第一章 我牙齿还没刷呢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八月末的最后一个星期天,尽管太阳燥的让人发慌,C市中心的街道上人流依旧熙来攘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站在街边一片树荫下,不住的向着左手边张望,举目之处的行人并没有人与他目光交汇,附近也没有车子突然停下,看起来约好要来相亲的女士似乎确实打算按国际惯例迟到一小会儿。 其实向着左边张望这件事没有任何可靠的理论依据,只是一种下意识的习惯,如果一定要找个理由的话,那就是因为马路上靠近自己这一边的车辆通常都是从左边开过来的,这样有更大的概率能率先看到对方。 “今天这个天气有点过分啊,再过几天学生的暑假都要结束了,怎么还热的这么不讲理。”男人在心里幸灾乐祸的抱怨着,幸灾乐祸是因为自己不是学生而开学在即,抱怨是因为在大热天里等人真的让人厌烦。 一辆出租车在面前停下,在车门打开前,男人准备好了一个不大情愿的假笑,一只白嫩的脚踩着女式凉鞋落在能煎鸡蛋的地面上,随后曼妙的身段从车厢内探出,长发微卷,皮肤白皙,嘴唇上似乎画过一点唇彩。女士的手里捏着一顶漂亮草帽,为自己略略遮阳,看向男人,笑意盈然。 “不好意思,神逸,让你久等了。”她说。 男人看了一眼手里的手机,口不对心的微笑:“没关系,我也是刚到。好久不见了啊,尹楠同学。” “所以,我们去哪呢?你有推荐吗?”尹楠并没有戴上草帽,而是拿在手里,双手交叠在身前,另一只手里提着一只小包。 神逸稍稍侧身,朝身后某个方向望了一眼,然后正视尹楠道:“现在吃饭可能有点早,去那边喝个咖啡吧……外面实在是太热了。” 在咖啡屋坐定时,尹楠裙摆下小腿的曲线依然在神逸脑海里挥之不去,这么好的一株白菜沦落到和自己一样要相亲的地步,让他在心里偷偷称赞上帝真是公平。出于礼貌,他总算没有把曾经的班花晾在一边,率先开启话题道:“算算咱们毕业已经有八年了吧……最近过得还好?” 会好才怪,一个三十岁的漂亮女人不得不和老同学相亲,怎么想也不会是某种好运气带来的结果。对于这种近乎揭伤疤的开启话题方式,尹楠不以为意,只是长长舒了口气说:“确实啊,毕业都八年了呢,说真的我还挺想念上学时的日子的。无忧无虑的,多好……先说说你呗,过得怎么样?” “我你还不知道嘛,真正的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怎么都过得去,算是自在。” “那谁呢?”尹楠笑笑不置可否,又问起一名同窗。 “老五?挺好,在城北的酒吧上班,做到经理了。”神逸立刻意会,顺口回答,然后便是有点尴尬的沉默。 神逸和尹楠在大学的时候谈过一段,男生先追的女生,两人的爱情死于毕业,原因无他,神逸是个孤儿,尹楠家境不错,两人没有未来可言,能够一起走到毕业已是极限,所谓的“老五”,是神逸在福利院里同岁的玩伴,两个男孩的名字都是福利院的高院长给起的,神逸觉得本来姓姜的自己被改成这个姓已经够离谱了,但比起“老五”的悲惨境遇,他很懂得知足——老五的名字是:第五个人。 孤儿就算了,连名字都要成为班里的笑话真的是够了 “要不晚上,等老五上班了,带你去喝一杯?”神逸开口邀请,然而并没多少诚意,只是单纯的不想沉默下去,反正他也清楚,尹楠肯定不会答应。 而女士也确实没让他失望:“晚上就算了吧,要回家呢。” 服务员端上咖啡和甜点,两个人面对面搅动着咖啡棒。 咖啡上的拉花被搅成了一层无意义的花纹,气氛总是有点不对,两个人可说的话题比预料中还少,毕竟八年时光的阻隔足够让曾经熟悉或者重要的人变成陌生人,而此时此刻,也确实没必要把大把的时间扔在回忆叙旧上。 “所以为什么呢?”神逸问的没头没脑。 “什么为什么?”尹楠没有抬头,也没有神逸那么会猜对方的心思。 “为什么会在这里和我相亲呢?”这里有太多的疑问,神逸好奇,他发誓就只是好奇而已。 一问之后,空气又回归了沉默…… 良久,一直等到尹楠在咖啡上画出一只小鸟,然后又用咖啡棒搅散,又画了一次,再搅散,她才终于抬起头,微笑着说:“前夫出轨,我离婚了。” “啊……这样吗?”神逸尽可能让自己假装的惊讶一点,但事实上他早已猜到,只不过在对方亲口说出来之前,他仍然是好奇的。 “你呢?”尹楠没有在意神逸的反应,只是一边发问一边努力维持着自己无力保护的自尊。 “我一直单着,这不,高老头又逼我出来相亲了。”神逸实话实说。 “又?你经常相亲?” “没有,是高老头经常逼我,我本人很抵触,这次是因为对象是你,我才会过来的。”神逸讪笑着说。 他的话似乎引起了什么误解,这份误解又给了尹楠以鼓励,以至于让她忘记了应有的矜持,问道:“那你…嗯……你现在知道我结过婚又离过婚,还愿意娶我吗?” 这句话在尹楠看来接神逸的话刚刚好,毕竟曾是情侣,毕竟神逸也确实说过想要娶她,虽然那是八年前的事情了,但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神逸明显被问得有点措手不及,那种无从隐藏的愕然虽然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但也足以击穿她脆弱敏感的自尊心,所以这一刻,她已经不需要答案了,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将会被拒绝,顶多也不过是听到神逸精心组织言辞,在尽量保全她颜面的情况下委婉的拒绝,而她不需要这种近似怜悯的施舍。 尹楠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把神逸那句话理解成对自己余情未了,现在想来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家伙倒可能是一开始就憋着坏,想要羞辱自己,以雪当年分手时的旧怨。 更糟糕的是,如果神逸真是那么想的,那么他显然已经得逞了,毕竟,他只用了一个愕然的表情就让她觉得无地自容,甚至是到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地步,如果他再以刻薄的言辞追击…… 等一下,愕然? 也许他并不存有恶意? 电光石火的短短时间里,尹楠从期待陷落到了慌乱,而现在又从慌乱里找回了一点希望,她努力沉住气,强迫自己等对方把话说完。 几秒钟之后,神逸带着满脸的迷茫,说:“呃…我刚刚睡醒,无所事事过个周末,就顺便听高老头的出来相亲,你突然说要结婚…我牙齿还没刷呢……” 第二章 迟则生变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尹楠的手在桌子下攥着纱裙,指甲掐紧掌心的肉里,轻轻颤抖。 这大概算是个积极的答案吧,如果关于某部电影的遥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牙齿没刷”接下来就是张灯结彩办喜事了。 可是…… 可是这个男人到底是多么不把她当回事,才能想出改编一段电影台词来回应她如此重视的询问呢? 八年前的他明明不是这样的来着。 “走!” 在尹楠想出个所以然之前,神逸已经霍然起身,并伸出手向她邀约。那体态像极了舞池边彬彬有礼的绅士——如果这里不是咖啡屋、神逸穿的再正式一点的话,这个画面看起来一定会更加和谐一点。 “走?” 在从错愕中反应过来之前,尹楠已经把手鬼使神差的放在了旧恋人的掌心里。 板着一张脸的男人拽着懵懵懂懂的女人就向咖啡屋门口走去。 “等下,咖啡还没……” “咖什么啡,那不重要,迟则生变!” “你要带我去哪?” “跟我来就对了。” C市雁回区民政局门口,神逸的背影伟岸得像个战神,尹楠的高跟凉鞋差点跑折了鞋跟。 “不是!你…你有病吧!”尹楠大口喘着气,看着身边这个像发了疯一样的男人,气息刚刚理顺,她就大声向着男人宣泄自己受到的惊吓:“哪有刚相亲就直接拉人到民政局的?” 神逸转过脸,蹙眉:“你后悔了?” “我…”尹楠感觉自己胸口有一股气在翻滚,搜肠刮肚的想着哪句脏话听起来比较解气而又不失淑女形象,徒劳的检索让她大脑逐渐卡壳。在一句有失淑女形象的言辞递到舌尖喷薄欲出的刹那,她的双肩被神逸一把按住。从大清早就压抑着的矜持被男人抛到九霄云外,对着女人开启了一阵猛烈的输出—— “尹楠,你听我说,咱俩也认识十二年了,刨去中间分手的八年和确定关系前的半年,你有过三年半的时间来详细的了解我,我也用了同样多的时间去了解你。” “我也不知道我在你心目中形象到底怎么样,但是我告诉你……” “我告诉你,尹楠,你在我这里一直都是一朵我高攀不起的鲜花。” “我不管你过去的八年里到底是插在了哪坨牛粪上,你在我这还是那朵花。” “今儿为了跟你相亲,我把户口本都带出来了。出来时我就想好了,你要是看不上我,我立马回家打游戏,多跟你说一个字我都是狗。但是既然你问我愿不愿意娶你了,这可是你自己开的口,看着,民政局就在那,我告诉你,八年前我就愿意娶你,是你没给我机会!今儿我还愿意,你就说你诚不诚心就得了。” 用近乎是威胁的语气一通表白之后,看着被吓得傻掉的尹楠,神逸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无趣,八年了,他俩谁都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新增犯罪记录或者欠一屁股赌债或者拉扯着一个两个小拖油瓶,自己就这么擅自把尹楠拽到民政局来,多少是有点没替对方考虑了。 于是他松开手,喘着粗气看着同样在喘气的女士,并等待答复。 刚刚神逸的声音有点大,引来路人侧目,眼看剧情发展到了一个小高潮,路人们索性停下脚步静观其变。 “铁口直断,算定姻缘~二位,来一卦不?”路人外围一个戴墨镜的唐装小老头隔着人群向神逸二人吆喝,然后迅速被民政局门口的保安叉走了。 人群发出一阵哄笑,被围在中央的两人有点尴尬。 终于,神逸看到尹楠翻了翻白眼,用一种熟悉且遥远的情态骂道:“你个白痴……” 人群和神逸一起屏住了呼吸。 尹楠说:“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相亲的时候带户口本的。” 然后女士就红着脸转过身,挤出人群逃之夭夭。 神逸跟上两步:“我陪你回去取!” 尹楠回身:“我求你别发神经了好吗,让我回去跟爸妈说一声。” 神逸:“那我也陪你……” 尹楠:“别!太突然了,你别吓到我爸妈。你让我自己回去说。” 神逸:“那……” 尹楠:“这次我一定会说通,不骗你。我发誓,你别跟过来。” 神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看着尹楠的眼眶已经水润了许多,只好乖乖的点了点头。 神逸目送尹楠拦下一辆出租车,消失在远处的路口。 看完戏的人群也散了去。 “哎~否泰剥复,难料难料,小哥,你刚才应该让我算一卦的……”刚刚被叉走的墨镜小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摸了回来。 神逸完全没听懂这老神棍在念叨什么玩意,但总觉得对方这语气像是来给自己添堵的,于是皱眉盯了小老头一眼。 小老头也不恼,笑道:“现在也不晚,不如让我给你算一卦,我算你便宜点。” 神逸扭头向民政局吆喝了一声:“喂——保安——” 小老头见状叹息一声:“哎~你不信我,缘分不到,缘分不到啊。” 神逸得意的转回来,却发现小老头已在五六米开外,转瞬淹没在了人群里。 是夜,城北酒吧。 “嘿——真新鲜,什么喜事啊,让你这么破费?”某个名字很怪的人对着神逸大呼小叫。 “去你的,我点杯酒,能让你这么阴阳怪气。”神逸笑骂。 “再装?你嘴巴快咧到耳后根去了,你还不说?那我可不问了。”老五说着作势要走。 “别,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你这个家伙啊,是一点关子都不让人卖。”神逸告饶。 老五挑眉示意他接着说,不要停。 “内个,哥们儿啊,估计要结婚了。”神逸嘿笑着。 “卧靠!”老五一声惊呼,嗓门大到让整个酒吧为之一静,于是他赶紧讪讪的对在场宾客合十赔礼,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老五随即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跟神逸碰了一下:“快说说,谁家姑娘这么倒霉?” “嗯……尹楠。” “谁?”老五好像没听清。 “尹楠。” “卧靠!!!” 酒吧里又安静了下来,众宾客看到神逸捂着第五个人的嘴,向大家再度讪讪赔礼:“抱歉抱歉,我们出去说。” 酒吧门口,第五个人和神逸四手翻飞,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番复盘,说的眉飞色舞,从白天相亲回忆到大学生活,又从大学说到毕业后的这些年,说得久了,第五个人还回到酒吧里面忙了两趟。最后俩人坐在门口台阶上看月亮时,酒吧里的正经人也已散的七七八八。 “所以,说到底,她家人还没同意呗?”老五有些沮丧的总结。 “不是,你傻啊,她家人不同意,能让她来跟我相亲?”神逸否定老五的判断。 “你小子是不是没相过亲,来是一回事,定下来是另一回事,回去人家还是要合计的。” “她都发誓了!”神逸不甘心,给自己找证据。 “你都几岁了?”老五嘲弄。 “你!……” “哎,我就说说嘛,怕你失望而已。这些年,咱们谁没失望过嘞。” 老五的悲观有理有据,神逸不可抑制的懊丧起来。 神逸的手机亮了起来,V信未读信息5条。 昨天晚上23:19 桑榆:睡了吗? 昨天晚上23:31 桑榆:我跟爸妈说好了,下个周六,你到家里来吃个饭吧。 昨天晚上23:54 桑榆:晚安 桑榆:…… 凌晨2:34 桑榆:如果你变卦了,我会跟你拼命。 第三章 王臣蹇蹇 匪躬之故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周一的心情,上班如上坟。 神逸则比其他同事的节奏稍微快了一点,冲进办公区打卡的身影看起来像极了在赶着投胎。 结合其黑眼圈厚度和痴痴傻笑的表情的话,约莫可以算是投胎的现行犯。 黑眼圈的由来是他凌晨5点半睡觉,8点起床。 傻笑的由来是他与尹楠约好了晚上出去逛街。 “神哥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怕。”这是隔壁工位小胖说的。 “开会的时候都精神着点!”这是总监张炎隆说的。 “神逸,这个活动策划你牵头,今天下班前把方案给我。”这是部门主任马奕峰说的。 “不是,张总刚不是说活动是10月底的,现在主题都没定呢,今天出方案不是白出么?”这是神逸说的。 “你把这个方案做一下,下班前给我。”马主任头也没抬,又说了一遍。 “好的。”神逸扯出一个假笑应了一句,然后慢条斯理的从电脑D盘里找出了去年某同类活动的文件夹…… 在装模作样的跟小胖、李丽丽以及实习生宋涛山开了个午餐会议之后,神逸回到工位上连午觉都没睡就改起了PPT。 2点47分方案改完。 2点47分——3点11分,弹幕网站看视频摸鱼。 3点11分——5点56分,在CQ群里跟群友辩论东西方哲学。 6点03分,马奕峰隔着工位问了句:“神逸,活动方案怎么样了?” 神逸皱眉,深吸了一口气:“嘶——等一下,马上好。” 马奕峰关掉盗版小说网站,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尽快吧,写好了第一时间发我。” “好嘞。”神逸说着关掉上一个购物网页,点开下一个,网页左上方的产品图上赫然写着写着“送长辈优选好礼”。 听到马奕峰下班打卡的声音后,神逸把PPT丢进了V信的文件中转站,也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和尹楠约见的地方在城南,毕竟老五深明大义,不肯给发小当电灯泡,所以城北酒吧是万万去不得的。 城南的步行街倒是个好去处,老五甚至还友情赞助了午夜场的电影票两张,可谓居心叵测。 “哟,小哥,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所谓相见即有缘,你我缘分匪浅,要来一卦不?”正往赴约处行走时,一个稍微有点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神逸当场打了个寒战。 回头果然看见一唐装小老头贱兮兮的站在那里,一双小眼睛越过墨镜的上边框瞅着神逸,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得得得,您牛皮,我要被您玩出PTSD了,您说吧,这一卦要多少钱?” 小老头闻言一喜,翻着白眼掐了一阵指,说:“小哥呀,你这卦可不一般,收你1888块,包你不亏。” 神逸面色平静,拿起手机:“好,我这就报警抓你。” 小老头登时退后三步道:“小哥休得唬我,小老儿懂行,我还没收钱呢,警察不会抓我。” 神逸面色依旧平静:“便宜点。” 小老头:“那一千块。” 神逸:“再便宜点。” 小老头有些急了,大声说:“九百九十九,吉利,好听。” 神逸念着约会,不欲纠缠,索性道:“好,成交,但算完了你可不许再缠着我。” 小老头却阴恻恻一笑:“嘿,怕只怕往后是你舍不得小老儿哩。” 神逸大骂:“扯淡!” 小老头:“先给钱,只收现金。” 被卷走了钱包里一半现金的神逸直到五六分钟后还没缓过劲来。小老头刚刚找回的一块钱钢镚证明适才种种并非做梦,可若说不是梦,说是戏法多少也有些不合适了。 就在刚刚,小老头收钱后,皱巴巴的手掌一翻,街上便起了一阵骤风,神逸面前的法国梧桐被急风扯得叶落如雨,路上行人被风吹得眯起眼睛,神逸却分明看到,有三片叶子落在小老头掌中,然后又不知道小老头使了个什么手法,那叶子便被切成细条,正正反反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嘿,小哥运气不算太差,人在西南,得个不利东北的蹇卦。见险而止尚可明哲保身,小老儿劝你速速回家,闷头睡一觉,可保无忧。” 小老头飘然离去前的话语在脑海中颠来倒去,神逸惶惶不安进退两难,他该怎么办?给尹楠打电话说自己算了一卦所以要回家睡觉?这也未免过于荒诞。可小老头刚刚的操作实在是过于玄幻,让素来不信邪的神逸脑袋瓜子嗡嗡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撒个谎推掉约会的当口,神逸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不利东北?所以是说东北方有危险?他看了一眼夕阳确定方向,又看了一眼自己与尹楠约定的地方。低低骂了一声,直奔东北而去。 城南步行街的街口是一座显眼的仿古式牌楼,奔跑七八分钟后已遥遥在望,等到看清牌楼下的场景,神逸终于暗暗的松了口气。 夏日的夕阳还未落尽,牌楼的被余晖映成温馨的金黄色。尹楠正坐在牌楼下的云纹型石头底座上四处张望,应该是在等神逸赴约,她手里甚至还捧着半杯珍珠奶茶,四下里稀疏的人群来来往往,平静祥和,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什么危险的样子。 神逸暗骂了一句自己可笑,怎么被那老神棍的戏法给唬住了,但是很矛盾的,他仍然决定要带着尹楠换个地方约会。西南方向,随便哪里,离这步行街越远越好。 扶着膝盖喘了几口气,神逸直起腰身,高举双手向着尹楠挥舞。而尹楠却似乎没看到他挥手。 黄昏如画,夕阳灿烂,在尹楠即将看到神逸之前,一道阳光骤然变得刺眼。 是匕首的反光。 手中的珍珠奶茶洒了一地,尹楠已经飞快的冲向某个方向。 她尖叫着:“住手!杀人了!”然后几乎是同时,尹楠的双手狠狠抓住了一条干瘦却扭曲的手臂,黝黑的手上握着一把匕首,匕首前方,毫无防备的中年妇女正牵着一个小女孩。 黑瘦的男性回过头,浑浊的眼睛里挤出凶光,在尹楠有所反应之前,那把匕首已经在她的胳膊上开了道长长的口子。 男人的力量大得异乎寻常,表情诡异,似怒似笑,他浑身干瘪,血管却粗得吓人,在脖颈上跳动。 周围的人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街口激起一片尖叫,尹楠的鲜血溅落在地,吓得周围众人本能后退,被尹楠救下的中年妇女更是脸色铁青,捂着孩子的眼睛跌跌撞撞后退。 神逸也被突如其来的一切吓了一跳,但他迅速反应过来,疯了似的怪叫着冲向步行街牌楼的方向。 尹楠捂着血流不止的胳膊,想要后退,却双腿颤抖着寸步难移,刚刚救人那一下,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黑瘦男人嘴角扯出病态的怪笑,踉踉跄跄的大步向尹楠逼近,扬起染血的匕首。 尹楠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她闭上眼睛颤声发出最后的求救。路人蠢蠢欲动想要施救,却为匕首和鲜血所震慑而犹豫不前。 利刃即将落下,神逸终于冲到了近前。 第四章 谁的青春都是歌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拦腰抱住黑瘦的男性,借前冲的惯性将他狠狠顶开,两人一齐跌倒在地,摔得七荤八素。 “救命啊!求求大家快帮忙啊!”尹楠刚刚脱离危险,尚未看清救自己的人是谁,即更大声的呼喊起来。 神逸在摔倒后,担心匕首的攻击,连滚带爬与黑瘦男人拉开距离,黑瘦男人的灵活性似乎很差,直到神逸起身再次一脚踢在他胸口也未能爬起来。 可挨了重重一脚,加上之前那一摔,男人似乎也没怎么吃痛,甚至还一把抓住了神逸的脚踝,用力一扯使神逸再次摔倒在地。 所幸匕首在刚刚那一摔中已然脱手,神逸接下来只是腹部挨了两拳。 那男人还要再打第三拳,但已被人掰住了胳膊,接下来是被人从后抱住脖颈——在尹楠的呼救下,路人终于不再迟疑冲上来帮忙。 神逸趴在地上,捂着肚子,大口大口的干呕,刚才那两拳重的过分,使他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更匪夷所思的是,黑瘦的男人被三四个男性路人先后摁住,却仍能剧烈挣扎,摁着他左腿的路人年纪稍长,气力不济,被他一脚踹开。接着是男人大口撕咬抱着他脑袋的手臂,见义勇为的路人吃痛大声惨叫。男人的挣扎越发激烈,路人很快便被他挣脱击退。 “小心,这人是个毒虫……!”人群里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大喊着提醒众人当心。 经这一声叫喊,人们才注意到,在黑瘦男人的双手臂弯处遍布密密麻麻的青紫色的针孔。 摄毒过量、凶性大发、冷血疯狂、痛觉麻木。与其说他是人类,毋宁说,他已变成发了狂的野兽,甚至,发狂的野兽也没有如此凶残且不可理喻。 附近的治安岗亭也被惊动,手持管制器械的治安员赶到现场的速度不可谓不快,然而毒虫的破坏速度也实在吓人,只伤不痛的疯子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可能会伤成什么样子,又对着管制器械发起攻击。 治安员硬着头皮,以器械拒斥围捕,钢铁制具密密麻麻,毒虫却毫不在意,狂态桀骜,不计伤患的胡乱攻击附近任何可以攻击的东西。 就在每一个正常人都为之胆战心惊的时刻,那毒虫突然伸长了脖子猛烈抽搐,旋即口吐白沫跌倒在地。 治安员迅速将其控制后带走,风波平息,人人心有余悸。 “噫,都这样了,还不赶紧打急救电话?”人群里传来一个的声音,路人们才纷纷反应过来,一个个拿出手机。 神逸跪伏在地,吐的满脸虚汗,定定的看着刚才提醒众人叫救护车的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人群。 正是今天从他手里搞走了将近一千块钱的唐装小老头。 而在此之前,他还看到更多——他看见小老头向那毒虫弹了一小片细碎的树叶,正是那片树叶,使毒虫突然抽搐倒地。 “这小老头是个高人……”这是神逸被气糊涂之前最后想到的一件事。 至于为什么要生气?那理由实在是多到足以把他给气糊涂。 所以,完整的表述应该是—— 这小老头是个混账的高人。 C市医科大学第四附属医院,天色已暮。 神逸的检查报告表示他并没被那两记重拳打出个好歹来。他掏出手机从文件中转站里把PPT方案转发给了马奕峰,就匆匆跑去留观室看尹楠的情况。 尹楠的状态不太好,因为被割伤动脉而失血严重,所幸就医及时才没有造成生命危险,伤口已经缝合,距离拆线还早,黑色的缝合线在苍白的手臂上显得格外狞恶。 她没什么精神,挂着水,闭着眼,鼻息沉沉。 神逸轻轻搬出床下的凳子坐在一旁,百无聊赖,思绪一时飞回了大学。那时候他和尹楠感情稳定,以至于尽管他明知道两人的未来机会不大,却也从未感到忧虑。 所以毕业时的分手是一场不大不小的打击,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痛彻心扉却总不至于撕心裂肺。无非是变成了与老五的几顿酒,以及一首不自觉爱哼的歌。 谁的青春都是歌。 眼下看着尹楠蹙眉安睡的样子,神逸自然而然的泛起一种失而复得的幸福感,幸福得令他羞愧。 “楠楠?怎么样了楠楠?”年长的夫妇焦急问询着闯进了留观室,神逸见过,正是尹楠的父母,比印象里却大有变化,尹母显老了许多,尹父也换了发型,脸比过去黑了许多。 他连忙起身小声招呼:“叔叔阿姨你们来了,尹楠睡着了,她没事。”说着就把二老往里让。 尹父没有搭话,沉默着看了女儿良久,然后才看向旁边略带尴尬的青年:“神逸?” 神逸连忙点头称是。 尹父又看了眼女儿,对神逸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病房门口,尹父看着里面病床上的女儿,沉声质问神逸:“你把这个情况叫没事?” 神逸突然舌头发硬,不知道怎么接话,他想解释自己并非不把尹楠的状况当回事,但作为职场挨骂老手,他很清楚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当一个有话语权的人想指责你时,你就一定是错的。解释意味着你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么严重的问题都get不到的你当然罪大恶极。 “我女儿第一天跟你出来约会,你就把她照顾到医院里来了?”尹父的语气咄咄逼人。 “她昨天晚上说了你一车的好话,你这个样子,让我们怎么放心?”尹父的第三句话才让神逸觉得终于切入了正题。 一股小火苗从心底窜起,神逸感觉异常憋屈。眼前的人如果不是尹楠的父亲,软话也好硬话也好,他有一千种回答方法能让这老头当场血压爆炸。 但是怼老头一时爽,可只要他还想跟尹楠发展,那就不可能一直怼老头一直爽。 于是万语千言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句窝里窝囊的:“对不起,叔,我没保护好她,以后我……” “你不用跟我对不起,但是这个周末到家里的事情,就先取消。”尹父的语气不容置疑。 没有太多的追究纠缠,却正中神逸难以忍耐的要害。 尹楠受伤,自然是她父亲说出这番话的理由,但神逸更觉得那只是个由头借口,把他拒之门外,恐怕才是这里的重点。 他收起装出的讪笑,正色问:“叔,你是认真的吗?” 尹父挑了挑眉,他素知女儿的大学情侣是个孤儿,所以没什么教养也在意料之中,一定是他们把女儿照顾的太好,才使优渥的小公主被这所谓“真性情”的乖张青年所吸引。 于是他不无嫌恶的反问:“你认为我这个年纪的人会跟你开玩笑?” 神逸开始权衡,到底要不要把这个老头给怼了。尹楠很好,如歌如诗的青春回忆更美好,重逢后的短短时间里,他对未来的美好畅想更见诱人。 可是如果尹楠的父亲必然要用这种傲慢的姿态来俯视他,他实在是无法卑微到尘埃里,好去“以真心感化”对方。 “哎哟,恩人呐,您也在这里呀,今天太感谢你们啦。倩倩来,快谢谢叔叔。” 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打断了神逸和尹父即将升级的对抗,神逸转过脸有些茫然,他甚至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但被叫做倩倩的小女孩已经凑了上来,仰着小脸,大声说:“谢谢叔叔,谢谢叔叔今天救了我和奶奶。” 神逸:“啊?” 第五章 道在屎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中年妇女见神逸显然没反应过来,赶忙提醒:“恩人呐,您可能没记住我们。今天,步行街门口,那个吸毒的人拿刀,差点就把我和倩倩害了,先是那个闺女救了我们,然后你就冲上来了。想想都后怕,要是没有你们,今天我和倩倩可就危险了。我打听说闺女在这住院,是这间吗?” 神逸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在事故的刚开始,尹楠似乎的确是为了救别人而冒险出手,他当时满眼只有尹楠和行凶的毒虫,此刻倒被这一声声恩人叫的有些羞臊惭愧。 他连忙说:“阿姨您别这么叫我,怪不好意思的,第一个上去帮忙的是尹楠,她流了好多血,这会正挂水休息呢……哦,这位,这位是尹叔叔是她父亲,叔叔也是刚从家里赶过来的。” 妇女立即堆满一脸的热情感激,连声道谢:“谢谢,谢谢大哥,这社会还是好人多啊,要不是您女儿,哎呀,我都不敢想…倩倩要是有个啥,我都不知道咋跟儿子媳妇交代了。太谢谢您了。”她越说越激动,捧着花就要在医院的走廊里拜一个。 尹父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中年妇女:“大姐快别这样,不敢不敢,可折煞我了。我也是刚到,都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就听说女儿受了伤在医院,眼下楠楠还在休息,您要是方便,就给我讲讲怎么回事吧。” 妇女一口答应,绘声绘色的给尹父来了一遍案情回顾,她在现场时惊心动魄,讲时不禁添油加醋,加上小女孩倩倩睁着大眼睛,时不时的在旁点头附和,确认奶奶的说法,直把尹父吓得心跳如擂,仿佛女儿是从什么锯齿大砍刀下死里逃生一般。 尹父再看向神逸时,目光变得宽和了许多,他总算明白过来,如果说自己女儿是眼前祖孙的救命恩人,神逸就是自家女儿的救命恩人。 可是谁说,救命之恩就必当用以身相许来报偿。 这青年毕竟条件不好,他的人品如何,还是要用时间来考察的。在做父亲的看来,相亲一面就说要拿着户口本去领证,女儿未免太过天真幼稚,就算是大学的旧识又如何,八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了。 送走前来感谢的祖孙俩人时,尹楠已睡醒好一会了。面色固然略显苍白,总比不上手臂伤口让人触目惊心。 做母亲的心疼女儿,一再教育女儿以后这种事不能再这么乱来了。搞的尹楠一阵阵苦笑,假若是让刚才的祖孙俩人听到这样的家教,又不知须作何感想了。 夜色渐深,尹父让妻子回家休息,自己留下来看顾女儿;尹母让丈夫回家休息,说自己回去了也不安心;神逸让二老回家休息,说年轻人身体好熬得住,请二老明天白天再来换。尹楠说你们太吵了,都回去睡觉,自己不用人照顾。尹母说你这丫头怎么能这么说话;尹父说行了行了,就按神逸说的办,那个最合理。 于是神逸将二老送到急诊大楼门口,就转回了留观室。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让留观室里的日光灯也照出了少许温馨浪漫。 “你干嘛盯着我看?”尹楠终于耐不住沉默,虚虚软软的问了一句。 神逸用手掌拖着太阳穴,笑道:“我在看你这张小脸,软软嫩嫩的,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那可是拿着刀要杀人的凶徒,你也敢上?不要命了。” 尹楠眯眼睨着神逸,轻轻笑了出来:“你不是也敢嘛,怎么,我就不行了。” “咱俩不一样,我是男人。” “呿,大男子主义。” “你第一天知道我大男子主义?” “怎么还盯着我看?” “咋?还能把你给盯化了不成?” “家属,给,让病人量一下体温,多注意一下,今天晚上容易发烧。” “诶~好嘞,谢谢啊~” “护士叫你一声家属你这么高兴?” “我哪有?” “你都快笑出声了。” “就高兴呗。” 尹楠再次睡着就是很晚的事情了,连护士站的夜班岗都开始闲了下来。神逸用手试了试尹楠的额温,才轻手轻脚离开病床边。 医院的厕所距离留观室很远,若非夜间急诊零零星星的脚步声带来人气,神逸觉得这段走廊上的路程足够想到好几个关于医院厕所的恐怖传说了。 站在厕所里吹着口哨,正享受排出毒素一身轻松的神逸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因为毫无先兆的,他背后传来了一声“嘿嘿,铁口直断~怎样啊小哥,小老儿算的准嘛?” 神逸压抑住了直接转过身去的欲望,提好裤子回身大骂了一句“你神经病啊!” “嘿,小哥休要急躁,你说的那个不叫神经病,叫精神病。” “你精神病啊!”得到纠正的神逸又重新骂了一遍。 唐装小老头脸色一沉:“小哥你这样就不礼貌了啊。” “你骗了我一千块钱,还半夜里跑出来吓人就礼貌了?这是医院,你想吓死我啊!还有你半夜三更戴墨镜不就是有病吗!要不要顺便治一下啊,挂号费我请。”神逸继续向着小老头输出怒火。 小老头跳起来给了他脑袋瓜子一巴掌:“你说我精神病我可以忍,说我骗钱可就过分了。你就说是不是东北有灾,准不准?六二,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准不准?九五,大蹇,朋来。准不准?” 神逸听得一脸懵逼:“你说啥呢,我听不懂。” 小老头却意外的执著:“不用你懂,就说准不准吧!” 神逸:“得得得,准准准准准,准行了吧。准你他喵的让我回家睡觉,害我差点丢了老婆。” 小老头笑道:“回家睡觉你不就不用挨那两下子了吗,而且小老儿这是在考验你呀,桀桀桀桀。” 神逸:“老头我求你了,少看点网文和港漫,正常来说是没有人这样笑的。你都一把年纪了就别这么中二,好吗?不……不是,不对,你他喵的考验我毛线呢,我给你一千块钱是让你考验我的?还有,你知不知道那个毒虫有多危险,你既然知道要出事,就应该提前制止啊!还有,你那么大本事,干啥不行非要算卦骗钱,你算卦骗钱就骗钱为啥非得……” 神逸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被小老头一指头戳了哑穴。 小老头怒道:“老夫没有骗钱!老夫的卦是准的!” 然后他突然对着神逸奸诈一笑,跳起来在其在肩膀上一拍,神逸就不由自主的跪在了老头面前。 小老头端出一副高人架势道:“所谓孺子可教,你小子虽说口无遮拦,却也心性良善、勇气可嘉,进对长者有节,退而不失尊严体统,你过关了。来给我磕三个头,你就是我天宫道的弟子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绷不住的怪笑,神逸看去,竟是个小护士看到了他跪在厕所里的一幕,顿时感觉社死度一路拉满。 小老头也察觉到了哪里不太对,涨红了脸分辩道:“休得分心,这叫‘道在屎溺’,来!叩首!”说着在神逸肩膀上一拍。 神逸便身不由己“咚”“咚”“咚”,在C市医科大学第四附属医院急诊楼一楼男厕行了他加入天宫道的拜师大礼。 第六章 天宫道经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一夜的经历太过一言难尽,以至于第二天一早,尹母来医院替换神逸的时候,他还完全没有合过眼。 小老头终于透露了自己的道号,自称“玄望子”,并顺口给神逸起了个道号,叫“虚黄子”,让神逸越发觉得这个老头子脑里有病。 然后就是小老头选了在厕所收徒的真意了,额顶一张符,嘴里一颗黑药丸,脐下三分一指,神逸顿时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冲进了厕所的隔间,直泻得一泻千里、恍如隔世。 玄望子说,这叫“洗髓伐毛”。 半个小时后,虚黄子被师父从厕所隔间里拖出来,左耳边上拍一下手掌,右耳边上打一个响指,掐着手诀在眼前晃了晃,新入门的小道童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其中不觉泛起一篇抑扬顿挫的歌诀,洋洋洒洒三千言,字到舌尖又不知为何化为乌有滚回肚里去,云山雾罩埋在心田。 玄望子说,法不传六耳,天宫道传法以心印心,不立文字。 之后玄望子又把一个木指环塞到了徒弟口袋里,言说:“此乃储物戒指,入门法器都在里面,弄丢了不给补办。” 最后,玄望子将自己手上的黄铜指环一抹,取出一瓶六神花露水来,对着虚黄子一顿狂喷。 神逸问道:“师父,这又是什么宝物?” 玄望子一脸嫌弃:“不是宝物,你太臭了,怕你回去把小丫头给熏醒。” 神逸问道:“所以师父,我不用出家?不用戒色?还可以娶媳妇?” 玄望子:“瞧你那点出息,那叫娶媳妇吗?那叫结为道侣!” 神逸又问:“所以师父为啥选了个我?” 玄望子:“不出百年,为师就要渡劫飞升,所以也就不能挑了。” 神逸一喜,这是能修个长生的意思了,忙问:“师父您贵庚?” 玄望子:“记不清,五百岁左右了吧。” 神逸大喜,转而觉得哪里不对,又问:“师父,那八国打进大夏那会,您干嘛呢?” 玄望子:“我看戏呢,看那老妖婆子挨抽特别解气。咱们修道人也有所不为,帮她干活还不得把道心都赔进去。” 神逸:“那抗倭战争……” 玄望子:“去打了去打了,弄死了好几个阴阳师呢,我说你们师兄弟几个咋都爱问这些?” 神逸:“我还有师兄?” 玄望子:“你不是废话么,天地玄黄,你大师兄叫虚天子,二师兄叫虚地子,三师姐叫虚玄子。” 神逸:“还有师姐?” 玄望子:“不准打你师姐主意!你师姐已经成家了。” 神逸:“您不是说那叫结为道侣么?” 玄望子:“闭嘴!” …… 玄望子离开前,神逸特别诚心的表示要追随师父服侍左右,潜心修持,不辱没师门声威。 玄望子语重心长的说:“滚回去好好上班,少打啃师父老的主意。这当我绝不会上第二回!” 虚黄子当场对素未谋面的大师兄心怀怨怼起来。 夜很长,不大不小的厕所拜师事件并没在医院里激起比笑料更多的波澜。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聒噪的知了使夜色更静,夏眠更酣,尹楠睡得很甜。 不过神逸是彻底睡不着觉了。满脑子都是异日修仙有成白日飞升,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要公司里那些蝇营狗苟的领导上级拜在脚下,自己与尹仙子做一对神仙眷侣。 也许不仅是尹仙子呢?令人不齿的念头不经意间自然而然的冒出,神逸突然臊红了脸。他想起一个老段子——说一对夫妇半夜聊天,臆想中了彩票如何花钱,结果因为各有算盘打了起来,闹到离婚的地步才想起根本就没有中过奖。 修行是一件注定漫长的事情,他耻笑自己未免高兴得太早。 不过,命运馈赠的礼物总是值得庆贺一阵的,这一夜无眠即是一个人的欢宴。 如果是在平日里,彻夜不眠会让神逸非常焦虑,因为尽管公司平日里也没啥正事,可请假这事在这个破公司,就好像是他们做员工的欠了老板养育之恩却报以杀父之仇一样难以启齿。 上上周隔壁部门的副主任艾诗诗的孩子生病了,向张总监请假,张总开口第一句就是:“你老公呢?”第二句才是“给孩子看病,请半天假够了吧。”然后艾诗诗当场表示“姓张的你有本事把我N+1了,否则就别给老娘BB”,说完调头就去了医院。 于是上周公司发了个通知,通报说艾诗诗业务完成情况糟糕,拒不执行领导的安排的工作任务,导致团队业务推进受阻,影响恶劣,现根据公司相关规定,决定对其进行降薪调职,以观后效。 艾诗诗翻了个白眼留在原本的工位上寸步没动,唯一的区别就是从打开电脑变成了打开化妆镜,其直属领导孙主任夹在公司和部下中间受足了孙子气,痛不欲生。 一念及此,神逸嘴角勾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微笑,希望艾姐与公司硬刚到底,好好给公司点颜色看看。然后他就察觉自己好像想的有点跑题——关于他自己的主题则是,师父那一手恶臭扑鼻的“洗髓伐毛”好像真有神效,以至于一夜没睡的他完全不困,哼着小曲就坐上了还没有什么人的早班公交上班去了。 宋涛山来的很早,这个实习生个子很高,比本就高挑的神逸还能高上半头,白白净净,很受公司里年轻的女同事欢迎,虽然严格来说,这些年轻的小姑娘每一个都要比宋涛山年长至少四五岁。 平日里他倒是很喜欢这个勤勉的学生,但今天就多少感觉有点碍事了,无他,这会神逸特想有个无人打扰的环境好好研究天宫道的东西,眼下却容不得太大的动静,至多只能心里痒痒的把师父给的指环捏在手中盘来盘去。 直到上班前,神逸才稍微和《天宫道经》周旋出一点结果来。打从师父传法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名为《天宫道经》的道法是不多不少三千字,然而细细揣摩才发现,道经不能宣之于口,也不能书之于笔,端端望去,如雾里看花,一字一句不得真切。 凝神细思,才像是揭起了新娘羞答答的盖头,得窥道经章句,仍旧读不得诵不得默背不得,看了第二句,第一句就随之隐去,再去看第一句时第二句又杳无音信。他倾尽心力,也只能草草读完前面两百七十字,刚好是一篇总纲。 凝神窥探第一遍,觉得是一种理解天地万物的哲学观点。 带着观点窥第二遍,不自觉被带动了呼吸节奏,学得一套呼吸吐纳之法。 依着吐纳法窥第三遍,感悟出一种锻炼念力的心法,名为“观五气”。观五气者,外观金木水火土,内观心肝脾肺肾。内观外观徐徐体察,则念力随之潜滋暗长。 到此为止,神逸再从总纲中窥不出更多东西。 念力增长后,神逸心思清晰机敏了许多,立时福至心灵,往电脑屏幕右下角一看,9点03分,上班没打卡,大善。 第七章 谁甘心就这么认命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对着对面的马奕峰讪讪笑着:“马主任,我上班忘了打卡了,你也看到了,我早就来了,没迟到,申请补个卡。” 马奕峰看了他两秒,说:“行,你走个流程。” 神逸应了一声,立刻拿出手机在APP上走补卡审批流程。 然后就被马奕峰给拒了。 “马主任,这…你咋给我拒了?” 马奕峰头也不抬,淡淡道:“理由不能写‘忘了打卡’,这是态度问题。” 神逸:“可我确实是忘了啊!” 马奕峰:“那你这就是态度问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呢?你看我咋不忘呢?” 神逸伸出大拇指给马奕峰点了个赞,然后把手机丢到一边,跑去打了个迟到卡。 马奕峰:“哎?你这是干嘛,随便编个理由不就行了?” 神逸翻了他一眼,坐下登CQ,开群摸鱼。 打开“元神经典角色美术赏析群”,敲下一行字:我公司领导真是大沙碧,早上补个上班卡非得逼着人撒谎,就这制度,就这领导,沙雕公司赶紧死一死。 很快有群友回复:你那算啥,我们这打卡机有问题,打不上卡直接给算旷工的。 神逸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胜负欲当场被激活,在群里说:不就没打上卡算旷工么。我们这,隔壁部门一个中层的姐姐,人家娃生病了请假去医院,领导不给批假,姐姐没管,直接带着孩子去医院了,领导直接发通告给人家降薪降职。 群友回复:也没啥么,放我们这就开了。 神逸:你是不是傻,开了要赔N+1的,不先降薪开了多亏。 群友:你才傻呢,N+1是要算平均薪资的。 神逸:那有没有可能,我们领导本来就是个沙雕。 群友:那有没有可能,我们领导也是个沙雕。 神逸:失礼失礼。 群友:佩服佩服。 另一个群友:大清早的你们能不能像其他群一样发点健康的人会发的图片?为啥我加的每个正经群都会发图,只有看图的群,不是骂领导就是搞键政,要么就是哲学艺术天文地理。感觉整个群就我最没文化。 另另一个群友:感觉整个群就我最没文化。 另另另一个群友:感觉整个群就我最没文化。 神逸:感觉整个群就我最没文化。 …… 所谓干活挣的钱那都是用辛苦换的,不干活还把钱挣了,那才叫“赚的”。今天的神逸似是赚得有些太多了,早上摸鱼时还觉得是对公司没人性的管理方式的反抗控诉,到了快中午就觉得人也不能太没正事了。 午休时在食堂捎带手练习观五气,突然发现自己以前的饮食实在是不够健康,特意给自己来了一套五行均衡的大餐。王小胖见状直呼“哥你良心发现了,西蓝花也肯吃了?” 到了下午依旧是水群,看视频,盘戒指,摸鱼摸得心里直发慌,然而另一边的马奕峰闲得好似老僧入定,不闻不问不管不看,神逸悄悄然又反复揣摩起《天宫道经》来。 仍是只有总纲,仍是那些章句,似有所获又一无所获。 神逸索性离开工位四处瞎转悠,双眼如炬,看办公大楼里五气流转,木气水气薄得像欠了费,立刻跑回工位在购物网站上给自己下了一单绿萝和一单空气加湿器。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又忙不迭赶回医院去,在留观室里没有见到尹楠,打开V信才看到她下午发来的信息,说自己已经出院,无需操心。 神逸觉得失落。 但也窃喜。 那话怎么说来着……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神逸想得好好的,今晚上回家好好修炼,争取早日成仙。 然而回到住的地方才发现自己这蜗居之地五气失调,又跑去附近的市场买了些花卉,一袋鱼苗,加上一个半大不小的鱼缸。回到家里布置好,一口气松懈下来,困意如潮暴涌而来,立刻把他淹没在了床上。 一夜几个梦,神逸从小到大头一遭把所有梦都清楚的记住——三个春梦,两个立地成仙梦,一个痛打公司领导梦。回忆起来,每一个都格外爽快。 玄望子似乎对他这个关门弟子格外放心,接下来的日子杳无音信。神逸发现自己这几天真是太想念这个靠谱却不着调的师父了。虽然具体要问什么一时也想不清楚,但总觉得有一肚子的话题能问他个三天三夜。 不知不觉到了周六,神逸不无恶意的买了两条烟一瓶酒,加上一盒阿胶,敲开了尹楠家的门。 虽然尹父之前言之凿凿说取消周六之约,但神逸坚信伸手不打笑脸人,毕竟那天送花的中年阿姨是给自己打过助攻的。 神逸跟尹母踩着前后脚进门,显然尹家人料到他会到访,尹母买了一大兜的食材正准备开火。于是他立即自告奋勇要钻厨房,并迅速被尹母撵了出来,反倒是尹楠被老妈喊进了厨房。 尹楠刚拿起菜刀,就被妈妈盯了一会,尹母看着女儿胳膊上的“蜈蚣”,一声叹息:“算了算了,你也出去吧。” 客厅里尹父抽着烟跟神逸聊着天,关于神逸的身世他们其实早前听女儿提过,这是第一次有空详细了解。 神逸本来姓姜,父母因事故早亡,于是养在二叔家,快五岁时跟叔叔去游乐园,不慎走丢了,结果被福利院的院长高玄化带了回去。这高院长有个怪癖,喜欢给福利院的孩子更名改姓,改成很生僻的姓氏,于是五岁的姜益喆改名叫了神逸。 高老头觉得这名字起的漂亮,得意了很久。神逸是能够理解这一点的,毕竟高老头的平均起名水平可以参考老五,所以他这个名字的确是潇洒飘逸。 闲谈间提到的有些事连尹楠都不知道,比如跟神逸关系很好的老五,尹楠以前一直以为他俩只是关系很好的发小,其实两人同岁,一起在福利院长大,同吃同睡同学同玩,感情深切,当是亲兄弟也不为过。 而有些事则是直至此刻也没说出口,比如高老头其实并非给所有孩子都改了姓——他只给被家人遗弃的孩子改,老头说了,“你们既然不要这孩子,就不配有这香火传承,不如把香火送给人丁少的宗族”。于是尽管神逸从不认识第二个姓神的人,他对这姓氏的好感仍要高于姜姓。 可二十五年过去了,他还是不明白,二叔为什么要把自己丢掉。 不过他也记不起二叔的模样了。 谈到饭点,神逸又陪着尹父对酌了几杯,既不拒绝也不贪杯,进退有据。倒是对尹母的手艺赞不绝口,就着菜吃了两大碗米,惹得未来丈母娘颇为欢心。 下午几人坐定打起纸牌,神逸和尹父一伙,尹楠和母亲一伙,边打牌边闲话,有一搭没一搭,等闲听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然而这些日子观五气练得多了,神逸五感敏锐,隐隐觉察出尹父和尹母在女儿婚事上意见不一。 尹父觉得事关女儿幸福,凡事必须慎重,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女儿三十岁了,结婚输不起第二次。尹母则觉得女儿年纪不小,又离过婚,谈婚论嫁实在不占优势,天幸有个旧情难忘的大学男友,望之没大毛病,应该趁早把握,以免到嘴的鸭子飞了。 然而这是一时的灵犀闪过脑海,神逸不敢确定,加上没有成竹在胸,也就没有轻举妄动。 天色将暮,神逸起身告辞,尹楠一路送了他老远,沉默也跟着两人一路行了很远。原以为这是一小段难得可以互道思念的光阴,可话到嘴边情更怯,又咽了回去。 从重遇,到重新热恋,到今日,刚满七天。足足七天的时光里,缘分竟没给他们多少相叙的机会,只是往日的相知与堪堪恰好的成熟让神逸和尹楠都默认他们正在热恋。 三十岁,有些话太肉麻,已经说不出口。 三十岁,身心尚且年轻,谁甘心就这么认命然后变老。 第八章 量力而行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周日是难得的修炼好时光,神逸突然理解了武侠玄幻小说里所谓闭关的重要性。周内的时候,下班到家吃完晚饭,一个入定再醒来就两三点了,第二天还要早起上班,实在是很不人道,想来古修士一定也很讨厌上班打卡。 好在呼吸吐纳和观五气都是日常里修炼不辍的水磨工夫,对入定的要求并不高。加上神逸在被沙雕公司消磨成摸鱼佬之前其实也是个卷王,真搞起自己有兴趣的事情时浑身都是肝,已经肝到了做梦都会观五气,观不到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在梦里,然后直接梦中打坐入定呼吸吐纳的地步,卷得十恶不赦。 所以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周五晚上的时候,又有了新收获。还是《天宫道经》那二百七十字的总纲,随着神逸的念力增强,这总纲里自然而然衍化出了一部《天宫道法》来。 《天宫道法》分作剑、器、符、术、外丹、内丹六篇。 剑道者,御剑斩敌,霜刃解物;器道者,塑器赋灵,如臂使指;符道者,调和五行,以阵成法;术道者,借法阴阳,驱策万物;外丹者,萃草炼金,药石助道;内丹者,炼气锻体,结丹成圣。 既然是从总纲里衍化的道法,想也知道只是总体的修炼方法,练起来肯定没有吹的那么牛逼,想要牛逼起来还是得解锁以后的章节。 不过还是看得神逸眼花缭乱心痒如挠,以至于昨天差点忘了去尹楠家拜会二老。 六种道法博大精深,贪多嚼不烂,显然不能立即样样都学,总得有个先后。神逸对剑道的垂涎由来已久,鬼知道是中了影视作品的邪还是别的什么,反正没有男人能够拒绝御剑飞行当剑仙的浪漫。仙侠小说里的剑修往往舍剑之外别无长物,透着一种至专至诚的无上B格,令人望之神往。 但是—— 早年网文里炼药师都是挂所以还是学外丹吧;五行法术听起来就很光污染所以还是练道术吧;炼器肯定能搞出很多奇妙的小发明所以还是当器修吧;灵符显然可以平时囤牌蓄爆关键时刻糊对手一脸所以还是画符吧……至于内丹,锻炼身体?仰卧起坐?引体向上?原地高抬腿?体育课还没上够?狗都不学! 犹豫了一阵之后神逸还是难以抵御剑道的狐媚样子,决定先把剑学了。于是潜心研究剑篇心法,却发现个大问题—— 所谓飞剑这东西好像还挺难找的,反正公园大爷练太极剑的那种铁条子如果拿来炼成本命飞剑,将来悔青了肠子不说,到了修仙界也得社死,就算没有修仙界,改天遇见了几位师哥师姐估计还是得社死。 那外丹?很好,就知道没这么简单,这年头到哪搞那些天材地宝去? 器修?很好,毕竟工业革命都两三百年了,处境比外丹好一点,但好得不多,因为这年头私人挖矿违法,要是只拿不锈钢炼器,画风怪不怪姑且不论,成品估计是没什么灵性可言。 符修?没有玄门秘制酱料…不是,没有秘制朱砂,自己又没有几百年修行的灵气真元,难道用签字笔在记事本上画符会有效? 听起来只剩光污染了,然而术修要体察掌握冰火雷电的物性,没有灵器护体、没有符箓防身、没有丹药保命,直接挑战220V的交流电,爱迪生会为形神俱灭的你大力点赞……挑战煤气灶也没高明到哪去。 人生啊,其温柔之处就在于,常常在你没有选择时,装出一副你可以选的样子。当然,其幽默、刻薄及恶毒之处也在于此。 别无选择的神逸最终还是不得不从肉身成圣的内丹篇开始。 对于从小就没别人家孩子吃得好营养足的神逸而言,体格向来不值得骄傲。不过好在天宫道法也没有非要他百米九秒挑战世界纪录了才给学,这同时也是让人沮丧的地方,百米九秒都不行的话,这修的什么仙,求的什么道? 带着满肚子牢骚,神逸开始打扫屋子里的卫生,然后搬箱子挪柜子在屋里好一顿摆弄折腾。为的是要结合户型,把这间房子按照五行相生的布局摆好,以便采集稀薄的灵气,达到“炼气”的目的。 苦修了一整天之后,总算是神逸惊才绝艳,竟然在丹田里修出了一丝若有若无仿佛上个厕所就能呲出去的真气。 月上中天,神逸卷得胃都快缩成一团了,决定暂且放下修行,出门觅食。 深夜的小吃街到处都是人间烟火气,神逸在喧哗中穿身而过,一路观气挑肥拣瘦,看什么都馋,看什么都不健康。作为一个修仙的,哪能被口腹之欲折服,坏了渡世之宝筏? 但所谓“不填饱肚子哪有力气减肥”,神逸最后在一家烧烤摊子上坐了下来。点了韭菜生蚝扇贝土豆茄子牛羊肉,每样都不多,摆满了一桌。 老板丝毫不担心神逸点的太多吃不完,反正钱不能少付。 神逸却对自己的食量感到惊诧万分,将眼前餐食一扫而空,反而觉得肚子里好似更饿了,索性肉筋板筋大腰子毛肚烤饼又安排了一桌,吃到一半时神逸已经眼泛绿光的盯上了对面铺子卤羊蹄。眼下别说观气了,一时间仿佛是屏蔽了一切无关紧要的信号,除了眼前的餐食与腹中饥火,他什么也注意不到。 “再来两把羊肉。啊…再帮我叫四个羊蹄。”神逸埋头痛吃,百忙中向老板吆喝了一声。他已经发现了,这饥饿来的不同寻常,蔬菜碳水没什么作用,只有吃肉能将其压下,而且越肥越好。 直到吃得杯盘狼藉,满嘴是油,神逸终于觉得五脏庙不再闹腾,才恍然惊觉,原来自己修炼卷得太过头,在原本灵气就不充沛的环境里强行汲取淬炼真气,纳入体内的灵气无法满足所需,入不敷出之下,《天宫道法》开始从他的五脏中抽取五行之气,才终于凝成一丝真气的种子。 身体亏空之下,他本能的找寻高热食物,所以屈服在了烧烤摊的气味之下。肉食入腹瞬间激活了脏器,饥饿的感觉炸将开来,五脏六腑嗷嗷待哺,整个身体都在渴求能量的补充。 如今饥火渐熄,估摸着应是大概补上了些亏空。看着眼前一桌子的狼藉,神逸感到后怕,倘若今天不是太饿了出来找吃的,在家里给自己煮方便面,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因而他暗暗告诫自己,修炼不能太过贪功冒进,量力而行稳扎稳打才是万全之策。 不过这差点走火入魔的修炼也不是一无所获,随着内丹篇的进益,念力也随之水涨船高,神逸惊喜的发现,师父送的新手礼包终于能打开了——那枚快被他盘包浆的木质指环。指环里是一片范围不大的混沌,七零八落的飘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物件,人在外面不方便取出宝贝查看,他倒是试了试把手机丢进储物指环,收收取取丝滑得如行云流水,这个发现让他无比的兴奋。神逸开始考虑要不要把烤肉的铁签收进指环里去,倒不是想逃单,主要是想试试指环的用法…… 就在这个臭不要脸的小道童天人交战之际,突然脖子被一双细嫩的胳膊搂住。 耳边响起陌生的女声:“哥,你在这里呀。” 第九章 不能便宜那帮玩意儿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是不认识的人,神逸瞬间尴尬得手足无措,被年轻的姑娘肌肤相贴耳鬓厮磨,感觉不可谓不好,但比起这须臾的快意,稍后那女孩发现认错人了,保不齐还得怨他不知趣。 他正要出言提醒,却感觉到女孩似在发抖,然后才看见,女孩略显慌张的向他连使眼色,祈求不要拆穿。 于是神逸说:“才来呀,坐。你看我为了等你,吃了这么老多。你吃啥?” 女孩也没料到神逸入戏如此之快,又是惊喜又是感激,匆忙入座。 麻烦果然接踵而至,四个年轻男子很快闯入店中。老板正要招呼他们入座,其中一个跟在后面的却瞪了老板一眼,斥道:“别管闲事。” 为首的青年很快瞄到女孩所在,大步走到神逸桌边,睨着神逸:“你是谁?” 神逸蹙眉:“我是她哥,你又是谁?” 青年四下看了看,似乎不大相信:“你是她哥?我建议你想清楚了再说,别打肿脸充胖子在这里强出头。” 神逸向后靠了靠,一字一顿问道:“我问,你——是——谁?” 青年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话,突然抄起桌上的餐盘就朝着神逸的脸上拍过去,叫嚣道:“我是你祖宗!” 神逸一把抓住青年的手腕,然后伸腿扫向对方下盘,青年摔倒了,他仍兀自捏着其手腕没松,又问了一遍:“我问,你——是——谁?” 青年忍着痛不肯认输,大喊道:“弄他!” 一个凳子已经朝着神逸脑袋打过来,他只好松开被他打倒的青年抬手格挡,这一挡是本能的动作,却力道奇大,一下把凳子从对方手里震落,他眼疾手快将抛飞的凳子摁落,以免伤及无辜,四条凳子腿刚好插在了倒地青年的脑袋周围,吓得其一声惨叫。同样惨叫的还有刚刚抄着凳子的青年,他已被神逸一脚踢了出去。 神逸拽起刚刚落地的凳子对着扑上来的第三个青年面门砸过去,却在对方闭眼闪避的时候及时收手,没有砸实这一击,然后脚踩着地上青年的胸口,用凳子指着第四个人,声色俱厉怒斥道:“还打吗?” 地上青年刚要还口,他脚上力度加重了几分,又把凳面指向对方的脸:“你要打?” 场面突然安静下来。神逸看看站着的三个人,又看看脚下的那一个,笑到:“不服是吧?老妹,报警。” 女孩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哎”了一声,拿起手机就要报警。 脚下的青年连忙告饶:“别,哥,不打了,我们认栽。别报警,报警了你也麻烦。哥,咱一人退一步……” 神逸被逗乐了,没等对方继续说条件,大声笑道:“店里这么多客人看着,我能有什么麻烦,老妹,别理他,继续报警。” 对方四个人里,只有一个被控制了,另外三个各自在肚里转着算盘,一个硬着头皮想跟头儿讲义气,两个不讲义气的就直接想跑。结果老板拿着夹炭火的铁钳使劲敲了敲炉子,指着想跑的两人骂道:“给老子回去待着等警察,都特么不准走。” 看热闹的群众也跟着大声附和:“对,都别想跑!” “这几个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指不定想对人家小姑娘干啥呢。” “年纪轻轻,游手好闲,惹是生非,活该!”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群众的正义审判从不留情,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发朋友圈了。 也有人想到了更正经的事情—— “打得好,是得治治他们,咱们都不走了,今儿就给小伙子作证去。” “不是,我明天还上班呢。” “那你回,愿意留的留下。” 群众七嘴八舌的一顿讨论之后,走了几个人,留下了一堆,老板又给每桌送了一瓶啤酒,群众们喝着啤酒提着酒瓶把四个混混堵在店里,等警察过来。 神逸忙里偷闲,招呼老板算账,老板豪爽笑道:“今天你这顿我请了,你打得好呀,是该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 反倒是得救的女孩凑到了老板跟前说:“我请,我来请。您要做生意的,今天也谢谢您。” 老板就着衣服擦了擦手,憨笑着没有拒绝。 警察来得很快,神逸觉得有点恍惚,上周跟那个毒虫干了一架之后,好像因为尹楠被及时送医了,所以也是他配合调查做的笔录。 不到一周,又进一次局子,感觉得找师父给自己算算,是不是有什么牢狱之灾……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在《天宫道法》里,好像没有占卜。 啊,老家伙果然是个骗人的神棍! 笔录做完,神逸总算知道了来龙去脉,求救的女孩叫林文潇,刚刚20岁,那四个混混是做校园贷非法生意的。林文潇并没有借校园贷,借贷的是她宿舍的同学齐绯菲。后来齐绯菲还不上钱,被逼着做了见不得人的偿债生意,做了许多回,却连利息也还不清。 也不知道校园贷这帮人是怎么发现林文潇的,见她长相标致,便威逼齐同学诱她出来玩。在KTV的时候,齐绯菲良心难安,偷偷发信息给林,让她赶紧逃跑,然而她还是被校园贷团伙的四个狗腿子给咬住了。 紧迫之下她打了一辆出租车,原本是想直接跑去公安局的,然而夜色已深,公安局外面的窗口已经下班,值夜班的干警则需要打电话报警才能联系到。在不敢停车的情况下,林文潇走投无路,且随时有被对方驱车围堵的风险,于是急中生智,停在了这片热闹的夜市门口,想着众目睽睽之下,人来人往之中,或有一线生机。 侥天之幸,遇上了修仙新手神逸,这神逸还是个从小到大遇事只能生抗没处躲避的孤儿,习惯性硬着头皮把她给救了下来。 “你还是应该在出租车上就报警的,要相信警察同志。”神逸对林文潇说教着。 “我害怕警察还没到,我们就被堵了呀。”林文潇说出自己的担忧。 “但是你的做法更危险,碰上我愿意帮你,我还恰好能打过他们,是个小概率事件。”神逸严肃说教。 “好啦,知道啦,大叔。”林文潇吐了吐舌头,有些不爱听这些。 “咋就大叔了,刚在烧烤摊还叫的是哥哥呢。”神逸不爽。 “刚在烧烤摊没看出你比我大十岁呀。诶,大叔,你真的姓神?好少见的姓啊。” “嗯,是姓神呀,在俺们村姓林的倒是挺少的。”神逸调笑道,他说的其实是福利院,那里的确没有姓林的孩子。 林文潇好奇道:“你们村?都跟你一样姓神?” 神逸摇头,如数家珍:“不是,我有个哥们,姓第五。我们那姓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的都有。还有姓寿的,长寿的寿;姓母的,母亲的母……” 林文潇奇道:“什么村子这么奇怪啊?” 神逸笑:“C市南山区福利院。” 林文潇一愣,旋即觉得再贸然追问好像不礼貌,于是岔开话题:“那几个人要是被放出来怎么办?” 神逸安慰道:“校园贷…这玩意犯罪的,他们四个都没跑掉,警察应该会给他们分开审,拔出萝卜带出泥,估计能给同学们除个害。” 林文潇有些惴惴:“可我还是觉得不安全……” 神逸不为所动:“觉得不安全就在学校里躲好,不要出校园,过一阵自然就好了。” 林文潇哀求:“真要把我一个人赶回去?” 神逸板着脸:“带你回家的话,我女朋友会不高兴的。” 林文潇吃惊:“不是吧,大叔你都三十了,还没结婚呢?” 神逸恼:“丫头,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我不会把你当哑巴卖了的。” 四十分钟后,两人站在学校门口,夏夜的风温暖中透着不失礼貌的尴尬。 林文潇:“大叔,关门了,我进不去哎。” 神逸:“走,给你开个房!你一个人住。” 林文潇:“我今天差点被坏人抓走哎,你确定要让我一个人住。” 神逸摸着下巴审视了林文潇片刻:“对,就算便宜了我,也不能便宜那帮玩意儿,走吧。” 林文潇:“?????” 林文潇:“你不是说怕女朋友不高兴?” 神逸:“没事,不让她知道就成。” 第十章 非礼勿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来到神逸的“家”,小小的出租屋着实逼仄,神逸非常庆幸白天的时候为了修炼,把屋里好好打扫了一番,不然眼下丢人可就丢大了,救美的英雄堕落为油腻阿宅,古往今来的英雄都丢不起这个人。 与神逸的暗自庆幸不同。林文潇内心是很不安的,毕竟这破屋子里只有一张单人床,青春期的遐想连篇令她紧张。 她甚至开始胡思乱想,是应该认怂快跑,还是假装大胆,去相信这大叔真是个正人君子。 可大叔刚在外面也说了“便宜了他也不能便宜别人”。 这万一……万一…… 虽然不是万难接受,但也未免太过随便了。 神逸打开空调,从柜子里取了一床干净床单出来,把原先的软席扒下来丢在仅有的单人沙发上,换好床单,又取了一床换洗用的空调被丢在了床头。对林文潇说:“成了,睡吧,空调你要嫌冷可以调高点,但是别关掉,我会受不了。” 说完他就跑卫生间里洗漱去了。 林文潇坐在床上抱着空调被,根本不敢脱衣服。其实也不敢躺下,就死死地盯着卫生间的门,听着神逸漱口的声音,只觉得那是大怪兽要吃人的响动。 神逸刷完牙,看到林文潇作态,不禁莞尔。 他也不去出言嘲笑,把软席往地上一铺,从沙发上拿了个完全没IP的狗熊玩偶,丢在席子上充作枕头。摆了个稍微有点怪的卧姿,发出一声舒服的长叹,就昏昏沉沉睡去。 那是天宫道法内丹篇所所述的修炼姿态之一,以肉身为鼎炉,熬炼丹田中那缕真气种子,结合总纲吐纳方法,自然而然催动血脉带着那一缕真气种子周行于浑身窍穴,从肉身中汲取养分壮大真气种子,又以真气种子反哺滋养肉身。一消一涨间,所得者微乎其微,日久天长却能积水成渊、脱胎换骨。 听见神逸轻鼾渐起,林文潇终于安下心来,七分庆幸,两分失落,还有一分是如诗如画的少女情怀。 好像有句电影台词是这么说的来着,她年纪小不曾看过,却有耳闻:“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 躺在床上,身体放松下来,夜市里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闪过,林文潇迷迷糊糊的想着:“亲手去选一个英雄,好像也不错。” 神逸醒的很早,但他竟一时想不起为什么自己会睡在地板上。狗熊玩偶实在是胖了点,搞得他脖颈酸痛,揉着脖子他隐约想起昨夜的暧昧气氛,后知后觉般感到惊心动魄。 扭过头去看床铺,林文潇正背对着他和衣而卧,空调被早在睡梦中被踢开。神逸痴痴呆呆的扫过少女起伏的肩和腰,直到看到一只露出被褥的小脚丫时,才突然惊醒过来。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我欺。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神逸逃也似的跑出了自己的地盘,到外面搞了些早点,自己填饱肚子又多买了一份提上楼,开门看时,少女换了个睡姿,仍旧没有醒来。 上班的时间不远了,但念及林文潇昨晚受到的惊吓,他也不忍心将其唤醒。思来想去写了张纸条压在早餐下。 林丫头: 我上班去了,你吃完早餐就自己回学校吧,白天应该没什么危险。门不必反锁,反正我这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关好就行。 自己注意安全。 神逸 9月6日 神逸前脚出去把门锁上,林文潇便在床上睁开了眼睛。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听见脚步声就鬼使神差的躺下来装睡,只觉得尴尬,没法平静的跟收留自己的大叔闲话家常。 起身看到神逸留下的早餐,横看竖看觉得量有点大。捻起纸条读了一遍,不觉哑然失笑。这大叔也未免太过一板一眼,随手留张字条还要写上时间。 神逸在公司里度过了异常忙碌的一天,因为一些说来格外复杂却毫无意义的原因,隔壁部门上上个月的某项工作收尾出了岔子,然后在公司领导的“独到见解”“运筹帷幄”及“英明决断”下,只给这个项目设计过一张没有被采用的宣传海报的部门为这个项目负主要责任,该部门领导是马奕峰,现在,领导给马奕峰两天的时间进行补救。 于是,理所应当的,神逸就给隔壁部门擦了一天屁股。 中午刚刚在楼梯间放下电话结束了一小段工作沟通的神逸迎面遇上了吃饭归来的公司大领导,领导不无苛责的勉力了神逸数语,说“今后工作要做到位,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面对高不可攀的领导的关爱,他也只好装着憨厚的样子“嗯”了一声。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当场让领导觉得索然无味,也便失了多提点他两句的兴趣。 到了下午四点多,神逸忙出了短暂的宕机,大脑一片空白,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空灵状态,随时都可能出手打人,好在触目所及的每个人好像都是无辜的受害者,故而没有动手。 于是不出意外的,神逸直接在公司加班到了晚上10点。 幸运的是,按照这个进度,基本明天一早,事情就会彻底处理完毕。 幸运的是,按照今天的工作量,一周的周报都不用愁了,如无意外剩下几天都可以报复性摸鱼。 幸运的是,从公司的窗户望出去,外面繁华的夜景颇有几分可观。 不幸的是,神逸觉得不开心。 拖着疲惫回到出租屋开门,面对黑洞洞的房间,往往会更添一丝疲倦。这样的疲倦已经持续了好几年,神逸习以为常。 摁亮了灯光,一种陌生的欣喜感扑面而来。屋子里被整理的很整齐,显然是林文潇动手收拾的,不得不说在细心这方面,女性比男性有着天然的优势,相比眼前的房间,昨天神逸自己收拾的成果多少有一点像狗窝。 怀着这样的欣喜,神逸穿过整个房间,一直走到阳台,林文潇果然已经离开了。 在餐桌上放着一张字条,他原以为是自己留给林文潇的那张,想拿起来丢掉的时候,才发现字迹不是自己的。 神仙大叔: 很感激你昨天出手相救,还收留了我。虽然只跟你相处了几小时,但总觉得精彩的程度胜过了从前的许多经历。你真是一个温暖又神奇的人。 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好做牛做马帮你收拾了一下房间。 我回学校咯,有缘再见。 林丫头 9月6日 遇上长得好看的,就“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遇上长得丑的,就“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有来生做牛做马”……这妮子真当大叔不上网不成? 也不对,也可能就是知道大叔上网才故意这么写呢? 但无论如何,被女生收拾过的屋子是真的清爽,让人赏心悦目。 神逸拿着纸条,读了两三遍,随手收进了储物戒指里。然后他才想起来,该看看师父送的新手大礼包了。 将戒指里的东西一一取出,神逸皱了皱眉头。 第十一章 去似朝云无觅处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取出东西的第一秒神逸怀疑自己是不是可以改修剑篇的道法了,因为取出来的是一把剑。第二秒他就反应过来不对了,因为那是一把古朴的木剑,望之不似能砍人。 但既然能收到储物戒指里,想来肯定不是哪都能弄到的凡品,可剑格上刻得很潦草的太极图实在是让人乐观不起来。 至于这剑能干什么呢,总不能真是拿去捉鬼吧,作为一个正经的都市社畜,神逸对于跟超自然意识体solo这事只能说是敬谢不敏。 然后是七八叠符纸,上面空荡荡没画东西,闻起来有淡淡的硫磺味,堆得如小山一座,神逸忍不住想,如果是百元大钞堆这么高就好了,做梦都会笑醒。 接下来是几个小坛子,上面贴着标签,什么五毒粉、尸油、蛇血、壁虎眼之类的东西,只看名字就觉得膈应,摆明了都是些材料,嫌弃归嫌弃,真要用时还不知道去拿能弄来,便也只好感谢师父考虑周到。 令人高兴的是还有几本书,总算师父还给留了些秘籍。但是一看书名神逸差点气得笑出声来——《别对我说谎》《行为心理学》《30分钟学会冷读术》《微表情读心术》《周易注释详解》《梅花易数》《艾瑞克森催眠教学实例:间接暗示法》。 好家伙,直接破案了,师父您就这么给人算卦的是吧? 神逸气呼呼的把这些书统统收了起来,只留了一本《30分钟学会冷读术》打算当床头读物用。 最后还有个看起来最牛逼最玄幻的东西,是一个砂锅大小的铜制三足小鼎,想象很可能是极其牛逼的丹炉,神逸几乎觉得自己要开启炼药师生涯了。但不得不说用透明胶带贴在鼎身上纸条让其B格一落千丈。上面写的是“别打开,里面有一颗天阶筑基丹,要吃的时候再开”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吃完丹药鼎也别扔,合气鼎可以炼药”。 很好,很强大。神逸心满意足的将合气鼎并其他一应物事收回了储物戒指。然后把钥匙钱包之类的东西也一并收了进去。 考虑到储物戒指里可能没信号,就算有信号手机响了也听不到,于是放过了手机。然后开始四下打量屋里还有什么可以往戒指里面丢的东西,很快他就因自己的贫困而感到沮丧。 由于忙得太狠,失去了胃口,神逸连晚饭也没吃,便一头栽在了床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床单上似乎透着某种旖旎的幽香。 他不自觉的用手指摩挲过床单的表面,一无所获。 没有修炼,没有读书,也没有跟任何人联络,他舒展筋骨,闭上了眼睛。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尹楠这几天过的有点失落,她是做会计工作,谈不上轻松,可也没到一上班就忙得抬不起头的地步。一开始的时候,神逸还跟她频频发V信聊天,可自打她出院后联系就明显少了下来,以至于每当她闲下来喝口水点亮手机时,十有七八是会失望的。 越是失望就查看得越频繁,于是,失望的频率变成了十之八九。 然而更夸张的是,打从周六神逸来家里拜访之后,到现在竟然一条信息也没给她发过,使她不由得疑心是不是自己当天做错了什么。 “大概他在忙吧。”尹楠对自己解释。 “还是说,他又不想理我了?”另一个尹楠在脑海里对自己喋喋不休。 有心主动发个信息去问问情况,打好了又删掉,删掉了又打好,总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幽怨,有些矫情,担心令人生厌,始终是发不出去。 有心进行一个简单的邀约,想来神逸不会拒绝,然后当面撒个娇,也许什么都解决了。可那毕竟是想来,万一呢? 万一神逸拒绝了,或者说压根不回复,又要怎么办? 在遭遇过前夫出轨、离婚之后,尹楠就格外害怕再次被人抛弃。然而上次是她抛弃的神逸,也许要神逸也抛弃她一次,两人的关系才算得上公平。 她想,他有权这么做…… 但她很怕他真的这么做。 无端的胡思乱想总是越想越真,尹楠又是懊悔又是委屈。直到她旁边的小姐妹郑雨佳觉察出了不对。到了吃午饭时,郑雨佳又发现尹楠发呆,伸手在尹楠面前晃了晃。 尹楠心中烦忧,蹙着眉问:“你干嘛啊?” 郑雨佳很认真的看着尹楠的眼睛说:“楠楠姐,你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啊?” 意外的询问像一束光照亮了心底的隐忧,温柔的让她鼻子发酸。 尹楠强笑道:“没有,没吵架,你想什么呢。” 郑雨佳急了:“没有你哭什么!那谁欺负你是吧!” 尹楠连忙摆手,一边擦眼角一边说:“不是不是,你误会了。好像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郑雨佳:“啊?” 尹楠随口说了几句自己的忧心。 郑雨佳:“哎呀,楠楠姐你确实想太多了,我给你说,男人脑子里就只有三件事,键政,游戏和涩涩,才不会想这么多这么细呢。你想说什么就放心大胆的说好了。” 尹楠听了暗暗松下一口气,却立即又听到郑雨佳说—— “但是,这个症状,倒是有移情别恋的可能哟!要查查他的手机。” 尹楠感觉自己遭到了暴击,有些无力:“真要是移情别恋,我也没什么资格查他的隐私。” “怎么没资格,你俩谈着呢,他这是出轨!”郑雨佳义愤填膺。 尹楠感觉自己遭到了连击,勉强分辩着:“结婚了的才叫出轨,你别乱说。”眼泪已经眼看就要盈眶而出。 郑雨佳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揭了尹楠的伤疤,连连打自己嘴巴:“呸呸呸,我胡说八道呢,你男朋友那么勇,命都不要冲出来救你,肯定不会跟之前那个渣男一样。而且他不是一直都喜欢你吗,没事的没事的。” 尹楠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颜欢笑起来:“你说得对,神逸和厉弘章不一样,他怎么会呢。” 仿佛是这句话说服了自己,尹楠笑着拿起手机来,小心翼翼的给名为“逍遥老神仙”的家伙发了一句“在吗?” 信息秒回:“在,想我了?”旁边是一个“滑稽”的斜眼笑表情。 桑榆:感觉你都不想我。 桑榆:(起司猫哭泣的表情) 逍遥老神仙:昨天突然被扣了一脑袋屎盆子,加班到很晚,就没顾上。咦?你是不是在吃饭?我是不是不该说屎盆子? 桑榆:(左哼哼) 逍遥老神仙:(坏笑) 桑榆:前天你也一天没理我(右哼哼) 逍遥老神仙:呃……这个,你听我狡辩 桑榆:讲! 逍遥老神仙:我在读书,读的太入迷,一抬头天都黑了 桑榆:什么书? 逍遥老神仙:这要说出来多不好意思啊……(害羞) 桑榆:啊? 逍遥老神仙:嗯哼~ 桑榆:呀,你烦死了。 逍遥老神仙:多大人了还害羞这个? 桑榆:(小猫敲头表情) 逍遥老神仙:晚上有空没,看个电影去? 桑榆:嗯,好,我跟爸妈说一声。 逍遥老神仙:先见面再说呗,不然咱俩约会我怕你爸妈有阴影。 桑榆:我的阴影要被你唤醒了。 逍遥老神仙:那咱们换个地方见面呗,万象影城? 桑榆:好! 郑雨佳在一旁双手托腮,满脸的姨母笑:“楠楠姐,我现在完全~不担心你了~” 尹楠摸了摸脸颊:“哎,这么明显吗?” 郑雨佳闭上眼睛憋着嘴,假装严肃的点了点头。 第十二章 论心世上无好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看完电影后,走在送尹楠回家的路上,两人手拉着手,沉默的有点诡异。 今天的影院约会并不顺利。 首先是因为地点不慎暴露,不小心吸引来了围观群众——郑雨佳和她的男朋友。好死不死的是,这俩人还躲得不太好,被尹楠看见了。 然后是看完电影,在商业综合体的外面,尹楠和神逸又一次看到了郑雨佳和男友,其男友正在指天誓日……不是,应该是誓月。表示自己一定会一辈子爱护郑雨佳,绝不欺负她,更不会伤害她,但郑雨佳大叫着说“讨厌!这种时候就不要说这种话题了!我相信你,你闭嘴!” 神逸非常理解郑雨佳男友的心情。尹楠也很理解郑雨佳的心情。 因为刚刚他们看的是同一场电影——一部杀妻案改编的电影。 但是比起郑雨佳的男朋友,神逸就很稳重,他一句废话都没说。 于是路上的气氛就很诡异了。 神逸不无恶意的想着,等自己道术有成,要给这部电影的导演编剧下降头。 “今晚的月色真好。”神逸引用了一句前人的情话打破沉默,他听某个课程分析过,这句情话很高明——因为月色每晚都一样,今晚的月色好是因为有你在身边,使我看什么都美好,这证明了我有多爱你。 “别说这个,这个节骨眼上不适合。”尹楠回答,她非常能够共情郑雨佳的感受。 神逸脸色一黑,这电影的编剧和导演真的没考虑过看电影的情侣居多吗?!到底什么居心?! 一直到把尹楠送进家门,神逸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看着尚好的月色,心底里闪过一丝心虚。 可是不论复盘多少遍,他都不觉得自己对林文潇所做的事情有丝毫逾矩。见人危难,力所能及,没有不救的道理。学校进不去,没有把刚刚救过的女孩子一个人丢在外面的道理。 怪自己意志不坚定吗?可是自己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分明知道,意志坚不坚定在于如何选择,而不在起心动念。 饥饿的人如何对佳肴不动心? 若以动心而论,不食嗟来食的那人也未必有气节,抱柱而死的尾生未必有信义。 神逸不住的在心里为自己开脱,可开脱得越有道理,良心的责问就来得越急切猛烈。 慌乱中他从戒指里取出林文潇写的字条,撕的粉碎丢在夜色里,做完了才觉得怅然若失,追悔莫及。 不撕还好,撕了反而更加无法逃避自己禁不住诱惑的软弱事实,反而念及那一面之缘的小丫头,就越加不舍,越加珍重。 神逸跌跌撞撞走在路上,如丧家之犬,前所未有的自责,前所未有的自卑,前所未有的懊丧。 “老五,喝酒。”神逸拨通电话。 “啊……你妹,难得今天我休息。”老五发出一声半睡半醒的痛苦呻吟。 坐在夜市的烧烤摊上,老五给神逸斟满酒,没有字斟句酌,直接问道:“尹楠又把你给踹了?” 神逸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没有。” 老五又给他满上一杯:“你把尹楠踹了?” 神逸再饮再尽:“也没有。” 老五不高兴了:“我可是觉都不睡了跑出来陪你,你别给我挤牙膏。” 神逸给端起酒杯跟老五碰了一下,仰起头就要喝第三杯,被老五一把抓住:“别喝这么急,容易醉,到底怎么了?” 神逸放下酒杯,说:“我感觉自己变花心了,对不起尹楠?” 老五一喜:“你这么说我就不困了,细说,咋回事呀?”说着他就招呼老板要了一碟花生米。 神逸斜着眼睛,一脸嫌弃:“我咋觉得你这个态度很不端正呢。” 老五正色道:“胡说八道,是你态度不端正!诗经里都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未婚女未嫁的,花心作为你下半身的本能有什么了不起,怎么着,你不想做君子想做圣人了?你小子不看看你那德行,就你?圣人?您配吗?” 神逸一拍桌子:“第五个人!” 老五压根不怂,一挑眉反问:“怎么着?” 神逸皱眉指着他想了好一会:“你这家伙还真是个天才。” 老五立马怂了:“不是,别,老神仙,你别这么快想通,我这花生米还没上桌呢,你就不讲了?您细说,我好好跟您参谋。” 花生上桌,神逸开始说书。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老五抓了一把花生,听得眉飞色舞,听罢发表感想:“就这?” 神逸:“你特么!” 老五:“不是我说你,这才哪到哪啊?你就难受的叫我出来喝酒了,折腾我呢是吧。我还当你把人小姑娘给睡了呢,感情是人家小姑娘在你家睡了一觉啊。” 神逸不服:“你敢跟你媳妇说不认识的女人在你家睡了一觉吗?” 老五坦坦荡荡:“那自然是不敢的。” 神逸刚要开口嘲笑,就听老五又来了一句:“但我敢睡俩女人中间。” 神逸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拱手表示佩服。 老五乘胜追击:“别急着服气,你就说,左边尹楠,右边是那个林什么…林丫头,你睡中间,你就说你想不想吧。” 神逸听了脸色数变,咬牙道:“我不想!” 老五冷笑,根本不信神逸的鬼话:“所以说,你压根就没必要为了心里有点蠢蠢欲动的小心思自责。年轻漂亮的姑娘谁不喜欢啊,你的基因就没允许过你不动心。何况你就是这么想了,也没对人家小姑娘做什么,不是吗?” 神逸:“可这不道德。” 老五开始念经:“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好人。” 神逸:“你说这些我都知道。” 老五话锋一转:“那你听过吊桥效应嘛?” 神逸:“听过。” 老五:“人家小姑娘对你,估计也就是有点吊桥效应。你对人家呢,也差不离,加了一天班,回到家仅有的那点温暖,还是人家小姑娘留给你的,其实你白天忙那一整天的时候,也没想她,是吧?” 神逸回忆起来:“那倒好像是……不对,你凭什么说人家对我也吊桥效应,这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她还说做牛做马呢。” 老五笑道:“呵,小姑娘写的字条你撕了对吧~” 神逸点头:“是啊。” 老五:“那你猜你写的字条在哪呢?她也给你撕了?” 神逸心里“咣”的一声,愣在那了。 老五又满上了两杯酒,拿起自己的那杯跟神逸碰了一下。 “要我说,你不就是害怕辜负了尹楠吗,你以为,你把自己管好了,就不辜负人家林小丫头了?以及,你再想想,真把自己管得跟个圣人似的,不辜负你自己吗?你闹一辈子心,遭一辈子罪,不辜负把咱们养大的老爹吗。老爹养你我长大,是为了让你当个痴情种子自责一辈子的?” “那高老头也不是为了让我去祸祸别人家姑娘的。”神逸坚定信念。 老五将酒饮尽,咂着嘴:“话我给你说到,你可以不信我,但是吧,照顾不好自己感受的人呐,也就照顾不了别人的感受。你慢慢悟去吧。” 见到神逸被干沉默了,老五很是自豪,决定再给他一点点小小的今日震撼。趁着神逸思考,他说道:“老爹养了那么多小孩,跟咱俩差不多大的也有不少。咱俩的性格差异是最大的,你猜为啥咱们俩关系最好?” 神逸困惑的看着老五。 老五正色起来:“因为你神逸,是我愿望中的样子,而我第五个人,也是你想要成为的样子。也就是说——我总能做到你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第十三章 喜不自胜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有些人,有时候,勤奋就是一种逼不得已。 昨天晚上,神逸不仅是让老五给干沉默了,还被他最后一句话给干失眠了。为了让自己别再胡思乱想自我折磨,神逸把内丹篇练了个通宵。 也许看电影是个明智的决定,也许约会是个明智的决定,虽然电影的题材内容美中不足,总算是让神逸和尹楠回到了正常的恋爱节奏上,动辄就腻歪在一起。 摸鱼一时爽,一直摸鱼一直爽。有了周一那一出操蛋的事情之后,神逸丝毫不慌的一口气爽到了周五。总结这一周,修为锱铢积累,真气种子已经变成了小小一团,在丹田里时不时跳动;冷读术那本书也读完了,略有几成火候,跟同事聊天时越发像个暖男,神棍气质节节攀升;通过不断水群,对所谓“他人即地狱”的存在主义哲学课题建立了初步的认识;还由于看搞笑视频时不小心点错而学了一点概率论。收获丰富的程度让他自鸣得意,差点把这些摸鱼的事情写到周报里去。 期间尹楠胳膊上的伤口基本长好了,神逸陪她去医院拆了线,还小吃了一顿作为庆祝。然而两人都知道,所谓庆祝难逃虚张声势之嫌。那一刀伤口很深,造成皮肉外翻,尹楠胳膊上就好像长了一条粉色的肉虫子一样,使人望之生厌。 人对丑陋的讨厌是一种生理反应,不会因为其内在意义的美好而有所改变。良好的教养、社会道德的规训之下,也许人们不会轻易将这种讨厌表达出来,甚或有人反而会歌颂它所代表的美德。可是自然而然产生的嫌恶依然在那里,不增不减。 九月天气尚且燥热,尹楠却收起了受伤那天穿的连衣裙,每天都穿着长袖衫,好在,长袖衫穿在她身上也很好看。 周末时,尹楠推掉了神逸的邀约,一个人跑去了美容整形医院,咨询激光除疤的事情。她也不大明白为什么不肯让神逸陪着自己,说不上是担心他和自己一起失望,还是如同做了坏事的孩子要避着家长。 这家私立医院的医生态度很热情,一再表示本院的激光除疤技术全国领先,但也只是再三表示治疗之后会有显著改善,对于根除只字不提。 尹楠很礼貌地没有把失望写在脸上,说再考虑考虑就去往了下一家。 走了三家美容整形医院后,尹楠也对这里的人形成了一点大致的印象,与想象中的都是女客不同,其中男客也有不少的比例,除疤除痣除胎记的都有,排队过程中甚至她还听到一个中年男人跟同伴聊天,表示算命先生说,自己鼻子上这颗痣伤了财帛,所以必须得给它点了。 也有一些是刚毕业不久的女大学生,五官端正,相貌平平,跑来组团整容的理由是出自对就业的焦虑。 老的害怕更老,丑的害怕更丑,年轻貌美的也会害怕被别人比下去。每个人都以不同的理由而感受到某种外貌焦虑。 一直以来尹楠都自认自己的长相过得去,从未如此焦虑过,本也不能体会到这些人的想法,可突然灵光一闪,她如此介意地想要除去手臂上的疤痕,似乎与他人并无分别,况且比起问题在脸上的人而言,她自己似乎更加敏感脆弱。 这个认识使她怅然若失。 为了那道疤痕跟自己过不去的人还有神逸,由于约会未遂,他整个周末都把自己关在了出租屋里,两天时间吃了4顿泡面,以搞不懂就硬啃的态度把天宫道法的外丹篇翻了个底朝天,总算在林林总总的丹方中找出一味驻颜丹来,反复审读之后,确定这玩意的确能除疤,一度喜不自胜。但好像是因为之前被坑出惯性来了,他又仔细确认了一遍驻颜丹的材料,确定不需要尸油,也没有什么太稀罕的药材之后,二度喜不自胜。 然后问题来了,师父送的合气鼎里封了一颗筑基丹,如果不用这个合气鼎的话,要么他得另想办法整个丹炉入手,要么就得用不锈钢锅电磁炉炼丹了。而这两者听起来每一个都比另一个更像白日梦。 所以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抓紧修炼,早日把筑基丹吞了。 想起上次卷得太狠,差点走火入魔的经历,再看看这两天宅得太狠,没有顾上丢掉的香菇炖鸡面、鲜虾鱼板面、番茄牛腩面和红烧牛肉面的纸筒,神逸一拍大腿,这得出门吃顿好的先! 来到小吃街的时候,不自觉就想起了林文潇,若是之前,他或许还会为了自己这个念头而懊恼,但老五确实是开导人的高手,现在的神逸已经能够对自己这种贪婪且臭不要脸的绮念泰然处之了,想想而已,又不是真的做什么,既然不会妨碍任何人,姑且享受片刻心灵的独处,又如何呢? “咦?大叔,你怎么笑得这么闷骚,是不是在想女朋友?” 神逸不得不承认,这个俏皮且甜美的声音,在大夏天里给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定睛看时,林丫头正俏生生站在他侧前方。 “啊……你……”神逸张口结舌,这个场景要如何应对,老五可没教过。不对,如果按照老五教的就应该把林文潇带回家里去该干什么干点什么,无耻之言,不可说也。 林文潇三步两步凑近,却也保持了一个平日社交中,男女应有的安全距离,小脸却探过来眨着眼睛看神逸僵住的表情。 “想问我为什么在这?”少女歪着头猜道,笑吟吟像只小狐狸。 “嗯。”神逸木讷地点点头,内心有一丝不太理性的委屈。 “那你猜。”林文潇看着他呆头呆脑的样子,忍不住起意逗他。 “路过?”神逸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自恋。 “好好猜!”答案错得离谱,少女扁扁嘴,嗔道。 “找我?”神逸只好硬着头皮这么猜来。 “对!但是不全对!”少女仿佛得到了心满意足的答案,转过身,径直向着初遇那天的烧烤摊走过去。 神逸被林丫头的答案搞得摸不着头脑,追问道:“什么叫不全对?” 林丫头却笑吟吟沉默不语,径直到摊上点了许多吃的,老板见是他们两人,印象深刻,不由露出某种祝福式的姨母笑。然而这份善意,神逸眼下是消化不来的。 给神逸端了酒,给林文潇上了汽水,老板带着一头汗,迅速又回到烟火中去。 林文潇吸了一口汽水,看着神逸说:“我知道你家在哪呀,如果要找你的话,我应该直接上门的,对吧?” 神逸点点头,表示认可这个逻辑。 林文潇笑着:“所以呢,今天我是来测试我们的缘分的。看起来我们很有缘哦~” 神逸:“哈?” 第十四章 字字诛心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还是那家店,还是那个老板,坐在桌前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老板似乎默认这两位客人在上次之后就有点什么了,热情得有一点点超过限度,对于神逸老牛吃嫩草的行为,他同为男性本能地有点不适,不过生意人的本分使他选择放下不爽,保持热情。 林文潇拿着一瓶汽水,似笑非笑地盯着坐在对面的大叔,似乎在等对方提问。 神逸也捏着一杯啤酒,却在心里默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果然就压制欲念而言,念经是个好办法,但是对着啤酒烤肉生蚝大腰子念经实在是有点过于荒诞的消费“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了。 就在这样一种近乎自闭的自娱自乐思绪中,神逸戳破了自己过低的笑点,不小心笑出了声。 林文潇用一种看变态的眼神审视着神逸,输掉了这一阵:“大叔你笑什么呢,笑得好怪啊。” 神逸感到尴尬,因为他也不知道如何向林文潇解释自己坐在她对面却在笑“观自在菩萨”这件事,只好说:“我在笑这个生蚝。” 于是他嗦了这只生蚝,发出不太体面的异响。 林文潇有点被这一系列连招干懵圈了,倒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世界上有这样的人,她主要不理解的是自己为什么会对这样的人产生兴趣。简单的反思了一下之后,她想起来了,上一次相遇的时候,眼前人并没有表现得如此离谱,于是她迅速得到一个结论,并脱口而出:“大叔你讨厌我,是不是?” 神逸嘴里叼着生蚝的壳子沉默了一下,摇头。 他突然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索然无味,放下那个生蚝壳子,喝了一口啤酒清清嗓子,说:“你年轻漂亮,聪明又开朗,谁会讨厌你呢。我就是觉得你说的缘分,有点牵强。” 林文潇喝汽水。 神逸顿了顿,又继续说下去:“你说,没有上门来找我,而是在相遇的第七天,来这里——对,我们初见的地方,试试看能不能撞上我,以此来赌一赌我们有没有缘分……” 林文潇几乎是插嘴似地强调补充:“是呀,而且如果今天遇不上,那我就当没有缘分了!也就不再尝试了,这不公正嘛?” 神逸低头想了片刻:“也许你这么说有你的道理,但我的角度不同。我会想,如果我们有所谓缘分,就不会年纪差这么多。丫头,并不是你不好,恰恰相反,在我看来你实在是有点太美好了,年轻、活力、聪明、脑袋里仍然塞得下许多浪漫的想法,你的未来有许多美好的可能性,你可以遇到许多不同的人,看到许多不同的风景,当你遇到这些人,也许就会觉得我也不那么有趣……” 他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后面还想好了很多长篇大论的东西,用以拒绝眼前的少女,毕竟这不是眼下一时的急中生智,他用了几乎一周的时间来想这件事。倒不是没听进老五那些毒鸡汤,但是睡在俩女人中间那种事情也太违反他自己的朴素的道德观了,而他也不愿辜负任何人,不愿辜负尹楠,也不愿辜负尚且来得及抽身的林丫头。 以及,他不是不认可林文潇所说的缘分,甚至于,他很支持这种判断缘分的方式。可有句话没能说出口——如果他和林文潇真的有缘分的话,那他们应该早一周遇到。不用太多,就一周,那么他会去想的逻辑就截然不同。所以,不是没有缘分,而是缘分不到。 林文潇已经放下了汽水,语言就像突袭的长矛,冷不丁打断道:“你觉得自己太老了。” 神逸突然噎住。 林文潇进一步说出断言:“你觉得自己不配、不值得我喜欢。” 神逸询问似的看着林文潇。 林文潇托腮看着他,沉默,神逸嘴唇蠕动,想要反驳些什么的时候,林文潇再次开口:“你也喜欢我,但你觉得这种喜欢不正确,所以你要用最为我着想的角度,劝服我放弃。” 神逸组织好的言辞再次被打碎,脑袋里空空的,什么都想说,但又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女孩身体前倾,凑近着注视他。 男人想逃,但只能故作镇定。 又过了好几秒,林文潇才施施然开口:“因为不想被抛弃,所以不去触碰自己认为配不起的人。你有过这种体验,很不好,是吗?” 语气不急不缓,字字诛心。被点评的男人以莫大的毅力保持身体岿然不动,却一下被说红了眼眶。 对面的女孩所言非虚,他被抛弃过,一次在幼时,他不知道为什么,一次在青年,他清楚地知道是因为自己不配。 最不愿示人的伤口被突然揭开,其疼痛无以言表。 这个场景对神逸来说感觉很微妙,那是不愿示人的伤口没错,但对于被了解的渴望,也早已日积月累。他不止一次地幻想过,某个人,准确地说是老五和高老头以外的谁,会向他提起此事,给他一点关怀理解,并且不嘲笑他,不在他的伤口上再添一刀。 然而谁会那么善良呢?谁又会那么多事呢?谁又会看清了他的毫无价值,却还愿意报以善意呢? 于是乎,神逸习惯了认为这一幕可梦而不可得。 于是乎,这一刹那毫无征兆地到来时,他竟然没做好准备——用怎样的表情,怎样的体态,怎样的语气,怎样对答。 于是乎,他把手指插进了头发里,埋下头去,装成一只鸵鸟。 “喂,大叔,我是不是说了过分的话?”少女对自己的冒犯仿佛后知后觉。 神逸用了一点时间来整理呼吸,头也不抬,但回复的声调里带上了一点笑意:“嘶…丫头,聊天的时候不使用读心术,是对年长的人最起码的尊重吧。” 他搓了搓脸坐直身体,大大方方鬼鬼祟祟地顺手搓掉眼泪,审视坐在对面的少女,止不住的苦笑。 “你说得对,全都对。但是我有女朋友了,我想做个好人,你既然能猜到我想什么,那应该能够理解,我为什么坚持这么不知趣了吧。上次,我就觉得你是一个顶好的小姑娘,谁能不喜欢呢,但越是喜欢,就越不能祸害不是么?今天,我觉得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很多,但是这样只能使我更加确定——你可以犯糊涂,我不可以犯糊涂。否则,未来的某一天,你或者我,或者是我们两个人,都会恨透了我今天的不负责任。” 既然被看透了,也便没有了隐藏的意义,神逸坦白了自己的预判,说完之后,感觉一身轻松,不必隐藏什么的感觉是很好的。 他等待着林文潇的回答,然而那回答是什么都不太重要了,既然心意已定,就不会动摇,他总归能抱持善意,让林文潇渐渐摆脱此刻的一时糊涂。 身心放松之后,他的眼里终于不再只有眼前仿佛闪闪发光的少女,夜市的喧嚣重新入耳,声声嘈杂在夜风里带着令人闲适的温暖。一股极度突兀的寒意从温暖中透出,仿佛一根冰凌掉进了衣领。 神逸从座位上弹起,四下环顾,在背后不远处的夜色里,看到一个黑衣服的男人,阴恻恻地笑着,显然在盯着他。 看到神逸终于注意到自己,黑衣男人笑得更加张狂了,然后仅仅是因为夜市里行人的一次遮挡,他就消失在了神逸的视线里。 第十五章 当猴耍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修炼内丹篇的时间不长,然而说不清是天宫道法别有玄机,还是他真的天赋异,他的进展快得令自己吃惊。身体素质的提升自不必说,五感也格外敏锐。 因此先前没能察觉到黑衣人的不怀好意另神逸感到极度紧张,专注于与林文潇的交涉是一回事,但实力的差距是另一回事——显然对方不想在人多的夜市里动手,否则他很难确定自己此刻是死是活。 黑衣人消失在了神逸的视线中,但缠绕其身的阴寒恶意仿佛一道淡淡的尾痕,仍被神逸的念力咬着不放。 神逸用了两三秒的时间迅速做出决定。在检查确定了周围不再有其他潜伏的危险后,他追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而去,临走前急匆匆对林文潇丢下一句:“等下你自己回学校,别跟上我,也别离开人多的地方。” 林文潇显然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在她抗议之前,神逸的身影已经射入密密丛丛的人流中,转瞬不见。 那是一种来自直觉的危机感,林文潇没有多做思考,就迅速跟老板结了账,混在人群里,亦步亦趋地走去了公交站。 直到坐上公交车,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半,而另一半则系于神逸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如此失态地匆匆而去,一周前逃避不法分子追堵时的阴影重新沸腾起来,汽车的引擎声与夏夜的鸣蝉同样让人烦躁不安。恰如那夜。 神逸决定迎难而上的原因很简单,夜市不是长久能赖下去的地方,在对方什么也没做的情况下他也不可能报警请求协助。与其等到夜色深沉,人烟零落再面对对手,并连累了林丫头,不如主动出击分头行动,好让林丫头安全脱身。 至于对手到底会怎么对付他,要如何应对,他心里没谱,唯一确凿无疑的是,对方真的很危险。 公交停靠在学校附近时,距离学校关门的时间已经不长,同学们要么已经回了宿舍,要么今夜根本不打算回来,学校附近成了一个难得冷清之地。 林文潇想起神逸的叮嘱“别离开人多的地方”,感到有些踌躇,但回到学校势在必行,她硬着头皮加快了脚步。不远了,已经不远了,再有几十米,越过那些无人租赁的商铺,就能抵达尚未打烊的几家店,再往前就是学校的大门了。只要进了学校,她就要第一时间发消息确定神逸的情况,然而这时她才想起自己并没和神逸互相添加V信好友。 气恼间,林文潇突然眼前一黑,在深沉的夜里失去了重心。 “放开她!”神逸大叫了一声,紧追而至,然而他的步履却不大稳当,手捂着腰间,鲜血浸染了手掌下的衣衫,只是在夜色中实在不怎么起眼。 在刚才追逐的路上,黑衣人偷袭了他,这道伤痕正是他吃了大亏,然而黑衣人也并非全无代价,神逸早在储物指环里塞了几根烧烤的铁签,眼看不能躲开对方的攻击,不惜以伤换伤给了对方一拳,黑衣人见他以肉拳来打,一时轻敌,结果被油乎乎的脏铁签插中肩膀。 二人的行动速度颇快,黑衣人选的路径老辣诡异,神逸也就不得不追的诡异,如此才没有惊世骇俗。神逸本想在开打后且战且退,到人多的地方去,没料想黑衣人一触即退,根本不给他机会。 直到在夜色里追上林文潇,神逸才意识到自己眼下的脚程已经快到了这种地步,虽然有时候取了近道,却终究是追上了公交车的速度。只是眼下,这不值得欣喜。 黑衣人挑衅似的狞笑了一声,一把扛起林文潇,跳上路边一棵梧桐,纵跃间带起林叶声响,飘飘然遁进了校园里。神逸这才意识到刚刚黑衣人为了让自己追得上,分明留了几分力,事已至此也只能跟上。 黑衣人似乎对学校的布局也很熟悉,轻松就避开人多的地方,把神逸引到了一座行将拆除的老宿舍楼里。 宿舍楼走廊漆黑一片,宿舍房间分列两旁,这原是每个学生都熟悉无比的场景,在没了人住后,显得鬼气森森。好在黑衣人增加负重后并没能抛开神逸太远,加上神逸观五气的底子,使得黑衣人终究没能设伏。 一追一逃间,三人来到了宿舍楼顶的平台上。 黑衣人从容不迫地来到宿舍楼边缘,对神逸嘿嘿笑道:“就选这里吧,这里是个好地方。” 神逸立刻了然了对方威胁自己的用心,咬牙切齿:“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看到神逸投鼠忌器的样子,心情大好,顿时来了恶趣味:“给你个机会猜猜看,猜对了的话,我就奖励你——不立刻把这女孩丢下去。” 说着他向着边缘又挪了两步。 神逸赶忙摆手:“不要!” 黑衣人哈哈大笑:“快猜快猜!” 神逸:“你是校园贷团伙的人!” 黑衣人听罢打了个响指:“Bingo!那么你猜猜看,我为什么要你猜?” 神逸感觉这简直不可理喻,叫道:“这我怎么能知道!” 黑衣人也不管神逸能不能理解,一把扯裂林文潇的衣领,催促:“快猜快猜!老子可没耐性!” 神逸急切道:“为了把我当猴耍!” 黑衣人想了一下,点点头:“答对一半!”说着他从领口开始,扯掉了林文潇一条袖子。 神逸快气疯了,却又不敢冲上去拼命。 黑衣人感受到了莫大的满足,戏谑道:“你要不要多答错几次,我把她给你撕得溜净,一饱眼福怎么样?” 神逸气急,一时目眦欲裂。然而他突然意识到这不对,一味被牵着鼻子走是没办法救下林文潇的。 调整了几次呼吸之后,神逸缓缓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痛快点划下道道来,否则我掉头就走,如果无论如何我都救不了她,那不救就不救了。” 黑衣人闻言,将林文潇放在一边的地上,呵呵笑了起来:“冷静得挺快嘛,不错不错,表现不错。” “听到你的夸奖我可高兴不起来,有话快说。”神逸不满道。 黑衣人也不在乎,说道:“我叫戚应晖,和你一样,是个修士,看起来,我是比你厉害一些了。你猜得没错,那四条狗是我养的,不过就凭他们四个蠢猪,就想拖垮我的盘子,也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戚应晖说到这里似乎颇为得意,又继续解释:“刚才我让你猜我是谁,固然是在玩你,但我也是想看看,你都会猜出些谁来,一猜就中,说明…………嘿嘿,说明你的底子非常干净,根本就是个雏。作为一个雏,你的本事倒是不错,说说吧,你是谁,师出何门?” 神逸微一忖度,本想编个戒指里的老爷爷的故事糊弄一下,以免报上师门引出更多麻烦,但考虑到林文潇在对方手里,胡说八道可能弄巧成拙,便只好寄望于自己的师父和师哥师姐能吓吓对方。 遂坦然道:“我复姓第五,名叫良人,师从…天宫道玄望子。” 第十六章 朝菌不知晦朔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天宫道…玄望子……”戚应晖在嘴里咂摸了一下,这宗门名号虽然好听,却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至于玄望子……玄望真人倒是听说过一个,传说是渡劫期的大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打个嗝都能唤动雷霆追着人乱劈的神仙人物,怎么着也不会有这么不成器的弟子…而且听说玄望真人无门无派乃是散修来着?而且谁敢喊他玄望子? 若是惹了他的徒弟,戚应晖觉得自己能活到这会可真是见了鬼了,想来是无知的隐世小门小派,懵懵懂懂冲撞了前辈高人道号。 “第五良人是吧,好姓氏,好名字。你害死了我四条狗,我也不与你计较,跟着我干,我今日不但不为难你和这小丫头,钞票,也大把大把的给你分。”戚应晖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 “谁害死……”神逸刚想开口辩驳,旋即恍然大悟,那四个被警察带走的狗腿子,看来是被眼前之人以什么手法灭了口了,反倒算到了自己头上。 至此他脸色一沉:“正邪不两立,就是我答应你过了今天这关,我师门也不会饶了我。” 戚应晖闻言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哈哈,正邪不两立。哈哈哈哈哈!说你是雏,哈哈哈哈你还真的是个雏。” 神逸面色不善:“你什么意思?” 戚应晖笑道:“我辈修士逆天而行,财侣法地,哪一样少得了?你要是心慈手软,修为不能精进,你能得多少光阴求道?等你往小盒里一装,土里一埋,你的善心又有什么用?跟着我混,大把大把的钞票供养,你的师门会怪你?笑话!”他说到兴起,一指倒在地上的林文潇,“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在我们修士面前,这玩意能算是人?哈哈哈哈哈哈——” “闭嘴!”神逸听到戚应晖如此草菅人命,如此羞辱林文潇,再也难以按捺,脚下一发力就飞身冲上,挥拳狠狠打去。 神逸暴起发难,戚应晖倒也不是全无预料,他甚至还防了一手对方再次从储物指环里取东西暗算他,不过这次神逸这拳倒是全无花巧,只求能把近来修成的气力发挥彻底,迫退对方,好救下林文潇。 戚应晖挥掌挡下神逸的重拳,吃劲重得出乎意料,但他全然不放在眼里,掌心寒劲乍起就要震退神逸。神逸见全力一拳轰不退对方暗叫不好,显然这戚应晖修行境界在他之上,正要撤手应变,却感觉丹田里一跳,那团真气种子自作主张咕噜噜一转,化为千丝万缕顺着血脉走遍全身,将拳锋向前一推,与戚应晖掌心寒劲撞在一处。 碎冰声一响,戚应晖竟被震退了两步,神逸虽被震退得更远,却心中大喜,原来戚应晖本就在天台边缘,这两步退得不偏不倚,眼看就要失足,神逸见状连忙火上浇油,不等气血平复再起一拳。 “放肆!”戚应晖大怒,他显然察觉了神逸的企图,不由分说双掌一搓,提起十成功力,在空气中从上至下凭空抹出一道白痕。 裂冰声再起,然而这一次神逸要打碎的却不是之前那薄薄一层冰劲。拳力穷尽只在刹那。 戚应晖喘着粗气拍了拍手,仿佛搞定一件小事,对整个人被封在坚冰里的神逸说教,声音借由真气穿过冰层:“臭小子,眼下我打碎冰层就能取你小命,你服是不服!你确实有点本事,但你一个练气中期,使些伎俩就想赢我筑基后期的功力,也太不把修士所下苦功放在眼里了。活该吃点苦头!” 说话间,他从地上一把捞起昏迷的林文潇,一指将其点醒。林文潇发现自己衣衫破破烂烂,吓得正要尖叫,却被眼前景象惊得发不出声来,被封在狰狞冰雕里的生死不明人虽然经光线折射已经难辨面目,但看衣着身形,分明是今天刚刚见过的大叔。 戚应晖对神逸说道:“你刚刚入道,凡心未泯,我也不怪你。但这个小丫头我就带走了,我给你七天时间考虑,七天之后,你要是还这么犟头犟脑,就别怪我把你这小情人拿去当鼎炉用了。” 说完,他又对林文潇调笑了一句:“小丫头,跟你的情人道个别吧,希望他真的凡心未泯,会来救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文潇张口结舌,任她如何聪慧机灵,种种冲击之下,一时间也消化不了。 戚应晖看她茫然失措的样子,轻蔑冷笑,凡人到底是凡人,一点点小场面就吓傻了,也不耐心再等,一指将其点晕,再度扛在肩头,仿佛嘲弄神逸似的,当着他面从天台跃下。 夜晚的霓虹渐渐隐没,天光再次破晓。 周一的心情,上班如上坟。 今天,马奕峰很不高兴,神逸这小子翅膀是越来越硬了,前两天才敢用白眼翻他,这周就敢无故翘班了。假也不请一个人就随随便便不来了,V信没人回,丁丁发了消息一直显示未读,打电话也没人接。 一开始的时候马奕峰想着等这小子来公司了必狠狠收拾他一顿。到了十点左右还没消息,就开始胡思乱想这家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故,但刷了这么长时间新闻也没听说本市今天有什么恶性交通事故,便想着还是得收拾这小子。 到了十一点多,神逸还是没来,所有的通讯依然没消息,马奕峰开始怀疑这小伙是不是肝死在家里了,但感觉给他压的工作量貌似也没那么多。怀着种种忧虑,马主任想着得联系神逸的紧急联络人了,然后发现神逸并无紧急联络人,想起他好像是个孤儿,长出一口气,希望他没事。 九月天气,仍然热力熏蒸,到了白天更是如此,按说将神逸封住的冰层在烈日暴晒下,到了上午怎么也该化得干干净净了。但他却一动不动地被封到了夕阳西下。 脱困的神逸看到手机上三十多条未读消息,无一例外来自马奕峰和公司HR,读完内容,心中泛起一股名为“世态炎凉”的微微暖意,爆了一句粗口。 没有尹楠的联络消息,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悲哀。 由于丁丁此刻将他的消息标注为了“已读”,为免节外生枝,神逸给马奕峰回了电话,说自己在外地出了交通事故,昏迷刚醒,顺便请一周年假,声音有气无力充满真情实感。马奕峰听神逸真的出了事,连忙宽慰关怀,至于批假当然一路绿灯,毕竟再牲口的公司也不能在这时候不准假。 拖着伤疲交困的身体,神逸勉强翻出林文潇的学校,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去往自己的出租屋,在楼下买了三斤熟牛肉后一头撞回了屋里。 回到房间,神逸撕开牛肉塞进嘴里,直着脖子往下硬咽,咽不下便用水硬送,直到把那张包牛肉的油纸都舔干净,又在冰箱里翻弄了一阵,打了两个鸡蛋淋在嘴里,又抓出一根刚过期的粗火腿,稍微犹豫了下也切开包装啃掉,腹中饥火这才平息下去。 抬头看看表,却没记住是几点,他也不在意,从储物戒指里取出合气鼎,拍开盖子,一颗半青半褐的丹药悬在鼎中,仿佛见光羞怯似的,围着丹药的一丝残焰倏得缩入丹中。丹药“当啷”一声掉进鼎底,神逸伸入三指,将丹药捉出,放在掌心端详,这天阶筑基丹竟然长了个太极球的模样,也不知是怎么炼成的。 犹豫了十秒钟,神逸将丹药拍入口中。 第十七章 修什么仙 求什么道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戚应晖引古人言说得不错,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但他才是那坐井观天的癞蛤蟆,误将讳莫如深的天宫道当成了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他的修为固然稳压神逸一两头,说到底却是夜郎自大,也不想想一个练气中期何以能和他筑基后期过招,甚至还逼出了他的十成功力。 至于这个跟他过了几招的练气中期,是十几二十天练出来的,简直是痴人呓语,戚应晖压根就没往这个方向猜过。 神逸被封在冰里,戚应晖的胁迫之言落在耳中,心中又是焦躁又是绝望。论修为他一个新手实在是差对手太远,可无论是与戚应晖同流合污,还是任由林文潇沦为恶贼玩物,都不是他能接受的事情。 所谓知耻而后勇,庞大的无力感和焦虑感压迫之下,一股向死而生的斗志油然而生,一念既起,丹田内的真气种子雀跃鼓噪起来。 真气种子再次化为千丝万缕,从周身穴窍毛孔中丝丝游出,在坚冰里纵横交织,分隔网罗,将筑基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内蕴真气的坚冰视为修炼资粮,不容热力将其融化,以便抽丝剥茧、蚕食蚁啄的尽数吞下。 天宫道法固然玄妙精深,然而到底是外力入体,将肉身当做战场的险招,神逸顿时从皮肉痛到骨头,连冰封的麻木感也被这刺痛、胀痛、酸痛、绞痛、撕裂痛痛得荡然无存。 然而真气种子一旦炼化一丝一缕外力,就拿去反哺修复肉身,神逸一身皮肉筋骨破而后立,立了又破,破破立立,周而复始。 经脉窍穴在此冲击下逐一凿宽凿深,直至能容真气往来穿梭了,剧痛才稍减,彼时天已大亮,连早高峰都过了,神逸这才觉察到,先前疼痛折磨之中,自己神志不清,竟然在反复揣摩《天宫道经》的总纲,此刻重新体察,虽然没有什么崭新收获,却把六篇天宫道法融汇于心,仿佛“锄禾日当午”、仿佛“白日依山尽”,仿佛“春眠不觉晓”,仿佛“太阳当空照”,仿佛自幼诵念千遍万遍,熟稔于心其义自见。 这个发现让神逸惊喜异常,深深佩服自己的卷王肝帝一样的钻研本能,若不是被冰封,当场都能笑出声。 到了脱困而出时,丹田里的真气种子鼓鼓囊囊、雀跃跳动、在经络中窜来窜去,就差开出花来。 神逸猜自己可能快走火入魔了,但这一刻,他对自己的气运加身这件事深信不疑——就算不是气运加身也无所谓,要么让爷死一死,要么让爷突破到筑基境。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一口吞下了目前看来可能是师尊送的最值钱的那颗天阶筑基丹。 丹药入腹,仿佛自有灵性,如一个精明老管家,梳理气机,整饬经脉,又将周身散逸的真气排兵布阵,一阵阵向丹田发起冲锋,反复凝练后,形成了浓稠的一团。似气非气,似液非液,而这真气竟依着天阶筑基丹的形貌,化成一个太极图,阴阳轮转,生生不息。 筑基已成,神逸长长舒了一口气,望向朝阳,耳聪目明不可同日而语,有一瞬间,他似乎有点理解戚应晖为什么说修士不用把人当人了。他迅速摇摇头将这个邪魔外道的念头赶出脑海,若留不下一颗赤诚本心,随着修为渐长迷失了自我,被揉捏成什么所谓“大能”“大道”的形状,那还修什么仙,求什么道,觅什么长生。 拿起手机一看神逸才发现距离吞下丹药,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两夜,亏他还以为只是修炼了一夜。标记为“桑榆”的未读信息有十几条,标记为“尹楠”的未接来电有四五通,神逸当场觉得头皮发麻,在考虑要不要把出车祸的谎对尹楠再撒一遍。 读了未读信息,从闲话家常到忧心忡忡,神逸觉得肯定不能说出车祸了,公司有可能因为他“人在外地”而不去慰问,但尹楠肯定不会。 一咬牙一跺脚,神逸决定大出血,跑去给自己买了个新手机,然后才给尹楠打电话。 尹楠带着哭腔怨怼:“你怎么了,怎么才打电话,你没事吧。” 神逸撒谎道:“没事,我没事,对不起,其实是我手机丢了,刚刚才把电话卡补办好,第一时间就打给你了。” 尹楠说:“你没事就好。” 神逸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尹楠说:“你知道就好。” 神逸说:“我想你了,去找你。” 尹楠说:“你不上班吗?” 神逸笑:“请假出来补手机卡,大好时光不必浪费。” 尹楠也笑起来:“好,我发定位给你。” 神逸第一次来到尹楠的公司,受到了以郑雨佳为首的尹楠同事们热情的欢迎,其中不乏“什么时候求婚啊?”“什么时候结婚啊?”“什么时候生孩子啊?”“先生孩子还是先结婚啊?”之类的友好问候。 尹楠的领导堪称古道热肠、人性拉满,当场赏了尹楠半天莫名其妙的带薪假,要一对情侣好好出去转转。感动得神逸当场就问贵司还要新员工不,勤快能干的那种。得知该单位不要策划之后,跳槽未遂的某人直呼男怕入错行。对此,郑雨佳评价说:“女怕嫁错郎,你们两个快去约会,不要在这里碍眼。” 突如其来的约会让两人都有点措手不及,神逸索性直接拉着尹楠去了市里最大的游乐园。九月已经开学,又是工作日,游乐园里的学龄儿童没多少,婴幼儿和老人家倒是有些,玩起项目来,颇有点包场的快意。 尹楠看着小孩和老人,感慨人生倏忽易逝,颇有点伤感,比起神逸她其实更在意自己的年岁,毕竟女性的青春容貌更是短促。 神逸刚刚筑基,连寿命都凭空多出一截,对尹楠的感慨倒不那么忧心,但问题也随之而来。玄望子师父毕竟只收了他一个人做徒弟,天宫道又“法不传六耳”。没有师尊允许他根本不能把天宫道经传给亲朋好友,更别说那念不得默不得的道经,没有点特殊手法根本传不出去了。 眼下,他确实也见过了自己和师父以外的修士,在他眼中却是个势不两立邪修,他要去哪找一个肯收尹楠修炼的修士呢。 如果这样的话,纵然有驻颜丹护持,百年之后又当如何?他要如何面对没了尹楠、没了老五、哪怕是如今尚且年轻的林文潇也作了古的世界? 对于韶华易逝,神逸产生了一种与尹楠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无奈感慨。 送尹楠到家时,夜色又已深沉,道别时,神逸有点踌躇。 一句话在嘴边翻来滚去几遍,几经斟酌才犹犹豫豫说出口:“接下来这几天,公司有个大活,我可能不能及时回你信息,也没法出来了。预计下周会好,要想我哦。” 尹楠却被触及了某些不好的回忆,实在难以压抑,故作轻松的调侃:“这台词,怎么说得跟要去别的小妹妹约会,怕我发现一样。” 神逸被吓得差点喷出一口筑基境的老血。女人在这方面还真是可怕。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也许是这几天撒谎撒多了,他已经习惯到有些淡定了。他抓住拖住尹楠的腰肢,俯下身狠狠的吻了上去。尹楠也不自觉的环住了男友的后颈,闭目沉溺其中。 已经不记得上次接吻是什么时候了,是在毕业分手的那天,还是更久之前?久远的记忆被翻起,两个人都觉得对方的嘴唇有了些许变化。 神逸其实心里没底,毕竟这个周末,他就要去挑战那个筑基后期的戚应晖,修为差距实打实的摆在那里,纵然多做准备又能如何呢?毕竟戚应晖也必然会有所准备,他实在是乐观不起来。 所以下周会好,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所以普通人韶华易逝,也许本来就不必他一个朝不保夕的修士担心。 神逸走在夜色里,不自觉地哼起歌:“总在刹那间,有一些了解,说过的话不可能会实现,就在一转眼,发现你的脸,已经陌生不会再像从前……” 第十八章 自业自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林文潇被唤醒时,身处郊区边缘的一个庄园里,毗邻青山,再远一点是一个村镇。这里正是戚应晖的巢穴所在,校园贷组织也好,修炼之地也罢,都在这座庄园里。 女孩消化那些离谱的东西并没有用掉太久的时间,差不多就是马奕峰打算联系神逸的紧急联络人那会,少女就迅速整理并接受了跟神逸有关的所有事实。实际上她做得比一般人更妙,作为一个心理系高才生,她每一步都走得比别人慢,却比别人稳,将求救的责任聚焦于神逸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如是,洞悉神逸拒绝自己的原由,推知其过往创伤时亦如是,她甚至使用催眠话术悄悄唤醒了那些创伤,试图用自己的方式抚慰他,只可惜戚应晖来得太突然,没有给她留下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施展。 因而,在面对戚应晖的时候,除了一开始的茫然失措,她的应对每一步分寸都恰到好处,甚至连神逸谎称自己叫“第五良人”这件不大不小的事,她也没露出丝毫马脚。 平心而论,戚应晖对林文潇并不差,好吃好喝供着,甚至不约束她外出散步的自由,毕竟是计划中得力部下的小情人,毕竟是一介凡人,筑基期修士还能怕她跑了不成。 但林文潇对戚应晖就没那么友好了,这几天她抱怨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你口口声声让大叔来救我,却连个地址都不给他。老糊涂了吧?” 对此戚应晖不太爽,他外表年龄二十七八,实际年龄也没超过六十岁,被一个小姑娘嘲讽“老糊涂”,既不服气又无力反驳。 至于留地址?为什么要留地址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第五良人呢?这也是考验的一部分呀。 然而不论来自戚应晖的约束如何宽松,林文潇却始终过得十分难受。 一则是担心大叔到底会不会来救自己,能不能找到自己,找到了又能否斗得过戚应晖,每一件事都让她心里没底——她甚至不敢确定被冻成冰雕的大叔眼下是否安然无恙。 二则是戚应晖其人,既不把普通人当人尊重,也不把其自身当做人类看待,作为修士的傲慢自大变态乖戾深入骨髓,作为一个心理系的学子,林文潇对这种情况的感知更加敏锐且深刻,与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共处,对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而言,实在是太过惊悚。 三则是戚应晖那天对神逸叫嚣的威胁言犹在耳,彼时被撕破衣服的感觉也难以忘却,她看过网文,不是不知道修士口中的鼎炉是什么意思,在一则二则之下,某种生不如死的大恐怖时时在她心底盘桓。她在想应该如何抗争或者逃避,深怕一死了之就错失了生的机会,又怕迟迟不做决断就错失了一死了之的机会。她甚至想过屈服于命运的摆布,但又觉得自己的心灵无力承受那种刻骨的悲哀。诸般念头此起彼落,简直要把她逼疯。 也许还有四则五则,她说不清。 为了保持清醒,保持意志不在得救前崩溃,林文潇从正念到意象、从意象到催眠,把自己会的、不会的技能一个个都在自己身上轮番使了好几遍,以此保护自己理智不失。 所谓斗智斗勇,林文潇能做的并不多。在搞清楚原来这就是在她学校搞校园贷的非法组织后,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原来终究是自己给大叔添了大麻烦。来回反思,她难免有些恼恨齐绯菲引火烧身殃及池鱼,尽管她比谁都明白,连锁反应之后许多环的事情,已然不能全都怪到齐绯菲头上,尽管她比谁都明白,真正该恨的是校园贷的非法组织,是幕后黑手的戚应晖,可那份气恼无计消除,随着负面情绪在自己心中累积而愈演愈烈。 以至于有一次,她本有机会删掉胁迫齐绯菲的信息记录,却还是选择了轻轻放过,理由很简单,以德报怨,自陷险境,念头不能通达。 若是大叔有能耐打败幕后黑手戚应晖,齐绯菲也好,其他人也好,自然重获新生。若是大叔办不到,自己和大叔都陷落在这里,那么那些人,也算是自业自得。 另一边厢,关于掳走林文潇这事,戚应晖开始越发后悔,林文潇固然受到了精神折磨,戚应晖的遭遇却似乎强不到哪去。 而原因就是这个小姑娘自己觉得不好过,所以决定也不让他好过。 戚应晖固然是很“不当人”,能够对普通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事情,往往对其没什么效果,甚至连原生家庭这种几乎被每个人刻在骨子里的困扰,也被他用变态的行事态度给斩去了,但林文潇依然想出了办法搞他心态。 借着出去上街的机会,小姑娘给大恶人买了一盆仙人掌回来。 “哎,糟老头,你真想让我大叔给你打工?”她捧着仙人掌问。 “那是自然,我何须骗你。”戚应晖淡然回答。 “那我送你个东西你敢要吗?”林文潇说着把仙人掌递了过去。 戚应晖的本能反应是有何不敢,于是他也这么说了,但考虑到这小姑娘没理由对自己这么友好,他还是怀疑那仙人掌有问题。已经接到手里了,仍免不了要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用念力扫了又扫,以确定并无异样。 实在是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他问道:“这是何意?” 林文潇一挑眉:“你不是很敢么?” “哼,故弄玄虚。”戚应晖念头一转,猜测林文潇只是虚张声势唬他而已。一旦认定了这个判断,自然不会在乎其惺惺作态,于是对小姑娘得逞似的窃笑视而不见。 “那你敢把它摆在自己床头吗?”林文潇追问。 “有何不敢!”戚应晖淡然回答。 “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林文潇又确认了一次。 “自然!”戚应晖自信满满。 林文潇话锋一转,问道:“可是大叔很讨厌你吧?” “什么?”戚应晖没跟上女孩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节奏,不得已明知故问以求确认。 林文潇没有重复,而是解释了一遍:“你用我来胁迫大叔,他一定恨毒了你。” 戚应晖傲慢一笑:“那又如何?” 林文潇接着说了一句实话:“我也恨毒了你。” “哼~”戚应晖冷笑。 “仙人掌也恨你。”女孩说。 “恨又怎样,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呢?”戚应晖有些不耐烦女孩这不知所谓的把戏了。 林文潇突然怪异地笑了笑:“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呀。” 戚应晖觉得这句话有点膈应,停了一停,蹙眉道:“对,你们都将屈服于我,第五良人也好,你也好,这盆仙人掌也好。” 林文潇笑得更加灿烂了:“是呀,我们会屈服,然后一直陪在你身边,或生或死,不离不弃。” 戚应晖感觉到了林文潇的怪异,正要说点什么,林文潇却又补了一句:“他们也一样。” “谁们?” “他们啊。” “小丫头,少给我故弄玄虚,把话说清楚。”戚应晖不满。 林文潇笑眯眯的解释:“当然是,为你服务的他们,以及,欠你钱的,他们。” 戚应晖:“他们当然也要屈服……” 林文潇插嘴:“是的,当然也要屈服,然后陪着你。” 戚应晖:“你……” 林文潇心满意足:“跟你聊天真开心,我回去睡觉啦。” 戚应晖沉默。 林文潇临走之前:“真希望大叔快点来找你。” 戚应晖已经完全不想跟疯女人聊天了。 林文潇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微笑着向他挥手作别。 “去你的疯女人……”戚应晖嘀咕道。 回到卧室里,他犹豫了一下,在床头放下仙人掌,自言自语道:“我会怕她?” 他闭上眼睛睡觉,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 “仙人掌也恨你。”不自觉睁开眼睛,床头的仙人掌,刚好落入眼帘。 第十九章 她怎么敢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戚应晖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觉得很不对劲。他很清楚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只是想吓唬他,但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这句“仙人掌也恨你”的无稽之谈会突然从他脑子腾起,并且让他觉得不舒服。 不是恐惧,而是某种类似于饥饿口渴内急的生理不适,而这种不适又很像是恐惧。 戚应晖绝不相信一个蝼蚁般的凡人能对他造成哪怕一丝一毫伤害,他将那该死的仙人掌赶出脑海,仿佛赌气似的继续睡觉。他呼吸平稳,心态平和。 “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呀。”另一句话仿佛地鼠探出了头,对他嘲弄。 “陪在身边又怎样,一群蝼蚁能奈我何?”戚应晖在心中应答,自信满满的继续努力睡觉。 然而紧紧闭着眼睛过了两个小时,他仍然没能睡着。 他腾地起身坐在床上,反思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余光瞥到床头的仙人掌,那盆浑身尖刺的植物仿佛正用其微不足道的攻击性向他挑衅,可笑,但是碍眼。 没有问题,那女孩只是蝼蚁,她没有神通法力,那盆仙人掌也没有毒性,没有任何东西能威胁到自己。自己是修士,远超凡人的强大,那群凡人再怎么恨自己也好,他们没有任何能力加害自己。这是确凿无疑的! 他再次躺下来,但这次他忍不住直勾勾地盯着仙人掌看,越看越心里越不舒服,不理解这盆平平无奇的植物为什么能让自己如此的介意。 不行,这样下去是没办法睡着的,戚应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再去看仙人掌。 少女诡异的笑容和言辞自动在他脑海里发生了组合:“你不是很敢么?” 短短的几个小时而已,他已经无法记起林文潇是在什么场景下说出这句话了,然而那种挑衅和嘲弄的意味却无比明晰。 戚应晖终于放弃了睡觉,盘膝修炼起来。随着天光破晓,修士睁开双眼,满心的挫败懊丧,到底是什么夺走了他的睡意,区区凡人,区区蝼蚁,她如何能?她怎么敢? 走出卧室时,少女迎面对他打了个招呼:“嗨,老人家起得这么早,做了个好梦吗?” 看起来她似乎高估了戚应晖的耐受力。 戚应晖隐约感觉到不能跟林文潇对话,于是傲慢地看着天空,不理不睬。 林文潇微笑着投以片刻的注视,用夸张的强调大声说:“哎哟哟,大修士竟然不肯跟我一个凡人说话了,看来是生气了呀。” 离奇的是,戚应晖竟然觉得这句话比起昨晚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善意,然而在他享受这份所谓“善意”所带来的舒缓之前,少女就换作小声补了一刀:“还是说……你怕我了?” “笑话!我会怕你一个凡人?”戚应晖像是被踩了尾巴,怒斥挑衅的女孩,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反倒像是做贼心虚一般。 他怎么会心虚?鬼扯! 一个更加令戚应晖感到耻辱的事实是,林文潇面对他激烈的情绪,连说一个字的兴致都欠奉,她只是笑着看着他,甚至肢体动作都没有多给一点。倒显得他像个失态的小丑。 怒火上涌,戚应晖一把掐住林文潇的脖子,手掌如铁钳缓缓发力,威胁道:“少对老子拿腔作势,你当我不敢杀你么?杀了你我一样有办法拿捏那臭小子!” 这突然的举动的确有点吓到了林文潇,不是预料不到,而是预料到时并无这种真实的压迫感,少女的表情中显出一丝慌乱, 这一丝慌乱让戚应晖感到莫大的受用,这个女人总算有点该有的样子了。 林文潇闭上眼睛,蹙着眉艰难地吸了一半口气,有心用言语去挑动戚应晖的神经,但却很难发出声。 于是她用尽全力,舒展开眉头,眯起眼睛斜睨着占尽优势的戚应晖,咬着两排牙齿对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不是愤怒、不是轻蔑、不是恐惧、不是哀求、不是解脱、不是淡然、不是嘲弄、甚至也不是故作镇定…… 这个笑容超出了戚应晖一切的预判,这是一个恶毒地向他宣告胜利的笑容,心底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在大声警告他,这不是虚张声势,如果他下死手杀了这个林文潇,那么林文潇就“赢了”,而他会一败涂地。 他像被毒物蜇了手一样猛地松开,林文潇险些没能站稳,看着他的笑容里却更添两分放肆得意。戚应晖脸色铁青,意识到自己还是吃了亏——放手输半步,杀人输全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错乱,毫无道理可言,这女孩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你这个妖女……给我滚回自己的房间去!滚!不许再出来!”戚应晖大声吼叫着,宣泄自己的暴怒和慌乱。放在两天前,他决不相信自己会如此失态,眼下却顾不得了。 林文潇当然也不是真的想死,她很乖巧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只不过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过身,向戚应晖微笑着挥手告别。 “人来!”戚应晖大声呼喝,四个手下闻声迅速赶来,战战兢兢。 这位主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四人硬着头皮,唯恐被殃及池鱼。 戚应晖指着林文潇所在房间的门框,指了片刻,开口道:“你们四个,把门看好,从现在起不准那个妖女再出来半步……否则……哼!” 他恶狠狠地说着,然后转念又补充了一句:“饮食所需不准怠慢,我要她活着,完完整整地活着…下个周一之前,不能有半点闪失!” 四人完全不知道主子到底犯什么神经,肚子里嘀嘀咕咕,行动上丝毫不敢迟疑,连忙唯唯诺诺称是,快步跑到林文潇的房间门口,站得笔挺。 若是以前,看到这种威压下的服从,戚应晖会非常得意,然而今天,他还没来得及得意,一个妖魔似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回荡:“他们也一样,他们也会屈服,他们也会陪着你。” 他知道这声音是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却不由自主地想要远离,离那个始作俑者远远的。 林文潇回到房间里,近乎虚脱地靠着墙坐在了地上。仰着脑袋贴着墙壁,给她带来一点虚假的安全感。听到外面的动静全部平息后,少女颤抖着抬起右手,在自己的小臂上狠狠地咬了下去,眼泪随着疼痛溢出眼眶,压力才缓缓退去,她感受到一种报复的快意。并默默感谢,书本上那些知识没有欺骗自己。 回味校园时光,林文潇有一点得意、一点内疚,以及疯了似的怀念,怀念那与书籍和同窗为伍的静好岁月。 她怀念着,猜测着,也许过几天就能回去,也许永远都不能回去。 第二十章 我必帮你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第五个人用备用钥匙捅开了神逸出租屋的门,结果看到自己兄弟好像在跳大神。 兄弟俩不失尴尬地互相对视了几秒,然后第五个人默默地退出去把门关上了。 “一定是我刚才的打开方式不对,一定是我刚才的打开方式不对!”这厮默念了两遍之后重新开门,果然看见神逸已经好整以暇的坐在了单人沙发上,优哉游哉的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捧了一本书,显然正读到妙处——如果他没把书拿反的话,那个如痴如醉的表情应该是“正读到妙处”的意思。 老五信步走过去,皱眉问道:“《别对我说谎》?你小子怎么还研究起读心术来了。” 神逸笑道:“没啥,随便看看。” “是够随便的,倒着看书可真有你的。”老五一屁股坐在床上,毫不留情地指出破绽。 神逸意识到不对,扯淡道:“这可以锻炼专注力!” 老五被气笑了:“喂,喂,别对我说谎。解释解释,你刚才跳什么大神呢” 神逸摸着下巴想了想,道:“跟你说实话倒是没问题,但我怀疑说实话你不会信。” 老五:“嗯嗯……让我听听你能吹出个什么牛皮来。看看你这个牛皮能不能解释你一整天不接老子电话的问题。” 神逸:“诶?你给我打电话了?有啥事?” 老五歪头盯着他:“尹楠昨天约我见了一面。” 神逸一着急:“你小子……” 老五不耐烦地摆摆手:“滚滚滚,约我喝咖啡问你的事。” “啊?”神逸懵了。 老五:“问我你是不是有其他小姑娘了。” 神逸大惊失色:“卧槽!?你不会给我招了吧?” 老五笑道:“看,你和林丫头定有奸情,说说吧,啥进展。” 神逸怒:“进展你大爷,你是不是把我给卖了?” 老五翘起二郎腿得意道:“你想什么呢,你兄弟我什么成色,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菜得抠脚,到处露马脚?” 神逸还是有点慌:“她咋问你的?” 老五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她诈我最近缠着你的小姑娘是谁,我就说‘这小子长本事了?哪逮到的,啥情况,细说,兄弟帮你做主。’把她给干沉默了。” 神逸忍不住给老五翘了个大拇指:“你特么真牛逼。话说她真怀疑我了啊?” 老五一脸恨铁不成钢,严肃地上课:“离过一次婚的女人,敏感的跟什么似的,你小子指定在她问话的时候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给岔开了,你给我记住,在这种敏感问题上,千万不能回避,一定!一定!一定!要给出一个确凿的答案。要否认,咬死了,明明确确的否认。然后指天誓日的表示你心里只有她,现在没变,以后也不会变。” 神逸:“然后她就会信?” 老五嫌弃地冷笑了一声,斩钉截铁道:“不会,但至少不会越想越怀疑。” 神逸:“学到了。高低得请你吃顿好的。” 老五:“废话,少特么岔开话题,赶紧给我招来,你刚才跳啥大神呢?” 神逸吸了口气,说:“我修炼呢。” 老五:“你个老爷们练瑜伽?瑜伽不是那姿势吧。” 神逸盯了老五一会,又吸了口气,说:“就…我跟尹楠相亲第二天,晚上,一个算命的…在医院把我给堵了。他算命可能是假的,但是可能真是个老神仙。” 老五像看白痴一样好奇地看着神逸。 神逸没有理会他的表情,继续说:“半卖半送,强买强卖一样,老神仙给我脑子里摁了一篇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是从那之后就能跟着修炼了,修仙。” 老五膈应地撇了撇嘴:“你小子烧糊涂了吧,商量一下,我给你约个号,你哪天空了咱去精神科看看。” 神逸知道老五肯定不信,于是当面摊开手掌,从储物戒指里取出手机:“我这几天有重要的事情,所以把手机塞到储物戒指里了,里面有没有信号不知道,反正我听不见响,所以没接你电话。” 老五揉了揉眼睛:“不是,等会,再给我变一下,我看看。” 神逸翻手收了手机,又取出木剑来。 老五倒抽了一口凉气,捂着嘴小声说道:“卧槽,这么方便的东西,不拿去干坏事也太可惜了。” 神逸:“去你的吧,按你说的办你猜我师父会不会一掌劈死我。” 老五瞅了瞅神逸,慎重地点了点头:“会!”然后这厮当场拿出手机拨了神逸的电话号码,开免提,说:“看,有信号。” 神逸有点好奇地审视着自己这兄弟:“你小子比我想象的镇定啊。” 老五:“没,我挺震惊的,真的,你相信我。我就是槽点太多,一时半会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神逸:“我信你个鬼。” 老五笑笑,也不争辩。沉默着等神逸继续交代。 一同长大的哥俩是很有默契的,神逸娓娓道来:“我师父是个道士,道号玄望子,师门叫天宫道,从师父给我传的东西来看,应该是个名门正派,但可能名气不大。传承也很有一套,师父说什么以心印心,结果就是我没法向任何人转述那些道法。 认识林丫头那天,我不是收拾了一伙放校园贷的杂种么,但是事情没那么简单,那不是个普通的非法组织,背后有个幕后黑手,也是修仙的,我送到警察局那四个人后来就被他给被灭口了。” 老五面色变得凝重,但没有插嘴。 神逸继续说:“你不是问我和林丫头进展如何么?那个幕后黑手,筑基境的修士,三招两式就把我日平了,恐怕还没尽全力。林丫头也被他带走了,他想让我加入他们,但只给我七天时间,我必须得去救她……所以这几天我都没有去上班,窝在家里练功呢。” 老五面色古怪:“不嘞个是吧,小小一个筑基这么嚣张?” 神逸撇嘴:“小小一个筑基?你当看小说呢?我给你说就这么嚣张,悍得一批。” 老五:“那你打不过还去?是真想打不过就加入?” 神逸玩味似的看着老五:“你是想帮我?” 老五笑道:“我必帮你啊,只要不拉我当炮灰肉盾,怎么帮你说了算。” 神逸被他逗乐了,又正色问他:“那你先说,你有没有一个我不知道的师父,给你传了一身神通?” 老五嘿嘿坏笑:“你不知道的师父啊……交流经验解锁姿势的就有,让我变超人的就没有。” 神逸思索了下,提出要求:“那,你帮我去逛逛中药店,我给你写个单子,你帮我买药,半天时间买齐,钱你出,O不OK?” 老五一挑眉:“你还会炼丹了?” 神逸:“可能会一点,但买药不是为了炼丹,买回来给你看好玩的。” 老五大笑着应下,神逸用V信给他编辑要买的药单时,老五还戏谑道:“等下要是有空我给你捎一套文房四宝回来,这玩意要用毛笔写就对味了。” 神逸头也不抬:“啊,对,那就捎一套” 老五说:“那你慢慢写,写好发我,我下楼发动车去。” 见神逸点头,老五大步流星的出了门,来到楼下把车打着,他摸出手机来,拨了个号码出去。 “喂?女菩萨~方便聊天吗?” 第二十一章 心魔暴起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星期五的傍晚,一场不识时务的暴雨来袭,让不少上班族的夜生活行程受阻。也有许多人因这雨而心生喜悦——天气实在是热得太久了些,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个夏天直到此刻总算是熬出了头。 C市郊外,夜雨冲刷着南营山,山上苍翠的林木在夜色中仿佛一张漆黑的大嘴,将雨声吞咽下去,透出一些令人焦躁的静谧来。 林文潇已经被关着超过一日一夜,在戚应晖的庄园里,那恶人一言九鼎,说不让她出房间,她就连方便也不能跨出屋门半步,虽有器皿可用,对爱干净的女孩来说还是难以忍受。 她感到深深的屈辱,但比起预想中最糟糕的未来,这点屈辱便什么都算不上了。她还要和对手周旋下去,就算那恶人已经摆下一阵,她也不敢松懈。 强者输他十局八局也能翻盘,弱者一招走错就会万劫不复。身处劣势,如何不攻心计。 所以,林文潇把自己的情绪约束得很好,任其起伏来去,始终不为所动。她想再冷静一点,为下一次不可预知场景的对峙做好准备。 然而帘外雨声还是勾起了想家的思绪,少女咬着嘴唇,努力回避最后一根稻草的围追堵截。 戚应晖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仿佛把自己也关了禁闭。他至今没搞明白那妖女到底对自己施了什么魔法,使他在明明身处自家庄园里,却连半个人也不想遇见。 戚应晖少年时便得了修行的机缘,道途路上举步维艰,进三步退两步,走了几十年才走到筑基后期。饶是如此也堪足自傲,毕竟他曾经一度想发展几个修士,成为道途上的伙伴,狼狈为奸,一起发财,因而向臭味相投的人传法。 然而那些人终究无缘大道,运气好的练气都练不出个所以然来,天资好的不知道哪一天就走火入魔,人突然就没了。 那一年他筑基有成,仙道向他真真正正打开大门,从此以修士自居,再不将凡人放在眼中。这狂妄自大的心思虽然轻浮,却胜在锐意进取,与他道途相辅相成,从此深信不疑。 然而,就这两三天功夫,这份深信却动摇了。 其实,戚应晖大大高估了林文潇,他以为那妖女用了什么诡谲手段,迷他心神,可真相是,此刻折磨他的,是每一个暴君独夫注定逃不开的劫数——皈依黑暗的人必会坠入黑暗,信奉力量的人必被无力的虚弱追赶,以威慑屈压他人者必遭恐惧缠身。毕竟,人所善用的一切攻击,都是自己深切理解其伤害力的。 这原本应该是在遥远的未来才会到来的所谓“报应”,彼时的戚应晖或攀援道途而不得上,年老体衰。或为强敌所伤,无力回天。 这些如影随形的黑暗经年累月越积越厚,终会追上他,将他一口吞下。 而少女所做的,只不过敏锐地看到了他这份业果,精心编排词句引他步步入彀,提前拨弄手脚,以四两之力引千钧之势,给了他狠狠一击。 这是道途上的心魔,熬得过,更上层楼看到别样风光,熬不过,道心破碎从此一蹶不振。 若不是心魔暴起,谁会怕一句“仙人掌也恨你”? 然而戚应晖这一遭挨得糊里糊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少女越是手无缚鸡之力,这事情就越显得荒诞诡谲。他还陷在自己笃信了几十年的弱肉强食逻辑里团团转,只是这一次他不再确信自己是那个绝对的强者了。 床头的仙人掌越看越是碍眼狰狞,有心将其拿走,却又觉得那是认了怂,堂堂修士,岂能对仙人掌认怂?直觉告诉他,他必须战胜这盆仙人掌! 只是堂堂修士,必须战胜一盆平平无奇的仙人掌?听起来精神状态也不是很正常。 更荒诞的是,仙人掌就在那里,不来不去,甚至不会开口骂人,这要如何战胜?这小妖女是真会给人出难题。 雨一直下,下到了第二天下午才渐渐停息。暑气早被泼灭,远离市区的庄园里凉得厉害。 林文潇躲在房间里裹着薄薄一张毛巾被,悄悄地骂骂咧咧,与恶人当面周旋固然心累,但被关起来不闻不问,独自忧心忡忡地揣测未来要更加熬人。随着七日之期将尽,林文潇再乐天的性子也撑不住了,昨晚她就因为焦虑而失眠,天色将亮才勉强睡去,睡了一会又在不安中醒来。 少女搜肠刮肚,极尽恶毒之能事的小声诅咒着戚应晖,倒不是她真的生性粗鄙,在困境中原形毕露,而是她要努力的把攻击性的矛头锚定在外,以免其转向自身,压垮自己已经无比脆弱的精神。 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坚持到第七天看到一个结果,也惧怕那结果,她怕大叔来,再一次被戚应晖冻在冰里,更怕大叔不来,置自己于不顾。 真的好想逃避啊,逃避这绝望的监禁,逃避不容乐观又无法预判的结果,逃避可怕的未来,在最坏的结果到来之前一死了之?可是死会很疼的,她又很怕疼。花花世界那么美好,朝霞和夕阳那样好看,冬雪和花开那么迷人,同学朋友那样青春有趣,大叔一本正经拒绝自己的样子那么暖心,爸爸妈妈那么疼爱自己,只要随便想到这其中的哪一样,她也都绝对舍不得一死了之。 林文潇想着想着,发现自己走了神,居然就又哭又笑,忘了继续诅咒罪魁祸首。得赶紧把眼泪擦掉,免得被敌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顺了恶人的意。 她还没来及抬起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怒吼—— “该死的妖女,毁我道心,你罪该万死!” 坏了,千算万算,没想到这恶人崩溃得如此之快,他到底是做过多少坏事、心思有多恶毒,才能这么快把自己击溃。眼下却麻烦了,杀身之祸近在眼前,她却没预想到会是如此爆发,要如何应对。 林文潇已来不及细想,赶紧拭去眼泪,为了体面也好,为了不在对方面前露怯也好,总之,少女的眼泪不能成为恶人的笑柄。 灵光一闪,林文潇已找到一线生机,只要对方还能听进去自己说一两句话,她就有办法再拖一拖。 然而她终究还是不了解所谓修士是什么样的物种,毁人道心,断人道途,其深仇大怨犹胜杀身!戚应晖不由分说撞入林文潇的房间,门框墙体在他身后凝冰破碎,少女万分惊恐的看到,门口监视自己的四个人死了三个,尸骸被冻在坑坑洼洼的冰块里,支离破碎,血水也冻成冰渣,凌乱不堪。仅剩的一个也被吓得夺路而逃。 不用想,主子既然发了疯,这庄园里很快就会逃得一干二净。 戚应晖手里握着一块被撕烂的仙人掌,满面阴沉,走向瑟瑟发抖的林文潇,一掌握住少女的面颊。 眼目血红的戚应晖狞笑着松手,林文潇口鼻皆被冰封。他的怒气远未宣泄,扬起仙人掌狠狠抽打在少女的肩颈上。 林文潇痛极,更要命的确是窒息的阴影。她跪在地上伸手想要抠开冰封,却哪能抠得动。力气飞速流逝,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深陷绝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妖女!你不是能说会道吗,再说呀,哈哈哈哈哈哈。”戚应晖病态的狂笑,又一次用仙人掌抽打面前的女孩,眼见她鲜血淋漓,却连痛苦的嘶喊都发不出,心中涌起报复的快感。 “住手!”神逸的惊惶的喊声自身后响起,劲风疾袭而至。 戚应晖一挑眉,脸上显出一种变态的狂喜,他快速回转身,一边伸手抵住神逸,一边大笑:“第五良人,你来晚了!” 第二十二章 死得其所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一记实打实的对撞,戚应晖虽是仓促应对,却也绝不留手,道途已毁,再招揽神逸毫无意义。 对撞的结果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六天之前,神逸还只是练气中期,只会拳打脚踢,对敌间虽有巧变,却仍被他稳稳拿捏。 怎么短短六天,这小子的拳劲刚猛了那么多——不止于此,手掌被震退后,戚应晖只觉得整条胳膊都燥热难忍,掌心更加灼痛不堪。那一拳里竟然藏了如此险恶的火劲? “你也是术修?还筑基了?”戚应晖失口大叫,不可置信。 神逸无心与他对答,变出一张符纸,夹在指间一掌打上戚应晖胸口,符箓实实在在贴在他胸前,刚离开神逸手掌,便即触发,那是一张雷符。 戚应晖有真气护体,雷电并未能够立即钻入身体,却也在体表游走,把他给电麻了,他口舌麻木,以至于一句脏话憋在口中吐不出去,这小子怎么还是个符修?上次交手时他明明是个体修吧? 术符体三修并进?短短六天,练气中期摇身一变成了筑基初期?骗鬼呢吧!他突然想到这小子自称师承玄望子,难不成……难不成…… 开什么玩笑! 戚应晖鼓动真气,震飞雷符,正待镇压麻木感还以颜色。只见神逸又一气抽出十几张雷符,毫不心疼地一把洒出。雷符激发,相互勾连成一张电网将戚应晖罩困其中,符纸在雷电牵引下聚拢,摆明车马硬要困住他。 戚应晖心下一片凄凉,寻常修士哪有如此挥霍手笔,结合之前种种怪异,看来这小子定是玄望真人的弟子无疑。这么说玄望真人没出手来收拾自己,原来是把自己当做给徒弟练级的经验包了。 此时此刻,戚应晖本就被林文潇玩坏的道心更是被干得稀碎。他深刻感受到了从前引以为傲的所谓“仙凡有别”,只不过这次,人家是仙,他自己才是所谓的“凡人蝼蚁”。 戚应晖大受打击,神逸有苦自己知,那天他让老五中药铺采购,就是为了以天宫道法秘传调制朱砂。可惜他筑基初成,虽有朱砂,真气毕竟捉襟见肘,纵然阴阳流转生生不息,画符时也需量入为出。此次救人毫无头绪,他光是引路符就画了三十几张,为了保持战力,他只画了雷符火符各十余张。 原想着戚应晖善使寒冰,只要周旋得足够久,对方稍露破绽,就把雷火符纸一并洒出,以火融冰,以雷击敌,配合种种手段,有心算无心之下,或有几分越境克敌的把握。至于戚应晖会做什么准备,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然而眼下林丫头口鼻惨遭冰封,窒息就在眼前,施救刻不容缓,他不得已只能以雷符困敌,先救人再说。至于一并洒出火符?神逸觉得只以这些符纸就想干翻一个神完气足的筑基后期,多少有点没睡醒。 神逸从戚应晖身边一跃而过,飞速来到林文潇身边,只见她眼泪汪汪,面色已经不对,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一手按在林文潇胸口,让阴阳真气硬生生贯透肌肤,渗入心肺,不惜虚耗也要暂缓缺氧的困局,同时拔出堵在胸口里的浊气。 另一只手握住林文潇面颊,鼓荡火劲融冰,然而担心下手没轻没重,毁了少女容貌,花一样的年纪,想想就让人心生不忍。 于是这火劲把控要得极为精准,也亏得天宫道经先观五气锤炼念力,神逸一心多用之下竟然侥幸没出什么错。 少女躺在地上,被神逸按着胸口,感觉到那一股真气在自己胸口流转搬运,一时心绪错杂,羞得闭上双眼,滚下两行眼泪。 “狗男女!”几十秒过去后,一声暴吼从身后传来,戚应晖眼看就要脱困,倒是比神逸估计的慢了许多,看起来这个筑基后期好像成色不足,有点草包。神逸有点后悔刚才没有一并使出火符将对方解决掉。 其实也是他对师门了解不足,天宫道的筑基初期过于强横了些,让他以为人人皆然,一不小心就把戚应晖高估了几条街。 后悔之余,神逸仍有几分暗自庆幸,毕竟这戚应晖有点太面了,真一把符撒出去把他给杀了,多少还是有点没做好准备,这个准备包括在心理上如何面对手染鲜血的自己,也包括在物理上如何毁尸灭迹。法治社会有为青年,甚至修了仙前途远大,岂能为了一个恶棍去踩缝纫机。 “第五良人!你师出高门很了不起吗?老子道途已绝,怕你个锤子,今日便拉你和那小妖女垫背!”戚应晖终于从电网囚笼里脱身,并将所有雷符击毁,巨大的内心落差使他如癫如狂。 一边嘶吼,一边将双手举过头顶,阴寒真气从掌心喷薄而出,氤氲成云,越飘越淡,消失在空气中。下一刻,星星点点的冰锥从神逸和林文潇二人周身一米外浮现,足足一百零八之数,围得水泄不通。 “天罡地煞……冰狱杀!”不知是怒极还是疯极,戚应晖进入了输出靠吼的狂态里。 距离救下林文潇还差一点,神逸心中大急,戚应晖玩命开大,他却腾不出手来。情急之下,神逸合身扑在林文潇身上,他要赌一赌内丹篇锤炼的肉身能否硬吃下这一击,毕竟对面那位筑基后期菜得惊人。 但如果挨不下来,那结果……他不敢想…… 林文潇也因戚应晖的疯狂大喊而注意到这一幕,她心中畏惧至极,却也不想神逸陪她去死,她想摇头,却被神逸摁着口鼻动弹不得。 “没事,丫头,别怕。”神逸几乎与她脸贴着脸,出言安抚。 林文潇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可眼下就算不信……不信有什么用呢。一念及此她反而安心下来,被神逸压在身下,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包裹身心,好像就这么死了,也算死得其所。 冰锥落下,神逸鼓荡真气以肉身硬抗,之前筑基时硬吞了戚应晖全力一击的冰劲,眼下肉身牢固,皮肉内外真气流转,冰锥竟锥之不入。 然而锥不进归锥不进,锥力透体,神逸面色一红又一白,“哇”一口鲜血喷了林文潇一脸。 冰锥有百八之数,并没一起落下,后发而至的冰锥层层击落,直击肉身的有之,落在先前冰锥之尾的也有之,神逸的身体逐渐扛不住,被刺破皮肉,鲜血刚一渗出,即被冻成血冰渣,寒劲入体,侵迫脏腑。 神逸丹田内阴阳真气种子飞快轮转,驱使脏腑五行气运转,硬抗凶险寒劲。 如此一来,分心愈多,念力捉襟见肘,每况愈下,神逸再也控不住手上火劲,一个不慎,在林文潇面上燎出几个水泡。然而也因此一举彻底消融了冰封。 林文潇满脸鲜血,一瞬间竟也没感到疼痛,神逸身上伤势可怖,她早已按捺不住,口舌尚且僵硬,已含含糊糊哭喊出声:“大叔!!!” 神逸听得声音入耳,松了口气,专心搬运五脏内气,抵抗那华而不实却几乎要了他小命的“天罡地煞冰狱杀”。 戚应晖招式去尽,看到神逸硬受自己压箱底的绝技全力一击竟然未死,心中再无怀疑,这小子必是玄望真人门下,他嘿嘿哈哈狂笑了一阵,玄望真人又怎么样,自己一介散修,筑基境界,道途又毁,杀一个玄望门下弟子,足可在修真界大大留名,有赚无亏。 他喘了两口气,起手凝出一根长长冰刺,向着半遭冰封的神逸走去。 第二十三章 狗男女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被冻得想打摆子,却因冰锥加身动弹不得,他心里直骂娘——之前没有一气用光火符真是大大失策。 就算失手杀了戚应晖去踩缝纫机,也总好过自己死了让对方去踩缝纫机啊。 而且就戚应晖这么劣迹斑斑的修士,只怕今天弄死自己,也还是能逍遥法外吧。如今不但自己小命难保,林丫头怕不是也得跟自己做一对同命鸳鸯了。 操作失误,救人白救,这感觉很扯淡。 他试图再挣扎一下,以念力引动储物指环,看能否把火符直接抛到最远距离,再阴那老小子一手。 不过结果让人失望,刚才为了救下林文潇,他不计消耗,如今又身受重创,不试还觉察不到,一试才知道念力已所剩无几…… “对不起啊丫头……把你害了。”神逸苦笑着向林文潇道歉。 面对此情此景,林文潇倒是看得开,逗他道:“咱们俩这个体位死掉的话,恐怕你很难跟女朋友解释吧。” 神逸果然被逗笑:“你这丫头。哎……哈哈……”一笑之下牵动伤势,脏腑生痛。 “狗男女!受死!”戚应晖大叫。 白光落下,戚应晖动作终于停了下来,随后他的脑袋被断颈处的血压冲上高空。 一个女人站在戚应晖无头的尸体旁,娴熟地撑起一把雨伞,遮挡血雨。 “来得晚了点,你还活着吗?”女人言语中对自己的做了一个小小评价,但并无自责或者怜悯。 “多谢出手…相救,敢问前辈……怎么称呼?”神逸咧着嘴忍痛问道。 “贫道道号,虚玄子。”女人随口应答,口称贫道,身穿小西装和连体包臀裙,画风怪异的让神逸想起某个晚上戴墨镜的小老头。 于是他脱口而出:“虚玄子……师姐?” 女人站在血雨中冷冷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别乱攀亲戚。” “师姐!我是虚黄子啊!”神逸大声道。 “什么虚晃子……嗯?草,师父给我收了个师弟?!”女人画风突变,提起高跟长腿,一脚踢碎了封在神逸背上的冰锥。 关于毁尸灭迹这事情,虚玄子做得非常顺手,取了个风油精瓶子出来在尸体上滴了几滴黄澄澄的药液,那么大个人就化得干干净净了。 完事还丢给师弟一串钥匙说:“这是那个冤种身上的,有兴趣的话可以在这庄园里搜搜看,有没有剩下什么好东西。虽然估计是个穷鬼,但好歹也算修士,说不定能找到对你有用的。” “师姐你什么行当的,动手这么利索?”神逸坐在一旁休息,看得目瞪口呆,随口发问。 “我啊,我带高三。平时烦得很,出来散散心搞搞事,有益身心健康。”虚玄子回答。 “这年头人民教师这么辣的吗?”神逸感慨至极,不小心嘀咕出声。 “又不是在学校,穿什么衣服不是我自己的事情么?说起来~小师弟身材管理得不错啊,想跟师姐双修嘛?”虚玄子一边打量一边发出邀请,丝毫不顾旁边还有个林文潇。 神逸连忙摆手拒绝:“别…师父不让我打你的主意,说你成家了。” 虚玄子狐媚一笑:“哦?这么说你早就打师姐主意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瞎说!”神逸急了。 虚玄子报以一个标准的“女王三段笑”,表示自己调戏得逞了。 “师姐…你怎么会突然出现把我救下来啊?而且刚才你还不认识我呢。”神逸好奇的问道。 虚玄子一笑,说:“好吧,既然你问了,那谁,别躲着了,快进来吧。” 神逸望向门口,就见第五个人鬼鬼祟祟探出个头来。 老五确认神逸没有突然跳起来后,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大咧咧走过来,坐在虚玄子身边,伸手搂住她肩膀:“女菩萨,谢谢你救我兄弟啊。” “卧槽你们……”神逸觉得信息量有点大。 老五怒道:“滚滚滚,你别瞎想,我和女菩萨是很纯粹的肢体动作学术切磋关系,才不是两口子。” 神逸长出一口气:“那我就放……我放你个头啊,你和我师姐到底咋回事?” 老五一脸理所应当:“她来我们酒吧喝酒啊。” 神逸比了两个大拇指:“你牛逼。呸,你俩牛逼。你俩啥时候认识的啊?” 老五脸一苦,对神逸不无怨念,他那么多切磋交流的朋友,怎么可能记得每一个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认识的,这小子好像是不满意自己和他师姐有染,故意拆台的。 就听虚玄子接过话茬:“四年前,我老公跟人斗法没斗赢,不在了,后来我心里难受,去酒吧买醉,就认识小五了,他是个大暖男,人挺好,完事就留了个联系方式。没成想,这个小五呀,是个中央空调,不知不觉都两年没联系我了,前天为了你的事,小五给我打电话求我出手帮忙,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出来散散心,顺便混他的车兜兜风。哎,如果知道你是我师弟的话,我就御剑飞过来了。毕竟,相好的哪有师弟重要,不是嘛?” 老五捏着虚玄子的下巴不满道:“女人,你说我不重要是吧?我生气了哦,哄不好了哦~” 虚玄子推了他一把:“讨厌,哄你的事情回去说。” 然后她又从戒指里弹出一颗丹药落在神逸手里,说:“来,师弟,我看你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把这颗丹药吃了,师姐给你疗伤。保你活蹦乱跳,周一准时上班。” 虚玄子是金丹期修为,六道皆精,随手丢出的丹药治疗筑基境小伤,自然药到病除。 神逸跳起来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泰,忙又问师姐有没有办法治好林文潇脸上的伤。 虚玄子嫌弃又宠溺地看着师弟,说:“你这个小笨蛋,连驻颜丹都不会炼嘛,这么呆,以后怎么哄女孩子开心啊?”说着就赏了师弟一瓶子驻颜丹,表示这是师姐给的见面礼,让他拿着以后泡妞用。 老五在一旁双眼直放光,拉着虚玄子说:“女菩萨,我也想要见面礼。” 虚玄子赏了他一个脑瓜崩,随即取了一瓶驻颜丹给他:“你想去哄谁家女孩子开心我不管,可记住了,色字头上一把刀,别把自己折进去了,我还要用呢。” 老五连声称谢。 从始至终,心理系高才生林文潇一句话都没敢说,她觉得神仙之间的事情,她一个凡人不要跟着瞎逼逼比较好。戚应晖泉下有知认为自己死得很冤。 回去路上,老五开车,虚玄子坐副驾驶,因为后座有人,两人手上还算矜持,神逸大大方方把林文潇搂在怀里,林文潇看着窗外夕阳,总算确定自己已脱离苦海。 一根崩到极致的弦终于轻轻断开,她泪如泉涌,在神逸怀里痛哭失声。一直哭尽了所有力气,才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十四章 好好多读点书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听到林文潇睡熟了,虚玄子重新自我介绍,说她本名叫赵雪盈,神逸问怎么这么郑重其事。 赵师姐小声提点道:“一看师父他老人家就什么常识都没给你讲,咱们有道号的人呢,在修士面前只报自己的道号,对方不是修士了,就只报俗世姓名,只有至亲至近的人,才能同时告知自己的名字和道号。否则,不管在俗世圈子还是修真圈子都容易惹上许多麻烦。” 神逸虚心受教:“哦~谢谢师姐提点,那,刚被你杀那个,戚……” 赵雪盈打断道:“住口,不要说出来,杂鱼的名字不配被我听到,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多研究研究高考新题型呢。” 神逸讪笑:“师姐真敬业。” 赵雪盈又说:“只有没根脚的散修杂鱼才会这么粗心大意,没有道号也不知道给自己起个绰号,活该他死得糊里糊涂。” 神逸恍然大悟。 赵雪盈从前面别过头来,像个狐狸一样瞧着师弟:“你连这都不知道,该不会呆头呆脑,也把自己俗世真名报出去了吧。” 神逸不无得意地笑起来:“没有,我报了个假名字,叫第五良人。” 第五个人插嘴道:“我怎么觉得你小子这假名起的不安好心呢?人家寻仇寻到我头上怎么办?” 赵雪盈说:“好好开你的车,寻到你头上你就不会找我嘛,你这么好用,姐姐当然会罩你呀。” 老五:“哎~自己的事自己清楚,我看你啊,有了师弟,忘了相好的。” 赵雪盈白了他一眼:“怎样?当然师弟重要啊,我都三十六了,一直在师门里当小师妹,不开心呀。哎,师弟,要不要搬过来跟师姐一起住?师姐那宝贝可多了。” 老五:“我我我,我搬过去,我俩穿一条裤子,我去了他指定也去。” 神逸:“不了,不给你俩当电灯泡了。” 赵雪盈哼了一声,不大开心。 神逸突然想到什么:“师姐你才三十六岁就金丹了?这么牛逼?” 赵雪盈解释道:“我先天百窍,资质在本门八百年内排第一,师父他老人家守着我出生的,三岁的时候他就把道法传我了。” 神逸吃惊:“卧槽,老头真的能掐会算?” 赵雪盈难得板起面孔:“别叫老头,要叫师父,尊师重道懂不懂?” 神逸改口又说了一遍:“好好好,师父真的能掐会算?” 赵雪盈皱起眉,挠了挠头:“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他看的那些书吧,我总觉得他是个忽悠,但他很介意别人说他算卦不准,你就当他会算吧。他知道我先天百窍,是我在娘胎里的时候,就被他观气看出来了。” 神逸突然又好奇:“那道经你学了多少了?” 赵雪盈随口答道:“五百四十字。” 神逸有点意外:“金丹才能看五百四十字?” 赵雪盈说:“总纲二百七十字,包罗了道法根本和练气法门,筑基后修为稳定了,再阅一百四十字,金丹期,一百三十字,再往后……我过两个月告诉你。” 神逸:“师姐你……?” 赵雪盈得意道:“不然你以为先天百窍是什么意思?要不要帮我双修,这样我估计也就需要十几二十天吧。” 神逸连忙摆手:“不了,师姐还是慢一点,行稳致远嘛。” 赵雪盈:“我怎么觉得你是怕被榨干。” 老五帮忙打圆场:“不是,他就是思想比较传统。” 赵雪盈好像真的盼这个师弟盼太久了,对神逸爱护有加,一路耳提面命,说了好多修真圈子的江湖经验给他,神逸只道受用无穷,却不知道师姐不小心漏了一个很重要的常识,这个常识在不久的将来让他三观尽碎直骂娘。 回到市区时,霓虹璀璨夜色已深,老五问都不问就把车子开到了神逸住的小区,林文潇也是这时才悠悠醒转。认出是神逸住处的楼下,偷偷脸红。 神逸也颇为好客,招呼师姐进门喝杯茶。赵雪盈当然不客气,施施然跟着上了楼。 然而一进门,她就很没礼貌地又来了一个女王三段笑,表示师弟住得未免过于穷酸。神逸脸色一黑。 赵雪盈止住笑,又看了几眼,夸赞道:“布局改得不错,五行周转生生不息,难为你在螺蛳壳里也能铺开道场,这么小的空间里做成这样,不错不错。” 神逸还在分辨这话是夸他还是损他,赵雪盈便挑剔起来:“就是太保守了,这样如何突飞猛进?” 神逸:“不瞒师姐,我不到一个月筑基,再快怕是要走火入魔了。” 赵雪盈微感诧异,挑眉看了神逸半晌,由衷道:“倒是小看你了,你很不错。师父他老人家果然眼光刁钻老辣,我还在想呢,在我之后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入他老人家法眼。” 神逸又好奇道:“诶?师姐,那我先天多少窍?” 赵雪盈笑道:“你都修炼到筑基了,这谁还能看出来,不过今天帮你疗伤的时候,确实发现你走得有些太急太猛,浑身上下经脉窍穴就没有不伤的,不破不立,这样固然是快,但要不是凑巧被我发现给你治好了,结丹之后便有你苦头吃的,只怕是耗尽寿数也入不了元婴了。” 她沉吟了一下又郑重说道:“神逸,你要好好记得,破而后立,败而后成,是极其凶险的偏锋险路,所谓不得已而用之,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乱来。若是真有一天你这么做了,就尽早来找师姐,师姐会尽可能帮你想办法。” 神逸心中温暖,深深向师姐施了一礼:“谢谢师姐,我会记得的。” 赵雪盈笑道:“傻孩子,跟师姐还这么客气。” 赵雪盈又教了神逸一套五行刑克、生灭轮转的陈设摆法,只是口头指指点点没有实际去摆,神逸记在心里,单凭脑补就觉得那样摆出来的房间看起来很可怕。于是问了一句这么摆有没有缺陷。 赵雪盈满不在乎地说:“凶煞气重点,容易吸引某些奇怪的电磁场意识体,没事,招来了就斩掉,斩了就能当资粮用,也够塞牙缝的。” 神逸吐槽:“翻译翻译就是会闹鬼咯?” 赵雪盈嫣然一笑:“傻师弟,世界上哪有鬼,要相信唯物主义。” 神逸再次吐槽:“我并不觉得我们修真的人哪里唯物了。” 赵雪盈和蔼的嘲笑道:“你这么想是因为你不懂科学,好好多读点书,乖。” 喝了茶,吃了点心,赵雪盈抱怨了一句今天能量摄入超标了,得多做运动消消食,便起身要告辞。老五也自然而然跟着一起告辞,神逸产生了一种CP被人抢了的奇妙幻觉,然后不无尴尬的注意到,屋里只剩下自己和林丫头了。 第二十五章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林丫头特别知趣,默默地看了他一阵,就开始帮神逸铺地铺,然后大大方方一个人把床占了,毫无邀请神逸更进一步发展暧昧关系的意思。 天有点冷,夜有些凉。 林文潇默默卷紧了薄薄的被褥,她上次大致也是这般睡姿,神逸能从熟悉的角度看到她的肩膀曲线,但今天却觉得她看起来格外脆弱。 神逸坐在林文潇给自己铺的地铺上,苦笑这丫头是真不跟他客气。不过他也怜惜这个姑娘的遭遇,尤其他心知肚明,林文潇这次有此遭遇,多半是被自己连累,少半才是遇人不淑劫数难逃。 枕着狗熊玩偶,神逸摆了个和上次不太一样的姿势,准备在修炼内丹篇的状态下入睡,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件事了。 大概过了两三个小时,神逸耐不住性子,问了句:“还没睡吗?” 林文潇沉默了片刻,小声开口:“没有。” 神逸索性坐起身来,筑基之后,五感灵敏,他仅从呼吸节奏就能听出林文潇是醒着的,关心则乱,搞得他也无法安心修行。 看了看月光,神逸提议:“既然睡不着,一起看看夜景吧,怎么样?” 林文潇又沉默了一会,说:“好。” 二人来到阳台,廉价的出租屋能有阳台已是意外,两人并立就难免有些逼仄。 神逸看着远方和天空,林文潇垂头看着楼下。 看着楼下空旷的街道,时而不时飞掠而过的汽车,她有一种飞身而下的冲动,不过已经熬过了最难熬的险境,她的精神并没有那么紧绷。 书本上的知识足以让她知道自己怎么了,她也大概知道一点处理的方法,但那需要时间。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不必说她自己险死还生,单是死在她房间外的那几个守卫和戚应晖断颈处喷出的冲天血雾,就足够在她心底留下巨大的创伤了,更何况,神逸还在救她时,喷了她一脸血,让她几乎以为神逸也要死了。 彼时在极度紧张的场景下,肾上腺素的大量刺激之下,她尚可支撑,甚至能给神逸讲笑话,笑对生死。 可随着身体里那些的化学刺激逐渐消退,创伤事件对她的影响显现出来。 现在想来,在虚玄子离开前,她不肯说话,倒未必全然是觉得自己不该插嘴,而是想起当时在血雨中撑伞的虚玄子,她心中有一种极为深刻的恐惧,即便,血是敌人的血,虚玄子是救命恩人—— 原来真的有人会如此轻描淡写杀人,而这杀人者,甚至还是个开朗和善的“好姐姐”。 林文潇试着开口,但喉咙里仿佛有些干涩,试了两次都没能发出声音,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神逸。好像在那场惊心动魄之后,“大叔”这个词就很难说出口了。 神逸转向她,和善的面容一如既往:“怎么了,丫头,想说什么呢?” 林文潇有被这种熟悉感鼓励到,于是发问:“原来,你是仙人啊?”话一开口,莫名自惭形秽。 神逸笑道:“什么仙人啊,就是不久前有个老爷爷突然教了我一点特别的功夫而已。要相信唯物主义。” 师姐这句话是真好用,现学现卖张嘴就来。 这句话给了林文潇许多的亲近感,仿佛这样,前几天与神逸的交集就不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林文潇向他靠了靠,张张嘴,总算把那句称呼叫出口:“大叔,这几天……我很害怕。” 神逸笑着摸摸她的头发:“我知道,所以我已经尽快赶来了,可惜还是来得有点晚,对不起哦。” 林文潇点点头。 神逸又问:“说起来好奇怪啊,明明没到七天,为什么戚应晖像疯了一样,对你下那么狠的手,发生了什么?” 林文潇看着神逸好奇的样子,突然想逃避神逸的目光,于是望向远方。说也奇怪,做下那事的时候她都毫无障碍,眼下被大叔问起,她反而羞于启齿了。 神逸被她的表现搞得更加好奇,伸出指头戳了戳她。 林文潇想了想,转身往屋里走:“到屋里我给你讲。” 神逸回到屋内,开了灯,林文潇坐在单人沙发上,抱着双腿,靠在靠背上,觉得舒服了些。神逸就坐在她面前的地铺上,靠着床。 林文潇娓娓道来:“那天,被他抓走前,我看到他把你冻在冰里,以为你死了。再后来他又说你会去救我,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可无论你能不能来,我都想给他找些麻烦。” 神逸有点吃惊,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竟然能给筑基期的修士找来那么大的麻烦,越发好奇。 林文潇随着回忆,有些咬牙切齿:“总之,我不能让他……伤害了我们两个,却不付出任何代价。” “我试探了两天,发现那家伙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林文潇不急不缓地讲述着自己的所作所为,神逸听了既感到惊奇,又有些难以置信,林文潇便随之向他讲解,自己如何把“仙人掌”和“曾遭伤害的弱者”建立强联结,使其成为怨恨的象征,又讲解了如何激活人内心的恐惧,使其进行自我攻击。 神逸听明白之后不觉对这个小丫头心生敬畏,他突然想起某位关中大侠的成名之战,以及那句总结——“知识就是力量”。 仿佛是不小心带入了戚应晖的角色,神逸下意识去思考如何破林文潇的局,问道:“既然你说他是这么傲慢的人,那你怎么肯定他会收下你的仙人掌呢,如果他说你不配送他东西,就不中你的激将法呢?” 林文潇说:“我不是用激将法让他收下的,我故意先问了他是不是真心想要招揽你,他说是,这会使他暂时陷入一种‘与我们合作’思考定势里,那么收下仙人掌,就是他对自我行为合理性认同的一种延续动作,这样的场景下,他不太可能拒绝。” 神逸似懂非懂,稍微有点懂,又问了句:“那他的真心如果是不想合作呢?” 林文潇:“那你刚才提到我用了激将法,就是对对抗可能性的补充。” 神逸沉默了,他突然有点怜悯戚应晖,林丫头竟然给他编织了那么一张到处都是陷阱的网,然后一把将其推下了深渊。 他自忖换了自己,只怕也得老老实实把仙人掌收下,这简直就像是精神控制一样。怪不得戚应晖最后把林丫头叫作“妖女”。 “其实我只是想给他点罪受,这样能拖住他,不使他有机会布置怎么对付你。”林文潇看出了神逸对自己的那一丝丝忌惮,心中难过,继续说了下去,“但没想到好像用力太过……你来的时候,他突然就崩溃了,说什么毁了他的道心,然后就杀了好多人……”说到这里她声音扭曲,停了下来。 林文潇掩住嘴巴,眼睛突然红了,随即掩面痛哭。 神逸不知所措,只得上前抱住小丫头,轻轻拍打着后背安抚。 林文潇泣不成声,几乎喘不过气…… “我…我真的没想……害死他们啊——大叔,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想把那些人害死啊——” 戚应晖闯进房间时,屠杀自己手下的景象,像一个梦魇,在林文潇心头挥之不去,让她仿佛觉得,那个在血雨里撑伞,谈笑间杀人的女子,长着自己的面容。 第二十六章 道阻且长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眼泪是心灵的洪水,可以带着积郁滚滚而去。 林文潇的创伤没有那么容易解决,但她确实需要好好哭上几场。 周日,神逸带着林文潇外出散心,想让小丫头换换心情稍加缓释。一片善心天地可鉴,不幸的是他陪伴的是一个精通人心的小行家,她很懂得如何疗愈此刻的自己。于是神逸被拉去坐了过山车、玩了大摆锤、体验了跳楼机、逛了鬼屋、走了玻璃天桥。 最后神逸哀求道:“小祖宗,你再玩下去,我以后就不敢学御剑飞行了。” 林文潇淡淡微笑:“不会的,你会提前适应。” 总算看到林丫头笑了,神逸感觉这几通惊吓挨得不亏。 从电影院看完恐怖片出来时,已是夕阳西下。 林文潇要回学校了,失踪了一个星期,不知道会不会受处分,乃至于劝退什么的。 不是不想解释,只是这惊心动魄的一周,见了生生死死,见了修士斗法,见了光怪陆离的一切之后,她连扯谎都不知道从何说起能听起来更真实一点。 对此,神逸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尽心把她送到学校门口,保护安全也好,陪伴也罢,总之,在这次事件之后,总要看到她安全进学校才能放心。 两人一路上扯了不少闲篇,林文潇没从创伤里真的恢复,所以她只是发问,并无分享的意向,神逸长篇大论,说得口干舌燥,讲了许多事情,关于修仙、关于工作、关于老五、关于童年、关于他们俩,只要是林文潇想听的,他知无不言,基于某种温柔的态度,神逸期待能使林丫头畅快一点。 他说不上自己对林文潇到底是什么态度,非分之想有之,怜惜有之,倾慕有之,慈爱有之。决计不忍伤害,决计不能占有。她是窈窕淑女,也是蒹葭苍苍,是一切美好意涵的具现,是求之不得,也不可求之。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终于是把林文潇送到了学校门口,余晖映得漫天云霞都一片金红。 几乎沉默了一路一直都在听听听的林文潇展颜一笑,她张开双手说:“大叔,抱一下再走吧。” 这是一个温和的邀请,神逸宁可相信小丫头又用了什么手段令自己依从,他大大方方走过去,轻轻抱着林文潇。 “我想好了,大叔。之前,我对你有许多憧憬,那样很不懂事,令你为难。”少女在他的怀抱里,吐字清晰地呢喃着。 神逸很想说自己并不为难,甚至很享受,但回味一下,也的确头疼困扰,似乎怎么做都不对。 少女继续说道:“那些天,我看了一部旧电影,应该是大叔小时候看过的吧,里面说‘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披着金甲圣衣,踩着七色云彩来娶我’。谢谢你,大叔,你充分满足了我对缘分的一切憧憬和想象,也让我对那部电影结局的感受不再悲伤。” 她顿了顿,继续轻声地说:“因为满足,所以也就不再奢望,不想再使你为难。我现在觉得很温暖,很开心。所以就在这里分别吧。仙途漫漫,道阻且长,大叔你要保重,也要过得幸福。我会一直祝福你的。” 少女的语气温柔又坚定,令神逸觉得安心,也令他觉得不舍,鬼使神差似的,他问了一句:“那我们还会再见吗?” 林文潇从他怀抱里离开,目光清澈地看着他,说:“会的,因为我会很想你的。等我再长大一些,等我变得不一样,我想我一定会兴冲冲地找到你,让你看看那时的我。” 神逸摸摸少女的头:“好,我很期待。那——再会……嗯,保重。” 林文潇:“再会,保重。” 少女转身,走过学校门禁的栅栏,回过身向神逸挥手。 神逸也挥手,他觉得自己好像失恋了,又觉得这样失恋似乎挺美好,所以他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口中念念叨叨:“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回到家,夜已深,神逸知道这个房间里再不会多出那个令人心驰神摇的背影,心中怅然。 大学时代不懂青春珍贵,人到中年少了许多妄念,以为能跟尹楠重归旧好,即是上天垂爱,足以庆慰此生。怎么也想不到竟会遇上一个林丫头,爱得莫名其妙,散得糊里糊涂,乱我心者,昨日之日多烦忧,离我去者,今日之日不可留。 想找老五喝酒,突然想起老五跟师姐那不可言说的样子,觉得这个逼绝对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情,还得给自己补刀添堵,这酒不喝也罢。 无心修行,无心读书,无心睡觉,仿佛一夜回到少年时。 那就荒废点光阴来回味吧,算是对青春的纪念。 东方破晓,城市又起喧嚣。 周一的心情——有点想念自己的工位。 打卡上班时,早得连宋涛山都没来,神逸坐在工位上炫饭,鸡蛋煎饼果子,烫手烫嘴不烧心。 宋涛山果然是除神逸以外第一个到的,孩子很有礼貌:“神老师好。” 孩子莫名其妙:“您没架拐?” 神逸:“什么拐。” 孩子很没眼色:“他们说您被撞瘸了。” 神逸大怒:“谁瘸了?呸!谁说的?” 孩子胡说八道:“大家都在说。” 接下来到的是马奕峰,马奕峰也是大差不差的打招呼:“哟,来啦。诶?你拐呢?” 神逸没好气道:“我说我被车撞了没说我瘸了啊,怎么到你这变成这样了?” 马奕峰很无辜:“不是,我听他们说的啊……” 神逸:“我就跟你一个人请了假,现在都在传我瘸了,你觉得是谁传的谣。” 马奕峰继续犯迷糊:“那你出车祸,还昏迷一天,没瘸的话,难道肾撞丢了一个?” 神逸摸了摸下巴,开始回想,发现自己好像是疏漏了,今天上班应该带点妆来的,于是自言自语:“对哦……”旋即反应过来,“呸,我肾好着呢。你才肾丢了。” 马奕峰:“那你是……?” 神逸:“撞了一身伤,还有点脑震荡。” 马奕峰:“哦——好的。” 于是第二天公司开始传,说神逸出事故,脑子被撞傻了,所以脾气比较大,大家别去惹他。神逸听到这个传言后,确实脾气很大。 许久没在工位上摸鱼了,突然一摸感觉很爽。然而很快工作就以排山倒海之势压来。神逸自忖,自己好歹也是筑基境修士了,应付点工作还不手到擒来,然而并不。 十月底的线下活动被提上日程,根据马奕峰转述,神逸之前写那个PPT张总监已经看过,张总监实名点赞表示策划案不错,然后给活动定了个主题,与他的策划八竿子打不着,张总监说就按这个策划来,稍加修改即可,然后关于如何修改提了几点很重要的小要求,这几点小要求会使整个策划推翻重做还在其次,主要是自己还互相矛盾。 马奕峰转述时也很轻松愉悦,勉励了神逸几句,表示让神逸今天把策划案按要求改好。 于是神逸就打开了第四附属医院的网站,考虑着要不要给张总和马主任挂个号,也没啥,主要是看看脑子。 第二十七章 人的心就拳头大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干活的时候给自己脑袋上贴了一张宁神符,刚刚偷偷现画的,此符对于增加灵感毫无用处,主要功能是让人安静宁神不上火。 不多会就被王小胖注意到,小胖特好奇:“神哥,你那符哪卖的,画的真像回事。” 神逸怡然自得的转过头,吹了口气,灵符依旧贴在脑门上,但被直直吹起,像夏天的帘子:“你想要啊,我还有呢,送你?” 小胖连连点头:“要要要,我从小就喜欢这些灵符啊八卦啊之类的。” 神逸把手伸进上衣内袋,假装从兜里取出一张之前备好的符纸送给小胖,小胖接过去仔细端详,惊喜道:“哇,是百解消灾符,谢谢神哥,谢谢神哥。” 神逸有点吃惊:“咦,行家呀。” 小胖有点不好意思:“喜欢嘛。小时候就看过那些书。不过这些东西估计都不是真的,太可惜了。” 要是以前神逸当然也这么想,但一个亲手玩过雷符火符的人立场当然会有所转变,于是他笑着问:“你咋知道不是真的。” 小胖:“灵符嘛,抓鬼的,怎么会是真的,要是真的的话,那不就真有鬼了。” 神逸特想用师姐那句要相信唯物主义来教育小胖,但是想想对方应该get不到这里的梗,就咽了下去。 马奕峰终于是听不下去了,咳了两声:“上班呢,你俩别聊得这么明目张胆。还有,神逸,头上符揭了,这么上班像什么样子。” 神逸老大不情愿的哦了一声,把宁神符从脑门上拽下来,折好塞进了兜里。小胖也赶紧把那张消灾符夹在了笔记本里,爱惜得紧。 神逸觉得这小子还真是挺可爱的,不自觉盯着小胖多看了一会…… 他暗自取出朱砂笔和符纸,压在大腿上画了一张镇宅驱鬼符,一张净衣辟邪符,烘干墨迹推到小胖桌上,道:“这两张也送你,凑一套。” 小胖如获至宝,兴冲冲收下将三张符纸夹在一处。 神逸提点道:“灵符虽然不是真的,但祝福是真的呀,又不是收藏品,你夹在本子里干嘛,揣在身上嘛。” 小胖闻言,稍有不舍,但还是依言照办。然后神逸就写方案去了,一看到方案,他又上火了。 工作这种事情,不能完全做好,那就做个半好,领导的要求自相矛盾,只好选择其中看起来比较重要的东西去完成,剩下的就假装自己太菜没理解。 总归神逸在下班前,把PPT改好交了。 刚点完发送,他突然想起林文潇那天晚上给他讲的事情,讲戚应晖是如何被毁了道心的。 一个设想在他脑子里成型,越想越气,越气越信。 能当上领导的人都不可能智力有障碍,既然不是蠢,那就只能是坏了。他们提出你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恐怕就是为了让你觉得自己不够好,不能胜任工作。 如此,工作都做不好,升职加薪自然没法提,万一哪天被提拔了,还得对领导如此宽待感恩戴德。 那词叫啥来着……?对,PUA。 真想当面问问林丫头,怎么才能反PUA,对那些不安好心的上位者还以颜色。 哎……林丫头,当真是个小妖女。 想林丫头偷偷想想就行了,这种事情名不正言不顺,说一千道一万也不应该,一下班他就第一时间收拾了东西走人,跟尹楠约好了出去逛街是其次,主要是他准备了礼物送给尹楠。 两人五六天不见,尹楠对他甚为思念,喜滋滋的见面就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神逸将她抱起,小小的转了一圈,暗叹小别胜新婚,然后想起来他和尹楠好像没结婚,心中有一点惭愧。 尹楠被当街这么一转,面色有点潮红,露出几分小女儿的羞怯,低着头问:“亲爱的,想我了吗?” 神逸想起老五的教诲,斩钉截铁:“想!想死了都!这不,今天一下班第一时间来找你了。”碍于不想提前渡雷劫,他没有选择发个誓助兴,心中有两点惭愧。 不是不想,是这些天过于惊心动魄,着实没空去想。 况且人的心就拳头大,装不下许多人。所以以往,他要拒绝林丫头,所以昨夜,他没有思念尹楠。 所以老五那种睡中间的壮举,他是很难理解的。 以及,他确实不懂师姐到底喜欢老五什么。 这个答案来得飞快,一声“师弟”穿过人群,来得猝不及防。 神逸扭头,看到师姐环着一个男人的胳膊,排众而来。他心里先是一慌:“坏了,前天师姐才见自己和林文潇在一起,今天就换人了,这不得说漏嘴。”随后就发现,赵雪盈贴着的并不是老五。 好吧,原来是渣男配渣女,逢场作戏到一块去了。 赵雪盈见神逸身边换了姑娘,虽然比前天那个老一点,但也姿色上佳,对神逸露出心照不宣的赞许笑容,神逸并不想跟师姐心照不宣,但眼下也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尹楠愣住了,她和神逸毕竟是同学,从不曾听说他有师姐,而且这所谓“师姐”看上去二十刚出头,未免太年轻了点,说是工作上的前辈似乎也不合适。 赵雪盈对身边男人介绍道:“小刚,这我师弟神逸,怎么样,很帅吧?”然后她又对神逸说:“我男朋友,洪一刚,怎么样,是不是跟师姐很般配?” 洪一刚显然没赵雪盈这么开朗,谦逊伸手说:“幸会。沈先生确实一表人才。”神逸伸手要握,赵雪盈打了“男友”的手一下,严肃地纠正:“你听错了,不是沈,他姓神,神仙的神。”洪一刚连忙赔笑,口称“失礼”。神逸差点条件反射回一句“佩服”,想想觉得好像场合不对,连忙又咽回去,改称“幸会”。 随后神逸赶紧介绍起来:“这是我女朋友尹楠,我们大学认识的,过阵子准备结婚。这位是我师姐赵雪盈,是老师,今年应该是带高三,是吧?” 尹楠听了这个职业介绍更加满腹狐疑,神逸哪来一个当老师的师姐。同样狐疑的还有洪一刚,他怎么看都觉得女朋友这个师弟稍微老了点。 赵雪盈一身金丹期修为,观气辨色炉火纯青,加上玄望子官方推荐书籍里不乏各种猜人心思的东西,哪能看不出两人在猜疑什么,放在平时她也乐见其成懒得解释,但站在对面可是她心爱的小师弟呀,哪舍得让他受半点委屈。 她连忙跟尹楠亲切的拉拉扯扯,说:“原来你就是楠楠呀,我给你说,我和神逸在管理学培训班上认识的,那个班都是准备单位准备提拔的人才让去,可牛逼了。我当老师的比较忙,那期培训班上了一半就没时间了,没办法只好又去上第二期,我给你讲,那个培训班可贵了,不过好在帅哥多,而且都是年轻精英,去上两回也不亏。不过后来那期还得数我师弟长得最帅、个子最高……” 对于师姐的一片苦心,神逸被暖得简直感激涕零,但是这词也太过了,算盘珠子都快蹦尹楠脸上了,他连忙拦住:“师姐,停一下停一下,再吹牛皮要破了。” 赵雪盈恨铁不成钢地甩了他一眼:“一边玩泥巴去,怎么,帅还不让说了?” 尹楠被逗得花枝乱颤,笑问:“神逸,你确定这不是你亲姐?” 神逸感慨良深,老老实实答道:“我倒是想。” 第二十八章 轻举妄动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洪一刚是个体面人,大大方方道:“你们吃过饭没,没吃过的话跟我走,我知道附近有家焖锅很不错,我请客。” 这个提议赵雪盈倒是无可无不可,反正对她而言逛街约会这些前置流程都是次要的。 尹楠却不大情愿,她与神逸好些天不见了,并不想把约会变成联欢,可是看赵雪盈对神逸这么照顾,拒绝的话她也不忍心开口,勉强着挤出一个微笑表示默认。心中暗暗期待神逸能替他们两人谢绝邀请。 好死不死,神逸见到师姐正好想起有事要问,便粗枝大叶地应下。 眼看局势已定,尹楠也不纠结,换上随和心态,准备愉快享受美食。 在焖锅店坐下,洪一刚主动招呼服务员点餐,一锅鸡翅配海鲜做主料的焖锅很快点好,又让服务生上了一份木瓜果盘给两位女士。 神逸十分好奇,主要是他以前过得十分凑合,没吃过这种稍微有些麻烦又稍微有点贵的食物。至于他当时活得有多糙?用网友的话形容:“逍遥老神仙,你这叫生存,不叫生活。” 洪一刚介绍说:“这东西很好吃,但是也属于‘老婆踢下床系列’,不过咱们一起吃,谁也不会嫌弃谁。” 神逸一脸没见识的“啊?”了一声。 这时服务员把锅端过来,当面放进去整整一罐腌大蒜打底,神逸和尹楠顿时恍然大悟。 赵雪盈问:“你点的啥口味,我要多加点辣。” 洪一刚皱眉道:“今天点的酱香的,我求你别吃辣的,长痘痘呢。” 赵雪盈毫不在意:“你姐姐我驻颜有术,还怕长痘?” 洪一刚:“那也别吃辣。” 赵雪盈:“为什么呀,你凭啥管我?” 洪一刚挤出一句:“辣是一种痛觉。”就不再言语。 赵雪盈见状大笑,神逸一脸懵逼,不理解师姐在笑啥,倒是尹楠礼貌而不失尴尬地玩起了手机。 赵雪盈笑着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不收敛了,于是悄悄观察了一下大家的反应,不禁若有所思,好像有点明白师父为什么会看上这个小师弟将其收入门墙了。 焖锅做好开盖,蒸汽一股脑涌出,仿佛揭开含羞带怯的面纱,色香俱备令人食指大动。 神逸尝了一下赞不绝口,尹楠要比他矜持许多,但也吃得连嘴角沾了酱汁都毫无自觉。 反倒是赵雪盈吃东西的样子让人赏心悦目,这个女人骨子里有种奇妙的高傲,这种高傲在杀人时会体现为撑一把伞,在吃饭时就体现为某种近乎偏执的干净得体。 要不是眼下一起吃饭,神逸恐怕会一直都以为,师姐是一个暖到爆炸的大龄二逼女青年。而此刻他突然意识到,他可能是被师姐当成仓鼠给盘了。 席间相谈甚欢,洪一刚本是开朗人,言谈之间不无风趣,谈及工作生活的趣闻,往往令人绝倒。太过专业的事情隔行如隔山,四个人谁真的去细谈,另外三个都听不懂,但骂领导这事情基本是人类共性,洪一刚和赵雪盈神逸三人一拍即合,唯有尹楠只跟着一起笑,并不去说什么领导同事的笑料。 话说多了喝水也多,洪一刚很快就说要去如厕,尹楠也默默站起来起来暂离饭桌,留下了一对同门。 神逸抓住机会连忙开口:“师姐师姐,有事向你请教。” 赵雪盈拿着一张纸巾轻轻沾了沾嘴,挑眉嗯了一声。 神逸说:“我有个同事,身上有一股子隐晦煞气,与其本身气息交融,浑然一体,是怎么回事?但这个同事年纪不大,人也挺好,平时聊天能感觉到,他家庭和睦。我觉得很诡异。” 赵雪盈一喜,赞道:“哦?小师弟厉害呀,才刚筑基,观五气就能看到煞气了?” 神逸:“这不是重点,我想知道我同事这是怎么了。” 赵雪盈毫不在意,笑道:“说不准他是个邪修呢?” 神逸不信:“不可能吧。” 赵雪盈以手支颐,向师弟抛了个媚眼:“那师弟觉得我看起来像个修士嘛?” 神逸有些尴尬:“啊…这……” 赵雪盈毫不在意:“你发现之后,没有轻举妄动吧。” 神逸:“我是送了他一张百解消灾符之后,才注意到煞气的,所以顺手送了他镇宅驱鬼和净衣辟邪两道符,让他贴身收藏。” 赵雪盈托腮想了片刻:“他什么反应?” 神逸:“他挺高兴的,因为说从小喜欢灵符八卦这些,甚至刚拿到消灾符的时候都能认出来……总之,我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赵雪盈淡淡嗯了一声,陷入思考。 神逸有些紧张。 赵雪盈说:“你身上还有自己画的符嘛,拿来我看。” 神逸取了一张火符递过去,赵雪盈接过看了一眼。递还给神逸:“小师弟果然天资过人,画符有模有样。” 然后她取了一颗丹药丢给神逸:“明天,如果他照常来上班,你把这丹药吃了,找个借口就翘班吧……如果他请假没来,你就用引路符去找他,把这颗丹药塞给他嘴里。” 神逸把丹药端在手里端详,问:“这是什么丹药,师姐怎么说话还卖关子呢。” 赵雪盈笑道:“卖关子才像高人嘛,我不逗你了,这是锁魂丹,元婴期以下的修士吃了,三日之内魂魄牢固,不惧邪法勾魂摄魄,但代价是真元真气都无从运转,与普通人无异。要是能想办法让敌人吃下去,一剑一个金丹期。” “这么好的东西?”神逸惊讶。 赵雪盈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你以为呢,要不是为了你这个小师弟,我才舍不得拿出来呢。” 如果师姐不刮他鼻子的话,神逸肯定感动到热泪盈眶,但现在,他越发觉得自己像个仓鼠。 洪一刚回来了,面色稍有古怪,他实在是回来的时间不巧,远远看到赵雪盈对着神逸动手动脚,心里挺不舒服,今天遇见神逸后,赵雪盈就一反常态的热情,让他略略有些吃味, 这么一看,那俗话怎么讲来着……干哥干妹子,胡来一辈子。这师姐师弟的,看起来也没那么清清白白。 可是不清白又怎么样,他能说什么。他深知,这个女人心高气傲,根本不把男人当回事,说他是男友他就是男友,说他是面首他就是面首,说他什么也不是,那他就什么也不是。自己这种所谓“男朋友”如何能跟人家的所谓“师弟”比。 他也觉得奇怪,以一个男性平均的自尊心来说,这是绝对难以忍受的,宁可单身一辈子也决不能在这种问题上任人践踏。可是自己就像吃错了药一样,自打两年前,第一眼看到赵雪盈,就鬼迷了心窍,只想讨她欢心,不怨也不怼。 他还知道,像他一样鬼迷心窍的男人并不少,但不是每个人都像自己一样走运,能得她青睐。 赵雪盈看到洪一刚样子,就知道他看到不该看的画面,受了委屈,不觉微微哂笑。那笑容落在洪一刚眼里,仿佛春暖冰消,使他浑然忘我。 第二十九章 疯一疯也很好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晚餐没有持续太久,毕竟尹楠想着二人世界,赵雪盈和洪一刚也惦记着二人世界,焖锅里食材也见了底,下饭的话题聊过,便都没有深谈,华灯初上时,四人两两散去。 三个人各自欢喜,只有神逸忧心忡忡,师姐给的对策让他甚为紧张。 他突然有些自嘲,白天给小胖送灵符的是自己,想护人平安。到了晚上听完师姐一席话,他非常希望明天小胖不要毫无异样的来上班,他可不想吃了锁魂丹逃命。 无事发生就发发善心,当真有事,就死道友莫死贫道。感觉自己也不像个好人。如此,会不会有一天,他也像戚应晖一样,被自己隐藏的黑暗吞没,道心破碎,死不足惜? 要是林丫头在的话,问问她也许…… 他迅速将这个念头赶出脑海,跟尹楠约会的时候想林丫头,让他感到罪恶。 “你怎么了?什么事不开心?”尹楠查颜辨色,很快注意到神逸有心事。 神逸的第一反应是说“想起养的鱼死了”扯个谎糊弄过去,但没有说出口,他觉得打从遇见林丫头之后,不论是抱着善意还是存心欺瞒,他好像对尹楠说了许多谎。 虽然这些谎言揭穿后并非都会造成伤害,可有失坦诚总归不好,何况骗的还是尹楠。 于是神逸开口道:“我在想,以前我总自认是个好人。我们知道,手里没枪的时候,人人都是好人,手里有了枪,有些人就变坏了。我怀疑,我也不如自己想象般善良……甚至我在想象中本身也没觉得自己太善良。” 尹楠听到是如此沉重的命题,不觉停下脚步,拉着他面对自己,双手牵着双手:“亲爱的,你为什么会想这个,发生了什么?” 尹楠的重视使他觉得温暖,神逸一时不再想隐瞒,答道:“很多事。” 尹楠问:“工作?” 神逸摇摇头:“不是。一言难尽……”他快速地考虑着即便不再瞒着尹楠,哪些是可以说的,哪些不能说,哪些会拔出萝卜带出泥。 坦白当然是为了维护关系,傻子才会口不择言,弄巧成拙。 难道告诉她自己对林丫头的情不自禁和轰轰烈烈,强迫她宽容接受?那不叫坦诚,那叫自私。 尹楠耐心地等待着这个一言难尽,神逸突然想通,抓着她的手转身:“不逛了,跟我回我那里去,我有好多秘密要告诉你。” 没有人是不喜欢探听秘密的,也没有人是真的能够守住秘密的。尹楠跟着神逸坐车,快步奔走,心情兴奋激荡,仿佛想起那天,神逸发了疯一样把她拉去民政局,虽然疯狂,虽然吓人,但很幸福。 有时候,疯一疯也很好。 神逸胡乱捅开房门,拉着尹楠进屋,不由分说就给了她一个很紧的拥抱,尹楠几乎喘不过气,却微笑着问他:“好紧…怎么这么孩子气?” 神逸:“因为要跟你说的事情很重要,先进来坐。” 这是尹楠第一次来到神逸的出租屋,屋内很整齐,整齐得不像是印象中男士的房间,空间很小,但布局雅致。 尹楠觉得有些心酸。 她素来对神逸的生活处境预估并不乐观,但没想到他会蜗居在如此狭小的地方里。 这与他平日里表现出的体面绝不相称。窥一斑而见全豹,原来这些年,他是这么过的。 神逸兴奋地拉她在沙发上坐下,却恍惚了一瞬间。 他将上一次坐在这沙发上的身影赶出脑海,说:“我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很难以置信,为了不吓到你,所以我会慢慢说。但你不会后悔听完的。你还记得,那天在民政局门口,有个要给我们算卦的…老人家被保安架走了吗?” 尹楠稍微花了点功夫回忆,才勉强想起这个不重要的角色,忍俊不禁地点点头。 神逸说:“我告诉你哦,那个老人家很厉害,绝对超乎你的想象。今天师姐对你说,我们是在那个什么什么管理班里认识的,那是因为不好解释骗你的。其实,她之所以是我师姐,是因为我们都当了那个老爷子的徒弟。” 尹楠面色变得古怪,她很难想象神逸会和一个容姿出众的高中老师一起跟一个老头学算卦,就算那个老人家真是个什么半仙一样的神算,这听起来也很奇怪。 于是她问:“学什么啊?” 神逸回答:“学道术。” 尹楠没听懂:“学什么?” 神逸把手放到身后,取出一张火符说:“看,学道术。” 在尹楠笑出声之前,他激发火符,一朵烈焰从符纸中喷出,符纸却没被点着。神逸走去窗边,打开窗户,将火符向外一抛,那符纸终于被点燃,随着热力冉冉升腾,一个火球在空中变化着形状飞了许久,才缩小熄灭,什么也没留下。 “魔…术?”尹楠几乎是目瞪口呆着跟上来,看完了火符燃烧,才勉强从知识体系里找出个比较体面的叫法。 神逸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说:“不是魔术,这是道术,太上老君、张天师、姜子牙、申公豹,道术。你相信我吗。” 尹楠迟疑着:“我……我……我想相信你,但是这太疯狂了。” 神逸又抽出一张火符:“要不,你来试试,你就知道这不是骗人的把戏。” 尹楠借过火符,胡乱挥了两下,但没什么用,于是迟疑着问:“要怎么弄?” 神逸笑着将她的手腕握在手里,尹楠觉得一股似暖还寒的东西从手腕流上手指,火符成功被激活,神逸松开手,尹楠自己手里握着火符,看着大蓬的火焰熊熊燃烧,突然“啊”的一声尖叫,将其丢出窗外。 看着自己掷出的火团消失在夜空里,念及自己被吓到失态的样子,尹楠感到兴奋的同时又有些羞赧。 她摸了摸脸颊,回到沙发上去。抚着胸口整理思绪。突然又惊又喜,大叫:“神逸!你真成神仙了?” 神逸笑着摇头:“我才刚入门,算什么神仙。” “所以呢?”尹楠感觉已经不会思考了。 神逸从掌心变出一个小瓶子:“所以我有礼物要给你,原本是打算碾碎了混到洗颜泥里送你的。但既然跟你坦白,就不必了。” “这又是什么?”尹楠机械地问。 神逸坦然回答:“师姐炼的驻颜丹。” “驻颜丹是什么?”尹楠几乎没过脑子,又问。 神逸反问:“你猜我师姐多少岁?” 尹楠努力清醒了一下,回忆赵雪盈的样子,她隐约感觉到神逸可能埋了什么伏笔,于是放大胆往高了猜:“二十四五岁?” 神逸笑着道出实情:“三十六岁。”然后他把瓶子递到尹楠面前:“驻颜丹。” 尹楠觉得自己好想听懂神逸的意思了,不过有些时候,太想要的东西放到面前,谁都会产生不真实的疑虑,于是她傻傻地问:“这是给我的吗?” 神逸笑:“不然给谁?送别人去你舍得嘛?” 尹楠一把将驻颜丹抓了过去。 第三十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看着尹楠把瓶子护在心口的样子,觉得她如获至宝的神情很可爱。 他挠挠头说:“本来我担心你的疤痕,想试试开炉给你炼一颗。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尝试,就遇上了师姐,她比我厉害得多,送了我一整瓶,我猜比我自己弄的效果要好。” 尹楠还是有点没缓过来:“所以你的意思是……” 神逸说:“意思是,我们门派的这种驻颜丹可以除疤,不来一颗试试么?” 尹楠拔开瓶塞,闻到一点血腥味。但是对治好疤痕的渴望足以战胜这点血腥气。颤抖着倒出丹药,不小心就多倒了几颗出来。 神逸补充说明:“一颗内服,一颗外敷,我去给你倒水。” 等待神逸倒好水,只有十几秒的时间,尹楠激动紧张,心跳如擂鼓。 尹楠就着水吞服驻颜丹,神逸将另一颗用手指捏碎捻磨,随后把药粉铺在尹楠胳膊上那条狞恶伤口上,说:“闭上眼睛,不要动。” 然后他跑去拆了一条新毛巾,清洗拧干,小心翼翼地帮尹楠擦脸。 就好像是擦拭长久蒙尘的玻璃,很快露出光洁的皮肤。擦完之后神逸暗叫不妙。 原来尹楠出门时化了淡妆,作为资深钢铁直男,神逸向来分不清女士是淡妆还是素颜,结果被驻颜丹这么一催,毛巾再一擦,顿时给尹楠搞成了小花脸。 按说此时来点卸妆油好好洗把脸,什么都搞定了,但是钢铁直男的单身宿舍里怎么可能有那种离谱的东西。 灵光一闪间,他突然想起个办法,变出一张净衣辟邪符,用真气激发了裹在毛巾里又给尹楠擦了一遍。 再看时,总算搞定,没有闹得太尴尬。 他想起给林文潇用驻颜丹除去脸上燎出的血泡时,并没闹出这档子事,年轻小姑娘不用化妆,是真的好啊。 “好了吗?”尹楠闭着眼睛笑着问,驻颜丹对身体进行排毒排垢时有点痒。 神逸说:“再等一下,就一下。” 然后他一把握住尹楠胳膊上的伤处,以真气加快药力催发。 片刻后,神逸拍掉手心上的药渣,说:“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尹楠睁眼后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的手臂,那心腹大患的疤痕真的消失无踪了,她开心的眼泪直流,然后冲去洗手间照镜子。 女人对自己脸上的瑕疵无比敏感,当她看到那些隐患一个不留地消失之后,开心得一下扑进身后神逸的怀抱里,双腿都盘到了他腰上。一边大笑一边大叫。 神逸也很开心,拍了拍她的后背,建议道:“刚用完驻颜丹,你可以洗个澡。如果你不嫌弃我这里的话。” 尹楠嗯了一声,恋恋不舍地从他身上下来。 神逸帮她调好水温,交代了一下沐浴用品,然后就退了出去。 他独自去了阳台,听着水声,长长出了一口气。 然后他想到另一个问题:师父不吃驻颜丹嘛,还是说驻颜丹也不能阻止一个500岁的老人呈现老态? 尹楠从浴室出来时,只裹了一条浴巾,驻颜丹排出的污秽到底还是弄脏了她的衣裙。她有些苦恼,夜不归宿的话晚上肯定会被打爆电话,但是穿那么脏的衣服……她实在对自己下不去这个狠手。 美人出浴这种事情男人永远都不会讨厌,特别是心仪已久的女人逆生长了好几年后的美人出浴图。 神逸红着脸清清嗓子,说:“我去帮你拿吹风机。” 尹楠坐在他床上,笑意盈盈地看着这个变得无比神奇却还是会害羞的男友。她本以为接下来的发展会是比较成熟浪漫的那样,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神逸毕竟是一个活该单身的钢铁直男,他竟然不办正事,而是选择了说正事。 虽然这个话题很重要,也很严肃,轻忽不得。 但是尹楠还是觉得他活该单身,一下子变得兴致缺缺。 神逸说的这个话题是,仙凡有别。 他虽然不是仙,但如果没病没灾,筑基修士活个两百岁是不成问题的。他无法接受,与尹楠相爱,却要用一百年来慢慢悼念追忆这件事。何况既然已经修仙求道,又岂会甘心止步于筑基…… 问题是,他没法把天宫道经擅自外传,就算有朝一日他修炼有成,能够收徒了,他也绝不想当尹楠的师父,那不合伦理。 所以尹楠需要想办法修炼,当然,他也会一起想办法,就算不是修炼也成,如果能搞到什么延寿的东西也好。 这席话,的确给了尹楠很大的焦虑。所以她什么也不想做了。 看到尹仙子这种索然无味的表情,神逸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但室内的气压有点低。于是他自告奋勇帮尹楠去洗衣服好逃离这种难受的气场。 洗到胸衣时他恍然大悟,冲出来问了一句:“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 尹楠把那个狗熊玩偶丢到了他脸上。 在各种神奇符纸的帮助下尹楠终于勉强赶着时间点换好了自己那身衣服。神逸依依不舍地送她回家,肠子已经悔青,然而悔绿了也没用。 但他还是错了。 这种时候应该口头表示后悔吗? 有一种钢铁直男是不可救药的。 晚上躺在床上,神逸看着窗外的天空,以他如今的目力,城市的霓虹已经无法遮蔽远天的星光。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神逸想姑娘。 林丫头像是一个美好的梦,时时纠缠着她,说是刻骨铭心也不为过,他想起大学毕业那会,他也是如此这般郁闷了一阵,整个城市的风景都仿佛变成了刀,划在他的伤心处。 你陪着一个人走过多少地方,你有多爱她,她在时不足为奇,她离开了,那份爱、那些风景,就成了噬心的情蛊,残酷的诅咒。 谁念西风独自凉?当时只道是寻常。当初他用了两年时间,从与尹楠的朝夕相处的寻常中走出来,却没想到如今会因为林丫头再来这么一遍。 对林丫头的思念没有那么苦涩,带着一些青春气息的甜美,但他也不想一直被这份思念纠缠下去。可却难免预感,这思念偏要纠缠他更久。 被思念着的人也在试图看星星。 林文潇站在宿舍的窗台,回想着神逸家的阳台。 她没有神逸那种目力,霓虹的光彩照亮天空,让可以用来许愿的星星消失无踪。寄托思念的星光擅离职守,苦难悲欢却在人间徘徊,真是个让人抑郁的时代。 她也忍不住会去想,同一片夜空下,大叔此刻是在睡觉、在修炼、在跟女朋友缠绵……还是在想自己。 今天的她不太好。 齐绯菲又被校园贷的组织“催债”了,林文潇想起那天被消灭的只有首恶,像齐绯菲这样的受害者仍被非法组织胁迫。她有点懊恼当时走得匆忙,没去删除那些欠款人的数据。 于是她决定帮齐绯菲解决这件事。 从前少女的心思总归柔软,有许多顾忌。 经历了这场劫难之后,少女的内心生出微妙变化,尽管创伤未愈,到底是心坚如铁,于是她直接替齐绯菲报了警。 胁迫齐绯菲的人被抓了,非法服务的买家也被抓了,齐绯菲做完笔录,好不容易才从警局里回来,随时等待传唤,配合案件推进,身心疲惫。 回到宿舍,看到林文潇,齐绯菲像疯了一样发起脾气来,她冲上去想要撕扯林文潇的头发,林文潇却板着一张脸,在她得手前就毫不客气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沉默不语,冷冷地看着她。 齐绯菲不懂,自己明明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尚且冒着风险提醒林文潇逃跑,她失联一周回来,自己还对她嘘寒问暖。她为什么要恩将仇报,害自己的事情大白于天下,身败名裂。 她更担心林文潇多管闲事报警,会让她遭到疯狂的报复。 “林文潇,我恨死你了。你怎么能这么害我!我跟你没完!”齐绯菲坐在地上哭喊着。 但林文潇依旧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团污泥。 齐绯菲很想再冲上去拼一回命,但林文潇的目光太可怕了,可怕到几乎让人能够产生某种幻痛。 一时的血气上涌被这束目光生生镇压,她再提不起勇气来。 第三十一章 滚滚红尘里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当难平的激愤被胆怯搅成一池死水,两者就会叠加在一起,变成耻辱。 受尽耻辱的齐绯菲掩面大哭:“林文潇,我恨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林文潇看着朝夕相处两年多的舍友这个样子,到底还是产生一点点心软,于是她终于不再只以目光逼视对方,而是勉强开口道:“齐绯菲。” 林文潇几乎没有什么语气,冷冷地说:“你应该恨那些胁迫你的不法之徒,但是你害怕他们。也应该恨自己管不好自己的放纵心,但是你连自我反省都不敢。所以你就来恨我。” 听到林文潇未尽的话语,齐绯菲呼吸突然颤抖了一阵。 林文潇说:“你也是学临床心理的。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齐绯菲一下子哭得更厉害了,她感觉林文潇这几句话简直是要把她千刀万剐。可她知道林文潇说的是对的,她还知道,这一个宿舍的其他舍友全都听得懂,并且会认为林文潇是对的。 此时此刻,除了大哭,她什么也做不到。 林文潇微带怜悯地看了她一会,转身回到窗台,去看星星,一直站到熄灯。 她觉得今天,自己过得不太好。 次日清晨,汽车的鸣笛声惊醒做了一夜噩梦的神逸。天刚蒙蒙亮,看看表不到六点。 距离上班还有三个多小时,神逸取出朱砂符纸奋笔痛画,只半个小时就把自己的真气消耗得七七八八。 收好符纸,又检查了师姐送的锁魂丹,确定其安安静静飘在储物空间里,他才打开门下楼跑步,倒不是为了锻炼身体,而是为了恢复真气。 随着这两天筑基修为日渐稳固,天宫道经接下来的一百四十字也终于肯向他揭开帷幕了。 原先学习总纲时,感悟出了立、坐、卧三种修炼行气的法门,所以只要他想,睡觉能卷、摸鱼能卷、挤地铁也能卷。 筑基境,又添加了走、跑、跃、转四种法门,这让神逸觉得很不方便,毕竟比起练气时只需要保持静态就能修炼,这胡乱撒欢的修炼方式有点浪费地方,晚上猫在家里练还容易扰民。 不过跑步修炼的确很让人上瘾,起步时还不觉得,稍微多跑几步,随着气血流转活泛起来,只觉得浑身毛孔窍穴有节律地一张一翕,徐徐微风随之拂进拂出,扫除疲惫杂患,清气旋即灌满。丹田内阴阳真气种子如磨盘转动,把清气去芜存菁炼化成真气。 天宫道经修持讲究天人合一,不说什么夺天地造化为己用,不讲究什么不惹尘埃,也不谈什么以己身驱使大威能。而是认为己身本就是构成天地万物的一个部件,与自然本就联通,修道人以己心察天心,与天心相合,修行自然勇猛精进。 早前神逸还觉得这是一个假大空的说教,然而跑了十几分钟之后,真气重新充盈,浑身舒泰,心中明悟翻滚,一念才息一念又起,或远在天边,或近在眼前,他突然真切到了所谓天人合一的感觉。 一时间内心畅快,妙不可言。 起个大早,赶个晚集,拖拖拉拉来到公司,距离迟到只有一线。迟不迟到还在其次,工位上都坐了什么人才是要紧。 师姐一语成谶,王小胖真的没来。 不过眼下时间尚早,还有种种可能尚未排除,神逸也不急着轻举妄动。 马奕峰比较焦躁,上次是神逸突然玩失踪,结果就是出事故了,今天王小胖又不请假就无故消失,他感觉乱的一批。 到了十点钟,马奕峰联系了王小胖的紧急联络人,客客气气说了一阵之后,面色沉重挂掉电话,不言不语坐在工位上,心神不宁。 神逸耳聪目明,近在咫尺的情况下,自然能听清电话里讲什么,王小胖昨晚突然发了急病,人已经昏迷送医院了,至今还没查出结果。 按照昨天的预想,如果王小胖果然出事,他就找借口请假去送锁魂丹。但眼下看马奕峰这个反应,好像提请假很容易显得可疑。 突然福至心灵,既然可以带薪拉屎,为什么非得请假拉屎,为了演得真一点,神逸搬运内息,挤出一发大大的臭屁,熏得马奕峰连忙开窗,神逸一脸讪笑,抓起卫生纸就离开了工位,到了厕所,见左右无人,当下打开窗户钻了出去。 上回戚映辉表演了个带人跳楼的花活,而那个筑基后期水成那副样子,自己没理由办不到,但窗外这么高,看一眼还是觉得恐高。想起前两天跟林丫头玩蹦极,哪有这玩意刺激。 犹豫时间不长,他便取出一张神行符和一张旋风符,想想还是觉得不保险,又搞出一张金刚符,趁着楼下没人注意,激发符力纵跃而出。 神行符力不仅加快教程,更能使人登萍渡水,神逸瞄准楼下一颗树冠茂密的大树,踩踏旋风滚滚而下,神威凛凛,万一玩脱了也有金刚符保命,绝对稳如老狗。 老狗落在树冠里,又四下观察了一圈,见没有引人注目,松了口气,狗狗祟祟跳下树来,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激发一张引路符,便跟着奔踏而去。 C市中心医院。王小胖躺在住院部病床上挂水,插着生命体征监护仪,各项指标看起来平稳,但人就是昏迷不醒,由于病得很急,医院尚未查出个所以然来,专家会诊安排在明天,还有一堆检查数据等待出具。 神逸风风火火闯进病房,看见王小胖,心中稍有懊恼。 师姐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不难判断,王小胖之所以会有此遭遇,固然是有邪修暗中作祟,但他送出的符纸必然是导致事情突然爆发的导火索。 原想着把锁魂丹喂下去就能解决问题,可是进入病房的那一刹那,他意识到问题比想象中困难得多。 他想起以前看网络小说时,精通医道的主角动辄指着一个大富大贵的病人说这不是某某某某病,而是中邪,然后就会有个权威医师跳出来当杠精,主角与对方押注赌斗,勉强换来一次出手的机会,巧施妙手,然后必有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中医对主角的技术惊为天人,病人苏醒,主角痛斥杠精权威有失医德,如此这般,名利双收,赚下天大人情。 起初他看着也干着急,这帮沙雕大夫自己没办法还要去阻止有本事的人,实在是缺点逼数,病人家属也是傻缺,不懂死马当作活马医的道理。后来看得多了渐渐也麻了,毕竟所有的主角都这样,所有的杠精都这样,所有的家属都这样,所有德高望重的老中医也都这样。他只需要读书的时候享受这个过程,乐在其中就可以了。 然而此刻,神逸却一下子失了头绪。王小胖的母亲看到他进入病房面露询问,他表明身份说自己是小胖的同事,前来看看。小胖母亲连连道谢,但显然一门心思都在儿子身上。 他自己看着昨天还活蹦乱跳跟自己要灵符的王小胖昏迷不醒,又是惭愧又是心疼,将心比心,他实在开不了口,去说服小胖母亲让儿子吃下什么来历不明的锁魂丹。 原来自己头上并无主角两个字,滚滚红尘里,谁都不是主角。 第三十二章 胸有成竹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背后的声音虽不可怕,却让某个家伙感到毛骨悚然。 神逸万分尴尬地回过头来,看到马奕峰提着礼品站在病房门口。带薪拉屎变成带薪翘班,被直管领导抓了个活的,这事万难蒙混过关。 神逸现在特别希望师门有什么棒球棍形状的法宝,能让人短暂失忆,不过怎么想天宫道的师长们也不会是爱打棒球的样子。 马奕峰和神逸擦身而过的时候,眯着眼睛送去一个“你小子给我等着”的表情,但多一句话都没说,就走向了小胖母亲,开口道:“阿姨您好,您是王利发母亲吗?我是他公司同事,他怎么样?” 神逸赶紧在旁边谄媚地帮忙补充:“对对对,阿姨,这位是我们的领导,马奕峰马主任。” 小胖母亲一边表示感谢,一边担忧地摇摇头,说:“我们也不知道,现在的检查结果全都正常,人就是昏迷不醒,说明天要专家会诊,希望能查出来吧。” 原以为马奕峰就是寒暄一下表个态,没想到这家伙并没就此罢休:“怎么会这样啊,您这家里面有什么家族病史吗,发病的时候是怎么回事。” 小胖母亲不无怨怼地说:“哪有什么病史,家里人都健康得很,昨天这孩子加完班回来,说热得很要冲个澡,一口饭都没顾上吃,没想到衣服一脱,水还没打开,就倒地上了,怎么叫都叫不醒,一直到现在了。” 马奕峰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神特么加完班到家就生病,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作为直管领导,宛然他才是王利发生病的罪魁祸首。 要是别的事情,神逸是很乐意猫在一旁看领导怎么吃瘪的,但眼下他急得很。趁此机会就悄悄溜出了病房给师姐打电话,询问这事情怎么办。 向来宠他的师姐今天直接扣了他电话,过一会手机一响。V信有未读消息。 明心见性:上课呢,啥事 神逸眉毛一挑,好你个师姐,上课不能接电话能打字是吧? 逍遥老神仙:师姐,被你说中了,我同事昏迷送医了,但问题是现在他家人在跟前,我没法给他喂丹药呀。 明心见性:昏睡符,我的傻师弟 神逸隔着4G网络给师姐点了个赞,不愧是你,果然生猛。 神逸取出符纸现场画了两张昏睡符,biu进了病房里,小胖的妈妈和马奕峰应声而倒,小胖妈妈趴在了小胖的病床上,马奕峰倒在了后面的空床上,运气真好。 神逸一个箭步冲进病房,摸出丹药塞进了王小胖嘴里。 他对师姐的丹药信心十足,期待着医学奇迹出现,然而左等右等,感觉昏睡符都快失效了,小胖也没醒。赶紧又给师姐发信息。 逍遥老神仙:师姐,丹药吃了,他怎么没醒。 然后手机就响了,是师姐打来的电话。 赵雪盈:“宝贝儿,你是不是傻呀,那是锁魂丹,又不是补魂丹,没有锁魂丹,最坏的结果是今夜子时他就会死,现在你有至少三天时间操作。你中午来找我。” 神逸:“不是,师姐,你咋又打电话了,不是不方便么。” 赵雪盈:“下课了呀,笨蛋。” 神逸:“那师姐你给我发个定位。” 赵雪盈:“行,另外,你从你同事身上带点东西回来。” 神逸:“啊?” 赵雪盈:“揪根头发,剪个指甲,都行,只要是他身上的,你要乐意,挖个眼珠子我也没意见。” 神逸:“得嘞。那中午见。” 赵雪盈:“路上慢点,注意安全呀。” 神逸挂掉电话,从小胖头上揪头发,有那么小小一瞬间,觉得自己像个虐待病患的罪犯。 收好头发,对马奕峰做个鬼脸,神逸直接告辞。 翘班这事,既然已经被抓到了,那就不在乎多跟领导不辞而别一次。 正所谓——横竖是个死,谁在乎脖子上挂了几条绞索。 又所谓——你看到我翘班没错,但是你没有证据。 神逸开溜风驰电掣赶往公司,马奕峰醒来,把小胖的手腕抓在手里,捏着脉搏站了一会,然后叫醒了小胖母亲,匆匆道别。 马奕峰回到公司,看见神逸正在工位上装忙,气不打一处来,把他叫到楼梯间,神逸跟中了邪一样,抵死不承认自己翘班,并表示不信你查监控。 为了保住自己的绩效奖金,他连回来都避开监控,跑去钻了厕所的通风窗,此刻堪称胸有成竹、冥顽不灵。 马奕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看你也是关心同事,这次不跟你计较。” 神逸:“领导您不用套我的话,我真的在拉屎。” 马奕峰抬手作势要打人,神逸缩脖子假装害怕。于是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神逸托词取快递,错开用电梯高峰期,风驰电掣赶往师姐任教的高中。 赵雪盈见小师弟来了,热情得很,非说要请他吃学校门口的水煮鱼,表示巨好吃。神逸连忙摆手:“不,不了,师姐。你看我同事这会危在旦夕,我也有责任,哪有心思吃饭啊,师姐你快帮我炼补魂丹吧,我好去救他。” 赵雪盈嘟着嘴:“小气鬼,吃个饭都不肯陪师姐,白疼你了。” 不得不说,三十老几的师姐长了一张小姑娘的脸,卖起萌来是很难抵挡的,冷静想想,这事情超出自己的能力处理范围,说到底是托师姐帮自己办事,却连吃个饭都拒绝,的确有点让人寒心。何况有金丹期的师姐帮忙托底,怕个屁,吃就吃。 念头转到这里,神逸笑眯眯向师姐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慌了,师姐不要跟我计较,你说的哪家,我请你。” 赵雪盈神色一喜,环住他胳膊,贴得比尹楠还紧,直扯得神逸有点站不稳,说:“不要你这个小穷逼请客,走,师姐带你吃好吃的。” 这个水煮鱼吧……看起来师姐是真的很喜欢吃辣,也是真的很照顾他。自己吃得热火朝天嘶哈嘶哈的,还不忘给他布菜。 坐下来吃了一会,人逐渐冷静下来,他才意识到,之前自己真的是过于着急忙慌了,师姐逼他慢下来,是在提醒他修道人不能乱了方寸,以致招来无妄之灾。这么一想,王小胖有此一劫,也是他神逸自以为是,做事毛毛躁躁,没有把握就胡乱插手造成的。 心中有了明悟,神逸连忙向师姐道谢。 赵雪盈问他谢什么。 他说:“之前是我行事轻狂草率,贪功冒进,才造成今日恶果,师姐让我来这里吃饭,这一放慢脚步,许多事情自然就想明白了,谢谢师姐提点。” 赵雪盈吃了块鱼肉,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呢?” 神逸懵了:“啊?不是这个意思吗?” 赵雪盈眨了眨眼睛:“我让你吃鱼是因为真的好吃啊。” 神逸皱眉:“没别的意思?” 赵雪盈一脸无趣的样子,说:“没别的意思……一定要说的话,不吃饱了怎么有力气揍人?” 第三十三章 如梦幻泡影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揍谁?” 赵雪盈点了点他的额头说:“我的傻师弟呀,你觉得你那个同事是被你的辟邪符驱鬼符消灾符给毒倒了吗?他是魂魄被人勾走了呀,你不把勾魂的人揍扁,补魂丹有什么用?你以为补魂丹不要钱的,可以当维生素吃嘛。” 神逸揉了揉脑门。 赵雪盈继续给他夹菜,接着说:“你呢,是有欠缺点江湖经验,但是呢,你做事是出于一片好心。造成恶果的,不是你所说的什么贪功冒进,是欠揍的邪修。你要连这点因果都参不透,以后的路会很难走哦。” 神逸点了点头,连忙“嗯嗯”。 赵雪盈继续说教:“天宫道法讲究天人合一、明心见性,对,我网名就是明心见性呀,什么叫天人合一,人是天地的产物,是天地间的一员,你能来此世间,是父母孕育没错,但也是天地造化。你的身体发肤是父母给的,也取自天地万物,你的心性是从小教化,也是天地塑造。不必去信什么存天理灭人欲那套,对我们天宫道的人来说,阳明先生说的天理即人欲才是正理。” 神逸似懂非懂,问:“师姐你一下说这么多,我不明白啊。” 赵雪盈耐心解释:“我的意思是说,你不必觉得,你自己轻率了,想要立功当个大好人反而把人害了,更不必觉得是你道行不够招来了恶果。你有你的欲望这很正常,你的欲望是天地造化,是合乎情理的,你发的是善心,做的是善行,得的自然是善果,如果你觉得你好心办坏事了,你仔细想想,一定是替某些与你自己无关的事情、特别是你不知道的人或者事背了黑锅。” 神逸一拍脑门:“卧槽,有道理啊,师姐你好会说啊,一讲我就明白了。” 赵雪盈洋洋得意:“你师姐好歹本职工作是个老师。” 吃完饭,赵雪盈结了账又带神逸去校园里逛,看着学校里运动的学生,听着午休时的喧闹,神逸由衷觉得,学校真的是个好地方,青春期的孩子可能是这世界上最具有生命力的群体。 他不禁想起自己上中学那会,高老头从不苛求他们的成绩,但作为一个孤儿,神逸自己处理各种事情很早,于是也懂事很早,他很明白学习是学给自己的,所以那会就是个卷王。 那时他也常常为成绩焦虑,但不像别的孩子担心父母的责骂,他担心的是社会毒打。 那时虽然也苦,但似乎一切都充满了希望,那是一种对未来无知无畏的简单幸福。即便是懂事很早,彼时的神逸也还远远不能明白社会到底是怎么样的庞然大物。 按照他的想象,自己只要一路努力治学,一路用功,考完大学考研究生,考完研究生考博士,然后当一个在学校里写论文赚钱养活自己的学术工人,就能过上体面有尊严的生活,并回报高老头的养育之恩。 不得不说一个高中生能想这么远,懂事得令人心疼。 然而大学是个花花世界,五光十色、璀璨夺目,所谓鱼龙混杂,最有梦想的人和最摆烂的人都在那里,各种思想混成巨大的噪声,冲击着每一个人。 从前神逸一心想求学问,说到底不是因为爱学问,他只是想要过上体面的生活而已。彼时,他的成熟可靠、他的优秀、他的温柔、他的勇敢,使她成功博取了班花尹楠的芳心,甚至不客气点说,整个在文学院,也很难找出第二个尹楠这么漂亮性子又好的姑娘。 这大大满足了神逸的虚荣心,他想要的尊严,想要的体面,仿佛都在和尹楠执手的一刻得到了实现,何妨这一执手,就将近四年。神逸是孤儿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然而仍有不少于半数的同学对他们俩能修成正果怀有极大信心。 也就是那些年,神逸犯了每一个年轻人都容易犯的错误——误入了别人家的后花园,便以为自己邂逅了整个春天。 他开始以为,也许不必考研考博,自己同样可以过上体面的生活,有尊严地活着。 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乡里壮志磨。想明白了怎么都能过上像样的生活后,神逸在那个荷尔蒙水平很高的时代,他主动选择了把更多时间花在与尹楠相处上。 直到毕业,他才发现他把一切都想错了。 五光十色璀璨夺目的大学生活终究是镜花水月、幻梦泡影。 那个关于尹楠的未来畅想,就像福利院隔壁教堂彩绘的玻璃窗,高大美丽遮人眼目,却因为尹楠父母的坚决反对,片片瓦解,碎成一地漂亮却伤人的玻璃渣。 毕业后他试图找工作,才发现文学院毕业的本科生就业有多难,媒体上每一年都说今年是就业形势最严峻的一年,这是扯淡。但没有方便用人单位考察的功夫在身,应届生靠自己找工作实在是难得离谱。 理工科的学生技能很容易考察,岗位对新人的要求也清晰明确,相对容易很多。但文科生嘛,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的文章再好,能有领导亲戚家的小侄子文章好? 彼时神逸想到了一个毕业前听到的笑话:“学管理多好啊,出来就是管人的,前程远大。” 后来,成绩优异的神逸也不得不拉下脸面,问同学们都是怎么找到工作的,全班45个同学,他打了41个人的电话,3个人没接,21个人也在找工作,17个人坦诚相告:“父母给安排好了。”第五个人问他:“我联系了一家酒吧,今晚上面试,你要不要来试试。” 神逸说:“算了吧,我见人多就紧张,你先探探路,我再想想办法。” 老五没有勉强他,但是建议他不要眼高手低。 后来神逸凭自己的本事,在三轮面试里刷掉了无数同龄人,赢得了一个活动策划的岗位。月薪1300块,没有社保,干了八年,月薪4500,社保有了。不是他的本领得到了公司的认可,而是八年时间的通货膨胀让工资水涨船高。 爆肝,爆酒精肝,爆脂肪肝,爆掉所有的肝,一个人打三份工,神逸一度把自己的收入堆上过八千,但爆肝的心常有,零工散活不常有。 住最小的房间,吃最便宜的东西,提桶去公厕门口打水,去老五的酒吧里喝免费白水打发夜生活的时间顺便给手机充电。神逸生生攒了十七八万出来,不敢说买房子办酒席,但如果结婚了,他可以租一个大一点的房子给不知道在哪的妻子住。 然后高玄化老爷子打电话对他说:跟你大学的女朋友相个亲吧。 念头转到这里,神逸豁然惊醒,那些年,这些年,往事种种,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他扭头,赵雪盈正笑吟吟看着他。 他有些羞臊:“师姐,我……” 赵雪盈并不在意他的失态,舌绽春蕾:“一场大梦忽然觉,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又是谁,做梦成了杜鹃?是谁于春深处啼血?” 神逸措手不及,似乎没能听懂,却又不由自主被丢进了另一个幻梦里去。他僵立于操场,与篮球架相映成趣。 第三十四章 飞剑从何而来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在另一场梦里,他看到二叔和二婶大吵一架两架许多架,二婶总是指着还在襁褓里的一个幼儿声泪俱下,那孩子应是他姓姜的堂弟,却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后来,不久,二叔带他去了游乐场,他想玩什么便许他玩什么,眉头拧成一团,一张黝黑的脸上说不出的苦涩,他在旋转木马上欢笑,周围围了许多家长。那年他被木马遮挡,什么也没看到,如今在梦里看到了,看到二叔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搓了搓脸,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神逸膝盖一软跪倒在温热的沥青跑道上,心神激荡,泪如雨下。泪流了满脸,犹胸臆难平,最后化成一声呜咽,呜咽化成长吟,长吟化为痛呼,痛呼化成惨叫,引来无数瞩目。 学生们看到附近四所学校男生联合评定的校花榜中,唯一一个以老师身份上榜并且排名第一的赵老师站在一个男人身边,而那个男人很丢人地跪在地上,看起来好像一条狗。 “看到了什么?”赵雪盈等神逸的声音平静下来,开口问他。 神逸低着头趴在地上:“看到二叔把我丢在游乐场,让我变成了孤儿。” “知道是为什么吗?”赵雪盈又问。 神逸:“以前不知道,今天猜到了一点。” 赵雪盈的声音由温柔转为严肃:“那你还恨吗?” 神逸迟疑了一秒,咬着牙说:“恨,没办法不恨。我永远都会恨他们!” 赵雪盈冷笑:“恨有什么用?” 神逸愣住。 赵雪盈说:“恨也改变不了过去,恨也改变不了这世上有许多的悲剧。” 神逸抬起头,看向师姐。 师姐淡然说:“恨,就要精进,恨,就要向前,恨就拿起剑,斩尽不平事。斩了恶的,善的自然得救。” 神逸若有所思。 师姐伸手:“站起来,跪着可斩不了恶人。” 神逸在赵雪盈的扶持下站直了身子,心潮澎湃。 远的近的,试图凑到近前来围观的,全都被这一幕气坏了,那个狗一样的男人,竟然敢拉赵老师的手?! 但是好像是赵老师主动伸手的……所以大家就算不乐意也只能祝福了。 神逸消化师姐的这句话并没要任何时间,那是一种顿悟,如同江河淤塞被凭空拔除,水流滚滚冲波而去,他有一种仿佛内心通明的感觉,虽然也清楚,那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心怀莫大的感激,到了口头倒变成一句诘问:“师姐,你好好说,让我吃鱼只是因为鱼好吃?” 赵雪盈嫣然一笑:“是因为鱼好吃呀。但鱼是鱼,我可是你的师姐。” 神逸感喟于师姐神鬼莫测的手段,分分钟为自己点破心结,不由脱口而出:“你的学生一定成绩都很好。” 赵雪盈听了柳眉倒竖:“放屁!那帮兔崽子,没有一个省心的。” 师姐这个反应大出神逸意料之外,一边感慨于熊孩子竟然能让金丹期修士大伤脑筋,一边感慨于师姐此时此刻真的比任何时候都像个老师。 赵雪盈把话题引回正轨:“不去说他们,说你同事的事情,不把这事处理完了你总归不能踏实。” 神逸连连点头。 赵雪盈说:“下午你姑且回去上班,下班到家好好吃饭休息,养好精神。今夜子时,邪修必定做法,届时你须追溯气机,除了这个祸根。” 神逸问道:“要怎么做?” 赵雪盈伸手向他索要王小胖身上的东西,神逸遂取出那几根头发。 赵雪盈没有去接王小胖的卷发,而是一脸嫌弃:“你这从哪揪的,这么恶心?” 神逸:“这头发呀,你想哪去了?” 赵雪盈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个青灰色人偶,说:“算了,不去说它,这是师姐炼制的从心傀儡,你取一根头发摁到傀儡头上试试。” 神逸依言,感觉傀儡外皮虽然颜色不太对,但摸起来与常人皮肤的手感软硬颇有几分相似。 那从心傀儡粘上王小胖的头发,便化成王小胖的样子,面色表情、常穿衣衫无不完备,只是眼神里少了一点点灵性,仿佛若有所思。 赵雪盈念了一声“小小小”,“王小胖”便缩成拇指大小,又念一声“大大大”,便恢复成原来的人偶大小。 她炫耀似的一笑:“怎么样,好玩吧?” 神逸也看得万分好奇,忙问:“这就是学习器修篇能做出来的东西?” 赵雪盈笑道:“嗯,用的是师门手法,不过东西是我自己设计的,以后你多试试,也能自己捏法宝玩。” 她接着说:“你同事已经服下锁魂丹,邪修施法摄魂必不能得手,你晚上将那些毛发贴到这从心傀儡上,摄魂术就会认错路,来摄傀儡的魂,你届时捕捉气机,就能揪出幕后黑手。” 神逸听了兴奋地苍蝇搓手,跃跃欲试,突然转念一想:“不对啊师姐,你不是说如果我同事是那邪修,让我吃了锁魂丹就跑,怎么让我自己去跟他们斗呢?” 赵雪盈眨着眼睛想了想,嘲笑道:“没看出来你还挺怂的嘛。小笨蛋,你想如果你同事就是邪修,他能破你符法而毫发不伤,你当然要跑,可现在邪修不是你同事,反倒是你的符法坏了他手段,你怕什么?” 神逸听着言之有理,总觉得哪里有逻辑漏洞,不过既然是师姐所说,勉勉强强也就信了。 又听赵雪盈说道:“师弟,修道之路求精求进。天行有常,时不我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以你眼下的微末道行,又能惹来何许样的大敌,你不必畏难,一切的挑战都是机缘,一剑斩过,自然念头通达。” 神逸若有所思点点头,随即想到什么,问:“师姐把剑道篇也学了对吧?那飞剑从何而来?” 赵雪盈理所当然道:“师父送的啊。” 神逸:“可是师父只给了我一把木剑!” 赵雪盈得意道:“可我是先天百窍呀。” 神逸:“师姐你……!” 人情冷暖,防不胜防,有时候吧,在至亲至近的人面前,也免不了要被秀一脸。 下午回到公司后,神逸又反复咀嚼天宫道经,为晚上的大战预做准备,赵雪盈告诉他,他的修行尚欠,不必执着于本命飞剑,随便搞把剑先玩着,以后当真有了飞剑,才能使得更加融会贯通。以及随着后面筑基一百四十字道经向他展示妙处,六篇道法各有新姿势解锁,比如内丹篇让他练习走路跑步跳跃转身,其他各篇都有内容尚待探索。 眼下神逸最青睐的还是符法,摸鱼两小时,从中学到一种“剑符”,顿时精神为之一振。 既然有了新玩意,没有不做尝试的道理,当场拿出符纸开始绘制。这才发现这剑符的难处,一张剑符他足足画了十多分钟才收去最后一笔,念力真气损耗无不惨重。 这使得神逸见猎心喜,下楼跑了一圈步,恢复真气,又来了一张。于是又去跑了一圈步。 等他要跑第三次的时候,被马奕峰叫住:“神逸,你中午是吃了癞蛤蟆了吗,这一会一趟、一会一趟的,烦不烦啊,能不能把自己捋净了再出来?” 第三十五章 西坠的赤日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尽管每一张剑符都非常消耗真气念力,但越是如此,神逸越是吝啬不得,他得搞清楚剑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绘制符纸的时候,总需要把灵力调配到一种玄之又玄的微妙平衡中——用以前大学那会凑学分考驾照时的话说,叫半离合状态——在这个过程中,书符者自然能够大致判断,此符将会如何生效。可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不测试直接发布程序,客户必然得骂街,而这玩意的用户虽然或许另有冤种,客户却必然是他自己。 于是下班之前,神逸再度离开工位,看得马奕峰太阳穴边青筋暴跳,跳归跳,马奕峰也不好说让神逸憋回去这种牲口话,只好深呼吸调整心情,继续在线追爽文,这段好燃的。 神逸来到公司出租的写字楼天台,尽可能的铺开念力感知,看了看周边环境,确定不会伤到人之后,捻出今天画的第一张剑符,将其激发。一开始他很期待这玩意能够临时当做剑使,但画着画着就明白了这里面乃是以符阵蕴养了一道剑气,想来锋锐无匹,倏忽即逝,运用得当,当有天宫道剑修一剑之力,配合手法变化的话,说不定还能有奇效。 然而剑符刚一激发,就跟点了窜天猴似的,捏都捏不住便脱手冲出了念力所及的范围,神逸最后注意到的就是符纸分崩离析、剑气蓬勃壮大,然后,远处某保险公司楼顶上正在轮播广告的LED屏灭了,神逸眯起眼睛,目力所及,看到上面多了个扁平的窟窿。 一时之间福至心灵,他飞速逃下天台,甭管有没有什么监控能看到他用剑气毁坏他人资产的,先远离是非之地再说。 回到工位上,打开手机导航APP,查了一下,从本公司到彼保险大楼,步行1.2公里,预计用时13分钟。 “他奶奶的,什么剑符,我愿称之为意大利炮符。”神逸暗暗感叹了一句。所谓“剑修一击,石破天惊”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 不过这事真是个让人兴奋的好消息。今晚行程已定,晚饭吃完休息半小时,到附近公园跑步去。 神逸突然在想,只要有时间真要存个百十张剑符似乎也不是难事,这种威力不晓得在金丹期的师姐眼里强弱如何。要说这样就能突突了一个金丹期,他总觉得儿戏了点,可是如果这样也突突不掉一个金丹期,那师姐到底会如何应对呢?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晚上提笔画剑符,画了半张毛笔就没水了。想起那天老五收药材时还给他抱怨过,当时那整整一后备箱的药材花了大几千块,关键是还把半个城市中药铺里平日不太用得上的存货给搬空了,不成想调出来的朱砂原来这么不经用。 于是……他产生了更多的古怪的联想——之前他看的都市类爽文里,主角有八成以上都是中医,看得出作者们基于朴素的爱国情操,为中医摇旗呐喊有多么情感真挚,但作者们终归是外行,涉及的理论病例治疗方法基本靠查资料,再来点艺术加工,最后写出来的难免神乎其技,更像迷信传说。 与网络文学中热爱现象对应的,是现实世界对中医的无情围剿,别的不说,作为一个社畜,神逸深切理解什么叫小病用脸扛,大病挂吊瓶,试问一个孩子肚子疼了,母亲到底是会带着孩子去三甲医院抽血B超,还是去找为数不多的中医医院望闻问切呢? 更别说普遍使用现代医学体系进行行医资格认证的情况下,中医学近乎面临着被废医验药的窘境。 那么然后呢? 然后他想多画几张点剑符干邪修几炮,竟然连调制秘传朱砂的药材都搞不齐。再然后呢,他想起师父说在抗倭战场上杀过阴阳师,相信阴阳师们也很赞成废除中医,取缔这种“毫无科学性可言”的古老医学。 既然修士有了、阴阳师有了,那么有点什么黑魔法白魔法也不足为奇了吧?他相信欧罗巴的魔法师教派一定也赞成取缔中医。 这听起来很阴谋论。 不过这是他们修士的事情,是他们这些“超常人”的事情,对普通人而言又如何呢,毕竟在普通人的世界里,“超常人”是不存在的。 同一个病,汤药能治,挂水能治,汤药五天一百五十块,挂水三天七百五,患者会怎么选,医生会怎么选,医生又会建议患者怎么选?生产西药的厂家和医药代表们又希望医生代替患者怎么选? 于是乎,更多的质疑和非难向中医袭来,在互联网的主流话语圈里甚嚣尘上烈火烹油,取缔中医的呼声并不鲜见。 神逸相信中医不会被取缔,但神逸担心的是——还有多少年轻人愿意耗费青春乃至毕生的年华,投身这项源远流长的医学,在这些了不起的年轻人里,又有多少人能在这众口铄金的非难中毫不动摇,安贫乐道。 作为一个饱尝贫困滋味的人,神逸很了解,所谓“君子固穷”“安贫乐道”轻轻巧巧八个字背后,是怎样的生活图景。 如果有一天,最后一个守着中医的人倒下去。当人们不再具有潜在的选项时,挂水三天应该花多少钱? 这一次,是黄四郎对张麻子说:“没有你对我很重要。” 神逸被自己最后脑补的这个电影画面吓了一跳,惊醒时已经冷汗涔涔,心跳如擂,他盘了一遍自己走神时的逻辑,望着西坠的赤日,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想这些太远,惩恶济善就在今夜,他要抓紧时间做最后的准备,一念及此,他打开手机导航,奔着十来公里外的城隍庙市场跑了起来。 晚上,神逸躲在中心医院的住院部楼顶,王小胖还在病房里无知无觉地睡着,守在病床边的已经变成了父亲,老人家遵照医生的叮嘱给儿子翻动了好几次身体,到了夜深,也逐渐撑不住,斜趔在旁边的空床上,一腿在床,一腿在地,靠着叠好的被褥浅浅睡着。 神逸身边也有一个“王小胖”,乃是从心傀儡变化而成,也直挺挺躺着,彷如昏迷,他生怕这傀儡不足以吸引摄魂邪术,将其变成了和真人一样大小,并命令傀儡如真的小胖一样躺着,傀儡似乎很有灵性,听话乖巧,无须神逸多做纠正。 迄今为止,师姐每次说的事情都中了,可是他还是不大放心——邪修真的会在今夜摄魂吗?一旦邪修摄魂,他真的能追溯气机,揪出真凶吗?以及……虽然对方是邪修,但是真要杀人吗? 上一次为了救林丫头,他曾下决心,如若万不得已,不得不将戚应晖击毙,那也要下手保得林丫头周全,然而那次,终究不是他亲自动的手。 他不禁在想,师姐第一次动手杀人是什么样的场景,她又是经历了什么,才能做到如那日般风轻云淡的。是苦难的摧折?还是锄强扶弱的激愤?总不可能师姐天生一副铁石心肠吧?打死他也不能相信。 正在神逸胡思乱想的当口,夜风中突然渗出某种诡谲的寒意,一种不安油然而生。傀儡“王小胖”突然抽搐起来,平躺的身体向上拱起,双手空握抽缩,头顶着地面支撑身体,在痉挛中翻起白眼,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来了!这一刻,神逸仿佛亲眼目睹了昨天小胖遭遇摄魂的场面。 第三十六章 狮象搏兔亦用全力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那是在脑海中预先演练过无数次的动作,即便是摄魂的惊悚场面,也没能打乱神逸的行动,他连叫数声“小小小”,将从心傀儡缩成拇指大,放在衬衣的口袋里,从戒指里取出四张神行符,两左两右分别贴在大小腿上,又取出一张旋风符,激发符力向外弹出。 筑基念力咬住摄魂法力,神逸顺着锁定的方向从房顶纵跃而出,如一只蝙蝠投入夜色,没有惊扰任何人。 神行符力催动之下,神逸足蹈旋风踏空而行,感受着胸口衣袋里人偶的抽搐,怒意勃然。 时值子时,临近四刻,不夜的都市也变得安静了些,千家万户睡眼惺忪,点点霓虹喧嚣倔强,那里有讴歌不尽的青春,有推之不去的酒盏,有人在彼处畅想未来,仰天大笑,也有人满脸堆笑送别贵人,落寞萧索。 神逸在城市森林的高楼间穿梭,整个城市都行将睡去,写字楼里依然有灯光、显示屏、放凉的咖啡,半空的烟盒。 神逸觉得辛酸,然而这些,今夜与他无关,他在夜空中乘风赶月,目标直指南营山。 出了市区就不会再堵车,破旧水泥路上,零零星星的车辆飞驰,神逸将车辆抛在身后,将城市也抛在身后,闻着城郊麦香,越过某座熟悉的庄园,一头撞入南营山中。 他扯去了傀儡头顶的头发,从心傀儡重又变回青灰颜色,巴掌大小,摄魂法术断开,不远处发出一声惊疑。而神逸早已捕捉到了对方所在。 那是一座荒弃已久的破庙,神逸是个大外行,瞧不出建筑的形制年代,只觉得阴森。 庙里火光跳动,照的四下里鬼影幢幢,神逸遮蔽气息,躲在庙外一颗古槐上压抑气息静静观察。 天宫道法别出机杼,奔行跳跃都能修炼补益真气,这一路三十几公里,他倒不觉得累,然而有一利就有一弊,如今刚刚停下,五脏气息轮转不休,片刻间难以平抑,即刻动手驱动真气不能随心所欲,或难以发挥全部实力,或容易引发内息失调,故而需要短暂时间平复。 神逸目光灼灼,穿过老树枯枝,直入庙中。一个中年形貌的邪修席地而坐,那邪修耷拉眼、山羊胡、地包天、身披阴阳袍、内衬五条衣、头顶鱼尾冠、脚踩罗汉鞋,僧不像僧道不像道看得人浑身难受。 邪修蹙着眉掐指而算,一只手不会掐,又上一只手帮忙,左数右算仿佛算不到一起去,自己反倒急躁起来。 一阵手忙脚乱摆弄后,那邪修一拍大腿,气呼呼站起身,也不嫌烫手,从篝火里抽出一根粗木柴,叫一声“宵小之辈,还不给本座现身!”不偏不倚将木柴向神逸掷来。 神逸没想到这邪修看着笨拙,竟然真能算出自己所在,让开木柴奔着邪修急冲而去,一路上傀儡都在心口抽搐跳动,神逸早就被搞出了真火,什么手下留情的心思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起手就是两拳火劲,直指邪修胸腹。 邪修本以为双方总得报个名、唱个喏、留下万来,正想开口问话,不料来人二话不说上来就打,一边起手格挡,一边尖叫:“无名宵小胆敢偷袭,你…你这小儿辈不讲武德!” 神逸毫不理会,双拳被格也不意外,沉着脸左一拳右一拳轮番打过去。 邪修格挡间筋骨生痛,多挡几拳连袖子都被打着了火,他自己事自己知,肉搏向来非他所长,何况对面这体修拳劲带火透着邪门,他百忙中从怀里取出一个鬼头铃铛,怪叫一声:“看法宝!”将那铃儿摇了一摇。 铃音如冤鬼哭叫,钻入耳中,神逸一股凉意从尾椎直冲颅顶,瞳孔颤抖,拳势顿时乱掉,无以为继。 邪修“嘻嘻嘻”一声怪笑,又将鬼头铃铛一摇,这一次铃声浑厚,闷如洪钟,震荡灵台,神逸感觉头胀欲烈,胸腹压抑,几乎不能呼吸。 邪修见神逸对鬼头铃铛毫无抵抗之力,得意的尖声怪笑,又将铃铛摇了第三下,这一回铃音粗粝,直透脏腑,如同锉刀要将神逸五脏磨成血水。已是下了杀手。 神逸五内痉挛差点跌倒,他从未和邪修交过手,也从未跟器修打过交道,这三声铃响猝不及防,他心中暗暗后悔,早知如此何必试探,直接祭起剑符将对方斩了,哪还有这事。 所谓狮象搏兔亦用全力,循序渐进的试探,插招换式间寻找破绽,再出雷霆手段一举制胜,多少有点受到武侠片毒害。回想起来,师姐杀戚应晖时,分明是以大欺小,却从后偷袭,招呼也不打半个就一剑枭首。他本以为师姐那是救人心切,现在才明白,好习惯是从点点滴滴培养的。 如果换了旁人此刻觉悟后悔也晚了,然而神逸从内丹篇入道,经过前番历练,肉身破而后立败而后成,就连脏腑也比他人坚固许多,区区铃音锉刀,伤他容易杀他难。 他强压痛苦,取一张净衣辟邪符镇住灵台,果然外邪不侵,忧患暂消。紧接着他甩出三张雷符,向着邪修甩去,那邪修见雷符电光嚯嚯来势汹汹,从手腕褪下一串佛珠抛出。 佛珠腾空飞旋,刹那间变大数倍,颗颗粒粒珠子原来都是人头髑髅,旋转尖啸喷吐阴气,三张雷符毕竟威能有限,被阴气吞没,消失无踪。 邪修哈哈怪笑:“灵符!原来是你这小辈坏了本座好事,那纯阴命格的小崽子本座暗里养了二十年,你以为凭三两张灵符就能救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辈速速报上名来,回头本座把你炼入佛珠时,也好给你个名头。” 神逸见这邪修竟然托大跟自己胡扯,觉得可笑,却绝不重蹈覆辙,当下取出两张剑符,双手持定,指着邪修,然后以真气激发。 那邪修仿佛预知到危险,笑声一僵,瞳孔微缩。想要躲避已然来不及,两道剑气已狂飙突进一先一后从他胸腹贯入,一张剑符就要耗去神逸七八成真气,也亏他一下午时间就差点画出第四张来,除去试掉的一张,两剑齐发,这是真真的全力以赴,给足了这怪异邪修的面子。 邪修血肉之躯如何能挡此无俦剑气,身躯连同一身衣袍先被剑符分作三截,随后连鲜血都来不及洒出,就被摧枯拉朽的剑气撕的粉碎。剑气余威将整个破庙推倒,在山上林木中犁出两道深沟,向触目所及无限远处蔓延,仿佛有土龙过境。 这是第一遭近距离目睹自己画的剑符威力,神逸心中有些雀跃又有些惶恐,雀跃的是自己竟掌握了如许强大的力量,惶恐的是,这样的力量唯恐自己难以驾驭。 一场胜利来得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二人过招不过短短片刻,邪修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被剑符斩杀,但神逸这两张剑符也算是打光了眼下的家底,再想有如此一击,仓促之间绝无可能。 神逸突然感觉有些后悔,为什么要给对方这么大的面子,看他那身子骨,一张剑符足够对付了。想来自己好像太过上头,有些矫枉过正了。眼下虽然取得了胜利,可是……若那邪修尚有同伙,或者这南营山里另有强敌…… 思忖间,神逸突然汗毛倒竖,紧接着被一根藤条勒住了脖子。他正用手去扯那藤蔓,背后一凉,一把匕首后进前出,鲜血淋漓。 第三十七章 都成了倒霉孩子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扯着藤蔓的黑手从后步出,破庙瓦砾间未熄的残火依稀照亮他面容,耷拉眼、山羊胡、地包天、身披破烂的阴阳袍、头顶半坏的鱼尾冠、脚踩掉底的罗汉鞋。眉眼凶恶,满面怒容。 “小辈,险些在你这条阴沟里翻了船,痛死本座也!”邪修说着又将穿透神逸后背的弯刃匕首向前送了送,发泄着他的癫狂。 神逸屏息忍痛,深知此刻如果不做点什么,今天就要把命赔在这里了,他伸手去抓邪修面门,对方并不把他这半死之人放在眼里,只是稍微让开,不让他得手,就再次将弯刃匕首一抽一送。 神逸口喷血沫,仍然强忍疼痛,从储物指环里召出一把没开锋的长剑,从腮进,从脑后出,捅穿邪修面目。 邪修失去力量,神逸从受制中脱开。看着邪修僵硬倒地,他终于松了口气,手拐到背后,用储物指环收去弯刃匕首,一边口唇淌血,一边取出两张火符,贴在前心后背,激发符力烧结伤口,一时痛不可当。 他也不知道自己内丹篇的修为能否渡过此劫,搜肠刮肚的想着储物戒指里的东西,基本都是克敌之用,保命的尚且无几,何况救命…… “哇呀呀呀呀呀!”躺在地上的邪修突然拍打地板,发疯似的鬼叫着,从面门抽出那把长剑,神逸这次总算看到,他手腕上的髑髅佛珠在此时碎了一颗,再去细看,比起先前空出了四五颗的位置。 原来那髑髅佛珠竟是替死的法宝,少了四五颗,就是说,刹那之间,那两张剑符杀了他四五回,一颗髑髅就是一条性命,一颗髑髅就是一条冤魂,而那佛珠上,打眼一看,尚有七八颗。 “卧……槽,真…真特么…赖皮。”神逸暗暗骂了一句。 “小辈,哇呀呀呀呀!你该死呀!痛死本座也!痛杀本座也!!我阴鬼佛陀两百年道行!!!岂会死在你一个区区小辈手里!本座要杀了你,杀了你呀!!!”自称阴鬼佛陀的邪修抓了狂似地在地上乱踢乱打,双脚在踢腾中先后插入地面,然后用一种像是铁板桥却更见诡异的姿势慢慢站起身来,活像丧尸片里的怪物,让人看了就本能地胆寒。 神逸只觉得疲惫从骨头缝里涌起,轻轻叹息一声:“看来我也就到这了……”说着他勉力抬起手,从口袋里掏出师姐送的从心傀儡,念力微动,食指和中指之间多出一缕青丝。 神逸将青丝按在傀儡头顶,口中念道:“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 然后一撒手,傀儡翩然落地,穿着一身青花瓷配色的高叉旗袍,面若寒霜,抬手间,地上那没开刃的长剑落入她手中。 傀儡屈指轻弹剑身,“嗡”一声剑鸣,声振林樾。随后一转身,随后一剑落,阴鬼佛陀手腕上佛珠尽数居中剖开,连带剖开的,还有阴鬼佛陀的上半身,从肩到腰,顺带把心脏一分为二。 阴鬼佛陀死不瞑目指着傀儡呵呵出气,挤出一句:“尔…尔乃何人?” 傀儡面无表情,声音平静:“贫道道号,虚玄子。” 虚玄子傀儡将剑随手一抛,插在地上,转身走向神逸,将他扶起,伸手覆在他胸口,仿佛在渡入真元。然而傀儡之身没有真元,如此作态只是虚玄子本能之举。 神逸苦笑,一边吐血一边运转真气,试图平复伤势,然而先被鬼头铃铛伤了脏腑,又被弯刃匕首插穿肺叶,他的伤势远比自己预估的难搞。 神逸皱着眉头冷汗直下,但始终不愿就此放弃。 一道流光贯空而过,在南营山外偏转角度,剑气如虹贯入山腹,虚玄子赵雪盈真身站在长剑柄上,面如寒霜。 赵雪盈跳下剑柄,从傀儡手中接过神逸,眉头深锁。傀儡也不与真身争抢,安安静静站在一旁,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赵雪盈先用真元稳住神逸伤势,然后将一颗丹药弹入神逸口中,神逸想也不想,就将丹药和着血咽下肚里,又被师姐扶着坐好,勉勉强强摆出天宫道坐修真气的姿势。赵雪盈又取出一张符纸,凌空镇在神逸头顶,然后以真元催发丹药药力。 折腾了大半夜,神逸吐出一口浊气,向师姐道谢。 赵雪盈有些埋怨:“你呀,怎么这么笨,给自己搞这么重的伤……早知道就不让你这笨小子一个人来了。” 神逸有些委屈:“我很尽力了,可没想到他有替死法宝,杀了好几次,总还能活过来。” 赵雪盈白了他一眼:“尽找些没意义的借口,这次若不是提前给了你一束头发,我看你这小笨蛋还真能让这菜鸡给杀了。你呀,实战经验太少了。” 神逸苦笑:“可我修为真的不够啊。” 赵雪盈看了看旁边那把斩杀阴鬼佛陀的剑,哂笑道:“平日不读书,临阵抱佛脚,还知道买把剑再来,总算没蠢到家。今天仓促,也不苛责你了,但是剑修之道不可落下,今日起不准你用符用术,好好给我练剑!” 神逸:“师姐不要,不用术法还罢了,不用符我感觉我要瘸了。” 赵雪盈毫不心软,但也颇有耐心,戳了戳师弟额头道:“不行,只许你用剑,须知天宫道法论杀伐凌厉,剑道第一,所谓一剑破万法,你若能把剑用好,就这个水平的邪修,多给他十几二十条命,也不够你一剑斩的。” 神逸揉着额头道:“不会吧?师姐你是不是太瞧得起我了?” 赵雪盈轻笑:“练气境的剑篇你还没读熟吗,自己好好想想,剑是何物?” 神逸本能脱口答道:“剑者两刃而有锋,遇坚不让,不与术合?” 赵雪盈点头:“好好悟,好好想,好好练,别整天沉迷画符制器炼丹那些奇技淫巧,你即便是成了什么炼丹制器的大宗师,手中无剑,人家可以抢你的,也可以逼你给人家做事,灵符百变,且能预先布置,当然是好,但也要有料敌机先的智慧经验才堪大用,你没有一手好剑术,去哪积累经验呢?何况未见敌人先行布置,还没打就先输了半分争先不让的胆魄,这还怎么赢?” 神逸被师姐说得目瞪口呆,先前他觉得天宫道法样样难舍,怎么到了师姐口中,除了剑修,一个个都成了倒霉孩子。 他下意识问了一句:“那内丹呢?” 赵雪盈说:“先人开创内丹之道时,求的不过是一颗金丹,如今知道了金丹之上还有累累重关,内丹之道虽然也跟着产生了变化,却脱不开以己身为鼎炉,锤炼资粮成道的跟脚,好处是修内丹先修体,体强练什么都强,坏处是内丹练到底获益最多的是寿元。你刚刚险死还生,师姐问你,万载寿元抵得过今夜一败吗?” “卧槽……”神逸被最后这句话镇住了,那道理,简单得简直无法反驳。 “所以你说你是不是笨蛋,因为没有本命飞剑就把剑道丢一边,你怎么不等媳妇娶进门再学说情话呢?” “可是师姐你明明是六道都……” “我先天百窍,你几窍?” 第三十八章 像个发任务的NPC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回到市区靠的是御剑飞行,神逸两腿颤抖站在剑上,紧紧搂着师姐的腰,连眼睛都不敢睁。 原以为要被师姐嘲笑没出息,然而赵雪盈倒没苛责他,只说这个要慢慢练习适应,以及,御剑这事情还是得自己来,站在别人剑上终归容易害怕。 时间大概是凌晨四点,赵雪盈一路把神逸送回了出租屋,自己也没急着走,叮嘱神逸好好调息修炼之后,她自去神逸书架上拿了一本漫画书,盘腿坐在沙发上边看边傻乐。 神逸的破沙发感动万分,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连续被三个梅兰菊竹各擅胜场的大姑娘坐过,当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把漫画看完,赵雪盈围着神逸又走了两圈,伸手在他颅顶一拍,真元源源不绝冲刷而下,仿佛冲走了什么,注入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冲走,什么也没有留下。 她一抬手,神逸身上的伤患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剩下的,没有仙丹灵药,谁也没办法,只能慢慢养。 神逸睁开眼睛,看到沙发扶手上那本漫画,不觉老脸一红。 师姐蹲在面前,凑近了盯着他,问:“休息好了没有?” 神逸局促不安地一边起身一边回答:“好了,好了……” 赵雪盈说:“那就好,鉴于你昨晚的英勇表现呢,邪修隐患已除,但是魂魄不全的人不能撑太久,锁魂丹失效之前,你必须把补魂丹给他喂下去,否则……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也基本不用期望他还能醒来了。” 神逸听得心头一紧,问道:“难道不能找回小胖的魂魄吗,本门术法里没有招魂摄魂的吗?” 赵雪盈摇摇头:“不是没有法术,而是没办法找,你当邪修是干什么的,他们夺人魂魄当然是为了当做修炼的资粮,到手的东西哪有留在那里等人夺回的道理?” 师姐见神逸能够理解,又说:“补魂丹要的材料紧俏珍贵,但好在我基本都有现成的,但还差一味百年份的崖月百合,你去帮我取来。” 神逸苦着脸:“师姐,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的像个发任务的NPC?让我一个菜鸡去取重要的东西,万一玩脱了那不是要出人命?” 赵雪盈笑道:“我要先处理其他药材,很费功夫。要让我去找崖月百合也行,你会炼补魂丹吗?” 神逸:“……” 赵雪盈又说:“我会请一天假,就在你家整治丹药,今天晚上之前,百年份的崖月百合,你带回这里。若你带不回……” 神逸翘首仔细聆听,以为会有什么替代方案,却听到赵雪盈说:“那就是你同事的命数如此,你也已经尽力,不必放在心上。” …… 连师姐为了这事都请假了,神逸没有不请假的道理,他遂打电话说自己前阵子事故旧伤复发,内脏出血,刚处理完,医嘱卧床休息三天。 马奕峰一口答应,听语气心不在焉,不大耐烦。神逸这才发现丁丁的工作状态显示马奕峰在休假中。 赵雪盈看他请完假哈哈大笑:“你这请假理由一套一套的,怎么那么卑微?之前出事故也是编的吧?” 神逸不服气:“不然怎么请啊。” 赵雪盈说:“看着。”随后拨通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睡眼惺忪的男声:“喂……赵老师啊,有什么事吗。” 赵雪盈声音冷冷的,说:“我有点事,要休两天假,麻烦组长帮我调一下课。” 组长说:“没事,你休,不用管了……高三么,学生们都是做卷子自习,我帮你看着得了。” 赵雪盈:“不必,课时还要上够的。” 组长叹了口气:“哎,好,好,那我给你调课表……你等着,我看看啊……挪到周五下午和下周一第三四节,你看行吗” 赵雪盈:“可以,谢谢。” 组长:“没事没事,那没别的事情我先挂了啊。” 赵雪盈隔着电话点了点头,嘴里“嗯”了一声。 那边就说着再见把电话扣掉了。 神逸摸着下巴:“我怎么觉得,是你的这个组长有点卑微?” 赵雪盈冷笑道:“你总是太客气,别人自然不会跟你客气,你卑微久了,什么事情都要有个借口,总有一天连呼吸都要给自己找个理由。” 神逸:“啊,这也太夸张了。” 赵雪盈语重心长:“师弟,你是修士,不论与修士打交道,还是别的人,谨记‘不卑不亢’四个字,卑则有碍道心,亢则易失本心。谁也不用惯着,别人欺负你,师姐给你撑腰。” 神逸欣喜:“谢谢师姐提点,那公司要开我的话我应该怎么应对?” 赵雪盈:“嗯……那你认个怂,老师的工资也不算特别高。” 所谓崖月百合,就是普通百合花,崖边见月,远人而生,沐盈虚而自枯荣,将百合中的安神药力慢慢蕴养成补益魂魄的药力,这是天宫道法外丹篇所述。然而依据百合的生长环境要求,又要温暖潮湿,又要温度适宜,又要崖边见月,几个条件筛下来,也就长不出几颗了。 师姐还说要百年年份,的确是得看看小胖的命数如何。不过正因如此,师姐那里只差这一味药倒是合情合理。 好在师姐还是给了友情提示的信息的,说她二十岁的时候,在市区北边的牛梁山上见过崖月百合。 天材地宝这东西娇气的很,往往离了生长之地,药性就快速流逝,过个三五七天就泯然如常。长在地里才是宝,离了故土变根草,所以用不上的宝材采之无用,不如记下地点,要用时再来取。 好在能称作宝材的东西往往都长在怪异的地方,通常也不会凭空被人拔去。师姐给他口头描述了一番见到崖月百合的地方之后,就去整治补魂丹的其他药材了。 神逸坐在一辆出租车上,一边回忆着师姐形容的地貌,一边漫无目的的看着风景。 至于驱符御风,师姐说不让就不让,神逸不敢忤逆,只好老老实实把打车也当做了历练。 说来确实也是历练,习惯了方便后,故意去做些不方便的事情,本来就是在磨砺心性。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远离市区,神逸结了车钱,举步走进牛梁山。 牛梁山山如其名,像是大地上拱起的一条牛背脊,可以由此想象亿万年来大地挤压的造山运动是何等恢弘壮阔, 不过那只是主山走势,附近的其他丘壑也不少,层层叠叠,交互掩映。 神逸走在山谷间,看见发现有些地方到处都是地貌扯断的锯齿,参差不齐,以人身之渺小观之,确实是巍峨山崖,摄人心魄。 进山之后行人少,工作日也几乎没什么来旅游的车辆,神逸取出那把城隍庙买的“龙泉剑”来。 彼龙泉剑者,龙泉水淬火锻造,此龙泉剑者,小店价签上所写,不可同日而语。不过名字上的牛皮也不是白吹,整家店里,就数这把剑用料最实在,连剑身重量都比其他的重了一倍有余,手上没点劲的老人家,还真不一定能舞得动。 凌晨回去后,赵雪盈已经给此剑开过锋,告诉神逸可以拿去砍人了,神逸表示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能随便砍人,赵雪盈又给了他一个风油精瓶子,说里面是化尸水,神逸表示毁尸灭迹罪加一等,赵雪盈说那你站好别动,等邪修来杀你好了。 神逸想到邪修那替死的髑髅佛珠,郑重将龙泉剑和化尸水收好。 第三十九章 顾不得这许多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随便捥了两个剑花,这剑使来还算顺手,脑子里过了一遍早已融汇于心的剑篇道法,随性挥剑,也似模似样。 神逸自己感受更深,这龙泉剑仿佛被天宫道法驱使甘之如饴,竟然跃跃欲试吞吐锋芒。他打死也不信,在城隍庙市场的小店里能让他淘到一把自具灵性的宝剑,应该是天宫道法本身能够极大程度地催发出剑的物性。 左右无人,神逸继续舞剑,感觉手中剑越来越轻,越来越灵动,那种灵性自生的错觉也因而越发强烈,当这种感觉攀上巅峰,神逸一撒手,那龙泉剑便电射飞出。 神逸有点紧张,依据剑篇道法运转真气,驱使宝剑,龙泉剑竟然真的应念转了一个弧线,向他飞回来,他真气再转,龙泉剑也再转,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往来穿梭,如此重复了数次,逐渐得心应手,驱策如意。 举步一跃踏上宝剑,神逸险些没能站稳,本以为宝剑会直接飞走,让他摔个狗啃泥,然而真气相连之下,三晃两晃竟然稳住身形,当真能够御剑行空。 神逸身在空中,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大气不敢喘,偏偏吓得笑出声,真的飞了一会,恐惧才渐渐消除。 依照天宫道法剑篇所述,修习剑道最要紧的是把有灵性的飞剑炼为本命之物,种入己身真气所化剑种,如此人心与剑心相合,自然如臂使指,御剑遁空不在话下。 不过,天宫道法毕竟传承悠久,先人们哪想得到后来工业时代人们对地球干了些啥事,从此红尘俗世灵气匮乏,少了天地灵机滋养,上了工业化流水线,好钢打造的好剑虽多,自具灵性的飞剑却越发可遇不可求。 如神逸这样御使普通流水线钢剑的,虽然不是不行,多少有点寒碜,种入剑种吧,浪费剑种,不利往后修持,不种剑种吧,不仅飞不快,而且飞不慢,只能在某个速度区间内勉强飞行,摇摇晃晃有失灵巧更是在所难免。 这种情况下如果学赵雪盈那样在高空飞遁,一个掌握不好,或者被罡风吹落,当可立地改修鬼仙。 不过赵师姐怎么说来着?要相信唯物主义。都摔死了还修个大辣椒。 神逸不敢飞得太高,但也不敢飞得太低,万一让老年旅游团的大巴看到他在天上飞,他立马就得上dou音,可能今晚就得火遍全网。 御剑行空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崖月百合从来不是长在悬崖顶上的,往往只能长在悬崖半截的石缝或天然洞穴里。一旦进了山,就会发现师姐口头描述的风景参照根本靠不住,到头来还是得他自己一处处找过去。 飞了两个多小时一无所获,神逸感觉真气耗竭,只好落在盘山路上,走走跑跑恢复真气。真气恢复的差不多又一次当街耍剑,直至能够御剑而飞。 时间越是逼近中午,阳光越是炽烈,人在空中无物遮凉可太闹心了,一边擦汗一边寻找,总觉得自己在大海里捞针。想到再找不见等下午一两点的时候太阳会更毒,神逸就越发焦躁,自己一个筑基期修士要是御剑把自己晒中暑了,那也未免太过丢人了一点。 正焦躁间,神逸突然觉得眼前景物有点眼熟,仔细一想与师姐描述有几分相似。好家伙,师姐说话也不说清楚,感情她的视角本来就是御剑时看到的,这要在地上找,那不是找死在山沟沟里也找不出来。 再定睛细看,这里的山崖上果然有许多天然岩洞,坑坑洼洼深浅不一。神逸大喜过望,御剑飞往最近的岩洞。 来到洞口,虽然没看到崖月百合,但既然找到了师姐说的地方,总算是能稍松口气了,神逸在洞边坐下,背靠石壁,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瓶冰镇汽水,拧开瓶盖的气流声带着某种跟清凉挂钩的印象,一口下去,从喉咙到肚子里一线清凉,碳酸饮料里气体升腾,来到嗓子眼,他挤了个嗝出来,顿感身体凉了一截。 人出汗的时候一喝水,凉快归凉快,出汗也会更快,神逸在心里盘算了一串,这是身体在借助水分和出汗把热量排出去,为了赶紧把事情搞定,他大口大口快速喝掉汽水,然后行功使毛孔张翕,抖动身体排出滚滚热气,身体迅速得到降温,某种意义上倒像是小狗甩毛。 又在洞里仔细寻了一番,见确实没有崖月百合,便决定去下一个洞找,刚才御剑过来时看得清楚,下个洞在斜上方两三米处,以他如今的身手,就算不御剑,看准了山壁形状,也能爬上去,然而就在爬的时候,神逸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怎么这山壁上会有许多小石孔呢?这些小石孔两个一组,每一组的间距都一样宽,略宽于成年男人的手掌…… 一念及此,神逸勃然大怒:“他娘的,哪个王八羔子跟我抢东西!”他五指如钩,足下发力,攀上下一洞,在洞口看到被割去花朵的百合根茎,一下子急了眼。看来是真有人借助随手器具戳入山体攀援而上,而且很明显也是奔着崖月百合来的。 能用那样的器具爬到这种地方的,定是修士无疑,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一座石头山。 他也等不及继续慢慢往上爬,将龙泉剑取出随便舞了两手就撒手掷出,御剑飞回时凌空跃上,一时间竟然忘记此刻身在山崖上,一脚踩空就得摔成肉饼,然而就是记得,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不得剑种,御剑不能慢速飞行,神逸只好绕着圆圈来回反复,凑近岩洞看一眼,如果没有百合花就再飞往下一个,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更生气了,哪来的愣头青,竟然把每个洞口的百合花都一一割去,这是存心不给王小胖活路吗? 不过百合花的根茎切口越来越新,想来采草的修士并没走远,追得上,倒是能打个商量。如果打不了商量,那就打一架。为了小胖今天就是不得已做一回剪径强盗也值了。 所谓居高望远,神逸御剑盘旋直上高空,硬压着对高空的恐惧,手搭凉棚在牛梁山的丘壑间极目远眺。他目力入微,由远而近逐一扫过每一寸土地,却见眼下空山寂寂,并无半个修士。 “哼,要用工具爬山的,我不信你这点时间就跑走了,看我把你翻出来。”神逸骂骂咧咧,扭头飞回山崖岩洞处。 这次由远及近上下飞腾,他把每一个洞都仔细看过,终于发现,其中有一个岩洞别有玄机,此洞看似不深,实则有一条曲折岩缝借位遮掩,曲径通幽。 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就是唯一正确答案,捷足先登的修士必然是钻进这道岩缝去了。 神逸一时有些踌躇,对面毕竟也是修士,钻进这古怪的地方,若是求宝还好说,若是为了躲避自己或者设伏,那自己这一钻进去可就凶多吉少了。 师姐只让用剑,今天尝试御剑之后,他也隐隐感到剑修杀伐之气凌厉逼人,单以攻击论。足够取代他各方面都很二半吊子的其他几门道法,可难处却在于,如果不是必须打生打死,剑修出手难免没轻没重。 然而踌躇无用。 左右王小胖的命只有一条,左右他不敢赌这个岩缝只有这一处出入口,不能行守株待兔之策,那么不管里面是什么局,都只能先闯了再说。 第四十章 按下葫芦浮起瓢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侧身挤进岩缝,脑子里转着奇怪的画面。心想要是越走越窄会不会把自己卡死在这山缝里,作死到这个份上的话,消防员可救不了他,换师姐来也难说,毕竟自然造化的伟力,未必见得就比修士要弱。 继而他想到眼下那对头是不是已经被卡住了,要是他们两人一起被卡死,过个百八十年,被旅游开发公司挖出来,只剩骸骨,不清不楚的,会不会被人当成一对恋人。再想下去好像有点太变态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萌生退意,故而给自己瞎找借口,这山势如果真能把人卡住,那不是正好帮他擒下对手,自己又不是个傻子,哪会一起被卡在那里给后来人耻笑。 于是他赶走无谓的念头,专心致志侧身而入。 岩缝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越走越暗,神逸不禁又想象着会不会有什么蛇虫鼠蚁趁机咬上一口,按下葫芦浮起瓢,一念才被压服,换个模样又来劝他退缩。 神逸被诸般念头扰得心烦意乱,胡思乱想之间突然顿悟,自己这个筑基修为来得终究是太过容易了。天宫道法固然厉害,或许自己也真的天资过人且机缘造化随身,然而终不免走得太快太急,心境未稳。 这还是有师姐不厌其烦点化他,帮助他的情况下,尚且一遇险境就诸念纷起不能自制,真要遇上厉害人物与之斗法,如此轻佻心境,纵有道法手段,又能熬过几关? 此刻再想昨夜一战,被阴鬼佛陀搓扁揉圆的欺负,当真输得不冤枉,自己走一步错一步,活该被打得死去活来。 冤枉的分明是那自号阴鬼佛陀的邪修,被天宫符法斩了几条命,被储物戒指这种稀罕货阴掉一条命,最后还吃了金丹期大能分身的一剑破万法,此刻想来,若不是那邪修往日作恶多端,命中注定此劫难逃,怕不是当晚就得下一场大雨为这冤鬼哭一哭。 想到这里神逸停下脚步,放任身体与岩壁贴在一起,闭目沉思。 这是不得已的举动,一来顿悟的机缘可遇不可求,不容轻轻放过,二来如不想清楚想明白,道心不坚,走下去也未必能有好结果。 他顺着思绪想那阴鬼佛陀,如果不是作恶多端,草菅人命,用人头炼出一串髑髅佛珠来替死,那么顶多、至多,在两张剑符之下灰飞烟灭,不必再被阴一回,更不必去挨那所谓一剑破万法。当真遇上稳压他一头的剑修,替死法宝又有什么用,就算再多千百条命,还不是要被一剑尽数斩灭,落个死不瞑目。 说到底,那些替死的髑髅,只是让他多受了几次殒命的痛苦,他早被自己法宝上那黑洞洞的髑髅眼窝盯住,注定比他人死得更加痛苦。 那么,戚应晖呢?作恶多端,道心被毁?但是就这么简单吗?仔细回味林文潇的解释的话,是天资和机缘滋养了他的傲慢,使他不再把自己当人,于是行事越发乖张,使其所谓道心外强中干,留下偌大破绽,结果被自己亲手抓回去的小姑娘三言两语毁了道途,如今想来,若不是亲手所抓判定了两者间的强弱,林文潇对他造成的伤害或许还能小一点。 那么自己呢?事到如今,神逸就是再怎么谦逊也明白,自己的天资和机缘,只会比戚应晖更多更强,自己暂且还没有生出傲慢之心,那么问题是什么呢?是走得太快而缺乏眼界经验,是修得太容易而不知自己深浅,是面前的选项太多而心猿意马,是尝过巧变的快乐而失了一往无前的决心。 原来…… 原来命运所有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原来当年读书时看到的这句话,竟然是这个意思。 那年以为自己已经看透,已比同侪走得更远。如今看来,那一步当先的代价,竟然是故步自封,结果多年过去,也没在这些心得上更进一步。 一念及此,追悔莫及。 一念及此,豁然开朗。 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曰:种一棵树最好的时机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又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思绪至此,神逸心思坚定,以进取的锐意镇压恐惧,他要用眼下的每一步,一点点补全自己走得太快太急的缺漏。 那一念间,一个问题闪过脑海,又被他很快压下:“那师姐呢?先天百窍,六道皆精,道心坚定,行稳致远,师姐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神逸步步向前推进,视野一片幽暗,耳畔只有自己脚步踩在砂石上的回音,恐惧仍在心底升腾,但神逸已经并不在乎,这是历练,也是机缘,他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前。 又行了百步不到,山壁渐松,他已入山腹,此处远离光源,目力再强也无用武之地,他干脆闭上眼睛,凝神使用其他感官。鼻腔嗅到一丝水汽,耳边传来轻声滴答,似乎山腹之中蕴藏泉水,却没有流出去,又或者千万年前,正是这山中之泉冲出了刚才通行的石缝。 继续往前,他听到一个细密的呼吸声,不禁咧嘴一笑——找到你了。 睁开眼睛,四下依旧漆黑一片,看来对方也没用什么东西照明,他便闭上眼睛继续循着之前确定的方向,轻轻向前逼近。那个呼吸声也逐渐明晰起来。 他的每一步都很小心,轻轻巧巧,但再小心也不可能完全压下一切动静。 突然之间,念力一颤,警兆大起,在听到空气中传来的破风声之前,神逸向后躺倒,什么东西贴着他飞过,打在山腹石壁上,发出金石交击的脆响声。 “好家伙,我不动手杀你,你倒先放暗器,玩黑暗森林法则是吧?”神逸心中大骂,动作也不迟疑,双掌将身后土石一拍,弹身而起,同时从储物戒指里取出龙泉剑,身如车轮凌空旋转,带着龙泉剑在黑咕隆咚空间里对着对方一顿猛劈。 不就是杀人夺宝么,是你先动手要杀我的! 对手既然先下手为强,一击不中,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不知道用的什么兵器格挡,总归是撞出一连片金铁交击声响。 神逸也没觉得自己一下就能把对方干掉,刚才那一阵急攻存了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心,但几下碰过,却感觉好像连伤都没伤到对方,立时依着剑篇道法的心诀运剑,剑在手中又凌厉了数分、迅捷了数分。 这一次对手招架的不再自如,饶是努力躲闪,仍被刺中数剑,吃痛闷哼。 “哼!就这?”神逸嘲弄一句,手上毫不松懈,得势不饶人,攻杀更见狠辣,饶是龙泉剑只是普通钢剑,也被他使得逼出一丝足以伤人的剑风。 对方听见神逸发声,豁然睁开眼,兵器交击间火花四溅,给黑暗的山腹里增添刹那光亮。映着这片刻的光,那人大喊一声:“住手!神逸!你小子特么不是在卧床休息吗?” 神逸听到这声音,也觉得耳熟,反应过来时赶紧收手:“马主任?!” 第四十一章 血性心肠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别掏手机!”马奕峰在神逸认出他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制止其乱来。 “为啥?”神逸不明就里,但是还是老老实实把刚取出的手机收回了储物戒指里。 马奕峰说:“这洞里几十几百万年不见天光,你手电照明一开,不知道会搞出什么事。” 神逸恍然大悟,话锋一转问道:“说,崖月百合是不是都被你采了!不说清楚我用手机照死你。” 马奕峰怒道:“反了你!是我采的怎样。” 神逸:“交出来,我要拿去救小胖!不然我照死你。” 马奕峰被这个摸鱼佬下属气得不轻,说:“你以为我跑这里来不是为了救王利发?但是光有崖月百合还不够,我查的古籍说,暗无天日的地方会生出幽冥昙来,一起采回去把握大一点,你要敢开手电坏我的事……我…我特么扣光你的绩效!” 神逸皮笑肉不笑的玩了个梗:“哇哦,你人还怪好嘞。” 马奕峰不爽:“少特么阴阳怪气,同事一场,我能看着王利发死么?人家小王干活比你认真。” 神逸好奇地问:“那不开灯你怎么找草药?” 马奕峰没好气地回答:“我这不是在想吗。” 神逸从储物戒指里摸出一张宁神符,虽然药不对症,好歹能让人静心专注,暂且提高念力,抹黑递给马奕峰说:“试试这张符。” 师姐不让他用符,没说不让他给别人用来着。既然马奕峰也是来救小胖的,虽然大家方法不大相同,能帮还是要帮一吧。 马奕峰接过符纸,道了声谢,旋即想起什么,又骂骂咧咧起来:“你小子上班的时候玩灵符,能不能有点正事,还有那天在医院,你还用灵符暗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别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咱俩的账没完呢。” 神逸不耐烦道:“少废话,忙你的,不就扣绩效么,扣扣扣。我今晚之前要把崖月百合带回去,没工夫跟你在这磨叽。” 马奕峰不爽:“怎么说话呢,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嘛?” 神逸心说“难道你不是”并翻了个白眼,可惜洞里太黑,算是白眼翻给瞎子看了。 半个多小时后,还是在山腹里。 “搞定了没?”神逸百无聊赖地问。 “早就弄到了。”马奕峰回答。 “那还不走等啥呢?”神逸不高兴了。 马奕峰说:“我发现了一些蛇蜕,在这找蛇窝呢。” 神逸一听洞里有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骂道:“你有病吧,蛇又没惹你,你捅人家窝干啥,非得被咬一下才舒服?” 马奕峰反唇相讥:“你懂个屁,这种极端环境里能长出来的东西都稀罕,冒点险也值得。” 神逸:“你要冒险是你的事,先把崖月百合给我,我回去救人,万一你被蛇咬死,小胖不得被你给坑死。” 马奕峰停了下来,朝着神逸的方向问:“我还没问你呢,你打算怎么救王利发?” 神逸说:“小胖是被摄魂了,这点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马奕峰说:“没错,所以我要找崖月百合和幽冥昙。” 神逸继续说:“下黑手的邪修已经被我师姐干掉了,师姐等着我取幽冥…呸,取崖月百合回去炼制补魂丹。拖得太久的话,一旦我那天给小胖喂的锁魂丹失效,就救不回来了。” 马奕峰:“那你师姐漂亮吗?” 神逸:“姓马的,我砍死你你信吗!” 马奕峰终究是放弃了继续摸蛇窝这个轰轰烈烈的事业,和神逸一起退出了山腹。跟什么师姐不师姐的没关系,主要是觉得救人要紧。 重见天日后,俩人险些被正午过后的阳光晃瞎了眼,神逸御剑而起,帅了马奕峰一脸,马奕峰不无嫉妒地感叹:“你不是符修么,怎么还会御剑?” 神逸一边御剑在附近游来游去,一边臭不要脸地大声喊道:“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符修了,我是剑修。” 马奕峰也不在意神逸满嘴跑火车,大声道:“那你带带我,爬下去太费劲了。” 神逸自己御剑都勉勉强强,带人是根本做不到,不然他还真想给马奕峰来点恐高体验,对其进行小小报复。 于是他取出三张符飞到马奕峰手里:“旋风符和神行符,两张神行符贴大腿上,踩着旋风可以飞,你试试。” 马奕峰怒:“你特么刚说你不是符修!” 神逸笑:“我师姐不让我当符修。” 马奕峰更怒:“我还不让你上班摸鱼呢,咋不见你这么听话。” 神逸大笑:“你自己照照镜子,就您那张大叔脸,说话能有行政小妹妹好使嘛,还跟我师姐比?” 马奕峰又提出无理要求:“那你能不能停下来说话,晃的我眼晕!” 神逸边飞边大叫:“不行呀,我不会悬浮啊。” 马奕峰:“那我要没踩好风,掉下去怎么办?” 神逸大声回应:“别怕,我会给你收尸哒。” …… 走出牛梁山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两个中年社畜修士汗流满身。虽说对神逸而言不御剑回去主要是为了避免惊世骇俗,但想想在高空晒太阳的体验,慢慢在地上走路这件事并不让他觉得为难。 马奕峰基本上可以看作是个体修,使一对指虎短刃,功底扎实,真气浑厚悠长,短处是没什么神通术法可用,对神逸那些乱七八糟的花哨玩意羡慕得紧。 然而不光是天宫道法不传六耳,江湖规矩,打探别家修炼法门是大忌,所以羡慕归羡慕,马奕峰对此也没什么办法,身为散修,就得认命。 一路边走边聊,马奕峰自承祖辈是当兵的,在战场上枪林弹雨出生入死,所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何妨当初抗倭战争一打就是八年。他爷爷排行老二,与他大爷爷三爷爷兄弟三人在战场上跟着大部队转战千里,早就没了家里的音信。 山河破碎的年代里,不知道有多少家的青壮年上了战场就再也回不来,年轻人牺牲掉,刨了一家一姓的根也是寻常。马奕峰的三个爷爷在同一场战斗中牺牲了两个,只留下他爷爷奄奄一息,战斗结束后,被当地的农民救回去。费了老大劲才九死一生的活下来。 养伤的时候,老爷子就知道恩人老两口已是绝了后,有心报恩,却分身乏术。于是想着归队前一定要给老人家打上足够的柴火,猎上几头猎物,让老人家也方便过冬。 不料却在山里见到一个扛着大棍的力士和一个带着古怪高帽子、穿着古怪白袍的小胡子男人打成一团。一开始是因为那个力士一棍就能打折一棵树,老爷子想着等俩人打完了正好捡柴火。结果却看到一场从来就不敢想象的诡异战斗,老爷子日后回忆起来时说,比后来电视里面打的还好看哩。 之后双方打得两败俱伤,那个小胡子开口骂人,老爷子本来是听不懂的,但有一句“八嘎”十分刺耳,这才明白过来那小胡子是个倭国鬼子。 老爷子血性心肠哪还忍得下去,心说好你个小鬼子跑到我们大夏来作死,既然你敢落单,老子就敢让你死在这,拿起土铳子“嗙”“嗙”就是两枪,小鬼子猝不及防被打倒,一时没死掉,老爷子又冲上去用枪托一顿砸,把那小鬼子砸成了真鬼子才罢手。 拿大棍的力士彼时还剩一口气,他说那个白袍的小鬼子是个什么阴阳师,一身法术邪门得很,自己是这山上隐居的修士,没门没派。听说有阴阳师要对自己国家的军人暗地里施黑手,所以才把他堵在这。 力士不计生死才将那倭国阴阳师打成重伤,本以为对方术法诡谲多变、包罗万象,自己要白白赔上性命,没想到祖宗保佑,杀出这么一个小战士来,把那阴阳师结果掉了,眼下自己虽然是活不成了,心里仍然觉得快慰。 那力士临死摸了一块玉塞到老爷子手里,再说不出什么人就走了。这玉便在家里传了下来。 第四十二章 师父引进门 修行在个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所以老爷子就用这块玉成了修士?”神逸问道。 马奕峰苦笑摆摆手:“哪呀,我爷爷只觉得那玉是忠义好汉留下的东西,恨不得给供起来,后来家里到了我们这代,我是长孙,就把这玉传给了我。咱们这代人上网多,想得多,我试了各种办法,才发现里面果真有一篇修炼的法门。” 神逸吃惊:“卧槽?就白白放了那么多年?” 马奕峰说:“是呀,这可能就所谓仙缘了,缘分不到没法强求。” 神逸感慨:“那咱们公司这仙缘重了点,咣咣俩人了。” 马奕峰斜眼看了他一下:“谁给你说是俩人了?” 神逸:“啥?你意思还有第三个?” 马奕峰稍微有点吃惊:“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神逸有点心虚,感觉马奕峰要说不好的消息:“知道啥?不知道啥?” 马奕峰:“你难道不知道,这市面上修士比研究生多?” 神逸以为自己没听懂:“啥玩意?” 马奕峰怀疑的看着他,怀疑这小子在装傻。 但神逸此时的表情看起来实在是太傻了,由不得他不信这是真的。马奕峰长叹一口气,说:“咱们国家,研究生只占总人口的0.7%,1000个人里7个研究生,修士占2%,差不多是研究生数量的3倍。” 神逸觉得马奕峰在胡说八道:“啥啥啥?你闹呢?” 马奕峰:“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神逸反驳道:“要有这么多修士,那不是早把世界推平了?你开玩笑也不打个草稿。” 马奕峰哂笑:“倭国有没有阴阳师?欧罗巴有没有魔法师?阿美莉卡有没有超级英雄?” 神逸:“那为啥之前除了看电影都没见过呢?现在打仗也都是热武器。没见哪里有人斗法啊。” 马奕峰叹气道:“原子弹造出来以后,投入实战的才两颗。大家就都整天互相威慑了。修士也是一样,你让什么化神期的大佬没事对轰大招,老百姓日子还过不过了?你再想想,我听说咱们这还有好几个渡劫大佬呢,能跟他们互相对峙威慑的大佬们真要是动起手来,不把地球给打漏气了?” 神逸:“哎,你别忽悠我啊,我也是见过修士的,人很多修士根本就不把普通人当人的,把地球打漏气了又咋样,他们会怕?” 马奕峰:“还真怕。” 神逸:“啊?” 马奕峰:“你知道太阳系有多大么,你猜渡劫期大佬横渡到半人马座找比邻星能够成功的概率有多少?” 神逸愣了好一会,还是感觉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有气无力的骂道:“你妹,我总觉得你在忽悠我!” 马奕峰笑:“这都是常识,你不是有个师姐么,不信你回去问你师姐。” …… 坐在回程的出租车上,马奕峰的心情格外的轻松,神逸的心情格外的丧,马奕峰轻松是因为有神逸和其师姐帮忙,王利发得救的机会变大了许多,神逸丧是因为原本以为自己变成了故事的主角,眼下一看,可能还是杂鱼一条。 来到出租屋的时候,赵雪盈已经把各种材料炮制的差不多了,不知道她在这个过程中就已经费了些什么手脚,神逸竟然能从她举手投足间看到一点倦意,不多,却很扎眼。 赵雪盈见神逸回来时还带了个人,也不在意,问:“崖月百合取到了吗?”神逸转身向马奕峰伸手,马奕峰愣了片刻,忙摘下随身小包,递了过去,赵雪盈随手接过,伸手一引,其中百合便一一飞出,别的东西她看也没看,丝毫不取。 崖月百合在真元牵引下排成圆环,围着赵雪盈旋转。 赵雪盈挑挑拣拣,点评道:“大多年份不足,本无必要采来,不过下手还算有分寸,留了根茎,来年花开不损年份,倒也不算太浪费。嗯……这一株不错。” 马奕峰从未见过如此挥洒自如手段,只觉得眼花缭乱,就连被点评时苛刻了些,也心悦诚服。好一会他才口干舌燥道:“仙子,包里还有幽冥昙,不知是否用得上?” 赵雪盈听到,微微挑眉:“哦?”用手一指,又引出几颗花骨朵,看过之后微微颔首:“确是幽冥昙没错,看花苞颜色,年份至少已有千年,不过并不合用。” 马奕峰赶忙上前说一句:“不合用也没关系,这幽冥昙是我采百合时顺手所获,愿送给仙子。” 赵雪盈这才瞥了他一眼:“哦?那么你想要些什么?” 马奕峰弯腰拱手,诚心说:“送就是送,不敢奢求。” 赵雪盈闻言冷冷哼了一声:“哼,那我不要了。” 马奕峰一时不知所措,怎么诚心诚意白送还把这仙子给惹恼了。 不过他毕竟是职场中层,心思活泛,脑子转得快,马上意识到自己错在了哪。连忙改口道:“仙子息怒,是我冒昧,我散修一个不懂规矩,愿以幽冥昙换成等价的丹药符箓,以助修持,不知仙子意下如何?” 赵雪盈看了他一眼,说:“好。”然后把多余的崖月百合送到神逸面前,说:“师弟,你炼一炉阴神洗髓丹给他,符箓也暂且由你出,金刚符、神行符、各30张,聚气符画100张给他。”说着将幽冥昙收入戒指。 赵雪盈又对马奕峰说:“你是体修,阴神洗髓丹正好助你洗练筋骨、稳固魂魄,等洗练好了,用聚气符修炼,不必吝惜,只管勇猛精进……以你眼下的境界,半年之内当可结出中品金丹。” 马奕峰听得两眼放光,修行这档子事,讲究“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师父引路和个人苦功缺一不可,他就亏在没有师父指路,走的磕磕碰碰,16岁开始修行,炼气期就用了12年,如今33岁,虽然已是筑基中期,却隐隐察觉自己修炼太粗糙、囫囵吞枣。要说结丹他虽有自信,却怎么说都是十几年往后的事情,生怕早了走火入魔,一步踏错落入万丈深渊。 眼下机缘砸在脑袋上,他犹嫌不足问道:“如果我不着急,想要上品金丹的话……” 赵雪盈深深看了他一眼,哂笑说:“你所持功法太过粗陋,而且只是一门辅法,原本结下品金丹都勉强,也亏你竟然敢想上品……好吧,那我给你指条路,你洗髓后,先不要用聚气符,重新观想参悟功法,看看能不能有所得,如能从瓦砾中寻得璞玉,找到正法,那我就再送你一颗丹药,助你结成上品金丹。如不能寻得正法,那就需用其他东西找我来换了,看你的机缘。” 马奕峰听得目瞪口呆,眼前仙子到底是什么人物,一眼就能看出他根脚,他自己知道的能看出,不知道的也能看出,还讲不讲一点道理。他暗暗庆幸这次相遇运气不差,没有得罪对方。若是在战场上相遇,以这仙子的眼力,会发生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神逸苦着脸为难道:“师姐,我朱砂用完了,而且好几家药店的稀罕货才刚被我搬空,画不出那么多符啊。” 赵雪盈听了噗嗤一笑:“我差点忘了,本门那个秘传朱砂呀,有几味药是阻挠你行气落笔的,为的是让你画符时也能磨炼积累修为。我给你重新开一张单子,你再去买,一点都不难凑。” 神逸:“卧槽,还有这种事?” 赵雪盈笑:“你是不知道祖师爷们的怪脾气,以后道行深了,自然能感觉到。” 第四十三章 捧在手心上宠着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又跟马奕峰商量了一阵,说反正聚气符不急用,让他等等,自己要收集材料调制经典款朱砂画符,那么多符一口气画下来实在是很无聊,如果能顺便练下功,他心里才能觉得没那么亏。 这场生意里马奕峰是求人一方,自然无有不可。然后神逸确定了下阴神洗髓丹所需药材,发现除了崖月百合、蛇血和五毒粉外,都是些寻常材料,他不耐烦出去跑,直接在手机上下了一单,就开始在脑内预演炼丹流程。这丹药并不麻烦,天宫道修士在练气境就能着手炼制,属于是在神逸脑子里滚瓜烂熟的那部分,只不过头一次开炉炼丹,又有人窥视在旁,神逸怕玩脱了丢不起这人。 外卖小哥很快就到,大包小包拿了一堆,神逸才意识到这些药虽然不稀罕,品类多了,个头倒不小。客客气气跟外卖小哥交接了一遍,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本以为第一次使用合气鼎是给女人练驻颜丹,没想到真正动手时,是给老爷们练洗髓丹。莫名就觉得自己亏了,神逸很是委屈。 他摆好一个修炼回气的坐姿,在合气鼎前开始整活,招来术修火焰开始炼丹。 另一边赵雪盈也开始练补魂丹,看到神逸的举动她暗暗赞许,这小师弟真的是个卷王,总能抓住每一个机会,把修炼融入其中, 炼丹是一个慢工出细活的事情,火候把握很麻烦,不能太大不能太小,作为新手,使用术修火焰往往不是会在控制火焰上出问题,而是炼到后来内气不继的问题,前功尽弃得不偿失。所以作为一个新手,哪怕用天然气灶炼丹都不为过,只要提前确定天然气余量还够就行。 但看神逸那个坐姿,赵雪盈就知道他打什么注意了,分明是要用这次炼丹的机会来捶打自己的内气。 如果自己的那些个学生也有师弟这么努力就好了,倒不是觉得学生们不够辛苦,只是感觉在主动性上,还是差了很多。 补魂丹的大部分炼制工作他已经在白天搞定了,但最后一步也颇为麻烦,师姐师弟俩人一炼就是一整夜,马奕峰一开始还兴致勃勃的在旁边看,后来渐渐觉得困倦无聊,干脆打坐行功,仿佛是被卷王给感染了。 天色蒙蒙亮时,赵雪盈率先收手,补魂丹出炉,虽然只得一颗,却弥足珍贵。她看了看一旁的师弟,阴神洗髓丹所需药材已经全部入炉,眼下师弟正双手环绕合气鼎,有条不紊。 她伸了个懒腰,在一边沙发坐下,以手拄着脑袋,很快鼻息沉沉的睡去,她这两三天的消耗,远比神逸所见要大。 然后才是神逸熄火收丹,零零碎碎的崖月百合全部炼掉,最后不多不少练出12颗阴神洗髓丹。他手上也没有什么白玉瓶之类的东西,取了个塑料饭盒凑合,也算不损药性。 算算时间只要今天晚上给小胖把补魂丹喂下去就行,他也难掩倦怠准备睡觉,把马奕峰从入定中唤醒,一把将塑料饭盒塞到他手里。马奕峰懵逼的问:“这是什么?” 神逸打了个哈欠:“阴神洗髓丹,师姐让我给你练的那个。” 马奕峰看着盖子上画着流氓兔的蓝色饭盒:“我还当你给我准备了一盒午饭呢。” 神逸说:“你可不敢。一顿吃下去,拉脱水都是轻的,可能眼一闭一睁就到下辈子了。回去你自己找个瓶瓶装了,这饭盒我还要用呢。” 马奕峰:“你可真是个小气鬼。诶?仙子已经睡了?” 神逸:“炼了一宿丹,肯定要补个觉啊,得嘞,一会要上班你也快走吧,我得补一觉。” 马奕峰感觉怪怪的,说:“你让我去上班,你自己在家睡觉,我咋觉得这么怪呢?我没记错的话我好像是你领导来着。” 神逸继续打哈欠,坐在床边心不在焉地说:“嗯嗯,你没记错,你是我领导,但是我请了三天假呀。” 马奕峰更不乐意了:“你还敢说,你小子请假的时候分明是撒谎,还有上次,你说你被车撞瘸了,是不是也是撒谎。” 神逸目光越来越迟钝:“是是是,都是忽悠你的,忙着跟人打架呢,你可快走吧,我要困死了。” 马奕峰越发觉得跟这个毫无求生欲的下属聊天没意思,挥手道别,又深深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仙子,离开时连关门都小心翼翼的。 神逸看到门合上,往后一仰,横着躺在单人床上,留出大片的空间,就鼾声大作。 赵雪盈修为深厚,即便是积累了几天的疲惫,也没用太多时间就睫毛颤动醒了过来。看见神逸古怪的睡相,知道他是给自己留床位,不禁莞尔,这小师弟是有点可爱的。 于是她贴心地一脚踹醒师弟。 神逸弹身坐起,左眼没睡醒,右眼在做梦,表情很无辜:“咋啦?” 赵雪盈佯嗔道:“躺好睡。” 神逸“哦”了一声,屁股一扭重新躺好,鼾声如雷。 赵雪盈从桌上拿走钥匙,下楼转了一圈,有心体验一下师弟平日里的生活。这个小师弟人还不错,资质也好,甚至看起来也挺勤奋。但不知道为什么会穷成这个样子。 感觉不大合理,再想一遍又仿佛理所当然。 她比师弟大六岁,见过更多的所谓人生无奈,那些无奈大多是别人的,每一个都很合理,每一个都压得人喘不过气,每一个都像泥沼。 她很幸运,先天百窍,媚骨天成,被师门捧在手心上宠着,被追求者捧在手心上宠着,16岁前毫无所觉,16岁后她觉得她在生命这场游戏里里是选中了简单难度,20岁后她感觉,那不是简单难度,而是另一种呈现方式不同的复杂。 原来那些青睐和照顾,背后都隐含着某种对于报偿期待,那是一份沉重的期待。玄望子希望她修行有成,成为天宫道虚字辈的中流砥柱,殷殷期待压得她喘不过气。使得足够优秀的她在师父面前时总觉得自己好像还不够努力。 那些追求者的期待则更加简单粗暴,他们给予爱,给予善待,他们求索爱情,更求索欲望,她保持拒绝,拒绝接受也拒绝付出。爱慕者们大受打击,但并非每个大受打击的爱慕者都能保持绅士风度。她的风评无端开始变坏。 后来她寻了个天资同样过人的男人结为道侣,在俗世里举办了一场婚礼,得到了耳根的清净。丈夫对她很好,很痴缠,但也很紧张,那是一种担心自己留不住她的紧张。为了让丈夫安心,她也同样痴缠,潜心修持,除了工作,并不参加更多的世俗交际。 然而,赵雪盈却总能感觉到自己和丈夫之间隔着薄薄的一层什么,说不清道不明,扯不开撞不破。 说不上为什么,结婚之后丈夫的修行进展迟滞,最终在一次斗法中败给对手,赔上性命。 那一天,赵雪盈深刻的感受到——什么修士,什么天骄,每个人都是凡夫俗子。每个人都沉沦在凡夫俗子的喜怒哀乐之中。 走在师弟门口的街上,她突然觉得自己好笑,每个人都那么平凡,每个人又都不一样,谁说在这街头走过,就能体会他人的心境?难道师弟去过自己的学校就能体会她的种种思绪吗?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每一个灵魂都注定孤独。 想到此处时,她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个格外有趣的混账,联系人姓名存的是“中央空调”。 第四十四章 它正经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赵雪盈单手抱胸接起电话,笑吟吟调侃:“喂?小五,你还知道想姐姐呀。” “嘿嘿,女菩萨,你这话里有味道哦。”第五个人在电话的另一边同样在笑。 “说吧,什么事?”赵雪盈一边看着四周风景,一边随口问。 老五故作委屈:“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没事我还不能想你了吗?” 赵雪盈嗤笑道:“骗鬼去,那你敢发誓吗?” 老五想了想,说:“不敢,怕你降雷劈我。” 赵雪盈脸一黑:“我到底给你留下了什么糟糕的印象?你这么编排我良心不会痛吗?” 老五死皮赖脸,厚颜无耻:“怎么会呢,我又没长那东西,拿什么痛?” 赵雪盈被逗笑:“没想到你这没良心的家伙还挺有自知之明。” 老五:“那是~不过女菩萨,说正经的,我发现了个看电影的好去处,你要不要来。” 赵雪盈有点不明就里:“看电影不就是看电影,能有多大区别。” 老五:“去了就知道了,你来不来嘛?” 赵雪盈:“行吧,在哪?” 老五嘿嘿笑道:“就在你学校附近,你下班了我去学校门口接你。” 赵雪盈莞尔一笑:“我休假呢,你来我师弟家接我吧。” 老五一惊:“啊!你们!” 赵雪盈轻启朱唇:“哥~吻~~” 老五赶到时,神逸正睡眼惺忪地坐在桌前吃饭,东西挺好,让人食指大动,神逸的主要问题是没睡醒,没胃口。 事实上除了之前练功练得过火,需要大量补充能量以外,神逸很少舍得在外面买吃的,通常是用手机订几天的菜塞到冰箱里,慢慢做着吃。 好处是自己最懂自己的口味,味道总是过得去,而且省钱省时间。 坏处是他不太懂烹饪,来来去去做什么都一个味,吃久了毫无期待感,但是省钱省时间。 眼下桌上铺了五六个湘菜,都是师姐给他买回来的,神逸满心惋惜,这么开荤的机会可不多,岂能让胃口把自己给倒了,但是生理感受这个事情吧,跟一个人的主观意志没啥关系。 老五就非常不客气,“哟”了一声就自己去厨房拿碗筷了。赵雪盈大声提醒他吃饭先洗手。 神逸在桌边坐着,仿佛那一桌东西跟自己无关一样,问:“老五,你咋来了?” 老五一边嚼着粉蒸肉一边说:“你吃好吃的都不带我,我闻着味就来了。” 神逸当时就不想说话了,这个老五嘴里没句正经的。 老五仿佛没看见他不爽的表情,只管炫饭,边炫还边夸,边夸还边吧嗒嘴。感谢他吧嗒嘴,神逸总算被搞出点食欲,也把手伸到桌上拿起了筷子。 赵雪盈仿佛吸风饮露的仙子,并不用餐,神逸心不在焉,还在想金丹期真好,饭都不用吃,俨然忘了前些天一起吃焖锅的时候,师姐下筷子,那是又快又雅。 猪都爱吃抢槽食,老五这个有力的竞争者加入后神逸的食欲逐渐打开。胃大得像个泔水桶,只管有的吃就只管倒得下,直吃得老五啧啧称奇。 当神逸扫完最后一块红烧肉时,老五扶着肚子,问赵雪盈:“你们修士都这种胃口嘛?” 赵雪盈笑笑:“男修士才这样,女修士怕胖的。” 神逸心里一沉:“师姐意思是,以后我都饭量得这么大?那得多少钱吃下去?” 赵雪盈说:“别怕,吃点东西而已,师姐养得起你。而且也不是顿顿如此,你昨晚上炼丹消耗很大,才会需要补一补。” 神逸诧异道:“那你不是也炼了一晚上丹。”随着头脑清醒过来,他想起师姐并不辟谷了。 赵雪盈笑道:“我嫌太油,你别管我。” 老五狐疑地插了句嘴:“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也炼丹,你也炼丹,你们说的这个炼丹,它正经吗?” 在神逸有所反应之前,赵雪盈一把搂住了神逸肩膀,向着老五抛个媚眼:“你觉得呢?” 看到老五像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神逸意识到,这才是对付流氓的正确姿势。 晚上7点,马奕峰不请自来准时出现,一露面就催促神逸快些跟他去看王利发。神逸从师姐拿取了补魂丹,就被马奕峰拽上了车。 开车路上,马奕峰吐槽:“你坐这位置是我老婆的。” 神逸问:“那我去后面。” 马奕峰:“别,那我会感觉你像我领导。你小子会开车嘛?” 神逸:“我有驾照,买不起车,你敢让我开吗?” 马奕峰想了想:“算了,还是我开吧。” 神逸前脚一走,赵雪盈和第五个人也相继离开。 他们俩人在车上就没那么多烦人事,老五非常不介意赵雪盈坐在所谓“老婆位”,反正他没有老婆。 赵雪盈比他还放的开,伸手在椅子侧面拧了一下,副驾驶的椅背便放倒下去,解开高跟鞋,把一双脚丫架在了前挡风玻璃那里。 老五调侃道:“赵老师,注意影响。” 赵雪盈怡然自得的将手指放在嘴边:“嘘——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是老师呢?” 赵雪盈躺在座椅上玩了一路的消消乐,玩得老五整个人都Unbelievable了,老五中途抗议过,能不能陪自己说说话。 赵雪盈说:“你说嘛,我听着呢。” 这个回答让老五扫了一半的兴致,但他还是试图开腔,刚说了两句,赵雪盈“回答”了一句:“Amazing!”然后咯咯咯笑个不停,老五就知道自己不该留下这一半的兴致。 老五停好车时,赵雪盈起身四下望了望:“这是哪?” 老五一头黑线:“你学校附近啊。” 赵雪盈又看了一阵,还是没认出来。老五很无奈:“这是你学校后面的一条街,刚你少玩一会游戏就能把路记住了。” 赵雪盈:“哦…那我为什么要把路记住?” 老五陷入沉思:“你说得对。” 老五所说的看电影好去处是有点独特的,一楼是接待厅,二楼是院线,老五的目的地在三楼。 上到三楼后,赵雪盈就觉得环境氛围有点怪怪的,三楼吊顶不高,墙壁隔音做的还不错,昏暗的走道在灯带下刚好可以看清,却又保持着某种温馨的低沉。脚下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有种糟蹋东西的奢侈幻觉。 走廊两侧厚重的房门隔着相等的距离,表示着它们背后是一个个小包间,比起电影院,倒更像是个KTV。 老五推开预定的包间房门,对赵雪盈说:“请吧,我尊贵的客人。” 赵雪盈笑道:“油嘴滑舌。” 这的确是她没见过的阵仗,小小包间里还设置了玄关来增加隐秘性,越过玄关,包间的内景才跃然眼前。 墙壁被贴纸贴过,四壁是大海和沙滩,房顶是星空,因此吊顶的灯也被设计成很多个陷进去的小灯,第五个人在墙上按下第一个开关,亮起七八盏黄光的顶灯,再按下第二个快关。又亮起八九盏白光的灯,再加上房顶处贴的一圈窄窄的镜子,小小空间里仿佛星河灿烂。 看电影的屏幕镶嵌在墙壁上,画幅极大。总感觉应该是KTV里用来唱歌的主屏幕。 包间的主要空间被一张两米宽的双人床征用,不知道基于什么目的考虑,床边堆着厚厚的一圈海洋球,一张一米多长的窄窄床几摆在双人床中间,将床面分割成两个部分,透露着某种在这个暧昧场景里不应该有的矜持。 赵雪盈特别想明知故问:“你说这电影院它正经吗?” 第四十五章 就停在这里就好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私人电影院这东西,以前并非没有耳闻,只是赵雪盈没想到会是如此画风,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感慨,自己的死鬼修士老公真是很不会享受生活。如今人不在了,万事皆空。 这是很多修士都想不明白的事情,所谓求长生,到底求的是什么。为了存在而存在,那么存在之后呢。 眼前的小五,凡夫俗子、中央空调、冥顽不灵、沉浮于欲海中不得自拔,别说是修士了,普通人也有充分的理由鄙视他品行不端。他若是不加节制遭了大难,人们都会去耻笑他,谴责他,说他“活该”。 可是如果他不这样生活,又该怎样生活呢?他是个酒吧经理,上大夜班是常态,待人接物全是与客人周旋,与旁人岔开的生活节律造成他虽然每天都要同很多人说话,却没机会交下几个真心的朋友,更别说和朋友聚会旅游了。让他管理好自己的欲望,过昼伏夜出的生活,成为服务他人欲望的一片齿轮,直到劳损吗? 那时人们会如何评价他?会歌颂他的高尚自制,感谢他的服务吗?恐怕不会,人们会说,他这吃的是青春饭,把身体耗空了能挣几个钱;人们会教育孩子说“看,这就是不好好读书的结果”;人们会批评他不是一个正经人。 赵雪盈没有亲见这个场面,但这个想象的真实感让她有点难受。 她还知道,那些所谓做正经工作的人,一样要掏空身体和精神,换来一身伤病,只是没有出入于灯红酒绿的场所,便无端高尚起来。却也高尚的有限,她是教师,她和她的同僚有没有受到尊重,她心里清楚得很。这其中的苦楚有多少是师德不佳咎由自取,有多少是人心叵测无端猜忌,她分得清,旁人分不清,她不在乎,旁人也不在乎。 “每个人都不在乎,每个人都不被在乎。我们注定不能彼此了解,我们注定孤独。”赵雪盈在心底窃窃诵唱。 “来,饮料!”就在赵雪盈走神时,老五已经把一听可乐丢给她,亏得赵老师眼疾手快,才一把接住没有被砸中鼻子。 她大声训斥:“不要丢碳酸饮料啊,会喷的,白痴。” “好的好的。”老五说着又丢了一个给她,她无奈地一把接住。 老五这才甩掉鞋子爬上床来。 电影的屏幕正在启动,老五帮她开好可乐,放在床几上,问:“有什么推荐的片子嘛?” 赵雪盈“咦”了一声,说:“我整天备课教课,不知道档期上有什么电影呀。” 老五说:“档期电影要到院线看,私人电影院不能使用密钥,只能看老片子,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赵雪盈想了想,说:“《罗生门》吧。” 老五拿着遥控在片库里翻翻找找,找出一部古老的黑白片,然而只有这一部对得上号的,一脸不自信地问:“你说的是这个嘛?” 赵雪盈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个,黑泽明的《罗生门》,很经典哦。” 老五嫌弃道:“这也未免太——‘经典’了一点吧。” 赵雪盈:“你看过了?” 老五:“那倒没有,看这个画风我已经想秒退了。” 赵雪盈:“那看看吧,我想让你陪我看。” 老五当即痛快答应,并给自己开了可乐。 老五没嫌电影难啃,赵雪盈没嫌可乐糖多,两人象征性地干了一下杯。 一开始,老五的评价集中在“电影节奏真慢”“感觉真无聊”“女主真丑”等方面,后来他也发现了玄机,惊呼:“这不是《英雄》么?” 赵雪盈平静地说:“比《英雄》早50年。” 老五很奇怪:“你要喜欢这种的话,为什么不看《英雄》呢?画面还好看点。” 赵雪盈摇头不答。 电影在罗生门前结束时,氛围很压抑,压抑中带着一点微末的希望。 赵雪盈问:“来,一句话总结下电影内容。” 老五:“不要了吧赵老师,我知道你教语文,但是高中已经不总结这个了吧?” 赵雪盈不说话,斜眼看着他。 老五:“好好好——让我想想。” 他突然冒出了一句:“每个人为了不同理由带着面具说谎?” 赵雪盈心满意足,跪在床上,凑过去,在第五个人耳朵边亲了一下,说:“谢谢。” 老五诧异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赵雪盈靠回方枕上,喜滋滋地玩着手机。让老五产生了一种“这女人疯了”的感觉。 老五说:“我们能在这里待到明天早上,你还想看什么。” 赵雪盈说:“到你挑了。” 老五:“真的?那我可随便挑了。” 赵雪盈笑道:“随便,你不就想找个限制级的么?” 老五被点破机心,顿时兴奋凉了一半,整个人委顿了下来。 赵雪盈把注意力从消消乐上挪开一点,看了看老五的侧脸,笑着继续玩,大方说:“没事,看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老五长叹一声:“我就是想让你不好意思的,但是感觉你这个女流氓根本就不会害羞,那还看个鸡毛。” 赵雪盈想了想:“我可以假装一下配合你。” 老五:“滚,不要。哄你师弟去,不要哄我。” 赵雪盈笑道:“哎哟,相好的吃醋啦?” 老五:“吃,当然吃,就没见你对谁那么好过。” 赵雪盈伸手过去够着老五的脑袋摸了两把,说:“那是我师弟,而且我们之间又没什么。从他拜入师父门下当了我师弟,就已经注定是我的至亲之人,我当然会照顾他,但却不会讨好他,你明白嘛?” 老五转过身来,看着赵雪盈问:“言下之意,你会讨好我咯?” 赵雪盈点点头。 老五努起嘴,用手指了指,于是俩人很不克制地吧嗒了一口。 然后老五也选了一部老电影,不是限制级的,是《罗马假日》。 赵雪盈看了一阵以后问道:“所以你们男人喜欢奥黛丽赫本这型的?” 老五坦诚道:“男人喜欢年轻漂亮的。具体说的话——年轻大于漂亮。” 赵雪盈笑起来:“那我可老了,我比你大六岁呢,你忘了?” 老五:“女大三抱金砖,你大我六岁,抱两块金砖。” 赵雪盈:“我大你三十岁,抱十块金砖你能受得了嘛?” 老五:“得得得,不就想让我夸你驻颜有术嘛,我知道,你永远都二十岁。” 赵雪盈满足的一笑:“嗯,可不,二十岁零一百九十五个月呢。” 老五:“亏你能零得出口,好好看电影。” 对很多人而言,《罗马假日》也许是学习所谓“浪漫”的入门教材,结局的遗憾和意犹未尽,让人忍不住想要推着后背去成全公主和记者。既然不能成全他们,那就姑且成全自己,所以总体而言,这部电影算得上功德无量。 然而一旦过了三十岁,人就变得现实起来。 老五意外的发现,这一次看这部电影,和初看时感觉并不一样,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个结局,就停在这里就好”。 因为浪漫终究是浪漫,是经不起柴米油盐的空中楼阁,人生需要何其有幸,才能够与最想要相爱的人共浪漫而不用共辛酸。 患难与共这个词很浪漫,但生活现实中的具体场景会撕掉一切美好的面纱。魔鬼全都藏在细节里。 “王子和公主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故事,总是经不起成年后那句“后来呢”作为拷问。也许正因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这么想,所以第五个人压根从来就没想过要结婚。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张床几已经被挪到了别的地方,赵雪盈侧躺在床上,背靠着方枕,头枕着第五个人的大腿。 电影看完的这一刻,老五觉得腿有点麻。 第四十六章 红尘里打滚的痴儿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你拿我当枕头,我拿你当扶手,老五很随意地把手搭在赵雪盈身上,一边在摩挲,另一边在用遥控器挑选电影。 赵雪盈慵懒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给自己枕得更舒服一点。调整之后,老五惊喜地发现竟然稍微换一下角度,腿也不麻了。 第一个电影太压抑,第二个电影又好像很遗憾——虽然老五觉得两个主角在一起了才是真遗憾,所以老五想找个欢快点的电影,但就好像电子阳痿了一样,看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准确的说,不是没有兴趣,而是如果随便看个搞笑片,那种沙雕感肯定会把气氛破坏殆尽。毕竟他的主题是约会,而不是看个合家欢电影。 翻来翻去都没主意,他只好开口求助:“女菩萨,别玩了,还有什么推荐的吗。” 赵雪盈,一边消一边问:“推荐啥样的?” 老五想了想:“不要黑白的。” 赵雪盈:“那,黑泽明的《影子武士》。” 老五:“赵老师!” 赵雪盈:“嗯?怎么?” 老五:“你是黑泽明的粉丝是吧?” 赵雪盈:“不是,我只是自己遭过的罪希望看到别人再遭一遍。” “操!你竟然是这么想的?”老五大怒,顺手对赵雪盈发起攻击,赵雪盈被吓得哈哈大笑,不知怎么的就在躲避间翻了个身,跪坐在了床上,一边喘气一边笑,抬手拨开乱掉的头发。 老五绝不服输,再次发起攻势扑了过去,赵雪盈笑着继续躲闪,然而房间太小,施展不开手脚,于是某个金丹期修士“理所当然”地被按倒在床上。 两个人笑着闹着,气喘吁吁。 赵雪盈突然颜色一肃,老五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只摁住的手已被挣脱,赵雪盈将手指放在唇边,蹙着眉:“嘘——” 没有了电影声,没有了打闹声,房间里安静下来,然而厚重的隔音门阻挡,老五却没听出什么,但他知道他和赵雪盈的感知力不在一个水准上。 在这种时候他很乖,既不好奇,也不多事,自己回到床头坐好,开始找电影看,突出一个不添麻烦。这种知趣是赵雪盈见过的所有男人里独一份的,连她的师弟她都多少觉得有点不自量力爱管闲事——特指胡乱送灵符。 赵雪盈穿好高跟鞋,走出房间,其实要说老五不担心也是假的,不过他觉得赵雪盈所在的世界不是他能理解的,也轮不到他担心。 不过这次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小题大做,因为满共也就过去了两三分钟,赵雪盈就黑着脸回来了,这个表情让老五颇感意外。 “怎么啦?”老五关心道。 “哼!”赵雪盈气哼哼地坐在床上,跟着老五一起看电影。 老五笑道:“谁这么大能耐,这几秒钟把你气成这样?” 赵雪盈仿佛心乱如麻,没有立刻回应,老五只好装出一副很上头的样子,表示要亲自去看看谁惹了他家女菩萨。 赵雪盈将他拦住:“你别去……是我学生。” 老五闻言一愣,旋即会意到什么。为了不雪上加霜,他憋着笑意问:“你学生早恋,来这边胡闹了?” 赵雪盈颔首以示确认。 老五立刻明知故问地提出了几个根本不可能的可能性:“怎么,他们在这边遇到黑恶势力了?” 赵雪盈愣了愣,说没有。 老五又问:“你刚闯进去骂他们,被学生怼了?” 赵雪盈有些红脸地叫道:“怎么可能这种时候闯进去啊。” 老五更加会意,打了个哈哈:“嗨,我还当什么事呢。这不是很正常么?” 赵雪盈大怒:“什么正常?哪里正常?你知不知道高三有多重要!他们竟然!而且这种事情,万一搞出事了怎么办?你在这说风凉话。” 老五笑道:“我以前上高中那会也这样啊。” 赵雪盈急怒反驳:“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当初管好自己,现在说不定会更好?” 老五不急不躁,说:“我能多好呢,学一肚子知识,像你一样当个老师,受人尊敬?你觉得如何呢?” 赵雪盈被这话给问住了——如果她真的只是个老师,以她的性格,到这个年岁,或许真的会瞧不起老五这种“不三不四的人”。 可她毕竟还是个修士,修士会以更加跳脱的眼光,高高在上的审视一切,也会用更加清醒苛刻,时时警醒自己。所以时至今日,她并不觉得“老师”“酒吧经理”“修士”这三个身份中,能分出什么高低贵贱来,说到底,都不过是红尘里打滚的痴儿。 见赵雪盈没继续说话,他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冲进去一顿好骂阻止他们呀?你这么大能耐,难道还制不住他们?” 赵雪盈叹了口气:“我制止他们容易,但是之后呢。我要怎么处理?我严肃处理,通知他们家人?那让两个孩子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多了?我打个马虎眼放了他们,他们又会怎么想?被我捏着把柄而一直惴惴不安?还是觉得这事情也没什么了不起?何况我能阻止现在这一次,难道还能阻止已经发生的事情和以后可能要发生的吗?” 老五笑着说:“你想的还真多。” 赵雪盈蹙眉:“那是我的学生,他们这么做是有可能伤害到自己的。我怎么能不想?” “想也没用,人总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或者是现在,或者是未来。你既然考虑到现在不去阻止他们,那就是选择了未来让他们付出代价。而且说到底不是你在选,是他们自己选了今天此时此刻的做法。再说了,他们的父母放任他们这么晚不回家,不是父母的问题?谁家父母不是过来人?哪个过来人不懂青春期是怎么回事?”老五从各个角度宽慰着自己的情人,心中暗暗觉得扫兴。 “可他们是我学生。”赵雪盈又重复了一遍。 “那你看我给你演一出。”第五个人有些恼火,觉得多说无益,要快刀斩乱麻。 于是他把衣服拉得乱糟糟,抠开一罐啤酒浇在自己身上,然后穿了一只皮鞋,光着一只脚走出了包厢。 赵雪盈见状瞪圆了眼睛,紧跟出来,老五低声询问哪一间,赵雪盈一边叮嘱他别乱来一边指出了房间号,老五示意她躲好别让学生看到,然后踉踉跄跄的推开了那边的包厢门,大声吆喝着:“宝贝儿~我回来了。” 包厢里爆发出女声的尖叫和男生的喝问:“你谁?出去!” 老五粗着舌头大声说:“哟,好漂亮的小姑娘。来跟叔叔喝酒——” 紧接着房间里再次爆出女声的尖叫,以及相继而来的,糊里糊涂的撞击声。过了几十秒,女孩穿着凌乱的衣衫冲出了包厢。 老五粗着舌头大喊:“他娘的不准跑——看老子抓住你…滚开,小兔崽子,撒开。” 然后又是一阵打斗,过了十几秒,衣衫不整的男声跑了出来,一把关上房门,落荒而逃。 老五从屋里出来,赵雪盈这才看到他鼻血横流,衣服也被扯破。他用手掌擦了擦,笑着问:“怎么样?搞定” 赵雪盈哭笑不得:“你真是个大傻子。”边说便从储物戒指中取纸巾帮他擦血止血。 老五接过纸巾自己捏着鼻子:“胡说,你就想不出这好办法,还敢说我傻。行了行了,赵老师赶紧去追你的学生去,免得出别的事,我洗洗就行了。” 赵雪盈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你怎么办?” 老五:“想去就去,我又没事。” 赵雪盈看他不情不愿的样子,笑了一笑,取出从心傀儡,揪了自己一根头发贴上去,目送傀儡离开后,不等老五发问,一把将他推进了房里。 第四十七章 门当户对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老五是为数不多了解赵雪盈修行道术的人,但也没见过从心傀儡这么好玩的东西,有心问个清楚这玩意还能怎么用,却被口唇封住了嘴。 电影屏幕上,吉恩凯利在雨中欢唱独舞。 雨一直下到了天亮。 整个世界仿佛都恢复了正常,王小胖在昏迷了三天之后重新出现在了工位上,医生建议多进行卧床休息,然而没有一项指标支持这个建议,于是他坚持逃离了医院。 一对高中情侣如老师之愿出现在课堂,没有任何异常,镇定和疲劳如同高三中的每一天,未来仍然未来,未来仍在远方。 老五回到家里狠狠补了一觉,为晚上的大夜班蓄力。 然而赵雪盈心中乌云密布,连上课时都面罩寒霜,与小情侣无关,而是她的从心傀儡没有回来。 准确的说,一夜欢愉过去,赵雪盈才发觉自己对从心傀儡失去了冥冥中那一线感应。她也记不起那是何时发生的,然而结果不会出错,确凿无疑的摆在那里。 从心傀儡所化的分身虽然没有真元,却也绝非是个花架子,斩灭阴鬼佛陀就是明证。如此不声不响就“走失”了,使赵雪盈心中忧虑难消。 那傀儡人只会按照主人意志行事,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绝无可能生出所谓自主意识而叛逃。即是说,它既然没有回来,就一定是遭遇了某种阻挠,眼下这种阻挠甚至没有惊动其主,赵雪盈因此可以很容易判断出,对傀儡下手的人至少也有金丹后期修为。 上完了一天的课,赵雪盈没理会任何人的任何邀约,依着残存的气机搜索,一直找了大半夜才找到残破的从心傀儡,傀儡已变回青灰色人偶,身上伤痕乱七八糟,她的贴在傀儡身上的头发早就无从寻觅。 找到傀儡的地方是一处推倒了围墙的免费公园,往往供老人家健身之用,傀儡经过这里时,应该是鲜有人迹的。赵雪盈以剑修为本,道心宁折不弯,一路高调御剑,围着公园上空逡巡数圈,欲引出幕后出手之人,然而一无所获,丢下一声冷笑,化作流光而去。 王小胖的事情解决后,神逸终于又有时间儿女情长。这几天尹楠很安静,神逸修道的事情对她而言,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她不再纠结于神逸动辄神神秘秘的失去联系,从前的疑神疑鬼烟消云散,男朋友忙于修行,作为一个好女友,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不打扰,而不是问他“修道重要还是我重要”“我和法宝一起掉水里你先救哪一个”这种作精问题,她早已过了矫情的年纪。 然而不好的地方也在这里,考公考编的圈子里流行过一句话说“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这事情不道德、丧良心,往夸张了说,是负心薄幸的陈世美行为,但它有一点“好处”,就是够自私够现实,用听不见的骂名换取甩掉不必要的包袱,每个人都会在口头上谴责这种行为,就好像每个“先斩意中人”的人,都是道德低于常人的人渣一样。 在这个问题上神逸很坦诚也很现实,他说“我会和你一起想办法,但是,我没办法面对长达百年或者更久的生离死别”,仁至义尽,她总不能要求他跟自己殉情吧,尹楠第一次理解到父母口中所谓“门当户对”的重要性,只不过这次变成了自家高攀不起。 相比毕业即分手那天,自己的所作所为,尹楠觉得神逸纯真得像个痴儿。现在这个痴儿又出现在了她公司的楼下,拿着个手机在街边傻乐了。 神逸约了全市最大的摩天轮票,邀她去看雁洄河的夜景,好像雁回区也是因这条河而得名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城区以后,就丢了点偏旁部首。 门票的时间比较晚,两人先在雁洄河畔的小店里要了一条烤鱼,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雁洄河畔的摩天轮不小,河里的鱼也不小。河畔两岸的每一家小店都有一手烹鱼的好手艺,这条烤鱼自然也外皮焦脆入味均匀,鱼肉之紧致密实也胜过寻常菜市场里买的。 “你这几天怎么样?”尹楠试探着问,她把语调控制得刚刚好,其中只有恰到好处的好奇和不至于矫情做作的关心。 神逸睁大眼睛看着尹楠,从嘴里抽出一根大刺后,边嚼边说:“挺累的,处理了一件大事,不过总算妥善解决,可喜可贺。” “哦?公司的?”尹楠礼貌地追问。 神逸说:“是在公司发生的,不过不是公司的事情。有个同事中了邪,我花了好大功夫去帮他,幸亏有师姐帮忙,总算过关。” “你师姐对你真好啊。”尹楠发自真心的感慨。 神逸由衷的电点点头:“是的,很好,以至于一开始我也不太理解,一个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对别人那么好。” “嗯?” 神逸说:“其实我也说不准,毕竟我没有真正的兄弟姐妹嘛,但是我感觉师姐待我像是对待亲弟弟似的,我不知道亲姐姐会怎么对待弟弟,但我想不会比这样更好了。” 尹楠回忆起来,似乎也是那么个味道,有人肯这么对神逸好,她由衷地高兴,却也产生了莫大的压力,她不知道如此下去,还有多久,神逸就不会再将俗世的善意放在眼里。 反正神逸从师姐那拿到的驻颜丹就有这种把俗世价值干得稀碎的威力。 “你呢?”神逸一边吃鱼一边把原模原样的关心抛了回去。 尹楠笑意盈然,说:“好得很。” “哦?”神逸表示好奇。 尹楠说:“那天我回去以后,终于不用继续穿长袖了。然后就把我爸妈吓了一跳,公司那边佳佳也问我,去哪个医院除的疤。” “那你怎么回答的?”神逸这回是真的好奇了,准确的说是有点紧张,虽然马奕峰说修士比研究生还多,但是很显然修士是一种隐世的勾当,所以他担心驻颜丹暴露在普通人的视野里会引来麻烦。 尹楠掩嘴笑道:“我就说:我不知道呀,一觉睡醒就好了。” “这也行?”神逸瞪大了眼睛,“有人信?” 尹楠说:“没人信呀,但是她们明白我不想说,就不问了。佳佳还跟我赌气呢,现在叫我‘楠楠姐’都要加个‘小气的’当title。” 神逸闻言大笑,不过还是对尹楠说:“谢谢。” 尹楠也不在意他的客气,又问:“那个,丹,我想给老妈用,可以不可以呢?” 神逸想了想,有些踌躇地说:“不是不行,既然送给你了,你要怎么用其实不用问我。但是阿姨如果返老还童太明显的话,麻烦会很多。你得想好应对方法。” 尹楠想起那几位与母亲相熟的阿姨,突然觉得亚历山大,脑内随便推演了一番就觉得焦头烂额,为了老妈的晚年友谊,还是先慎重点好。 事实上这些天连父母都发现她气色变好了,所幸她本就在青春正好的年纪,驻颜丹也只吃了一颗,才没有引起更多的疑心。 对于驻颜丹给她带来的改变,她既想让所有人都注意到,又不想让任何人怀疑,甚是纠结。 说话间,摩天轮排队的时间快到了,神逸匆匆结账,拉着尹楠向摩天轮而去。 第四十八章 对浪漫过敏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雁洄河畔的摩天轮高度超过百米,即便是在整个大夏也名列前茅,是来C市旅游的人不容错过的打卡点,自打建成以后,也是C市大学城情侣在毕业前总要来一次的地方。 神逸和尹楠上学那些年,摩天轮刚刚建好,但是因为一些经济纠纷,没有立即投入运营。直到两人分手,也没等到摩天轮招待第一波客人。 当年神逸为此颇为遗憾,倒不是本来有多期待,而是在分手后,因缘悭一线而产生了一种“注定求而不得”的感伤。 摩天轮投入运营后,先后产生了两条都市传说,第一条是无良运营商故意散播到大学校园里去的,说:当摩天轮的轿仓转到最顶时向心爱的人表白,就能得到永恒的祝福,白头偕老。 至于神逸为什么这么笃定这一条是运营商搞的鬼……因为这个传说是他编的,那时候刚上班,公司接的线下活动运营,他作为策划新人,脑袋里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约束,加上自己对这座摩天轮情结未消,便随口送上祝福。 开会时这个点子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神逸也很热情,就写了完整的活动策划书,以及好几款相关文案。 从后来都市传说的流传程度来看,神逸这个活整得确实不错,很有价值。不过这事最后的奖励按照部门结算,落在了部门主任的头上,彼时策划部主任还不是马奕峰,而是公司的现在的运营总监张炎隆。 做出最大贡献的神逸,那个月工资在1300块的基础上加了100块奖金,变成了1400块,距离当时的个税起征点还差着一倍多的遥远。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那时候的神逸以为这种神来之笔以后常常会有,自己是金子总会发光,可以不与蝇营狗苟的小人计较。 事实也和他的想法大差不差,他才华横溢,后来的好想法、好策划的确不少,其他同事也大多如此。 在策划部众金子拾柴火焰高的努力奋斗下,主任张炎隆没过两年就升任了副总监级,然后又一年半载直接升任总监,统管运营中心所有业务及人员。 一两次挫败,人可以咬着牙越挫越勇,一两年挫败,人也可以忍辱负重。但是神逸连续遭遇了三四年这种事,而且严格来说这个不叫挫败,这叫不公平。于是卷王变成了摸鱼佬。你不拿我当人,我就吃空饷应付你,公平合理,互不亏欠,当年已经被你抢走的,就当是你的本事大,我认卯还不行吗。 想到眼下仍然不够个税起征点的薪水,神逸觉得好像这八年干下来,也没有什么变化。 公司也好,社会也罢,舞台上拿着话筒的人都教育他要感恩公司、感恩平台,神逸很感恩公司教会了他在社会上运行的、公平之外的另一套逻辑,一套恃强凌弱的权力逻辑,由衷的感谢,职场用所谓现实一鞭子又一鞭子,以不厌其烦的耐心打醒了天真的自己。 关于摩天轮的第二条都市传说严格来说是第一条的衍生品,说在摩天轮顶上说谎的人会遭到诅咒,三个月内必然分手。这一条极其邪乎,因为它似乎不太讲道理,这种不讲道理体现在其极高的应验率上,和神逸上大学那年传说在KTV唱了《广岛之恋》的情侣必然分手一样,准得令人发指。于是乎这条衍生传说的传播率要远远高于神逸策划的那条。 作为本地知名景点,摩天轮的内饰不可谓不豪华,不过经不住客人太多,难免坐垫面料破损,轿厢中间放着一个高高的透明许愿盒,旁边有便签纸,可以看到许愿盒堆满了五颜六色的“XXX和XXX永远在一起”。神逸饶有兴致地写了一张丢进去,尹楠也愉快地为自己的恋情献上祝福。 尹楠投完许愿签还笑着说:“好有意思啊!让祝愿跟着摩天轮一圈一圈循环,送到太阳月亮面前,这想法真好,肯定是个超级浪漫的人想出来的。” 神逸听完面色有点古怪地说:“实不相瞒,想出这个策划的正是区区在下。” 尹楠有些出乎意料:“啊?不会吧?” 神逸假装不悦道:“怎么,我不配吗?” 尹楠想起一句电视剧的台词,拿来表达自己的欣喜:“爱妃,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神逸看向窗外,漫不经心道:“设置这个许愿箱是为了防止恋人在轿厢内胡写乱刻。” 尹楠脸色一垮,旋即怒斥:“神逸!你对浪漫过敏是不是?” 神逸仍旧看着窗外,幽怨道:“你刚还说我是超级浪漫的人。” 摩天轮的轿厢随着升起时偏转角度,金属结构发出一声声沉重的吱嘎声响,听来格外恐怖,而这种恐怖会随着摩天轮的缓慢运转,时间越发拖长而越发使人难受。所以其实,摩天轮在本质上是个惊险刺激类的项目,只是它浪漫的形状能吸引许多恋人,而恰到好处的紧张氛围,能够提供标准的吊桥效应服务,让乘坐者面红心跳,误以为自己比想象中更加心仪于对面的恋人。 不过尹楠貌似没什么心理压力,她很兴奋地指着远方让神逸去看,当摩天轮越攀越高,神逸顺着尹楠的手指向下望去,悠长的雁洄河如一条瑰丽的绸缎,在两岸灯光点缀下熠熠发光,仿佛能通向遥远的梦之彼岸。 还有远山的苍翠,在夜色中只剩一条黑黝黝的蜿蜒折线,环抱着城市高层的万家灯火。霓虹漫天,清辉匝地,天上人间争颜色,那是一种迷醉的豪情,一种极尽挥洒的喧嚣吵闹。 神逸由衷感慨自己生在了一个好时代,如许景色,古人无缘得见,这是文明步步向前、历悠悠岁月之后,每一个普通人都能享有的自豪。 然而他又感慨这时代的壮丽反而限制了人的想象力,眼见为实,所见即所得,凌空俯瞰过黄河之远,人们便再也写不出“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乘坐飞机看过云天,便再也不会说山势“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住惯了电梯高层,就失去了“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期许;在声光绚烂中满足过耳目之娱,有怎么会在乎“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是造物者之无尽藏”。 他对浪漫向来不过敏,只是他有他所想的浪漫,有时与他人并不相投。 神逸顺着尹楠的手指四处去看,也时不时将自己所见的意趣分享给尹楠看,不知不觉间,轿厢来到了摩天轮的顶端,神逸和尹楠高悬于距离地面百余米的空中。 尹楠在期待,期待神逸会依着传说,对她进行一次真心的告白,至于什么说谎的人一定会在三个月内分手,她倒毫不在意,被偏爱的人都有恃无恐,无需什么理由,她自觉自己向来是被偏爱的那个,所以有恃无恐。 在期许中,尹楠注意到周围的光线突然暗了下去,装饰在摩天轮上的灯带熄灭了,随之而来的是摩天轮消耗掉惯性的力量而停下来。 尹楠听到附近其他轿厢里,惊起了一片片的惊叫声和咒骂声,意识到是摩天轮停电了,如果是从前,她猜想自己应该也会害怕焦虑吧,不过既然面前的人是神逸,她就一点也不怕。 她的眼睛弯成了两牙可爱的小月亮,笑意吟吟看着神逸。 第四十九章 风景看了个饱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了解她的期待,作为传说的始作俑者,他没理由对尹楠的期待一无所知。 他怀着安排一场浪漫表白的心思,带着尹楠来到这里了,尹楠也如他所愿的有所期待了,神逸却突然像是被拨断了某根弦一样,觉得嗓子眼被堵住了。 那感觉很难说清楚,就是突然之间什么也不想说了,明明有最充裕的时间,有最耐心的听众,可那恋慕的话,讨好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不是不恋慕了,他清楚自己的恋慕依旧,甚至比起重逢之初,他的心思有增无减。只是在这之外,有了额外的阻碍,以前他感觉不到,就好像,他的内心中沉睡着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近一段时间,当神逸遇到了一些温暖的人之后,这个一直以来被人忽略冷落孩子,终于被照顾到了一点,于是他学会了不再只是发抖躲避,还学会了哭叫和发脾气。 现在这个孩子不分场合的突然跳了出来,他不满于神逸如此处心积虑的讨好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他捂着神逸的嘴,严厉的警告他:“我不准你讨好她。你这么主动,廉价得像个赠品。” 神逸知道,这个名叫“神逸”的孩子在无理取闹,但他没办法无视他的要求,他不想辜负尹楠,可是他也不愿一而再再而三的委屈自己。 天人交战的煎熬仿佛能把时间拉长,神逸犹豫再三,终于想到了恰当的处理方法,他说:“其实关于这个摩天轮,会祝福恋人的传言,也是我编的。”说到这里他还笑了一下。 尹楠有些疑惑,期待的表情变得有些费解。 神逸内心的小孩褪去了少许愤怒。 “那时我想,如果能和你一起坐上这个摩天轮,互诉衷情,得到祝福的话,就太好了。”神逸追思着当初自己真实的想法。 然后他自嘲似的笑了笑:“可惜当时我已经不知道你在哪了。” 他小心地观察着尹楠的表情,他的坦诚的确勾起女友的感伤。某个渴望报复的小孩委屈地笑起来。 神逸尹楠继续说,也请自己内心的孩子聆听自己的愿望:“但是所幸,我们的缘分没那么简单,以后的路会很长,如果这段很长的路能和你一起走的话,我猜我会觉得非常非常幸福。我想尽可能的,让这种幸福延长下去,我甚至因此希望,那个编出来的传说真的能祝福我们,所以,请你在我身边,我不辜负你,你也不辜负我,好吗?” 尹楠郑重地点了点头,允诺下来。 但她不甘心就只听到这样一段话,有些执着地问:“那你爱我吗?” 神逸如实回答:“爱。”但是多一个字也没说,如同心中的孩子一样吝啬。 两个人的轿厢里沉默袭来,其实神逸也有同样的问题想要去问,但也不知道如何问才不失体面。 心里那个小孩又执拗地闹腾起来,觉得不公平——凭什么表白这么肉麻的事情都让男人来,每次都让男人来。难道这个摩天轮不祝福女方嘛? 仔细说来的话,这个不公平的抗议是:“明明之前是你抛弃我,为什么追求总要我来主动?” 但想来想去,尹楠总不可能像师姐一样冲上来就问:“要陪我双修嘛?”也不会像林丫头一样彪,天不怕地不怕地往上贴。 自己明明是喜欢这种矜持的,也确实不能鸡蛋里挑骨头。 不过就好像是要故意捣乱一样,神逸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下次换你来。” 然而尹楠并不让他失望,用不大的声音回答了一句:“好。”然后两人就又沉默下来。 不远处的轿厢里传来其他情侣表白的声音,停电给了每一对情侣足够的时间去整理思绪。 又过了一会,隔壁轿厢开始喊“有没有人啊?救命啊!我还年轻啊——到底来不来电啊——饿死啦——”之类打发时间的呼救声。 神逸简直可以脑补,那些男生正因为刚刚的肉麻表白而羞红了脸。 于是他也加入其中,毫无诚意大喊:“救命啊————” 尹楠觉得有趣,也笑着加入进来:“救命啊——有人救救我们嘛——” 整个摩天轮沉浸在一片大呼小叫里,仿佛是动物园里的猴子集体造反了一样。 神逸歇了歇,又看着尹楠大喊:“那谁——我爱你呀——” 尹楠也配合地大喊:“那谁谁——我也爱你——” 所谓舆论环境就是这样,有人瞎带节奏就有人跟风。其他轿厢里的男女也不甘落后,大喊着爱侣的名字,喊着“我爱你”。 整个摩天轮沉浸在一片大呼小叫里,仿佛是动物园里的猴子集体发了情。 摩天轮来电是在大家疯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神逸和尹楠硬生生将雁洄河上的风景看了个饱,才终于能向回走去。 月落日升,城市的每一天无悲无喜,而每个人都怀着各自的悲喜。周末的时候,通常来说大家都是喜的,而部分人会不太高兴,比如说要加班的人。 神逸喜提两天加班,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忙,主要是张炎隆说十月底的项目迫在眉睫,各个业务部门都不当回事也太不像话了。对于这种加个态度给领导看的班,神逸觉得非常沙雕,王小胖和李丽丽也是这么想的。马奕峰像一尊佛,不增不减地坐在工位上,看小说,他喜欢看都市兵王那类的。只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小弟们不像兵王的小弟那么好使,反倒是一个两个都热爱骂领导。 最幸福的反而是实习生宋涛山,对这种沙雕的加班安排,人家连甩都没甩,压根就没来。反正实习生没工资,打完免费的工也不能留用,实习报告是指导老师写,而不是张炎隆写,想来想去都没有在这里磨洋工的道理。 神逸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跑去马奕峰那边讨论项目,讨论项目还在其次,主要是看不惯马奕峰这么不增不减的佛陀作态。 然而马奕峰摆烂的程度超乎想象,自打跟神逸互相知道修士身份之后,他在神逸面前连装都懒得装了。 神逸跟他说着事,电脑上最大化着一篇兵王小说。神逸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鼓励,跟马奕峰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说着。过一会马奕峰干脆说:“哎,你说的这个不对,你在我这看,应该这样。” 于是俩人就一起看小说,等一会神逸还嫌他翻页快,抗议说:“等下,慢点,我刚没看明白。哦~~~原来如此。” 两天毫无意义的加班结束后,公司的凝聚力又有了一次可观的改变,大家一致认为“这种沙雕公司迟早要完”。 各部门自下而上在思想上达到高度的统一,所有人都同意“张炎隆这个逼不当人”。 然后工资一发,大家各自欢喜,仿佛找到了继续混日子混下去的意义。并开始新一轮的摸鱼。 神逸突然陷入某种深刻的思考中:“既然整个部门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在摸鱼,张炎隆之流的领导又除了不当人的事情以外什么也不做,那么好像公司上下根本没人从事生产,没有生产就没有价值,没有价值就没有剩余价值,这个貂毛公司到底是怎么存续下来的?以及到底是什么样的冤种公司在和自己的公司做交易,这不得把法人的裤衩子都赔进去?” 第五十章 想要生擒活捉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不过这几天虚晃而过的日子也不是什么都没干,药材采购齐备之后,神逸重新调好朱砂,把师姐许给马奕峰的符一口气全都画了。 画符是符修的事情,用符是大家的事情,不过符修用符毕竟是比其他修士更加厉害一点。在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马奕峰胆气一壮,厚着脸皮向神逸讨教“比较高级的用符方法”,美其名曰售后服务。 神逸翻了翻白眼,问他:“你咋不去找我师姐要售后服务呢?” 马奕峰听完老脸一红,说:“那怎么好意思。” 看在毕竟是一起上班摸鱼的战友份上,神逸还是提点了几句能传六耳的小道,说了些建议:“师姐让我给你这些,都是适合体修的简单符箓,本来也不容易整出什么花活,但是金刚符确实有说道。金刚符的功能是用灵气保护身体,像铠甲一样,你懂的,铠甲这玩意不但加防御,而且加攻击,铁拳头打人嘎嘎疼。然后你看这里几个拐点,仔细看能看出来,我在这些点上顿笔很重,是灵气流动的重点位置。嗯哼~” 马奕峰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说:“你嗯哼个锤子,我不懂啊,然后呢?” 神逸觉得跟外行说话是真费劲,这事情原理很简单,用嘴说倒是很麻烦,于是他说:“得得得,你把外套给我。” 马奕峰闻言脱下外套递给神逸,神逸按照节点的形状,在里面贴了几张金刚符,又缺省了几个位置没有贴,然后把外套还给马奕峰,说:“穿好。” 马奕峰问:“所以呢?” 神逸说:“我贴的那几个位置呢,你自己记熟了,以后都这么贴。如果有危险,有人偷袭,你应该会本能用真气护体对吧?那时候,你身上的窍穴会和这几张符形成一个完整的阵图,然后就,嘿嘿嘿~” 马奕峰皱眉道:“你这个人怎么说话老大喘气,到关键地方就嘿嘿哈哈的不好好说话?” 神逸:“行吧行吧,总之这件衣服现在自带结界,遇袭自动触发,加护甲,加攻击,而且加得爆高,懂了吧?” 马奕峰这次是真的恍然大悟:“哦~~~明白了,所以说把那个神行符贴到裤腿里,可以自动加跑速?而且加的爆多?” 神逸笑得很怪:“如果你按照自己的经络窍穴研究一下怎么贴,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吧,超速行驶很容易死人的,我建议你不要乱来。” 马奕峰被提醒,突然反应过来,长出了一口气。 他转而又问:“那,仙子说那个,观想参悟,从辅法里找正法,你也教教我呗。” 神逸听得头大:“不会不会,那种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我又不是神仙。” 马奕峰沮丧道:“你们有师门的人,先天高人一等,你们都不会,我一个散修哪能弄得出来,苦命哎~” 神逸不爽道:“哎——打住嘿,别在这给我卖惨,我不会忘记你逼我写策划时的铁石心肠的。而且我是真不会,你要想有人教你,自己找我师姐去求她,她能帮你的几率大点。而且我师姐不是说了吗,就算你悟不出来,也可以用其他东西来换,看你机缘。” 马奕峰仿佛被提醒了什么,一抚掌:“对哦!谢谢~谢谢提醒~” 在公司的白天是最无聊的那种,特别是神逸这一批老油条,本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存心不想干活的时候,突出一个领导不安排我不干,领导安排了我拖会再干,反正分分钟就能做得很好交差,交早了要么领导瞎挑毛病提意见,要么摊上个新活,谁也不能乐意。 你们当领导的不给升职不给加薪不给结算加班费,员工哪有不用“死线工作法”对付你的道理。 梦想情怀这个饼不是不能吃,可惜吃多了会腻,得加钱。 于是乎,在强行要求加了两天班的情况下,连续两周的不间断的工作时长就这么被糊弄来糊弄去,毫无成果可言。 每个人都按部就班地生活,甚至下了班,神逸和尹楠也是按部就班的约会。至于婚事什么时候提上日程,不知为什么,好像大家都失去了向下推进的兴致,神逸沉迷修炼不能自拔,能抽出时间约会都有种上班打卡的幻觉,至于结婚,突然也就不那么渴望了,尹楠不主动提的情况下,事情莫名就搁置了下来。 想起上回去尹楠家的场景,神逸料想这事情聊起来还得有一段麻烦的。 这些天赵雪盈就过得没那么自在了,她回去查验了从心傀儡身上的痕迹,发现几处对应修士要穴的地方均遭到重击,仅从痕迹看不出手法,但涉及要害处却没有任何损伤。 稍一寻思不难得出结论,下手的人竟然是想要生擒活捉。甚至不止于此,所谓要穴遭到重击,却也很有讲究,看起来是只求制敌,不伤根本不损道基的。搞得就好像是从心傀儡主动追着人砍,反遭对方击溃一样。 然而从心傀儡不会无故主动攻击,能够以这种手法击溃傀儡,却没惊动她本人的,更不可能被追着砍。 以及,对方为什么没有取走傀儡或者干脆把傀儡毁掉,就更令她想不明白了。想不明白就干脆不想,认认真真给学生们上了几天课,下班后也一如往常,该逛逛,该玩玩,该往没人的地方钻就往没人的地方钻,高调不改,突出一个“有本事你们出来”,然而几天下来一无所获,令人烦躁。 至于修炼赵雪盈倒是不怎么上心,每每一境到了后期,能否破境单凭下苦功积累已经没什么用处,也只有任你砸进多少努力都没多大动静的,才配得上称为瓶颈。这种时候,细细反思,打磨过往修持,将走得太快太急的部分一丝一毫填满抚平,反倒更容易破境。 再来则是看机缘,看悟性,看天资。 这一劫来得不早不晚,赵雪盈有心拿强敌当磨刀石,斩破这一劫,自然融会贯通,踏破关隘,然而对手迟迟避而不见,着实恼火。 红燕散人这些日子也十分不爽,出手打落从心傀儡的人正是她。只是她也没想到,被自己以雷霆手段打落的竟是个傀儡变出来的虚玄子。修真界不乏器修偃师一流人物,但即便是器修或者偃师,在这个修真资源总体匮乏的时代,也很难炼出那么巧夺天工的傀儡。对于追求斗战的傀儡而言,形貌就是冗余,而这个时代,也不缺耳目声色之娱,无须去炼什么歌舞傀儡。 炼制一个既能够御剑行空、又艳若桃李、与其主形貌别无二致的傀儡,怎么想都很奇怪。红燕散人暗骂这虚玄子是个疯子。 如今误中覆车,虚玄子总会有所防备,想要顺顺当当将其拿下无异痴人说梦,她只好暂且蛰伏下来。 更可气的是,好一个虚玄子,到底是有多大把握,明知有人暗中窥伺,却反而高调行事,数度给她创造机会引她出手袭击。 红燕散人固然自恃修为高深,却也不想正面硬抗虚玄子的一剑破万法,万一失手饮恨,还不从此连累宗门,一起成为修真界的笑柄。 良机错失,只好退而求其次,以隐忍蛰伏与虚玄子比拼耐心,寄望她心浮气躁露出破绽。 到那时……要东还是要西,可就由不得她虚玄子了。 第五十一章 穿高跟鞋来的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周五的心情,今日之日不烦忧。 神逸一下班就往超市里钻,推着购物车如同撒野,拿的尽是生活用品、米面粮油、再加上零食饮料,搞了一大车。 出了超市找个没人的地方就用储物戒指一收,然后跑步前进奔下个点。这回是铅笔橡皮钢笔墨水本子书皮直尺圆规又搞了许多,同样塞进戒指里。 下一站是书店,东西方文学童话、名人轶事、励志故事形形色色选了许多。犹豫来犹豫去,最终没有选择买卷子。 正采购间,电话响了,他随手接起:“喂,老五?有空回我电话啦。” 老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给你说了周五晚上我们这是高峰期,啥事?” 神逸说:“明天我打算回一趟福利院,你有空没?” 老五一听:“稀罕啊,你小子居然想起来要回去看看了,发的是什么疯?” 神逸讪笑道:“以前那不是捉襟见肘,不好意思回去见高老头,能躲就躲么。” 老五呵呵笑道:“意思是你发达了?” 神逸:“也没有,小赚了一笔。回去看看老爷子和孩子们。” 老五说:“成,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神逸觉得很意外,问:“为什么?” 老五说:“周末啊哥,忙死了。你去吧去吧,我平时不少回去,咱俩时间凑不到一起我觉得不用勉强。” 神逸感觉有些沮丧的“哦”了一声。 老五突然想起什么,说道:“把尹楠带上一起回去啊。” 神逸:“啊?” 老五说:“老爹上回问我来着,问你咋样了,我说你已经成功跟大学女友重修旧好了,改天就去看他。牛都替你吹过了,你小子自己圆好。” 神逸:“你咋不说我会上天呢,给高老头表演个凌空翻跟头?” 老五:“行,下回说。” 神逸:“得得得,不就带尹楠一起回去么,带带带。” 老五说:“好嘞,那我忙去了,拜。” 然后电话就被迅速挂掉了。 于是神逸又给尹楠打电话,尹楠听说要去福利院,非常积极热情,再三问要做什么准备,带什么东西,神逸说自己都买好了,要她不必操心,便不再多说。 神逸不想带尹楠回去的想法很复杂很纠结,但说到底仍是不愿露怯。福利院是他的根脚,也是自卑的源泉,就像野兽天然会藏好弱点一样,轻易不肯示人。出身福利院这件事瞒无可瞒,挂在嘴上倒是不难,但要他带别人去福利院,这件事他几乎连想都没想过。 第二天一早,神逸和尹楠在地铁站见面,尹楠正在地铁站里的小商店看布娃娃,神逸依着电话沟通找过去时,尹楠把一个粉色的猫玩偶在他面前晃了晃,问他:“怎么样,好看吗?” 神逸拿在手上捏了捏,的确很舒服,想起自己拿来当枕头的狗熊,似乎也陪伴他度过了不短的年头——以至于他甚至不记得这玩意究竟陪了自己多久,真要计较时,还需掰着指头去算。 神逸点点头,说好看。 尹楠说:“那买几个送给孩子们吧?” 神逸摇了摇头。 尹楠不解:“你觉得哪里不好吗?” 神逸叹了口气说:“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所以不够分的东西,就不要买。” 尹楠似乎没太懂神逸在说什么。 神逸耐心地说:“你学过那篇课文吧,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福利院里孩子不少,如果你不能给每个孩子带一个娃娃,那就不要带娃娃给他们。” 尹楠愣了一下,好像明白过来。 神逸又说:“其实就算给他们每人一个也是不可以的。如果有一个孩子不小心弄丢弄坏了自己的娃娃,也会引发问题。” 尹楠感觉想哭,她发觉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这个曾经相处了很久的男友。他说得那么决绝冷淡,就仿佛他自己不是从那里出来的孩子一样。 仿佛是自言自语一样,神逸又说了一句:“毕竟小孩子喜欢抱娃娃,这不是孩子的错。” 逻辑上前言不搭后语,但尹楠好像明白了过来。 走出地铁站时,尹楠问神逸:“那你说准备好的东西在哪呢?” 神逸晃了晃手上的戒指,笑道:“都在这里了。” 尹楠惊喜道:“诶?这么方便?” 神逸笑着说:“一会要辛苦你,帮我一起把取出来的东西提进福利院里。免得把高老头吓到了。” 下了地铁以后还要坐很久的公交,才能到C市南山区福利院。 南山其实指的就是南营山,不过南营山是一条东西走向的绵延山脉,环抱着C市,形成天然的区域界线。 自古以来,大夏的地域区划讲究一个“山河形便,犬牙交错”,所以南营山以南,仍有一小片区域属于C市,而这个区域就是所谓的南山区。 乘车随着山势蜿蜒,穿过隧道,抵达南山区的时候,尹楠觉得自己仿佛一头撞入了青山的怀抱。 山路时不时分出细小的枝杈,通向山腰的一处处小院,那是近些年旅游业发展,附近村民们或改或建,弄出的农家乐。 远离市区后,南山深处的空气格外清新,公交大巴的颠簸也成了这假日里的意趣。这辆车上的大多数乘客都是要去南山区的,毕竟去农家乐的人大多会选择自己驾车前往。 这一路上也没什么站台,许多人都在车上睡得昏昏沉沉。 尹楠起初兴致勃勃,欣赏着沿途的山色风光,看的时间长了,能够刺激耳目的惊喜越来越少,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靠在神逸肩头睡着了。 被神逸叫醒时,尹楠怪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角。他们下了车,公交上乘客依然很多,冒着尾气朝南山区的居民聚集区驶去。 神逸带着尹楠往回折返,南山区福利院是建在山边上的,因为这里的土地不那么值钱,可以搞出更大的范围,而不需要太多资金。 时间已经过了10点,太阳逐渐毒辣起来,山区没有那么重的雾霾,在晴朗天气里,阳光很伤皮肤。神逸从戒指里取出一把遮阳伞递给尹楠。 尹楠问他:“东西呢?不现在提上?” 神逸说:“还要走好一会呢,现在提上也太累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得朝尹楠脚上看了两眼,在地铁站见面时没多想,此刻才发现不对劲。他有点吃惊:“你穿高跟鞋来的?!” 尹楠:“怎么了吗?” 神逸:“我不是说今天要走的路有点多了嘛,你穿这个脚磨出泡怎么办?” 尹楠笑着说:“可是要去见你的长辈,我觉得应该打扮漂亮点。” 神逸脸色一黑。 是啊,见长辈,老五让自己带尹楠来福利院大概也是这个意思吧。 严格说来他的确只有两个长辈,一个是福利院的院长高玄化高老头,想来自己都30岁了,老爷子怎么说也差不多七十多了吧,人生七十古来稀,还在这里做福利院院长也是可怜。 另一个长辈就不那么称职了,但是又不能不认,就是天宫道的师父玄望子。这老头在坑了他将近一千块钱之后,收了他做徒弟就人间蒸发杳无音信了。加上他和师父仅有的那点交集实在是称不上严肃,所以对师父也很难敬重得起来。 可是这些日子和师姐打交道多了,师姐开口闭口就是“师父他老人家”,搞得玄望子在神逸心目中的形象也不断被美化,甚至好几次都错把他记成影视剧里那种面如冠玉仙风道骨的高人。仔细想想才能想起那是个半夜带着墨镜摸进公厕里收徒的老怪。 不过不得不承认,玄望子和天宫道至少有一个是超级牛逼的,要不然也不能让他一个修道没两天的菜狗子学会御剑飞行。 然而说到准备结婚要见长辈,这两位老人家神逸是一个也不想让见。师父玄望子画风太怪,容易丢人,而高院长……神逸生怕自己和尹楠的关系处理得还不够好,让老人家见了失望。 第五十二章 你怎么叫他高老头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经过一座几乎已经破落的教堂,神逸和尹楠来到福利院的门口,一人背了一个双肩包,手里各自提了许多看起来就很夸张的东西。 门卫俞伯正在用智能手机听戏,一边拍大腿打拍子,一边挥舞手里的旱烟斗,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唱道:“贾家楼,曾结拜,唯有你我同心怀。满营将官俱已在,不见叔宝栋梁材。” 神逸快步走过去:“俞伯,我回来了。” 俞伯被他吓了一跳,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哟,逸伢子。你咋回来了?”说着起身推开常锁的铁栅栏门,伸手去接神逸手里的东西。 神逸并不给他,说:“我自己提,没事,您歇。” 俞伯又看看尹楠,认了半天说:“女伢,我咋认不出你嘞,你是?” 神逸连忙说:“这是我女朋友,尹楠,跟我一起回来看看。” 俞伯听了眉开眼笑,又打量尹楠一阵,对着神逸说了一阵:“豁嫩的女伢,刮瘦刮瘦滴……” 尹楠听不懂,但看俞伯神态语气,也知道说的是好话。神逸其实比尹楠好不到哪里去,俞伯不是本地人,平时说普通话口音很重,费点力气姑且还能听出个子丑寅卯来,但是他一高兴,嘴里叽叽呱呱冒出来那些就有些为难人了,神逸从小长到大也没听明白多少。 但是神逸一直觉得有个语言学奇迹,就是老五,同样在没有语言环境的情况下,老五就能和俞伯聊到一起去,只要俞伯敢说,老五就敢听,不但敢听,还能跟着说。 俞伯引着神逸和尹楠先去了库房把东西放下,走到半道就有孩子围了上来,因为是周末不上课,平日里在南山区的小学中学读书的孩子也回来了,大的带着小的,小的拉着更小的,还有零零散散的,密密实实把神逸和尹楠围了起来。 “神叔你咋才回来?五叔都回来四五次了,才见你来一次。” “叔叔,叔叔,你带啥好东西给我们了?” “阿姨,我第一回见你,你是不是神叔的老婆呀?” “阿姨你会讲故事不?” “阿姨你会解方程不,教我解方程。” “叔叔……” “阿姨……” “神叔……” 孩子们表达热情和关心的方式就是这么简单,不过也有很多孩子躲得远远的,有的在自己玩,有的人虽然没过来,却爬到树上伸长了脖子在看。 神逸从提兜里取了两大包糖果,交给最大的孩子,说:“寿延年,你最大,把糖分给弟弟妹妹们去,要保证公平,有没有问题?” 寿延年接过糖果,孩子们的目光都被拿糖果抓去了,寿延年向神逸敬个礼,嘻嘻哈哈道:“请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然后孩子们就一窝蜂似的跟着寿延年跑开了。 尹楠听到寿延年在那里喊:“都过来吃糖,神叔给大家发糖了。”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东西在仓库放好,俞伯便回到大门口,兴许是唱他的《锁五龙》去了。 尹楠放下负重一身轻松,不大一会手指就被勒出了红印,她一边活动手指,一边由衷赞叹:“寿延年这名字起得真好。” 神逸点点头,开着玩笑,却没什么笑意:“嗯,高老头超常发挥了。” 尹楠并不知道高院长给孩子改姓的标准,只觉得神逸好像不太高兴,但又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偌大的福利院里建筑并不太多,除了铲出一片操场,其他的地形基本没动,建筑也几乎都是因地势而建,外围围了一圈比较高的墙体,两座比较主要的楼房分别是学校和宿舍,那两栋楼都不大。 所谓学校基本只有幼儿园的功能,一旦涉及学龄教育,福利院的人手就顾不过来了,所以高院长把学龄的孩子都送去了区上的学校,安排成住校生,到了周末节假日才回到福利院里。 食堂就盖得比较随便了,错落在高高低低的山体上,甚至厨房和饭厅还是分别在两个建筑里的。尹楠不禁猜想,下雨天,孩子们吃的东西会不会淋上雨水,于是随口问了出来。 神逸严肃地笑着,说:“我小时候,下雨就不用去饭厅了,高老头和俞伯、厨房的李婶、还有在这上班的老师,会把吃的装进大桶里,盖着盖子挑到宿舍来,然后我们就拿着碗去打饭。现在他们年纪大了,老师也换了,不过高老头应该会有办法吧。” “高院长对你们这么好,你怎么叫他高老头,听着一点都不尊敬?”尹楠蹙眉有些埋怨地问。 神逸说:“我也觉得老五喊他老爹很亲切,不过我叫不出口。” 尹楠更奇怪了:“这有什么叫不出口?” 神逸缓缓说:“我父亲死得早,后来在二叔家的时候,他们也让我改口叫爹。”没有说完,但是尹楠似乎懂了,即便不懂,她也明白在神逸的生活里,有很多她不曾了解的细节,那些细节真实地影响着神逸,把他塑造成现在的形状。 “走,带你去见老爷子。”神逸换了一个对他而言已经是最亲切的称呼。 尹楠拉着他的手,亦步亦趋地走进教学楼。 高玄化的办公室在3楼,也是教学楼的顶楼,里外两间,外间是茶几沙发办公桌,里间好像摆着一张床。坐在办公桌边一扭头,就能透过窗户看见几乎整个学校。 所以高玄化早就看到了神逸和尹楠,尹楠进屋时看到茶几上摆着两杯热茶和一碟瓜子,神逸口中的高老头正笑着示意他们坐下。 在神逸的描述中,尹楠把高院长想象成了一副清瘦却慈祥的面孔,脸上爬满皱纹,眉眼间写满了风霜和辛苦的模样。 然而实际的模样让尹楠很意外,具体来说就是她想起了一句《林海雪原》的台词。 “脸红什么?”“精神焕发!”“怎么又黄了?”“防冷涂的蜡!” 这样的胡思乱想让尹楠觉得好像对老人家有点不尊重。然而横看竖看高院长都不是会跟她计较这种事的人。 然而相比其精神焕发的面容,那一头白发却很耀眼,让尹楠想起了另一个耳熟能详的成语,叫“鹤发童颜”。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具体地看到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 老人的衣着就和头脸相当不搭了,他穿一件中山装,显然穿得久了,不光是胳膊肘这种地方,连口袋底下都打了补丁,以及,能把中山装洗到掉色也是有点离谱的。 她打量高院长的时候,高院长也在打量她。尹楠赶紧打招呼:“高院长您好,我是神逸的…的……” “老爷子,她就是尹楠,你特意打电话让我去见的,今天和我一起来看看大家。” 高玄化捻着胡须点点头:“我知道你,我看过你的照片,你很不错,真人更好,眼善鼻正,唇红齿白……还有,神逸,你小子不要得了便宜卖乖,什么叫我让你去见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大学是什么关系吗?你小子还是有点眼光的。” 尹楠向来不少听人夸赞自己的相貌,但“眼善鼻正”这样的称赞还是头一次听,听不太懂,却觉得新鲜有趣,应是很好的话。 然而还没来得及让她表示什么,就听到高院长对神逸说:“小子,缘分来之不易,你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知道着急呀?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 一顿冲着神逸的说教听得尹楠满脸绯红。她有些好奇,这位老人家深居于此,到底是怎么跟自家长辈联系上的? 第五十三章 把钱花在刀刃上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C市之北,牛梁山热闹了许多。这里山多水少,旅游资源比起南营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开发上自然有所不足。 不过今天来这边旅游的游客有惊喜,他们意外看到了一场非常惊险刺激的无防护攀岩表演。 惊险和刺激都是看官自己脑补出来的,马奕峰并不觉得,他那两把特制的金刚石攀岩刺在其筑基中期体修膂力的配合下,杵起山岩来跟小孩用小刀扎泥巴一样舒服顺手。 况且昨天晚上他刚刚吃过第二枚阴神洗髓丹,修为虽无长进,马奕峰却深感筋骨强实,自身实力随之水涨船高,家庭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如此下去,他感觉12颗阴神洗髓丹吃完,自己搞不好会变成人肉挖掘机,家庭地位从此江山永固。 “惊险!不要命!无防护徒手攀岩,坐标牛梁山#户外#极限运动#狠活”一条短视频在dou音平台疯传,点开之后一声“这啥呀这是?啊?”的电音先声夺人,画面是马奕峰的攀岩背影,随着满屏OHHHHH字的切屏特效,镜头推进,限于手机视频分辨率,只能大致看出马奕峰的背影轮廓,音乐配的是某个快把人耳朵磨出茧子的励志歌曲。 同质的内容也有几条,不过好像都没这条剪得快剪得好,配的也是拍摄者的人声解说,相比之下全无竞争力可言。 而当马奕峰的老婆在家躺床上刷到这条视频的时候,马奕峰已经电话没信号了,他已经重新钻进了那天采集崖月百合时发现的岩缝里。 上次急着回去炼药救王利发,探索被神逸中断,马奕峰就对这里日夜惦记,一方面不用跟神逸去瓜分山腹中未知的所得,使他有点兴奋。另一方面这几天他也深怕神逸捷足先登,毕竟会御剑飞行的人如果来比爬山速度,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好在这些日子神逸忙着给他画符,一时半会腾不出手来,为此他甚至不惜血本,花了一万多向神逸额外购置了一批灵符。这一批主要是旋风符、宁神符和雷符火符。前两者是他体验过好用的,有了雷符火符,他这个体修也算是有了点出其不意的手段。 神逸已经给他交付了百十张现成的,让他先用着,其他的说画好了下周给他。 马奕峰暗暗得意自己花小钱办大事的算计,拖住了有力的竞争对手,简直机智。购置来的灵符满满当当塞满了几个腰带包,今日有备而来,必能从山腹中得到更多好处。 到那时,即便他无法从所持功法中参悟出修炼正法,也有资本跟神逸的师姐讨教上品金丹凝结之法。 相比马奕峰的机关算尽,神逸的节奏就要慢出鸟来了,他正在面对高老头的灵魂拷问:“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 神逸面色一苦:“高老头,人家尹楠第一次来,你就问这么猛的问题,不怕把人给吓跑了嘛……” 尹楠倒是笑着表示自己哪有那么小气。 神逸有心再挣扎两句,然而看出眼下尹楠和高老头好像是同一阵线,便也息了苦口婆心解释的心思,以免弄巧成拙。 高老头似乎对尹楠青睐有加,一老一少就好像有聊不完的闲篇,搞得神逸倒被冷落下来,他坐在一边悠哉游哉地喝着茶,对这俩人哪来那么多话说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不觉聊到午饭时间,神逸起身引着尹楠和高老头往食堂的饭厅走,消毒柜里碗筷尚有盈余,尹楠和神逸一起挤在了高院长那一桌。抬眼看俞伯也来了饭厅,和几个最小的孩子坐一桌,剩下的孩子大大小小混着分桌,哥哥姐姐就要照顾弟弟妹妹,安排有序。 李婶一个人要管七八十张嘴,舞大勺搅大锅,眼下又要用一盆一盆把饭菜端上桌,尹楠坐不住,连忙拉着神逸去帮忙,李婶眉毛上挂着汗珠,对这懂事的闺女一笑,颇有好感。 尹楠这才看出,李婶虽然皮肤黝黑,手腕粗壮,眉眼五官却很端正,她本能想起高院长评价自己的话——“眼善鼻正,唇红齿白”,想来李婶年轻时大概也曾是个漂亮姑娘。 神逸让李婶和尹楠去一边歇着,这些盆子他来端就行,可两个女人谁也坐不住。 饭菜盆子颇有分量,尹楠没办法一手一盆,速度不快,看着李婶健步如飞,不自觉想起神逸说的回忆来,“下雨天,高老头和俞伯,厨房的李婶,还有上班的老师,会把吃的装进大桶,盖着盖子挑到宿舍来。”她看了一眼对面小山坡上的三层宿舍楼,心怀感喟。 午饭是一汤一菜,菜是青菜和萝卜丁土豆块拌在一起,汤是西红柿蛋花肉末臊子汤,主食是一大桶米饭。 尹楠很久没吃过这么潦草的餐食了,离婚前她把丈夫照顾得很好,离婚后母亲把她照顾得很好。平日吃的虽不是什么精肴美馔,至少都是能叫出名称的饭菜,不至于只用原料称呼。 然而李婶的手艺还是折服了尹楠的味蕾,她自己有过经验,有时候家里来了客人,菜量一大她便把握不好所谓的“盐少许”,然而李婶竟然能将如此大锅的餐食调出好味来。 汤里的肉末都是肥肉,如此能用最少的肉熬出最多的油脂,为每个孩子都补充长身体的所需。 尹楠小口地喝着汤,仿佛品出了这间福利院为什么会让人感觉有点怪的秘密。 刚进入饭厅时她就觉得那消毒柜和这间略显简陋的福利院格格不入,如今想来,似乎每一处格格不入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高院长的策略很简单——省钱、省钱、然后把钱花在刀刃上。 也许很多管理者都会采用这样简单粗暴的策略,只是每个人眼中的刀刃有所不同。 在这间福利院,在高院长眼里,孩子的健康,即是刀刃。 在这种氛围感染下,尹楠吃完饭又陪着李婶一起刷锅洗碗,神逸则是帮着俞伯和高院长把孩子们赶回去睡午觉。 神逸在三层宿舍楼里巡逻,直到最后一个孩子也入睡。这时尹楠也忙完了,出现在走廊里,向阳的玻璃窗把窗框的阴影映在尹楠的衣裙上,她正用一只手整理着头发,面色红润,好像很开心。 在尹楠的要求下,神逸带着她逐寸丈量福利院的土地,许多故事,许多过去,随着脚步点点滴滴涌出,汇成涓涓细流,穿越时光的悠远。 太过具体的事情,神逸也不能确凿记起,若是情节完整的小故事,至少要是他长到寿延年那么大之后的才能说得清楚。 然而今昔对比的许多东西则要好记得多,比如他小时候福利院里用的还是旱厕,后来外面有传染病爆发,与世隔绝的孩子们也病倒了一大片,高院长就下定决心给福利院修了干净的卫生间,在宿舍楼和教学楼里每一层都有。 至于神逸和第五个人小时候住的房间,如今已经早已住了四五个其他孩子,他们当年偷偷藏下的玩具——大人给的也好,自己做的也好,都统统充了公。 神逸想起什么,拉着尹楠离开宿舍楼,跑到了教学楼里去,在一个活动室里他找到一面照片墙。 他兴奋地指着某张照片说:“看,那是我和老五。那时候我们才8岁,我俩在元旦联欢会上给大家表演节目。” 尹楠顺着神逸的手指,看到照片里小孩与如今依稀相似的眉目,问:“你们表演的什么节目啊?相声还是小品?” 神逸笑着说:“都不是,是类似双簧的节目。我在讲大闹天宫,老五在演孙悟空。” 尹楠指着第五个人小朋友的脑袋,说:“那这个纸圈?” 神逸说:“是紧箍,那时候我们也没搞清,不知道大闹天宫的时候还没有紧箍。所以有BUG,我记得当时做道具的时候,还是李婶给我们熬了一碗浆糊用。” 尹楠抿着嘴微笑点点头:“嗯,你小时候还挺帅的。” 第五十四章 明月几时有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回顾童年之后,尹楠又拉着神逸去看孩子们午睡,仿佛想从那一张张小脸上找出过去神逸的样子。 福利院里的孩子都特别顽强,哪怕是年纪最小的,睡到一半起来找厕所,也不需要大人帮忙,因此俞伯可以在门卫室旁边的躺椅上打着扇子睡一中午扎实觉,在宿舍楼三楼的走廊上,尹楠隔窗看到教学楼那边,高院长坐在书桌边写写画画,于是问神逸:“高院长不午休嘛?” 神逸沉思了一会,说:“我好像还真没见过高老头睡午觉,他好像觉很少,回头得劝劝他……哎,他不会听。这老头说到不喜欢的话题,分分钟给你打岔打得十万八千里远。” 午休结束后,是正热时候,孩子们已经不宜去操场上玩了,所以要在教室里读书或者玩耍,高院长邀请尹楠来给孩子们临时当一下老师,尹楠一开始还以自己并不会教书为由推却,神逸却鼓励她:“讲什么都行,故事课、班会课、劳动课,你想跟他们玩什么就玩什么。”说完自己就去了隔壁的教室招呼其他孩子。 尹楠想了想,来到教室中央——福利院并不进行中小学教育,所以这房间与其说是教室,不如说是活动室。 尹楠想起自己的校园岁月,能想起的往往也是中学的事情,真要讲什么,大部分孩子也听不懂,若是选了太幼稚的游戏,又怕孩子们早已玩腻了,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但孩子们殷殷期待的目光在那里,她不忍辜负。 于是她说:“我给大家唱一首歌好不好?” 已经上中学的孩子大一些,毕竟懂事,带头拖着长音回应她,说“好——” 于是尹楠给小朋友们唱了一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她唱歌时,一张张小脸认真地看着她,抱膝席地而坐,将她拱卫在中间。 一开始尹楠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一些颤抖,但很快便大方舒展开来,孩子们也很捧场,拍着小手,帮她一起打拍子。 一曲唱完,在中学生的带领下,打拍子的声音变成了一片掌声。 尹楠又趁势给孩子们讲了刚刚那首歌的歌词作者,大文豪苏轼的故事,讲春江水暖鸭先知,讲日啖荔枝三百颗,讲苏子与客泛舟于赤鼻矶,在联想下神游赤壁古战场,写下千古名篇赤壁赋。讲人生顺逆境下,如何拥有豁达心态。 从豁达说到刘禹锡的“尽是刘郎去后栽”和“前度刘郎今又来”,又从刘禹锡说到“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又从刘禹锡和白居易的赠酬对和,讲到《琵琶行》,讲到“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慷慨心性,又用琵琶行讲了如何用文字精彩描绘歌曲,从“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美感,到“四弦一声如裂帛”的震撼,再到“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中意犹未尽的意境。 那都是极好的故事,极好的诗词章句,尹楠搜肠刮肚,努力把自己学生时代走马观花学到的那点东西翻腾出来,只想给孩子们多一点、再多一点的知识。 她知道即便是这样的故事,也有很多孩子听不懂,但她猜想,就算是听不懂,这些故事也能给孩子们心里留下一点隐隐呼呼的印象,关于明月,关于天涯,关于琵琶,关于先祖们到如今代代传承的美好精神世界。 她热切地希望有一两个孩子能从这些故事里汲取到力量,以此笑对避无可避的苦难,在风浪中保持开阔的胸怀。 尹楠全心全意地想要给予爱,去爱这些素不相识的孩子,她不懂为什么,她自问不是那么无私的人,但此时此刻,她只想这么做,没有人能够阻止她这么做。 尹楠的讲述对福利院的孩子们来说是一堆精美瑰丽的礼物,他们中即使是最年长的孩子也不曾享受过如此这般把文学艺术和生动故事联结起来、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人牵出另一人的群像演出。尹楠自己也不曾设想她可以讲得这么好,直到孩子们用热烈的掌声去感谢她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即兴完成了一场了不起的教学演出。 她突然有些莫名的后悔,当初应该报考一所师范学校,然后考个教师证,去当老师的。 她知道老师肯定有老师的痛苦,就如她做会计有会计的痛苦。 但是一个人用自己点燃另一个人,照亮另一个人的感觉,的确使她感到陶醉。 尹楠也理解今天自己是超常发挥了,当真去做老师,以她那点可怜的知识储备,很难再来一场这么像样的表现。 但照亮他人的感觉真的很好。 小孩子听故事总也不会够,缠着尹楠一个接一个地讲,直把她讲得口干舌燥,高院长“黑心”的一面也显露出来,老爷子绝不去说什么“你们把阿姨缠得太累了,让阿姨休息休息这样的话”,而是搞了一杯水,让教室里最小的孩子给尹楠递过去。 当那个小孩对尹楠说“阿姨,你喝水”的时候,尹楠就更不好意思停下来了。 至于神逸,他在隔壁过得很好,相比尹楠像个老师,神逸更像是个大哥哥,相似的经历让他与这些孩子格外亲近,他坐在孩子堆里,问大家想知道什么,谁嗓门大就回答谁,回答给所有小孩一起听,讲故事也行,解方程也罢,甚至拉着孩子们跑出去到水龙头附近做物理实验,做完了再把孩子们一窝蜂赶回来。 高玄化不吝赞许的点评说:“你比第五做得好,第五只会跟孩子傻玩,论细腻耐心他不如你。” 神逸有些不好意思,既然有“他不如你”那自然就有“你不如他”,他猜测高老头隐去了半句话没说,也大致能猜到自己哪里不如老五,脸色因而有些古怪。 高老头似乎是查颜辨色的高手,指着他玩味的摇摇头,笑道:“你呀……心思太重。” 高老头当着孩子们的面走进教室,用很自然的声量与神逸对谈,他笑着问:“你是不是觉得,第五回来的多,你回来的少,我会不高兴?” 神逸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高老头又说:“你每次回来,都拿许多东西,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从市上运过来的,但是我知道你工资不多,是不是不拿些东西回来,就觉得不好意思?” 神逸更不好意思了,他想辩解,说自己是心甘情愿的,却被高老头堵住了。 高老头问他:“你记得第一咏华么?” 神逸说:“第一姐姐,我当然记得。” 高老头叹气道:“是呀,你当然记得,那时候她像你这么大,你像他们这么大,她就像你一样总也带东西回来,像第五一样得空就两头跑,像尹家丫头一样,满肚子都是讲不完的知识。你们小时候都喜欢她,我知道。” 神逸有些迟疑,想要劝慰:“老头子…你……” 高老头说:“人的命天注定,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没什么看不开,我是惋惜她看不开。” 那年神逸十五岁,第五个人也是十五岁。第一咏华二十六岁,家庭幸福,初为人母。然而为了回来给南山区福利院送粮油米面,暴雨天行车,遇上山石滑落。彼时高玄化正从南山区中学接神逸他们回来,遇上噩耗。 高老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怅然道:“她本来姓何,我要是不管她,她四岁就饿死了,活到二十六,生了个孩子,到头来还是没逃过青年早夭这一遭。哎……” 神逸也不知道高老头提这出悲伤的陈年往事做什么,一把年纪了,何必去惹自己悲伤。 高老头笑了笑,眼角挤出皱纹说:“你呀——还是没听懂。” 第五十五章 太好糊弄了点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看着神逸那个懵懂的表情,高老头就知道又是对牛弹琴,索性点破:“你想想,你五岁的时候,我捡你回来时,看着你这么大个娃娃,我想的是什么?是要把你养大了,报答我的养育之恩?还是把你养大了,帮我照顾你的弟弟妹妹?” 神逸想象那个场景,感觉都不是,于是听高老头继续说。 “一个豆芽菜一样的孩子,我能指望那些嘛,我想的就一件事,我想着不能让这个孩子在这流浪,改天饿死了,学坏了都不成,我得把他带回去养着。养成什么样是什么样。” 高老头看着神逸,也越过神逸看着近前的每一个孩子:“活下来,像模像样地活下来,这就是我对你们的最好的期望。我不需要你们报答,甚至都不需要你们有多善良,他们对你们原本也不善良。我就想你们能好好长大,能明事理,能明明白白不糊涂地过好这一辈子,就够了。” 高老头说:“我想看你们成家立业,也想看你们功成名就,但是就算做不到又怎么样呢,我又不能像那些当爹当妈的一样,把你们托得高高的,让你们尽情飞。所以第五喜欢回来看看弟弟妹妹们,我欢迎,你喜欢带些东西给他们吃喝学用,我也欢迎。可这不是你和第五的责任,也不是你们咏华姐姐的责任。你们唯一的责任就是照顾好自己,既不是报答我,也不是养育他们。” 神逸有些不服气,说:“老头子,你不要求是你的事,你不要求我们就心安理得的不做,那不就是畜生了?” 高老头闻言,光洁的老脸挤出好些皱纹,不高兴地敲打了一下顽固的小儿辈脑袋,骂道:“糊涂蛋,白养了你这个糊涂蛋,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我说你们想做好事,我高兴,我欢迎。但不必把那个当成责任,我说那不是你们的责任,你咋就听不明白呢?” 高老头骂道:“我现在明白告诉你小子,打从我把你的姓改了,你欠我的东西就报完了,你是神家子孙,传神家香火,你遂我心愿,我养你长大,公平合理、明明白白。养育你本是你姜家父辈的责任,不是我的,也不是第一咏华的,第一咏华喜欢你们,那是她的事情,她敬爱我,也是她的事情,她对你没有责任,你对他们也没有责任,这么说,你这木头脑袋明白了没?” 神逸听高老头这么说,总算是转过这个弯来,虽然觉得别扭,但也总算说得通。但他又觉得迷茫,不知道高老头这么说这番道理,是希望他怎么做。 高老头看着他这个迷糊的样子又来了气,明明白白点破道:“你长大了,三十岁了,娃娃们都可以叫你叔叔了,你最大的责任就是过好自己的日子,不是过给我看,也不是为了娃娃们,就是为了你自己,过好你的日子。别整天背着那些压力,把自己搞得难受,我可听说了,现在你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啊,动不动就抑郁了的多得很。咏华的事情我已经够难受了,你个小兔崽子可不准再让我老人家难受一回。回去给第五也说,让他别天天只顾着往我这里跑,连个媳妇也不讨,你们爱喝酒说还是爱吃饭说,那是你们的事,你的话他总能听进去点。想回来看看了,我欢迎,但是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神逸总算跟上了老头的逻辑,勉为其难点点头,颇为郑重。高玄化见他能听进去,总算气顺了些。 太阳也渐渐偏移到了远处,暑气消退,高院长一招呼,神逸和尹楠就带着孩子们跑到了操场上撒欢。小孩子们三五成群地坐起游戏,打球的打球,跳格子的跳格子,也有不少孩子缠着神逸和尹楠,特别是尹楠,突出一个物以稀为贵,一大堆孩子把她围在中间,转个步子都生怕踩到孩子脚。 于是两人提议带孩子们玩老鹰捉小鸡,神逸演老鹰,尹楠演老母鸡,孩子们叽叽喳喳嘻嘻哈哈,自然而然成了小鸡娃。 笑笑闹闹,玩到天快黑,大家才在李婶的招呼下一窝蜂跑到食堂去吃晚餐。 神逸本来早就想告辞,但尹楠既然不着急,他也想让孩子们多撒一阵欢,晚饭时神逸当着尹楠的面向高老头说,一会吃完饭他们就要回去。高老头自然不会拦着,然而神逸终究是选错了场合。 一听尹楠要回去,桌上最小的几个孩子“哇”就哭了。 神逸是福利院出身,知道这帮孩子鬼精得很,十有八九是为了留住他们故意耍赖,因为他小时候也是这样。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说出口就是另一回事了,本来高院长如果发话,也能弹压下来,让小孩子们不要闹人,然而高院长还没开口,尹楠就先不忍心了,她连忙过去蹲下来摸着小孩脑袋安慰,说:“不走,不走,阿姨不走,宝贝不哭,好好吃饭哦,阿姨不走。” 神逸捂脸,所谓人善被人欺,尹楠也未免太好糊弄了点。 好不容易哄住小朋友,尹楠向神逸询问:“反正明天也不上班,不如就留一晚吧,你明天有事嘛?” 神逸欲言又止,最后说道:“好,那今天就不走了。” 然后连隔壁桌的孩子都开始欢呼。 神逸赶紧说:“但是明天晚上我们必须走,后天叔叔阿姨就要上班了。” 孩子们痛快应允。 痛快得连尹楠都察觉到自己可能上当了。 然而小孩子的当,上了也便上了,举手之劳的照顾,不必那么吝啬。 是夜,高院长格外安排,在操场上点起一团篝火,孩子们和孩子们手拉着手环成圆圈,唱歌跳舞,肆意欢笑。 尹楠收获了许多参差的称呼,有的喊她老师,有的喊她阿姨,有的喊她姐姐,还有几个小孩,糊里糊涂,喊她妈妈。 她都没有拒绝。期间母亲打来视频通话,尹楠跟母亲说今天不回去了,一堆小孩子叽叽喳喳,搞得尹母虽然不乐意女儿招呼都不打就夜不归宿,也完全板不下脸来。 篝火熄灭,聚会散场,孩子们各自端着脸盆洗澡,一个个飞回自己的小床上。神逸巡男寝,尹楠巡女寝,一间一间走过去,一间一间的讲故事,因为孩子们跟他们约好了,今天要听了故事才肯睡。 当晚神逸拼了两张椅子,半坐半靠,凑合着入睡,修行渐深后,这样也不至于就睡不好觉。 尹楠在一间女寝里找到一张空床,缩在上面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尹楠被孩子们咋咋呼呼地吵醒,许是昨日陪孩子们玩得太累,她有些头脑不清醒,不过仍然还是满脸堆笑,用水龙头里冰凉的地下水把自己彻底唤醒。 此时才是早上六点,高院长正在操场上一趟一趟地练着太极拳,孩子们陆陆续续跑到操场上,先后选个位置组成松散队列,跟着高院长学起拳来。 尹楠看到神逸也在其中跟着练,便小步快跑到他身边,问:“你从小也是这么跟着学过来的?” 神逸对她一笑:“是呀,小时候不觉得,现在看很有意思。你也一起练练。” 尹楠不好意思道:“我不行吧。” 神逸说:“你跳舞都行,太极拳有什么不行,来试试。” 于是尹楠也就站在队伍里跟着一起打起拳来,打了两下觉得脚下高跟鞋实在是运转不灵,干脆脱掉鞋子,与很多孩子一样光着脚踩在土地上。神逸不时偷瞄一眼,觉得尹楠穿着长裙打太极拳,还挺赏心悦目的。 很快,孩子们打完一遍纷纷作鸟兽散。 高院长却没停下来,招呼道:“来,丫头,站近点,我再带你打一遍。” 尹楠受宠若惊,提着鞋凑过去,认认真真,学得有模有样。 神逸搓着下巴想心事,被高老头咳嗽一声,连忙也在一旁站好,认认真真跟着学拳。 第五十六章 五十步笑百步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高老头这打拳的习惯是真的数十年如一日,他从不要求那些小孩子们跟着一起学,然而在这所偏远匮乏的福利院里,跟着院长瞎比划是为数不多的娱乐。 有些东西没有良师指正,是很难学会的,比如一抬手要多高,一投足要多远。而有些东西看得多了,练得多了,就能感悟到其中不可言传的妙韵,比如打拳时无论什么姿势都丝毫不乱的圆润手感。 神逸和老五小时候自然也没错过这特别的乐趣,只是他也不觉得高老头这趟太极拳有什么了不起,就算强身健体都嫌不够出汗的,后来离开福利院,在大学里怕人嘲笑,就不再练了,自己也不觉得可惜。 而如今,神逸观气功底略有小成,眼力见长,看了高老头晨练就再也淡定不下来了。 原来这一趟太极拳是如此的难打。他刚才跟着高老头把动作做到位,呼吸也不自觉随着拳脚一收一发而同步,立时感觉浑身血气也跟着活动起来,忍不住想要打快一点,可看高老头的动作,分明慢慢吞吞,老神在在。 太极拳打快容易打慢难,慢到高老头这个份上,气息不失不乱是难上加难,神逸甚至觉得打着打着胸口烦躁,只想捶烂点什么才能宣泄。 这个发现使他兴趣顿生,也收起年幼时的轻视心思,正视挑战,跟在后面慢慢学着。 这一遍,高老头是看着尹楠打的,时不时停下来抓着尹楠手腕手肘调整姿势,尹楠笑意盈盈,学的很认真,看去有模有样。神逸在旁边跟着练,发现自己一身筑基修为,打拳的水平比起尹楠这个新手竟然也是五十步笑百步,高老头停下来纠正尹楠时,他也发现自己的动作多少存在同样的问题。 “拿住丹田练内功,哼哈二气妙无穷,动分静合屈伸就,缓应急随理贯通。”高老头拿着尹楠的肩与手,带着她打了一趟单鞭下势,嘴里朗声念着歌诀,耐心满满。 神逸头一回听高老头念歌诀,觉得颇为新鲜,仔细揣摩仿佛有所明悟,动作也随之顺畅了许多。 高老头余光看着神逸,见状微微一笑,又在前示范教尹楠去打白鹤亮翅,口中又念了四句歌诀:“忽隐忽现进则长,一羽不加至道藏,手快手慢皆非似,四两拨千运化良。” 神逸听在耳中,心里愁苦,有天宫内丹篇打底,这段不是听不懂,但是感觉好难。 高老头也不去管他,只管继续教尹楠,用镜面动作教她云手,一边打还一边给尹楠说:“看,这个很简单,云手就是洗脸,哎对,小猫洗脸。”逗得尹楠抿嘴直笑。 神逸怀疑高老头已经进入了不正经模式,忽略了这句插科打诨,一边打拳一边揣摩体察先前那几句歌诀,时而觉得简明易懂,时而又觉得晦涩艰深。却不自觉拳路越打越顺。 等他最后凭着记忆中的拳路打完收手时,已经浑身大汗淋漓。 尹楠也快学完了,鼻尖挂着汗珠,气喘吁吁,神色严肃认真,俨然没了玩闹之心。 两人好不容易打完拳,坐在宿舍门口的砖头台阶上休息时,尹楠已经没了去洗洗脚的力气。 然后俩人谁也没想到,高老头消失了一会再过来时,手里拿了三根竹竿,说:“起来起来,来都来了,我教你们把太极剑也练了。” 跟高老头打拳练剑是个辛苦活,不过练完之后的确让人心情畅快,尹楠去水管洗掉脚上泥土,重新把鞋穿好,感觉整个人走路都仿佛轻快了许多。 依旧是帮着李婶给大家派发食物刷锅洗碗,依旧是给孩子们讲课讲故事做游戏,依旧是搞得浑身疲惫。 吃完晚饭,神逸跟孩子们说要走,孩子们倒是十分说话算话,没有哭闹也不强留。 却一个个缠着尹楠,问姐姐什么时候再来看望大家。 尹楠有心答应孩子们,说下周还会过来,神逸赶紧拦住,说:“眼下说不准,我们抽空了再来。” 尹楠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草率了,倒是高老头老神在在,轻易拍了板,说:“重阳节快到了,我看过,到时候刚好是周末,你们如果有空,就过来一起过节吧。” 神逸用手机查了查日子,点头允诺。 神逸和尹楠离开的时候,福利院的铁栅栏门口挤满了孩子,一个个向他们挥手道别,尹楠脸上挂着笑,眼底挂着泪,跟孩子们挥手作别。 坐上返程的大巴时,尹楠问神逸:“你好像不想我来得太多,是有什么顾虑吗?” 神逸闭着眼睛靠着椅背,幽幽叹息:“不要对那些孩子轻许承诺。他们很容易期望,也很容易失望。” 尹楠说:“可是我是真的想每周都过来看看他们。” 神逸睁开眼,温和的眯成一条缝,沉默地看着尹楠,尹楠的脸上写满了诚意。然而神逸一语不发,尹楠却感觉有什么不安从心底滋生出来。 良久神逸说:“我非常相信你此时此刻的一片真心,但我没办法相信你每个周末都能腾出空来……其实我也不相信你能一直保持这份真心的热度。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人心如此。” 尹楠听得内心一颤,她知道神逸这种消极保守的态度是对的。她知道他已经说得很克制很隐晦了,其实他完全有能力,有资格把这句话说得更加刻薄。 神逸话锋一转:“你这周去,下周去,下下周还去,孩子们就会习惯,他们会以为你每周都会去陪伴他们,他们甚至会为了迎接你的到来给你准备礼物。但我们有别的事情,我们不可能永远不让他们失望的。对这些孩子而言,期望和想象是他们手中为数不多的财宝,可是这些财宝比任何其他孩子手中的都要脆弱。我们……得更加小心地维护它们。” 一路上话很少,加上这两天体力消耗的原因,二人迅速靠着座椅睡着了,尹楠不自觉梦回八年前的大学时代。这一回在梦里,她进入了一个冷眼旁观的视角,看着自己和神逸相处的那些个浪漫时光,心中隐约有所悲喜,却始终波澜不惊。她看着梦里的自己,带着某种批判的眼光。 原来彼时就已经是这样了,她太性情,太容易感动,太容易投入,也太容易撤出。 她突然醒悟过来,原来那些年相处,神逸那种近乎痴缠的陪伴,是在讨好她,是在提前为了遥远的分离而挽留她,而不完全是出于恋慕她。 一瞬间的明悟击穿心灵,尹楠自睡梦中醒来,神逸正在身边歪着脑袋睡觉,鼻息沉闷。她想伸手抚摸那张脸,又怕把他惊醒。 大巴车到站,所有乘客们一一唤醒,神逸似乎睡得很浅,只是自然而然睁开眼睛,不见丝毫的惺忪迷惘。 尹楠和神逸重新站在霓虹映亮云霞的都市里,南山区的篝火和星夜恍如隔世。熟悉的喧闹在此刻,才终于点燃了她身体里的疲惫,神逸拉着她走进了地铁。 不夜的都市仿佛是永远不知疲惫的,每个人都把筋骨间的困倦藏得很好,赶进一寝之地,直到夜深独处的时候才让其放松伸展。 夜晚的不眠是对白日的不甘,人们恣意放纵,用透支未来的方式挥洒青春,反正这样的青春不是拿来取悦自己,也是拿去取悦他人,取悦拿捏衣食的冷酷资本机器。 灯红酒绿之地,总有青春浸泡在酒精里,换取一夕的麻痹,让疲惫不再那么恼人,让心胸不再那么刺痛。 洪一刚端着一杯酒,让腰背陷在价格不菲的沙发里,看着舞池癫狂,心中有些烦闷。一个陌生女性来到他所在的卡座里,举杯向他致意,眉眼妆容间,艳丽来得刚好。 第五十七章 当然是不怀好意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洪一刚蹙眉,脑袋靠着头枕,从右滚到左,玩味着看了一眼来人。很快失去兴趣,喝口酒,又别过去看着舞池,想自己的事。 那女人翘着二郎腿,对洪一刚的反应有一点点意外,她以为对方至少会问一句“你是谁”的,结果却一句话也没说,显然心事重重。 洪一刚确实心事重重,准确地说是十分烦闷痛苦——他已经有快两个星期没见过自己的女友了,如果是以前上学时交的女友,这么久不见倒也没什么,谁还没有个忙起来的时候,但是赵雪盈这个女人…… 即便是有人告诉他赵雪盈已经跟他玩腻了,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疑的。 何况这几天他分明见过几次这女人和别的男人出双入对,什么爱上一匹野马头顶就长满了草原。之前他还想得开,毕竟如果这女人真的三贞九烈那也就没他什么事了,跟她腻在一起时他只求个顺心如意也就够了。 眼下夜夜连遭冷落,脑筋慢慢清醒过来,越发为自己的稀碎的尊严感到不值。之前她挽着自己胳膊,向什么所谓“师弟”介绍自己是她男友时,心里还曾有过那么一点小得意,如今想来,尽都成了侮辱。 然而那又怎么样,赵雪盈没承诺过他什么,也没骗过他什么。说散就散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 于是,洪一刚出现在了吵闹的酒吧里。想和这酒吧里所有的浪荡青年一样,放纵一下身心。 “你这样是在喝闷酒咯?既然到了酒吧,就对自己好一点,把什么不开心都丢一边去才对呀。喝杯酒认识一下,我姓萧,弟弟你呢?”女子见他爱答不理,耐心搭话,主动凑了上来,一手靠在沙发上撑着脑袋,另一手已把酒杯递到他面前,示意碰一下杯。 萧姓女人凑得极近,洪一刚只要稍微正眼看她,便会由上至下将种种诱惑走马观花般尽收眼底,摆明了给他便宜占。 借着微醺,洪一刚不想细细思索,与自称姓萧的女人碰了一下酒杯,漫不经心道:“你挺好看,但是太主动了点。” 女人见酒杯碰过,也不劝酒,自己仰头将杯中酒饮下,露出修长的脖颈,随着吞咽酒水轻轻蠕动。 洪一刚看着女人的举动,连女人喝酒时两条腿轻轻相互摩擦的动作也被余光一览,胸口升腾起一股子冲动来。 那是一种强烈的绮念,还有紧随而来的暴戾的破坏欲,他很想伸手掐住那修长的脖颈,问问她到底想做什么。其实问什么都是次要的,洪一刚此时此刻平等地迁怒于所有漂亮女人,这些女妖精都是仗着姿色拿捏男人,践踏男人尊严的害人精。 应该狠狠地惩罚她们,让她们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不是玩完就扔的破烂,必须让她们知道自己的厉害。 萧姓女人喝完酒,重新看向洪一刚,在他面前轻轻晃了晃酒杯,对他的目光毫不介意,反而声线妩媚地问:“你那想杀人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啊,我有冒犯到你吗?” “哼,无缘无故凑上来,我有理由认为你是不怀好意的。”洪一刚似乎是为了给自己凶恶的注视一个合理的解释,又似乎是在警告对方,自己心情不好。 女人却并不反驳:“谁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这里这么久,那我当然是不怀好意了。说说看,既然我不怀好意,你想怎么办?” 洪一刚一口闷掉酒水,将酒杯放在一旁,然后伸手拂过女人的头发,将手掌停在对方颈后,凑近了盯着女人说:“是你自己要来惹我的,玩得过火了你可别后悔。” 女人对他报以一连声毫不矜持的欢笑。 这一夜洪一刚过得很畅快,心中积郁的怒火也好,别的也罢,都在这个自称名叫萧红燕的那里得到了妥善的回应。 稍微冷静下来时,他有些后怕,在想这要是个仙人跳的局,他未免也太容易上当了,然而什么也没发生。萧红燕没向他做出任何意料之中或者意料之外的要求,就仿佛和他一样,是个积了满心怨怼的人,单纯想图个发泄。 以及这女人也未免太会玩了一些,真到天亮要离开时,他倒有点舍不得了。 萧红燕还在床上睡着,洪一刚倒是不得不去上班了,他离开酒店,在路上才发现,自己的V信里多了个名叫“彼岸花”的联系人,头像还真就是一朵在黑色背景里盛放的卡通彼岸花,红得刺眼,红得勾人。 周一的天气,秋高气爽,温度宜人。 林文潇刚刚结束晨练,她围着操场跑了两圈半,刚好是一千米。虽然考试的话,女生只需要跑八百,不过晨练这回事,跟考试没什么关系。 以前林文潇是没有这种习惯的,说到底她自认是个细腻温婉的女生,对于把自己练成什么金刚芭比毫无兴趣。然而之前那场生死大劫之后,她常常需要进行一些锻炼,不是说把自己练得多强壮,她就能反杀修士保护自己了,修士那种东西她用嘴就能反杀。 只是锻炼身体,消耗体能,能让她脑海里那些画面离她远一点,她永远忘不掉戚应晖冲进房间时,那一地支离破碎的冰封残尸的惊恐面容,甚至在那之前数小时,那几张脸的主人还在给她送饭。 林文潇知道脑海中的画面基于某些记忆合成的原理,早已不是当时的模样,却无法通过这份理性认识而驱逐其中的恐惧。 就像她无法忘记自己口鼻被冰封,戚应晖面露狰狞疯狂,把仙人掌抽打在她肩颈之间,她明明那么疼,却连喊都喊不出来,几乎直接就痛昏过去。她那时候害怕极了,生怕一旦昏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 她甚至不敢让人知道,从那之后,她连冰块都不敢看,暑气未消的那几天里,连同学们吃着雪糕走在路上,她都不自觉想要躲避。 于是后来,她每天都坚持晨练,围着操场跑一跑,心情能松快不少,甚至于在血液快速流动沸腾的状态下,即便是想到那些画面,也不觉得那么惊悚了。 在这些晨练的日子里,有几个体育系的男生来和她搭讪,其中一个叫陈宇沫的是难得能够聊得投缘的那种。 这个投缘的标准主要来自长相,阳光温暖的大男孩总能讨人欢心。至于聊天?林文潇的专业让她有能耐跟任何人聊得很好。 陈宇沫也觉得很新鲜,他见过为了考试不挂科而玩命跑圈的学姐,也见过同系那些青春彪悍的妹子,这种文质彬彬小巧可人的心理系女生爱跑圈的着实是不多见。 宿舍的哥们也很积极,光速帮他摸准了林文潇晨跑的时间节点,甚至倒推出了林文潇的闹钟可能定在几点,力帮陈宇沫蹲点心理妹。 但是陈宇沫这个妙人的操作让宿舍哥们纷纷觉得他很没救,前阵子这个愚蠢的男人竟然说对姑娘说:“看你这么喜欢锻炼,哑铃借给你。” 真是属性点全点在体能和长相上了,情商是一点都没点。 更绝的是姑娘竟然没拒绝,欣然笑纳了那两个总计20公斤的哑铃。 “大陈,你是不是担心以后人家害羞的时候踢不爆你的蛋?”这是何靖伟说的。 “胡扯,沫哥给人送的是哑铃,哑铃练的是臂力,沫哥明明是害怕人家林妹妹一巴掌打不掉他满嘴牙。”这是许学文说的。 “你们不要乱讲,大陈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他可能只是想看林妹妹倒拔垂杨柳。”寝室四人中最爱读书的张望洋如此揣测。 总之那天陈宇沫被笑惨了。 相比体育系男生宿舍的欢乐,陈宇沫此举造成更大影响的是心理系女生宿舍。 第五十八章 有困难的克服一下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不过女生们没这么多怪话。自打林文潇开始在宿舍撸铁,齐绯菲就变得更自闭了。之前她虽然自知理亏,然而既然梁子既然结下了,总不能忍气吞声,还想找个机会找回来。 但是看到林文潇孜孜不倦的撸铁热情,齐绯菲觉得不要惹这个女怪物比较明智,她只能暗地里无力地诅咒,咒林文潇把胳膊练得比男人还粗,从此人见人嫌。 然而齐绯菲不知道宿舍里其他六个女生到底抽什么风,竟然很上瘾地跟林文潇一起撸起铁来。 其中数白灵萱最过分,她竟然嫌两个哑铃不够七个人分,自己跑去又买了一对回来。 齐绯菲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再然后就更离谱了,寝室里有四个人竟然聊着天一上头,就跟着林文潇一起每天早起跑圈去了。 另外两个人托词不去倒不是不想凑热闹,只是不想让齐绯菲太遭到孤立,觉得她也怪可怜的。 对于这个结果,何许张三人直呼“沫哥牛逼,神机妙算,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以后谈恋爱要送哑铃,先富带后富”的梗开始在体育生宿舍里流传。 然而,大家并不知道,陈宇沫其实还没有和林文潇确定关系。 周一早上,林文潇跑完圈,宿舍的另外几个人还在努力跟操场较劲中,连续锻炼和即兴锻炼多少是有点区别的。 她从跑步变成走路,走完了剩下半圈后,才在操场边上的双人椅那里坐下来,陈宇沫准时刷新,也从跑道上下来,竟然随手就从附近的一颗矮松旁边拎出了两瓶补盐的运动饮料来,把其中一瓶拧开一半递给了林文潇。 林文潇接过饮料说了声“谢谢”,就咕嘟嘟喝了两口。 然后陈宇沫又从口袋里掏了一包纸巾抽出一张给她,林文潇刚好接过来擦汗。 擦完以后,她调侃似的说:“你好像知道我会坐在这里哦?” 陈宇沫不尴不尬地憨笑了两声,有点心虚的回望操场,看到他的三个僚机已经调整速度,陪着林文潇带出来的四个舍友跑步了。暂时不会有人来打扰。 可是这大清早的,拿瓶水就跟姑娘表白他总觉得太草率了,即便是粗线条到已经被体育系的同学奉为“哑铃战神”了,他仍然是觉得这样不对。 于是他挠挠头说:“我…看你这几天跑完都坐这,就放在这了。啊……我也跑完了,你吃早饭不?” 林文潇点点头,把饮料拧好,纸巾丢进垃圾桶,就向着食堂走过去,陈宇沫赶紧跟上。迎着朝阳,一高一矮两道影子拖在身后,风里都飘着青春的气味。 吃早饭的时候,林文潇突然开口说:“下个月,我要出国一趟。去阿美莉卡,大概在那边待两个月。已经跟学校请好假了。” 陈宇沫听了感觉有点意外,在脑子里慢慢开始盘算两个月是多久,下个月是什么时候。 林文潇说:“会赶在期末前回来参加考试,所以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伴手礼,我可以给你带。” 陈宇沫听到这里,爽朗地笑笑,随后问了一连串问题:“好呀,那你是要去干什么呢?是一个人过去吗?安全吗?” 林文潇似乎料到了他会这么说,随口回答:“是我一个人过去,因为签证不好办,只有我一个人的签下来了。我是要去凤凰城学催眠,我写邮件联系了那里催眠大师史蒂芬先生,他已经答应了向我授课的事情。关于住宿什么的,史蒂芬先生替我联系了一位独居的老奶奶,我可以住在她家。安全方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陈宇沫被这一系列信息搞得头昏脑涨,他不太理解为什么学个催眠要往阿美莉卡跑,甚至于都不太相信存在催眠术这回事,还说什么催眠大师,听起来每个信息都很超出他小小的脑壳所能理解的范围。 于是他“呃……”了好一会也没憋出个所以然来。 林文潇定定地看了陈宇沫片刻,随即让开目光,专注于给自己剥鸡蛋的事务中。 有些事情她是不想说的,比如她去阿美莉卡学催眠这件事,主要是想通过催眠治疗自己之前的心理创伤。这些创伤比她预估的更难对付,尝试了很多方法,都只能短暂缓解,过一段时间重新爆发出来时,有感觉丝毫没有减轻。 她试过给自己做催眠治疗,但一则功力有限,整不了这么大的活,二则自己催眠自己深度总是有限。不是没考虑过就在国内进行相关的心理干预,但是戚应晖的事情涉及修真界和多条人命,严格来说连大叔的那个师姐手上都不干净。从法律的角度说,修真界肯定也不是法外之地,但从实际的角度上说,用世俗律法和警力对撞修真界高来高去的半仙,是对警察叔叔的严重戕害。 林文潇预判自己没办法在保密的同时完成相关的治疗。凤凰城之行成为了这个问题的最优解,何况那位史蒂芬先生还是上个世纪最伟大的催眠大师的直系弟子,跟他学习催眠术本来就是林文潇梦寐以求的。 陈宇沫在嗓子眼里哽了半天,还是只能挤出一句:“那你要小心,听说阿美莉卡那边很不太平。天黑了不要出门,也别到贫民区去……” 林文潇微笑着点头,陈宇沫每说一句,她就点一次头,并不嫌他啰嗦。 “那…那你出发的时候,我可以去送你吗?”陈宇沫终于说了一句在他看来非常大胆的话。 林文潇依然点了点头,保持着一以贯之的微笑。 这个表情让陈宇沫心花怒放,一时忘言。 林文潇其实内心也很担心此行的安全,毕竟——“自由美莉卡,枪击每一天”岂是浪得虚名,不是逼不得已,鬼才想去那破地方。 时隔一段时间后,她又想起那个有能力保护她的人,就只想了一下下。 学校的每一天都是寻常,只是与青春相关的点点滴滴总会在时光滤镜下变得美好且令人怀念。 工作的每一天也很寻常,但因为青春已经死了,加班没有工资之类的事情,罩上时光的滤镜,会看起来格外令人生厌。 不是不怀念那些与同事们一起挥汗如雨,共同冲击一个项目的青春热血。但当这些热血的青春换来不公的结算和领导熟练的大饼后,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会产生一种耻感,而骂老板就变成了排解这种耻感最好的方法。 总监张炎隆宣布,十月底项目完结前,大家加把劲,就不要在这个关键时刻擅离岗位了,更不要无故请假,有困难的克服一下。 翻译成人话就是,周末不给休了。 神逸看了看月历,好家伙,重阳节也不休,那岂不是要让高老头失望了,而且看眼前这个架势,不光是高老头,估计尹楠也会失望吧。 一念及此,神逸打定主意,重阳节的时候必找借口请假。至于到时候用什么借口……重阳节还早,慢慢想也来得及。 然后师姐那句话闪过脑海,“如果什么事情都要有个借口,总有一天连呼吸都要给自己找个理由。” 神逸一时感到踌躇又矛盾,他不知道怎么和公司里这种不讲道理的权力体系去抗争,不甘忍气吞声下去,又不能不管不顾,不照顾领导情绪。 神逸突然在想,人之所以会去追求权力当领导,当上领导又搞出种种所谓职场规则,种种讲究。 说到底,就只是想名正言顺地当个小屁孩而已。 第五十九章 登天之梯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不过最让神逸觉得出乎意料的是,向来不增不减的马奕峰今天竟然没来,用张炎隆的话说,这叫“往枪口上撞”,鉴于张炎隆说的向来算不得人话,这波神逸站马奕峰。 没有领导坐镇的日子,摸起鱼来是格外的爽,尽管就算马奕峰在,一般也是像一尊佛一样坐那,什么都不管。但毕竟领导威压在那,谁都不敢太放肆,今天这个情况,连实习生小宋都活泼了几分。 王小胖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神逸搭话聊天,主要说的是上次神哥送的那几张灵符丢了,想问问在哪买的。 在微妙的平静里,神逸内心中萌动出某种不安的忧患…… 像马奕峰这样一个老油条,能在这种张炎隆没事找事的日子里请假,也未免太不像他了,如果说是生病的话神逸更加不信,一个筑基体修生病,怎么听都有点奇怪。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到底那是马奕峰的事,这个老油条以前分派任务的时候也不是啥善茬,没道理因为同为修士就去关心他。 把不相干的人赶出脑海,神逸继续悄默声修炼他的天宫道经。 至于工作?早前呈上去的活动策划案已经定下,线下活动的几家长期合作商李丽丽也已经联系过。一切事务只等着其他部门推进,有病的人才工作,有大病的人才安排员工加班。 马奕峰感觉自己饿得要死,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破地方,他感受到了仙途的险恶。 前天他重新摸进了牛梁山的石缝,回到了他采到幽冥昙的地方。比起有师门传承的修士,散修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没有按部就班飞升成仙的规划,凡事都只能跟自己跟命数争一线,这些年他走过许多地方,雁过拔毛一样从地缝里刮机缘已是习惯,所以他能清晰的判断,这处山腹岩洞不简单。 但没想到会不简单到这个地步。 上一次他在采集幽冥昙之后,一度在此发现蛇蜕。当时赶着回去救王小胖,神逸一叫,他也就顺势放弃了探索。 今度又来,马奕峰期待满满,若是能有什么不亚于幽冥昙的收获,去仙子那里求一求,上品金丹指日可待。 他花了上万块钱在神逸那买了许多杂符,用以弥补自身手段太过简单的问题,这次也打上了富裕仗。黑咕隆咚的山腹里,上次采药靠的还是宁神符增加念力,这次就换了夜巡符,硬在没光的地方看清了山腹内部结构。 早前的他以为这里可能藏着什么危险的奇兽异物,连手机上的手电都不敢用,这次用夜巡符看过,却发现里面光秃秃并没藏什么动物,甚至连钟乳石和石笋都见不到一个。就仿佛这是人力开凿的山中厅室一样。 如果真是人力开凿,也许真的藏着什么机缘也说不定,然而自然造化神奇,仙缘却少之又少,马奕峰不敢奢望。 山腹中暗无天光,草木难生,也只有幽冥昙那样的怪种能长在这里,可惜幽冥昙是稀罕货,上一次已经采光,脚下只剩薄薄一层菌毯,菌毯上野蘑菇倒莫名其妙长出一些,一个个奇形怪状,看着就不像是能吃的东西,马奕峰也不敢招惹。 他循着上次的路径,想着蛇蜕附近必有蛇窝,走了一会果然把蛇蜕找见,找不到时尚且不觉得有什么,真把蛇蜕找见看清楚,顿时毛骨悚然。 那哪是什么寻常蛇蜕,分明是一大块被山石棱角磨下的腹鳞。鳞纹整整齐齐,没有任何复杂纹理变化,说明这一整块鳞片全在蛇腹处,那这条蛇得有多大?马奕峰不自觉想起许多童年看的电影或者动画片来。 上一次不知道为什么,连与神逸打斗都没能惊动这条大蛇,他可不敢寄望这次同样好运,当场心生退意。 然而还是晚了。 窸窸窣窣的蛇行声入耳,马奕峰不敢落荒而逃,面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后退,那大蛇却游得极快,不多时已探出头来,原来洞天之内还有洞天,山腹之中别有山腹,不起眼的山缝里竟然养着这样的庞然大物,光是脑袋就比家用的滚筒洗衣机还大。 马奕峰自知在劫难逃,有点后悔自己贪心,不拉个垫……不喊个帮忙的人来,若是神逸在此,剑修出手何等凶悍,两人合力,或许当有脱困的机会。 然而想什么也晚了,大蛇咝咝吐了两下蛇信,在空气里尝到马奕峰的温度,咧开血盆大口,仿佛狞笑,紧接着电射而出。 马奕峰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以灵巧身法闪避,大蛇身体尚未完全游出,腾挪不便,却依旧以热敏感官死死锁定马奕峰,穷追猛咬。 马奕峰闪避时脑子里不自觉现出可笑的一幕,他想起以前在游戏机上玩的贪吃蛇,眼下这山腹成了游戏框框,大蛇便是贪吃蛇,自己成了豆子。只不过这场游戏要命又凶险。 躲避之间慌不择路,马奕峰被逼得远离出口,心中叫苦不迭。若是再迟片刻,大蛇全身游出石穴,更添几成灵活,他觉得自己恐怕就要变蛇粪了。 既然躲避等于自陷死地,那就只能强搏一线生机了。马奕峰心中发狠,一边躲闪一边熟练地从腰间囊袋里取出金刚指虎,套上双手,真气一催,逼出寸许长的气刃,身后蛇首扑噬,他冲向洞壁,双脚攀踏踩着石壁倒翻而起,蛇首撞入山壁,马奕峰趁机按照蛇头的比例估算其颈后所谓“七寸”处,双刃狠狠啄下。 指虎气刃从鳞片缝隙啄入,大蛇吃痛抽出蛇首狂摇乱甩,将马奕峰砸在山壁上。原以为这一下必然骨断筋折,再无反抗之力,没想到一撞之下落石如雨,他自己却只痛不伤。 身上真气流转如铠甲,马奕峰猛然想起,神逸在他衣服里贴了数张金刚符,激斗之间真气勃发,将金刚符勾连成阵,竟然能硬受大蛇如此重的一击,防御力果然不同凡响。 大蛇连番撞击山壁,头晕脑涨,狂性发作,整条蛇身也跟着甩荡起来,马奕峰所用指虎短险有余防守不足,金刚符阵护身固然补足短板,身外之物毕竟不利久战,连忙退避闪躲。 大蛇兀自发狂,反倒给马奕峰留出了喘息之机,他趁此机会摸出一把神行符,前心后背、大腿小腿、大臂小臂满满当当贴上十张,真气鼓荡催动符力,动作又快数倍。 速度就是力量,对敌对己都是如此,山腹空间有限,如此使用神行符有些不计后果,然而一来有大敌逼迫,二来有金刚符护身,杀破一条血路出来,才有后果值得计算,他自然毫不犹豫。 马奕峰从未如此迅捷地行动过,一时心惊肉跳,腾挪一阵后稍感适应,胸中豪气顿生,若能斩杀大蛇,他不信这么大的猎物身上,搞不出点能打动仙子的宝贝来,这简直是——金丹可期,仙途可期。 散修之路,向来是把逆境当做历练,劫数当做机缘。没有这份胆魄,又怎么敢只身踏上寻仙路。 一念及此,眼前庞然大物还哪是什么大蛇,那分明是可供攀援的登天之梯!马奕峰身形灵动窜到大蛇颌下,借冲势双手并力狠刺。 蛇首被他刺出的猛力顶起,再度撞上山岩,撞得石屑纷飞。但这大蛇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月,蛇鳞坚厚,如此猛力一击,竟然依旧不能刺透。 紧接着就是一阵巨力拦腰打来,饶是金刚符阵护体,马奕峰依旧喷出一口血被抽飞出去,原来大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整条游出。 第六十章 鳞甲坚不可摧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马奕峰仗着符力,撞向山壁时果断一踏,借力反冲,又是一记重斩瞄准大蛇上下颌之间连接处的筋肉。 指虎短刃原本不利劈砍,但马奕峰本就是身强力健的体修,又有阴神洗髓丹锤炼筋骨,加上神行符赋予的速度。在避开蛇鳞的情况下,果然给大蛇口中开了一个深深的伤口。 蛇血淋在手上,马奕峰兴奋雀跃,这可是第一次把大蛇打伤。大蛇吃痛恨怒难当,但也终于在疼痛中明白过来,这小小猎物有威胁到自己的能耐,不再张着血盆大口乱扑乱咬,行动谨慎下来。 一人一蛇各自口边挂血,互相盯住对方,此来彼往的硬碰硬,谁也不肯放过对手。马奕峰暗骂这畜生怎么还学会吃一堑长一智了,到底还有没有半点作为畜生的自觉? 骂归骂,怨归怨,生死相搏,谁也不会相让。一人一蛇很快又斗了几个回合,马奕峰感觉手指被指虎的箍圈硌得疼痛,胳膊也有些酸软。原以为自己身披金刚符阵,皮糙肉厚,眼下才知道是班门弄斧,他那点防御力如何比得过天生地长的凶悍灵物。 长此下去,符力散尽,神行符包里还有二十张,省着点用不是不能支撑,但金刚符却要贴对位置,才有符阵的威力,到时候他凭什么跟与大蛇硬撼肉身。 但要说速战速决,大蛇一身鳞甲坚不可摧,他实在是拿不出底气来。 更可气的是,这畜生仗着熟悉地形,早就仗着身躯庞大,挡住了山腹出口不容马奕峰退去,时间成了大蛇的朋友,马奕峰一腔热血顿时凉了一半。 后来斗得越来越多,双方逐渐熟悉了彼此的手段,大蛇的凶悍本能发作,让人越发难以招架,马奕峰头脑清醒,身形灵便,暂时尚未有失,心底却越来越着急,虽然不愿坐以待毙,却终究力不如人。 突然之间他福至心灵,想出一个狠招来,心里盘算片刻觉得可行,迎着蛇头冲了上去。大蛇知道他手段凌厉,也不跟他硬碰,蛇首避让,起尾鞭扫来,马奕峰早有预料,趁着金刚符力还在,以硬吃一击为代价,抱住蛇尾没有被打出去,大蛇见他竟然抱住尾巴,与先前打法截然不同,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但出于本能,立刻尾巴乱甩,以山腹石壁为砧板,要将其打为肉泥,倒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然而蛇尾距离蛇头最远,抽抽打打虽然无往不利,感知觉上却迟钝一大截,打着打着才感觉到抱在尾巴上的人不见了。此番与之前对峙时的热敏锁定不同,一通乱甩尾巴之后,大蛇也不知道马奕峰什么时候躲开,躲到了什么地方去。又咝咝吐着蛇信寻找猎物所在。 马奕峰其实正躲在洞顶不知什么时候被大蛇撞出的瓦砾坑中,他舒展四肢撑着坑洞边缘轮廓,屏息凝神,观察蛇首左摇右摆,数着蛇信吞吐节奏…… 突然之间,马奕峰心下一定,从洞顶扑下,狂鼓真气,将金刚指虎催出刃芒,凌空而下,挥出雷霆一击—— 大蛇口中剧痛,身躯狂暴翻腾,如大锤乱摆,撞的山腹阵阵闷响,却再也找不到敌人所在,马奕峰适才舍命一搏,竟是为了斩断蛇信。在这长久不见天光之地,蛇眼早就退化不堪大用,蛇信一失,大蛇彻底成了瞎子。马奕峰犹嫌不够,取出一大把灵符,不管是什么,揉成团激发了符力一股脑塞进了大蛇喉咙里。 这一下比刚才更狠,大蛇口喷烈火电光,身体身躯鼓胀变形,雷符火符风符在大蛇腹中宣泄符力,牢不可破的外皮反倒成了阻止威能散失的牢笼,大蛇痛极发狂,把整个山腹撞得摇摇欲坠,处处皆成险地。 马奕峰不立于危墙之下,闪身钻进大蛇游出来时的那个洞口,暂避其锋芒。 刚刚越过洞口,跑出数步,他两腿一软跌倒在地。一方面心有余悸,一方面心中狂喜。 没了蛇信,那大蛇就算不死,也绝不可能再找得到他,凭借智谋身手和胆魄险死还生,他大感畅快,纵然浑身骨头像被拆散架了一样疼,也挡不住他恨不得给自己开个香槟的快乐。 原来活着是这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马奕峰根本你没考虑过这山腹里还有没有其他大蛇,或者更危险的东西。山腹通路如此崎岖狭窄,虽鸟兽也不能轻易深入,养的出这么大一条蛇已是奇迹,他不信还能长出第二个来,何况一山不能容二虎,要还有一个大家伙,不是早被大蛇吃掉,就是早把大蛇吃掉了,也轮不到他撞上。 这是乐观的推断,所以他才敢躲入这山腹隔间的洞天之中。 如果真是倒霉,天要绝人之路,那他就认个倒霉又何妨,修道人如何能与天争。 一念及此,马奕峰放松下来,骨软筋酥,连一根指头也没力气抬起,躺倒在地昏昏沉沉睡去。 当他再醒来时,浑身肌肉筋骨仍旧酸痛的厉害,一旦起身活动,倒是很快消退,不碍于行动。 马奕峰在山腹内探索,他猜得不差,别说大家伙了,小动物也没有第二只,只有一汪池水深邃不知几许,平平静静,波澜不惊。 那条大蛇许是公的,山腹里连蛇卵也没有一颗,马奕峰褪去衣衫,下水搜寻,鱼也没找到一条,真不知道这大蛇是吃什么长这么大的。 他晾干身体,重新穿好衣服,在池边搜索,夜巡符帮助下,总算找到个认不出根脚的宝贝来,那是一块大石头,手感却很顺滑,比玉粗粝,比石温润,透着隐隐热力。 山腹过于昏暗,夜巡符也不能让马奕峰看得太真切。他试图搬动石头,却徒劳无功,那石头深深嵌在地里,探出地面不过区区一角,别说拔不出来,拔出来也绝对搬不动。 他犹豫再三,一发狠,攥着金刚指虎对着石头猛力劈砍,还真让他砍下一角来,碎块四散滚落,掉了一地。 马奕峰弯腰去捡,腰囊不够用,索性脱下上衣,包了满满当当一包。直觉告诉他,这些东西足够去找那仙子换个机缘了,直觉也告诉他,取走这些已经是极限,再多就不是他所能觊觎的了。 山腹很大,马奕峰几乎怀疑,牛梁山为什么能在里面有这么大的空心的情况下,还不倒塌?然而这不是他能随随便便想明白的事情。 摸着山壁,找到之前避难钻进来的洞口,马奕峰重新回到与大蛇激斗的狭小山腹空间里。 他脚步轻微,生怕惊动了大蛇,重蹈险地。然而大蛇毫无动静。 马奕峰确认再三,那条大蛇确实已经死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蛇一身鳞片坚逾铁石,马奕峰一双金刚指虎都拿它没办法,结果却成了取它性命的最后一块拼图。大把的灵符在腹中爆发,雷火之力摧折脏腑,旋风之力凌迟肆虐,如果是在广阔的空间里,区区初级灵符,纵然是天宫道法所录,也伤不了它分毫,然而偏偏是在腹中。 大蛇狭小的嗓子口宣泄不出许多威力,天生地长的灵物纵然身坚似铁,脏腑又能有多坚实? 最后只落得脏腑尽碎,连皮囊也支撑不住,炸飞了几处脆弱的鳞甲才将符力缓缓泄出。 一切出奇的顺利,总算不用再担心这畜生要命了。 然而一切也出奇地不顺——大蛇临死的挣扎打塌了洞口,仿佛犹嫌不够,躯干横在彼处,将其堵得严严实实。 马奕峰被困住了。 第六十一章 隔世有缘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马奕峰感觉自己饿得要死,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破地方,他感受到了仙途的险恶。 他已经尝试了许多方法,却始终拿那死蛇没办法。那蛇鳞实在是太坚硬了,坚硬到以他的修为,金刚指虎也只能从鳞片缝隙撬下一两块来。不但蛇鳞坚硬,蛇肉也密实紧致,说是皮糙肉厚都有太瞧不起这大家伙了,加上死去时间一长,没了血脉活性,大蛇尸身僵硬,更加难以切凿。 马奕峰想想都觉得后怕,这不是搞笑呢吗,不久之前,他到底在跟什么样的东西搏杀?连个尸体他都对付不了,竟然还和活的打了那么久。竟然兵行险着之下,还把这条蛇给弄死了? 一时之间他都分不清自己和大蛇到底谁更倒霉一点。 然而戳不开就是戳不开,挪不动就是挪不动。复盘之前战斗中割伤蛇口,尚且都要从神行符金刚符中借力,如今死蛇任他摆布,他除了报复性的放点蛇血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甚至割块蛇肉下来,以他的牙口脾胃,也消受不起。 马奕峰心中悲凉,到头来竟然是自己贪心不足给自己觅了这么一片死地,什么缥缈仙途,什么上品金丹,什么大展拳脚,什么寿与天齐,想得太远,没那个福分,到头来都成了黄粱一梦。 靠着蛇腹,坐在地板上,马奕峰恍惚间想起童年,被父母关在家里不得外出时,对窗外广阔世界的期许渴望,同样是渴望外界,那时候还真是无忧无虑。 他想着想着,饿的身上乏力,不知不觉又睡了去。 山腹里真是个鬼地方,闭着眼睛漆黑一片,睁开眼睛也是漆黑一片,相比之下,竟然是梦里亮堂一些。 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还能在梦里看几次阳光,马奕峰说不出的颓丧,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里窜来窜去。 原来人真的不知道哪一顿饭是此生的最后一顿饭,真的有可能看了太阳落下去,就再也见不到升起。 真的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 原来每一次和妻子拥抱,每一次亲吻孩子的小脸,都可以是人生的最后一次。 他想起家里卧室,下午时能看到明媚的阳光,坐在床上读书其实是一件很快乐很惬意的事情。 想起孩子不太乖,皮皮闹闹,老喜欢往他脖子上爬,搞得他不胜其烦。 想起妻子的怀抱是那么温热柔软,让人心醉神迷。 他以前告诫自己,温柔乡是英雄冢,不可在凡尘之中贪欢一晌,误了修行大计。眼下才明白过来,沉溺于温柔乡里不肯自拔是痴,对仙缘孜孜以求妄图跳脱红尘桎梏,何尝不是痴,谁瞧不起谁呢。 他在想爷爷是真的没发现家传宝玉里的秘密吗?有没有可能老人家是自己选择了平凡短暂的一生,选择了乐享天伦。 也许不会吧,毕竟谁能拒绝得了那么大的诱惑呢? 可是也说不准,毕竟人间的情情爱爱,也那么诱人。 马奕峰在落魄之中,昏昏沉沉,低声哼起歌来,哼得有些凄凉。 “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 如果就这么死去,这算是……什么狗屎一样的人生。 洞里不知日升月落,马奕峰丧得有些无聊,已经开始考虑饿死之前摆个什么姿势比较帅了。在身上摸摸索索,想翻些吃的,才发现出门时竟然还带了一颗阴神洗髓丹,原因是担心出门时间太久,耽搁了服药洗髓的时间。 如今觉得这玩意可真是不顶啥用。 聊胜于无,他把阴神洗髓丹抛入口中,当糖豆嘎嘣脆地嚼了,一股子中药味难吃得要死,苦得令人想吐舌头。不过他还是品着味道咽下肚里去。 再洗练一次筋骨,兴许能啃动那条蛇? 就算啃不动那条蛇,把菌毯上的蘑菇啃了兴许也有一线生机。 如果蘑菇有毒,大概能死得痛快点吧? 会不会产生幻觉?幻觉里能不能看到妻儿呢? 带着这样的念头,马奕峰盘膝打坐,搬运真气炼化药力。他要跟命运周旋到底。 修炼入定,物我两忘,诸念不生,诸邪不侵,神驰物外,刹那永恒。 马奕峰第一次修炼时,便着迷于这种奇妙的感觉,那年他才16岁,青春正好,血气方刚。然而一场修炼之后,他觉得之前的16年就好像白活了一样,感觉凡俗享乐与之相比不值一提,于是对追求大自在产生了无比的向往。 不过事情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实践证明,并非每次修炼都能进入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他也说不清是真的找不回那种高峰体验,还是自己适应了便觉得不足为奇。 然而越是得不到,越是孜孜以求。从练气入筑基,马奕峰第二次感受到那种妙不可言的体会,如饮醇酒,如沐甘霖。 如今身在绝境,马奕峰又一次步入妙境,虽则诸念不生,却也知道要紧紧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畅游于天地之间,毕竟此身已在墓穴之中。 马奕峰身困山腹,精神却无比自在,如一滴水融入无垠宇宙之中,上穷碧落,下抵黄泉,闻所闻,见所见,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自在快活,逍遥无边。 不知不觉他踏上一道青烟,横掠亿万里,又投入一涡螺旋,潜入无量深,捉天光以遨游,踏海潮而行歌。 他踏过万水千山,踏过烽火狼烟,在时光洪流的远处,来到梦中的一处老山头,山林里,年轻的爷爷手持火铳,趴在暗处,看一场比电视更精彩的表演,持棍的力士与白袍阴阳师纵横捭阖拼死相斗。阴阳师手捻黑字白符,结印施法,水火雷电召之即来,更能唤出所谓式神乍现乍灭一击即走,阴魂缠身供齐驱策,骨爪穿地暗施偷袭。 而那力士,来来回回只有三招,一击横扫,一击竖劈,一击斜撩,不惧伤痛,不计得失,任你烈火焚烧,任你天雷猛击,力士只管节节猛攻,打得阴阳师连招架也不敢,只敢连连退避。 马奕峰从不曾想过,原来爷爷口中的力士竟能把一条大棍使得如此凶悍,鬼神辟易。 原来那些高人、那些大修士口中心中念念不忘,心向往之的所谓“一剑破万法”是这个意思,原来任何兵刃孤心一意去到极处都能力破万法。原来自己所持的所谓粗陋功法,竟也能练出这等大威力。 人说剑修一击石破天惊,原来是胜在舍生忘死。 眼前的前辈,持棍力士,一棍下去,同样是舍生忘死,石破天惊。 力士的身体被阴阳师所持法术一遍遍犁过,蚀得千疮百孔。 然而他终究是一棍冲破层层阻隔,当胸击落。就一棍,打得阴阳师胸骨塌陷,鲜血狂喷。马奕峰神游天地,灵眼所见,阴阳师丹田内一颗黑沉沉的丹丸被震得四分五裂。 记忆无差的话,马家老爷子即将以火铳结果了阴阳师性命,而马奕峰被前辈激战感染,只觉热血沸腾,一身真气不吐不快,他高举金刚指虎,从天而降,向着那正在狂怒中破口大骂的阴阳师当头劈落。 一击之下,敌手、山林、草木、云霞全都灰飞烟灭。 只有持棍力士还保持着一棍向前的姿势站在他身后,马奕峰回身向力士叩首跪拜,力士面带微笑,从怀中取出一块玉,塞进他头顶。言说:“此乃伏魔心经正法,你我隔世有缘,你且收好,万万珍重。” 马奕峰从入定中醒来,一时搞不清刚才一梦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幻。然而心田之中,那篇得自家传宝玉,残破不全的修炼法门,真的被补充完整,许多过去晦涩难懂之意也变得通达,原是无名功法,如今名之——伏魔心经。 然而从辅法中参透正法又如何?自己仍旧是困在这山洞里,修行不能一蹴而就,难道他还真能随手破开蛇尸和山岩不成。 心中的喜悦刚要平息,突然听得外面一声雷霆炸响,洞内残破山壁上,碎石簌簌而落。 然后马奕峰听到神逸的声音:“这都搞不开?再来!” 第六十二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马奕峰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大喜,想要高声回应,开口才发现嗓子眼里卡着半口痰,声音也很干涩。他清清嗓子,再度叫道:“神逸,我在这里面。我,马奕峰!” “那你让开点,我要开大了!”神逸的声音再度传来,马奕峰如闻天籁,再次跟人类沟通的感觉可真好。 马奕峰下意识按照神逸的说法,调整自己所在的位置,远离原本洞口的位置,洞外的神逸迟迟没见动静,马奕峰的希望又不自觉向着焦躁转变,然而不等他开口说什么,一声更大的雷鸣声炸开,整个山腹中空气震荡,雷音滚滚,震得他血脉沸腾、脏腑抽搐。 马奕峰心里骂娘:“你这个家伙,开AOE还说什么让开点,这不纯纯脱了裤子放屁么?” 雷音越滚越重,在山腹空腔里冲折回荡,搅得仿佛地动山摇,马奕峰不得已抽出一张金刚符镇于头顶,符力带动真气流转,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这才从撼人心神的雷音里解脱出来。 随后又是一声惊雷乍响,山洞口处好像发生了什么特别的变化,一声“哎啊——卧槽”从洞口处传来,这一回声音清晰,显然再无岩石阻隔。 神逸在洞口抱着肚子跪在地上,一张脸贴在地面上,带着痛苦面具呻吟着,哼哼唧唧的样子就好像刚刚被做了个绝育手术。 “马…马……姓马的……你特么……”神逸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已经开始骂骂咧咧。 “你特么……这啥东西,你也不…不告诉我一声……卧槽……疼死老子了……啊哟……嘶……哎呦……”他哼哼唧唧骂骂咧咧,一边换气一边干净不干净的都从嘴里往出滚。 马奕峰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也没有想过他如此作态此刻神逸根本看不见:“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这有一条大蛇的尸体,皮糙肉厚的那种。” 神逸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取出手机打开手电找了找,一看之下倒吸一口凉气,那是大蛇背部的鳞纹,正堵着他刚刚轰出的那个不大不小的出入口,只留下一线巴掌大的缝隙没有堵严实。 神逸当场化身dou音,怪叫一声:“这啥呀这是,啊?” 马奕峰说:“这是一条蛇,这里的地头蛇,差点把我给弄死。” 神逸:“你猜我信不信?明显是你把它给弄死了好吧!” 马奕峰沮丧道:“扯淡,这个蛇难搞得很,死了还要把我堵在洞里出不去,你刚咋弄的,快救我出去。” 神逸闻言,重新从地上捡起龙泉剑,对着大蛇尸体试探着劈了两剑,居然钢铁和鳞片就碰撞出了火星来,让他连呼“卧槽”。 然后他隔着蛇对马奕峰说:“我没办法,要不你再等等。” 马奕峰隔着蛇对神逸说:“你演我呢?刚才你是咋把山岩都炸开的,那么大动静。” 神逸说:“那个啊,那个对这条蛇无效。” 马奕峰:“哈?你把话说清楚。” 神逸于是将剑竖于面前,喊一声:“那你看好。”随后将真气源源不绝注入龙泉剑中,随后屈指一弹剑身,龙泉剑中真气被指力唤醒,摇撼震动,然而震动频率高得吓人,竟连嗡鸣声也没有传出。 神逸手握剑柄因而越发艰难,终于在某个临界时刻,龙泉剑脱手而出,随着神逸御剑刺向蛇尸,两者接触,炸出滚滚雷鸣。然而蛇尸毕竟不是山岩,被雷音震撼,死蛇仿佛苏醒一般稍微动了动,就将剑劲完全卸去,依旧堵在洞口。 “天宫剑法,震雷势,帅吧!”神逸隔着蛇尸问。 “帅…帅……那你怎么救我出去?”马奕峰耐着性子捧场。 然而就是这个很帅的震雷势刚刚崩裂山岩,然后被蛇尸反弹了岩石,神逸猝不及防,在狭小通道里避无可避,挨了炮弹般一击,正中小腹。 神逸说:“我觉得我没辙,要不你在这等着,我去找师姐来救你?不过师姐这会可能睡了,明天一早,明天一早救你出去。” 马奕峰大骂:“你妹,就不能现在想想办法?” 神逸表情委屈巴拉的,新领悟的技能都用了,他能有什么办法。那还是跟高老头练完太极剑之后,突然就从筑基境的剑篇领悟出来的剑法,当时神逸第一反应是自己太牛逼了,然后第二反应就是高老头怎么会这么牛逼,老头的养生剑法都能有这种神效。 神逸想了想说:“虽然师姐不让我用符,不过救你的话,用一下剑符师姐应该会原谅我吧……” 马奕峰激动道:“管他什么符,你先试试啊!” 神逸又说:“不行,这里太窄了,万一这玩意把剑符弹回来我会死的。” 马奕峰:“那你想想其他办法啊。” 神逸搜肠刮肚想了一番,突然一拍手:“对了,可以试试这个!” 说着他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个风油精瓶子,那是师姐给他的化尸水,蛇尸也是尸嘛。 一滴,两滴,三滴……完全没反应。 神逸急了,两滴化尸水就把那么大一个戚应晖化得干干净净,怎么对这个蛇一点反应都没有! 再仔细一看,化尸水正沿着鳞片往下淌呢。 马奕峰不明所以,在隔壁发问:“你搞什么呢?” 神逸:“等会儿,我再想想。” 突然又是灵光一闪,想起他还有个尚未检视过的战利品。 手掌一番,手心里多了一把弯刃匕首,真是之前邪修阴鬼佛陀捅了他一个对穿那把。 那个什么阴鬼佛陀跟猪一样浑身都是宝,可惜被师姐的傀儡一剑斩了个干干净净,唯独这把匕首被他提前收进了储物戒指里才幸免于难。两百年修持的邪修,手上拿出来的东西总不至于是地摊货才对吧? 匕首在手,寒气森森,鬼气森森,神逸深感这匕首邪门,想起那一串髑髅佛珠,他忍不住猜想这匕首里收押着多少阴魂,想来那天阴鬼佛陀刚被剑符斩灭重生,应是余力不足催发匕首威能,否则自己恐怕早已经被这个匕首整死了。 一念及此,他催动真气,下意识就以震雷势出招,匕首并非长剑,震频不足,反而发出尖锐嗡鸣,期间夹杂着声声凄厉,仿佛冤魂啸叫。 神逸举匕首刺向大蛇,匕首穿破鳞甲,仿佛餐刀切割牛排,虽有阻滞,稍费力气也就顺利切开了。 匕首震动带动蛇尸,这次不是雷霆震鸣,而是一声声鬼哭枭叫之声,听得马奕峰头皮发麻。 片刻后,神逸拔出匕首,蛇尸不动如山的依旧堵在那里。 “这次总行了吧。”神逸喘了口气,收起匕首,重新取出风油精的瓶子。 马奕峰终于重见天日,不对,眼下是夜里——他跟随神逸走出那道狭长的石缝时,重新看见天边明月,月边繁星,心潮澎湃,感慨万千。 “终于出来了……”马奕峰低沉沉说道,眼泪不知不觉就淌了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此刻他不是伤心,却终归万般动情。 跨越生死之隔,对和平年代的人而言,是一份难以言说的大冲击。它能改变很多东西,马奕峰觉得这些年来,因成长、成熟、独当一面而逐渐变得麻木坚硬的心,重新敏感柔软了起来。 相比重见天日,可以与家人重逢的喜悦,连伏魔心经正法都显得好像不那么重要了。他对月长啸,抒发心中积郁的恐惧、委屈、思念、兴奋…… 神逸在旁边看着他,等他发泄情绪。夜还长,这里也很偏僻,足够让一个险死还生的男人好好的宣泄一下。 然后就见马奕峰这个脑子有病的家伙突然干了一件无比破坏气氛的事情,他能理解这是某种表达情感的方式,但总觉得过于发神经。 只见马奕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向他郑重一拜。 神逸本以为他要说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之类的感激之词。 谁知道这货嘴里冒出来一句:“公若不弃,某愿拜为义父。” “我可去你的吧!”神逸差点一脚把他从山崖上踢下去。 第六十三章 薄情寡义的负心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背着自己刚刚拒绝的干儿子马奕峰御剑而飞,是的,在跟高老头练完太极剑之后,他发现自己御剑变稳当了,可以带人了,只不过得背着,比不上师姐举重若轻。 马奕峰也闭上了自己的碎嘴。 以前他可羡慕人家剑修能御剑飞行了,但真的飞一回,才知道这感觉太特么可怕了,什么“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渊”,跟深夜御剑飞行比起来,简直安逸得不像话。他已经开始琢磨剑修砍人砍得狠,是不是因为整天御剑给自己搞出心理疾病了。 高空飞行不便负重,所以他在山腹里采的那些石头姑且都放在了神逸的储物戒指里,除此而外还有一条比他胳膊还长,也比他胳膊还粗的蛇信,一叠碗口大的蛇鳞。至于什么蛇胆蛇血,大多归了神逸,毕竟蛇尸是他剖开的,神逸看着蛇牙个头挺大,见猎心喜,小心翼翼撅下来收好,还有一颗大大的珠子,两人都认不得是什么东西,猜测着是妖丹,作为击毙大蛇的主力,马奕峰理应享有其分配权,他也让神逸装起,说回头给仙子过目,如果看得上就献宝了。 神逸背着马奕峰直奔C市市区,大晚上的他也不怕被人当成UFO拍下来了,带着马奕峰去吃点东西要紧。 不管马奕峰此刻有多想先回家还是先整别的啥,他都替这个不省心的“傻儿子”做出了这个霸道的决定——先吃点东西。 夜市的小摊贩上,马奕峰和神逸相对而坐,吃了几个小笼包下肚,灌了一瓶汽水之后,马奕峰好像终于缓过一点劲来,脑子灵光了一点之后才反应过来发问:“话说,你怎么知道我被困在那个山洞里了?” 神逸一听差点把汽水喷出来,掏出手机划拉了两下,递给马奕峰:“你火了啊,你不知道吗?” 然后马奕峰就看到了那条“这啥呀这是,啊?”的短视频。 “草……不小心被拍到了。”马奕峰淡淡的评论了一句。 神逸一边嗦米线一边说:“昨天你没来,我以为你请假了,但是想想好像不对,按说你应该轻易不会生病请假才对。然后今天张炎隆那厮在公司发邪火,点名喷你,我才知道你没请假,然后才意识到之前网上火了的这个人好像是你。” 他又喝了口汤,把米线咽下去说:“看地方就知道你又钻到那个破洞里捅蛇窝去了,但你捅的这条蛇是不是有点大啊,魂淡?” 马奕峰叹了口气:“别提了,我要知道有那么大,借我俩胆子我也不敢捅蛇窝啊。” 神逸:“那你咋干赢的?明明那么硬。” 马奕峰笑了笑,自嘲道:“要不是靠你给的符,我就被它给吃了。” 然后他大致把那场激斗的关键讲了讲,他自己觉得最出彩的就是斩断蛇信这事,也只有这个是他靠一己之力完成的。 关于后面的山腹探索之类的信息,倒是暂且没有提,神逸听完深表敬佩,毕竟他跟修士动手以来,除了戳过眼前的马奕峰几剑沾了点小便宜以外,似乎从来没有赢过,马奕峰能跟那么大一条蛇周旋许久,甚至借助一些初级灵符完成击杀,不服是不行的。 马奕峰四天以来只吃过一颗洗髓丹,还经历一场恶战,腹中空荡荡,需要吃的东西很多——这还亏得他是个修士,并且是体修,否则不说饿出个好歹来,眼下就算贸然吃东西也能把肚子给搞坏。 马奕峰离了包子摊,又换了一家吃面条,吃完面条又换一家买了个韭菜盒子,再后来又搞了根烤肠边走边啃。 神逸调笑这是得饿成什么样子才能一路边走边吃,马奕峰像给白痴科普一样解释道:“吃这么多东西,当然要多换几家,在一家吃容易引人注目,搞不好都是麻烦。” 吃饱喝足,马奕峰拜别神逸,就匆匆往家里赶,算算时间,他已经出来四天了,手机的电量早就消耗殆尽,他要尽快回家看一下老婆孩子。 一进家门,马奕峰就看到正在焦急打电话的妻子,他老婆见他进屋,突然整个人都被定住了一般,随后便是挂掉电话哭着扑进了他怀里。 然而在马奕峰感慨家才是最好的港湾之前,他又被老婆一顿拳打脚踢打出了房间去,连孩子都没来得及抱一下。 之后这一整夜,马奕峰家的邻居都没睡好,一个中年男人被老婆关在门口求开门求放过,那场面是很辛酸,也很扰民的。 不过想要找一个理由说清楚自己为什么失联四天却又全须全尾的回来了,的确是个麻烦事。特别是这事还发生在一个步入中年仍精力旺盛的男人身上,很难不使人浮想联翩。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鲁迅,以及马奕峰家的邻居都如是说。 对很多人来说,这都是一个无眠之夜。 对洪一刚而言更是如此,已经第三天了,洪一刚和萧红燕共处于酒店昏暗的房间里。 第一天的时候,洪一刚还对萧红燕抱有几分防备,无缘无故送上门的桃花运实在是诡异得很,然而萧红燕除了出现时的感觉有些突兀以外,并没有任何不轨举动。 洪一刚怀着对赵雪盈的不满,跟萧红燕进行了一场有趣但不尽兴的交流,而萧红燕的表现着实让他有些上头。所以尽管萧红燕擅自动他手机,在不知道怎么就给他解了锁的情况下,添加联系方式,他也没有深究。甚至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解锁了手机,却没有任何财物损失这件事,反而使他对萧红燕多了几分不讲道理的信任。 第二天叫做食髓知味,洪一刚越发觉得,这个女人真是个人间极品,她仿佛会读心术一样,总能在恰到好处的时机,猜透自己的心思,然后以恰到好处的方式去回应那些心思。或吊着胃口,或满足迎合,洪一刚越发着迷于这个妩媚到过头的女人。 有那么几次,他因为那种妩媚,以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而联想到赵雪盈,而这个联想使他倍感羞耻,自己明明已经被那个高傲的女人玩够就扔了,又何苦念念不忘,自取其辱。 何况这个萧红燕,显然比赵雪盈更加妩媚,更懂得讨男人欢心。有了这个更好的,他又何必去想那薄情寡义的负心人。 当赵雪盈的身影在心头浮现时,洪一刚心烦意乱,多了几分暴躁,而萧红燕连这几分暴躁也没有轻轻放过,对他施以巧妙撩拨,继而逢迎安抚,洪一刚在宣泄之余,对萧红燕越发着迷。 第三天则是发展成了胡天胡地,洪一刚白日里几乎没什么心思工作,要不是相约时间没到,只怕他请假也好,翘班也罢,也要尽快飞到萧红燕身边去了。第三天进入这个房间,这个女人仿佛有玩不完的花样来取悦他欢心。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沸腾,感觉自己的渴望在燃烧。在狂野的兴奋驱动下,这一夜他彻夜未眠。 洪一刚只想要这无边艳福无限久地持续下去,理性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他的感性就要趁这一点运气消耗殆尽前,尽可能的去攫取,去占有。 厚重的窗帘隔绝光线,洪一刚俨然不知外界天已破晓。 “你愿意把你的一切都给我吗?”萧红燕用手撑着头颈,在洪一刚耳边轻声询问,另一只手指甲在他胸口轻轻地搔动。 男人浑身放松地躺在床上,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被那只手撩拨到鼓动不息。他的眼神有些迷离,然后贪婪地看向女人,他说:“只要你把你的一切也给我,我就愿意。” 说着他伸手去搂女人的脖子,想要再闻一闻那温热的气息。 “好,我给你你想要的,你也要给我我想要的。一言为定。”萧红燕笑吟吟随口应下洪一刚的索取,然后捧着他已经长出胡渣的面颊,用一个吻把男人送进他渴望的温柔乡中。 第六十四章 少年得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洪一刚在温柔乡里沉溺,虽然还天天进行着正常的工作社交,但身边却有许多人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对劲,主要是精神恍惚、眼圈很黑、以及精神恍惚。 然而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洪一刚有事没事笑得痴痴呆呆,一看就在白日做春梦的样子,顺理成章地解释了他为什么精神能那么恍惚。在这种情况下,保持不闻不问的社交距离,是一种应有的礼貌。 赵雪盈很少主动联系她的诸多男性友人,自从被某个“中央空调”突然冷落了两年之后就是如此,除非她今天真的很想要人陪,而恰巧所有围绕着她的人都奇怪地一起玩失踪,这是很罕见的。 而最近,那个“中央空调”的出现频率变得很高,此人又偏偏是最对她胃口的一个,于是这些天。赵雪盈自然也就没有给洪一刚发过哪怕一条信息。 然而仍然有人把洪一刚的不对劲放在了心上。 姜育恒与洪一刚共事有四年了,他年纪轻轻,入门时是洪一刚的学徒,两年后,在部门领导升职后被破格提升,当了洪一刚的直属上级。那次人员晋升的结果寒了许多老员工的心,部门中资历最老,做事最多的两个老员工甚至因此负气跳槽,带着客户关系跑到两家竞争对手公司各自做了管理层。 不过,少年得志的姜育恒也确实有两把刷子,引进了新的合作方将业务稳住,虽然没有老客户的合作稳妥,却也为公司打开了些许局面。 洪一刚觉得处境尴尬,事实上如果可以,他比那两位老哥更想跳槽,如今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曾经的学徒,若是还把人家当小辈就实在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可要大大方方承认“达者为先”“技不如人”,丢人且不说,其他同事怎么念叨,他想也能想来,必然夸他“圆滑世故”“能屈能伸”,只不过这种溢美之词到底表达的是什么情绪,大家都心知肚明。 姜育恒方面同样处境难做。 当管理就要有威严,对洪一刚太客气则威严扫地,无法服人,对洪一刚不客气,又会被人说“忘恩负义”“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在外人看来,姜育恒去处理这个关系时几乎没费什么力气,方法也很简单,所谓外严内宽,他上位以后,给洪一刚安排的工作量大了不少,然而都是相对稳妥有着落的,造成洪一刚并没多费多少劲,就做出了不错的业绩。这也算是之前洪一刚对学徒友好的善报了。 然而洪一刚真出了什么疏失,姜育恒敲打起来也毫不客气,补救帮忙也不在话下。 姜育恒以此迅速坐稳了这个小领导的位置,这两年他业绩出色,应付公司内各个山头的竞争时做得也算滴水不漏。不出意外的话,进入准高层也就是年底或者来年开年的事情。 这使得盯他的眼睛变得更多了,在姜育恒而言,他不在乎洪一刚到底感受如何,然而他知道,所有人都把洪一刚当做他的亲信。在这种时候,姜育恒不允许自己手下的“亲信”掉链子,使自己的升职之路节外生枝。 前些天早上洪一刚迟到超过半个小时,姜育恒发现他精神不济,敲打之余关心了两句。然而接下来几天,洪一刚虽没有迟到,精神却越发恍惚。 于是姜育恒在午饭后请他喝咖啡,深谈了一会。 深谈从“刚哥,这几天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感觉你精神不太好”开始。 逐渐转化到了“现在是关键时期,盯着咱们的人很多,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再到后来就成了“好,那么没什么的话,你先回去吧。” 洪一刚完全没意识到领导如此不客气地让他先回去,是已经心生不满了,兀自起身告辞,不失礼节。 洪一刚离开后,姜育恒一个人坐在咖啡屋的户外隔间里,面对着洪一刚只喝了几口的咖啡沉默不语。 良久他皱着眉头用食指敲打自己的太阳穴,发泄似的自言自语:“中毒吗……真是麻烦啊。” 傍晚,随着下班时间一到,洪一刚带着焦躁和欢欣第一时间打卡下班。姜育恒看到这预料之中的一幕嘴角抽搐了两下。 这是洪一刚这些日子以来每天最期待的时刻,现在已经无需与萧红燕事先约好了,属于老地方的默契已经形成习惯,洪一刚直奔相约的酒店,脑海中早已想入非非。 来到连日来订好的房间,萧红燕果然已经在那里等着自己了——她是如此的思念自己。洪一刚怀着自豪,欣慰地想着。 果然,萧红燕开口问他:“你愿意把你的一切都给我吗?”——她是如此地想要占有自己。洪一刚如此想着,开口应是。 萧红燕牵着他,让他在床上坐好,洪一刚痴痴呆呆,无不应和。 萧红燕软语问他:“你爱我吗?” 洪一刚被这声音问得心底一酥,忙不迭回答:“爱…我爱……爱你。” 萧红燕非常满意,却换了个冷清些的语气又问了一遍:“你爱我吗?” 洪一刚有些疑惑,感觉眼睛有些酸痛,他揉了揉眼睛,却看到面前站着的人身形莫名变化,成了那个傲慢的女人,那个让他心生恼恨的赵雪盈。 洪一刚蹙起眉头,就要暴躁起来,眼前的“赵雪盈”却没有等他发作,捧着他的脸颊说:“不要急着回答,好好想一想再说,你爱我吗?” 萧红燕的气味传进鼻腔,洪一刚的躁动稍缓,神色迷离地看着“赵雪盈”,感觉口舌有些笨拙说不出话来。 “赵雪盈”却不着急,缓慢地安抚他,鼓励他:“不用紧张,好好想想,我是不是你最想要得到的人。” 洪一刚僵硬地吞了一口唾沫,骨节滞涩地点了点头:“是……你是……” “我是谁?”眼前之人问。 “你是红…”洪一刚犹豫着回答 “我是谁?”对方的提问变得严厉。 洪一刚感觉到莫名的恐惧,他仔细思索哪里不对,然后仿佛明白过来,回答:“你是赵雪盈。” 面前人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又要追问,然而一声突兀的窃笑传来,带着十足的嘲弄,让整个气氛变得非常怪异。 “赵雪盈”捧着洪一刚的脸,轻声说道:“在这里别动,等着我……” 洪一刚便痴痴呆呆坐在原处,欣然等待。 萧红燕一转身,身影从原地消失。再一刻,已经出现在酒店的楼顶。 姜育恒被萧红燕的突然消失吓了一跳,但迅速回过神来,转身与出现在背后的萧红燕拉开距离。 萧红燕对姜育恒的反应如此之快还是稍微有点意外的,她挑了挑眉,带着几分欣赏问道:“尊驾何人?” 姜育恒凛然不惧,笑了笑道:“你那个玩具,是我的下属。” 萧红燕见对方含糊其辞柳眉倒竖,起手一掌劈向姜育恒。这本是必中的一击,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姜育恒竟然从原地消失了,萧红燕感觉自己的腰间被什么东西顶住了,而姜育恒也出现在她身后,仅凭触感她就知道那是一把手枪。 姜育恒用手枪顶着萧红燕,咧嘴笑道:“你为什么突然动手呀?这么大脾气可容易长皱纹哦。” 萧红燕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用手枪这种毫无威胁的东西指着她,以他的身法速度,明明不需要使用这种武器才对。 萧红燕丝毫不惧:“你使用这种武器威胁我,是想笑死我吗?以你的实力应该很清楚,这种破铜烂铁威力再大一百倍,也威胁不到元婴期的修士。” 姜育恒笑一笑,一甩手,手枪消失无踪:“你说的有道理,我并不想和你作对,不过你对我的手下乱来,会影响我升官发财的,那样我可会非常恼火啊。” “原来是个财迷心窍的小鬼,枉费你这么好的资质修为了。”萧红燕不屑冷笑。 姜育恒摊摊手:“随你怎么说,如果不是不得已,我也不想跟你斗,一人让一步如何?” 萧红燕挑眉:“如何让法?” 姜育恒风轻云淡,笑得正如他这个年纪的阳光少年:“我的人借你用三天,但是三天后,你得完完整整把他还我,另外还要送给我一单两百万的生意作为租金,什么形式的生意可以商量,我要的是钱。” 第六十五章 比天上神仙更逍遥快活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两百万?小鬼你人不大,胃口倒不小,你敢把这个叫让步?”萧红燕对于眼前这个掉进钱眼里的小疯子充满了鄙视,对他的提议也感到荒诞。 对方有情绪,这种事情姜育恒向来不在意,谈生意讲究个双方都有利可图,至于交易是否公平,对家是否满意,那不关他的事。 他依旧阳光灿烂地笑着:“怎么不算呢?又不是让你白拿两百万出来放进我口袋里,贵方也能享受到我司的服务嘛。合则两利,分则角力,我这人跟谁都乐意谈,眼下先跟您聊,也是咱们的缘分呀。” 听着姜育恒语带威胁,毫无敬意的敬称,萧红燕心中恼火,然而直到此刻,她也没琢磨明白这小鬼用的是什么身法,让她这个元婴期都觉得无迹可寻。虽然不至于因此就怕了对方,但平心而论,对方要走她也留之不住,不在这里达成合作,事情就有可能变得很麻烦。 如果合作,让对方成为助力的话,也许就不限于这一次的得失了,似乎争一时之气也的确不那么重要。 思维一旦转了方向,眼前的小鬼看起来也就不那么面目可憎了,如此想来那一声打断她搞事的窃笑,倒像是某种特别的邀请,而自己突然出现在天台时,这小鬼惊慌的反应……想到这里,萧红燕暗暗有些得意。 于是她拿出合作的心态来,神色也随之变得温和起来,转眼间笑意盈盈:“合则两利,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你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两百万,让姐姐很难办啊,弟弟是不是应该拿出点诚意,我们才好谈下去。你说是吧?” 姜育恒明知眼前的女修善于搞狐媚功夫,却也对这转变随心的媚态有点难以招架,对洪一刚窝窝囊囊就着了道多了几分同情理解。他撑起眼镜,揉了揉睛明穴说:“价钱可以谈,但是……姐姐如果真有诚意,就还是严肃点说话吧。” 萧红燕哼了一声,双手抱胸,撇着头仿佛不大高兴。 姜育恒摘下眼镜来,哈了口气,取眼镜布擦拭起来。 萧红燕暗地里给出评价,这贪财小鬼定力一般,倒是机敏过人,她也不再以媚术纠缠,既然对方漫天要价,她便就地还钱,冷冷开价:“一百万。” 姜育恒擦好眼镜,重新戴上,说:“我又不是假货市场里的小贩,不带姐姐这么砍价的。一百八。” 萧红燕闻言暗暗气恼,你这空口就要生意的人,还不如卖假货的呢。 “一百五,如果你非要一百八十万的话,也行,楼下那个男人我不还你了,我也好施展手脚,怎么样呢?”萧红燕开出新条件。 姜育恒想了一想:“我不是人贩子,劳务派遣可以,卖人不行,既然如此,那就一百五十万的单子好了。” 萧红燕暗暗感慨这年轻人简直是个人渣,总能把各种不体面的东西说得堂堂正正,好像劳务派遣是什么好文明似的,真是个潜力十足的路灯挂件。 不过价格谈到了可以接受的地步,她也不做纠缠,说:“那么一言为定。” 姜育恒却不乐意了:“怎么就一言为定了,姐姐是觉得自己像个守信的善良人,还是觉得我像个慈善家?空口白话,我要怎么相信你?” 萧红燕鄙夷道:“难道你还要我给你立个字据?” 姜育恒冷笑:“这种东西立字据有什么用,先把生意合同签下来,人才能借给你用。” 萧红燕怒道:“小王八蛋,迟早得把你挂到路灯上。” 姜育恒摊摊手:“姐姐这话错了,就算要挂我路灯,那也是洪一刚的事情,姐姐你来说,不大合适吧?” 洪一刚痴痴呆呆在酒店里坐了一宿,身形僵硬如泥塑木雕,一场春梦让他大汗淋漓,以为这夜过得比天上神仙更逍遥快活。 萧红燕和姜育恒倒是另找了个地方一边吃饭一边谈生意,要把这笔白送给姜育恒的单子细节谈个清楚,该讨价还价的,还是要据理力争。 因为是单向对姜育恒进行利益输送,萧红燕就没提回扣的事情了,但买什么质量的服务,如何分期推进、落地执行,倒是要说清楚。 姜育恒的想法更野,他要用这一百五十万的单子撬动自家公司出资,把蛋糕做大,好搞出更大的操作空间来,一旦有了操作空间,那许多事情就好说了。 次日,姜育恒让部门里的比较听话的老员工做了标书,顺顺当当向上汇报,一路审核盖章,把这个合作定了下来。 再过一周,合同走完,姜育恒心满意足,洪一刚提了三天年假,姜育恒随手一批,还勉励他休假期间好好休息,回来要打起精神把项目做好,给公司创造效益价值。 洪一刚出了公司,萧红燕已经开着私家小车在外面等他许久。 接下来,有他的任务要办了。 眨眼间重阳节已在眼前。 距离十月底的活动还有一周,活动相关的前期工作方方面面细节已经反复确定过,眼下只是在干等时间。 这一段时间,神逸改策划改到手抽筋,张炎隆朝令夕改,明明已经确定的方案又屡屡提出新要求让他改来改去,问就是他之前没有领会到领导的意见,工作没做到位。 马奕峰对这个倒霉蛋深表同情,不过他之前旷工两天,好不容易才把请假补上,才不会无谓强出头——反正就算出头,张炎隆也不会听得进去。 周五,写完了一周的周报,神逸好悬没被自己的工作量给气死,明明忙得死去活来,竟然只能写出一条“修改完善活动策划方案”来,听起来像是用了一个礼拜干了半件事。 果不其然,张炎隆借题发挥,把马奕峰和神逸一起拎到办公室一顿好骂。 说神逸就是“磨洋工,不出活,干了这么多年毫无成长,如果这样下去,我也护不住你,迟早被公司优化掉。” 说马奕峰就是“还有你,指挥不力,领导无方,完全没发挥出作为中层管理应有的作用,让员工跟个没头苍蝇一样瞎撞浪费时间,员工没能力,你也没能力是吗?公司给你权力给你机会让你当管理,你都干嘛去了?这么简单个活动策划做了快两个月还没做完,活动再有一周就要开了,你们策划部不出结果,让其他部门拿什么推进?到时候出了问题,都不是给你降薪撤职的事情,回家让你老婆养你去吧。” 一开始神逸还为自己挨骂这事情气得不轻,后面越听越觉得马奕峰可怜,突然心想张炎隆这个怂人心是真的大,他知不知道办公室里站这俩人,哪一个被骂急眼了都能把他脑袋给拧下来? 不过这是法治社会,因为领导嘴脏就把领导脑袋拧下来,好像放哪都说不过去。最后搞得好像是他们没理、没肚量、没出息…… 从张炎隆的办公室里出来,一个两个都黑着脸,神逸突然噗嗤一笑,在马奕峰背后打趣道:“道友,道心可还安好?” 马奕峰绷着脸,随后长出了一口气:“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神逸刚准备吐槽“天降你什么大任了?” 就听到马奕峰口中絮叨念经内容一变,言说:“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尝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神逸突然觉得很伤感。 很伤感、很伤感…… 去他母亲的,不就是上个班么,何至于此? 第六十六章 既然旗鼓相当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领导,我要请假。”马奕峰刚刚回到工位,屁股还没落到凳子上,神逸就给他来了这么一手突袭。 吓得马奕峰一下子站直了身体——这小子是真的不干人事啊。 他险些恼羞成怒,斥道:“你这是有意要刁难我吧,刚才张…总说了半天,你回来就说要请假?” 神逸翻着眼睛看窗外,一脸“我不管,我就要请假”的表情。 马奕峰左右为难,种种交集之下他是真的不想拦着神逸,但现实的压迫力让他也不愿违逆张炎隆。 眼看下班点快到了,马奕峰觉得拖下去也不是个事,把神逸叫道楼梯间,他靠着门框深吸一口气,耐心道:“你也知道,不是我想刁难你,但是张那个人就这么不讲究。我想你也是真有事,不是专门为难我来了,说说呗,咱们一起想想辙。” 伸手不打笑脸人,马奕峰这么客客气气跟他讲话,神逸也不好硬不讲理,他挠挠头,一脸苦恼的样子说:“福利院的老爷子说,今年重阳节想让我回福利院去一趟。你知道,我是他养大的。也没明说有啥事,保不准就想见见我呗,但是我家这老爷子啊,打我长大就没给我提过要求,难得提一回,我都答应了,然后那货说不让休假,叫咱们周末啥事不干坐这磨洋工,这特么不是纯沙雕么?我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马奕峰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是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事情,听起来神逸却没找什么借口来骗他,对他也算以诚相待。他微微感动,不由跟着附和:“确实沙雕。” 神逸拍着马奕峰的肩膀表示:“我跟你讲,老马,这回重阳节,我非回去不可,不然念头不能通达,谁拦我就是跟我的道心过不去!” 马奕峰一头黑线,怎么就突然上纲上线到道心的份上了,那下一句是不是“坏人道心,其心可诛”然后拔剑砍人了,但是想一想张炎隆这个人吧,砍个十次八次也确实不冤枉。 马奕峰脑子兜兜转转想了几圈,突然问:“你说是要去福利院看老爷子?” 神逸也不懂马奕峰的重点怎么跳这里来了:“嗯啊,怎么?” 马奕峰说:“那走,一起去,本来就是周末请个屁假,还没得王法了,咱们走个外出办公得了。” 神逸脑子没转过弯来:“啥?不是?啥意思?” 马奕峰解释道:“就说出去对接个供应商不就行了。” 神逸仍然不解:“那和福利院有啥关系?” 马奕峰说:“没啥关系,我就是觉得福利院是个机构,小小启发了一下。” 神逸仍在懵逼中,转入下一个重点:“不是,那啥,我是带媳妇回去看老爷子,你凑热闹干啥?” 马奕峰问:“你不是说是去福利院么?” 神逸:“是呀。” 马奕峰说:“那就对了,我老婆是医生,去给孩子们做点简单的检查。” 神逸愣了会,问:“马主任,你是菩萨么?” 马奕峰锤了他一拳:“你小子不会夸人就不要硬夸,走吧。” 这个意想不到的结果让神逸气顺了不少,马主任说得对,本来就是周末,请什么假,还有没有一点劳动法了? 晚上又跑去超市搞采购,都是传统操作了,毕竟福利院里七八十张嘴,米面粮油送多少都不够用。 马奕峰回去也和妻子聊了第二天去福利院的想法,徐晴非常支持她老公的想法,但是提意见说:“这种事下次能不能提前讲,你老婆休个假也不容易的。” 马奕峰连忙捏肩摇扇的安抚老婆,然后俩人就去了医药超市,去采购一些常用药物,以及纱布棉签碘伏之类的东西。 尹楠早就料到神逸重阳节前肯定要去超市买东西,但也肯定想不起来叫上自己一起,于是打了个电话后赶到超市跟他会合。 在超市门口,尹楠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没立刻想起来是谁。 站在原地望了一会,感觉其人名字身份就在嘴边,但说不出来,只得老老实实走进超市。 刚走了几步恍然大悟,然而超市出入口位置相差很远,已经不方便再退出去确认了。 “尹楠——这边——”神逸远远地向女友招手,他已经自觉移动到这边来回合了。 尹楠看见他,也快步过去,有些激动地说:“我刚才好像看到那谁了……” 神逸微笑着帮她整理头发:“慢点说,不着急。” 尹楠使劲道:“那个,那谁,你师姐的男朋友,但是他跟别的女人搂在一起,不是你师姐。” 神逸想当然道:“谁?老五?那不是正常嘛……老五那货……” 尹楠满脸问号:“?????” 神逸突然自觉失言。 尹楠问:“跟老五有啥关系,老五和你师姐啥关系?” 神逸好像想起来了不对的地方,开始咬手指。 尹楠的表情越发狐疑。 神逸尴尬地硬笑起来:“啊哈哈——啊,那啥,嗯,没啥,就,哎呀你就当我啥也没说,又不重要。” 他总觉得自己失言败坏了师姐的美好形象,虽然在他看来,师姐本来生活作风就有问题,但这话总不该出自他的口中。 尹楠当然已经明白了神逸没说完的言下之意,本来以为是赵雪盈男友花心,她对这种事情很敏感,难免激动,眼下这么看来是海王遇上了海王,鱼塘套着鱼塘,既然旗鼓相当,那仙人的事情也用不到她这个凡人来担心了。 有了尹楠的加入,采购的画风一变,神逸实在是穷怕了,买东西往往纠结在便宜且量大这两个点上。而尹楠就比他细心许多,也不太在意价钱上的事情。 上一次在福利院和孩子们一起吃饭,尹楠注意到李婶做的汤里只有肥肉切出来的肉末,意识到以福利院的条件,给孩子们正常吃肉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于是她去生鲜区采购了一些冻鱼冻肉。 又拉着神逸去找奶粉、豆奶粉这类东西,牛奶不能保障的话,至少使用大包大包的奶粉能够提供一定的补充。 然后又买了一大包散白糖,这年头人不吃糖是怕胖,但吃糖存储能量的本能还刻在味蕾上,福利院的孩子距离肥胖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他们应该补糖。 凡此种种,都是上次在福利院待了两天,回来之后尹楠反复琢磨的,至于给孩子买学习用品这种事,她倒没像神逸那么积极。 也许知识确实可以改变命运,可尹楠自己从切身体会而言,并不是很在意这种事。 她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在学校里习得基本的技能,毕业后即便自己不去找工作,以父母的人脉也能帮她介绍一份不忙不闲,与她眼下的会计工作差不多的活计。 而她也深深感受到,想要超越自己的父母是很难的事情,这意味着,学习其实并不能改变她所生活的层次,所以知识改变的那个命运,到底是什么呢? 神逸的体会则完全不同,他没有能够给他安排工作的父母,他能活成什么样,全靠自己去挣,他也知道,努力了得不到乃是常态,但他更清楚,不努力就一定什么也得不到。没有父母帮他粉饰失败,每一桩挫折都会把他赶入穷巷,知识也好、力气也好,就是他在穷巷中对命运还以颜色仅有的本钱。 夜深,赵雪盈刚刚从浴室出来,家里的五行聚煞阵运转不息,五行刑克相互攻伐,每一种灵气都因之而被激活,比外界暴躁许多,沸腾盈余的暴乱气息又在她的布置下相生相养,凝实成凶煞之力。 她行走间以真元蒸干身上水珠,汲取凶煞之力,将其驯服,温养金丹。这等不要命的修行方式,换做普通修士万难承受,她却还嫌不足,抱怨聚煞阵很久没有招来那些俗世人口中的“鬼物”来给她当资粮了。 三十六岁冲击元婴瓶颈,走的自然不是寻常道路。 赵雪盈刚刚披上睡袍,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来电显示,露出一抹浅浅微笑,原来是洪一刚。好像是有一阵子没见他联系了。 第六十七章 攻心而已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赵雪盈穿着一件青花瓷配色旗袍,走出小区,随便拦了一辆车,往刚刚电话里相约的地方而去。 那是一个公园,免费公园。 巧得很,上次从心傀儡被人误中副车,也是落在了这所公园里。 巧得很,早不来晚不来,偏在她琢磨多久没有引来妖魔鬼怪的时候,洪一刚打了这通电话。 天宫道法并无占卜之术,然而应念成兆的事情,在过去的修行路上已经应验了太多次。 所以哪怕在电话上看到洪一刚名字时,她心里是有点小高兴的,放下电话时,那点高兴也被阴郁的心情冲散了。 赵雪盈在出租车里闭目养神,洪一刚只是普通人,而且以往相交时所见,他心地不坏,如今却跟着敌人一起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上。 用指甲盖想也知道,这不是洪一刚自己的主意。 普通人在仙门修士面前实在是缺乏反抗的能力,何况这次出手的,摆明了是那个伏于暗处,对从心傀儡出手的人,她早就判断此人境界不在自己之下。 如果上一次袭击从心傀儡,还有可能是对仙门女修的随意攻击,那么今天连洪一刚也出现了,这对头必然是冲她而来。 在修真界知道她虚玄子名号,还敢主动启衅……她不相信哪个金丹期敢如此胆大包天,所以对手至少是元婴期无疑。 想到为了有人对付自己,而把洪一刚这样一个普通人卷了进来,她就觉得非常恼火。 给出租车结完账,赵雪盈步入深夜的公园中,最后一个锻炼身体的老人也离开后,公园里的氛围变得阴森沉闷。一株株松树如栅栏,如牢笼,如黑夜的尖牙。 她的心中有些许烦躁,也有些许兴奋。 烦躁是因为这般如同受人摆布的行事方法不遂本心,以她的脾气,一剑斩破外道邪魔,清清爽爽,干净利落。毕竟打从这敌手露出行迹,她就已经想把对方斩掉了,没想到被对方躲了这么久。 兴奋则是这藏头露尾的鼠辈终于按捺不住,想要向她动手了。劫难即是机缘,距离破境而上,她正差这一个元婴期的恶敌祭剑。 公园深处,洪一刚手捧着一大束鲜花,坐在长椅上翘首以盼,这段日子的颠鸾倒凤寻欢作乐,让他对赵雪盈越发迷恋。 今夜不知道为什么,赵雪盈竟然不在往日的那家酒店与他相约,而是约到了这夜半无人的公园里。公园黑漆漆的有一点阴森,但他心里火热,等一下他要把这捧花……这捧花……送给…… “小刚?”赵雪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清清冷冷,带着一点点担忧。 他太高兴了,这个女人怎么会这么温柔,明明是那么高傲的人,却还会担心他,他大男人一个,有什么好担心的?真是可爱的傻女人。 于是洪一刚殷切地站起身,扬声回应:“雪盈,我在这,在这里等你呢。” 赵雪盈当然知道洪一刚在那里,刚才一声呼唤,主要是试探一下他的状态,一看之下果然有问题。 看似在期待今晚的约会,实则声音滞涩,神气涣散,仿佛牵线人偶,浑浑噩噩不得自主。 他手里那是…… 一大束玫瑰,夹杂着迷心枝。真是温柔的陷阱,真够粗糙。 赵雪盈大步向前,洪一刚快步相迎,他期待着赵雪盈收下这束花,闻一闻,然后以喜悦回馈他的好意。 他看着赵雪盈的面容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浑身一麻,再难移动半步。他勉强转动眼珠,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扎满了松针。 赵雪盈料到对手必然在洪一刚身上埋了暗手,不肯上当,以天宫术法就地取材,卷动松针刺其全身穴位,将他强行定住。 洪一刚心底一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开口询问,却口舌麻木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是一场诡异的噩梦。 他看到面前的赵雪盈转过身不再理会他,一时痛心疾首,又见她不知从哪抽出一把刃如霜雪的长剑,高声厉喝:“鼠辈,出来!” 本命飞剑名为寒兔,剑在手中,赵雪盈五感六识凭空拔高一截,见对方仍不肯现身,冷笑一声,平剑虚指。又叫了一声:“出来!” 红燕散人见再也藏不下去,撤去隐匿法术,从暗影中步出,原来刚才她就在数丈之外,在她计划里,刚才不论赵雪盈上当与洪一刚亲昵,还是识破洪一刚身上所中夺心散出手救治,她都会施以雷霆手段痛击,将赵雪盈一举拿下,然而这些算计显然已经落空。 红燕散人呵呵娇笑:“虚玄子赵雪盈,果然是人中龙凤,没那么轻易拿下。” 赵雪盈眉头微蹙,对方既然能查到洪一刚这里,藏下黑手,那么察知她俗世姓名倒也不算意外,然而被一个不怀好意的鼠辈叫破身份,仍让她心里不舒服。 不过攻心而已,谁还不会了。她以寒兔剑指着敌人,轻蔑道:“你又是何方宵小,看在你元婴修为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报上名来。” 红燕散人闻言不禁心头火起,区区一个金丹巅峰,竟敢如此口出狂言,还“给她一个机会”,还“看在元婴修为份上”,未免太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了。 火气一旦涌起,再不出手未免太过窝囊,红燕散人一声清叱:“狂妄!”人已从赵雪盈视野里消失。 她要拿下虚玄子另有用处,所以并不肯下毒手,以诡谲身法闪到赵雪盈身后,提起一身真元,便要对其四肢关节、行气要穴下手。 然而赵雪盈头也不回,一剑挥向身后,红燕散人忙不迭止住前扑之势闪躲,这一躲使岔了力,不得不又在空中旋身数圈才卸掉退却之势,站稳身形。 赵雪盈施施然回过头,冷笑:“你要做无名鬼,我也可以成全。” 说着她捥起剑花,对着红燕散人平剑直刺,这一刺无招无式、神韵天成。红燕散人被这一剑吓得心胆俱裂,忙不迭后退。 然而赵雪盈剑势已成,不衰不减,剑尖几乎是压着她心窝突进,不快不慢与她速度一般无二,她退多远,赵雪盈便追出多远,退势不止,攻势不竭。 红燕散人在这种距离下,完全可以看清赵雪盈脸上不屑的冷笑,使她深感耻辱。 堂堂一个元婴期修士,竟然被金丹期如此压制,最可笑的是这虚玄子前后两剑都无招无式,却让她不敢硬撼。简直见了鬼了。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红燕散人不堪忍辱,大怒下双掌一合就要空手入白刃。 以此剑势,空手入白刃当然不难,然而见过虚玄子的剑后,她才明白,此剑锋锐无匹、凌厉无双,如果以手去阻…… 她以真元护住双掌,硬着头皮接下,却惊觉双手倒是安然无恙,却好似什么也没做,虚玄子剑势不减。这简直无赖!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祭出法宝,是一把红缨舞扇,轮转如盾挡住胸口,剑尖与宝扇一触,赵雪盈只觉香风扑面,浑身阻滞如陷泥潭,筋酥骨软熏熏如醉,剑势慢了三分,红燕散人趁机抽身而退,正要收回法宝转守为攻,就听嗤啦一声响,红缨舞扇已被斩成两半,再看时灵性已灭。 这一剑挡是终于挡下了,但是红燕散人心痛法宝,欲哭无泪,仿佛间有些晃神,就好像听到一个唇红齿白没心没肺的少年郎说:“撕得好,再撕响些。” 她知道自己是被虚玄子这一劈一刺两剑给搞魔障了,连无关的浑话都从脑海里窜了出来,看来再不能手下留情,必须先把虚玄子拿下,其他事情容后再说。否则真让一个金丹期斩破肉身,纵然元婴无碍还能卷土重来,也再没脸在修真界混了。 第六十八章 恃强凌弱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赵雪盈立定身形,甩了两下手中剑,动作飘逸潇洒,实则是借挥剑卸去入体的外邪。 一剑击破红燕散人的法宝,看似举重若轻,然而世上哪有好相与的元婴期修士。 那把红缨舞扇半是攻防利器、半是法器,所涉术法以迷心障目为主,由内及外侵蚀神魂筋骨。 扇子虽然被斩成两半,幻术却无孔不入,悄无声息侵入心神,搅乱了赵雪盈的真元流转。 红燕散人感觉肉疼,自己虽有元婴修为,也有宗门物力支持,但能拿得出手,匹配修为的法宝满共也没有几件,辅一交手就毁去一件,心中惊怒交加。 怀着恨意取出一节蛇蜕,扬手一抖,音爆声在空气中脆响,蛇蜕变成一条四五米长的蟒鳞鞭。 赵雪盈倒是有心先发制人,然而境界差异摆在那里,刚才一剑只击毁对方一件法宝,没能造成实质伤害的代价也随之而来。驱除内患需要时间,贸然出手,不能顺心如意,只会越发被动,直至积重难返。 红燕散人自然不会给她机会,起手一舞,蟒鳞鞭便化成夜色中的黑影,向她点来,这一鞭迅捷狠厉,摆明了逼迫虚玄子举剑格挡,实则暗藏后手,若是格挡必然会落入她陷阱之中。 赵雪盈无奈只能试图躲避,然而身后又是被她以松针定在原地的洪一刚,使她唯恐殃及池鱼。她心一横纵身跃起,然而红燕散人怎么会想不到她如此应对,手腕一抖,蟒鳞鞭拐个弯紧追不放。 红燕散人心中自有把握,只要虚玄子敢踏鞭借力,她就有能耐将其从空中扯下来,如果虚玄子敢御剑而走,她就有把握缠住飞剑。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虚玄子竟然胆大包天,趁着蟒鳞鞭改变方向时必然损失几分凌厉,探手抓住了蟒鳞鞭首。 还没反应过来虚玄子为什么要自投罗网,就看到眼前寒光暴涨,竟是虚玄子把寒兔剑向她掷来。紧接着手上一吃力,竟是虚玄子借下落之势强扯蟒鳞鞭,要带偏她身形。 作为元婴修士她当然不怕跟虚玄子比拼真元,以蟒鳞鞭角力,此刻却不敢用脸硬接剑修的本命飞剑,但虚玄子摆明车马不给她腾挪的空间,不得已她只好松手弃鞭换取身形自由。 赵雪盈见她松手,也把蟒鳞鞭抛在一边,双手剑指翻飞全心御剑。 本命飞剑蕴含剑种,操控如臂使指,眼下真元紊乱,全力出击固然力有不逮,但如果只斗巧不斗力,仗着神兵锋锐逼退劲敌却不是难事。 红燕散人纵跃躲闪,看虚玄子御剑进逼与她周旋,当下也掐个诀,那蟒鳞鞭就好像活过来一样,去缠虚玄子。 赵雪盈才不肯跟红燕散人比什么身手灵巧、御物精微之类的事情,不是觉得比不过,而是更喜欢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她一记高踢过顶,重重踢飞蟒鳞鞭首,趁着鞭子扯开,重脚落下踩住鞭柄,随后一手拦腰抓,一手捉鞭首,擎起剑指,继续御剑攻敌。 红燕散人被这一举动气得七窍生烟,好个虚玄子,仗着飞剑锋利、鞭子柔韧,两者物性有别,给自己来恃强凌弱这一手。境界低的人对境界高的人恃强凌弱?这已经是在侮辱人了! 几乎被怒火冲昏头脑的红燕散人彻底抛开一切高手的骄矜,提起浑厚真元双掌齐推,以最莽撞最不计后果的攻势强压眼前虚玄子。这一击果然奏效,那可恶的虚玄子果然喷出一口鲜血,被她轰飞出去。 也就是与此同时,寒兔剑已经贯穿她肩胛,前进后出。这一下受伤不轻,但也是应有之义,先前她自恃修为高深,想要毫发无伤拿下虚玄子,然而事实很残酷,盛名之下无虚士,想要击败虚玄子这样的天骄人物,非得拼命不可。 赵雪盈擦去嘴角鲜血,明明刺中对方一剑,内心却重重一沉,一旦对方决意跟她拼命,这斗法就艰难了,毕竟差着境界,以弱击强,最怕对方舍命相搏。 心中犯难是一回事,强施重手却不会有丝毫犹豫,既然一剑得手,真元生出微妙变化,她抬手引动天宫剑法的震雷势。寒兔剑震颤,滚滚雷鸣由剑身中爆发,红燕散人首当其冲无可回避,被这一式剑法震得神魂摇曳,浑身骨节筋肉被冲击得乱七八糟,若非修为深厚,这一剑至少也要震裂她一身筋骨。 公园里飞沙走石,激起一阵阵狂风,一时松林摇曳,针落如雨。 红燕散人右手紧紧抓住寒兔剑剑刃,以浑厚真元强行镇下对方剑招,借着受伤的剧痛,发出一声凄厉长嚎。 这一嚎中变化万端,赵雪盈收摄心神为时已晚,魔音入脑只觉头疼欲裂,一时无力继续催动剑招。 自己尚且如此,近在咫尺的洪一刚如何,更令她心中担忧,紧接着她就受到大力撞击,整个人扑倒在地上,竟是洪一刚不知什么时候已从松针拘压中脱困,发狂似的将她扑倒。 红燕散人嘴角肩头手心都在淌血,见到赵雪盈这狼狈的样子终于开怀大笑:“哈哈哈哈——虚玄子,想不到吧,你的情郎现在是我的人了。你不是厉害吗,你不是情人多吗,区区一个凡人而已,一掌劈死他呀!哈哈哈哈哈——” 洪一刚双目血红,显然神志不清,力量却大得出奇,死死压制赵雪盈的肩膀手腕。 赵雪盈心知这份巨力绝不会毫无代价,洪一刚必定是被术法狂化,以透支身体潜能为代价,换取这份蛮力。眼前之敌如此草菅人命,果然是邪修之流。 为了不让洪一刚透支而死,赵雪盈也只能下狠手,强行催动剑种从敌人身上抽出寒兔剑,寒兔剑倒飞而回,以剑柄狠狠击中洪一刚肩臂,将他臂骨撞裂。 趁着洪一刚手臂受损,力量一轻,赵雪盈猛力翻身,同时使出四张符箓,一张雷音荡魔符镇于灵台,一张净衣辟邪符贴在胸口,又一张雷符贴在丹田,三管齐下重新把洪一刚控制住。 手上第四张乃是一张剑符,引动符力射向强敌。 这一手打得红燕散人猝不及防,却也不是毫无代价。就在她迅速施为之际,那条蟒鳞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化为活蛇悄悄游来,趁她不备一口要在脖颈上不松。蛇牙泌出毒液,源源不断注入她血液中,说是毒液,实则是专门针对修士的消元散。红燕散人一直有心生擒她,自然早早埋下此招。 赵雪盈虽然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但既然是毒就准没好事,急忙运转真元,在身体里设下一层层防线,不容毒质扩散。 红燕散人毫无防备硬接剑符,以她元婴修为当然不至于被这低级符箓斩灭,然而这剑符出自赵雪盈之手,威力狂野霸道,猝不及防之下,被生生削去左手,断掉右手两指。 她向来以自己的容姿形体自傲,被一张剑符斩得残缺不全,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眼下虚玄子又中了她的消元散,于是不顾伤敌,急忙运转真元,不计损耗地修复双手,痛得大汗淋漓,但总算修复及时,没有留下残疾。 抬眼再一看,嫉妒的跳脚,不知道虚玄子从哪弄了一颗辟毒丹拍入口中。 赵雪盈从脖颈上强行扯下毒蛇,催动术法,雷火之力一遍遍洗过,把蟒鳞鞭捋成了一条死蛇,抛在一旁,再度抬剑,指向敌手,声音冷冽而傲慢:“邪修,你还有什么手段?” 第六十九章 升官发财的衣食父母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哈哈哈…哈哈哈哈!”红燕散人忽然发出狂笑。 “好你个虚玄子,本事可真大啊,这么好的天资,我师果然没有看走眼。但是今天这一局,你赢不了我。你绝对赢不了!”她捂着肩头还没完全痊愈的伤口,向着虚玄子大声叫嚣。 赵雪盈沉默不语冷冷盯着她,体内玄功缓缓运转,不敢急躁。 刚才一战,她受创不轻,以金丹之力硬敌元婴,纵然不惧也绝非易事,何况这一战,她一开始就处于被动,以无心对有心,能到此刻仍然保持战力,说明她应对无误。 眼下如果倾尽全力,不使用任何花巧变招,那么她还能以巅峰之姿斩出一剑,就刚才过招而言,这一剑足以斩灭对方肉身,虽然不足以杀死元婴期修士,却也能安然度过这一关。 然而问题是,对方机关算尽,怎么可能不闪不避,硬受她一剑。 红燕散人还在大笑,她继续嘲讽道:“怎么样?你的手段的确出人意料,但又怎么样呢,我们合欢宗的消元散滋味如何啊?虽然不知道你凭什么还能站在这里,不过恐怕也没有多少真元可用了吧?” “合欢宗?”赵雪盈微微蹙眉,借与对方搭话的时间缓缓推动真元壮大,为接下来做出准备。 红燕散人也想拖时间,在她眼里,虚玄子虽然控制住了毒性暂不发作,但消元散总归会化掉她现有的真元,于是笑道:“对呀,合欢宗,你的情郎已经被我炼成了合欢傀儡,我要他投怀送抱就投怀送抱,我要他暗算你就暗算你,既是个清清醒醒的大活人,又是我掌中听话的玩偶,除了我们合欢宗,哪个门派有如此手段呢?” 赵雪盈叹了口气:“合欢宗出了你这样的邪修,真是没落了。” “你说什么?”红燕散人闻言不禁怒火上涌。她身为合欢宗长老,现任宗主的师叔,从来以宗门振兴为己任,最听不得什么宗门没落这种话,更听不得人说合欢宗是邪修,大怒道:“你敢说我合欢宗是邪修?” 赵雪盈冷笑:“你耳朵出问题了,我说,合欢宗,出了你这样的邪修,真是没落了。” 红燕散人被这句话把鼻子都气歪了,正要出手,却硬是冷静下来:“虚玄子,你可真狡猾,想让我主动送上门给你斩?做你的春秋大梦!” 赵雪盈仿佛没听见她说什么,悠悠道:“合欢宗起于汉代方士,悠悠传承两千年,驻颜之术天下无双,整个修真界都受其余泽。合欢媚术动人真情,使女子以弱质芊芊也能自保,功德无量。想不到啊想不到,到了你这一代,以媚术害人,还沾沾自喜,俨然沦为邪派,当真是没落了。” “你住口!”红燕散人被戳中痛点,她没想到今时今日还有外人如此了解她们合欢宗,然而正是这份了解,使其言语如刀直中要害,她再也不能自制,起手挥洒浑厚真元劈向虚玄子,她愤怒中还有一丝清明,没有欺身上前。 赵雪盈挥动长剑,以精妙剑法挑破真元气浪猛锐攻势,余波则以肉身硬受,如礁石立于中流,伤势虽有加重,仍然尽力保持着真元稳固不散。 红燕散人连劈十余掌,见虚玄子始终好整以暇,轻巧应付,又见她仿佛摇摇欲坠,再加把劲就能拿下,一时按捺不住心中焦躁,涌身冲上前去。 前冲之势刚起,她就已经感到后悔,然而后悔也晚了,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全力施为,拿下虚玄子。 赵雪盈眼中厉芒暴起,寒兔剑平平刺出——无招无式,神韵天成。分开真元激浪,越过空间距离,一剑向前,直取对手心脏。 “罢了,此战输了。”红燕散人万念俱灰,闭上眼睛,只等元婴出窍,回到宗门,以药物宝材和时间重炼肉身。到那时…… 到那时只怕虚玄子已经更上一层楼。整个宗门上下,算上她一只脚踏在化神门槛上的宗主师侄,也没人能拿下这个后起之秀了。 痛楚传来,然而却不在心脏上,虽然仍在要害,却只将她重创,未能斩破此身。红燕散人前冲之势未止,双掌狠狠印在虚玄子身上,自己双掌也一时痛麻难当。 仔细看时,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姜育恒出现在了黑夜之中。他捏着一把奇形怪状的手枪,枪口仍抵在身形已乱的虚玄子腰间。 赵雪盈手脚不受控制的缩紧,长剑脱手,整个人失去平衡栽倒在地,仍然无法控制身体时不时的抽搐。 她看了一眼暗算自己的姜育恒,眼中有几分不解,然而眼下已不容她思考太多,仅存的一点神志消失前,她以剑种从红燕散人身上抽出寒兔剑,目送寒兔剑凌空而起,消失在夜空中,然后就陷入昏迷之中,嘴角溢出汩汩鲜血。 姜育恒抬着头看了老半天,他是真的很担心刚才那把剑突然掉下来砸在他头顶,万一剑尖朝下,他可就冤死了。 不过等了几分钟,也不见飞剑落下,只能放弃。他拍了拍同样仰头看着天空的红燕散人:“喂,萧总,那把剑去哪了?” 萧红燕开口想要说话,却咳出一口血来,姜育恒见她这模样,失声笑了出来:“嘻嘻,没想到元婴期的萧总也能被人打得这么惨,是不是我应该早点出手啊?” 说着他把手掌按在萧红燕胸口的伤处,脸上的笑容始终毫无严肃可言,萧红燕却被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震惊,一时说不出话。 等到姜育恒把手挪开,萧红燕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都消失了,不止如此,连先前被震雷势打出的内伤也完全复原,仿佛这一架根本没打过似的。 更让她觉得诡异的是,在姜育恒掌心,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类似真元真气之类的力量,就只是把手放在那,然后伤好了。 她心中惊疑不定,口中礼数不失:“多谢姜总出手相助。” 姜育恒连连摆手:“萧总叫错了,我是个经理,可不敢叫我姜总,被人听到了有碍仕途。” 萧红燕一脸费解,这个姜育恒手段如此高强,竟然会在意这种细枝末节。 姜育恒又问:“萧总知道那把剑去哪了吗?” 萧红燕摇摇头:“此女手段变化多端,我看不透,没想到她这么厉害,让我差点阴沟里翻船,还是多亏姜经理出手。” 姜育恒心中暗笑——什么差点阴沟里翻船,阴沟里翻船的是躺在地上这女人才对,不过这个女人长得可真美……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姑娘,刚才自己猪油蒙了心了?为什么要帮萧红燕来着?哦,想起来了…… 姜育恒笑道:“你我是生意伙伴,萧总也算是我升官发财的衣食父母,我不帮你还帮谁呢?还望日后萧总多多抬举,鼎力支持哈。” 萧红燕点点头:“那是自然,姜经理这次帮我大忙,如有所请,红燕绝不推辞。” 姜育恒闻言心中畅快,哈哈大笑:“萧总客气,萧总客气啦,那么事情办完了,这个什么合欢傀儡……也可以还给我了吧?” 萧红燕眉头微蹙:“这你也听到了?” 姜育恒点头笑笑:“我在旁边老半天,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坦诚相告,希望萧总不要猜疑,反而损了你我合作的交情。” 萧红燕眉头舒展:“原来如此,那我也不瞒你,此女就是大名鼎鼎的虚玄子,虽然不知道她师承门派,但是厉害的朋友不少。姜经理既然帮我,咱们也算一条绳上的蚂蚱,千万守口如瓶,以免惹祸上身。” 姜育恒摸了摸下巴,走到赵雪盈旁边,蹲下来用手戳戳她的脸蛋:“真漂亮啊,不过既然说开了,不妨索性说透,这么难搞的人,萧总惹她做什么。” 萧红燕想了想,开口道:“既然姜经理动问,红燕自然不瞒朋友,只希望姜经理别再说与他人听就好。” 第七十章 两千年来最衰落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姜育恒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从系统里用一个积分买了一包瓜子出来,还跟萧红燕客气了一下。 萧红燕感觉自己脑子不太够用,这姜育恒怎么用储物法宝装瓜子呢?而且他这个样子看起来就好像不太正经的样子。 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抓了一把瓜子,边磕边说。 事实上赵雪盈所说不差,合欢宗到了这一代是真的没落到不行,不过这事情不是从现在开始的。 有汉一朝,道学昌盛,淮南王刘安聚门客著《鸿烈》,有神话相传其服食仙丹,乃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即为所谓外丹之术。史实与神话或相去甚远,却不碍民间跟从效仿,道术兴盛,如火如荼。 彼时多有方士女巫,修持媚道、祝咒、驻颜、房中等术,悦人心、采阴阳、求一个青春常在、修一个安神补脑。合欢宗起于毫末,整合道法,广传民间,后延至宫闱,彼时门徒不拘男女,堪称有教无类。 到了后汉外戚宦官轮番弄权,庙堂之上乌烟瘴气,乡野之间民不聊生,有心怀叵测的修士指合欢宗传媚道以乱天下,欲引仙门和俗世权贵将其剪除。 然而天下大势浩浩汤汤,一两股流言终究没能在那个乱世中形成气候。一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东汉王朝被太平道教派推入深渊,合欢宗反而在这乱世中保存了下来,却受先前谣言影响,招来弟子多为女修,久而久之落了个“牝鸡司晨”的形象。 有道是:“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又道是:“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 有道是:“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又道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明明是昏君误国,君王无道,文人骚客都语带讥讽,却在权力的注解下,推脱成所谓红颜祸水、英雄难过美人关。 俗世里,女子背负多少污名,修真界,合欢宗就背负了多少污名。两者因同遭迫害,关联也越发紧密起来 到了北宋,合欢宗中阴盛阳衰,如非天命机缘,等闲已不收男子入门。 随着程朱理学兴起,“存天理、灭人欲”的大旗兴起,又给了合欢宗重重一击,不论大儒们本意是什么,不论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合欢宗在修士的口中逐渐成了旁门左道,乃至邪魔外道。 人才逐渐凋零,拜入门中者不是懵懂无知,就是走投无路,已然青黄不接。 然而不论这两千年里经历了多少误解乃至冤屈,其门人始终以名门正派自居。当外族入侵时,泱泱大国面临亡族灭种的威胁时,合欢宗女修没有避战,投入了属于仙门的战场中,一如玄望子纵横万里剑斩妖邪,一如深山中伏魔力士奋不顾身。 那是一场涉及所有人的战争,不论普通人还是修士,无人能够置身事外。 兵对兵,将对将,仙妖对仙妖,一寸山河一寸血,直杀到河清海晏,万里平波。直杀到仙门覆灭,十殒其九。 幸存的仙门也几乎被打断了根,如今的合欢宗里竟然连一个化神期修士都找不出来,已经到了两千年来最衰落的时刻。 道统几乎断绝的情况下,没了长辈约束,年青一代行事难免嚣张乖戾有失分寸,三十六年前,萧红燕的师父说: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造化轮转,其用无穷,气机所示,大夏南北交界之地,必有一个天生与合欢道法契合的女婴将要诞生。 彼时三十岁的萧红燕刚刚在师父护持下筑基,却看到师父一门心思都投到了那即将降生的女婴身上,心中嫉妒,却也认同这是好事,跟随师父去寻找。 然而世事每每不尽人意,眼看到了C市,却不知谁人搅动天机,即将诞生的女婴气机缥缈不可查觉,生生错失。 萧红燕的师父悲从中来,脸上不动声色,却在半年后气不过,吐出一口老血来,直呼“天要亡我合欢宗”。萧红燕不忍师父难过,不计后果推动修持,勇猛精进,十年结金丹,再十二年,破金丹入元婴。 然而师父似乎是泄了心气,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却总在关注一个突然声名鹊起的新秀,新秀是一坤道,道号“虚玄子”,筑基修为,声名赫赫,面若桃李,冷若冰霜,引得无数修士趋之若鹜。 虚玄子二十四岁那年,以筑基之姿,对上一对其心怀不轨的金丹期邪修,虚玄子持剑扬言:“区区金丹,能奈剑修何?” 邪修被她一剑而灭,旬日后,虚玄子丹成。 于是外界有传言,说她是金丹初期斩了金丹中期。 也有传言,说她以筑基修为斩了金丹修士。 但所有人都传言,虚玄子已踏上“一剑破万法”的剑道至高之境,令无数剑修艳羡不已。 彼时,萧红燕的师父已经糊里糊涂,却念念不忘,说什么:“先天百窍,媚骨天成,是她……就是她……” 一直念叨到临终,也没说清楚她是谁,但萧红燕知道。 她知道师父不属意于自己,遂也无心争夺宗主之位,自号红燕散人,静心修持。 然而直到师父去世她才理解为什么师父不器重她,原来她真的资质有限。一片孝心所致,突飞猛进踏入元婴,固然可喜,然而这也是她的极限,这些年连她做宗主的师侄应月蓉都摸到了化神的门槛,她还在元婴中期徘徊,进两步、退三步。 师父一死,虚玄子便成了萧红燕的执念,一开始想的还是如何将其收揽入门,后来越发觉得对方高不可攀。于是处心积虑将其完好无损地拿下,以秘法磨灭其神魂,或是自己,或让那宗主师侄将其夺舍,则宗门复兴可期。 她与应月蓉交涉过此事,应月蓉不置可否,仿佛兴致缺缺,既不帮衬,也不阻止。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十足的渣男做派,唯独可惜是个女儿身。 萧红燕几乎把虚玄子查得底掉,唯独没查出她师承何门何派,其人成名近二十年,江湖上也没有其师承的相关传言,但如此天才的女修绝不可能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可见其师承讳莫如深,不宜深究。 按说如此,她也该知难而退,偏偏念兹在兹,鬼迷心窍。虚玄子闯荡多年,以弱胜强战例不计其数,其师门也从未插手,这给了萧红燕行动的勇气。 不过她还算有底线,虽然行为已不知不觉越过了正邪的界限,好歹是以正派自居,没有堕落到用赵雪盈的学生去威胁她的地步。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萧红燕挑挑拣拣,说得很有条理,说到激动处又会反复讲车轱辘话。 姜育恒嗑瓜子磕得飞起,吃得津津有味,等萧红燕大致讲完才问道:“萧总名下有三家会所两家酒吧,不知道这位……虚玄子女士产业如何啊?” 萧红燕不屑道:“她啊,在一所中学当老师。就是个修士里的‘书呆子’,天赋虽然高,除了修行一无是处。” 姜育恒笑笑不置可否。 过一会他又八卦道:“你说的夺舍是咋回事,脑科学支持这事嘛?” 萧红燕说:“夺舍之术由来已久,从没放在明面上说过,那些搞科研的人会如何解释……我不关心。说起来,你用来打她那把枪是什么,我从未见过。” 姜育恒笑道:“这个啊,泰瑟枪,这可是科技的力量。” 萧红燕看了又看,看不明白,啧啧称奇道:“能够打穿金丹期修士的护体真元?真不得了。你也是个异类,明明修为深不可测,却喜欢摆弄这些东西。” 姜育恒拍了一记马屁:“泰瑟枪哪能打穿修士真元啊,是萧总厉害,把这个什么虚玄子斗得油尽灯枯,我才能帮上小忙而已。”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第七十一章 好比浅水龙困在沙滩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似乎的确是入了秋,天亮得越来越晚。 周六,天有微雨。 在前往南山区的大巴上,尹楠和徐晴聊得很好。 徐晴年长尹楠两岁,她皮肤很白,眼袋却有些重,苗条的身段挽救了她,使她看起来不至于像个熊猫。 当得知尹楠也已经三十岁时,徐晴感觉羡慕极了,连连向尹楠讨教养颜的秘诀,浑然忘了自己作为医生被朋友用这个话题无端骚扰的时候有多烦恼。 尹楠不好说这是驻颜丹的效果,只好承诺过一阵送她一些面膜。 神逸在一边听着偷偷发笑,同为修士,马奕峰倒是把其中关节猜得八九不离十,悄默声向神逸抱拳以示感谢。 按说福利院算是神逸的家。但一路上却是尹楠滔滔不绝的讲着福利院的相关信息,细致入微。 从孩子们起床和高院长一起晨练,到李婶在厨房烧的大锅菜肉汤,孩子们如何爬树,又如何在教室里学习玩闹。大孩子如何带着小孩子玩,孩子们的懂事,老院长的悉心照料,等等这般,不一而足。 说到动情处,尹楠还会一边微笑一边抹眼角。徐晴听得认真,也觉心中百味杂陈。 原本是两个人的聊天,后来成了一个人的演讲,大巴上也越来越安静,乘客们竖起耳朵静默的听着,不知在想什么。 后来有人插嘴,是一个中年男人:“姑娘,你说那个福利院在哪呢,我家也在南山区,之前也没听说过。” 尹楠噎住,她记得那地方怎么去,却不知道如何指明地点,于是向神逸求助。 神逸正双手环抱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说:“就在南营山里,车一进南山区就下车,往回走几百米,顺小路上山,在那边的老教堂隔壁。” 这时才有个大婶恍然大悟:“哦,我一直以为老教堂旁边那是个学校呢,原来是福利院啊。” 神逸笑着“嗯”了一声,以示肯定,然后又闭上眼睛,默默养神。 原本上车的时候是尹楠和神逸坐一起,徐晴和马奕峰坐一起,结果两个女人比俩老爷们聊得热闹,于是索性换了座位。 尹楠和徐晴算是相见恨晚了。 神逸和马奕峰却好似无话可说,就在一边默默听着,睡着。 至于马奕峰的孩子,昨天下班就送去奶奶家了,料想这次可能照顾不过来,打算下回再带上。 下了车后,细雨初歇。 两个男士大包小包提着各种东西,女士们一人一个双肩包,尹楠引路在前。在门口尹楠就大声打招呼:“俞伯,我们来啦。” 俞伯还是老样子,坐在躺椅上抽烟吹风听戏,听到尹楠的声音时,抬起厚厚眼皮看了一眼。一边起身给开大门一边招呼:“女伢,又来啰。来来来,进来。” 见到又是阿姨又是姐姐又是老师又是妈妈的尹楠背包进来,这次来得人还比上次更多,孩子们跑着跳着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把几人堵在中间,远比上次包围初见的尹楠时来的热情。神逸从尹楠那里接过双肩包,说:“你先跟孩子们玩,我去跟老爷子打个招呼。马主任,走,让嫂子他们在这,咱俩先到仓库把东西放下。” 两个男人跟着俞伯的脚步挤出人群,身后咋咋呼呼的热闹让人心情放松。俩人都是修士,大包小包扛着看起来很是可怖的负重走在俞伯身后,也不觉得累,俞伯似乎并不在意,连步子也没放慢去迁就他俩,边走边念叨,让神逸一会赶紧去楼上和高院长问好。 马奕峰到了福利院里倒是仿佛开了眼界,很有兴致,问了一句直击灵魂的话:“所以这就是你家?” 神逸想了想,使劲点点头:“对,这就是我家。只不过人一长大,回家就少了。” 俞伯一边走一边哼着戏曲,仿佛对身后年轻人的聊天不甚在意:“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我好比南来雁失群飞散,我好比浅水龙困在沙滩。想当年沙滩会,一场血战……” 哼着哼着仓库到了,俞伯帮忙开了门,自己在门口抽着旱烟,等二人出来又哼着戏文锁门,让二人自去。 刚一走远,马奕峰又说:“这位俞大爷好自在啊,羡慕,我要是老了,也想搞这么个差事。” 神逸调笑道:“这里挺缺人的,你要是有心,现在就能跟俞伯轮班倒。” 马奕峰问:“工资多少钱?” 神逸回头望了一眼俞伯:“管吃管住,工资随缘。” 其实他也不知道,俞伯在这里能挣几个钱,还是说,俞伯也就是养养老,给福利院做做白工。 突然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念头:倘若是像俞伯这么个工作,哪怕没钱,他也乐意做下去,不但不说摸鱼,去给孩子们扫扫厕所也不在话下。 他不太理解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无私的想法,就听到马奕峰说:“听起来不错,可惜要养孩子,现在还不能躺平,等我老了再说。” 神逸愣了一会,哂笑道:“等你老了,哆啦A梦都生产出来了,还用你看大门?” 来到高院长的办公室外时,神逸听到屋里有人说话,声音有些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不禁有些意外。 这穷乡僻壤的福利院今天客人挺多啊,不过俞伯怎么没说这茬,有点奇怪。 他一边寻思一边敲门,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高院长吆喝了一声“请进”,推开门时,神逸看到高院长旁边正襟危坐的老头时,人傻了。 “师父?!”他揉了揉眼睛,好像不太确定的样子,这老神仙怎么会突然大驾光临。 办公室里的小老头用中指从鼻梁上把墨镜往下拨了拨,挑着眼皮盯着神逸看了一会,第一反应竟然是:“你谁?” “不是,师父!我呀!我!”神逸万没想到师父没认出自己来,一时竟不知道要如何介绍自己。 “哦!是你!虚黄子!”玄望子总算想起了自己最后收的这个徒弟,一口叫出道号来。 神逸颇为感动,这老头脑子一阵好一阵坏的有点突然,总算把自己想起来了,可喜可贺。 然后就听到“啪”一声脆响。 玄望子被高院长一巴掌抽在了后脑壳上:“什么虚幌子?你管我家孩子叫啥?” 玄望子揉着脑袋,赶紧解释:“不是,那是道号……” “啪——”“道号是吧?”“啪——”“认不出自己徒弟是吧?” 玄望子这下墨镜都被打掉了:“你知道的啊,虚字辈,天地玄黄——” “啪——”“天地玄黄是吧?” 玄望子急眼了:“老张,你给我点面子……” “啪——”“面子是吧?”“啪——”“老张是吧?” 玄望子已经捂着头开始窜了:“你别这样,我给你讲,你再打我还手了……” “啪——”“还手是吧?” 玄望子一个闪身,一边揉脑袋一边指着高院长:“欺人太甚!我一个渡劫期还能让你给欺负了?” “啪——”高院长凌空一甩手,玄望子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记,“渡劫期是吧?跟我拽是吧?” “别动手了,那你想怎么样,你说!”玄望子连眼泪都被抽出来了,输人输阵但语气上依旧保持着色厉内荏的强硬。 高院长抬手,玄望子缩头。 高院长大发慈悲把手放下,说:“把那个难听的道号给我家孩子改掉!” 玄望子争辩道:“那不行,我们门派有规矩的。每个辈分都四个字。” 高院长又给他脑袋来了一记:“那你给我说说看,生灭朔望后面是怎么接了个天地玄黄的,你怎么不接蒋沈韩杨呢?” 玄望子拱手作揖:“老张…不是,老高我求你了,你这让我一下改四个道号我改不了啊,我另外三个徒弟都已经扬名立万了。通融通融好不……” 马奕峰看傻眼了,问了一句:“你就在这长大的?” 神逸也是呆头呆脑的看着眼前一切,一脸完全无法理解的样子。 第七十二章 应该管你叫哥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高院长揉了揉自己的手,斥道:“脑壳这么硬,打得我手都疼了,你怎么这么能讨人厌。” 玄望子欲哭无泪:“你别这么欺负人行吗,哪有打人嫌别人脑袋硬的。” 高院长指了指神逸:“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你为啥欺负我家孩子?” 玄望子一脸无辜,急道:“我没有啊——” 高院长一瞪眼,又把手抬起来,玄望子赶紧缩头。 高院长说:“这孩子天资好得很,我本来想今年教他呢,让你这老小子给我截胡了……”说到这他无名火起又给了玄望子一记,“截我胡是吧?” 玄望子“嗷”的一声惨叫,这一下猝不及防,打得他很疼,他大怒道:“老小子你给我适可而止,谁截你胡,他都三十岁了,你屁都没给教,倒在这怪起我来了。” 高院长手叉着腰,想了想:“行吧,算你有道理。我是说你给他的道号太难听了,将来他出去闯荡,别人瞧不起他怎么办?” 玄望子不服气:“他是我玄望门下的,谁敢瞧不起他?名号越响亮人越菜你懂的吧……哎我不是说你,你把手放下。” 高院长放下手,顺了顺气:“行,算你有道理,但是你得给我家孩子一点补偿,真的太难听了。” 玄望子吃惊:“还要补偿?我连本派的应龙剑都给他了,还不算补偿?他师姐先天百窍,我才给了一把寒兔剑。” 高院长:“这还差不多……神逸,他说的是真的吗?” 神逸痴痴呆呆地问:“什么应龙剑?” 此话一出玄望子大惊失色,夺门便逃,神逸眼前一花,再回头时发现师父已经被高老爷子摁在地上了,距离门口还有一步之遥。 “他说没有!你糊弄我?” 玄望子大叫:“慢来!慢来!逆徒!你把话说清楚,老子给你的储物戒指里有没有一把剑?莫要害了师父。” 神逸恍然大悟,从储物戒指里取出那把看起来很粗糙的木剑:“您不会说的是这个吧?” 玄望子抓着高院长手腕,试图将其从自己脑袋上扯离:“松手,你看,我没骗你吧,如假包换的应龙剑。” 高院长这才把玄望子放开。 过了一会,几人在办公室里终于坐定。 马奕峰还没完全缓过来,处于木僵状态。 神逸满脑子一团乱,稀碎的三观半天整理不到一起去。 高院长给他俩面前一人摆了一杯茶,然后又拿了个精致的茶碗端在玄望子面前,笑道:“来,小刘,喝杯茶,顺顺气,我错怪你啦。给你赔个罪。” 被称为小刘的玄望子幽怨地白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茶碗喝了一口:“这次就算了,以后你动手之前得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神逸在这一刻理解了什么叫“委屈”,什么叫做“憋屈”。 想想以前自己被马奕峰恶心,被张炎隆抢功劳,还被张炎隆骂,那都算个屁。 但是这都是闲话,他现在需要给自己捋清楚,于是很严肃的开口道:“老爷子,师父,你俩是不是应该给我一点合理的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望子看看高老头,高老头瞅瞅玄望子,都是一脸“你来说”的样子,玄望子无奈,没法跟高老头讲道理,只能先开口道。 “咳咳…其实呢,也很简单,老高他吧,养小孩这事老早就开始干了,其实呢……我也是他捡的。后来他把我扔到天宫学道,自己跑没影了,等他回来时,倭国人都被打回去了。所以虽然他算我半个爹,但我主要还得算是天宫的人。所以就得考虑天宫传承的事情。” 神逸头顶有一个大大的问号和一个大大的感叹号,不过看过刚才高老头暴揍师父的画面后,这种小事情他已经不会太惊讶了。 于是他脱口道:“所以按辈分算我应该管你叫哥?” 玄望子一拍桌子:“胡闹,我是你师父。” 神逸:“啊,行行,师父你继续。” 玄望子说:“那天我在民政局门口看到你,哎呀可不得了,你知道嘛,你师姐虚玄子是先天百窍,你比她资质还高……” 神逸吃惊道:“你说啥,我比师姐还厉害,怎么可能?” 玄望子听神逸语气里透着亲切,问:“哎?意思你见过你师姐了?” 神逸:“见过啊,师姐对我可好了,哦对,我师姐夫死了好几年了,你都不知道,你多久没看她了?” 玄望子吃惊:“你说你师姐守寡了?” 神逸想了想师姐那乱糟糟的男女关系,平心而论道:“守寡的话……倒也不算……” 玄望子大怒:“昂?你小子对师姐做了什么?” 神逸:“别,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做!”他突然觉得师父和高院长在某些角度上有点相似,比如草率。 玄望子:“哦对,我傻了,你还是个处男呢,指定啥也没做。对,我收你就是因为你不但资质高,而且还是个三十岁的纯阳身,都能手搓火球了!桀桀桀桀!” 神逸:“师父你一个打过鬼子的人,少看点动漫,求你了。不是,我不要面子的?你怎么什么都胡说!” 玄望子大笑:“那你就说你会不会搓火球吧。” 神逸想了想,发现自己学天宫术法的时候好像真的先修出了火气,一时百口莫辩。 马奕峰已经在憋笑了,神特么三十岁的处男会转职成魔法师,网络梗竟然成真了。 神逸欲哭无泪:“行吧师父,但是你以后能不能别在别人面前说啊。” 玄望子哈哈大笑:“那你倒是抓点紧啊,不是我看到你那天都快领证了吗,怎么还这么丢人?” 神逸表示一言难尽,请师父继续。 于是师父就接着说:“所以呢,我考验考验你的心性,收了你九百九十九的拜师礼,传了你道法。也算是完成我们天宫道每代四个弟子的指标。” 神逸:“等会,慢点?每代四个弟子?您还有三个师兄弟?” 玄望子揉着后脑勺:“你刚才不是听到了吗,生灭朔望,我是老四,和你一样。” 虚黄子闻言一脸蛋疼,又问:“那三位师伯呢?他们的徒弟呢?” 玄望子说:“你三位师伯都当了烈士啦,而且天宫道每一代都是四弟子负责收徒,所以这个担子就放你身上了,你得重视起来,要是玩脱了,我们的道统可就绝了啊。” 神逸听着总觉得这老头自己就很不重视这件事,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自己有义务给天宫道收徒。 玄望子又说:“等你道行再起来点,就能看到戒指里还有一本字辈谱,你收徒弟的时候可以查,到你徒弟应该是清字辈,再往后是静字辈。” 神逸想了又想,对着各个辈分把自己的道号想了一遍。总觉得师父用千字文第一句给自己这一代起道号的行为是真的欠抽,高老头打他打得不冤枉。主要是这个黄字太难配了。 神逸想了想又问道:“说起来,我之前碰到一个修士,我说天宫道他好像不知道?本派是不是很没名气啊?” 玄望子一瞪眼,把墨镜都摘了,怒道:“胡说八道,我们天宫道何等了得,何妨小辈如此孤陋寡闻?你身为天宫弟子,竟然还学他们胡说?” 高院长清了清嗓子:“不怪孩子,这事怪你。” 玄望子费解。 高院长说:“你那三位师兄走得早,你自己又没个正形,我回来以后就发现了,修真圈子的人,只知道你玄望真人,不知道有天宫一派。” 玄望子一时语塞,狡辩道:“我这不是自己胡闹惯了,不想给师门丢人么……” 神逸心情复杂,感觉自己好像加入了很拉风的门派,但是看师父这不靠谱的样子,更像是上了贼船。 第七十三章 机缘就像个馅饼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那应龙剑是怎么回事,这把木剑叫应龙剑?”神逸说着取出木剑晃了晃。 玄望子眉头一皱,一只眼大一只眼小的瞪着神逸:“什么木剑,你见过什么木头这么结实的?这可是法器,也是飞剑,既是法器又是飞剑,还这么高的品质,并且没被人祭炼过!全天下你也找不出第二把!你小子不会没用过吧……” “我看是木头的,害怕弄坏,就没敢乱动。”神逸如实道。 玄望子一拍面门:“我的太上道祖啊,我怎么收了个傻子,你不会试试嘛?” 神逸小声嘀咕:“我这不是害怕把师父给的宝贝试坏了么……” 玄望子嫌弃得有些暴躁:“这是本门至宝,你只管用,坏不了,还有,赶紧把它祭炼成本命飞剑,你修为太低,免得被人给夺了。” 神逸啧了一声,表示行吧。 马奕峰总觉得这话好像在针对自己,不过想想人家那么牛逼的老前辈,自己跟一片废纸一样根本入不得对方法眼,好像也谈不上针对。继续坐在那,一边喝茶一边安安静静听戏。 神逸在师父那暂且没有什么想问的了,他转向高老头,看着这个说不上是像个慈父还是像个祖父的老人,心中很是复杂,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偏偏不知从何问起,甚至有一点怨怼,老爷子为什么把自己瞒了这么久。 高院长叹了一口气,主动开始说话:“神逸呀,我先跟你保证啊,我把你带回福利院这件事,没有任何阴谋隐秘,就像你知道的那样,你在游乐园里走丢了,我碰见你,就这么简单。” 神逸点头,表示相信。 “你的资质也确实很好,好得过了头,命格又是纯阳,如果小时候修炼,身体承受不了你的修炼速度,会引来天火焚身,所以我只能等,等你窍穴被后天浊气浸染慢慢闭合。本来是打算今年跟你商量,看你愿不愿意入道途的。”高院长说到这里狠狠剜了玄望子一眼。 玄望子不觉心虚,他这都不光是截胡抢徒弟那么简单,连老爷子都说要跟神逸商量,他倒好,跟神逸来硬的,还美其名曰神逸通过他考验。当初还吹牛逼说自己是没空挑了才勉为其难收的徒弟。 高老头又说:“上次你和尹丫头回来,我看出你已入天宫道,就知道是小刘这个家伙整的事情,他太不负责了,让你自己摸索,练得乱七八糟,所以我那天传你太极拳和太极剑的歌诀,帮你调理身体和内息,现在你应该已经有体会了吧。” 神逸点点头,那一天太极剑练完,他天宫剑法和御剑之术都突飞猛进。 “好,很好,那你就认认真真继续练下去。都是道修一脉,两者没有抵牾,你可以放心练。可惜了,叫这老小子捷足先登,我总不好去挖天宫的墙角,那成什么样子了。你就好好跟着你师父学,咱们爷俩没有师徒缘分,哎,真是可惜。”说到这高院长又盯了玄望子一眼。 神逸突然想到什么,一激动,忙问老爷子:“那尹楠呢,你能教她嘛?” 高老头捻须摇头道:“这可不行,尹家丫头虽然是个好孩子,她跟我学学拳法剑法锻炼身体还行,学学阴阳五行的术法也可以,你想让她跟我修道求长生却不成,我的道法传给她,那恐怕她会长出胡子来。” 神逸并不气馁,又看向了师父,话没开口,意思已经到了,有师姐珠玉在前,你老人家总不能说收不得女弟子吧? 玄望子连连摆手:“不成不成,天宫道一代只收四个徒弟,我不能坏了祖宗规矩。你要非这么干,将来你自己收她做徒弟。” 神逸咳嗽一声:“她是我女朋友,你要我收她?” 玄望子开始嘀咕:“现在电视上演的,师徒道侣好像也不少……哎,不成不成,不能坏了天宫道的门楣。” 神逸觉得这很扯淡,说:“那你把我逐出师门,我跟老爷子学,你收她。” 玄望子一拍桌子:“不成!大逆不道!竖子,口无遮拦!怎么说话呢!” 高院长也撇嘴憋笑,向神逸摇头表示这样不行。 神逸懊丧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修道这么多破规矩?” 玄望子气哼哼,还沉浸在刚才神逸的逆天发言里生闷气。 倒是高院长安抚道:“没事,没事,我既然让你重阳节回来,就是有目的的。” 然后他又看了看马奕峰:“嗯,金刚派,伏魔心经,小友,你倒是来得很巧,福缘深厚啊。” 玄望子紧张道:“老高你想干啥?你一开始不是这么说的。” 高院长抬手作势要削人,一瞪眼:“少推三阻四的,挖我墙角的账不跟你算,你也别藏着掖着。把你天宫道的穿界符多拿一张出来用用,现在天宫道你最大,别跟我说你做不了主。老道可没那么好气。” 玄望子手舞足蹈地比画着:“不是,我有四个徒弟呢……你!哎,行行行,就多送一个人进去,怕了你了。” 马奕峰险些被砸到脸上的机缘个砸晕过去,虽然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虽然他一直觉得这个场子跟他无关,他就是个旁听看戏的,甚至他还反思了一会自己为啥会坐在这里,好像是出于礼貌要跟这家福利院的高院长打个招呼来着? 总归,那个看起来很残暴、很能打的银发老头好像就是这个院长。 这个能打的院长好像在逼迫渡劫期的大能给自己分一份机缘。 虽然那个所谓的渡劫期大能一直在挨打,看起来一点都不厉害的样子,但总不可能两个老头子加上个神逸合起伙来演他一个人吧,而且还演那么卖力,那个墨镜老头被打得多惨啊,一点都不像演的。 所以,综上所述,有一份超级机缘就像个馅饼一样贯到自己脸上了。 神逸也不太理解俩老头在说啥,但他知道这俩人都不会害他,于是主动求解释。 玄望子想了想说:“用你们年轻人熟悉的话说,就是让你俩组队去打个副本。” 神逸感觉人傻了:“副本?地球上还有这种东西?这也太儿戏了吧?” 玄望子说:“大惊小怪,少林寺的木人巷不也是副本么?” 神逸这才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了,师父说的“副本”是指固定的、有主题的冒险区域,而不是同时复制出许多份,给无数人一起刷的那种“副本”。 高院长觉得让玄望子把事情交代清楚能把人急死,代为介绍道:“明日丑时,哦,就是凌晨一点开始,会有一个灵气充裕的秘境短暂开启,是历代仙门为了培养门人打造的,其中危险不大,机缘却很丰富。届时玄望子会用穿界符送你俩前往,你俩要好好把握。神逸,你想给尹家丫头求一份传承,也可以在此秘境中碰碰运气。” 神逸惊喜道:“这么牛逼?那这个副本打一遍要多久?能多刷几遍不?” 高院长陷入了沉默,突然觉得这个对话还是交给玄望子比较合适。 玄望子果然主动接口:“嘿,还多刷几遍,你小子想得美。我告诉你,这个副本三年开启一次,要用穿界符才能进入,不是为师抠门,穿界符这东西材料紧俏,本派三年才能弄到一张,算是便宜你这朋友了。至于打一次要多久嘛……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神逸不解道:“什么意思?传说中的时光流速不同?” 玄望子摆手道:“不是流速不同的事情,是两边的时间各算各的,你们过去一趟至少好几天才能回来,但是无论你们待多久,一去一回在这里看都是一个时辰。” 第七十四章 直通往地狱里去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还想问问“副本”里的具体情况,但得到的答案一个比一个秀。 玄望子师父说:“问这么细干啥,自己探索才能有收获呀,你还想让为师帮你卡BUG不成?” 高老头说:“那种小打小闹的地方,我没去过。” 神逸又问:“那我应该做什么准备呢?” 玄望子脸一黑:“赶紧把应龙剑炼成本命飞剑!现在!立刻!马上!” 高老头说:“我让你李婶给你们做点吃的带上。” 神逸问:“今天晚上?” 玄望子纠正:“明天凌晨。” 高老头说:“好好和尹家丫头聚一下,万一回不来了呢。不用太在意啊,我是说万一。” 马奕峰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觉得高院长有一种把事情越描越黑的能力。 一行人来到外面时,玄望子没有跟出来,躲在高院长办公室里睡大觉,尹楠和徐晴已经跟孩子们打成一片了。 两个女士就像孩子王一样,一人带着一堆小孩,互相对峙,不知道在搞什么比赛,看得神逸和马奕峰惊诧万分,神逸惊诧是因为他在印象里从没见过尹楠跟人battle的样子,马奕峰是惊诧于她老婆什么时候对自己孩子以外的娃娃这么有耐心了。 直到他们玩完一局,神逸也没看明白规则是个什么。 高院长招呼一声,大家纷纷跑过来听老院长要说什么,尹楠拉着徐晴过来向院长问好,高院长笑眯眯的,脸上一团和气:“尹家丫头,你又来啦。这位是徐晴大夫是嘛,感谢你愿意来我们福利院看看孩子们,我代表孩子们谢谢您的爱心。” “您太客气了。”徐晴整理了一下头发,不失礼节地问候。她比较遗憾的是不在医院里,没有仪器设备,很多细致的检查都做不了。她是外科医师,不过在学校的时候和实习那会各方面都有点涉猎,大概做一些简单的常见病排查还是可以的。 可惜她也只是个医师,没有多大的权力,想要做更多的服务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午饭结束,徐晴稍作休息,把宿舍一间一间查过去,看孩子们视力、色盲、听力、嗅觉、身高、心率、血压、骨骼发育等等是否正常。 检查用的工具都是从家里带来的,四个大人有三个都在帮忙打下手拿东西,高院长也从头陪同到尾。 没有仪器无法测骨密度,主要是检查一下发育是否有变形,方法也透着某种土办法式的智慧。 徐晴让尹楠在比较远的地方坐好,撑着手机准备拍照,自己给孩子们的各个关节上贴了贴纸,指导孩子们做出各种动作,拍成照片,事后通过检查照片上贴纸的距离形状关系,结合孩子的年龄,来估摸骨骼形状是否正常。 看着妻子忙碌又指挥若定的样子,看着她的专业和耐心,马奕峰心生自豪,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检查结果让徐晴很意外,她本以为这里的孩子生活条件不好,身体健康状况堪忧,却没想到高院长把他们照顾得很好,只有三四个孩子是先天的色盲这一点没办法以外,均没有什么明显的问题。 马奕峰和神逸倒是觉得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的,毕竟这家福利院背后坐着一尊货真价实的老神仙。 即便有些孩子有什么先天不足,估计也被老神仙用什么手段调理得差不多了。 反而是这样一家福利院怎么会穷成这个样子让马奕峰感到费解。 真有把渡劫期大能摁在地上欺负的神通,那不是随便搞点啥也能捞来很多钱嘛? 就算神逸那个师父没有渡劫期,既然是神逸和仙子的师父,金丹以上的修为总是有的吧?能把他摁着打至少也是化神大佬了吧? 马奕峰觉得自己小小的脑瓜要不够转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索性不想,参考高院长对神逸的建议,他把今天余下的时间尽可能都放在了妻子的身边。 留在福利院过夜的事情倒没让马奕峰废什么口舌,心软的徐晴也顺顺利利着了这群孩子的道,答应今天不走。 这次人多,不能在宿舍楼里凑合,俞伯在教学楼里给客人们收拾了睡觉的地方。 凌晨时分,马奕峰惴惴不安地期待着机缘到来。徐晴跟孩子们嬉闹了一天,晚上十点半左右就睡得很熟了,他借着月光,一遍又一遍看着妻子的睡颜,越看越觉得甜蜜。 “噗咝噗咝——”门口传来神逸招呼人的声音,马奕峰翻身下床,迅速穿好衣服出来,又向房间里看了一眼,才小心翼翼关好门。 他对神逸笑道:“你这叫人的暗号让我一瞬间梦回中学啊。” 神逸挠挠头:“那你有新版本的暗号?” 马奕峰想了想:“没有。” 神逸:“那不就对了,走了,两人本开组,走走走。” 两人轻手轻脚下了楼,玄望子和高院长已经等在了那里。 神逸有点兴奋,跟师父打招呼:“师父,我们来了,我们走吧~” 玄望子肉疼地看了一眼马奕峰:“哎,马小子,便宜你了。” 然后神逸和马奕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过了几秒钟发现自己已经换了地方。神逸吃惊道:“这就到了?” “屁,你好好看看再说话。”玄望子对这个弟子的智商感到忧虑。 神逸四下打望一眼:“哎?这不是隔壁老教堂么?” 高院长点头:“走吧,去里面。” 他大步当先,扣了三下教堂的门,就站在一旁耐心等着。 教堂门打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老脸,是教堂的神父卢建国。神逸小时候叫他卢伯伯,每次他都说要叫卢神父。 卢建国画了个十字,一开口却是:“紫霄先生,原来是您,我原以为您今晚是不会到访的。啊——玄望真人也来了,欢迎之至,各位请进。” 神逸有一种被开幕雷击的感觉。什么紫霄先生?高老头还有这名字?他到底叫啥?高玄化?高紫霄?之前师父喊他老张,难道是叫张紫霄?这名字也太招摇了吧…… 高玄化对着卢建国随便还了个礼,信步走进教堂:“神逸今年刚好三十,又能赶上今夜秘境开启,所以我让他来碰碰机缘,穿界阵可还安好?” 卢建国回应道:“安好,当然安好,玄望真人也来了,所以是要去天宫道的秘境吗?” 玄望子仍然在肉疼,不大高兴地“嗯”了一声,过了两秒还是不吐不快,抱怨道:“老卢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反正是小老儿我出穿界符,又不要你操心。”他特意强调了“我出”两个字,看向高院长,眼神无比幽怨,希望这老头能收回成命,然而高院长眼正心正,看都不看他一眼。 四人跟着卢神父的脚步来到教堂侧面经室,卢神父转了一下墙边的烛台,地板下传来厚重的机扩声,然后现出向下的楼梯。 卢神父将蜡烛取下,吹了一口气,那根挂着蜡泪的粗大白色蜡烛就自行燃烧起来,他又施礼让了一让,才当先引路走下楼梯。 楼梯狭窄冗长,仿佛要直通往地狱里去。不光是马奕峰,连神逸都觉得阴森可怖,也就是有两位长辈带着,他们才安心跟了下去。 在地底的密室里,二人终于见到了所谓的传界阵,神逸觉得那像是一张巨大的灵符,但是却复杂无比,是他完全看不懂的。 马奕峰和神逸一起站在了传送阵中间,卢神父在一边拿着蜡烛边转圈边施法,脚下符阵便逐一亮起了光,听不清卢神父在念念有词什么,直到他用一声拉长了音的“阿门”收尾,符阵才完全亮起来。 玄望子终于不再寄望什么不切实际的事情,抽出两张符纸,弹向空中,马奕峰和神逸都不由自主抬头去看符纸,然后眼前白光一闪失去了视野。 高院长目送两个小辈化为白光投入符纸,符纸在符阵上飘飘荡荡,露出微笑。 机缘终于来了。 但是马奕峰想骂娘。 视野恢复之前他就觉得自己在下坠,然后,他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长长的甬道里无止尽的坠落。 第七十五章 孙猴子被老君丢进八卦炉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第一次掉进无底洞,吓死老子了,感觉真刺激。还有,神逸那货呢?说好的组队刷本呢?”这是马奕峰稳住身形之后的感想。 发现自己正在坠落后,他第一反应是掏出攀岩用的金刚刺,然而周围只有明灭流光勾连而成的符文,那似乎是墙壁,又似乎什么也不是,一刺出去,完全虚不受力。 于是他又甩出一张旋风符一张神行符,想要踏风而上,然而灵符一闪即灭,如同纸屑,轻轻飘飘,很快越过他的眼前,继而越过他头顶。 马奕峰乱了手脚,垂死挣扎之际,真气肆意外放,如同落水的汤姆一样胡乱扒拉,反倒抓住什么,这一看才发现手脚上都正扒着形似岩块的真气团,那些真气团浮空静置,使他不再下落,刚刚丢出的灵符此刻也飘飘悠悠的落下来,刚好落在他头顶。 一旦安全下来,马奕峰也就有了观察周围的能力,这一看非同小可,顿时心神为之所夺。 起初他以为自己是在一条甬道里,后来以为四下墙壁都是符文幻化,如今细看,才发现自己凌空悬浮在一片玄妙的空间里,扭曲明灭的金色符文勾连游走,或向上或向下,排列成一望无垠的线阵,两两平行永不交汇。 他所身处的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点位。 马奕峰四下瞭望,没有看到神逸的身影,心中疑虑。 随后又把手上的真气团抓到眼前观察,那是一团苍白的光晕,从腕上窍穴氤氲而出,凝成一片仿佛烟云笼罩的石屑,在手边变幻流转。 这体验太过新奇,以往在游戏影视里看看的机会或许还有,亲身体察则是前所未有的,就连从前修炼入定,也从未有过如此奇怪又真实的感觉。 马奕峰甩手震出一道真气,竭力外放,在这玄妙的空间里,真气果然凝成长长一线,一寸寸一分分都如烟云遮罩,有石屑流转,仿似一根被钉在虚空里的长棍,用以攀附借力,毫不动摇。 确定了真气的形态,也确定了此处的空间的确是真的开阔,而非虚幻投影后,马奕峰又从脚底放出真气,顿时脚下被稳稳拖住,如履平地。 他踩着真气向旁边举步,步步稳妥,比神行符踏风还稳固数分。 “哇哦——腾云驾雾!”马奕峰兴奋地叫了一声出来。 然后他又四处奔跑,自由自在,无比惬意。 撒了一阵欢之后,马奕峰的畅快心情也宣泄不少,冷静下来不由又忧心忡忡,这地方无边无垠,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看似自由,实则身处困局。 真气有时穷尽,一旦耗竭无以为继,又不知会落到哪里去。 “神逸!!能听到嘛?”马奕峰抱着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的期望大声呼喊。 果然没有任何回应。 他思索着脱困之法,想到既然此处能把真气化形,便试着从双手放出真气幻化成翅膀。 一开始不太顺利,奇形怪状,他努力控制真气,一边猜想,一边实践,一边观察,不多时还真叫他凝出一双翅膀来。 马奕峰扇动双翼,向上飞去,原以为未必能够成功,然而体感却告诉他,他的确在往上飞,可是飞了一阵之后,马奕峰感到绝望——这个困局似乎当真无边无际,任他如何努力,也不能脱出。 眼见真气化翼消耗太大,他赶紧放弃,重新以双脚放出真气,塑造成一朵云踩在上面。 为了不让自己太早game over,马奕峰干脆在云上打坐调息,万一恢复真气和释放真气的速度能够平衡,至少也可以把这个局拖下去。 这个想法竟然当真可行。他突然想起高院长之前说过,此秘境灵气充裕,当真是修炼的好地方。 他想起两位前辈说过,秘境之中危险不大,由此放下心来,抓住机会把握机缘才是正事。 一念及此,豁然开朗。马奕峰盘膝坐定收摄心神,依照伏魔心经正法搬运真气,原地修炼,自从得其正法以来,马奕峰每日都依法修炼,每次练完都感觉到自己驳杂不纯的真气被梳理转化了小小一部分,如今在此空间中修炼,事半功倍,真气转化的速度快得令人惊心动魄。 更加惊心动魄的是,他发现自己轻易就进入了修炼时难得一见的那种入定状态,然而这次有所不同,原本应该是物我两忘的时刻,如今却被死死锚定在肉身里,更别说什么神驰物外,随性遨游了。 半日时间匆匆而过,马奕峰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下托举自己的真气,竟然已经不再是云遮雾罩的形态,而是光滑如镜,似是固体,又如液体流动,玄妙又古怪。 仔细感知,体内真气充盈,座下坚实稳固,他心知自己已经将伏魔心经完全由辅法转为正法,暗暗雀跃不已。 隐患已消,马奕峰心情一松,仔细感受自己在这空间里的处境,这才惊觉思绪自由奔腾,不受约束羁绊,自己要想些什么,竟不能由自己控制。 放在平时,这必然使他惊慌不已,担心走火入魔,然而此刻思绪不能自控,他反而觉得平平无奇,无须在意。 一个念头浮上心田,既然伏魔心经分正法辅法,那正辅之间有何区别呢?他立刻放下正法不用,运转辅法,由于这次全身真气都已转化为正法所炼的精纯内息,运转辅法的感觉与以往修炼大相径庭,毫无生疏滞涩可言,不再跌跌撞撞。 一份明悟撞入脑海,正法由内而外,辅法由表及里,伏魔真气,以正法修伏魔真气,修道深处,神通自成,以辅法修伏魔外功,修得熟练,真气自生。 当初他以各种歪门邪道试探家传宝玉,试出的心法残破不全,正辅拼合,辅法为主,正法只在字里行间竟让他炼出乱七八糟的真气来,没有把自己玩坏,也不知道是天意使然还是祖上积德。 随着明悟,马奕峰睁开双眼,眼前异象理所当然,他不惊不扰,淡淡观察,那是七八个自己的金色虚影,或赤手空拳,或持长棍,或持戒刀,或持鞭锏,或持重锤,或拳或脚,围绕着他如走马灯般轮转,各自打着招式,马奕峰随之起身,一扬手,掌中多一把金灿灿的戒刀虚影,随之舞了起来。 神逸的处境和马奕峰截然不同又相差不远——他也在困局中。 不过他的局没有那么美好,至少地方没那么大。 他被拘禁于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平米的圆形空间里,四壁都是石墙,其上有六幅浮雕没有门户,头顶也是暗沉沉的穹顶,十分压抑,脚下是一幅太极图。如同光幕旋转不息。 而最不美好的地方在于,太极图的阳面灼热如火,阴面寒冷如冰,踩在其上,又觉得冷热气息不是来自外界,而是发自体内,灼灼逼人,冰寒刺骨。 如此的太极图,只要踩在上面已经够要命了,它还不停地转。 这让神逸想起了很多奇怪的故事,比如跳舞跳到死的红舞鞋,比如双子座的圣斗士有精神分裂症,比如杰瑞站在勺子里被汤姆用蜡烛烤,比如佛陀在菩提树下悟道被魔王妨碍,比如孙猴子被老君丢进八卦炉。 每个故事都很有意思,不过现在任何一个故事对神逸来说都是一种扰人思绪的折磨和嘲讽。 而他就像是穿上了红舞鞋,只能在太极图上左脚跳、右脚跳、两脚一起跳、狂跳乱跳。 他不是没想过通过御剑暂离太极图的折磨,然而不论是没有剑种的龙泉剑,还是种下剑种的应龙剑,眼下都死气沉沉耍着赖,唤一声,哎一声,岿然不动,像极了上班摸鱼的自己。 “摸鱼佬害人啊!”神逸在心里默默地抱怨着,但对于工作态度毫无悔改之意。 第七十六章 一脚阴一脚阳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是夜,教堂,地下密室里四壁通明,不是烛光,是阵图上的白光将室内照亮,符纸在穿界阵上翻飞舞动,如被囚禁的蝴蝶。 卢建国神父看看高院长,又看看玄望子,两人都静立不动,他也不好意思先行退去。 “二位,他们两个钟点之后才会回来,不如先去用些茶点再来等待?”卢神父小心翼翼提出一个自认非常合理的建议。 “不必了,神逸这孩子第一次入秘境,我们还是在这看着安心。”高院长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那两张符纸。 “嗐,老高,你神通再高妙,还能一眼怼进道外化境里去不成,有什么好看的,而且他俩去的是修域,又不是征域蛮域什么的,你担心个锤子。该干啥干啥去。”玄望子目不转睛,口无遮拦地点评高院长。 高院长瞅了玄望子一眼,觉得好笑:“你不担心,那你又在干什么?” 玄望子眉头一皱,回过味来,当场涨红了脸,用中指撑了一下墨镜,争辩道:“不要胡说,我是心疼我派的穿界符!这穿界符…这穿界符在此间无有材料可用,连你都赔不起!也不知道两个小子能拿出什么收获来,心疼死老子了。你也是真舍得造,虚黄子才筑基期,你就把他往道外化境里送。老子当年元婴才进去一回。还是为了活命去了一趟药域。哎…哎……” 高院长不答话,笑呵呵看着他。 “哎——我的宝贝徒弟哟,别在修域这个小水沟里翻了船了。”玄望子最终还是憋不住担心,惆怅道。 高院长哈哈大笑:“你不是说你不担心吗?” 玄望子恼了:“谁让你赶鸭子上架,这俩娃才筑基!这能怪我嘛!虚玄子时你就是这样,虚黄子时你又这样!你以为资质好的苗子好找吗?” 高院长捋着胡须,满怀期待的看着符纸:“不在逆水里行舟,整日小打小闹,能有什么出息。” 玄望子骂道:“得亏让我撞上了,真让拜在你门下,还不知道被你这老头造成什么样子。” 道外化境,神逸被困在那磨人的“老君炉”里乱跳,不知外间时节。 太极图无情转动,看在神逸眼里,像个狰狞可怖的满功率电风扇,他想着自己也没赌咒过什么没节操的誓言来着,怎么就落到了这步田地。 然而不论他怎么想,太极图并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穷不能变,变不能通,那就只能“狭路相逢勇者胜”,神逸只能一边乱跳一边放出真气抵抗。 真气甫一放出,就被卷入太极图中旋转,仿佛一个涡轮机,将捕获的真气圈转加速,再甩出来时把他整个人都一并弹飞撞在穹顶上,神逸想起高老头教太极拳时念的歌诀拳经,什么“四两拨千运化良”,他一时觉得委屈,这鬼地方确实是在跟他打太极拳,直打得他口吐鲜血五内翻腾。 什么四两拨千斤,现在摆明了是以千斤拨他四两,想想就让人绝望。 此地既然成太极形,不用想也知道正确的密码肯定是“太极”,如果没有密码那这里便是绝地,无论如何,神逸也不相信高老头和师父会手把手把他送到绝地里来。 他从穹顶上落下,又不得不跟那寒热太极图继续跳着周旋。身体被迫乱跳,他静不下心来,只能逼着自己背诵歌诀。 “拿住丹田练内功,哼哈二气妙无穷,动分静合屈伸就,缓应急随理贯通。” 过嘴不过脑,入耳不入心,他硬着头皮继续背诵。 “忽隐忽现进则长,一羽不加至道藏,手快手慢皆非似,四两拨千运化良。” 仍旧毫无收获,寒热二气摧折脏腑,脚下疲态渐生,动作越发机械,思绪逐渐放空,慢慢的,慢慢的,他听不出自己在背诵什么了,却有两个词越发清晰,“动分静合”“缓应急随”,除此而外再无他物。 他瞥了一眼脚下旋转的太极图,用了一点时间来思考,这玩意算缓还是算急,一边思考一边跳躲——丹田之中阴阳真气种子震荡跳动,自然而然抽出一缕纯阴真气灌注脚掌,跟随转动的节奏踏在太极图的阴鱼阳眼上。 纯阴真气与阳眼吸附一处,带着神逸的身体快速转动,灼热气息却被纯阴真气一冲,没有立刻涌起。 转了半圈,那一缕纯阴真气耗尽,神逸被甩飞起来,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获得了短短的喘息之机,又毫不犹豫调出纯阳真气,去踏阳鱼阴眼、果然这次冰寒之气有也没能从体内涌起,他心中定了定。 左脚右脚一脚阴一脚阳踏着鱼眼转圈,太极图越转越快,神逸丹田的阴阳真气种子也越转越快,还来不及松口气,又落入走火入魔的边缘。 眼见不能如此下去他顺势让自己被甩向周围墙壁,借着冲力在墙壁上周转奔行,想要在落回太极图前平复真气运行的速度。 离了神逸的踩踏,太极图转速恢复如常,他见此情景,本能的与上一次反其道而行,迎着阳鱼阴眼,以纯阴真气踩踏,一时整条腿冰寒刺骨,太极图转速却慢了分毫,再以纯阳真气迎着阳眼踢去,一条腿灼热如焦,太极图转速又明显慢下一截。 以冰腿再踏阳眼,以热腿再踏阴眼,加速太极图运转,缓释痛苦。 然后步伐再变,阴阳、阳阳、阳阴、阴阴。 神逸渐入佳境,开始游刃有余,恍然大悟,这竟是一套能急能缓的四象步法。再用上动分静合的明悟,欲动则踏阴阳鱼眼,欲静则踏在阴阳鱼交界两侧,步法有多几分变幻灵动,操控脚下太极图也越发如臂使指。 丹田之内,真气种子跃跃而动,渐渐与脚下太极图共鸣,释放阴阳真气沁润肉身,寒热之苦至此全消。 内患消解,神逸心情畅快,脚下却没有停步,他起心意一唤,应龙剑不再偷懒,离开储物戒指来到他手中。 神逸随手舞剑,不求章法,只求与四象步法相合,身体舒展如意。心中快意更盛,只觉痛快淋漓。 此时周围墙壁上浮雕亮起一块,神逸以余光扫视,这才辨认出那块浮雕描绘的是天宫六法中的剑道。浮雕泛起黄光,神逸随之以纯阳真气舞剑,浮雕泛起蓝光,神逸便以纯阴真气舞剑,合脚下四象步法演成八卦—— 乾,天行势;坎,冲波势;艮,艮山势;震,震雷势;巽,扶风势;离,焚心势;坤,地极势;兑,蒸霞势。 分明便是之前只悟出一招半式的天宫剑法,如今使来,顿觉之前所用的震雷势有形无实,如今配上阴阳气、四象步,一剑之威绝不可同日而语。 随着天宫剑法舞动圆融,神逸所在空间扩大数倍,太极图外围了一圈八卦图形,四周墙壁也远了一节,神逸见状兴奋无比,一招天极势踏上乾位,胸中不自觉又生出种种气象,手下也生出种种变化。 曰:潜龙勿用; 曰:见龙在田; 曰:终日乾乾; 曰:或跃在渊; 曰:飞龙在天; 曰:亢龙有悔。 到了这个份上,神逸再不犹豫,在每一个卦位上都把八招剑势舞过一遍,室内空间又大一圈,八卦之外显出六十四卦卦图。 神逸哈哈大笑,一份明悟堵在胸口不吐不快,于是脱口而出,慷慨作歌道: “混沌无极生阴阳,一羽不加是道藏。阳极阴生曰少阴,阴尽阳至称少阳。四象八卦无穷已,万象归真日月长。生灭轮转如朔望,天地衍化成玄黄。” 他诵了一遍又一遍,越诵越是畅快,生灭轮转如朔望,天地衍化成玄黄,这是他自己的明悟,是他独一无二的道法,他无比自豪,同时对师门尊长生出无限敬重。 道法既成,困住他的方寸之地不再重要,四壁穹顶如玻璃片片破碎,太极图、八卦图、六十四卦图如水纹隐没,神逸脱困而出,心中豪迈,又怅然若失。 第七十七章 根本没猜到项上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站在一座古建筑旁边,心神摇撼,为眼前景象所夺。紫色的天穹上没有日月,漫天星斗近得逼人,天穹远处有一个深邃的漩涡吞没星光,令人望之生畏,与之对称的方向,一个反向的漩涡喷吐万丈光芒,如仙人巨剑横亘于空。 神逸发觉自己落足之处是一块巨大的飞岩,身后建筑形制古老,不好分辨,只是翘角飞檐上的瑞兽装饰让人看了心生亲切感。门厅前一块匾额,其上字形难以辨认,只能看出居中是一个“心”字。 “这是落心渊,是你们来此的第一站。”一个声音传来,神逸闻声转身,看到一块破碎的飞岩正依着某种轨迹缓缓运转,飞岩上有一张躺椅,和俞伯那张大同小异,躺椅上有个懒洋洋的胖子,一身肥肉鼓鼓囊囊,几乎要撑破他身上的长衫。 这胖子留着三缕很不体面的胡须,让神逸想起了课本上《白毛女》那篇里的反派,黄世仁的狗腿子穆仁智,彼时班里有个爱画画的同学给穆仁智画过像,就长着这样的胡须。 神逸也看不出这人年岁,不知用什么礼节合适。不过既然伸手不打笑脸人,礼数当然是做足了好,他学着古人样抱拳拱手,问道:“晚辈奉师命来此历练,不知前辈如何称呼?晚辈在此人生地不熟,还请不吝赐教。” 胖子挣扎着坐起来,扶着双腿站起身,浑身肥肉乱颤,他拍打双手,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呼哧呼哧喘着气,眉开眼笑道:“你叫我前辈?那你是清字辈的师侄咯?总不能是静字辈吧。” 神逸一脸茫然,什么清字静字的…… 胖子见他竟然没听懂,顿时疑心大作,倏得消失,再一闪已经到了神逸面前。厉声道:“你不知道,你不是天宫道的人?那你是什么人!” 神逸突然想起师父之前扯得某句闲淡,小脑瓜光速运转,恍然大悟,大叫一声:“师兄不要动手,我是虚黄子!” 算他反应够快,那肥硕的肉掌已经快拍到脸上了,胖子蹙眉道:“你是虚黄子?哎……讨厌,怎么是个师弟,行吧。我是你大师兄虚天子,我叫巴图尔买买提,你叫什么?” 神逸心中卧了个大槽,他想象过无数次自己的两位师兄是什么样的飘逸人物,有着如何拉风狂拽酷炫的名字,类似高院长的名字什么玄化啊,紫霄啊之类的。 特别是这个大师兄虚天子,敢叫“天子”这么大逆不道的道号的,能是一般人嘛?何况他最有嫌疑啃了师父的老,就算叫个什么“上清破云真君”他也丝毫不会觉得意外。特别是见过师姐之后,他觉得自己尽可以大胆猜。 万万没想到,大师兄是个维族同胞,让他根本没猜到项上,如今大师兄报上名来,他果真从师兄口音里听出一股夜市中淡淡的孜然味。再打量打量大师兄身上毫无维族特色的长衫。 他想起了师父的墨镜,想起了师姐的包臀小短裙。 对喽~这才是咱们天宫道的画风嘛。就特么没有一个正经人,不用说,虚地子师兄肯定也是个画风古怪的家伙,要不然都对不住师父那个怪老头的癖好。 想到这里他开始反思自己身上到底哪里怪了,居然被这个怪老头看上眼,俨然忘了自己和师父初见那天是拉着第一次相亲的尹楠直奔民政局,活该被怪老头盯上。 “我叫神逸。神仙的神,飘逸的逸。” 虚天子上下打量自己的师弟,因为一直是上下打量,看起来就像在频频点头,然后他说了一句:“哦,这名字还挺稀罕的,我喜欢。师父他老人家近来可好?” 又一个叫“师父他老人家”的,师姐是这样,师兄也是这样,神逸不能理解玄望子到底是怎么折服自己这群一看就桀骜不驯的师哥师姐的。 “好,很好,老人家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硬朗得很,今天送我们过来之前还被人摁在地上打呢,打完照样活蹦乱跳的。”神逸实话实说。 虚天子大吃一惊:“我不信,师父是渡劫期大能,我不相信地球上有人能揍他。” 神逸摊摊手:“不信算了。师父被打的吧……除了我,还委屈巴拉多送了一个人进来,是我同事,师兄有见过他嘛?” 虚天子指了指神逸背后,说:“哦,他还在落心渊里,估计不管的话,快死了吧。” “啊?卧槽?”神逸转身就要冲进落心渊里去救人,被大师兄一把拉住。 师兄表示:“你刚从落心渊里出来,那里面一人一境,你觉得你能插得了手救他吗?耐心等待看他缘法。” 神逸甩开师兄道:“马奕峰是我同事,也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好修士,救得了他我要救,救不了他,我也要试试。” 说着回身冲进了落心渊里去。 “这师弟,真是胡闹,哎,师父要是再收个师妹多好。不比这小皮猴子讨人喜欢……”虚天子无奈道。 说罢他起神通向落心渊一指,一团紫光将整个建筑笼罩。体内依次步出三个人,每步出一个,虚天子便瘦下来几分,最后变成了一个体格匀停,浓眉大眼的年轻男子,连三缕胡须也显出几分仙风道骨来。 三个虚天子分别去向大殿两侧和大殿后方,各自伸出一指,射出白、金、青三道法力,向落心渊发功。那团紫光得到援助,变得越发璀璨。 话说马奕峰在落心渊里修行,把伏魔心经正辅二法都过了一遍,辅法中的体术一招一式都跟着练会,随后那七八个虚影变成了三四个,手上兵刃一换,动作也变得难了许多,马奕峰毫不在意,自然而然也跟着换了兵刃,继续学习。 时间比之前消耗长了些,倒也没有难住他。等他融会贯通,虚影变成两个,不拿兵刃,一个使拳,一个使脚,功夫变得越发渐深难学,马奕峰开始力不从心。 落心渊里灵气充沛,马奕峰求道之心坚如铁石,又以大毅力大恒心越过了这一关。 果不其然,虚影合二为一,与马奕峰一般面目。出乎意料的是,这虚影凝实如真人,从虚空里扯出一根大棍,对着马奕峰批头便打,马奕峰毫不犹豫,起心意也扯出一根棍,迎面与自己战做一团。 两个马奕峰均是大开大合,一击横扫、一击竖劈、一击斜撩,千变万化不离其宗。直打得符文以他俩为中心频频亮起灿灿金光。 马奕峰心中有底,只要击败了自己的虚影,这方虚幻天地自然破碎,自己即可脱困而出。但他万万猜不到的是,那个与他一般凝实一般面目的“虚影”马奕峰,也做如此想法,与他别无二致。 神逸回到落心渊里寻找马奕峰,念及师兄所说一人一境,料想自己固然没法立刻找到马奕峰,但顶多也就是被丢回那“老君炉”里,如今已有四象步法傍身,破解秘境的奥秘,当可尝试破局后再把同事找出来,反正那六幅壁画浮雕,他也只看过剑道的,若是能顺便再拿下一幅,也是自己的缘法。 然而他万万没料到,自己一头撞进了公司里。 偌大的办公楼里,每一个工位都坐满了人,没有人为他的突然出现而感到意外。噼噼啪啪的敲键盘声入耳,反而让他觉得这办公楼静得诡异。 窗外阳光刺眼,是盛夏正午应有的阳光,天空如灰蒙蒙的罩子,望之毫无希望,一如从前。 他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工位,每一个人都在。 马奕峰也在,像一尊佛,不增不减地坐在彼处。见他来了便对他说:“神逸,这个策划你来牵头,下午下班前做好PPT交给我。” 神逸一把揪住马奕峰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大声喝问:“少在这里给我装蒜,你特么是真人还是假人?” 第七十八章 斗招不斗力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被揪着衣领的马奕峰脸上露出费解之色,然后诡异地笑了笑,大声训斥:“神逸你干什么!造反呀,我是你领导!松手!” 周围的人也因此被吸引了目光,齐刷刷看向他,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讶和费解,然而只要他目光扫到谁脸上,那人就非常配合地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与马奕峰脸上的笑一般无二,随后又恢复到原本应有的惊讶费解中,王小胖如此、李丽丽如此、宋涛山也是如此。 神逸大怒,一把推开马奕峰取出应龙剑指着他的脑袋道:“我特么没空陪你们玩游戏,我数到三,再不好好回答我,我就一剑劈下去。一!” 听到这话,马奕峰和同事们的笑容更加灿烂了,然后马奕峰大叫:“神逸你疯了,你要犯法吗?” 神逸不为所动,怒喝:“二!” 王小胖笑得更添几分癫狂,道:“神哥,你冷静呀,哈哈哈哈。” 神逸大喝一声:“三!” 周围所有人都得逞似的狂笑起来,那感觉就仿佛是在小雷音寺里拜了假如来一般诡异。 神逸引剑挥出一招焚心势,却不是劈向马奕峰,也不是去斩其他任何一个狂笑的同事,而是剑尖指向自己胸口,毫不犹豫就往里送。 狂笑戛然而止,所有人的面色都变得惊恐,神逸刚把剑刺入半分,那些面容一张张又变得张狂狞笑,极具嘲弄意味。 神逸手上毫不稍停,又入一分半,眼看就要刺中心脏时,烈火从他浑身窍穴涌出,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出,仿佛一个大漩涡。 火焰所及之处,所有人与物一扫而空,灰飞烟灭,却连一声惨嚎也没有发出。 神逸从胸口拔出应龙剑,左手捂着伤口,微微颤抖。他闭上眼吸了一口气,自己对自己的伤害是如此真实。他知道自己着急了,破境的方式太过激进冒险,险些自己把自己弄死。 见到幻境与先前所遇不同时,神逸突然回过味来。 此地既然叫落心渊,一人一境,境由心生,心正则境是机缘,心落则境是死局。 师兄说,马奕峰快死了,就是说,他一定是被困在了某个坎前,找不回本心,陷入了迷局。 刚才公司那一境,按理说不该是那个破法,但他心焦如火,根本没耐心也没把握与自己心魔周旋。只能兵行险着。 皱眉沉思片刻,神逸重新睁开双眼,已经来到了一个无垠广阔的空间里,金色符文上下流动,彼此平行,如松林万千,如神明并立,无限肃穆,无限恒久,无限庄严。 他悬浮在空中,能够感觉到,此境与自己之间隔着一层什么,微微弱弱、飘飘缈缈,将自己隔在境域之外。 神逸伸出手,五指感到奇妙的张力,此境果然在拒斥它。 人在虚空,神逸尝试御剑而行,让他觉得意外惊喜的是御剑飞行竟然进退如意,可以随意去往任何地方,只是那种隔着一层的感觉始终都在,就好像有一层保鲜膜裹在他身上,固执地不肯承认他的闯入。 他不再犹豫,御剑飞行,换了应龙剑、种入剑种之后,御剑变得无比简单,仿佛呼吸一般,要快便快、要慢便慢、要停能停。 神逸背负双手,踏剑遨游,在此玄妙空间里寻找马奕峰的踪迹,随兴所至,漫无目的。 一气游了大半日,四方景物毫无变化,金纹、金纹、还是金纹,明灭闪动,上下游窜,从无穷远处来,到无穷远处去。 一股焦躁的感觉油然而生,疲倦和困意也潜滋暗长。 “过头了,右转九十度,向下。”一个男声传入耳中,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孜然味,是大师兄。 神逸精神一振,毫不犹豫依言飞遁。 果然,飞了不多时,看到符文剧烈明灭,熠熠发光,显然是接近马奕峰所在了。 一鼓作气加快速度,飞到近前时,神逸人麻了,他看到两个马奕峰各持一条大棍毫不留手地互殴,立刻产生了一种自己是唐僧、这一回叫真假美猴王的感觉。 两个马奕峰看到神逸,连反应速度都完全相同,一起转向他大喊:“神逸你总算来了,快帮忙,帮我干死对面。” 神逸捂脸,觉得自己更像唐僧了。 两个马奕峰看到他的表情,各自火上浇油,话术一模一样:“我是真的,他是假的。” 神逸学了一下孙悟空抖肩,抱怨一声“烦死了”。 他以观五气之术望去,果然一模一样,在让人失望这一点上绝不让他失望。 神逸无奈,摊摊手:“算了,你们打,我去外面等着,你们分出胜负了出来找我。” 两个马奕峰一起大怒:“你特么说什么风凉话呢?” 神逸也大怒,抽出龙泉剑随便指了一个马奕峰:“那我砍了你?” 被指着那个喊道:“你是坑逼吧,上来就指我。” 另一个喊道:“对对对,可以呀你,真准,弄他。” 神逸把剑指向另一个:“那砍你?” 那个马奕峰立刻恼了:“你是沙雕吗?这么玩?” 另一个则说:“对对对,弄他就对了。” 神逸大喊一声:“师兄,帮个忙啊!” 巴图尔买买提的声音传入他耳中:“扯淡,这我能有什么办法,是你要管闲事的。而且你没发现么,哪个你也砍不了,过来看戏就是你的极限了。” “是嘛?这么神奇?”神逸听了精神一振,当下双剑对调位置,踩着龙泉剑御剑飞行,手持应龙剑准备攻敌,起手一个震雷势,雷音大作,两个马奕峰一齐砍。 “尼玛,你小子!”两个马奕峰无法听到虚天子的声音,一起大惊失色,破口大骂。 然而神逸毫不留手,一剑而过,从两人腰间一起划过。 马奕峰们纷纷僵立片刻,发现自己并没真的被腰斩,又怒斥:“你什么意思?不要太过分啊。” 神逸大笑:“之前被你布置工作的时候天天想捶你,可算让我逮到机会了,看剑。” 一手扶风势向两个马奕峰一起刺去,两个一起砍,是双倍的快乐。 空中传来虚天子狂笑的声音,赞道:“你小子,哈哈哈哈,真有你的,师兄有点欣赏你了。” 两个马奕峰虽然有了刚才的经验,知道不会被砍死,但看着来势汹汹的剑招也不免害怕,各自抡起大棍,格挡也好,还击也罢,都想逼退神逸这一手剑招。 见双棍打来,神逸真的退避。马奕峰又双双破口大骂:“你特么有本事别躲啊,不是打不伤吗,你怕什么?” 神逸笑道:“你是不是傻,不闪不避习惯了,以后出去怎么办。” 说着再度起剑招杀来,两个马奕峰也认同了神逸的说法,纷纷起棍格挡,该打打,该闪闪,三方剑棍相交,各自一触即退,心有灵犀,斗招不斗力。 如此心照不宣推演招法的机会可遇不可求,神逸也在马奕峰大开大合的三大棍里看出了妙处与神韵。 他心潮澎湃,决心给马奕峰整个活秀一脸,天宫剑法剑走游龙,八卦叠八卦,八势六十四路剑法,每路剑法又有六种变化,计三百八十四变轮番使出,看得马奕峰眼花缭乱,叹为观止,手上应付已是草草了事,睁大眼睛细看变化,一时只想能学多少学多少。 两个马奕峰所在角度不同,收入眼底的剑招变化也各有奇峰,两人皆恨自己视角之下所观变化有限,恨不能把对方所知所想也纳入囊中,不由各自想着,如果他们是同一个人就好了。 一念生,一境灭。 神逸打完收招,应龙剑直指马奕峰面门,两个马奕峰已经分别消失,茕茕孑立,站在神逸剑锋之前、站在紫色天穹之下,只觉惊心动魄,一时喜上眉梢。 第七十九章 生了跟白生一样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你是不是觉得用剑指着我这个姿势很帅并且很有礼貌?”马奕峰回过神来,发现神逸还用那把木剑指着他的鼻子不满道。 神逸倒没什么反应,被他一吐槽才打断了感悟睁开眼来。 他讪讪一笑,把剑收起。 虚天子信步而来,笑道:“原来师弟还得了应龙剑,看来师父很喜欢你啊。” 神逸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卧槽,帅哥你谁?” 巴图尔买买提脸色一黑,招呼三个分身回归本体,一个分身进入身体便胖一截,三个分身全部回归,又恢复那脑满肠肥的肉山模样。 神逸抚着胸口:“吓死我了,原来是大师兄啊。哦,这位就是我同事马奕峰,师父送他一起过来的,还望大师兄不吝指点我们。” 马奕峰也连忙见礼:“师兄好。” 虚天子在外人面前很客气,点头当做还礼,自觉不失高人仪态,至于落入神逸和马奕峰眼里,不能说是仙风道骨,只能说是憨态可掬了。 神逸心中好奇,口无遮拦:“大师兄,请教一下啊,你这是收了分身变胖了,还是炼成分身减肥成功了?” 虚天子倒是不以为忤,爽朗大笑,然而眼下看起来却像个憨憨:“师兄我正在收纳炼化三具分身,过渡期间不太顺利,取了点巧,所以就胖起来了,等三具分身全部炼回本体水乳交融,自然会瘦下来。” 神逸心中向往:“哇——帅啊,师兄教我。” 虚天子笑道:“不用我教,你到了分神期,也能练出三具分身,天宫道法就是这样。” 神逸脑筋一转,问了一个颇没出息的问题:“到时候是不是让分身上班就行了,我自己就不用去了?” 虚天子的回答却让神逸差点没接住,实锤了他的猜想:“什么上班?我自打跟了师父修行,就没上过班啊。” 神逸脸色一苦,怨念的看着师兄:“果然是你!果然是你!都怪你!我说要随侍师父左右,潜心修行,师父说这当他不会再上第二回!果然之前是你说的!” 虚天子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师父他老人家真是这么说的?哈哈哈哈哈……二师弟当初也这么怨过我,小师弟你也是,哈哈哈哈哈……这真叫,不是一家人哈哈,不进一家门。咱们四个只有三师妹最乖巧,哈哈哈哈……” 神逸一脸黑线,听到有人用“乖巧”二字来夸赞师姐,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虚天子喘着气笑完,正色道:“好啦好啦,你们既然来这里那肯定是为了历练,但我要批评你俩几句。” 神逸和马奕峰一肃,聆听教诲。虚天子说:“这落心渊,乃是因心而生的魔境,心魔所在固然困局难解,然而一旦破开困境,自然所得匪浅,或能补全过往疏失,或能有所感悟、开辟新路。心魔这东西啊,由浅入深,一个比一个厉害,不渡天劫,除之不尽。”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神逸:“你,毛毛躁躁,二话不说就第二次闯进落心渊,是生怕自己死不掉嘛,要不是师兄在外施法帮你,你以为你能轻轻松松破除第二个魔境?” 神逸面色尴尬,想来自己过于激进的方法的确很难站得住脚,连忙向着师兄一边道歉一边道谢。 虚天子也摆摆手:“你也不用谢我,我只是暂时帮你打散了魔障而已,此劫未过,今后不知道会幻化成什么样子来找你麻烦。以后不能再这么冲动了,记得吗?” 神逸点头应是。 虚天子又看向马奕峰,微微眯起眼,看得马奕峰有一些心慌。但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见礼道:“请师兄不吝直言,赐教一番。” 虚天子叹息一声道:“自我镇守修域以来,所见进入落心渊的修士不知凡几,你与我师弟道行虽低,却也应该没有那么重的魔障,但你的表现太差了些。第一次进落心渊便陷在里面出不来,实在是心魔太重了点。” 马奕峰完全不能理解神逸的这位大师兄为什么会这么评价自己,虽然确实刚才破境而出靠的是神逸帮忙,但他并没感受到多大危机,而且说他心魔太重就更奇怪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自己还能不清楚么? 不解归不解,眼前这位师兄毕竟不是普通人,姑且听他细细分说才是明智之举,于是马奕峰继续问:“我不太懂,请师兄明示。” 虚天子微微蹙眉,但还是耐着性子引导:“你想想,你是怎么从落心渊里出来的?” 马奕峰刚要脱口而出说是神逸帮忙,但师兄既然这么问,那肯定不是指这个,一点灵犀闪过脑海,他突然恍然大悟,惊道:“那两个都是我?” 虚天子说:“是的,两个都是你,但你连自己都信不过,连自己都想当做踏脚石,无私教诲是你,虚心受教也是你,感恩戴德是你,忘恩负义也是你,你看上去什么人都愿意相信,说到底什么人都不肯信,如此才困在落心渊里,泥足深陷,若非我师弟奋不顾身非要帮你,我施法护住你二人,你差一点自己打杀了自己。这心魔,你说重不重?” 言语如刀,出口伤人,虚天子说话不留情面,马奕峰只觉无地自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然而刚才不点破时没有感觉,一旦点破,他知道这位师兄说的不差,“看上去什么人都愿意相信,说到底什么人都不肯信”这两句话正中要害,他本以为这种难得糊涂的态度用来处理生活百利无一害,没想到竟然成了心魔,横亘在仙途上。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还请师兄赐教。”马奕峰急切请教。 虚天子说:“贫道帮不了你,但是有个办法可行,回家,生个孩子,好生养着,自然就有力量破此心魔。” “可我已经有孩子……”马奕峰疑惑。 “那就是你把养孩子的事情都丢给老婆了,生了跟白生一样。”虚天子大声打断。 马奕峰红了老脸,唯唯诺诺,连称师兄教训的是。 虚天子当先引路,带二人离开落心渊,纵跃间踏着飞岩碎石前往另一座大殿。 在大殿前停下来,神逸好奇地看着师兄,等待讲解。 虚天子知道他认不出匾额上的古字,大大方方解说道:“这是解经阁,和什么少林寺的藏经阁大同小异,是收藏武学仙法的地方。里面没有幻境,顶多就是进去以后空间看起来大一点而已。你们俩进去了,要相互帮忙,所得更多。” 马奕峰又是惊喜又是惶恐,问:“师兄的意思是我也能进去?可我不是你们门派的,也能行吗?不是说各派修行法门都是不传之秘……” 虚天子双手扶着腰,摇晃活动着说:“不打紧,不打紧。这修域眼下虽是我天宫道的地盘,但毕竟不是天宫道所建,解经阁里的道术仙法武功秘籍也是上古时各大仙门公开了源代码的百家之长,绝大部分仙门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了。你们大可以随意去学,万一真让谁家绝技重现世间,那仙门的老祖泉下有知,说不得还要感谢你们呢。” 神逸和马奕峰目瞪口呆,怎么还有这么奇葩的设定?公开源代码又是什么鬼? 于是神逸开口发问。 虚天子挠挠头:“怎么,师父没告诉你们?” 神逸:“告诉什么?” 虚天子说:“那这地方叫道外化境你们可知道?” 神逸摇摇头。 虚天子又问:“那相对论学过没有?” 神逸:“鬼咧,我一个修仙的你问我相对论?当然没学过啊!” 第八十章 马哲你总学过吧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虚天子大挠其头,苦恼不堪道:“连相对论都没学过就不好解释了啊。以后回去了,好好多读点书。” 神逸觉得这最后一句话耳熟,好像在哪听过。猛然想起上次是师姐跟他说要相信唯物主义的时候讲的,隐约记得当时的谈话主题非常妖魔鬼怪。 虚天子也不理他作何反应,说道:“这道外化境的时间,和地球上各算各的,你要稍微学过点相对论呢,就知道这事情很怪,怎么样,有没有被启发到?” 没学过相对论的神逸一脸茫然,表示完全没被启发到。 虚天子恨铁不成钢道:“意思就是,这个道外化境,不在你所知的那个宇宙之内!” 神逸一脸那又怎么样的样子,倒是马奕峰被吓了一大跳,震惊道:“什么?那我们在哪?我们到底怎么来的?” 虚天子也没理会马奕峰的大惊小怪,执着地解释说:“道外化境里这个‘道’字呢,指的就是宇宙,上古时有无上大能,动念即可横渡星海,根本不把相对论放在眼里。那时候在宇宙边缘,上古大能与强敌激战,把宇宙打漏气了,导致这么大个宇宙泡泡差点缩回去。”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神逸和马奕峰,希望从他们脸上看到震惊,结果俩人完全就是一脸白痴样子,搞得他也有些无趣。 “于是大能们投以无量数宝材灵机,弥合宇宙创口,造成从此之后,寰宇之内灵机一落千丈,凡人仙路断绝,修一个渡劫期都千难万难。更有无量数星体上生灵灭绝化为尘土,凡此种种都是那一次大劫所付出的代价。佛陀预言之末法时代,正因此应在眼下。”虚天子娓娓道来,显然熟稔于心。 神逸和马奕峰细心聆听这前所未闻、往后也不会轻易听到的稀罕传说。 “不幸中的万幸,是无量数宝材灵机没有白费,在宇宙泡之外形成了一个个小宇宙泡,这些小宇宙泡因灵机而成,造化自足,大能们投以物种,就能自行演化出神妙的域界,我们此刻所在的修域便是其中之一,诸般域界因其特色各有命名,但统称为道外化境。” 虚天子喘了口气,又说:“修域地盘最小,论稳固却仅次于征域,各大仙门遂于此大兴土木,建成落心渊、解经阁、登天栈、演武峰和悟法殿。摒弃门户之见,将各派真知灼见投入此域,供寰宇之内所有修士精进修持,以此抗拒末法时代的桎梏。” 神逸恍然大悟,但又觉得不对,遂问道:“那师兄怎么说这修域成了天宫道的地盘,甚至你刚才以为我不是天宫道的人,还要揍我呢?” 马奕峰虽然没看到虚天子动手要揍神逸的样子,也好奇为什么这地方会变成天宫道的地盘。 虚天子叹了口气:“大能们当然是用心良苦,搞出这道外化境护持后人道途,可惜啊,你见过有多少用心良苦不被自利后人糟蹋的,糟蹋完了还要曲解。” “后来仙门为了争夺这道外化境,打生打死,内斗不绝,搅得修士陨落如狗。说到这个,马哲你总学过吧,生产关系与生产力不相适应时就阻碍其发展,道外化境确实是好地方,可惜这好地方全宇宙就这一处,直接就成了香饽饽,人人喊抢,物质资源没有达到极大丰富的份上,匮乏存在一日,私有制就不会被消灭。对现今的修真界而言,道外化境必须要有它的主人,我们天宫道就是那个最好的主人。” 说到此处神逸和马奕峰两个头四个大,好好地聊修真,怎么聊到马哲上去了,而且听起来还莫名有点道理,俩人分分钟都要回忆起资本家往海里倒牛奶的破事了。 虚天子长吁短叹,似乎意有难平,说:“指望上层人群的道德水平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但条件所限,指望我们天宫道的道德水平总好过让大家倒回去,过奴隶社会的日子。总之,师祖那一代,本派气运通天,出了三位玄圣真仙,最弱的师祖也踏破了渡劫期,成就上仙之身,力压群雄,拿下了修域和药域这两个最要紧的地界。” 神逸被震惊的失去一切文化素养,赞叹了一句“卧槽”,马奕峰也差不多。 “来到此界所需之穿界符,皆为此界物料所制,寰宇之内别无分号,我来此后,每制符一百二十张往回送一次,其中天宫道只得一张。剩下的分与各个仙门,寰宇那边三年开一次两界通路,就是说本派三年只能拿到一张符,至于最后这些穿界符落于谁手,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虚天子如是说道。 然后他看了一眼神逸:“虽然我管不了别人,但谁要是敢抢我天宫道的符纸,师父忍得了,我可忍不了这口气,所以我在符纸上做了记号,你们两个依靠本派符纸而来,如果是巧取豪夺,那我可不会客气。” 马奕峰闻言心底一个突突,意思是如果今天没有神逸陪着他,这个胖乎乎的师兄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虽然不知道师兄什么境界,单就那一手身外化身的神通,估计也能把他当包子馅揉成丸子了。 神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马奕峰和巴图尔买买提都感到好奇,一起看向他,他看到马奕峰又笑了一声。 巴图尔买买提也疑惑地看向马奕峰。 神逸笑着说:“马主任能跟着一起过来,还真是巧取豪夺,我不是说有人把师父摁在地上打了么。” 马奕峰脸都绿了,虽然他知道神逸说的都是实话,但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是真的太不安好心了。 马奕峰忙道:“师兄,您听我解释,别被这货给忽悠了。” 巴图尔买买提一脸淡定:“别怕,这个茬他之前就提过了,你背后的大神都能把我师父摁着打,我也不敢动你,放心。” 马奕峰赶紧一把捂住神逸的嘴,以免他唯恐天下不乱,赔笑道:“师兄,师兄,那啥,主要是,两位老前辈明显是闹着玩的,就那个,那个,高院长,他和玄望前辈关系很好,玄望前辈也是承他人情,才肯送我进来的。” 给事情定好调子,马奕峰才松开神逸的嘴,对着两人轮番讪笑,表情非常谄媚。 玩了一把公司领导,神逸心情大好,顺口问道:“师兄你知道高院长不,我感觉这老爷子好神秘啊,你要知道也给我讲讲呗。” 谁知道虚天子听完脸都绿了,感情摁着师父捶的是这位爷啊,怎么把他给忘了,随后他清了清嗓子道:“什么高院长,我不知道这人,我在此界都待了六十年了,不知道凡间的破事。行了,你们吃点东西休息一下,趁着没人打扰,尽早去解经阁,免得其他仙门送人过来,节外生枝。” 神逸觉得师兄面相中明显有诈,但也不好点破,只好顺着话题问:“急着吃饭么,我感觉好像还不太饿。” 虚天子说:“让你吃你就吃,你们过来这里已经两天了,此地灵气充裕,不觉得饿也正常,但你们修为太低,不好好吃饭一则伤身,二则会影响此次历练所得。” 神逸“哦”了一声,去取李婶给准备的饭食,想起出发前高院长塞了一个用到变形的铝饭盒给他,说是李婶做的吃的,让他和马奕峰在这边吃,当时他还有点费解为什么俩人给了一个饭盒。 此时取出饭盒一打开,在场的三个人一起麻了。 虚天子叫道:“这特么是辟谷丹?哪来这么多辟谷丹?” 第八十一章 此中有真意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心里乱糟糟一团,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一盒辟谷丹味道如何姑且不论,就“李婶做的”这四个字就足够重建他的世界观了。 所以李婶实际上是个丹道大师是吧? 所以李婶平时在厨房里做的青菜萝卜拌土豆其实是仙家美馔是吧?还有那个西红柿鸡蛋肥肉沫子汤实际上也是玉露琼浆? 虽然每一个听起来都很离谱,但此时此刻,他觉得以他这点微末道行,根本没资格否认这些猜想。 巴图尔买买提绝不跟师弟客气,当场从饭盒里掏了两粒辟谷丹出来,一粒送入口中,药力纯正,精神为之一振,感觉很久都没吃过这么养胃的东西了。 令一粒他发力捏破,看了又看,闻了又闻,大米、面粉、芹菜、山药、黄芪、白芍、熟地黄……除了离谱的主食入药还有林林总总几十味药,没有一种是稀罕货。 巴图尔买买提怀着敬畏把捏碎的丹丸也一口吞了,并且大受打击一般疯狂的揉了揉自己头发。对着师弟大叫:“谁人炼的此丹?这是什么点石成金的手法?师弟你到底都认识什么大能,给师兄引荐一下,师兄来日必报你大恩!” 神逸连忙说:“我没看到炼丹过程,但是应该是出自高院长那个福利院的厨房大娘李婶之手。” 虚天子搜肠刮肚地回忆以往见闻,口中喃喃念着:“李婶…李婶…李婶的名字是不是叫李兰芝?” 神逸点头:“是啊……” 虚天子脸上肥肉跳了跳:“啊!啊!啊啊啊——!有病吧,这特么有病吧!厨房大娘李兰芝?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还有看门大爷俞江海?哈哈哈哈……” 神逸奇道:“咦,你连俞伯都知道?” 虚天子狂笑不止:“我可去你的吧,我知道个屁啊,哈哈哈哈哈哈……我胡说八道的,你小子是不是骗我呀,哈哈哈哈哈,你快说你是骗我的!哈哈哈哈哈……” 神逸感觉师兄应该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一时也不好去吐槽他,于是给马奕峰分了一颗辟谷丹,自己也吃了一颗。把剩下的收好,静静等着师兄发神经,态度庄重,仿佛程门立雪。 虚天子又笑又闹,在地上打了一会滚,最后坐在那气喘吁吁,向着师弟拱手道:“惹不起惹不起,师弟你的人脉可太怪了,有朝一日师兄离了这道外化境,你可要多多提携师兄啊。” 神逸觉得师兄大惊小怪,实属有病。能把师父摁着打的院长手下,有一两个隐世大能这很合理吧,他都不看网文的吗?这种桥段不是应该很烂俗嘛。 突然想起,不对,师兄已经在此镇守六十年了,没看过网文也合情合理。转念一想又不对,两边时间各过各的,但师兄总不能是昨天刚过来的,一时间被这个糊涂账搞得头大,于是放弃计算这种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 虚天子发完疯,对两只菜鸟客气了许多,当场使出一气化三清的神通,送出三具身外化身,四具身形站在四角,对着解经阁射出紫、白、金、青四道法力。 其中一个虚天子开口道:“行了,你俩快进去吧。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不用着急。” 突出一个前倨后恭。 看着解经阁内,神逸本以为会是类似于图书馆那样的,列着一排一排的书柜,上面放些线装书或者竹简什么的。然而到了门口才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 竹简有,但是并没有编织成卷,一根根遍地散落,有的插在墙上,有的楔进梁柱。线装书就没有了,然而只要细看,就能发现地上墙上柱子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仅仅汉字从认识的字体到不认识的字体就有许多,然而这许多汉字也只是稀稀落落地穿插于各种文字之间。 神逸甚至在这些文字中看到了据说已经无人可以解读的法老象形文字。还有奇怪到根本不像是碳基生物创造出来的鬼画符。 一种莫名的敬畏从心底涌起,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知识殿堂,其中凝练了多少不为人所能理解的灼见真知,他不敢妄加揣测,他只觉得能塞进这座大殿里的,一定是最为精华的东西。 怀着这样的敬畏,神逸一步踏进解经阁,仿佛投石入水,散出涟漪波纹,地上的文字零零星星腾起参差的高度,如同海面潮汐。 一眼望去,都是些他能认出的文字,随便以什么顺序去阅读,或为穷经难解的诘问,或为乐天达观的感慨,每一个问句都对应着神逸奉行的行事准则,每一个感慨都对应神逸难解的困惑,每每切中要害,直指本心。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马奕峰同样踏入阁中,同样腾起众多文字,然而心有所指,意有所动,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使二人所得见解天差地别。 “两位师弟,解经阁中行具身以致知的法门,你们一呼一吸,一举一动皆能照见内心,但有所问,无有不答。我已帮你们压制经阁灵性,不必担心看到超出理解的东西,尽管在心中去想所求之问即可。” 神逸特别想大声吐槽“这就是你说的跟少林寺藏经阁大同小异,你神经是有多大条才能说出这种混账话来”,然而相比吐槽,眼前的一切更加吸引他,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虚天子又提醒了一句:“不要去想那些不健康的东西,在这里容易社死。” 神逸被这句话直接扯出妙境,大骂道:“师兄你个坑逼,不要提醒我这种事啊,浑蛋!” 然而已经骂晚了,经虚天子一说,马奕峰反而不受控制的想起某些不太好的东西,文字涌起快速飞旋,在二人面前弄出一个“全息投影”来。 马奕峰赶紧闭起眼睛手舞足蹈,投影即刻溃灭。 神逸目瞪口呆:“嘶——你这口味挺别致啊,而且你想我师姐干什么?” 马奕峰嘴硬分辩道:“胡说,不是我想的,指定是你!” 神逸一脸我懂的样子也不跟他纠缠。 “哈哈哈哈,我就说容易社死嘛,你们非不听。”虚天子的狂笑声传来,透着一股子孜然味。 神逸却贱不嗖嗖地问了一句:“敢问师兄平日里用这解经阁做什么啊?” 虚天子沉默了一会,恼道:“你俩不要浪费时间,还不赶紧练功。莫要凭空污人清白!” 神逸这一问把三个人拉到同一条道德水平线上,马奕峰的尴尬也随之烟消云散,二人依虚天子的提醒,赶紧去想练功的事。 动念间,文字飞旋,凝出两个人影来,一为“阴鬼佛陀”,一为“神逸”。“阴鬼佛陀”持鬼头铃铛,握髑髅佛珠,“神逸”手持龙泉剑,面目冷漠,使三百八十四变天宫剑法。 神逸对着马奕峰骂了一句:“浑蛋,你给我等着。” 随后纵剑杀向“阴鬼佛陀”,那邪修二话不说抛出髑髅佛珠,口中喷吐阴气,神逸以一招焚心势攻上,然而令神逸和马奕峰都没想到的是,那个被马奕峰想出的“神逸”竟对马奕峰不管不顾,反而挺剑刺向神逸,用的乃是迅捷无匹的扶风势。 神逸不及收招,只能旋身躲避,然而扶风势快疾无伦,仓促间不能完全避开,一剑掠过,鲜血飞溅。 神逸大叫一声:“这竟然不是投影!” 虚天子的声音传来:“谁给你们说过这是投影了,认真点打。就你俩这点道行,打不坏解经阁,只管放手施为!” 第八十二章 看到笨蛋血压都上来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顾不上回话,应龙剑脱手而出,直刺鬼头铃铛,“阴鬼佛陀”胸有成竹摇动铃铛,要以邪音震慑心神,破除御剑之势,然而他的手段神逸早已见过,真气一引,滚滚雷音炸响,盖过邪音。 鬼头铃被一剑点破,顺带连“阴鬼佛陀”手腕也齐根斩下。 神逸专心攻敌,背上空门大开,只觉背后剑风逼人,他不管不顾,冲上前接住应龙剑又去斩髑髅佛珠。 马奕峰没有闲着,体修身法何其迅疾,手握金刚指虎横插一杠,挤进两个神逸中间,金刚指虎迸发气芒迎面劈去,那个“神逸”咧嘴一笑,使一手蒸霞势,剑影纵横交织,仿佛云蒸霞蔚气象万千,有无量深,蕴无量藏,飘飘缈缈,令人看不真切。 这是诡谲之极的剑势,一旦不能切中要害将其破去,就难免身陷剑势包围之中,届时大泽之中鱼龙并起,殊难防备,陷入其中之人难免灭顶之厄。 马奕峰在落心渊里看过神逸使出全套天宫剑法,他一介散修,尽管道心坚定,毕竟见识短浅,惊艳之余,只觉得世间再无更精妙的剑法,暗暗留了心。于是在这解经阁里,不自觉把神逸当做假想敌显化了出来。 蒸霞势的确变幻不定,难以捉摸,但马奕峰毕竟看过一次,他深知自己没能耐找出剑势要害所在,早就在腹稿中定下了“一力降十会”的战略,鼓荡真气一往无前,将蒸霞剑势一剖为二,冲入其中。 假神逸见他自投罗网,引动剑势,就要给他来个千刀万剐,然而刃光一闪,指虎气芒已经拦腰而至。 马奕峰孤注一掷,以浑厚真气流转周身,摆明了要硬吃他几剑以伤换死,气芒一挥而过,却没有应手传来击中之感,心中暗叫糟糕。紧接着眼前凌乱剑影一空,背后寒意乍起,假神逸以一剑天行势刺来。 天行势,激浊扬清,至空至净。天行健,自强不息,不损不竭。 如无悬殊功力,这一剑,只能躲不能挡,然而马奕峰一身气力都在两只金刚指虎上,此时想躲也躲不了。 “老马换线!” 扶风势携裹应龙剑后发先至,直指要害,攻敌必救,然后马奕峰才听到神逸的声音。 等他回过身来,两个神逸已经混战成一团,还好一个持木剑,一个持铁剑,真假一眼可辨。 他再看向那古怪邪修,这邪修手掌已不知什么时候长了出来,原本十三颗髑髅佛珠变成了十二颗,在他头顶盘旋,咯咯狞笑,右手持哭丧棒,左手持弯刃匕首,乱挥乱打扑将过来。 两个神逸乒乒砰砰剑刃交击,各自以天宫剑法互攻,毫不客气,一时分不出胜负,战斗的天平倾斜到马奕峰和阴鬼佛陀这边。然而马奕峰根本不懂,神逸为什么会想象出这么菜一个对手? 阴鬼佛陀两百年道行,法宝层出不穷,各有妙用,其实谈不上弱。当日的真身差点把神逸弄死,如今神逸本领突飞猛进,在知己知彼的情况下,面对这假身,仓促间也拿不下来。 那一颗缺失的佛珠并非是替死用了,而是神逸存心砍手砍脚限制他战力,阴鬼佛陀不惜浪费,以佛珠阴气补全断肢好跟对手搏命,然而此刻对手换成了修持伏魔心经的马奕峰,表面上看似体修,实则举手投足一招一式都能荡涤邪气。 他虽有髑髅替死,他却更皮糙肉厚,近身搏击并非阴鬼佛陀所长,一旦被荡涤邪气,十成手段去了七成,十来个回合过去,这邪修把能使的手段都试了一遍,只觉得自己是在用毛刷给石像挠痒痒,被打得战意全消。 此阴鬼佛陀毕竟是解经阁幻现之物,一旦战意消散,身体也随之崩解溃散,最后剩下一点纯净的灵光,如萤火虫,投入马奕峰的灵台。 神逸板着脸和假自己动手,天宫剑法对天宫剑法,自家心性对自家心性,所长所短尽收眼底。是以尽管应龙剑乃是师门至宝,他也没仗着锋锐击断对手剑身,耐着性子与其切磋琢磨,一点点精进手段。 此时虚天子在外叫了一声:“师弟莫要故意磨蹭,解经阁不是这么用的,赶紧解决对手。” 神逸颇感意外,但既然大师兄发话,他也不再磨蹭,剑指穹顶,全力运起术修五雷咒,飞剑之利不与术合,应龙剑却不是寻常飞剑,更兼法器之用,有无穷妙用,神逸将其炼为本命飞剑,自然通晓其所长。 五雷咒落在应龙剑上,雷光凭空强了数倍,他挥剑一扫,雷光煌煌烈烈,把假自己殛得灰飞烟灭,也化成一点荧光投入灵台。 灵光入体,神逸心生感应,对天宫剑法、对实战的领悟都实实在在更上层楼,他不禁赞叹:“妙啊!” “妙个屁,都说了你们用错了。”虚天子的斥责声传来。 师兄急不可耐,在外指点:“要打磨手段,弥补缺憾,应该去落心渊,要积累实战,应该去演武峰,这解经阁是开拓进取之地,你们这么个玩法简直浪费时间。” 神逸不服气,当场顶嘴:“刚才谁说我们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不用着急的?” 虚天子被问住了,沉默片刻,破口大骂:“少废话,老子有厌蠢症,看到笨蛋血压都上来了。” 倒是马奕峰比较客气,隔着墙壁拱手发问:“敢问师兄,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虚天子说:“简单,只要你想着要进步,这解经阁就能让你进步。” 马奕峰依言照做,忽觉劲风扑面,却是一个木人凭空出现,正抬手打他,他凭借本能赶紧躲闪,却被木人接下来一掌打在肩头扇飞出去。 马奕峰被木人打飞,感觉颜面大失,怒不可遏,奋起一对金刚指虎向着木人攻来,那木人没有面目五官,却做了个挑衅的手势,让马奕峰莫名觉得很贱,顿时更加盛怒,咣咣攻的更狠更急。 不攻不要紧,一攻之下,马奕峰更觉得胆战心惊,这木人动作一板一眼打得十分规整,毫无巧变,力量也不太大,可任凭他急攻猛进,发力斗狠,却怎么也打不中木人。 原因无他,这木人显然对他的招式无比熟悉,每每料敌机先,不紧不慢又准确无比地在他关节上格挡。使他有力发不出,有劲打不实。 木人还动辄挑衅,一旦攻上破绽把他打退,就要摆个POSE让他更加气恼。 “师弟不要光看戏,你也得动手。”虚天子提醒神逸。 于是神逸动念间也与一个木人对上了招,这木人和打马奕峰那个一般无二,没脸没皮做工粗糙,看似笨手笨脚,打起架来一个比一个气人,招招式式料敌机先,打得二人无比痛苦。 虚天子哈哈大笑,说:“不用纠结,有什么本事就使什么本事,打得赢他们就行。” 神逸闻言心中一动,以应龙剑运使火劲,一记灵火咒在增幅下打出熊熊烈焰,就不信还烧不坏这木人。 然而木人顺着早先动作,滑稽至极地推出一个“龟派气功”的姿势,顺着它双手一推,狂风骤起。神逸只觉自己满眼全都是火焰,耳边再次传来大师兄放肆的笑声。 风止火熄,神逸跳着脚赶紧拍打脑袋上的火焰,势要保住自己的头发和眉毛。 那木人趁此机会甩一记高抬腿,落成半弓半马的步子,双手舒展出架势,解经阁里文字震动,响起一首《男儿当自强》的调子,木人一招手示意神逸不要停,再来。 第八十三章 早悟出个百八十年而已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玄望子打了个哈欠,两个小时的时间并不好等,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就是典型的咸吃萝卜淡操心,什么忙也帮不上,这无聊劲一上来,不困也困了。 看看高院长,老人家精神头倒是很好,养气功夫也十足,仿佛能在那里不惊不扰地站到天荒地老。 他毫不怀疑这老头有这个本事。 看来人修为太高也不是好事,做事情都摆不清自己的逻辑,又要操心,又要赶鸭子上架,又能把脸色定得这么平整。 真是个老怪。 想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变成那样子……他打了个冷战,觉得怪膈应的。 道外化境,虚天子并不知道自己师父有多担心徒弟,就觉得师弟碰壁灰头土脸的样子挺好玩的。 神逸已经被惹得完全上头了,所用天宫剑法也不再是那高妙的八卦剑势,而是变成了很基础的几招——连环势、无定势、长驱势、点崩势。这些都是练气境的剑篇要诀,平平淡淡,各门各派的基本剑法都略有不同,主要是为了熟练以后方便学习进阶的剑法。 此刻被木头人逗出真火来,神逸发现那一大堆的所谓精妙剑术在这个木人面前都太慢了,不是动作慢,而是节奏慢,太容易被料敌机先。换上基础剑法,虽然也伤不到木人,但能感觉到木人每一招每一式的应对都比先前慢了点。 他也不太记得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也理解不了其中原因,只是战斗时的感觉促使他这么做了。 木人依旧是风轻云淡的应对神逸的攻势,动作还是那么一板一眼,但嘲讽他的次数变少了。神逸也逐渐察觉,每每连进几十招之后,木人都会露出一个小小的破绽,这个发现令他振奋不已,今日恨不得把木人切成木片才能解这久攻不下的愤恨,特别是在被屡次嘲讽之后。 神逸留心观察,每每木人露出破绽,他都会向前追溯几招,自己是怎么攻的,下一次重复攻势,有时候有用,有时候没用。 直打得浑身大汗淋漓,他才终于确定,有一个十三式连招可以把木人逼出破绽来。 马奕峰那边的情况也是大同小异,但他却疑心木人是不是在卖破绽诱敌深入。 神逸没那么多顾忌,把十三式连招使了一遍又一遍,每次逼出破绽就换一个打法,寄望借穷举法将优势扩大。 试的多了还真就让他逼出了第二处破绽,比先前的空档更大一些,他精神一震,继续狂攻猛进。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也不知道打了多久。 终于神逸一剑点在了木人胸口,此刻木人中门大开,已无招架之力。神逸得势不饶木人,用力一探,应龙剑刺入木身前进后出,竟是普通木料形成的木人,并无更多玄机。 这一发现令神逸恼羞成怒,七分震怒三分试探之下,他催动焚心势,离火真气灌入,结合焚心势那由内而外爆发的剑气,木人当场被焚化成灰。 有一点荧光从火焰中腾起,照着神逸灵台飞去,神逸立时僵在原地,内心已经迷失在了精妙的招法之中。 那不是天宫剑法,而是以天宫剑法为基,独立创出的一式剑招,此招以无定势起,以点崩势终,期间并无那连绵不绝的几十招,只有简单的几下子,效果也很简单,缠斗之际破开对手防御给自己创造绝佳的进攻机会。 经过先前一场近乎虚脱的激斗,神逸觉得给这招起名“解阵势”最为合适。 这招解阵势看似只是简单运剑,其中变化组合却一言难尽,更有与之匹配的内功运转法门。 由于解阵势是以天宫基础剑法形成,天然能够缝合进天宫剑法之中,不论是八卦剑势,六十四路剑招,还是三百八十四变,均可融会使出。 试想缠斗之际,剑招突然变为解阵势,破开对手防御,接下来无论是擒是杀都能继续随意变招。此招完全当得起一句“阴险毒辣”的称赞。 “怎么样,这解经阁不是很好玩?”虚天子的声音从外面传入,显然对神逸的收获大为赞赏。 神逸用了一点时间消化这解阵势的繁复变化,喘着粗气说:“大有裨益,谢谢师兄指点。” 虚天子解释道:“嘿嘿,不是我指点你,是你自己指点自己,那木人本来就是根据你的气血筋肉特征设计出来的陪练,对你来说就是天克,解经阁还能预读你的行功征兆,使木人提前应变。所以帮你悟出来的东西,自然是早就注定在你道途上的东西了。顶多就是让你提早悟出个百八十年而已。”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一阵,扬声道:“马师弟,还顾虑什么,解经阁乃是修行之地,万勿畏首畏尾,坐失良机啊。” 有神逸珠玉在前,马奕峰此刻也明白过来,心知自己为心魔所扰,一步慢步步慢,好在此间光阴与别处无碍,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于是沉下心来与天克自己的木人继续对招。 神逸此时又问:“师兄,那说到底,解经阁也不过是提前激发一下我的潜能而已,似乎也并没收藏什么了不起的功法神通啊?” 虚天子闻言不禁一乐,哂笑道:“坐井观天,天就是圆的了?你只学会一招半式,就以为解经阁里只有这些?解经阁中有求必应,你敢想,它就有答案,不信你试试。” 神逸闻言一喜,想起高院长说过,如果想给尹楠寻一份传承,可以在道外化境里碰碰运气,想来指的就是这解经阁了,于是他向师兄请教道:“那我想给我女朋友求个入道的仙法呢?” 虚天子闻言先是在脑子里过了一下,随即大惊失色,高声叫道:“不要!” 然而已经晚了,解经阁有求必应,文字飞旋间幻化出了几条硕大的白蚕,对着神逸一顿吐丝。 神逸虽然不知道这是搞什么,但听师兄的反应,只觉得没啥好事,想要仗剑反抗,然而解经阁乃是上古仙门大能合力所筑,哪是他区区一个筑基境的毛头小子能反抗的。 不消片刻,场中就多了一个巨大的茧,连马奕峰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边打还边吐槽了一句:“这玩意就是物理版的信息茧房?” 神逸被困在茧房中寂寂无声。 虚天子骂了一句粗口之后也沉默了。 解经阁内的空气突然很安静,只有马奕峰和木头人互相对打时发出的呼呼喝喝的声音。 马奕峰也就觉得事情可能变得很不妙,所以皮了一句之后就不再多嘴,认认真真跟自家木人过招。 其实之前神逸击败木人,也用了差不多半日的时间,马奕峰这边迟疑着没敢冒进,耽搁了许久,如今即便是有迹可循,也很难追上进度。 那几条白蚕在吐完丝以后就不见了,马奕峰和自己的木头人围着一颗巨大的茧房打来打去,还小心翼翼不敢碰到茧房,生怕打坏了里面的神逸。 差不多半日过去后,马奕峰拖着疲惫的身躯从解经阁里跌了出来,总算不负辛苦,击败了木人。不过他学会的不是“解阵势”这样的简洁一招,而是特别花里花哨的一套大招,以快打快,以狠斗狠,弥补伏魔心经正法变化不足的短板。 马奕峰被这一招勾起了回忆,想起童年时去街机厅里投币玩格斗游戏的事情,将这一招命名为“伏魔乱舞”。 有了神逸的前车之鉴,马奕峰根本不敢在解经阁里多待,出来时看到巴图尔买买提已经变回了大胖子的样子,遂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神逸那发生了什么。 虚天子脸色古怪,道:“鬼知道会发生什么,我特么也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情,已经不必压制解经阁的灵性了,这一关,已经疯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 解经阁里突然传出噗嗤一声,虚天子和马奕峰齐齐望去,只见那白色茧房顶部已经破开,一把应龙剑从里面刺出。 第八十四章 打败全球98%系统用户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应龙剑在那茧房里搅了搅,但茧房丝线似乎很坚韧,搅了老半天也没有将其破开。 随后应龙剑缩了回去。破口里好像探出了几根手指,抓着顶部想要向两边撕开,撕了几下也没成功。 手指也缩了回去,这次弹出来的是应龙剑和龙泉剑,一把向前一把向后。 随着一声娇叱,茧房被剖开两半,露出了里面的人影。 虚天子一看之下没绷住,噗的一声大笑起来。 马奕峰也看傻了眼,脱口而出道:“尹楠?怎么是你,神逸呢?” 站在破茧中间的女人一手一把剑,抬眼问道:“老马,你说什么鬼话……哎?卧槽?” 虚天子哈哈大笑:“我就说师弟不好,师弟太皮,想要个师妹,还真变成师妹了,哈哈哈哈哈哈。” 神逸闻言大怒:“大师兄,你说的是人话吗?” 然而声线变细,中气不足,一句怒喝反而听出几分娇嗔的味道。 虚天子继续笑个不停:“哈哈哈哈,师弟…不是,师妹,你这也算求仁得仁,不是要给女朋友求个道法嘛,现在可以求了,哈哈哈哈哈哈!” 变成尹楠的神逸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心中羞恼万分,这什么解经阁不直接给他指引入道的方法,反而是把他变成了尹楠的样子,所谓具身以致知,一切以身为锚,既然问自己以外的事情,自然就得变成自己以外的人。 而且现在看来,这事情还不是变个外貌那么简单。 手上那把龙泉剑握在手里沉重不堪,提醒着她现在这具身体已经截然不同了。她试着御剑,却发现应龙剑死气沉沉,不是回应她,但也绝不肯好好回应她。 当她感觉到自己想哭的时候,才发现事情更加不妙了,似乎受到这个身体的影响,自己的思想也起了变化,变得细腻敏感,似乎还有点脆弱了。 鬼使神差的,她想了一下尹楠之前说离过婚的破事,一股巨大的委屈和焦虑从心底涌起,委屈的是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就碰上了渣男,焦虑的是青春不再嫁不出去怎么办。 神逸捂着嘴巴,遏制眼泪流下来的冲动,心想:“坏了,这下真变成我了。”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内心的这个“我”字用得有多么不妥。 好在主线任务她还没忘,赶紧从内心向解经阁求助,如何进入道途,好在解决问题之后变回神逸的样子。 然而出于某种来自尹楠的礼貌,和某种来自神逸的二逼,她在心里是这么发问的:“系统系统,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变得和大家一样厉害呢?” 结果是,解经阁也跟着卡了一下,紧接着整个解经阁中所有的文字全都沸腾了起来。 整个修域也在这股沸腾中微微摇晃起来,虚天子眼睁睁看到自己的躺椅在摇晃中被甩出了那块飞岩,落入渺渺茫茫的虚空中去。 马奕峰慌了神,大声问虚天子:“师兄,这是怎么了?” 虚天子也急了:“我怎么知道,都说了没见过这种情况啊!” 马奕峰大叫:“师兄你快想办法啊。” 虚天子想想确实不能坐视不理,既然是解经阁引起的麻烦,那全力镇压解经阁或许有用,当下使出一气化三清,鼓荡他一身即将步入渡劫期的浑厚法力,本着把解经阁拆了也要保住修域的心思全力出手。 实际上他也知道自己没那个能耐拆掉解经阁,毕竟此阁乃是上古大能所筑,其中神通奥妙通天彻地,哪是他区区一个合体期巅峰能对抗的。 不过这一手也的确有用,尽管解经阁里的运转丝毫不停,但震动之势已被镇住,修域的摇撼就此停止,整个修域损失的应该也只有虚天子的一张躺椅。 解经阁中,无数文字密密麻麻,将神逸变成尹楠的身体层层包裹,发出奇诡的声音,似嗡鸣,似尖啸,似电子拟音,似寺庙梵唱。 文字迅速乱飞,彼此碰撞,仿佛一场蝗灾所有的蝗虫一起撞进了解经阁里。虚天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突然四具身形齐齐喷出一口血,一道光柱裹着无数文字冲破他的法力桎梏,直冲向修域天际远处,那吞吐星光的大漩涡,从黑漩涡中进,白漩涡里出,刹那之间穿梭了无数遍,突然杳然消失。 虚天子四个身体各自跌倒在地,费力地撑起身子,擦拭口鼻鲜血。 看过天空异象再看向解经阁时,异象已经全部消失了,地上趴着一个人影,除了神逸也不会是其他人。 虚天子和马奕峰向前凑过去,纷纷失落的发现神逸已经变回了男身。 C市,南山区,一道流光划过天际,投入福利院中。 人在地底密室的高院长似有所感,微微抬头,也不知道他感应到了什么。 福利院里,教学楼中临时布置的床铺上,尹楠正静静酣睡。 她被脑海里突如其来的声音吵醒【叮——恭喜宿主尹楠,成功获得“花瓶”系统,系统启动中,适配度100%】 尹楠感觉自己好像在做一个很离谱的梦,于是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她还伸手摸了摸旁边的床铺,并没摸到神逸的身体,迷迷糊糊的想着,他应该是去上厕所了吧。 片刻之后,她又鼻息沉沉即将睡着。 【叮——系统启动已完成,用时15秒,打败全球98%系统用户】 【叮——开始结算宿主历史积分】 【叮——检测到宿主曾经被评选为幼儿园天使宝宝,获得50花瓶值】 【叮——检测到宿主曾经登上卫视节目“家有萌宝”照片展览位,获得100花瓶值】 【叮——检测到宿主学前班时被老师夸可爱次数最多,获得50花瓶值】 【叮——检测到宿主小学第一次考试喜提两个零分,获得100花瓶值】 【叮——检测到宿主小学期间多次被老师强行安排表演节目,累计获得450花瓶值】 【叮——检测到宿主初中被评为班花,获得200花瓶值。】 【叮——检测到宿主初中被评为校花,获得1500花瓶值。】 【叮——检测到宿主多次拒绝男同学告白,累计获得3000花瓶值】 【叮——检测到宿主拥有大量暗恋者,累计获得2100花瓶值】 【叮——检测到宿主高中被评为校花,获得2500花瓶值】 【叮——检测到宿主高中被夺走班花头衔,扣除400花瓶值】 【叮——检测到宿主大学被评为班花,获得600花瓶值】 【叮——检测到宿主大学被评为系花,获得5000花瓶值】 【叮——检测到宿主胡乱接受男生告白,扣除1500点花瓶值】 【叮——检测到宿主在不知情状态抢走闺蜜暗恋对象,获得1200花瓶值】 …… 【叮——检测到宿主老公出轨丑女,扣除10000点花瓶值】 【叮——检测到宿主离婚,且性别为女,扣除1000点花瓶值】 【叮——检测到宿主在不知情状态下恋爱胜出,乘以难度系数,获得24000花瓶值】 【叮——检测到宿主服用驻颜丹,获得20000花瓶值】 …… 【叮——检测到宿主男友为了宿主临时变性,乘以变性时长,累计获得12700花瓶值】 【叮——检测到宿主凭颜值获取本系统,获得300000花瓶值】 【叮——历史积分结算完毕,您现有花瓶值总计418500点,快到花瓶商城消费吧!】 尹楠满眼血丝地坐在床上,孤零零地听着脑袋里见了鬼一样的结算声,从一开始觉得在做梦,到后来觉得撞鬼了,再到后来逐渐理解了一切。稍微整理了一下以后,目前她有四个槽点要吐。 第一个是浑蛋厉弘章出轨就出轨,竟然出轨了一个丑女,简直可恶! 第二个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这神逸看起来老实巴交竟然还会勾引小妹妹,看在他立场坚定让自己胜出的份上,姑且放他一马。 第三个是神逸为什么还会变性,玩得这么变态吗? 第四个,也是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这个该死的系统叫“花瓶系统”,意思是自己是个花瓶吗?啊?还自作主张结算出四十多万的积分,会不会有点太侮辱人了? 【叮——如果宿主不需要历史积分,可以选择清零,请用语音输入:是/否】 尹楠一声尖叫:“否否否否否!!!!” 第八十五章 没有慧根的才是大多数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道外化境,修域。 神逸正躺在解经阁门口的地板上,双眼紧闭,一言不发。 虚天子弄了根木棍戳了戳神逸的咯吱窝:“醒醒,醒醒,师兄已经给你输过功力了,快醒醒,别晕了。” 马奕峰在一旁,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人家师门师兄弟俩的事情,轮不到他插手,不是说他喊虚天子一声师兄客套一下,那就真是他的师兄了。 这位师兄的手段确实神鬼莫测,然而刚刚还被修域震荡震出了四口老血,他看到高人丢脸的尴尬时刻了会不会很危险?会不会被灭口?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不存在社会性危机,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吧? “啊,师兄你别戳了,疼死了。让我睡会。”神逸闭着眼睛发出一声气息孱弱的抱怨,说着还翻了个身。 虚天子把小棍一丢:“行行行,你睡,你睡啊,地上凉,着凉了我可不管。” 说着他又想起自己的躺椅,心中无比委屈,对马奕峰丢出一句:“你看着他,我办点事。”也不管马奕峰回不回应,就跳上了远处周行旋转的飞岩,身影很快消失在飞岩群的遮挡中。 虚天子也没干啥大事,仅仅是因为闲不住,跑去给自己又做了一张躺椅。 虽说遗失的那一张也有可能飘回来,但那种事不知何年何月了,反正肯定不是一两天之内的事情。 就他这个身型,那哪是躺椅啊?那是他的命啊! 不过一个合体期修士做一张躺椅也费不了什么事,所以虚天子回来得很快。回来时已经看到神逸起来了。 “哟,你不睡啦?”虚天子皮笑肉不笑地吐了个槽。 神逸睡眼惺忪,懒洋洋坐在地板上:“地上太硬,睡不着。” 虚天子来了兴致,问:“说说吧,变成妹子是什么感觉?” 神逸一脸诧异:“师兄你没睡醒吧,说什么浑话呢?” 虚天子也一脸诧异,想了想,对着马奕峰说:“你说,他是不是刚才变妹子了?” 马奕峰连忙点头:“对对对,神逸你刚才变成尹楠了,你不记得了?” 神逸看看马奕峰,又看看师兄:“你俩是不是合起伙来诓我呢?像我这么有理性的人怎么可能接受这么无稽的事情呢?” 虚天子和马奕峰两脸懵逼,意识到今天这事情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了。两人不死心地又逼问了数句,尽量场景还原,希望神逸能想起来。 然而神逸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坚持俩人合起伙来诓他。 最后虚天子和马奕峰只能丧丧地放弃了。 然后俩人都没发现,这厮趁他俩不注意,隔着裤子摸了摸,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性别。 在虚天子带领下,二人来到了登天栈。 所谓登天栈,名字起的高大上,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一块大点的飞岩。三人在飞岩底部的平台上落脚,平台两侧,一左一右有两条台阶栈道围山而建。栈道起点各立着一个牌坊门楼。 站在平台上的时候,觉得这山石飞岩的确巍峨壮观,但先前远远看过来时,神逸和马奕峰都觉得,区区一个几十层楼高的飞岩,配不上登天之名。 虚天子扶着腰身,对两位师弟解说道:“此处即是登天栈,从楼梯栈道攀援而上,这一关就算过了,过关之后,师弟们即可初窥法则之力,运使一二。” 神逸:“这么容易?会不会像网文里写的那样,每一阶重力都越变越大,根本爬不上去?” 虚天子用袍袖给自己扇风,说道:“那倒不会,但也没那么简单。你说的那种力气够大,功力够深就上去了。但你力气再大,功力再深厚,也未必上得去这登天栈~” 马奕峰比较拘谨,拱手说:“请师兄明示。” 虚天子也不卖关子,把他们引到起点,指着左手边牌楼让二人看门联,上书著名佛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朝暮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又指了指右手边栈道的牌楼,门帘上也是佛偈,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写的不是古字,倒好辨认,神逸读了一遍,赞叹道:“好诗,好诗!” 虚天子嗤笑道:“还好诗呢,没文化了吧,这是神秀和尚和六祖慧能写的佛偈。登天栈初建时并无这两首佛偈,这是后来一位炼虚期的修士加上去的,权当给后人一个解释说明。” 马奕峰附和:“我读过这个故事,说是神秀和尚写了那首‘身是菩提树’的偈子,和尚们都赞叹写得好,后来慧能大师写了‘菩提本无树’的偈子,大家也很惊叹,五祖弘忍却说慧能写的偈子没有慧根,让人铲掉了。大家都被弘忍骗过,没想到他连夜传了衣钵给慧能。” 神逸恍然大悟:“哦~~~所以是菩提本无树这个比较高明咯?” 马奕峰郑重点头:“是的,不然衣钵应该给神秀。” 虚天子笑着指了指马奕峰:“有点文化,但是不多。” 神逸:“师兄意思是神秀写得更好?” 虚天子闻言不知道从哪又掏出一根小棍,给神逸来了一记当头棒喝,道:“问本心,别问他人。” 神逸没有禅宗的功底,悟不得当头棒喝的佛法,揉着脑袋,老老实实学起马奕峰来,说:“请师兄明示。” 虚天子收了小棍,说:“所谓南顿北渐,慧能说的本来无一物是顿悟之道,看天资,看心性。神秀说的朝暮勤拂拭是渐悟之道,讲究努力修行不辍。两者其实都不能离开平日的积累,顿悟之法能去往无上高妙处,悟性福缘不够的人却无从下手。渐悟之法虽不易登上极峰,却更能渡人。毕竟芸芸众生,人人都要求道,没有慧根的才是大多数。” 神逸还在揉着脑袋:“什么意思呢。” 虚天子说:“意思就是笨蛋不配走顿悟的路子,老老实实勤修勤学勤能补拙。笨蛋!” 神逸:“那登天栈和这两首偈子有什么关系呢。” 虚天子解释道:“这登天栈有两条路,每条都是九百九十九阶台阶。左边是渐悟之道,要你登上去时踩的台阶越多越好,右边相反,要你登上去时踩得台阶越少越好,根据你们的表现,掌握的法则也不同。” 神逸:“这话说的,九百九十九阶呢,再多还能多过这个数?右边就就算一步四五阶往上跳,也少不到哪去吧。” 虚天子笑笑:“不是哦,渐悟之道呢,你们踩上去自然会知道怎么回事,这顿悟之道不是让你们爬的,道上有气墙阻隔,用普通方法你一步也上不去。而是要在道前冥想。” 二人不懂。 虚天子说:“顿悟攀援者,于山下闭目冥想,一朝得道,睁眼时已在山顶。” 神逸和马奕峰面露难色,马奕峰甚至脱口而出道:“这么离谱谁能做得到。” 虚天子眯起眼睛笑道:“你们现在还觉得,慧能的偈子比神秀写得好吗?” 二人直呼神秀师父牛逼,以后我们都跟神秀师父好好学习。 说着各自转头奔着“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的路子就往过奔。 神逸却觉得领子一紧,已经被师兄一把抓住。 虚天子师兄嘿嘿怪笑道:“他可以走渐悟的路,你不行。” 神逸大感不公平,问道:“凭什么?” 虚天子说:“因为你师哥师姐走的都是右边,给我坐下来冥想!” 第八十六章 小学生都懂的道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马奕峰已经踏上左路的登天栈,他小心翼翼,并没冒进。 这道外化境里的东西都是上古大能整出来的,小心无大错,反正虚天子师兄也说了,左路登天,踏得越多越好,没要求速度,慢一点也无妨。 行了数步他察觉到有些不对——跨出去的距离和预想中的不同,他停下打量,细看才发现,脚下栈道竟然在带着他缓缓后退,他不动了,那后退之势也慢慢停下来。 这算什么?跑步机? 难道上古大能因为年代太过久远,搞了个跑步机当做宝了?不能吧…… 而且如果是跑步机的话,至少没听说过有谁在跑步机上领悟法则的,虽然就算领悟了也不会告诉外人就是了。 如是想着,他加快了脚步,果不其然,他步子越快,脚下栈道倒退得越快,跑了半天几乎还在原地踌躇,稍微放慢脚步直接被送回了起点,然后栈道跑步机也随之停了下来。 虚天子回头看了一眼,绷着嘴没笑,毕竟师弟正在冥想,打扰总不好。 马奕峰韧劲很足,再次踏上“跑步机”,然而还是那样,慢慢走尚能前进几步,速度快到一定程度就跟不上节奏,被送回起点。 第三次踏上跑步机,他动了取巧的念头。 既然速度越快越容易被甩回去,慢慢爬不就行了,反正先前自己那两次失败,加起来也跑了一二百级台阶,只要能够登顶,接触法则,就已经不枉此行了。 他是一个散修,应该懂得知足。 然后他终于发现是自己找错规律了,这登天栈,爬得越高倒退越快,跟他自己的速度其实关系不大。 马奕峰有点绝望,回头看着虚天子,一脸求助,虚天子朴实地憨笑着,朝着他扬了扬下巴,打了个响舌以示鼓励。 马奕峰就知道这事虚天子是不会插手了。 神逸那边和马奕峰还在同一起跑线上,仍在原地打坐冥想中。天宫道法内丹篇所教的几个练功姿态严格来说都是冥想,所以其实神逸可以跑着冥想,不过登天栈有气墙阻隔,跑也没用。 站着太累,躺着怕睡着,还是坐着比较好。 他只觉得自己在练功,跟什么登天栈啊,领悟法则啊之类的没什么关系。不由有些沮丧。 老虎吃天无从下口。 虚天子老神在在,看护在一旁,毫不着急。 马奕峰又试了几种办法,包括不限于抓着山岩想往上爬,不停地大跳想减少在登天栈上停留的时间。还有脑筋急转弯式的倒退着攀登等,一一以失败告终。登天栈仿佛一个不苟言笑的严师,不容他投机取巧,瞒混过关。 甚至于后来他已经怀疑自己是不是和法则无缘,琢磨着要不要放弃这一关了,然而仙途乃是逆水行舟,一步畏难一溃千里,就如眼前阶梯,他好不容易熬到今天这一步,就此放弃实在心意难平。 于是不知道是第多少次,马奕峰再度踏上台阶。 神逸的修行就轻松多了,他现在满脑子的问题都是:“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嘛?” 倒不是他要犯迷糊,是天宫道内丹篇打坐,本就指向入定,物我两忘,修域灵气充沛,很容易进入修行妙境中,然而他又不能忘记在干嘛,动不动将自己从入定边缘扯回来,感觉上确实容易迷糊。 然而扯回来仍是茫无头绪,失败的次数多了,他也便不太在意自己会不会因入定而物我两忘了,反正就算只是在修域中练一练内丹篇,也是不可多得的机缘。 一旦拿定这般心思,神逸很快不再苦恼,成功入定,物我两忘,神思在混沌中漂浮,一时间不思不想,只觉自己因存在而存在着,心中充满了快活。 虚天子一抬头,脸上露出微笑。 马奕峰也间或看到此景,整个人震撼至僵立不动。 原来神逸已一动不动地从原地消失,坐在了第十级台阶之上。 这是马奕峰觉得从小到大所见最离奇的事情,无论是自己从前破解仙缘、以修炼进入妙境、甚至是在落心渊、解经阁中,都没有一件事能比眼前这一幕让他感到震撼。 即便是落心渊、解经阁再怎么变幻离奇,终究是要心动意动,而眼前神逸打坐悟道和攀援登天栈根本就是两件事,心不在此动,身体也没动,怎么却跨域了空间的距离? 神逸此时此刻什么也没想,运转真气修炼内丹篇只是身体的本能。他只是觉得这样很好。 前所未有的自在,前所未有的闲适。 闲适到,自然而然想起,攀援登天栈的难题,依旧心如止水,不惊不扰。 不知何故,他心中的场景就变成了一处波平似镜的湖面,他能看见自己正闭眼坐在湖面上,湖面依然如镜。 “登天栈”三个字在湖面中映影化为山峰,于是本体也化为山峰。 山从人面起,人与山相映。山边无道,如何上极峰? 这是一个问题,但也就是一个问题而已,神逸没有在思考,或者说,他没察觉到自己是否在思考,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看着山。 马奕峰眼睁睁神逸的身影消失于第十级台阶,去到了遥远的山腰处,一时目瞪口呆。 “师……师兄……他怎么做到的?”好半天,马奕峰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虚天子笑笑:“我怎么会知道,不过看来,这个小师弟天资极佳呀,师父眼光真好。” “哦,他天资好倒是,高院长和玄望前辈都这么说。”马奕峰想起之前在院长室里的闹剧。 虚天子闻言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什么连所谓“高院长”那尊大神都说这小师弟天资好,这和他说根本不是一个概念啊。 揉了揉脸,把自己的失态抹平,他对着马奕峰屁股上踹了一脚:“快去爬楼梯,莫要耽搁功夫。” 马奕峰仿佛被神逸的成功鼓舞到了,连那么离谱的打坐爬山都能做到,他至少还能仰仗自己的双腿,又有什么好怕的。 试过无数方法,已经证明了,取巧对于登天栈毫无作用,他也静下心来,一步步梗着脖子向上攀登。 心思坚定,回想起自己先前的举动,也就不免觉得好笑。 区区小聪明,在法则面前能有什么用呢? 这山上栈道能以法则拒斥它上前,不以法则对抗拆解,换千万种方法也没意义。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登天栈本就是以顿悟和渐悟两种法则筑成,顺之则昌逆之则亡,种种巧变妙思,均在法则之下,奇技淫巧,可笑不自量。 可若说以法则对抗拆解,那也不在他能力范围之内,若真有法则在身,谁还会来爬这登天栈呢。 突然之间灵光一闪,他回想起刚刚的感慨——顺之则昌逆之则亡。 不能对抗,就要顺应,顺应规律,运用规律,这不是小学生都懂的道理吗? 那么顺应什么规律呢,被栈道送回起点的规律?这样顺应好像也不对。 起点处那牌楼看得多了,让人沮丧…… 那牌楼…… 那牌楼上书——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朝暮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朝暮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莫使惹尘埃…… 心如明镜台—— 朝暮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马奕峰感觉好像抓住了什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心中喜悦——朝暮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妙绝,真是妙绝! 一念既成,豁然开朗,足下拾阶,身轻如燕。 一面是山,一面是渊,凌空飞渡,妙不可言。 第八十七章 花花肠子还挺多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心湖之上片尘不染,白云深处青山苍苍。 神逸面无表情的审视着自己与青山,似有似无的思绪静置于此,不管他日月轮转,斗转星移。 青山万古,白云变幻。 心湖万古,人去人来。 神逸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仿佛什么都在想,仿佛什么都没在想。 他想起许多人许多事,似乎每个人都很重要,又似乎每个人都不重要。 那些人、那些事有的围着心湖盘桓,有的敬而远之,有的投入心湖,化成水,没有改变一点颜色,没有激起一层涟漪。 神逸依然面山而坐,闭着眼睛,却把山形已牢牢印在心里。 他知道每一处草木的细节,知道每一条岩缝通往几许深处。 现在,他想知道,这山的质地有多坚实,触手生温,又是什么温度。 他想知道这山岩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也想知道山在想什么。 于是他看着自己进入了山,看着自己成为了山。 心湖之中映着白云的影。 心湖之上有一座山,一座名为神逸的山。 虚天子手搭凉棚,其实修域之中没有太阳,不需要去搭什么凉棚,他只是习惯性的做出这个动作,想看看小师弟爬到哪了,不过由于登天栈的山石遮掩,站在平台上已经无法找到神逸的身影。 倒是马奕峰在登天栈上愉快的奔跑,跑着跑着一抬头,看见头顶有一层栈道,神逸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惊不扰。 “好家伙,跑这么快,看我追上你。”马奕峰暗暗赞叹,又一次沉浸在自己快乐的“跑步机”中。 一种法则的道理在他心中缓缓成型,说不清道不明,似乎说的是“勤学苦练”又似乎说的是“助人助己”,嘴上说来终觉浅,“是什么”“为什么”“怎么用”这几个问题到底还是要在心里回答。 他在栈道上跑的飞快,根本不担心失足跌落。 所谓法则,顺之则昌逆之则亡,此刻顺应登天栈法则的他,只会越登越高,不会被法则所抛弃。 脚下逆行的栈道根据某种节律改变着速度,他越是与法则契合,登天栈就把越多的台阶送到他脚下,一脚落下,即能心有所感。 原来找对路之前的尝试都是徒劳,踏过多少级台阶,都只看这一次。 不知不觉,马奕峰已经能够以近乎平视的视角看到在远处打坐的神逸了,又过了许久,他已跑到了神逸头顶,仿佛这许多时间以来,神逸都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山说: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山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山说:世无常贵,事无常师,圣人常为无不为,所听无不听。 山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山说: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山说:盖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 山说: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山说:…… 这山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神逸也絮絮叨叨听了很久,是他说与自己听的,却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听什么。 他也不烦恼,也不急切,就听着变成自己的山絮絮叨叨的说着,讨论永恒者与破碎者的关系,讨论可见的与不可见的如何相互影响。 他乐此不疲地听着,想要那山不停地说下去。 然而山也终究是说累了,他也终究是见识有限。 这一刻他才想起自己好像是要攀登那登天栈,毫无头绪之下入了定,也不知道又浪费了多少时间。 再来一句吧,作为告别,再来一句就好,什么都行。 他对山说。 于是山说:混沌无极生阴阳,一羽不加是道藏。阳极阴生曰少阴,阴尽阳至称少阳。四象八卦无穷已,万象归真日月长。生灭轮转如朔望,天地衍化成玄黄。 神逸觉得自己被自己糊弄了,骂骂咧咧的睁开眼睛想要起身伸个懒腰,睁眼时发现,自己正坐在山顶,修域破碎的飞岩如同辰宿列张,在眼前运转飞旋。 “这就成了?!”神逸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是啊,这就成了,恭喜小师弟,顿悟到了自己法则。”虚天子不知从哪里出现,飘然而落,站在了神逸的身旁。 “还有二十,二十阶,我……我来了,这次肯定,比你快!”另一边传来马奕峰的声音。 一阵踢踢踏踏之后,马奕峰目瞪口呆地看着神逸和虚天子,骂了一句“卧槽”。 虚天子看着马奕峰,马奕峰看着神逸,神逸也看着马奕峰,空气突然很安静。 最后是虚天子打破了沉默,他说:“有点菜啊你。” 马奕峰觉得自己自闭了,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这一趟登山是真的累,累得要死了,就算老婆亲亲抱抱也爬不起来的那种累。 虚天子掐指一算,勉励道:“一万三千二百二十七阶,不错不错,比我想象中要厉害的多了。二位说说吧,各自都领悟到什么法则了?” 马奕峰喘着气还在组织语言,却听到神逸抢先道:“不行,你先说。师兄肯定早就领悟法则了吧,没道理我们先说啊。” 虚天子笑道:“你这小子,花花肠子还挺多,好吧,听好。我的法则叫‘吃到肚里是自己的’。” 神逸:“啊?” 马奕峰:“啊?” 虚天子:“就字面意思啊,啊什么啊?” 神逸:“字面意思是什么意思,意思你这么胖是吃的?不对啊,那不是你的分身挤的么?” 虚天子摆摆手:“你想到哪去了,意思是,我祭炼法宝很快,吃下去再取出来就行了。” 神逸:“卧槽,这是什么bug技能?” 虚天子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师妹,你师姐那个技能才叫bug呢。” 神逸好奇道:“师姐是什么法则?” 虚天子罕见的挖了挖鼻孔,很不体面的说道:“一剑破万法。” 神逸心中一阵闹腾,问:“感情师姐这一剑破万法不是练剑练出来的?是法则之力?” 虚天子反驳道:“怎么不是练剑练的,她要不练剑,哪能领悟出这种法则?” 神逸又好奇了:“那师兄你?” 虚天子嘿嘿一笑:“我是器修。行了行了不说我了,先说你……不对,那谁,你先说!” 马奕峰喘着粗气,说:“我啊,让我想想,那我这个法则,应该叫……‘身正不怕影子斜’。” 虚天子琢磨了一会,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大声嘲弄道:“扯淡,不要起些奇怪的名字,说说什么功能。” 马奕峰,一边喘气一边笑,说道:“守住本心,诸邪不侵,金刚不坏。” 虚天子和神逸一起给躺在地上的马奕峰点了个赞,虽然听起来只是个防御用的法则,但作为天宫道传人,玩过金刚符的两人均觉得此招无比牛逼,什么“只要我耳聋眼瞎只想自己的事情就能锤爆一切”的法则。 然后神逸就产生了奇妙的想法,说道:“那如果是用师姐的一剑破万法打老马的金刚不坏会怎么样?” 虚天子又挖了挖鼻孔:“废话,当然是谁对法则领悟深谁厉害咯。” 神逸觉得这个答案很无趣,沮丧地哦了一声。 然后虚天子和马奕峰一起盯着他,“到你了”的意思已经写在脸上了。 神逸正要开口,一道寒芒从天而降,直奔虚天子而去,神逸本能的伸手,从一米多以的距离外将那寒芒定住,这才看清是一把飞剑。 虚天子其实早已做出反应,腾起身调整角度去看那飞剑。 神逸已经有点吃力了,手一松,飞剑直射而下,插在石地上。 马奕峰大惊失色:“你是狗吧,时间法则?” 虚天子神色凝重:“寒兔剑!” 第八十八章 阴沟里翻船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寒兔剑?这剑名字好怪啊。”神逸随口感慨,也不知道大师兄为什么突然那么严肃。 虚天子从土石中拔出寒兔剑,思忖了片刻,瞬间大怒:“他奶奶的,谁人敢欺负我师妹?老子要弄死他!” 神逸脑子里飞速转了一圈,不敢置信:“师兄,你是说我师姐出事了?是吗?” 虚天子握着剑,手腕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咬牙切齿道:“是,这寒兔剑是师妹的本命飞剑,如果没有大灾,绝不会离身。他娘的……他娘的!气煞我也!” 虚天子在愤怒之下挥剑,一道剑光直冲霄汉,贯入天际漩涡之中,整个修域的天空都跟着闪了闪,如星辰般周行于虚空的飞岩也随之摇曳了一阵。 “师兄,我要回去,帮师姐,你去不去?”神逸的反应没有虚天子那么大,反而好像很平静的样子,说话语气却坚定到有些生硬。 虚天子深深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我需坐镇此界,去不了,你很好,很好。但是……能对付你师姐的人,至少也是元婴境,你差得太远……” 说着他看了一眼修域剩下的两关,演武峰和悟法殿,又叹一声:“唉,以你此时心境,已不能留在道外化境继续修炼了,容我想想。” 马奕峰上前一步,向虚天子拱拱手:“虚天子师兄,仙子对我也有恩情,请问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虚天子看向马奕峰:“你境界一样太低,你们俩虽然已摸到法则,领先于同侪,但是虚玄子师妹也有法则在身,尚且不敌…… 现在有两条路,要么你们在此消磨时光缓和心境,留下修炼,炼他个十年八载的,以修域灵气,五处仙阁,突破到元婴轻而易举,反正修域时光与外间没什么联系,届时出去援手,必能手到擒来。 要么,师兄送你们几件法宝,出去给老子狠狠的揍他们,虽有一点风险,但再痛快不过。如何,你们想怎么选?” “突破到元婴轻而易举”几个字着实动人,尤其是对马奕峰这样的散修而言,如此机缘有着莫大的吸引力,然而说到底在这件事里他不是能做决定的人,于是他把目光投向神逸,有些期待。 神逸却瞪着师兄,手一伸:“法宝拿来。” 虚天子问:“想好了?” 神逸说:“想好了!” 虚天子点点头,说:“你们休息一会,等我去去就来。” 说完纵跃至飞岩深处。 马奕峰不太理解神逸做出的决定,问道:“先突破再救人不好吗,那不是更加稳妥一些。把握也大点吗?” 神逸不爽的瞥了他一眼:“你猜在这里怂一下,你进了落心渊还出不出得来?” 马奕峰闻言一顿,细细思量更觉得恐惧。 修域五处仙阁,三处都是直指本心,应念而动,想来另外两处也差不多,修道人如果失去了锐气,也就差不多走到头了,届时心魔迭起,仙阁也将不再是修炼的福地,而是要命的险地了。 由此发想,以前不知道有修域仙阁时,难道还不懂得修道人心性至关重要的道理吗,自己刚刚所想,真是一时糊涂。 那么刚刚虚天子为何提出在这里修个十年八载的,这分明是一条断头路,真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虚天子回来得很快,手里捧着新炼的法宝,一落足就把一支大号的赤铜锏丢给马奕峰,说:“送你个更趁手的兵器,你修的伏魔心经,指虎实在太小家子气。此锏够你使唤一阵,如遇强敌,也可保你三次性命。” 他蹲在地上挑挑拣拣,抽出一把剑扔给神逸:“少废话,我知道你有应龙剑,但是应龙剑不够暴躁,这个是爆炸剑,一砍一爆炸,炸坏了也不心疼。记得配合金刚符使用。” 又给马奕峰一对护腕:“这个是阿杜根护腕,平时帮你储气增加腕部防御,可以发波,弥补你远程攻击不够的问题,波比较猛,不要跟朋友开玩笑的时候用。” 再拾起一个项链丢给神逸:“黑镜项链,马师弟如果敢用波打你,你就拿着个反他,反死他。一个小时冷却。” 又丢给马奕峰一根小激光笔:“激光笔玩过没有,玩法一样,我师弟如果敢用黑镜反你,你就用这个切,切死他,这个不能反。” 虚天子絮絮叨叨扯着淡,将几件法宝意义分配完毕,听他的介绍神逸和马奕峰都很清楚这些宝贝的使用价值,但都有点关心买买提师兄的精神状态。 俩人各自抱着分来的法宝,能够感觉出来,刚才师兄炼这些东西的时候,在自己跟自己斗气,如今东西炼好了,他气似乎也消了点了。 虚天子看了看抱着法宝的两个人,奇道:“傻愣着干什么,把东西收起来啊。”于是神逸“哦”了一声,把东西都收进了储物指环。 马奕峰却很为难,尴尬地站在原地。 虚天子是个非常善解人意的人,平时他还会借着善解人意恶心恶心别人,此刻在气头上,也没心思开玩笑了,当场道:“差点忘了,你没有储物指环。” 说着顺手从袖子里撸出一小块铁石,虚托在掌心里用法力一滚,那铁石便层层崩解,露出个打磨得珠圆玉润的银指环来,屈指一弹丢给马奕峰,并附上简单的使用说明:“戴好,用念力捅一捅就开了。” 马奕峰连不迭的道谢,他把东西收好,突然想起什么,对神逸说:“我之前在你那存放的东西,现在可以还给我了。” 神逸一见到师兄给马奕峰送指环,就已经想到这事了,顺手把东西取出,摆在地上又是一大堆。 虚天子余光扫到一眼,突然说:“慢来,让我看看。” 然后就凑过去蹲在地上翻弄起来,眼见虚天子是炼器的大行家,二人都不由有点期待。 虚天子翻着翻着“卧槽”了几声,然后突然对马奕峰说:“我送你那么多东西,把这些东西送给我吧?也算礼尚往来。” 马奕峰当场差点就没绷住,连神逸都被师兄这个无耻劲给镇住了。 稍加简单的推理也知道,能让师兄说出这种不要脸话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而越是好东西,越让人觉得师兄说的“礼尚往来”很不要脸,而越是不要脸越说明东西好…… 虚天子看着俩人的表情,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有点不厚道,清了清嗓子介绍起来:“这些个石头呢,是龙血玉,炼器炼药都是一等一的好材料,鳞片和信子,特别是这个妖丹……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黑水蛟身上的东西,但是很怪啊,黑水蛟一族的修士我打过交道的,那是外星的妖族,不应该出现在地球上啊,这东西哪来的?” 马奕峰于是原原本本将他如何在山洞里遇到大蛇,如何将其击败,如何被困如何获救说了一遍。 虚天子闻言让神逸取出他搜刮的那部分,一一过目后拿着大蛇的蛇牙说:“确实是黑水蛟……嘶……这是什么阴沟里翻船的鬼故事。” 马奕峰以为虚天子说的是大蛇被肚子里的初级灵符炸死这事,还有点不好意思。 就听虚天子继续道:“黑水蛟一族天赋异禀,幼体也有金丹之力,你杀的这个,看牙口鳞纹应是成体,按说至少也是实打实的化神修为,呼风唤雨招雷引电不在话下。甚至身体里还有妖丹,见鬼,真见鬼。” 马奕峰听说自己单挑了一个化神期妖兽,人麻了。 第八十九章 心疼死哥哥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虚天子看马奕峰那个呆头呆脑的样子,也知道这个傻子自己都弄不清楚怎么回事了,眼见此事左右是个悬案,也就不再纠结。 他站起身,扭了扭肥胖的腰,随口道:“这些都是好东西,我看了都会眼馋的好东西,你俩也消化不了,倒不如让师兄帮你们保管。等你们以后出息了,我再还给你们。” 神逸区区一个孤儿哪里听得懂这话里的梗,还在思索这话的可行性,马奕峰已经坐不住了,吐槽道:“我爸妈帮我保管的压岁钱都不见了,师兄是存心要黑掉吧?” 虚天子装腔作势的捂了捂嘴巴:“哎呀,我说的这么明显吗?好吧,明告诉你们,师兄就是抢你们的,你们也没办法。但是比师兄不讲究的人可太多了,东西留在这,我给你们炼成法宝丹药,下次来时取走,不过我要从中抽取些利物,不过分吧?” 马奕峰当机立断:“妖丹就孝敬给虚天子师兄了。” 虚天子瞪大了眼睛:“你小子没睡醒吧,这一堆东西数妖丹和龙血玉最值钱,我说要抽成你给我妖丹?师兄是想抽取利物,没说要抢你宝贝,给我滚蛋。” 马奕峰突然觉得天宫道的人都有点怪,上一次仙子也是这样,这一次虚天子师兄也是这样,送他们东西还能把他们给惹急了,真难伺候。 于是他只好说:“拜托师兄帮忙辛苦炼器,一应材料,师兄抽取三成可好?” 虚天子捏着胡须想了想,点头道:“可。” 然后他突然像炸了毛一样一拍大腿,急躁道:“行了行了,你俩别在这磨蹭了,回去,回去,这两张穿界符算师兄赔给你们的,还有,把寒兔剑也拿上,赶紧回去,想办法帮我把师妹救出来,哎哟我的师妹哟,心疼死哥哥了。” 然后虚天子袍袖一甩,神逸和马奕峰便身不由己向空中飞去。所指方向,正是那吞噬星光的黑色漩涡。 这本是很恐怖的景象,然而此行异象实在是见得太多,加上心知虚天子做事很有分寸,绝不会祸害自己,二人都相当镇定,反倒是一边向虚天子挥手告别,一边欣赏着眼前难得一见的风光。 虚天子目送二人离开,心中怅然喟叹,修域之中冷冷清清,好不容易来俩人陪他说说话扯扯淡,这就又送走了。 六十年,那可是六十年啊……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虽有五座仙阁供他游戏,时间久了依旧乏味。 当初虚玄子师妹来时,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活泼可爱,惹得他无比开心,手把着手带着小姑娘走遍了所有仙阁,该告别时师妹还说师兄一个人在这里太孤独了,主动提出多陪他玩几天。 后来还帮忙迎来送往,接待了许多来此历练的仙门修士。 闲着无聊时,虚天子就在寒兔剑里种下了一道符箓,一则是用来感应师妹修为进境的,二则是有了这道符箓,寒兔剑便可无视两界阻隔相互往来。 如此一来,报个平安也罢,有危机示警也罢,多一条手段,也让虚天子能多一份牵挂念想。 虽然当时他也没想好,有朝一日师妹真向他求救他能做什么。就如今时今日这般,心焦如火,却也只能干着急,顶多不过寄托几件法宝出去。 当时只是想着,多一桩手段,好过少一桩手段。 没想到在那边,师妹都已经修成金丹、行将突破至元婴了,不知已有多少年月过去,真的遇到危险时,竟然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找他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师兄。 虚天子又叹了一口气,抹了抹眼角。 被人记挂的感觉真好。 C市,南山区,老教堂密室,凌晨3点。 两张穿界符突然剧烈跳动,百无聊赖的玄望子立刻站直了身体,穿界符吐出白光之后自行燃烧殆尽。 高院长面带微笑地等着白光凝化成人形,卢神父总算也松了口气。 神逸和马奕峰出现在法阵里,重新呼吸到地球上熟悉的空气,头一次感觉到所谓“灵气匮乏”是什么意思,不过家乡的感觉还是那么亲切。 玄望子眯起眼睛看着神逸,本来是想看他修为进展的,却被他手中的剑夺取了注意力:“寒兔剑?虚黄子,这是怎么回事?” 神逸这才想起来,这边还有这么一堆大神呢,刚才被师兄给带偏了,瞎发愁个什么劲,心中一喜,连声道:“师父!师兄说,师姐出事了。” 他说着就把寒兔剑递给师父,好让老人家仔细确认。 玄望子接过剑,仔细一看果然是寒兔剑无误,立时气的胡子都飞起来了,硬是按捺着没有发作,又问道:“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高院长却咳嗽了一声,提醒他,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不是说话的地方。 玄望子醒悟过来,向着卢神父简单一礼表示感谢,当先引路,大踏步离开密室。 卢建国陪着俩人站了两个小时,百无聊赖,早就觉得腿酸了,送走两位大神,赶紧把教堂门关了,回去补觉。 福利院的校长室里,四人定定坐着,布局一如白天时那样。 玄望子低头一边抚摸着寒兔剑的剑身,一边想着事情。 神逸也把事情汇报得差不多了:“就是如此,大师兄说师姐本命飞剑遁入修域,一定是有难了。” 玄望子沉默不语地想着事,左右权衡。 空气有些压抑,马奕峰也是回来后才想起,神逸的师父据说是渡劫期的大神,本以为这事情就这么迎刃而解了,但却没想到这老前辈从头到尾只听不说,一言不发。 高院长优哉游哉的喝了口茶,说:“怎么,小刘你也学会犯难了?” 玄望子隔着墨镜白了他一眼,没有搭话。 高院长说:“有顾虑是对的,孩子们的事情让孩子们去解决,当长辈的,托底就可以了。” 玄望子磨了半天后槽牙,咽不下这口气去,最后骂了一句他奶奶的,愤然站起身对着神逸大声说道:“虚黄子,三天之内,给老子突破到金丹境,然后师父带你去欺负人。” 神逸觉得师父疯了,信口开河讲笑话,马奕峰在旁边也是目瞪口呆的。 玄望子把马奕峰也一指:“还有你,马小子,用了老子的穿界符不能白用,你也三天之内给我突破到金丹,一起去!” 马奕峰此刻和神逸意见一致,觉得这老头疯了,而且不是他不想配合啊,那可是金丹境啊,他一个筑基中期,神逸一个筑基初期,就他俩这水平,三天之内结金丹,开啥玩笑。 神逸心同此理,就问师父:“您不是认真的吧?” 玄望子把胡子一吹:“怎么不是认真的,你俩回去睡一觉,睡醒了我教你们结丹。” 神逸求助似的看着高院长,意思您劝劝我师父。 高院长喝了一口茶说道:“行啦行啦,也不给两个孩子解释清楚,你把他们都吓到了。” 玄望子哼了一声,并不想说话。 高院长无奈,代劳道:“你师父他是渡劫期修为,不宜插手小辈们的争斗,否则每个门派底下起了冲突,最后都搞成掌门宗主之类的出手互殴,事情也就乱了套了,这样打起来有失体面是小,打断了大夏仙门的根是大。所以几十年前,他亲自给仙门立的规矩,修为差两境可以互相打,差三境就不允许欺负小辈了,谁欺负小辈他就揍谁,现在自己骑虎难下了。” 神逸:“可是,规矩是人定的……师父既然能……” 高院长笑笑:“傻孩子,改规矩当然容易,可一旦乱了规矩,再想要重建,就千难万难了,你师父心系天下,有他的苦衷啊。” 第九十章 仙人授我长生诀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清早尹楠起床,恍恍惚惚坐在床上,神逸在她一旁和衣而卧,规矩得像个笨蛋。 她慢慢地转着念头,想着半夜的时候好像有什么邪门的事情发生过。又好像是个梦,对,她做了个什么花瓶系统的梦,梦里还说神逸会变性来着,各种胡思乱想,亏她还兴冲冲地做梦时好好研究了一番那个什么古怪的花瓶系统。 真奇怪啊,自己又不爱看什么网络小说,怎么会梦到这种东西,一定是因为神逸修道这件事对自己刺激太大了。 【叮——新的一天从好心情开始,保持微笑,宿主今天也要美美的哟。】 那古怪又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尹楠跟着提示音微笑。 【叮——今日微笑打卡成功,奖励50花瓶值,合欢派美白面膜一盒,已发送至系统储物空间,每一天的你,都有不同的美丽。】 尹楠的微笑僵在脸上,她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然后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蛋。嘶—— 所以真的搞出了个系统是吧?真的是花瓶系统是吧?简直了。 她伸手去拍神逸,想把神逸叫醒,问问变性是咋回事,系统又是咋回事,然而神逸睡得跟个死猪一样,根本拍不醒。 整理了一下衣衫,穿好鞋子,尹楠来到外面洗漱,发现犯了和上一次同样的错误,上一回是没料到会在福利院留宿,而这一次则是满脑子都操心着给孩子带东西,生生忘记了带洗漱用品,站在水龙头前,尹楠犯起了难,洗脸如果说没有毛巾,洗慢点可以勉强将就的话,刷牙可是个大问题。 总不能随便漱一下口了事吧? 【叮——温馨提示,宿主现有418550点花瓶值,快来花瓶商城消费吧!】 随着提示声响起,一个系统界面犹如骚扰广告般在尹楠的意识里弹出,看起来和普通的购物网站差不多,线上店铺的装饰倒是做得不错。 “那请问,有没有牙刷毛巾肥皂这类东西啊?”尹楠在心中向着刚刚认识的系统发问。 【爱护皮肤,更爱护你,曼陀派清洁护肤套装,出行在外也能呵护您的肌肤,每天都保持清新,每套只要10积分哦。】 系统快速给出了回复。 “那麻烦请给我买一份,谢谢。”尹楠在心里回复。 【叮——购买成功,货品已发送至系统储物空间,请注意查收。】 尹楠发现所谓系统储物空间里果然多了一个大盒子,选中以后有拆封和提取两个按钮,她试着点了一下拆封,系统还提示她拆封以后就不能退货了,她再度确认,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盒子被拆开的画面。然后空间里多出了几个图标,牙膏牙刷毛巾水杯,小木梳,保湿水,护肤霜,粉底等一应俱全。 她又选中了洗漱的几个用品,点了下提取,这些东西就突然出现在了面前的水池边上。 洗漱完毕以后,尹楠感觉自己还在梦里。 牙膏的口味很清新,牙刷刷毛也很柔软,水杯设计普普通通,上面有个茶花LOGO,她把这些东西收回系统后又取了小木梳出来,木梳上也有一股淡淡的茶香,这些玩意只要10积分?而自己手握四十万积分?这是什么报恩系统? “系统我爱死你了!”尹楠在心里感慨。 【叮——系统不是人类,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高兴的,但是很高兴为您服务。(害羞.jpg)】 拍完保湿水,擦完护肤霜,尹楠心情大好,好到连神逸会变性这种破事都不想计较了。 迎面看到徐晴,徐晴睡眼惺忪,也在苦恼没带洗漱用具,尹楠说:“那你等一下。” 然后蹬蹬蹬跑回房间,用1积分给徐晴买了一根牙刷,然后把自己刚用过的牙膏毛巾也取了出来,拿出去给徐晴。 徐晴连声道谢,看着牙膏上的标识,觉得不认识这个品牌,顺手翻到牙膏底部,去看色标,发现是绿色,于是很愉快地接受了这个没见过的曼陀牌牙膏。 洗漱过后心情大好,尹楠邀请她下楼,说这个点高院长应该正在带孩子们打太极拳,可以一起去看看,徐晴欣然允诺。 一下楼果然看到高院长带着一群小孩在打拳。 尹楠便招呼徐晴到队伍里跟着学,经过上次的一对一教学,她打得倒是很熟练。 徐晴本以为太极拳没什么难的,毕竟大学体育课学过,考试的时候自己成绩还不错,然而这一回也不知道怎么了,发现跟着老院长打拳很难。 别说跟不上老院长了,比起尹楠和小朋友们,她也觉得自己动作笨拙。 一趟拳打完,尹楠的脑海中又响起提示音。 【叮——恭喜宿主在竞艳中获胜,乘以观看人数72人,乘以难度系数0.6,获得432花瓶值。】 什么玩意? 【叮——恭喜宿主达成成就“仙人授我长生诀lv1”,获得10000花瓶值】 系统面板上的花瓶值变成了428971,尹楠满脑子都是“什么鬼?” “系统你等下,这个仙人授我长生诀是什么意思?”尹楠在脑海里发问。 【就是宿主跟随仙人学习了强身健体维持青春的技能的意思呀,该词条为成就词条,每个等级仅能触发一次。】 系统非常耐心地给出答复。 “是指和高院长学习太极拳?他是仙人?可是上次我就已经跟着学了啊,为什么不是还在昨天晚上结算呢?”尹楠继续问。 【因为仙人等级太高,本系统无法追溯该历史事件,给您造成的不便还请见谅。】 “不不不,没关系,没有什么不便,我就只是问问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尹楠如此在心中安慰着系统。 搞的系统有点惭愧,晚上的时候竟然用清空历史积分吓唬这个宿主,现在想想好像有点太不当人……不,是有点太不当系统了。 这一天尹楠又跳了两次成就,一次是【仙人夸我心肠好lv1】,一次是【仙人夸我长得靓lv1】。 第一个是帮李婶做饭的时候,李婶在寒暄的时候触发的。 第二个是陪俞伯说话的时候触发的。 两次合计获取花瓶值10000点。 虽然拿分拿到手软,但是尹楠的心情有一点沉重。 她突然发现,这个男朋友,她有点高攀不起。 这种孤儿的背景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这叫孤儿?她现在看着全院子的小朋友,心中充满了敬畏,顺便对遥远的某个姓第五的海王也心怀敬畏。 以至于神逸起床后没来找她,她也没有注意到,没去计较。 神逸和马奕峰一起床就被玄望子叫走了,玄望子高来高去,这几天刻意跟大家避而不见,主要还是不想跟尹楠打照面,不为别的,就怕被她认出来自己是当初被保安叉走的算命先生。 南营山深处。 玄望子格外开恩,让马奕峰多吃了一颗阴神洗髓丹再锻体一次。随后在二人头顶各贴了一张符,点了二人几处穴位护住经脉之后,就将符力激活。 符还是聚气符,等级比较高,严格来说应该叫天罡聚气符。基本可以理解为炼虚期以下修士消受不起的“回蓝药瓶”。 天地灵气旋转状如漏斗,两个漏斗并排挤在一起,状如……两个漏斗。 神逸和马奕峰都觉得自己变成了气球,好像随时要死的样子。 然而玄望子似乎对自己所施展的手段很不满意的样子,继续下手,三具分身从他体内步出,正是天宫道法的一气化三清。 身体鼓胀痛苦万分的马奕峰看到玄望子施法,心里莫名腾起一个绝望的念头:“坏了,这下又要被旷工了。” 第九十一章 听话的孩子有枣吃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做师父的总比做徒弟的强,玄望子不像虚天子那般忽胖忽瘦,三具分身与本体一般无二。 这一气化三清的名头取自传说,实则是将阳神练到凝实成为分身后,以天宫秘法一斩为三,再将三个阳神全部练至凝实重新化为分身,故而每一个分身都有呼风唤雨之大神通。 第一具分身一掐诀,空中凭空响起一声焦雷,随后才有风云汇聚,雷光电蛇在滚滚积云中流窜游动。 南营山上密云不雨,山中多处洞府茅屋平房小楼中,一个个散修、邪修、隐修、闭关修士刚被适才汇聚的天地灵气吸引探出头来,一见此阵仗一个个又老老实实缩了回去。 南营山本是难得的钟灵毓秀之地,否则高院长也不会选址于此开办福利院,自然有许多修士来此清修。 今日空中凭空出现两个大漏斗,将灵气汇聚起来,众修士本以为是什么机缘到了,眼下一看旱天神雷、风云汇聚的异象,立刻心知肚明,是有大能在此做法。 老老实实躲好,不听不看不要捣乱,兴许大能走后,还能留下个灵气未散的烂摊子给大家享用。 若是不识好歹,胆敢冒头,就这种手段的大能,看你一眼你就死了,此乃“勿谓言之不预”也。 第二具分身一掐诀,四下里生机勃发,野花怒放,草木摇曳生姿,抽枝发芽。处于生机之眼的两个小辈感觉身上的痛苦缓和了许多,实则不是不痛,而是生机修补肉身的速度大大快过了灵气造成破坏的速度。 撕裂伤口时固然疼痛,伤口愈合时疼痛消止,留下麻麻痒痒的感觉,让人产生不那么痛的幻觉。 第三具分身一掐诀,召来两团清光将二人包裹,这清光表面上柔柔缓缓,实则从二人周身毛孔窍穴钻进钻出,反复淬炼,将其体内的真气和灌入的灵气搅成一团,难分彼此,再淬炼成真元。 练气境修真气,真气凝实后,把肉身打造成坚实的炼丹器胎,使其能够收纳更广大真气,烧炼五脏之气,是为筑基境。 筑基之后烧炼五脏之气,日久年深,去芜存菁,可将真气逐渐转化为真元,真元聚在丹田,烧结成内丹,内丹虽小却能蕴含海量真元,供修士搬运取用,反哺肉身更上层楼,是为金丹期。 金丹期搬运真元,吞吐灵气,见沧海而取一瓢,至真至纯,积蓄于金丹内,又与修士心意相合,魂魄相通,渐生灵性。及至金丹满盈,灵性圆融,则金丹破而元婴出。 元婴与修士魂魄相连,重开先天慧眼,捕捉天地灵气,使修士运转诸般术法称心如意,能常人所不能,且危急关头可将魂魄藏于元婴之中,只要元婴不灭,即便身死道也不消,是为元婴期。 元婴虽有灵性,毕竟孱弱,灵智不开,随着修士不断进取,元婴受真元滋养,蓄势待发,及至厚积薄发、水满而溢,元婴会忽然吞掉修士一身修为,除了不会让修士突然衰老而亡意外,使其变得变得与常人无异,此为化凡劫。 化凡劫时,元婴蠢蠢欲动,修士需主动游历世间,如此短则一年,长则三年,元婴积累足够阅历,灵智自开,长大成人,与修士同心同愿,称为阳神。 人之魂魄本为阴神,缥缈无体,一旦离开肉身即告烟消云散。体修往往肉身坚固,一着不慎就容易为术法所害即是阴神孱弱所致,故天宫道有阴神洗髓丹,不但洗练肉身,也兼强固魂魄。 而一旦练出阳神,则阴神稳固,轻易不能摇撼。而阳神御使天地灵气之能远胜元婴,有呼风唤雨开山破海之大威能,修士也不再只用真元,更可使用法力,是为化神期。 在往上阳神练为分身称为练虚,分身收归本体称为合体,打磨圆融,挥洒自如,身与魂臻至极限,则称大乘,大乘之后除心魔,抗雷劫,是渡劫期。渡得过,成就上仙,超脱地球桎梏,遨游寰宇;渡不过,万千险阻付诸东流,一场大梦烟消云散,毕竟来过人间,不枉一生。 天宫道法略有不同,炼虚之后是分神期,将分身一斩为三再练一遍,是为一气化三清,合体之后自然圆融,不需要打磨,故而没有大乘期,直入渡劫期。 而眼下,玄望子正是要引无量灵气,给两个小辈把一身真气转化成真元,将他们推到筑基圆满的境地,以便接下来结丹。 马奕峰虽有金刚不坏外邪不侵的法则可用,然而既然知道是前辈帮自己突破境界,也就只能任人摆布,眼下这些苦总要咬牙忍下来。 相比于马奕峰,神逸虽然也觉得痛苦,但其实要好很多,他资质极高,先天窍穴比他师姐都多得多,即便后来年岁日长,窍穴闭合,踏上仙途时也有百窍之姿。 加上他后来修炼莽撞,搞什么破而后立。早就把自己的经脉玩得宽阔舒展,极其扛造了。于是眼下灵气灌体,虽然一脸要死,实际上感觉也还过得去。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玄望子分身作法,密云不雨的天空终于降下瓢泼甘霖,是对之前滚滚雷云的掩饰,也是送些灵气给山里的修士,让他们尝点甜头,听话的孩子有枣吃。 其实先前召雷震慑诸多修士只是顺手为之,荡涤邪气才是正事。 看到下了大雨,尹楠和徐晴赶紧把孩子们都送回了教室里,自由活动不得,那就给孩子们讲故事。 到了快中午时,就变成徐晴陪孩子,尹楠跑去厨房帮忙了,也就是这会功夫,尹楠在系统的疯狂明示下搞明白了,李婶和俞伯都不是一般人。 然而看着俞伯和高院长一把年纪了还给孩子们用扁担挑饭菜,明知他们不是普通人,心里面也终究不忍。体力活她实在帮不上,只能陪着李婶给两位老人家打伞。 让老人干体力活,她一个年轻人打下手,这事使她无比的惭愧。 到了下午孩子们都睡着了,尹楠才终于和徐晴闲下来可以聊聊天。 “这就是这里的生活?真是太苦了。”徐晴本以为自己做多了医生,见惯了人间疾苦,已经不那么敏感了。 然而终究是做母亲的人,看到这么多孩子,尤其是许多和自家孩子年龄相仿的,过着孤儿的生活,明明过得艰苦,却懂事满足,使她禁不住想抹眼泪。 尹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的感受其实和徐晴差不多,但系统分明告诉他,这家福利院里有三个“仙人”,这给她带来了严重的割裂感。 她沉默着陷入沉思。 徐晴看看尹楠,又看看秋天的山雨:“不知道这里的孩子长大后会是怎么样,过上怎样的生活。” 尹楠被这句无心之言点醒,突然笑了起来:“那还不简单,变成神逸那样呗。” “哦对,他是在这里长大的来着?我都差点忘了。”徐晴也像是被提醒了一下,她隐约想起一开始的时候老公跟她提过,这家孤儿院是同事长大的地方。 空气安静了一小会,沙沙雨声变得明显起来。 徐晴在雨声里轻轻感慨:“那他真的很不容易。” “是啊,很不容易的。我以前都没有想到那些,来过这里以后,才发现他的很多想法我以前根本就不了解,只把他当成和我差不多的人。” “真是个优秀的好男人,这两天接触能感觉出来,你眼光真好。” “哪有……”尹楠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说起来这俩男人跑哪去了,午饭的时候也不帮忙,也不回来吃饭。”徐晴突然想起两个壮劳力无故失踪这事。 尹楠玩着头发,看着雨:“这么大雨还出去,肯定估计是被院长安排出去,去办正事了吧。” “哎~”徐晴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马奕峰,然后发现没信号。 尹楠看她表情担忧,连忙安慰说:“不用担心,山里信号不好,俩大男人结伴,互相有照应,没事的。徐姐要不要也去睡一会?” “哎,行吧,我老公这人真是的,一把年纪了,出去都不知道跟我打个招呼,回来了收拾他。” “哈哈哈哈~” 徐晴也就在尹楠陪伴下回去气哼哼的午休了,根本不知道,她老公这会正被一个怪老头折磨得人都快散架了。 第九十二章 达摩克利斯之剑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大雨几乎下了一白天,看得高院长在办公室里直乐呵,这小刘看来这次是动了真火,使这么大劲给小儿辈“催熟”。 玄望子的确是动了真火,虽然这老头办事不靠谱,能整出不认识自己徒弟的操作,但对每个徒弟也是真的疼惜,不然也不会把道外化境让给虚天子修炼,自己在红尘里游戏打滚。 神逸和马奕峰刚从道外化境回来,心魔暂除,道术也在解经阁里打磨齐整,加上玄望子渡劫期的神通,仅仅堆满筑基一境,完全不留隐患。 这次甚至是因为神逸带回了虚玄子有难的消息,这老头才稍微管住自己的嘴巴,不然他必然要嘲弄俩人去一趟道外化境,连金丹都没结出来,浪费符纸。 雨停的时候,神逸和马奕峰也回到了福利院,出去做什么也没说,只说是帮高院长跑腿,高院长自然没有戳穿,连称辛苦。 玄望子格外开恩,用一天时间把二人拔到筑基圆满,结丹边缘,叫神逸回去自己琢磨《天宫道经》,自有结丹之法,又在马奕峰额头一点,灌入一片精妙入微的结丹之法,与伏魔心经恰好契合。 经过这一天折腾,马奕峰对这个被高院长欺负得很惨的玄望子佩服的五体投地,如此搅风搅雨的神仙手段,他以前只在神话里听过,电视里也没看过如此震撼的场景。 如今得了结丹心法,心中有按捺不住的喜悦。 玄望子与二人约定,这两天两个小辈怎么过他懒得管,后天晚上,他会找上门来,届时必须看到两个金丹期,否则老头子会发脾气。 C市的大街上灯火霓虹从不稍减,白天南营山的异象变成了“极端天气”四个字出现在C市居民的手机推送广告里,点开的话配着一张照片,是南营山的远景。 许多上班族在看到这张照片后,并不惊异于极端天气的震撼,而是心中向往,原来近在咫尺的南营山,竟然长得这么漂亮。然而在城市里生活了这许多年,也鲜少能抽出空去逛逛。 都市的生活很精彩,很忙碌,也很压抑。 每一种欢乐都需要声嘶力竭地去追逐。 有些人要靠一点酒精的麻醉才能够睡去,有些人则因为把日间的光阴都交给了不喜欢的人和事,黑着眼眶熬着夜,为夜而赞美。 第五个人工作的酒吧里,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不是放纵,只是想寻开心。 然而今天,第五个人觉得这个夜晚很不寻常——他看到了赵雪盈。 赵雪盈今天是和酒吧的萧总一起出现的,这事起初让老五觉得有点尴尬,突然要以商业态度去服务自己的相好是很怪的。所以他故意装作认不出对方的样子,希望女菩萨也有菩萨心肠,不要戳穿他。 然而很快他觉得不对了。 萧总上来就问:“第五经理,7号包间空着没?” 第五个人手脚麻利,一边回应有空一边取出门禁卡,就要当先引路,7号包间是本酒吧最大的一间,也是唯一装了锁的包间。 然而萧总伸手说:“卡给我就行了,我们自己过去,你给叮嘱一下,今天有贵客,都别来打扰,隔壁的两间也不要安排客人,明白了吗?” 第五个人呈上卡片,点头哈腰的说明白,原以为赵雪盈在萧总背后,会朝他眨眼或者故意嘲笑一下,却没想到她目不斜视,脸上丝毫不见喜怒。 她常常是这样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常人看不出异样,反而会觉得很美,可老五和赵雪盈之间毕竟是负距离关系,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见她亦步亦趋地跟着萧总去了包厢,连头也没回一下,老五一时愁眉紧蹙。 前天夜里一场激战,萧红燕原本已然落败,却没想到暗地里杀出个姜育恒来,赵雪盈猝不及防被泰瑟枪打中,加之以下克上,耗得真元空虚,无力支撑,昏倒过去。 昏倒之前她的最后一手是把寒兔剑送往道外化境,其中确实有向师兄求救的意思,然而虚玄子哪有那么简单。 这两天一夜间萧红燕可谓受尽煎熬,她听过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典故,明知道赵雪盈将飞剑射向高空是为了震慑她,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份震慑的确有效。 她只敢趁着赵雪盈昏迷的时候给她喂下夺心散,其他诸多手段,稍费心神的就一桩也不敢用,生怕她一个不提防,飞剑从天而降,一剑把她肉身斩了。 赵雪盈是昏迷了不错,是被喂服了夺心散不错,可剑修手段能把本命飞剑玩出花来,搞出个自动护主一点都不奇怪,更何况这虚玄子会的可不仅仅是剑修那些招式,她只是不爱用其他手段罢了。 这一点有那张剑符为证,那一剑的符力,让萧红燕至今心有余悸,当时她竭力卸开剑气,折了手掌手指,已是万幸。倘若卸不开,此刻估计已经缩在元婴里忙着重铸肉身了。 无论如何,施法是暂且是万万不敢了,只能喂药,她把赵雪盈藏在自己家中,谋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鉴于宗主应月蓉的渣男做派,萧红燕本不想在事情搞定之前惊动她,以免搞得尴尬。 然而世事每每不尽人意,夺心散的确能让赵雪盈老实下来,如听话的牵线木偶,但以往这药药性牢固,一旦中毒,不得解药,绝无解脱之理。 可放到赵雪盈身上,过上一两个小时,她就会出现醒转的迹象,萧红燕不得已只能继续用药。 她甚至要庆幸,从夺心散中醒来会有明显的无意识挣扎之态,否则以虚玄子的心机,很可能会假装中招,埋伏她一手。 这则是赵雪盈送出寒兔剑的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目的。作为剑修她早在本命飞剑上下了无数苦功,甚至从己身剥出了三分灵识投入剑种之中,如此一来,掌控飞剑的她才是完整的她。 剑修斗战之时飞剑不离身,此举自然不会影响她发挥战力,一旦落难,使飞剑远遁,闭锁自身灵识,就能在任何情况下保持三分灵台清明。 那天不幸落败,她当然知道萧红燕会设法控制她心魄,于是果断送走飞剑,主动闭锁灵识,飞剑与本人灵识冥冥中连着一线,一方有难,另一方即可做出反应。 从这个角度看,萧红燕的猜测倒是没错,倘若她真敢对赵雪盈贸然下手,使什么磨灭神魂的手段,寒兔剑就会从道外化境投入此界,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老实安分,一把只有三分灵识的飞剑自然不会跟她掰手腕。 赵雪盈自锁灵识,肉身木讷茫然,吃不吃夺心散其实差别不大。反而是夺心散因为无法捕捉她灵识,借侵蚀她心神来补充药性,药力平白流失。 两个白天熬过去,萧红燕越发愁苦,一则夺心散毕竟是需要调配的药物,这么消耗下去不是个事。二则是她也怕夺心散喂的太多,把赵雪盈毒成白痴,磨灭神魂和搞坏脑子是两码事,真要把这具百年难得一见的肉身给弄坏了,那她真就是白忙一场。 无奈之下,萧红燕只好向应月蓉提出邀约。她把赵雪盈带来这间三十七度酒吧,这是她的店,也是合欢宗产业,等待宗主大驾光临。 第五个人把萧总的交代吩咐给酒吧员工,然后就立刻擅离职守了,他跑到一间小屋里,摁开了一台电脑,嘴角撇出一个不屑的怪笑。 按往日里的常识来说,要让萧总知道他在每个包间都安装了隐藏摄像头,肯定得把他给开了。 从今天这事来看,要让萧总知道他在7号包间里也安了摄像头,估计还会要了他的命。 但是他第五个人既不怕丢工作,也不怕丢性命,更没有下限。 第九十三章 她愿意当这个刽子手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第五个人窝在小屋里,打开排气扇,戴上耳机,点了一根烟。屋里地上有不少烟头,都是他烦闷时来此消遣留下的。 他偷偷做下这间独立于酒吧本身监控系统之外的监控室,本来也是为了管理酒吧,调取监控方便,并且平时他不会把这些监控录像示人,只是作为一些调整策略的参考信息。 有时候想摸鱼了就来这里看看监控,看看人们酒后吹牛的丑态,看看谁又借酒劲对小姑娘上下其手,看看那些体面人不体面的样子。 有时候他还会行侠仗义,安排人在特定的时间点给包间送果盘,让到嘴的鸭子有个飞掉的机会。 不过这么干往往会让他自己觉得无趣,似乎那些人都很“你情我愿”,他常常枉做小人。 地上那些烟头也就是这么积累下来的。 他直勾勾地盯着7号包厢里的场景,在耳机里听着房间中的动静。 萧红燕带着赵雪盈进去以后,两人就各自在沙发上坐下,赵雪盈一动不动,像个洋娃娃一样老老实实坐着。 萧红燕拨通了宗主应月蓉的电话。 “嗯”应月蓉接起电话的时候,只是这么随随便便地发出一个音节,表示自己在听。 萧红燕并不把师侄的无礼放在心上,自顾自地说:“我已经到了,在三十七度的7号包。” 应月蓉:“还是没有办法吗?” 萧红燕也嗯了一声。 应月蓉说:“好,萧师叔稍等一阵,我弄完手上的事过去。” “好,我在这等你。” 放下电话后,萧红燕便绕着赵雪盈左看右看,肚子里转着种种想法。 平心而论她并不讨厌赵雪盈,她只是羡慕,只是嫉妒。 赵雪盈对她出言不逊,她自知理亏,却也绝不会因此有任何妥协或动摇。重振合欢宗是师父死不瞑目的夙愿,而这一身媚骨先天百窍的女修一百年也遇不上第二个。 既然此人已入别派,心高气傲,绝不可能转投合欢宗门下,那就行夺舍之策。 萧红燕很明白,这当然是杀人,可如果杀一人能利天下,她愿意当这个刽子手。在萧红燕眼中,重振合欢宗就是利天下,因为合欢宗能庇护无数像她一样,被赶至穷途末路的女子。 能给她们以重新活过的希望。 做坏事的人总能给自己找到充分的借口。 如能夺舍此躯,而其一身神通不减,那就再好不过了,能以金丹力敌元婴,还几乎获胜的神通手段,焉能不羡慕。 这一次是真要谢谢姜育恒那个路灯挂件,如果不是他帮忙出手,这么好的一具躯壳,岂会落入她手中。 第五个人捻灭烟蒂,陷入沉思。 赵雪盈这摆明了是出了事,这杀人不眨眼的女菩萨有多大本事,他简直无法揣测,连她都栽了,他又能怎么办? 这让人很无力,这种无力感很操蛋,但他得接受这个现实。 出了小黑屋,第五个人径直走出酒吧,反正老总都在包间里待着呢,也没人能发现他上班开溜。 走了差不多有两站路,他才摸出手机来,拨通神逸的电话。 虽然给神逸打也不会有什么用,但总比给其他姑娘打电话有用不是吗? 走这么远也单纯是为了安全起见,毕竟赵雪盈那耳聪目明的劲让他印象深刻,隔着几堵墙都能听见学生们瞎搞的动静,何况眼下的对手是能让赵雪盈栽跟头的人,更要小心谨慎。 “喂?老五?什么事?”神逸用了挺长时间才接通电话。 老五说:“有个坏消息给你说,你师姐恐怕被坏人抓了,现在在我们酒吧,你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神逸沉默了两秒,然后说:“草……” 老五有点着急:“你别光草啊,草有什么用,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说的都是你真的,你能不能认真点?” 神逸等他说完,用有一点颤抖的平静语气说:“我已经了知道,谢谢你,老五。但我正在为这事做准备,后天,后天我会带人过去。你……如果可以你帮我盯一下,随机应变。但无论如何,小心谨慎,注意安全。对方至少是元婴修士,所以你别乱来。知道吗?” “好。” “那…谢谢。” “谢你个头,你师姐是我姘头,用不着你谢。” “谢谢。” “好啦好啦,随你便。” “注意安全。” “知道啦。” 神逸挂掉电话后,尹楠问也听出了不对劲,遂开口发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还说到修士了,你要去跟人打架吗,很危险吗?” 神逸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本不想让尹楠知道这件事而平白担心,但没想到送尹楠回家的路上,老五电话就突然打过来了,并且直击要害,酒吧那边的形势一听就很危险,他顾不上隐瞒,只能直说。 他看着尹楠,思考要如何开口,尹楠也认真地看着他。 见神逸迟迟不开口,尹楠温言鼓励他:“我跟你保证,不论听到什么我都不会惊慌,也不会阻止你,但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既然你先前有驻颜丹的时候没有瞒我,那么现在,有麻烦了,你也不用瞒着我。我会尽我所能地支持你的。” 神逸又叹了一口气,说:“师姐被厉害的敌人抓了,很厉害的那种,我师父还没办法出手,只能让我来。” “所以今天你和马主任失踪了一白天,是你俩都跑去炼功了?他也是修士,也要帮忙?”尹楠随口揣测。 神逸有点惊讶地看着尹楠,然后点点头。 “我也要帮忙,你看能帮上你什么?”尹楠语气温柔,说得很坚定。 神逸心中温暖,但是嘴上也就笑一笑:“你能帮我什么呢?修士的事情普通人很难插手的。” 尹楠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如果我现在也不是普通人了呢?” 神逸睁大了眼睛:“你说啥?” 尹楠把他拉到路边的角落里,摊开手掌,然后手掌上闪过一阵流动的马赛克光幕,掌中多了一个价值100积分的仙灵派淑女防狼喷雾,然后对他眨眨眼睛,说:“看!” 神逸差点把眼睛珠子给蹦出来:“草,这啥?” 尹楠说:“防狼喷雾呀,说明是对筑基及以下修士有效。” “不是!哪来的?!”神逸觉得她的回答完全不在点子上。 “系统里买的呀。” “系统?系统是啥?”神逸懵了。 尹楠想到这个委屈的嘟了嘟嘴:“我也不知道系统是什么,好像有些小说里有那种东西,就一个很怪的声音,凌晨的时候突然从我脑袋里冒出来,还嘲讽我是花瓶,让我用什么花瓶值买东西。” 【抗议,本系统名为花瓶系统,所以花瓶一词不含贬义,请宿主不要乱说,否则下次扣分。】 【温馨提示,系统的存在不应该告诉他人,你是第一个这么天然呆的宿主。】 【叮——宿主做出天然呆行为,获得100花瓶值。】 “随身系统!?网文里开挂的那种?”神逸几乎要惊呼出声了,很努力才压住自己的音量。 尹楠眨了眨眼睛:“我也不知道,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这样可以帮上你吗?” 【叮——宿主当街卖萌,获得100花瓶值。】 神逸揉了揉自己的睛明穴:“这难道不是修仙者的世界么……怎么系统都出来了?666。” 尹楠:“所以我能帮你了吗?” 神逸一把搂住尹楠:“能!太能了!今天先送你回家,这两天抽空我们一起研究一下!” 【抗议,系统不想被宿主以外的人研究。】 “不行,我爱他。所以你也要一起帮他。”尹楠在心里回应。 【好吧——(委屈.jpg)】 “嗯!”得到系统的回应之后,尹楠对神逸露出一个开心的微笑。 第九十四章 举头三尺有神明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夜色越发深沉,或许因为是周日晚上的缘故,三十七度酒吧里褪去了一两度热闹的氛围,留在店里的酒客也一个个都怀着小酌怡情、点到即止的心思。 新的一周还有新的疲惫要应付。 酒吧经理的缺席让许多酒客更加扫兴,那经理是个活宝,总能给夜晚更添几分趣味。 而这位经理先生正猫在小房间里,挑着一双死鱼眼,直勾勾盯着电脑的屏幕。 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裙的女士走进酒吧,使酒吧从门口到整个大厅漾起一层注目的涟漪。 月白女士步态摇曳,目不旁视的朝着包厢区走去,身后留下一阵阵吸气的声音,就好似酒吧浑浊的空气中,染上了一层暗香。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不知是谁情不自禁的赞叹了一句,换来众酒客的一致鄙夷。 显摆什么,只有你读过书吗,来酒吧里摆什么读书人的臭架子,是要学孔乙己不成。 稀稀落落的倒彩声接踵而至,但却没有一个人认为这两句诗使用的不恰当。 男士们的眼珠跟着月白色的背影,扯着身体在座位上坐直。 酒吧经理第五个人也在监控室里坐直了身子,因为那道月白色的身影走进了7号包间。 “宗主,您来了。” “师叔不必多礼。” 声音从耳机中传出来,老五默默的为自己老板和月白女士一人点了一个踩。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盯着监控。 因为他知道,十有八九,他什么也做不了。 “果然是大名鼎鼎的虚玄子。”应月蓉瞥了一眼沙发上的赵雪盈,语气里略带轻蔑。 她嘴角微微翘起,赞许勉励:“萧师叔辛苦了,为本宗尽心尽力,实乃我辈楷模。” 萧红燕很听不惯这些虚头巴脑的场面话,也不知道这妮子怎么回事,以前还挺天真可爱的,人又勤奋惹人喜爱,自从当了宗主,就与他人日渐疏远。醉心于整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 在她心里,合欢宗是自己的家,师父即是母亲,师侄即是侄女,一家人本不该如此生分,然而毕竟六七十岁的人了,也不是不能理解上位者有必要使用权术,否则她也不会自号散人,暗示自己没有争位之心。 于是对应月蓉的这些变化,她虽然不喜,却也从不明言不满。 萧红燕只当没听见应月蓉的话,直接另起一行说道:“虚玄子修为虽然还不到元婴,战力却有过之,我亲手试过,盛名之下无虚士。眼下她将本命飞剑射向天外,虎视眈眈,夺心散对她效果也差强人意,这份机缘能不能落在我们合欢宗手中,眼下还说不定呢。” 应月蓉轻轻看了萧红燕一眼,又目不转睛看着神光涣散的赵雪盈,蹙眉道:“区区金丹期,竟然这么厉害吗?”语气中微微质疑。 其实她心里更加不满,相交多年,她知道萧师叔以往的性格,是个有一说一,不爱夸大其词的人。可如今,没想到连“金丹更胜元婴”这种信口开河的话她竟然也能说得出口,到底是时移世易,人心易变,为了请功,不惜胡说八道。 萧红燕可不知道应月蓉在想什么,即便是知道,恐怕也只能叹息一声无言以对。 “确实强得出人意料,差点让我阴沟里翻船。不过总算是拿下了,可惜忌惮她的飞剑窥伺,一直没办法动手磨灭她神魂,所以才请宗主来相助。” 应月蓉默不作声,似乎在思考什么。 萧红燕也耐心极好,并不催促。 良久应月蓉才说:“虚玄子确实如师祖所说,是天生媚骨,与合欢道法大大契合,但是师叔可想清楚了?夺舍之术非同小可,以我所知,所有行夺舍之术的前人,无一不是肉身坏灭,又找不齐材料重造肉身,无奈之下才寻找契合之身行此下策的。 且夺舍之时,须以己身魂魄压服新躯体的残存阴神,必然导致自己魂魄受创,故而夺舍之术可一不可再,浪费这次机会,以后再遇凶险,又要怎么办? 何况,虚玄子的躯体再好,岂能好过你与生俱来的渡世宝筏?” 萧红燕闻言也不禁沉默,应月蓉近些年来虽然与她疏离,却不得不承认对方这几句话切中要害。一时间她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鬼迷心窍。 然而只是在脑海中转了数转念头,她便咬牙道:“我决心已定。” 应月蓉蹙眉盯着师叔,萧红燕同样蹙眉看着宗主,然后笑笑,笑容中有几分凄凉:“月蓉儿,你知道当初,你登上宗主之位的时候,明明道行不如我,我为什么不与你争么?” 应月蓉沉默不语,乍听这旧称呼时她微有不悦,不过想来有二十年没人这么称呼她了,倒也觉得有些亲切。 萧红燕说:“我天资鲁钝,你的师祖,也就是我的师父,从来就不看好我。而你是本宗三辈以内天资最高的人,如果当初我要跟你争,修为固然能压过你,也可以使手段扼杀你,然而那样不过是我一人能把玩些权柄而已,与世俗凡夫俗子毫无不同。 只有你坐上合欢宗主的位置,本宗才有长远可言。这些年,你做的很好,我都看到了,我觉得师父没有看错。 如今月蓉儿你距离化神只有一步之遥,我这么一个元婴长老,有与没有,对本宗都没有太大差别,这些年我修持进两步退三步,进三步再退两步,徘徊不能寸进,此生无望化神,若能借她躯壳更上层楼,对本宗将大有裨益。如若不能,枯老于元婴期,坐等寿元耗尽,反而是种折磨。” 其实她本想把夺舍虚玄子的机会让给应月蓉,让这最有资质的躯壳坐在宗主之位上,还能少许多无谓的嫌隙。 但听应月蓉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不看好夺舍之策,无心以身涉险,她也就没有说出口自讨无趣,选择了当仁不让。 萧红燕一番推心置腹,让应月蓉也微微动容,心中泛起几分柔软,原来这萧师叔不与自己争,是真的无心相争。 原来她真的一门心思都扑到了本宗的兴衰之上,世上竟然真有…… 真有这么傻得可爱的人。 于是她向着师叔盈盈一拜,道:“既然如此,月蓉当全力配合师叔,还望师叔小心谨慎,万万保重。合欢宗……合欢宗还是不能没有萧师叔的。” 第五个人躲在监控室里满脸冷笑,去你娘的一群草菅人命的邪魔外道还搞得这么动情,恶心给谁看呢? 老神仙说的不错啊,对方至少是元婴修士,眼下还多了一个“距离化神只有一步之遥”的“合欢宗主”,真是麻烦。好好一个听名字就很涩涩的宗门,不去搞人类繁衍的大计,弄什么绑票夺舍,真是有病,没听过举头三尺有神明么,就这还想振兴宗门?做你的春秋大梦! 但他也一时头疼,虽然他对什么元婴什么化神毫无概念,网文里看过的那些也做不得准,可他对赵雪盈的本事是稍微有点概念的,毕竟这姑娘是真的杀人不眨眼,并且还打伞。 不自觉的把手攥成拳头,啃着指节,他也只能把注意力继续投向监控。他看到那个什么长得很漂亮,却明显不是好鸟的“月蓉儿”取出了什么东西捻在手上,但以监控的分辨率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应月蓉取出的是一根百年冰蚕丝,丝线柔韧,她吩咐萧红燕为自己看护好,便即以真元灌注,冰蚕丝绷直如针,小心翼翼靠近赵雪盈。 赵雪盈眼睁睁看着对方靠近,一双美目无神的睁着,毫无反应。 直到应月蓉将蚕丝轻轻巧巧推入泥丸宫,也没有任何异动,仿佛寒兔剑也知此刻挣扎毫无意义,并未闯来发难。 第九十五章 我是你工人爷爷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泥丸宫后是左右太阳穴,太阳穴之后心窍,心窍之后是双手脉门,应月蓉小心翼翼将蚕丝一一种入赵雪盈体内。 其后转身对萧红燕言说:“师叔,我已用六阴封神术封住她的神魂,使她无法调动真元,夺心散可以不再用了。你再等一下,浑天宗的长老厉双元这一两天就会出关,我向他开口,当可借来他的推星盘。厉长老是化神期的高手,有他的推星盘在,师叔自然可以放心施展手段,不再用忌惮什么本命飞剑。” 萧红燕闻言有点不可置信:“厉双元?他不是出名的怪脾气么,据说除了他亲哥厉天元,谁的账都不买,你竟然跟他都有交情?” 应月蓉眯着眼笑吟吟,看了一眼萧红燕:“师叔怎么糊涂了,哪有什么交情,裙下之臣而已。” 第五个人在监控室里听了这无耻发言简直难绷,真是阳光下没有新鲜事,什么宗主,什么元婴修士,什么化神大佬,说到底不还是浑身的血液只够一个脑袋思考的本能动物。 能把出卖色相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真不要脸,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请问这么厚颜无耻的宗门要怎么联系……等等,自己好像是人家宗门旗下产业的经理? 所以意思是你五大爷辛苦工作,让你们这帮瘪犊子赚钱,让你们吃饱了穿暖了,然后来迫害五大爷的相好是吧?绕了一圈,小丑竟是我自己? 母之,诚彼娘之非悦! 老五泛起了一种拿起扳手闹革命,直接告诉对面“我是你工人爷爷”的冲动,然而对面不是软弱的资产阶级,而是腐朽的修士阶级,突出一个用扳手敲不死。 不幸中的万幸的是,听她们说话,眼下还是有时间的,毕竟那个什么“裙下之臣”出关还要一两天?神逸说后天就带人来营救,或许能赶上? 但是能赶上又怎么样?一个元婴、两个元婴、搞不好还有个什么化神的“裙下之臣”,老神仙能打过就有鬼了。 力敌估计没戏,还得靠我老五想辙智取。 然而怎么智取啊?这么大的实力差距,智取毛线呢…… 神逸把尹楠送回家,兴冲冲的回到家里,算上道外化境里修炼的几天,他已经许久不见自己亲爱的床铺和破沙发了。 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来回滚一滚,美美地睡他一觉,然而时间不等人。 他稍微检查了一下家里的布置,确定稳妥无误,立即盘膝坐好,闭目入定。凝神查阅天宫道经,仍是先前四百一十字,并无新内容可阅,他也不急躁,反复揣摩几次,不多时,果然有一篇“五气朝元诀”映入心田。 神逸将这所谓五气朝元诀从头到尾细细琢磨一遍,反复查验无误后,又复盘了一下自己所处环境,甚至连自己吃饱没吃饱都好好回忆了一遍,实在是在这件破事上踩坑的次数太多了。 五气朝元诀一经运转,五脏之中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气便蓬勃运转,丝丝缕缕涌入丹田,那枚阴阳轮转的真气种子沾染到五行之气,仿佛食髓知味,雀跃起来,不肯被动等待,开始了主动的牵扯席卷,将五行之气一一纳入。 真气种子越转越快,五脏从提供灵气的源泉,变成输送灵气的管道,将充盈周身的灵气转化成五行气,再统统灌入丹田中去。 五行之气很快便彻底淹没包裹真气种子,而那种子依旧不知餍足,狂吞猛咽,又将五行气一一拆解分作阴阳,挤压在核心处。 积气成液,积液成块,压块成丹,这个过程原本对修士本身的灵气及结丹之地的灵气都有颇高要求,但神逸早被天罡聚气符撑得满满当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不知过了多久,一颗浑圆金丹在神逸丹田里缓缓转动,其中真元浩瀚,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金丹之上仍有阴阳纹理,正是之前真气种子所留印痕,上品金丹一蹴而就。神逸睁开双眼,感觉天地为之一新。 上次筑基用了一两天时间,这次结丹不知耗时多久,神逸看着窗外夜色,心中有一点隐隐的不安,拿起手机看了老半天,仍旧不敢置信。 时间只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结丹是这么快的? 反复确认,真的只过了一个半小时。 无论如何,总归不是坏事,他又重新坐好,搬运真元稳固境界,忙到晚上11点多,准时上床睡觉。 第二天跑去公司,还想着问问马奕峰结丹用了多久呢,结果马奕峰又翘班了,想也知道是在结丹,误了时间,也不知道徐晴大姐有没有急眼踹人把她老公给整走火入魔了,这事情不想则已,越想越真,神逸不禁开始担心马奕峰的生命安全。 毕竟这干儿子的狗命两次都是他救的,真要结丹把自己给结炸了也太让人蛋疼了。 忧心忡忡到10点多,马奕峰突然出现在公司里,神逸感觉看到这倒霉孩子的脸实在是太让人欣慰了,看着马奕峰红光满面,浑然不把迟到快两个小时放在心上的样子,就知道这厮结丹成功了。 然后张炎隆果然立刻刷新,叫了马奕峰和神逸就去办公室里,门刚关好,张炎隆就劈头盖脸对这俩人一顿骂。 神逸被骂得莫名明奇妙,当场就怼回去了:“他迟到你骂我干啥?” 马奕峰正在那眼观鼻、鼻观心、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突然听到神逸怼领导,大惊失色。 正想劝神逸冷静,想起仙子眼下正在危难中,神逸能耐着性子来公司估计都是看在要跟自己集合的份上,劝他冷静?那话咋说来着?对,叫“坏人道心其心可诛”! 张炎隆听到神逸竟敢顶嘴,当场雷霆震怒:“神逸!!!不该骂你吗?外出办公两天,你的外出报告呢?等着我来要?老员工就这个工作给态度?批评你还敢顶嘴,你以为你是老员工我就不敢动你?我告诉你,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你要是干腻了,就他妈——滚!” 说着张总就从桌子上抓起一份文件就朝着神逸丢过去,神逸如今耳聪目明,分明看清楚那份文件正是自己写的活动方案。 他轻而易举一把抓住文件,又在眼前看了一眼,确实是印好装订成册的PPT文件。 他把文件卷成一卷,指着张炎隆:“姓张的,你这玩意用我写的文件丢我是吧?老马,你看见了,是他先丢我的!” 说着就一扬手要把文件丢回去,马奕峰大惊失色,生怕神逸在盛怒之下一丢把张炎隆脑袋给铲掉了,连忙一把拉住神逸,大叫:“老哥冷静!别……不值当!” 张炎隆指着马奕峰:“马奕峰你说什么?你也跟着造反是吧?” 马奕峰见这不知死活的玩意居然还火上浇油,一时火气窜了起来,但毕竟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受气包,他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能上头,上头了后果不可收拾,硬生生压下八成火气,一边拽着神逸一边大声喊道:“张总啊!我求你少说两句!非得挨两个大嘴巴子才痛快是吧?你要说是我可就不拦了。我回去跟他谈,我回去跟他谈,给您个交代,成不成?” “他敢?”张炎隆一声大吼。 “去你的吧,我可不管了,谁爱管谁管。”马奕峰也被这一声吼给惹毛了,当场松手。 马奕峰手一松,下一瞬间神逸已经一把揪住了张炎隆的领子,他是真有心给丫两个大嘴巴子,但经马奕峰刚刚阻拦总算找回了点理性,也怕俩嘴巴子下去把张炎隆头给打没了。 “姓张的,今天老子给你上一课,知道什么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不就一份工作么,有本事你开了我,我等你的N+1!” 说着他一甩手把张炎隆扔到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又提起领子一甩手把张总扔回了总监的宝座上。 然后指着张炎隆的鼻子狠狠一瞪眼。 办公室里的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第九十六章 民不与官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下手很有分寸,这两手足以把人吓得心惊肉跳,却偏生没造成任何伤害,金丹期的修为就是这么举重若轻游刃有余。 张炎隆本能地想说自己要报警,但身上不疼不痒,领导办公室没有监控摄像头,突然就觉得自己很被动。 想说狠话,但真是被那两下扔怕了,这个兔崽子真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万一这光脚的不要命了把穿鞋的丢下楼…… 空气安静了十秒有余,神逸火气稍消,大步走出办公室,顺手把门带上,发出“咣”的一声巨响。 马奕峰小手揣兜,心中畅快不已,神逸真是把他想做不敢做的事情做了个痛快,真特么爽。 “你就这么管理部下的?!这就是你带的兵?”神逸出去了,张炎隆这才敢出大气,朝着马奕峰这个受气包就要宣泄情绪。 马奕峰人都愣了,这张总是真的牛皮,所谓“记吃不记打”就是这个意思是吧? 马奕峰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说:“我基础工资7000。” 张炎隆:“啥?” 马奕峰把手揣兜,上前一步:“我工作10年了。没懂?” 张炎隆皱眉,硬提起声调:“你啥意思?” 马奕峰微微转身,往回让开一步:“没啥意思,我就是说,我这拖家带口的,一般确实也想求个安稳,你要是诚心不让我安稳,哼哼。” 马奕峰就这么盯着张炎隆,边说边往后退,退到办公室门口,又说:“张总,那我先回去给您写外出报告了。” 说完也不等张炎隆回复,开门就走,顺手把门带上,轻拿轻放。 马奕峰刚一出门,门口就有同事凑上来问:“马主任,刚才咋回事?神逸咋摔张总的门呢?” 马奕峰说:“没事,张总让试试门合叶结实不结实。”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楼梯间,马奕峰跟神逸背靠着墙面对着面。 马奕峰露出玩味的笑,跟神逸“谈话”,说:“你这个脾气还有这么暴躁的时候啊?我以前都不知道。” 神逸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没耐性跟马奕峰磨蹭:“直说吧,姓张的想咋,开不开我?别想让我给他道歉啊。” 马奕峰笑道:“你真觉得我是他狗腿子啊?我那也是生活所迫,刚才我没给他好脸,有啥咱哥俩一起受着呗。” 神逸没想到马奕峰竟然这么讲义气,有点感动又不好意思,嘴脏道:“谁跟你是哥们,我是你亲口认的义父。” 马奕峰被这句话呛得半天没回过味来,想想好像是有那么一出“公若不弃某愿拜为义父”来着,自己被自己的二逼劲给逗笑了:“去你的,我让你当真了吗?我敢叫你还敢认啊?” 神逸也心情松快了许多,问:“结丹怎么样?” 马奕峰:“很顺利,上品,你师父太牛逼了,真的,羡慕死了。” 神逸点点头,随即又忧心起来:“顺利就好,赶紧稳固境界,顺便把师兄给的东西都熟悉熟悉,明天师父找来,咱们必有恶战。” 马奕峰也想起来,对面可是元婴期,两个刚结丹的人去干元婴,想想压力就大,但总比昨天还是筑基期要好。 想到正事,神逸说句“等会”,就掏出手机给老五打了个电话。 然而老五没接,这让神逸慌了起来,难不成他昨天盯着对方的时候被发现了,要是这样可真就让神逸把肠子都悔青了。 俩人从小玩到大,又是相依为命,感情比亲兄弟还亲。 一般来说,修士与普通人相差悬殊,稍微有点网文常识或者修炼常识的人,也知道修士之间有矛盾,不能把身为普通人的亲友卷进来。 可是上次与戚应晖起冲突的时候,神逸就没有拒绝老五的插手,原因无他,他神逸的事情,老五没有可能不管,如果实力和位置互换也是如此。 何况这次是师姐的事,赵雪盈不仅是神逸的师姐,也是老五的情人,这事情撞到老五面前了都,是不可能跟老五说危险,就能让他按兵不动的。 但上次对付的戚应晖只是区区一个筑基修士,还是个毫无水平的散修,加上当时老五也只是帮忙买买中药,供神逸调制朱砂,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 这次涉及元婴修士,如果真的一个不慎双方接触了,那可能真会要了老五的命。 神逸越想越慌,越慌越想,那是一条噬心的毒蛇,让人恐惧而毛骨悚然。 他有点失去理智地很快拨通第二个电话,然而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紧接着V信响了,老五发来一条“嘘”,就没了下文,再打过去,已经关机了。 无论如何,这说明老五没事,至少人还活着,还能骚得动。 神逸心有惴惴地收起手机,等着这货给自己一个解释。 然而这个解释迟迟没来。 当天下午,三十七度酒吧的平均气温超过了两百摄氏度。火灾不严重,但是由于距离营业时间还远,没有店员及时处置,造成火势蔓延,惊动了整条街,消防员及时赶到,扑灭火灾倒是没花太大功夫,没有人员伤亡,只有财物损失,一切有惊无险。 事故原因调查显示,是电路老化造成起火,又恰巧点燃了酒吧的部分酒水,基本就是意外一场,但说明酒吧在物品存放上存在明显的消防风险,到了此刻就已经不叫风险,而是引发事故了。 酒吧的法定代表人萧红燕女士因而收到了紧急传唤,配合进行火情相关的责任认定和调查。 民不与官斗,萧红燕虽然觉得这事发生的时机大有问题,却也只有老老实实配合。 等到一大堆手续走完,回到家门口时,萧红燕勃然大怒,家里门被锯了,室内一团乱,脚印踩得满地都是,柜子被乱七八糟地翻开,裙子、女款西装、内衣、丝袜、化妆品被丢得满地都是,财物损失不小,更重要的是,中了“六阴封魂术”,一直无知无觉的赵雪盈人不见了。 萧红燕脸都气绿了,这是摆明了有人给她玩调虎离山,虚玄子在修真界朋友不少,想来自己机事不密,走漏了风声,被人把虚玄子救走,忙来忙去,落了一场空。 但是救人也就算了,还纵火烧她的酒吧,烧酒吧是为了调虎离山也能理解,居然顺手把她家给偷了,也未免太恶心人了,这是何门何派的邪修,做事能脏成这样? 更可气的是她就算报警,也不能说自己绑来的人被人劫走了,反而要配合调查做笔录浪费大量时间。虚玄子身上有应月蓉做下的“六阴封神术”,暂且不能恢复自由,但若是拖得久了,这可就谁也说不定了。 萧红燕气极,想到门口查看蛛丝马迹,发现连门口摄像头都被人用小学生玩的彩泥给糊上了。凝聚目力细看,彩泥上没有指纹,显然是戴着手套干的。 做事滴水不漏,比起修士更像个惯偷。 但是谁家小偷还知道先烧她酒吧的!肯定是修士,必是修士无疑!当小偷的修士!不要脸! 某个不要脸“小偷修士”正开着车,后座上躺着无知无觉的赵雪盈,他摇头晃脑地唱着戏:“欲破曹公,宜用火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娘的怎么会这么顺利,现在要怎么办?” “小偷修士”的名字叫第五个人。 他心里有点小纠结,找神逸的话,不知道他准备做得怎么样了,而且就算找他,印象里这老神仙才筑基,也干不过元婴修士啊。这祸水一引会不会直接把神逸给干死? 不找神逸的话,那么问题来了,小汽车的马力能不能跑过元婴修士。 想个屁,又不是没见过后座的女菩萨御剑飞行,当然跑不过了。 第五个人的小脑瓜飞速运转,不能力敌,只能智取,那么智取之后呢,要如何继续智取? 第九十七章 铁石心肠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黔之驴突然叫一声固然是能吓退老虎,然而可一不可再,光打雷不下雨,一旦沦落到要尥蹶子退敌,大抵是要被咬断喉咙的。 老五现在就觉得自己蠢得像头驴,脑袋瓜里翻翻转转无非是怎么巧借官方力量的事情。时间过去这么久,萧总那边应该已经发现赵雪盈丢了,此时还想用什么官方力量调虎离山,只怕对方会硬顶着不应召。 何况他还知道萧总是有个被称为“月蓉儿”的同伙的,这个月蓉儿还是什么合欢宗主,一个凡人对抗仙门一宗? 老五从内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女菩萨的在后座上的倒影,限于角度,刚好只能看见白花花的大腿,他不禁自嘲:“哎,狼亦黠矣,而顷刻两毙,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 其实也不是他非要轻举妄动,昨天在监控里听得分明,什么浑天宗长老一两天内就会出关,化神期的大舔狗一条,届时就算神逸他们准备好了杀上门又能如何。 何况万一人家当天就出关,等神逸他们到来,黄花菜也凉了。 “要不我去警察局自首,表示自己绑架了个黄花大姑娘?不行,那我坐牢是小,让萧总三言两语把赵老师领回去可就绝了。” “或者我把女菩萨埋起来藏好,自己引开对方?引个屁啊,他们都不知道我是谁,而且等挖出来女菩萨也没命了吧?” “哎呀,草率了,想着船到桥头自然直来着,这个局怎么会这么难?” 老五想着想着,觉得还是得往人流密集处去,万一萧总或者那个什么月蓉儿追来,他就大喊对方是人贩子,用群众的力量让她们社死! 虽然一个大男人喊两个女人是人贩子好像也不是很有说服力的样子,但是她们是真的绑票啊,不但绑票还要夺舍呢! “坏了,万一她们倒打一耙说我是人贩子,我岂不是要被正义的群众当场擒下?”老五以己度人,禁不住踌躇起来。 但他依旧是往商业密集区开着车,毕竟人多的地方,修士不方便动手,要说这判断有什么依据,那就是从来没听说过修士在人多的地方大打出手这种旧闻,既然它曾经一直是这么发生的,未来大概率也得这么发生。 相比于使用自己的修士兄弟,他还是优先选择了用人民群众当挡……当最坚实的后盾。等到了人多的地方,再联系神逸过来好了,届时也能多一点周旋的力量。 打定主意以后,老五轰了一脚油门,心中略有一些急躁。 “嗯……”一声轻吟如闻天籁,竟然是后座的赵雪盈哼出来的。 赵雪盈感觉头昏脑涨,只是睁开眼睛,就觉得眼前的画面一阵扭曲动荡,泛起一股恶心的涟漪。 “女菩萨,你醒了?”老五惊喜地问道。 “嗯……”赵雪盈闭着眼睛,努力分辨这个熟悉的声音属于谁,会叫她女菩萨的……好像只有一个人,是谁来着? 她有些想不起来,影影呼呼,脑海里似乎有那么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把你救出来了,现在我们就去人多的地方躲着,我会喊神逸过来接应我们。”老五一边开车,一边交代着自己的计划。 这段话帮赵雪盈整理思绪,似乎把说话的人对上了号,但她不太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闭着眼睛:“不……别去…别去人多的地方……我们御剑…去……雁…雁洄河上游。” 老五:“什么?什么御剑?你醒了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赵雪盈眉头紧锁,勉强开口:“知…知道。” 老五:“说,我是谁?” 赵雪盈说:“你是…老公……李…李……李……” 老五心中五味杂陈,吐槽道:“行了,别李李李了,我是小五,跟你相好的,先说好,御剑我可不会,你确定要去雁洄河?” 赵雪盈沉默了片刻,眼角淌下一滴眼泪,说:“确定。” “满足你!”老五一把方向紧急掉头,引来其他司机一阵骂娘,不过他听不到。 雁洄河的上游远离市区,人迹罕至,也不知道女菩萨为什么指名要去那里,但自己先前的计划是作废了。 只能寄希望于对方没那么快追上来吧,方法还得另想。 然而在那种没人的地方,能有个屁的办法。 办法没想出,冷笑话倒是憋出一个。 “如今我在山里,到了平地再还你命。” 那是汉高祖斩蛇的故事,结果闹得“平帝”时王莽篡汉,突出一个想要赖账没赖成,这故事是谁讲给他的来着? 好像是俞伯听戏的时候说的,这个段子无端冒出,让他怀疑自己这是不是要死了,开始演死亡走马灯了,真不吉利。 不管吉利不吉利,大老爷们既然跟女人说了“满足你”,那就要做到底,他继续驱车向着雁洄河飞驰而去。 出了市区,开在一条沿河小道上,傍晚的阳光出奇明媚,如果不是在逃命,而是在郊游就更好了。 赵雪盈在后座上躺着,半睡半醒,仿佛被抽了骨头一样软在那里,从内后视镜里看去格外诱人。 估摸着时间,就算对方再怎么磨蹭,也该追上来了,毕竟那是修士。除非这帮家伙真的是傻的,这种程度就把他们甩掉了,但仅凭对神逸手段的了解,用引路符即可轻易揪出他们。他不认为这个合欢宗没有一点类似的手段。 危险越来越迫近,办法是半点没有,老五叹了口气。逞英雄虽爽,如果不能一直逞英雄一直爽,会出人命啊。 道旁突然闪出一道人影,老五被吓了一跳,正要去踩刹车,仔细一看竟然是个一袭月白色长裙的漂亮姑娘。老五哈哈大笑,一脚油门就冲了上去。 姑娘似乎也没想到这车见到人不减速反而加速的,惊得睁大了眼睛,一脸无助。 然而老五毫不怜香惜玉,踩着油门就往上撞。 让他失望的是,那个姑娘并没跟他演到底。 不然还想看看小汽车能不能撞死元婴修士呢。 应月蓉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马脚,还是这个开车的人根本就是个疯子,但她并不想站在那里挨撞,毕竟自己身上这件裙子,可是很金贵的。 应月蓉一踮脚腾空跃起,体态轻盈宛如仙子下凡尘,轻轻巧巧避过迎面撞上的车,飘然落地,见车速有增无减,摆明了要顺势逃脱,她嘴角勾起一丝轻笑,屈指轻弹,也不知弹出了什么东西,两个后轮齐齐爆胎。车子一阵失控之后,车尾已经磨在地面上,再也开不动了。 老五一声喟叹,抬眼看着车顶,心中有无限委屈无处言说。 短暂的平静只维持了数秒,他从车座底下抽出一根钢管,就要下车。 赵雪盈双眼紧闭,愁眉紧锁,闭着眼睛说:“小五当心,不要去打,也别管我,能走就走。” “好好睡你的觉,男人的事你少管。”老五提着钢管就出了车子。 一把甩合车门,他用钢管指着应月蓉,大骂道:“他妈的,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弄我坏车干啥?不知道车是男人的第二个老婆?” 应月蓉身为合欢宗主,媚术深厚,哪个男人到她面前不是温声软语,服服帖帖,万没想到今天遇到这个男人竟是铁石心肠,先开车来撞自己,后拎着钢管为了一辆破车要跟自己算账,感觉颇为新奇。 老五明知双方实力悬殊,自然不敢上去就打,手里拿根钢管,纯粹就是给自己壮胆用,真的下了车,也就远远地停了下来。 他用钢管敲打着手心,吊儿郎当抖着腿,说道:“我这车没上保险,你可别指望走保险了事,说吧,你要怎么赔我?” 应月蓉看过的男人无数,这种又怂又贱又嘴硬的妙人却不多见,当下莞尔一笑,手托着肘,指挠着唇问道:“你为了虚玄子这么拼命,是她的男人?” 第九十八章 当真是胆大包天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时近傍晚,云霞遮天。 云霞之上,神逸御剑而行,心焦如火。 班还没下,卡还没打,但是顾不上了,下午的时候因为联系不上老五,他连应付张炎隆的心情都欠奉,跑到大厦顶楼,试着用引路符找师父,既然金丹已成,也算完成了师父定下的指标,早点出发总是好的。 计划很美好,一执行就不是那回事了,师父境界太高,神逸小小一个金丹境,画出来的引路符根本就寻不到师父的气机,死气沉沉的。激发了引路符符力,不论怎么扔都只会原地打转往地上掉,一度让神逸怀疑师父是不是跑去土遁了。 马奕峰在旁候着,什么忙也帮不上。 一筹莫展之际,神逸手指上的储物指环嗡嗡震动,还不等他仔细查看,一把寒兔剑从中飞出,剑在空中旋转两圈,投往东方疾飞而去。 神逸见状根本来不及思考,唤出应龙剑,踏剑而飞。 “神逸——你去哪?” “不知道!” 寒兔剑飞得极高,神逸也硬着头皮跟得极高,高空之中罡风烈烈,他连忙放出真元裹护自己与应龙剑。 虽然不知道寒兔剑为什么有此异动,但必是师姐所为却毫无疑问,师姐有难,师姐要剑,所以师姐一定需要人帮忙。 这个理由是飞在空中以后神逸才堆砌出来的。 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动作比脑子快,应该拽上马奕峰一起的,现在想到也晚了。 第五个人看着对面施施然问话的应月蓉,越发紧张,他吞了吞口水,硬演:“什么虚什么?我听不懂,你把我车弄坏了,赔钱!” 应月蓉掩嘴轻笑:“你若不知道谁是虚玄子,又怎么知道车是我弄坏的,又怎么敢见我就撞?说谎之前,多少打些腹稿,别人才好配合你呀。” 老五脸黑了,眼前这修士看上去好像不太笨的样子,又那么厉害,这可怎么应付? 他讪讪一笑:“那个…美女…仙子,呃,你看我现在承认错误,还来得及不?” 应月蓉微微蹙眉,佯嗔道:“你手里提着家伙,敲敲打打,像是承认错误的样子吗?” 老五这才意识到自己太紧张了,手上动作没配合到位,赶紧背过手,把钢管藏到背后,呲着牙笑得像个杰瑞。 应月蓉挑眉盯了他一眼:“嗯——?” 老五知道不能蒙混过关了,只好把钢管轻轻放在地上,继续笑。 “孺子可教。”应月蓉满意地点点头,随后骤然变脸,面笼寒霜一声轻叱:“跪下!” 她是一只脚踩在化神门槛上的修士,这一声轻叱是含怒而发,直击心神,老五毫无修为,只觉脚下一软,眼前一花,人已经跪在地上。 他双手拄地,回过神来时,恼羞成怒,挣扎着就要起身,然而合欢宗主毫不把普通人的愤怒放在心上,她有心折辱对方,屈指又一弹,一道气劲凭空打在第五个人刚刚撑起的腿上,打碎了他的膝盖。 “嘶…………啊……”老五疼得冷汗直冒,然而明知无法爬起来,他还是咬牙挪动另一条好腿,非要站起来。 空气中嗤一声响,老五的另一块膝盖应声而碎。 “啊……草!啊啊啊——!哈哈…嘶…哈哈哈……”这是预料中的结果,然而疼痛不会因为有所预料而稍减,老五疼痛难忍嚎出声来,可他又硬要顶着疼痛笑出声来。 应月蓉眉头微蹙:“你想在我面前装硬汉?恕我直言,区区一个凡人,不配。” 老五却坚持笑着大喊了一声出来:“哈哈哈!打得好,你打得好呀!哈哈哈哈!啊——疼死老子了。” 应月蓉问他:“打得好?你以为硬撑着说两句反话,我就会心存敬畏吗?你且说说,如何好法,说不出来,我便拔掉你的舌头。” 老五一边喊痛一边哈哈笑着:“你打断我一条腿……我就…就已经站不起来了。可要我…跪你这种妖女,打死我也不乐意……你打断我另一条腿就正好,这样就不是我要跪你,我只是站不起来,哈哈哈哈……你说……你说是不是打得好?” 应月蓉眯着眼睛看着他,细细回想,确实如他所说,这个男人的确是勾引自己出手打碎他膝盖,自己的确“中计”,于是她点点头:“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棋差一着,你的舌头保住了。命能不能保住,却是另一回事了。” 随后她向着小车扬声道:“虚玄子,我知道你已经醒来了,但中了我的六阴封神术,就休想以神魂驱动真元。你的男人还不错,自己出来臣服于我,我就留他性命。否则会怎样,我想你能猜到。” “不准出来!不准出来!我不准你出来,你听到了吗?”老五声嘶力竭地对抗。 应月蓉毫不在意,随老五大呼小叫,如此境地之下,虚玄子应该知道如何选择。 车内暂无动静,应月蓉却很有耐心,既然师叔打定了主意要夺舍,她便帮忙磨去虚玄子反抗的意志,如此也能为师叔降低几分风险,那个男人是死是活无关紧要,活着的比死了的好用。 “第五?竟然是你?”一声惊呼从后方响起,转瞬之间,萧红燕也出现在了现场,看到被制伏在地的酒吧经理,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老五抬眼看到老板,啐了一口:“嘿,你不会要问我,你待我不薄,为什么背叛你,这么烂俗的话吧?” 萧红燕面若寒霜盯着他,怒气勃然,抬手就要打死他,却被应月蓉拦住:“师叔且莫动手,我倒要看看,虚玄子到底要不要她男人的命。” 萧红燕闻言放下手来,却一把抓起老五的领子:“不可能!赵雪盈的底细我查得一清二楚,明明没有你!怎么会漏掉你?你说,为什么是你?” “吐——哈哈哈哈哈哈哈。”酒吧经理趁着被抓住领子,赏了老板一脸口水。 萧红燕大怒,一掌抽到他脸上,却硬是控制着力道,只打得他牙齿飞出三两颗,满嘴是血。 老五又用血去吐她,这次萧红燕已有防备,闪身躲开,怒喝道:“你想找死?!” 老五大笑:“我只是觉得你不敢杀我,哈哈哈哈。” 应月蓉瞥了他一眼,这男人,又让他说中了,当真是胆大包天。 于是她大声说道:“虚玄子,看来你对这男人也不放在心上,那我就不替你心疼了。师叔,我数到三,如果虚玄子还不出来,这人随你处置。” 车门咔嗒一声被打开,一只雪白小手将其推开。 应月蓉微笑着点点头,却继续施压,大声计数:“一!” 老五并不想死,看到女菩萨开门要出来,又着急又庆幸,骂了句:“操,这种时候你重情重义个屁啊!” 赵雪盈努力挪动着,半个身子探出车来。 应月蓉得意的继续数:“二!” 赵雪盈看了一眼老五,将他跪在地上的背影深深刻在心里,向外一扑,滚落在地上,一身干净的旗袍也沾满了尘土。 她扶着车身勉力站起来,有气无力看着两人:“两个修士……欺负一个普通人,合欢宗……真是到头了。” 这话戳到萧红燕痛处,但宗主在前,她不便发作。 应月蓉也面色不善,她的养气功夫却比师叔好很多,她伸手掐住第五个人的脖子,说:“合欢宗怎样,轮不到你来说,我只问你,要不要这男人的命。要就自己跪在我面前,不要,就随你便。” 赵雪盈有气无力地看着她,用手推开车身,身子摇摇晃晃,老五看不到她的动作,心中着急,突然眼前一亮。 他看到一把飞剑凌空而至。 应月蓉感觉到背后劲风,心中大惊,连忙丢开人质闪身躲避。 她动作奇快无比,电光火石间让开一个身位,飞剑从她原来所站的位置飞过,一剑刺入赵雪盈胸口,将她刺穿。 第九十九章 我们并肩作战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老五重重甩在地上,也许是伤患太多,他反而不觉得痛,然而眼前的场景吓得他亡魂大冒——赵雪盈竟然被她自己的飞剑前进后出,生生刺穿。 萧红燕和应月蓉也是心有余悸,应月蓉本以为是有修士来袭,没想到只是一把飞剑,但赵雪盈明明应该无力御剑才对…… 不过眼下飞剑反伤其主,垂死挣扎,弄巧成拙,可发一笑。 然而她刚要开口羞辱,以摧残对方意志,却发现大不对劲,赵雪盈身上的气势暴涨——这完全不对,这不是弄巧成拙,她要…… 破境? 在六阴封神术的封锁下破境? 赵雪盈手握着插在身上的寒兔剑剑刃,身体仿佛被什么力量牵扯,悬浮起来,剑锋无血,她是真的要破境。 应月蓉双手揉出一道阴雷,就要打断赵雪盈突破,同时向师叔大喊:“拿下那个男人!” 萧红燕起手去抓第五个人,却听背后一声怒喝“看剑!” 神逸已经手持应龙剑,从天而降。 “天行势!”他大喊招名,输出靠吼,打出的却是一招荡气回肠的冲波势。 剑如冲波裂岸,滚滚向前后劲不竭。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萧红燕一眼看出神逸不过金丹初期修为,倒是这一剑颇有可观,能挡不能让,否则剑势如洪水宣泄,越冲越强,反而不易对付。 她反应极快,一力降十会,以元婴期强大真元为后盾,手指如钳捏向剑刃,另一掌印向对手胸口攻敌之必救,如此一来应能逼得这个金丹小辈弃剑而退。 与此同时,应月蓉也将阴雷射向赵雪盈。 然而应月蓉却看到不可置信的画面,阴雷竟然缠着虚玄子周身游走了一两圈,并不钻进她七窍,反而直飞冲天。 细看之下,原来虚玄子周身护体剑气已成,直冲霄汉,穿云荡霞,正是这股剑气使她悬浮半空。 再转眼看向萧师叔,竟然也看到萧师叔一捏以掌尽皆落空。 原来神逸看到对方动向,已知这一剑绝难命中,他不敢跟元婴修士来硬的,取巧将应龙剑收入储物指环,脚踏四象步法,一扭腰堪堪避过对方一掌,从腋下钻过去就向着老五欺近。 萧红燕反应何其之快,见神逸竟然凑向地上的第五个人,被气到发笑,抡开漫天掌影压下,这次不相信这金丹小辈还能以巧变步法躲过。 神逸重新从储物指环里取出宝剑,使一招艮山势,仿佛山从人面起、护定周身就要固守。 “不自量力!”萧红燕见这小辈竟敢硬挡自己掌风,大声嘲笑。 然而话音未落,她就发现不对,想要做出反应已经晚了,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光气浪喷涌不绝。 虚天子早前有言:“应龙剑不够暴躁,这是爆炸剑,一砍一爆炸。”神逸先前见她想要空手夺剑的时候,就已经恶向胆边生了,一收一放之间,已经很换了宝剑。 天宫道合体期器修做出的东西,就算是给神逸这种小菜鸟使用的,也不是元婴修士消受得起的,何况刚刚那漫天掌影与爆炸剑击在一处,按照一砍一爆炸来说,已经炸成了鞭炮。 神逸也没见过爆炸剑发威,但师兄提醒过他,要配合金刚符使用,就知道这玩意肯定会伤到自己人,激战之间拿不出金刚符,他直接驱使法则,凝滞时间,将爆炸余波尽数挡在身外,护得自己和老五无虞。等爆风散尽,不过短短数息,倒也不是撑不住。 此时撤去法则,失去了爆炸源的空气乖的不像话。 其实神逸掌握的法则还很粗浅,说是时间法则虽然也不算错,却难免大吹牛皮之嫌,简而言之,制敌不足,唬人有余。 这一阵爆炸猝不及防,萧红燕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自己比自己反应快,爆炸因她掌风而起,她就没有回避的余地。百忙之中运足真元护体,以合欢宗飘絮步的身法卸力躲避,直退出数百米远才堪堪卸掉威力。 停下来时,她双掌早已血肉模糊,双臂袖管尽碎,然而区区外伤还不足道,更可怕的是内伤,爆炸震荡脏腑,鲜血从七窍之中汩汩而出。 不光是萧红燕,应月蓉离得太近,也没讨到好去,所赖她修为在萧红燕之上,不论反应速度还是飘絮步的功力都在师叔之上,只被震出轻伤,心爱的月白长裙却无论如何也保不住,被爆风扯得不成样子。 老五的车也被掀翻到路边,玻璃尽碎,铁皮变形。 神逸早已趁机背起老五,说:“好兄弟,我们并肩作战。” 老五浑身疼痛,满嘴是血,兀自吐槽:“你是不是以为我没看过电影,这特么太不吉利了。” 神逸说:“你将就下,不然难道把你摆在地上。” 老五想了想,眼下好像只有神逸背上是最恰当的观战座位,于是双手抱紧他脖子:“行行行,你好好打,不跟你斗嘴。” “你是谁,报上名来!”应月蓉衣衫凌乱,心中大为恼怒,喝问脱口而出,打定主意必要给他好看。 神逸用剑一指应月蓉:“天宫道,虚黄子,第五良人是也!” 老五在他耳边轻轻骂了一句娘。 “天宫道?第五良人?你以为搬出天宫道的名头就能保住你?”应月蓉含怒出手,合欢宗主可不比寻常散修,即便天宫道这些年讳莫如深,她也曾经听过,但据说天宫道道统已绝,这小子十有八九是扯虎皮拉大旗。 元婴巅峰一击何其可怖,应月蓉先前注意力都在赵雪盈身上,神逸还不觉得,然而同样是合欢宗的仙风掌,出自应月蓉之手和出自萧红燕之手神韵大有不同。 神逸只觉得这一掌看似直直打来,却绵里藏针、直中藏变、阴阳并济神妙无穷。接不下躲不开,有心以爆炸剑格挡退敌,却又分明知道对方绝不会一掌拍在爆炸剑上,如了自己的意。 仿佛是待宰羔羊,神逸一动不动,一方面是真的躲不开,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相信师兄。 应月蓉的仙风掌近在咫尺,一面黑镜却从两人之间凭空而现,应月蓉一掌打在镜面上,本以为金丹小辈的护身法宝又能有几分成色,当可一掌打碎,不料黑镜上水纹涟漪一漾,镜中显出另一个应月蓉来。 一掌之力尽消,旧力已去新力未生,镜中的应月蓉毫不客气,一掌仙风掌破境而出,狠狠印在应月蓉胸口。 应月蓉身形根本来不及做不出反应,加上仙风掌本就变化万端难以卸力,被这一掌打得结结实实,经脉如被风刃狠狠犁过,喷出一口血,不受自控的飞退,怎么也想不通,金丹小辈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可怖的法宝。 所谓“趁你病要你命”,神逸老实不客气,叱一声“疾”御剑追击,他背着老五,自己扑上去风险太大,便仅以爆炸剑出击,一剑直指应月蓉咽喉,应月蓉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勉力以飘絮步拗动身形。 爆炸剑从她颈边擦过,应月蓉心知背后必然传来爆炸,不顾经脉受创,果断鼓荡浑身真元,硬抗身后袭来的暴风,果不其然刚好挡下。 然而心中警兆大起,她不禁扭头看向虚玄子。 赵雪盈不知何时已经从身体里拔出了寒兔剑,以剑指天,翩然若仙。 一声脆响,金丹破,元婴出。 应月蓉不能理解,为什么被六阴封神术封印神魂的虚玄子可以强行突破,还能给她如此强力的危机感,不容细想已经从储物指环里取出一阴一阳两柄短剑,阴长阳短,双剑并起,使出合欢宗的和合剑法,一招“阴阳乂”抢攻而上。 赵雪盈眼眸清澈,再不复之前虚弱,见对方双剑攻来,朱唇轻启:“半步化神,能奈剑修何?” 第一百章 摆明了不愿硬碰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大言不惭!” 应月蓉双剑交叉,成一个“乂”字形,向着赵雪盈急攻而去。 赵雪盈那句话在修真圈子里相当出名,毕竟上次她说出此话之后,一剑就斩杀了比自己强了一境的对手。 但应月蓉岂会被一句话吓到,她旋转身形,阴阳短剑之上真元汇聚于一点,对着虚玄子毫不留手的出击。 阴阳乂双剑相交,却并非为了防御招架,而是以两剑相互支撑,又相互隐藏变化的招法,阳剑虽短却主攻,阴剑长,反而见机而动。 赵雪盈面如寒霜,看准双剑着力之处,挥动寒兔剑,一剑斩下。 劲风扑面而生痛,三把武器尚未相交,应月蓉的月白长袍已经承受不住剑气被割破,与之一并割破的,还有应月蓉的皮肤。 她心中惊惧莫名,为什么虚玄子才刚刚破境,就会有如许锋锐的剑气? 为什么她身中六阴封神术却能驱动真元为所欲为,不受其扰? 刚才她还明明软得像一滩烂泥,为什么眨眼间神完气足? 应月蓉看不懂,想不通。 三剑相交,应月蓉才感受到虚玄子这一剑竟然势大力沉,一招拼实,阴阳乂的种种变化在这种压力覆盖下,全都无从施展,只能双剑交叉勉力格挡。 双手虎口裂开溅血,不是震裂,是被剑气撕裂,痛不可当。 应月蓉产生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奇怪念头,这一剑如不格开,以她的修为也有陨命之虞,连元婴都救不了她。 这是本能的示警,她当下不顾伤势,狂摧真元,一身直逼化神的修为推动真元反冲而上。 赵雪盈眼中一片平静,知道这一剑斩不下去也不纠缠,借力后仰,翻身而退。 应月蓉还来不及松口气,就看到赵雪盈长剑虚斩,六道白龙剑气凭空而作,向她袭来。 所幸这六道剑气华而不实,她起双剑轻易斩灭其五,只被露网的剑气白龙咬中一下。 那是一种古怪的疼痛,不像被猛兽啃咬,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穿刺。 当剑气消散,她定睛细看,才看到自己中剑的小臂被一物贯穿,正是她施展六阴封神术的百年冰蚕丝。 先前赵雪盈醒来时,糊里糊涂,却能感知到自己神魂被外力所封,百年冰蚕丝纤细柔韧,盘踞在几处要害中的确难以处理,但她还有飞剑,当初剥除三分灵识种入剑种,彼此感应暗牵一线,虽无真元可用,却仍能与寒兔剑相互感应。 寒兔剑察觉到主人苏醒,且人在险境,立刻从神逸的储物指环中挣脱,前来救驾。 而赵雪盈也能感知到寒兔剑正在紧急飞来。 那日她虽遭偷袭不幸战败,但毕竟在一场大战中把金丹期已打磨圆满,只要她想,随时都可破境。 寒兔剑飞回时,直指应月蓉后心,确实有围魏救赵的意思,但此剑的真正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赵雪盈而已。 它要以剑中的三分灵识帮助赵雪盈从封印中脱困。 一剑穿身看似惨烈,实则主人与本命飞剑之间心有灵犀配合无间,剑刺入体,她暂获灵识,立刻驱使真元运转剑气。引动得自登天栈的“身剑法则”,即是众人口中的一剑破万法。 一剑破万法有两重含义,一者于外,至纯剑气可破灭诸般神通,无论对手使什么诡谲神通妖法,皆以一剑破之。 二者于内,以身为剑,以剑养身,无论身负何等邪术毒蛊,只要剑气充盈,均可借剑气斩出体外,回归至净之身。 先前她先中消元散,后中夺心散,又被六阴封神术困锁,自然无比虚弱,头脑不清,连丈夫已死去多年都想不起来,可当寒兔剑加身,神逸又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终于让她蕴养出足以斩尽内患的一道剑气。 内患一除,丹碎婴成,修炼时积累在金丹中,却没被元婴吸纳的真元在一刻间爆发出来,让她暂且回到了可堪一战的状态中。 赵雪盈实战经验远胜神逸,使起招法来随心所欲而不逾矩,兵法有云:“凡军好高而恶下”,以上凌下之际,她使出一剑偏防守的艮山势来攻敌。 所以应月蓉只觉那一剑势大力沉,封死了阴阳乂所有变化。泰山压顶,以力破巧,哪有什么变化的余地。 看到师姐恢复如常,神逸暗暗长出一口气,否则,就对面这个阵仗,他都怀疑自己是特意跑来送死的。 月白裙子的女子有师姐料理,他也不想触那个霉头,真元一引将爆炸剑收回储物空间,唤出应龙剑,向着先前被震退的萧红燕杀去。 萧红燕一口银牙咬碎,心中叫苦,这金丹小辈修为平平,却怎么浑身是宝,一把剑会爆炸已经很不讲理了,把她炸得七窍流血,他自己竟然毫发无伤,又是靠什么级别的护身法宝? 她亲眼所见,宗主一掌下去,竟然还被法宝拦下,反击回去,避让不开,这还怎么打? 加上上一次与虚玄子过招,她折了迷心竹扇和蟒蜕长鞭,让她用一双肉掌去硬撼那把会爆炸的鬼剑,无论如何她也不愿再来一次。 神逸背着老五,身形本不灵便,刚才手中法宝让他出尽风头,他却自己事自己知,黑镜项链有一个小时的使用间隔,爆炸剑攻敌虽利,实则只是凡品,不知道师兄做了什么手脚,让这玩意这么猛,但连续炸了这么多次,内部早已破败不堪。 虽然师兄说“砍坏了也不心疼”,那是因为他是师兄,随手能炼宝,神逸还指望这剑震慑强敌呢,岂能轻易砍坏,不然接下来仗怎么打。 萧红燕眼见对手换了一把木剑,吃了之前的亏却再也不敢小瞧。她仗着元婴的灵气感知能力强大,随手摘取灵气搓成飞针弹出拒敌,摆明了不愿硬碰。 灵气飞针无形无相,神逸明知有异,却无从格挡,中了第一下,脸上拉出长长的血线,险些被射瞎眼睛,不幸中的万幸是老五的脑袋刚好在另一边,没被一针爆头。 他心思电转,不再突进,以应龙剑舞出一招蒸霞势,云蒸霞蔚护定周身,果然飞针击来时扯动云霞剑气,如陷大泽,被诸多剑气围剿,瞬间消散无踪。 神逸感觉有点生气,对方明明修为比自己高,却打得过分谨慎,他背着老五就不利追击,放下老五又不便保护,被人放风筝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两人实力差距毕竟很大,长此下去久守必失,万一被对方看出他外强中干……不,对方必然知道自己外强中干,只是眼下看不出虚实而已,一旦被试出虚实,原地投胎指日可待。 他深呼吸一口气,肚子里开始转念头,如何逼迫对方主动凑过来给他打。 然而萧红燕上次跟赵雪盈打,一时没管住脾气就差点把自己坑进沟里去,这回仙风掌又挨了爆炸剑,说什么也不肯冒进。 神逸轻叹一声,御剑直射对方。 赵雪盈也是一声轻叹,却不知道是在叹什么,寒兔剑倏来倏往,剑气如虹,瞄着应月蓉一击即走,走了又来,每一次角度都无比刁钻。 应月蓉虽然使双剑,用和合剑法,合欢宗的道法却与剑修无涉,和合剑法更接近术修,讲究的是采补阴阳生生不息,阴阳转换变化万端,且能与合欢宗媚术形成配合。 她莲步摇曳,圈转如舞蹈,看似轻飘飘,却总能挡住寒兔剑的进攻。 比拼功力深厚,打持久战,当然不是赵雪盈所长,然而赵雪盈却在来来去去几十剑中瞧出了应月蓉的内息运转节律。 她那一声轻叹,实际上正是在模仿应月蓉的吐纳,随之寒兔剑入手,飞身一剑斩去。 应月蓉只觉心头一紧,手上动作丝毫不慢,以阴阳双剑架住对手攻击,然而下一刻,她就在惊诧中扭动飘絮之躯摇摆躲避,这才险险避过断臂之厄,一道剑痕深入肩膀,鲜血迸射而出,染红白裙。 赵雪盈面如寒霜,趁对手身形已乱,再出一剑。 第一百零一章 剑心不得通达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兵器交击一声响,阴阳双剑一并脱手飞出,赵雪盈捥了个剑花,卸去交击之力,再出第三剑。 这三剑一剑比一剑更快,一剑比一剑神韵更凌厉。 应月蓉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恐惧感来。 她素来心高气傲,不把萧师叔放在眼中,只当她是先飞的笨鸟,自从修为反超之后,更是如此。 所以萧红燕说赵雪盈如何厉害时,她也就听听而已,如今自己对上,才知道萧师叔当天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剑。 接连三剑,每一剑都朴实无华,每一剑都剑气逼人。心中有千百种方法应变破解,然而剑势压人,除非不想活命了,否则一种也使不出来。 仿佛一把剑落入虚玄子手中,那就变成了别的东西,难道这就是剑修? 应月蓉连连退避,百忙中取出一个圆形木盘,疯狂灌入真元,挡在身前,木盘中涌出深邃黑暗,其间有星光明灭灿烂,仿佛宇宙无穷深邃。 这木盘似有无穷玄妙,一剑下去竟然虚不受力。 赵雪盈心生警惕,没有继续发力进逼,这才险险在黑暗弥合前拔出寒兔剑。她心中暗惊,倘若刚刚只图痛快,没有留手,只怕整个人都会陷入到那个深邃黑暗的空间里。 “这是……推星盘?”赵雪盈蹙眉发问。 应月蓉缓过一口气来,捂着肩头伤口:“想不到你还挺有见识,能认出此物。怎么样,化神级的法宝,能不能奈何你这个剑修?” 赵雪盈凝眉不语,剑修秉性宁折不弯,没有看到个化神法宝就退避三舍的道理,何况她明知推星盘是浑天宗的宝物,合欢宗能拿出来,只能是借的,凭对手半步化神的道行,就算用推星盘把自己收了进去,她也有信心斩破虚空脱困。 但是如果这样,师弟和小五又要怎么办?师弟初结金丹,对上元婴中期的合欢宗修士,斗至此刻不败,已是仰仗了那几件神乎其神的法宝,如果再加上一个半步化神,只怕陨命就在顷刻间。 那一边,神逸和萧红燕的战斗打得非常儿戏。神逸以弱攻强,背上还背了个死皮赖脸的小五,说他死皮赖脸是因为神逸根本顾不上他,全凭他自己从后抱着神逸的脖子才没掉下来。 赵雪盈看到这一幕就觉得物理意义上的窒息,也亏这个师弟还能喘得上气,跟人斗法。 神逸身形不便腾挪,遥遥御剑相击,倒也说不出什么错来,合欢宗的那个女修士却没得辩解,只顾以灵气化针周旋,轻描淡写,十分力只用了三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用流行的词怎么说来着,这不是在斗法,这是在摸鱼。 而且是敌对双方默契配合互相摸鱼,十分的诡异。 赵雪盈哪能想到,是自己上一次下手太黑,打得萧红燕畏首畏尾失了锐气,一旦碰到预估之外的敌手,就不敢尽力施为。 应龙剑不可谓不锋利,天宫剑法也精妙凌厉,但是神逸要护住老五周全,就不能不管不顾跟对手以伤换伤地打。 萧红燕真元绵绵不绝,捉取灵气,飞针如雨,往往攻敌之必救,在这种情况下,神逸纵然尽力施为也绝难拿出比平手更好的战绩。 眼看着师弟要和对手磨下去,眼前人又手持推星盘,自己一旦放手施为,两个至亲至近的人就有性命之忧,赵雪盈不禁愁苦。 一旦患得患失,剑心不得通达,她身上的剑气一落千丈,身剑法则克敌制胜固然无往不利,驱除外邪内患也别有妙用,却也不是十全十美,眼下,此法则只可果决不可犹豫的弱势之处便显现出来。 应月蓉虽然无法想通这其中的诸多关窍,但虚玄子剑气衰弱是做不得假的,她心中一喜,到底是元婴初成,任她再怎么强狠,终究不能持久。 她冷笑一声召回阴阳双剑,欺身而上,趁人病要人命,这道理颠扑不破,使的是和合剑法,情丝绕。 应月蓉靠近前来,剑如游丝,逼近施压似慢实快,布成一座剑阵。 情丝百结如绕指柔,一旦陷入其中,缠绵牵挂不可自拔,然后就是雄心瓦解壮志消磨。 所谓情丝绕,剑法亦复如是,剑阵之中险象环生,如温柔乡牵绊身心,惹人断肠。 赵雪盈剑气衰减,舞剑格挡,却被阴剑纠缠,应月蓉探阳剑取她脉门,赵雪盈剑气不足以震开真元加护的阴剑,只得松手避让,御剑相抗,寒兔剑脱手,力弱却灵动,一阵圈转反而从阴剑纠缠中摆脱,甚至以攻为守一剑横扫逼退应月蓉。 却见应月蓉脸上冷笑,赵雪盈才发现不知何时,身上已经沾染了阵中剑气。 剑气如丝痴痴缠缠,落得她满身都是,此时觉察已然太晚,一旦对面发劲,轻则浑身浴血,重则碎尸万段,合欢宗剑法于剑道似是而非,论其精妙和阴损,倒是颇有可观。 应月蓉得势不饶人,立刻将剑气丝阵向内猛一收,就要重创虚玄子。 赵雪盈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眼见剑气已经入肉,浑身迸出血丝,此时想用剑气破除剑气已不可能,她掐诀全力催动术法,一个金刚咒护定己身,引五雷咒对着自己当头劈落。 应月蓉大惊失色,身形瞬间急退,一句疑问脱口而出:“你不是剑修吗?” 赵雪盈修为精湛,煌煌烈烈的雷光如同被应龙剑增幅过一般,将周身剑阵一扫而空,亏得应月蓉退得快,否则手中阴阳双剑都未必能保全。 一阵雷光过后,赵雪盈重又御剑相攻,应月蓉心中大骂她装模作样,人家剑修舍剑之外别无长物,哪有赵雪盈这样一手五雷咒随手用出就声势骇人的。不由对萧师叔先前擒下赵雪盈一事又高看了几分。 然而思绪未定,她便发现自己已身陷一片云蒸霞蔚之中。 “化剑成阵,来而不往非礼也,试试这招吧。”虚玄子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蒸霞势剑势已成,然而还没完,寒兔剑嗡嗡震鸣,紧接着化作滚滚雷音。 雷入泽中,大地寒凝,万物蛰伏——泽雷随。 剑招狠攻了片刻,赵雪盈脚尖一点,扑向神逸,从后一手抓住老五衣领将他提起,对神逸轻声道:“不打了,跟我来。” 神逸超级听师姐的话,也不问缘由,闻言立刻放弃攻击召回应龙剑,一脚踏上剑身。 赵雪盈也召回寒兔剑当先御剑引路而走。 萧红燕一脸不解,对方怎么突然就跑路不打了,却也不愿让对方从容离去,然而看了一眼,却发现不见宗主身影,不禁心中大骇,她当然不相信宗主会被对方打到灰飞烟灭,但也解释不了为什么一眨眼宗主人不见了。如果宗主落败遁走,虚玄子为什么会放自己一马?她脑袋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过得片刻,空气中一道乌光闪过,应月蓉从乌光中腾身而出,怀中捧着一块木圆盘,正是推星盘。 她被赵雪盈的剑招打得焦头烂额,震雷之音从周身云霞剑气上震出,无比刚猛霸道,顷刻就震得她五内受创,她急中生智躲入推星盘所蕴空间,暂避其锋。 心底也对虚玄子生出浓浓的忌惮。江湖盛传虚玄子以下克上轻而易举,原来不是凭空捏造,她手底下功夫实在凌厉难当。 然而越是如此,她越觉得萧师叔所言夺舍之术可行,或者说势在必行。 如今已把虚玄子得罪狠了,纵虎归山后患无穷,还有那个虚黄子,什么第五良人,金丹初成也有如此战力,听道号只怕和虚玄子是同门。修真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厉害的门派……等等……虚黄子自报家门时说过,他是天宫道的人。 天宫道的道统不是已经绝了吗? “追!”应月蓉不再迟疑,向着师叔说了一句,自己已向着空中远遁的三人腾身而起。 第一百零二章 讹两个人才不亏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事态发展至此,谁也料想不到。 按照神逸的想象,是自己和老马有师父罩着,攻入龙潭虎穴救师姐。 按照应月蓉的想象,推星盘的空间固锁下,虚玄子被磨灭神魂,师叔夺舍取而代之,成就更高境界,本宗必能声威大振,只需防一手师叔不甘寂寞想当宗主即可。 按照赵雪盈的想象,自己虽有此劫,但凭自锁神魂拖延时间,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总能找到机会破境逃遁,而且说不定师兄还能想办法给自己帮帮忙。 但你们修士怎么想都没有用,重要的是老五这个普通人怎么想。 这一场架打得糊里糊涂,但又好像合情合理。 每个人都觉得措手不及。 虚玄子也好,天宫道也好,既然得罪了,就没什么好顾忌的。虚玄子选择遁走,说明她没有获胜的把握,此时正是最好的追击时机,届时只要拿下虚玄子或虚黄子中任何一人,事情都有机会回归被拨回正轨。 不过说到底,应月蓉也不相信虚玄子和虚黄子是天宫道的传人,一则以天宫道的声名而言,这俩人境界未免太低,二则那个第五良人,他的道号也太难听了,很难想象如此的名门大派长辈会给子侄辈起这么难听的道号。 先前一回,应月蓉用冰蚕丝施展六阴封神术,真元种于虚玄子体内,追击起来游刃有余,就是丢进大海里也能捞出来。如今术法被破,虚玄子外邪不染,只能衔尾猛追,容不得半点犹豫。 赵雪盈却不是怕了合欢宗,虽则她的剑气与剑心紧密关联,却也不代表她就不堪久战,只不过顾忌师弟和小五安危,使她挥洒之间不能随心,故而先暂作撤退。 眼下她要去的,正是雁洄河上游,深入市北牛梁山的一处洞府,那是她少年时,师父给选的修持之地。当年玄望子在洞府中给她布阵截取牛梁山地脉中的灵气,她也对这宝地异常喜爱,成婚之前但凡修炼,往往都在此地。 自己还给洞府取了个喜欢的名字,叫冰心洞。 她年少时道术有成,即在冰心洞里练习布阵,那时修为尚浅,每每以防御为主,此番遇难,她让小五开车去雁洄河上游,就是想到冰心洞里搏一线生机。 同时,也确实是她作为正派修士,不愿把普通人当做挡箭牌。 连累一个小五已经非她所愿,不过也是缘分纠缠所致,无可厚非。修道人死则死矣,俯仰之间不能有愧于天地造化之德,不能自恃修为而傲物,忘记做人的良心本分,忘记自己也是个人。 元婴修士御剑,速度何其迅猛,冰心洞转瞬在望,那是一条盘山隐路,只容一人落足,蜿蜒至山腰有一藤蔓遮蔽的山洞。 赵雪盈让神逸背好老五,自己进入山洞中做了些手脚,再从山洞里退出,三米之外,另一个洞口幻现而出。 洞口现出的时间只有十秒,赵雪盈一边吮吸自己手指止血,一边招呼神逸赶紧跟上。 洞口弥合后,冰心洞里漆黑一片,赵雪盈取出一张符纸,凌空一抖,符纸燃烧起来,洞中一个个玻璃罩子里纷纷亮了起来,照亮了走道,玻璃罩里有照明用的符纸,是她在这不通电路的地方手搓的吸顶灯。 赵雪盈当先引路,推开一扇小门,将神逸和老五带进内室,内室布局很简单,一间卧房,一间静室,大厅可以练武,还有一间是阵室,剩下便是一间盥洗室。 她让神逸把老五放进卧房里,自己跑去了阵室不知道又搞些什么鬼。 老五被放在赵雪盈的床上,软床垫,床单被褥透着整洁中自带的女儿香,床头还有一个穿粉红裙子的兔娃娃。他一颗心松弛下来,哎哟哎哟的哼唧起来。 神逸检查他伤势,老五哼哼唧唧让他轻点,说疼,别碰。 搞得神逸又心疼又好笑:“你逞英雄的时候咋没见你喊疼呢?活该你作大死。” 老五委屈巴拉:“你凶我,你不疼我了!你变了!你是不是变厉害了就看不上我了?” 神逸怒道:“闭嘴,少特么恶心人。” 老五见成功恶心到对方,嘿嘿大笑,没有哈哈主要是因为太疼了哈不出来。 “两条腿的膝盖都碎了,我没办法。”神逸说。 “啥?意思以后我都只能在下面了?”老五大惊。 “你能不能想点正经的,你腿断了我心里挺难受的,别逗我笑。”神逸说。 老五说:“那你给我买个好点的轮椅,今天你打的那个女人是我老板,她肯定得开了我,还不赔我N+1,你得负责。” 神逸还是被他这个不正经劲给整笑了,嗤笑道:“别讹我,讹我师姐去,让她负责到底。” 老五说:“不,你俩我都要讹。我断了两条腿,要讹两个人才不亏。” “你要讹我什么?”赵雪盈从隔壁过来。 “讹你给我当老婆,伺候我这个瘸子一辈子。”老五脱口而出。 “行。”赵雪盈答应得很干脆。 老五慌了:“赵女士你不是认真的吧?” 赵雪盈说:“这种小事你定就可以了。” 老五更慌了:“赵女士你冷静,你听我说,咱俩是很纯洁的那种姘头关系,海王不要为难海王,别这样,我害怕。” 神逸笑骂道:“让你嘴欠。” 赵雪盈也蹲下身来检查了一番老五的腿,幽幽叹口气,这口气是真的把老五吓得不轻。 他慌忙道:“女菩萨你别叹气啊,你不会想说你也治不了我吧。” 神逸故意插科打诨:“我师姐是剑修,你想让她怎么治你?” 赵雪盈嗔怪道:“师弟你别吓他,这种程度的伤,外丹篇里有办法,等这件事解决,我就可以抽出手来炼丹了。” 她又坐下来,一边用真元梳理老五的经脉,一边对老五说:“我叹气就只是叹气,你紧张什么。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还逞英雄来救我,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你知道修士是什么怪物么,就敢这么乱来。” 老五觉得腿上冰冰凉凉的,疼痛骤消:“得嘞,之前不知道,今天知道了。太牛逼了。” 神逸在一旁靠着墙,说:“吹吹吧,你都干了啥?这么狠的活不让你吹出来,你这个逼不就白装了。” 老五一脸“你真懂我”的表情,又看向赵雪盈。 赵雪盈也含笑点头。 “这个话说呀,那一日……算了我还是从角色介绍讲起吧:我——第五个人,是三十七度酒吧的经理,萧红燕,就是老神仙今天主力砍的那个女人,是酒吧法定代表人,简称老板。 同时呢,萧红燕也是涩涩宗的人,女菩萨今天砍那个女人,就打断我双腿的那个,她叫什么月蓉儿,是涩涩宗的宗主。” 神逸奇道:“什么叫涩涩宗?有这个宗门。” 赵雪盈面如止水,解释道:“是合欢宗,以媚术、驻颜术、房中术、祝咒术为主修的仙门,所以小五说她们是涩涩宗也无不可。” 神逸面色古怪,显然脑补了奇怪的东西:“师姐你怎么惹上合欢宗的,听起来就不是正经门派啊。这也太……” 赵雪盈说:“我也不知道,合欢宗虽为左道,但也算名门正派,我不曾招惹过她们,是她们主动找我的。” 老五接过话茬:“这个我知道,那天你被她们带来酒吧,呆得像个布娃娃,我觉得不对,在监控室偷听,听说她们馋你身子。” 赵雪盈蹙眉不解。 神逸想说“百合无限好,可惜不能生”但是看看场景觉得好像不合适,憋了回去。 老五说:“她们合谋说要夺舍,说你天资高,能振兴合欢宗。” 神逸想了想,觉得如果让对方得手,这个画风就更不对劲了。 这个涩涩宗真是名不虚传。 第一百零三章 你以为当酒吧经理容易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应月蓉和萧红燕反应极快,二人修为也高,然而飞遁之术也是要看法宝的,剑修的衣食住行一把飞剑全管了,使用就是祭炼,做足了功课,故而寻常飞遁法宝遁速难与飞剑相比。 元婴修士纵然有什么术法神通可以瞬息远遁,也未必能跑太远。 总算二女修为颇高,使出吃奶的力气总算没被甩掉太远。然而到了冰心洞,三人已彻底失去踪迹,气机在此断开,三人必是遁入此间躲避无疑。 萧红燕一眼看见山壁上被藤蔓遮掩的洞口,虽无气机感应,仍怀疑十有八九三人藏身其中,如若如此,对方藏身其中伺机偷袭的可能性极大,她一时有些踌躇。 然而眼下只有她们两人,不论是作为部下,还是作为长辈,她都没理由驱使应月蓉前去冒险,于是硬着头皮说:“我去那边洞里看个究竟,还请宗主为我看顾,以防有个万一。” 应月蓉一把拦住她,说:“师叔不急,我近日里炼制了一具傀儡,正好一试。” 说着她从储物指环里取出一具傀儡,念咒往外一抛,傀儡凌空翻个筋斗,体型变成成年男性大小,周身以熟铜浇铸,关节做得甚为巧妙,几乎与真人无异,额头心窍各自镶着一块晶石,正是这末法时代少之又少的灵石。 傀儡动作灵便如猿猱,三纵两跳踏上山道,小心翼翼靠近洞口,并无什么异样,然而傀儡刚伸手拨开藤蔓,一道粗大剑气便从洞口涌出,与傀儡撞个满怀。 傀儡立时被冲出崖壁,熟铜身躯一分为二。 应月蓉眼疾手快,伸手招引残破傀儡回到手中,细细审视,损坏的只是傀儡之躯,灵石安然无恙。 萧红燕感觉心惊肉跳,仿佛被那一道剑气轰中己身,虽然她不至于像傀儡这么不济事,却也不敢确定自己能全身而退。 应月蓉眉头微皱,摘取一缕灵气揉成团,试探着弹入洞口,其中毫无反应。她又把傀儡接在一起,念个咒,熟铜宛如泥土般粘合在一起,她又放傀儡去试探。结果再一次结结实实挨了一道剑气,依旧断作两截。 应月蓉试了七八回,傀儡被斩了七八回,如果换成其他东西试探,灵气飞针也好飞花摘叶也罢,则均无反应。 她眉头紧锁觉得蹊跷,如果这剑气是虚玄子斩出,未免太弱了,若是那个虚黄子,倒是不足为奇,可终究是太过呆板,回回斩在傀儡上,既不知道节省气力,也毫无变化可言。 她越发怀疑此洞中没有活人,剑气陷阱不过是勾人在此逗留的饵。 可如果不在这洞里,又在何处呢? “师叔,傀儡没有心智,试不出个所以然来,劳你以身犯险,前去查看一下吧,我会接应你。”应月蓉盘算再三开口请道。 萧红燕没有二话,为了宗门、为了宗主师侄,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先前看了七八回傀儡中剑,心中已有几分把握,果断亲自上前。 临去,应月蓉还叮嘱一句:“小心。” 以前不觉得,这两天她是真的感觉到,有这么个师叔感觉还不错。故心中稍有一些担忧。 萧红燕轻盈的落在洞口,提前使用术法,以真元护住周身,挑了个角度拨开藤蔓帘幕,巨大的剑气果然激射而出。她轻轻巧巧避开,闪入山洞中。 应月蓉眼见萧红燕进洞,却丝毫没有放松下来,虚玄子的手段她今日领教过了,如果能让她们这么轻轻巧巧的过关,那就不是虚玄子了。 果不其然,片刻后山洞里发出隆隆声响,紧接着萧红燕被数道剑气喷出山腹,浑身浴血。 应月蓉果断上前接应,一手拖住萧红燕背心,一手卷动灵气帮她卸开剑气冲击。 “如何?”应月蓉问。 萧红燕一脸苦涩,说道:“抱歉宗主,我……进不去。” “不怪你,你好好调息,我进去看看。”应月蓉把萧红燕安置一旁,自己上前去。 萧红燕有心提醒一句小心,话到嘴边又觉得多余,反而像是不好的兆头,只好咽回肚里。 冰心洞内,三人听到隆隆震响,神逸和老五都有些担忧,问道:“她们追来了。” 赵雪盈笑着点点头:“她们在隔壁迷宫里跟机关陷阱较劲呢,不用管她们。我们继续聊我们的。” 两个男人看着女士漫不经心的样子,迅速想明白了,这位女士一定是给敌人挖了好大一个坑。难怪她之前虚弱成那样子,也说要往雁洄河的上游来。 “所以刚才说到哪了,不是,你怎么会知道萧红燕的家是哪一间房子呢?”神逸问老五。 老五笑嘻嘻:“你笨了吧,我不是跟踪到她家小区了吗。” 神逸说:“是呀,跟踪了,可是你敢跟踪一个元婴修士上楼嘛?而且人家还认识你……” 老五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跟了一路,当然知道她车牌号,我找到她小区物业,报她车牌,说她大灯没关,让物业帮忙查下这辆车是谁家的,免得把电瓶给亏了。” 神逸:“这也行?不是,万一是临时车呢?” 老五笑骂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不要带入到物业的角色里好不好,我跟踪她过去的,她是我老板,那么有钱,你跟我讲她临时车?” 神逸想了想,好不容易转过这个弯来,说了句“对哦,继续”。 老五继续讲他如何确定,如何排查,包括上午神逸给他打电话,他挂断又关机的原因也是正躲在萧红燕家门口偷听动静,所以不方便接电话。 神逸听到老五锯了老板家门的壮举都傻眼了:“你还会这种勾当?” 老五说:“扯淡,我能会那个,我可是个酒吧经理,三教九流的朋友多少都得认识点,黑道白道都得伺候着,你以为当酒吧经理容易呢?” “你还会改电路,做电路老化起火的局?” “太会了,我经常给老爹的福利院修电。” “行,下次我家电路烧了也找你帮忙。” “滚,我瘸了,爬不了高上不了低。” 赵雪盈看着两个男人吵闹,不自觉勾起嘴角,她继续以真元缓缓安抚老五的腿伤,也问出一个问题:“我记得萧红燕的确是查过我的底,今天她好像看到你很惊讶,所以为什么她会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老五看看赵雪盈,蹙眉道:“这我就要批评你了,赵女士。咱俩可都是海王,你不知道套几层马甲嘛?要是随便哪个小姑娘都能把我查出来,我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你看你,就一点保护自己信息的意识都没有,活该被查的底掉。” 赵雪盈一事语塞,想起她好像也跟神逸说过修士之间只报道号的江湖经验,自己做的浅尝辄止流于表面。 “回头我手把手教你,你也学着点,套上几层皮,别人就不能只凭数据把你给揪出来了,这技能估计对你们修真者更有用吧。”老五笑着显摆。 赵雪盈点点头,笑着说“好”。 神逸也凑上来:“对,师姐,好习惯是从点滴养成的,你看我出门报名字,说的都是第五良人。” “你还敢提,我知道你无耻,但我没想到你这么无耻,当着我面都这么报名字,你这家伙是不是存心坑死我?”老五提到这个就来气,今天打架的时候不方便,小小的再耳边问候了一句国骂,没想到这个不要脸的人还敢提。 神逸一扒拉眼皮,略略略吐了个舌头。 “你特么,这么玩是吧?行,以后我出道了,就叫神飘。” “嗯,怪难听的,我觉得取名字这方面你不行。”神逸嘲讽道。 “那叫神经!”老五破罐破摔,逗得身旁两人大笑。 应月蓉手持推星盘,以法宝收取剑气,轻轻巧巧走进山洞。她不但修为高,手段也精妙入微,本不怕什么剑气突袭,又有法宝相助,更加手到擒来。 然而过了好长时间,她终于从洞里出来时,脸色却极坏。 山洞中乃是一处迷宫,暗嵌阵符,是赵雪盈筑基时布置的,彼时赵雪盈童趣未泯,整出了许多故意折腾人的奇妙设计,谈不上厉害,但极其烦人难搞。 所谓阵符则是以阵成符,她将风、雷、冰、火、剑等诸般符箓拆解,运用于心,布置在山洞内,使迷宫本身自然而然形成一个巨大的符箓,平日里以日光月华自然灵气温养。 如今赵雪盈以元婴修为在阵室里启动修改阵符,应月蓉虽有法宝护身,依旧搞到灰头土脸。 最可气的是,一圈迷宫兜下来,苦吃了个饱,人却没有找到。 第一百零四章 普通人消受不起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雁洄河上游,牛梁山。冰心洞外月黑风高,冰心洞内安静异常。 应月蓉嘱咐萧红燕在此看守,自己去往浑天宗请援手。 白天的时候两人试了诸多手段,终于确定跟迷宫较劲属于白费劲,合欢宗修持虽有妙法,对于阵法机关之术却大有不足。 虚玄子一行人十有八九就躲在这里,那不妨请个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 既然有“裙下之臣”,不用白不用。 神逸和赵雪盈都在修炼调息之中,这几天赵雪盈状态一直不好,真元被掏得很空,突破元婴时,虽然恢复到可以战斗的水准,但终究气虚力弱,运剑不能自如,依赖天宫剑法勉强唬住敌手可以,身剑法则却着实斩不出几剑来,如今在冰心洞里,此地截取牛梁山地脉灵气,再适合恢复不过,自然要加紧修炼。 神逸也急需稳固境界,参悟天宫道经接下来的一百三十字。 人在道外化境时计划的很美好,一招解阵势融入天宫剑法,攻敌无往不利,实战时发现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究其根本,这个战略乃是攻势中的妙招,当敌人比自己强,自己处于守势时,或者为了抢节奏压制步步争先时,也就无暇使用了。 故而今天跟萧红燕过招时,一直没办法突然给对方来这么一下,送个惊喜。 老五躺在床上委屈巴拉,聊完天以后这俩人都不陪他了,全都跑去练功。他有心睡个觉,睡了一会又被腿伤疼醒。 小破地方看起来挺温馨,实际上在山腹里,能做好通风换气不把他憋死都是万幸了,手机信号简直想都别想,这时候他开始为自己手机上没装单机游戏而懊恼了。 他不敢翻身,躺得久了觉得背上十分难受,这种难受感随着时间推移越发难忍,最终他咬着牙,在尽量不牵扯伤腿的情况下,撑着身体坐起来。 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室内陈设。不禁感慨,这修炼者的日子过得也未免太无聊了一点。 最后他再也经不住诱惑,放下节操,一把抓起了床头穿粉红裙子的兔兔。 抱一阵,揉一阵,抓着兔兔的两只小手,摆出各种动作,好像在打拳,嘴里还呼呼喝喝地给兔兔配着音,乐在其中仿佛找到了无穷欢喜。 一个多小时之后,神逸出现在门口。 老五玩得太投入,后知后觉,有心一把将兔兔藏起来,但又觉得似乎太尴尬了,他尴尬的笑着,好不容易挤出一句:“来看,我发现这个可好玩了。” 神逸当然不会信这句鬼话,然而也理解他此刻有多无聊,没去嘲笑他。 其实就他俩的关系来说,嘲笑本身也不过是一种刻意为之的礼貌。毕竟彼此做了什么蠢事,都能包容理解,自然也就不会牵扯情绪、不必付诸口舌,所谓嘲笑,实际上不过是在对方需要一个回应的时候,给出一个恰当的回应。 为了不让老五尴尬,神逸大大方方走过去,对着老五的屁股啪就是一巴掌:“咋玩,给爷演示一下?” “你看,先这样,后这样,再这样。” 老五一边说一边用兔子摆出各种奇怪的动作,配合兔子那卡通化的表情,还真有点栩栩如生的味道,就是稍微低龄了一点。 俩男人像傻子一样哈哈大笑。这时候赵雪盈走到了门口,看了一眼,开口问道:“你们对我的安妮做什么呢?” “什么安妮?”老五一脸懵逼。 赵雪盈指了指兔兔。 神逸和老五看向兔子,又看向赵雪盈,一起默默地咬住了嘴唇。 不能笑,这时候千万不能笑,嘲笑少女心是容易被少女打的。 赵雪盈也走过来,一把抓住兔兔的耳朵,抢过来给兔兔整理裙子,又把兔兔的脸捏扁揉圆玩了一阵,对兔兔说:“女孩子要文文静静的,不能打架,乖。” 说完把名叫安妮的兔兔塞回老五怀里。 老五整个人僵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此刻他一点都不想笑,只觉得有点恐怖。 这个女人,她好像话里有话。 太恐怖了。 “对了,你们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赵雪盈突然又过来问。被吓傻在那的两个男人麻木地点了点头, 于是赵雪盈从储物指环里取出一大堆的零食,薯片可乐之流应有尽有,让人怀疑她是不是那种传说中的“不易胖体质”,就是只吃不胖浪费粮食的那种体质。可是好像她以前也说过管理身材之类的话?当时是骗鬼呢? “说到这个,我这有辟谷丹。”神逸突然想起来李婶给整的那一大盒,一边说一边拿出来给师姐鉴赏。 赵雪盈也不客气,从中捏了一颗,端在掌心闻了闻,赞道:“好纯正平和的辟谷丹,炼丹人是大师呀,有空带师姐去认识一下呗?” 神逸就猜到师姐和师兄的评价差不多,还好师姐不像师兄那么大呼小叫一惊一乍的,心说千万不能报李婶的名字,以免师姐也跟着发起疯来,他是不想看第二次了。 于是他讪笑着说:“改天引荐你们认识。” 两人一人一颗辟谷丹吃下去,看得老五无比好奇,表示也想尝尝,神逸正要给他,却被师姐拦住了。 “慢着。辟谷丹不能给小五吃的,普通人消受不起。” 赵雪盈简明扼要地说明了理由,于是老五也只好跟可乐和薯片较劲。 等他吃完,赵雪盈说:“小五,有个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那先听……”老五刚要接话。 赵雪盈毫不客气地打断道:“没问你想先听哪个,我先说好消息。” “哦……”老五委屈巴拉地应了一声。 “好消息是我和神逸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应该可以杀出去了,而且你可以留在这里休息,不用出去冒险。我们看外面安全了再来接你,然后去给你治腿。” 老五觉得这的确是个好消息,正想叮嘱两人小心行事。 赵雪盈又说:“坏消息是你只能在这里等着,万一我们没打赢,你就得在这里等到饿死了。没有人能找到冰心洞救你出去。我猜这个过程会很不好。” 老五想象了一下,吞了一口口水:“我能申请跟着一起出去吗?” “不能。”赵雪盈斩钉截铁地说。 其实老五也明白,白天神逸和萧总周旋的时候他已经发现了,背着他的时候神逸根本放不开手脚,萧总忌惮那把会爆炸的剑,才让他们拖了那么久。 眼下有地方安置他了,肯定不能再带着他一起上战场。 “唉,好吧……”老五叹了口气,妥协道。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合欢宗的道法主要都在修炼和旁门左道上,真刀真枪的打起来,她们不太行,所以应该不会有事。”赵雪盈宽慰道。 老五有点心不在焉,点点头却显然忧心忡忡。 赵雪盈看他这么没精神,希望能鼓励到他,就逗他说:“等打完了这一仗,就跟你去结婚。” 这一句话吓得老五汗毛倒竖,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他大惊道:“你好好的立什么flag呢,不知道这句话不能说吗?” “嗯?为什么?”赵雪盈一脸不懂的样子。 “师姐呀,都是年轻人,看点动漫吧,我求你了。但凡你懂一点二次元也知道这话谁说谁死啊。”神逸觉得自己有点受不了师门这些人了,年轻的不看漫画,年老的爱看,每个人都不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赵雪盈挠挠头觉得很奇怪,上次在神逸家的时候不是还看过他书柜里的漫画么,怎么还赖上自己不看漫画了? 想了又想,她没有头绪,最后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把小匕首放在床头,对老五说:“那这样,如果我们回不来,你用这把刀把自己弄死,我俩等你一步,咱们一起有说有笑上黄泉,也免得你被饿死,怪可怜的。” 老五捂着脸,觉得以前叫她“女菩萨”这事草率了。 第一百零五章 你是不是姓姜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老五在卧室里,右手抱着安妮,左手握着匕首的鞘,靠在床头,眼睛直勾勾盯着屋顶,说不出的落寞,说不出的忧心。 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逞英雄来救赵雪盈。 人命那么脆弱,活着不好吗? 费了这么大的劲,最后断了双腿,在这犄角旮旯里等死,命运怎么可以这么书写? 可是,这件事他在脑海里重新过了千次百次,却发现结果和过程都不会有半分改变。 因为落入魔掌的是她赵雪盈,因为听到消息的是他第五个人。 他本就是如此无法无天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信奉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人。 她偏又妩媚动人,令人见之难忘。 美人落难都不敢伸出援手,畏首畏尾的,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一步步走来,因为是她,因为是他,所以一切都注定了,注定他枯守在冰心洞里,一手握刀,一手抱兔子。 之前复盘整个过程的时候,赵雪盈心知肚明,这次真的是全赖小五急中生智救了自己,合欢宗主只用了一夜功夫就取到了推星盘,倘若自己以神魂闭锁的状态被投入星盘中,那么寒兔剑中的三分灵识也救不了她了,被人夺舍将不可避免。 那么后面又会发生什么,合欢宗会利用她的躯壳、她的人际交情做出什么事来。她想都不敢想。 她也用了很多精神去想自己到底是哪里错了,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余满腔怒火,指向自己与合欢宗。 萧红燕万没想到虚玄子和虚黄子会突然杀出来,在自己最势单力孤的时候。 她已调息好白天所受的伤,却依旧敌不过两把杀伐凌厉的飞剑,仙风掌、飘絮步、消元散、夺心散……还有种种不利战阵的奇妙法宝,有一个算一个一一使出,只求能多支撑片刻。 萧红燕毕竟是元婴中期的修士,一旦不幻想着明哲保身的策略,爆发出的战力相当可观。 赵雪盈虽然游刃有余,把那些法宝一剑一个一一点破,神逸却难以力敌,被逼得节节后退。 金丹初期对元婴中期,实在是太过勉强了些。不过他也不打算跟对手讲什么“单挑就是一个打一个”之类的规矩,这人能对无冤无仇的师姐下那种狠手,根本就是个毫无底线的邪修,所以就是要搞她,没得商量。 混战之中左支右绌,萧红燕终于支撑不住,被寒兔剑贯穿了右肩,赵雪盈毫不客气,引动震雷势。 这一幕似曾相识,上一次是被赵雪盈御剑刺穿,震雷势一发,打得她要死要活,那时候赵雪盈还是金丹巅峰,此刻已入元婴,凭借元婴对天地灵气的驾驭能力,这一发震雷势中雷霆之力勃然而作,再不只是以雷音震荡脏腑了。 神逸看得心惊肉跳,感叹师姐打人下手真狠,原来天宫剑法还能使得如此凶厉。本着见贤思齐的心思,他仿佛醍醐灌顶,剑法是杀人之术,就应该怎么凶狠怎么来,有什么好矜持害羞的。 如此想着,他就要对已经被雷霆之力殛得无力反抗的萧红燕再补一剑焚心势,只要斩了这个邪修,他们就可抽身而退。这一退,鸟如高天鱼入大海,一切风波都会过去。 至于什么合欢宗主,等联系到师父,哪有她一个半步化神唱戏的份。 然而就是在这一刻,师姐却一掌将神逸拍飞,掌力迅捷而柔和,师姐自然不是失心疯了,可到底是怎么回事?紧接着他在空中看到师姐抽出寒兔剑,对着虚空一轮御剑急刺,边刺边退甚是谨慎。 饶是如此,仍然没能避免被暗算,身体一阵抽搐险些摔倒。 既然防守无望,寒兔剑骤然猛攻,如流光般将一人从阴影中扎了出来。正是手握泰瑟枪的姜育恒。 萧红燕得到援手,总算能够喘息片刻,驱逐身上的雷霆之力。 赵雪盈这一次总算不是毫无防备,浑厚真元在周身流转,将泰瑟枪射入她身体的电流飞镖酿成一口浊气吐出。 神逸见状勃然大怒,掷出应龙剑直指姜育恒,扶风势快疾无伦,裹挟焚心势毫不留手,然而在看清姜育恒面目的一刻他忍不住抬手一指,应龙剑在姜育恒身前画了个弧线堪堪避开要害,将他钉在了地上。同时焚心势的剑气也倏然消退,没有直接爆发出来取他性命。 姜育恒心中大骂:“系统你他娘是吃屎的?时停卡为什么不管用,想害死我吗?” 【宿主不要暴躁,不是时停卡有问题,是这把剑有问题,系统正在读取这把剑的数据。】 姜育恒一边发狠将应龙剑从身体里拔出,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还有你的隐身卡,为什么会被发现?连基础工作都做不好,你积分拿得心里不亏吗?” 【……宿主,系统不是你的员工,请不要PUA系统……】 神逸心念一召,应龙剑已挣脱姜育恒掌握,他握剑指着姜育恒面门,一脸的怒气,厉声喝问:“你是谁?” 姜育恒看看神逸的脸,也愣了片刻,冷笑道:“你又是谁?” 赵雪盈看着两人,上一次她被偷袭,昏迷前看到姜育恒的脸,与神逸有七八分相似,当时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以为自己看错了,甚至醒来后,连自己被偷袭这件事都多少有点记不起来。这一刻却几乎什么都想起来了。 “说!你是不是姓姜?”神逸情绪失控,声音颤抖地大声喝问。 “是啊,我姓姜,那又怎么样,难不成你也姓姜。要攀亲戚吗?”姜育恒被他以剑指着脸,却丝毫不惧地嘲弄着。 神逸被这句话一激,心头无名火起,差点一剑剁了这小子狗头,所赖一丝理智尚存,他一脚踢上去,将姜育恒踢得连滚了数圈。 姜育恒趁此机会,再用一张隐身卡,就要反手偷袭,却被赵雪盈又一剑从虚空里刺出来,因为还要对付萧红燕,她才没有用这一剑把姜育恒钉在地上。 神逸冲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眼泪却控制不住地从眼角里往下淌:“你姓姜,你真姓姜,你叫姜育恒是不是?你爸叫姜行俭,你妈叫何淑芳,是不是?是不是?” 姜育恒虽然看着对方的面目与自己相似,猜测过几分是不是亲戚,却没想到这人能报出自己父母姓名,不由也心中微感惊讶,不知为什么,看着对面这人激动到近乎失控,他竟没来由有些惭愧,没来由想起自己老爸姜行俭那时不时唉声叹气的愁容。 “所以,你叫姜什么?”姜育恒鬼使神差地问道。 “我不姓姜,回去告诉你爸,告诉姜行俭,姜家既然不要我,那姜家就没有我这个人。为了姜家的香火传承,今天我不杀你。”说着神逸将自己的堂弟姜育恒推开。 他记得很清楚,就是为了这个当时还只会哭的小孩,二叔姜行俭把自己丢在了游乐园里自生自灭。 游乐园明明是每个孩子都最喜欢的地方。 他怎么能这么做?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姜育恒从没吃过这样的亏,也从没被人这么狠地踢过,他想反唇相讥,但不知道为什么,对着眼前失魂落魄的男人,他惭愧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凭什么,明明他什么也没做过。 萧红燕还在调息震雷势带来的伤患,赵雪盈也把心力都放在了这个偷袭过自己的人身上,没有急着追击萧红燕——其实她更在意的是师弟的反应,因为她记得,那天在学校的操场上,她帮师弟除心魔时,师弟说过的话。 姜育恒眼见今天事不可为,难得对方肯放他一马,不再多说,转身就要走。赵雪盈却一皱眉,一剑飞去,后入前出。 “我师弟不忍心杀你,我可没说要放过你。”赵雪盈冷声说道。 一语毕,她引动焚心势,剑气如火,由内爆发。 第一百零六章 锋芒毕露反受其殃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一剑猝不及防,不光是姜育恒没有想到,就连近处的神逸,远处的萧红燕一个个都被突如其来的一剑惊住。 “虚玄子这个女人,简直是疯子。”这是萧红燕晃过神来第一个想法。 神逸看着姜育恒中剑的背影,又看看师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生而为人的本能使他不忍目睹血亲蒙难,故而轻易便想将其放走。 可眼下姜育恒被师姐一剑刺穿,他非但不想阻拦,反而内心隐隐觉得痛快,这种感觉让他很有罪恶感,可是真的很难压抑。 赵雪盈收回寒兔剑,姜育恒已伏在地上,再无声息。 女剑修捥了个剑花将剑指向萧红燕:“帮凶已死,到你这个首恶了。” 剑锋染血,兵者凶器,萧红燕被震雷势重伤,眼下无力反抗,心中顿感绝望。 换了别人她或许还能哈哈大笑几声,让对方不知所措,然后巧舌如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些什么“你也不那么正义”“你没资格审判我”之类的鬼话,尝试蒙混过关。 然而眼前的人是虚玄子,这坤道是个疯子,她能毫不犹豫从背后下手,把姜育恒诛杀,又岂会听自己巧舌如簧? 赵雪盈并没有打算给萧红燕留遗言的机会,说完那句话,当即御剑斩向她,萧红燕再不敢有任何保留,顾不上调息未足,便扯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向寒兔剑卷去。 这条围巾是她身上的最后一件法宝了。她虽有元婴修为,毕竟也就六七十岁,一路照顾修炼,又能得几件趁手好物。这还是仗着合欢宗修士多有爱慕者追求,收集宝材比其他修士容易得多,又能委托器修帮忙炼制的结果。 这条围巾是用料尤其金贵,虽无攻伐之利,却胜在坚韧异常,萧红燕手中掐诀口中念咒,围巾仿佛活转过来,如同一道光扑向寒兔剑,将寒兔剑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仿佛一个长条粽子。 赵雪盈也不在意,前后破去对方诸多法宝,不在乎多费一点手脚,以真元催动焚心势,爆发剑气。 万没想到,这一击下来,那条围巾鼓胀,从内部被刺得突起一个个尖刺,却始终未破,柔韧得超乎想象。 她惊咦一声,飞身上前,以手捉住剑柄,沉下身来灌注真元一抖,身剑法则加诸剑身,剑气猛然凌厉数倍,将一条围巾撕成片片碎料。 萧红燕感觉心在滴血,经此一战,法宝尽毁,虚玄子手段心性如此刚烈凌厉,只怕不会只毁她肉身就善罢甘休。 就算拼尽手段,元婴侥幸逃脱,就算异日重铸肉身……又如何重炼这许多法宝。 她痛苦地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鼓荡真元,仍要在绝望中最后一搏。 破空之声传来,赵雪盈侧目一看,原来是阴阳短剑凌空飞至,其后紧跟着赶回来救援的应月蓉。 她幽幽暗叹一声,没能在应月蓉回来之前解决萧红燕,让她觉得甚是可惜,看来今天萧红燕命不该绝,她转剑迎向应月蓉,把萧红燕弃之不理。 神逸果然心有灵犀,刚刚因为姜育恒之死而心神震撼没有出手,此刻却容不得师姐被人两面夹击。 血亲是亲,却也毕竟恩情淡薄,心中含怨。 何况师姐从不滥杀无辜,是他自己送上门来找死的。 而师姐、老五、尹楠这些人,才是他真正的至亲。 萧红燕先前被赵雪盈打得万分憋屈,却没想到刚刚那个只敢在旁边打下手捣乱的金丹小子还敢独自对自己动手。 白天的时候与他慢慢周旋,是忌惮阴沟里翻船,这小子莫不是还真以为区区一个金丹初期能跟元婴叫板了? 眼下她已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以雷霆手段击溃金丹小辈,再与宗主联手,击败虚玄子,今日才有几分生机。 何况这金丹小辈就算再有法宝依仗,顶多让她受点伤而已。还能毁了她肉身不成? 打定主意的萧红燕不再留手,三十六路仙风掌灌注真元使开,神逸顿时觉得压力倍增。 然而神逸的想法与萧红燕大差不差,眼下这局,他如能击败萧红燕,以师姐的本事,击溃应月蓉应该不在话下,可如果他败了,师姐被两个元婴夹击,那就不敢想象了。 赵雪盈和应月蓉已经交上手,二人在半空叮叮当当打得颇为热闹,两人都对彼此的手段有了几分熟悉,应月蓉收起轻视之心,不与赵雪盈硬碰,存心以更高的修为跟她打持久战,加上和合剑法灵动诡变,还真让赵雪盈感觉打起来无处着力。 神逸仅用耳朵听也知道师姐那边陷入了胶着,一时发起狠来,从储物指环中唤出龙泉剑,双剑齐施与萧红燕拼命。他并不能一心二用,使两把剑,也不过是让攻势更急几分气力更大几分。 萧红燕看他心急不由哂笑,真元护住手掌与他拼了几招,很快便将剑气尽卸,一手一把剑将其双剑捉住。 “逮到你了。”萧红燕本来是想这么说的,然而这句话却是出自神逸之口,随后应龙剑上五雷咒乍起,经过法器增幅威力变得奇大,萧红燕急忙撤手也已经晚了,全身被电得酥麻,动作一下子慢了下来。 她心中暗叫不妙,第三把剑已凭空飞出,正是先前立下奇功破损不堪的爆炸剑。 萧红燕以绝对强势的修为镇压雷劲造成的迟缓,变招格挡,神逸却似乎早有意料,趁她松手双剑齐进,使出解阵势,荡得萧红燕中门大开。爆炸剑长驱直入刺在萧红燕胸口。 轰鸣声乍起,神逸也抓紧布下时间法则保护自己不受爆炸影响,同时他高举应龙剑,蓄势待发。 爆炸之中,长剑寸寸碎裂,爆炸剑一日之间爆了无数记,终于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萧红燕已被炸成重伤,若非爆炸剑本身已经破败不堪,这正中胸口的一剑已经足以把她的肉身彻底打灭。 然而神逸得势不饶人,起一剑扶风势,一剑直指萧红燕,萧红燕万万想不到自己会败在一个金丹小辈手里,却已无力回天。 却见一个圆形阵盘凭空飞来,黑暗虚空张开怀抱,神逸眼前一花,已被推星盘收去。 一道魁梧身影从天而降,落在萧红燕面前。 来人两鬓斑白,身材却孔武有力,面部轮廓棱角分明,眼中仿佛有精光吞吐,正是浑天宗的化神期长老厉双元。 萧红燕心头一松,跪坐在地上,连一句“感谢长老援手之恩”也说不出来。 厉双元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显然出手帮助萧红燕对付一个金丹期小辈让他颇为不满。 他是和应月蓉一同赶来的,事先约定只是帮助应月蓉破除隐蔽阵法,揪出虚玄子一行人,加上他修为高深自矜身份,所以一直远远观战。 眼见萧红燕要被一个金丹小辈斩灭肉身,他盘算好歹也是应宗主请来的助力,如果坐视这种事情发生,反而伤了彼此情分,来了不如不来,于是果断以推星盘收去神逸,好让应月蓉多欠他一份人情。 他抬眼看向另一边的战场。 应月蓉与那虚玄子正战得难解难分,厉双元也听过虚玄子名头,不过区区一个金丹期,入不得他法眼。 这修真界,声名鹊起的新秀还少吗?锋芒毕露反受其殃,能活着走出一片天的又有几个? 在这个末法时代,能入化神期的,又有谁刚出山的时候不是惊倒众人的风流人物。厉双元自己就是天才人物,他眼界向上,那些炼虚期、合体期的大能,在他眼中才是应该尊重的人物。 而这些后起之秀中,在他眼里,也就只有应月蓉应宗主当得起惊才绝艳四个字,别管用的什么方法修炼,柔柔弱弱一女子,不到五十岁,一只脚踏进化神门槛,眼看着一两年内就要去历化凡劫了,修为直追他这个快要两百岁的老怪,岂能让人不爱。 然而这一眼看过去,那刚入元婴的虚玄子怎么好像在压着应宗主打?应宗主何时变得如此不济了? 第一百零七章 瞒天过海的手段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剑刃相击如中败絮,每每不尽人意,应月蓉剑法诡谲,避重就轻,赵雪盈只觉劲力被困在剑锋,难放难收十分难受。 这和合剑法确实有几分门道,放在寻常修士身上,单是胸中积压这口浊气,积压久了也足以令人心烦气躁,乃至走火入魔。 然而眼下心烦气躁的却是应月蓉,按理说她这个打法,以剑修的刚烈性子早该受不了了,耗这么久,内气失调之下,喷一口血出来也不足为奇。可为什么这虚玄子,分明也是刚烈剑修,却分毫不乱,反而似乎越打越厉害? 身剑法则之下,剑气与剑心紧密关联,无论进退,越是果决剑气越强,越是犹豫踌躇,剑气越弱。 应月蓉这消耗的打法,本来想仗着内气悠长欺负人,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却没想到虚玄子不慌不乱,一片剑心越战越坚定,随着时间积累的,不是胸中苦不得出的浊气,而是剑锋之上越积越厚的剑气。 直至,这股剑气强到令人惊心动魄,接不得、卸不去。 不知什么时候起,赵雪盈已不觉得难受,反而挥洒剑气无比畅快,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仿佛真要有一块磨刀石能让她如此斗下去,连修炼都能省了,仅凭剑气就可推她修为节节拔高。 应月蓉感觉到不对时为时已晚,和合剑法、飘絮身法逐渐都不能与对方纠缠,局势顿变,变成了她只有挨打和躲避的份,再无对抗之力。 赵雪盈剑气挥洒间越发浑厚,应月蓉逐渐无力回天。 “应宗主且退后观战,让我试试这女人剑上有何玄机。” 厉双元说着一步跨出,抬手去捉赵雪盈剑刃,赵雪盈明知来人乃是化神期强者,但行招至此,一旦怯战退避,剑气就会减弱,届时更无力斗下去。 于是她一声清叱,以震雷势震荡剑身,隔空荡开厉双元手指,随后剑路一转,变成天行势,进逼厉双元胸腹。 “好剑法!”厉双元口中一声赞,动作却丝毫不慢,他移步转身,让开剑锋,掌随身转,掌前一尺掌后一尺各有一团浑厚法力,劈向赵雪盈肩头。 天宫剑法骤变为扶风势,赵雪盈加快身形前冲,要趁着对方避让冲出其攻击范围,然而还是没防住厉双元外放的法力,被狠狠砸中。 修士一入化神,阳神即出,有呼风唤雨驱雷掣电之能,浑天宗道法有效法天象的意蕴。 厉双元既然名为双元,索性舍去诸般仿佛仙人的手段,将阳神驾驭的大威能扎扎实实炼成两团厚重的法力球,法力球如星宿运转,在周身游移,指哪打哪攻防兼备,想变则变,堪称妙用无穷。加上阳神抽取法力得心应手,也不惧损耗,赤手空拳更胜寻常法宝神兵。 被法力球一撞,赵雪盈身形已失,浑身真元被打得翻江倒海,她趔趄数步回转身,且退且斩,左一道剑气右一道剑气,借无穷剑气斩除内患,理顺气机。 厉双元眼中精光大盛,一边以法力格挡剑气,一边称赞:“好手段。” 赵雪盈冷笑一声:“嘴上说得好听,你却要搅浑水到几时,浑天宗已与合欢宗穿一条裤子了吗?” 说着她又一剑天行势斩出。 厉双元闻言老脸有些挂不住,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卷进来的,过了两招之后,对虚玄子修为心性都有几分欣赏,如今却已是敌非友骑虎难下,糊里糊涂就要打下去。 自知理亏是一回事,但打都打了,还能给小辈赔笑认错不成? 他手下留了几分力,运转法力球如行星周转,拦截天行剑势。 赵雪盈剑锋与法力球一接触,即感到无穷压力,心中却生出一闪而逝的明悟。 她变换剑路,使出地极势,将剑上重压卸往无穷远处,再一转为天行势,与厉双元法力对撼,一旦不能承其重则改为地极势。 天行势激浊扬清,地极势卸力蓄力,天地否,地天泰,否极泰来,剥极而复。剑气在否泰剥复间越打越强,直看得一旁观战的应月蓉汗毛倒竖。 传说虚玄子擅长以下克上,可化神上下乃是一道分水岭,其下是真元,其上是法力,几乎算是人与仙的区别了,自己还认为可以凭半步化神的修为压死她,现在看来可笑不自量。 什么“擅长以下克上”,这说法简直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难不成她还能不擅长“以大欺小”、不擅长“势均力敌”不成? 她想起虚玄子那句狂言,筑基期时说“区区金丹能奈剑修何”,面对自己又说“半步化神能奈剑修何”,如今人家连真正的化神期也能斗得有来有回,剑修这么不讲理吗? 剑修当然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东西,赵雪盈能斗到这一步,一是靠之前与应月蓉相斗时积蓄的剑气,二是靠法则之力无惧境界压制,三则是靠厉双元心中理亏,不好意思施以重手。 赵雪盈此刻却在寻找方才心中一闪而过的明悟,她当然不是要临阵悟道,只是想把那缥缈不实的明悟抓在手中。 随着一次次对撞,她大失所望,原来是天行势与浑天宗的星辰运转理念暗中相合罢了,虽能小有启发,终归各有各的道途,若是把别人道法中的高妙见解奉为圭臬,则走上歧途在所难免。 厉双元毕竟是化神前辈,阳神对天地灵气的驾驭远胜元婴,法力磅礴,比之于真元仿佛无穷无尽,两颗法力球如日月经天,来回滚动。任由赵雪盈天而地,地而天的反复猛攻,也攻不破似疏实密的防线。 赵雪盈咬碎银牙,剑心益固,剑气越积越厚,攻势越发猛锐,除了天地,还有水火、风雷、山泽,一剑一剑环环相扣,变招之间相辅相成。连厉双元都越打越心惊,暗叹这个虚玄子的潜能仿佛是个无底洞。 应月蓉给萧红燕喂下丹药,以真元为其疗伤,萧红燕这才吊住一口气,看着与厉双元对战的虚玄子,萧红燕产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来。 想来想去,那天能擒下虚玄子,实在非她之功,而是那隐匿在旁暗施偷袭的姜育恒。 想到这里她有些惋惜地看了一眼姜育恒伏尸之处,然而这一眼看过去她心中茫然一惊。 原来姜育恒的尸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无踪了。 激斗之中,根本没人有空顾及一具遗骸,大能斗法,也不可能有野兽敢靠近,那即是说……即是说…… 没想到这该挂上路灯的姜经理竟然还有这等瞒天过海的手段心机,所幸是友非敌。 战局倾覆从厉双元的手掌破开一道浅浅的血口开始。虚玄子如此顽强大出她的预料,虽然他没有动用法宝,可一个元婴初期凭借一把剑,与他战至此刻也足够出人意料了。 不使用推星盘,是一份高手的骄矜。 而如今,这一道血口则深深的伤害了这份骄矜。 原来元婴期的小辈也能伤到他的肉身?是他厉长老脾气太好了不成?厉双元心中无名火大作。大开大合运使法力球连环撞击虚玄子将其迫退,随后舒展双臂,一颗法力球随之被扯成一张弓,另一颗被拉成一根箭,法力一引,弓开如满月,箭指虚玄子。 他喝一声“咄!” 空气中一声弦响,飞箭迅若流星。 第一百零八章 龙战于野 其血玄黄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一箭开出,厉双元心中火气解了七八分,不禁有些懊恼,怎么跟一个小辈打出真火来,原本只需拿下对方,即能多承应宗主一个人情,这一箭射出去,虚玄子可未必能接得住。 罢了罢了,能接得住最好,接不住那也是她的命数,天才总要遭人嫉妒,没有自己这一箭,她也会有别的劫数。 不过无论如何,这一箭射出,厉双元也不打算再对虚玄子出手了,无论应宗主是成是败,那都是她们之间的事情,他不会再干预。 这一箭声威无穷,仿似一道彗星穿越银河而来,震撼心神之力难以言表。一旦心神为其所夺,呆若木鸡,难逃陨灭之厄。 赵雪盈也大感震撼,但她到底是天宫道弟子,玄望真人门下,又去过道外化境,趟过落心渊,上过登天栈,踏过演武峰。区区化神手段想要夺她心神,绝无可能。 赵雪盈挥起寒兔剑,运起一层地极势,其上再叠一层蒸霞势,硬接来箭,剑锋与箭簇碰撞的刹那,即尽力将其引入剑势中卸力,泽有无量深、无量藏,地有无量广、无量厚。 赵雪盈竭力运剑,化解箭矢之力,五内早已被箭芒所伤,口鼻溢血。 她虽剑心如铁,剑气如虹,能伤到厉双元,所耗真元又怎么会小,本就是强弩之末,仗着剑气强横硬撑,这一下彻底撑不住了,所积剑气瞬间溃散瓦解大半。 泽地萃剑招无以为继,她索性舍去蒸霞势,只以地极势化解猛招,剑势蔓延四面八方,轮动一圈便化解一层箭劲,轮动百十圈之后终于无以为继,被一剑射穿胸腹。 赵雪盈七窍涌血,手抓着法力球所化的虚无箭芒,非但不退,反而逆势而上,她一念在师弟,一念在情人,今日此战若是不能驱逐强敌,救出二人,死也不能瞑目。 拼命的念头一起,她再不是往日从容不迫的虚玄子,把什么仙途什么未来一一抛到九霄云外,变成彻头彻尾的疯女人,身剑法则也好,地极势也罢,她要用手中剑劈出一条生路,哪管这条生路到底是谁的。 剑芒中的余力、地极势化去之力,原本都应以尽可能平缓的方式消解,但既然要一剑劈开生死路,那也顾不得这些了。 赵雪盈将所有的真元和这些外来的力量杂糅至一处,携地极势未尽之势,奋力递出一剑。 坤为地,曰: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利永贞。 厉双元万没想到,自己这一箭杀招能被如此简单接下。 更想不到虚玄子被此箭射中还有力量反击。 他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对方这显然是强弩之末的最后一剑面前感到心神具震。 一时间他也顾不得什么高手风度,顾不得什么点到为止,祭起推星盘就要反击。 然而不动则已,他刚一催动推星盘,手中法宝便一阵剧烈震动,突然四分五裂,虚空乍泄一瞬,风雷水火狂暴四溢,一条身影从中跃出,正是手持应龙剑的神逸,应龙剑上缠绕风雷水火之力,鬼知道他在推星盘空间里做了什么。 神逸刚一脱困也懒得辨认眼前人是谁,反正不是自己人,举剑就刺,风雷水火之力在这一剑下全被荡开,只有至空至净的一剑刺出,天宫剑法——天行势。 乾为天,曰:终日乾乾,飞龙在天。 金丹一剑中其喉,纵有应龙剑之利,也不能破开化神强者的一层皮膜,但然而剑劲透入,终究阻碍了他行气。法宝被毁,惊怒交加的厉双元想要运转法力时,发现连周身法力都被扫荡,十不存一。 元婴一剑中其腹,借力而入,深及脏腑。 厉双元被这两剑刺中,身不由己连退数步,他那一箭的威力在赵雪盈身上走过一圈,余下三成在自己体内爆发,外表虽然看不出什么,其实已伤势极重。 厉双元口含一口鲜血,咬在牙关里不肯示弱,稳住步伐,运起大法力一掌挥向不知死活的金丹小辈,就要毙其性命。 却见一面黑镜凭空而现,水纹荡漾,十成力一瞬间去了十成。 厉双元一瞬间心神大乱,看见黑镜里探出一个自己,运起大法力一掌劈向他颈间,实实在在避无可避的一击,把他劈飞出去。 神逸从空中落下,一把扶住重伤的师姐,赵雪盈脸色惨白,七孔流血,比起女修士更像个女鬼,站都几乎站不稳,手中依旧紧紧握着剑。 应月蓉和萧红燕在一旁也看傻了眼,完全不理解这是个什么情况,虚玄子一个元婴,加上虚黄子一个金丹,两人都是初期,一人一剑刺过去,加上一个法宝护主反击,把化神期的厉双元打翻在地,这是在讲鬼故事? 厉双元也几乎发了狂,挣扎了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在小辈手上吃这么大的亏,这份奇耻大辱容不得他不发怒。 虽然是重伤,毕竟不致命,虽然不致命,毕竟伤道心。 事到如今,什么应月蓉的人情,什么对天才后辈的怜惜,他统统不管了,今天不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拍成齑粉,他这一辈子道心都不能恢复。 发了狂的厉双元召来法力球,一把握在手中,法力球崩的笔直变成一柄标枪,奋力对二人掷出。 “去死吧!”厉双元的怒吼响彻夜空。 “我来!”一个新鲜的声音同时在夜空里响起。 “卧槽?”这是另一个声音。 一道身影横空飞掠而来,拦在法力标枪前,标枪与那身影碰撞,发出一声巨响,如中金铁。 化神强者含怒一击威力何等强大,那个身影被标枪撞得身不由己连连后退,甚至撞倒了他要保护的神逸两人。 脚掌在地上卸力,不但犁出两条深沟,还留下了两片熟透的鞋底。 尘烟散尽,马奕峰双拳交叉护在身前,站在那里,竟然来了一个有烟无伤。 “怎么样,神逸,你看我牛逼不?”马奕峰对自己的法则之力首次发威大感满意,什么叫金刚不坏?什么叫诸邪不侵? 随后踏空翩然落地的是玄望子,他是刚才喊出“卧槽”的那个声音源。 神逸看到师父来了,一颗心落回肚子里,叫道:“师父,你快来救救师姐。” 玄望子看到心爱的徒儿被打成这个惨样子,一步跨到赵雪盈身前,二话不说掏出一颗药丸塞到女徒弟口中,一只老皮皱巴巴的手掌拖住她背心,心中万分心疼。 老头又是愤怒又是心痛,一腔邪火乱窜,鬼使神差对着神逸骂了一句:“你就是这么保护你师姐的?” 神逸当时就懵了,想来想去也不敢顶嘴,指了指厉双元:“他打的,您骂他啊。” 玄望子闻言一眼瞪向厉双元。 就是这一眼,让厉双元一时间感觉自己看见了鬼。 不是可怕的魔鬼,而是地狱里的小鬼。 他一阵恍惚,眼前一花,再看清时,已身在幽冥地狱,一群小鬼叽叽喳喳牵着锁链,推推搡搡,他被迫亦步亦趋,向前挪动,听着刀山火海里的无尽惨叫声,看着地狱里的血磨盘缓缓转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诸般景象吓得他心胆俱裂,有心反抗,却发现自己一身神通消失无踪,别说阳神了,元婴金丹都找不出个影子,他前所未有的孱弱,前所未有的恐惧。 在阎王殿里,他看到一个高居宝座的阎王爷,那阎王爷又矮又老,形貌猥琐,带着一副墨镜,正直勾勾瞪着他。 再一晃神,他重新回到了牛梁山上,一身化神修为重回体内,小鬼的狞笑从耳边远去,但那个“阎王爷”,此刻正穿着一身唐装,戴着墨镜瞪着他。 这一趟地狱之旅彻底把厉双元吓破了胆,他知道不论刚才的幻觉是怎么来的,眼前这个老头都是他不能惹的高人,但是好像已经惹到头了,这个认知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而在旁边的应月蓉满脑子都只有一个非常不重要的问题。 神逸是谁? 第一百零九章 他给你出气哩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小马,揍他。”玄望子一边给女徒治伤,一边发号施令。 “收到。”玄望子发话,马奕峰当然无有不应,当场把拳头捏的咔咔响。 捏归捏,可眼前这个壮汉长得确实很吓人,哪怕他现在已经毫无斗志的坐在地上了,但看那一身腱子肉就不是好惹的,更别说他还能把仙子打成那样。 刚才自己接了他一击,仗着金刚不坏的法则之力才没有受伤,但疼是真的疼,指甲盖劈了那种疼,手指头起皮撕掉一大片那种疼,脚踩到乐高那种疼,冬天来月事吃冰棍那种疼。反正巨疼,刚才他是为了装逼好看才没喊疼的。 真把他打了,万一他还手怎么办,自己会不会来不及用法则硬刚就被拍死?不过既然玄望前辈发话了,不打肯定说不过去。 厉双元此刻手脚发软,根本没有反击之力,但如果是被那老头打也就算了,偏偏让这个一眼金丹的小辈过来打自己,这也太屈辱了。他试图运转法力,以气势将其逼退。 哪怕这么做会惹恼了高人,把自己陷于必死之地,也不能忍辱偷生,否则道心崩塌,此生只剩下等死,还不如死的痛快点,有最严一点,然而…… “你瞅啥?”马奕峰一拳干到他一个眼眶上。 “谁让你瞪我了?”又一拳干了另一个眼眶。 “再瞪眼珠子给你抠出来当泡踩!”他骂骂咧咧又是一拳。 不过马奕峰那点修为,面对化神期强者,很难打出伤害,所以连期望中的黑眼圈也没有出现。 厉双元挨了几拳,跟挠痒似的,内心却无比憋屈,在那个老头面前,他根本放不出气势来,手脚也没有力气挪动,别说是马奕峰了,来个七八岁的娃娃也能揪着他一顿好打。 他气急攻心,大声叫道:“士可杀不可辱!我乃浑天宗长老厉双元,前辈要杀便杀,何必如此折辱我,前辈不把我放在眼里,难道也不把各个仙门放在眼里吗?” “呸,打你就是打你,是因为你犯了错误,跟你宗门有个屁关系。难道我打你屁股就是打了浑天宗的脸了?跟各大仙门又有啥关系?扯淡!” 不劳玄望子开口,马奕峰第一时间诡辩,把厉双元和浑天宗之间摘得干干净净,他奉长者命过来揍人,可不想背上侮辱仙门的锅。 说着仿佛为了增加信服力,他对着厉双元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应月蓉和萧红燕在一边已经看傻了,她俩并不知道厉双元现在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会任由一个金丹修士胡乱捶打,但也品出点味道来,似乎是那个老头不好惹。 俩人都在琢磨着要不要趁老头还没注意到自己这种小喽啰赶紧先跑,毕竟在能那样欺负厉双元的人眼中,她俩确实是小喽啰。 不过这事情本来就和厉双元没多大关系,人是她应月蓉请来的,如果把人家丢在这里先溜,万一传出去,合欢宗的脸就彻底丢没了。 那才是真正的社死。 可是不跑的话……就那老头眼下这护犊子的劲,要是知道她们之前想夺舍虚玄子,这事情可真没法想下去了。 “嘿,你要尊严是吧,成,我给你个机会。”玄望子龇牙咧嘴地笑着,一个更坏的主意从他不正经的老脑瓜里蹦出来。 厉双元只觉浑身一轻,又恢复了行动能力,他一把格开马奕峰的拳脚,从地上站起来。 马奕峰被这一幕吓了一跳。 玄望子又说了一遍说:“小马,揍他。” 马奕峰这次是真有点迟疑了,玄望前辈这是搞哪出,不会是想让自己死吧?但是想想好像没有什么得罪之处啊。 按照沉没成本理论,自己用掉了天宫道一张穿界符,应该留自己一条小命的概率更大吧?留着自己好歹多个小弟,把自己整死的话,那张穿界符不是白瞎了? 想到这里,马奕峰念头通达,既然不是让自己死,那就是让自己赢咯,于是他故作嚣张的对着厉双元招了招手,倒不是他真的性子嚣张,而是做给玄望子看的。 此时此刻摆明了越是不给厉双元面子,那就是越给玄望前辈面子。 为了加剧这一点,他还大声报了一遍自己的资料:“我是马奕峰,金丹期散修。厉长老小心了!” 说完他开局开大招,直接就是一个伏魔乱舞冲了上去,明知道是挠痒痒,毕竟气势不能输,真被人家一巴掌甩飞了,前辈面子挂不住,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伏魔乱舞以快打快以狠斗狠,一则是能在被拍飞之前多打几下,二则兴许能找出一些弱点,有利于之后的攻势。 那画面看起来像极了苏察哈尔灿用降龙十八缺一掌打赵无极,啪啪打得很快,但好像没什么伤害。 为了致敬街机厅的童年回忆,马奕峰甚至还是用了升龙拳作为最后一击,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厉双元还真被他这一个升龙拳给打飞了。 他第一反应是这大佬也是个明白人,为了活命什么都肯配合自己演,然而下一刻,厉双元浑身爆出二十几个血口来,一边喷血一边飞,马奕峰就有点不理解他是如何演出来的了,这种自爆技能还真酷炫。 “不可能!”厉双元还没落地就是一声怒吼,他在空中调整身形,双足稳稳落地,对着马奕峰一指,狠狠甩出两颗法力球。 化神期的修士决不能让金丹给欺负了,不管是他自己还是浑天宗,哪怕是普天下的化神修士都丢不起这个脸,虚玄子的师父已经放开对自己的控制,如果自己再被金丹修士给击败了,那就真的说不清了。 然而他浑身被打出血口,说明那个前辈高人必然动了手脚,使他无法防御对手的攻击,既如此,唯有痛下杀手,尽快击杀那个金丹散修。 问题是,他做得到吗? 之前他对虚玄子的含怒一击,可是被这个金丹小辈给挡下了,那一幕让他心存疑虑。 然而马奕峰这次并没催动金刚法则去防御,而是反手聚出一个“龟派气功”,他嘴里大喊一声:“阿杜根!” 双臂护腕随之亮起,一个白光气团应手而出,越飞越大,瞬间撞爆了厉双元的法力球。 紧接着打在厉双元身上把他击飞出数米,等白光散去时,厉双元已经浑身浴血。 玄望子扶着虚玄子,对徒弟柔声说道:“雪盈,看到了没,那个护腕是你师兄做的,他给你出气哩。” 赵雪盈得师父治疗,短短片刻已经恢复了不少,面色恢复红润,只是脸上血迹还在,面目有些狰狞,她点点头,说:“谢谢大师兄。” 玄望子吹胡子瞪眼:“单谢你大师兄,不谢师父?” 赵雪盈扁扁嘴,没有说话。 玄望子立刻便心软了,连说:“好好好,是师父不对,师父来晚了,让你被人欺负了,对不起我的小心肝。” 赵雪盈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觉得师父插手小辈之争,有损他亲自定下的规矩。相比她一个人的命,大夏仙门的秩序其实更加重要,何况她已入元婴期,并不会轻易就死掉。 整理了一会思绪,赵雪盈才开口,尽量不冒犯的提示道:“师父您比化神高了几境?” 玄望子呵呵一笑:“你担心这个?我又没动手,现在是金丹打化神,你舒舒服服看戏就行了。” 第一百一十章 单凭口舌绝难幸免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赵雪盈听到师父的话,内心不住地翻白眼:“您要是没动手,金丹能跟化神打嘛?说出去鬼信,这事情传出去,还不是要说您老人家拉偏架做手脚。” 玄望子捋着胡子想了想,觉得还是宝贝徒弟知道心疼师父,刚才看到徒弟受伤太上头了。 再一抬头,看见马奕峰正轮着一把赤铜锏对着厉双元敲敲打打,可怜那厉双元,一身法力被玄望子遥遥压制,十成力使不出一成,连阳神都快被打烂了。 这么一看气也顺了不少,于是开口道:“算了小马,回来吧。” 马奕峰听了这句话,如蒙大赦,赶紧往回退。 现在他操心的根本不是打不打得过厉双元的问题,而是,万一厉双元真被自己不小心给打死了,到时候玄望前辈说不能插手小辈之争推得一干二净,自己岂不是要被浑天宗打成手打牛丸? 至于一个被他痛揍一顿却还活下来的厉双元会怎么样,马奕峰倒不担心太多,毕竟自己就是个被高人当枪使的,厉双元真敢报复自己,那就是打玄望子的脸了。 于是此时此刻,他收招收得飞快,反倒是厉双元还在玩命反抗,好死不死玄望子此时不着调的毛病又犯了,竟然不等马奕峰完全退回来就停止了对厉双元的压制。 厉双元挥出的法力球威势瞬间暴涨十倍不止,马奕峰只感觉眼前一黑,心神震撼,再想运起金刚法则也做不到了。 “操,要被坑死。” 马奕峰以为这将会是自己此生的最后一个念头。 然而就在此时,他手中的赤铜锏突然脱手飞出,虚天子曾言此物能救他三次性命,所言不虚。当赤铜锏感受到主人有危险时,自行前去御敌,锏内暗舱一滴精血悄然蒸发,变成丝丝缕缕血雾,从赤铜锏每一节的连接处氤氲而出。 血雾凝结成人形,只见一个高大威猛的胖子手持赤铜锏,对着厉双元那边“邦”得一锏敲下去,什么法力球什么化神威势什么凌人气劲都在这一锏下一击而灭,连厉双元也被一锏夯进土石深处只剩个脑袋在外面,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那高大威猛的胖子正是虚天子的血影,血影环视一周,看到玄望子,遥遥一拜,然后从头到脚渐次消散在空气中。 马奕峰傻了,说好的救命三次,就这样白白浪费掉一次……倒也不完全是白白浪费,毕竟没有这一下子搞不好真要被打死。 但他横想竖想都觉得冤,自己尽心尽力给玄望子卖命,怎么随随便便就坑掉他一条命,这也太冤枉了。 他委屈巴拉的看着玄望子,玄望子也觉得不好意思,怎么把小同志给害了,不过自己这大徒弟是真的暴躁,保人性命直接上精血投影吗,一道投影打出一击就有如此威力,这个买买提功力不错啊。 玄望子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跟马奕峰解释自己不是有意的,伤害已经造成,解释毫无意义,他想来想去,摸出一个小瓶子,丢给马奕峰,讪讪道:“不好意思,小友,小老儿刚刚糊涂了,那个瓶子里是小老儿炼的静心丹,权做补偿,希望小友不要嫌弃。” 马奕峰委屈归委屈,其实他也真的不敢跟玄望子计较,毕竟他能入金丹是由这位前辈以灌顶之法催出来的,又传了他结丹之法,让他结出上品金丹,光是聚气符和阴神洗髓丹就给他省了一大笔出来,其中恩情更是无以为报。 如今玄望子却主动赔偿他损失,他还能有什么不满呢? 因此,马奕峰堆出满脸笑容,把静心丹收好,又问道:“敢问前辈,这静心丹有什么用呢?” 玄望子说:“服下之后,一日之内杂念不生,最适合辅助修炼,而且我知道,这静心丹与你从登天栈所得颇为相合。” 马奕峰闻言大喜,连忙拱手谢过前辈。刚才他接到药瓶的时候,手感清清楚楚,那里面可不是一颗丹药,而是一堆丹药。 就是说,每颗丹药都能让他开一整天的无敌,这也太无敌了。 他突然觉得那一次保命机会丢得很值。 玄望子又看了一眼合欢宗的两名女修,鼻子里哼了一声。 应月蓉和萧红燕已经心惊胆跳地在一边等了很久,从马奕峰暴打厉双元开始,她们就知道,今天这事已无转机,这么老半天下来,她们的心情与听候发落的重刑犯毫无区别。 “虚玄子,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跑到这里来看戏的吧?”玄望子问自己徒弟。 赵雪盈此时已经几乎痊愈,从师父怀里挣起身子,深深看向两个合欢宗女修。这两人,一个利用洪一刚暗算她,一个打断了小五双腿,还合谋试图夺将她夺舍,请来化神期的援兵,她们之间早已是生死大仇。 “她们是这场祸事的始作俑者,几度差点要了我的性命。”赵雪盈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抬手招来寒兔剑握在掌中,向合欢宗二女走去。 萧红燕眼见赵雪盈杀气森森,便知今天绝无幸免之理,她一步上前,挡在应月蓉身前,然而法宝尽毁的她,已没有跟赵雪盈掰手腕的筹码。 所以此刻的萧红燕并无杀气,待赵雪盈走近,她大声说道:“虚玄子,要害你、想要夺你躯壳的人是我,诸多祸事都是因我私心而起,我师侄只是……只是……” 她想把罪过全揽在自己身上,说应月蓉是受她指使行事。可斗了几天下来,谁还能不明白,应月蓉修为比她高,又是宗主,这种蠢话说出来,反而可能会激怒虚玄子。 “你想说,她只是配合你,罪不至死,是吗?”赵雪盈已经抬剑指住了萧红燕,替她把没组织好的语言说完。 萧红燕咽了一口口水,勉强点点头。 “你想说,你一人受死,让我们放过合欢宗,是吗?”赵雪盈仿佛善解人意地问道,语气却冰冷得听不出半点仁慈。 萧红燕心里一片冰凉,念及赵雪盈对姜育恒使出背后的穿心一剑,而那姜育恒似乎还是他师弟第五良人的亲戚,她感觉今日之事单凭口舌绝难幸免。 于是她央求道:“是,我知道你不会心软,我愿意付出代价来换,你有什么要求就说,我一定尽全力满足。” 赵雪盈一挑眉,沉默着思忖片刻,开口:“合欢宗的事,你一个将死之人做得了主?” 言下之意清清楚楚,萧红燕非死不可,但她的要求可以商量。 “她可以做主。”应月蓉在萧红燕背后发出声来,言毕她也走上前,与萧红燕并肩而立。 赵雪盈看到应月蓉,心中生出一股恼恨来,此人虽非罪魁祸首,却是亲手打断了小五双腿。自己能够能救治那是自己的事,但对方出手时,却绝不是考虑过她能救治才出手的。 应月蓉看了一眼师叔,叹了口气:“萧师叔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合欢宗的道统,没有半点私心。她确实有资格做合欢宗的主。” 她又看向赵雪盈说:“愿赌服输,是我们不该鬼迷心窍向你动手。我们两人的命你都尽可拿去,你也可以开出条件,只要合欢宗办得到的,都会尽力满足你。只求你给我几天时间,安排身后事,留下合欢宗道统。” 赵雪盈审视二人许久,放下剑来,唤来神逸耳语了几句,便不再说话。 萧红燕和应月蓉不知道虚玄子到底想搞什么鬼,心中踌躇不安。 直到好一会后,神逸背着老五,从山腹中出来,来到山顶上。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有点太过轻巧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老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带着飞了,第一次发生在白天那会。当时他就在想如果晚上看不清的话有没有可能不那么恐怖。现在他知道了,晚上被人御剑带飞看起来更可怕,因为看不清。 所幸只飞了小小一段,然后山顶的阵仗就把他给镇住了。 全场的人他只认识两个半,两个是赵雪盈和萧红燕,半个是应月蓉。土里还埋着个只剩脑袋的半老头子,地上站着一老一少爷俩,少的那个一脸谄媚,老的那个半夜戴墨镜,每一个都很诡异。 看到来人是老五后,应月蓉脸色一苦,想来虚玄子这是要以牙还牙了。 老五懵逼地看着这个场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跟大家打个招呼好像不太礼貌,但打招呼就更不对了。 赵雪盈指着老五问应月蓉:“他的腿是你干的,我没记错吧?” 应月蓉没有回答只是疑惑地看着她。 赵雪盈说:“去把他双腿治好。” “这……”应月蓉迟疑了,不知道赵雪盈要搞什么。 “治得了吗?”赵雪盈冷冷问。 应月蓉如实答道:“治得了,我宗中有药,七日能愈。” “好,那就算你下手有分寸,我可以不杀你。”赵雪盈如是说道。 萧红燕刚要松一口气,却又听赵雪盈问老五:“小五,饶她不死,你认为可以吗?” 老五这才反应过来,眼下这是算总账呢,好家伙刚才把他关在冰心洞里等死,可把他给吓死了。 于是他大叫道:“光治好不行,还得赔钱!” 这一嗓子下来,神逸没绷住,直接乐出声来。赵雪盈脸上的寒意都忍不住跟着冰消瓦解。 于是她笑着问:“你觉得要赔多少?” 老五看了一眼萧红燕说:“至少得把三十七度酒吧赔给我!” 萧红燕一脸哀愁的首肯,这种事情她当然无有不应,然而心如死灰之人,听到老五这种生气勃勃的索求,反而想起了许多美好而平凡的生活,一时有些舍不得赴死了。 老五一脸惊诧,他原以为自己漫天要价,对方总得就地还钱,没想到答应得这么痛快,反倒让他有点不知所措,想了片刻不知道还能说啥,只好说:“那,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嗯,算了吧。” 这一句话说得轻轻巧巧,反倒是让应月蓉有些难以理解。 他们一群修士在这里打生打死,打得化神期修士都夯到地里了,结果合欢宗旗下一家酒吧的产业就把事情解决了? 是否有点太过轻巧了? 别说应月蓉,连赵雪盈听了此语也觉得有些儿戏,但谁让她自己询问了小五意见呢,既然问了,那就要认。 “既然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下。你将他治好,酒吧和相关资产过户到他名下,断腿之事,就一笔勾销。” 应月蓉连连应是,而第五个人的态度也让她看到了一线生机,她又看了一眼萧红燕,犹豫着向赵雪盈开口:“赵仙子,不知……这……” 赵雪盈冷眼看向她。 应月蓉咬咬牙,硬着头皮问下去:“不知付出多少代价,仙子可以饶我师叔不死?” 赵雪盈眯起眼睛,胸中怒意升腾,她反问道:“你们欲向我下死手时,可曾想过何许代价可以放过我?” 这话并不过分,夺舍之策,确实是死手,若非赵雪盈等人的确厉害,若非玄望子及时赶到,她们自问的确不会留手。 应月蓉祈求的看向被自己打断双腿的男人,心下却绝望到不知如何恳求才能开得了口。 老五视若无睹,这不是他的事情,他没资格替赵雪盈放过仇敌。 倒是玄望子坐在地上托着腮看了半天,多少明白过来一些。以私情而言,不能亲手拍死这两个合欢宗的小丫头片子,他深表遗憾。 然而他不仅仅有个人这一个身份,同时他也是背负天宫道道统传承的玄字辈老四,更甚者,大夏仙门之传承,也由他一肩所挑,是以他才会定下修士之间超过两境修为差异,不能互相动手的规矩。 刚才听到萧红燕害他徒弟,是为了“夺她躯壳”,为了“合欢宗道统”,心中一动,愠怒中竟不由生出了半分恻隐之心。 于是在事态进一步恶化之前,玄望子先一步喊停,一指萧红燕道:“姓萧的女娃娃,过来,小老儿有话问你。” 师父既然开口,赵雪盈自然不会继续进逼。萧红燕也依言走过去,老老实实跪在玄望子面前,俯首一拜,头也不抬趴在地上,向玄望子赔礼:“晚辈合欢宗萧红燕见过前辈,先前对前辈弟子心生歹念,出手相害,红燕自知罪孽深重,前辈要打要杀,红燕甘心领受,祈请前辈放我师侄,饶我宗门。红燕虽死,也感激不尽。” 玄望子闻言一吹胡子,他最见不得人这么毕恭毕敬跟自己说话,浑身不自在,虎着脸吓唬道:“现在是有话要问你,问完了再说打杀的事,你好好回答,不然就算我徒弟饶了你们,小老儿也连你师侄一起杀,听到了没有?” 萧红燕赶紧跪直了身体,向玄望子拱手道:“前辈尽管相问,红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玄望子点头道:“我问你,你对虚玄子下手,是要夺舍她,是吗?” 萧红燕心中有愧,低头老实答道:“是。” 玄望子又问:“她与你有深仇大恨,让你不惜抛弃自己肉身,也要下此狠手?” 萧红燕摇头道:“没有深仇,只为私心。” “什么私心,你细细说来。” 于是萧红燕又说到赵雪盈的天生媚骨和无上资质,与合欢道法相合,说道当年她师父如何推算出赵雪盈即将出生,她和师父如何看到天机被遮掩扑了个空,师父如何郁郁而终,合欢宗如何衰败不堪,使她心焦如焚,异想天开,乃至鬼迷心窍。 玄望子表情越古怪,连赵雪盈这个受害者听了也不禁微微动容,尤其是听到萧红燕为安师父的心,十年结金丹,十二年入元婴时,这悍不畏死的一片孝心确实让人心生怜悯。 然而那又如何,你宗门衰落,你师父死不瞑目,你便向他人下毒手吗?只有你宗门上下的是人,其他的都不是人,没有亲朋好友不成? 赵雪盈动容归动容,一片杀心丝毫不减。 然而她却看到自己师父的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突然想起什么来,这么说……当年遮蔽天机的人…… 玄望子表情尴尬,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会倒吸凉气,一会唉声叹气,为老不尊的样子大家都觉得很不像样。 神逸背着老五站在一边,实在看不下去,开口道:“师父您有话就说,别在这便秘,我们一群人看你一个老头便秘怪不体面的。” 玄望子瞪了神逸一眼:“虚黄子你怎么跟为师说话呢,没大没小,也不知你像谁了。” 然后他长叹一声:“哎——这么一说倒成了小老儿我的错了。” 萧红燕一脸费解,不知道这老前辈怎么说出这么一句来。 玄望子起身,一把拽起萧红燕,不让她继续跪着了,拍拍自己屁股上的尘土道:“哎呀呀,说来不好意思,当年害得你师父郁郁而终的,就是小老儿我,是我抢先一步截了合欢宗的道统,顺手遮掩天机不让他人窥探虚玄子所在。于是你这小娃娃长大了,来害我徒弟,替你师父报仇,要夺我天宫道的道统……倒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啧。” “草。”神逸说。 “草。”老五说。 “卧槽……”马奕峰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化为天上一道流光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赵雪盈幽怨地剜了师父一眼,知道师父这是要大发慈悲了,心里自然感到万分不快——折腾了一圈,你徒弟白被欺负了一遍,最后结论居然是“你老人家活该”?她也很想学着师弟和小五的样子说一声“草”,可惜淑女不这么干。 玄望子咳了两声清清嗓子说:“事已至此,不如这样,咱们相互扯平,我替徒弟做主,放过你们,你也不要记恨我。良才美质,先到者先得,我也不是故意要把你师父气死,实在是我们天宫道也要传承,大不了,大不了我赔你们一个好传人便是。” 这话一出萧红燕和赵雪盈都傻了。 要是放在昨天,玄望子说“我不是故意要把你师父气死”,萧红燕拼着命不要也得从这老头身上咬块肉下来,她这半辈子的努力都是为了谁啊?这么轻描淡写就想带过去? 然而此时,人家前辈说要饶她一命,要跟她扯平,她就算不答应,人家前辈一巴掌把她拍死了,她想记恨也记恨不了。这么一想好像也就不是不能接受了。 赵雪盈更懵了,您老人家要大发慈悲,放过我仇人,做弟子的纵然心里不服也不好忤逆您。但赔一个好传人是什么意思,人家看中您徒弟的媚骨了,您就把徒弟塞到合欢宗去?您是不是听到某些人胡乱嚼舌根子,败坏徒儿的声誉了? 想到这里她狐疑的看向师弟。肯定是这个没良心的小师弟跟师父说自己生活作风不好了。 神逸就更更懵了,师父给你委屈受,师姐你看我干啥?我又做不了师父的主。我刚才不是还替你说了一声“草”么?咱俩是一家人啊! 刚想到这里,神逸发现师父也开始看他,他一下子更更更懵了,不是师父你干啥,难道要送一顶黑锅给我? 好在玄望子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向萧红燕问道:“如何?女娃娃,小老儿的提议你能接受吗?” 萧红燕连忙拱手表示:“但凭前辈吩咐,红燕不敢不应。” 玄望子却揪着话里的措辞不放:“不要你不敢,要你心甘情愿,我赔你们个传人,扯平,行不行?” 萧红燕连忙说行。 玄望子畅快地打个哈哈,仿佛了了一桩心结,说道:“好好好,你答应了,可不许反悔。”然后一指神逸说,“虚黄子,你过来。” 神逸这才发现不妙,难不成师父要把自己送进合欢宗?啊……虽然听起来有点小兴奋,但是不行啊,本派的师姐师兄那么好,他舍不得啊。而且就算要离开天宫道,为什么不让他当高院长的弟子,那明显更牛逼啊,为什么要去个小门小派的? 但是师父说话他也不敢不应,背着老五走上前。 玄望子指着神逸背上的老五,对萧红燕说:“你们没发现么,这个小伙子,被打断腿这个,也是‘媚骨天成’的骨相,入合欢宗,刚好合适。” “嗯?”萧红燕不解的看向第五经理,她是真不会看骨相。 “嗯?”赵雪盈看向她相好的小五。 “嗯?”神逸差点把老五从肩膀上扔下来,所以你小子能睡俩姑娘中间是吧? “嗯?”老五只想问前辈你谁?你骂谁呢? “可是……我宗近千年来,没有特殊情况,是不收男弟子的。”应月蓉插口道。 玄望子眉头一皱:“不懂事!小老儿开口还不算特殊情况?那我打杀你们一两个宗主长老的,算不算特殊情况?” 应月蓉连忙伏首行礼:“前辈息怒。” 玄望子:“哎呀……女娃娃你别紧张,我开个玩笑。” 应月蓉和萧红燕此刻神经都不是一点紧张,一个这么深不可测的前辈说要杀人,谁敢当做玩笑。同时这老人家一口一个女娃娃的,不到五十岁的应月蓉还勉强能接受,六七十岁的萧红燕其实一直都在硬忍着承受,反正前辈开口,说什么都得忍着。 玄望子又解释说:“你们去查合欢宗典籍,开创之初,合欢宗有教无类,收徒不分男女,所以这里没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变的。反倒是你们后来收女不收男,搞得阴盛阳衰,合欢道法才走上下坡路一蹶不振的。两千年的大宗派,连孤阴不生独阳不长的道理都不懂吗?” 应月蓉听了一时失语,确实,合欢宗收女不收男,是个“不成文的规矩”,宗内并无此条宗规祖训。 只是入宗的女修先前大多在俗世里饱受欺凌,欺凌她们的人虽有男有女,可到了这几乎只有女性的宗门里之后,众女修便都觉得是男人害人,欺压女子了。 时间久了,宗中女子相恋之风盛行,提到男子往往不屑鄙夷,别说收男子入门了,就连她这做了宗主的,明知道那钉在土里的厉双元待她甚厚,也不敢明说二人之间有什么交情,推之以“裙下之臣”。 玄望子又道:“合欢道法本来就是阴阳和合之术,男女双修才能有所成就,如今世上连个修合欢道法的男人都找不出来,你们不结道侣,反而一味采补,不伤身致病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修出个什么样子来?要救合欢宗道法,从收他入门开始。” 说着他得意扬扬又指了指老五。 老五也听出来了,前辈这是要送他去当皇帝啊,当场就想表示:“前辈我可以!”但是碍于赵雪盈在侧,他可不敢这么没羞没臊。 看他那个贱样,玄望子就知道不用征求他意见了,然后又一指马奕峰:“还有他,他也不错。” 马奕峰吓了一跳,大叫:“前辈!使不得!” 玄望子说:“有什么使不得,你用的金刚派的功夫,但是金刚派早没了,你是散修啊。” 马奕峰急了,爆了句粗口:“我特么有老婆!” 玄望子一脸鄙夷:“你在想什么?让你学合欢道法,给合欢宗开枝散叶,谁让你跟合欢宗女修乱来了?该修炼的时候你找你老婆去,你这小同志,满嘴仁义道德,满脑子男盗女娼,啧。” 马奕峰被说了个红脸,心里委屈,明明是老前辈说话引人胡思乱想,可就成了自己满脑子男盗女娼了,正想着如何拒绝。 玄望子又对他劝导道:“你所持金刚派的伏魔心经,创始之初就走错了路,学人家和尚清心寡欲,又不修佛理,练得越久心魔越盛,这样不成。岂不知连高僧大德到了晚年,也有因为一味克制欲望,而被心魔所夺,最终发疯而死的。反倒是合欢道法与伏魔心经可以互为奇正,你若入了合欢宗,不单要学合欢道法,更要把伏魔心经传给男修,切勿敝帚自珍,反而害了金刚派的传承。” 经玄望子这么一说,马奕峰也找不到理由抗拒,只好认了。 说完这些,玄望子又看向萧红燕和应月蓉,问道:“如此可行?” 二女再不敢多说,虽然不知道虚玄子的师父是何许人物,但显然这是世外高人,一片好心为她们指点迷津,不想认也只能认了。 随后玄望子又看向赵雪盈,心中惭愧:“雪盈……师父我这么做……” “一切由师父做主,我没有怨言。”赵雪盈冷冷清清地说。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走,御剑化为天上一道流光。 神逸见状一把丢下老五,转身大叫一声“师姐等我”,同样御剑而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盈盈一礼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唉——” 看着御剑离去的两个徒弟,玄望子一声长叹。 他知道今天这事,自己处置不当,可两害相权取其轻,就如他为徒弟出气,也不能亲手去教训小辈一样,明知道是自己徒弟受了莫大的委屈,却也只能这么做。 他给萧红燕一个解释清楚的机会,是因为动了恻隐之心,也少不得利害权衡。 所谓斩草除根,今日若把萧红燕、应月蓉和厉双元三人全部打杀在此,倒也无需顾虑那么多。 但那么干确实有点太过分了,此举一出,衰落至今的合欢宗必然一片大乱,雪上加霜,等于是绝了合欢宗两千年的道统。 何况,是赵雪盈自己承诺放过应月蓉,如此情况下,若还是要杀萧红燕,合欢宗口头上虽然认了,心中难免埋下芥蒂,不知何时何日,会酿成什么样的祸患。 修为到了他这个份上,眼界高邈,为这片天地抗下了不知多少劫难,肩头责任不知凡几。所以尽管无人推选,他也当仁不让地以大夏仙门领袖自居,立下规矩,护佑大夏仙门传承,谁不服揍谁。 自古忠孝难两全,大义当前,连生身父母都顾不上,何况是让门下弟子受些委屈呢…… “唉——”他又叹了一声,终究觉得对不起虚玄子。气哼哼走到一边,一脚重重跺在地上,一时地动山摇,厉双元被从地缝里喷出来,重重摔落在地,吐出一口老血醒转过来。 玄望子指着厉双元大骂道:“浑天宗的小辈,敢欺负我徒弟,还他妈跟我说士可杀不可辱,你他妈把你宗老祖叫出来,看他敢不敢在老道面前要面子,我警告你,以后见到虚字辈的,甭管他男女老幼儒道僧俗,都给老子绕着走,否则老道把你浑身毛发一根根拔下来,塞你嘴里!” 厉双元向来心高气傲脾气暴躁,何曾受过这种辱骂,然而看清骂自己之人的老脸,那一副凶神恶煞的墨镜挂在脸上,顿时回忆起阎王殿里的阎王爷,吓得浑身激灵灵打个寒战。连起身都顾不上,唯唯诺诺,连声称是。 他爬起身,看到不远处的应月蓉,只觉得没脸见她,本想在她面前逞个英雄,落些人情,说不定两人关系还能更进一步,没想到逞了个狗熊。一时心中无比羞恼,却又不敢多出一声大气。 应月蓉望一眼厉双元,心中百感交集,想到厉双元是被自己所累,为了给自己出头才踢到铁板上,而自己也总算没在危难时刻弃他而走,最后一起落难,她们合欢宗作为始作俑者得到谅解指点,帮忙的厉双元却被训得跟孙子似的,有些过意不去。 可她终究不敢为厉双元再说半句好话,无他,她自己都是戴罪之身,在玄望子面前哪有半分面子可言。 最终遥遥向着厉双元盈盈一礼,以示感谢。 玄望子何等境界,后脑勺上长眼睛,自然发现了应月蓉在他身后的小动作,却只做不知。 他心知肚明,自己喝骂厉双元就是发发邪火撒撒气,他想骂的不是厉双元,而是自己这个不能偏袒徒弟的老不死。 一道流光自远处而来,却是一人踏着祥云,从天际飞来。 玄望子瞥了一眼应月蓉,不悦道:“这么热闹,你的交情倒是不少啊。” 应月蓉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前辈不要误会,我只请了厉长老一人。” “哼。”玄望子黑着脸,看着天空中来人。 那人来得极快,离得近了才能看清,是个和厉双元一样魁梧的男子,来人一头黑发,不似厉双元两鬓白白,却同样眼中精光吞吐,蓄有长须,配上他一身中山装,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来人刚一落地,环视场中,就被厉双元那灰头土脸的样子惊到。 “双元?你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把你打成这样?”他脱口问道,此人正是厉双元的兄长,浑天宗宗主厉天元。 “大哥……我……”厉双元见到兄长,心中五味杂陈,却不知道怎么说,他这身伤来得复杂,手上剑痕、小腹剑孔、五脏内伤是元婴期的虚玄子打的,浑身血口,阳神萎靡,是金丹期的马奕峰打的,说来无比丢人。后来全盛一击,又被不知从哪来的胖子血影抡了一锏,被打得不省人事,在醒来时,连衣服都破破烂烂了。 “哼!色迷心窍的糊涂蛋,真不争气。”厉天元责备了一句,又看到站在对面人群里的应月蓉,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家丑不可外扬,厉天元也不多责备弟弟,上前一步问责道:“应宗主,你我两宗交情匪浅,你请我宗长老助拳,本座没有意见,但为何我宗长老被人打成这样,你却站在对方的阵营里?本座需要一个解释。” 应月蓉一时语塞,这厉天元是化神巅峰的前辈,她万万招惹不起,可眼下这事情,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而眼下这情形,也不容她长篇大论去解释。 “厉宗主好大的威风,人是老道让人打的,厉宗主何不向老道来要解释?”玄望子挡在应月蓉身前,阻断了二人之间的视线,说道。 厉天元起先也没把玄望子放在心上,看他夜里戴墨镜,只当是个老瞎子,结果这老瞎子不但要当出头鸟,似乎还认得自己,还自称“老道”,不挽道髻,不戴道冠,不穿道袍,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假洋鬼子,还以道士自居,真的是怪。 但他毕竟是一宗之主,不能表现得太过倨傲跋扈,耐着性子问:“不知道长如何称呼,在何处仙山修道?” 玄望子拨了拨眼镜,挑着眼皮看向厉天元。 厉天元一时心神俱震,差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打个趔趄连忙躬身行礼,腰弯得恨不得贴到地上去:“小子不知是玄望真人当面,有失体统,万望恕罪,万望恕罪。”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险些吓晕一半,马奕峰这种散修就算了,仙门的人哪有不知道“玄望真人”的名号的,据传他是一介散修,却是大夏当之无愧的仙门魁首,然而就连厉双元也只闻其名不识其人,整个浑天宗,恐怕也只有宗主和老祖见过这位高人。 仙门中人都有一个常识:玄望真人要欺负你,只要不让你死,那就一定是在教训你,你应该笑眯眯用脸接着,还要感谢真人教诲,玄望真人若要你死,那就是你该死,你要乖乖去死。 这个常识不是说玄望真人多么德高望重,明察秋毫。 而是说玄望真人手段强硬,且脾气不好。 厉双元、萧红燕、应月蓉三人此时此刻只觉得从涌泉穴麻到泥丸宫,他们竟然对玄望真人的徒弟下手了,下的还是死手。居然现在还好好地活着,而且看起来对方并不打算继续追就下去的样子。 这个…… 这个…… 这个玄望真人的脾气是真的好。 玄望子没有读心术,他学的那些旁门左道的,什么《30分钟学会冷读术》《微表情读心术》都是噱头大于实际的,自然不知道这几个修士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只是上摆手道:“算了算了,你宗长老厉双元打了我徒弟,所以我让人打了他,我们之间扯平了。你回去约束好门下弟子,潜心修持,求索大道才是正理,没事少搞些什么江湖地位,恩恩怨怨的,都荒废了。你堂堂一宗之主,化神修为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吗?你俩回去了一起闭关,只要这天下不乱,不到合体期不许出山走动,听到了没有?” 厉天元心中叫苦,口中叫的却是“谨遵真人教诲。” 然而转念一想,得嘞,真人说得对,俗世那些浮名虚利,花花世界,到头来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自己平日里教育弟弟合欢宗女修都是红粉骷髅的时候,何尝不是这个意思,闭关就闭关,求长生求道果才是正事。 玄望子又说:“合欢宗的人,我就带走了,我自有安排,便不劳厉宗主动问了。” 厉天元口中再次应是,从认出玄望子,一直到玄望子携众离去,他始终弓着腰不敢起身,直到玄望子走远了,才直起酸疼的老腰,指着弟弟厉双元,恨铁不成钢道:“你呀——!” 而厉双元脑海里,还是应月蓉最后那盈盈一礼,让他心驰神遥,甘之如饴。 第一百一十四章 感受她的疼痛和委屈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夜色如水,月色如纱。 剑痕如电,泪痕如珠。 郊野的星空远比城市静谧灿烂。 星空下的赵雪盈,在无人能够听到哭声的地方默默饮泣。 嘴上说着“我没有怨言”,可心里哪能不怨。 不是不懂师父有苦衷,不是不明白所谓大局为重。 所有的一切都能想明白,可她就是觉得委屈,就是觉得难过。 在一系列险境终于被化解以后,剑心如铁的虚玄子终于变回了细腻多情的赵雪盈,躺在师父怀里接受疗伤时,看见大师兄的血影凶悍出手时,她感觉自己仿佛退回了十几岁的少女年华。 在这冰心洞上的山岩上,这个几乎陪伴了她整个少年时代的地方,她是真的很想再做一回备受宠爱的少女。 然而,师父要讲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要讲大夏仙门传承为重,于是放过了要害她性命的仇人,反过来帮助敌人重振宗门。 她知道自己不能太不懂事,可是唯独今天,唯独在这件事上,她不想懂事,不想让步。 然而不想让步也让了,不想懂事也懂了,眼下每个人都得偿所愿,那她走总可以吧?她想哭,又不想在众人面前哭,这总可以吧? 于是她化作一道剑光,划破长空,恨不得让这黑夜,也感受她的疼痛和委屈。 高空的罡风吹干了眼角的泪痕,赵雪盈觉得眼眶酸困,在云霄之上,漫无目的地欣赏着硕大的月轮与满天繁星。 过了好一会她才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 回过头,看到满脸忧色的师弟。 在看到师弟的一瞬间,某种温暖沁润心田,她想要报以一个幸福的微笑,却冷不防感到鼻子发酸,下巴皱成了橘子皮。 寒兔剑与应龙剑悬停于夜空,赵雪盈有生以来头一次把脸埋在父亲以外的男性怀里大声哭泣,哭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神逸轻轻拍打师姐的肩膀,他心里明白,师姐受了很大的委屈。 他隐约能理解那这种感觉,就好像小时候想要一个玩具,无论如何都很想要,以至于被拒绝后大哭大闹,觉得家人不爱自己了,伤透了心,于是哪怕后来家人妥协了,把玩具送到手中时,也再无法开心起来。 那是多久之前的记忆了?应该是在五岁之前,毕竟在福利院里是没有这种好事的,那应该是亲生父母留给他的印象,如今他已经不记得亲生父母的模样了,只有那种伤心的感觉还残留在记忆深处,等待着被某个场景唤醒。 其实今夜,他很感谢师姐,感谢师姐对他堂弟姜育恒一剑穿心,不论那一剑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她自己,成全了他心底深处的自私和妒恨。 所以他此刻也深深悔恨,悔恨自己为什么不在师姐不方便出手的时候,从背后一剑结果了那个罪该万死的萧红燕,为师姐出掉这口恶气。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是在什么地方。 具体来说,仍是夜色之中,深山老林,一处山崖上。 神逸和赵雪盈并肩坐在崖边,耷拉着双腿踢踢搭搭。身边摆了许多廉价的啤酒罐,或空或满,那是在来这里的路上,随便找了一家便利店,神逸搬空了冷藏柜里的一整层。 姐弟两人约好了,今夜谁也不许睡,不醉不归。 “干杯——” “干杯!” 两个易拉罐撞击一下,溅出些许酒液。 “喝点酒有没有感觉心情好一点?”神逸看着眼眸迷离,不知是醉还是泪的师姐,问了这么一句。 “嗯——”赵雪盈用力地点点头。 她喝了一口啤酒,冰凉苦涩的酒液淌进喉咙,带着某种甘甜的感觉,有心买醉,于是意熏熏然。 “其实我能想得通,没什么好想不通的。今天师父不来,马奕峰不来,我们都得折在那里,连小五…小五也得困死在冰心洞里。”赵雪盈看着月亮说着。 “没有师父帮忙,我确实没有报仇的能力,试了好多次了,每次都被打断,每次她都能得救,就好像命运都眷顾她一样。好气啊……”赵雪盈仿佛自言自语,说到不爽处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所以,其实师父要放她,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我知道师父宠我疼我,你看那个倒霉的,那个谁,那个什么化神的那个。被打成什么样子了都。”仿佛是回忆起金丹暴虐化神的诡异画面,赵雪盈边说边笑,想来那会她还提醒师父大局为重,不能坏了规矩呢。 可是大局为重这种事情,受害者有资格说,不是受害者的人说出来,就让人觉得像是风凉话,拉偏架。 思绪转到这里,在酒精的作用下,她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我都已经这么懂事了,师父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让我任性一下呢?” 说到这里时,眼泪又留下来,她看着自己的眼泪滴落深渊,用手背擦了擦,对神逸笑着说:“让你看到我丢人的样子了,怪不好意思的。”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必随时都那么刚强。”神逸看着师姐,很认真的说了一句,随后他觉得这种台词怎么有点像林丫头,他有多久没想起那个小姑娘了。 赵雪盈被这句话敲打了一下,又要哭出来。眼泪这东西确实像开闸的洪水,一旦放下矜持,就簌簌地落个不停。 神逸突然岔开话题说:“来这里之前,我和马奕峰在道外化境。” 赵雪盈一愣,随后点头:“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师父说什么东西是大师兄做的。” 神逸笑道:“是呀,我们也见到大师兄了,你知道嘛,我猜过好多次师兄们叫什么,真的没想到大师兄叫买买提,哈哈哈哈哈。” 赵雪盈又愣了愣,噗嗤一声笑出来:“哦,大师兄叫这个名字吗,好像是的,时间太久了,好像有二十年没见了,我光记得他的胡子,不记得他的名字了,他还是留那样的胡子吗?”赵雪盈一边说一边用手比画,神逸看了连连点头,惹得赵雪盈哈哈大笑。 神逸接着说:“我过了落心渊,进了解经阁,还上了登天栈,那地方好神奇啊,说实话真有点舍不得走。然后,你的剑就突然飞进来了。大师兄看到你的剑,脸都气绿了,满嘴脏话,说哪个狗娘养的欺负他师妹,把他气坏了。” 赵雪盈听到这里,安静地“嗯”,看着神逸,期待他接下来的讲述。 于是神逸继续说道:“然后大师兄就做了好多法宝,哦,他说他没办法离开道外化境,所以做一些法宝,让我们拿来救你,当时他跟疯了一样,做了好几个法宝,能互相坑的那种。我那把会爆炸的剑,就是大师兄的手笔,差点把那个什么萧什么的炸死那把,还有那个会反弹伤害的黑镜项链,也是大师兄做的。大师兄说是能反弹老马的那个气功波护腕的,还做了个激光笔,说是黑镜项链都反弹不了那个激光笔的伤害……” 神逸巴拉巴拉地讲着,手舞足蹈,听得赵雪盈眉飞色舞。 “哦对对对,就还有老马用那根棍棍,也是大师兄做的,就是一棍把化神期砸进地里那根棍。要我说,也就是大师兄出不来,他要能出来,肯定把这帮人一个个都摁到地里当螺丝拧。” “那后来呢?”赵雪盈问。 “后来啊,我心里也乱糟糟的,大师兄心里也乱糟糟的,已经没办法继续练功了。大师兄就把我和老马一脚踹回来了。然后师父也生了老大的气,说哪个狗娘养的欺负他徒弟,那老脾气一上来,一口气把我和老马醍醐灌顶灌成了金丹,当时那灌顶灌的呀,差点把南营山掀个底朝天,要不然我哪有这么快结丹能来帮你。” 赵雪盈泪光盈盈地看着神逸说:“怪不得,我就还明白呢,你这么快就结丹了,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 “哎,能有什么问题,没事……” “谢谢你,师弟。谢谢你来救我。”赵雪盈说。 神逸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他感觉自己作用甚至还没老五大。 “也谢谢师兄,谢谢师父。”赵雪盈接着说,叹了一口气。 “更要谢谢小五。”她看着月亮说。 神逸听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诶?对了师姐,你说要嫁给老五,不会是认真的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让他乐在其中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赵雪盈放下易拉罐,醉意把脸颊染得绯红,反问:“师弟觉得不妥吗?” 这话一说,神逸反倒有些尴尬,他的确是觉得不妥,可他也知道,这是师姐和老五的事,自己觉得不妥这件事也很不妥。 问这句话纯粹就是出于关心,以及人类喜欢打探他人情感关系的天性本能。于是他坦荡道:“没,我就八卦一下。而且以我对老五的了解,他就是个嘴子,师姐如果信了他的邪,感觉不太稳妥啊。” 赵雪盈看看神逸,又看看星空,晃着一双小腿,又看向神逸:“你是不是还觉得,我这是要以身相许,报救命之恩啊?” 神逸老实地点点头。 赵雪盈笑道:“不是。” 然后拿起酒罐又喝了一口。 神逸想问什么“不是”,“不是”认真的?还是说,“不是”想报恩? 赵雪盈眼眸迷离地走进回忆中,娓娓道来:“其实,我丈夫李商阳走了以后,我是难过了好一阵的,那时候我觉得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练功,求道,孤独终老,或者死于非命。 结婚之前,他说过,要一世护我安好,一世共阅风光。他修为那么高,我以为他说到就能做到。没想到,修士的命比纸还脆。” 说着说着她恍惚间能看见那张似乎久未想起、其实从未忘记的熟悉面容。 “你知道的,那时候我因为难过,去酒吧借酒浇愁,认识了小五。随随便便喝得烂醉,他随随便便就想占我便宜,那时候,要想一掌拍死他也不难,可这个人啊,又很可爱,我一时心软,就再也舍不得了。” 随着回忆赵雪盈脸上露出甜蜜的微笑。 “他陪了我两年,我们处得很好,我几乎都以为他要求婚了,没想到这个花心的男人突然就跑了,电话也联系不上。我去酒吧里,看到他又跟其他姑娘搭讪。” “啊?这么彪吗?那你是怎么忍下来的?”神逸大惊,心说老五这是什么鬼操作。 赵雪盈仿佛是喝醉了,皱着眉,表情像是带入到了当时的情境里,回答说:“忍?我有什么好忍的?师姐我是仙子哎,跟一些个普通人置什么气。他姓五的有魅力,我还能输给他不成?不联系就不联系,他玩我也玩,有什么不好的?好看的男人那么多,我也爱看啊。” 神逸听到这里一口啤酒喷出了山崖外,无法理解师姐的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赵雪盈醉醺醺地问:“你觉得不对吗?” 神逸不想招惹她,连忙说:“对对,你说得对。” 谁知赵雪盈哈哈大笑,指着他说:“哈哈哈哈,你言不由衷,看不惯就看不惯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着还在神逸肩膀上打了一下,差点亲手把自己师弟打下悬崖。 神逸只好老实道:“确实和我的爱情观不合,那后来呢。” “后来啊,我就把他在通讯录里的名字改成了中央空调,然后心照不宣吧,他知道我和谁在一起,我也知道他和谁在一起。但是我们也不联系,不打扰。就好像你们说的,什么情人分手,不做朋友,那样子。再后来要不是因为要帮你杀个杂鱼,还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联系我。” 神逸拉长音“哦”了一声,问:“这些和你说要嫁给他有什么关系吗?” 赵雪盈眯起眼睛,儿戏地笑道:“我说我就想看他窘迫害怕的样子你信不信,他越害怕结婚,越躲着我,越要拉他结婚,看能把他憋成什么熊样,哈哈哈哈哈……” 神逸似乎是信了,吐槽道:“师姐你这不叫以身相许了,这叫恩将仇报,而且是同归于尽的那种。” 赵雪盈大笑起来:“你信了!哈哈哈!你真的信了——哈哈哈,师弟你好可爱啊。” 神逸脸色变得尴尬又难看,委屈得像个玩偶小熊。 然而师姐才不管这些,只管放肆大笑,笑够了才缓缓道:“其实是这些年,我也遇见了许多男人,风流倜傥的,耿直骄傲的,温柔多情的……哪怕也算上李商阳,我还是觉得……小五最合我胃口,他要是不打算求婚,可以我向他求婚嘛。他要是敢不答应,我就把他抓走,摆弄得服服帖帖的,再问他答不答应。” 神逸脑补着师姐这三言两语中描绘的诡异又香艳的画面,突然觉得这个女魔头怪可怕的。 他问:“所以你是蓄谋已久?” 赵雪盈点点头:“嗯,我都快准备实施了,就出了这档子事,然后,我一醒过来……救我的,不是说要护我一世安好的大修士,而是他这个普通人,那时候我虽然迷迷糊糊的,可我觉得,他就是我命中注定的良配。他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神逸想了想,又跟师姐碰了一次杯,并且真诚地赞许道:“我现在无比的确定,你就是要恩将仇报。都不管他乐不乐意的……” 赵雪盈笑了起来:“我会让他乐在其中的。” 远在C市的第五个人突然打了个寒颤,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 他被推在一辆共享单车上,来到了一个颇有些奇幻的地方——合欢宗的仙门驻地。 奇幻到他很费解,为什么之前女菩萨没被带到这个地方来,如果是那样以他一个杂鱼,绝对绝对绝对救不走人,使什么计策都没用。 而此时与他同行的,只有合欢宗二女,连玄望子和马奕峰都没来。 合欢宗总坛设立在C市的一处古园林改造的公园,此处是自古就是皇家赏玩之地,挖土砌山,引水灌湖,岸边种满垂杨柳,还建造了许多娱乐设施,是附近居民踏青遛娃的好地方。 老五觉得合欢宗总坛设在这种地方简直是疯了,但也许大隐隐于市,自有其道理。 然而什么大隐隐于市,那都是外行自以为是的猜想,修士手中,只有道术与狠活。 距离公园大门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应月蓉在一棵树傍悬空画了一个符记,又施施然在另一棵树边上重复了一遍这个动作,两个符记之间就开启了一道毫不显眼的扭曲光门。 一旦跨过光门,公园还是那个公园,但门口的售票岗亭没有了,几个臭烘烘的分类垃圾桶也没了,柏油路变成了青砖路,再回头,身后是一片缥缈的迷雾。 合欢宗就在这座公园中,其中山水树木与寻常时的公园大致无异,建筑却大有变化,穿着各异的女修行走其间,有的身着古装华服,有的穿得青春靓丽,衬衫短裙丝袜高跟的有之,兜帽卫衣棉拖鞋的也有之,稀稀落落,各行其是。 远远近近有一间间小楼,是弟子住宿的宿舍,依稀亮着灯光。路边灯柱把宗中映得有如深夜闹市般亮堂。 众女修见到应月蓉,纷纷主动见礼,有叫宗主的,有喊师父的,也有喊师祖的,然后才是向萧红燕见礼,却没有一个喊师父师叔祖的,一律称之为萧长老,态度恭敬无比。 女修们当然注意到了第五个人,萧红燕推着共享单车还扶着他不使他摔倒,加上他那么大一个成年男性,实在是很显眼。 但宗主和长老当面,没人敢擅自多说一个字,即便是告退了,走得不够远也不敢嚼舌根子,权当没有看见。 女修们的目光让老五一阵阵的不安,多数女修看他时目光冷冷的,无喜无嗔,也不乏不肯掩饰厌恶的、面露戒惧的,更有一些看他的目光相当具有侵略性,像是看到小白兔的贪婪大灰狼。 老五想起那个墨镜老头,什么所谓玄望真人说的,合欢宗阴盛阳衰,大行采补之道,突然觉得自己羊入虎口,心中慌乱。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杀人不见血的刀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应月蓉管理宗门似乎无为而治,并不大呼小叫,搞什么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但也的确下过恩威并施,杀鸡儆猴的手段。宗中女修对她颇为敬畏。 应月蓉选了两个美貌的徒孙,说:“雨萱、雨茉,你们去取一副担架,速去速回,把这位第五先生送往药堂。” 雨萱雨茉二人连忙称是,退后几步一转身,如星丸跳掷般跑开了。不多时二人带了一副担架回来。萧红燕让二女撑好担架,亲自动手轻拿轻放,把老五挪上担架。 老五心中一阵惶恐,自己烧了萧总酒吧,锯了萧总家门,坏了萧总大事,最后还把酒吧给敲走了,如今被萧总这么伺候,总有一种在吃断头饭的幻觉。 虽然心知肚明,萧总这不是给他面子,而是给玄望真人那座大仙面子,依然觉得惴惴不安。 “你们抬稳一些,第五先生腿脚有伤,不能磕着碰着。”萧红燕关照道。 雨萱和雨茉二女应了一声是,各自心中暗暗吃惊,这第五先生是何方神圣,明明一眼看去毫无修为,怎么地位如此尊崇。长老推车伺候,宗主亲口吩咐安排,末了还劳长老关照,这萧长老不比其他长老,可是宗主的师叔呢。 老五被抬走了。 应月蓉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看着萧师叔,心绪复杂。 原本她对宗门掌控颇严,不愿有人能从她手里剥离权力,对这修为高深的萧师叔大有一些忌惮架空之意。 过去萧师叔逆来顺受,她尚存疑虑,觉得对方或许所谋者大,可当萧红燕摆明车马,拼着神魂重创,也要行夺舍之策给合欢宗搏一个光明前景时,她终于明白师叔是真的无心与她争。 虚玄子一事,不但得罪了虚玄子本人和其师门,还差点害死浑天宗长老,惹得浑天宗化神巅峰的厉宗主大为不悦,一步走错,搞出无数乱子,按说萧红燕纵然无意也是罪大恶极。却不知那玄望真人吃错了什么药,一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竟让合欢宗否极泰来,得其指点照拂,忧患尽消,前途一片光明。 一切来的太不正常,应月蓉觉得诡异不实,直到现在也不敢确定这一切是真的。 “我们…真的活下来了吗?”静立良久,应月蓉轻轻问了这么一句。 萧红燕也有些木讷,点点头,又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们眼下是活下来了,但恐怕,我们的生死,合欢宗的兴衰,都在玄望真人一念之间。”萧红燕整理思绪说道,“是我的主意,惹到玄望真人,那老前辈虽然没有追究,但看厉双元的惨状,也知道他恨不得杀了我。所以日后没有什么节外生枝还好,如果真有什么把柄……只怕……” 应月蓉久居高位,心领神会道:“只怕玄望真人借题发挥,来翻旧账?” “是啊,那时我一人生死是小,只怕连累了宗门和月蓉儿你。”萧红燕哀愁的叹了口气。 应月蓉轻轻笑了笑,仿佛不是在说自己一样,分析道:“事情是咱们两人一起做下的,玄望真人真要找机会翻旧账,我必然跑不了。” 萧红燕看着应月蓉这不当回事的样子,有点诧异。 应月蓉说:“师叔你说,你我比起普通女人,过得好吗?” 萧红燕有些迟疑,不知道宗主在问什么。 应月蓉笑着说:“我觉得是再好不过了,单一条,以你我的年纪,仍能有这青春正盛的容姿,俗世里多少人求之不得呢。哪怕是哪些明星,有泼天富贵,又能抗拒岁月到几时?不比普通女人的话,与修士比,修士逆天而行,命比纸薄,虽然寿元悠长,倒有几个能不死于非命的?” 萧红燕点点头,认可宗主的说法。 应月蓉又说:“可我觉得我们过的也不好,这么多年了,师叔可有过倾心爱慕的男子?” 萧红燕闻言,脸色绯红,矢口否认:“没有,你别瞎打听。” 应月蓉却很从容:“那不打听你,我倒是觉得千仞派的凌鹤小道长就很不错,人俊俏,天资高,性格也很好。跟他在一起相处很舒服。” 萧红燕一时没反应过来应月蓉怎么突然开始自曝了,而且印象里这个凌鹤不是…… 应月蓉又说:“浑天宗厉双元虽然显老了点,男人味却很足,能给人安全感。算是个有魅力的大叔。” 不是,你就这两天还说他是“裙下之臣”来着,还有那个凌鹤小道长,不也是“裙下之臣”么?萧红燕心中腹诽,不可置信。 存着腹诽的心思,她去看应月蓉,却从宗主脸上读出淡淡哀愁与一丝疲倦,丝毫不见春思之情,也不见往日傲然。 她心头一阵怅然,原来那些所谓“裙下之臣”……并非…… 应月蓉露出平淡微笑,说:“合欢媚术天下无双,如果想要,有什么样的情爱得不到?可是,假如今天,虚玄子的师尊另有高人,你我难逃一死。如果就这么死了,师叔觉不觉得,我们这辈子,算是白活了?” 萧红燕是过来人,当然知道应月蓉在说什么。她心中苦涩,只是上了年纪,历经沧桑,眼泪不像年少时那么充沛,徒苦徒叹,仓促间却一滴泪也挤不出来。 她们明明那么悲伤。 应月蓉因而笑着说:“所以师叔,我觉得玄望真人说的对,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合欢宗是要做出改变了。阴盛阳衰、同仇敌忾,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再不改变,除了你我,这把刀还不知道要再杀多少同门的大好青春。” 萧红燕明白她说的有理,可知易行难,积弊成习哪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如果宗主一声令下就能改变合欢宗中的局面,身为宗主的应月蓉何必将一点真情深埋心底,对男修士嗤之以“裙下之臣”? 这一道宗主之令下去,不知要给合欢宗闹出多少争端来。 于是她说出自己心中的担忧。 应月蓉笑着叹口气,说:“原本确实不容易,但你手下这个酒吧经理,倒是让我看到了希望。” 萧红燕诧异:“玄望真人虽然明示了他也是天生媚骨,可他毕竟不是修士,能有什么作为?” 应月蓉笑道:“你还敢小看他?也不想想,是谁把虚玄子从你家偷出去的?又是谁把虚玄子迷得五迷三道的?那天我去酒吧时,都没跟他打过照面,这人在路上见到我,开车就撞,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他是怎么认出我的。” 这话一出口,萧红燕不禁倒抽一口气。 应月蓉继续说:“是,他必然是在暗处洞悉了什么,也必然是以有心算无心。可是一个普通人,能在你我两个元婴修士面前做出这么大事,足以让我对他是充满期待。” 应月蓉看似随手点人,实则颇有讲究,雨萱雨茉两人不仅辈分上是她徒孙,年纪也是宗中最年轻的那几个,在宗门是小师妹,在外面是大学生,年轻朝气有活力,均是被乃师看中资质,从交流购物经开始,连哄带骗拐入宗门的,只不过一旦入了门,想跑也晚了。 如今二人具是炼气中期水平,抬个伤患去药堂照顾绰绰有余,还没生出修士那些眼高于顶的坏毛病,是宗中最有可能接受跟男性好好相处的人选。 果不其然,就应月蓉和萧红燕说话的功夫,俩小姑娘已经跟老五聊上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能祸祸小姑娘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老五撩妹半靠颜值半靠技术,虽然应月蓉灵气飞针打碎了他膝盖上两块媚骨,但丝毫不影响他脸帅,更不影响这厮这些年酒吧经理当下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扎实功底。唯独可惜,牙齿被萧红燕打落了几颗,说话有点漏风,显得狼狈可笑。 应月蓉来到药堂时,萧红燕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她一个人推门而入,配合她端庄的体态,说是走进来的,倒更像是飘进来的。 大晚上的一身白,走路像飘,长得越漂亮越像鬼,于是她的到来让药堂里空气为之一凝。 老五是真的觉得跟撞鬼差不多,毕竟不久之前他们还是大敌,看到那张脸都觉得心里发毛。 常雨萱和何雨茉两个看到师祖,也噤若寒蝉。她们入门不久,但不长时间相处下来,也知道宗中女修大多蔑视男性,她们两个小姑娘跟这位第五老哥聊得这么开心,落到他人口中,便是没有出息,是春心大动,乃至是不知羞耻。 合欢宗中这种闲言碎语的压抑氛围比传闻中的万恶旧社会也不遑多让,如今让宗主撞个正着,两个小姑娘心中无比惶恐。 应月蓉见状,浅浅一笑,如春风解冻,她递过一张纸条:“雨萱,你按照这个单子,把药物找齐给我。雨茉,你将第五先生抱到那张床上。” 常雨萱如蒙大赦赶紧照方取药,药堂之中有药材,也有成药,宗主所列皆是成药,多为止痛接骨断续生肌所用,此外还有一副银针。 何雨茉就有些愁苦了,她一个女大学生,抱一个成年男人到床上,作为修士她倒不是抱不动,可想想那画面也觉得很怪,可宗主有命,不能违抗。 老五想说自己可以爬,然而看一眼应月蓉所指之床,他也觉得不自量力,正想着还能怎么给自己和小姑娘解围,已经被何雨茉一个公主抱把他抱了起来,吓得老五失声惊呼一句“卧槽”。 应月蓉看他窘相,嗓子眼里腾起一丝笑意,何雨茉听在耳中,不禁松了口气。 何雨茉也是第一次和陌生男人如此接近,老五正值壮年,筋骨强健,一身粗糙硬肉散发雄性热力,搞得小姑娘有些羞臊。 常雨萱很快取来师祖交代的药品,应月蓉接过药品和银针,对二人说:“雨萱,雨茉,接下来师祖要给第五先生治疗腿伤,机会难得,你们注意观看,能学多少就学多少。” 二女一听喜出望外,她们入门以来,师尊赐下无数驻颜养颜的面膜药膏,乃至排毒法门,学本领的部分却只教了内功心法,让她们锻炼筋骨和内功,一招半式也没给教,导致两人到了练气中期,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却什么事也做不了。 如今师祖亲传医术,是天大的机缘,两人高兴得差点眼睛喷出桃心来。 应月蓉看了一眼老五,随意道:“脱掉裤子。” 老五突然听到这句话如遭雷击,看看应月蓉的花容月貌,又看看月貌花容的两个小姑娘,一把捂住裤裆,讪笑道:“这个…应宗主、应掌门、应仙子…这个……男女有别,这不好吧。” 倒不是他多有节操,如果对面随便去掉俩人,哪怕去掉一个人,他都敢撒野,毕竟是曾经睡在俩女人中间的狠人。但三个女人实在是太挑战了,而且他腿断了,万一有什么不该有的反应,跑都跑不掉。 “治个腿而已,又不是要看你,你害羞什么。”应月蓉淡淡道。 老五抵死不从,想来想去,他只能扯谎说:“那个…其实,我早上出门急……那个里面……里面……额,你懂的。” 应月蓉闻言一愣,俏脸微红,啐道:“你这人还真不要脸。” 说着她骈指一划、两划、三划,老五的裤管便从大腿根处齐齐裂开,各开了一条中缝,摊成破布摆在床铺上,长裤变短裤,露出两条健美的长腿,腿毛旺盛,一看攻击力就很高,膝盖上却是各自扭曲变形,带着狰狞的瘀血,紫了两大块。 两个女孩见状倒吸一口气,何雨茉更是脱口道:“好惨啊,这是谁下这么重的狠手?” 应月蓉看了她一眼,冷清清说道:“是我打的。” 何雨茉连忙捂嘴。 应月蓉波澜不惊的问道:“想学吗?” 何雨茉捂着嘴连连点头。 应月蓉说:“好好修行,到了元婴期自然就会。如果嫌太久,等你们筑基,来找我,我教你们个相似的。” 二女闻言心花怒放,连连拜谢师祖厚爱。 应月蓉言归正传,右手捻起一根银针,左手在自己胳膊上一个穴位一个穴位指过去,沿着经脉比画路线,教两名徒孙如何一个穴位一个穴位行气。 随着她的指示,真元渡入银针,针尖微微颤鸣了两声。 她问二女:“明白了吗?” 两个小姑娘睁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又问老五:“你看明白了吗?” 老五吐槽道:“我明白个屁,我就一普通人,又不会运气。” 应月蓉也不恼:“没关系,你可以硬记下来,以后再学。别忘了玄望真人让你来做什么。” 老五这才反应过来应月蓉为什么也会问他,不情愿地“哦”了一声。 然后应月蓉手指又在老五大腿上掠过,给徒孙指认穴位,讲述功效,然后一针下去,再捻一根银针,又教三人不同的行气脉络。 不一会老五的一条腿上扎了七八根针,感觉自己的膝盖好像消失了。 应月蓉这才划开他皮肉,整理筋骨,上药捏合,内涂外敷。再对另一条腿如法炮制,仍旧很耐心,把所有讲过的法门再讲一遍。 二女听得异常认真,卯足劲往心里记,恨不能用手机拍下来,但这仙家法门,宗主不说,她们根本不敢拍。 老五倒觉得这些东西都很好记,没什么难的,他老海王了,姑娘说的事情,特别是漂亮姑娘说的,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两条腿都整治好,应月蓉又把镇痛的丹药弹入他口中。 老五猝不及防吞下,幽怨道:“你又给我吃什么?” 应月蓉嗤笑道:“止痛药,还能是什么,就你这会这样,给你吃淫羊藿,你能行吗?” 老五这人是典型的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心中暗骂老妖怪开车变速不按喇叭,搞得他一个资深流氓都扛不住。教坏小姑娘怎么办。 应月蓉收去银针,老五这才找到自己膝盖在哪,镇痛丹药化作热流涌向创口,膝盖暂且不痛了。 然后应月蓉又让两个徒孙看她如何给男人双腿推拿血脉,明言明日起,这个工作交给二人,二人有些紧张,学得十分仔细。 折腾许久,应月蓉总算罢手,对老五嘱咐道:“骨头已经接好,但你不能下地,这几日饮食起居就让雨萱和雨茉照顾你,七日之后即可恢复无恙,届时我正式收你入门……做我的第一个男弟子。” 对于拜入合欢宗这事,老五是有心理准备的,但让两个小姑娘照顾自己饮食起居,他却不敢,急道:“应仙子你三思,饮食好说,我要上厕所你可不能让她们来,不能祸祸小姑娘!” 应月蓉颇为满意,阴阳怪气道:“想不到你还挺有节操的,我以为你这种纵火狂徒什么都不在乎呢。” “啊这……事急从权!事急从权……”老五为自己分辩。 应月蓉说:“这点你不必担心,我给你留一具傀儡驱遣,应付个七八天不成问题。” 于是老五和两个姑娘被安排在了一个小院里,院里桌椅茶具齐备,院外种了一圈绿竹,二层小楼,一层是客厅,二层是两间卧室,楼上楼下各有一个卫生间,厨房在一楼。 老五和傀儡一间,常何二女一间,开启了有羞有臊的生活。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你俩啥时候结婚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合欢宗的清晨特别美,住在遍布古风建筑的园林里,有一种穿越了的感觉,这要是开个农家乐弄成旅游服务点,定个隐居在都市的slogan,怎么想都应该日进斗金。 满脑子铜臭味的老五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女修们往来练功,一边与自己的多巴胺做斗争,一边想着赚钱的茬。 自认是世上第一等的俗人,向来把酒色财气视为手足兄弟,是谁猪油蒙了心让他修仙来着?哦,好像是那个带着墨镜的修真界大佬。 那大佬说话自然有大佬的道理,莫不是说明咱五某人确实天资超群,不仅是世上第一等的俗人,还有望成为世上第一等的仙人? 想到妙处他一拍大腿,震荡伤处,把自己疼得直嘶冷气。 行吧,就这脑袋瓜,看样子当个世上第一等的咸鱼才是最有可能的前景。 早上一睁眼那会第五个人心情经历了极其复杂的变化。 首先是烦,烦上班这事,然后想起酒吧被自己烧了。 然后是急,急救人这事,接着想起人已经救了。 接着是爽,爽休假这事,结果想到酒吧已经归自己了,自己当老板休个什么假? 合着绕了一圈,他五某人自己烧了自己的酒吧?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世上第一等的冤种,然后就跟“世上第一等”这个前缀卯上了,在脑子里自言自语,试图回避自己是个冤种的事实。 常雨萱和何雨茉跟院子里那些妖女不一样,那些个妖女一个个恨不得把男人生吞活剥了——不论这个生吞活剥怎么理解,反正都很妖女。 俩丫头非常殷勤,打水帮忙洗脸擦手,差点帮他把牙也给刷了,就仿佛第五先生废的不是两条腿,而是四肢一样。 要说为什么的话,就是俩人打从加入合欢宗以来,从没尝过宗主亲传医术这么大的甜头。虽然她俩也不知道作为没底子的门外汉,学医术有什么用,但宗主教的,学就对了。 早上洗漱毕,老五就没再见到何雨茉了,每次有什么事都是常雨萱来,他好奇地问了一句,才意识到俩小姑娘都还读大学呢,平日里照常上课,下课了才好回到宗门修行,如今宗主安排她俩照顾第五先生,两人商量着轮流值班你三天我三天,轮到谁谁请假。 于是老五又兴致勃勃地问常雨萱她学什么专业的。常雨萱告诉老五自己学美术,老五提出想看她的作品,常雨萱先是有点不好意思,很快也就痛快拿出手机给老五看照片了。 素描和水彩都有,老五装出没文化的样子,满嘴“卧槽”称赞作品,并为只看到照片没看到原版惋惜,跟常雨萱约定,让小姑娘回学校的话,记得把原版带来让他瞻仰一下,常雨萱也愉快的应下。 俩人聊了很多闲事,酒吧里的客人喝大了闹出的笑话,学校里课堂上闹出的笑话,关于白颜料和画头像的引发的恩怨情仇,关于“你这个画有点怪,虽然说不出来哪里怪,但就是怪”这种批评的该死之处,画画时背后突然刷新的幽灵凝视有多可怕之类的等等…… 常雨萱感觉简直是遇到了知己。 小姑娘不懂江湖险恶,她哪会想到,她可不是第五个人认识的第一个美术生。 一个八面玲珑的酒吧经理,见过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什么样的交道没打过? 应月蓉暗地里去看过几次情况,元婴修士窥探普通人,只是手到擒来,对于小院里发生的一切了然于胸。 她只是微笑,并不促进,也不制止。 作为预定要加入合欢派的第二位男修,马奕峰这一早上很忙,神逸看起来也很忙,策划部的每个人似乎都在忙,虽然策划部这名字听起来是做前期的,但眼下做的的确是执行落地的活。 因为叫了两个月的活动就在这两天就要开了。 距离神逸对张总使用暴力已经过去了超过24小时,张总异常安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神逸给扔怕了。 马奕峰昨晚上忙完正事就第一时间回家了,有了上次被困山腹的前科以后,他老婆徐晴对这货的回家时间极其敏感,那要敢夜不归宿指不定得闹出点啥事来。 心里没鬼都要紧张的情况下,借马奕峰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夜访合欢宗。 至于什么时候去合欢宗入宗,根据昨晚与应月蓉当面商议的,放在老五痊愈之后,应月蓉有意把老五安排在前面,马奕峰放在后面,她有她的想法,马奕峰无可无不可,毕竟他和老五并不熟,没有什么非得同年同月同日入宗的执着。 神逸看起来是很忙,键盘打得噼啪响,但如果有人看他屏幕就会发现,他在和女朋友聊天。 自打揍了张总之后,他的心态变得极其摆烂,简单来说就是“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上班”,今天是这么干的第二天。 不过今天联系尹楠有个重要课题,就是给尹楠报师姐的平安,跟她说不必担心。尹楠自然要多问几句,神逸就仿佛是个说书人一样巴拉巴拉捡有趣的,不吓人的部分去说。 要说打架的话,都很吓人,好在可以使用春秋笔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该省则省。 关于冰心洞,关于推星盘里的空间,关于师父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他说了很多。 但关于跟师姐半夜在荒山野岭里喝了一夜酒这事,他半个字都没提,准确的说,压根就没提师姐负气离开,他追上去安慰这个茬。 不为什么,男人的本能告诉他这些话题不能说。 然后尹楠提出去探望一下师姐,神逸一下就慌了神,拒绝的话好像有鬼,不拒绝又害怕师姐谈笑间把什么事情说漏嘴。想来想去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神逸表示要跟师姐约个时间,尹楠表示不用约,上门探望这种事情,一旦约了,对方客气拒绝,关系反而会搞得越来越远,直接登门造访,遇得到则遇,真要遇不到,也不着急,可以下次再来。 反正礼品可以存到系统的储物空间里,不用担心放坏。 神逸这边手跟尹楠说定,那边赶紧跑到楼梯间去给师姐打电话。 不出意外的电话又被扣了,才想起师姐是个老师,上课不能接电话。午休的时候电话回过来,电话那头传来师姐轻松的声音,仿佛心情很好,与昨晚截然不同。 “喂?师弟什么事呀?” “那个,师姐,我女朋友说晚上要去探望你,但我才想起来我连你家在哪都不知道,你给我个地址呗。” 赵雪盈有些疑惑:“为啥要探望我啊?我又没生病。” “呃…这几天的事情,我给她说了,她关心你。” “……” “喂?师姐?能听到吗?” “……” “喂?” “我能听到,就是你这信息量也太大了,她都知道些什么?” “能知道的全都知道了啊,我没瞒她。” “行吧,那我等会发个地址给你。” “另外,那啥……师姐,有个事,就……昨天晚上咱俩喝酒的事,你可别给尹楠提啊,我怕她不开心。” “这还用你说?你觉得你师姐像个白痴吗?” “哦……” “那我还有个事情问你。” “啥事?” “你俩啥时候结婚?” “啥?” “你这嘴巴太大了,你要是不打算结婚的话,我就准备灭口了。” “卧槽……师姐你不是认真的吧?” “你觉得呢?”赵雪盈的语气听起来无比认真。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仿佛幽灵作祟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挂断电话以后,赵雪盈一边在V信上发地址一边狂笑,她这个师弟实在是太萌了,蠢萌蠢萌的,谁会因为那点破事把朋友给灭口了啊。但他好像还当真了,且逗他一逗。 不过师弟肯把修真这么重要的事情透露出去,说明跟这个女朋友是来真的,否则不说秘密不秘密的,如果关系不到位,估计开口就被当精神病了,很伤感情的,既然如此他们就应该快点结婚,毕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两个人都老大不小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在想,自己是什么时候把修真这件事告知小五的来着……竟然一时想不起来。 这小五也是个妙人,竟然抱上她这个修士的大腿,依旧坚定的跟她维持若即若离的关系,该交流交流,该疏离疏离。 真是当之无愧的海王之姿。 傍晚,一天的安静的忙碌结束,城市从晚高峰开始沸腾起来。 修仙有一大好处,就是省了通勤的痛苦。堵车的时候众生平等,甭管多少钱的豪车,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而修士高来高去,只要不被当作UFO拍下来,不撞上奇怪的飞行物,没有比飞行更快乐的通勤方式。 神逸在空中御剑时,看着马路上的车灯汇成一条星星点点、缓缓流动的光河,自在惬意,看着这些堵车的小可怜们,有一种飞下去给他们指挥交通的冲动,毕竟人在高空,堵车是怎么发生的一目了然。 同时这也是他第一次观察到一种奇异的现象——堵车的幽灵效应。即因为车速不同,一个减速引发一个刹车,一个刹车引发一串刹车,仿佛幽灵作祟,无中生有创造堵车的情况。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一幕,神逸觉得有一股兴奋闯入胸口,在脑海深处压抑着,酝酿着,等待着一朝破茧成蝶,化为仙途上的一盏明灯。 只不过这明灯距离被点亮也许还欠缺许多的积累。 人上人神逸快速掠过夜空,按照约定,来到尹楠的单位接她,约定的地点同样是大楼天台——这是最不惊世骇俗的剑修起降平台。 鉴于之前的经验,包括神逸自己在内,每个人头一遭飞在空中的时候都会害怕,神逸再三跟尹楠确认到底要不要御剑飞。 尹楠态度坚定,就是要尝试一下当仙人的快乐,特别是男友是仙人的快乐。 神逸把飞行速度控制得很慢,任由尹楠像个背包一样挂在他身上,小心翼翼地听着她的呼吸声,问她会不会害怕。 尹楠的声音在颤抖,但听得出来,那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这让神逸对女友的胆量有了新的认识。 送给师姐的礼物尹楠早就准备停当,一把香蕉、一盒点心、一箱牛奶,神逸觉得有些诡异,问怎么送这么怪的东西,就好像师姐是个吃货似的。 尹楠眨着大眼睛表示这都是逢年过节串门的标配,就差问一句“你不知道吗”出口了。 然而尹楠迅速反应过来,神逸可能真的不知道,这是个很敏感的话题,两人一起在此保持了缄默。 为了岔开话题,尹楠说其实也不光是那些随处可得的礼物,还有价值100花瓶值的合欢派美白面膜,算是对师姐赠与驻颜丹的投桃报李。 “合欢派啊……那还是算了吧。”神逸说。 尹楠不解。 神逸解释道:“前些天对师姐下黑手的修士其实就是来自合欢宗,所谓爱屋及乌、恨乌及屋,只怕收到合欢宗的相关的东西,师姐不会高兴。” 尹楠光速恨乌及屋,说:“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用了,丢掉好了。” 神逸摇手道:“不至于不至于,老五被我师父发配到合欢宗去了,总不能我以后也不见老五了吧。” 尹楠又八卦起来:“你上次说老五和师姐是一对?” 神逸哽了一下,想起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最后干涩地点点头:“还真是。” “那你师父还真不会做人!一点都不顾及弟子的感受吗?”尹楠随口评价起来,公道自在人心,一语切中要害。 大概也正是因此,位高权重的人,辈分高的人才都不允许别人随意评价自己。 毕竟公道自在人心。 “哎,谁说不是呢。”神逸叹息一声。 尹楠又把心神沉在系统里检视片刻,选了一款200积分的“伏波派美体沙拉料理包(脱水版)”,好大一袋,里面有足足一百包,每包可供人体一日所需营养,排毒养颜,严格控制卡路里摄入。开水冲泡即可食用。 她看着说明觉得有趣,于是给自己也买了一份存放在系统储物空间里。 师姐家很快就到,在门口按门铃的时候,神逸和尹楠都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背后有个女鬼,朝着脖子吹了一口冷气。 尹楠双手搓着胳膊,说:“我怎么感觉有点害怕,你师姐真的住这里?” 神逸转过来看着她想要确认,却看到尹楠脸上挂着某种诡异的笑。 尹楠也是一声尖叫退后好几步,她看到神逸转过来的脸张着血盆大口,对她发出雄浑的鬼笑声。 退出几步定了定神,尹楠才察觉到刚才所见是幻觉。 “系统系统,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好害怕。”尹楠在心里紧张发问。 【报告宿主,前方房间里有很浓重的煞气,形成原因尚在分析中。建议宿主消费积分,购买永久功能“空灵之眼”,避免幻象侵扰。】 “好的,那麻烦给我买一份。”尹楠赶紧答应。 【空灵之眼的价格是10000花瓶值,是否确认购买?】 “是,确认,赶快,我害怕。” 【叮——您购买的空灵之眼已发货,对应积分已扣除,祝您生活愉快。】 随着一声提示音,尹楠突然发现面前的景物变了模样,幻象一扫而空,那扇门里丝丝缕缕透着黑气,缠绕着一脸惊慌懵懂的神逸。 神逸又按了一下门铃,随着门铃声响起,那些黑气仿佛沸腾起来,更多的渗出门外,向神逸缠去。 尹楠一声惊叫就要阻止,却见神逸轻飘飘退后两步,避开黑气的缠绕。 “我差点忘了,师姐很久以前好像提过,她在家里布了个聚煞阵用来修炼。”神逸向尹楠解释道,他也是刚刚察觉到不对,沉下心观五气才发现了门内的煞气。 【叮——系统分析完毕,报告宿主,屋内有五行聚煞阵,导致房间内煞气浓郁,有少数外溢,为了宿主的安全,不建议宿主继续前进。】 “聚煞阵?修炼?你师姐自己弄的?”尹楠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理解这件事了,主要是她不能理解,那个美美哒师姐,竟然会变态到把自己家搞成个鬼屋。这得多变态才能整出这种阴间活来。 神逸挠了挠太阳穴,想起更多来:“啊,是的,师姐还说过,如果吸引了鬼物可以直接斩掉,当做修炼资源使用。” “啊?这……”尹楠傻了,这就是所谓修炼者的世界吗。 “不仅如此,还能防盗。”一个女声传来,赵雪盈从尹楠身旁的电梯中步出,得意扬扬地解释着,显然刚才她并不在家。 “防…防盗?”尹楠结结巴巴。 赵雪盈笑吟吟牵起尹楠的手:“是呀,亲爱的,又见面了,好想你呀。自从我布了聚煞阵,都没人敢在我家门口逗留了,小偷根本进不去,以后你们结婚了,我给你们也布一个吧?” 看着赵雪盈艳若桃李的面容,尹楠头一次感觉到这张脸的可怕。 那感觉,就像看着一个变态。 “不不…不要了!”尹楠赶紧拒绝,惹得赵雪盈哈哈大笑。 第一百二十章 我帮你治这小子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赵雪盈进屋后信手扭了一下门口的小花瓶,五行聚煞阵的效果便荡然无存,就连先前积聚的黑色煞气也在尹楠眼中突然消失。 空灵之眼所见,并非五行聚煞阵被关闭了,而是另一个阵法被开启,煞气被不绝抽空,当作材料酝酿成了清灵之气灌入房间中。 整个房间里的空气也因之变得柔和起来。 本来话就不多的系统在赵雪盈家里变得格外安静,主要体现在连尹楠从储物空间里取出礼物,系统的反应都有点迟钝,这显然不是卡了,而是不太想动。在尹楠的坚持下系统才乖乖就范,并且一个字也不说。 “咦,神逸还给你做了储物容器吗?不对啊,他现在应该还做不出来呀。”赵雪盈有些好奇,尹楠笑着说这是个小秘密,赵雪盈也就不再深究了。 作为一个会往储物指环里装薯片可乐的女修士,看到尹楠从里面取出一箱奶,赵雪盈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的。倒是看到香蕉的时候,她神色凝滞了短短一瞬间。 最后看到伏波派的沙拉料理包,赵雪盈大喜过望。 尹楠很好奇:“咦,这个东西很好吗?” 赵雪盈把料理包抱在怀里,狂点头:“我给你讲超级好,你想象不到的那种好!” 尹楠:“不就是……吃的?营养全一点…热量低一点?” 赵雪盈解释道:“这个东西吃一包,你的营养就刚刚好,然后它里面有一种特别的配料会让你在一天之内不再吸收其他营养,如果吃了,就以各种方式排掉。” 尹楠听了,眼睛一亮:“意思是光吃不胖?” 赵雪盈挤着眼睛点点头。 神逸眼睛也一亮:“而且一天内不会中毒?” 赵雪盈竖了个大拇指给他。 神逸惊道:“这伏波派什么来头,这么厉害的?” 赵雪盈说:“也没什么了不起,东海小岛上的一个外丹小派罢了,是东溟派的附庸门派。因为他们的生产力有限,所以这种料理包流传出来的不多,有价无市…………所以你在哪买到的?!” 赵雪盈说着说着发现不对劲,突然问起尹楠。 尹楠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轻咬一口贝齿,眯着眼睛尬笑,挠了挠脸蛋。 赵雪盈狐疑道:“难道这也是秘密?” 尹楠尴尬地点点头:“也…算是吧。” 赵雪盈换了个问题:“那用多少钱买的?” 尹楠低下头,已经要委屈得说不出话了。 神逸赶紧打圆场:“师姐你放心啦,虽然她不方便说,但我跟你保证这东西来路没问题,也不是什么身份不明的人给的,你放心用就成。” 赵雪盈怀疑地看向神逸:“这么说你知道?那她不方便说,就你来说吧。” 神逸一下也尴尬住了,关于尹楠不知道从哪搞了个随身系统这事,他虽然知道,但也不好直接透露。 他看看尹楠,又看看师姐,最后学着尹楠的样子委委屈屈低下头。 赵雪盈被逗笑:“好吧好吧,不刁难你们了。不说就不说吧,那另一个问题,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神逸一惊,不知道为什么又提到这个,正要推脱。 却发现尹楠也转过头来看着他,投以同样疑问的目光。 “这个……我这不是…挣得少,不好意思去……去你家提亲么。”他看着尹楠解释。 尹楠不悦。 师姐一拍桌子:“说什么鬼话呢,意思你不升职加薪挣大钱,这婚还不结了?我给你说,女孩子青春宝贵得很,你可不准这么拖着,没你这么办事的。” “哦……”神逸低头,弱弱地应了一声。 “而且你这么说就很不合适,你意思是尹楠拜金还是她家长辈拜金?”师姐咄咄逼人地瞪着神逸。 神逸无奈只能弱弱地表示:“我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其实他就是那个意思。 尹楠知道这一点,也理解他有理由这么想,但从尹楠的视角来看,父母都是至亲的大好人,不容被打上只爱钱的标签。 所以她面上不悦,所以她不悦归不悦,却一个字也没多说。 神逸脑子转得飞快,勉强解释道:“你们也都知道,我出身,这个……哎,我赚不来钱也没人能帮衬,我担心叔叔阿姨会担心将来尹楠吃苦……” “所以到底是谁担心?你担心还是尹楠的爸妈担心?”赵雪盈追问。 然后不等他回话,赵雪盈就说:“你不是她爸妈,不要替人家想事情,你的脑壳里只装了你的脑子,你替不了别人!” “哦……” “然后,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什么人,金丹期修士!你还能照顾不好她?你担心啥?”赵雪盈咄咄逼人的逼问。 神逸被干沉默了。 然后赵雪盈突然转向尹楠:“那你呢,真的喜欢我师弟这个人,还是要再考虑考虑?” 尹楠红着脸低着头,不知道今天怎么突然话题变成她和神逸一起挨师姐批评了。 赵雪盈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着急,语气放缓说:“那,我今天也不逼你非得回答,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着来就好。你想要再考虑考虑,那你就考虑考虑……如果你考虑好了,神逸跟你拖时间的话……” 说到这里赵雪盈亮出自己的V信二维码,说:“你加我V信,到时候跟我告状,我帮你治这小子,你放心,长姐如母,我肯定能把他给你摁住。” 尹楠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一点感动。 然后神逸打破了这种感动的氛围,说:“师姐,你亮的是付款码。” “哦,平常在超市买东西点习惯了。”赵雪盈大大方方又不失尴尬地调整了一下手机上的二维码。 入夜,合欢宗。 应月蓉来到小院的时候,常雨萱正在帮第五个人按摩大小腿,以真气帮他梳理经脉。 常雨萱看见宗主时,应月蓉已经摆手表示让她不必行礼,继续忙手上的事情,不要停。 于是她认真地继续按摩。 应月蓉问老五:“腿上感觉怎么样?” 老五说:“小手软软的,挺舒服。” 应月蓉看了一眼被老五的无耻发言惊住的常雨萱,瞥了一句:“你好好说话。” 老五嘿嘿一笑:“我好好说呢呀。” 应月蓉对常雨萱说:“雨萱,你停一停,师祖教你分筋错骨手,你好好学着。” 老五:“别别别别别,我开玩笑呢,我腿感觉好多了,昨天之后几乎就不疼了,今天雨萱给我按了三次,现在腿上觉得有力气了。” 应月蓉点点头:“那就好,和我估计的没有出入。力气恢复了,但是不要下床,好好躺在床上修养,七天之后才能下床,记得了吗?” 老五问:“为什么呢?” 应月蓉说:“如果不养好,会影响以后修行,所以要你严格待在床上。” “地震了也不跑?”老五问。 应月蓉淡然道:“宗门里不会地震,如果真的出事了,也不用你跑,我会来护你。” 老五:“那要是你护不住怎么办,我不是交代了?” 应月蓉哂笑:“这里是合欢宗,我这个宗主都护不住你的情况,你觉得你自己跑有用吗?” 老五想想,应宗主这话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应月蓉又问常雨萱:“有什么感觉?” 常雨萱可不敢像老五一样皮,如实汇报:“我按照师祖的教的行气方式给第五先生按摩,感觉比自己修炼好像还快一些。” 应月蓉颔首:“好,把握好就会好好练习,雨茉回来后,你提醒她也要练,不可惫懒。” 常雨萱一边按摩一边应是,应月蓉甚是满意,飘然而去。 老五见应月蓉离开,谄媚地笑着,龇牙咧嘴看着常雨萱。 常雨萱也抿嘴眯眼一笑,对着老五大腿内侧就是一顿掐。 “小手软软的是吧?臭流氓!” 第一百二十一章 猜猜我为什么在此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老五被掐了,挺疼,但他并不惆怅。 闲来无事日月长,人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不然就找点麻烦。生命的意义在于折腾。 生活了一天,老五有点爱上这个合欢洞天了。是的,根据常雨萱的介绍,此处名为合欢洞天,是合欢宗的老祖宗以皇家园林为基,投入宝材开辟的平行空间。 用玩游戏的人的话来理解,此处是一处名副其实的“副本”。 意即它是那座皇家园林的复制品。旧时,皇室将彼处建为园林,正是看上了其在方圆数百里之内第一等的地脉灵气,久居可以延年益寿,对修行也大有裨益。 合欢洞天虽然是复制出来的独立区域,却也享有了同等的地脉灵气。 这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宜居的基础建设也做得与外间无异,水电系统、排污系统、信号网络样样俱全。 没有城市的俗不可耐,没有车水马龙的嘈杂,没有汽车尾气,没有工厂排污,一切美好得不像话。 所以老五也能充分理解,为什么明明身为在读大学生,常雨萱与何雨茉却会选择来到合欢洞天里休息过夜。 何雨茉回来的时候,应月蓉刚走不久,比平日里的节律要晚一些,常雨萱一边把伺候第五先生的宝贵工作交托给何雨茉,一边随口问她怎么回来这么晚,何雨茉说是被老师留下排练了。 老五在一边听着,才了解到,原来这俩姑娘不是同学,但也很巧,一个是美术学院的学生,一个是音乐学院的学生。都是艺术细胞多到用不完的那种。 这一下老五来了精神,非要听何雨茉唱歌。何雨茉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不想无端卖唱,无论老五怎么说她都拒绝。 于是老五假装作罢。实则选了一首自己想听的口水歌,专挑大家最耳熟能详的部分哼旋律,声音时大时小,仿佛自言自语,一边玩手机一边哼,并且在句末的某一个调上故意哼跑调。如是重复了好几遍,每一次都在同样的地方犯同一个错误,然后他就沉默下来,专心玩手机了。 果不其然,过不了两三分钟,何雨茉一边给他揉腿,一边哼起了那首歌,当然,作为音乐生,何雨茉肯定不会跑调。 然后老五又就着何雨茉唱的歌往后多唱了一两句,带歌词的,何雨茉果然也跟着唱了起来。 这一幕看得常雨萱目瞪口呆。 因为她也曾经说过想听何雨茉唱歌,想要见识一下,几次提出均被拒绝,没想到这第五先生轻轻松松就得逞了。 等到何雨茉意识到自己上当之后,她有些尴尬,张口结舌,随后恼羞成怒的在老五大腿上拍了一巴掌,明确表示自己不会继续唱了,老五说完全不勉强她:“好好好,你说的算。” 然后过了一会,何雨茉又情不自禁的唱起了刚才那首歌。 老五哈哈大笑,表示这次是你自己想唱,不能赖我了吧? 常雨萱表示莫名惊诧,问老五怎么会这样。老五得意洋洋的大声密谋,传授道:“你有没有听过——曲有误,周郎顾。雨茉是音乐生,肯定对声调很敏感,我唱错的部分她听起来会特别难受,特别想纠正我,所以就唱起来了呀。” “还能这样?”常雨萱回味似的想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当然能,哈哈哈哈……我们的大脑是很不理性的部件,在顺心面前,理智算个…毛线。”老五夸耀着,本来脱口而出差点说脏话,碍于跟前就俩小姑娘,他还是稍微克制了一下。 “说得好,大脑的确是不理性的部件,否则我合欢宗道法也无以存世。”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语气间藏着淡淡的嘲弄意味,使这句赞许之言听起来像是虚情假意的奉承。 老五循声看去,却见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已经有一个着古装的女子坐在了窗台上,一只脚踩在窗台,一只脚悬在窗外,小臂摆在膝盖上,正轻蔑地看着他。 这女子外貌也很美,或者说合欢宗并无外貌不美的女修,就算本来长得平凡,来到此宗,种种驻颜养颜之术招呼下来,再稍微化点妆,或柔弱如水,或英气勃发,每一个女修都能美出自己的特色来。 而窗外这人眉眼间带着雍容傲慢的浓郁气质,不知情的话,把她当成是此间宗主也不奇怪。 “拜见柳长老。”见到来人,二女也吓了一跳,赶紧齐齐行礼。 老五随手扬了扬,算是打个招呼,说:“柳长老?幸会。不知道柳长老是路过,还是特意来访?” “路过如何,来访又如何?”柳若虹随口问道。 老五说:“若是来访,当然不能怠慢长老,不过长老大可不必坐在窗台上,可以去客厅看茶。我不方便下床,不过雨萱和雨茉两位小妹妹自然会好好招待。” “我若是路过呢?又当如何?” 老五说:“那说明长老另有要事,长老还是去忙自己的事为妙,坐在我窗台上听闲话实在是浪费时间。” “若我既不是来访也不是路过,又怎么说呢?”柳若虹戏谑地说。 老五笑道:“那就是来找事的,恶客登门,就没有好言相待的道理了。还请柳长老三思,且自重。” 柳若虹对老五的说辞很是不屑:“我倒想看看你要怎么‘不好言相待’,区区一介凡人,你以为你是宗主和萧长老带进来的,合欢宗便人人怕你不成?你不妨亮些真本事来给我瞧瞧。” “瞧什么瞧,你是脑子里都长满了肌肉吗?”老五嗤笑道,“都什么年代了,还比拳头硬,是不是有病。” 被老五粗鄙的说辞一激,柳若虹有些薄怒,斥道:“你当我不敢动你?” 然而话音刚落,她就觉得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仿佛芒刺在背,又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她回头看一眼,惊讶道:“萧红燕?你怎么在这?” 萧红燕看着柳若虹,收起刚刚慑人的杀气,说道:“柳长老,你与宗主同辈,还请自重身份,何必跟一些小孩子过不去呢?” 柳若虹从窗台上跳下,轻飘飘落在萧红燕面前,萧红燕多年停滞不前在宗中也不是什么秘密,柳若虹眼下与这位师叔的修为只在伯仲之间,并不怎么服她,她还知道宗主应月蓉似乎并不怎么把这个萧师叔当回事,纵然小对方一辈,真得罪也就得罪了。 于是她说道:“怎么,红燕长老要多管我的闲事吗?” 萧红燕眯着眼,伸出一根手指,冷冷睨着柳若虹:“这第一,我是你师叔,你叫我长老、呼我姓名都不太合适。” 然后她又伸出第二根手指:“这第二嘛,不是我要管你的闲事,而是我要奉劝你,别管宗主的闲事,小心应宗主跟你翻脸不认人。” 柳若虹倨傲道:“我好歹也是元婴期,我不信为了区区一个什么功夫都不会的臭男人,宗主会跟我翻脸。” 萧红燕笑笑:“你别自欺欺人了,你能来此,不就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宗主特意安排一处小院,送上两名弟子伺候着么,只不过是来了以后看到对方没有修为,你才得寸进尺起来。真让你把他惹了,你说宗主会不会跟你计较?” 柳若虹微微蹙眉,显然被萧红燕一语中的。 萧红燕又补了一句:“另外你猜猜我为什么在此?” 柳若虹心中一惊,不可置信道:“也是宗主安排的?” 萧红燕笑道:“算你还没傻,不错,宗主让我在此保护他们安全。” 柳若虹鼻尖发出一声冷哼,就要扬长而去。 临走她又看了一眼小楼,高声道:“合欢宗不欢迎臭男人,臭小子你识相点,安分守己,切莫自误。萧长老,那本长老先告退了,咱们改日再见。” 言罢,柳若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萧红燕看了一眼她消失的方向,暗暗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连续36年的噩梦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柳若虹已经退去,小楼里却再不复刚才的欢声笑语。 萧红燕见状无奈,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于是推门亲自走上楼来。 第五个人眼见着萧红燕进屋,心中尴尬。 从上司到仇敌,又从仇敌到前辈,眼下似乎还充当了他的保镖。一系列身份转化太快,他一时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了。 硬着头皮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他开口打个招呼:“嘿,萧总好。” 常雨萱跟何雨茉再次拜见长老,何雨茉还罢了,常雨萱已经有点受不了了,这一晚上功夫,宗主来过,柳长老来过,现在宗中辈分最高的萧长老也来了,这第五先生也太晃眼了。 萧红燕随手拉了个椅子坐下,很自然地翘起二郎腿,满是中年御姐范儿:“既然让你看到了,我也就不必躲着了,你都听到了,宗主请我在这里守着你,以免有人不长眼,来找你麻烦。” 老五闻言差点笑出声来,这萧总往日中高高在上,对人不假辞色,今天说到“有人不长眼”时虽看似轻描淡写,摆明意有所指,让他都能脑补出一场合欢宗内的大戏了。 由此他判断出萧柳二人颇有旧怨,当下引她继续去说。 “那谢谢萧总了,话说这不是你们合欢宗自己的地盘么,怎么还会有不长眼的人来惹麻烦?” 萧红燕看了看窗口,实则放出真元感知了一番附近环境,确定附近没有第五个…没有其他人在场,悠悠道:“柳若虹长老是宗中极端讨厌男人的那一波人,合欢女修中,这样的人不在少数。这人还醉心于权势,只可惜她天赋实在欠佳,虽是宗主的师姐,几十年来一直都被宗主甩在身后,不敢跟宗主叫板,便只好笼络长老打压异己,她笼络不到我,便跟我过不去,殊不知我对她的那些小肚鸡肠根本没兴趣。哼,可笑。” 老五有点好奇:“合欢宗的女修讨厌男人?而且这样的还不在少数?” 萧红燕有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奇怪的吗?” 老五说:“我没理解错的话,那个合欢俩字的意思是……” 萧红燕冷笑道:“你没有理解错,那又如何?喜欢吃猪肉你就必须喜欢猪吗?需要用马桶,你会爱马桶吗?” 老五感觉有被冒犯到,阴阳怪气地随口唱起歌来:“每一个马桶都是朋友,可以真心相守,一辈子你都不能没有。” 萧红燕一时间有些恍惚,自己为什么会提拔这么一个没眼色的人当经理?不过现在想这事已经晚了,整个酒吧都是此人的了,他想当经理当经理,想当服务员当服务员,直到酒吧倒闭之前。 常雨萱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轻轻抿着唇低着头,而何雨茉心中暗骂第五先生跑调,不会唱歌为什么还这么爱唱歌,人菜瘾大是吧? 萧红燕说:“总归,虽说你们独楼独院的住着,宗中之人一般也不会相互打扰,但我劝你还是低调点,尤其不要把酒吧里那一套带到这里,没事少调戏这两个丫头,宗主让她们照顾你,不是赏给你了,你稍微收敛些。” 老五心中嘀咕,自己调戏姑娘这事从小就会,才不是什么“酒吧里那一套”,然而跟萧红燕说这种事也是多余,他问道:“所以你会一直守在外面给我们看门?” 萧红燕翻起眼皮瞪了他一眼:“不是给你看门,是为宗主看着你。” 老五摆手说:“哎呀都一样嘛,我意思是外面环境肯定没有屋里舒服,我看一楼有沙发,要不……或者你睡隔壁,她俩跟我挤一挤。” 此话一出不用萧红燕瞪他,雨萱雨茉已经上手揍他了,练气期的拳头不好挨,但老五是贱骨头,一边挨打一边大喊:“用力,没吃饭吗?” 俩小姑娘也知道他是宗主重点照顾对象,不能真给他打出个好歹来,顿时觉得他更贱了,推了他一把气哼哼的走出门去。 旁人都出去了,萧红燕也不自觉放松一些,嫌弃的笑了笑:“挨顿打满意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个人这么贱?” 老五靠在床边,呵呵笑道:“您是老板,又是修士,眼高于顶,哪能看得见我们这些普通人呢。” 萧红燕又问道:“我还是好奇,为什么我查虚玄子的底的时候,没有查到你?” 老五直接从嘴里整出点口水就作势要吐她,吓得萧红燕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躲开,一时间什么范儿也没了。 老五把口水咽了,骂道:“不该问的别问,没查到说明你水平不行,还让我把内裤抖给你看不成?你娘的把老子牙都打掉了,说话漏风,连小姑娘都迷不住了,你特么给我赔!” 只要萧红燕不敢动他这一点没有改变,他就敢对萧红燕采用各种恶劣的方式撒泼。 萧红燕脸色一阵难看,心中了然,立场虽有变化,第五个人对她敌意未消。其实岂止是第五个人敌意未消,她对这个锯了自己家防盗门的酒吧经理心中何尝没有隐隐的敌意呢? 不过宗主其实也没有要她一直守着,只说看顾一下,她在外面蹲守柳若虹乃是知道柳若虹向来不安分,估计很快会有动作,所以提前等着了,对方果然被她逮个正着。 如今隐患一去,她也无心纠缠,大步离开小院,趁着夜色遮蔽,悄悄回到了自己在宗内的住所,那是一处二进的院落。 合欢洞天所仿的皇家园林占地近八百亩,有充裕的地界供此间修士规划使用,萧红燕是宗中辈分最高的人,条件自然优渥。 不过她不常回到宗里,反而是为宗门打点生意,时常在外奔走。又在俗世里购置了两处私宅,其中一处比较破落的,就是被第五个人锯了门的那间。而也只有那间,是她最喜欢,住着最自在的,目前那间屋子已经安排人打点换门,顺便还想改一下装修,加上宗门这些日子有事,她就住在了这灵气充裕的平房小院里。 放一缸热水,滴入合欢宗独门炼制的精油,萧红燕裹着头发舒舒服服地泡在了浴缸里,享受这些日子难得的闲适。 刀光剑影在脑海中闪过,那一个个面容——虚玄子的、虚黄子的、玄望真人的、厉天元的……带着不同的表情向她叫嚣喝骂。 她深吸一口混入精油后热水中散发的花香气,将这些思绪赶出脑海。 掬起一捧水,看着自己保养得宜,青春正好的手臂和手掌,她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才会想要舍弃这么熟悉的自己,去夺舍一个不相干的人,哪怕那人资质再好、再怎么年青、再怎么靓丽动人、再怎么前途无量。 真是一场噩梦啊……一场连续36年的噩梦。 从师父发现天机被搅乱,没有找到尚未出世的虚玄子开始,一直到昨天。她便孤身一人陷入了这场深沉的梦魇之中,她用尽了所有方法,苦苦挣扎而不得出,直至鬼迷心窍。 如今梦醒了,是被他人打醒,是一败涂地,几度险死还生,是舍生忘死犹不能冲破的困局,是深沉到极致的绝望,她以为一切都彻底完了,她完了,她和师父心心念念的合欢宗也完了,然后就在这样的时刻,一个老头站在无上高峰上,以无限耀眼的姿态说了一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她便从苦海中被拔出,陷得不由自主,脱得也不由自主。 虽是可喜可贺,终究心意难平,人生岂应如此绝望。 看着自己的双手,不论生死,都差一点就永远失去的皮囊,萧红燕悲从中来。在浴缸里痛哭失声。 浴缸边的手机响了,萧红燕只觉心力交瘁,充耳不闻。 第一百二十三章 金钱的奴隶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姜育恒发现电话没人接,就很想找个人骂两句解解气,然而萧总是客户,也是强人,他也不敢真卯上去骂,何况他打电话的目的也很简单,告诉萧总自己没死,并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合作谈。 赵雪盈那一剑焚心势来得凶狠,肉体凡胎根本扛不住,他当时的确是被杀死了,但毕竟随身自带系统,系统里积分充裕,一张复活卡系统还是出得起的,只不过他死得猝不及防,自己没顾上使用,被系统扣了五倍积分而已。 姜育恒所带的系统叫资本家系统,不过他一个草根出身的小字辈,没有原始积累,当不了资本家所以名不副实。不过系统也没有那么过分,就让他赚钱而已,只要是他赚到的钱,无论是发到手里的工资,还是贡献给公司的营收,统统都会发放等额积分,甚至还能通过饼状图查看积分来源、所占比例。 好好一个资本家系统却在培养卷王。 正是有了这个系统,姜育恒才知道自己也是年入十万以上的人,也正是有了这个系统,他深切地明白到什么叫剥削,看看他的积分账户和银行卡账户,一眼可得。 “狗日的资本家都应该被挂在路灯上。”这是姜育恒内心的真实感受。 “还是得当资本家啊,当打工人太惨了。”这也是姜育恒内心的真实感受。 而他越是这么想,就越是需要努力赚钱,而他越是努力赚钱,就发现自己被剥削的更惨。但他需要赚钱,因为积分真的能买命。 钱也可以。 毕竟吃喝拉撒样样都要钱,人生在世,处处受制。 所以姜育恒早就悟了,只要一切向钱看,用钱来保障安全感的格局不改变,人就是金钱的奴隶,无论你想不想当,无论你多大本事。那些老板,那些资本家,也不过是锦衣玉食的奴隶而已。 正是因为他们在金钱面前永远找不到真正的尊严,所以才以践踏贫困者的尊严为乐,来证明自己是体面的上位者,以此来告诉自己:“不用害怕,我再也不是奴隶了,他们才是”。 他们想方设法上车关门掀翻牌桌,明明已经占据了天大的资产优势,也要设法重新规划秩序,杜绝有人凭借偶然的运气坐上牌桌把他们掀翻在地。以此来划清自己和奴隶之间的界限。 他们要掩盖这卑劣的手段,所以告诉贫困的人,“你不够成功,是因为你不够努力”,却绝不会告诉他们,“我就是喜欢看你做奴隶挣扎的样子,这样我才能确认自己不是奴隶”。 他们追求异于常人的享受,追求异于常人的权力,追求异于常人的成就,甚至也会追求异于常人的自律。他们偶尔也会告诉你“不要想象有钱人的快乐,因为有钱人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以此来确认“我是如此的异于常人,我已经如此的让那些奴隶们无法想象了,所以我不是奴隶,我是主人。” 笑话。 奴隶就是奴隶,脖子上戴着钻石项圈,被金链子锁在华丽的宫殿里,被用鳄鱼皮制作的鞭子抽打,那也是奴隶,并且一点也不体面。 只不过有些奴隶有资格闭上眼睛不去看自己遍体的淤青,他们想这么闭眼骗自己一辈子而已。 姜育恒早就想清楚这些事了,所以他无比渴望活在一个没有绝对贫困、没有压迫,人与人之间相互友爱,每个人都确认太阳今天落下去,明天照样会升起来,所以可以放心去善待他人,不必惶恐的世界。 他渴望不必使用货币,人们就算以物易物也不至于饿死的世界,因为货币会贬值,而馒头在坏掉之前永远可以充饥。 在这样的世界成为现实之前。他只想做那个有资格闭上眼睛的人。 命运对他很好,大学毕业那年,他生了一场病,醒来后,就有了随身系统,随身系统的支撑,让他有余力有心智想明白许多事,而关于货币不可信任,是因为两年前系统商城毫无理由的全面涨价50%造成的。 当时姜育恒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脸红脖子粗的对着系统破口大骂。 然而系统表示:【宿主只有积分的使用权,本系统享有最终解释权。】 其资本家嘴脸毫不掩饰,逼迫姜育恒继续卖命赚积分。 加上动不动就找借口临时加价,姜育恒纵然分多,也总感觉自己随时都要破产。比如这次自动复活,用到了原价十万分的复活卡,本来十万块买一条命何等便宜,上次涨价后变成了十五万,然后由于是系统代劳使用,扣了五倍积分,变成七十五万。 系统振振有词:【深山景区里一瓶水都能卖到10块钱,紧急情况额外扣分十分合理。】 姜育恒感觉自己痛失七条命,破口大骂。 系统说:【宿主如不满意可以选择退款,分还给你,你去死。】 姜育恒老实了。 系统补刀:【温馨提示,宿主拥有充分自由,可以选择关闭紧急情况自动扣卡选项。】 姜育恒当然不敢关这个东西,但为防万一,斥资十五万分,怒买一张复活卡备下,看系统还能给他作什么妖。 系统仿佛眉开眼笑,鼓励道:【为表彰宿主积极消费的良好习惯,本系统临时开启活动,刚才这张复活卡有效期延长50%,当前有效期为540天。】 姜育恒麻了——什么意思?意思是老子一年半以内必须死一次,否则十五万分白白作废?还有,540天是什么意思,你家一年360天整?不行老子要退钱! 系统语气冷淡:【非常抱歉,活动商品一经售出,不予退换。】 姜育恒被气得倒吸一口凉气,老老实实认怂,在心里对着系统恶狠狠骂道:“论路灯挂件还得是你这个狗系统,都让你懂完了。” 系统温言安慰:【不必惋惜,花出去的钱才是自己的,就算作废了也不可惜,反正过两天涨价,你这十五万分还是留不住。】 后来发生了什么姜育恒已经记不清了,好像是被系统给气晕过去了吧。 反正系统没长手,也没有长一副会给他掐人中的菩萨心肠。 因此,得到系统提示跑去救助合作伙伴,损失了七条半命的姜育恒要尽快联系萧红燕,跟她谈谈扩展合作,不然这150万积分在甲方身上花掉一半,成本也高得过于离谱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萧红燕心态崩了,不接他电话。 太阳照常升起,太阳照常落下。 神逸的周报写的飞起,十月底的活动办得一塌糊涂。 马奕峰不增不减、不垢不净地坐在工位上,等着张炎隆发脾气,结果这厮开了个表彰会。 也没啥切实目的,就是吹一下活动办得如何好,重点点名表扬了几个贡献突出的人,不出意料的,这几个贡献突出的人都是运营中心各部门的正职领导主任,只有策划部,略过了马奕峰,略过了神逸,表扬了一下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的王利发。 王小胖心说这活跟自己也没啥关系啊,难道是因为神哥在PPT上,最后一页的执行团队里也写了他的名字? 来自张总监的官方解释是: 王利发同志不但在整个活动策划和执行过程中不辞劳苦出工出力,表现优异,并且长期加班,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甚至于累倒在病床后,只休息了三天就回到岗位。 公司希望王利发同志爱护好自己的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希望王利发再接再厉,也号召与会的各位向他学习。 至于策划部主任、活动主策划神逸,会议室里仿佛没有这俩人。 至于物质奖励,升职加薪,公司里也仿佛没有这件事。 王小胖觉得受之有愧,感觉自己也没做啥,怎么生个病就把马主任和神哥的风头抢了,但想到公司对自己的关爱,他心里暖融融的。 如果他两周后没被人事经理无故劝退的话,他心里可能一直都会暖融融的,并加倍努力。 第一百二十四章 指鹿为马的戏码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社畜的日子过的很快,但这个向来不是因为轻松,在王小胖惨遭不幸之前的这段时间里,神逸给老五的朋友圈点过一次赞,给马奕峰的朋友圈也点了一次赞,然后就是给王小胖的朋友圈疯狂点赞了。 老五的朋友圈是一幅水彩画,画的是山水,所谓,“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画幅之上天朗气清,深绿浅蓝构成山石,构成水中倒影,天光中带着日晕的淡淡黄光,很好看。 配文是,“偷偷摸了一张画出来,晒一下,嘿嘿”,神逸点完赞问他从哪摸出来的,老五连理都没理他。 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这幅画是常雨萱画的,那天经过老五的高度赞赏之后,常雨萱觉得心里美美的,于是按照与第五先生约定的那样,她从学校里把自己的练习作品拿回来给对方看。 老五一边夸一边贱不嗖嗖地问可不可以假装是自己画的,发个朋友圈秀一下吹吹牛皮。常雨萱认为是得到赞美,加上只是练习作品,也就许可了。然后老五又问你们画画的人一般怎么谦虚的形容自己只是随便画了一个东西,常雨萱说用“摸鱼”这个词,于是就有了那个配文。 既然反正神逸也不可能相信这画是他画的,解释起黑话来又很麻烦,老五索性就没理他傻乎乎的回复。 发完朋友圈之后老五又喊常雨萱和何雨茉给自己点赞,于是顺手加了二女的V信好友。 而神逸这个呆子还在想老五到底去哪摸了一张那么好看的画,能不能给自己也摸一张让自己装个逼。 给马奕峰点赞这事情则是在好几天之后,照片是马奕峰和老五进行非常官方的合作那种,两个人一起看镜头的握手动作,场景在室内,看不出是什么地方。配文是“英雄惜英雄,四海之内皆兄弟”,神逸看着这张照片百感交集,觉得修仙是一条奇怪的线,把许多本不该认识的人穿在了一起。 而他窃窃猜想,这照片如果让师姐看到,师姐可能又要想起不开心的事情了。以己度人通常是不准的,因为人总会带入自己的思维模型去考虑问题,实际上赵雪盈看到了,是老五这个手欠的人私发给她的,还附加了一句“坐标:合欢宗”。 赵雪盈的回复是“腿治好了?你怎么把自己拍的这么呆。” 五先生:那是摄影师的锅,我打她去。 明心见性:她?摄影师是女的? 五先生:不然呢,合欢宗里除了我俩能找出其他男人? 明心见性:啧,老鼠掉进了米缸里。 五先生:哈哈哈哈哈,养我者,老爹也,知我者,女菩萨也。 明心见性:在里面要好好修炼,抽空出来一趟,咱们去领证。 五先生沉默了很久,仿佛手机丢了一样。过了很久才回了一句非常臭不要脸的话:我不要,你还没跟我求婚呢。 明心见性: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杀穿合欢宗?把你劫出来。(狗头表情) 五先生:你好霸道。 五先生:可是,我好喜欢你的霸道。 五先生:哎,冷静,我不是让你来杀穿合欢宗啊。 明心见性:话都让你说完了,行了,你好好修炼吧,受了委屈跟我说,我会口头安慰你的。 五先生:我可谢谢你吧。 说起来这张照片背后的老五这几天过得还真有点小委屈,但他全然没有想要跟赵雪盈哭诉委屈的意思。 照片是今天拍的,因为今天马奕峰才来入宗,而事情是从三天前老五自己拜入合欢宗开始的。 从上一个合欢宗男修去世,到现在已经有三百多年了,以至于,如今合欢宗的大部分女修都认为本宗只收女不收男,这几代宗主也都没有特意去纠正这一点。所以宗主要收一个叫神飘的男性做入室弟子这件事,把宗里炸了个底朝天。 厌恶男性的修士们以柳若虹为首,而柳若虹柳长老毫不客气的确认了这个消息,证实了宗主要收入门墙的正是前些天有不少人见过的那个,双腿受伤的男性。 也有超过半数的女修持无所谓的态度,不支持也不反对,柳若虹为首的一群人则宣称这里是属于女修的洞天福地,容不下男人猥琐下流的目光存在,她们不遗余力地宣传她们中一部分人经历过、乃至听说过的男性恶行,以此争取更多的支持者。 效果寥寥,但合欢宗不可避免地被分成了两派。 然而无论局势如何演变,都无法阻挠宗主应月蓉收男徒的决心。乃至于到了神飘拜师前一天,关于神飘与应月蓉有染的传言也飘了出来,传言绘声绘色,异想天开,说应月蓉和神飘二人名为师徒,实为主仆,神飘是主,应月蓉是仆。 所以应月蓉这个无耻的背叛者不惜出卖宗门的底线,也要将其主收入门中,以达成男人肚子里那路人皆知的卑鄙目的。 应月蓉深知积弊成习,人心向背强求不得,只管大步推进收徒一事。 对于流言,她心知肚明,既不阻止,也不澄清,只是默默给她师姐柳若虹记了一笔。 她的态度很简单,不管流言是谁编撰的,终归是对柳若虹的立场有利的,柳若虹作为首领,既然不能约束部下胡言乱语,那就别怪异日清算时,不跟她客气。 神飘这个名字是老五特意叮嘱的,算是报复“第五良人”的小小怨念,宗中知道老五本名的只有应月蓉、萧红燕和常雨萱、何雨茉四个人,所以应月蓉也由得他胡闹,没有计较,反正修真人士不肯使用俗世真名的大有人在。 无论底下闹得如何沸沸扬扬,收徒仪式都如期举行,仪式办的很隆重,合欢宗每一个与会者都很安静,连柳若虹都没敢造次。 除非真有把握逼宫成功,否则敢在宗主的如此重视的收徒仪式上闹事,宗主是真的敢杀人的,这里是合欢洞天,是世外之地。不讲民主也不讲法治,拳头大的说的算,谁的剑利谁有道理,然后才是宗规说了算。 应月蓉出任宗主那年,宗中最有实力的是练虚期的太上长圆荷散人,其次是元婴中期的长老红燕散人,彼时先宗主已故,死于抗倭战场上留下的旧伤发作,一个炼虚期大能熬了几十年,终究没有熬过那一关。 如今太上长老也已仙逝,宗中最强者变成了卡在化神门槛上的应月蓉。但这野蛮的丛林法则并未发生多大改变。 柳若虹野心勃勃,有心夺取宗主之位,而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应月蓉化神在即,化神之前必经“化凡劫”,彼时宗主大人必然销声匿迹,腾不出手干涉宗中事务,柳若虹与萧红燕修为只在伯仲之间,萧红燕这些年修为停滞不前,不可能压过她一头,所以她只要有足够多的支持者,篡夺宗主之位并非难事,然后在应月蓉“化凡劫”结束之前,举全宗之力将她找出,那世上就不会再有化神期的应宗主了。 这一遭借着宗主收徒搞事,与其说是立场信念之争,不如说是一场指鹿为马的戏码,看一看有多少人会站在她这位柳长老这边。 结果她很满意,合欢宗一共四位长老,只有萧红燕不言不语,剩下两个都跟在了她柳若虹身后。而萧红燕的态度,也早在她意料之中。其他弟子也有接近半数支持她,一切很顺利。 然后万没想到,神飘入门后仅三天,宗主又收了第二个男弟子,此子名为马奕峰,长得不似神飘那么俊俏,只能说中人之姿,甚至有点歪瓜裂枣。 然而这一次,应月蓉不但收了徒弟,还直接封为了第五位长老。 合欢宗,有男性长老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不打女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是可忍孰不可忍! 应月蓉封马奕峰当长老这一手让柳若虹坐不住了。 她如何看不出来这马奕峰是金丹期修为,算是带艺入宗的别派人。这个口子不能开,自己是长老对方是宗主,一旦默许,恐怕应月蓉还会拉大批的男修入宗,捡修为高的东一个长老西一个长老的封过去,自己这个长老可就不值钱了。 林子大了水浑了,她的势力就会变成小势力,再想篡夺宗主之位,就难上加难。而男修偏偏是以她的立场无法笼络的,如果她去笼络应月蓉安排的男修,能不能成尚在两可之间,自己的基本盘却会输得干干净净。 毕竟她可是靠厌恨男性这个立场赢得了众多忠心支持者的。 这个该死的应月蓉现在已经开始给化凡劫布局了吗?不愧是夺取宗主之位的小师妹,果然不好对付。 其实柳若虹当然是想多了,关于化凡劫,凭应月蓉一宗之主的资源和人脉,有的是方法平安度过,不过有一点她没猜错,应月蓉的确是要吸收大量男修进入合欢宗了。 这是柳若虹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到的,于是她站出一步,冷冷道:“长老?不知道这位马先生,有何功绩堪任合欢宗的长老?还是修为通天,足以镇护本宗?我怎么看着,就是个金丹期啊?” 拳头大的有道理,她自然不好质疑宗主的决定,但质疑马奕峰的资格,她还是敢的。如果宗主不给个交代,硬要封这个长老也行,但人心向背便是个大问题了。 毕竟宗主不能无视全宗上下的想法一意孤行,固然拳头大的有道理,可人心散了队伍便不好带了。总不能应月蓉举起屠刀,把自己杀成一个光杆司令吧。即便她有此魄力,也有能力抠出那些修仙的苗子,给宗门重新填入新鲜血液,宗门运转之中,许多细致入微的事情也难以接续。 应月蓉也料定今日之事必有人跳出来作梗,柳若虹坐不住亲自开口倒是让她有点小小的惊喜,她要亲自丢面子,那就让她丢好了。 于是应月蓉平平淡淡的开口:“不错,马奕峰的确是金丹修为,但他也确实能镇护本宗,柳长老若是不信,不妨向你这位师侄赐教一二,真有所得,他也会拜谢你这位师伯长老的。” 这话让柳若虹心中微微一动,原以为应月蓉会花言巧语把这事含混过去,没想到她主动提出让俩人打一架,这其中难道有诈? 可……能有什么诈呢? 既然能拜入合欢宗,即是说这姓马的本是个散修,一个金丹期的散修,能有多大本事,安敢与元婴对阵? 应月蓉早就和马奕峰通过气,今天这事不简单,要他仔细应对——所谓仔细,意思是下手不要客气,免得被人伤到,下手又要留情,别把同门打死,其中分寸拿捏仔细。 上来就打长老倒算是意外惊喜了,这样是不是就不用考虑手下留情的事情了,反正长老硬朗得很,不至于三拳两脚就打坏了。 于是马奕峰主动上前一步,拱手道:“请柳长老不吝赐教。” 柳若虹狐疑未定,脱口道:“向我讨教?你不掂量一下自己,冰璃,你来掂量一下马先生。” 秦冰璃听到师尊招呼,立刻应声上前,她脑袋里没有师尊那许多弯弯绕绕,毫不客气就出手。 秦冰璃是柳若虹弟子中最出挑的一个,柳若虹看她资质好,砸了许多资源上去,硬把她堆上了金丹期,虽是中品金丹,以她四十出头的年纪也远超同侪了。加上还有宗门法宝傍身,对付一个金丹散修应该不在话下。 秦冰璃当然知道这男人是师父的眼中钉,当下也不跟他客气寒暄,持法宝冰蚕绫,手挥仙风掌,劈面打来,一掌狠狠拍在马奕峰仿佛没能反应过来的脸上。 众女修也没想到这个新“长老”如此不济,人群中响起一阵窃笑。 马奕峰被拍得头一歪,脸上表情好像还在懵圈中一样。 柳若虹退在一旁,冷冷看向宗主应月蓉,就差开口嘲弄:“这便是你选来的长老”了。 然而这一眼看过去,才发现应月蓉根本没在看场上的二人,也没在看自己,而是在跟她那个什么徒弟神飘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柳若虹讨了个没趣,又把视线转向场中,只见秦冰璃踏着飘絮步,舞开仙风掌,在马奕峰身上噼噼啪啪一阵急攻,那马奕峰毫无还手之力,只是被动挨打,连视线都跟不上她徒弟的身影。 她心中得意,却微微不悦,对如此成色的敌手,何必出手这么多招,既然是立威就该用最少的招式将其拿下,像个走马灯似的围着打成什么样子,不是反而显得自己不够厉害么。 于是她当下不耐,开口道:“冰璃!不要磨磨蹭蹭,将他拿下。” 师尊一言既出,秦冰璃再不留手,马奕峰只觉得眼前白色绫缎一晃,脖子已被紧紧勒住,身子向后受力就想摔倒,原是秦冰璃以冰蚕绫缠住他脖子,以全身之力将他向后牵扯,脚下有绊,背后有掌,这一倒必要将它重创。 然而马奕峰脚下生根一般,硬生生拗住身形没有摔倒,秦冰璃没想到这必然会中的一招竟然没打完,按说此招难在能否缠住对方脖子,哪有无法绊倒对方的道理。 马奕峰从容转过身,对秦冰璃说:“这位美女,我不打女人的,商量一下,要不你自己认输?” 秦冰璃这才知道自己是被人小瞧了,一怒之下提起功力,双掌狠狠轰向马奕峰心胸。 马奕峰吃了她一双掌,又说了一遍:“美女,你打不过我的,通融通融呗,你认个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秦冰璃怎么可能被他这三言两语说动,当下又要上,马奕峰叹一口气,再吃对方两掌之后,一击手刀劈在秦冰璃后颈,将其震晕过去,然后他才施施然从脖子上解下绫缎,折好塞回秦冰璃手心里。 仿佛先前“我不打女人”这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然后他又一回身,向柳若虹拱手道:“请柳长老不吝赐教。” 柳若虹被这一幕气得不轻,这个马奕峰是来给她玩扮猪吃老虎了?他明明只是金丹初期,怎么会有这么强的防御力。 马奕峰就想说,笑话,你们有几个去过道外化境的,随便拉个金丹期出来就把我虐了,我不要面子难道玄望前辈也不要面子了? 柳若虹面色难看,虽说如此轻易击败她的得意门生,她也能做到,但她可是元婴中期,能和萧红燕掰手腕的那种。怎么金丹期的修士也有这能耐了,这份手段,只怕是东溟派那样的大门大派才有能力养出来吧。 难不成这应月蓉是出卖色相勾搭上了大门大派的宗主掌门,得对方鼎力支持,把得意门生借给她当长老驱使? 柳若虹她已经开始担心会不会阴沟里翻船了,于是说道:“既然是同宗比试,不伤和气,我不以大欺小,只出三招,马先生若能接下来,我便认他这个长老之位。” 应月蓉不置可否,既然柳若虹锐气已失有心退让,自己的目的能达到,成全她颜面也无妨。 谁知马奕峰拱手弯腰行大礼,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白牙:“还请柳长老不必客气,打得赢我,我便不是合欢宗门人,不算同宗比试。”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身英雄气概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柳若虹被气得粉面含霜,她可不是那娇滴滴的徒弟,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她怒斥一声“不知死活!”抬手便打,一式仙风掌中的仙岳崩云直击马奕峰,掌法看似直来直去,实则暗藏多重劲力,层层叠叠蓄势待发,如若小看这一招硬接,往往一口气使岔,被后续掌力趁虚而入,崩摧筋脉,如山岳破云般轻易。 柳若虹勤修苦练,三十六路仙风掌法烂熟于心,一掌击出,后招有千百变化都成竹在胸,若是强者以力破巧,她还忌惮三分,面对金丹期的后进之辈,当然有信心手到擒来。 然而马奕峰不闪不避,用胸口硬吃了这一掌。 电光火石之间柳若虹心中有些诧异,这姓马的为何如此不知死活,难道他是被好处喂饱了的死士,有心被她一掌毙了,好让背后宗门借机发难? 她余光扫向应月蓉,总算这次应月蓉没有和那神飘交头接耳,目光看在场中,然而应月蓉那不惊不扰的神色是什么意思?她到底在想什么? 这一幕让柳若虹更加笃定这马奕峰就是存心送死的,否则应月蓉岂能容忍自己刚封的长老遭人重创乃至一掌击毙。 然而那一掌含怒而发,此时想收回劲力也来不及了,就算是火坑也要跳到底,仙岳崩云掌力层层爆发,既然他想死,那就让他死。 马奕峰身体晃了晃向后退出三步,扶了扶胸口,检查自己的情况,然后说道:“柳长老不必手下留情呀,你要是不出全力这一架可就打得没意义了。” 然后他看向已经快要被气吐血的柳若虹,咧嘴一笑,问道:“还是说,这就是你的全力?” 柳若虹心中大惊、大骇、兼且大怒。 刚才一掌固然不算全力,七八分力却是有的,兼且合欢宗功法向来不注重正面强攻斗力,仙岳崩云已是难得的强攻之招,如此都只能震退对方三步,连血都没见,让她如何不惊不骇,而此刻她也已经发现了,这姓马的嘴上假装客气,只是为了把话说得更难听,根本不是好鸟。 马奕峰见她这个状态,也不跟她客气,十分中二的摆了个街机格斗游戏里放大招的起手式,双手握拳交叉护脸,打开后便冲上前,要让柳若虹尝尝他的伏魔乱舞。 解经阁真的太香了,没有解经阁他去哪找这么帅的起手式。 柳若虹看到马奕峰飞快冲过来,一拳直奔面门,连忙躲闪,另一拳已打至腰眼,她急忙退避,然后男人一条长腿又扫向下盘,把她逼得跳起,连续三下没中,然而来不及喘息,对方铁拳又到,她出手格挡才发现这一拳并无想象中的沉重。但不等她庆幸,一记膝撞已顶中小腹。 一旦中了一下便很难再招架躲闪下去,柳若虹连连中招,被打了二十几下,退了十三四五步,每一下似乎都没有想象中沉重,但每一下也都还有点力气。 柳若虹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只是金丹期修士,自己是被对方惊人的防御力给吓住了,以为对方修了什么体修秘法,体能已经臻至登峰造极,必然一招一式都势大力沉。没想到却是个善守不善攻的花架子……不对,应该说是个石墩子。 想通这一节她心中大定,却也深感耻辱,于是不退反进,要以她悠长气脉,连环猛攻,心道再硬的石墩子也能拍坏在掌下,一雪前耻。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却看到那姓马的不再进招,而是扎了个马步,双手虚握聚在腰间,好像要憋个大招出来。 区区金丹,在元婴面前有什么大招可言,柳若虹起一式仙云盖顶,掌影层层叠叠压下,不信马奕峰全身都硬如钢铁没有破绽。 应月蓉和萧红燕见此情景直接绷不住表情笑了出来。 马奕峰这招,他们是见过的,上次的挨这招的倒霉蛋是浑天宗的化神长老厉双元,柳若虹用如此分散掌力的仙云盖顶去跟他硬碰,必吃大亏。 说时迟那时快,马奕峰双手一上一下推出,大喊一声:“阿杜根!” 聚在护腕上的白光应手推出,形成一个门板大的大波,向着柳若虹拍过去。其实这句“阿杜根”是一个言咒,用于激发护腕释放气功波,原本也无需如此,但虚天子恶趣味摆在那里,马奕峰能怎么办。 柳若虹本以为这个大波华而不实,但仙云盖顶的掌法拍上去才发现不对,这势大力沉白色光波有她全力一击之力,凭她这层层掌影根本无法应对,连忙双手一合,强行变招,以全身真元抵挡,终究是晚了半拍,被轰飞出去。 马奕峰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毕竟上次暴虐厉双元的时候,厉双元被玄望前辈压制了修为,纯粹就是个沙包,此招轰爆对方的法力球也没什么值得自傲的,现在看来毕竟是虚天子做的法宝,果然有点东西。 总算柳若虹修为精深,挨了这么一招,仍能落地时勉强稳住身形,然而连退数步让她脸面大失,急于找回场子,可刚要进招,却发现姓马的又摆出刚刚的架势,开什么玩笑,这么猛的一击是可以连发的? 在她想明白之前,马奕峰已经再次“阿杜根”“阿杜根”放出两个大波,与先前那招威势一般无二,柳若虹不敢迎接连忙凭借身法纵跃躲闪。元婴修士存心躲闪自然不至于连这个也躲不开,两个气功波轰出大门,消失在无尽远处,看到马奕峰又在聚波,柳若虹连忙远远退避,拱手道:“马长老修为精深,柳若虹深感佩服。” 这是认输了。 马奕峰暗暗松口气,就算是虚天子做的法宝也经不起这么造,刚刚前面三下已经把这些时间护腕中积累的灵气挥霍一空,第四下聚气只是做个动作吓吓她。 如若刚刚吓不退她……吓不退又怎么样,咱老马今天来之前已经吃过静心丹了,一日之内本心不动不摇,金刚法则之下,诸邪不侵,金刚不坏。姓柳的还能围着他不喘气得打一天不成?累也能累死她! 就此,马奕峰坐稳长老之位,一身英雄气概仿佛闪闪发光,众多合欢女修看向他时多少有些仰慕。毕竟人的本性都是慕强的。 临走之前,马奕峰和老五拍了那张所谓英雄惜英雄的合影,却不知道某位仙子看了那张合影之后竟然放话要“杀穿合欢宗”。 虽说这话不是认真的,这话和那张照片也没什么直接联系。不过要让他和那位仙子碰一碰,他可没这个胆魄。 毕竟虚天子师兄有言在先,法则对撞,就看谁对法则领悟更深,所以关于他的“金刚不坏”扛不住仙子的“一剑破万法”这事,他有充分的自信。 马奕峰当然是要离开的,合欢洞天灵气再充裕,毕竟是虎穴龙潭,蛇蝎之地,红粉骷髅遍地走,正事办完再不回家,老婆发起脾气来是要搓衣板伺候的。那时候谁管你金刚坏不坏,胆敢跪坏了老婆的搓衣板,下次指不定跪什么呢。 不过长老之位坐实,他也是有宗门的人了,应月蓉赐下许多宗门必备之物,比如打开合欢洞天的令牌钥匙,驻颜养颜的丹药,以及复印了不知道多少本的合欢道法。 回家路上马奕峰偷偷打开合欢道法看了一眼,其中图文并茂,顿时面红耳赤,爱不释手。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羡神仙好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合欢道法以媚为本,有四个层次,皮相、肉相、骨相、魂相。 皮相修的是润嫩光洁,惹人好感。 肉相修的是纤秾合度,身材匀称。 骨相修的是形体仪态,气质风韵。 魂相修的是霁月光风,柔情如画。 修士每进一境,都需在这四个色相层次上下功夫打磨。 倒不是为了以色事人,而是合欢道法讲究内外并进,修出好外表,自然有好心境,有了好脏腑好内功,才能见好身材好仪态。 如此,他人见合欢修士则自然心生悦慕,多少争端也都自然而然消弭于无形,是以不争为争,走的是仁者无敌的路子。 说到底,合欢道法是乱世中为了让弱者自保而创造出来的。 此为“道”。 而媚术、驻颜、房中、祝咒等等诸般妙法,包括拳掌、轻功、兵刃、术法等等,都是次一等的“术”,是为了求道、护道而衍生的。 而其房中之术,则是阴阳和合的双修之法,正是合欢宗诸多“术”中的核心,有此术在,合欢宗自古以来就是修持进境最快的门派。 不为别的,只为自保存身。这正是合欢宗开宗立派的本意所在,也是千载以降的功德所在。 只可惜,男女私密之事拿来修炼,是世俗所耻的行为。所谓伤风败俗,哪怕合欢修士早已不在俗世之中,也未能免于这份攻讦诟病。 因此,合欢宗走向阴盛阳衰,也因此,双修共进的房中术也渐渐变成了互相攻伐剥夺的采补术。 合欢修士如有道侣,共修房中术,修为自然精进奇快,一日千里。如果没有道侣,只行采补之术固然也能精进修为,却是天理人伦都难容的举动,遭人忌恨不说,最终难免染病伤身。 故应月蓉萧红燕之流,虽无道侣,也都有交好的男修,口中说什么裙下之臣,实则行双修之法,年纪轻轻就接连破境。 萧红燕在元婴中期停滞不前,一方面是天资所限,心魔所困,又进得太快太猛,伤了根基,如今只靠己身修持和采补之术,难有寸进。另一方面,也是她这些年来一门心思都扑在帮忙打理宗门上,自从上一个与她情深意笃的男修陨命后,她就再也没有经营出愿与她行双修之法的亲密之人,受此影响,她连外表都显出了些许老态,变成中年美妇的形貌。 马奕峰坐在公交车上,满脑子都是合欢道法里房中术的插图,心中暗叫大开眼界,还能这样的?书本不便公然观看,收回了储物戒指里,顿时只嫌这车开得太慢,害他不能尽快回家一窥其详。 回到家才发现自己是白紧张了半天,老婆早就带着女儿回娘家玩去了,好像他在合欢宗多赖半天也无妨。 不过想来赖在彼处也不过是跟还不熟悉的、自称神飘的老五聊天打屁,好像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回家好好学习,用功修炼。 说起来这个神飘到底是什么人来着,之前好像听过神逸叫他老五,难道这厮是神逸的五弟?飘在逸前,那难道是五哥?不对啊神逸不是孤儿么,福利院他都跟着去过,哪有这么多的兄弟姐妹。而且就高神仙那个脾气,福利院里怎么可能有五六个姓神的小孩。 这事情改天还是得找神逸问问才好确认。 马奕峰穿着宽松的睡衣盘腿坐在床上看书,看得呼吸急促,怪不好意思的,但确实其中又有许多行气法门,可以确定应师父没有给错书。所谓修炼行气,无非是搬运周天,使真气真元等内息越积越厚,他精熟伏魔心经,一眼就能看懂,两者大同小异,其中微妙变化处也可以理解。 甚至于马奕峰不练也能看得出来,依合欢道法行功,有能够静心止欲之效。 他又翻到双修的部分去看,发现跳过太多章节是看不懂的,只好把书本收起,先试着修习基础的搬运周天法门。 不练不知道,一练有奇效,玄望前辈说得没错,伏魔心经误入歧途,越练心魔越重,辅以合欢内功心法,竟然平心静气,心中隐隐的躁郁随之消散无踪,他起身依着伏魔心经的路数,随手打了一趟拳,发现收发之际居然顺畅了许多。 过去难解的那些个关节,原以为是修为不够,等以后修为高深了自然能解,没想到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他回想起玄望前辈的话,突然产生了一个非常有道理的念头。 老前辈说,金刚派学人家和尚清心寡欲,又不修佛理,是走错了路,那就是说……他如果修佛,应该也有此奇效,甚至,佛法当与这伏魔心经更加契合? 但是这个老神棍竟然跳过这一节,骗他入合欢宗?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有猜错,越想越觉得自己上当了,虽然这个当上的也挺甜美的,但总觉得好过分。 说干就干,当下他也不读书也不练功了,跑去网上搜了一篇心经开始背:“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老五就没想那么多,他本来入行就晚,不着急,何况神逸那个兔崽子也不过就比他早个把月,眼下都结丹了,他急个屁。拜师一周多,他把有兴趣的部分翻来覆去看了好些遍,记得烂熟于心。 腿伤好了之后,雨萱雨茉两个小丫头也搬走了,他一个人独占二层小楼,爽归爽,自在归自在,难免觉得寂寞。 他本是红尘俗世里酒色财气的亲兄弟,是冥顽不灵桀骜不驯的糊涂虫,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如今让他静心修持寻仙法,他只把道法当禁书,不是不羡神仙好,实在是人间忘不了。 什么合欢宗、涩涩宗,叫得响亮名不副实,乍一看美女如云人间仙境,细一瞧一个个畏男如畏虎,都是花架子、假把式,说到底一点也没意思。 他正放肆抱怨,忽见一人远远而来,一身月白长裙,气质飘然若仙,正是他师父应月蓉。 “啧,她来有什么意思,总不能学杨过和小龙女吧?”老五依旧毫不收敛,大声自言自语。 应月蓉一抬眼,似乎听到他抱怨,嘴角噙笑,在原地站定片刻,下一瞬身影已从原处消失,站在了他房间里。 “你这劣徒,背后说师父坏话?以为师父听不到吗?”应月蓉故作严肃地问道。 老五翻个白眼,顶撞道:“你就是没听到,如果听到了,叫你小龙女算什么坏话?” 应月蓉也不与他置气:“就你这幅尊容,我是小龙女你也配不上当杨过。” 老五怒道:“我尊容怎么了,我还不够帅?” 应月蓉以手掩嘴轻笑:“五官还算端正,可惜说话漏风,你要不要学学诸葛丞相,拿一把羽毛扇,说话时把嘴遮住?” 老五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复当年之帅,双手捂住嘴抱怨道:“还不是那个什么师叔祖,打我打得那么狠。” 应月蓉笑道:“谁让你用口水吐她来着,当时要不是我拦着,你早被打死了。” 老五斜眼瞪着她:“哼,你也不是好人,我腿就是你打的,我记你一辈子。” 应月蓉说:“彼时立场相对,你还开车撞我又怎么说?” “又没把你撞死,你还弄坏我车!” “这你可不能乱说,我弄坏的是轮胎,车坏了你找你朋友第五良人赔去。” 老五一时气结,想说那货不叫第五良人,叫神逸,但一想如果这么说了,自己这个神飘也得一块跟着露馅,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这话咽回肚里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常规操作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应月蓉又说:“不跟你扯这些,这张卡你收好,密码六个八,是你师叔祖赔给你的补牙钱,你拿去找家医院把牙齿补上,这么难看可当不了合欢修士。” 老五:“意思是骨头碎了你能治,牙齿坏了你治不了?” 应月蓉说:“不是牙齿坏了治不了,是你掉的那几颗牙齿丢了,谁也治不了。” 老五:“切,弱爆了。” 应月蓉柳眉一挑:“胡言乱语,你去是不去?” 老五没反应过来:“等会,去哪?” 应月蓉:“去补牙。” 老五腾的一下站起身:“你意思我可以出去了?” 应月蓉点点头。 “哎呀我的好师父,我可爱死你了!”老五大叫着抱住应月蓉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 然后就被他师父一掌从二楼打到了一楼。 就这么着,老五背了个登山包趁着夜色离开了合欢洞天,登山包是因为他没有储物指环,而这么高端的货整个宗门也没几个,长老都配不齐人均一个,比如马奕峰就是自带指环的人间大佬。 趁着夜色则是因为合欢洞天和公园混在一处,虽然这八百亩的古代园林周围一圈都可以使用令牌出入,总有几个人迹罕至的角落可以白天走,但老五坚持自己的盛世美颜在白天肯定会引人注目。 其实他就是怂。 出了合欢洞天,面前景象萧索,的确是白天也不会有人来的地界。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神逸:“嘿,兄弟,我们好久不见你在哪里?” 神逸的声音有些迟疑,似乎和谁交流了两句之后,报了个地址,是夜市一家烧烤摊。 倒也不是他老五真的GAY,一出门就撩男人,实在是合欢宗里看妹子看麻了,尤其那帮姑娘们一个个狰狞可怖的表情,都快把他给整PTSD了。 拦了辆车,老五奔赴烧烤摊,也想炫一顿不是自己做的好饭——自从雨萱雨茉俩姑娘离开后,他每天都得自己做饭,合欢宗不缺食材,但姑娘们管理身材,口味素得很,他的配给里也没多少肉,这么好些天过去后,嘴里都要淡出鸟了。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老五哼着老歌,顽固地跑着调,这是他逼迫何雨茉唱歌的绝技,已经习惯成自然了,而这招竟然百试百灵,连出租车的司机师傅都忍不住唱了两句,以示对他的鄙夷。 下了车,才发现不但第五良人这个货在场,连他马师弟也在,桌上还坐着一个不认识的小胖子。 老五是个自来熟,吆喝一声跟熟人打过招呼,把背包放在一旁凳子上,向小胖子伸手道:“你好,幸会,我叫神飘,我是他哥。”说着用嘴努了努神逸的方向,露出灿烂的笑容。 小胖子战战兢兢的跟他握了手,说:“哥,您好,我是王利发,是神哥的同事,但是神哥刚才介绍过了,说您姓第五。” 老五觉得有点尴尬,但所谓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他大大咧咧道:“嗨,他骗你呢,我不姓第五,我姓神,他才姓第五呢,他叫第五良人。” 王小胖蒙圈了。 神逸嫌弃道:“你别整活,今天的主角是小胖,你也坐下来好好陪着,来老马,给丫上酒。” 老五一听老老实实坐下来,马奕峰给他倒上酒,他举杯向小胖道:“兄弟,敬你一杯,怎么,有烦心事?” 王小胖跟他碰了一杯,喝完之后,叹了口气,却不好意思启齿。 神逸代为解释:“小胖是我们部门同事,年轻,勤奋,这事你知道吧?” 老五点头:“知道啊,你常说。” 神逸拍着小胖的肩膀说:“就这么个大好青年,我们的沙雕公司突然就要劝退他,让他自己提离职!你猜原因是啥?因为前些日子小胖突然生病昏了几天,医院都没说啥,公司竟然说什么‘你这有重大疾病,实在不适合继续在公司上班’就要让他走人,这特么得多不当人啊。” 老五闻言也是大怒,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顿,马奕峰刚给他续上的啤酒溅了一手,他也不在乎,大骂一句:“他娘的,这是人干的事?娘的生病了不是给他们累出来的?” 马奕峰在旁边端着酒杯,一饮而尽道:“常规操作,公司这是怕他万一哪天出事了担责任,现在说让自己提离职,是连赔偿都不想给,接下来就该给穿小鞋了。实在不肯走,估计赔N+1也要坚决逼他离开,这纯粹就是钱的事。” 王小胖听到马奕峰的话,心中无比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就往酒里掉,心想这些年自己在公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公司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 神逸瞪了马奕峰一眼:“你特么会不会劝人?” 马奕峰反瞪神逸一眼:“你少插嘴!王利发,我跟你说这些,也就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但是我给你说你别怕,你一天不提离职,就一天是我的兵,有我在这,有神逸在这,你放心大胆只管摸鱼,公司啥时候给你赔钱,你啥时候拿钱走。明白不?哥没权力护你工作,但也不能让你受这么大委屈。哥知道你难受,咱们喝酒,这破公司不配你舍不得。” 俩人说着又碰了一杯。 老五也迅速进入角色,一拍大腿说:“嗨,我当啥事呢,就你们那破公司,神逸都跟我吐槽多少次,傻叉工作,傻叉领导,傻叉公司。哥也敬你一杯,庆祝你脱离傻叉海…哎哎,你不用喝,我喝就行,不然不成我们三个人灌你一个了。” 老五喝酒之际,马奕峰问神逸:“敢问阁下,您说的这个傻叉领导里面,有没有在下。” 神逸托腮,向马奕峰举杯,自己走了一个,把马奕峰气得脸色铁青。 王小胖又喝了一杯,深深叹了口气:“哎,其实,马主任,神哥,都到现在了,我也不瞒你们,我不是不想走,我是不敢走啊。” 马奕峰饶有兴趣地“哦豁”了一声。 王小胖说:“咱们公司只管干活,升职加薪难得要死,我原来想跳槽来着,可是……哎……可是……” 他叹了口气说:“可是我发现我这工作好几年的人,跑到市场上跟应届生比没有任何优势。我都想不通,明明觉得自己挺努力挺辛苦的,但跑到人堆里,一点拿得出手的资历都没有。哎……” 说着说着王小胖捂着眼睛哭了起来,越说越委屈,这些年他加了多少不要钱的班,身边的马主任再清楚不过,他私底下下了多少功夫,想把策划这个工作学好做好,只有他自己知道。 然而实际工作里,他大部分时候就是那个在执行的时候帮忙搬箱子,管车辆进出的打杂人,策划也参与,却只能提想法,整理数据,没资格出方案。如果让他就在这个岗位上好好做下去,他至少可以成全自己“忠于岗位”的想象,而现在,连这个岗位都不要他了。 他哭得撕心裂肺,就好像处了很多年的女朋友突然不要他了一样,而理由仅仅是,他为了对方劳心劳力,把自己累垮了,生病了。 神逸叹一口气,说:“这事情,每个公司都差不多,现在的岗位都是高度特化的,你的工作经验换个地方一钱不值,所以老板才敢骑在你头上拉屎。所以你得学会包装履历……” 然而说到这里,关于如何包装,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看看马奕峰,突然觉得在场的也就这厮有资格谈包装履历,毕竟人家有职位上的晋升。他难道还能把被张炎隆吞掉的摩天轮策划拿出来说嘛?好像也不是不行,但总觉得单薄得要命,他可是干了八年啊,这才几个能说的? 突然之间他也有点不想干了。 老五闷了一杯酒,对小胖说:“兄弟,别哭,去我那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了解一下实力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仿佛是黑暗里的一道光,整个人都陷在“即将失业”的苦海里的小胖,听到了最想听见的一句话,突然就哭不下去了。晃了一下神才想起眼前这人才刚刚认识。 他抽泣着问了一句:“哥,你那是哪?” 老五摸了摸鼻子:“说出来你别嫌弃,哥们前两天刚讹了个酒吧到手里,城北的三十七度,以前我干经理的,现在自己要当老板了,要不你来帮我顶下经理的缺?” 王小胖是真的有点嫌弃,但也觉得好像很酷的样子。 灯红酒绿的青春谁不渴望,但想想酒吧经理熬大夜,他自己都怕自己猝死了。 千言万语放到嘴边,变成了一句:“谢谢哥,但是我不会呀。” 老五哈哈一笑:“屁话,知道你不会,我会就行了,你不是策划么,你要来了,以后就负责给我酒吧想策划,杂活有的是人干,熟客来了我接,你站在旁边学就行,怎么样,够义气吧?” 王小胖是想说真的够义气,根本就没见过认识不到半个小时拿着大馅饼就往人脸上糊的,这位五哥就是传说中的土豪了吗? 他不敢置信地看看神逸,又看看马奕峰。 神逸说:“他说的是真的,他讹酒吧那天我在场。” 马奕峰看着老五,一句师兄还是没好意思叫出口,说:“五哥,你给王利发一点时间考虑,这挺突然的,他回去也得和家人商量呢,你看行不行。” 老五斟上酒,向三人举杯:“考虑当然可以,我又不着急,或者这样,小胖你先去找工作,找到了给哥吱一声,哥就去找别的经理了,找不到来哥这,跟家人商量就算了,商量了一准不让来,我这活我还不知道了,不就人家嘴里不三不四的行当么。” 说到这他把杯中酒干掉,扯开话题说:“其实小胖你也不用难过,就像你说的,在你公司也没学到东西,现在你还不到三十岁吧,我给你说,你碰上这一遭是好事,你想,如果你四十五岁了公司给你来这一出,你是不是照样没有竞争力,年纪还一大把,家里有老婆孩子,上有老下有小,这一跤呀,早摔比晚摔了好。” 因为有老五托底的承诺,小胖也放开了心胸,想想好像是这个理,趁年轻摆脱这段恶劣的关系总比老了被一脚踹出去强。 他当下擦擦眼泪,向老五举杯道:“五哥说得对,我敬五哥一个,谢谢五哥。” 神逸和马奕峰也端起酒杯凑热闹,一起大声吆喝:“敬五哥!” 心头重压一去,大家胃口恢复,甩开膀子开始吃烧烤,吃了一桌竹签,一地酒瓶。 王小胖喝得满脸通红,老五也差不多,倒是神逸和马奕峰两个金丹期修士完全不受酒力影响,还在你一杯我一杯地互相碰着。 王小胖靠在马奕峰肩膀上,熏熏然问:“五哥,你说那个经理,能开多少工资啊?” 老五双肘拄在桌上,低着头想了一阵:“我当经理的时候,底薪八千,卖酒有提成,但是没有社保,得自己买,可以给你也这么算。” 马奕峰一听整个人都精神了,却被神逸抢先开口:“老哥还招经理不?” 老五嫌弃地骂道:“你俩滚!想薅老子羊毛是不?” 马奕峰觉得很委屈,自己还没开口呢,怎么就挨骂了? 第二天王小胖主动打了辞职报告,马奕峰看了一眼,并没签字,随手把辞职报告丢进了碎纸机里。 “我不是说了别着急么,有我在你怕什么,赖着,让他们自己动。” 马奕峰如是说。 神逸一听也知道王小胖干了啥,瞪了他一眼。 王小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马主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但是……我不想连累你们啊。” 马奕峰笑道:“你放心,连累不到。我们就算有啥也不是你连累的。” 他这话倒是实诚,毕竟他和神逸早就把张炎隆得罪狠了,要不然上次口头表彰大会也不会吝啬到把他这个策划部主任跳过去。 王小胖似乎还有话说,马奕峰笑骂道:“行了,滚滚滚,摸你的鱼去,好好休息几天,我不会给你签字的。” 李丽丽看着回到工位的王小胖,拿了个文件夹挡着外间视线,悄声问:“咋,你要走呀?” 王小胖点点头比了个嘘的手势。 李丽丽大惊,皱眉道:“为啥呀?你打算去干啥呀?” 王小胖表示回头再说。 马奕峰看了他们一眼,高声道:“丽丽,来一下。” 于是李丽丽领到了一份能忙到明天下班的任务。 看到李丽丽忙碌的样子,王小胖感觉摸鱼是一件很有罪恶感的事情。 老五白天的时候去三十七度酒吧看了一圈,被自己亲手烧过的店已经装修翻新,很多之前萧总在规划中想要修改的部分也趁机都做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屋子里还有一点焦糊味,因为他干的好事,三十七度还在停业中,是需要一个好的策划师给个方案,重新开业才能揽回客源。否则这段时间的停业,损失的就太多了。 然后他去医院咨询补牙的事情,得知这事情老贵了,他的情况得种牙,一颗就要三五千说话。 于是他乖乖怂怂地表示自己在考虑下,一边往出走一边学着已故知名小品艺术家的语气说着“黑呀…真黑呀……” 学了两句又不小心把自己洗脑,开始边走边唱:“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这酒怎~么样?听我给你吹……” 还行,这次没跑调。 他想起萧红燕给他赔了一张卡,说是补牙钱,看来这事情真的还挺必要的,且看这资本家萧总给自己赔了多少钱,了解一下实力。 找了一个银联的柜机,插入银行卡,输入六个八,点了一下查询,老五差点原地厥过去,余额显示有零有整,反复数了几遍位数,最终确定里面有五百多万。 所谓无功不受禄,萧总给这个钱多少有点以德报怨的意思,他高兴之余心里慌得一批,怀疑这个萧总是不是有心要做掉他。 “我师父是宗主我师父是宗主我师父是宗主,她不敢她不敢她不敢……”老五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洗脑,让自己镇定下来,再一睁眼发现拖得太久,卡差点被机器给吞了,赶忙点了下退卡。 他拨通萧红燕的电话,好一会才传来萧红燕慵懒的声音,老五激动地大声道:“你什么意思?” 萧红燕在电话对面打了个哈欠,问:“你在说什么?” 老五看了看周边环境,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给我那么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红燕沉默了一会,说:“你不懂吗?玄望真人都明示了,你是本宗的希望,我当然要不遗余力地扶持帮助了。修炼少不得资源支撑,钱你拿着就是了,还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说一声,我们去办酒吧的过户。” 老五说:“可我压根就不想修炼,我不是那块料。” 萧红燕说:“随你便,我又不是你师父。我只负责给本宗提供资金支持。至于你师父的手段,你懂。” 老五:“尼玛,你们这是逼良为娼!” 萧红燕笑道:“你怎么理解都行,要过户酒吧了call我。”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继续在自己的小窝里拿起锉刀修指甲。 老五觉得事情有点不妙,本来想着随便应付一下,能把腿治好就算了事,什么拜入宗门之类的,走个过场应付应付得了,只要自己足够摆,那些个女人勉强不了自己自然会去勉强马奕峰,混吃等死过自己铜豌豆的日子,糊里糊涂过完这辈子差不多了。 眼下却有些慌了神。 这帮家伙给这么多钱,这得多重视自己这块烂泥,这要是还糊不上墙,估计是真的要死。 第一百三十章 我吃定你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跟医生定好了种牙的事情,满共也没花掉多少钱,卡里的余额还是以5开头的。 老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慨道:“这资本家的生活是不一样啊,老子花着肉疼,结果还比不过人家一个零头,这到底是我不够优秀还是不够努力嘞?真是特么一群该死的吸血鬼。” 种牙周期很长,前前后后要折腾半年,遂也不急于一时,也该联系联系女菩萨了。 老五在学校门口候着,他的爱车早已被修士相斗打得稀烂,想想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步行来找赵雪盈是什么时候了。 他买了一瓶饮料,骚里骚气地还找了根吸管插进去,将吸管从折了牙齿的豁口里塞进去,享受着古怪的恶趣味。 距离放学还早着呢,然而这几天实在是在床上躺得太多,他根本不想回家宅着,听一听学校里的朗朗书声也好。 不知不觉就跟学校门口的小店老板攀谈起来,问起生意,老板笑笑说不好,勉强糊口,聊得多了发现人家可能比他当经理的时候挣得多,但跟萧总那种万恶的资本家没法比,拍马也赶不上。 所以这小店的老板到底是不够优秀还是不够努力? 或者说,小店老板比他优秀比他努力,毕竟人家挣得比他这个经理多,对吧? 不知道为什么,打从看到那张卡里的余额之后,老五就跟这件事卯上了,心中充满了怨气,负能量满满。 如果说把不公咽到肚子里去,再在酸楚的脸上捏出个阳光的笑容算正能量的话,他确实是浑身负能量。 如果说麻木不仁的奉行比上不足下有余,嘲弄那些更弱者不够上进算是积极的话,他确实很消极。 消极又负能量的老五总算等到了心心念念的赵老师,同学们惊讶于赵老师的男朋友长这么帅,也惊讶于赵老师换男朋友换得真快。 什么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其实是他们把上次的神逸也当成了赵老师的男朋友。 赵老师出来的时候还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同学们也觉得赵老师这个帅帅的男朋友还挺浪漫的,纷纷驻足看戏。 老五倒是觉得这玫瑰花有点眼熟,好像刚才和小店老板聊天的时候,看到是一个外卖小哥送到学校的。 看着捧着大束红艳艳的玫瑰一脸笑意的赵雪盈,老五眉头微蹙,问道:“这又是哪个不开眼的送你的?拿出来秀我是想让我也送?我跟你讲我才不会送这么俗的东西呢。” 赵雪盈闻言,饶有兴致地问:“那你的话会送什么不俗的东西呢?” 老五龇着牙吸了一大口饮料,给赵雪盈秀了秀自己的豁豁牙,然后说:“我啊,送你一个洗脚盆,晚上接上水,那叫摘下星星送给你,摘下月亮送给你。再给你泡个脚,按一按,揉一揉。不比这花香?” 赵雪盈嫌弃地皱眉:“说吧,这么倒胃口的答案你是用了多少心思想出来的?” 老五得意的笑:“这种事情不是张口就来?” 赵雪盈又说:“嗯,好吧,算你赢了,不过这个花不是别人送给我的呀。” 老五诧异道:“不是别人送给你的,那是你自己买给自己的?” 赵雪盈不语,眯起眼睛笑得像个狐狸,看得老五突然觉得有点发毛,想跑,但是感觉跑了的话有可能会有危险。 于是他战战兢兢道:“赵老师你想干什么?赵老师请你自重!”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赵老师单膝跪地,托着玫瑰花捧向他诚挚地说道:“第五先生,我不想跟你做情人了,来做我丈夫吧!相处这么久了,我想我们都已经充分了解彼此的为人,与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舒心,我想你正是我灵魂中缺失的那一块,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时也一样舒心,就让我们结束这样浅薄的关系,以更深刻的方式相处,请你娶我吧。” 第五个人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喝剩下的饮料不知道在对方说到哪一个字的时候掉在了地上,溅了他一裤子。 身边惊起一片发了狂的惊呼声,学生们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这一刻发了疯,掏出手机拍的拍录的录,沸腾的人声里偶尔还能听到男生的惨嚎,大意是“不要啊”“老师你不能这样啊”之类的内容。 连上了年纪的校长也被吓了一大跳,扶着眼镜看清楚后,一边说着老师怎么能在学校门口向别人求婚,太不成体统了,一边伸长脖子期待下文。 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生们已经开始联合起来很有节奏地喊起口号了“嫁给她!”“嫁给她!”“嫁给她!”“嫁给她!”…… 第五个人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对自己发出灵魂三问:老子是谁?老子在哪?老子眼前的女人想对老子做什么? “嫁给她!”“嫁给她!”…… 老五看着一脸真诚的赵雪盈,看了看周围沸腾的学生。 开始在心里盘算,如果当众拒绝她,她会不会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饶自己一条狗命? 好的就算这个元婴期修士不跟自己计较,这帮沸腾的学生会不会把他原地诛杀? 难道我老五一世英名、堂堂海王,最后竟要落个结婚生子的下场? 等一下她好像只说了结婚没说生子来着?那会不会可以考虑? 不行,绝对不能考虑,老子刚入合欢宗,大好的鱼塘还没开发,这要是结了婚,这婆娘还能大大方方放我出去玩? 赵雪盈笑容灿烂,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用真元牵成线送进男人耳朵里:“老娘胳膊都举酸了,你要假装发愣多久?不想死就给老娘把花接过去!” 吓得老五一个激灵赶紧从赵雪盈手中接过鲜花。 同学们鼓着掌发出山呼海啸的庆祝声,只可惜从此校花榜上要少一人了。 赵雪盈上前一步搂住老五的脖子,小声说:“算你识相,我吃定你了,别想抵赖哦。” 老五感觉自己仿佛是落入魔掌的小白兔,仿佛成了被地主老财强抢的民女,他本来是怎么也想不到这种感觉会落在自己身上的。 然而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好像…… 也还不赖。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你也别想抵赖。” 说着他低下头。学生们爆出应有的欢呼,校长骂着不成体统,转过身迈开方步径自朝家走去。 不出意外的,这俩人在网上迅速就火了,毕竟美女老师在学校门口当街向男人求婚这种千载难逢的事情不火容易见鬼。 即将下班那会,神逸吃到老五和师姐的惊天大瓜,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画风,一口茶水喷在显示器上。 马奕峰斥责道:“上班呢,你特么正经点!” 神逸皱着眉头一边擦嘴一边指显示器,马奕峰小声斥道:“你摸鱼能不能低调一点?” 结果看到神逸的显示器,他也虚空喷了一口茶水,一句“沃尼玛”脱口而出。 王小胖正摸鱼摸得无聊,伸长脖子,马奕峰招呼道:“来看你五哥。” 王小胖也“卧槽”,并表示“五哥牛逼,人生赢家”。 李丽丽心生好奇,但实在是不想再领一份工作任务,只好埋头苦干。 宋涛山凑了过来,看了一眼:“哦,我刚也刷到了,贼牛逼,女的跟男的求婚,活久见。” 李丽丽闻言坐不住了,凑过来看了一眼,也跟着“卧槽,这男的好帅,你们认识?”。 张炎隆路过,大怒:“马奕峰!你们策划部的都干什么呢?” 神逸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们开会看方案呢。” 张炎隆眉头一皱:“开会……开会的话,下次到会议室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可以请你们不要结婚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张炎隆一走,神逸第一时间掏出手机给老五发发V信:“牛逼呀你,魅惑点满了吧?让我师姐跟你求婚是吧?” 片刻之后手机一响,竟然是老五把电话打过来了,神逸刚刚接通,听到的却是师姐的声音:“喂?师弟,你在哪吃的瓜?” 神逸老实答道:“网上啊。” 师姐诧异:“都闹到网上去了?” 神逸说:“你不看看跟前多少学生拍着呢,你们已经火了呀,现在估计半个城的人都知道了。” 师姐说:“那正好,这样应该能收到很多祝福吧。” 神逸表示:“你心是真的大。” 这时候一个手机塞到了神逸面前,神逸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跟师姐说:“马奕峰说晚上约个饭,给你们贺喜,问你们欢迎不。” 师姐说:“行呀。” 神逸接着念:“王小胖说:带上我,带上我,我要瞻仰五哥的英姿。” 师姐问:“王小胖是谁?” 电话那边稍远的地方传来老五的声音:“男的。” 师姐说:“哦,我想起来是哪个了,行,一起。” 神逸接着念:“李丽丽说:我也要,我也要。哦,李丽丽是我同事,你们都不认识。” 师姐说:“来这么多人,要吃穷我?” 神逸念:“马奕峰说:我请。” 师姐说:“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们的事情怎么好让马主任……” 老五说:“那就谢谢马主任了啊。” 神逸念:“马奕峰说:你狗日还真不跟我见外。” 老五说:“废话,咱们是合过影的交情,客气什么。” 宋涛山问:“你们认识那俩人?混饭能带我一个吗?” 马奕峰问:“你不是每天一下班就得赶回学校吗?” 宋涛山挠挠头:“也不是那么着急,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马奕峰笑骂道:“你小子,加班的时间没有是吧?” 神逸也不用等人打字了,直接念:“马奕峰说:多带个人来行不?” 老五说:“都你们同事呗,都带来,马奕峰掏钱我无所谓。” 晚上众人聚在一个RTV的大包间里吃火锅,连吃带唱全都有了,马奕峰本来说索性把老婆孩子也叫来一起吃饭。 徐晴在电话里说:“算了吧,你们好好玩,我和宝在家就行,别太晚。” 神逸在旁边吆喝:“嫂子你真不过来?我们去接你呗。” 徐晴笑道:“不认识的人太多了,而且嘈杂的环境对小孩子听力不好,你们好好玩就是了,有空带着女朋友来家里玩啊。” 神逸当然客客气气应承下来,马奕峰好像突然反应过来:“对啊,你咋不把尹楠叫来,让大家伙都认识认识你女朋友啊。” 于是神逸仿佛刚刚想起自己还有个女朋友,赶紧给尹楠打电话,尹楠忙了一天,累得半死,听到是老五向师姐求婚了,当时就不困了,自己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过来了。 到了现场又听说自己搞错了,是师姐向老五求婚了,怀疑这个狗男人可能是串通起大伙来骗自己玩的。 不过无论如何,还是要送上祝福的,指口头祝福。 毕竟这么多人,从储物空间里掏东西好像有点不美。 不过尹楠这一亮相,并没有赚到花瓶值,反而被扣了一些,原因是……在众人面前被赵雪盈艳压了。 不是说修士一定就比普通人漂亮,实在是赵雪盈天生丽质,她但凡丑一点,今天那条视频都火不了。 尹楠也不在意区区几十分,毕竟是手握四十万分的大土豪。 众人吃着火锅唱着歌,氛围欢快,难忘今宵。 神逸有些恍惚,明明是自己的师姐和自己的好哥们的好消息,为什么来了一大堆公司的人。 老早前他也想过如果有一天老五准备结婚了,会是什么个阵仗。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觉得恍惚,觉得怅然,又觉得欣喜且美好。 席间老五的手机响个不停,原因是海王的鱼塘被炸了,前女友1号到22号依次来过电话,他一个个扣掉又看到V信里常雨萱和何雨茉发来信息,问师叔是不是要结婚了。 老五这才想起,按辈分自己是她俩的师叔。 常雨萱发了一句:“不爱何撩?” 老五觉得这微信也没法看了。 何雨茉比较有建设性,发了一句:“收手吧师叔,修士和普通人是没有未来的。” 老五回道:“她元婴期,比宗主还能打。” 然后常雨萱发了一句:“什么?你老婆元婴期?” 老五大怒发语音:“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既然在一起,干嘛还分开给我发信息?” 说完他拉了个群,把前女友们和两个小丫头片子全都拉进群里,群名改为“第五海王的鱼塘”,在群里昭告天下:“哥要结婚了,新娘不是你们,望各位各自安好,皆得所愿!” 何雨茉带头发了一句:“SB!” 然后群里就连续冒出了二十多句“SB!” 之后大家纷纷退群,并将某个厚颜无耻的海王拉黑,群里只剩下了老五和雨萱雨茉两个小姑娘,于是老五把群名改成了合欢宗联谊会,并把马奕峰也拉了进去。 马奕峰光速退群,说道:“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你不要坑我!” 老五一脸懵逼:“这怎么就坑你了?” 马奕峰大骂:“你老婆不查你手机是吧,仙子,以后查他!查死他!” 骂完这句以后马奕峰觉得自己这个句式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过了。 网名为彩虹小熊的何雨茉问:“刚才进群的人是谁?” 网名为忘忧草的常雨萱回答:“好像是马长老,怎么刚进来就退了?” 五先生:“他怕他老婆查手机,把咱们群当成impart了” 忘忧草:“师叔你说话好恶心哦,太脏了吧。” 五先生:“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忘忧草:“没懂。” 彩虹小熊:“师叔说脏的是你的心。” 忘忧草:“为啥?” 五先生:“…………你们挺萌的” 发完这段老五把手机放下,赵雪盈全程在旁边窥屏,已经快笑傻了。 老五站起身,抄起一个话筒清了两声嗓子:“本海王宣布,鱼塘正式解散,以后就找个好姑娘娶了,安心过日子了。” 说着搂了搂身边赵雪盈的肩膀,表示她就是那个好姑娘。 马奕峰拿着另一个话筒说:“各位听听,这是人类能说出来的话吗?” 一时群情激奋,除了神逸尹楠这两个无比熟悉老五的人以外,纷纷声讨,为赵雪盈在口头上鸣不平。 毕竟感情是人家俩的事情,女主都没意见,笑得跟个傻子一样,他们也没什么可主持正义的。 然后就听到老五拿着话筒说:“赵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赵雪盈抬头看着他,眨眨眼睛,意思是“你问”。 老五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为啥你的鱼塘这么安静?” 整个包间又炸了。 赵雪盈拿起手机说:“因为我关机了呀,而且我这哪有你的规模大?” 包间又炸了一遍,刚才还想给赵雪盈主持正义的众人此时总算理解了什么叫破锅配烂盖。 老五问:“你不删几个好友以明心迹?” 赵雪盈问:“为啥要删?” 老五说:“删了好好过日子呀~” 赵雪盈问:“真的?那我删了啊?” 老五反应过来什么,一把抓住她:“等下,你意思是……?” 赵雪盈:“嗯啊,我又不指望能把你给管住,还是你觉得你能管住我?” 老五:“卧槽你不早说,我亏了啊!” 赵雪盈白了他一眼:“亏你个大头鬼,你以为我没看见你留了两个小妹妹。” 神逸突然从马奕峰手里抢过话筒,打断道:“能不能冒昧地问一下,二位这么没底线,可以请你们不要结婚吗?这太伤风败俗了。” 两人齐声道:“要你管!”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未妨惆怅是清狂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酒酣耳热才方便吐真言,一屋子人摇摇晃晃,酒不醉人人自醉,区区RTV的酒水把众人都灌得烂醉。 一屋子里超过半屋子的人都不理解这一对火遍全网的人为什么要结婚,自由身不好吗,老五和赵雪盈各自都收到了许多采访。 最后是老五拿着话筒,非常正式地采访赵雪盈:“我也不懂啊,赵女士,既然你要我娶你,那为什么……为什么你又说不打算把我管住呢?” 赵雪盈拿起另一个话筒,说:“我想让你娶我,只是因为,我觉得你足够好,想嫁给你。就这样。至于你说管着你……你说什么能够约束你的心呢?是我向你疾言厉色?还是人们的厌恶嫌弃?还是法律规定,过错方要少分割一些财产?” 老五熏熏然看着赵雪盈,把她说的这些一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现也就是赵雪盈对他疾言厉色能起到一点作用,但就算是那样,他也会早早厌倦,溜之大吉。 赵雪盈说:“刚才我列举这些,在世界上一样都不少,甚至还有更多的现实约束存在于每一个家庭里。可是还是有很多人出轨啊,还是有很多家庭破碎啊,怨侣那么多,本来是真心想要相爱的人最后变得怨恨彼此,这很奇怪啊。” 赵雪盈稍微停顿,整理了下思绪,继续说:“爱情是手中的沙,握得越紧流失越快。我想要的是爱,是比谈情说爱更深刻的关系,我希望有一天假使你我不再相爱了,我们分开了,但回忆起彼此时,都是对方美好的样子,而非计较得失,而非怨恨,而非后悔曾经为了这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 神逸在一边听着师姐妖言惑众,总觉得这话哪里有问题,至少是三观不正,但他知道师姐深情表白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断。否则,寒兔剑下不留没眼色之辈。 其他人也都喝得熏熏然,马奕峰蹙着眉头觉得拿着话筒的俩人在胡说八道。 尹楠则是想起了自己曾经失败的婚姻,她对赵雪盈口中的爱情观,有些厌恶,又有些不可理喻的羡慕。 然而王小胖看起来就比较呆了,再看李丽丽和宋涛山,那表情简直就是神往,仿佛已经信了这二位的邪。 这个发现让神逸感慨世风日下,什么糟心的东西都能有生存的土壤。 然后就听到赵雪盈说:“我知道我说的这些,不符合绝大部分人的爱情观,也不符合社会的道德规范。可是小五,亲爱的,我们是如何认识的,你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想咱们互相都非常了解,我想你能够理解我为什么想要这样的爱情,我猜这也是你想要的。我们可以不领证,不办仪式,可以约定今天起,你就是丈夫,我就是妻子,从此刻起生活在一起。我也会从今天起约束自己做一个符合一般道德的妻子,但我希望你明白,那只是因为我爱你,而非我的责任,它也不应该成为你的负担。你能接受吗?” 老五喝得有些二,迷迷糊糊想了好一会,才搞明白赵雪盈在说什么,已经谈不上什么愿不愿意了,而是他根本没想过,这辈子会有一个女人肯将这样一种世所罕见的所谓“爱情”交付到他手里,早知如此,他恐个屁的婚。 想到这里,他心情激荡,随手把话筒丢在沙发上,上前将赵雪盈抱在怀里,大声向所有人表态:“姓赵的,老子跟你保证,老子从今天起改邪归正,这辈子算是栽到你手里了,这海王不当也罢!” 神逸万没想到老五的反应,不由惊叹:“卧槽,师姐牛逼啊,海王是可以这么驯服的?” 尹楠靠在他怀里,思绪仿佛飞去了很远的地方,良久才小声说:“我觉得不行吧,他们能这样,应该……应该是他们本来就很爱对方吧,不然这算是什么结婚啊,不就是各玩各的?” 神逸回忆起前几天的事情,虽然跟尹楠讲的时候省去了很多,但他却几乎亲历了全程,叹息道:“是啊,他们很爱对方,是连命都可以不要的那种爱。” 神逸自问自己对尹楠做不到那样胡闹的“宽容”,甚至到现在也很难理解师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很难理解老五怎么就答应了,原来那种无拘无束又发自肺腑的爱情,只是过于奢侈了而已,奢侈到捧在他这样的一般人手心中,都会因其自身的重量而片片瓦解破碎。 当晚,五先生和明心见性各自发了一条朋友圈,图片是二人在包厢内接吻的照片,配文是“我们结婚啦!” 明心见性那边是一堆学生老师在点赞,其中不乏质疑“这么快?”“不是刚求婚?”“闪婚?”之类的。 五先生这边,有无数酒客点赞,祝贺恭喜。其中有几个赞来得特别扎眼,分别来自师父应月蓉、师叔祖萧红燕、师侄常雨萱和何雨茉。以及还有一个忘记拉黑他的前女友15号留言写了一句“SB!” 赵雪盈趴在床上和老五肩并着肩,问:“这个叫彼岸花的人是谁?看起来好不顺眼啊。” 老五捂脸:“那是萧红燕。” 赵雪盈怒道:“她还有脸点赞?这么厚脸皮?” 老五:“亲爱的息怒,她现在变得老实多了,哦对,另外她还给咱家赔了五百万,我一会把卡给你保管。” 赵雪盈:“多少?” 老五伸出五根手指:“五百万,多,有零头。” 赵雪盈:“嗯,那稍微顺眼了一点,我跟你说哦,别人我不管,哪怕是应月蓉我都懒得管,这个萧红燕,不许她进咱们家,左脚进我砍左脚,右脚进我砍右脚,整个人进我把她剁成臊子,记住没!” 老五连连点头:“记住了,记住了!保证不惹你生气。” 赵雪盈又说:“她的卡我嫌脏,你别给我,钱可以拿给我花,但是你自己留好,我不管你的钱。” 老五说:“那三十七度还是她开的店呢,你不是也去过。” 赵雪盈想了想:“那地方被你烧过一次,扯平了。” 此刻两人趴的床实际上是赵雪盈的,那是一张大大的双人床,床的上一位男主人已故。四年多过去,家里已经很难找出李商阳的痕迹,连陈设都改变了位置,成为能招“鬼”的聚煞阵。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这聚煞阵终究是白布了这么久。 斩灭“鬼物”充当修炼的资粮,谁说不是因为一次次失望而生出的怨怼? 第五个人是个阳气充沛到诸邪退散彪人,他从前来这里时,赵雪盈给他观赏过聚煞阵的威力,这货行走其间喝水上厕所洗澡毫无阻滞,根本不带怕的。 不过大概从今夜起,这间房子再也不会以聚煞的方式来修炼了吧。 说是新婚燕尔也罢,小别胜新婚也罢,两人看了一阵手机之后,房间中的气氛越发暧昧起来。 说也奇怪,两个人都不是什么矜持之辈,到了此时此夜竟然都有点不好意思,老五突然把手机往旁边一丢,一把抱住妻子,说:“困了,我先睡了。” 赵雪盈任由他抱着继续玩着手机。 不多时老五鼾声渐起,赵雪盈却面泛红霞地在他肩膀拍了一下,嗔道:“别装了,一秒钟也不老实,打呼噜给谁听呢?” 说着她也把手机丢到一边,老五哈哈一阵怪笑,大声叫嚣:“妖女!我要你助我修行!” 赵雪盈笑嘻嘻怨了一句“真不正经”,抱着他的脑袋拥入怀中。 …… 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笑渐不闻声渐悄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清晨,C市北,机场国际航站楼。 林文潇穿着一件嫩绿色的风衣,手拖着行李箱。她走在同学们簇拥的人群里,一眼看蓝天,一眼看脚下,笑靥如花,与同学们对答。 她满腹心事,但晚些时候,有的是时间慢慢思量。 反正也想不清楚,反正也想不明白,反正她每天都想,心事就那么缠绕不去,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陈宇沫拉着另一个行李箱走在一边,像个委屈的孩子。 同学们都很给面子,成全他给林文潇拿行李的心思,如果可能,也许还想成全更多。 这个脑子里长满肌肉的阳光大男孩今天有一点阴郁,一周前他忍无可忍地向林文潇告白了,脸红脖子粗,乃是紧张所致,俨然一副你就算要出国走之前也要给我一个名分的样子。 男寝的几个哥们虽然觉得有点古怪,但鉴于这沫哥之前送哑铃送出奇迹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然而林文潇仿佛是长在了陈宇沫生辰八字的对立面上,对陈宇沫的真心告白不是不动容,却坚决没松口,半推半就的样子简直要把陈宇沫这个莽夫给急死。他一股脑莽上去,放其他喜欢半推半就的女生可能也就答应了。 然而林文潇像弹簧,压得越紧弹力越强,最后死活落在一句话上,她说:“你等我回来,现在不行,等我从国外回来再说。” 陈宇沫很着急,问为什么现在不行,非得回来再说?如果回来可以,为什么现在不可以?如果回来也不可以,为什么要等回来? 林文潇说:“等我回来,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一个解释。” 陈宇沫知道无望了,白眼一翻,小嘴一撇,委屈巴拉道:“行,行,给你时间想一个拒绝我的解释,两个月零一周,慢慢想吧。” 他这个心不甘情不愿又肯让步的样子落在林文潇眼里,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他:“你怎么那么悲观?” 陈宇沫当时就急了:“林同学!你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的,不带这么玩人的!” 然而林文潇还是说:“等我从国外回来再说。”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照常晨跑,他照常陪她去吃早饭,落在别人眼里俨然是情侣模样,可这一回,宿舍里的何靖伟许学文张望洋三人都知道沫哥卡进度了,毕竟这仨人里俩人都跟林文潇宿舍的姑娘已经好上了,消息灵通,就算陈宇沫不说,他们也知道这个倒霉蛋表白未遂了。 至于林文潇宿舍的舍友为什么知道有倒霉蛋表白未遂,那似乎是属于女生的特异功能。她们总是对人和人的关系格外敏感。 陪着沫哥一起卡进度的是张望洋,之前开玩笑说沫哥想看林文潇倒拔垂杨柳的那个骚人,这家伙是个嘴皮子战神,真的跟女生一靠近,当场就熊了,不过他也有心仪的对象,只是苦不得遂而已。 走在机场的道上张望洋有一眼没一眼的偷瞧白灵萱,白灵萱在超级不舍的和林文潇依依惜别,两个女生说着说着就要停下来抱一下再走,停停走走,慢慢吞吞,反正距离飞机等的不耐烦还早,他们有的是时间寒暄。 陈宇沫也瞧着林文潇,他倒没有瞒瞒藏藏的意思,反正在场的没人不把他们俩预定成一对,没什么可隐藏的。只是他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林文潇回国才能谈今后怎样。 体育生的脑回路向来与心理生不同。 另外他阴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他的想象中,今天送别是他和林文潇俩人的局,为什么来了这么多人,连他的僚机都变成电灯泡了是怎么回事? 要解释的话也能解释得通,林文潇要出国,宿舍好姐妹送一送怎么了,好姐妹的男友们一起来送一送怎么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坑爹之极。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站在安检口前,陈宇沫上前一步,张张嘴,想说什么都觉得无从说起,太关心的话不够资格,想要个答案又觉得太咄咄逼人,最后他打肿脸充胖子,虎着一张脸,对林文潇说:“把自己照顾好,不准饿瘦了。” 林文潇点点头,“嗯”了一声,给了他一个拥抱。 白灵萱在一边撒娇说:“啊,潇潇!我也要抱抱!” 结果被宿舍的其他两个女生摁住,附耳说:“哪都有你,你刚才抱得还不多吗?” 林文潇跟大家挥挥手,转身进了安检口。 陈宇沫站在栅栏外,眼见她放行李过安检,眼见她张开双臂让人检查,眼见她拿好行李回头向众人挥手作别,眼见她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视野尽头。 青春正好的大男孩发出一声少年初尝愁滋味的幽幽喟叹。 距离起飞还有一段时间,行李也都已经托运,林文潇坐在候机室的椅子上,手机果然已经炸开了锅,她忙不迭地回着消息,白灵萱是个贴心的人,就这会功夫就把这帮子男男女女拉了一个大群,方便大家一起说话。 去阿美莉卡大概需要十二个小时,在此之前大家有说不完的话,就仿佛从前忘记说的话都要一股脑说完一样。 最后林文潇实在觉得有点过了,发消息说:“我只是去国外学习,不是去死,你们能不能不要用怀念这个词?” 结果群里众人纷纷表示让她呸呸呸,准备坐飞机的人不要这么乌鸦嘴。 林文潇说:“那几位体育系的男士我就不批评了,女士们,你们都是学心理的,跟我讲乌鸦嘴是怕气不死我们的曾教授嘛?” 然而这句屁话并没被人听进去,大家纷纷表示怀揣敬畏之心比较好,也有人说曾教授佛法精深不会跟大家置气的。 所谓曾教授是心理系教授动力学的老师,其本人表示心理和佛学是一家,热爱念经,但是又是一个推崇科学精神的老头。 有人问过老人家为什么喜欢研究这些玄学的东西,老人家先纠正说他喜欢的是佛学,然后说自己在用科学的精神研究佛学。顺手就给发问的那人教了一套什么“本尊观想法”,后来这个本尊观想法科不科学没讨论出来,但是发问的人被老教授带进了佛学的沟里,出都出不来。 那老人家会跟你说夸克不可分割,所以菩萨说“五蕴皆空”是有时代局限性的,谁听谁迷糊,不知不觉就给你带沟里去了,你要问他真的信佛嘛,他又哈哈一笑说:有意思就学着玩玩嘛,人活着就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不知不觉林文潇坐在了飞机上,关机之前,给大家拍了一张照片,发到群里,也发给父母,要大家不必担心,落地了自会与大家联系。 伴随着飞机涡轮的轰鸣,一股强烈的推背感袭来,林文潇坐在窗口,看着大地逐渐远去,机翼割裂云层,惆怅与期待在心中混合发酵。 果然没有在机场遇见那个大叔,就应该遇不到才对。 这也是一次对缘分的测试,一场在期待中就应该一败涂地的测试,那是本就应该去落空的希望。 就好像在大叔家楼下的烧烤摊遇见大叔是一场不公平的测试一样。 在机场的测试同样不公平。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一个人想要说服自己断掉非分之想,用多少借口也不为过。 第一百三十四章 杀死王子又会如何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就像陈宇沫想不通的那样,为什么要等到回来才能给他答复,如果回来可以,为什么现在不行,如果现在不行,为什么回来可以。 因为时间和空间,拥有改变一切的力量。 因为此时此刻,她没有完全做好准备,不是拿陈宇沫做备胎,她只是不想做一个摇摆不定的辜负者。 陈宇沫是个可爱的大男孩,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所以林文潇舍不得轻易拒绝,所以她决定自私地许自己一段时间,在回国之前,从自己的心底刨出一个确凿无疑的答案。 飞机飞在云海之上时,云是天的浪花,天是云的水面,云是波涛,也是浮岛。 不知哪里就能看到一处积云,那积云远远看去像一座山,也许比山更雄伟,其中有着等待探索的秘藏。 看向远方的太阳,林文潇觉得有些耀眼,却又总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直到视相里出现黑色的耀斑她才知道自己做得有点过火了,闭上眼睛,很快陷入梦乡。 她醒来时,从窗口看去,下面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大海。 那大概是太平洋吧,她想。 原来宏大的东西可以给人别样的震撼,那是一种可以颤栗灵魂的触动,是恐惧,是向往,是臣服。 人类与生俱来就懂得对大的东西敬畏,只不过是困于琐碎的生活里之后,渐渐地忘记了那种感觉。 等到有一天这种大呈现在眼前时,人才会惊觉,自己竟然还有这样一种情感。林文潇静默地把头靠在飞机的玻璃窗上,看着脚下一望无垠的大洋,想起了许多东西。 首先是电影,她想起了《泰坦尼克号》,这是看着大海最容易想起的一部,杰克那句“如果你跳,我就跳”有一种不讲道理、却能够击穿人心的浪漫。很不幸,她学心理,所以没有错过《盗梦空间》,还是杰克的那张脸,变得成熟沧桑了许多,这次他说:“如果你跳,我是不会跟着你跳的。” 林文潇记得她看到这句台词的时候差点笑傻了,现在想来,那可能真是某种居心叵测的致敬。 然后想起的是另一部电影,《海上钢琴师》里的那艘船一直让林文潇怀疑和《泰坦尼克号》的是同一艘。那部电影里的第一声高呼,即是“阿美莉卡”。然后“去他的规矩”“去他的爵士乐”“去他的战争”,屁股不对着大海就弹不出琴的音乐天才恃才傲物,执拗且清高的点评着这个与他疏离世界。 再然后呢,是童话,小美人鱼?救下王子的小美人鱼用舌头换了双腿,失去爱情变成了泡泡的悲伤童话。 林文潇学过用释梦的方式去解读童话,而她对这个童话的解法格外残酷且大胆: 小美人鱼和王子迎娶的女孩本是同一个人。小美人鱼象征着女孩纯粹的爱情梦想,而与王子完婚的女孩则是现实中的女性。 鱼尾是美人鱼的天赋,你要舍弃鱼尾才能靠近爱人,因为你的才能会使你远离依赖,你要舍去舌头来换取靠近爱人的双腿,是说你要放弃自己的道理和主见。而爱情总是有口难言。 王子所爱的你和你的爱情梦想是两回事,所以你怀揣着最美好的爱,却看到他爱着并非梦想中的那个你,仿佛是爱着另一个人。 小美人鱼曼妙的舞姿能够倾倒众人,是展露出她被爱情修剪过后的才华,所以她的舞蹈总是伴随着腿上的疼痛,因为被压抑的禀赋是永不愈合的伤口。因为舍弃自我的讨好他人,是注定痛苦的。 姐妹们用头发换来宝剑,是女性被伤害后,抛弃了耀眼的魅力,换来复仇的武器。将王子杀死,用血涂抹在腿上即可变回鱼尾,意指放弃爱情,不再为爱讨好他人即可找回自由自在的自我。 而她不忍心下手,选择了牺牲成全,这是纯爱化身的必然选择,是极致的讨好,是委曲求全。于是王子与另一个她完婚,则意味着属于她纯爱的那一面幻灭死去,所以她变成彩色泡泡消失了。 那就是爱的形状,脆弱又耀眼,会磨灭在现实的失望里。 如果童话里的小美人鱼杀死王子又会如何呢?安徒生当然不会如此创作,但林文潇可以想象: 小美人鱼仍然是那个失望到底的伤心人,而那个与将王子结婚的姑娘也会看着她说“你真的很自私”。 她会得到鱼尾,变成她失去了头发的人鱼姐妹,从此为复仇而歌唱,直到有一天,变成海巫,对下一个渴望爱情的小美人鱼说:如果你想要双腿,就要用你的舌头来换。 林文潇既不喜欢小美人鱼那种纯粹的讨好式爱情,也不喜欢杀害王子的“成熟的女海巫”。 她坚信人可以既强大,又愿意去依恋,也相信爱情里不一定非得有一个人委曲求全。 或者说,至少不是永远让一个人委曲求全。 此行她是要前往凤凰城,跟随催眠大师史蒂芬先生学习催眠术。史蒂芬先生的老师曾经讲过一件小事。 说他老人家的父母是情感很好的夫妻,有人问这对老夫老妻,你们不争吵吗,不会有意见不合的时候吗,你们都怎么处理呢? 丈夫说:“我会把我想说的全部都说出来,然后闭嘴。” 妻子也说:“我会把我想说的全部都说出来,然后闭嘴。” 提问的人说:“然后呢。” 丈夫说:“然后,我们两个人里,总有一个会妥协。” 彼时听到这个故事时,林文潇想着,如果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爱情,那真是三生有幸,不枉此生。 所以能够向史蒂芬先生学习,她有着充分的期待。 飞机时不时会遇到气流,高空中有些颠簸,自西向东飞行,时间仿佛会变得很快,比预期更快的黄昏,比预期更快的入夜。 再一次从浅睡中醒来时,林文潇看到云层里时隐时灭的雷电,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她感觉自己的状态糟糕透了,连看见雷电都会联想到某些超自然的人类,比如大叔曾经丢出符纸编织雷网,如凛凛天神救她于危难。 那种感觉太震撼了,震撼到无论如何也赶不出脑海,可他有他的生活,她也有她的生活,他有他的选择,她也有她的选择。 遇到你是今生难得的缘分,可是,离开你也是必须要做的选择。 她很庆幸,也很委屈。 庆幸于缘分的慷慨,委屈于缘分的吝啬。 人心总是不足,生活总是无奈。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飞机降落在天港国际机场时,凤凰城的上空正阴云密布,下着一场喧嚣嘈杂的暴雨。 可惜是暴雨天,可惜是夜晚,否则,头一次来到异国他乡,林文潇还是想看一看这不一样的土地的。 旋即陈宇沫担忧的表情在她脑海里浮现,他说:“听说那边很不太平,天黑了不要出门,也别到贫民区去。” 脑海里窜出的画面让她哑然失笑,这是个好兆头,于是她就近找了一家酒店落了脚。 躺在酒店的床上,林文潇跟同学和家人发消息报平安时,发现窗外的天似乎已经快亮了,于是她算算时间,定了四个半小时的闹钟,以三个睡眠周期为限,拉好窗帘,打发旅途的劳顿,沙沙雨声中,她很快入眠。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一个子也不想支付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凤凰城的天气让林文潇相当吃惊,天亮前还那么大的雨,此时已经是大太阳了,地上一滴水也没有留下。 她拖着行李找了一辆车按照史蒂芬先生提供的的地址前往。 说实话在异国他乡操着对当地人而言极重的口音在外行走,让她觉得有些恐惧,毕竟一个女性在这种情形下有些软弱无力。 林文潇头一次发现,抬头看不到街上遍布的摄像头,是如此一种令人恐惧的体验。有一点后悔自己的草率,因为先前史蒂芬先生有提出过前来接她。她本着对方是业界大师,肯定很忙的心思拒绝了其好意。 现在想来,如果坐的是史蒂芬先生的车,眼下就能安心欣赏风景了。 司机是一个中年男人,白人的金色头发很难分辨里面有没有夹杂着白发,他戴着蓝牙耳机一路打着电话,跟朋友聊着不知是昨夜还是前夜酒吧里发生的一些琐事,情绪高涨。 林文潇渐渐放松下来,看着与大夏截然不同的天空与大地。 凤凰城地处盐河谷地,临山而傍海,在城市里能同时看到棕榈树和仙人掌,不是她用来折磨戚应晖那种可爱的小仙人掌,而是一枪打过去倒下来能砸死人的大型仙人掌。 或许是因为秋天的缘故,凤凰城并无印象中的炎热,反倒是天亮前的那场暴雨让空气里有一些凉凉的黏腻。 车在城市里的街道上行驶时,单看建筑其实并没有很强的异域风情,然而店面的招牌提醒着林文潇此处并非家乡。 目的地是城郊外的移动小别墅,毗邻常年干枯的盐河,风景倒算不错。 司机只是打开了后备箱,而取出行李的事情都交给林文潇自己完成,他只是等待林文潇取出东西后自己把后备箱关上了而已,林文潇除了付费还按照最低标准支付了小费,心中充满了对这座城市初见的不爽。 她一个人拖着两个行李箱,站在别墅小院的门口,觉得有些萧索。深呼吸了一下,摁响了门铃。 不多时,别墅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宽大长裙的女士,约莫五六十岁年纪的样子,与林文潇此前所想象的老奶奶截然不同。如果她的头上再多几个烫发卷,或许与电影《功夫》里的包租婆能有六七分相似。 女士头发有些花白,但从有颜色的部分看,她是黑发,皮肤颜色也偏深,她一路小跑,用大嗓门吆喝着问:“你是林吗?史蒂芬说的那个林?” 这份热情使林文潇受宠若惊,她连忙开口回应:“是的,我是林,林文潇。史蒂芬给了我这里的地址,您是莫妮卡女士嘛。” “是,是,莫妮卡。已经很久没有客人造访了,史蒂芬说你要借住在这里我很高兴,希望你也喜欢这里。”莫妮卡说着打开院门,一把抓过其中一个行李箱,便把她院子中引。 “哦,我认出来了,你和史蒂芬给的照片上一样,真是个漂亮的姑娘。”莫妮卡一边引路,一边打量确认这林文潇。 林文潇感谢莫妮卡女士的热情招待,表达着自己所感受的善意。 莫妮卡一路把她引到二楼,把行李拖进房间里,二楼有三个房间,这一间是专门为林文潇收拾出来的,有床和靠窗的写字桌,一个衣柜,一个床头柜,两盏台灯。 莫妮卡的卧室在隔壁,她说自己因为肥胖鼾声很重,希望不会吵到林文潇,而林文潇来这里寄住,自然不会对主人挑三拣四。 莫妮卡又介绍其家里的各个东西摆放的地方,一边说一边从灶台边拿起一包烟,随手递给林文潇,客气地问了一句:“来一根?” 林文潇连忙摆手,表示自己不抽烟,莫妮卡毫不在意,给自己点上一根,这时候看起来就更像包租婆了。 午餐是莫妮卡亲手煎制牛肉饼做的汉堡,以及切得很粗的薯条一锅炸,拿着番茄酱瓶子往上挤了挤。 莫妮卡的手艺谈不上好或者不好,或者说谁做这些东西都大差不差,汉堡薯条的热量都很高,但却足以让林文潇感觉放松下来。 林文潇问如果她来承担烹饪和家务的话,能否降低一些房租,莫妮卡表示当然可以,她愿意为每天的烹饪工作降低1美元的房租,家务则再减1美元。 这样林文潇的房租就从每天10美元降到了8美元,在莫妮卡提供食材的情况下,已经相当廉价。 当天林文潇就帮忙收拾了楼上楼下的所有房间,重点是把到处散落的烟灰都清理干净。 莫妮卡的烟瘾很大,一包烟到了下午已经少了一半,莫妮卡说,这还是因为林文潇来到家里,有人陪她说话的原因,放在平日里她一天要抽两包烟。 这个说法令林文潇感到心惊。深为好客的莫妮卡女士的健康感到担忧。 “不考虑戒烟吗,您知道,香烟会对身体造成伤害。您让我在异乡感到温暖,所以我会担心您的健康。”林文潇随口问了一句。 莫妮卡爽朗的大笑,并咳嗽了两声,喷出一些烟味:“史蒂芬也说过一样的话,他甚至免费为我提供过催眠术戒烟的尝试,你知道的,像他那样的催眠大师,他的服务通常是很昂贵的。” “然后呢?”林文潇听到有史蒂芬的催眠术案例,心生好奇地追问。 “太糟糕了!”莫妮卡哈哈大笑说。 林文潇感觉大受打击,她不理解为什么史蒂芬先生的催眠术会“太糟糕了”。 然而莫妮卡是个大喘气,她继续说道到:“催眠之后,我觉得我从没抽过味道那么糟糕的烟,像是放了一周的烟灰淋过雨之后发霉的味道。现在说起来我都会觉得恶心。” 原来她说的是烟味。 “但是,那为什么……”林文潇仍然很费解,从结果看,这是一次失败的催眠治疗。 莫妮卡自认幽默的说:“史蒂芬希望用催眠术帮我克服烟瘾,而我的烟瘾克服了催眠术,在我连续抽了两包烟之后,味道变得正常起来了。” “所以史蒂芬也放弃了?”林文潇问。 莫妮卡说:“他得知我的做法之后非常沮丧,表示如果我愿意为每次治疗支付10美元的话,就继续为我服务。但我一个子也不想支付。” 说完她又得意地一阵大笑。 10美元……史蒂芬大师的催眠术,这个价格让林文潇惊讶于莫妮卡女士跟史蒂芬的交情,这简直就是象征性的草率收费…… “为什么您不肯接受这个价格呢,这已经非常便宜了。”林文潇保持着好奇心,耐心地问道。 莫妮卡从嘴上拿下香烟,吐了一口烟雾说:“没有这个东西,我一个人要怎么在这个地方打发一整天的时间?我在这里已经住了二十年,如果不抽烟,也许我还得再熬二十年,那太糟糕了。我没办法想象那样的生活。” 这个答案让林文潇感到一阵凄凉。 莫妮卡对大夏并非一无所知,她说以前她也接待过一个和林文潇差不多大的大夏女孩子,也是找史蒂芬学习催眠术的,但那是五六年前了,那个女孩现在应该已经结婚了。 所以她非常期待地问林文潇,有没有带大夏那种美味的方便面和调味酱。 林文潇打开一个行李箱,拿出里面口味五花八门的方便面,问莫妮卡:“你说的是这个吗?” 莫妮卡连连点头表示,她最喜欢红色包装和绿色包装的那两种口味,林文潇看着手上的红烧牛肉面和香菇炖鸡面一阵恍惚。印象里的阿美莉卡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么调味酱呢?你有吗?”莫妮卡问。 林文潇用手机搜索了一阵,展示一张照片,小心翼翼地问:“您是说这种,老干妈辣椒酱吗?” 莫妮卡连连首肯。 林文潇非常歉意地说:“抱歉,我不喜欢吃辣,所以没有带。”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只是心魔而已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看到莫妮卡脸上失望的表情以一种开朗的姿态浮现出来,林文潇认为自己可以成全一下这位好客又温暖的房东太太。 于是她说:“我可以给父亲打电话,请他寄一箱过来,那个在大夏并不难买,只是不知道能否顺利寄送。” 莫妮卡很惊喜,正准备跟林文潇商量,应该如何结算这一箱辣椒酱的费用时,门铃响了。 莫妮卡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走下楼去开门。 “史蒂芬,我没想到你今天就回来。”房东太太大声的问候传到楼上,林文潇赶忙收拾好行李箱迅速下楼,正好看到房东太太把大名鼎鼎的催眠大师史蒂芬从院外接进屋里。 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头发之后,林文潇落落大方走上前。 “你是林?看到你已经到了真令人高兴,很高兴见到你。” “是的,我是林文潇,能够见到世界首屈一指的催眠大师令我倍感荣幸,感谢您提供的帮助,莫妮卡是一位好客的房东,我们相处得很愉快。” 两人客气的友好的问候之后,是一次简单的握手。 史蒂芬身材高大,因此手掌也很大,他的手指干燥到有些硬,手心却很温暖。 他此行正为林文潇而来,因为像林文潇这样直接通过邮件联系他,寻求学习机会的异国人并不常见,大多数人都会有更方便的渠道,作为年长者,他表现出了良好的风度。 但很快他发现,林文潇对他的态度比起学术前辈,更像是在对待一个明星。这没什么实证,因为这个大夏女孩并没有疯狂到向他索要签名,只是基于一名催眠师敏锐的感知力,他察觉到了这一点。 于是他只好澄清说:“林,我是一名优秀的催眠师,但远谈不上最好,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也许我的老师才是最好的那一位,可惜他已经过世多年,我猜你对我的一些印象也许来自我老师的名声?对我有一份公允的评价有利于你想要学习的知识,我想是这样的。” 林文潇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歉意地微笑,于是问起关于学习的安排。 史蒂芬告诉她,自己任教的学校就在附近,此行他正是为了给林文潇送一张的通行证,以便她前往学校进行旁听,课程在每周二和每周四的下午,除此之外,他将于下周开办为期一周的工作坊,那才是林文潇此次的主要学习场景,另外,每周六下午,他还可以抽出两个小时时间,为林文潇进行答疑解惑和一些更有深度的操作指导。而其余的时间林文潇只能自学。 关于这样的安排,林文潇并无异议,比他想象的要轻松许多,听起来简直就是度假。 “好好感受一下凤凰城的生活,这对你的学习应该能有所帮助。”史蒂芬临走时,如此建议自己的新学生。 他行色匆匆,几乎没怎么停留,做完必须的交流之后,即刻告辞。 史蒂芬走后,莫妮卡随口抱怨:“他总是这样。” “总是怎样?”林文潇好奇。 莫妮卡说:“缓慢地说话,缓慢地做事,却对时间安排非常吝啬。” 林文潇哑然失笑。 晚餐在莫妮卡的强烈要求下,林文潇贡献出了自己带的红烧牛肉面,当然,从林文潇的行李里掏东西,也是要折算到房钱里的,莫妮卡对这样算账毫不感到尴尬,甚至相当主动。 然后林文潇就给她把红烧牛肉面做成了干拌的。看到盘子端上桌时,莫妮卡都惊呆了:“那美味的面汤呢?” “试试看吧。”林文潇笑眯眯地回答。 虽然与想象不同,毕竟香味扑鼻,莫妮卡用叉子卷了一些面送进嘴里,露出惊喜的表情。 林文潇说:“我中午吃过你做的汉堡,所以我猜你的口味并不算重,这个味道对你来说应该正好。” 莫妮卡又尝了几口,对林文潇的厨艺大加赞赏,听得林文潇有点想发笑,煮泡面要什么厨艺。 “可是,我不明白,林,为什么你要做成这种干面呢,汤面明明很好。” 林文潇笑眯眯地走回灶台那边,拿出还没开封的粉包和酱包:“因为做成干面只需要放一半的调味料,味道就足够了,这样剩下的可以拿去做其他食物时使用。” “哇哦!”莫妮卡睁大了眼睛。 然后她又吃了一口面。 “亲爱的林,你真是太聪明了。”她发出心悦诚服的感慨。 然后她问:“所以明天我们吃什么?” “我不知道”林文潇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一起去选购食材,那样就会有想法了。” 这是个足够让莫妮卡心满意足的答案。 晚餐很令人满意,除了莫妮卡没有吃饱,一包方便面的量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太少了。 她提出要把红烧牛肉面的酱料当作果酱刷在面包上加餐,被林文潇劝止了,因为那样真的会很咸。 然后“无情的”林文潇只是切了一个果盘给她,告诉她晚上少吃一点并没有坏处。 晚上林文潇本来打算在院子里稍微待一会,但莫妮卡建议她吹风的话还是在楼上更好,于是她才想起这里不是大夏。 严格来说这才是她来到阿美莉卡之后的第一个夜晚,因为飞机降落的雨夜太过草率将就。 看着夜空里的星星,以及远处城区的灯火霓虹,林文潇觉得有些奇怪的熟悉感。 仿佛她来到的不是异域他乡,而是自己的童年。 唯有比起大夏要冷清许多的街道,以及道旁生长的仙人掌提醒着她,这与童年的记忆也大不相同。 “仙人掌也恨你。” 一句恶毒的诅咒突然从她耳边飘过,那声音清晰得疑幻疑真,明明是她自己的声音,却换了语气,仿佛来自某个邪恶的仇敌。 林文潇不为所动的看着冷清的城郊,以及城郊路边的仙人掌。 她明白,这只是心魔而已。 又看了一阵星星后,她悄然喟叹。 原来那句攻心的诅咒不仅仅诅咒了戚应晖,也诅咒了将知识当作伤人利器的自己。 可她不后悔。 她明白,知识就是力量,她学习知识,摘取这份力量的时候,立心成为一个仁人医者。由于她背叛了自己的初心,以此为矛刺向了敌人,所以那个纯真的善良的自己也长出了魔鬼的样子。 可她真的不后悔。 以恶惩恶,天公地道。她才不会圣母心泛滥,她早已破除了那份不切实际的自恋情结。 “林,你看起来心事重重,怎么了,不习惯这里?”莫妮卡的声音从左边传来,林文潇看到她正从窗口探出头看着自己。 “我想起了一些事,莫妮卡。” “你的男朋友?”莫妮卡随口试探。 林文潇即刻否认:“不,不是,我没有男朋友。” 然而这否认让她有些心虚,诚然这是一个确凿且真实的回答,但足以在她小小的心湖里泛起波澜。 她在遗憾什么?她在幽怨什么?她又在惭愧什么? “那可真奇怪,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应该不缺乏追求者才对。你不喜欢他们吗?”莫妮卡说。 林文潇看着撑在窗台上笑吟吟跟自己闲聊的房东太太,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冲动,她发现,眼前竟然有一个可以倾诉自己那不道德的钟情的好对象。 对于坦白,人们需要的只是一点点安全感。 这份安全感可能来自足够的熟悉,也可能是来自绝对的陌生。 她突然很想听听,关于那份不正当的情愫,莫妮卡会怎么评说。 第一百三十七章 原谅我的冒昧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莫妮卡难得放下了烟,从冰箱里取了啤酒出来。 林文潇也难得没有拒绝这些伤身之物。 关于她的故事,她捡着可以说的说了很多,这些事情林文潇在肚子里已经埋了许久,那是她与神逸埋藏在光天化日里的秘密。 无法说与父母,也无法说与闺蜜,因为她知道那不会得到任何人的认同,人们要么会斥责她,要么会鼓励她更进一步,却没有一个人会赞同她实际做出的选择。就那样,停在那里,留一段美好的回忆。 或者说,也许有人能赞同这样的选择,但这些人却会吝啬于怜悯同情。 而林文潇忍痛放下了贪婪的渴望后,她内在的小孩需要一点安慰。 “我觉得你没有犯任何错,林。”莫妮卡靠在躺椅上向林文潇举杯。 啤酒里的冰块在酒杯碰撞后沉沉浮浮。 莫妮卡喝了一大口,那些冰块就像是搁浅了一样卡在杯子里。 莫妮卡说:“至少,你并没有插足别人的家庭。人们总会先遇到一些人后遇到一些人,有时候你会爱上后遇到的人,电影里常常这么演。” 林文潇还想继续听一些莫妮卡的高见,希望从中得到更多安慰,但是没有了,房东太太摇着躺椅,不再说话,惬意地享受着冰啤酒带来的清爽。 过了好一会,莫妮卡才察觉到林文潇的失望,她笑呵呵地说:“不过那位先生对你来说太老了,哈哈哈哈……虽然在我看来三十岁很年轻,如果我儿子活着,也比他年长了,对你却不是这样。有一天你和我一样,穿上宽松的睡衣打发时间时,他说不定已经佝偻得拄着拐棍了,连上厕所都需要你搀扶。” 林文潇暗想神逸自然不会变成那样,毕竟他是仙人。 事实上当初选择放弃时,她反而想象过,假使和这样的仙人在一起,五十年后,自己发落齿摇,他却依旧意气风发,他再遇上其他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那些小姑娘也许同样会被一个温和善良的仙人吸引吧。 那时候要怎么办呢? 似乎无论怎么办,她都会觉得很难过。 这个想象严重地攻击了她自己,以未来另一个年轻的她的形象。这使她失去了义无反顾追逐爱情的动力。 然而林文潇并没纠结于自己的内心戏,反倒是关心地问道:“您的儿子?抱歉,但是可以分享一些吗。” 莫妮卡看看林文潇,叹了口气,其实她同样有某种倾诉的需要,于是她喝着酒说:“我十六岁时生下了他,他可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是的,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已经当妈妈了。” “那时候我还年轻,不像现在这样能够安静下来,小家伙的到来让我觉得非常麻烦,为了照顾他,我感觉自己好像在很快地变老,不过那都是年轻时的错觉,现在我知道那只是疲惫,而不是衰老。” 莫妮卡喝着酒,在躺椅上摇摇晃晃,仿佛回忆起了许多美好的画面。然而终究都没能从嘴上说出来。有些东西就是一种感觉,无法用语言描述。 她晃了一会,面上的温柔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很显眼的痛苦神色,她继续说:“后来他十几岁的时候染上大麻,我狠狠地教训了他,但他说那没什么大不了的,同学们有很多都和他一样。他竭力地向我发起挑战,我们在对抗的过程中打坏了许多东西,家里损失惨重。他还说,我不也是十几岁就随随便便生下了他……呵,比起碰那种东西,我倒是恨不得他胡乱搞大姑娘的肚子,然后跟我说他要结婚呢。” 林文潇沉默了,她不清楚在阿美莉卡是什么行情,但这种事情在大夏绝不会是“没什么大不了”“很多同学都一样”的。 莫妮卡说:“十几岁……十几岁啊。那是人一辈子最疯狂的年纪,拥有成熟强壮的身体,却没有足够成熟的大脑,我无法管束他,如果那时候我认识史蒂芬的话,也许史蒂芬能帮助我,很可惜没有如果。他加入了帮会,变得很少回家,甚至有一段时间我会害怕他回家,因为他回家也是拿钱,发脾气,打砸东西。” “我当时恨不得他死。”莫妮卡说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泪也随之落下来,“可是后来,他真的死了。在一场帮会之间的冲突中。他身中数枪,连医院的门都没进,就已经死了。他甚至没能活到20岁。” 莫妮卡掩面哭泣起来。 林文潇沉默着,一个字也不敢说。 莫妮卡哭了一会,情绪很快便平复下来,她在呼吸逐渐恢复正常的过程中继续说道:“我当时几乎疯掉了,日子也变得一团糟。精神状态很差,不断地做噩梦,不断地被惊醒,不断地悲伤。体重掉得很严重,医生说如果我继续不好好吃饭,就一定会死,可我看见食物就觉得恶心,反倒是对于会不会死没什么感觉。阿玛多尔是我仅有的亲人,他活着的时候我一天也不想看到他,他死了以后,我却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生活。” 这是她第一次提及阿玛多尔这个名字,但显然这是她儿子的名字。 “嗯…原谅我的冒昧,您的丈夫呢?”林文潇心中难过,但她仍然觉得这个故事里少了点什么。 谁知道房东太太露出一个颇具讽刺意味的笑,说:“我没有丈夫,阿玛多尔的父亲使我怀孕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世界上从没有出现过这么一个人一样。” 林文潇彻底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那么后来呢?” 显然莫妮卡现在的饭量相当惊人。 房东太太终于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后来,我认识了史蒂芬,他被一场龙卷风困在了附近,请求在我的家里避难,我们一起躲进了地窖。” “史蒂芬是个敏锐又温柔的男人,他很快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于是像你一样,他也主动要求听听我的故事。哦不,他不一样。” 林文潇没听懂:“他不一样?” 莫妮卡说:“史蒂芬猜到了我遭遇不幸,所以他一开口就问我,‘你的儿子怎么了?’吓了我一大跳。” 林文潇也吓了一大跳,隔着许多年的光阴。 “然…然后呢?”她问。 “然后他说,我们不仅使用嘴巴说话,他看到我全身都在说话,诉说我的悲伤,他也看到我的房间在说话,地窖里有阿玛多尔小时候使用的棒球棍,他还说能够看出我跟阿玛多尔的关系恶劣,说实话我被吓傻了。”房东太太笑着回忆。 对此林文潇倒不觉得诧异,别说心理学家了,即使是大夏街边的算命先生也能用冷读术做到相似的效果,更别说是史蒂芬先生这种催眠大师。 “后来呢?”林文潇继续问下去。 “后来他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都是一些人尽皆知的常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那些东西,总之,他说着说着,我就发现自己坐在那里无法动弹了,他说我很累了,我就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我就真的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但我的头脑十分清醒,他邀请我在放松的过程中按照自己的意愿讲出那些不幸,并宣称这能让我得到安宁,于是我就照做了。”莫妮卡诉说着那次奇妙的催眠体验。 “我一边说一边哭,比平时哭得更加伤心。”莫妮卡回忆着,然后有些迟疑。 林文潇捕捉到了这份迟疑,问道:“然后他说了非常可怕的话是吗?” 莫妮卡被此话吓了一跳,感觉面前的女孩好像变成了史蒂芬的模样,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很快冷静下来,却仍然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那不是你的错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因为您的脸也是会说话的,我看到了羞耻与恐惧混合而成的迟疑感。”林文潇直接揭破谜底,她无意如史蒂芬那样对莫妮卡女士进行突然的催眠。 林文潇此行是为学习催眠术而来,但她也有一定的功底。 女孩低垂眼眸:“如果难以启齿,您可以不必告知我。您的分享已经足够让我感到慷慨了,另外,我也很感谢您的安慰。” 莫妮卡喝光最后一口酒,重新点上一根烟。 她摇摇晃晃,看着烟雾在空气中升腾扭曲,继续开口:“没关系,已经过去很久了。” 她看着林文潇,关注着少女表情,少女正在微笑,莫妮卡就这样盯着她,字斟句酌的说:“在我哭的最伤心的时候,史蒂芬突然对我说:事实上你在为阿玛多尔的死而庆幸,你窃喜着这个已经糟糕透顶的恶棍终于死了。” 林文潇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几乎毫无变化,只是眼中有了少许同情怜悯。林文潇能够如此镇定,其实仅仅是来自她的心理学功底,她不止猜到史蒂芬说了可怕的话,甚至也猜到史蒂芬说了什么,所以并不吃惊。 而她的微笑却给了莫妮卡莫大的包容,使得房东太太的眼眶变得湿润起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林文潇问:“史蒂芬是不是告诉你,你愧疚于自己的窃喜,恨不得将自己杀死,所以变得吃不下东西。你认为自己也应为他的死而负上部分责任。” 莫妮卡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上帝啊,林,为什么你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是史蒂芬告诉你的?该死的!他保证过他会为我保密!” 林文潇连忙摇头:“不,莫妮卡,没有,史蒂芬没对我说任何事,至少在我这里,他恪守着一位催眠师的操守。但正如史蒂芬先生对您说的那样,我们不仅仅用嘴巴说话,我能够根据知识,结合您的表现做出推理。” 莫妮卡又看了一会林文潇,她将信将疑,于是半开玩笑的说:“你发誓?” 林文潇痛快的说:“我对天发誓,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天?”莫妮卡不解。 林文潇笑道:“我是大夏人,我们民族的发誓对象通常是天,在迷信的时代,我们认为违背对天的誓言,会被降下誓言中的严惩。” 说着她想了想,用英语蹩脚的翻译道:“那个誓言是这样的,我对天发誓没有骗你,否则天会用五道闪电劈在我身上。” 莫妮卡很茫然:“为什么是五道?” 林文潇想举个神话作为理解的例子,突然很痛苦的意识到阿美莉卡建国短短数百年,虽然有神话学家,却根本没有神话。 这就很难办了,最后只好痛苦的说:“就是一种习惯性的说法而已。” 这么一通打岔之后,俩人都有点忘了刚才说到哪了,最后还是林文潇先想起来的,于是她问道:“那么当时除了无法移动身体,你还有什么感觉?” 莫妮卡回忆了一下,说:“没有明显的感觉,但回忆起来的话,好像思绪变得非常清晰了,否则史蒂芬对我说那种话,我一定用猎枪打烂他的头,但当时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也能很清楚地感觉到,他只是想帮我。” 林文潇莫名想象了一下史蒂芬先生脑袋被猎枪打烂的可怕画面,觉得有些恶心,这也是她在那次不幸之后的后遗症之一,她会非常容易想象到关于死亡的画面,惨死的画面。 甚至刚才莫妮卡说道阿玛多尔的死亡时,她脑海里也自然而然呈现出了清晰的画面——一个长相与莫妮卡有几分相似的墨西哥裔男孩,形体消瘦,无知无觉地躺在那,穿着白色的短袖衫,胸腹间的弹孔不断涌血,把衣服染得一片狼藉。 她甚至能想到莫妮卡跪伏在阿玛多尔的旁边悲惨哭嚎的样子。 那几乎是她这颗小小心脏通过想象所能承受的悲伤的极限了,她却忍不住自虐似的进行着这种想象,在每一个可能的时刻,对自己发起无情的袭击。 看着莫妮卡的面容,林文潇生出敬畏的心情,因为她竟然曾从那样深刻的悲伤中走出来过。 “任何行为背后的动机都是对的。”莫妮卡说,前不搭村后不着店。 然后她解释道:“史蒂芬是这么告诉我的,听起来毫无道德底线,但对当时的我有很大的帮助,我在那种催眠状态下,有一些木讷地接受了。” “那么之后呢?”林文潇问道。 莫妮卡说:“后来他又对我说了许多话,时间长了我已经不能记清楚,只记得他好像在胡说八道,说一些无关的事情。但等到他将我从催眠中唤醒后,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饥饿,也终于能吃下东西了,虽然吃的时候仍会被内疚所侵扰,但毕竟是能吃下了。” “你还会内疚吗,莫妮卡?” “会。但是我可以一边内疚,一边生活。” “内疚什么呢?” “内疚…我没有把他教育好,内疚我轻率地生下了一个我无法照顾好的小生命。” “但那不是你的错。” 莫妮卡笑着看向林文潇:“你在说《心灵捕手》吗,我看过那个电影。” 林文潇自知自己与莫妮卡的关系并没有到可以帮助她的份上,所以没有效法电影中尚恩教授的做法,用大夏人的话说,就是没有“东施效颦”。 她只是拿起酒杯:“不,只是我私人的一些看法而已,无所谓。” 莫妮卡等着林文潇喝完那口酒,却不见她继续说下文。这让莫妮卡有些着急:“所以你的私人看法是什么?” 林文潇到仿佛是没想到她会发问一样,无辜地反问:“你想听?” “当然!” “我觉得,不是您没有教育好您的孩子,那是因为他的父亲缺失了自己的职责,是那个消失无踪的男人没有教育好孩子。他没理由把这么沉重的包袱丢给你一个人,反而是你,忍受怀孕与分娩的痛苦,将那个小生命带到世上来,忍耐着婴儿长牙后哺乳时的疼痛,忍耐着半夜突然哭闹的疲倦,忍耐着充斥排泄物臭味的房间,把他抚养长大,您尽力做了您所能做的一切,并且做得很好,把他养得很强壮。你生下他不是因为轻率,而是因为你真的爱着他。”林文潇说着,仿佛亲眼所见,仿佛她点评的那个小孩并没有年长她十几岁。 她的话语平实而有力,莫妮卡仿佛看到自己独立养育阿玛多尔时的场景,她被这罕见的理解所感动,眼泪盈眶而出。 她擦拭眼泪,说:“可我还是没有能够阻拦他做出错误的行为,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你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他,也没有压制他的体能,莫妮卡。责备自己并不能帮助你改变过去已经发生的一切,何不暂停一下,享受少许轻松的时光呢?”林文潇说着,向莫妮卡举杯致敬。 莫妮卡擦干眼泪和她碰杯。 其实林文潇还有更多台词可说,都是可以帮助莫妮卡的。但她很清楚,自己只是初来乍到的访客,不能太深地闯入对方心灵的庭院。除非她有史蒂芬那样精湛的技艺,否则由不恰当身份所发出的过度关心,反而会造成伤害。 杯中酒喝尽,林文潇按照约定的减免房租方案,将杯子洗好收好,才躺回了床上,不知道是靠近大海的原因还是异国他乡的原因,她总是在半睡半醒之间察觉到自己身处异域,然后惊醒。 她突然发现预定两个月的行程是如此的漫长。 离开故乡的第一个夜晚,远行的少女开始想家。 同时她也期待着明天,期待着史蒂芬的课堂。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要紧张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距离凤凰城海岸不足十公里处,即是史蒂芬任教的学府。 不知道是为了应对频发的阵雨还是凤凰城炎热的环境,学校里多有骑楼,即是那种楼体下有一串走道的设计,骑楼因楼体结构原因不宜盖得过高,使得校园中建筑铺出了不小的占地面积,加上刻意栽种的棕榈树,校园内环境看起来十分舒适,不乏私密空间。 林文潇用了一点时间在学校里联系到史蒂芬教授,跟随他前往阶梯教室。 他名声很大,需要更多的薪酬排课,加上催眠术本身是不太受重视的课程。故而学校只有在他课堂上才使用合班授课的方式。 这使得林文潇很难感受到阿美莉卡课堂和国内的区别。 林文潇特意挑选了靠前的座位,因为靠后的座位是那些喜欢在课堂上胡乱打发时间的学生所钟爱的。她当然不会因为区区座位而上课走神,那些地方也固然不容易显眼,但林文潇不想被无所事事的学生搭讪骚扰,所以就在前排落座了。 和期待的不同,史蒂芬的课并没有让林文潇享受到那种甘之如饴、畅游知识海洋的感觉。反倒是由于她从半道插班,缺少了上文,有一些东西不太明白教授在说什么。 她一一记录下来,在教材上圈圈点点,并在笔记本上另开一页记录疑点。 随着技术的进步,手机的普及,越来越多的学生喜欢上课时拍照做笔记,录音录像存备份。 但林文潇仿佛是个迂腐的守旧者,用烂笔头协助着自己的好记性。 因为她相信“书非借不能读也”,照片录音来得轻易,往往容易放在硬盘深处吃灰,笔记虽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终究手过一遍,能够留下印象。 除了半截听课之外,更让人苦恼的是课程的内容过于基础,集中在与催眠术相关的潜意识研究成果上。虽有不少最新的研究成果,但往往注重于印证前人的猜想,比如潜意识是否存在,如何运作这些。有时候还会和旧知识打架。 这让林文潇大失所望。 因为催眠术是一个相当年轻的实用性学科,通过现有资料,以科学的角度去研究它还为时过早,其实就连心理学在这方面的表现也同样差强人意,以当前的科学范式研究,往往会走向脑科学、神经科学的领域,得到的最好结果往往不过是证明前人的方法确实有效,或者证伪,说某种技术实际上无用,只是引导出安慰剂效应。 但如果不以科学解析的角度去看,催眠术又是一项源远流长的技艺,可追溯至世界各地的上古巫术,人类使用催眠术有数千年的历史,那些方法虽然进展缓慢,但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影响着一个又一个具体的人。 林文潇不是不尊重科学,但她的需要是切实的应用催眠术,她可以不理解其原理,但要实打实的会用,而眼前这位史蒂芬教授明明是这方面的大师,他却偏偏执着的讲述着最基础的理论。 “这不是他该讲的东西。”这个念头从林文潇脑海里冒出。她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史蒂芬教授说之后的工作坊才是她此行学习的重点。 集体授课是要照顾大家的平均水平的,史蒂芬偶然瞟到林文潇,就知道这个来自异国的小姑娘没有得到满足,他看了看课堂上的其他学生,除了那些根本不打算好好学的人以外,似乎有很多人都露着乏味的表情。 于是他决定讲一点生动的东西,让大家去感受意识运作和潜意识运作在脑海里的区别。 他点了林文潇上台配合他示范,林文潇有点受宠若惊,不过她也很怀疑,难道史蒂芬要在众目睽睽下催眠她吗? 她不认为这能成功,一是因为在如此陌生又多人的场景下,自己不可能放松戒备,即便她尽力配合,潜意识也会提醒她进行自保。二是因为她对催眠术有基础的了解,比门外汉更擅长阻抗。 史蒂芬向大家介绍说:“这是林,她来自大夏,跨过太平洋来到这间教室里,我想大家应该能够相信,她不是我为了表演请来的演员,对于临时演员而言,机票实在是太昂贵了。” 课堂上引发出一阵哄笑。 史蒂芬随即说:“林,或许你可以做一份更好的自我介绍。” 林文潇有些不知所措,这可不是事先准备好的环节,更何况她还想尽可能不引人注目的完成学习。 但麦克风已经递到手里,林文潇只好调整一下呼吸,尽量大方的说:“我是林文潇,正如教授介绍的那样,我是大夏人,此行专为学习他的催眠术课程而来,很高兴能与大家同堂听课,也希望能与各位同学共同交流学习。” 她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也知道自己言不由衷,听课是真的,但自从感受到这个课堂不是主要战场之后,她就对交流学习的兴致无限度降低了,不过必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好的,好的。”史蒂芬从林文潇手中接过话筒,女孩有些紧张的声音让他颇为满意,这将有利于接下来的表演,他说道:“林,我邀你上台可不是为了表演催眠术,只是要与你做一个小游戏,哦,准确的说,我是要对你进行一次数数挑战。其他各位同学也可以跟着林一起数,让我们看看会发生什么样的有趣事情。” 林文潇听到不是催眠之后,放松了不少,而挑战这个词再一次激活了她的紧张。 “过程很简单,来,你站到这里来,伸出双手。” 林文潇依言把双手伸出,放在了一处摄像头下,如此教室里的大屏幕便呈现出了她双手的影响。女孩白皙柔嫩的双手很好看,教室里安静下来。 史蒂芬拿着话筒说:“接下来我数的时候,会点你的手指,而你被我点到,就立刻将手指合拢,我们来试一下。” “一。”史蒂芬点向女孩的左手食指,林文潇将手指收起。 “二。”史蒂芬点向左手大拇指,林文潇依然将手指收起。 “很好,就是这样……哦,你不要过于紧张,手掌可以放松一些。那么我们要开始了,准备好了吗?” 林文潇点头说好,但已经感受到一点史蒂芬的把戏了,这个老教授就是想要自己紧张,嘴上说的是不要紧张,做的全都是制造紧张的引导。但不得不说史蒂芬的引导很有效,理智上明白是一回事,身体上进行对抗是另一回事,关于紧张的感觉全都被唤醒了,身体自动进入了应激状态。 她有点明白史蒂芬的用意了,让她感受意识“不要紧张”和无意识“我要紧张起来应对”是如何同时分别发生的。 但是他要如何让大家也感受到这点呢,毕竟台上被往紧张引导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在林文潇想出个答案之前,史蒂芬已经开始数了,他点着女孩的左手大拇指:“第一根。”林文潇收起手指。 “第二根。”左手食指,林文潇如法炮制,感到一点轻松。 “第三根先不要动。”他点着左手中指说,林文潇把刚要收起的食指重新展开。 史蒂芬换了一只手,指向她右手的大拇指:“第四根。” 林文潇依言收起手指,却没发现猫腻已经发生了,课堂上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屏幕,一边看着大夏女孩的青葱玉指,一边跟着教授的节奏掰着自己的手指。 “五……六……七……”史蒂芬的“奸计”已经得逞,他大大咧咧的加快了速度,而女孩配合的很好。 “八……九……十……”他看着女孩的表情,女孩已经发现好像出错了,却不知道错在何处,在场上有任何一人做出反应之前,史蒂芬点在了先前说好“先不要动”的手指上,念出了“十一!” 全场一片哗然。 “为什么?”学生们发疯似的尖叫起来。 林文潇也把不解的目光投向史蒂芬:“为什么?” 史蒂芬笑着说:“不知道为什么的话,各位可以自己再按我的方法数一遍。” 这一遍所有人都明白过来教授做了什么手脚。 但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的事情在场近百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难道教授真的用高超的催眠术将所有人在没有察觉的时候催眠了? 第一百四十章 恼羞成怒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好的,谢谢林,请坐回座位上去吧。”史蒂芬笑着请林文潇落座。 然后他拍了拍手吸引学生们的注意,扬声说:“相信大家都已经发现我是如何作假的了,我没有数三,直接数了四。不过看起来,在我搞鬼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发现呢,谁能告诉我是为什么?” 教室里一片安静,每个人都好像知道什么,但又无法说清楚。 “林,你是亲身体验者,你来说说如何?”史蒂芬微笑着凑近,把话筒递给了刚刚在第一排落座的林文潇。 林文潇简单思索了一下,说:“我想是因为意识的理性检查被潜意识的感性检查覆盖了。” 史蒂芬用微不可查的幅度向她点头以示鼓励,于是林文潇接着说:“通常我们会用理性检查一件事的对错,这是属于意识的工作,它会参考我们所知的知识来运行,比如我们知道一后面是二,二后面是三。但其实潜意识也在同时运作,检查着正在发生的事情,潜意识不太在意一件事的真伪,它基于原始的生存需要,只观察自己所期待的事情有没有发生,如果发生了,它就会得到满足,而不会对正确还是错误太过计较。” 或许是觉得这么说太过抽象,林文潇结合自己的例子继续说下去:“从我刚刚的体验来说,就是每当手指被教授点到,耳朵就会期望听到一个数字,一,二,三这样。当史蒂芬教授说到‘第三根先不要动’时,我如愿听到了‘三’,潜意识的系统就得到了满足,却没注意到,这个‘三’并没有让手指收起,但它已经不计较了。” 说完她把话筒还给了史蒂芬,史蒂芬因这个回答而表示满意。 但其他同学却不满意了。 一个金色长发的胖胖的女生从座位上站起来,抗议道:“怎么可能,我们人类通过智慧建设了宏伟的世界,你却说我们的大脑那么愚蠢,连数数都无法分辨对错。” 她的矛头直指林文潇,林文潇却无心与她争辩,最简单的反驳应该是:“那么你刚刚有没有受骗呢?” 但按照这位女生的逻辑,这个反驳相当于在指着鼻子骂她“你是个蠢货”。 反正话筒不在手里,林文潇自顾自的坐下,没有回应对方。 史蒂芬微笑着接过话头:“这位同学的信念无疑是正确的,我们的大脑非常智慧。可是犯错误、感性而快速的思考,这也是一种智慧。正如林所说,它是基于原始的生存需要。” 那女生正要反驳,史蒂芬却突然作势将话筒丢向她,吓得她尖叫躲避,然而话筒依然紧紧握在史蒂芬的手中,并没有掷出,此举引起教室里的一片哗然,其中多半是在嘲笑女生的失态,少半是在咒骂教授的危险举动。 史蒂芬把话筒重新凑在嘴边,说道:“那么这位同学,你的理性知道,我作为教授,你是我的学生,我们之间并无私怨,我是不会真的伤害你的,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我将会面临伤害的诉讼,而从结果看,我也确实没有那么做,请问你为什么要躲避呢。” 那个女生涨红了脸,显然在受到惊吓后恼羞成怒了:“见鬼的,只有一瞬间,我怎么知道你这个疯子是不是真的想要砸我!难道我要用自己的脑袋去跟你的理智对赌吗?” “非常好,你一语中的。我为刚刚无礼的冒犯举动向你道歉。”史蒂芬自然没有跟学生脸红脖子粗,他赞许道,“你的身体做出了非常明智的决定——不要跟一个毫无理智的疯子对赌,你知道,这是大脑下达的指令。哪怕这个指令从后果上验证看似乎没有必要,但对于生存却是极度重要的。我是你的老师,我不会伤害你,能够当教授的人通常不是疯子,这些基于理性的认识很重要,缺点却是需要慢慢思考,但保护自己的身体不受伤害,立刻回避危险显然是更重要的任务。这就是潜意识最重要的功能,保障生存。相较于理性的抽象认识,保障生存才是我们身上第一等的智慧。你的回避动作一点也不愚蠢,它优秀极了,对你的保护无微不至。” “所以接下来我要讲的是,催眠术是唤醒潜意识代替意识进行工作的技术,所以每一位催眠术的使用者都应学会与潜意识合作,而不是跟它对着干。刚刚我们已经谈到了潜意识保障生存的功能,那么我们看看在这之后,潜意识还有哪些原则,了解这些原则,对你能否成功使用催眠术,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史蒂芬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讲述着。 经历了刚刚的现场实验,学生们的注意力被极大程度的吸引了。林文潇也开始觉得这节课有趣起来,可说到底,对她而言,这堂大课的内容还是过于浅显了。毕竟关于潜意识的工作原则,她作为一个心理学优等生,还是很熟悉的。 然而对林文潇而言,这堂课也不仅仅是需要听课和配合教授做演示那么简单。在后半堂课上,她收到了不知从那传来的字条。 那张字条很安静的摆在她的课本上,躺在显眼的位置,林文潇虽然不想理会,却不得不承认,如果不看看字条上的内容,她是没办法好好听课的。 于是她打开字条,居中的折痕把一句话分成了两截。由于英语的语法顺序,折痕的上方写着“多少钱一次”,下方写完了后半句话“给史蒂芬当托?” 翻译成人话就是“给史蒂芬当一次托要收多少钱?” 但显然书写者不怀好意,那纸条上的也不是人话。无论是句子的本意还是其中的骚扰暗示。 林文潇心中涌起一种难言的感觉,她不想计较这种不知所谓的顽劣行径,可不计较又很难受。 人在异国他乡,陌生的土地,陌生的人群,陌生的文化,她是旅居之客,遭到无端的荡妇羞辱。 对方看准了她的势单力孤,有意要欺负她,这份恶意无论造成的后果大小,都是难以容忍忽视的。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打断史蒂芬的授课大吵大闹?大张旗鼓的问这张字条是谁写的?让所有人都知道,就在刚刚,有人问她“多少钱一次”? 她是纯粹的受害者,可加害者只需要躲在人群里,跟着大家一起哄笑,就能欣赏到她的无助,而更多人则会得到提醒,以“多少钱一次”的目光审视她。 不过林文潇也没有花太久的时间来处理这件事,她气呼呼的用笔在纸背面写了一句话。然后把纸条折好放在桌上,再不看一眼。 下课后,林文潇抱着书和本子,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教室。 在那之后,几个流里流气的男生嘻嘻哈哈勾肩搭背,走到林文潇先前的座位跟前,以不经意的动作拿起那张字条,想看看那个大夏女孩在字条上写了什么。 字条被翻过来折叠了一下,将林文潇写在背面的留言藏在了里面,她字迹娟秀清晰。 折痕以上写着“我真是太难过了”,这让看字条的人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弧度,但折痕下写着“因为被一个阳痿者关注,真恶心。” 下面另起一行:“根据心理投射原理,骗子看谁都是骗子,碧池养的看谁都是碧池。” 字条上的回复引起了一阵哄笑,只有拿着字条那个金发碧眼的高大男生眼中蕴含着怒意。 他皮相颇为不错,但这张字条确实出自他手,而同伴正在嘲笑他的吃瘪。 “法克,这碧池。”他咬牙切齿的低低骂了一句,随后引起同伴更大声的哄笑,因为字条上已有明言,碧池养的看谁都是碧池,等于他间接又一次问候了自己的母亲。 名叫布莱恩的男生眼中怒火在这一刻已要喷薄而出。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最大的暴政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莫妮卡对林文潇的归来抱以充分的期待,因为林文潇午饭的时候承诺会做更美味的方便面给她吃,并且是用本地的产品即可调制那种。 史蒂芬的催眠课时间并不长,距离晚饭还有足够的时间逛超市。 于是两人会合后立刻出发,向着最近一家大型超市走去,路上莫妮卡发现了林文潇的不对劲,于是发问:“怎么了,林,你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 林文潇摇摇头,表示自己身体很健康。 但莫妮卡对自己的观察有充分的自信,时间经验本就是一种了不起的智慧,查颜辨色的能力随着年月积累,虽难以宣之于口,却有着不容忽视的洞察力。 “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吗?”莫妮卡关心地问。 林文潇看着莫妮卡认真且诚挚的表情,心头发暖,鼻头发酸。 于是她把课堂上收到字条的事情告诉了莫妮卡。 莫妮卡勃然大怒:“这帮兔崽子,居然这样欺负你,极其无礼!毫无风度!如果让我遇到我就踢烂他们的屁股!史蒂芬呢,他怎么说。” 林文潇表示自己没有打断讲课向史蒂芬告状,因为那会显得自己更加软弱可欺,并说了自己的处置方式。 莫妮卡表示担心:“可是听起来那些小流氓毫无底线,你这样反击,他们如果报复你……又要怎么办呢?” 林文潇露出一个委屈的苦笑:“那还能怎么样呢,不反击他们就会得寸进尺地欺负我,反击他们会报复我,让史蒂芬主持公道的话,他会怎么做尚且不知,但史蒂芬绝不可能做我的私人保镖。如果有人打定主意要对独在异国的我恃强凌弱,我是没有办法回避的。” 听到林文潇的推演,莫妮卡感到尴尬极了,她其实并不希望自己所处的国度留给来自大夏的女孩这种印象,可却不得不承认这是现实的困局。 在阿美莉卡,贫民区和富人区哪怕只有一街之隔,能够得到的警力配置也是不同的。因为你享有多大的权利取决于你所在的群体交了多少税金,林文潇这样一个来自异国的黄种人一美分的税金都没交过,就算报警只怕也会被随便应付两句就置之不理。 采购在这种氛围中进行了下去,以至于莫妮卡都有些不好意思提出自己想要吃什么样的东西。 林文潇自顾自地选购了所需的食材,按照约定由莫妮卡来结账,然后两人一人提一个购物袋,在些许沉默中返回莫妮卡的小院别墅。 回到家里,站在灶台前,林文潇赶走了脑海中的一切不快,招呼莫妮卡在旁观看,首先是在莫妮卡煎牛肉饼的锅里干煎口蘑,林文潇更习惯使用筷子,她的行李里也有带筷子。 然而莫妮卡叫苦连连,表示:“就算你把这两根木棍留给我,我也没有长你那样灵巧的手。” 林文潇突然意识到自己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握筷子的,似乎每一个大夏人握筷子的方式都不一样,甚至偶尔,被人关注时,大夏人也会出现忘记怎么拿筷子的情况,所以她完全不认为自己可以教会莫妮卡如何使用筷子。 无奈之下,她换上了铲子来演示这项简单的工作,用最小的火,不断调整着口蘑受热的部分,避免粘锅。这很简单,但换了铲子以后林文潇感觉浑身难受。 不多时口蘑中渗出了许多汁水,蘑菇的顶盖像一个个小碗装着那些汁水,灶台前溢出鲜美的气味。 林文潇铲了一朵蘑菇,邀请莫妮卡尝尝里面的蘑菇汁,贴心地提醒她这很烫,要吹一吹。 莫妮卡的口腔体验到某种满足感,还想再来一个,但林文潇已经在锅里加了水,让蘑菇汁混在了一大锅汤里。 随后她在锅里加了半瓶牛奶,使汤汁变成乳白色,沸腾之后放入牛肉,又关小火打了鸡蛋,放入超市买来的方便面面饼,把调料包丢在一边置之不理,自己用盐和胡椒调了味,最后加了青菜和少许火腿丁。 莫妮卡抱怨道:“可是林,这看起来有点复杂,你为什么要不停地调整火焰大小呢,还有这些食材的顺序。” 林文潇笑着解释,打鸡蛋时调小火焰只是为了不让鸡蛋被沸腾的汤汁冲散,这只关乎个人习惯的口感,不影响口味,至于食材的顺序,则是提供汤汁味道的先放,本身不耐煮或者有味道的尽量晚点放。 “烹饪其实没有那么多讲究,每次吃完自己的作品,自然就能想到怎么处理会更好吃一点。就好像你在炸薯条的时候放多少盐,又在上面淋多少番茄酱,不就是以前做的时候摸索出来的吗?我做的东西也一样,这很简单。”林文潇如是对莫妮卡说。 莫妮卡感觉自己好像被不同次元的生物鄙视了。但不得不承认那碗面的确很美味,并且肉蛋奶的组合还挺适合她的口味的。 林文潇其实也是偶尔这么做一下,这东西当然很好吃,但毫无疑问,所谓好吃的东西往往是因为富含人体所需的营养,就没有吃多了不让人发胖的。 她还年轻,不想太早变胖,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永远苗条且漂亮。 所以她告诉莫妮卡:“这个面很容易让人发胖,我不敢常吃,主要是给你演示一下如何制作,这样你就不必为买不到大夏的方便面而犯难了。” 莫妮卡犯难地说:“你能否写一份烹饪说明给我,只看一遍,我觉得记下来有些困难。” 林文潇爽快地答应了。 晚上林文潇认真地整理了一下白天的听课笔记,对照课本一一圈定,前后查找,把因为半路听课而不能理解的部分大多都理出了头绪,少量过于具有史蒂芬个人特色的东西则没办法解决,最后都留作了一个个等待周六问询的问题。 通过整理笔记,她倒是发现又有所得。 基础知识枯燥归枯燥,能印上课本的大多都是历经时光检验的东西,颇有点微言大义的感觉,有时候就是在那种瞧不上眼的寻常章句里,藏着她长久以来求而不得的答案。 林文潇收拾心绪,提醒自己尽量保持谦恭。 聪慧的人常常好高骛远,恃才傲物,这是世界对天才的诅咒,就好像上帝不愿人类建起巴别塔,而让各地人等使用不同的语言一样,世界存在着某种上限,来制约天才发挥他们的才能。 不是天才都愚蠢到不知脚踏实地,而是他们不愿浪费有限的生命长度,所以常常瞩目于高峰。 这是来自短寿的不幸,时间与机会的贫穷让天才们不得不做出取舍,一代复一代地投入早有前车之鉴的愚行中,唯有少数中的少数,惊才绝艳,能够兼顾基础与进取,又或者运气绝佳,没有栽入覆辙,才推动文明的巴别塔更上一层。 贫穷能够扼杀心智腾挪的空间,实乃最大的暴政,这不是贫困者的可鄙,而是使人贫困者的残酷。这个世界,竟然一直是如此的残酷,林文潇这么想着。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她猛然想起孟子的这段名言,突然觉得孟子有一种超乎想象的伟大,那不仅是学识上的崇高,心性上的坚定,更是一种无形的温柔,他赋予苦难以意义,为绝境中的人提供希望和救赎。苦难不会因你否认其意义而远离,但赋予其意义却能击破绝望的墙壁,给人以坚韧的力量。 有人因淋过雨而愿为他人撑伞,也有人在举目皆是黑暗的地方举火呐喊,为所有人提供希望的信标。这是相似却不同的温柔。 “而我要成为怎么样的人呢?”这个问题,伴随着收拾好书本的林文潇,直到入梦。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首关于爱情的歌曲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做饭,整理家务,自学读书,这是林文潇在周三的主要工作。 莫妮卡觉得有些无聊。 她的热情好客其实很大程度上来自于长久的独处,对她而言,钱是个重要的东西,却也没有那么重要。 作为一个墨西哥裔,莫妮卡的父亲在当地本来是个富翁,年轻的时候怀揣着大笔的钱财和梦想迁徙到阿美莉卡,几十年匆匆过去,不论梦想是否实现,都自觉给女儿莫妮卡留了一份足以过上平稳日子的资产,主要指这栋别墅小院,以及远在城区另一头的两套房产。 其父本意为何已无从考证,总之,他五十多岁时不幸突发疾病,没能熬到养老就亡故了。 未能预料的除了死亡,还有税务。阿美莉卡房产相关的税务不低,凤凰城所在的亚利桑那州尤甚,除了每年要缴纳的房产税,连房租也要收税。 一张羊皮剥好几遍的情况下,万一房客拖欠房租,莫妮卡一个女人实在很难招架这种负担,于是在行情尚好的年景,她一次性脱手了所有的冗余房产,得到了一笔可观的财富,当然毫不意外地又交了不菲的交易税。 阿玛多尔死后,莫妮卡的生命一眼可以望到头,只要没有特别离谱的通货膨胀,没有意外的损失,她的财产足够她过完下半生。不过在阿美莉卡,通货膨胀这事还真说不准。 总之,她不太发愁钱的事情,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压力。 在这样的情形下,林文潇交付的房租远不及她所能提供的陪伴重要,当然莫妮卡不会把这件事摆在明面上说。因为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所以不要考验人性,公平交易是房东与房客良好关系的基础。 也正因此,莫妮卡可以接受林文潇提出的那些砍价条款。可她实在是希望这个来自大夏的小姑娘能够多陪她说说话。 但是她也知道,林来到这里只为求学,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比学习对她更重要,莫妮卡甚至有点不太理解这种求学的精神,因为她不太明白学习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能让这个小姑娘得到大笔的财富,幸福的生活吗?好像也不一定。 可无论如何,那是林的事情,不容她去改变,最后就造成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在门口看着林认真读书的样子,借着送一杯热水搭两句话。 林文潇为房东太太的热情温柔所感动。 莫妮卡觉得很羡慕这个娴静女孩的母亲,如果她的阿玛多尔也像林一样安静好学,善解人意,那现在应该还活着吧。 如果是那样就太好了。 莫妮卡感到伤感,她在伤感的时候习惯抽烟。抽烟不能治愈她的伤感,但可以照见她的伤感。 有光照见,就胜过无边无垠的黑暗。 下午的时候趁着林文潇疲乏,莫妮卡提出继续去逛超市,林文潇觉得有点奇怪:“昨天采购的东西应该还够吃上几天,为什么又要去?” 莫妮卡找了个借口来解释借口:“史蒂芬不是嘱咐你要熟悉这里的生活嘛,在家里窝着是没办法熟悉的,那对你的学习有益。” 林文潇回忆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于是提议道:“既然如此,如果不是必要的话,我们也可以不去超市,你带我四处逛逛如何?” 这个提议好过逛超市,莫妮卡欣然应允。于是两人乘坐公交前往繁华的市区。 说是逛街,更像是散步聊天,林文潇对那些橱柜里的商品大多提不起兴致,唯独一条纱巾看起来和莫妮卡很搭,她买了下来当作送给莫妮卡的礼物。 有一点拿父母的钱慷慨送礼的感觉,不过远在大夏的父母应该是会支持女儿的做法的,毕竟大夏人喜欢讲究人情世故。 莫妮卡围着那条纱巾,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几岁,她心中有些感动。因为她做梦都想收到一次来自孩子的礼物,阿玛多尔的悲剧注定了这是一个无法完成的愿望,却没想到在这个来自异国的小姑娘身上得到了些许实现。 她吃到了这个孩子烹制的美食,跟这个孩子谈天说地,得到礼物馈赠,这使得莫妮卡几乎幸福得想哭。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孤独,她好像从来都没有朋友,邻居偶然相遇也都是对视一眼就错开目光。除了那个“在时间分配上无比吝啬”的史蒂芬,她几乎没有朋友,也正因此,她对史蒂芬相当友好,让两人结下不浅的情谊。 可惜史蒂芬太忙了。他像是电影里的超级英雄,忙着拯救世界……也许是赚大钱,谁知道呢。 史蒂芬对她的态度一言难尽,每每多管闲事伸出援手,或者介绍房客,却很少肯赏光坐下来喝杯茶。 大概这就是善良的大人物会做的事情吧,莫妮卡是这么认为的。 一路上莫妮卡给林文潇讲述了许多关于凤凰城的事情,自然风物,风土人情,乃至谣言传说。 林文潇对凤凰城仅有的了解,都来自一本催眠类读物,准确地说是一本关于心理治疗的故事书,其中的治疗师正是史蒂芬教授过世的老师。 她随口向莫妮卡问起书中提到的一些景点,因为翻译的原因,有些地方问出来,莫妮卡也是一头雾水,不过也有很多能问出个所以然的。 聊到这些,莫妮卡的态度十分慷慨,表示愿意在林文潇闲暇时带她前往对应的地方看看。 可惜那位作者已经过世四十年之久,有些地方随着城市的改建已经彻底消失了。 所以莫妮卡脑海内规划的几处地区基本都在山上和海滨。 林文潇虽然有点朝圣的心思,但不是主要目的,所以也不太在意这些所谓遗憾,不过出来走走的确是令人心情愉悦。 赶在天黑前,两人回到小院里。林文潇哼着在大夏流行过的歌曲,做了一顿简单却美味的晚餐。 “那是一首关于爱情的歌曲吗?”莫妮卡问。 林文潇突然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哼的的确是……一首很老的歌,老到只比她小两三岁,关于爱情,关于遗憾,关于释然。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听到了这首歌,谈不上喜欢,随随便便埋在了记忆里。只是刚刚做饭,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旋律似乎滚到耳边,于是就唱了起来,竟然连歌词也都记得。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莫妮卡,仿佛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失态,问道:“你听过吗?” “不,不,我想我没听过,只是听这样伤感又甜蜜的音乐,会让人联想到爱情。所以说是吗?”莫妮卡问。 林文潇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地称赞:“莫妮卡,你的音乐感觉真的很敏锐。” “不是说,音乐没有国界嘛?哈哈哈哈……”莫妮卡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随后她又说:“所以你想起那位年长你十岁的先生了?” 林文潇感觉被戳破了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心事,脸羞红到了耳根。如果不是心理科班出身,她还能自己骗自己,开玩笑说莫妮卡想多了,自己只是哼歌而已。 可她很明白,潜意识就是这样运作的,在你察觉不到的时候,用某种方式释放积压的情感。 这是心理动力学的最初级的部分所研究的。 虽然那门学问争议颇多,但林文潇自有自己的体会。 她开始怀疑自己许给陈宇沫的话是否妥当?“一切回去再说。” 一切回去再说,的确是没有松口的意思。 可少女心中早有答案,神逸和她是注定不适合的,她想通过一段时间的求学,治好自己的创伤,清理好心中的执念,再去面对陈宇沫的感情,陈宇沫很好,如果没有先遇到神逸,她绝不认为自己会拒绝这个可爱的大男孩。 所以正因如此,她不愿怀揣着对另一个人的思念与陈宇沫相处,那是一种她无法忍受的自私与辜负。 可突然从嘴边冒出来的歌曲让她有点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对那个仙人的憧憬里无法自拔了。 得知神逸是修仙者之后,她就觉得这个故事不应该再继续讲下去了,因为她无法忍受过度不对等的身份在自己心中滋生的自卑感。 但她也想象过,那天突然选定一个倒霉蛋做自己的庇护者时,自己是否有其他选择可用。可一旦想到那群恶棍背后的黑手,她便清醒过来,神逸是在场众人中,唯一有能力将她拔离苦海的人,她能够有今天的境遇,都建立在选择了神逸求救这一偶然的基础上。 这份偶然中,仿佛有一种命运的力量。 于是乎,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要惹史蒂芬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周四下午的林文潇是有点紧张的,她在担心之前递条子骚扰她的男生会不会突然跑出来堵她,要她为之前的反击付出代价。孤立无援的她在这种场景下其实很紧张,然而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岔子,这节课竟然被她平平安安混了过去。 其实这后面并没有复杂的内情,也不是以布莱恩为首的几个男生真的宽宏大量打算放过她。 而是对方昨天就试图堵她了,只是扑了个空而已。然后这几个男生糊里糊涂以为林文潇只来上那一节课,所以今天也没堵人。 在课堂上看到她时,布莱恩虽然气得跳脚,但在课堂上也不方便公然造次。 放在别的课堂上,他们也许还会擅自离堂,提前布置准备堵人,但这是史蒂芬教授的课,这位教授虽然风趣幽默,看起来也很大度,但关于他的可怕传说也着实不少。 催眠术被妖魔化这件事,在各类艺术作品里都数见不鲜,关于这位大名鼎鼎的催眠大师,校园中向来有传说。 首先传说的是他会读心术,不能在他面前撒谎,他一眼就能看穿你心底所有的秘密。 这句话虽然是谣言,但还真有点歪打正着的意思,史蒂芬没有那么神乎其神,然而真要说心理学意义上的读心术的话,确实全球也没有几个比他厉害的,只不过绝非学生们传言的那种可怕魔法。 然后就是说,他可以用一个眼神就把你催眠了,传说以前有个学生得罪了他,后来不久就留下了奇怪的遗书跳楼了。 这却是以讹传讹,胡乱栽赃,史蒂芬教授有很好的修养操守,催眠术也不可能用来杀人,不过得罪他其后跳楼的学生确有其人,然而那与他无关。那个学生年纪不大,却是个老毒虫,因为摄入过量的致幻毒素,当堂顶撞了史蒂芬教授,对这种大脑正在出问题的人,即使是以史蒂芬的催眠术,也毫无办法可言。 后来这个学生在幻觉中,念着奇怪的话语,在同寝室同学众目睽睽的目光中坠楼而亡。 于是事情莫名其妙的扣在了史蒂芬的头上,无辜的史蒂芬还真的因此被警察叫走,走了个调查的流程。 然而这件事之后,故事就传得更加可怕了,有人说不要惹史蒂芬,否则他杀了你,警察也没有证据逮捕他。 更有人说,你们都太低估这个邪恶的催眠师了,警察当时证据确凿已经把他抓了,却因为无法抵抗他的催眠术又把他放了出来。 种种传言都有,不过并非所有人都信。 比如上节课跟史蒂芬顶撞的那个女孩,她显然就不信这些传言。但也不能排除,有人正在等着那个女孩为顶撞史蒂芬而付出代价。 跟林文潇有过节的布莱恩等人恰好是相信那些传言的,于是也不敢轻举妄动,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林文潇却敏感得像个兔子,刷的一下就不见了。 经过这次,布莱恩等人也终于明白了,这个来自大夏的女孩只会来听史蒂芬的课。 这个发现使布莱恩有些迟疑。 这女孩不会和史蒂芬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吧?不过这教授也不年轻了,最起码得六十多岁吧,一旦想到这里,他们的想象反而变得更加猥琐了。 正如林文潇所说,根据投射原理,贱人看谁都是贱人。 这样的话,倒是有点不敢对林文潇下手了,万一那女人真的和这老教授有什么关系……他们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面对布莱恩的迟疑,他的朋友汉克却说:“你怕什么,史蒂芬总有看不住她的时候,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她收拾了,谁知道是你做的。” 布莱恩狠狠地瞪了汉克一眼:“你这个蠢货是不是嗑大了还没醒,那婊子只是骂了我一句,你以为我要干什么,把她杀了?” 汉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几人只是要给那个大夏女人一些教训。 虽然以他的张狂暴戾,这种教训可能得要了对方的命才能解气。 倒不是他有什么了不起的背景能帮他解决一切善后问题,单纯是这样感觉才酷。 只不过以前他想要教训的人拳头都比他硬,那个势单力孤的大夏女孩是一个难得的好猎物,眼下看来却说不准了。 周六林文潇按照计划向史蒂芬请教了课程中的疑问,地点就在莫妮卡的家里,本来还想请教关于催眠术实操的一些问题。但史蒂芬拒绝了她,原因是他会在下周的工作坊中对实操进行系统的教学,在那之后再请教实操问题会更好。 不过他也言而有信,既然说了是会抽出两个小时,就真的会在莫妮卡的家里待满两小时。 接下来就是关心林文潇在凤凰城的生活了。 林文潇说:“我跟莫妮卡相处得很好,她带我去过城区,不过说实话,除了陌生,使用不同的语言,长着高大的仙人掌和棕榈树,我暂时没有发现很明显的区别。” 史蒂芬用一种很放松的体态坐在椅子上,手撑着下巴,露出一个微笑,这动作让林文潇想起了《美人鱼》里受过专业训练的憋笑警员。 不过她并没有觉得冒犯,而是好奇地看着史蒂芬。 史蒂芬把手放下,换了一个严肃一些的坐姿,说:“你似乎非常擅长由表及里的观察,先看最外表的部分,然后以一种缓慢的方式接触本质。” 林文潇对这句话感到了更大的疑问,按理说她刚刚的发言仅仅能总结出她的观察很肤浅这样一个结论,为什么到了史蒂芬嘴里就变成了由表及里的观察,还是说这只是一种来自绅士的客套礼仪。 史蒂芬接着说下去:“在课堂上,我有观察过你的状态,你显然不是一个迟钝肤浅的姑娘,从我们在课堂上的神态互动里就能看出这一点。但你却会故意放慢节奏,你不喜欢接受那种轻易涌现的印象,或者说,你刻意把他们暂且安放在一边,等待充足的证据,以印证出审慎的结论。” 林文潇有点吃惊,史蒂芬的确描述出了她长期以来在自己身上磨炼出的习惯,她喜欢这样,缓慢而准确地做动作,从结果上看,这比很多人的其他方法都能打得更快更准。 “确实如此。”林文潇老实地承认了这一点,同时她也在猜测,史蒂芬是和她一样慢慢揣测出了这项对她的认识,还是一眼就能将她看透? 从史蒂芬的言辞,这段时间的交互,她的理性更倾向于前者,但她内心有一种莫名的希冀,希望真相是后者。 “我刚刚所说的结论是在几秒前突然冒出来的。既不是第一眼所见,也不是审慎的推理。这只是一种训练出来的感知力,你也可以拥有,前提是,你不要总是逼迫自己慢慢下结论。”史蒂芬笑着说。 这句话比之前的所有话加起来都让林文潇感到吃惊,因为她是在听完史蒂芬的回答后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问出问题,实在是史蒂芬的回答太过顺滑了,像一个严丝合缝的齿轮,切在她的所有一一冒出的问题上。 那感觉就像是史蒂芬听见了她心灵的声音,然后自然而然地作答。 读心术……! 这就是真正的读心术吧! 看到女孩眼中突然复杂、又迅速转向惊喜的光芒,史蒂芬才仿佛是后知后觉地歉意道:“哦,我好像吓到你了。抱歉,有时候我会不自觉地这么做。” “不……不!不要抱歉,我要学这个,我太想学了。”林文潇仿佛发现了什么大宝藏一样,惊喜地说。 她甚至在想,如果以前她的老师都有史蒂芬这样的能力,她发誓自己每一门课都能考满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名为理性的傲慢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史蒂芬抱持着一种宽和的气度,始终微笑着看着林文潇。 林文潇这才发现,大师的微笑中也包含着很多的信息,里面有对好学晚辈的爱惜,对求知之心的成全,也有让她宽心的鼓励。 史蒂芬就好像是一个完全打开的特殊生命体,似乎他能听到你脑海中的声音,你也可以听到他脑海中的声音。 林文潇对那句“我们不止用嘴巴说话”有了全新的体验。原来是不仅仅可以通过观察来洞悉他人言辞之外的信息,也可以通过言辞之外的方式传达信息。 说来神乎其技,实则无比熟悉。 就好像人们会用蹙眉注视表达对某种行为不悦而无声的制止。 就好像人们会用微笑点头表达鼓励,示意晚辈继续进取。 这感觉很微妙,就好像从小到大用了很多年的笔,突然有人告诉你:“看好了,这支笔是这么用的。”然后用和你几乎差不多的手法,画出了远超你想象的画作。 你知道那很困难,但你也知道那种境界触手可及。 “所以,我应该怎么做?”在得到史蒂芬无声的许可后,林文潇很高兴的追问。 史蒂芬笑着说:“首先要做的是快一点。” “快一点?”林文潇咀嚼着这句话,轻易就从前述的言语中找到了这个要诀的对应物。史蒂芬在告诉她,不必总是刻意放慢节奏,不必总是把自己主观的印象丢在一旁,不必总是审慎的做出判断。 她能够理解史蒂芬所给的这个“快一点”的要诀是什么意思,但尚且不懂其原理。 史蒂芬仿佛是岔开话题,说道:“许多年前,我曾经问过我的老师,他总能在言谈之间把客人带入催眠之中,到底有什么秘诀。他回答说‘我不知道’,我以为他不肯告诉我,但他接着告诉我,秘诀就是‘我不知道’。林,你能听懂这个秘诀吗?” 林文潇沉默不语,然而这种沉默正在史蒂芬的预料之中,史蒂芬继续说:“我们信任理性,但理性是从何而来呢,又有什么样的重要功效?我们的头脑里有海量的知识经验,但其实从中找出有用的东西,总是靠着刹那间涌起的感觉,而不是依着字母表的指引,一一翻找过去。” “我不知道,所以翻找也无法有一个确切的结果,我不知道,本身即是一种审慎。理性是驱使我们尊重规律,远离傲慢的力量。然而,你越是依赖理性,那么你的理性就会越加傲慢的盘踞在你心底。”斯蒂芬用一种缓慢而有节奏的语气对林文潇随口解说。 他的话顺滑的依从着林文潇内在的疑问流入她心底,仿佛为干涸开裂的土地轻易注入甘霖,而那句“理性会越加傲慢的盘踞在你心底”如同春雷炸响,让林文潇心动神摇。 全程旁观的莫妮卡对发生在林文潇身上的事情毫无感觉,她感觉自己在看着两个人极度无聊的清谈,前言不搭后语,又好像在说什么的样子。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墙壁隔在她与两人之间。墙的这一头是活在现实中的自己,墙的另一边是虚幻的传奇。 有些东西对现实世界中的人而言匪夷所思,却在那虚幻的传奇中拥有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力量。 莫妮卡不知道史蒂芬究竟在弄什么鬼,但她看得出来,林似乎很吃这一套,表情木讷,有些痴痴傻傻。 像一场荒诞滑稽的演出,如果是在剧院观看表演的话,莫妮卡一定会这么想,可惜这里不是剧院,而是她的家。 林文潇突然微微颤抖,仿佛是带着某种畅快又委屈的情绪,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同样颤抖着吐了出来。 莫妮卡本能地知道史蒂芬一定会在此刻开口,而史蒂芬也不负她的判断。 史蒂芬说:“在任何一个时候你需要帮助,你的祖先们,你的潜意识就会送给你很多帮助。” 林文潇似乎被这句话惊醒了,茫然无措的看着史蒂芬。 史蒂芬也看着她。 她听到了史蒂芬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是的,就是这种感觉,记住这种感觉,这就是‘我不知道’的感觉。” 林文潇有一些激动,也有一些喜悦,同时感到怅然若失。 两个小时的答疑时间很快结束,吝啬的史蒂芬多一口水都没有喝就起身告辞,并表示周一一早会来这里接林文潇,要她早些起床,准备点简单的生活用品。 所以刚刚算是被催眠了吗?林文潇在史蒂芬走后默默的回味,但结论却有些调皮——我不知道。 她喜悦,史蒂芬轻易就把掌握读心术的钥匙交到了她的手里,她怅然,因为她知道这需要很多相关的努力、积累,需要无数的经验技巧,而她手里只有一把钥匙。 等等,她知道这需要许多努力? 她知道? 知道什么? 她了解读心术吗? 她凭什么认为她了解读心术? 她凭什么认为自己很清楚学习读心术的所有拼图都是什么? 这就是所谓名为理性的傲慢吗? 所以,她不知道。 她什么也不知道。 在这种一无所知的喜悦中,她将目光移向莫妮卡,她身着白底碎花的宽大连衣裙,连衣裙上身与下摆缝合的地方,针脚揪起细密的装饰用褶皱。她皮肤略黑,睁大了双眼正看着自己,其中一条眉毛微微皱着,她身后来自窗户的光线使她身上的细节稍显模糊,但是能看清她正嘴巴微张,嘴唇蠕动,显然那蠕动的嘴唇并不是在咀嚼什么,尽管她手里正握着一颗吃了一半的柑橘。 “别担心,莫妮卡,我很好,并没有被史蒂芬弄出精神问题,刚才只是在思考问题。”她笑吟吟地说。 而莫妮卡却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林文潇笑意盈然,依依不舍地退出了那种什么也不知道的空灵状态,随口回答:“你看起来很担心我,那么晚上想吃点什么?” “你来决定,我的小心肝。”房东太太说。 这是林文潇第一次体验到读心术的美妙,原来不需要刻意去学习什么专属的知识,原来只需要将自己完全打开,世界就可以那么清晰。 或者说不是不需要知识,而是那些经验早已深入骨髓地刻在了自己的记忆深处。那是来自童年的智慧,更是来自先祖的帮助。 不过她也察觉了,那种“我不知道”的空灵状态看似静止,实则对精神消耗极大,她不能一直停滞其中。 她甚至不能保证在任何时候想进入就进入。 这是一个强大的技术,但凭她的造诣,还远远谈不上方便。 不过她心中有一种感觉,当她真的需要时,这种读心术的能力就会立刻跳出来帮助她。 晚餐是鸡蛋炒米饭,加入了玉米粒和黄瓜丁,十足的大夏口味,如果再来点虾仁就可以称作扬州炒饭了,可惜莫妮卡家的冰箱里并没有冻虾仁。 既然说好了由林文潇来负责烹饪,莫妮卡当然做好了在嘴巴上当几天大夏人的准备。好在这种准备并不吃亏,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林的口味比她还清淡许多。 难怪她都不带那么美味的辣酱的。 说到这个,林的父亲从大夏寄送的辣酱已经到了。于是莫妮卡跑去拿了一罐过来,舀出一大勺拌进饭里,其精准且符合大夏风格的DIY方式看得林文潇眼前一黑。 第一百四十五章 看和尚打坐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周一的早晨,史蒂芬早早把车停在了莫妮卡的小别墅门口,彼时街上尚还没什么人,林文潇早已准备停当,背着一个双肩包,上了史蒂芬的车。 目的地是附近山上的一个小庄园,所以并不能开车上去,史蒂芬绅士风度十足,伸手表示林文潇可以把行李给他。 林文潇照常拒绝,史蒂芬照常没有坚持,一个老一个少,一起徒步上山。 越过山石掩映,曲径通幽处,一座庄园撞入眼前。 庄园中已经有不少人入住了,史蒂芬则亲自给林文潇安顿了房间,不过也就是放下行李而已,这是晚上休息的地方,此刻并非休息的时间。 这座庄园正是进行工作坊学习的地方,教学场所在一间偌大的会议室里,会议室里倒是没有常规开会用的桌椅,而是在地上摆满了各种蒲团、坐垫之类的东西。 倒是在大屏幕下有一张只能放下两杯咖啡的小圆桌,以及旁边的两个椅子。 来学习催眠的人已经纷纷到位,让林文潇诧异的是,她竟然不是唯一的大夏人。 这个工作坊里有二十多号人,大夏人算上她有五个,其中一老一少两个和尚,一老一少两个道士,还有一个她自己。剩下的看起来都是欧美人,不论年纪基本都是俊男靓女。 林文潇突然觉得这有点糟糕,怎么催眠术还要看长相的吗?她虽然不愁这个,可是作为一门服务大众的技术,有外貌门槛也是挺不幸的。 事实上在场的只有她认为这门手艺是服务大众的,和尚道士学催眠术的用心大家都能猜到,事实上欧美人中也有两名便装神父,其中还有不少从商从政的大人物,而老师史蒂芬则和剩下的精神医师、心理医生差不多,对他们而言,催眠术是营生的技术,虽说拿去做生意基本也就是服务大众了,不过在阿美莉卡,催眠术的价格恐怕能把不少的大众扫地出门。 就连林文潇此行学习,也付出了不菲的学费,她实在是有个疼女儿的老爹。 工作坊的课比起大学课堂狠多了,以至于让林文潇怀疑学校课堂的催眠术课程就是逗小孩玩的。 史蒂芬开宗明义,不讲历史,不讲动机,直接讲起了催眠术的应用。 “非常欢迎大家来参加我的工作坊,能够来到这里的人,应该对催眠术都有了足够了解,所以,我将不再赘述其历史源流,我们只谈如何使用这门技术。” 他在前面站着讲课,那感觉像极了某国际知名公司发布新手机时,在台上演讲的CEO。 小桌和椅子被放在一旁,史蒂芬只是站着踱来踱去,而学员们则排成六排多,坐在坐垫上听他授课。 “心理学上有象与骑象人的比喻,人们清醒的意识被比喻为骑象人,但潜意识这头大象才能决定一个人的行为到底会前往何方。催眠术则是直接对潜意识做工作的技术。” “我想各位应该对催眠术的引导都有一些常识性的认识,通过语言的重复,借助绕开防御的技巧,将指令暗示渗入受术者的心灵,形成操控他潜意识的力量,让人能在催眠状态下做到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这样……” 说着他展示自己的手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硬币,弹了一下之后接在手中,之后把硬币放在自己的手背上。 “嘶……”史蒂芬发出一声小小的吃痛声,其后用另一只手取下硬币,向大家展示自己的手背,那里出现一个由黑色素构成的印痕,仿佛是受过伤一样,而形状和纹理,正是硬币上的图案:“比如,圣痕。” 那两名神父立刻发出吃惊的声音。 “圣痕不是十字架的形状,很可惜,不是吗?”说着他把硬币抛给两名神父学生,供其检查,并允许众人检查他手上的印痕。 在众人确认无误后,他用拇指揉了揉那个硬币形的“圣痕”,在众目睽睽中似的皮肤的颜色恢复了正常,再一次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史蒂芬笑着说:“很不幸,我不会教大家变这种魔术,这只是催眠术中比较浅显的表演性应用,并非有价值的部分。当然,如果各位能够学会我所教授的催眠术的话,类似刚刚的表演,你们也可以随便设计出来。” “好的,你们可以调整一个坐姿,当你们准备好听接下来的课程时,让身体放松。下面我们讲如何对潜意识做事。” “弗洛伊德说,梦境是通往潜意识的大门,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做梦?当然是睡觉的时候。那么问题来了,睡觉的时候,我们的意识干什么去了?” 这个问题问得有点白痴,或者说,相比白痴,更接近有些无厘头,以至于在场坐了一屋子的聪明人,竟然全都沉默了。 好一会,那个大夏的小道士试探着问:“睡觉的时候,意识不就在睡觉?” 他说的是晋地话,说完想起这地方是阿美莉卡,大家都说英语,顿时觉得有些无趣。 然而史蒂芬随意地向他点头,操着英语继续说:“没错,睡觉的时候,意识因睡眠而退出了工作的舞台,于是潜意识可以大肆工作,我们因此而对外界变得迟钝,能够看到丰富的梦境。虽说催眠与睡眠截然不同。但意识和潜意识就是这样,如同瓶子里的水和空气,A多一点,B就少一点。” “所以要完成催眠术,对潜意识做事,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意识退出思考的舞台。这是非常重要且关键的一步。那么请问各位,你们尝试过吗?在清醒的状态下,让意识退出舞台,停止思考。” 这是个艰难的提问,一些人本能地认为这是有的,但大部分人会发现,自己的脑子里时刻都有东西在演练,大脑确实是一座好戏连台的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 老和尚倒是开了口说:“入定打坐时,贫僧会将诸念一一放下,待念头尽去,自然就停止了思考。” 史蒂芬向老僧合适行礼,说:“那么请大师介绍一下,停止思考后的感觉。” 老和尚有些迟疑:“这……阿弥陀佛…那是……形似涅槃寂静,实则,这实则……” 老和尚抛出了一个更加抽象的词,听得众人一头雾水。 可让他形容入定后的身体感觉,他却张口结舌,无从说起。 因为“无”,是无法被描述的,非要问的话,就是无,就是空。浩渺天地孑然一身?那也不是无,不是空。无我无物?似乎是了,却只是抛出了另一个有待解释问题,什么是无我无物? 史蒂芬也不继续为难老僧,换了个话题说:“我们时间充裕,大师是否方便演示一下,您所说的入定。” 这一问倒是不难,老僧爽快答应,宣一声佛号,持禅定印,眼观鼻,鼻观心。不多时真就成功入定,似乎道行高深。 如果不是史蒂芬的课堂,让一群人花大价钱看和尚打坐,必然得骂娘,史蒂芬声名显赫,何况课程刚刚开始,他又给大家露了一手在先,众人竟然生生被镇住,连腹诽的也没有。 过了一会,史蒂芬轻声对众人说:“请大家保持跟大师的距离,如果愿意的话,尝试和大师一样打坐,缓慢均匀的呼吸,正视每一个浮起的念头,看清楚,然后放下,直到没有念头浮起。” 其实不必他提议,现场的无聊已经让人忍不住想模仿老和尚,做个体验了,甚至于有些人刚刚已经开始这么做了。 闻言林文潇也学着老和尚的样子盘膝坐定,学了一个禅定印的手势,缓慢呼吸,这和她平日里做的冥想练习大差不差,想来应该可以做到。但她的确没有进行过清除一切思考的冥想。 林文潇以为老和尚是闭着眼睛的,故也将眼睛闭上,一开始脑海中还是现场的场景,放下后,自然就去往了来时的山路,再放下则在莫妮卡家里,随后是飞机、大海、陈宇沫、白灵萱、神逸、神逸、巨大的仙人掌、发狂的戚应晖、然后她突然看见一个靓丽的女人,撑一把伞,站在血雨之中。 第一百四十六章 给种子以时间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女人的脸不是赵雪盈,而是她自己,带着冷漠残忍的微笑的她自己。 血雨落在伞上,血腥熏人,蒸腾成惨死的厉鬼,要啃食那女人的血肉,而女人依旧用一种残忍的微笑看着她。 林文潇无法放下这个画面,这是她心底的梦魇,她呼吸急促,忍不住发抖。 一个突如其来的触感吓了她一跳,但她发现那是一只温热的手掌,正轻轻搭在她肩头上。一个声音在她耳畔轻声指引,是史蒂芬的声音:“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知道,你也可以依你的需要而不知道。” 这些话乱七八糟,带着某种温和的磁性,林文潇只觉得心头一轻,那血雨中撑伞的自己表情变得茫然无措,鲜血拼凑的怨灵也茫茫然失去方向。女人被啃食的身体恢复痊愈,她和它们都不知道该去哪里。然后这个画面也暗灭了下去。 史蒂芬感受着平静下来的林文潇,抽回手掌,继续关注着她,看来这个孩子身上还有他不知道的麻烦。 林文潇将其他画面一一放过,逐渐也进入了那种停止思考的状态。身体上自然而然发展出某种舒适感。她做不到什么无我无物,做不到什么涅槃寂静,但她体验到了停止思考的妙处。 身体微微发麻,那好像是一种毫不重要的幻觉,昭示着心底隐隐的不平静,在正视到放下的惯性里,那种发麻的感觉也被驱逐。 林文潇觉得自己像一块石头,这不是思绪、不是评价、不是揣测,而是感知。 她盘膝而坐,既没有忘记身在何方,也没有想起身在何方,置身于平和的黑暗中。 史蒂芬的声音传来:“我将说些什么,引导诸位进入催眠中,你们不必听我说什么,也不必懂得我在说什么,又或者听到我在说什么而随即将其放下。这些话会在你认为恰当的时机,或者很快,或者很慢的引你们进入恰好的状态。沉静不必被打扰,你可以停留在身体觉得舒适柔软的地方,以不随意的方式保持放松……” 起初的时候,林文潇觉得在这种沉静状态下聆听史蒂芬的话,仿佛格外清晰,因为那是不得不被声音牵引的所有注意力集中之处。 而至少于她而言,史蒂芬的话是值得信赖的,于是当史蒂芬说不必懂得他在说什么之后,那些声音就仿佛变成某种温和的环境音,似乎越发模糊遥远。 “这并非第一次体验这种感觉,你的身体记得这一点,我的声音会陪伴你,变成载着你的舟船,你坐在柔软的垫子上,追溯时光的长河里独属于你的那一段。你想要的智慧在那里等待你。” 林文潇没有听到史蒂芬的话,但她听到了哗哗水声,四野寂静,一片漆黑,浅蓝色的河水从无垠远处而来,映照天空里的云霞。 那是令人心安的风景,然后她发现自己坐在了教室里,看到老师正在讲解浅显的知识,那好像是语文课,一二三,人口手,上中下,云对雨,雪对风,花对树,鸟对虫,山青对水秀,柳绿对桃红,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小小的林文潇坐的端正,双手相覆摆在课桌上,高声朗诵那新奇有趣,不知道会有什么用,却受益无穷的知识。 “你记得获取智识的感觉,也已经知道那些知识会如何使你在日后的生活里受益无穷。而你正体验着某种新奇的知识,一如当初,他们同样简单,易于弄懂,现在或者等一会,或者任何你认为准备好了的时机,这些智识就将熟稔于心。或许是不便付诸言语的,但你将不必因此费劲遗忘它带来的体验,反而能够轻易地应用于心。” 林文潇跟着听不到的声音指引,在课堂上游历,后来有不知为什么回到了家里,在看电视,她喜欢看古装片,不知不觉记住了飞檐翘角的建筑形制,喜欢看爱情片,逐渐理解了片中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感表达,她变得熟稔,也因此学会了揣测他人的心思。 史蒂芬的引导词就到这里,他留下了充分的时间,允许在座的学员探索,只是时而不时地强调一些诸如放松、自由、舒适、收获、理解之类的字眼。并观察每一个学员的状态,更多的注意力是放在林文潇身上的,因为刚才在打坐入定的过程中,林文潇表现出了明显的不适。 不过看起来催眠体验的过程中,这个女孩并没遇到什么麻烦。 等时间过得差不多,史蒂芬开口说:“你刚刚享受了一段不错的时光之旅,重温了许多宝贵的经验。这就是属于潜意识的宝贵领域,它其实一直都跟随着你,而你也能随时随地,不刻意地进行这样的探索,因为一切都在你心中。现在请跟着我的声音返航,穿越时间的河流,回到出发的地方。你将在确认自己切实抵达时,自然而然地醒来,完全清醒。并同时听到我的倒数刚好结束,催眠会在那时彻底退去。那么我现在开始倒数,五……四……三……” 他顿了顿看着学员们似乎将要醒来的样子,一一确认之后说:“世界变得清晰起来,你的意识回归……二……一!” 数到最后,他拍打了一下手掌,发出清脆的声音。 二十多位学员一一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人们活动已经有些僵硬的身体,心中被各自的惊喜填满。 史蒂芬说:“刚刚你们体验的就是所谓催眠,而我想此刻,你们对如何进入催眠状态也有了一定的认识了解。是吗?” 学员们安静的面面相觑,觉得这一切发生的有些猝不及防。他们中有不少人自认是来学习催眠的,而非接受催眠的,但似乎史蒂芬没有给他们选择的余地。不过这一体验让这些存心学习技术的人更加开心。 他们早就听说,催眠术也是要看对象使用,有非常麻烦的前期测试,漫长的诱导过程,并且不是对每个人都有效,特别是对那些存心抵抗的人。 他们知道催眠术并非影视作品里的神奇魔法。但他们仍然想用这一神奇的技术潜移默化地去操控那些他们想要操控的人,以实现自己在事业上的目的。 史蒂芬猝不及防的突袭让他们对催眠术信心大增,这是一件好事,与他们的利益一致。 然而这些人不知道的是,史蒂芬并没省去那些前期的引导工作,只是做得非常隐蔽,把那些步骤都隐藏到了讲课的过程里。 当然这实际上不是史蒂芬有意藏私,而是他所学习的流派,向来是这么做的,用他老师的话说:“我们可以耍一些小把戏,轻轻绕开那些人的防御,而不必惊动受术者。” 学员们怀着各自不同的古怪心思,承认了史蒂芬的猜测。 史蒂芬说:“关于如何学习和使用催眠术,我已经将种子留在了你们的心里,接下来就是给种子以生长的时间,你们知道,树木会自然而然地生根发芽,向上生长的同时,也向下生长。阳光雨露不可或缺,却也不必刻意迎合寻找,它们自然会来。而时间则是非常重要的部分,好的,给种子以时间,今天上午的课程就到这里,稍后我们可以去餐厅共进午餐,如果有什么疑问,也都可以去那里提问。” “等等,史蒂芬,你的课程时间是不是太短了?一个上午就教这一小会吗?”一个金发女郎疑惑地问,语气中不无责怪抗议之意。这位美丽的出头鸟帮所有人提出了不满和疑问。 史蒂芬指了指墙上的挂表:“哦,施维雅女士,我想你可能没有看时间,事实上我们已经进行了三个半小时的课程。” 众人看着超过十二点的指针,纷纷发出压抑的惊呼声。 这一下,再没有人怀疑自己刚刚被催眠了,尽管有些人认为,他只是配合了史蒂芬的要求进行想象而已。 “好好休息一下吧,循序渐进,给种子以时间,是学习的妙法。” 第一百四十七章 似乎是崴了脚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林文潇曾经设想过很多次关于催眠术的学习,眼下的学习方式是她最没想到的一种——老师把她催眠了,告诉她你会了,然后她就真会了。 儿戏的像在闹着玩,可作为亲历者她了解这份闹着玩中真实的分量。 想来前两天史蒂芬教她读心术,好像也是用了差不多的手法。 这令她有点怀疑自己以前上学是不是上错了。 午餐很好,也很简单,也许能来这里的人都很重要很特别吧,所以史蒂芬老师并没特别关照她。 于是她只好自己凑上去问史蒂芬:“您是打算一直用催眠的方式进行教学吗?” 史蒂芬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有什么不可以吗?” 林文潇调整了一下情绪说:“可如果这样教学就可以,是不是说只要对孩子们进行催眠,就可以轻松且高效地完成基础教育,而不必在乎他们本身的天赋如何?” 史蒂芬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他说:“当然不是如此。” 林文潇期待着他的解释。 “首先你可能没注意到,能来到我的工作坊的,没有一个是孩子。”他开玩笑似的说道。 “你们是因为足够优秀所以来到这里的。大学课堂上的那些学生就没有这个水平,否则我应该在学校的课堂上进行催眠,不是吗?” “其次,你应该已经体验到了,我并非在教导你们催眠术。而是让你们去捕捉你们原本就会的催眠术,帮助你们从庞杂的信息中提取要领。” 林文潇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接受史蒂芬说的这个“其次”,但理性告诉她这不合理,他们这群人怎么可能原本就会催眠术。 也不知道史蒂芬是对她进行了读心,还是单纯自顾自地在说话,他说:“只要已经成年,那么每个人都会催眠术,因为生活无处不催眠。” 林文潇端着自己的餐盘离开史蒂芬的座位后很久,还沉浸在那句“生活无处不催眠”里出不来。 她学习心理时,老师曾经告诫过他们,不要用心理知识去解释全部的世界现实,形成泛心理论的错误世界观。 可史蒂芬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把“泛催眠论”挂在了嘴上,这实在是……有点…… 可如果史蒂芬说得不对,那么“捕捉原本就会的催眠术”这个方法就不能成立。 如果不成立,他们之前体验的又是什么。 以及,为什么,生活无处不催眠? 这个事情足够她想很久了。 下午的课程是爬山,严格来说也许不能算课程,因为史蒂芬已经有言在先,在下午爬山的过程中他不会进行任何授课,甚至于有些人有可能会找不到他。 成型的山路只有一条,并无岔路,史蒂芬叮嘱说不要去那些没有路的地方乱爬,以免陷入危险。要大家爬够四小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庄园。 之后这个年纪不小的催眠师就当先离开,行动速度之快根本不像个老人,难怪他说会有人找不到他。 林文潇自认是不以体力出众的,好在史蒂芬没做什么过分的要求,她也没有争胜负的包袱,就那么惬意地走在了山路上。 其实这次史蒂芬的安排意图也很简单,通过爬山的体力消耗,帮助学员们把杂念赶出脑海,使学员们能够体验非静态的静心,并借助与自然环境的交互,溶解他们平日里根深蒂固在城市和社会里的思考定势、思维框架。 种子已经种下,给它以发芽的时间,而爬山则是一种给予阳光雨露的方式。 这一切都不会被明言,这一切都将在潜移默化中发生,每个人都会得到恰到好处的回报。 林文潇在山路上走着走着便把许多人甩在了身后,然后她才想起自己一个撸铁少女,也许在这一群人里属于很有实力的那种。 不过比起前面的史蒂芬竟然有所不如,撸铁少女输给一个老人家也是稍微有些让人不快的。 然而一旦望见更前面的老和尚和小和尚,更更前面的老道士和小道士,心里也就平衡下来了。 人家那才叫练家子。比上不足下有余,差不多得了。 身后一声不大不小的“哎哟”,吸引了林文潇的注意,回头去看这位金发女郎她有印象,上午那个美丽的出头鸟,好像是叫什么……哦,是叫施维雅来着。 施维雅似乎是崴了脚,停在那里,求助地看向林文潇,于是林文潇转过身去,快步上前将她扶住,带去了附近一块看起来很舒服的石头那坐着。 距离石头尚有几步上坡路要走,林文潇费了好大的力气把她扶了过去,史蒂芬离得很远,所以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已经走得更远了。 林文潇帮助施维雅脱下鞋检查,暂时还看不出什么,但说不好晚点会不会肿起来。 后面的学员逐渐跟上,不幸的是他们之中并无能够治疗外伤的医生。施维雅也连连表示自己感觉没什么大事,也许休息休息就好。 于是该爬山的继续爬山,该休息的继续休息,只有林文潇放心不下,陪在了施维雅身边。 闲来无事,随口交谈,施维雅说自己是来自弗吉尼亚州的,职业是心理医生,有一家自己的小诊所。 林文潇也就随意地介绍了自己的情况,自承是来自大夏的学生,言谈之间不卑不亢,并时不时询问施维雅脚伤的情况。 休息了好一阵之后施维雅表示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然而站起身又是一个趔趄,显然已经不能继续爬山。 林文潇看了看来路,庄园坐落于视野中的山腰平台上遥遥在望,无伤无患的上坡路姑且走了差不多半小时,这一段下坡路实在是让人乐观不来,于是她对施维雅说:“我的行李中有一些我们大夏的药品,正好对你有帮助,你在这里坐着等我一段时间,我去取过来,好吗?” 施维雅连连表示感谢,于是林文潇打算在一小时内快去快回。 她因为知道要进山,于是就把云南白药塞进了行李中,结果没想到是给别人用上了。 施维雅看着林文潇离开的背影,歪了歪头,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 林文潇往返用了超过一小时的时间,实在是以她锻炼过的体力也经不住如此消耗,连续一个半小时的山路,就算是男士也得喘大口喘起来。 施维雅的脚果然已经肿起来,林文潇给她上了药,劝她跟自己慢慢返回庄园,施维雅有些迟疑,但很快还是答应了。 搀扶着施维雅,尽量避免她的伤处过于受力,林文潇觉得山路更加难行,半小时的山路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走完。 再次看到庄园的大门时,林文潇已经满头满脸都是大汗了。 把施维雅扶回房间安顿好,林文潇感觉自己也快要散架了,她急需回房间休息,但施维雅的确需要照顾,至少给她倒杯水还是需要的。 “林,你给自己也倒一杯吧。你出了好多汗。今天真是谢谢你。”施维雅如此说。林文潇笑着点点头,拿出纸巾稍微给自己擦了擦脸,把纸巾丢进垃圾桶里。 她倒了两杯水,一杯自己喝下,端着另一杯向施维雅走去。 走着走着,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摔倒在了地上。 施维雅见状,从床上下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像个乖孩子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林文潇醒来的时候正在自己的房间床上躺着,身边围了些人,施维雅、史蒂芬,还有一个医生样貌的人。 “林,你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史蒂芬皱着眉头问。 林文潇觉得意识有点恍惚,静下来感受了一下,只是无力,于是轻轻摇了摇头。 施维雅也是一脸担心的样子,林文潇稍微有些头痛,皱着眉,感觉注意力已经不足以听清楚更多的语言了,不觉又昏昏睡去。 史蒂芬和医生进行了简单的沟通,确定林文潇并无什么疾病,勉勉强强放下心来,施维雅又叙述了一遍林文潇昏倒的过程,忧心忡忡都写在了脸上,史蒂芬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听着施维雅的话,看着林文潇的样子,心中转着念头。 最终史蒂芬没有多说什么,和医生一同离开了,施维雅主动留了下来,照看昏睡中的林文潇。 第二天一早,林文潇醒来后再无不适,史蒂芬反复问了许多她的情况,林文潇认认真真体察自己的状态,表示不必担心。 课程是更加深入的部分,上午以进行催眠为主,下午则讲了一些关于记忆重构的事情。 然后空出大量的时间任由学员们互相交流。 几个大夏人很自然地凑到了一起,因为互相之间说熟悉的母语会比较舒服。 两个道士是全真派的,倒不是在终南山重阳宫修行,所谓全真者,“三教圆融、识心见性、独全齐真”,所以不但能跟佛家的和尚聊到一起去,对催眠术也有极大的接受度。 老道道号一粟,小道士道号来归,两人都带着晋地口音。 和尚口音是闽地的,那些外国人听时不觉得,林文潇总觉得有点接近宝岛那边的腔调,觉得有趣。老僧自称法号妙深,小和尚自报家门叫本常。 林文潇觉得自己就像个局外人,本该聊催眠术的,不知道为什么那四个人慢慢就聊到了佛法道经上去,各有各的见地,说有趣也有趣,但若说有所得,走马观花,难得其真。 过了一会史蒂芬巡场指点,注意到林文潇难以插口又不便退出的境遇,小声告诉她,可以多看他们说话时的体态。 一语点醒梦中人,林文潇埋怨自己怎么把这么基础的事情给忘了,语言是意识掌管的地盘,而当一个人的意识专注于语言的时候,肢体动作基本也就是交给潜意识来管理了,于是说有人说话常常手舞足蹈,甚至还有人专门研究如何用肢体动作配合演讲来鼓动听众的情绪。 既然催眠术是对潜意识做工作的技术,那么了解潜意识的则是第一步。 这一回,她似有所得。 却感到力不从心。 好像自从醒来过后,她就变得有些迟钝,好像那个敏感的自己被关起来了似的。 工作坊在晚上是没有什么安排的,每个人都可以自由的行动,一粟和妙深好像有点上头,跑到了道士的客房里继续辩经,也许是真的双方都有极深的见解造诣,来归与本常二人听得如痴如醉。 林文潇却没有加入,而是去了施维雅的房间。 林文潇来到施维雅的房间后,就找了个地方,乖乖坐好,不言不语,施维雅也不言语,只是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取出一颗胶囊,给她送过去。 将胶囊吞入口中,喝水送服,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下来,林文潇没有半点的迟疑,从头到尾既没有询问,也没有礼貌客气,一言不发。 林文潇在这个房间里待了不短的时间。直到睡觉前才返回自己的房间。然后老老实实躺下来睡觉。 安静得像个乖孩子。 次日,依旧是催眠,交流,这一次林文潇和施维雅以及另外两位男士一组,大家讨论得很好,林文潇已经可以很自由的出入于自身的催眠状态了,其中一位男士邀请林文潇对他进行引导,结果也很顺利。 晚上,林文潇依旧是一个人走去了施维雅的房间,吃药,喝水,睡觉前回去。 又次日,催眠、交流、吃药,喝水,睡觉。 一周的教学终于结束,每个人都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然而同时又觉得收获颇多,仿佛经历了不止一周的时间,而是在这里经历了数月甚至数年,两种截然相反的时间感在所有人心中自然而然地混合。每个人都不觉得奇怪。 如同来时那样,林文潇背着小包坐上史蒂芬的车,赞叹于大师的技术和别开生面的教学方法,现在她已经把催眠术掌握得很好了,以至于剩下的时间不论是否去学校随堂听课都不会有太大影响。 史蒂芬笑着说:“稍安勿躁,林。我无法让你在一周内就好像进行了很久的学习那样,工作坊里教你的更多是体验和要领。这还需要一个消化期,虽然学校课堂的东西对你而言应该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但聆听和印证依然可以让你偶有所得,一旦那种感觉浮现,你可以更上层楼。” “后催眠暗示?”林文潇笑着反问,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之后,她已经可以识别出言语史蒂芬言语中隐藏的暗示了。 史蒂芬爽朗的笑笑:“没错,林,这是一个后催眠暗示,你愿意接受它吗?” “乐意之至。教授。”林文潇笑容开朗,仿佛前段时间随身的阴霾一扫而空。 开车的路上,史蒂芬几次欲言又止,但他终究没有问出口。 把林文潇送回莫妮卡家里之后,难得这位在时间上吝啬的教授肯拨冗在此逗留,连莫妮卡都感到意外惊喜。 林文潇准备晚餐的时候,史蒂芬和莫妮卡不知道聊了些什么,但无论如何也能看得出来,莫妮卡的神色有些紧张。 端着晚餐走过来时,林文潇看到莫妮卡隐晦的神色。属于读心术的部分能力自然而然地开启,林文潇对莫妮卡说:“看来教授跟你讲了我昏倒的事情,不必担心莫妮卡,我那天只是太累了,并没有生病。施维雅人也很好,我帮了她,同一天内,她也帮了我。” 说到这里她想要把施维雅这个好朋友介绍给莫妮卡,才突然想起,自己并没有和施维雅交换联系方式。 这件事让她颇感意外,明明已经认定施维雅是很好的朋友了,为什么竟然没有交换联系方式。 这太奇怪了,林文潇感觉有些迷糊。 然后她放下餐盘,连没有端完的饭菜也不管不顾,径自走上楼去。 史蒂芬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莫妮卡整个人都不太淡定了,她惊讶地问:“史蒂芬,这是怎么回事?林怎么了?” 史蒂芬示意莫妮卡稍安勿躁,他说:“暂时还没事,她会上楼只是接受了我的暗示指令而已,看来那个施维雅的确是大有问题。” 他先前在车上对林文潇所说的“一旦那种感觉浮现,你可以更上层楼”是一个复合性的暗示,单听车上那段话时,这表示的是在学识上更上层楼,但如果结合这些天来史蒂芬的其他行为举止,它的意思就是令林文潇在物理意义上上楼。 这是一种保护措施。 莫妮卡惊异地问:“你不是会读心术吗,她有没有问题你还看不出来吗?” 史蒂芬叹了口气:“不,莫妮卡,读心术不是万能的魔法,至少我不会魔法。我只是感觉她有问题,却无法确定。这几天我有在关注林的行动轨迹,这使我对那个施维雅越来越怀疑。是我不小心,没有照顾好林。” 第一百四十九章 放点喜欢的音乐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我得走了。莫妮卡,剩下的事情暂且拜托你,无论如何,请保护好林。”史蒂芬说。 莫妮卡对史蒂芬的要求非常不满:“你在开玩笑,史蒂芬!你把一个有危险的小姑娘托付给我这个老奶奶,我能做什么?你既然发现了问题,为什么不去制止?为什么要任由它发生?现在离开又是什么意思?” 史蒂芬把手指放在唇边:“抱歉,莫妮卡,请你相信我做的事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如果我现在不走,事情就无法发展下去,那么就永远得不到解决,可你知道,我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那不切实际。” “所以拜托了,莫妮卡,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请做你认为可以做的任何事情。”史蒂芬说完,穿上大衣,驱车离开了莫妮卡的家。 莫妮卡看着三人份的美食,心里叫苦不迭,这个史蒂芬真会给人找麻烦。 晚些时候,莫妮卡赞叹于自己惊人的食量,她一个人吃完了她和史蒂芬两个人的份,肥胖并不是毫无理由的。 她查看过几次林文潇的情况,这个姑娘自从上楼后就老老实实躺在了床上,睡得很安静。 睡了也好,至少不容易节外生枝。 她重新回到楼下,打开电视,习惯性地拿了一包薯片,把薯片扯开包装才意识到自己晚饭已经吃了不少了,这会已经吃不下去了。 心不在焉地换着台,每一个电视频道的节目看起来都索然无味。 这个史蒂芬,麻烦死了,上次他介绍寄住在此的大夏姑娘好像就惹上过什么麻烦,细节她已经记不清了,反正是甩了个烂摊子给她。 这一次又这样,可是也有一些不同之处。 首先她真的很喜欢林,这个姑娘手艺巧,心思细腻,为人温柔,又不优柔寡断,很难不讨人喜欢。尤其是她能从林身上感受到一种真情实意的关心,这一点上,与之前那位大不相同。以至于她时常在想,林如果是她的女儿或者孙女就太好了。 其次是,上次的姑娘并没有摊上这么麻烦的事情。 百无聊赖地用毫不在意的电视节目消遣着时光,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别墅的门被人敲响,莫妮卡整个人立刻精神了起来。 “来了——”她吆喝了一声来应门。 然后在开门的瞬间用双管猎枪对着外面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 一个男人胸口被打出大大的血口,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 莫妮卡一脚踢开门,把猎枪当做棒球棍,一枪托砸翻另一个男人,那男人正要对她开枪,但显然预判错了房东太太的动作,放了空枪。 房东太太用枪托在男人脸上狠杵了两下才重新给猎枪上弹。 “婊子养的,还敢对我开枪?”莫妮卡把枪管塞进倒地的男人嘴里,此人已被她击碎了颅骨,即便不开这一枪,也基本活不成了,但她还是怒不可遏地开了这一枪,算是一定意义上的慈悲。 莫妮卡解决掉两个人之后,迅速退回屋里。 林文潇被枪声惊醒,旋即陷入一种半迷糊的状态,她要去找施维雅,但是“一旦那种感觉泛起,你可以更上层楼”,林文潇找不到去往更高处的楼梯,被困在二楼,无法脱身。 “喂,史蒂芬你这个老杂种!没跑远吧,我已经杀了两个人了,别再躲着了,否则我跟你绝交。”莫妮卡打通史蒂芬的电话,气急败坏地大喊。 “不,我没有走远。你怎么那么生气?”史蒂芬在电话里回应。 “你只对我说有一个女人图谋不轨,但我现在杀了两个男人,如果是你,你难道会不生气?”莫妮卡大声骂道。 “这正回答了你,为什么我发现不对却没立即采取行动,我需要你再拖延一会时间,你只干掉了两个男的,就是说至少还有一个女的,施维雅跟我学过催眠术,你不要和她对峙……哦,你可以放点喜欢的音乐。免得她对你喊话。”史蒂芬有条不紊地回答着。 他的建议把莫妮卡给气笑了,放点喜欢的音乐,然后对人放枪是吧,这个老家伙难不成是想拍西部片? 但老娘可不是牛仔! 施维雅果然出现了,但她也万没想到这两个有资格和自己一起参加史蒂芬工作坊的教徒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一会功夫就陈尸小院里。这未免也太没用了些。 她当然知道林文潇是和史蒂芬一起离开的,甚至追踪到了莫妮卡的家,原本是想让林文潇自己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将其带走的,但不知道遇上了什么岔子,那个大夏女孩进入别墅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让自己带来的两个教徒进去抢人,而她会在暗地里策应。 施维雅曾经自称是来自弗吉尼亚州,此话半真半假。她是欧罗巴人,但的确在弗吉尼亚州开了一家心理诊所,诊所只是幌子,实则是借助熏香、迷药等物件迷人心智,发展教徒。 她是欧罗巴入圣教的女祭司,教派源流已不可考,据点遍布欧罗巴各国,其教广泛使用十字架图腾等标识,但似乎只是基于混淆视听的目的,其信徒入教后会倒持十字架,故被欧罗巴的正教斥之为逆十字教。 施维雅和她的两名同伴的确是来史蒂芬这里学习催眠术的,如能学会,对入圣教发展教徒将大有帮助。对林文潇下手则是施维雅的临时起意。 入圣教主张人间乃是恶土,良善的灵魂应被送往天堂,良善者在人间行走,就难免被日益污染,所以要在其彻底堕落之前予以解脱,通过降罚于肉身涤净罪业,即可将纯净的灵魂送入乐土。 如此诡异思想的指导下,该教会发展出残酷的献祭仪式。 所谓指导思想,不过是暴行的借口,其本质不过是恃强凌弱、肆意施虐、铲除异己、侵夺财富。 而其献祭行为在欧罗巴各地都是法律所不容的,引起了官方警力和传统正教的围剿。 于是其触角逐渐伸向了阿美莉卡,阿美莉卡只有短暂的历史,而在这个白种人文明建立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是众所周知的。正教于此尚未发展出强大的战斗集团势力,缺少法力高深的大法师、大牧首、大祭司坐镇。对入圣教而言,简直是天赐乐土。 而在这处土地上,有色人种则成为了更加方便适合的猎物。 施维雅因而盯上了林文潇等几个大夏人,不过那些僧僧道道的不好招惹,林文潇这样水嫩的小丫头更符合他们献祭的理想模型。 于是她用了一个简单的测试去吸引林文潇的注意,而林文潇尽心尽力的表现则越发证明,她是一个值得被拯救,必须被送往乐土的灵魂。 只靠善良是无法感化恶魔的,一无所知的林文潇就这么步步入彀。 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在林文潇扶着她辛苦返回庄园的路上,老辣的入圣教祭司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对女孩暗施黑手。 只不过一方面献祭行为她是打算放在弗吉尼亚州的据点进行,另一方面,她还不想招惹大名鼎鼎的史蒂芬——虽然史蒂芬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不会魔法的普通人,但世界顶尖的催眠术未必就比魔法好惹。 她使用控制精神的药物,配合魔法技艺,控制林文潇对她产生好感,使她每天浑浑噩噩地前来用药,只需等到史蒂芬的工作坊结束,这只羔羊自然就会落入她的手里。 只不过以施维雅的造诣,无法抹除林文潇初次在药物作用下昏倒的记忆,所以她选择了惊动庄园的医生,以及不可避免地惊动了史蒂芬。 第一百五十章 善你个头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施维雅自认自己的表演天衣无缝,也足够小心。如果她的对手不是史蒂芬的话,那么确实如此。 然而史蒂芬是一个精通人性的大师,他平等的怀疑每一个人,故此在施维雅做出那一系列看似毫无破绽的表演时,史蒂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正如史蒂芬所说,读心术不是魔法,他不能像读书一样,明明白白阅读他人心中所有的秘密,对付魔法师更加力有不逮,但他却轻松看出了两件事,一是林文潇的昏倒确实是施维雅所为,二是施维雅的心灵似乎被一层薄雾笼罩,这是魔法师们常用的心灵防御魔法给他观察时的惯常感觉,由此确定了这个施维雅是个魔法师。 史蒂芬不认为自己可以跟魔法师硬掰手腕,所以他装作没有看出来的样子,他当然也不好掏出手枪崩了这心怀不轨的贼子,无凭无据那么干是犯法的,何况他察觉到施维雅有可能不是孤身一人。 于是最好的方案变成了把他的老朋友莫妮卡拖下水,由莫妮卡来击毙非法入侵的来犯之敌,这是合法的。特别是莫妮卡家还有个围墙小院,他素知莫妮卡的态度,院外按门铃的是客,院内敲门的是贼。但凡不是心怀不轨者,都不会失礼到翻越栅栏。 独居在美式居合、火药魔法横行的城郊的大妈,岂有可能是泛泛之辈。 施维雅看着自己倒在院内的两个同伴,这下彻底明白了,她的算盘早就不知道何时被史蒂芬窥破了,对方严阵以待。当屋子里传出一首洗脑度拉满的《young for you》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侮辱。 莫妮卡把音乐的声音开得很大,然后上楼查看林文潇的情况,她很苦恼地抱着头跪坐在地上,脸色苍白,身上冷汗淋漓。 造成这种痛苦的原因是施维雅种下的魔法在迫使她出去自投罗网,而史蒂芬的暗示是她无法上楼,因为“一旦那种感觉泛起”中的“那种感觉”自动被锁定在了魔法控制的感觉生效的时刻上。 她头痛欲裂,觉得自己仿佛要被撕成两半一样,却只能发出低声的抽泣。楼下的音乐声很吵,但这种吵闹仿佛一种强大的精神冲击,反而缓释了拉锯的两方对她造成的痛苦。 莫妮卡看到这一幕心疼之极,她放下猎枪,将林文潇搂在怀里,大声对林文潇说:“我的心肝儿,不怕,不要怕,莫妮卡会保护你的。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 感觉着怀里的林文潇渐渐不再颤抖,她才稍感安心,看着林文潇泪流满面的茫然表情,莫妮卡感觉自己也受不了了,帮她擦了擦眼泪,拿起枪就需要下楼,却被眼前一幕吓得摔倒在地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条条植物的根须已经爬上了楼梯,其张狂扭动的样子仿佛遍地毒蛇。 莫妮卡觉得毛骨悚然,回头去看卧室,才发现也有无数藤蔓从窗口中爬入。这一幕足以把普通人吓傻,但莫妮卡刚刚才向林文潇保证过,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于是她拿起枪冲进隔壁的储藏室,开枪打断了一根碍事的藤蔓,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把斧头来。冲出房间后把门锁好,坚定地守在林文潇身前,对着靠近的藤蔓猛砍猛伐。 屋外的施维雅正在使用魔法催动院子地下的植物根须入侵别墅,搜索林文潇的所在,很快便锁定了位置。 莫妮卡因此要面对的藤蔓根须越来越多,逐渐无法支撑。 夜空中飞过一道黄光,如同流星飞逝,撞在施维雅背上,来自欧罗巴的魔法师吐出一大口血,那黄光飞了回去,落在一个老和尚的手中,正是来自大夏的妙深禅师。 老和尚用带着海味的口音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然后用英语施维雅说了一句“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话翻译过来其实不是很好懂,特别是施维雅还被她打了一记,哪有心思跟老和尚饶舌,当场送了老和尚一句阿美莉卡国骂,听得老和尚耳根不净,口中连宣:“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这女人当场一扬手,数条藤蔓破土而出,如同标枪刺向妙深禅师,妙深双掌合十,身后佛光大盛,那一根根藤蔓非但近不得身,佛光照耀之下,一个个软搭搭垂头丧气,仿佛悔过一般。 妙深不知道是在赞对手手下留情,还是在赞自己手段通天,也可能是赞万物有灵,来了一句:“善哉善哉。” “善你个头,佛祖没教你嘛,蛇蝎缠身须还招,我佛慈悲亦惩恶。跟一个枪崩候个塌,你真没调。”一粟道长从妙深禅师身旁掠过,冷嘲热讽撂了一句话给他,前半句听起来毫无障碍,后半句是晋地方言,就不太听得懂了,但多少猜得出意思。 这还是一粟道长看在同为出家人的份上,留了口德,要不然就不会说的这么温柔了。 妙深面红耳赤,面对敌人尚且养得住气,这自己人却气得他动嗔念。 一粟道长抬手打出一道掌心雷,落在施维雅身上,而施维雅身前也冒起一个刻有逆十字徽记的盾牌虚影,将雷霆挡在其外,雷蛇涌动,虽然不能透过盾牌虚影,施维雅依然毛发根根倒竖。 “枪崩候,有点本事!雷来!”一粟见对方挡下他的掌心雷,立时招来更猛的雷术,只可惜术修不入化神,不捉灵气不持法力终究是小道,虽有咒法,威力毕竟有限,竟然几道雷劈下去仍然没能建功。 不过老道毕竟修为不浅,随手几道雷下去,施维雅的逆十字盾牌被劈得外强中干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句“阿弥陀佛”,那黄光又倏忽而至,咣当一声把盾牌打得四分五裂。正是妙深禅师再度掷出佛珠。 那佛珠余势未尽,撞向施维雅胸口,上次一击已经打得她满口喷血,这次又见到佛珠打碎盾牌直奔当胸而来,施维雅被吓得亡魂大冒。一边勉力躲避,一边驱使根须藤蔓阻挡。 佛珠破盾之后力量弱了许多,速度也降下来,被她这一手勉强挡回,重新飞回妙深手腕上。 这两下下来,施维雅也看明白了,老和尚的佛珠和她的逆十字盾牌一样都是宝物,只可惜她经此一击,她身上一个护身吊坠悄然破碎,再也召不出逆十字盾牌。 一粟心里窝火,明明是自己主力把那盾牌轰击到破碎边缘,怎么叫这老和尚捡了便宜。 但他也无心跟老和尚搞什么口舌之争,嘿一声笑,手一指,又一道雷落下,殛在施维雅身上,入圣教的女祭司再无抵挡之力,被劈得浑身麻木,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看我师爷多厉害,那邪修抵挡不住了!”来归小道长说道。 “明明是我师祖打碎了她的盾牌,你师祖才能得手。”本常小禅师争辩道。 “嘿,没有我师爷的雷法,你师爷岂能轻易打破盾牌?”来归不服道。 “两位,两位,你们吵得我耳朵疼了。”史蒂芬在车子的驾驶位上无奈的说道。 就在妙深和一粟这一僧一道以为大局已定时,施维雅挤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朝着别墅的方向一指,对他们说道:“再不住手,我杀了这两个人。”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看到无数藤蔓枝条缠着林文潇和莫妮卡,从窗口拖出来,尖刺一样的树枝指着两人的喉咙。 第一百五十一章 投鼠忌器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呀,是那个女施主!学堂上那个。”本常惊叫一声。 “呵,明明是两个女人,到你小和尚嘴里只剩一个女施主了,你安的什么心?”来归抓住机会嘲弄。 “另一个我不认识呀,难道你认识?”本常红着脸辩解,夜色正浓,看不出颜色。 “小和尚动凡心便动凡心,有什么不敢说的。”来归继续火上浇油。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你这小道士真讨人厌,哎呀口出恶言,罪过罪过……”本常恼羞成怒,说到一半又捂着嘴。 “三,二,一,睡!”史蒂芬打了个响指,耳根子总算清净了。他迟疑着要不要下车帮忙,可这神仙斗法的事情,他似乎插不上手,眼下对方有人质在手,他能想到的发挥空间也微乎其微,贸然上去无非是给施维雅手里增加人质筹码。一时有些苦恼。 一粟与妙深两位修士投鼠忌器,眼下已是赶狗入穷巷,逼得对方已人质性命要挟,再逼下去只能鱼死网破。 妙深一扯念珠作势要抛,施维雅让树枝几乎刺入两人喉咙,林文潇已经在之前的痛苦和惊吓中昏迷了,倒还罢了。莫妮卡被树枝缠出来悬在高空已经害怕了,如今被树枝抵着喉咙,她更是吓得大呼小叫,嘴里连喊停停停。 妙深毫不稍松,意思很清楚,你敢伤她们两个,老衲就开杀戒。 一粟道长观察局面,盘算着以雷术相击能有几成救下人质的把握,然而他也拿不准,雷电狂暴迅猛,攻敌固然厉害,想要精准操控,驱使如意却至少需要元婴修为,借元婴的敏锐感知才能做到。老道是金丹巅峰修为,差了那么一点。然而那一点有可能瞬息可至,也可能要等十年八年,临阵突破根本指望不上。 施维雅深知不是两人对手,意欲退走,她退一步两人便逼上一步。她见状大叫:“不许追,否则我杀了她们。” 妙深禅师老眼一瞪,目怒如金刚,喝道:“胆敢伤人性命,老衲将你打落十八层地狱!” “说英文,中文她听不懂。”一粟在旁边提醒。 妙深气恼,用英文又吼了一遍,然后对一粟埋怨道:“老道士不要看戏,快想办法,不然女施主就危险了。” 一粟怒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打死她十遍百遍都不是问题。说得你有办法救人似的。” 妙深蹙眉道:“办法不是没有,怕不奏效,反而害了女施主。” 一粟奇道:“什么办法。” 妙深说:“佛门狮子吼。” 一粟:“那你吼啊!你吼她,老道去救人。” 俩人大声密谋的样子让人相当忍无可忍,但施维雅也只能忍着,手里的筹码活着才叫筹码,随便弄死一个只怕这一僧一道都会恼羞成怒动手杀人。 她和修士打过交道,别看他们穿得五花八门,什么身份的都有,一个个灭情绝性,并不真的把人命当回事,与她这样的魔法师并无多大区别。 手握两个人质,对方要赢得漂亮当然不会跟她硬来,可对方如果没办法赢漂亮,那眼下逆十字盾牌已毁,她可能也会死得很不漂亮。 她有些着急,虽然听不懂两人嘴里那些大夏国的语言,但除了盘算如何对付她还能有啥好事。 妙深跟一粟计议停当,他最担心是一旦一声吼出去,对方没晕,只怕会立刻杀了两个人质,一粟说你吼大点声成不成,妙深说成,但是得蓄气,一粟说你一个金丹期的佛修还用蓄气。妙深骂骂咧咧,你才金丹期,你全家都金丹期,你一辈子都金丹期,老衲是和尚,谁跟你结金丹。 一粟也不跟他置气,问什么“那你丹田里是啥东西”之类讨人嫌的话,催促他赶紧蓄气。 成不成都得搏一搏,不然倘若那坏女人再有援兵,可就功亏一篑了。 施维雅也决心搏一搏,多等片刻她都有更大的危险,她把心一横甩起枝条轮着莫妮卡向一僧一道砸去。 一粟本来都想好要用掌心雷朝哪个方向打了,没想到对方把一个墨西哥大妈帅到他面前,这老妹虽然胖大,可吃不起他一记掌心雷,一时手忙脚乱。 就在一粟处置如何救护莫妮卡时,施维雅断掉树枝,揪着被捆紧的林文潇就跑。 与此同时一声“阿弥陀佛”声如洪钟,直贯天灵,正是妙深使出佛门狮子吼。 施维雅脚下一软,摇晃了两步带着林文潇投入夜色中。 妙深禅师之前的顾虑不是多余,这女魔法师竟然真的受得住他一记狮子吼不晕,刚才没有轻举妄动是对的。 一粟手段连施,从树枝里救出莫妮卡,晚了片刻,眼睁睁看着施维雅逃掉。 “老和尚,追!”一粟道长厉喝一声,跟着投入夜色。 妙深禅师也不多话,双掌合十腾空而起。 金丹期的修士飞遁何等迅捷,史蒂芬眼见着几人消失,深知自己的小汽车根本追不上这几个人,只能暗暗祈祷林文潇平安了。 他下车去,招呼莫妮卡。 莫妮卡激动道:“史蒂芬,你这个浑蛋,怎么才来。林!林被带走了。” 史蒂芬挥舞着双手要莫妮卡冷静一点:“我知道,你别着急,那两个人就是我请来帮忙的,刚才救你的道士,还有那个和尚。你看到了,这样的敌人我们什么也做不了,让他们解决吧。” 莫妮卡被史蒂芬的话气哭了,她挥起一双重拳对史蒂芬猛锤猛打:“浑蛋,你这个浑蛋,你一点也不关心林,你把她丢给我,上帝啊,你要杀了我吗?如果林出事了,我会伤心死的!” 莫妮卡的反应让史蒂芬有些意外,按说同样都是和林文潇相处了一周的时间,没想到莫妮卡竟然和这个大夏姑娘建立了这么深的感情。 “好,好的,别哭莫妮卡,我们也追上去看看,来,上我的车。” 莫妮卡听到他这么说,连忙一边哭一边跑向车子,上车看到后座的小光头和小道士,有心问一句“他们是谁”,但看装束也知道是刚才一僧一道的弟子。 史蒂芬也上了车,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你得答应我,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莽撞乱来会害了林的,能做到吗?” 莫妮卡说:“当然。” 她又提出疑问:“我们要怎么追上去?” 史蒂芬笑道:“我既然知道事情不对,怎么会什么都不做,已经提前在林身上藏了追踪器。” 说着他打开汽车的中控,上面果然显示出一个追踪器专用的屏幕,莫妮卡看不懂,但史蒂芬能看懂就可以了。 “那他们两个?”莫妮卡疑问地指了指后座。 “不用管他们,我让他们睡着了,如果醒过来的话,他们就会吵个不停。而且一点忙也帮不上。”史蒂芬说。 雷达上飞速移动的光点停了下来,以汽车的马力,结合地形,大概不到十分钟就能赶到,看起来是和尚和道士已经把施维雅追上了。 这是个好消息,但也让史蒂芬更加紧张,因为停下来,意味着更加紧张的对峙。 他同样不希望林出事,短暂的相处下来,他对林文潇的天赋感到惊艳,作为一个资深的教授,他深知林文潇的学习速度有多么惊人,更别说这个女孩还带着坚毅、善良、勤奋等等美好的品质。 没有人希望这样的明珠跌落尘埃。 然而此刻却因为混入自己工作坊的邪恶家伙,这个姑娘正在危难之中。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有主意就说主意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史蒂芬赶到的时候,施维雅正被一粟道长和妙深禅师堵在一个农庄里。 妙深禅师一把扯开自己的念珠,十八颗佛珠浮空轮转如环,在真元加持下熠熠生辉,就好像十八颗天体行星周而复始。 施维雅已试过好几次,佛珠压顶之下,不打倒老和尚,她根本逃不出去,随便往哪里逃都会被佛珠撞回来。老和尚这也是动了肝火,跟她不依不饶,只管远远诵经念咒操控佛珠,不再上前。 一粟道长手里扯着一条白光嚯嚯的长鞭,史蒂芬仔细看去,那哪是什么长鞭,根本就是一条闪电。 真实的闪电仅仅半径就有数米,一粟手中的闪电鞭实在是小巧,这是术法仿照煌煌天威召唤的东西,威力比起自然界的闪电差了十万八千里,却也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对于什么妖邪鬼物更见克制之功。 施维雅被困在原地也不是坐以待毙,正在使用魔法周旋,土石藤蔓翻涌而起,被一粟以闪电鞭一鞭一鞭抽落。 所谓闪电克制妖邪鬼物,实则是强力电流能将各种魔力一抽而散,打回电子的基本形态,故而不论施维雅搞起什么样的花样,一粟道长一鞭子甩过去,藤蔓也好土石也好根须也罢,瞬间就老老实实伏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被抽得魂飞魄散。 残余电流拒斥之下,魔力无从附着,施维雅所能依仗者越来越少,她并非只会使木系魔法,只是木系魔法就地取材有物依附,威力平添数倍,当这些东西在老道面前都失效时,其他东西也不必拿来献丑了。 施维雅穷途末路之际发出一声尖啸,刺耳伤神,令人惊心动魄,农庄的主人被这声音一刺,失去了意识。 农庄主本来并未睡下,按说有人闯进他的庄子,对他有威胁他就可以开枪将其击毙,可远远隔窗一看,就看到庄园里几个妖魔鬼怪一个比一个可怕,吓得他根本不敢冒头,抱着一把猎枪瑟缩在角落里。 一粟道长被冷不防喊了一嗓子,手中闪电鞭一阵雷纹动荡,有溃灭的趋势,就听到妙深和尚开口发出一声狮子吼,将尖啸的音波镇下,佛门梵音肃穆庄严,一粟的感觉头脑为之一轻,再度杀上。 于此同时,一十八颗周行的佛珠也携雷霆之势纷纷落下,一颗颗撞向施维雅前胸后背手臂腿脚,硬撼之力仿佛重锤,若是打实,五内重创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身还有几块完整的骨头也不好说,与此同时一粟道长的闪电鞭已劈面而至。 这些来自大夏的和尚道士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从头到尾下手毫不留情,对她这样娇滴滴一个大美女手下不留半点余地,摆明了奔着要她命而来。 她哪知道大夏的佛道修个清心寡欲,就是为了卫道之心坚不可摧,斩妖除魔手下无情。 眼见死到临头,不得已只好发动秘法。 眼见佛珠要撞在施维雅身上时,她忽然全身鼓胀,随后炸成一团血雾,一粟道长的闪电鞭迎面正劈,一鞭将血雾扫灭了两成,其余血雾也不计损失,汇成一道血箭,当空远遁。 “阿弥陀佛……这是血遁术,西洋外道竟然有这种手段。”妙深禅师将佛珠收回手中,看着遁走的血光感叹道。 “个乃逼兜货,小妖女几成修行,也会血遁,白追了半晌。”一粟道长照旧骂骂咧咧。 林文潇被丢在一边,浑身依旧被树根捆着昏迷不醒,一粟道长大大咧咧将她翻个身,才后知后觉道:“咦?是这女娃,叫林什么的……对,林文潇!” 感情他打了半天都不知道自己是来救谁的,不过出家人慈悲为怀,救谁都一样,他是道士也是一样道理。 失去了魔力活性的根须已然硬化,缠得如此之紧,如果不快点解开,只是窒息也足够要了林文潇的命,可这事老道却实在不在行,他也不犹豫、不避嫌,取一张火符将根须点燃,一边拍打一边拉扯,把根须一一弄断,又帮她打灭衣服上的火焰,以免烧伤皮肤。 看到林文潇从窒息中解脱,老道放下心来,呵呵一笑,发现好像还是烧损了些小姑娘的衣服,露出几块皮肉来,他看一眼老和尚,不知道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从身上脱下道袍把林文潇一裹,光着膀子抱起她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妙深对着一粟赞了一声,一粟笑着摇摇头,也不答话,并不放在心上。 “一、二、三,醒!”史蒂芬又打了个响指,来归和本常两人被唤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再往窗外看,才发现已换了景物。 来归小道长更是大吃一惊,师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光着个棒子,抱着那个女学员走过来了。 “下车下车,你们两个,快些。”一粟隔着车窗大喊,来归忙不迭推开车门下来,本常当然也不好意思赖在车上,他俩一让开,宽阔的后座空空如也,一粟将林文潇放在后座上,拍了拍手表示了事。 史蒂芬也早已从车上下来,对着一粟和妙深两位高人道谢:“谢谢二位仗义出手,救了我的学生。功德无量。” 一粟笑道:“史蒂芬先生客气了,亏您先知先觉,否则也不好办。林文潇和我们都是大夏同乡,她有危难,我们出手义不容辞。只是不知道之前那个女邪修是什么来历?” 史蒂芬无奈的摇摇头说:“我也说不清,报给我的资料说她来自弗吉尼亚州,名字叫施维雅,地址倒是也有,那个地址是为了寄送证书留的,应该是真的。但无论如何一个心理诊所里有魔法师都很奇怪,所以那应该只是遮掩表面身份的地方。” 一粟看了看妙深,露出征询意见的目光。 妙深宣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 一粟笑道:“你这老和尚,有主意就说主意,没主意就说没主意,整日里阿弥陀佛,是有主意还是没主意?” 妙深也被他说笑了,摇摇头:“血遁术遁速奇快,我们就算追到弗吉尼亚州,估计人也跑了,打草惊蛇,大大不妙。依老衲想来,不如把林施主带回大夏,是随我回少林寺还是跟你去永乐宫都不打紧,有咱们护持,总归不会再让邪修得手。如果不方便,也可以托付给仙门同道,看顾一二。” 一粟想了想:“老和尚说得有理,不过还得问过这丫头的想法再说。让咱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做了主,也太不像话。史蒂芬先生可有落脚处?” 史蒂芬看了一眼莫妮卡,莫妮卡想起自己的家已经被那个女人的魔法弄得一片狼藉,脸上犯难,与史蒂芬说了情况。 史蒂芬说:“那好吧,随我先回庄园,工作坊已经结束,学员都走光了,空房有的是,莫妮卡你也一起住过来吧,家里就先找人修缮,等收拾好了再回去。” 一粟点头道:“好,那劳烦老和尚跟史蒂芬一起回庄园,我带着两个小儿辈步行前往,也算带他们修行。” 妙深知道一粟是担心再有邪修偷袭,故而安排自己跟车走,相比之下,他会狮子吼,有佛光护佑,金刚佛珠攻守兼备,比起一粟的雷术更适合护送未经修行的普通人。于是当仁不让:“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便依一粟道长安排。本常,你跟着道长,要执弟子礼,一切听道长安排。” 本常连忙应是。 史蒂芬又从后备箱里取了一套西装,恭恭敬敬递给道长,请他披上御寒。小车扬长而去,一粟嘿嘿一笑道:“来,两个小儿辈,跟着老道跑起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最好的治愈方式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高人出手,赶跑了邪恶的魔法师,劫波已过,按说该云散日出,然而事实却不如人意。 随着天色大亮,林文潇的V信群也响了起来。往日里这是林文潇的同学亲人忙完了一天的事情,要跟她扯扯闲话,交流交流感情,林文潇有时候会吃着早饭回话,有时候则要等到比较晚。 但今天,她却回不了信息。 时间已经过去了九个小时,林文潇依旧昏迷不醒,史蒂芬已经联系医生回来看过,一切体征检查正常。 一粟和妙深各自探查,得出一致结论,有一股魔力隐伏于少女心窍,勾连魂魄流入脑中,将魂魄封禁,使其浑浑噩噩无从苏醒。 莫妮卡央求他们赶紧出手救醒林文潇,一粟和妙深却双双摇头叹气。 不是不想救,是不会救。 一粟的雷术固然能荡涤魔力,可魔力伏于心脑,驱散容易,可保全少女的意识心智却绝不可能,届时除非有渡劫期的丹修大能赐下仙丹,否则林文潇一辈子都只能做一个活死人。 妙深的佛法精深,驱邪去厄也罢,超度亡灵也好,也许都无往不利,可这股魔力只锁人不伤人,驱之不动。 而眼下的情况偏偏还拖不得,如不及时处置,饿也把林文潇饿死了,想来那个施维雅是想把林文潇带到自己地盘上再唤醒了从容炮制,如今赶跑了她,反而解铃失了系铃人。 如果再拖下去,万一魔力与魂魄交融,则更难处置,如果眼下有个化神大能,或者至少是元婴后期的前辈在此,元婴感知敏锐,举重若轻,或许还能救,可身在阿美莉卡,毫无人脉,到哪里找元婴修士去。 两人各自深深叹气,表示无能为力。 莫妮卡听了悲痛至极,她坐在床边捧着林文潇的手,泪如雨下,她是真的喜欢林文潇,不讲道理的喜欢,可能是因为林文潇不讲道理的将她当长辈敬爱的缘故,在她心里自从阿玛多尔亡故后就缺损的一块,在遇到林文潇的这一周里有了少许的填补。 她一想到林文潇在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痛苦的颤抖,在那之前数小时给她做的饭,心里就一阵疼痛,好像要被人把心脏撕开揉烂一样疼。 “林,我的心肝,我的天使,你怎么能这么不幸……上帝啊,这是要惩罚我这个罪人吗,可无论我有什么罪……为什么要降罚到她的身上?”莫妮卡泣不成声几欲昏厥。 她说过她会保护林文潇,言犹在耳,却对林文潇所受加害毫无办法。 史蒂芬也因莫妮卡的痛苦而深深动容,精通读心术的他如何能看不出莫妮卡对林文潇的感情,他深知这是丧子之痛的重演,正击打在莫妮卡最脆弱的心弦上。 灵光忽然一闪,史蒂芬跑了出去,去隔壁属于自己的房间里查记事本上的联系方式。 大概两个多小时之后,工作坊的另外两名学员被史蒂芬一个电话叫了回来,这两人也是来自欧罗巴的学员,他们是来自教廷的神父,就是被史蒂芬的硬币圣痕震惊的那两位。 鬼知道教廷神父当天看到史蒂芬手背上的罗斯福头像圣痕是吃惊多一点还是想大骂渎神多一点,反正当天他们没发言。 至于今天,让他们心悦诚服的史蒂芬老师发话了,二人直接放弃了登机赶回庄园,出于前些天奇妙的催眠体验,他们对这位催眠大师是满怀敬畏的。 如果早上个五百年,史蒂芬露的那几手足够被当做巫师拉去烧了,猎巫运动可不仅仅只烧女人。 毕竟让人看见天使和上帝这件事,除了教会的高层,谁做谁是异端,那会连读圣经的解释权都掌握在教会手里,普通人岂能召唤天使,那召唤出来的定然是恶魔。 不过宗教改革也好,猎巫运动也好,都已经过去了数百年,所以两位神父对史蒂芬的尊重也不是一星半点。 现在,史蒂芬说,让他们拯救这个来自大夏的女孩。 这一定是上帝借史蒂芬之口传达的谕令,他们自然无有不从。 可惜这两个神父也没有能力救醒林文潇,他们祈请将女孩带回教廷。 彼时林文潇正在挂水打营养液,史蒂芬跟一粟妙深两位商量了一番,僧道二人合计良久,推想了种种可能,最后点头同意。 只可惜对教廷而言,和尚道士都是异神的信徒,人家可不会跟他们讲什么“三教圆融,独全齐真”,两人身份敏感,自然不能前往。 看着一粟道人核善的表情,史蒂芬连忙举起双手说:“请二位放心,我会跟着一起过去。” 妙深禅师赞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显然对史蒂芬施主的主动表态十分满意。 一粟头一次觉得这老和尚的口头禅是如此的讨喜。 莫妮卡犹豫了一阵,史蒂芬对她说自己前往即可,请她打理好家里,届时好开门欢迎林文潇回来。 莫妮卡还要说什么。 史蒂芬告诉她:“林是在你家里遭到袭击的,对她最好的治愈方式,是回到你的家里,渡过平淡的一天,而非回去后看到一片狼藉。” 莫妮卡不是不能理解史蒂芬的好意,想来想去自己也帮不上实际的忙,于是答应留下。 看着莫妮卡忧心的表情,史蒂芬说:“我向你保证,一定会照顾好林的安全,我将竭尽所能。” 至于史蒂芬的竭尽所能大概是个什么量级的能量呢,莫妮卡很快就有了新的认识,继随随便便叫来了和尚道士和神父之后,史蒂芬又随随便便打了个电话。 电话打给了航空公司的高层,也不知道具体打给谁。沟通的时间并不长,在史蒂芬痛快答应由他来负担费用的情况下,对方也非常痛快的答应立刻为他们准备专机。 莫妮卡对史蒂芬的财力也有了新的认识。而如果老五在这里,估计又要愤世嫉俗破口大骂其使用钞能力。 鬼知道航空公司的高层是史蒂芬的客人还是学生,又或者兼而有之。反正权柄不小,史蒂芬等人赶到机场时,飞机已经备好,除了史蒂芬和两名神父以外,还有医生带着药物随行,他们甚至不用过安检。 昏迷的林文潇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离开了阿美莉卡,而凤凰城的和尚道士也不着急回大夏,一粟道人和妙深禅师商量了一下,很快做出决定,在庄园里好好休息一天,明日起,去帮莫妮卡修缮房屋。 两个小字辈即便腹诽,也不敢忤逆师祖的安排。 该吃饭时吃饭,该喝水时喝水,该做工就做工,该布施就布施。此乃修行之道也。 地中海沿岸,飞机在罗马机场降落,史蒂芬久历四方,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就连教廷所在之地他也亲身去过。 但如果是让住惯了凤凰城的莫妮卡来到这里,恐怕要赞叹这里是人间天堂。这里不但气候比凤凰城更加宜人,人文风物也处处透露着艺术的气息,宗教文化扑面而来,无论你是否有信仰,都会被这样的场域里的气息所浸透。 林文潇的生命体征平稳,然而这并不值得高兴,因为史蒂芬知道其症结所在并非病痛。 打了两辆出租车,才足够所有人上车前往教廷,为了方便行动,两名神父已经换回了神父的长袍,其中一名陪同昏迷的林文潇以及史蒂芬一同乘车,而另一名则与医生同行。 前方即是林文潇仅有的希望所在。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从天黑等到天明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教廷之国内部。史蒂芬刚刚完成交接。 林文潇只是来自大夏国的普通人,当然不可能惊动教皇。不过由于史蒂芬在各个方面都非常有面子,主持治疗的是一名主教。 史蒂芬向威廉主教详述了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此事涉及魔法,之后的仪式事关教廷隐秘,故而,威廉把林文潇带进了一个单独的房间。让史蒂芬在外等候。 史蒂芬涌起奇怪的感觉。那感觉就好像许多年前,他守在妻子的产房外面,忧心的踱步。 那是一种漫长又难耐的感觉。 后来,他也索性不守在门口,而是前往了隔壁的教堂。向神明祈祷着林文潇的平安。 内室。 林文潇被安排躺在一张铺着白布的床上。双手重叠覆盖在小腹上,仿佛睡得很安详。 主教威廉是一名造诣高深的魔法师,然而比起他的魔法造诣,他的信仰更加虔诚。在治疗开始前,威廉手持十字架吊坠,做着祷告。很快,治疗过程被自然而然地融进祷告仪式里。 威廉口中念念有词,圣洁的白光也从小屋的穹顶处降下,温和地笼罩在林文潇的身上,仿佛一只慈爱的大手,抚摸着女孩的身躯。 丝丝缕缕地黑气从女孩口鼻中渗出,那正是施维雅留在林文潇身体里的魔力。然而,尽管史蒂芬已经竭尽所能,林文潇被送来的时间似乎还是晚了一些。一部分魔力已经与女孩的灵魂融合在一起,难以拔除,威廉也不禁为之皱眉。 威廉继续颂唱着咒文,围绕沉睡的女孩转着圆圈。 当咒文的韵律在某一个节奏上达到顶点时,他亲吻手中的十字架吊坠,将其放在女孩的锁骨处,而接下来的一幕使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史蒂芬已经等得有些犯困了,虽然他并无此方面信仰,但是在祷告时犯困多少有些不体面,仿佛是亵渎了神明,令他诚惶诚恐。 于是他迅速结束了祷告,从教堂中步出。林文潇所在的小屋安安静静地坐落在那里,仿佛永远也不会有变化,那扇门永远也不会开启。史蒂芬知道自己魔怔了,可他又不敢打扰威廉的仪式,只能在外面安静的等候。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时威廉并不在小屋之中,屋中只有沉睡的林文潇,她的锁骨下正盖着一个十字架吊坠。 威廉行色匆匆觐见教皇,他必须将刚刚的所见告知给教皇。 威廉平时与教皇并不在一处,好在整个教廷之国也并不算大,即便是徒步,也不需要太久的时间。 但让年迈的教皇保持风度,匆匆赶来,需要的时间就不短了。 就在史蒂芬忧心忡忡的踱着步子时,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抬头望去,教皇带着几名主教匆匆而来,其中正有威廉的身影。 史蒂芬心中充满了疑惑,但他不便发问。眼睁睁看着一群人进入小屋,而他依然需要在门口等候。史蒂芬意识到正是他在教堂里祷告的期间,威廉独自离开了,出于一名催眠师的职业素养,他对这种把病人丢在一边的行为感到有些不爽。但既然对方请来了教皇,足见兹事体大,情非得已。 这一次史蒂芬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离开。于是他就这样在小房间门口,从天明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明。 不必管史蒂芬,在教皇等人进屋之后,年迈的教廷最高统治者开口道:“威廉主教,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拥有圣痕的女孩?” “是的,您请看。”威廉一边回应,一边取走覆盖在女孩锁骨下的十字架吊坠。吊坠下,深褐色的印痕清晰可见,正与那十字架正是一模一样的形状。 这一幕,令房间内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怎么回事?是你的十字架印上去的吗?”教皇再次发问。 “正是如此。我以常规的程序为这个女孩驱除魔障,当我把十字架放上去时,这里便凭空呈现了这样的印痕。”威廉向教皇及几位同僚介绍的情况,顺便又把史蒂芬告诉他的种种前因一一讲明。 教皇沉吟片刻:“如你所说,这个叫做林文潇的女孩应该是被入圣教的异端盯上了……对于这些异端,果然不能稍有放松。哦,威廉你的驱魔仪式完成了吗?她大概什么时候会醒来?” “禀告教皇,异端的魔力已经与她的灵魂融合。我无法在不伤害她的情况下,将其完全驱除。可我更不能伤害一个拥有圣痕的灵魂。”威廉如实禀报道。 所谓“圣痕”,在罗马帝国时代表示奴隶身上出现的烙痕。随着教廷信仰的广泛传播,其词义也发生了流变。如今一些人身上凭空显现的印痕,被视为圣痕。比如出现在手心、脚掌、膝盖上大块色斑,如同记载中基督受难时伤痕所在的位置。通常拥有圣痕的教徒,被认为是极度虔诚的。 在教廷的历史上,曾经有过多名拥有圣痕的圣徒。因为这些圣徒身上印痕的形状各异,圣痕的形状和位置范围也一再扩大,甚至只是形似十字架,即被教廷所承认。 像林文潇这样在胸口处有一个完整十字架印痕的情况,则是史无前例的。如果一墙之隔的史蒂芬在此,一定能够从催眠学的角度上分析出这个圣痕的成因。 虽然不经催眠引导,就产生这样的“烙印”有些不可思议,但也并非全无可能。毕竟从原则上说,一切的催眠都是自我催眠,而林文潇又处在一个极其特殊的状态中,加上一些魔法元素的干涉,这件事是完全可能发生的。 只可惜没有如果,史蒂芬此刻才刚刚开始他漫长的等待。 小屋门户的开启是在第二天上午,一夜没睡的史蒂芬满眼血丝。他看到教皇带领诸位主教从小屋中缓缓步出,而林文潇正被他们围拢在中间。女孩的神情有一些浑浑噩噩,但史蒂芬看得出那是一种对自己处境的不知所措,她已经完全清醒,这实在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教皇向史蒂芬行了一个恰当的礼仪,史蒂芬连忙回礼。 随后,年迈的教皇开口:“史蒂芬先生,很抱歉,由于事出紧急,我们没能在昨天给予你应有的招待。但仍然感谢您对教廷作出的重大贡献。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要提出,这件事说来话长,也许由您和林文潇女士先自行沟通会比较容易一些,请跟我来。” 教皇言辞之间透露着客气,但任何人都听得出其要求不容置疑。这令史蒂芬有些隐隐的不安。 史蒂芬和林文潇被安排在了一个单独的小房间里,那是一间会客厅,陈设井然。 这个会客厅处于套间中的里间,基于礼貌,会客厅门口并没有人把守。但是两人都知道套间大门外,许多位高权重的神职人员正守候在那里。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史蒂芬先生,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见到教皇?为什么他们会要求我加入教会?”终于能够和史蒂芬独处,林文潇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一连串问题随之脱口而出。 史蒂芬几乎是痛苦的呻吟的一声,有一个很长的故事要讲。而在那之后,他猜想,还有一个很长的故事要听。面对如此复杂的问题,他的读心术无法派上用场。 第一百五十五章 荣幸之至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情况显然和预估的不一样,而时间却有的是。于是史蒂芬绘声绘色的娓娓道来,将林文潇错过的一切乱七八糟——那些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逐字逐句都讲清楚。并随着林文潇的发问,按照他自己的理解予以解释。 “难以置信!”林文潇作出最终的感慨。“想不到施维雅竟然是那样的人。” 她神色委屈,泫然欲泣。事实上通过刚才教皇那边的介绍,她对施维雅所在的入圣教也有了一点了解,只是那会儿她还不知道害她的人是施维雅。 而当这所有的一切拼出完整的拼图,结果却令她难以接受。 女孩很快推理出,正是她的帮助,引起了邪教徒的歹念。使她成为对方的猎物。 坏人就是要欺负好人的,大灰狼总会向无辜的小白兔出手。童年的童话,早就告诉了她这一切,可是她还是不能接受,为什么自己的善念会引来恶意的报答。而且如果教皇所说的是真的,施维雅是想要她的命。 这简直是丧心病狂,林文潇觉得自己从小到大的信念都遭到了撼动。毕竟复盘下来,想要避免这一切,唯一的办法就是对施维雅的求助视而不见……也许还有第二个方法,那就是根本不要来学习。 而这两者无论哪一个都是林文潇所不愿接受的。 “嘿,林,打起精神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糟,不是吗?”史蒂芬显然轻易地看出了林文潇的所思所想,他知道女孩钻入思维的死胡同了。 “至少现在看来你得救了,没错吧?莫妮卡、一粟道长、妙深禅师还有我,也包括这里的教皇、威廉、还有其他诸位主教们。每一个人都选择了帮助你,不是吗?所以打起精神来。世界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坏人是存在的,但并非到处都是。光芒照耀的地方,影子就必须收缩起来。你的善行就是光,照出了施维雅这个影子的所在,却永远不会孤立无援。” 史蒂芬费尽心思地长篇大论,用上了比喻的手法,这也是像他这样的催眠师惯用的说话方式。至少对此刻的林文潇而言,这是有效的。 “所以说说你那边吧,事情好像没这么容易结束。教皇他们到底对你说了什么?”史蒂芬严肃地发问,这才是现在最重要的部分。 带着几分少女的顽皮,带着这几天饱经折磨的疲倦,林文潇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她稍稍拉下领口,露出锁骨下的印痕,仿佛一切都在这一刻真相大白了。 “圣痕?我的天哪,这下可麻烦了。”史蒂芬脱口而出。作为一个会在工作坊上演示圣痕魔术的催眠师,他当然对教廷的文化有深刻的理解。他很清楚这样一个十字架形状的圣痕,对教廷而言有何等重要的意义。 所以就算在他看来,这是一个荒唐的误会。眼下这件事情也发展到了他无法制止的地步。他能怎么办?告诉对方这个圣痕的催眠学原理吗?那样无论教皇相不相信他,他都将被以渎神罪论处,从尊贵的客人变成不死不休的敌人。 史蒂芬知道,宗教从本质上也是一种政治团体,更何况是千百年来在欧罗巴大陆上拥有巨大权威的教廷。在这个以科学为主流思想的时代,教廷的权威已渐露颓势,却依然影响力深远。所以此刻的教廷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使其扩大权威的机会。而林文潇脖子下的印痕,哦不,是圣痕——正是那个机会。 该死的,这个圣痕还蛮精致的。 “看起来,我们聪颖的林,要留在这里当修女了。他们是这样说的吗?”史蒂芬有些无奈地问。 “是的,他们还要我学魔法。而且这件事情里根本没有我可以拒绝的余地,据说为了把我唤醒,他们联合在我身体里灌注了魔力。所以如果我拒绝,搞不好他们真的会翻脸。我真是‘荣幸之至’。”林文潇无奈地补全了史蒂芬猜不到的部分。 “荣幸之至。”史蒂芬嘲弄似的附和,他知道这种情况对于一个崇尚自由的女孩来说有多么严重。并且这个女孩还来自大夏,据他所知,大夏人都是崇拜祖先的,他们很难因为教廷的青睐而感恩戴德。 “往好处想,林。事已至此,也许你只能往好处想。至少没有他们的帮助,你的确没办法醒来,这也是一粟和妙深跟我得到的共同结论。所以就当是报答吧,让他们教你点真东西,学点魔法也不赖,不是吗?”史蒂芬从积极的角度安慰着林文潇。 确实从这个角度一想,这件事也并非不可接受,毕竟听起来没什么坏处。 林文潇肃地盯着他,看得史蒂芬有一些心虚。他能感觉到这份敌意不是冲他而来,而是冲着那个自欺欺人的安慰。 林文潇也觉得自己的脾气有点不好,毕竟史蒂芬先生可是她的偶像。放在几天前,她绝对无法想象自己会这样看着他。不过任谁遭遇这一连串的糟心事之后,心情都不会好。而现在连对自己施救的人也要横插一杠,干涉她的自由,而史蒂芬竟然还帮腔,这让她很不爽。 其实少女并不像阿美莉卡人那样崇尚自由,在她眼里自由并不是世界第一等重要的东西。相反,她相信每个人生来都不自由。可既然如此,她更要捍卫那有限的选择余地。 “史蒂芬先生,我是一个大夏人,我有我的父母,我有我的故乡,我必须回去。如果客死异乡,那算我倒霉。可既然我活着,我就应该回到我的家乡去。你要我怎么跟他们说?告诉他们我刚刚出国两个星期,就遭遇了邪教徒的袭击,然后被教皇救起,然后为了报答教廷的恩泽,我必须‘以身相许’成为他们的教徒。并且长期留在教廷之国?”林文潇说到这里有些激动。 女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整理情绪,轻声说道:“姑且不管我的父母能否接受这套逻辑,你猜他们能不能相信这一切?你猜他们会不会被吓得发疯?” “我知道,林,我无意说服你,我只是关注你的安全。我教过许多学生,你是其中最天才的那一个。是的,我没有夸张,我说的就是天才。所以请你相信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可是你也得为现实考虑。”史蒂芬有些沮丧,似乎自觉理亏,这像是全世界父母惯常的说教——我是为了你好。 可眼下他也只能这么说,因为这就是事实。 “想想看吧,林。我送你来时,你的脖子下面还没有圣痕。但他们的魔法师愿意予以援手,来解决一粟道长和妙深禅师都没办法解决的问题。所以教廷的人是好人,你同意这一点吗?”史蒂芬慢慢地问。 林文潇点头表示同意。 “然后,你确实被邪教徒盯上了。不论之前是为了什么,可眼下有了圣痕,你更加跑不掉了。教廷和邪教徒自古以来就是敌人。就如你对教廷的潜在价值一样,那也是对邪教徒的潜在威胁。他们一定想要除掉你。”史蒂芬冷静地分析,“你能理解吗?” 林文潇再次点头,但是她有些不甘心的问道:“你不是可以消除圣痕吗?” 积分举起双手做投降状:“饶了我吧,林。我还想活着回去呢。你猜,如果咱们谈了一些话,你脖子下面的圣痕不见了,教皇会怎么对付我?” “他们怎么知道……?” “你忘了吗?我给那两名神父演示了如何制造圣痕和消除圣痕。我向你保证,这么干我会死的。你还不想让我死,对吧?” 林文潇很无奈。 “那么接下来。催眠术也好,魔法也好,都是一些本领,技不压身。我想你并不讨厌学习,你只是不想无法回去见到父母。是这样吗?”史蒂芬微笑着问。 “我也不想改变信仰。” “那么你的信仰是什么?” “暂时还没有,可我想自己挑。” “既然你现在没有信仰,大可以保护自己优先,何况他们确实救了你一命。现在只过去了两个礼拜。距离你的行程结束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我想我们可以和教廷的人商量一下,得到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这点我倒是多少有些把握,但前提是你同意我这么干。”史蒂芬说。 第一百五十六章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莫妮卡接到来自林文潇的视频电话,在电话里看到恢复活力的林文潇,莫妮卡激动得热泪盈眶,连续的大喜大悲之后,房东太太也无法维持稳重的形象。 “噢~林,你还好吗?我都要担心死了。看到你醒过来真让人高兴,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想吃什么?我来给你做。”房东太太仿佛要把心里的话一股脑都说出来,热情的关心,让林文潇有些措手不及。 “阿弥陀佛。林施主一切安好,还记得老衲吗?”视频电话的镜头里出现一个蓄着花白胡子的光头。 “还有贫道,大家都很想你哟。”一粟道长也挤进镜头里凑热闹。 林文潇有些吃惊:“你们怎么都在莫妮卡家里?我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是吗?史蒂芬都跟我说了。非常感谢你们仗义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哈哈哈哈,林施主吉人自有天相,哪有什么不堪设想?林施主不必挂怀。我们在这里让弟子修行,你看。”随着妙深禅师的话语,镜头转向了正在给楼梯扶手敲钉子的小和尚和小道士。 这一幕让林文潇忍俊不禁,她代表莫妮卡向和尚和道士们表示了感谢。 “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林?”莫妮卡非常关注这个问题。 林文潇露出为难的神色:“恐怕我暂时回不去了,但我过得很好,你们不必担心。我要留在教廷……继续下一个课程的学习。详细情况,史蒂芬会回去告诉你们。莫妮卡阿姨,请你帮我保管好行李。等到适当的时候我会回来取,噢,那些方便面都送给你。你可以挑出喜欢的口味告诉我,我下次来给你带。” 林文潇不能回来的消息让莫妮卡很是意外,但她迅速用其他话题带过了,使得这件事变得板上钉钉,反而不必纠缠太久。 史蒂芬和教堂的交涉很顺利,林文肖将成为威廉主教在魔法方面的弟子,根据林文潇的要求,她可以在一个半月之后离开教廷,但关于她加入教廷这件事,则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好吧,现在或许应该说,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 用电影台词说:“上天安排的最大啦。” 总之双方都做出了妥协。林文潇被要求,直到大学毕业,她的所有假期都必须在教廷度过,毕业后也要在大夏的教堂任职。当然所产生的所有费用都由教廷负责。 God bless you. 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但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即,林文潇可以结婚吗? 从教义上说,修女不能结婚。所以如果林文潇成为修女,她就必须一辈子守身如玉。教廷的诸位当然希望她成为修女,当一个恪守戒律的虔诚教徒。 但是林文潇不干,她表示如果这样不如让她去死。 对于这个拥有圣痕的女孩毫无觉悟的表现,从教皇到诸位主教都大感头疼。如果这件事情纠缠下去,就会变得很不体面。都是文明社会了,谁敢让上帝不体面? 尚未皈依的林文潇敢,但教皇和主教们可不敢。 在史蒂芬一力斡旋之下,这个问题采取了折中的方案。林文潇将以一种不明不白的身份加入教廷,类似是特殊的信徒。她需要学习教廷的魔法,并传播教义。 史蒂芬回到凤凰城,得到了莫妮卡的热情招待。不过在他介绍详情之后,别墅里的氛围变得古怪起来。莫妮卡倒是无所谓,因为他本来就把“上帝啊”挂在嘴上,在房东太太看来,加入教廷是一种难得的殊荣。 但显然妙深禅师和一粟道长更加理解林文潇的心情,毕竟同根同源。 其实这二位修士对教廷也没有什么好感。只可惜对于林文潇的情况,他们束手无策。如今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不乐意也得乐意。 当两位修士代替林文潇把心情说清楚之后,莫妮卡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她开始埋怨史蒂芬,她说:“你保证过,会照顾好她的。结果却让她受了委屈。” “原谅我吧,莫妮卡。我只是一个催眠师,有很多事情在我的能力之外。”其实史蒂芬也很委屈,天知道他那无眠的一夜过得有多难受,然后连休息一下也顾不上,便要和教廷谈判。最终争取到这个结果已经不能不说是竭尽全力了。 他是在回来的飞机上才有机会小憩一会儿,接着在过来的路上,继续在车上小睡。眼下仍然睡眠不足,累得头昏脑涨。 所以在把事情说清楚、承受完莫妮卡的不满之后,他便匆匆告辞要回去休息。 这一次,真的不是吝啬。 教廷之国的范围很小,只有数十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如非其崇高的宗教地位,这个国中之国也不会一直存续下来。而现在它宛若地中海沿岸一颗璀璨的明珠,绽放着艺术的光辉。 抛却心不甘情不愿这一点,这里其实很符合林文潇的审美。有哪一个女孩不是听着童话长大的呢?而童话里的风致正与此处高度吻合。 史蒂芬走后,威廉主教接手林文潇的一切安排。由于之前的舟车劳顿,史蒂芬离开当天,林文潇并没有被安排任何事宜。她只需要好好地休息。 少女用了一点时间四处闲逛,用手指摩挲过充斥着宗教气息的艺术雕塑。她一时有些恍惚,仿佛这是一场浪漫的旅行。 很快威廉主教找到了她,这下连旅行的导游也有了。威廉边走边介绍,向自己的学生讲解教廷之国的历史,宗教的教义。 结合对文艺复兴时期的了解,不同角度知识的拼合,为她呈现出一段恢宏的历史。于威廉而言,当然有宗教视角的解读。而出生于大夏的少女,则总是秉持着人民的史观。 一个在说,一个在听,心中的画面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次日,为了表达重视,教皇亲自为林文潇安排了受洗仪式。当然,执行洗礼的仍是威廉主教。 所谓洗礼,即是把水滴在受洗人的额头上,代表洗净去其过去的罪恶。林文潇向来不相信原罪那一套,额头上水滴的清凉感,也并不足以净化她的灵魂。 不过主教们救了她的命,所以她也愿意试着奉行对方的道路。 此后的安排就有些单调了,那天早晨起来听威廉讲授教义,到了下午学习魔法。 这其中阻碍不少,不是少女不愿意配合,而是她心中根深蒂固的大夏文化哲学跟教廷的讲授有所冲突。 就连神话传说也会勾连起思乡的记忆,形成阻力。 就好像说到大洪水时,林文潇很难不想到大禹治水。诺亚在神的恩典中建造方舟,为新的世界保存希望。大禹从鲧的尸身中爬出,领悟堵不如疏的道理,三过家门而不入,疏通万里洪波。 然后就是禹传子家天下。是成汤伐桀,武王伐纣。是压迫与反抗的史诗。 当然可以说,屠龙少年终成恶龙。无法超脱历史局限性的起义者,说到底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教科书上以阶级的局限性归纳起义必然失败的原因,预言封建王朝必将如何走向腐朽。 可自从陈胜吴广喊出那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反抗的火种就被烙入了这个民族的血脉中,从此再也无法被熄灭。 所以不是林文潇不配合,她是真的从骨子里接受不了那种人类与生俱来带着罪孽、只能祈望神明垂怜的故事,以及这些故事背后的集体意识。 她能做的只有缄默。 然而这却给她学习魔法造成了重大的阻力。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只是不想被毁三观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教廷的魔法源于信仰,如果完全按照威廉主教所说,那不是他的魔法,而是上帝赐予的力量。也许事实上并不如此,但这是一个传承了千年的黑箱,谁也说不清其中机理,以及就算能够说清,在教廷之国,谁又敢把这说的太过清楚,那可是和上帝的权威过不去。 虽然在这个事情上,上帝可能会原谅你,但在那之前会有人先送你去见上帝。 如果完全按照这个黑箱的理论,林文潇必须从上帝的恩赐中获得最原初的魔力。那不知要经过多久的祈祷,多长时间的冥想。 这样一来,也许威廉很快就会发现她的不虔诚。不过也有可能威廉发现了之后什么也不会说,毕竟相比于林文潇的虔诚,教廷更需要的是这个拥有圣痕的少女。只要她保持合作,不惹出大乱子。总有人会绞尽脑汁,为她把故事讲圆。 不过少女很幸运,暂时还不需要面对这么现实的课题。 先前施维娅禁锢她所用的魔力已经和她的灵魂融合。为了将她唤醒,是教皇给出方案,由多名主教共同给她灌注魔力,改变了原本那份魔力的运转方式。 灾难变成了赠礼,林文潇的初始魔力不需要等待上帝的赐予。 当然,从教会的角度理解,这正是上帝的安排,确凿无疑,因为上帝是全知全能的。 而运转魔力则需要通过冥想将其捕捉,恰好林文潇是冥想的老行家。 但好运到此为止了。 缺乏信仰的少女,几经努力也无法依照威廉的要求,使出像样的魔法。就好像全知全能的上帝并不打算让她蒙混过关一样。 可是这件事很难。那种甘心受难的虔诚,对林文潇而言意味着自我价值的否定。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接受的。 威廉主教予以耐心的鼓励,告诉她这是神对她的考验。 而少女在想,这分明是神对教廷的考验——考验他们如何点化她这块冥顽不灵的顽石。如果真有神迹,这一定是能做到的吧。 只不过她不敢把这种思想说出口,那未免白眼狼了些,来自大夏文化的教育,同样不允许她这么做。毕竟大夏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对方有救命之恩,她受点委屈算什么? 两周时间匆匆而过。林文潇在施法方面始终毫无进展。她已经通过冥想,将身体里的魔力越积越厚,在魔力测试时有很好的成绩。但偏偏召不出哪怕一星半点儿的神圣光芒,所以以这些神圣光芒为基础的魔法,一个也使用不了。 不是她不用心不努力,实在是威廉所教导的“只要虔诚的诵念咒文向神祈祷,身体里的魔力就能勾连出来自天界的光芒”这个法门太难实践了。 而且,少女很想说:“都21世纪了,你们难道还没坐过飞机吗?这天界的光芒到底是来自哪啊?” 严师威廉大感头疼,但经过连续两个礼拜的努力,他也渐渐明白过来,牛不喝水强按头是没有用的。于是他特别开恩。给林文潇放了两天的假,允许她去外面逛一逛。当然行动的范围不能离开教廷之国。 出来走走的感觉很不错,整天困在静室和花园里,林文潇觉得自己像在坐牢。 金丝编织的牢笼,圣痕打造的项圈。 所以只是在外面吹一吹海风,也感觉到了难得的惬意。她就这样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行走,看看天,看看云,看看花草树木,看看旅游的行人。 其实街上不乏来自大夏的朝圣者。 “如果把圣痕给他们,让他们来做这样一个特殊的教徒,他们一定会很开心吧……怎么落到我身上却成了枷锁?”林文潇如此想着,一直赖到了日落。 如果是在凤凰城的话,她此刻就必须回到莫妮卡的家里了,这是为了安全。不过这里是教廷之国,上帝的恩泽之地,绝无不法之徒敢于行凶。 她可以继续在外面赖着,一直到想要回去为止。 已经有许多天了,她只能透过窗户看夜景。在大街上的感觉还不错,夜空之中星光闪烁,她一时有些想家。 不知不觉已经出国一个月了,而这一个月的时间过得远比想象中要丰富。丰富到,简直无法向相熟的人言说。如果不是曾有一场奇妙的缘分,连她自己也无法理解这么夸张的世界。 教廷之国被路灯照亮,透着梦幻般的瑰丽,而这种梦幻感也几乎都来自儿时的童话。 她流连忘返,这个忘返指的是忘记回到自己寄住于教廷的小屋。 偷得浮生半日闲,林文潇惬意地享受着这自由的时光。 至于这样逛下去能不能满足老师威廉的愿望,那就不是她关心的事情。 回到房间后,她睡了两周以来最好的一觉。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比威廉主教还早。第一时间就跑到了街上去,生怕老师变卦,把她留下来听讲经。 在林文潇看来,《圣经》只是不错的文学著作,而威廉希望他把这本经文当作历史看待,是的,不是当作神话而是历史,这可太难了。 林文潇对教廷没有什么敌意,她只是不想被毁三观。 这是她来到此处之后,第一次清晨走在大街上。而街上已经行人如织,朝圣之地的威力可见一斑。 教廷之国并不提供住宿,人们是从罗马而来。林文潇莫名想出一个段子: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在这里正是如此。 也许是上帝觉得已经把林文潇考验得差不多了。 也许是上帝觉得已经把威廉考验得差不多了。 总归这一天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从广义上说,姑且可以当做神迹来看待。大概到了中午的时候,林文潇去一家餐馆用餐。 直到把餐点好,她才发现不妙。因为此行她是到阿美莉卡求学,所以准备的货币都是美元,而教廷之国通行的是欧元。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住在教廷里,所以没有什么花销,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竟然身无分文。 少女感到有些局促,好在在她身后排队的也是大夏人,于是厚起脸皮,跟同乡交涉,想要换购一些欧元。 对方是一老一少两个人,一个少年,一个奶奶。奶奶非常慷慨,表示愿意请客。 三人落座后,询问得知少年姓钱,叫钱子轩,奶奶姓张,姓名不详。少年只比她大两岁,今年刚刚毕业。由于还没找到工作,家人安排他陪同奶奶朝圣。张奶奶正是教会的信徒。 离家万里,遇到同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对林文潇而言尤其如此,他已经半个月没有跟同胞打过交道了,即便是半个月前,打交道的也是和尚和道士。 三人相谈甚欢。 张奶奶是一个非常虔诚的信众,虽然没有入教,却把《圣经》读得滚瓜烂熟。乃至于能够用《圣经》上的道理去解释人世间一切的事情,公平的也好,不公的也罢,仿佛一切苦难都在其中得到了答案。 这其实倒也没什么不好,人生本就无常,能够在《圣经》的教诲中找到寄托,是一份难得的幸运。至于对不对,又有什么重要的? 林文潇有些羡慕张奶奶的态度,如果她也能这样,便不必被威廉“折磨”得焦头烂额。她猜想如果让张奶奶看到她领口下的圣痕,恐怕也会反过来羡慕她。 其实谁也不值得被羡慕。每个人都只是恰好卡在了自己的处境之中而已。 饭后,林文潇又随行,帮钱子轩和奶奶拍了几张照片,随后才告别。 她从张奶奶身上得到了一些启示,一个猜想油然而生,也许只能帮她解决困局。但一切都要找威廉验证。 第一百五十八章 渐入佳境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林文潇用了一晚上来整理思绪,找到威廉是在次日。 第二天一早仍然是常规的讲经课程,在威廉看来这不过是照本宣科,常规的讲典故,常规地讲出故事背后的神意。 他能够感受到林文潇的态度比之前明显有所好转,看起来认真了许多。也许放放风真的有用。 其实连林文潇自己都没有发现,她之前听课的时候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如果有人向她点破这一点,她一定不会觉得奇怪。 因为人心是这世上最自由的东西,你无法违逆自己的意愿,按下葫芦浮起瓢。行为动作总会向着心之所向的方向发展,所以才有了象与骑象人的隐喻。而想要通过强权改变他人心意,则更是极其艰难的事情。 因为不信所以心不在焉,这一点她自己也没有办法。 而今天,林文潇的认真主要是为了找出一些谈话的切入口,这并不难找。同一个故事的意义由威廉讲出来,是指向上帝的伟大。而出自张奶奶之口,则是在说个人的谦逊。 不是张奶奶不崇拜上帝,而是她必须把从圣经中得到的道理与既有的观念去整合。张奶奶非常崇拜上帝,只是她有她生发的土壤,她也有现实的生活需要处理。 林文潇拾人牙慧,用张奶奶的观点与威廉切磋琢磨,威廉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并不陌生的感觉——那是大夏信徒独有的风味,他们总会用符合他们文化的角度去解读圣经的意义,虽然其他国家信徒也有类似的情况,但解读出来的味道与大夏人截然不同。 虽然在威廉看来,这错得一塌糊涂,但他还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因为这说明他的学生终于开始渐入佳境。 通过威廉坚持纠正她的反应,林文潇得到了第一个结论,在教廷的地盘上,教会要的不仅仅是虔诚,更是思想的统一。 那么第二个问题随之而来。 实际上昨天与张奶奶的交谈,让林文潇想起一个词——皈依者狂热。虽然这种狂热并没有出现在张奶奶的身上,但张奶奶那种用圣经的理论解释一切的方式,让她不自觉联想到这个。 即是说一群异教徒皈依了上帝,他们会展现出比原本那些虔诚信徒更加狂热的态度来。可以理解为表忠心、摆态度,也可以理解为其他纯粹一些的动机。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狂热的皈依者,对于教义很难有那么深刻且准确的理解。 那么问题来了,皈依者可以学习教廷的魔法吗? 林文潇揣测,这大概率是可以的。因为魔法究其根本是一种战斗用的技术,而既然是战斗,哪有不用炮灰的道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如果皈依者不能使用教廷魔法,势必会损伤他们的虔诚与狂热。这就又是一条来自大夏老祖宗的智慧了,孔子云:不患寡而患不均。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 如果皈依者看到自己无法融入对方的体系,那么教廷以什么来安之呢? 林文潇感觉自己找到了突破口,她没有立即追问,给了威廉一点喘息的时间。 在下午的魔法课上,林文潇问出了这个蓄谋已久的问题:“威廉先生,我想知道过去那些皈依者能够学会魔法吗?” “当然!上帝的恩泽无处不在。”威廉给出了林文潇想要的答案。 这下事情变得简单了,可以确定魔法的力量不是来自对教会理念的完全认同,她更相信这一定不是如威廉所说的那般,诚心祈祷,上帝就会赐予。因为人心中那点龌龊事,她再熟悉不过。肉体凡胎、庸碌之辈所做的祈祷,实在是配不上威廉口中那种上帝的垂爱。 而既往的尝试又让她知道,教廷的魔法并非一种数学或物理式的技术,不是用1+1召唤2那么直接有效。这是一种精神力量,虔诚是唯一的正解。 她过去无法虔诚,是因为无法向违背自身理念的事情认同,那只是为了保存三观。 而现在就很简单了,虔诚就可以管你虔诚什么? 毕竟曾经已经有太多人向着错误的目标表达虔诚了。 所以她只需整合一些她发自内心深信的东西,这就容易太多了。 因为林文潇的修行迟迟没有进展,魔法课对威廉来说已经相当无聊。他不需要教授新的知识,只需要在旁看护。 林文潇按照他指定的姿势做着冥想,实则等心静下来之后,想要缓慢地整理出一套属于自己的道理。可以付诸信仰的道理。 20岁正是稳定的世界观初步形成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会在这个年纪或深或浅地形成自己完整的信念体系,而日后的经验则是在这个体系上添砖加瓦。林文潇本就比他人聪慧,更注意积淀,此刻有意为之,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当她的信仰形成,按照威廉教过的方法运转魔力,很快他就感觉到一些暖意,闭着的眼睛也感受到外部的光亮。 在林文潇召唤出光明之前,威廉就已经有所察觉,他很欣慰,这个学生仿佛终于开窍了。 然而等光明降下,威廉被惊得目瞪口呆。 林文潇睁开眼睛,看见呆若木鸡的老师,有些想笑。她对这个结果在一定程度上有所预料,但没想到会是以如此方式呈现。 她召唤出的光明,是红色的。无产阶级的红色,华夏文明所钟爱的红色。 显然,威廉并没有想到颜色背后的隐喻。其实他想没想到林文潇都不会在意,圣痕在她的身上,如何解释她行为的正当性是教廷的任务? 威廉显然是僵住了,他用了很长时间来消化眼前的奇迹。 红色的光明,而不是白色的。典籍里似乎也有记载,威廉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才回忆起来。好像是在数百年前,有一个著名的圣骑士,就是召唤红色的光明。而这些记载来自他的战友。 以前只当做趣闻轶事,没想到今天自己的门生也召唤出了红色的光明。 威廉极为惊喜,而这一次他甚至动了私心,没有选择立即上报。由他来教导具有圣痕的门生,已经是一种殊荣。现在他有些担心,教导林文潇的这份殊荣是他承担不起的,一旦报上去了,林文潇就不再是他的门生了。 威廉按捺住喜悦,开始教导林文潇唱是第一个魔法——温暖术。这只是一个用来让身体发热的法术,其应用也要视场景而定。比如御寒,比如让他人感受你的善意。 林文潇听了之后一愣,因为她初学催眠术时,所经历的自律练习也有类似的效果,总不能教廷的魔法也是催眠术吧。 不过这只是一刹那的想法。她很快去除杂念,按照威廉的引导继续施法。温暖术顺利的成型了,林文潇心中充斥着极大的喜悦,他终于能够确定,这就是魔法,由魔力引动,与催眠术天差地别。 每一次开启新世界的大门,人的心中都会充满极大的喜悦。 威廉终于确定红色的光明与白色的在使用时并无什么差别,至于使用成效的差别,那要等林文潇熟练掌握之后,才能显现出来。 他抓紧了推进课程,倒不是为了补上之前所耽搁的光阴。因为就算换一个人,没有出现林文潇这样的岔子,用两周时间完成第一个魔法,也已经算相当迅速了。 他要在别人知道林文潇召唤出红色光明之前,彻底做实自己作为师长的身份。这将是他名垂经典的快捷路径。 第一百五十九章 圣痕的力量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对于威廉的不正常,林文潇隐隐有所察觉。 恍惚间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回到了高中三年,那种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熟悉感再一次扑面而来。 而林文潇的禀赋更让威廉暗暗惊喜,一下午功夫她学会了四五个新魔法。连续施法,毫无差错,无比顺利。 这真的是捡到天才了。 少女虽然也以天才自居,但那只是一种勉励。由于对自己、对魔法、对自己和魔法都没有充分的了解,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老师威廉在干什么。 除了最后有点累,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自然的。 课程结束后,直到学生离开,威廉还沉浸在刚刚的喜悦中。待喜悦渐渐褪去,他突然很懊悔。 怎么就忘了布置作业了呢? 就算魔法师不需要刷题,预习一下能有什么坏处? 越是天才越应该努力,否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禀赋? 距离林文潇回国,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 晚上少女躺在床上,在是全世界最神圣的地方思索着一些不太道德的事情。 她想起了神逸。 这是非常自然而然的事情,既然当初决定放弃,是因为仙凡有别。那如今他学会魔法之后呢?自己是不是也有了与对方匹配的资本? 可是她已经说过要放弃,在过早的时机,过早的做出了选择。哪怕多迟疑数月,她或许就会做出不同的决定。这何尝不是缘分的否决? 况且,如果没有当初那个决定,她也不会离开家乡求学。自然也就不会遇上施维雅,不会来到教廷。 就好像一只蝴蝶煽动翅膀,引起了远方的风暴。这是命运对她抉择的褒奖,也是对她不道德行为的惩罚。 她把神逸放在一边,脑海中浮现了陈宇沫的脸。那个大男孩的脸上10天里有9天半都是洒满阳光的,仅有的那一点点阴郁还是她给的,可她偏生回忆起的是这张阴沉郁闷的脸。 少女突然感到心中惭愧,自己怎么可以那样对待人家?就好像对一个一心一意,只想对自己好的人肆意施虐。其实她当然没有那么刻薄,没有那么没良心。只是此时此刻想起来的都是些不好意思的感觉。 如果她对陈宇沫毫无感觉,那么自然早早就会拒绝,那么自然不会在此时此刻想起。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好像是一份安心。 如果只是安心的话,或许她还是应该拒绝。毕竟爱情不是安心,爱情也不仅仅只有安全感。 不过彼时她的心被创伤蒙蔽,无法真切感知。她应该在求学结束,回国后,再审视一次自己对陈宇沫的感觉,以那个结果来做决定。 一念及此,她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心灵已恢复了活力。她仍能想起那些恐怖的场景,却不再发自灵魂地感到颤栗,不再轻易想象死亡的场景。似乎,在不久前的某一刻,她的心灵痊愈了。 少女本以为这需要一场深度的催眠,没想到疗愈在现实中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在脑海中追索着那个画面,林文潇想起了很多事,是来自近些天的学习吗?是来自史蒂芬的支持吗?是来自醒来时那些慈祥的面目吗?是来自描述中为自己仗义出手的修士吗?最后,这个画面定格在了一个怀抱里,当时她头痛欲裂,莫妮卡把她拥入怀中,说着“我的心肝,莫妮卡会保护你”…… 那似乎是疗愈的开始。 生活本身就是一场无比深刻的催眠,她在其中经历了最美的梦境,从梦境里取得了痊愈的力量。 一切的疗愈,都来自现实。 这种种想法萦绕于胸,少女只觉心潮澎湃,有莫大的喜悦,莫大的荣幸,使她喜极而泣。 次日的修行一切如常,所谓如常,是指林文潇并没有看出和昨天的差别,威廉那股赶鸭子上架的劲一点儿没退,而林文潇也是一副你只管教我只管学的架势,不但没有学不会的,并且每一个新魔法都学得很快。 直到教学结束,威廉把一本书塞给了林文潇,正是一本教廷的魔法典籍。 正打算叮嘱林文潇晚上多看一看,忽然仿佛受到了神的启发,改口允许少女出去逛街。毕竟在他这段短暂的教学经验里,放林文潇出去逛街,容易触发神迹。 教廷的主教先生就这么被迫学会了劳逸结合。 由于前两天刚刚逛过街,少女并没有在街上逗留太久。其实也是想起了自己身无分文,欠了教会一个人情,就使自己羁留于此,所以她绝不想再欠第二个。关于没钱这件事,只能趁假期长一点的时候,另找地方兑换了。 她已经好些天没有温习催眠术了,所以今天早早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开始了催眠练习。 史蒂芬实在是个教催眠术的高手,在他的教导之下,林文潇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自我催眠的状态中,并且,借助这种自我催眠进行学习。不仅仅是学习催眠术,也可以用于辅助其他学科的学习,例如魔法。 催眠状态下施法不耗蓝,因为根本没有施法,但练习熟练度,尝试新组合。都有比醒着的时候更精确的敏锐度。因为实际上,催眠状态是大脑的另一种活跃状态。所有由潜意识负责的感官都在这种状态下大幅度提高。 而另一个优势则是时间感的压缩与膨胀。很多人有这样的体验,在梦境里度过了漫长的时间,而现实中只过去了夜间的数小时。事实上,做梦所需的时间更短,一个梦往往只有数分钟乃至几十秒。虽然不会像电影《盗梦空间》里那样,时间透过一层层梦境无限膨胀。但常规的膨胀还是很容易被观察到的,于是古代有黄粱一梦的典故。 而催眠状态下的时间感与梦境有部分相似,虽然不能做到梦境中那么夸张,但可以人为地压缩或膨胀,这种压缩膨胀往往需要一个催眠师的协助引导来实现。自己对自己引导时很难操作。不过林文潇可以通过精巧的设计心锚来实现这一点。 所谓心锚是一种埋藏在心灵里的触发条件,满足条件则触发事件,想要灵活使用,则需要一些创意。 所以威廉注定要看到一个突飞猛进的门生了。 那种速度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将会使他感到恐惧,继而逐渐麻木,直至习以为常。 林文潇先是通过自学掌握了为冷兵器施加祝福。一夜过去初步掌握,一个礼拜后熟练精通。 继而又自学了言咒术,而她学这个只是因为她觉得和催眠术很像。 事情的发展在威廉眼中越发离谱。 以至于到最后检查修行成果的时候。连教皇都不得不感慨,难道这就是圣痕的力量? 其实哪有什么圣痕的力量,少女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思打发时光。投入在学习中,可以暂且消解她的思乡之情。 自从来到教廷。她对故乡的联络,就仅限文字或语音通话。一个视频通话也没打过,以免被家人知道,她遭遇了大乱子。 她已经太久没有看过爸爸妈妈的脸,唯独双亲的慈爱面容,是她不能用催眠术寻求替代的。不是催眠术做不到,而是她无法消解逻辑中隐藏的现实情绪。 以及实力是她谈判的筹码。经过这一个月的学习,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和教廷深深纠缠。 哪怕那个起因非常荒诞。正是这种荒诞让她了解到,没有实力她就没有话语权。为了守住遵从本心的权利,她必须变得足够强大、变得足够重要、变得任何人都不能忽视她的意见。 第一百六十章 工作忙也要吃早饭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大夏,C市。 马奕峰生病了,这事儿让神逸非常意外。一个金丹期的体修,他生病了。 王小胖已经离职月余,准确的说是被公司给开了,拿着喜庆的N+1,喜庆地离开了公司,马主任功德无量,小胖恨不得给他立个长生牌位,那个N+1有将近两万块钱呢。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连老五这个不长进的家伙都已经修炼到了练气中期。跟神逸比,他的速度实在是差得太远。但比起合欢宗其他修士,已经快得不像话。 其中包括与他同为男修的马长老。毕竟马长老当年在练气境摸爬滚打,可是摸了好些年。 谁让人家有个好道侣呢。元婴期的媳妇手指缝里随便漏点东西出来,就够他嗨一阵子了。只可惜他修为尚浅,还没达到双修的门槛,老婆让他攒好。 不然那可就真是“妖女,我要你助我修行”了,反正他老婆肯定不会不答应。 合欢宗又陆陆续续进了许多男性修士,大多年纪不大,容姿俊美。应月蓉很会挑皮相,这些男修俊俏的有之,阳刚的也有之,与当下的演艺圈倒是大有不同。 女性进合欢宗,往往要连拐带骗。男性就大大不同了,他们顶多老脸一红,故作矜持一番,便大大方方答应。又是应月蓉亲自去拐人,简直无往不利。 一开始这帮男弟子还有所迟疑,倒不是担心什么嘎腰子的骗局。毕竟应月蓉是露了手段的,以她的神通要嘎腰子可以强抢。 大家担心的是进了合欢宗,却发现这里都是一群人同此心的老爷们儿。就好像有个笑话,说在大学里报了两性的选修课,到了课堂上一看全是男生,连老师都是个老爷们儿。结果翘课率高达95%以上。 然而合欢洞天是真正的人间仙境。一群大帅逼进来都有些自惭形秽,美女实在是太多了,简直遍地走。用当初赵雪盈那句话说,叫“老鼠掉进了米缸里”。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是骗局,大家也认了。毕竟这年头这么有良心的骗子少之又少,那可是要下血本的。妹子们都已经在这儿了,能不能撩到各凭本事,各逞手段,谁也不要怨谁。 然后男士们才发现自己认早了,合欢洞天的姑娘们,美则美矣多则多矣,就是一个个都暴脾气,且身手了得。其实倒不是她们的脾气真的暴躁,而是她们大多数都讨厌男人。 在这里,除非像马长老那样,本领超群,金丹修为。又或者像神师伯一样,被宗主青眼有加,自带气运,随时都能被动给身边的姑娘们送福利。否则仅仅身为男性这一条,就足够女修们不给好脸色了。 刚刚提到神师伯,是因为男性修士们的师父都是马奕峰马长老,而马长老又是神飘的师弟。鬼知道那个神飘有什么本领,没什么修为,却传闻能把宗主迷得五迷三道的,要说帅,他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多么出众。也就是比师父马长老帅一大截而已。 主要是这一波进来的男同学们长相都不错。毕竟是合欢宗,长得丑得没资格,其实这也是应月蓉落入了惯性思维,男人的帅固然是脸的事儿,但也不全是脸的事儿。其实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很容易想明白,浑天宗的厉长老长得也就那回事儿,她喜欢的是对方身上的男人味儿。 所以合欢宗选男弟子,五官端正即可,剩下都是修行的事,无需画蛇添足。 马奕峰给这些人当师父的原因是他负责传功,即传合欢道法,也传伏魔心经,他顺便还传一点点佛经,前两者也就罢了,毕竟都是修仙法门,说是相辅相成,学了也就学了,都来合欢宗了为什么还要学佛经,搞得众弟子纷纷想查询师父的精神状态。 就这么过了个把月,马奕峰突然生病,吓了神逸一大跳。 也不知怎么的,自打王小胖走了之后,他俩的关系莫名更近一层,吃饭都凑在一起,那天事多,马奕峰忙得不可开交,托神逸给他带饭,神逸回来后却没在工位上找见马奕峰。 找到他时,他正在楼梯间的地上坐着,浑身刚出过一场大汗,打透了几层衣衫。 脸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问他话,他好似没有力气,嘴唇开合颤颤抖抖没说清楚。神逸扛起他顺着楼梯间直奔天台,召一把应龙剑御剑而起,直奔中心医院。 飞在途中的时候神逸突然觉得这地方挺不吉利的,王小胖住过之后没多久就被开了,也不知道马奕峰能不能逃过一劫。 帮老马挂了号,排了队,排到一半时马奕峰又出了一场冷汗,总算出完汗他能说话了。 开口就是一句“谢谢”。 问他怎么回事,也只是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等你……带饭,坐在那里就越来越难受,说不清哪难受,像是肚子疼,像是犯恶心……嘴巴直发抖。我想起来转转会好,走到楼梯间……就再也走不动了,直流汗。” 马奕峰坚持着勉强说完,神逸一一记在心里,生怕一会他又说不出话,妨碍医生诊断。 排了半小时队,总算轮到他们,马奕峰精神见好,嘴唇也恢复了血色。给医生详述病情,医生一番触诊后开了超声检查,让他看看肚子里。 结果很明确,查出了胆结石。 神逸一头黑线。 号称金刚不坏,诸邪不侵的马奕峰竟然胆结石了,他有点想笑,但是又觉得笑出来不礼貌,于是稳稳憋住。 “所以得怎么办?要开刀吗?”马奕峰还没开口,陪诊的神逸就问了出来。 倒不是他真的特别关心马奕峰病情,他主要想知道手术刀能不能切破这厮的皮肤。 特别是那个所谓金刚法则,守住本心,则金刚不坏,诸邪不侵。这个守住本心马奕峰解释过,就是说不生邪念、平心静气。那么全麻了算不算守住本心?理论上说应该算吧。 所以马一峰的胆结石是不是也金刚不坏了,这个算不算金刚石? “不开刀怎么办?”老大夫指了指超声的检查结果,“这么大个石头,也排不出来呀。你赶紧做决定,医院床位有限。今天要是不住院,明天可能就住不进来了。” 两个金丹期的修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古怪的神色。 神逸憋了良久,问了一句:“你丫是不是不吃早饭?” 马奕峰挠了挠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勉强解释道:“我这不是工作忙吗?” “工作忙也要吃早饭,不吃早饭就会胆结石。所以你住不住院?”老大夫在旁边问。 “我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马奕峰拖延道。 “这有啥商量的,算了算了,我可提醒你,晚来可能没有床,那你就得排队了。”老大夫又好心提醒了一番。 见马奕峰坚持,也就不再勉强。 “所以老马,你打算怎么办?”离开诊室后神逸光速发问。 “鬼知道怎么办,反正没法住院,没法开刀,没法做手术?不行我去问问超声碎石什么的。”马奕峰怀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思回答。 病在他自己身上,难受他自己受着,谁也怨不得。从他的决定来看,他全麻,可能真的开不了刀。 “要我说,幸亏嫂子不知道。不然摁也得把你摁到病床上去。” 这可给马奕峰提了个大醒,他老婆是大夫,在生病这事儿上从来不让他扛,本着早治早好、少遭罪、少花钱的大原则。这要是让他老婆知道他生病了,还是胆结石,必得把他塞到医院里去。 那瞒不住的事儿可就多了,头一件最严重的,就是他不吃早饭这事儿,说了不听,屡教不改。估计等病好了还得把搓衣板跪穿。 于是,趁着还没到下班地点儿,马奕峰提前扯谎,跟老婆请假,申请夜不归宿。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未曾设想的道路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挂掉了老婆徐晴的电话,马奕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仿佛一个偷偷做了坏事的孩子,虽然成功欺瞒了家长,却背上更大的心理包袱。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万一处置不好事情还是要暴露。到时候老婆恐怕会更加生气吧。 “所以怎么办?”马奕峰求助似的看向神逸。 神逸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你问我?是你自己要跟嫂子扯谎,关我什么事,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感情这小子撒谎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他到底是有多怕老婆?可就上次福利院之行所见,老嫂子徐姐明明是贤良淑德,温柔贤惠。这家伙这副作派分明是在背后抹黑他老婆。 “帮忙想想辙,我老婆要知道我胆结石了,一准儿得骂我。疾风知劲草,患难见真情,兄弟救我!” “你小子想考研呢?” “我不考研,但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快帮忙想办法。”马奕峰满嘴顺口溜,越说越溜。 神逸思来想去,坦然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才修炼几个月,不行还是问问师姐吧?” 马奕峰就等这句话,连忙拱手道:“还请兄弟帮忙引荐。” “我的好大儿,在这儿等我呢?你不认识我师姐是吧?”看到马奕峰这个满肚子小算盘的样子,神逸就觉得来气,不由又想起那个“拜为义父”的梗,一句“好大儿”脱口而出。 马奕峰当然不是跟赵雪盈不熟,往近了说,自己是她喜事的见证者,往不要脸了说,自己也勉强算是她的半个救命恩人。 可赵雪盈给他的印象是那么冷若寒霜,亲近不得。究其根本是初见时,他想白送幽冥昙,反而惹恼了对方。给他留下了仙子的人情不好赚的深刻印象。 后来他又遇见虚天子,也同样是人情不好赚的性子。就好像天宫道人人皆如此,再往后他见识到虚天子的厉害,见识到玄望子的厉害,越发觉得对方高不可攀。 人家对你和颜悦色,那是人家上位者的修养。你若是当真了,那便是不知天高地厚。马奕峰对此笃信不疑。 所以他不敢轻易凑上去“挟恩图报”,以免惹人反感,将来吃大亏。 这不是在修真圈里学到的规矩。而是十多年混迹职场,夹着尾巴做人,耳濡目染学到的。 就算人家赵仙子不跟他计较,有道是礼多人不怪。小心点总是好的。 神逸是真的把他当兄弟处,兄弟开口相求,他自然不会不应,于是又带着马奕峰打车去找师姐,不是去往学校,是跑到赵雪盈住处附近等着,为防万一,还特意给师姐发了信息,说有事拜访。 这天下午,神逸和马奕峰在赵雪盈家附近的咖啡馆里休息。没有上楼,是因为马奕峰知道这些天老五一直都在合欢洞天,上楼也没人给开门。 同样是这天下午,张炎隆又在公司乱发脾气。理由是策划部的座位空了一大片,一点也不像样子。他想问问马奕峰这是怎么回事,才想起,马奕峰生病请假了。 于是他就近喊起李丽丽,问剩下的座位都是谁?一问之下更加尴尬,一个是陪马主任去看病的神逸,一个是被公司强硬开掉的王小胖,一个是结束实习的宋涛山,平素里领导口中人强马壮的策划部,只剩下一个李丽丽,虽然李丽丽也从未觉得自己的部门人强马壮过。 尴尬归尴尬。但错的肯定不能是领导,领导从不认错。可是他张总又实在挑不出个正当的理由来。最后虚头巴脑地来了几句就算领导不在,也不能自由散漫的废话,便离开了。 李丽丽向来是个怕事的,当然不会阴阳怪气顶撞领导,她只觉得肚子里委屈。自己什么错误也没犯,有一说一回答问题,平白挨了几句敲打。最后只能坐回工位上生闷气,再也无心工作,摸起鱼来。 要说多亏张总提醒,不然她也意识不到今天下午是摸鱼的大好时机。 李丽丽摸鱼还没有结束,马奕峰就已经见到赵雪盈。 赵雪盈和老五结婚后,家里不再鬼气森森,神逸觉得师姐家环境其实还挺不错。 经过前面的许多事,赵雪盈早把马奕峰当自己人看待。笑盈盈问他什么事? 马奕峰仿佛难以启齿,支支吾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自己胆结石这事说清楚。 赵雪盈奇道:“你生了病不去医院来找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动手术。” 神逸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赵雪盈又怪异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神逸索性为马奕峰代劳,解释道:“师姐记不记得,那天在牛梁山上,老马硬挡化神修士一击?那是老马在道外化境得到的法则,简单来说,只要他平心静气,不想些有的没的,就是铜皮铁骨。这个胆结石做手术要全麻,手术刀怕是奈何不了他。” 赵雪盈呆愣地反应了一会儿,脑子里刚刚转过弯儿,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边笑边说:“你们不会是想让我用剑把他的结石剜出来吧?” 赵雪盈固然信口胡诌,这倒是二人未曾设想的道路。 看到两人眼睛一亮的样子,赵雪盈连忙摆手:“喂,你俩不会当真了吧?” “怎么?不行吗?”神逸问。 赵雪盈伸手敲了敲师弟的脑壳:“天宫六道你也会,你说行不行?” “我觉得……或许……可以……”神逸迟疑着的整理思绪,很快拿出个方案说:“给他备些灵丹妙药,止血止痛的,续骨生肌的。然后趁他醒着噗呲给他一剑,完事内服外敷,治好伤口。怎么样?” 赵雪盈一边听,一边转着眼珠,听完盈盈笑道:“你倒是挺有想法,你来呀。” 神逸连忙摆手:“我不行,我不行,我哪比得上师姐?” 赵雪盈托腮看了他好一会儿:“我也不行,我又不是神仙。” 神逸想了一会儿,又提议道:“那这样成不成?让老马运足他的金刚法则,师姐以天宫术法隔山打牛,震碎结石,再设法让他排出如何?” 赵雪盈依旧拖着腮,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恐怕不成,小马的金刚法则应是内外兼修,否则化神强者一击,早就五内俱碎。如此强悍的防御,以我的术法修为隔靴搔痒,不会有用。” “那可怎么办?仙子救我呀,求求了。”这下马奕峰沉不住气了。 赵雪盈说:“或者这样,既然金刚法则内外兼修,想必运转法则时,结石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你不是有静心丹吗?吃一颗管一天,然后慢慢想办法。” “这也太可惜了吧,那一颗顶好几条命呢。”马奕峰惊道,同时心中腹诽,这高门大派的弟子果然奢侈,连这种方法也想得出来。 万万没想到,赵雪盈的下一句话让他彻底破防。 “静心丹只是寻常丹药。我开个方子,你走几家中药店,多买些药材。我给你炼上三炉五炉的,你先用着。顺便也能让我师弟练练手。” 马奕峰突然意识到,自己被玄望子这老货给坑了。亏他还以为占了便宜,沾沾自喜了这么多天。 可是那样的前辈高人老神仙有心要坑他,说不好听的,他就应该受着。这才算对领导……呸!对前辈的尊敬。 人一旦跪的久了,就很容易忘记挺直腰板的滋味。 弱是一时的事,怂是一辈子的事。 第一百六十二章 指了一条通天大道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马奕峰的心情很是复杂。玄望子对症下药,依着他的法则赔偿丹药。可谓是陪的恰到好处,真以救命次数算他大赚特赚,可他也见识到了,虚天子血影一击何等强力,化神期强者全力施为,也要被夯进土里,结果竟然被一瓶仙子口中的“寻常丹药”给糊弄了。 然而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既然赵雪盈给出方案,处置宜早不宜迟。马奕峰当着他的面取出静心丹,吞了一颗。 随后他俩加了V信好友,赵雪盈噼里啪啦给他打了一长串药单,他自行采买。 马奕峰如获至宝,可是眼下天底下最适合他的丹药,高高兴兴出去买。到了晚上马奕峰买齐药材,赵雪盈开天然炉、神逸持合气鼎,师姐弟俩人一起开炉炼丹。 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所有的药材练完,圆滚滚的丹药刚好能放满一个垃圾袋,颗颗都是静心丹,与玄望子给的一般无二。 马奕峰越发确认自己被玄望子这老货给坑了。 他当然不会用垃圾袋来盛装丹药,倒也无需搞什么羊脂玉瓶,一股脑装进储物指环里便是。 以这个量来说,他还真的可以吃一辈子丹药,不去考虑什么劳什子手术。 马奕峰收好丹药,千恩万谢,来找仙子果然是明智之举。 然而赵仙子捋了捋贴在额上的发丝,语气随意的发问:“你不是拜入了合欢宗吗?合欢宗以媚术和祝咒开宗立派,古时候巫医不分家,祝咒术里应该有不少高明医术,你怎么不去找你师父帮忙?” 赵雪盈并不知道马奕峰的师傅是应月蓉还是萧红燕,她也不关心,想来不出二人之列。 马一峰傻愣在那,他手上就有合欢道法,拿出来一翻,在后面的祝咒术篇章里果然找到了医术,只不过晦涩难懂,不是他这样的半路出家汉能够学会的。 “啊,卧槽,还真有。不是,仙子你怎么不早说?”马奕峰可怜巴巴的埋怨道。 赵雪盈靠进沙发里,伸了个懒腰,惬意道:“早我没有想起来呀。” 合欢洞天,男生宿舍。 仔细说来,这是一个四合院,还没有萧红燕一个人住的庭院阔绰,此处距离老五的住处不远,自打他们住进来,老五就嫌吵得慌。 主要是一帮子男人聚在一起,难免不会打个牌,开个黑什么的。 这世上不是只有老五一个不爱修炼的糊涂虫,有不少男修士来这个合欢洞天,求的不是长生不老,而是红袖添香。 如今红袖添香得不到。少数人看得开,发愤图强。大多数则是凡夫俗子,没几天就懈怠了。 这就是太过注重皮相的坏处。长得好看的人过得顺遂,往往不爱为难自己。在红尘俗世里,这帮汉子身边也不缺小姑娘。虽然比不上洞天里的女修士保养好。可胜在性情温和接地气,不爱打拳。毕竟人类作为社会性动物,躲在网线后面才敢放肆。而合欢洞天里则是另外一个社会,有着另一套秩序,容得下各种放肆。 老五跟这些小屁孩们玩不到一块去,主要是既然已经有家有室,想跟老婆天长地久,他也要上点心修炼。 他天资不差。虽然一时半会儿追不上马奕峰神逸这样的金丹期,但追上常雨萱和何雨茉这两个小姑娘倒是轻而易举。 两个小字辈已经修行差不多两年多了,看见这所谓的“神师叔”只用两个月功夫就迎头赶上,不由有些心惊。两个小姑娘勉励自己,不要急躁,行稳致远。结果眼瞅着师叔马上就要进练气后期了。心里难免不是味儿,越来越坐不住。 更闹心的是,她们还在练内功,托师叔洪福,才学了一点医术。而这位神师叔已经开始练拳掌了,学的都是同一个版本复印的合欢道法,她们把书翻烂了,也没找见仙风掌在哪。师叔又是在哪里学到的? 而老五练的甚至都不是仙风掌,而是一套名为挪云手的擒拿术。这套挪云手在合欢宗已有三百年没有出现过。别说宗主应月蓉了,就连辈分最老的萧红燕也不曾见过。可看其意蕴,确是合欢道法无疑。 想来男女心性有别,得自道法中的领悟自然也不同。 应月蓉看上去波澜不惊,实则心中喜极,情绪激荡。 那岂止是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原来少了男修士,连合欢道法都莫名缺了一半。这肯定不只是拳掌上的事情。 玄望真人以德报怨,真的给合欢宗指了一条通天大道。只是这机缘到底抓不抓得住,还得看宗内人心向背。 柳若虹与她争夺权柄,应月蓉向来不放在眼里,看在她是师姐的份上,忍让多时。可如今这是事关合欢宗道统的大是大非,她好死不死仍然站在对立面上,应月蓉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柳若虹既是长老,又尾大不掉。要处理也没那么容易,要比拳头,自然是应月蓉的大。可只比拳头,却不是宗主该做的事情。不过无所谓,爱作死的人总会自己送上门来。 老五修炼的快一方面是因为他天生媚骨,另一方面还是得益于他娶了一个好老婆。赵雪盈虽然跟萧红燕有大仇,对合欢宗也略有成见。可谁让自家男人就在合欢宗呢? 所以她也放开心胸气度,随手画了上百张聚气符,又搞出了修炼入门用的丹药无数,这倒不是要用丹药去堆,只是打打富裕仗。然后就是那句老话,大夏人讲究个人情世故,这些丹药符箓不仅仅是供老五自己修炼之用,也是让他拿去合欢宗里做人情的。 最先受益的就是常雨萱和何雨茉两个小丫头,得丹药符箓之助,夯实了过去的基础。日后修持进益,短期内没有什么隐患。 而在处理跟两个小丫头的关系上,老五也不瞒瞒藏藏,有什么说什么。老婆不想听了他就不说,老婆想听了他言无不尽。所谓自律这事就得发自情愿、出自肺腑。 设计什么样的管理机制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发自真心想要去往什么样的未来。 天宫道的丹药符箓都是好东西,这事情天宫道的人自己不知道,老五这样的门外汉不知道,两个刚刚入门的小丫头也不知道。应月蓉和萧红燕却是非常知道,无比知道。 老五的加入给合欢宗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这一点恐怕连玄望子都没能预料。不过应月蓉也只能坐见其成,她可不好腆着脸向徒弟要别派的东西,甚至也不能鼓励其他人去找老五索要。 老五能带多少资源来,合欢宗能得多少资源,那都是看缘分的事。 男修士的宿舍里吵吵嚷嚷,主要是因为马奕峰这个做师父的晚上都不在宗里。没有师长管束,他们自然肆无忌惮,当然他们也有分寸,不去招惹女修,不把合欢宗的事往外说,不给自己惹麻烦。 今夜马奕峰匆匆而来,既然已经跟老婆请了假,那么处理胆结石的事宜早不宜迟。 今天能搞定便搞定,如果搞不定,那就用静心丹拖上十天半个月的,总有机会能处理。 应月蓉也没想到自己这徒弟突然造访,听到门铃去开门,马奕峰看到宗主师父一袭睡衣,非礼勿视,当场闹了个大红脸。 第一百六十三章 时代的产物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马奕峰这个人就像之前玄望子随口评说的那样,满嘴仁义道德,满脑子男盗女娼。 但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不取决于他怎么想,而取决于他怎么做。 应月蓉的睡衣是一条吊带纱裙,绸缎面料,很是好看。 马奕峰立刻转过身去,还好先前吃了静心丹,倒是没有生出什么邪念,只是这场景尴尬得让人紧张。憋了几秒钟,他勉强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您还是换一身衣服吧。” 他甚至能够想象,如果没有静心丹托底,这句话会变得多么结结巴巴。 应月蓉作为老牌的合欢女修,心中大大方方,倒没把这冲撞放在心上,既然徒弟开口要她换衣服,那她便换,以免对方觉得别扭。 马奕峰的举动在她看来傻得可爱,转过身去不看,不就是在说自己想看,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于是她换上了贯穿的月白色长裙,才把马奕峰引进屋去。 “你向来不在宗中过夜,今天这是怎么了?跟妻子闹矛盾了?”应月蓉随口逗自己的徒弟玩儿。 “不是不是,我老婆温柔贤惠,我怎么会跟她闹矛盾?”马奕峰立刻否认道。 应月蓉笑道:“你这话说的,倒像个怕老婆的。那说说吧,怎么回事?这么晚来找我。” 马奕峰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今天被查出来得了胆结石。呃,因为功法的原因,我做不了手术,所以来向您求助。不知道师父有没有办法。” 应月荣虽然先前与马奕峰合谋,知道他的金刚法则非常厉害,让柳若虹吃了个大亏,却没想到这法则如此不方便。 “哦,那你想要我怎么帮你?”应月蓉问道。 马奕峰思索片刻,眼前人既然是自己师父,那就算一家人。法则的事直说无妨,于是大致解说了几句,讲清楚自己的难处。 “竟然是这样,意思是要在你清醒的时候,给你开刀取石,是吗?”应月蓉问。 “能不开刀更好,只要把石头取出来就行。要是能把胆保住,就更好了。”马奕峰实话实说。 说到底他是体修出身,对自己身上的零件格外在乎。万一今天动个手术,日后成了渡世宝筏的漏洞,岂不是亏惨了。 应月蓉也不嘲笑他诸多要求,只说“让我想想”,便把他丢在一旁不再理会,过一会儿干脆自己查书去了。 马奕峰也是头一次有机会打量映月容的房间。 他这个便宜师父是个绵里藏针的人,外表清素淡雅,实则心有城府。上次一起对付柳若虹的时候,那倒霉催的柳长老被应月蓉一猜一个准。显然平日里就为算计她打了无数的腹稿。 她的房间也是这样,布置看似清雅,实则暗藏巧思,好在是她自己的住处,并没有搞得杀气腾腾。 应月蓉离开了很久,等得马奕峰有一些犯困,隔着一扇门能听见她走来走去,翻动书本的声音。 马奕峰只好乖乖坐着,不去催促打搅。 直到东方发白,应月蓉才从里间里走出来,神情中带着一丝疲倦。 她说:“看样子免不了,还是要给你动动刀子,医典上虽然也有隔体碎石的术法,再借助其他方法排出,只是不太适合你。” “为什么呀?”马奕峰听着这法子挺好,理解不了为什么不能给你自己用。 “因为隔体则力弱,借体传力,有可能会把金丹震碎,所以金丹期不能用。”应月蓉面色平静地说。 马奕峰的表情就像吃了个苍蝇。 “那医院的超声碎石呢?”马奕峰犹不甘心地问道。 应月蓉白了他一眼:“我又没得过胆结石,我怎么知道,医院的事情你问医院去。” “那其他方法呢?” “我也看了很多其他旁门左道,感觉多不可靠,不想在你身上试验。”应月蓉说。 “比如呢?” “比如把结石炼成本命法宝,一旦成功自然吞吐自如。”应月蓉满脸黑线的说。 马奕峰彻底死心,说:“好吧,可是那你要怎么对我动刀?难道让我醒着硬挨?也太疼了吧。” 应月蓉随手摄出一盒银针,是上次给老五治完腿就放进储物指环里的。她说:“你听过针灸麻醉吗?” “针灸麻醉?好像在网文里见过,气血不通,所以没感觉什么。”马奕峰上班的时候摸鱼看网文无数,但作为一个自学成才的修士,他觉得网文里的东西多不可信。 “不是网文里说的那种,其实早年大夏的医院,做过针麻外循环心脏手术。我研究医术的时候,看过相关的文献和纪录片,那会儿的人卫生意识有限,手术室里都敢架摄影机。”应月蓉解释的时候神情有些古怪,仿佛正在回忆当时的画面。 那是赤脚医生下乡的时代做的事情,彼时的大夏国百废待兴。为了解决缺医少药,而人民群众广泛需要医疗资源的现实情况,赤脚医生应运而生。而与之对应的是当时普遍激进的指导思想。所谓先解决有没有,再考虑好不好。而针麻结合外科手术的做法,也就是那个时代的产物。 相比于那个时代,应月蓉倒算是年轻得很,只是有幸看过当时为了把技术推而广之拍摄的纪录片,后来她在合欢宗学了祝咒术,便多留了一点心思,遍览无数医学典籍,拿自己试针,学成针灸麻醉,上回给老五治腿时就露了这一手。 所以关于那个笑话,用“李姐姐、瘫痪、不懈努力、自学、学会了多门外语、学会了中医”造句,有人答:“李姐姐通过不懈努力的自学,不但学会了多门外语,还学会了中医,终于把自己给扎瘫痪了”。应月蓉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她对马奕峰说:“我查了一夜医典,实在找不到妥善的方式。所以要么给你针麻开刀,要么你按虚玄子说的,先用静心丹拖着,有朝一日丹碎婴成,我再助你用术法碎石。你可以自行考虑。” 马奕峰倒是想拖着,可他才刚刚结丹,纵然天纵之才,想要练出元婴,也需要多年光阴,总不能天天找玄望前辈行灌顶之术吧?如果灌顶之术那么有用,玄望前辈为什么不给自己的徒弟全都灌起来? 修士的事情,一天一个样子。他上次惹了黑水蛟,差点被困死在山腹里。让他拖个十年八载的再去解决结石,谁知道会出什么变数。 说句不敬的话,万一眼前的师父老人家遭逢变故,驾鹤西去,只怕是连针麻都没指望了。 想到这里念头一定,马奕峰果断道:“那就劳烦师父为我针麻取石。” 应月蓉斜睨着他:“你可想好了,一旦动刀,你这金刚之躯可就有了破绽,将来与人斗法,兴许胜负也就差了这一线,那时候你可未必有机会来埋怨我。” 这话吓了马奕峰一跳,他不知道有没有这隐患,但不想摘胆也是出自类似的考虑。 他又犹豫起来,在想要不要拖一拖,等到元婴期再解决问题。想到修士斗法凶险,想到山腹里的黑水蛟。 一想到真实的战斗场景,他恍然明白过来,都是自己吓自己。从小到大磕磕碰碰就不少,自打入了修行的门,更是屡屡受伤,也不妨碍他练出这一身金刚之躯。何况没听说过,谁家体修为了练功不敢打架的? 一念及此,豁然开朗。 他对师父说:“师父你这是逗我来着,只管动手便是。纵然有什么隐患,也是我的命数,绝不埋怨师父。” 第一百六十四章 那不是挺好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应月蓉见徒弟反应过来,直笑得花枝乱颤。 准备动手时才发现静心丹药力未过,马奕峰皮肤坚韧,银针扎之不入。 她气恼的在徒弟肚皮上拍了一巴掌,骂道:“你消遣我来着呢?” 马奕峰暗叫冤枉,又心中理亏,跟师父约好了时间,便灰溜溜离了合欢洞天,滚去上班去了。 神逸来到公司时,四下里空空荡荡,只看到马奕峰正坐在工位上摸鱼,御剑上班省时省力,为了不引起注意,他每天都来得很早。 马奕峰来的比他还早,是他没料到的。他上前关心道:“我的好大儿,治好了吗?” 马主任赏了他一个白眼,骂道:“昨天你带我看病,我本来是承你人情的,就因为你这张碎嘴子,我想谢你都谢不动。知道你为啥升不上去吗?因为嘴太碎!得罪人!” 其实他也不动气,静心丹之下种种作态,大多是觉得应该如此便如此表演了,这也是为什么马一峰不愿久服静心丹。总要去表演,也未免太累了些。 他也怕真的服得久了,情感逐渐麻木,变成个没有心的怪物。所谓是药三分毒,以外力改变己身,别管丹药里本身有没有毒性,其对身心的扭曲自然就是毒。 “我跟应师父商量过了,还是做手术,不过是由她来动手。既不用上麻醉药,也能免皮肉之苦。只不过静心丹的药力要持续到今天晚上七八点,所以暂时没治疗。”马奕峰把神逸关心的情况告诉了他。 “所以你们约到今晚了。”神逸问。 “今晚个屁,我要连续夜不归宿,我老婆不得杀了我。我约到周末了。” “杀你个屁,嫂子脾气挺好的,你没事别在背后抹黑她,人家那是关心你,被你说的跟个母老虎似的。” 神逸随口道破马奕峰言辞中的不妥,若是平时,马奕峰应该感到惭愧,然而静心丹药力之下,他浑浑噩噩,毫无所觉。 所谓是药三分毒,此言得之。 “所以你这几天都得嗑药?”神逸问。 “大概吧,我也得调整一下时间,把做手术的时间腾出来。”马奕峰说。 “到时候我能去……观摩吗?”他原本想说看戏的,但怀疑说出来马奕峰饶不了他,故而克制了一下嘴欠。 马奕峰摇摇头:“合欢洞天不让外人进,除非你进去是为了拜入宗门的。” 萧红燕先前没有把赵雪盈带进合欢洞天里藏着,正是被赵雪盈的手段吓到了,万一让她在合欢洞天里意外醒来,那后果就更难预料了。 虽然有几个元婴期坐镇,大家若是一条心,拿下她也不成问题。怕就怕大家不是一条心,反被虚玄子闹个天翻地覆,屠戮弟子,破灭典籍,再把洞天所在抖出去。那合欢宗就彻底完了。 “说起来这个合欢洞天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哪啊?”神逸很好奇。 马奕峰皮笑肉不笑道:“你为什么不问我师兄神飘呢?” “他不告诉我。” “那你为什么不想想他为什么不告诉你呢?” “好吧,真没意思。” 某个现在叫神飘的家伙,已经快忘了上班是什么味儿了。三十七度酒吧已经修缮完毕,恢复了营业。法人从萧红燕变成了第五个人,这一点倒是没有多少员工注意到。大家注意到的是,经理从五哥变成了王哥。 王哥是个有才华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不烧人,二不烧钱,三不烧旧规矩,他烧的火是两个策划,都是举重若轻花小钱办大事的玩法。什么关注微信公众号,在后台发“我与三十七度”的老照片,审核通过即可获得口令暗号,有暗号的人第2杯酒免费送。 大家都看出来,这是奔着让老客户回流想的辙。 但是也有楞头青看不懂,比如有个小姑娘叫周彤,做服务员的,当时就问过王哥,这这暗号是统一的,不是很容易告知别人吗? 胖乎乎的王哥笑眯眯的看着周彤,说:“那不是挺好吗?” 大家也都一起跟着哄笑起来。 也有人怀疑这么干,成本会不会太高。 王哥说:“我偷偷观察过来咱们店里的人,有不少是一杯酒坐一晚上,坚决不要第2杯的。而那些会要第2杯的人,也会要第3杯第4杯。他们点的多了,成本自然就稀释了。” “可是这样一来,那些一杯酒坐一晚上的人,不就变成两杯酒坐一晚上了吗?”提出成本疑问的小付继续问道。 胖乎乎的王哥笑眯眯的看着小付,说:“那不是挺好吗?” 这回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也就没人哄笑,反而都是等着王哥给个解释。 王哥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们能够一杯酒坐一晚上,那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在一晚上里喝过第2杯酒,开了这个口再想变回去,就没那么容易了。我找个由头送他们一杯,就送这一次。各位可以拭目以待。” 一切不出王哥所料,口令暗号不但招回了老客人,还引来了新客人。被送酒的人学会了点第2杯,那些依旧不肯点第2杯酒的人,也不小心喝得比往常快了,然后因为闲的无聊,坐不住,便提早离开,空出的位置刚好容纳新客人。 除了这一招引客回流的,还有增加用户粘性的,什么幸运的周五之夜之类的,周五周六的晚上,往往是人们最爱在酒吧里坐坐的时候。因为第二天没有工作,可以尽情放松一下。 王经理说,可以给客人们发放号牌,其中一个号牌里藏一张有特殊标记的卡片,凭卡片可以兑换100元现金。那么得到卡片的客人便是今晚的幸运天使,然后晚上12点,客人们可以去吧台报号,第一个正确报出幸运天使号码牌的人,也可以获得100元现金。 显而易见,这个活动成本很低,一周一次的活动,根本不是个事儿。 这次王哥问:“大家有什么疑虑吗?” 周彤有些担心:“感觉秩序会很混乱。” 王哥说:“混乱的话应该是在晚上12点吧,那么你有什么优化的建议吗?” 没等到周彤给出建议,小付也质疑道:“一共就那几个号牌,人一多,客人蒙也蒙出来了。这就变成碰运气了,到时候不给谁都说不过去。反而容易惹出麻烦,王哥三思啊。” 这次是周彤抢着回答:“可以把号牌做成那种没规律的5位数,这样大家就蒙不出来了,既然蒙不出来,应该也就不会挤着抢答了。我真聪明!” 王哥笑着点头:“是呀是呀,你真聪明。” 然后小贺站出来说:“那客人会不会想办法作弊?” 王哥笑呵呵的说:“我就在等他们作弊啊,这件事最好的作弊办法是什么?” 小贺迟疑道:“两个人组队来?” 王哥说:“ Bingo!你也很聪明。” 小贺说:“可两个人身上也未必有200块的利润呀。” 王哥恨铁不成钢:“你是坐在考场上才想起做小抄吗?他们来之前哪知道自己会不会中奖?” 小付又质疑起来:“我看平常客人基本也都是结伴来的,形单影只的客人没几个。那岂不是起不到增加客人的作用了吗?” 王哥表示:“增加客人都是附带的,重点是周五晚上咱们家有活动,并且这个活动晚上12点才开奖。我们开的是酒吧,又不是小商店。只要有足够多的客人在店里,还怕他们不花钱吗?” 员工们纷纷表示王哥牛逼,但冷静下来一看,王哥这计策里面也没什么精妙设计。主打一个简单粗暴,张嘴就来。 但俗话说的好:“一窍不得,少挣几百。”能张嘴就来,也是功力,简单粗暴的主意。过去也不是人人都想出来了。 酒吧老总五某人听说这事儿之后表示:“小胖,可以呀。这么惠而不费的骚主意,你说想就能想出来。你们公司是瞎了狗眼吗?死心塌地要把你开掉。” 王理发挠挠头,好像很不好意思,又有些骄傲的说:“这能花钱的策划太好做了,以前公司什么钱都不肯花,打印个PPT都让我们自掏腰包。神哥做过很多好策划,成本稍微高一点,就各种被砍。现在您不卡我预算,那可太简单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突出一个画大饼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但是接下来有个问题要你好好考虑一下。”老五说,“你的办法惠而不费,也没有什么门槛。别人抄去怎么办?” 他做经理好些年。深知创意这个事儿,你抄我我抄他,天下文章一大抄。这玩意儿可没什么知识产权保护。 王小胖作为一个社畜卷王,当然懂这些道理。所谓船小好掉头,出奇招容易,保存优势却很难。往往是小厂子做创新,大厂抄作业。然后凭借庞大的资本优势,将小厂挤出赛道。搞创新这个事儿,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 但是说到底。这是资本使出了一力降十会的手段。这个世界素来没有什么以弱胜强的道理,所谓以弱胜强,只不过是没有全面对比综合素质强弱的全部维度。或者根本就是一些用来励志的鸡汤故事。 这些年有句流行的话说,凭运气赚来的钱,最终都会凭本事亏出去。 “五哥不必担心,如果人家方方面面比我们强,咱们怎么打都是输。大不了退回过去的状态,咱们的平稳收入总归不至于有什么损失。我照样可以想新办法,日子总能过下去。至于那些和咱们半斤八两的酒吧,就让他们抄呗。如果他们存心跟我们作对,你看我卷死他们。”王小胖说。 “而且咱们这两招吧,第2杯免费那一招要注意分寸。搞过火了,平白亏钱,没有效果。我们玩一阵子就可以停了。抽奖送钱那个,想从我们手里抢客户就得多给钱,搞军备竞赛,那是纳什均衡,搞下去,大家只能一起亏钱。对方但凡是想赚钱的,就得跟咱们合谋,反而可以促成跟对方老板对话的机会。只要你们没有深仇大恨,一起把蛋糕做大也不是坏事。” 只是跟老五对话的功夫,王小胖就想出了后面这些道理,于是随口说给老板听,毕竟这个老板对他很好,雪中送炭。他没有半点藏私的心思。 他顺着思路说下去:“如果对方肯合作,那我就可以想一想两家配合的打法,让大家各赚各的都舒服。如果我真有点本事的话,往好了想,以后说不定就是咱们说的算了。” 王小胖话说得实诚,连他那点自卑都在话语间透了出来。 “我觉得你们公司真是瞎了狗眼,这回我说的不是开你那事儿,是不给你机会的事儿。以前策划都不让你写是吧?神逸永远是主策?你们领导得有多二逼,就整出这种活?”老五由衷地感慨,倒不是他觉得王小胖有什么大才,只是觉得他以前干得太屈才了。 这么好的员工,明明有发展潜力,不好好培养,却当作消耗品使用。真是埋没了。 王小胖不太好意思,老老实实地说:“其实神哥和马主任都很厉害啊,我这也没什么。李丽丽也很有想法,宋涛山也很有想法,他俩你都见过的,上次你结婚一起唱歌吃饭的。小宋还是实习生呢,我感觉也不比我差。机会就那么点儿,不给我也很正常。就以前领导说呢,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人家开了我,根本不觉得损失。哎……” 老五拍拍他的肩膀:“抬头挺胸,王经理。他们不给你机会,我给。他们不会用你,我用。你这性子太软,人家欺负你还替人家说话,面对的要都是好人,倒是不错,能搞团结。但凡有个坏人,就把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我跟你说,待人接物拿捏客户,你不如我。要说鬼点子,说格局,我比你差远了。很厉害,不要妄自菲薄。如果就像你说的,你的同事都很厉害。那也不叫你不干有的是人干,能把你们这一群精兵强将用成那副鬼样子,那些领导是真的瞎了狗眼。活该他们做不大,将来活该他们倒闭。反正我捡到你是捡到宝了。你小子加油努力,将来别被别人给勾跑了,他们肯定没有我对你好。” 老五大声给王小胖洗脑,注入信心。 他说的是真的,他卡里有钱,包里有丹药,老婆是元婴期,赖在合欢宗有萧红燕负责搞钱,他不愁吃,不愁穿。只要能说服自己躺平,人生基本已经毕业了。 所以他不图王小胖什么,连剥削的心思都懒得动。只要小胖做得好,能让酒吧开下去,小胖就不会失业。如果小胖能让酒吧做大做强,多出的利益,他都可以给小胖,仙人跟凡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别妨碍他躺平就行了。 不过他也知道,他的话有不尽不实之处,毕竟现实工作考量的维度就那么点,所以机会也就那么一点。在以赚钱生存为唯一考量结果的框架下,必然会造成许多人的才华无法伸展,必然会造成外行指挥内行。 无法被伸展的才华,就是社会的极大浪费,物质生产不能最大化,结果就是相对的物质匮乏。于是机会变得更少。竞争的赛道变得更复杂。裙带变关系变得更重要,溜须拍马变得更重要。 生产关系与生产力不相适应时,就阻碍其发展。上过学的人都知道。 巧了,他老五也上过学,甭管分析得对不对,他的小脑瓜里就是这么想的。 王小胖没有他老板肚子里那些花花肠子。作为一个象牙塔里出来的书呆子。他满脑子都是文人气节,这老板对他先有雪中送炭,后有知遇之恩。搞得他恨不得肝脑涂地,誓死效命。 有人把这叫奴性,但王小胖认为这是良心。 三十七度的第五老板整天不上班,把工作都交给了经理和员工。过上了原先萧总那可耻的生活——其实是他不思进取,萧红燕又是开酒吧,又是开会所的手下好几家店,要操的心无数,根本没有他想的那么可耻。 这就造成了合欢宗的神飘先生闲得能开出花来,仅靠修炼,无法打发这大把的光阴,这货闲中生事,给何欢宗做了个官网出来。 他动念这么干的一个重要原因,源自一个网络段子。 彼时合欢宗对他而言,还是一个分不清是武侠或玄幻的虚拟概念。网上有段子说,某名门正派大师兄走火入魔之际,拼死删掉了自己的浏览记录,因为他的浏览记录里有合欢宗官网,所谓“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如今来都来了,大过年的……哦,过年还远,不搞个合欢宗的官网出来,让其他仙门的弟子社死社死,他老五不是白来合欢宗走了一遭? 更加居心叵测的是,这厮并没在官网上放那些名门正派大师兄们喜欢的内容,或者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是是那种“脱裤看这”的东西,所谓你可以质疑我的人格,但你不能怀疑我的品位。想必各门各派的大师兄们到时候会更加社死。 他用手上的符箓丹药收买了很多人给他打工,前阵子招的那批男修士里恰好有两个程序员,一个做前端的,一个做后端的。不过这些男修士不思进取,只用修炼资源不好收买。 但老五多一个子儿也不想掏,好像是因为当上资本家的缘故,他做事有点像资本家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突出一个画大饼。 这饼的调料嘛,就是说你们看那些女修士,一个个对你们不假辞色,是你们不够帅吗?当然不是。是你们不够强,是你们手里没有资源。 师叔我这里呢,符箓丹药管饱管够,只要你做得出工,多劳者多得。你们修炼起来自然就比其他人快。在树林里遇见熊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跑得过熊,是要跑得过同伴!只要你们起步快了,一步当先步步当先! 所以选择比努力重要,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你们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一则老五修为比这俩人高,二则老五辈分比这俩人大,三则老五是宗主面前的红人。两个程序员耐着性子听他咧咧,最后忽忽悠悠就上了贼船。 实在是程序员找不到女朋友的都市传说威力十足,能够得到女修士青睐这事儿对他俩诱惑很大,殊不知,程序员找不到女朋友那是因为不够帅吗?那是因为不够强吗?那他喵的是因为没时间陪女朋友约会呀!是因为根本没时间认识姑娘呀! 两个不那么老实巴交的程序员,就这么被老五骗到了断头路上。 第一百六十六章 揭了合欢宗的伤疤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网页的主体仿照某民办院校的官网套了个模板,实际上他做的就是个招生网站。然后照常拍了一些宗门环境的照片,放在官网上,反正合欢洞天没在现世之中,也不可能被人肉搜索出来。 在展现宗门生活的位置上,他使唤雨轩雨墨两个小丫头,换了好几套衣服,拍各种各样的照片儿,涵盖古装、学生装、正装、睡衣等等,最后统一来了个AI换脸,装出有很多人陪他整活的样子。 到了师资力量的部分,网站的静态页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这天应月蓉前来例行询问徒弟的修行进展,被老五招呼上楼,打开笔记本电脑看网页。 素来一副淡雅作态的应月蓉也没绷住,似惊似怒地喝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老五笑着打个哈哈:“别慌,师父别慌,我这就是个静态页,预览用的,没有发布到网上别人看不到的。怎么样,是不是很酷炫?” 应月蓉其实听不太懂什么静态页什么发布之类的,不过听到别人看不到,也就放松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网页上颇占版面的构图,满屏都是女弟子的纤腰长腿,即便她自己也是女人,仍觉得赏心悦目。 “这是雨萱和雨茉?”应月蓉指着某一张照片上手拉手的俩人问道,这俩姑娘的脑袋已经被AI换成了3D卡通建模的样子,但身型上大致还认得出。 “对呀对呀。”老五搓着手,咧着嘴,一边笑一边点头。 “那这些呢,你还骗了哪些小姑娘?”应月蓉指向其他不同装束的姑娘。 老五保持着刚才的表情说:“都是她俩呀。你这破宗里有几个肯跟我配合的姑娘,你没点逼数嘛?” 言语之间颇见怨怼,他说的虽然有理有据,但应月蓉还是觉得差异很大,于是老五给她看了没有AI换脸之前的原图,果然全都是常雨萱和何雨茉,两个人拍出了十几个人的活,这份榨干榨净的架势,叫一声五扒皮也不冤枉他。 应月蓉看了良久,感叹道:“她俩倒好像玩得挺开心的。” “你这关注的都不是重点,重点应该是她俩玩得开心吗?”老五不满道,“重点是我人手紧俏啊,你看了半天难道还感受不到我的贫困吗?” “贫困?就你?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应宗主斜睨着自己的徒弟,“要钱有钱,要丹药符箓有丹药符箓,全宗上下也没有几个人比你富裕吧?你还想怎么样,让我这个做师父的帮你站台,命令全宗人一起来帮你做这个什么网站?” 老五讪笑道:“那倒是不用,我这不是还差个师资力量的板块没填嘛,这里总不能让雨萱和雨茉两个小丫头来演了吧……” 他说着眼冒贼光,上上下下扫着师尊的身段,不是多年老资历的色狼,都做不出这么油腻的目光,不轨之心昭然若揭。 应月蓉眉头微蹙,明知故问道:“你想怎样?” 老五觉得这话耳熟,好像是良家妇女面对无良恶少时的常见台词,被挑起了恶趣味,于是学着恶少那种“啥啥上脑”的语气,贱笑道:“hia~hia~hia~hia~你说我想怎么样呢?” 一般来说话说到这个份上,就该有个少年侠士,通常是主角之类的人物横空出世将恶少打翻在地,不过在合欢洞天里,显然没有这种少年侠士。 应月蓉眉头紧蹙:“你休想!”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反对,反对是一种来自直觉的态度,她习惯了没有太大变化的生活,并不希望合欢宗被老五这离经叛道的举动给搅乱。虽然从理性上说她才是最希望变化发生的人,但理性是一回事,感性是另一回事,有时候一个人长久以来渴望的东西,同样也会让人感到恐惧。 老五也很理解应月蓉的作态,所以他不急不躁地对应月蓉说:“师父呀,你想,我整这个事情呢,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我这可是为了咱们合欢宗呀。你想想看,我们合欢宗现在在人们心里大多是个什么形象?是不是就一个纯纯的涩涩宗,做的都是蛊惑人心、祸乱天下的勾当,对不对?” 应月蓉张口欲言,又把话咽回肚子里去,她想说仙门中也不乏了解合欢宗的人,比如浑天宗跟自己相熟的厉长老,可仔细想想厉双元和厉天元的看法一样吗?厉天元将她们视为红粉骷髅,虽没有挂在嘴上,从举止态度也是能看出来的。 而这尚且是有一定交集的仙门,如果是换了那些关系生疏的仙门又如何呢? 老五继续说:“仙门的情况我不知道,在红尘俗世里,说不好听的,提到合欢宗这个名字,大家直接就会脑补成仙门里的窑子吧?” 有些话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但那层窗户纸谁也不敢戳破,戳破了就会换来宗主的雷霆震怒,换来全宗上下的群起而攻,于是讳莫如深,无人敢碰,可越是无人敢碰,越是容易被当真。 这话大大地揭了合欢宗的伤疤,其实岂止是红尘俗世,即便是仙门之中,又有多少人不把合欢宗当作窑子敬而远之呢?哪怕是合欢宗中人,又有多少不是穷途末路,勉强投身?及至这些女修修炼有成,眼高于顶,不再把凡人放在眼里,可面对同为仙门修士的别派男修,她们真的就能洁身自好,而非曲意逢迎换取好处么?凡此种种,应月蓉身为宗主,岂会不知。 眼下二人是在小屋中密谈,即便是揭了伤疤,也不似当庭广众之下那么疼痛,应月蓉也无需去维护什么宗主的威严。 她只是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徒弟,看他后面有什么话说。 老五说:“如果这个形象不改变,又哪有什么好的种子肯加入本宗呢?我跟雨萱雨茉聊过,她俩说是上了老师的当,等到加入以后再后悔也都晚了,你猜人人都是这个想法的话,人心会不会散得一塌糊涂。” “我做这个网站,就是要给本宗立一个截然不同于以往的形象,为本宗正名。你看我做得跟招生网站似的,其实那都是闹着玩,又不会真的有人报名,丢到网络上,大多数人也都只是觉得有人在整活而已。” 应月蓉迟疑道:“既然众人都不会当真,那不就白做了吗?” 老五笑着摆摆手:“怎么会白做了呢?现在假装你在网上看到一个其他仙门的官网,比如我老婆家,天宫道的官网,你会怎么想?” 应月蓉说:“那自然相信是真的。” 老五又问:“倘若你是普通人呢?” 应月蓉答:“会觉得是某个仙侠迷做出来的空壳网站,逗着玩的。” 老五笑着问:“所以你明白了吧?” 应月蓉感觉逐渐明朗:“所以你是说,这个网站本来就是给仙门的人看的,放在红尘里,则是故意博君一笑。” 老五拊掌笑道:“对咯~就是这样,博君一笑,笑是最有魔力的表情,人总会喜欢自己笑着看过的东西。” 说到这里应月蓉其实已经心动了,眼前这徒弟的想法,不说实际功效如何,但从设计感上看,多少还是有点东西的。 老五又说:“我们还可以在网站里填入很多修行相关的皮毛,放点美容养颜的基础法门之类的东西。” 应月蓉蹙眉道:“这又是为什么?” 仙门的修行法门最忌为别派所知,不是敝帚自珍的问题,而是如此一来容易被敌人针对,研究克制之法。老五此话颇犯忌讳,不过犯忌讳也不是第一次了,且由他说下去。 老五嘿嘿笑道:“说了是皮毛和基础嘛,又不是让你把合欢道法的总纲放上去,至于为什么,你猜?” 第一百六十七章 恨铁不成钢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还是从仙门与红尘两个角度来想?”应月蓉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却没注意到自己向弟子求教,有点不成体统。 老五赞许地点了点头,同样不成体统地鼓励着乃师思考。 “在红尘,人们自然不会把功法当真,没有师父引路,就算当真了也练不了,驻颜的方法倒是可以试试,或能见奇效。也许网站会出名?”应月蓉揣摩着说。 老五听到这里已经开始不耐烦了,这跟笨蛋聊天的感觉就是让人不舒服,分明能感觉到对方已经努力在思考了,但是仿佛隔靴搔痒,根本不着调。要耐心引导的话,还不知道得费多少精神。 一旦念及应月蓉两手空空就能隔空打碎他膝盖骨,他的不耐烦又强自按捺下去,没敢说半句对师父不敬的言语,憋出一个笑脸,口是心非地赞许道:“不错不错,不过这是本着让人相信去说的,你就当仙门根本不存在,全都是假的,再想想又会怎么样?” “根本不存在?”应月蓉满脸惊讶,感觉自己徒弟嘴里像是冒出了一句疯话。她自幼在合欢宗长大,根本就没见过“不知仙门为何物的红尘”是什么样子,只是习惯性地依照师尊叮嘱,隐藏修士身份而已。 老五点头肯定道:“对,对于绝大部分没有修行过的人而言,仙门就是根本不存在的,在红尘的主流观念里,仙门就是文学影视之类的艺术作品里的东西。全都是假的,谁信谁傻。你猜这些人会怎么看我们放在网站上的功法?” 应月蓉当然不是一个真的笨蛋,她随口答道:“会当做艺术创作……并借鉴用于艺术创作中去!你……” 她说着说着理解到了徒弟的用意,越说越心惊。 老五胸有成竹地眯眼微笑,点头道:“没错,如此一来,合欢宗的形象自然而然会向着我们想要的方向调整。” “有这么简单?”应月蓉觉得不可置信。 老五垮下脸:“当然没这么简单,对红尘中的人而言,真实的合欢宗是什么样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愿意相信合欢宗是什么样的。如果你的形象和他们期待的不一样,被攻击诋毁都是运气好的,彻底无视掉才是真让人绝望。” 应月蓉一时语塞。 老五继续说:“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胖子不是一口吃出来的。合欢二字当头,涩涩的印象肯定是摆脱不了的,只能尽力把这个印象从负面的涩涩扭转成正面的涩涩,我也没什么灵丹妙药,慢慢来,走一步看一步,让他们好奇,让他们动摇,这就够了。” 此言倒是正中合欢宗的大义,合欢宗向来不是清心寡欲的仙门,没必要把自己包装得纤尘不染,只要不被污名化就足够了。 应月蓉问:“那给仙门看到我宗功法,又是为了什么呢?” 老五早有腹稿,也不想再引导自己的师父做这种费劲的思考了,信口答来:“最简单的功用是让他们稍作参考推演,知道我宗所修并非邪法,老马跟我说了,合欢道法和金刚派的伏魔心经在行气搬运方面相差不大,我猜既然都是修炼基础入门的东西,各派都是大同小异。他们总不能为了鄙视我们,连他们自己也一并抹黑了吧?当然这不是重点……” 老五说到这里稍作停顿,看了一眼师父,有心卖个关子,引她发问。然而只看到应月蓉睁大眼睛,期待求知的呆萌表情。他顿时觉得这个关子卖的很无趣,继续解说:“重点是,我这个网站放出去,其他仙门也不会闲得住,总要想办法弄出点类似的网站来,竞争嘛,危机感这种事总是能被凭空捏造出来的。所以我的网站上放什么,就在一定程度上定义了‘仙门官网应该放什么’这件事。” “所以其他仙门也会被迫把修炼功法放出来?”应月蓉蹙眉问道。 “是,你猜他们会放什么?”老五说。 “同样是放一些粗浅皮毛。”应月蓉简单地做了个判断。 老五点头:“正是如此。” “可是那有什么用呢,难道我们还能从他们的皮毛里学到什么东西不成?”应月蓉疑惑。 老五恨铁不成钢的纠正道:“不是!横向一对比,大家不就知道合欢宗和大家练的东西都差不多了吗?” “哦~”应月蓉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 在老五听来就像是一声傻里傻气的智障声响。 “总之,一切的妖魔化都是建立在不了解的基础上的,如果你想助长这种妖魔化,那你就应该努力地把真相藏起来,增加噪声扰乱视听。而如果你想消除妖魔化,那就得开诚布公地披露一些信息。”老五总结道。 “那这和你想让我穿黑丝给你拍照有什么关系呢?”应月蓉回归到她认为的重点上。 老五暴怒:“他娘的,谁说过让你穿黑丝了?” 应月蓉闻言捂住嘴,俏脸绯红:“呃…就是你说的!肯定是你说的,不然还能是我自己说的不成。” 老五依旧暴怒:“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要是我说,肯定是让你穿白丝!” 老五这话有理有据,因为应月蓉素来喜欢穿月白色长裙,所以肯定是和白丝更配,但这显然暴露了他对师父的不轨用心。 而应月蓉的错误记忆仿佛也暴露了她自己内心的某些想法。 师徒二人戒备地看着彼此,都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好鸟。 事已至此,无需多言,应月蓉拂袖而去,连过问修炼进程也顾不上了,隔天老五一起床,看到桌子上多了个牛皮纸文件袋,拆开发现里面满是应月蓉的全身照,黑丝白丝都有,穿着OL装,突出一个腿长。有的还配了眼镜和教鞭,生怕别人看不出她在COS一个老师,但是很显然,让她这么一配,COS的味道更明显了,诱惑的意味也更明显了。 老五一张又一张地反复看了数遍,口干舌燥,心说师父不愧是合欢宗主,到底是会玩的。 但是……但是他需要的是电子版的照片啊,这冲洗出来的纸质版有个屁用!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就他师父这种老古板,十有八九是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美颜和PS的,也就是说这些照片,全都是原片! 他拿着照片看了又看,跟自己脑海里的师父一再对比,好像真的没P过,这就有点过分了。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已经有些习惯了,原来他师父这么漂亮的吗? 看看这些照片,再看看牛皮纸袋,老五脑海中又闪过一个新的问题,师父她老人家用牛皮纸袋装美照真的不觉得奇怪吗? 感觉像极了某些奇怪故事里的道具呢。 诸般念头在老五脑海里翻来覆去,烩成一锅粥,最后他以一种完全不靠谱的方式精准捕捉到了一个真相,就是他闷骚的师父可能这会已经羞成大红脸了。 基于这个猜想,他完全不敢跑到师父面前造次,问她去要什么电子版的底片,这可是仙门,万一对方拿出个胶卷机来,两个人都尴尬,他尴尬不要紧,他师父尴尬起来可能是会恼羞成怒的。 于是他老老实实揣好照片,离开了合欢洞天,打算找一家店把这些照片都扫描下来,然后手动搞成电子版。 第一百六十八章 网上都传疯咧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走在路上老五才意识到自己疏忽了,险些铸成大错。应月蓉这些照片虽然不能说是搔首弄姿,但也足够让人流鼻血的,跑去街边小店弄扫描件,小店店主得如何猜想他,而且给小店里留一份扫描件的底片好像也不是太好。 更何况,十有八九他师父会害羞,然后红着脸把他捶一顿。 他总不能拜托老婆给自己出气,回去把师父捶一顿吧,想想也不太合适。 于是他决定自己买一架扫描仪,都是现代人了,这事也没什么难办的,反正卡里有五百万,这点塞牙缝的小钱也不放在心上。 跑到电子市场逛了一圈,老五觉得自己仿佛穿越回了上个世纪,大厅里各式各样的柜台一个连一个摆在一起,看似工整实则杂乱地码放着商品,各家各户都开着霓虹广告灯,不是给自家小店打广告,而是给这些灯本身打广告。 除了中心区域的大量柜台,还有周边区域的一家家门店,在空旷的大屋里搭小屋本来就是个看起来很简陋粗糙的设计,配上卷闸门和土里土气的店名,就更让人觉得落后了。 不过就是这样的环境里,货柜里的商品倒是一点不差,稀奇古怪形形色色什么都有,随口问问店主,一个个都是老五没听过的“大牌子”,让老五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孤陋寡闻了。而这些“大牌子”都有一个共同特色——便宜,皮实,耐用。不是三个特色,而是一个,因为这些特色和整个电子市场的风味浑然如一。 一连走了几家店,问老板扫描仪的事,老板都给他推荐打印机,很奇妙的是推荐的还都是同一个牌子的,到最后才确定这里是真的没有单纯的扫描仪这种东西,都是集成了打印和复印功能的,报价也不贵,就几百块钱。 老五也懒得砍价,在他逛的最后一家店成交,结果老板还主动送了他一包标价二十块钱的A4纸。 一台打印机一包A4纸对一个成年人来说不算沉重,但也确实不好拿,对于失去了爱车的老五更是如此,他有心再买一辆车,但又觉得自己为了扫个照片来买打印机已经很离谱了,再买一辆车那简直有病。不是买不买得起的问题,是病大病小的问题。 于是他给神逸打了个电话——不给老婆打是因为知道老婆上课的时候不会接自己电话。 “喂,老神仙,我出来放风了,来陪我。”老五大大咧咧地说。 神逸在工位上翻了个白眼:“你是基佬吗,出来放风不给自家媳妇打电话,打我电话做什么?” “我老婆正上课呢。” “那有没有可能我正在上班呢?” 老五说:“我买了点东西,不好拿,你帮我拿一下呗,你们不是都有那个,那啥,指环,嗯,你懂的。” 神逸闻言摩挲了一下自己手指上的木指环,说:“感情你不是想我了,是想让我干活了呀。” 老五嘿嘿笑了笑,看着就近的一家饺子馆说:“我在南郊电子市场,去隔壁饺子馆喝两杯去,你忙完了来帮我,我请你吃饺子。” 神逸笑道:“成,这才十一点,我十二点下班,估计你得多等会。” 老五吹着口哨抱着打印机走到饺子馆坐定,看着门外来来往往的车,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也可以打个出租把东西运回去,没必要非得跟神逸过不去。 倒不是打车钱和吃饺子钱哪个比较贵的问题,而是耽搁时间感觉怪亏的。 所谓饺子就酒越喝越有,老五打从开车之后就很少喝酒了,如今车没了,叫上二两饺子,来两瓶啤酒总是不会错的。 神逸没来,饭点没到,店里没几个人,老五和老板都是自来熟,俩人随口攀谈起来,老板姓何,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围着个大白围裙,围裙上还有某酱油的品牌广告。 陌生人寒暄第一爱问的总是:“你斯弄撒滴?” 老五半真半假地自称是酒吧夜班经理,一则是还没太适应资本家的新角色,二则是毕竟没当过老板,总觉得说自己是老板容易把牛皮吹破,故而还逗留在之前的职位里。 何老板是个爽快人,并不觉得酒吧经理有什么不体面,跟老五聊得甚欢,甚至知道老五所在的酒吧是前几个月失火的三十七度时,还打探起细节来。 三十七度酒吧在城北,这饺子馆在南郊,两者相距甚远,老五好奇老板是怎么知道着火的事情的,何老板说:“这有撒嘛,网上都传疯咧。” 老五想起本地的事件的确容易在短视频平台上疯传,他突然警觉,意识到什么,何老板审视着他说:“额咋觉得你看着熟恁,咋好像在阿达见过捏?” 老五已经知道不妙,讪笑着试图岔开话题:“见过嘛?那有可能,都一个城里住,说不定抬头不见低头见呢,对了,你家住哪?” 老板定力不坚,果然被他岔开话题,开始说到住处,随口说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老五听着,逐渐放松下来,他很乐意听些家长里短的小事。 因为别人的家长里短,对他和神逸这样的孤儿而言,都是难以想象的向往。 老板说他家有个丫头,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说也不听,非要去学艺术,也不知道将来咋找工作,愁得很。 他这些年身强力壮,还照顾得过来,勉勉强强再干二十年也可以,等他干不动了,就不知道闺女的日子可咋办。 老五笑着劝慰:“再过二十年就不是您操心啦,到她老公操心了。老人家说那话,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你姑娘就是有福呢。而且学艺术也不见得就一定赚不到钱嘛。” 说着又跟老板举了许多例子,想来这些例子都是老板听烂了的,丝毫不见宽心,只是一个劲地抽烟又叹气。 老五最后一拍大腿,学着何老板那一嘴老秦话,说道:“哎呀,你愁个撒嘛,有手有脚,勤快人家,还能给饿死?” 这话颇有效用,老板的眉间的愁云一扫而空,仿佛得到了莫大的鼓励,用力抽了两口烟,一脚踩灭烟蒂,铲了一盘凉菜过来,说是送的。 二两饺子本就经不住吃,正好有凉菜续上。老五干脆给老板也倒上酒,招呼老板一起吃吃喝喝,推杯换盏之间,何老板突然眼睛放亮说道:“呀,额想起来咧,额闺女给额看过,你斯未个,呀……未个,学校门口,呀,你媳妇还可漂亮未个……” 老五满头黑线,他知道何老板是真的想起来了,尽管老板语无伦次半天没说清楚,但谁还听不出来他是真想起来了。 都是赵雪盈整的狠活,他出来吃个饺子都能被玩到社死。 老五讪笑着:“哎呀,那个……你看过那个视频啊……” 何老板哈哈大笑:“呀!真斯你!哈哈哈,你小伙真有本事滴。” 老五挠着头:“那是我媳妇跟我闹着玩的,我也没想到。” 他腹诽赵雪盈为啥把活给自己整这么大,却忘了是他自己先嘴欠说赵雪盈还没跟他求婚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老五觉得有些尴尬的时候,就在他考虑要不要虚张声势吹个牛皮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爸,我回来了。” 老五好奇地去看是谁的声音这么让他熟悉,于是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何雨茉。 世界是真的有点小。 “咦,师叔?”何雨茉脱口而出。 “师叔?”何老板一脸怪异地重复了一遍。 第一百六十九章 歌声婉转悠扬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老五僵在原地,感觉自己人有点麻,脸皮厚比城墙的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经历类似修罗场的尴尬,然而今天自己什么也没做,却撞上了。 不是修罗场,胜似修罗场。 他要怎么跟一个淳朴的老父亲说,“您别担心,我和您女儿都是在合欢宗修行的人,我们合欢宗呢,也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地方”,听听这像话吗? 这事也不能怪他,要怪也得怪何雨茉的老师,那个把她拐到合欢宗的无良师长。 “呃,原来这就是你闺女啊,我们认识,我是雨茉她们声乐老师的同学,去看过她们排练。孩子们都很喜欢我,所以这么叫我。其实我又不会教书,叫师叔什么的都是他们开玩笑。”老五抢在何雨茉开口之前抢先解释道。 解释完他又觉得自己好像亏了,因为这事弄不清楚,他顶多被老板赶出去。又不会有什么长久的危机,口无遮拦惹事儿的可是雨茉这个熊孩子,要倒霉让她倒霉,凭什么自己来擦屁股。 何雨茉也是到这会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不得了的事情,赶忙连声附和,为老五打圆场。 并暗地里使眼色,感谢神师叔“救命之恩”。 一场小小的风波过去,老五觉得有些恍惚。在他的印象里修士素来都是高来高去不染凡尘的。 甚至于,在此之前他都没有见过修士有长辈血亲的。尽管像雨萱雨茉这样的小丫头,还有合欢宗里的许多人,他们的亲人理论上都是一定存在的。 可不放在眼前,就是感觉不到那样的冲击力。 一个花容月貌力大无穷的练气期小姑娘,有一个皮肤黝黑,瘦出颧骨,眼角带褶子厨师父亲,张罗着一家街边门面的小小饺子馆,迎来送往陪着笑。 他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一种不合理的辛酸,按说望子成龙,望女成风,就是为人父母最大的心愿。按说女儿拜入仙门、脱胎换骨、修行仙法、长生不老也是人间罕有的运数。 孩子得到这样的机缘,做父母的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可他就是替眼前这位何老板感到辛酸。好像没什么道理可讲。 他知道何老板定然不了解女儿拜入合欢宗的事儿。试想了解会怎么样呢?合欢宗的名头不好听,那换做天宫道又如何呢? 何老板也许会放下心来?也许做父母的人永远也放不下心来? 也许会在稍微的轻松之后,感到一阵阵怅然。 是的,怅然。 自己用了半辈子心血去养育的孩子,突然变成高不可攀的仙人。感觉很难受吧。 孩子也许很懂事,当然不会让父母觉得高不可攀。可父母之所以是父母,就是因为孩子在他们眼里永远都是孩子,当孩子不再对他们的羽翼索求,做父母的也就失去了立身的意义感吧? 虽说也不能希望孩子永远都长不大,可谁不希望把孩子在膝下留的久一点? 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因为父母之爱是世间罕有的大爱。爱是一种将不同主体聚合起来的力量,父母之爱却不可避免的,指向了骨肉分离,因为孩子总要长大,总要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可是分离之后呢。 人首先是自己,其后才是加诸于己身的身份。 为人父母是一个在传统意义上很光鲜的身份,可那也仍然是一个身份。 当人从这一身份里解离出来,看着最年富力强的几十年光阴,倏忽已逝,自己的心灵又该如何安放? 老五当然对自己的生身父母没有这么大的好感,他对那两个随便把自己生下来,又随便把自己丢掉的人毫无印象。但福利院的高老爹让他觉得,他并不缺乏父母之爱。 可他猜想平凡人家的孩子,大概会比他过得更好一些吧。 毕竟高老爹要照顾那么多孩子,不可能无微不至,面面俱到。所以他平等地羡慕着每一个有父母的孩子,平等地感恩着他从未得到过的慈爱。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病态。 胡思乱想间,何雨茉已经不见了踪影,准确地说是钻到厨房里去了。去之前好像还说过什么,老五没太听清,他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何老板又开了一瓶酒,向他举杯示意时,他才回过神来。 老五堆起一个熟练的商业式笑容,跟何老板聊的很真诚。 不多时,何雨茉端了一盘炝莲菜出来,撒了花椒和麻油,喷香扑鼻,放在桌上说:“爸,师叔,你们吃。” 说着她一把撸走了父亲头顶的厨帽,戴在自己头上:“师叔,你陪我爸多聊会儿,让我爸也歇歇。” 何老板皱起眉头说:“那怎么行?生意……” “行啦,行啦,店里的事我都会。你歇着就成。” 老五笑着夹起一片莲菜,吃在嘴里,特别的脆:“手艺不错呀。我说老哥你看,你姑娘人又漂亮,又会干活,还孝顺。你有啥担心的?安心等过两年享福就成了。” 何老板也吃了一片莲菜,笑得像个快餐店招牌上的老爷爷。 “雨茉,你也别闲着。整天学唱歌呢,给你爸唱一唱。”老五的恶趣味突然上头,来了这么一句。 何雨茉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我家这是饭店,在这唱歌怪死了。” 老五嘿嘿笑道:“你不唱是吧?你不唱我可唱了。” 何雨茉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关于她神师叔又跑调又洗脑的歌喉,打死她都不想再听第二回,于是连连摆手:“自己人,别开腔,我唱,我唱还不行吗?” 老何见状哈哈大笑,头一次见自家闺女被人拿捏得这么服服帖帖。 何雨茉跑到柜台后面,翻出一把吉他来,搬一把椅子,坐在两人身边稍远一点的地方。她翘起二郎腿,把吉他担在腿上,抱在怀中,只是那么一坐,不必开口,合欢女修的完美曲线已形成一幅动人心魄的画面。 少女信手弹奏,随口而歌。唱了一首《外婆的澎湖湾》。 “澎湖湾,澎湖湾,外婆的澎湖湾。有我许多的童年幻想,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还有一位老船长。”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唱到老船长时,眼梢不自觉就去瞟着父亲。 她的身体摇摇晃晃,歌声婉转悠扬。 嘴里唱的是外婆,却唱得老父亲泪眼婆娑。 人年纪大了,心肠软,听不得这个,老何接过客人老五递过的纸巾,擦擦眼角,欣慰又幸福地看着自家闺女。 一曲歌罢,老五趁热打铁道:“老哥你看,让闺女学艺术没错吧?还想听啥?点!” 何老板就好像还没缓过劲儿来一样,他也很少听闺女唱歌,闺女上了大学以后听得就更少了,不曾想经过专业教育之后竟然唱的这么好听。可突然让他点歌,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啥也想不起来。 何雨茉会心一笑,手上变奏,又开口唱起一曲悠扬的老歌:“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传来驼铃声。” 这歌实在是老得厉害,像他这个年纪的姑娘,可能都没几个听过的。小时候是她爸炒菜的时候喜欢唱,她默默记了下来,学了起来,有朝一日有了机会,唱给爸爸听。 本来该是嘹亮男声的歌曲,被小姑娘用清亮的女声唱出来,竟也别有一番风味。 女孩婉转悠扬的歌声传出店外,往来行人被吸引驻足,肚子饿的索性直接走进饺子馆,也不急着点餐,随便拉一张椅子坐下,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第一百七十章 我哪拗得过她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带着厨师帽唱歌的少女,是这街边小店里罕见的风景。而这么年轻的女孩唱着这么老的歌谣,仿佛能让上了年纪的听歌人回到青春时代。这就是音乐的魔力。 老何听完闺女的歌,眼见着店里的人多了起来。心知是被闺女歌声吸引进来的。于是一把撸走闺女头上的厨师帽,吩咐道:“丫头,你在这里给大家唱歌。我去弄饭去。各位都吃点什么?啥馅儿的都有,要不拼个凉菜开瓶啤酒先吃着?” 客人们纷纷点单,何老板忙得脸上乐开了花,一脸市井人独有的幸福感满溢而出。 何雨茉嘟了嘟小嘴,仿佛不太满意老爹将她辛苦营造的氛围破坏殆尽,她唱歌是唱给爸爸听,那是因为她爱爸爸,但是她可不乐意,老爹把他当成卖唱的。而且就算要卖唱,饺子馆这地方也太寒碜了,连个像样的舞台都没有。 老五说:“唱吧,唱吧,你看你爸多高兴,乖哦。” 何老板已经钻进厨房里去了,还在厨房里吆喝了一声:“闺女给爸唱一个《红楼梦》。” 他说的其实是旧版《红楼梦》电视剧的主题曲《枉凝眉》,倒未必是他自己想要听,只是揣测着店里客人的平均年龄,应该都乐意听这个。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也算是何雨茉功底深厚,涉猎广泛。她老爹随口点,她随口就能唱,丝毫被没有被难倒。 《红楼梦》之后又是《女儿情》。什么“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这回是客人点的,何雨茉也只管硬着头皮唱了下来。 老五给自己的好师侄倒了一杯水。他这个人两头卖乖,挑事让姑娘唱歌是他,姑娘唱歌心疼嗓子也是他。 深知其海王本性的何雨茉狠狠的翻了她师叔一眼,毕竟她是见过师叔鱼塘的壮阔的。这点小恩小惠根本骗不了她。 然而给机器上油就是为了让机器更好的转。 何雨茉单知道师叔是个海王,却不知道她师叔最近还转职当了资本家。 老五看她喝完了水,就让她唱个“月溅星河,长路漫漫”的《悟空》,比起刚才那些,这首歌倒是很新。因为好听而不好唱,有不少音乐生都练过,何雨茉自然也不例外。 她的歌声打动了很多人,她倒是很想一棒把她师叔给灰飞烟灭了,少半是因为这歌有点难,多半是因为这个混账师叔他不当人。 她就不理解,这个师叔明明这么坏,常雨萱怎么还整天像个小跟屁虫似的,师叔长师叔短的叫着,把他给惯的。虽然确实跟着师叔混有好处,但他真的是海王呀。他不但是海王,而且还会强迫艺术生卖艺呀,简直太欺负人了。 不过也幸亏常雨萱对师叔那么殷勤热切,而偏偏在师叔眼里,她俩就像连体婴一样,有什么好处都是俩人一起给。从不搞什么赏罚分明,厚此薄彼。 就这么唱了一会儿歌,何雨墨就已经惹人瞩目的不行了。合欢道法,以媚为本。皮、肉、骨、魂,四相迭生,随着修持精进,层层递进。 其实就连何老板都惊叹于女儿上了大学之后,怎么好像越来越会打扮了?他一个大男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直觉不会骗人,他女儿的确是越来越漂亮了。于是很自然地,刚刚那几首歌也以各种各样的名义在dou音平台上悄然传播起来。 要看视频介绍,一个个都说得道貌岸然,在品评歌唱得如何好,老歌的歌词如何有文化底蕴。到了评论区就原形毕露,夸小姐姐漂亮的,口胡自称认识小姐姐的,给小姐姐编黑料的,好的坏的什么都有。 说话间神逸也到了,店里的歌声,店里的热闹,把他吓了一跳,几乎不敢进门。隔着玻璃看了一会儿,看到老五身影,这才走进来。 进来以后对着老五的后脑勺就是一个热情的削脑壳,老五虽然做了修士以后耳聪目明,区区一个练气中期,却如何防得住金丹期修士蓄意偷袭? 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恶人自有恶人磨。 看到有人欺负师叔,何雨茉先是眉头一簇,等看清两个人关系匪浅后,顿时眉开眼笑,总算有人来给她出气了? 于是主动端茶倒水,殷勤招待。 老五也发现这小丫片子有点不对劲,说道:“你怎么不唱歌,跑到我们这来凑热闹来了?” 何雨茉摇头晃脑,甩了他一个眼色,说:“我唱累了呗。怎么?店里来客人了,我不能招呼?” 神逸有些诧异:“诶,你俩认识?” 老五拿起手机,打开V信,点开“合欢宗联谊会”,指了指里面的彩虹小熊,指了指何雨茉。 神逸长长的“哦”了一声,抱拳道:“幸会幸会。” 老五其实很细心,把手指搭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提醒他不要声张何雨茉的修士身份。 神逸心领神会。 何雨茉盯着神逸看了很久,感觉他身上的气机讳莫如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境界,但看来是大高手。 既然自己看不出深浅。对这个虚长辈分的师叔来说,自然也是大高手。不知道高手有没有心情行侠仗义,为小女子“申冤做主”? 只可惜她的媚惑功夫还都在内功上,招式乏善可陈,想要说动这看起来关系就很好的俩人对着干,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老五继续介绍:“这我兄弟第五良人。可厉害了,三四层楼高那么厉害。” 何雨茉当然是知道神师叔本名叫什么的,听他这么介绍一下被唬住:“所以你俩是亲兄弟?谁大呀?” “我大。”俩贱人异口同声。 何雨茉神色狐疑地看着他俩。 “行吧,我俩双胞胎。”俩贱人再次异口同声。 何雨茉狐疑地勉强点了点头。 “就双胞胎而言,你俩长得可够不像的。”她如是评价。 “我俩不是同卵双胞胎。”俩贱人又一次异口同声,这一份过度的默契硬是把人给唬住了,但默契成这个样子,好像也就不像双胞胎了。倒更像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多年的难兄难弟。 何老板那边饺子出锅,给客人们一个个端上来,不一样的馅儿一锅下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锅够专业就可以。 老五先前只要了二两饺子就是为了等神逸,如今神逸来了,就又叫了一斤。何老板乐乐呵呵答应一声,回到厨房里去。 老五就讲起了他跟店老板认识的经过,听到何雨茉就是老板的千金时,神逸不禁感慨,世界可真小。 哥俩许久没见,神逸首先关心的就是老五的私生活。主要是据他所知,老五长期躲在合欢洞天里,而师姐又不进去。 总怀疑师姐这是结婚前守寡,结婚后守活寡,问他是怎么回事? “嗨,你说这个。这可不赖我,要赖赖你师姐去。”老五边吃饺子边说,“是她最近不让我回家,回家不让我上床,上床不让我碰她。我哪拗得过她呀?” 神逸满脸问号,师姐这是整哪一出? “你俩吵架了?” “倒没吵架。”老五看了看左右其他客人,见众人都相谈甚欢,没人注意这里。凑上前小声说:“他说我没到筑基不够跟她双修的,让我好好憋着。” 何雨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有些脸红,作为合欢修士,聊双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总觉得这些东西不是她一个小孩子该听的,虽然其实也不小了。 “哦,为了这个呀。那你找高老头呀,高老头肯定有办法。”神逸随口道。 “老爹?找老爹干嘛?”老五非常惊讶,他感觉自己漏掉了很大的一个故事。 第一百七十一章 气得想抬手打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行程突然就发生了变化,从何家的饺子馆出来,神逸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把打印机和A4纸都收进了储物指环里。 然后就是找个天台发射,发射自己和老五。 自从学会了御剑飞行,他和说走就走的旅行之间只差一个天台。 其实有时候连天台都不要,因为金丹期之后他就掌握了一种很鸡肋的符纸,隐身符,此隐身符只是小道,比不得姜育恒用的隐身卡,而只是一种折光的符咒。 也就是在普通人面前藏一藏行迹,连条狗都躲不过。神逸也不理解,这么适合前期苟的东西,为什么不记载在道经的前期?这个程度的符纸又不是练气期的时候画不出来。却没意识到,师姐早就提醒过他,天宫道的祖师爷们是有一些怪脾气的。 比如混在朱砂配方里阻碍行气落笔的材料。 比如为什么金丹期才能见到如此鸡肋的隐身符。 他其实不至于想不出,只是没有去想而已。 今天不用隐身符的理由是,用了那玩意儿老五也看不见他,一会儿飞起来。还不得把这孙子给吓死? 老五被他背过几回,单是飞在空中倒也疲了,没什么好怕的。 飞在空中的时候,神逸对他说:“你记得我师父吧?就是能把你师父吓成小白兔的那位爷。” “记得,怎么不记得?半夜里戴墨镜那位。老爷子一句话就把我发配到合欢宗了,你说也是同人不同命,怎么你的师父就那么厉害,我的师父这么菜?”老五随口回答。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师父就一甩手掌柜。这都是次要的。你知道吗?上回我回福利院,高老头把我师父摁在地上打,打完还嫌我师父脑袋太硬,把他手硌疼了。” “卧槽?居然有这种事?你师父让着老爹玩儿呢吧?” “没让,就是单纯打不过而已。另外,我师父也是高老头捡回来养着玩儿的。” “嘶——你意思老爹是个真神仙?活好几千岁那种?” “我哪知道?我只知道咱食堂的李婶,门房俞伯都不是一般人,多不一般吧,我也说不清。我之前拿的那个辟谷丹你记得吗?那是李婶用普通食材做的。” “卧槽?还有这种事儿?我从小是在神仙窝里长大的?” “是滴,需要缓缓是吧,我当时也缓了挺长时间。” 你一言我一语,不多时就飞到了南山区福利院。 神逸没敢直接往院子里落。理由也很简单,他想起之前大师兄虚天子发癫的时候胡乱吆喝。听大师兄的意思,看门的俞伯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这要是老爷子正在听戏,他大大咧咧往进飞,老爷子闭着眼睛一甩手,把他当苍蝇给打下来了。那就活活冤死了。 他这么想是很明智的。 虽然俞伯不至于听戏的时候闭着眼就分不清来人是谁,但对长辈保持一点礼貌也是必要的。 否则拍死他倒不至于,吃点苦头应该是少不了的。 俞伯还真的在闭着眼睛听戏,老五蹑手蹑脚摸上去,从他手里抽走烟杆,躲在躺椅后面。 俞伯睁开眼,看看空荡荡的手心,又看看另一边的收音机,才抬眼看向正走过来的神逸:“哟,逸伢子,你们又回来了。五伢子,别躲咯,宝里宝气的。外面冷,进屋去说。” 神逸不说时还不觉得,经神逸一说过,老五也感觉出这味道不对的地方来。俞伯摆明了在把他当小孩子逗着玩儿,脑袋后面长眼睛,不看也知道是他在捣乱。 眼下已是12月底,马上就到阳历新年,天气的确很冷。 俞伯穿了个旧军袄,说厚不厚,说薄不薄。搁以前觉得是条件艰苦,现在看那叫内功深厚。 老五印象里给他送过好衣服,他也舍不得穿,春节时才见他穿一两天,但凡要干活又脱掉,换下来了。 两人回来的时候是午餐时间,孩子们都还在食堂里吃饭,所以也没有引人注目,他俩一起摸上高院长的办公室。 高院长能掐会算,早就在那儿等着他们了。 “第五、神逸,你俩难得一起回来呀。”刚一进门,高院长就向他们寒暄打招呼。 老五垮起一张帅脸:“还难得呢,你在这等着我俩,不都猜到了吗?老爹你瞒我瞒得好严呀。” 高院长笑呵呵走过来,给他们摆上茶水:“哟,跟老爹怄气呢?以前你没入仙门,那不是不方便跟你说吗?而且神逸知道的事情不就等于你也知道了,你俩从小穿一条裤子。来,喝口茶,喘口气。” 茶是事先泡好的,眼下温度刚刚好。高院长能掐会算的程度令人发指,类似我预判了你预判了我的预判那种预判。而这一切的预判都凝结在了这一口茶中。 就像是长辈从冰箱里拿汽水招呼回家的小辈一样,只是高院长不给他们喝碳酸饮料而已。 “那您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既然老爹能掐会算,老五干脆摆大烂,事儿也不好好说了。 高院长捋着须笑呵呵说:“细节不清楚,但我知道你是回来筑基。怎么样?猜的对吗?” 老五展示了一下自己练气中期的修为,反问道:“这能筑基吗?” 高院长笑而不语,认为这事儿神逸比较有发言权,毕竟他是从筑基初期直接被灌顶到金丹的。 看到高老头在看自己,神逸放下茶杯砸吧砸吧嘴:“嗨,这有啥不行的?高老头出手,直接给你捏个元婴出来都没问题。” “竖子,胡说八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高院长万没想到神逸是这么一个口无遮拦的浑货,这话哪是这么说的?虽然随手捏个阳神出来的事儿,他也不是没干过,但那不是修炼的正途,凡事皆有代价,都指望他来捏了,将来迟早出乱子。 “那……你随便点,给他捏个金丹?”神逸试探着问。 而经历过这段时间苦哈哈修炼的老五,只觉得神逸在满嘴跑火车。 他要不是因为资质有限,强行修炼欲速则不达,哪会停下来搞什么合欢宗官网。毕竟能不能筑基关乎他下半身的幸福,由不得他不努力。如今神逸把什么金丹元婴说得如此随意,实在是有点过分。 高院长捋着胡须说道:“你就净想些走捷径的事儿,捏个金丹容易,不劳而获,坏了修炼心性可怎么办?” 老五听到这儿突然举手:“老爹老爹,我没有修炼心性,我连仙门都不想入。突然就被人给安排了,就他师父安排的。”说着他指了指神逸,“所以您别担心我的心性,我就是一门心思想不劳而获。这点从没改变过,道心如铁了属于是。” 高院长听了,气得想抬手打人。 不过这孩子的性格,他向来也知道,不同于常人那种半推半就半遮半掩的矜持,他是把话说到最低处,然后步步向上,进一寸得一寸欢喜的那种人,苦修亦可,白捡亦可,都当是命里带的、运数送的,从不觉得是自己了不起。给得多不嫌多,给得少不嫌少。 就他这么颇为光棍的一个人,似乎也不是经不起天上掉馅饼。 高院长捋着胡须:“既然如此,那送你一颗金丹也无妨。” 这话听得神逸差点跪下来说“老头子我也想不劳而获”,但他着实没那么厚脸皮,就算有也没用,他毕竟和老五心性截然相反。 就当神逸以为老五要被馅饼砸晕了的时候,没想到老五却突然叫了停,他问出了一个这段时间一直憋在神逸心底,神逸却犹犹豫豫找不到机会问出口的问题。 老五说:“金丹什么的不着急,老爹,我要问你一句实话,你要不告诉我,我可真跟你生气,生气了你哄不好。” 高院长眼袋跳了跳,仿佛意识到什么,说:“你问。” 老五开口问道:“咏华姐姐是怎么死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说不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老五问出这句话就闭口不言,高院长的捋胡须的动作也停滞下来。 时间仿佛跟着这一切静止了。 神逸静静的看着高院长,目光灼灼,他也在期待着答案。第一咏华显然也是高老头心中长久的遗憾,时隔多年仍然念念不忘, 如果说高院长一直都是他们印象中那个慈祥的老爹、高老头,他们无话可说,可他明明是连玄望子都能随意拿捏的大高手,又有李婶和俞伯两个隐世高人协助,一场暴雨,一场滑坡就把第一咏华的生命定格在了26岁。接触了修士之后,神逸和第五个人都觉得无法接受这种解释。 高院长沉默着整理了良久的思绪,二人也没有催促的意思,等来等去等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哎,我知道你们迟早会问,我知道。咏华之死,实际上是一场道外天劫。” 高院长一边说,一边坐回自己老旧的木质办公椅上,双手搭在膝盖上,不再捋胡须。 房间里很安静,高院长不急不缓地说:“神逸去过道外化境,第五还没有,简而言之,那是此方寰宇之外的一处小世界。道外化境分修、药、蛮、征、劫五个域界,其中除了劫域,修士都能进入修炼。” “劫域也能进,只不过进去也就出不来了,其中酝酿无量劫数,没有立锥之地,不到玄仙境,一入则粉身碎骨魂飞魄散。而所谓道外天劫,就是从道外劫域溢出的一丝余威,折跃无限空间,印入此世,引发无量苦难。” 神逸问:“意思是道外天劫突然打碎了山体造成灾难?” 高院长摆手:“如果是那样,我们或许还有机会阻止悲剧,道外天劫却不单是以狂暴能量的形式存在,它有时拨动因果,有时扭曲时序,变化万千,防不胜防。否则,不论是我,还是李婶和俞老,都不会坐视咏华遭此不幸的。” 老五听得心中郁闷,拳头握得紧紧的,却不知道能打谁,咬牙切齿又问了一句:“那为什么会选中咏华姐姐?” 高院长叹了口气,有些怜悯地看着眼前的两人,说:“没什么道理,没什么为什么,被选中的也不是咏华一人,你们,这个福利院里的每个孩子都被选中过,咏华只是不幸被选中了两次。” “你的意思是说……” “是,这里的孩子,不论是被有意抛弃的,还是意外失去双亲的,皆为道外天劫所致,你们每个人都是如此。道外天劫变化万端,你们都是应劫之人,我没能耐救下每一个应了此劫的孩子,只能救一个是一个。现在你能明白吗?” 老五感觉自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浑身的恼火都仿佛被一桶冰水浇灭,换来的不是平静,而是哀伤、是颓丧、是失望。 神逸修行日子久一些,又去修域除过些许心魔,虽然也有情绪涌起,却仍然咽得下。 他问:“那我师父……?” 高院长说:“你师父也是被选中过的倒霉孩子。” “所以劫数过了,就照样能好好生活,是这个意思吗?”神逸有些啰嗦地确认着。 高院长点头:“正是如此。” “所以你替我们所有人把劫都化了?”神逸问。 高院长说:“算是,也不全是,如果我真能帮你们把劫都化了,你们自该在父母膝下长大,我只能帮你们化掉少半,让你们能够平稳渡过劫数而已。” “所以,老头子你到底什么修为?”神逸脱口问道,与此同时,窗外的晴天骤然响起一道炸雷。 高院长捋须轻笑,摇摇头。 神逸被这道旱天雷吓呆了,老五也没好到哪去,虽然高院长就此什么也没说,但他们都立刻明白过来,这老头的修为不能问,不是那几个字说不得,只是这件事谈不得。 不能动念去窥探,天机不可泄露。 他能欺负玄望子,所以不是渡劫期,道外化境说得,他的修为说不得,加上他对道外化境的了解,把这些言语拼拼凑凑缝缝补补,那至少是在玄仙境之上。 至于玄仙境是个什么境,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而就在他们脑子里思索推理这些事的时候,窗外已是闷雷阵阵,密云不雨。 少顷又云开雾散,光照万里。 神逸思索片刻又说:“我听我大师兄说,道外化境是无数先辈大能投无量宝材灵机,弥合宇宙裂缝时产生的宇宙泡,又将这些宇宙泡塑造成了各域的模样,那为什么要搞出一个劫域呢?” 老五推了他一把:“你想啥呢,谁会无故制造个麻烦出来,自然是先有那个什么恶心人的劫域,然后前辈们在附近盖起了其他几个域,把劫域当成发电机使呗,这样劫域也就不用经常发生泄漏了,对吧?” 说着他对老爹打了个响舌,其轻佻作态,是一点敬畏都没有。 “说得对,确实如此。你倒是挺机灵。”高院长肯定而来老五的说法,然后他转向神逸,“你大师兄入道比较晚,不知道道外化境的细节也正常,不过他坐镇修域劳苦功高,倒是委屈这孩子了。” “说到这个,老头子,我大师兄听说李婶给咱们做饭、俞伯给咱们看门好像受了很大刺激一样,他俩是什么人?”神逸试探着问道,说到这里还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外面天上是否有雷霆降下,不过所幸外面阳光晴好,没有任何反应。 高院长吹着搪瓷缸子里的茶水,漫不经心:“他俩确实不是一般人,都是我当年结识的好朋友,落到你师兄这样的小辈耳中,自然觉得匪夷所思。其实也没什么,你李婶当年去药域浪过一圈,得了一些机缘,所以露出些风声,你俞伯倒是去蛮域追杀过一个兔崽子,把蛮域搅得鸡飞狗跳,据说留下了很大的恶名,具体如何我也不太清楚。” 这么一说倒是合理了,神逸虽然猜不到这么具体,也并不觉得难以置信。 “行了老爹,你们说的那些个我都不知道,金丹呢金丹呢?说好的金丹呢?”老五装出一副急切的样子,实际上只是不想听二人吹一些他没听过的牛了。 高院长慈祥地笑着:“你想好了?” “没啥好想的,十块八块不嫌多,一毛两毛不嫌少,我就是觉得自己修炼太慢了。”老五说。 “可我看你也没练多久,以常人而论,已经快得不像话了呀。”高院长说。 “那有他快吗?”老五指了指神逸。 神逸:“你跟我比啥,我那遭老鼻子罪了,我打那个姓戚的冒险筑基,差点走火入魔呢。” 老五:“那你不是没有走火入魔嘛。” 高院长也捋须笑道:“你不要和神逸比,神逸的天资太高了,他是投胎的时候失误了,要不然直接就能投成个神仙出身。” 他这是句玩笑话,可突然从高院长嘴里说出来,老五和神逸都一时分不清该不该当真,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投胎这一说不成? “真的假的?你不要唬我。”老五说。 “不然你猜为什么神逸姓神,你姓第五?”高院长透露出某个微不足道的改姓秘密。 老五反应了半秒,意识到什么:“你这么说我心里可太难受了。” 高院长哈哈笑道:“何必在意呢,快有快的机缘,慢有慢的福分。我这便送你个造化。来,站起身。” 老五依言起身,在高院长的招呼下走到了房间中央,老头子也走上前,把左手搭在了他肩膀上。 第一百七十三章 揠苗助长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老五觉得双腿一软,就想跪在地上。然而肩膀上传来的吸力,让他站得直挺挺的,完全跪不下去。 从神逸的视角看,老五一直都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高老头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有一道白光从老五的身体里被抽出来。这白光便是老五浑身的真气,源源不绝抽出,直到抽得点滴不剩。 白光经过高院长肩膀流过,在他的右手上汇成一团,氤氲旋转。转着转着就变成浑圆的球形,与筑基时内观看到的真气种子有几分相似。 高院长的目光汇聚在浑圆的真气种子上,那真气种子的瞬间便膨胀起来,从丹药大小变成篮球大小,他五指弹动,那篮球大小的真气种子又被压回丹药大小,其质地也凝实了几分。 如此膨胀又缩小,反复了三四回,终于凝成了一颗金灿灿的丹药。 神逸看到的自然是金丹如何形成的过程。 老五切身经历的则是这一系列修炼过程中被省去的洗髓伐毛,老爹下手毫不客气,拿捏着他可堪堪承受的分寸,给他来了一手破而后立。 普通人玩破而后立,当然会留下隐患。但到了高院长手上,渡劫期以内,没人有资格跟他谈隐患,渡劫期以上有没有隐患看心情。 既然是摆弄自家孩子,他手法“细腻温柔”,除了疼点啥事没有。 直疼的老五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疼得迷迷糊糊时,他想到敢情老爹问他想好了没,问的是这个。就类似家长带小朋友去打针,有时候会口头鼓励,问“做好准备了没有?” 问题是他也没说会这么疼,自己怎么能知道呢? 整个捏金丹的过程持续得不长,右手金丹成型,左手那边血肉筋骨也洗练完毕,一切就地取材,用他的真气捏金丹,用他的血肉炼血肉,连壮大真气,也全然是以老五自身的真气为引,与他自身所修纯度别无二致。 最后把金丹往丹田里一拍,大功告成。他以浩瀚仙力,动念间镇下老五身上的痛苦。 老五象从噩梦中惊醒,打了个哆嗦。 “仙品金丹,应该足以弥补你资质上那点差距。以后可要自己好好修炼,别再来找我走捷径了。”高院长拍拍老五的肩膀,笑呵呵说。 “不敢了,不敢了,打死也不敢了。”想起刚才的疼痛,老五心中犹有余悸,逗得高院长哈哈大笑。 高院长说:“要说受疼,那你可比不过神逸。他筑基的时候自己给自己玩破而后立,比我动手要疼。” “这你也知道?”神逸惊诧道。 “身上都有痕迹,能看出来,我还能看出来后来是你师姐给你修补损伤,因为用的是你天宫道的真元,又带着女子天生的阴柔。”高院长随口回答。 所谓明察秋毫,可能就是这个样子吧。 “所以我这就金丹期了?”老五不太置信的问。 “金丹初期,我也可以给你送到后期,要不要试试?” “不用了,不用了。”老五连忙摆手。 在高院长的笑声中,神逸看了看手机上的表,说道:“老头子,我还得上班,就先回去了,我们下次再来看你。” “上屁班呢,翘掉。好不容易来一次,多陪老爹聊聊呗。”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还要过日子呢。” “谁不过日子似的?就你忙?”老五的风凉话越说越过分。 “老头子,我怀疑他想试试金丹的威力,故意挑衅我。”神逸说。 高院长微笑颔首:“那你就给他试试。” 此言正中下怀,老五摆开挪云手,就要试试金丹期的厉害,然而一晃神,连天旋地转都没看到,就发现自己已经被神逸抓着面门摁在了沙发上。 他挣扎了一下,震开神逸手掌,从沙发上坐起身,问道:“卧槽,你怎么这么厉害?” 高院长笑着代为回答:“他那是时间法则,当然厉害。你现在只有修为虚高,没有匹配的招式,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这个时间法则我能学吗?”老五见猎心喜。 高院长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法则,只看有没有机会悟出来。不必羡慕别人。三年后你要是还没悟出来,我让人送你去一趟道外化境,上一趟登天栈也可揠苗助长。” 听到高院长说“揠苗助长”这个词儿,神逸多少有些沮丧,但不得不承认,登天栈上悟法则确实是揠苗助长走捷径。不过想来多少人还没有这个机会,一辈子摸不到法则的边儿,心里也就平衡了。 他拍拍老五的肩膀:“你加油悟,要是悟不出来。有人要倒霉了。” “倒霉?谁?我?”老五诚惶诚恐。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更糟糕的答案:“不是,我师父。” 害那么一位老前辈倒霉,是没有好果子吃的,那还不如他自己倒霉呢。 二人拜别高院长,又跟李婶和俞伯打了个招呼,这才御剑遁空而走。 在高空,老五趴在神逸背上,发着牢骚:“你说我也金丹了,怎么还得让你背着飞呢?什么时候我才能自己飞呀,哎呀呀,烦死了。” “你急锤子。那个应什么萧什么的,又不是不会飞,合欢宗肯定有法门能飞啊,回去学就对了。” “应月蓉和萧红燕,应月蓉是我师父,萧红燕是我师叔祖。怎么被你说得这么不值钱?连名字都不配拥有。” “谁让她们跟我师姐过不去,我记恨她们一辈子。” “有没有可能你师姐是我老婆?有没有可能我这师承关系是你师父安排的?别使小性子行吗?” “那你看你老婆使小性子不?” “使!怎么不使?她都说了,萧红燕敢进我家门,进左脚剁左脚,进右脚剁右脚,整个人进来细细切成臊子。” “噗……师姐真是这么说的?” “对呀。但是她也不拦着我拿丹药去合欢宗,还画了一堆符,让我做人情呢。” “你看我师姐多疼你,快谢谢我师姐。” “啊,谢谢。” “你现在谢个屁,她又没在。” “是你让我快谢谢的。” 不多时,神逸把老五送回家,什么打印机A4纸都给他拿回去,自己则跑去上班。 一到公司发现马奕峰又犯病了,脸色惨白地坐在工位上,汗水大滴大滴往下落。 神逸问他怎么不吃药?答曰:约了明天上午的手术,吃了药明天上午没法动刀。 神逸说:“你是不是傻,吃半颗管半天啊。” 马奕峰被他说得一愣,都顾不上疼了:“还能这么吃?你确定?” “我炼的丹,你说我确不确定?”神逸不屑道。 “可是那么多,我哪知道哪些是你炼的?”马奕峰痛苦道。 神逸被他说得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逻辑,怒道:“你特么爱吃不吃,疼死你算了。” 马奕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个蠢错误,管他谁炼的,丹药就是那么个丹药。炼丹师说怎么吃就怎么吃呗,总不能医院医生下医嘱,这药还得是医生亲手做的吧。 他取出一颗静心丹,用牙齿咬下一半来,吞入腹中。 随着药力发作,心静如止水,疼痛褪去。 马奕峰长出一口气,得救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可以动手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次日上午,合欢洞天。 马奕峰觉得自己像个猴,原因无他,围观手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应月蓉说针灸麻醉之术不太好学,她钻研了许久,平日里想要传授不难,但让大家留下个深刻印象可不容易。难得有活案例送上门来,岂可白白错过。 这种稀罕的技术,其传承往往在于信不信而非难不难,合欢宗里个个都是人精,只要他们肯学,应月蓉肯教,学会针灸麻醉倒不是多难的事情。 怕只怕学会了,却不敢给人用,平白束之高阁,弱化功用。来日再度失传,岂不可惜。 到那时恐怕都不是让后人再发明一遍轮子的事儿了,而是大家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门技术。反正有麻醉药用,针灸麻醉只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然而焉知鸡肋不是通往更高处的台阶,不是某项高深技术的拼图。在人们崇尚的现代科学体系里,并不乏知道原理却无处应用的东西,有些知识昨天还一文不名,今日便大放异彩,推着整个时代向前再向前,只是因为一夜之间,终于出现了让它发光的舞台。 如因其鸡肋,便行弃置,乃至废除。得利的是眼下的食利者,受害的是包括这些食利者在内的所有人。 只不过既得利益者从不渴望进步,他们渴望的只有自身利益的增长,他们希望贫困者永远贫困,受支配者永远受支配。这是权力的逻辑。 所以他们会将异己污名化、娱乐化、妖魔化。 因为没有你,对他们很重要。 马奕峰很担心自己的手术环境是否卫生,应月蓉再三保证,她已用灵气检查过,清理过,不会有蜻蜓突然飞到他的伤口上,螨虫也没有,细菌也没有。这里是合欢洞天,不是公园。 马奕峰被固定在一张斜竖着的床板上,这么摆床板,主要是为了让其他人能看清楚,合欢宗众长老,弟子人人均在三米开外,围成半圆形观看。 宗主早有严令,想咳嗽的憋住,有喷嚏自己捏回去。打扰宗主给马长老做手术,以谋反论处。届时不问故意还是不故意,只问想掉几遍脑袋,宗主亲手搜魂,如有幕后黑手,管教无处可逃。 最后这句关于幕后黑手的话尖酸刻薄,谁都知道,矛头直指柳若虹。这倒不能怪宗主针对她,是她整日里跟宗主过不去,动辄以大义之名,裹挟长老弟子,处处向宗主施压。 平日里,应宗主既不应承也不反对,云淡风轻不闻不问,只把她们当苍蝇。这是怀柔的手段,也是一宗之主的容人之量。今日严令当头,不点名批评,可把柳长老给气坏了。 小师妹越发不给她这师姐面子,今天敢当众欺辱她,明天还不知道要做什么?气得她连摔了好几个茶碗,可真到了公开手术的时候,她又不敢不去。因为宗主有令,合欢洞天之中必须人人到场,她可不想授人以柄。 手术现场,马奕峰已经开始犯病,疼得哼哼。惨白的脸色和豆大的汗水骗不了人,不过既然师傅答应了给他救治,让他多疼会儿,那也只能多疼会儿。 于是他耐着性子听讲分神。 应月蓉向众人授以针灸麻醉之原理要领,又像之前教两个小丫头时一样,在自己手臂上一个穴位一个穴位指示着,教众人如何运气行针。 然后一针两针,五针六针,十针八针下去。 有些银针落在肝胆附近,有些银针则干脆落在看似根本不着边的地方。随着所有银针落下。马奕峰痛苦的神色消失了,惨白的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应月蓉又依次讲解每一根针的功效,不厌其烦。 她胸有成竹,说话间毫不犹豫用灵气割开马奕峰皮肉。元婴巅峰的修士感知何等细致入微,这一刀只伤毛细血管,其他血管一根没伤。 她嘴上说的却是:“徒儿,我这样戳你没感觉吧,没感觉我就要动刀了。” 马奕峰看不到她干了什么,如实答道:“没有感觉,师父可以动手了。” 这话引起围观者一阵窃笑,而更多人意识到,宗主这是为了让他们直观地感觉到针麻的效果。 马奕峰体内器官微微蠕动,清晰可见。他自己却浑然不觉,对答如常。 应月蓉问他修行,他便回答修行的事。问他教徒弟,他便回答教徒弟的事。夸他做得好,他还知道客气。神色始终如常,气息平稳,丝毫不见痛感。 实则,应月蓉手上的动作时快时慢,毫无规律可言,马奕峰胆囊里的结石不止一块,且个头不小,放到医院绝无保胆取石的可能。 所幸,施救者是仙门修士。应宗主也确实倚重马长老,没有图方便给他一切了事,而是以近在咫尺的距离引动真元,小心翼翼将几颗结石震得稀碎,又以真元为引,将碎石送往消化系统继而排泄系统。这一手如非已经开刀,绝不可能做得如此细致精准。 做完这些,她为马奕峰弥合伤口,以仙门灵药续肉生肌,最后取手帕擦去血迹。 将银针一一拔出收好,把马奕峰从床上解下,令他自行去神飘的小院借个洗手间用。 柳若虹压着火气看完全程,原以为应月蓉会在讲解过程中,或者和马奕峰聊天的过程中对她阴阳怪气火上浇油。然而她又猜错了,应月蓉就当没她这个人一般,全程没有理会。 被强敌彻底无视的耻辱感极强,乃至于看到应月蓉的悉心教导,针灸麻醉的神乎其技,她也不以为然,只觉得是无用小道,奇技淫巧。 却忘了祝咒乃是合欢宗道法的重要组成部分,被争斗之心迷了心窍,心智失去了基本的腾挪空间,连取长补短进益修持也抛诸脑后。 马奕峰被治好结石,浑身一轻,再不用吃静心丹度日,他觉得无比幸福,想跟老五分享自己的快乐,却发现老五根本没在合欢洞天。于是跑去找师父致谢。 应月蓉并不放在心上,反倒感谢马奕峰深明大义,忍着痛让她解说教学。马奕峰腹诽,自己也并不想深明大义来着,但师父你要搞事情,难道做徒弟的还能忤逆你不成。 应月蓉勉励数语,让徒弟自行退去,刚才一边治疗,一边讲课,一边防着柳若虹的党羽不计生死突然发难,真元没有多大消耗,心力却耗费不少,如今一颗心放松下来,她需要睡一觉。 马奕峰躬身行礼退下,前往男修士的宿舍那边,今天他老婆徐晴在医院值班,女儿在姥姥家写作业,他正好趁此机会教教徒弟练练功。 应月蓉合眼睡去,雪花飘落在她窗外的屋檐上,合欢洞天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此处年年雪景动人,毕竟琼廊玉苑,毕竟世外桃源,银装素裹,自然美不胜收。 她身盖轻纱,窗外寒风吹进,突然打了个寒颤,把她从睡梦中惊醒。 作为元婴期修士,应月蓉已经许多年不曾感觉到寒暑难耐了,身盖轻纱也不过是因为盖着点什么睡得舒心,而非为了保暖。 突然被冻醒的她吓了一跳,随后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又是欣喜又是惊惧。 欣喜的是,许多年不曾动摇的瓶颈一朝豁然开朗,不再阻滞。 惊惧的是,化凡劫来了,就在这合欢洞天,柳若虹的眼皮底下。 第一百七十五章 必须推行下去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元婴巅峰的修为如潮水退往无穷远处,应月蓉在自己的身体上找到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没有真元,没有真气,每一分气力都来自筋骨肌肉,她本是白嫩嫩娇滴滴的美娇娘,虽则多年习武,却不忍伤了娉婷体貌,一招一式的气力往往都来自真元推动,如今空余熟练的动作,速与力皆不能与平日相比。 更不要说捻取灵气,当做暗器抛射这种惯用手法了。 应月蓉原本是为化凡劫做过准备的,但那一切都需要在合欢宗外实现,宗中强敌环伺虎视眈眈,全凭一己实力弹压,绝不是渡劫的可取之地。 如果是为合欢宗引入男修之前,她大可一走了之,宗中其他人的眼线再多,积威之下,短时间内也没人敢捋虎须,没人敢拦住她离开。 届时,鸟如高天鱼入大海,合欢洞天变成谁做主她都不关心,只要定定心心渡过化凡劫,一朝以化神之姿回归,一切就都要回归正轨,她不在时跳出来的跳梁小丑,也一一都将遭到清算。 至于造反的家伙为了保住权柄引狼入室?但凡是不想做个屈居人下的傀儡的,都干不出这般蠢事,或者说能忍耐这种事的人,又何必冒死造反呢? 然而这只是如果。 玄望真人给合欢宗指了一条明路,是振兴合欢道统的通天大路,身为宗主她责无旁贷必须推行下去,引入男修,拔擢长老,挑动反对派不安,待柳若虹等人忍无可忍生事,再借题发挥施以雷霆手段,把胆子大的、拳头硬的、脑壳硬的守旧派打成五劳七伤,再将合欢宗拆成阴阳两宗,阳宗交给徒弟神飘管辖,阴宗交给萧红燕打理,她即可安安心心去渡她的化凡劫。 此事她与萧红燕早有通气,再三推演,一开始萧红燕反对拆宗,结果应月蓉一语道破:“眼下的合欢宗,不就是个合欢阴宗吗?” 萧红燕才回过味来,宗主是如何考量的。 所谓阴阳两宗,一方面是短暂的权宜之计,是个掩人耳目的戏法,好在最不影响女修利益的前提下先让男修得以初步发展,其后是阴阳两宗互相吞并也好,是由应月蓉这个大宗主主持合并也罢,都可以达到使合欢宗内部阴阳调和的目的。 另一方面,阳宗新立,必然势弱,又与往日里的合欢宗大有不同,选了第五个人当这阳宗的宗主,是存了占天宫道便宜的心思,所以她刻意让马奕峰晚入宗数日,一进来就确定了长老的名分,也是为了给第五个人管理阳宗留下空间。 至于天宫道,准确的说是虚玄子,到底给不给阳宗好处,从现在来看是一定会给的,到时候阴阳二宗划清界限,就更加方便她大张旗鼓的给好处了。 而天宫道成为合欢宗的股东这种事,说出去虽然不好听,可事实已经是如此了,何况仙门魁首玄望真人一直盛传是散修,后来得知是天宫道的前辈,那么天宫道可以是任何仙门的股东、元老、幕后黑手……因为在大夏仙门之间,只有玄望真人不说话的情况,没有玄望真人言出不从的。 在这种种计划安排之下,应月蓉这些日子以来是没有修炼的,她本身距离化凡劫就有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非下苦功不能冲破,可今天不知怎么的,明明没有苦修,突然就突破了,实在是不讲道理。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这些年来醉心于权柄,经营合欢宗,余下功夫都下在了斗战与媚术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一层,正是祝咒之术。她的针麻之术虽利,以前却鲜有实践的机会,开膛破肚的手术更是第一遭。 如今在众人面前实践,虽然她自认成竹在胸,实则仍是印证所学,实践出真知。而当众授课,也本就是一个温故而知新的过程,祝咒术在不知不觉间潜滋暗长,把她推向了突破的临界点,不自觉间迈出那最后一步。 可这一步着实迈的不是时候。 应月蓉虽惊却不乱,思量了片刻,拿起手机给徒弟马奕峰发信息,要他得空了来师父住处一叙。 按说最好的援手应是萧红燕,但她和萧红燕这段时间比过去交往密切不少,在有心人眼中是清清楚楚的事情,难保萧红燕的手机有没有被人窃听监视,而马奕峰的好处是,足够新。 马奕峰正与弟子传功切磋,众弟子刚才都看了那一出手术,原以为师父怎么着也得休息上个三五七天的,没想到这才不到一顿饭功夫,就跑来活蹦乱跳教打拳了,一时间一个个都学习精神上脑,对马奕峰教的什么挪云手兴致一般,主要是想学宗主的那一手针灸术。 “你们这帮家伙,是不是网文看多了,都想当歪嘴战神?”马奕峰一语道破,一群大帅比纷纷比了个歪嘴表示师父说得对。 “别想了,我不会。”马奕峰说的很是光棍。 众弟子表示师父您怎么能不会呢,在这种重要的地方掉链子也太不合适了吧。 马奕峰说:“合欢道法你们人手一本,你们师祖施展的医术在祝咒术篇里,但是我提醒你们,中医是要下一辈子苦功的事情,半路出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学不出来的。而且医者仁心,这份仁心就要你们吃常人吃不下的苦,以济世为怀,这些事情嘴上说着容易,落在生活的现实里就是贫穷、困顿、默默无闻、被人轻视、把治好病人当做唯一的慰藉,一般人吃不了这个苦的。” 马奕峰一席话把众人的兴致说去一半,但反倒也有人不服输起来,下决心要把这祝咒术学出来。 说话间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说:“你们师祖喊我有事,我先走了,你们自己练着,不要荒废光阴,拳脚功夫练出来也不比祝咒术差的,而且你们要知道,你们进的是合欢宗,是仙门,不是武校,我教你们的东西,是能让你们成仙成圣、脱胎换骨的。可不是什么广播体操。” “对!师父教育的对~然后您就胆结石了。”一个姓黄的弟子嘴贱道。 马奕峰听了有点生气,给他使了一个你等着瞧的手势,转身走人了。 这个叫黄杨松的弟子脖子一缩,有点不淡定,本来想着阴阳怪气怼着玩一下,师父要么笨口笨舌的解释一番,要么气急败坏回怼,有什么事当场就解决了,万没想到师父给他来了个秋后算账就走人了,这是要让人自己吓自己嘛? 看着其他师兄弟们投来幸灾乐祸的同情眼神,他更不开心了。 见到徒弟,应月蓉将他引进门来,随意寒暄了数语,说是要送他一包茶叶让他带回去,实则是拉他在屋里笔谈。 应月蓉开门见山说出自己化凡劫已至,修为已失。 马奕峰吓了一大跳,他修为距离化神还远得很,对这化凡劫毫无所知,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遭,顿时忧心忡忡。然而在那之前,当务之急是保证师父的安全,合欢宗中暗流涌动这事,他是知道的。 “我不能走。”应月蓉用茶水在桌上写道,“但有事情要拜托你来办。” 马奕峰顿觉被一种崇高的使命感所包围,立刻用手指蘸了茶水,写:“师父尽管吩咐。”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世上总归是好人多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应月蓉纤长的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涂涂抹抹,马奕峰越看神色越为难,看到一半时,仿佛被吓了一大跳。 他用眼神确认师父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却见应月蓉神色如常,只管涂涂写写。马奕峰没奈何,只能继续看下去。 应月蓉的计划并不长,看完也不用太多时间,马奕峰却觉得仿佛过了漫长的光阴。其中难熬之处主要在于难以置信。 应月蓉的要求也很简单,让他出门帮忙送一封信,送至千仞派凌鹤道长手上,并带个口讯,千仞派在邻省与本省两省交界的群山中,具体的地点名曰大苍岭子午峰,马奕峰有金丹修为,凌空飞渡当可在一日之内找到彼处。 等信件和口讯都带到,凌鹤道长自会前来C市等她,届时一起回来就是,知道了凌鹤道长的落脚处,即可回转合欢洞天,届时需劳烦马奕峰在合欢洞天里坐镇几日,她要引蛇出洞。 前面的部分还只是占用时间,马奕峰觉得跟老婆请假实在是不好办,所以才脸上为难,可这些事情事关他便宜师父的生死,师父又刚刚出手救治他,于情于理都推脱不得。 而真正吓到他的却是“引蛇出洞”,这也太冒险了,一把内乱的大火真烧起来,拿什么扑灭呢。 “师父,何不等凌鹤道长到来,我护着你离开?这里太危险了。”马奕峰急促地在桌上写着。 应月蓉笑吟吟看他一眼,表示对他的好意心领。 她蘸了茶水,缓缓写道:“我是宗主,不能只顾一己安危,如果我一走了之,她们趁机将男修清除出去,再想挽救合欢宗道统就千难万难了,如此,我便是合欢宗的罪人。” 这个设想令马奕峰心惊肉跳,合欢洞天是何等隐秘的所在,如果那些人真的铁了心要清除男修,就绝不会是赶出去那么简单。 写完,应月蓉去柜子里取出一包茶叶,并一封写着“道友凌鹤亲启”的信封,将二物一并塞入马奕峰手里,看着他收入储物指环,对他说:“今天我特别疲倦,就不留你了,去吧。” 马奕峰推门而出,天空下着细细密密的小雪,落在衣服上也会被体热蒸干,他回头望了一眼娉娉婷婷站在屋里目送他的师父,觉得她似乎格外寒冷。 马奕峰离了合欢洞天,就投西北而去,如果是以往,他的伏魔心经残缺不全,修到金丹期也无飞遁法门,如今入了合欢宗,学了合欢道法,金丹修为的他自然很轻易就悟出了飞遁之法,两个月过去,早就练得得心应手。 神逸对他说过,剑修没有诸多法宝,飞行法器即是飞剑,日夜磨炼,所以飞遁速度比其他修士高一大截,马奕峰索性效仿,将赤铜锏炼成本命物,以合欢踏云术驾驭飞行,果然飞遁奇速无比。 飞在空中马奕峰想到什么,掏出手机,给他的师兄“神飘”打了个电话。 “喂……老马?什么事?”老五接电话接得很快。 “跟你说个事,这几天不要回合欢洞天。” “怎么了?”老五听他语气严肃,于是认真问道。 “我不瞒你,师父要化神了,眼下在渡一个劳什子化凡劫,要在出去避难渡劫之前拔掉一些碍事的人,你刚入道不久,我怕你回去有危险,特别提醒你一下,你可千万守口如瓶,这事有半点泄露就把师父害了,明白吗。” “卧槽?这师父真牛逼,行了知道了,谢谢了啊,老马。” 老五挂掉电话,随手把手机扔在床上。 “应月蓉要化神了?”赵雪盈耳聪目明,电话里那点响动如此近的距离逃不出她耳朵,躺着稍微扭了下腰,调整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随口问道。 “我的亲爱的呀,老马刚说了要守口如瓶,你就听了个干干净净,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啊!”他说着恨恨地表示了一下不满。 赵雪盈调整了一下呼吸,搂住他脖子,附耳说:“那你抓紧修炼,回去救你的美人儿师父去。” “这不是正在修炼吗?我可一直没偷懒。” 马奕峰飞出市也就几十分钟的功夫,但在空中按照记忆中的描述,去找一个手机导航上搜不到的仙门实在是痛苦,这子午峰听来名字不错,然而不是官方名称,根本不会录入地图中。 今日有雪,一望万里全是阴沉的天空,马奕峰的心情如天空般沉重。 莫名想起刚刚离开道外化境的时候,被玄望子灌顶,那时候应月蓉还是藏在暗地里的BOSS,他那些天刻苦修行,只为将其捶爆。如今却担心起对方的安危来,发自内心的担心。 想想人生的际遇缘分也真是奇妙,如果那天玄望前辈没有突然心怀天下以德报怨,一掌劈了两个欺负他徒弟的坏女人,那自己此刻会是什么际遇? 想来肯定不会飞,别说飞了,胆结石也没人给治疗,他能想到最好的情况就是联系到一家医院给他做什么体外超声碎石,不知道一次能不能碎好,不知道体外碎石会不会伤到他千辛万苦结出的上品金丹。 如果为了治疗个胆结石,一朝大意失金丹,他会不会成为钉在修仙史上的大笑柄。 以及去了合欢宗,虽然宗门内部因为某些奇怪的“打拳思潮”被搞得乌烟瘴气的,人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坏人哪都有,哪里都不多,世上总归是好人多。 修习合欢道法之后,马奕峰觉得自己的气质肉眼可见的变好了,这一点连他老婆徐晴都发觉了,倒不是有意识的那种发觉,而是以前从不夸他帅的徐晴最近动辄把他帅挂在了嘴上,甚至说了个很诡异的词出来,现在连闺女都一起给他喜提一个新外号叫“老鲜肉”。 但不知道是不是顺便学佛法的缘故,马奕峰总觉得自己这五官之间越发慈祥。 胡思乱想一阵他又给老婆打电话,无奈扯谎。 然而他给徐晴打电话向来不顺利,徐大夫平时工作是没空接老公电话的,过了好一会才给他打回来,言简意赅,连个解释都没有,张嘴就是:“喂?啥事儿?” 马奕峰也不介意,想都能想象到老婆正一身白大褂靠在窗边喝水,顺手给自己回电话的样子。 “喂老婆,张炎隆那个傻叉突然让我出差……说风就是雨,我这几天都回不来了呀。” “哦,去哪出差?”徐晴问。 “晋城。我给你说那个傻……”马奕峰随口说了个地方。 “那你多带件衣服啊,这两天降温,今儿都下雪了,你小心别感冒,最近医院人都变多了。我不跟你说了,要叫号了。注意安全,拜。”徐晴没空听马奕峰的牢骚,挂断了电话,就在电话挂断之前,马奕峰还能从听筒里隐约听见“请第一百四十七号患者到……” 马奕峰耸耸肩,自言自语道:“搞定。” 他心里倒是心疼媳妇,不愿跟老婆说谎,可修仙这事情听起来太无稽之谈,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崇尚科学的老婆说出口。 心里正寻思着妻子的事情,突然听到耳边一声洪亮的大喝:“何方修士,飞扰我派空域?” 紧接着一道气劲从斜下方攻来,马奕峰当机立断,从脚下挂起赤铜锏,握在手中,旋身一锏将来袭之物抽打回去,一声金铁交鸣的浑厚响声响彻高空。 他重新踏上赤铜锏,迅速按落高度。 第一百七十七章 半截身子入土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刚被他一锏打回去的是个铁如意,一般喜欢用这种东西的人辈分都不小。马奕峰运起十足的金刚法则,向虚空抱拳道:“我是合欢宗长老马奕峰,领宗主令在大苍岭中寻访贵派,初来不知仙山宝地所在,无意冲撞了仙门,万望恕罪。” 他边说边落,说话间已经落在了千仞派山门外的一处平台上,一个穿着皂袍的平头老道正眯着老眼看着他:“合欢宗?合欢宗不是牝鸡司晨吗,哪来的男子当长老,我问你,合欢宗主姓甚名谁,答不上来老道一掌毙了你。” 这话说的狂妄,马奕峰心中不喜,但有求于人,他也只能耐着性子答道:“合欢宗主应月蓉正是家师,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假的!嘿!假的,合欢宗主分明是叫做明凤霞,炼虚期的大能,五十年前她还送过老道一幅字画呢!”说着老道一掌就拍到了马奕峰脸上,其手上劲力雄浑无比,打得马奕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然而金刚法则加身,他不伤不痛,却险些给马奕峰打出真火来。哪来的疯老道嘴里胡说八道,出手就是死手,若非金刚法则护持,这一掌岂不是要打碎他颅骨。然而今天是来求援的,他压着性子不敢发作,解释道:“前辈,我宗应宗主如今年不满五十,怎么会在五十年前送你字画呢,你说的莫不是先宗主?” “什么?先…先宗主?你说凤霞儿死了?凤霞儿怎么会死?炼虚期的修士能活多少年你知道吗?你骗我!你定是骗我!”老道听了他的话仿佛大受打击,哇呀呀怪叫着左一掌右一掌,这一掌打得石桌四分五裂,那一掌打得自己口中喷血。 马奕峰这才意识到眼前的怪老道是真的疯,这下饶是他金刚不坏也怕了,老道摆明了修为辈分都高得惊人,他可受不了这么个人物碰他的瓷。师父还等着他送信请人,若是把人家门中长辈给搞坏了,还请个屁的人。 于是他也顾不上凶险,吞一粒静心丹,冲上前拦腰抱住老道:“没死,我师祖没有死,前辈,我说岔了,不是先宗主,是前宗主,前宗主。” 然而老道力大无穷,听不进人话,马奕峰金刚法则加身,仍被打得腿脚一软跪在地上。 “打死你,我打死你这个死骗子,你咒凤霞儿死,你敢咒凤霞儿死,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徒子徒孙。”老道语无伦次,在马奕峰背上狂捶乱打。 几巴掌就把他打得半截身子入土,这是物理意义上,马奕峰健康情况尚且很好。 “师叔祖停手,师叔祖!”千仞派山门方向传来叫声,马奕峰以为得救,紧接着又听到一句:“不行,师叔祖疯的厉害,上去会被打死,得回去叫师父来。” 紧接着就听见两个人远去的声音,对方甚至都没让他“撑着点”,显然认为他已经被打死了。 马奕峰如同狗熊抱树一样搂着平头老道的腰身,总算没有被彻底捶进土里活埋,静心丹药力与金刚法则交融,护持他平安,没有法则对撼,只凭瞎拍乱打,暂且性命无虞。 然而老道下一掌就打出他一口老血来,老道疯归疯,毕竟是前辈高人,法则这东西一百个修士里也挑不出一个来,架不住这老人家就是百里挑一的好汉,老道虽然只摸到法则的边边角角,但毕竟浸淫多年且修为高深,马奕峰一个冷不防,被老道迷迷糊糊间胡乱打出的法则之力撕开小小一角岔子,然后就被老道化神巅峰的掌力拍在了背上。 若非金刚法则浑厚,稍微弥补了这小小一角的破绽,以他和老道的实力差距,这一掌真就把他打死了,哪会是吐口血这么轻易。 两个小道跑回去口无遮拦,说师叔祖在山门外发疯乱打,有个修士不知死活将师叔祖拦腰抱住,估计眼下已经被打成肉馅了。 他们师父闻言大惊,顾不上斥责弟子,直奔山门而去。 片刻功夫马奕峰又挨了两三掌,喷了两三口血,然而半截身子杵在土里,想跑也发不动力,只觉得这次真要糊里糊涂栽在这里,一时后悔自己太过仰仗金刚法则,不但害了自己,也把师父害了。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哪怕是静心丹也镇不住,一旦镇不住惊惧,金刚法则不攻自破,化神巅峰掌下,恐怕真如小道所说,要被打成肉馅,然而这眼下还只是马奕峰的预判分析。 一旦分析到这里,距离静心丹镇不住也就是片刻间的事情了,马奕峰琢磨着死道友不死贫道,虽然会得罪千仞派,也可能有辱使命,但是不是自己先活下来才有转机,眼下这个局势,想要两人都全身而退,以他的能力绝无可能,但若要只保自己全身而退,尚有虚天子赐下的宝物可用。 又喷出一口血,马奕峰决定放手一搏,他正要从储物指环里取出刚刚收起的赤铜锏,想来虚天子血影下手当有分寸,应该能在救下自己之余留老道一命,只是精血仅存两滴,用去一滴着实可惜。 空中传来一声大呼:“师叔宁神!” 紧接着下一掌便没能落在马奕峰背上,他怀中老道人一软,跪坐在地上,马奕峰大口喘着气,满嘴鲜血抬起头来,看到来人是一个面如冠玉的道长,他五指压在平头老道天灵上,那老道浑浑噩噩,兀自面目狰狞,时不时颤抖挣扎。 “松清,速去取一颗静心丹来。”玉面道长向身后小道吩咐。 马奕峰咳出半口血说:“不必…麻烦……静心丹我有。” 说着他从储物指环里取出一把静心丹,递给那玉面道长,玉面道长接过一颗闻了闻,道一声“多谢。”便喂平头老道服下。 天宫道的静心丹效果奇好,老道被迅速镇下妄念,变得平静下来,两行老泪顺着眼眶咕噜噜滚下来,在七情尽去之前诉说着哀伤,这一刻他终于想起,五十年前送他字画的凤霞儿确实是死了,死了许多年了。 “松清松明,扶师叔祖回去休息。”玉面道长下令,两个小道连忙搀起老道往山门里走,临走还有些惊诧的看了一眼满嘴是血的马奕峰,眼中有着歉意和敬佩。 “实在对不住,这位道友,我师叔他当年抗倭,遭外道暗算,伤了心脑,神志不清已有多年,让你受委屈了,如不嫌弃,请到我派中疗伤静养。”玉面道人向马奕峰拱手。 马奕峰闻言,顾不上自己被打得狼狈,对着老道的方向遥遥拱手一礼:“原来是抗倭的英雄前辈,是小子失敬了!” 玉面道长见他如此行止,心中又生出无数好感,向他行礼道:“贫道乃是千仞派掌门凌鹤子,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马奕峰又惊又喜,擦擦唇下血迹说:“凌鹤子!原来您就是凌鹤道长,晚辈是合欢宗的马奕峰,奉师尊应月蓉之命,来给道长送信。” 说着他从储物指环里取出书信,上书“道友凌鹤亲启”,字迹淡雅大方。 凌鹤道长闻言,玉面之上喜色一闪而逝,连忙双手接过书信。 第一百七十八章 慕她是佳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那疯疯癫癫的老道道号金云子,原本也是炼虚期修士,抗倭的时候曾经同时对上倭国术士和欧罗巴的魔法师,那也是彼时大夏修士的普遍境遇,总要以双拳对四手六手乃至八手。 不是大夏的修士不能打,实在是敌人的成分太复杂。 金云子使长枪、使宝剑、使一杆阴阳纛、还有一把一直用到现在的铁如意。他不惜自爆法宝,从裂解的长枪中掷出一道枪芒,钉死了一个魔法师,阴阳纛被魔法和巫术打得千疮百孔,剑斩了一个倭国术士,铁如意打碎了另一个术士的胸骨,终究是冷不防着了道,被一股黑烟钻进七窍。 他驱除黑烟时,那被打残的术士落荒而逃,金云子遣分身追击,可惜分身实力不及本体,击杀了穷寇,自己也没能回来,损失分身的金云子心神震荡,为黑烟所趁,损了魂魄,伤疲交加之下昏倒过去。 等他醒来,修为已跌落化神期,遭此重创,此生再难突破至炼虚期。 不过他没从战场上退下来,一把宝剑一把铁如意,能硬撼就硬撼,不能硬撼就偷袭,一朝身陷重围,救他的人正是彼时的合欢宗主明凤霞。 明凤霞不但修为高深,兼且风姿动人,金云子既敬她是战友,又慕她是佳人,反正是抗击敌寇,在哪里打不是打,索性相随并肩作战,往返迂回转战千里,两人互相帮衬拯救,熬了一年又一年。 千仞派与合欢宗的旧交情也是由此而来。 直至云开月明,海晏河清。明凤霞也已是一身积伤,两度折掉分身。她念及故友魂魄损伤,拖着残躯以祝咒术题字作画,助他养气凝神修补魂魄,正是金云子口中“五十年前,她还送过老道一副字画”的由来。 只可惜明凤霞伤势过重,不能自医,十多年前在她师父圆荷散人和几个徒弟的陪伴中香消玉殒撒手人寰。金云子听闻噩耗,悲从中来,那修补魂魄的字画令他睹物思人,于是再也压不住旧伤,患上了失心疯。 从此金云子发起疯来见什么打什么,连自己都打,化神期的修为,炼虚期的肉身,倒也经得住折腾。不发疯的时候则浑浑噩噩,只记得佳人有赠礼,不记得红颜已香消。 有一年正是他闹得疯的时候,玄望子路过子午峰,顺道来探望这于他而言算是后辈的老英雄,却没想到响当当一条汉子落魄如斯,心中不忍,却也无力回天。 遂留下随身的十来瓶静心丹,嘱咐千仞派的小辈说,发作时从后以真元镇压百会穴,喂一颗静心丹,至少可以让他安静下来,不再伤害自己。 从此弟子们便给老人家剃成了平头,以便通过百会穴镇压他的疯病。 然而再多的丹药也抵不上金云子隔三差五便要发作一次,不知不觉静心丹已只剩下多半瓶,掌门凌鹤道人正隐隐发愁,玄望真人鸿飞冥冥,不知如何联系,却没想到持有静心丹的马奕峰送上门来。 凌鹤将马奕峰请往客室,着童子打水供其清洗,又奉上疗伤丹药,才拆看马奕峰带来的信件。 而那书信竟是一封情书,与他倾诉衷肠,也有数句原委,解开了他多年的疑窦。 原来十年前,凌鹤道人化凡劫时离山入世,到红尘里历练。彼时两派因长辈交情走的颇近,应月蓉心细如发,几乎是算好时间主动凑上来帮忙。若即若离陪了他两年时光,危急关头帮他化解了无数灾厄,直至他成功使元婴长成阳神,步入化神期。 化凡劫时,凌鹤换了一身俗世里的运动装,化名“凌河”在一所中学里聘了个体育老师的职位,毕竟是仙门中人,不会轻易被什么教育履历之类的事情难倒,然而当好一个老师就不仅仅是教育履历的事情了。 所以他压根不敢聘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历史政治地理之类的文化课老师,虽然作为一个会炼丹的道士,他还挺适合教化学的。 体育倒是不难教,他私下里给自己补补课,凭着过硬的身体素质轻松就把学生们教了。 然后的问题就是,玉面道长的风姿对女性的杀伤力是不分年龄段的,穿道袍打坐念经时也就罢了,穿上运动装,上了篮球场,不管是未婚的女老师还是女学生,看到这位凌老师,都有点忍不住的眼睛冒桃心。 为这他被学校门口小混混堵过,被学生家长投诉过,甚至还被教物理的莫老师约过篮球solo局。 这些都是小打小闹,在球场上爆杀了莫老师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口无遮拦的学生嘴里又开始流行凌莫CP或者莫凌CP之类的说法,什么可逆不可拆云云。好在玉面道长不食人间烟火,根本听不懂学生们的鬼话,不然怕不是得一口老血喷出去。 吃饭睡觉上课下班代替了打坐悟道搬运真元,在老师的联谊会上喝酒表演节目、懵懵懂懂的让开桃花运也同样是修行。 红尘的俗务烦不了修道人的心,他无需担心挣钱多寡,不考虑成家立业,活得逍遥自在,倒是觉得世俗劳形的那些事有些可爱,因为统统都受得起,却不禁有些担心,若一贯如是,元婴何年何月才能长大成阳神。 应月蓉翩然而至,来到他的出租屋里,以旁观者的视角,后学指点先学,一语道破天机:“凌鹤小道长过得还是太疏离,游戏人间,不入红尘,如何能渡得过化凡劫?” 称他为小道长,乃是因为两派渊源颇深,二人相识很早,彼时凌鹤上面自有长辈称道长,及至他可称道长时,自然是叫小道长了。 “应宗主,应师妹,你说得或许不错,可我也不知道如何才算入红尘啊,难道我做的不够吗?”凌鹤费解道。 应月蓉仪态端庄,一袭月白长裙亭亭玉立,她上前一步,问:“敢问道友,你觉得我此刻在你房间中吗?” 凌鹤看着美不胜收,与杂乱的出租屋格格不入的应月蓉,心中有所明悟。 原来入红尘,不仅要以身入,更要以心入,以情入。 次日凌河老师开始了跟同事们频繁的交际,像是换了个人,他打开享乐之欲,购置家用,学校发的工资很快捉襟见肘,于是不得不跟着块儿八毛的小利斤斤计较。 连衣柜里多出的情书也一一仔细看过,揣摩过,然后一一丢掉,倒是学生递的情书他仔细写了回信,一边拒绝,一边勉励学生好好学习,明言这次算了,下次告诉你家长。 然后这回信就成了他的罪证,凌河老师又被不着调的家长给举报了,那天气得凌老师在校长室里破口大骂,说这家长“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骂完又暗暗觉得冒犯了吕祖,心中忙不迭给神仙赔不是。 校长表示理解凌老师受了委屈,但是家长的投诉必须严肃对待,所谓严肃对待,指要给家长一个交代,否则学校也保护不了他。 校长苦口婆心,结论是在给家长当面致歉和被罚薪公示两个选项之间,他必须两者都选,这一下子气坏了凌老师。 结果这一次又是应月蓉挺身帮忙,冒充女友给凌老师送午饭,一时学校里议论纷纷,凌老师勾引学生的说法不攻自破。 于是道歉归道歉,罚薪归罚薪,公示归公示,至少没有引起背地里如苍蝇般恼人的嚼舌根。 第一百七十九章 凡事要从本心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次罚薪造成凌老师连吃饭都难,他在小小的出租屋里款待应宗主表示感谢,5毛钱一袋的方便面管饱,白开水管够。 其实这会他卡里还有钱,但余下的日子搞不好真要馒头榨菜过一个月了,凌鹤道长清心寡欲,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馒头榨菜也好,玉盘珍馐也罢,都不能让他动心。 可凌河老师是一介凡人,追求用三餐一宿化解身体的疲劳,精神的匮乏,看着卡上三四百块钱,他是真的有点愁。 应月蓉吃了他一包面,喝了他两杯水,表示愿意报答款待,次日提着个笔记本电脑过来,跟凌河老师说:“有活了,快来做活。” 后来据说是她在城里城外转了一整天,修士的光阴和普通人的光阴根本就是两码事,她格外有闲,转得也格外快,最后在城郊的生鲜仓库找了个会计的零工。统计二十几家店每日来仓库进货的数量,以做结钱的依据。一切都要在电脑上完成,所以应月蓉顺手买了个笔记本电脑,装好了办公软件。 据说活不算多,每天晚上搞一个小时便能把信息录完,天天要做,一日一结,给开四十块钱。 四十块钱可不少,能把伙食标准从榨菜馒头变成有酒有肉。凌老师兴致勃勃坐在电脑前,从应月蓉提供的CQ号里接收零散讯息,一一整理到电子账本上,一家店一家店统计,猪肉几斤猪肝几斤猪肚几斤前脚几斤后脚几斤肠子肘子尿泡猪头肉各几斤。 在电脑前坐了十分钟,不光是凌老师,就算是算上修为高深的凌道长也只觉得头晕脑涨。 那些极具人间烟火气的数字之间毫无逻辑关系,单价乘以数量得到的不是总价,因为视乎仓库和各家店铺的关系不同,有些店的货款会被抹零,有些店的货款会被四舍五入,甚至还有店会被直接进位。 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就造成凌老师只能老老实实抄录成交的数字,复核抄录正确与否,却连按个计算器验算核查都做不到。 有时候一着急,还会不自觉的眼睛比手快,看串行的情况时而不时发生一次,就要倒回来查半天。 再加上各种简称代称,有时候比黑话更难解,可正式编入账本的却不能是黑话,凌老师只觉饱经折磨。 应月蓉说话算话,说一个小时就是一个小时,果然八点动手九点干完。 凌鹤只觉得自己干了三个小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叫苦道:“应师妹,这活我真做不来,要了老命了。” 应月蓉笑着鼓励他:“你这不是做得挺好嘛。” 凌鹤连连摆手:“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压断脊。你让我打一整天坐、再空手打两只老虎也比这个轻松。” 应月蓉被逗得花枝直颤,却说:“可我寻了一整天,也只寻到这一个活计,你若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人家东家可不干。” 说话间凌鹤已经在网上提交了账簿,东家果然不食言,将四十块钱转给了他。 看着自己的辛苦钱,凌鹤觉得很香,但是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到了第二天上课时,凌老师仍然觉得自己满脑子都是猪肠猪肚猪肝猪心,仿佛自己也长了一颗猪脑子。以前他凌道长也吃过蹄髈,却不知道原来商家还分前脚后脚,真是要命。 在应月蓉的威逼利诱下,凌鹤咬着牙做了一个月,扛过了罚薪便即刻撂挑子不干了,这活他实在适应不来,乃至于十分动情的跟应月蓉说:“好师妹,师兄生来就是个猛张飞,如今既然缓过劲,你就别逼张飞绣花了。” 听着玉面道长如此说自己,应月蓉只觉得有趣,也便没再逼他。 没过两天,侠肝义胆的凌老师为了保护自己的学生,又跟校外的社会闲散人员打了起来。 虽然一身元婴巅峰的修为荡然无存,可毕竟拳脚在身,又有一身好筋骨,对付些混混泼皮根本不在话下。他可不是那种练武只为强身健体修身养性的道士,他是动辄斗法杀人的修士,拳脚都是杀人术,若非功力全失,想要留这些泼皮混混的性命还得费不少劲控制力度呢。 不想打了小的惹来老的,本着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的精神,凌老师终于一层层惹上了当地最凶的帮会。 帮会老大想招揽这个能打的体育老师,凌老师自然是不会跟人家同流合污,结果几十个人持刀带棍地就把他给围了。 若是修为还在,哪怕只有一成,再来十倍百倍的杂兵他也不放在眼里,可没有修为在身这事就难办了,倘若动手一开始还能招架,一旦有人奋不顾身死死抱住他,哪怕只是抱住一条腿,十几条钢管迎头招呼下来,也把他折在这化凡劫里了。 彼时又是应月蓉躲在暗处帮忙,信手捻取灵气搓成飞针弹射,让帮会打手自己的钢管互相击打误伤,硬是给凌鹤争取出一线脱身的机会,凌鹤夺了一根钢管左格右打,最后在人群中杀到那老大面前,老大本想抽身避让伺机给他点颜色瞧瞧,却鬼使神差腿一麻,跌倒在他面前,这自然又是应月蓉做的手脚。 凌鹤挟持帮会老大逃出人群包围,严厉警告他不准再滋扰自己的学生,才纵其离去。 当夜,应月蓉来看他,凌鹤早已备好佳肴等待,菜热了凉,凉了又热,总算等到佳人上门到访。 刚一坐定,他便开门见山道:“今天多谢应宗主暗中援手。” “哦?你瞧见我了?”应月蓉挑眉。 凌鹤说:“我现在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嘛,今天死里逃生,要多谢宗主活命之恩呐。” 应月蓉用食指点着他额头,推了一下,嗔道:“还敢说活命之恩,你就不知跟他虚与委蛇一番,非要硬碰硬,这不是逼着我出手嘛?” 凌鹤笑道:“凡事要从本心,与恶人同流合污,嘴上说假我也不愿为之,所以还是要多谢师妹。好了,你看我做这一桌菜,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他脸上满是笑意,边说边给应月蓉布菜。 应月蓉问起后来的事,凌鹤一一说来,如何脱身如何放人云云,他心中蹊跷,觉得这些事应师妹应该在暗中都看过了,为何还要自己说一遍。 孰料说完,应月蓉深深看着他说:“师兄做错了。” 凌鹤闻言一愣。 应月蓉道:“师兄是仁人君子,为人正直,把人都想到好处去了。但有些人怙恶不悛无药可救,你令他不得扰你学生,他就知道你在意学生安危,你觉得你的敌人、那些恶人会怎么着?” 凌鹤听到这里,嘴里的肉肉顿时就不香了,连筷子都扔了,连忙拱手作揖:“师妹帮我,我自己安危还不要紧,可不敢连累了学生娃们,那师兄的罪过就大了。” 应月蓉端起酒杯,小饮了一杯道:“说谢谢我。” 凌鹤也不知道她卖什么关子,忙道:“愚兄在这里谢谢师妹,还请师妹帮我。” 应月蓉放下酒杯,托着粉腮看着凌鹤,眼睛眯成两个小月牙:“嗯,师兄宽心,我来这么晚,就是因为已经帮过了。” “啊?” “你放那歹人走后,他窝了一肚子火,突然在街上看见个月白裙子的姑娘,不知被什么迷了心窍,用刀顶着姑娘后腰,就说让姑娘跟他走。”应月蓉笑着说,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 “那后来呢?你没受伤吧。”这一问则纯属多余,一个恶霸能把元婴修士怎样,不过关心则乱,凌鹤也胡说八道起来。 “后来,他就被警察抓了呀,当街非礼呀,那还得了。”应月蓉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至于她如何演柔弱女子一路引人入彀,如何在警察来时把那黑老大吓得魂飞魄散都略过不提。 凌鹤怅然若失:“抓了啊……抓了也好,抓了也能太平一段日子。” 应月蓉可是刚陪着做完笔录才搞到这么晚的,看到凌鹤忧心的样子,嫣然一笑:“师兄在想什么?一个恶棍,酒色无度,今夜就肝肾衰竭死在看守所里有什么稀奇?” 第一百八十章 晚来天欲雪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你杀了他?今夜就死?”凌鹤一惊。 应月蓉捻起手指搓了一下,仿佛正在捻灭一条一文不值的性命,说:“合欢宗的祝咒术,无声无息杀个人有何难?这种恶徒,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无辜者的血,不杀他,留着他老了给人讲他的英雄事迹不成?” 凌鹤一拍桌子:“杀得好!哈哈,杀得好,师妹做事真痛快!舒服,师兄敬你一杯。” 说着他端起酒杯站起身,弯腰一礼,满饮而下。 应月蓉也笑吟吟向他举杯。 两年光阴,凡此种种,应月蓉始终若即若离,凌鹤要渡化凡劫,她便不过多插手,由他在红尘里痛苦打滚煎熬。可每每当凌鹤穷途末路混不下去时、危机难解时、要种下有伤道途的因果时,那一袭月白色长裙便不期而至,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是年除夕,家家团聚,凌鹤形单影只,却从冰箱里取出两人份的食材,做了一桌佳肴,又看着电视揉面,准备晚上的饺子,期待着佳人登门。 两人并无事先约定,应月蓉却果然没让他一个人过节,去年宗中有要事缠身,让凌鹤空等了一场,他虽没说什么,应月蓉自己心里反而有些过意不去。 应月蓉正午而至,凌鹤喜出望外。 还是这间小屋,凌老师刚把面揉得光滑圆润,手上糊着一层薄薄的白痂,打开门扉,就看见应宗主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羽绒服,围着围巾,提着饮料和零食站在门口。 除夕日天寒地冻,大街小巷行人稀少,人不在团聚,就在商场。 红尘里一派喜气洋洋,凌老师租住的老破小区里,也能听到远处超市放的新年歌曲:“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礼多人不怪。” 凌老师将应宗主请入门,跑去给面盆盖上一张白布醒着,自己便去洗手。 应月蓉脱掉厚重的羽绒服,里面是一件乳白色的毛衣和牛仔长裤,将身材线条勾勒得清晰动人。 她看凌鹤熟练的样子,嫣然笑道:“凌鹤小道长如今也是十足的红尘里人了,进境不错啊。” 凌鹤腼腆的一笑,没有作答,擦干了手出来,又接过她的羽绒服和围巾,拿去里屋挂起来,然后便请应月蓉入座。 斟满两杯酒,凌鹤举杯敬应月蓉说:“新年将至,这一杯敬应宗主,感谢宗主两年来护道之恩。愚兄先干为敬。” 应月蓉也笑着陪了一杯酒,只说:“师兄客气了。” 席间两人聊得热络,凌鹤说饺子馅都拌好了,央求应月蓉能否留下陪他守岁,应月蓉也不矫情,她这两年都以凌鹤为主,除非宗中实在有要事缠身,否则虽不在凌鹤眼前时常晃荡,却多数时候都在暗中守着,或为他奔走。既然凌鹤开口请她留下,她自然无有不应。 见她应下,凌鹤道人高兴得像个孩子,在自己两条大腿上拍个不停,甚至跑到隔壁房间里跳了两下以示开心。 应月蓉笑道:“师兄这样,倒是让我受宠若惊了。” “没有没有,是愚兄受宠若惊,哎呀真是太高兴了,来来来,再喝一杯。”聊着喝着,酒酣耳热,凌鹤突然发了文人性情,摇摇晃晃,大声吟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来师妹,喝酒,喝酒!” 应月蓉听他这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念得有几分应景,想了片刻,才感慨道:“原来这首诗里是没有下雪的呀,亏我从小就觉得是漫天飞雪的画面呢。” 她本想赞先人诗文精妙,能从未景中见景,从平凡中见不凡,却看到凌鹤摇摇晃晃,一张玉面喝成了血玉,眨巴着一双星目,突然抓住她的手。 他热切问道:“师妹喜欢下雪?” 应月蓉被他突然抓着手,感受着他掌心热力,不自觉几分娇羞借着酒力泛上面颊。 “师妹是不是喜欢下雪?”凌鹤见她不答又问了一次。 应月蓉平复心情,点头道:“是呀,喜欢。只可惜有时候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今年都除夕了,还没见着一片雪花呢。” 凌鹤一松手,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师妹喜欢下雪,这有何难,这有何难?” 说着他跳舞似的在屋内转了一圈,单手一挥,窗外枯树一阵摇曳,又一挥,天空中压上滚滚阴云,再一挥,细密的雪花随风从空中纷纷洒落,越下越大。 外面传来路人欣喜的声音:“下雪了,下雪咯!” 应月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她可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良久才毫无必要地问道:“师兄,你这是,成了?” “哈哈哈哈,是呀,成了,阳神已成,呼风唤雨!哈哈哈哈哈……这便是化神期!” 说到这里,他仿佛随着挥洒法力,醒了几分酒意,转身向应月蓉弯腰拜道:“两年化凡劫,几经生死,亏得师妹暗中护道,方有今日成果,从今以后,应师妹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异日师妹化凡,虽千山万水,愚兄也必来为你护道。” 应月蓉笑着伸出一根食指,点在他额头上,轻轻推起:“凌师兄,你觉得我是为了异日化凡劫,才来帮你的?我可是合欢宗主,我想渡此化凡劫,自然可以从容安排,不需你感恩戴德。” “那师妹你是……”凌鹤感觉小小的被打击了一下,连破境化神的欣喜都因之少了几分,然而应月蓉下一句话却让他体会到了别样的欣喜。 “我是慕你天纵英伟,资质过人,馋你相貌堂堂,仁人君子。是想与你一起守岁,迎个新年,问你愿不愿意?” “愿…当然愿意。”凌鹤觉得自己要被天上掉的馅饼砸晕了,世上还有这么倒贴的女子?还是以宗主之尊? “愿意就别杵着,坐下来吃饭,一会吃完了,咱们一起包饺子。” “哎…好好……” 日后想来,凌鹤觉得自己那天简直就是被迷了心窍,任她予取予夺,便是她要自己的命,也会心甘情愿地给她。 仿佛道心失守,有些羞赧难堪。 可是时隔八年,他仍然忘不掉应月蓉当日许他守岁时,心中那份满溢而出的甜蜜。 化凡劫,红尘劫,入了红尘便是心劫,从此念兹在兹,佳人难忘。 然而他回到山上,以化神修为得传掌门之位,一肩挑起千仞派大小事务。派大宗小,他突然想起应月蓉对千仞派知之甚详,以她宗主之尊,满腹玲珑,怎么想都是在他身上投资。 两派本就有交情,互惠互利当然是应有之义,可他深怕有一天,应月蓉让他做出有损千仞派利益的事情。大义当前实难从命,可若让他辜负佳人恩情,哪怕明知对方是投资,他也做不出这种事来。毕竟当年他是实实在在的受惠者,毕竟时至如今,他想起两年化凡,仍觉心头甜蜜,真情难负。 然而那年守岁之后,应月蓉从未提出过什么过分的要求,准确地说,是连要求都没向他提过半个。两派之间礼尚往来,进退有据,从不占千仞派半点便宜。连私下会面的机会也少得可怜,会面了也不过是寥寥数语,从无机会互诉衷肠。 难不成她说的是真的,她真就只想要那一夕守岁,一夜恩情? 凌鹤有些幽怨,觉得自己像个被辜负的小媳妇。 马奕峰突然送来书信,凌鹤道长不觉一喜,旋即又以为该来的终究是来了,不觉有些美梦破碎的怅然,客人当面,他是一派掌门,只能压下情绪,板着脸看完书信。 然而书信读完,往昔回忆兜底翻腾,一点点一幕幕,清晰可见,历历在目。凌鹤终于知道,她是真的只想要那一夕守岁,也只敢要那一夕守岁,因为她是合欢宗主,而非一个普通的合欢女修,她必须为了宗门的集体意志做出某种表率。 第一百八十一章 别把她当弱女子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书信之中,除了倾诉衷肠,应月蓉还坦坦荡荡,明言当年施恩之举,就是为了给合欢宗和千仞派之间落一些情分,不是挟恩图报,就是想做场人情,她必须这么认为,因为合欢宗的门人需要宗主做出这样的解释。 因为合欢宗多年来阴盛阳衰,人心歧变,女修如若爱慕男人就会遭到某种无情的集体羞辱,应月蓉不怕羞辱,但这份羞辱不能落在宗主身上。 否则人心思变,传承两千年的仙门有溃散之虞。 那年除夕之后保持距离,也是出自同样的原因。 所以先宗主明凤霞与金云子前辈并肩作战多年,纵有情谊也不能宣之于口,直至阴阳两隔。 她知道自己在修士中声名不好,就如合欢宗在仙门中声名不好一样,这是缘分所致,也是处境所迫。 应月蓉无意找借口寻什么谅解,只是如今她有心革除宗门积弊,所以也总算有此机会跟凌鹤道长把心中所想说个明明白白。 凌鹤道长看着这封迟来多年的情书,板着的面孔下,隐隐时喜时悲,心中百感交集。 他回忆起上次见应月蓉是什么时候,似乎是春节的时候,她领着弟子门人造访子午峰,他们两个一个是掌门一个是宗主,对答得宜,进退有据,从弟子修行,到宗门方向,聊了个大概,看几个弟子比武,互赠小辈几个傍身的宝物,然后告辞。 他们很有默契,连凌鹤自己都对这种公事公办的交际习以为常,他以为佳人早已忘情,也劝说自己适当的放下,毕竟近些年应月蓉与浑天宗长老走得极近这事他也有耳闻。 说不吃味那是假的,不过仙门中人,不同世俗男女婚嫁有诸多成见,长生者不在意子嗣,富足者不忧心养育,互相之间都看得很开,缘来缘去聚聚散散都是寻常。 万没想到,如今他觉得自己能放下了,却被一纸书信把这许多回忆都清清楚楚勾了出来,他竟是一点也没有忘记,一点也不曾放下。所有的喜悦幽怨哀伤妒忌,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本心。 他长叹一声,问马奕峰:“马师侄是吧?原来合欢宗已经开始收男修了,好,好好……你师父为何今日才突然着你送此书信,信中所说,或早或晚都不急,却让你远远赶来,可是还有其他事情?” 马奕峰拱手道:“凌鹤道长明鉴,家师确有一句口信要我带来。” “哦?你且说说。” 马奕峰转述道:“家师说:希望凌鹤道长可拨冗数日,与我到合欢宗附近落脚,异日有事,需道长出手相助。” 凌鹤听了没有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沉默片刻后问道:“应宗主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这样的要求,到底发生了什么,马师侄细细说来。” 马奕峰想了想,整理词句道:“好吧,家师说过,如果凌鹤道长问及,可以不必隐瞒。今天正午,家师在合欢洞天突然陷入化凡劫中,我本欲护送家师离开合欢宗,但她说宗中变革布局刚起,她今天一走了之容易,我等男修势必被守旧势力肃清,那么日后再想图变就千难万难,故要坐镇宗中,把事情做完,再去渡化凡劫。” 凌鹤闻言再也装不出淡定,腾的一下站起身,又惊又怒:“胡闹,她不要命了吗?化凡劫一但开始就绝不会停下,她拿什么与人作对?马师侄容我交代数语,我们即刻启程去救你师父。” “前辈……前辈稍安勿躁,听我说一句。”马奕峰连忙劝止,“我师父在宗中积威已久,如今除了我没人知道她化凡劫已经开始,所以现在她没事,我不回去,她也不会开始下一步。您只管安排好一切事务,我们再走也来得及。只不过……只不过……” 听到应月蓉暂时无事,凌鹤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了,眼下见马奕峰欲言又止,也便放缓态度,询问道:“不过什么,马师侄但讲无妨。” 马奕峰看凌鹤道长冷静下来,暗自忖度师父真是魅力惊人,也不知道做过什么把这位仙风道骨的玉面道长迷得七荤八素的,他不禁想起那天被自己一顿毒打,最后被虚天子血影一棍夯进土里的厉双元,如果那天出现在牛梁山的是这位凌鹤道长,只怕也比厉双元好不到哪里去。 他甚至已经可以脑补出凌鹤被夯进土里的惨样了。 不过这只是一时的走神,他可不敢把这不敬的念头宣之于口,而是义正词严正色道:“道长,你与我师父的交情我不知道,但我临行前师父并没交代我找其他任何人,当是无比确定您会出手帮忙,想来你们关系匪浅。既然关系匪浅,您当知道,家师虽为女子,却是实打实的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她既然舍命也要为合欢宗之道统拨乱反正,就不容任何人、以任何理由中断阻止。化凡劫归化凡劫,女儿身归女儿身,那又怎么样,请别把她当弱女子看待,否则也未免太瞧不起人!” 马奕峰这一串话说得铿锵有力,动人心魄,凌鹤道人一时语塞,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小辈给顶撞了,不过他丝毫没觉得不快,反而向马奕峰施了一礼:“马师侄言之有理,贫道惭愧。刚才忽闻应师妹身处险地,是贫道失态了。” 凌鹤的气度很大,不比红尘俗世里那些能力不大脾气不小的领导,有错就认,倒是把马奕峰这做惯了职场舔狗的人吓了一跳。 凌鹤又说道:“昔年贫道渡化凡劫时,应师妹苦心孤诣为我护道两年,她虽不图报,但我亦许过誓愿,异日应师妹化凡,虽千山万水,我必前往为她护道。此去非是一朝一夕,还请马师侄多待片刻功夫,容我安排好千仞派一应事务。” 马奕峰点头称是,凌鹤起身刚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又转回来问道:“敢问马师侄,不知道静心丹你那还有多少,如你所见,我师叔金云子抱恙,需以静心丹时时镇压,眼下千仞派中所剩无几,不知马师侄可否割爱,转售我一些。” 马奕峰闻言面色变得古怪起来,随即从指环中取出堆满双手的一大捧,问道:“这些够吗?如果不够我还有。” 凌鹤见状差点喷出点什么来,好不容易才维持住前辈的威仪,问道:“这,这,多多益善,只是不知道马师侄想以何价出售?” 马奕峰说:“那你取个盆来,我多送你一些,我们两派本来就交好,对吧?” “这……是……是,自然是如此。”凌鹤感觉有点跟不上马奕峰的调调了,不知道这个合欢宗的师侄怎么会如此阔绰,如此罕见的丹药也能随手拿出这么许多。 马奕峰的心中更是使劲忍着笑,原来天宫道的“寻常丹药”在仙门中如此稀罕吗,这许多静心丹都是他自己购买药材,赵雪盈和神逸师姐弟一晚上炼的,当时满共也就花了千把块钱的样子。 好吧,看来之前似乎是错怪了玄望子了。 凌鹤去布置派中诸多事宜了,而松清小道真的拿了个盆来,马奕峰把神逸和赵雪盈练出来的丹药几乎都送给了千仞派,自己只留了两瓶之数,如若不够用,异日再找神逸炼就是了,反正自己出钱,他要练手,各取所需,不至于开不了口。 一顿折腾,直到暮色低垂,凌鹤道长终于打点好千仞派诸多事宜,邀马奕峰起程,于是马奕峰抽出赤铜锏,御锏而起,当先飞向合欢宗,凌鹤道人踏两张符纸,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赞道:“马师侄好俊的身手。”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合欢宗里到处都是眼线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马师侄,我看你的功夫路数,走的似是横练一路,你真是应宗主的徒弟?”凌鹤踏空而行,随口发问,他倒不怀疑马奕峰是应月蓉派来的,因为佳人字迹他是再熟悉不过的,而信中所述,非是旧人也绝对无从得知。 马奕峰一边飞行,一边禀告:“不瞒前辈,我本是散修,因祖上有仙缘,学的是金刚派的伏魔心经,两个月前,我与师尊一起得到天宫道的玄望真人指点,因此结下师徒之谊,师尊所传合欢道法我也有修持,只是功夫尚浅,看不出来。” “玄望真人!难怪……难怪你有那么多静心丹。原来玄望真人竟是天宫道的吗,仙门传言天宫道的道统已绝,看来不尽不实。”凌鹤道长唏嘘感慨,心中暗暗有些羡慕,这马师侄看来福缘深厚,竟然能得玄望真人青睐,这可是一下就超脱了一宗一派的缘法。 马奕峰有些小小的得意,却解释道:“玄望真人可不曾赐我那么多静心丹,我拿出来的都是他老人家的弟子炼的,我跟他的小徒弟虚黄子是好友。不过合欢宗重收男修,的确是玄望真人指出的大道,故而家师决心革除积弊,广开门路。收我这个半路出家的金丹期,也是为了给男修传功。” “原来如此,难怪应师妹下了如此大的决心。可……哎……”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再也说不下去。 合欢宗是个什么行情凌鹤素有所知,就是当初应月蓉那句话:“合欢宗的祝咒术,无声无息杀个人有何难?”如今应师妹化凡,虽是一宗之主,无异虎口中的羔羊,修为的事情一旦暴露,只怕即刻就有杀身之祸。 毕竟面对权力的诱惑,人是没有什么底线可言的。 何况据他所知,应师妹也一直是以强硬手腕弹压宗门,一朝弹压不力,虎兕出于柙,祸起萧墙之内,后果不堪设想。 不必凌鹤设想,应月蓉已经身在悬崖边上了。 人算不如天算,这场化凡劫来得突然,应月蓉万万没想到,一朝失去真元相护,她竟一下子病倒了。 一开始的时候是肌肉骨节酸痛,她以为是没有真元支撑的正常现象,也不放在心上。 直到萧红燕来访,跟她说事,才发现她肤色惨白,双眼浮肿。 伸手一摸,额头竟是烫得吓人,萧红燕见她手脚冰凉,便知还要再往上烧。修道人等闲十年八载也不会生一次病,一旦生病往往不是身负重伤,就是被人下毒所害。 萧红燕问她怎么回事,应月蓉被烧得头脑迟钝,犹自不忘谨慎,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下“化凡劫”三个字。 萧红燕的反应和马奕峰一模一样,都是要送应月蓉出宗避难。应月蓉心知自己体力衰退,反抗激烈,奋力推开萧红燕,小声却坚定地说:“不能改变合欢宗局面,我死也不瞑目。第五个人是玄望真人指出的机缘所在,我如果一走了之,去渡化凡劫,柳若虹之辈,即便找不出我,也一定会把他挖出来。那时什么都完了。” 看到宗主师侄眼中的决然,萧红燕心中微微震动,她把应月蓉扶到床上,拿着脉寻思了片刻。渡入真元,镇压症状。 然后便转身去了药堂。 药堂看守弟子迎上来给师叔祖问安,萧红燕随口报了三十几味药材,让看守弟子包好给她。 看守弟子不敢怠慢,一一照办,没做分毫手脚。可萧红燕前脚一走,这弟子后脚便将事情报给了柳若虹。 柳若虹详细问了萧红燕所要的药材,便让弟子退下。萧红燕摆明防了她一手,药材之中有许多都是混淆视听之用。 这三十几味药,可以凑出四五副功用不同的方子来,谁能知道她装神弄鬼想干什么? 萧红燕拿着药材离开合欢洞天,来到自己的家里,取药锅煎了一剂汤药,又将汤药塞进储物指环里,才回到合欢宗。 兜兜转转一大圈,才把汤药给应月蓉服下,这是一剂猛药,应月容喝下之后,发了一身汗,药力趁势猛攻,仗着元婴期的躯体扛造,迅速调和阴阳五行,驱逐外邪,又养了一个多小时,即告药到病除。 萧红燕自忖已足够小心,实在是她需要的许多药材是合欢洞天特产,在外面买不到,否则堂连药堂都不会去。 应月蓉一身病症痊愈,虽仍然虚弱,总算可以强打精神。她谢了师叔一句,心中却已觉得不妙。 果不其然,萧红燕兜兜转转,避人耳目,说到底不过是小丑跳梁。合欢宗里到处都是眼线,她回来后在宗主处逗留这许久,早被眼线耳目报给柳若虹。 别人如果要怀疑你弄鬼,其实不需要什么十足的证据,仅是这一路行踪,逗留时长,就足以说明一切。 萧红燕看起来活蹦乱跳,那吃药只能是宗主大人。 宗主为什么要吃药?是受了重伤,还是另有隐情?不论真相是什么,对柳若虹而言都是一个好消息,她只是万万没想到来的是应月蓉的化凡劫,有时候幸福来得太突然人是不敢猜的。 向宗主“请安”的徒子徒孙接踵而至。为首的便是柳若虹的弟子秦冰璃。请安云云当然是托词,来一探虚实才是真实目的。一开始应月蓉还能强打精神,不露破绽,却架不住许多人车轮作战。 萧长老在宗主府上喝茶,却也不便代为逐客,到秦冰璃托故第二次来时,应月蓉已难掩疲态。 秦冰璃得到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回去禀告师父去了。 恶客暂时散去,应月蓉累得坐下来喘息。萧红燕问她要不要把宗主的亲传弟子及其门下招来,应月蓉一口回绝,反而说道:“你帮我传令,让他们不要来这里,到男修处去,要确保那些男修的安全。” 除了老五和马奕峰,应月蓉当然也有一些女弟子,只是她作为宗主,所谋者多,实在照顾不过来。 她有三个女徒弟,大弟子谢臻金丹中期修为。 二弟子楚菁菁天资最好,得到资源最多,已是金丹圆满,应月蓉令她不可躁进,需把境界打磨圆融再行突破。 三弟子卓颖,尚未结丹,还在筑基后期停留,如今危机来得突然,估计是指望不上。 谢臻和楚菁菁得师尊允可,均已开始收徒授业。 这一天拜入合欢宗的男修们可热闹了,先是来了一波人,说宗主传唤他们。这帮熊孩子都是见过宗主的,知道是个大美人,高高兴兴便跟着走。 走到一半又来了一波人将他们拦住。双方为首的美女,火药味十足的言语碰撞起来。 “秦师妹,你带着这些师侄们要去哪儿?” “哦,原来是谢师姐。宗主有召,我自然是带他们去见宗主。” “哦?这倒是巧了,我正是奉宗主命而来,要他们在住处好好安顿,没有宣召不得乱走,不知道秦师妹奉的是哪位宗主的命令?” “合欢宗自然是只有一位宗主,谢师姐可不要仗着身份口无遮拦,以免惹祸上身。我还要赶着复命,请谢师姐不要横加阻拦。” “咱们两个收到的命令不一样,不如就在这里停着,我师父若是急了,自然会再派人来,届时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自然见分晓。” “谢师姐是要存心跟我过不去吗?咱们两个动起手来,师妹或许不是你的对手。可是伤了这些师侄们,就不大好了吧。”秦冰璃有些不耐烦,话里火药味越来越重。 谢臻冷笑道:“你敢动他们,你忘了他们的师父是谁?你忘了你师父在马长老面前是怎么吃瘪的?我劝你别给柳长老找麻烦。” “师姐这说的哪里话,哪是我要伤他们,伤人的分明是你!”说着她一掌打向身后猝不及防的男弟子。 第一百八十三章 谁是宗主可说不定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谢臻眼疾手快,甩出一记长鞭,后发先至抽向秦冰璃右脸,这是围魏救赵攻敌必救的法子,合欢女修相貌何等重要,千万不容有失,秦冰璃连忙放弃下毒手,避让在旁。 鞭梢在空气中打出一记惊心动魄的音爆,秦冰璃身后的男弟子才反应过来自己在鬼门关边晃了一圈。 那鞭响把他吓得不轻,却是救命的一击,他心中怒极,却也怕极,来到宗中这段时日,常雨萱和何雨茉俩人时常跑到他们神师伯处串门,这帮男修也算对修士的能耐有了初步了解,他们中最强壮的汉子比力气也比不过两个娇滴滴的小丫头。 而那个男修当时也进入了练气初期的门槛。 那是男士们第一次感受到修仙对普通人的绝对压制力,一种让人近乎绝望的压制力。 所以面对金丹期的长辈毫无缘由挥来的要命一掌,这名男弟子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谢臻带来的人早就和秦冰璃的亲信穿插在一起,双方首领刚一动手,两边的女修就哗地动起手来捉对相斗。 男修们知道刚入门的自己有多少斤两,趁乱一哄而退,这里是合欢洞天,当女修们无缘无故就会对他们动手时,已经可谓草木皆兵,他们不敢乱跑,之前跟马奕峰胡乱开涮的弟子黄杨松颇有几分机智,他大声吆喝:“师兄弟们,我们回神师伯的院子。” 众人闻言反应过来,均觉得小黄同志的想法很有道理,在外面乱跑死了白死,人家女修把你杀了,给你头上胡乱按个非礼的罪名,你又不能诈尸为自己争辩,大家聚一起,回到男寝那一带,就算真有人下黑手,也不能胡乱扣帽子,得掂量一下后果。 而同时离男寝最近是神飘的小院,那家伙可是宗主眼前的大红人,甭管他在不在,谁敢闯进他院子里杀人?那打的可是宗主的脸。宗主作为本宗最强元婴老怪,谁不要命了敢打她的脸? 于是男修们溜似一阵风,最绝的是撤退的时候,黄杨松还喊了一句:“大家照顾一下队形,别让哪个师兄弟掉队了,分开跑会被逐个击破!” 然后大家竟然就排成队形,喊着一二三四跑回去了,画风突然就有点像军训。这还是小黄的坏点子,喊个一二三四,告诉大家我们是有组织有纪律行动的,谁都别泼脏水,至于管不管用……管他有没有用呢,做了肯定比不做好。 谢臻和秦冰璃打成一团,仙风掌对仙风掌,飘絮步对飘絮步,金蛇鞭对冰蚕绫,同室操戈,毫不留手。 两个金丹期修士对撼,打得何等惨烈,四下里栏杆奇石就很没眼色,一个个都不知道躲开,稍微擦着一点就被打得四分五裂。 相比两个做师父的打得热闹,双方的弟子就打得极其摸鱼了,她们头顶上没有什么命令,造反的也好勤王的也罢,打赢打输跟她们有个屁的关系,又都是同宗同门的师姐妹,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师父都打起来了,她们不打不好看,可她们要打出真火来,磕着碰着,也未免太过愚蠢。 于是双方的弟子纷纷躲得老远,你拍一我拍一地胡乱意思着,等着师父分出胜负,到时候该追击该逃亡该手叉腰鼻孔朝天,都可从善如流。 谢臻和秦冰璃的修为相差不大,但论金丹品质,谢臻略高一筹,如果没有什么变故耗下去,秦冰璃讨不得好。 屋漏偏逢连夜雨,楚菁菁这时候也带着一队人远远赶来,这楚菁菁比谢臻厉害得多,宗中之人都知道,秦冰璃见势不妙抽身欲走,却被谢臻一甩金蛇鞭紧紧缠住她的冰蚕绫。 楚菁菁来了也不客气,闪身纵跃间从大老远插入战团,起手就是一式仙云盖顶,把秦冰璃压制住,以二打一,秦冰璃方寸大乱,被连中要穴,浑身酥麻倒在地上。 “谢师姐,你把她拿下去见宗主,我去找那些男修。”楚菁菁说话简练,当先为谢臻做了主。 谢臻也不在意,这个师妹修为比自己高,由她做主也没什么,她遂开口说:“刚才我听说他们去神师弟住的小院了。” 楚菁菁应了一声便走。 秦冰璃输得心不服口不服,虽被捆成一团,见楚菁菁一走,便对谢臻挑衅:“我道谢师姐和楚师妹有什么本事,原来也不过是以多欺少,应宗主门下就这么点成色吗?” 谢臻也不跟她反驳,只说:“你对练气的小师侄们动手时,也当真威风呢。我懒得跟你废话,看宗主师尊怎么处置你。” “宗主?呵,好呀,且看宗主会如何处置我。”说到宗主,秦冰璃心里反而安定下来,她亲眼所见,今日应月蓉不知出了什么岔子,正当虚弱之时,她师父柳若虹联合几个长老一起逼宫,区区一个萧红燕势单力孤,根本就不可能镇得住场子,到时候谁是宗主可就说不定了,一个金丹圆满的楚菁菁,还能在元婴长老面前翻起风浪不成? 只要上面的局定下来了,底下小打小闹都是闹着玩的,她一时失利又如何,能带去那些男修当人质增加谈判资本当然是好的,但谁会只用一张牌上牌桌? “冯长老,胡长老,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宗主可没让你们进来。”萧红燕声色俱厉地拦在应月蓉所住小楼门口,秦冰璃所想不差,此刻正是逼宫之时。 长老冯青鹿存了几分客气,说道:“听说宗主抱恙,我们做长老的前来看看也是应有的一份心意,萧长老何必这么紧张,把我们堵在这里呢?难道说宗主这情况不妙,那我们就更要看看了?” “宗主很好,你们从哪里听的谣言,不要说风就是雨。”萧红燕硬撑着挡在二人面前。 长老胡芸仙冷笑了两声:“大家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应宗主病了,咱们几个都是元婴期,这意味着什么还不清楚吗?我们担心她受伤病所累,无力担负一宗之主的大责任,过来打个商量,对她好,对合欢宗也好,萧长老何必非要拦着呢?” 萧红燕心中恼火,声音寒了几分:“胡芸仙,你这话的意思,是要逼宫夺权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胡长老心知话说到这份上,还没惹出应月蓉来,宗主定然是力不从心,腰杆当下就硬了几分。 “大言不惭!”萧红燕一声怒喝,劈手打了一掌出去。 她这么做并非莽撞,合欢宗四个长老,人人皆知她和柳若虹实力不相上下,冯胡二人却都是元婴初期,其中以胡芸仙最为眼高手低,一身修为有不少是仗着合欢宗的丹药宝材砸出来的。 她既然敢信口胡言,那萧红燕就敢清理门户。 眼下柳若虹不知道在外面弄什么鬼,但只要她也来了,就一定没好事,与其等她们会合起来变得不好应付,不如现在下狠手打灭一两个长老的肉身。 然而毕竟大家都是长老,如果胡芸仙嘴里不胡说八道,她也没理由乱下手,可既然对方已经摆明态度造反,那就别怪她下手不客气。 这一掌看起来平平无奇,胡芸仙凛然不惧,伸手去格挡时才发现其威势内敛引而不发,不能硬接。 然而萧红燕修为比她高,她又后知后觉,眼下想变招也有心无力,咔的一声臂骨应声而裂。 冯青鹿就算嘴上再客气,也知道自己是来造反的,她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如果任由胡芸仙被萧红燕击溃,那她也没道理能撑到后面,于是毫不犹豫抛出一对玉镯,打向萧红燕脉门。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万般算计成一梦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萧红燕一掌劈裂胡长老的臂骨,就见冯长老玉镯已经飞来,不避让自己难免受伤,可若是避让…… 打蛇不死随棍上,那才万万不妙! 她心一横,掌力爆发,正是一式摧枯拉朽的仙岳崩云,狠狠印在胡长老胸口,与此同时,冯长老的玉镯打上她脉门,萧红燕仗着修为比对方高,以肉身硬撼法宝,小臂一麻便知臂骨已裂。 此刻她无比后悔当初袭击虚玄子一事,她的诸般法宝,但凡有一件在也不至于非得用肉掌去跟法宝硬碰,偏偏被虚玄子一剑一个全部击毁,如今想来悔不当初。 胡长老被她突然发难,一掌击实顿时打成重伤,鲜血狂喷。论修为都是元婴,可元婴和元婴也有不同,论实战,则全宗上下除了应月蓉没人能和萧红燕掰手腕。故而堂堂元婴修士竟然窝里窝囊,还没开打就败局已定。 萧红燕得势不饶人,本着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想法,对冯长老不管不顾,展开飘絮步以快打慢,围着胡芸仙如走马灯轮转一般十掌百掌地打下去,一边用真元修复手臂伤势,一边对准对方气门连续猛攻,使其无从搬运真元恢复,仿佛恨不得将其硬生生拍成肉泥。 这一顿狠打看的冯长老心惊肉跳,根本不曾见过如此凶狠的杀招,她战战兢兢再度丢出玉镯,却不想萧红燕早有防备,将身一让,把胡长老当做盾牌推了出来,那玉镯打得胡长老鲜血连喷,最后萧红燕在胡芸仙背后,一击手刀从头劈落,颅骨碎裂之声听得人心胆俱寒。 这一刻任谁都知道,这个胡长老,已经没救了。 胡芸仙肉身被萧红燕一轮急攻打死,口中喷出一道流光,万没想到萧红燕仿佛杀红了眼,早有预料般伸手一抓,将那流光扣在五指之间,正是一个幼儿形状似虚似实的元婴,元婴面目与地上被击毙的胡芸仙长老有八九分神似。她万万没想到萧红燕一言不合痛下杀手,连元婴也不打算放过。 巴掌大的元婴向萧红燕作揖求饶,冯长老也大声喊道:“萧红燕你疯了,你凭什么无缘无故杀了胡长老,快放开元婴!” 萧红燕看着她冷冷一笑:“无缘无故?她刚才说话,哪一句不是大逆不道?还有你,冯青鹿!狼狈为奸,以下犯上,看好了,这便是你的榜样。” 元婴还在尖叫求饶,口中连呼知错、连呼不敢,萧红燕听也不听,真元一吐,将其震至溃灭。 “你……你!你疯了!”冯青鹿口中结结巴巴。 “你才疯了,好好的长老不做,跳出来造反。”萧红燕说话间已经闪身到冯长老面前,高举手掌,毫不客气一掌劈下。 胡长老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冯青鹿不敢不使出浑身解数拼命,什么法宝兵刃,有一个算一个一一使了出来。 萧红燕心中早有成算,手无寸铁的她并不打算跟冯长老硬碰硬,消耗其真元寻隙拿下才是正理。 她一边游走避让,一边冷笑着嘲讽:“卖点力,露个破绽就轮到你了。” 应月蓉在屋内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微微叹息,有一瞬间她有些恍惚,合欢宗四个长老,三个都要反她,自己这个宗主是否真的做得不得人心。 然而那也就是一瞬间的迟疑而已,她很清楚这些人为什么要反她。那是对权力的贪婪渴望,是她自己先前布局,逐寸逐分压缩其腾挪空间,换来的“官逼民反”。当然她逼迫的不是哪一位具体的长老,是不肯接纳男修,宁可合欢宗走向衰亡,也不愿自己利益受损的守旧势力。 对于这些人,应月蓉只怕杀得不够干净。要说有什么顾虑,也是担心无缘无故下死手,寒了众人的心。 现在这胡长老和冯长老闯进她的庭院逼宫,乃是自取死路,萧红燕以雷霆手段击杀胡长老,杀得好,杀得甚合她心意。不是化凡劫掣肘,她就自己下手了。 应月蓉觉得自己的心思有点怪,因为眼见着萧红燕跟冯青鹿缠斗,冯青鹿的表现就像个慌了神的蠢货,她心中非常失望。 虽然明知道对方乃是敌人,越蠢越好。可一旦想到这人许多年来都坐在合欢宗长老的位置上,她就觉得自己知人不明,好吧,也许不是知人不明,实在是可用之人捉襟见肘。 所谓久守必失,冯青鹿一个顾不过来,被萧红燕从身后一掌轰在腰眼上,径直打飞出去。萧红燕得势不饶人,就要追上去,把这冯长老也毙于掌下。结果眼前突然出现一只纤纤玉掌,仓促之下对轰一记,出掌的双方各退几步。 该来的总归会来,是柳若虹到了。 “萧长老,好凶的气焰,好大的威风。你竟然把胡长老杀了?”柳若虹一来,就兴师问罪。 萧红燕仿佛是打累了,活动双手十指,攥了攥拳头笑道:“一群犯上作乱的家伙,也敢来兴师问罪?你们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吗?” “呵呵,萧长老可真豪气,觉得自己单枪匹马能把我们给挑了?”柳若虹不屑道。 “不信的话你们就来呀。”萧红燕勾了勾手。 柳若虹和冯青鹿交换了一个眼色,立刻决定以多打少,速战速决,不给萧红燕翻盘的机会。 二人并肩冲上,萧红燕凛然不惧双掌并力推出。 三人掌力交击,元婴修士的真元卷起摧枯拉朽的气浪,将冯柳二人身后的院墙推倒。 气浪散尽后,冯柳二人才惊觉,萧红燕背后,应月蓉的小楼岿然未动。不光是小楼未动,就连击退他们两人的萧红燕也一步未动。 “你……这!你这是元婴后期?”柳若虹面色陡变,萧红燕明明在元婴中期原地踏步了十几年不得寸进,怎么会是元婴后期,如果当真是元婴后期,那她还有什么资格跟人家不相上下? “是啊,元婴后期!怎么?我突破了还要告诉你们一声不成?”萧红燕露出阴谋得逞的冷笑。 是的,她今天一直在以元婴后期的战力跟对方周旋,所以先发制人,才能数掌之间击毙胡芸仙。 当日跟天宫道的虚玄子虚黄子硬碰硬,最后连浑天宗的厉双元都折戟饮恨。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万万没想到玄望真人放了她一马。万般算计成一梦,前尘往事一场空,她好不容易从做了36年的噩梦中醒来,也因祸得福,桎梏她多年的瓶颈一扫而空。 这十几年的修炼也不是白炼,心有魔障时固然难作寸进,一旦魔障烟消云散,锱铢积累而来的修持厚积薄发,一举将她推入元婴后期,距离巅峰圆满的化凡劫也只有数步之遥。 故而她手上虽然没有法宝,眼下的战力,也不弱于空手的应月蓉。 “上梁不正下梁歪,柳若虹犯上作乱,徒弟也不是个好东西。秦冰璃对同门下毒手,已被擒下,请宗主师尊发落。”一声轻叱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片刻后,谢臻拉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秦冰璃出现在倒塌的院墙外。 “呵呵,你说我徒儿对同门下毒手,空口无凭,我怎么不见被下毒手的同门,却看你把我徒儿绑来了?”柳若虹见到自己徒弟被绑来,不惊不扰,仿佛早有预料。 她随后又说道:“以及你说的同门,不会是那些又脏又臭的猥琐男人吧?” 谢臻脸色变了变,隐约觉得哪里不妙。 柳若虹自信地高声喊道:“把人带上来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挑拨离间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随着她话音一落,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应月蓉站在阁楼二楼,远远躲在阴影中,透过窗观望。 远处传来男人们哼哼唧唧的声音,他们发着牢骚,被人捆成一串,推推搡搡带过来。 柳若虹成竹在胸,所以男修士们被押送过来倒没有人觉得意外,然而看到押送之人,应月蓉在阴影中蹙了蹙眉。 萧红燕也是嘴角抽搐,微微蹙眉。 而谢臻则彻底忍不住了,她气得大叫一声:“楚师妹!你做什么?” 押送男修士的人正是应月蓉的二弟子,因其天资过人而享有最多宗门资源的楚菁菁。 形势发展到这一步,谁都看得出,楚菁菁此刻是站在柳若虹那一边,相比应月蓉和萧红燕的镇定,反倒是谢臻非常的难以接受。 她一直觉得同楚菁菁姐妹情深,甚至就在不久前才一起拿下了秦冰璃,这楚师妹怎么突然就站在了对立面上。 面对这猝不及防的背叛,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楚菁菁看都不看谢臻一眼,对她的质问也置若罔闻。谢臻越发急躁,她大声问道:“楚师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突然背叛我们?” 楚菁菁闻言露出玩味的笑容,她稍稍偏过头看了谢臻一眼:“原来你是觉得我刚刚才背叛你们,所以这么难过吗?那么大可不必,我早就站在柳长老这边了。要说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记得了。” 听到她这么说,不仅是谢臻不敢置信,连秦冰璃也狠狠吃了一惊,楚菁菁竟然是自己人?她为什么不知道,那么既然是自己人,为什么要跟敌人一起来对付自己?她觉得自己的脑筋已经有点跟不上了。 “你下一句是不是要问我,师尊待我不薄,我为什么要选择背叛?”楚菁菁嘲弄似的说。 谢臻一言不发,只是俏脸含霜,委屈地看着自己师妹,她师妹猜得不错,她是想这么问来着,就像每一个电视剧里被人背叛的苦主一样,苍白无力地发此一问。 “因为你是个鼠目寸光的蠢货,就这么简单。至于你的理由是什么,我没兴趣知道。”隔着遥远的距离,应月蓉一脸傲然的出现在窗口,冷冷撇下这么一句话。 仿佛是节奏被人打乱,又好似压抑已久的倾诉欲无从宣泄,楚菁菁气息一滞,几乎要把脸涨红。自从选择了站队柳若虹以来,楚菁菁一直都期盼着揭开底牌的这一天,如此,她才能向应月蓉揭开一切,补偿她长久以来的憋屈。 可万没想到,这一天来是来了,应月蓉却说“因为她鼠目寸光”,还说什么“没兴趣知道”,这一口气憋住,她只觉脑海嘭的一下被点燃了。 愤怒堆积在胸口不吐不快,楚菁菁鼓荡真元,将附近灵气东拉西扯,揉作一团,扯成一把灵气标枪,向着自己师父狠狠掷去。 应月蓉眼下虽毫无修为,却一脸平静,凛然无惧。作为宗主,作为棋局上的王,她不可能被这么轻易拿下。 果不其然,萧红燕伸手凌空一按,楚菁菁全力掷出的灵气标枪瞬间溃灭于无形。 “呵,元婴期,你就是为了这样稍稍扬眉吐气,而选择背叛我。真是愚不可及。”应月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嘴里的话却非常难听。 “今天你敢对我呲牙,则是第二个愚蠢之处,我是你的师尊,于你有授业栽培之恩,你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我出手,即是自绝于人前,可怜可悲,可鄙可恨。”应月蓉毫不客气地教训着叛出门庭的徒弟。 “应月蓉!你嫉贤妒能,害怕我青出于蓝,一直压制我,不敢让我突破元婴,什么打磨金丹,天天说月月说年年说,你有够没够?把人当傻子也要有个限度!你不就是害怕我追上你,威胁你的地位吗,柳长老比你有容人之量多了,她才值得我投诚效忠!” 楚菁菁被自己师父气得脑壳疼,大声喊出了自己背叛师父的原因,对她来说,把这句话喊出来非常重要。感觉仿佛如果不让应月蓉知道她为什么背叛,他就好像白背叛了一样,不能尽兴。 “容人之量?哈哈,哈哈哈哈……”应月蓉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大声问柳若虹:“师姐,你真容得下我的门生?这个连我都背叛的人,你真的敢用?哈哈哈哈哈哈!”她扶着窗棂大笑不止,连肩膀都抖个不停,似乎是真被徒弟的愚蠢发言给逗乐了。 底下的众多男俘虏们这会反而是抱着看戏的古怪心态,感觉有被宗主大人帅到。倒不是他们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实在是在今天这个局里,他们自己的担心毫无意义,倒是楼上的那位宗主大人肯定是他们这边的,她越稳越帅,他们生存的机会越大,都在心里暗暗给宗主加油。 “应月蓉,你不必挑拨离间,楚菁菁是个好孩子,你不敢让她伸展才华,我敢。菁菁,今日扳倒这个作威作福的宗主,你就是合欢宗的长老。”柳若虹向楚菁菁许诺,以安其心。 应月蓉看着她们的作态,觉得格外幼稚可笑,她拍手道:“哦?这么说来,你们俩还真是惺惺相惜啊,是我误会你们了。那好,柳若虹,我这徒弟便送你也无妨,但我倒是要问问你,你自己的徒弟你还要不要?” 柳若虹眉头一簇,看向被俘的秦冰璃,应月蓉把她架到这里,她不可能说不要自己的徒弟,哪怕她真的跟楚菁菁一拍即合,哪怕她嫌弃徒弟办事不力,她也不能这么说。 于是柳若虹寒声道:“你想怎么样呢?” 应月蓉笑道:“简单,人质换人质,你把那些男修士全都放了,我让谢臻把秦冰璃还你。” “应月蓉!你是不是疯了?这样的条件你也开得出来?”柳若虹感觉自己被愚弄了,大声骂道。 然而应月蓉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冷冷道:“就这个条件,你没听错,一个秦冰璃,换他们所有人,你换不换?” 柳若虹气极,她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明明自己手头人质更多,对方还敢开这种条件来拿捏她,她觉得得给应月蓉点颜色看看,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手腕,于是随便拉了一个男修就要开刀。 “柳若虹!”应月蓉一声厉喝,柳若虹以为吓到对方,停手挑衅似的看了看窗台边的宗主师妹,却没想到应月蓉说了句更气人的:“你敢动我任何一个徒孙,我都让你徒弟来还,他们中死任何一个人,秦冰璃就得死!你想清楚!” 听到这句话柳若虹肺都要气炸了,高高举起的手最终也只能缓缓放下,这一幕不论是冯青鹿还是楚菁菁,以及站在她们这边的众多女修都不能理解,倒做了俘虏的黄杨松脑筋转得快,光速理解了那个凶神恶煞的柳长老为什么会屈服。 这事分析起来有点伤人,但实际上就是双方的筹码不对等,简单来说,他们这些男修刚入门,这么多条命加一起对应宗主的价值,也比不上一个秦冰璃对柳长老的价值。准确地说,是比不上秦冰璃所代表的“隐性信用资产”对柳长老的价值。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些个男人并没什么特殊性,世界那么大,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被杀了再找就好。但秦冰璃不一样,那是柳长老的徒弟,立下功劳的亲近之人,如果柳长老选择放弃她,就会寒了其阵营所有人的心。 而他们这些男修,说不好听的,能保住就保,若保不住,被杀光了正好当做灭口,反而少了许多质疑的声音,重新招一批新鲜血液毫无影响。 而反过来想,应宗主又确确实实在用这种博弈的方式来保护他们,拯救他们,使他们不能不感恩戴德,因为宗主是真的肯用对对方而言有巨大价值的俘虏来换他们的性命。 正说反说,不论怎么说宗主都站在赢面上,黄杨松突然觉得这个姓柳的长老好菜,跟宗主根本就比不了。 不过他自己也跟宗主比不了,因为他是照着答案找过程,能在这么紧张的场景下以急智算清这些弯弯绕绕,从而拿捏对手,应宗主真的是个人精。 第一百八十六章 在糟与更糟之间做出选择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我开的条件是不会让步的,你到底换不换呀,柳师姐?”应月蓉靠在床边,有恃无恐地用言语蹂躏着自己的敌人。 柳若虹心中恼火,可除了生气,她也想不到什么实际的办法。 不得不承认,应月蓉的挑拨离间是有效的。她当然乐意楚菁菁反水站到自己这边来,但她也当然不会信任这个连自己师父都会背叛的女人。 想必楚菁菁也知道这一点,她的筹码乃是她元婴期的修为,以及她选择时强弱天平的扰动。 只要能够各取所需,合作就有可能继续下去。 双方都存着看破不说破的默契,因为有些事情一旦说破,就谁也不能视而不见了。 如果应月蓉不说破,楚菁菁就或许还能做点什么激进的行为,哪怕最后不成功,反而害了秦冰璃,也能把柳若虹从眼下的掣肘中解救出来。 何况谢臻只有金丹中期修为,楚菁菁忽施急袭救人,胜算当在半数之上。 可眼下她不能这么做了,她必须担心,万一不能得手,折了秦冰璃,柳若虹会不会怀疑她有意谋害其嫡传弟子,铲除竞争对手。 哪怕柳若虹真的有心让她这么做,她也不会动手,因为她也要防备对方过河拆桥,在被挑破了相互的猜忌的形势后,她更加不能授人以柄。 而此事柳若虹更不能自己去做,一来万一不能如愿损失人心,二来萧红燕正虎视眈眈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就算萧红燕没有突破,与她势均力敌,她也不敢在萧红燕面前托大救人,何况眼下对方还略胜一筹。 “柳师姐,你到底想清楚了没有?这么磨磨蹭蹭,可不像你。你若是不肯换的话,区区一个秦冰璃在我手里也没什么用。谢臻,先卸她一条胳膊吧。” 应月蓉毫不犹豫地施压,谢臻下手也很有分寸,并没真用武器去打,而是以卸骨手法将秦冰璃右肩拆了个脱臼。 秦冰璃发出一声痛呼,泪眼婆娑道:“师父救我!” 柳若虹大怒:“应月蓉!你敢!” “我当然敢,你信不信我还敢杀了她。”应月蓉声色俱厉地嘲弄了一句。 秦冰璃吓得亡魂大冒,生怕宗主下一句就是“谢臻,杀了她”。 她当然不敢向应月蓉求饶,那样师父只会彻底抛弃她,却已经吓得双腿止不住发抖了。 应月蓉敢下杀手的原因也很简单,杀了秦冰璃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柳若虹恼羞成怒杀光男修,而柳若虹如果这么做,等于自己撕毁手头的筹码,届时便要面对跟萧红燕硬碰硬的局,所以她最好不要杀俘虏,可如果不杀俘虏,己方的俘虏却被杀了,无疑会对人心造成重大打击,秦冰璃毕竟是她费尽心血培养的传人,死了实在可惜。 于是最好的选择变成了交换俘虏,可这样一来又称了应月蓉的意,会打击士气。 她只能在糟与更糟之间做出选择。 “好!我换!放了冰璃,我就把这些废物还给你。”柳若虹咬牙切齿地做出了抉择。 “呵,师姐,你觉得是我看起来像个傻子,还是你看起来像个善人,你觉得我会接受这样的方式吗?你把我的好徒孙们都先放了,留最后一个,咱们同时一换一。”应月蓉寸步不让,说出自己的意见。 “好!” 柳若虹心意已定,决心打落门牙和血吞,只要救出秦冰璃,没了掣肘,她这边三个元婴期,冯青鹿和楚菁菁当足以拖住萧红燕一会,哪怕折掉一个也无妨,而她则要趁此时机碰一碰这个伤病在身的应宗主。 她敢这么计较的理由也很简单,萧红燕既然突破到元婴后期,如果应月蓉实力损伤不大,是不会跟她们废话这许多的,兵对兵将对将,她这边两个初期一个中期,是不可能打过对方两个元婴后期的,所以应月蓉此刻实力一定损失很严重,保守估计,她至多也就还保存着元婴初期的战力。 虽然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这都是个不容错失的千载良机。 俘虏交换依着应月蓉的心意缓慢的进行着,双方主要战力都摩拳擦掌,萧红燕的内心是有点紧张的,她是突破到后期了没错,可没有法宝傍身,一个打三个,还要保护以宗主为首的这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友军,她是真的压力巨大。 那话怎么说来着,生产队的驴也不是这么用的。 还是太着急了,原本应该徐徐图之的,在之前应月蓉和她进行的多次推演中,革新合欢宗之事一直都是徐徐图之的。 最理想的方式是以层层手段奖惩施压,只揪出那么几个死硬派,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然而合欢宗的沉疴旧疾积压已久,改革引发的反抗远比想象中要来得猛烈,随着应月蓉的布局,守旧势力仿佛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个进入警戒状态里,原本如果可以徐徐推进布局,软刀子割肉,温水煮青蛙,倒也可以争取到不少举棋不定的中间派。 化凡劫的到来,应月蓉一场急病,却让反对者们看到了希望,不甘心坐以待毙,于是悍然犯上,柳若虹此举几乎一下子把合欢宗撕成了两半。 不过即便是柳若虹也觉得有些意外,在她的认识里,宗主招收男修,在合欢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每个人都敢怒不敢言,只等她振臂一呼,便能应者云集。 但实际情况似乎没有那么乐观。 算上她自己和应月蓉,合欢宗共有6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其中马奕峰是宗主新扶持的亲信,眼下并没成气候,但确实通过入宗时跟她的一战打出了威名。 这样的新起之秀,宗主手上有权柄,想培养多少就有多少,无法作数。而德高望重的旧长老里,只有萧红燕犟头犟脑不肯跟她一条心。 她觉得自己分明就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连宗主最有出息的徒弟都弃暗投明了,怎么真到动手这一日,还有那么多小字辈站在宗主一边? 这合欢宗是该整顿整顿了,等她上了位,一定要好生整顿一番。 应月蓉的三弟子卓颖眼下正在应月蓉的小楼里,她话不多,性子软,很听师父安排,她既能理解二师姐被师父压在金丹期心生不满的理由,又能理解师父让她们打磨境界的良苦用心。 合欢宗有双修之法,采补之术,急功冒进速度固然很快,单论境界,给别派看来合欢宗的修士个个都是天纵之才,可凡事皆有代价,境界不稳,行着行着就被一道瓶颈卡住的人不在少数,炼着炼着走火入魔的也不在少数。 不过眼下师父有难,她也不能再躲在后面安心打磨了 她知道自己的做法可能很冲动、很不智,但危急存亡的时刻,多一份力量是一份力量,哪怕能把外来的侵袭多拖住片刻也是好的。于私,应月蓉对她师恩深重,慈爱如母。于公,合欢宗可以少一个天资过人的后起之秀,却不能缺少一个高瞻远瞩的掌舵人。 卓颖想至此处,按照从前请教师姐的方式双手结印,引导真气运转周天。多年的水磨功夫早就把她的底子打磨得非常稳固,跨出那决定性的一步只需片刻,从真气到真元的转化毫无困难,仿佛是真元撕掉了名为真气的伪装,向丹田汇聚。 一息、两息、五息、八息、十息、百息。 一颗中品金丹在她丹田中转动,她睁开眼,正看到师父站在楼梯口,有些怜惜地看着她,显然发现了她的冲动之举。 “哎,傻孩子。”应月蓉叹息一声。 卓颖毫不在意,对师父展颜一笑。 第一百八十七章 敢欺负我师姐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当楚菁菁将手上的最后一名人质推向谢臻的时候,她几度用目光扫过萧红燕微眯的双眼,直至秦冰璃落入她手中,也没有找到暴起发难的机会。 她自信假以时日,以她的卓绝天资必能将萧红燕踩在脚下,但那是假以时日之后的事情,放在眼下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 人质交接已毕,楚菁菁缓步退回柳若虹身边。 应月蓉再一次在二楼现身,淡淡道:“人质交换已经结束,你们可以回去了。” 这话说得柳若虹气不打一处来,感情自己等人是来给你应宗主请安的不成?虽说人人都听得出应月蓉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这么装也太过分了。 这甚至不是在戏弄人,而是在侮辱人了。 “应月蓉,你不要太过分!”柳若虹放声道。 应月蓉站在窗前,仿佛没有听到柳若虹的威胁,而是继续说道:“该看的热闹已经看完,接下来的事情就跟你们无关了,本座也不希望合欢宗伤筋动骨,此刻退去,本座就当你们不曾来过。若是冥顽不灵,日后清算,绝无宽宥。” 柳若虹这才反应过来,应月蓉不是在对她说话,这就又是一次无情的嘲讽了,应月蓉不是个宽容的人,但作为宗主,她也素有信用,说了不会追究,就真的不会追究。 这些弟子们固然是要争取自己利益的,应宗主大肆招揽男修的行为让她们感到利益受到了威胁,所以她们很容易就会被反对应宗主的柳长老所裹胁,可在很多人眼里,她们也就是学学欧罗巴人喊喊口号上个街,讲一下自己的诉求而已,造宗主的反她们未必真的敢。 这件事在合欢宗,可是要掉脑袋的,大家都是修士,还能不知道修士的手段了,总不能指望世俗的律法管到合欢洞天里来。 所以当应月蓉承诺,此刻退去既往不咎时,人群的外围已经有人开始退缩了,她们可不是铁杆的造反派。 柳若虹见状大怒,没想到这班墙头草会这么没用,她一时被怒火冲昏了头,厉声道:“今日退却动摇者,日后清算,绝无宽宥!” 这话不说还罢了,话一出口追悔莫及,身边的众人愣了刹那,随后原本还在迟疑的人再不犹豫,不但有人撤退,甚至有人绕了一圈,站到了应月蓉那边去。 气可鼓不可泄,柳若虹知道此时再不孤注一掷,今日就再无希望,而今日若让应月蓉缓过气来,就绝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毕竟这个女人对敌人可是从不手软的。 柳若虹厉喝道:“冯长老,楚长老,你们缠住萧红燕,我去拿下应月蓉,今天她们飞不上天去!动手!” 楚菁菁先是一愣,旋即心中一阵窃喜,跃跃欲试,但冯青鹿却有些踌躇,先前萧红燕一双肉掌拍死胡芸仙的事情还在眼前,胡长老和她修为相差无几,却连元婴也没能逃掉,紧接着她自己也在周旋中被萧红燕打了一掌,现在让她和元婴后期的萧红燕硬碰,她没这般魄力。 而就在此时,应月蓉也取出阴阳双剑,丢给萧红燕,叫了一声:“师叔接剑杀敌,不需留手。” 冯长老一迟疑,楚菁菁跟着一慢,反而是柳若虹冲在了前面,萧红燕拿着宗主的阴阳双剑,阳剑短阴剑长,拉开架势,身形骤动扑向了柳若虹。 萧红燕才不会理会柳若虹的安排布置,应月蓉堕入化凡劫,手无缚鸡之力,真要跟柳若虹碰上,半个回合也走不下来。 与此同时谢臻奋起金蛇鞭,攻向了不久前还姐妹长姐妹短的楚菁菁,楚菁菁冷笑一声:“不自量力。”便向自己的师姐推出一掌,荡开金蛇鞭直取中宫。 谢臻仓促间起掌格挡,她修为本在楚菁菁之下,如今对方又突破元婴,敌对战阵之中绝无留手可能,挡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下来,可眼下只能硬着头皮勉力为之,此时她只感觉背后一热,一双柔荑手掌搭在她肩头,滚滚真元毫无保留的倾泻向她,谢臻不及多想,奋起真元,以巧劲拨开楚菁菁来势汹汹的一掌,同时金蛇鞭使一招回首扑噬,扯回鞭梢点向楚菁菁后背。 金蛇鞭如灵蛇回头,正中楚菁菁背心防御薄弱之处,一鞭点中如有雷击,打得她一个趔趄。 谢臻趁势推出一掌打她胸口,虽明知不敌,但此刻两人身形对冲,只能进不能退,狭路相逢勇者胜,她也只能这么出招。 楚菁菁虽遭鞭击,毕竟是元婴强者,真元浑厚未散,也一掌迎向谢臻,却不是对掌,而是放开空门要跟她以伤换伤,这是恃强凌弱的打法,谢臻心中叫苦,却也没有更好的对策,只能硬着头皮错有错招地打到底。 然而正是与此同时,卓颖从谢臻身后腾身而起,如一只大鸟扑向楚菁菁,揸开双指刺向楚菁菁双眼。刚才出手帮助谢臻的正是这位谁都没放在眼里的筑基期小师妹。而此刻,她显然已是金丹修为。 同样是临阵破境,有人是为背叛师父,也有人是为了保护师父,一为元婴,一为金丹,修为高下立判,而人品也是高下立判。 就算是元婴期,也不敢露着眼睛让金丹修士戳,何况旁边还有另一个金丹修士正虎视眈眈,楚菁菁被迫收掌后撤躲避,却不防谢臻得势不饶人,电光火石间一击得手,奋起金蛇鞭对她穷追猛打。 眼下局势很清楚,萧红燕手持双剑将柳若虹死死拦住,柳若虹也取出一把缠腰软剑,御使三颗铁丹,与萧红燕周旋。萧红燕占尽上风,柳若虹急需驰援。 楚菁菁被自己的师姐师妹二打一,初入元婴的她一时有点疲于招架,但想来能够稳住阵脚,只不过谢臻和卓颖进退攻防之间互补,也不是轻易能击破败的。 摆在冯青鹿面前的抉择很清楚,要么帮楚菁菁,要么帮柳若虹,可先前萧红燕赤手空拳,也能一掌迫退她和柳若虹联手,眼下手持阴阳双剑……这凶险…… 冯青鹿不敢硬碰萧红燕,但欺负欺负金丹晚辈的胆量还是有的,她看准时机甩出一条卷轴,卓颖正在帮助谢臻迫退楚菁菁的攻势,突然眼前一花,头脸即被长长的卷轴包裹,卷轴甩动之间,顷刻将她裹成个木乃伊,冯青鹿当然不会满足于此,甩出一双玉镯,隔着卷轴打在卓颖胸腹上,卓颖一声闷哼,包住她头脸的卷轴已被染成红色。 楚菁菁骤得强援,得意大笑,两个元婴打两个金丹,那可真是要手到擒来了。她得此机会,立刻取出一柄铁扇,攻向自己的师姐。 冯青鹿正要痛下杀手,结果了卓颖性命,突然一阵危机袭来,心头狂跳不止,赶紧避让,一道巨大的剑气贴着她的脸飞了过去,却带走她半条来不及收回的左臂,伤口鲜血喷出即被剑风带走,蒸发在空气中。 她痛得满脸冷汗,看向剑气来处,看到一个本该没有资格插手此战的人,她恶狠狠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神飘!” 被称作神飘的老五踏剑而来,手里捏着一把灵符给自己扇着风。刚才的剑气,正是他所射出的剑符。 有老婆养的男人,总是过得格外幸福。 “我说怎么那帮吵吵闹闹的兔崽子一个都不见了,原来竟然在这里。”老五呵呵笑道,随即他脸色一变,“敢欺负我师姐,你这老阿姨活到头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偷袭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老五说卓颖是他师姐这话倒是没错,毕竟严格来说,他是应月蓉门下老四,卓颖的确是他三师姐。 不过这位三师姐跟他着实没什么交情,顶多只能说是乖乖女的型号很对他胃口。 至于喊冯青鹿“老阿姨”就纯粹是为了气人了,按年龄说,他喊冯青鹿奶奶也不过分,毕竟冯青鹿和萧红燕是同辈,年龄比萧红燕还大几岁。 可人家保养得好啊,水嫩嫩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合欢宗打架,甭管打得惨不惨凶不凶,赏心悦目都是毋庸置疑的,毕竟是一群娇滴滴的仙女斗法,看起来最老的也就是个萧红燕,这还是因为她心事多,不小心走了熟女风。在这样的场面里“老阿姨”这个词是极为刺耳的。 年龄是女人的大敌,更是合欢宗女修的大敌,这一句骂当场就给冯青鹿整破防了,气得她顾不得伤势,指向老五,一对玉镯便携风雷之势,直射老五。 然而这么远的距离射出法宝,老五又不是个木桩,怎么可能会中,他踏剑一晃身,就把玉镯让开。 随后又对冯青鹿抛出两张符纸,一张囚雷阵符,一张地火牢符,一张盖天一张绝地,把冯青鹿限制在方寸之间。 此时玉镯已经拐了个弧线飞回来,就要偷袭老五后背,结果他踩着剑玩了个倒空翻的杂耍,再次让开,骂骂咧咧道:“你当我是沙雕吗?什么样的人头猪脑能被这种偷袭打中啊!” 这话落入楚菁菁耳中,却是极为不适,毕竟她刚就被这样的一鞭子打中了后心。 眼下她以铁扇压制自家师姐,游刃有余,把神飘和冯长老的斗争尽收眼底,却被这句无心之言给气到。 谢臻肚子里叫苦,但眼下只靠躲闪招架能保住自己不落败已是千难万难,根本无法抓住楚菁菁生气露出的那点破绽。 冯青鹿虽然不知道老五为什么能飞,但据她所知,这神飘只是宗主新收的普通人,两个月时间修炼到练气中期固然让人有些意外,但也是他手上丹药符纸充裕之故,没什么了不起。 所以他刚才打出的剑气必然不是真本事,而没有真本事的人,想凭两张符纸就困住一个元婴长老,简直痴心妄想。她以真元护体,试图强行突破囚雷阵符的困锁,然而一触之下即刻被雷网弹回,电力游走全身,电得她筋骨抽搐酥麻。 “沙雕,我老婆画的符你也敢硬碰,你问问你们宗主敢不敢。”老五吐槽了一句,仿佛他口中的“你们宗主”说的不是他自己的师父一样。 老五又抽出一张剑符,嘴里来了一句大夏口味的倭国话:“沙扬娜拉。” 至于他为什么想说倭国话,可能是最近倭国电影看得有点多。 赵雪盈画的剑符和神逸筑基期画的剑符根本不是一回事,既然知道自家老公要回合欢宗打生打死,丹药符纸必须得给够。 所以当那一道剑气当空斩落,周围几乎所有的人都心头一片空白,赫赫神威夺人心魄,雷火牢笼被剑气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其中的冯青鹿避无可避躲无可躲,被囚雷阵符电得连真元都调动不起来,等于伸长了脖子挨宰。 一个元婴初期的修士就此陨落,连元婴也被一并斩灭。 “嘶——”老五仿佛被自己甩出的这张剑符吓到了,他知道合欢宗的人在他老婆眼里有点面,但没想到能这么面。 所谓凡事皆有代价,合欢道法修持快,每每道行虚高,以境界压人固然好使,同境界相斗时多少就有点吃亏,而遇上赵雪盈这种天宫道的种子选手,则只能以不禁打来形容了。 只不过如许威力的剑符,所需真元自然水涨船高,时间仓促,即便是有双修之法“补魔”,赵雪盈也只画出五张让丈夫带来。 萧红燕是被赵雪盈用剑符戳过的,彼时赵雪盈还是金丹期,符力还没有这么刚猛霸道,但残肢毁伤的痛楚记忆犹新,好在元婴修士只要没死,不计代价总能恢复如初,否则她也该退隐江湖了。 被打过的好处就是见过世面,即便这元婴剑符威力无穷,也不能震撼她太久,而不小心被震慌了神的柳若虹却为此付出不小的代价,连中数剑之后积贫积弱,不断后退。 原本以她和萧红燕眼下的修为差距,这一下子她就败局已定,可萧红燕担心应月蓉此刻手无缚鸡之力,容易被人偷袭,于是死死守着小楼不敢追击,反倒给了柳若虹调整的机会。 其实现在就算有人杀入小楼也不能轻易把应月蓉揪出来,毕竟楼梯口堵了十几二十号男修士,这帮人都知道自己的命是被应宗主这位师祖博弈赢回来的,不说感恩戴德,至少也是秒变舔狗,一个个表示自己虽然不济,也要用身体把这条路给堵住,不让任何人冒犯到他们的王。 至于应宗主需不需要他们保护,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个态度。 柳若虹退开老远,喘息着。老五嘀咕了一句:“坏了,我这算不算一个不小心帮了萧红燕,我老婆会不会生气?” 他也不管这许多了,踏剑飞向楚菁菁,等不及落地已勾起铁剑握在掌中,对着楚菁菁背后攻过去,并大喊了一声:“我偷袭!” 这么喊的主要原因是大师姐谢臻要撑不住了,他速度跟不上,只好这么搞了。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师姐和二师姐打起来了,但三师姐和大师姐是一伙的总能看出来,而三师姐和冯长老是敌对的总能看出来,冯长老是敌人他也隐隐呼呼知道,经过初中水平的数学逻辑推衍,揍二师姐准没错。 这一剑无招无式,纯粹是携俯冲之威来个看起来猛的。 按说他金丹修为,仔细看看也能分辨出来,不可能是元婴的对手,但刚刚斩杀冯长老的剑气实在太过骇人,眼下见他仗剑来刺,楚菁菁只觉得心里一个激灵,赶紧避让开来。 他这把剑也不是什么好剑,正是和神逸同款的龙泉剑,神逸给了他一个地址,他自己跑去城隍庙市场买的,至于神逸的那把旧剑为什么不送给他……因为神逸白天忙着上班,晚上忙着跟尹楠约会,根本没空理他。 老五嘴里呼呼喝喝,剑招使得像军体拳,硬桥硬马一板一眼的,甚至看上去有点生涩。但他越是这样,楚菁菁越摸不清深浅,不敢跟他硬碰。这也是五某人奸猾惯了,时时刻刻都透着算计造成的。 他不肯使用老婆送的符纸,则是因为打到这里,众人站位复杂,纠缠在一处,轻易使用剑符不知道会砍到谁。 而其他符纸,除了困敌的,也基本都是大范围AOE攻击,鬼知道他老婆画符的时候有没有存着借他之手杀穿合欢宗的念头。 柳若虹喘息片刻,看出萧红燕似乎存心死守小楼,脑筋突然就活泛起来,她又瞥了一眼老五,心里突然就乐开了花。 先前惨遭应月蓉交换人质的胁迫,不就是因为寻常男修应月蓉根本不会真的放在心上嘛,那这个叫神飘的,她应月蓉的第一个男性亲传弟子,甚至刻意安排在了马长老之上的,总不能还不在乎了吧? 于是她做出跟萧红燕准备硬碰的架势,却看准了老五和楚菁菁互相攻伐进退之间背对她的刹那,她突然扑向老五,就要将其擒下。 与此同时,她耳中听到身后远处,传来一声刺耳的:“阿杜根!” 第一百八十九章 纵然心如铁石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一声讨厌的台词,简直就像是梦魇。 一时间不及细想,柳若虹已翻身避开,放弃了对神飘的突袭。然而仓促间转身,却没有看到那熟悉的门板似的大波。 不是马奕峰不想抽她,也不是聚气护腕此刻没有充足能量。只不过冲击波的飞行速度有限,赶不及救人,所以马奕峰只是嚎了一嗓子吓吓她。 至于发波?明知道打不中的波为什么要发?这么强力的技能难道不应该贴脸放? 于是从天而降的马奕峰抡起赤铜锏,就给她来了一发贴脸的伏魔乱舞。用伏魔乱舞当起手势,已经是马奕峰的习惯性操作了。是个人都知道他会冲上来一顿乱打,可是架不住这招实在有效,伏魔乱舞擅长突进压制,打谁谁慌。而马奕峰也不限于用拳脚使出这一招,手里抡着赤铜锏,同样好使。 随着马奕峰的出现,胜利的天平几乎已经彻底倒向了宗主的那一边。 柳若虹心中泛起绝望,还是准备不足啊,手下那些虾兵蟹将并不跟自己一条心,应月蓉一句“日后清算,绝无宽宥”就吓走了一部分,剩下这些似乎还心存侥幸,并未与敌人奋力相斗,她们这些蠢货难道不知道自己正在为了自己的脑袋战斗吗? 其实这倒是她想错了,位高权重者往往有权力定义对错,但屁股决定脑袋,时间久了,傲慢常常让他们冲昏头。 大众是精明的,他们只是因为个体的力量微小,通过理性的抉择而装作愚蠢。 就好比柳若虹手下的这些普通弟子,她们不是不怕清算,正是因为害怕清算,才摸鱼划水不敢尽力,因为清算和清算也有所不同。有罚得重的,也有罚得轻的。这些人没在能够得到宽宥时直接退去,是因为觉得高层战力上柳若虹占有优势,于是把宝压在了柳若虹身上。 事实也确实如此,若非老五和马奕峰各自带着远超金丹的战力横插一杠,摆弄胜负的天平。那此战恐怕真是柳若虹会取得胜利,就算要付出代价也是她的胜利。 他们不单害怕应月蓉的清算,也害怕柳若虹的清算,这种站队只是某种意义上的明哲保身。既然选择了明哲保身,何必打生打死,冒偌大风险,得不到好处,还在最终清算时,给自己头上多记一笔? 但柳若虹当然想不到这些,她只觉得是这些愚蠢的家伙拖后腿。 实则愚蠢的永远都不会是大多数人,他们只是精明,他们只是示弱,他们只是站在自己真实的立场上,做出最适合生存的抉择。他们只是跟上位者不一条心,因为上位者不肯站在他们的角度上考虑问题,于是他们不思进取,只想苟全性命,就是这样而已。 可惜总有上位者迷恋权柄带来的美好感觉,把自己当作言出法随的真神,定义了对错,指点了江山,在傲慢中闭目塞听,迷失自我。 作为修士,柳若虹确实很有天分,也足够努力。但作为上位者,她还很稚嫩。比起自己的师妹应月蓉不知道差了多少。 柳若虹使开软剑,御使铁丹,跟马奕峰的伏魔乱舞硬碰硬,功力深厚的她自然不落下风,然而马奕峰的金刚法则硬得像块砖,没有法则的她仿佛老虎吃王八,使尽爪牙之力,也毫无办法。 她眼角余光看到卓颖已经挣脱束缚,带着重伤加入战团,对楚菁菁形成三打一的绝对压制。看到萧红燕老神在在,似笑非笑磨着阴阳双剑,仿佛随时准备对她出手。 她心知大势已去。 难道真的是自己选择了错误的时机发难?可整体复盘下来,她找不出自己犯的任何错来,也许她可以多花一些时间来笼络人心,可时间对双方而言是对等的资源。她可不想等合欢宗出现第二个,第三个马奕峰。 难道真的是她错了吗? 柳若虹觉得有些荒诞,自己不可谓不是谋定而后动,她已经争取到宗内最大限度的支持势力,反正萧红燕是一个死忠派,无论如何也争取不来,她甚至都获取了宗主亲传弟子的支持,并选择了应月蓉最虚弱的时候发难。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先是十几年未有寸进的萧红燕突然突破到了元婴后期,后是前两天还在练气境徘徊的神飘莫名其妙结了金丹,并携带威力无穷的符宝杀回。胡芸仙和冯青鹿两个长老具是元婴期,哪一个都是宗内顶尖战力,却折得莫名其妙。这世界还讲不讲一点道理。 她莫名想起当年,萧红燕卡在瓶颈,不复当初的锐意进取勇猛精进,被她一点点追上。她暗地里嘲笑萧红燕“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想一语成谶,说的竟是她自己。 难道她就应该这样甘心沉沦? 难道就应该让那些肮脏的男人入主合欢洞天? 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突然想起那一天,眼线告诉她,应月蓉和萧红燕带着一个双腿残废的男人进入合欢洞天,那时她已知道,这男人有命进合欢洞天便是要拜入合欢宗的。这就引起了她的极度反感,她前去施压,却撞上了守在那里的萧红燕。 没错,一切的噩梦都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神飘!都是从这个叫做神飘的男人进入合欢洞天开始。 楚菁菁正被神飘三人打得节节败退,三个金丹压住一个元婴,当真可笑,可这就是事实。 更可笑的是,她自己竟然连一个金丹期的马奕峰也拿不下。 种种思绪,诸般耻辱,如浪潮侵蚀心智。 柳若虹一声惨笑,突然奋不顾身,转身杀向不设防的神飘。就算设防也没有用,元婴修士,拼死一搏,她不相信每一个金丹期都硬得像马奕峰一样。 三颗铁丹,一颗撞一颗,迅若流星打向神飘后心,发了疯的柳若虹掐起法决,毫不犹豫自爆法宝。 老五猝不及防,只觉背后爆起一股冲力,分筋破骨一般将他重创。藏在他衣服里的金刚符阵亮起,让他硬生生受住了元婴法宝自爆的威力,然而仅仅是余威,仍把他们战在一团的四人掀飞出去。 柳若虹的攻击随后便至,她誓要把这个带来一切梦魇的男人杀死,一把软剑在真元灌注下绷得笔直,锋芒毕露,直刺仇雠。 然而眼前一花,仿佛有什么东西轻飘飘落在身上,随后浑身一紧一痛,世界便在眼前,分崩离析碎成几个大块。 碎掉的当然不是世界,而是柳若虹的存世之身。 萧红燕持阴阳双剑,与她错身而过,和合剑法“情丝绕”,愁肠百结,万劫不复。柳若虹失去理智奋不顾身,只是自蹈死路。 元婴化作流光,直冲天际,萧红燕奋起直追,欲要斩草除根,胸中气息却突然一滞,脚下慢了半步,再也追不上去,这并非受伤所致,而是她在刹那间莫名想起师父圆荷散人的愁容,心中痛不可当。 今天她已亲手打灭合欢宗两名长老。 胡芸仙形神俱灭,柳若虹只逃出元婴,还眼见冯青鹿被天宫剑符一斩而灭。这些人可都是把合欢道法修入元婴的人,是不可多得的宝贵的根苗。 虽然立场相对,互相为敌。可说实话,若非要保全化凡的应月蓉,也并不是非要下杀手不可。 杀至此刻,萧红燕纵然心如铁石,也终究是手软了。 她的师父一生都在为振兴合欢宗而奔波,她自己也有三十多年光阴掷入这个愿望,要她亲手把合欢宗的长老都斩得干干净净,她实在是做不到。 萧红燕坚信,自己和宗主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但她也无法因为理念不同,就认定柳若虹她们一定是错的。 她目送那元婴远去。去吧,去吧,如果可以,就想方设法活下来吧。如果可以,今生也不要再彼此相遇。 在不同的地方,用各自的理念,将合欢道统传下去吧。 合欢宗是庇护弱者的宗门,实在不宜用剑锋来诠释一切。究竟怎样才是正确的,就让时间来给出答案吧。 第一百九十章 爱去哪里便去哪里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应月蓉站在窗台,看见师姐柳若虹的元婴遁走,心中有一点点除恶不尽的遗憾,但也有些许释然。 似乎是被玄望子教会了宽容,她的心肠不再像往昔那么坚硬。如果立场敌对,打生打死就必须“除恶务尽”,那她和萧红燕都活不到此刻。 这不是抗倭的战场,而是同室操戈,本就是莫大的遗憾,又何必把事情做绝。 柳若虹虽然没死,但她的遗骸仍然触目惊心地散落在地上,看到这一幕的楚菁菁被吓得魂飞魄散,修为高是一回事,见过惨烈杀伐是另一回事。 适才冯长老在她面前被天宫剑符斩得灰飞烟灭,惨烈归惨烈,却毕竟隐去了血淋淋的画面,胡芸仙之死虽有遗骸为证,毕竟没有亲眼目睹过程,以她的意志,尚且还能撑得住。但这一次看到柳若虹的下场,她是真的撑不住了。双膝一软就跪伏在地,像是受了惊的小白兔,瑟瑟发抖,连头也不敢抬。 再斗下去毫无意义,摇尾乞怜固然可耻,师父也未必会宽恕她这样的叛徒,但横竖都是一刀,她已经没有胆量再做无意义的挣扎了,也许……也许师父念及多年情谊,会在严惩之余,留她一命呢? 一切尘埃落定,楚菁菁在地上头也不抬地跪了许久。她听到人群从喧闹到安静,她听到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她听到人群逐渐散去,她跪得腿都麻了,却始终没人理会她。 应月蓉既没有处置她,也没有宽恕她。就把她晾在那里。楚菁菁的心里却片刻也平静不下来,堂堂元婴强者几乎有了求死的心。她现在无比后悔,为什么要背叛师父?老老实实打磨金丹,就算再多熬个五七八载又如何?至少不用挨这一份担惊受怕的苦。 对修士而言,恐惧是一份比其名称更加可怖的情感。因为恐惧意味着弱小,而修士的本质就在于强大,超凡脱俗的强大。 在战阵之中,刹那的恐惧是求生本能送来的信号,那并不可怕。可在战阵之外长期的恐惧,则意味着一名修士自我的崩塌。 当我不再是我,那我又是什么?是尘埃还是虫豸?我所在意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一切平日里觉得天大的意义都会灰飞烟散。而既然所有的意义都已消散,我又为什么要活着、熬着、苟且偷生、甘受其辱? 虽然对许多普通人而言,活着本身便是意义,一切未来的可能性便是意义。但修士是很难熬过这一关的,因为他们早已养成了超出常人的高傲。 楚菁菁听到脚步声靠近。她的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恐惧,又是期待。她猜想那必不是什么轻松的判决,所以恐惧。但这份难熬总算要结束了,于是期待。 “抬起头来。”师尊应月蓉冷淡的声音传来,楚菁菁觉得已经很久未从师父口中听到如此冷淡的语调了。 直到听到这个语调,她才恍然大悟,从前师尊是真的很疼惜她,很喜爱她。因为过去师父说话时,有一种平淡如水的温柔。不同于上位者的和颜悦色,而是接近于长辈的慈爱。 她抬起头,不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师父。 映入应月蓉眼中的,是一张灰败而麻木的脸。再不复从前的机敏灵动,意气风发。 萧红燕和马奕峰一左一右,站在应月蓉身边,他们要护卫宗主的安全。毕竟,此时的应月蓉非常脆弱,总不能一场大胜之后,却莫名其妙折了主帅。 老五不在,事实上刚才一直没有处置楚菁菁,也不是在搞什么攻心之策。而是柳若虹自爆法宝的一击将老五重创,靠着金刚符阵的强横防御才保住性命,应月蓉和萧红燕在忙着救治他,眼下老五已经没有危险,但需要静养。 看着逆徒失去神采的眼睛,应月蓉幽幽叹了一口气:“行了,你走吧。今天合欢宗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你我师徒一场,就当恩怨一笔勾销吧。你爱去哪里便去哪里,喜欢跟着谁就跟着谁,只要你愿意,你仍是合欢宗的弟子。但你再也不是我的徒弟。” 她停顿了片刻,不知是对弃徒说,还是对两位长老说,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走吧”,便转身离去。 马奕峰和萧红燕也紧紧跟上,三人一起回了小楼。 楚菁菁跪坐在自己的小腿上,表情木讷痴呆。她没想到师父会如此宽宏大量,俨然不似她所认识的师父。 谢臻和卓颖两位师姐妹也远远的看着她,没有靠近,也没有拂袖而去。师姐妹三人同游同学多年,纵然恨透了她的背叛之举,感情终究不可能说断就断。 楚菁菁对着师父的小楼三叩首,踉跄起身,却因为腿脚麻木,跌了一跤。卓颖上前半步,终究是没有走过来扶她。 翌日,楚菁菁消失在了合欢洞天。一应生活所需,她什么也没有带走,关于心中所想,她什么也没有留下。 又三日,应月蓉下令,将合欢宗拆为阴阳两宗,阴宗宗主萧红燕,拔擢新任长老谢臻辅佐,阳宗宗主神飘,由长老马奕峰辅佐,分别收纳男女弟子,由各自宗主节制管理,互相不得干涉。如有争端,是非不论,由两位宗主协商解决。这是要行彻底的人治,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一力强推培养男修之事。 大宗主应月蓉宣布离宗闭关,诸事不问,归期不知。 宗内盛传,大宗主化神在即,闭关云云是假,实则是去渡化凡劫。传言正中真相,也不知是众人无心猜度所得,还是有心人刻意为之的传播。 这传言对上之前的那场叛乱,修士们才发现,在整场叛乱中大宗主真的一次也没有出手。 化凡劫之说,只怕八九不离十。 而人们这时候再想起大宗主当日的从容表现,只觉其心机深不可测,更对其胆魄万分拜服。 凌鹤道人在合欢洞天外的小旅舍下榻,枯等了四五日,期间马奕峰曾经来向他报平安,但言明宗主师父手头事务繁杂,不便相见。 应月蓉邀他来时,本是有心借他化神期的斗战之力,杀敌也好,存身也罢,虽然不便让他进入合欢洞天,但有他这尊大神坐镇在侧,总归多几分把握。 然而没想到,第五个人突然结成金丹,虚玄子间接插手相助,加上萧红燕的意外突破,便镇住战局,凌鹤道长这张最大的底牌竟然没用上。 如今诸事繁忙,反倒把他冷落了。 应月蓉不来,凌鹤便死心塌地的等下去。 这一日终于等到了日思夜想的应师妹,她穿了一件浅蓝色的羽绒服,围着围巾,站在料峭寒风里,站在小旅舍的内院中,一下便夺走了凌鹤全部的注意力。 他头一次觉得时光是如此无力的东西,竟不能在应师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轻易便把凌鹤道人带回了八年前的除夕之日。 八年修道,诸事繁杂,凌鹤以为自己心静了,放下了。 原来他的修行竟然是如此不堪一击,在她的梨涡浅笑前轻易便溃不成军。 那是一种深刻的幸福,仿佛能在时光里永恒,使人青春不老。 修道修道,不就是想修个青春永驻、长生不老。不就是想修个随心所欲,自在逍遥。 而你站在我面前,你便是我的所欲,便能使我的心永恒不老。既然有你,我还修什么仙,成什么道? 还是古人说得妙: 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 第一百九十一章 赚钱嘛 不寒碜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明明这八年来每年都会相见,凌鹤心中却生出了久别重逢的感觉。 他知道这不是错觉,因为眼前的应师妹是真的八年未见。八年来与他打交道的,一直都是合欢宗的应宗主,而非他青梅竹马的应师妹。 虽然他们也不是什么幼时相识,可毕竟交好之时肩上均无重任。 那时候他们都可以放肆地做自己,仅仅是做自己,他不是千仞派的掌门,她也不是合欢宗的宗主。 昔日凌鹤化凡劫,应月蓉已做了宗主,仍偏偏与他相交如往昔,他也说不准是真情所致,还是一宗之主的心机手腕。可他只当那是真的,太过美好的东西,哪怕是谎言,也令人舍不得揭破。权且当真,上当便上当,有什么了不起? “两年化凡劫,几经生死,亏得师妹暗中护道,方有今日成果,从今以后,应师妹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异日师妹化凡,虽千山万水,愚兄也必来为你护道。”八年前亲口许下的誓愿,言犹在耳,要以护道之情还护道之恩,他如今来了,不论她要不要。 只是心中有些可惜,那句“从今以后,应师妹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分明也是肺腑之言,八年来却没机会兑现。 “应师妹……”凌鹤激动到有些迟疑,上前招呼。 应月蓉却嫌弃道:“胡乱叫什么师妹,给外人听了多奇怪,随便想叫我什么就叫什么,亲近些也可以。” 这话一说,凌鹤顿时面红耳赤,一把年纪的人,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啊…啊……月…不,还是…还是叫师妹吧,可别为难师兄了,亲近些我不敢。那个……那个,师妹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我去哪里你都陪着吗?”应月蓉不答反问。 “这…你若愿意,我当然想陪着。若…若是…不愿意,那我躲远些,你一呼我便到。”凌鹤感觉自己用光了十年的脸皮,才挤出这么一句死皮赖脸的话来。 应月蓉笑了起来:“那走,陪我去逛商场。” “啊?” “给你买身行头,不然整天跟个道士走在一起,我也要被人当成道姑了。” C市中心区的一座商场里,西服店。 凌鹤生了一副好身段好相貌,否则也迷不住合欢宗主,应月蓉给他挑了一身休闲西装,又解了他头顶的道髻,在颈后扎成马尾小辫儿,又不知从哪儿捞了一副平镜眼镜给他带上,这老道俊的令人发指,若不是他身材高大魁梧,被当成小姑娘也说不定。 应月蓉看着颇为满意,一问价钱,光一身西装六千八,吓得老道差点把眼镜给摔了。倒不是他凌鹤掌门没见过这么多钱,实在是没见过这么糟践钱的。这一身行头,够他做三件道袍了,而他的道袍可是仙家之物,穿了不但延年益寿,而且法力无边。 应月蓉倒毫不放在心上,痛痛快快递出一张卡,刷卡付现。卡是萧红燕给的,跟萧红燕经营的一家会所挂钩,里面的钱自己会涨,一般来说花得没有涨得快。这张卡应月蓉用了很多年,大手大脚习惯了,丝毫不把花钱当回事儿。 所幸她是个修士,俗欲甚浅,所谓大手大脚,只是花钱时不思节制,倒也不至于刻意攀比浪费,更没有什么抽盲盒凑收藏的毛病,否则就算是萧红燕这位合欢宗的财神爷也招架不住。 看着凌鹤道长俊俏的样子,应月蓉似是玩上了瘾,又拉他去别的店铺里,什么墨镜皮衣牛仔裤、运动装、休闲装,通通安排上,只要穿着合身,看着顺眼便一一拿下。店员们一个个都乐开了花。 见过女土豪包养小鲜肉的,这种人美又好说话,不爱装的女土豪倒是不多见。 不过就算是应月蓉,也没有那种动辄包下整座商场的豪横,更不会跟人抢商品刻意摆阔。她要是这么玩儿,甭管凌鹤乐不乐意,萧红燕第一个不乐意。毕竟钱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她萧阿姨一个子一个子挣来的。花钱可以,若是毫无意义的挥霍,就算你是宗主也不可以。 不过好像应月蓉的欢乐采购真的碍了某些人的眼。毕竟炫富这个事儿没有第二,只有第一,败者食尘,谁输谁是狗。无巧不巧,今天商场里还真就有一个包养小鲜肉的富婆。不过能和应月蓉逛同一家商场的,一般都没她有钱。 毕竟应宗主俗欲甚浅,严格来说,甚至还算是锦衣夜行之辈。今天难得放下宗门大事,开开心心做一回自己,玩得有些上头。才在他人眼里显得招摇了。兴许这样的日子还能过两年,但就像刚刚出狱的囚徒,她是真的开心。 给凌鹤道人大包小包买了一大堆东西之后,凌鹤也有心投桃报李,他堂堂仙门掌门,自然也不会缺钱,面对的又是自己日思夜想,惦念多年的应师妹。今天收了她许多东西,想给她买个礼物,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按说买金买银有些俗气,或者往往是情投意合的结缘男女,才爱去光顾,可凌鹤道长毕竟不是俗人,满共只当过两年凡人的他不太懂俗世规矩。逛着逛着路过一家金店的区域,不自觉就被一堆金灿灿银闪闪的东西迷了眼。 确切的说,那些银闪闪的东西甚至不是银子,而是铂金。 他一把拉住应月蓉,走向那边的柜台,应月蓉调侃道:“你是要给我买钻戒吗?” 凌鹤没有听懂这其中的常识,故作沉着道:“你要是喜欢钻戒,我就买给你。” 应月蓉一时也分不清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反而闹了个红脸,不再用言语挤兑消遣他。 凌鹤看上一串铂金手链,觉得与应月蓉的气质颇为相合,在脑子里想想,颜色也与她素来爱穿的月白色长裙很搭,便让店员拿出来看看。 店员见他们提着大包小包而来,显然是好主顾,招待得格外热情,也不介意应月蓉试戴手链。 “好看吗?”应月蓉问。 “好看,你喜欢吗?”凌鹤答了反问。 “你送我我就喜欢。”应月蓉答得爽快又暧昧。 “这手链多少钱?”凌鹤问店员。 那女店员拿着计算器按了几下,一条手链颇为轻盈,只有三四克,算上工费也不过1800块钱,凌鹤稍有踌躇,按说修道人也不以贵贱论情谊,可实在是应月蓉给他买的东西太贵了,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想来想去,应师妹也不会跟他计较这些,他不必庸人自扰,适合的就是最好的。 “我出4000,这个手链我要了。”就在凌鹤准备开口的时候,背后传来“土豪”的声音。 凌鹤有些木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倒是应月蓉和女店员同时被这“土豪”的声音吸引,投以看白痴一样的表情。 发话的白痴是个帅气的年轻小伙,他厚着脸皮说:“送给我亲爱的。” 而他的“亲爱的”,是个年龄与应月蓉相差无几的阿姨,只不过阿姨作为正常人类,看上去比应月蓉年长二三十岁罢了。 小伙也是硬着头皮,他也看网文,也知道这很丢人,但阿姨有命,他不能不上。赚钱嘛,不寒碜。 店员小姐姐更是勉强憋着笑,几千块钱的东西装什么土豪,还在商场里叫价玩拍卖,土死了。不过如果双方一样土,互相叫价。她倒是乐见其成,只要没人投诉她,其中油水是不少的。而这种重度装逼犯,既然要装逼,又怎么可能跟她一个小店员过不去。也是那句话:赚钱嘛,不寒碜。 当然小姐姐也不是非要见钱眼开,如果应月蓉坚持先来后到,她肯定会秉公处理,少赚一两千块钱不是事儿,万一被投诉了,那可真是大事儿。 转念头间她觉得自己有灵活的职业操守,突然有些羞愧,上学的时候老师不是这么教的,在家的时候爸妈也不是这么教的,怎么就学坏了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个螃蟹才八只爪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店员小姐姐觉得,也许许多年后她都不会忘记那个美丽的客人,那客人实在是太较真了,笑死。 “你要啊,那让给你吧。”面对挑衅,应月蓉毫无跟对方叫板的欲望,随口就认了怂,“小姐姐,麻烦你给他开个票。” 于是店员公然写了一张4000的票给到青年手里。 然后应月蓉对凌鹤说:“师兄,你这个眼光不行。给我看这么老气的东西。快点挑一个别的款的,不然我跟你生气。” 凌鹤觉得师妹有些出尔反尔,刚还说自己送,她就喜欢,别人横插一杠,立刻就变了卦。不过他也知道应月蓉在跟对方怄气玩,便老老实实配合。 能当上一派掌门的人,哪有省油的灯,于是根本不需要应月蓉给他使眼色,果断就挑了个看上去很贵的钻戒,吹得跟花儿一样,说跟师妹你的气质如何如何配。 其实那种看起来太贵的东西,跟应月蓉的风格一点都不搭,摆明了,就是给隔壁富婆挑的,这枚钻戒报价24,888元,应月蓉装作欢喜的样子,又装作心疼的样子,说:“这是不是有点贵啊?能便宜吗?” “我出五万。”在富婆阿姨的授意下,小伙继续站出来丢人。 店员小姐姐很期待的等着应月蓉的反应,果然听见她有点幽怨地说:“五万呀,那太贵了,我不要了,师兄你给我看个别的吧,你用点心挑嘛,怎么老看上别人也喜欢的。”店员小姐姐当场愉悦开票。 然后又看了一个宝石坠子,这个不算贵,算上链子也就不到6000,结果以12,000的价格成交。这次小姐姐都已经不想演了,青年报价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开票了,而应月蓉根本不会让她失望,既然对方双倍叫价,她就果断放弃。 倒是凌鹤有些失望,因为他觉得那富婆应该没这么傻,看见是套还往里边钻,所以挑这个坠子的时候,他是真的觉得很适合应师妹。其实是他不懂炫富者的心理,这帮人为了证明自己的豪横,有时候也不太介意钻圈套。 但师妹既然说放弃,那就放弃。 如是又挑了七八件,应月蓉的言语挑唆直戳人心,看似说给凌鹤道人听,实际上句句都是拿捏富婆阿姨的,于是这些首饰全都被小伙以双倍价格拿下,店员小姐姐乐开了花。 而应月蓉竟然是菩萨心肠,不肯给她留麻烦,临走还说了一句:“唉呀,这人好烦啊。我看什么他都要,师兄,我们去别家,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了。” 就这么把富婆给勾走了。 小姐姐本以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喜庆的等着收提成,毕竟票都开了,要是不付钱,那富婆阿姨岂不是白装了一场。 万没想到这破事还有下半场,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吧,小姐姐都把东西差不多打包好等着富婆阿姨来凭票取货了,却看到那个大美女和小辫子帅哥又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俩拖油瓶似的家伙。 “师兄他们好烦啊,买什么都跟我们抢,就这么爱显摆呗。咱们把这家金店的东西一个个看一遍,看他们有没有钱把全场都包了。”应月蓉大声密谋,就差指着鼻子骂对方蠢货了。 凌鹤也是哭笑不得,既然师妹玩心这么重,他也只好奉陪到底。 店员小姐姐险些被这个大馅饼给砸晕了,还能这么操作吗?难道那个老阿姨真会跟这个大美女一较劲就把店包了?那不用她双倍价,原价也是极好的。 很可惜这已经是下半场了,双方选手都没有维持原来的策略。 应月蓉火速看了一件尚且称心的,问好价格,富婆阿姨明显被应月蓉的大声密谋刺激到了,终于冷静下来,没有立刻让自己的小白脸上去充大傻子。 这一件三千块,应月蓉挑衅似的看了阿姨一眼,对方没有动作,她就果断说:“开票。” 店员小姐姐刷刷把票开好,对于阿姨没有接茬颇感失望。 应月蓉接过票据,塞到凌鹤手里:“师兄,劳烦你去结账。这个是你送我的,对吧?” 凌鹤脸色有点不情愿,他确实想送东西给应月蓉,但绝不是为了跟人怄气,这怄气时挑的东西,他觉得配不上应师妹。 不过应月蓉发话,他无有不应,说好的要风有风要雨有雨,不就是跟世俗人斗个气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凌鹤转身刚要去,应月蓉又补了一句:“哦,顺便问问他们把账结了没,别让某些人充了半天大尾巴狼,到最后光说不练假把式。一个螃蟹才八只爪,她买那么多东西也不知道戴不戴得下。” 这话说得极其挑衅,富婆终于确定下来,她跟人家比有钱,人家跟她比智商,关键是手法看起来还并不高明,而连这不高明的手法都怕她看不出来,要当面点破,这如同指着她鼻子骂白痴的行为让她忍无可忍。 她叉起腰,一时指着应月蓉,一时指着旁边的店员小姐姐:“好哇,你们合起伙来戏弄我是吧!你,还有你,你俩!我把你们都记住了,给我等着,我要投诉,让你丢饭碗!还有你,你以为自己很聪明是不是,给我小心着点!” 店员小姐姐听到投诉两个字,心情一下从花园掉进冰窖里,脸色都变了,她明明啥也没说,怎么提成没捞到,还要被搞到丢工作? 神仙斗法,小鬼遭殃,人在店里坐,锅从天上来。这帮有钱没处使的变态是真的恶心人,把自己当成人类好好消费怎么委屈他们了,非要斗个输赢胜负出来,真是有病,还要欺负自己这种小虾米撒气,这种为富不仁的老妖怪怎么没跟万恶的旧社会一起被消灭,真是太可惜了。 小姐姐脸上无比委屈,心里骂骂咧咧,正在犹豫要不要顺便迁怒于应月蓉,一块在心里骂她几句,因为那个老阿姨炸毛的直接原因好像是这个大美女当面羞辱人家,把局给挑破了。 然而在她心里开骂之前,就听到应月蓉非常随意地说了一句:“原来某些人嫌贵啊,那把单子都拿来吧,你不买我买。师兄,结账。” 富婆阿姨正在气头上,人一旦看别人不顺眼,就很容易失去理智,一旦失去理智,就容易产生误判,她看应月蓉不顺眼,于是脱口而出:“让她结,一件都买不起,还敢说买十件,我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这话是对她的小白脸说的。 凌鹤大步走上前,一把从年轻男子手里抽走单据,而那年轻人连阻止的念头也没来得及升起,凌鹤就大步流星的去了收银台,这些东西倒是对得起师妹一些了。 几个人沉默地看着凌鹤,只有应月蓉还在看柜台里的金银。几分钟后,凌鹤拿着付款完成的单据走过来,店员小姐姐一一核对之后,用一种目瞪口呆的表情,把总计十一件金银首饰交给了小辫子帅哥。 那阿姨也看傻了,在她目瞪口呆之际,应月蓉面对柜台连头也不回,看着柜台里的东西,懒洋洋问了一声:“穷逼,还投诉吗?” 老阿姨完全没想到在智商和经济两个赛道上,她被那个小丫头片子连甩了两个大逼兜。 关键是,在她眼里,这就是一些小钱,为了一些小钱被人骂穷逼是一件没办法忍的事情,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输这么彻底,于是歇斯底里道:“买!我也要买!你,给我开单子,我要买的比她贵!” “别,小姐姐,听我的,别卖给她,小心你卖了她投诉你。”应月蓉不失时机的在火上浇了一勺油。 “现在就给我开单子!不然我现在就投诉你,快!”富婆鬼叫道。 店员小姐姐哭笑不得,开开开,当了这么多年店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第一百九十三章 小嘴像淬了毒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看到那个小白脸拿着单子去付费,一场闹剧进行到这里,应月蓉也差不多玩尽兴了,提着东西就要走。 “不行,你不能走!”富婆当时就急了,因为付费还没有完成,东西还没有到手。如果让这对男女就这么走了,没有正确的观众,这逼不是白装了。 应月蓉有些戏谑的看着她:“哦?还有什么事儿吗?为什么不让我走?” 富婆张了张嘴,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逻辑很清晰,但连她自己也觉得说出来实在是很丢人。于是只能强硬的坚持:“反正你不能走。” “好好好,我时间多的是,不走就不走。就让你把戏唱完。”应月蓉索性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悠闲的等待着。 倒是那个店员小姐姐有些紧张,心中求爷爷告奶奶,祈祷这几位赶快走。赚钱是挺香的,但投诉也挺可怕的。而那位老阿姨偏偏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再这么下去别管钱赚没赚到,她倒要吓出病来了。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过去这几分钟,那小哥结完账,凭票据把金银首饰一一领了,一眼看过去就很壮观。富婆耀武扬威似的看着应月蓉,满脸仿佛都写着:“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结果应月蓉没说话,反倒是凌鹤坐不住了,实在是这场闹剧太漫长又太无聊,兼且太吵闹,害得道长连默默念经都不好集中精神,看到事情告一段落,他开口催促道:“好了师妹,玩够了我们就走吧。这地方实在太吵闹。” 老道毕竟不怎么食人间烟火,说话不经大脑,万没想到他这一句话算是火上浇油,把富婆给逗炸了。 老娘又是发脾气,又是花钱,费这么大劲,合着你俩跟老娘玩儿呢。她大怒道:“不准走!都不准走!”至于为什么不能走,不走她又能怎么样?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凌鹤悠悠一声叹息:“老妹妹这又何必,出来逛图个开心。你买你喜欢的东西,我们买我们喜欢的,大家都高兴,这不是挺好吗?干嘛非得比个高低输赢呢?而且你就是花钱多些,也不过是支出多些。又赢得了谁呢?大动肝火,不利养生。没必要啊。” 他本来想叫个信士、施主之类的,想起自己这会儿演的不是道士,嘴一瓢就叫成了老妹妹。其实凌鹤子年近八十,比萧红燕还年长些,主要是辈分小,跟应月蓉同辈,整日修行,深居简出,胸怀少年心性,加上修士青春常驻,和应月蓉站在一起显得十分般配,可真要说的话,别说叫老妹妹了,叫声大侄女也不为过。 他是仁人君子,万事不萦于怀。老妹妹跟他诸多刁难,他也不放在心上,反而苦口婆心的劝说。 应月蓉当然也知道凌鹤师兄是什么样的人,一方面爱慕他君子风度,一方面被他这憨货行径逗的直乐。 果然,那有钱的阿姨被凌鹤一劝更加气急败坏:“你叫谁老妹妹呢?你叫谁?你说谁长皱纹?你说谁老?你没大没小。我脾气很坏吗?什么叫赢得了谁?有钱就是有钱,没钱就是没钱。服个软那么难?” 很显然,她已经被气糊涂了。 观众席上的应月蓉感觉节目效果拉满,店员小姐姐也觉得这出戏很好看,恨不得拍个视频给发网上去。考虑到阿姨脾气很坏,没敢付诸实践。 面对世俗之人,凌鹤道长几乎有着无穷的修养,就像大人不会真的跟小孩子置气一样,特别是别家小孩,熊一点也是孩童心性,没必要喊打喊骂。 眼前的老妹妹也一样,喜怒哀乐、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人生百味,哪一样也少不了,哪一样也逃不掉,由此而生的脾气,不过是红尘里固有的痴迷,在凌鹤道长眼中,她说话再难听,也不必计较生气。 他又想起自己样貌年轻,叫人家老妹妹好像是有些不合适,于是作揖赔笑道:“好啦好啦,老姐姐,算我说错话。您千万别动气,身体要紧,可别气出个好歹来。” “叫谁老姐姐?我很老吗?什么气出个好歹?你咒我是吧?现在的年轻人素质怎么这么差?”就凌鹤那张笨嘴,越劝对方越生气是可想而知的。不然当年他也不当体育老师了,当个相声演员也不错。 毕竟他不是开门做生意、给人解签算卦的道士,而是修持道法的修士,更是成年累月高高在上的一派掌门。曲意逢迎说好话这种事儿他是真的不擅长。小嘴像淬了毒一样,特别讨人喜欢。 眼见自己越劝越糟糕,凌鹤也着急了,他有些幽怨道:“师妹,你不要光在那里看笑话,帮帮愚兄。真把人气出个好歹就罪过了。” 此言一出,连店员小姐姐都绷不住了,小姐姐捂着嘴蹲下,躲在柜台后面开始使劲儿的笑。生怕被老阿姨看见,把她给投诉了。 果不其然,凌鹤道长的求助,给老姐姐的无名火里又添了一把柴。 应月蓉笑了一阵,心满意足,她掩着嘴施施然上前,出手迅如闪电,一指把阿姨给点晕了。 没真元归没真元,她毕竟是祝咒术的大行家,帮一个普通人消消火,物理镇定一下,还是很容易的。 这一手把凌鹤之外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倒是凌鹤眼疾手快,一把托住就要摔倒的老姐姐,随后招呼那年轻人:“来来来,把你婶子扶好,她过一会儿就醒。我们先走,免得又气到她。” 凌鹤是真忘了这小白脸之前称老姐姐为“亲爱的”,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他压根不往心里去,所以完全记不住。 一言既出,小白脸还以为他出言嘲讽自己。登时大怒:“你们对我亲爱的做了什么?你们这是故意伤害,我要报警!” “哎,小哥不要误会。我师妹只是点了她的昏睡穴,让她平静平静,犯不上报警。就算你报了警,警察没到,她也醒了。到时候给你自己也惹麻烦,不是吗?”凌鹤耐心解释,可谓苦口婆心。 那小白脸总觉得,眼前这男人话里有话,好像在嘲弄自己。用六祖慧能的话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心中闹鬼的人,看什么都鬼里鬼气。 此时凌鹤又好言劝道:“原来她不是你婶子,你俩年岁相差不小,她生你未生,你生她已老,并非良配。合当挥慧剑,斩情丝,另觅佳偶,对你二人都有好处。如果你二人实在情投意合,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好生扶持过日子便是。你年轻,要多劝劝她,别总与人斗气。怒极伤肝,不利长寿。” 应月蓉头一次发现,这凌鹤师兄竟然能憨成这个样子,好一张破嘴,是真的很会气人。她一时有些怀疑,师兄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是不是故意消遣对方玩呢? “你……你!你特么不也是个富婆包养的小白脸吗?乌鸦笑猪黑,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敢这么说我,你敢这么说我?你……!我特么跟你没完。”小伙被凌鹤点了火药桶,气急败坏,这种场景女人是动嘴,男人就不得不动手了。他冲上来就要打凌鹤,凌鹤怀里扶了个老太太,不慌不乱,踏罡步斗,轻飘飘就把小伙的拳脚让过。 他着急劝道:“不要动手,你婶子…呸,你爱人还在我怀里呢,伤到她可不好。” 第一百九十四章 师妹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仿佛生怕还不够气人,凌鹤道长两张嘴皮一碰,这一句更加逗乐,金店小姐姐觉得笑了很不礼貌,不笑也很不礼貌,鉴于自家柜台里全是金银,热切地希望他们要打出去打。 小白脸气急败坏,再次一扑,当然扑不到凌鹤道长,他俩的差距基本就是泥头车和积木拼的小汽车的差距,凌鹤每次都躲主要是害怕自己皮肉太硬,把对方硌伤了。 应月蓉看准时机,轻飘飘走上前,不知在那小白脸背后动了什么手脚,男人腿一软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凌鹤道长再次眼疾手快,一把将男人也扶住,对应月蓉笑着道谢:“多谢师妹出手相助。为愚兄解决麻烦。” 应月蓉此刻还没笑够,手指半遮半掩地抿着嘴,又笑了一会才问:“师兄你说那些话,真不是故意气他们?” 凌鹤道长一脸无辜:“师妹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怎么会故意气人呢?” 然后两人就在众人的瞩目下,把晕着的两人扶走,找了个共享按摩椅放上去,将两人买的东西都堆在他们腿上,然后拍拍手走人。 至于,他们的金银首饰会不会被路人拿走,就不是凌鹤这种仁人君子会去想的破事了。 “师妹真厉害,化了凡还能随手把人捏晕,倒是愚兄有点累赘了。”凌鹤一边走,一边向应月蓉感慨道,他想起当初应师妹说的话,说她化凡时,不用自己来护道,搞不好也是真的。 不过他早就把门派一应事务交代停当,死皮赖脸也好,怎样也罢,只要应月蓉不赶他走,他便想一路陪到底。凌鹤想的也很简单,既然是化凡劫,他也收起手段神通就好,想来当不至于影响到师妹渡劫。 逛完商场就是吃美食,吃完美食又去看电影,到了晚上干脆跑去玩密室逃脱,应月蓉揣着会自动涨数字的银行卡,闲得像个米虫,感觉不是来渡劫,倒像是在度假。 密室逃脱的体验不是很好,他们俩跟两个“年龄相仿”的陌生人拼团玩,密室的主题是带着西幻灵异神神鬼鬼的东西的,简而言之就是恐怖主题。 所谓恐怖,往往走的是攻心的路数,营造氛围让人疑神疑鬼,再借由工作人员偷偷动手脚,搞出真的闹鬼的样子去吓人。 然而玩了不多时大家就把“小辫子哥”挂嘴上了,凡是那种要单独进入某个明显有问题的房间去取重要道具的,都是“小辫子哥,上”,凌鹤道长穿着一身皮衣牛仔裤雪地靴的行头,感觉再来点纹身味道就更冲了。以店家的经验,这种哥们一般都是故作镇定,其实内心很慌,只要在他自以为识破了设置之后,再吓一下,分分钟就能吓飞。 然而凌鹤这种修士,别说假鬼了,真有什么妖魔鬼怪放在面前,他也不会害怕,不是用不用法力神通的事情,就是不会怕。 所以他非常不能入戏,当然给队友看也就非常可靠。 小辫子哥已经快帮大家把道具拿全了,对于那些突然冒出来装神弄鬼的工作人员,他往往是老成持重的莞尔一笑,甚至是礼貌的点头示意,就差把“您工作辛苦”挂嘴上了,从实际效果上看非常不尊重人家工作人员的劳动。 不过他这种客人算好的,以前有过那种退伍老哥来玩密室逃脱的情况,老哥身手了得但胆子实在不够大,被吓到以后本能触发反击技把“鬼”放倒了,事后给人家工作人员赔礼道歉,赔汤药费,可打起人来是真的疼。 所以各种开鬼屋开密室的都会要求“不许打鬼”“不许殴打工作人员”,然而要求是一回事,人应激了,记不记得遵守要求就是另一回事了。 游戏的后期,一个重要环节是四位玩家每人拿着一个关键道具前往不同的房间,同时开启最后的通路。然而当道具放在对应的机关上之后——其实所谓机关就是一张经过布置的普通桌子——最后几个追击玩家的鬼也就刷新了出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跑,使劲地跑,在被鬼抓住之前跑到指定的安全区域。 最后除了凌鹤道长,其他三人均成功逃脱。而凌赫道长没能逃脱的原因是,他和和气气地跟“鬼”打了个招呼,扮鬼的工作人员磨磨蹭蹭犹犹豫豫地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说:“可是被我抓到你就淘汰了。” “啊,是吗?是这样吗?真倒霉呀。”仿佛对恐惧完全免疫的凌鹤道长就这么不明不白出了局。 游戏后复盘的时候,大家表示永远怀念MVP小辫子哥,而三名胜者每人都拿到了店家提供的免费饮料作为奖励。 应月蓉倒是玩得非常开心,虽然这个游戏对她来说也不算惊险刺激,不够熟悉套路的她在解谜的时候也没什么出彩表现,可看到两名队友大呼小叫地喊“小辫子哥牛逼”的时候,她就格外开心,觉得与有荣焉。 其实以她的胆气,也完全可以扮演那个牛逼的MVP,但她绝对玩不出MVP被淘汰这种节目效果拉满的剧情。 走的时候两位队友还嚷嚷着要加V信好友,说以后空了一起出来玩。应月蓉当然不会拒绝这种事情,既然是化凡劫,就要像模像样的当个凡人。凌鹤道长无可无不可。 看他的V信头像和名称,实在是震惊队友一整年,他的头像是个太极图,昵称叫“道法自然”,应月蓉倒是为了化凡劫特意申请了一个V信号,不过她的起名方式也就比凌鹤稍微年轻了那么一点点——她的昵称叫莲蓉月饼,头像嘛,自然是一个切开的月饼,莲蓉馅儿的。 两位队友是一对小夫妻,男的叫章贤,女的叫张娴,据说他俩是大学同学,因为显而易见的缘分对彼此产生了好奇,随随便便谈了个恋爱,一毕业就光速闪婚,二人也不急着要孩子,打算先玩几年再说。 那首歌唱得好: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还没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 因为预见到一旦要了孩子,人生就不再属于自己,小夫妻决定先好好过几年属于自己的人生。 他俩的头像是情头,昵称用了各自的本名。他们本以为月饼姐姐和小辫子哥也是情侣,但加了好友之后,就对这个揣测产生了怀疑。毕竟感觉上叫“道法自然”的不是太老,就是太中二,都不适合跟漂亮的月饼姐姐谈恋爱。 各自散去之后,应月蓉想了很久,终于还是问出口:“你师父的网名叫什么?”答曰:“我师父不上网。” 应月蓉又追问道:“你叫道法自然了,将来你徒弟叫什么?” 凌鹤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水平,于是把自己的昵称改成了“凌霄一鹤”,中二病形象彻底实锤,应月蓉看着乐呵,说“你这头像也得改”,于是抢过他手机,给他搜了个时光鸡假装招财猫的卡通形象换上,这一手的确非常能挽救他内心的老头子形象。 凌鹤道长却连呼:“使不得,使不得,徒弟们会笑话。” “没事,挺好的,他们不敢。”应月蓉随口敷衍,显然她很喜欢自己给凌鹤小道长设计的形象。 第一百九十五章 她只是玩腻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一连数日,应月蓉都在四处游荡取乐。 唯一做的一件正经事儿,是找了一间月租六千拎包入住的房子。这间出租屋是复式结构,家装收拾得温馨淡雅,一楼二楼都有卧室和洗手间,两个人住宽松又奢侈。 道长本来对她这般消费是有一点微词的,担心她追求享乐,误了渡劫。可看到还有自己一间卧室时,他把所有的逆耳忠言都咽回到肚子里去。 至于应月蓉为什么会选这样的房子?一来当然是因为手头宽裕,不必她操心,钱自己就会生钱。二来她在合欢宗住的就是两层小楼,屋里没个楼梯她担心睡不着觉。 然后就是整天吃吃玩玩,把什么商业街、游乐场、健身房、动物园都逛了个遍。严格来说,去健身房也算有点正事儿的,她想看看有没有适合加入合欢宗的男教练。然而看了一圈很失望,教练的身材确实很好,体能也棒。可惜没有修仙的苗子。 期间有教练忽悠她和凌鹤办卡,小嘴像抹了蜜一样甜,说他们身材管理好,一看就很会练,肯定很识货,能看出本店的好。 然后两个不识货的人就灰溜溜地跑了,主要那些健身器材修士们是真的看不懂。 周末章贤和张娴又喊他们去玩了一次剧本杀,小辫子哥运气不太好,抽了个凶手的身份。他性格实诚,不是看不懂弯弯绕绕,实在是懒得搞那些心机,突然玩起这要研究了剧本说瞎话的游戏,可把他难受死了,恨不得当场自爆。 但是绝也就绝在这里。他虽然不爱撒谎,却头脑清晰,思维缜密。严格按照剧本上要求的任务目标去执行。配上他老实巴交的性格,还真就很难引起怀疑。对起时间线来,又能凭借应变能力说得天衣无缝,就赢得很完美。 小两口不信邪,喊来店家换了本子,又开一局。倒霉催的小辫子哥依然是真凶,依然赢得很漂亮。局后复盘,大家问他那些谎是怎么想出来的?他表示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呀,不然还能怎么玩? 小两口这回心服口服,调侃说:“小辫子哥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实际上坏得很。月饼姐姐要小心留个心眼,别被他给骗了。” 应月蓉也说:“是呀是呀,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么会骗人呢。现在想想是不是上了你的当了。” 凌鹤当场破大防,争辩道:“我怎么会骗你?我是什么样的人,师妹还能不知道吗?” 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至于他喊应月蓉作“师妹”这事儿,这些天倒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大多数人都当做学妹来理解了。 倒是小两口闲着没事撮合他们,调侃说什么“干哥干妹子,胡来一辈子”云云。 他们可想不到,其实这俩人胡来的时候,他们才上高中。 这么玩了一段时间之后,凌鹤有些忧心忡忡的提醒:“师妹,是不是应该找个工作做一做?” 应月蓉一脸费解:“啊,为什么要找工作?这样不好吗?” “可……可你当初不是提醒我,游戏人间是渡不了化凡劫的吗?”凌鹤努力的提示,希望师妹能想起点正事儿来。 “可我玩得很投入呀,你看我这些天过得,一点都不像个修士,也不像是宗主。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可是……不工作……” “师兄放心啦,难道古修士们不渡化凡劫吗?总不能前辈们渡劫,都跑去客栈当店小二吧?若是人人种地,地从哪儿来呀?不是也有传说,有前辈在山间结庐而居,就把化凡劫渡了嘛,师兄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不等凌鹤说完,快乐的米虫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凌鹤在脑中反复捋了捋,觉得应月容说得没错。总不能这年头有了资本家,修士渡劫就得去当打工人吧,难不成不写周报还不给渡劫了?哦,周报这个词儿是章贤说的,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望文生义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想了想,明确表态道:“好,既然师妹心中有数,那愚兄就安心了。反正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其实关于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应月蓉并非没有想法,他能想到最简单也最有兴趣的,就是开个直播,随便做些手工,每天做多久就播多久,有人来了,便随口聊两句,没人来就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做东西玩,做好的东西挂在网上卖,卖多卖少无所谓,钱都可以捐掉,随便捐给任何她觉得需要帮助的人就是。 这倒不是为了打发时间,而是想去寻找一些意义感,至少应月蓉觉得,这个意义感对化凡劫至关重要。 这是她查阅了许多资料之后得到的结论。 不过最后终究是没敢这么干,主要是涉及网络传播,难免抛头露面,不符合一个渡化凡劫的修士隐姓埋名的需要。 合欢宗内患虽平,可到底还有没有隐患,谁也不知道。柳若虹既然敢轻易发难,却败得那么轻易,就说明她或许还有隐藏的支持者,没有显现出来。这一点不可不防。 以及,毕竟是让她逃了元婴,万一她走夺舍的路子,而非重塑肉身,卷土重来将会奇快无比。都是师姐妹,以她的了解,对方必然会算计自己的化凡劫。这也不可不防。 虽说区区元婴夺舍后的战力,在凌鹤道长面前屁也不是,自己的劫毕竟要自己渡,若凡事都仰仗凌鹤了事,因此而行事肆无忌惮,那就真的撞进沟里去了,乃是渡化凡劫之大忌。 所以在想出一个好办法之前,吃喝玩乐当米虫,就是她最重要的修行,其实这许多娱乐对她来说很无聊,就像成年人会觉得稚子的游戏很无聊一样,这种无聊本就是消磨心性的修行。 以及,真要找到什么新奇有趣的玩意儿,控制自己不沉沦其中同样是修行。 连续玩了许多天之后,应月蓉和凌鹤都有些跑不动了。那不是体力上的问题,而是在能够明确预判情绪收获的情况下,对各种娱乐提不起劲儿的一种状态。 这种状态对很多打工人而言并不陌生,它有个不太体面的名字,叫“电子阳痿”。 很多打工人忙了一天之后,都需要来点游戏放松一下,可随着压力深重,以及对游戏所能提供的情绪价值太过清楚的预估,身体会抗拒把精力投入这些低价值娱乐的行为。 于是便提不起劲儿,于是想什么都觉得无聊,于是开电脑都嫌麻烦。于是必须向短视频之类的高频碎片刺激索取快乐,而人们一旦适应了这种碎片式的高频刺激,获取快乐的阈值提高,便更难得到快乐。 这就是“电子阳痿”,也是囚困无数打工人的精神牢笼。 想要破除这一困境,其中一个方法则是忍受痛苦,追求荣誉,设法上进,用内啡肽替代多巴胺。不过最近好像有一种思潮,说痛苦就是痛苦,毫无意义可言。那种思潮也许有道理,也许确实是对的。 可它对破除困境毫无帮助,因为痛苦是注定避无可避将要发生的,这是人心的规律所致,而日益增长的无意义感、和无法为苦难赋予意义的虚无感,会在无形中降低一个人对自我价值的评判,滋生抑郁情绪。 于是网络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抑郁者,他们不是无病呻吟,不是故作矫情。他们是真的痛苦,且绝望。他们不是上了网才抑郁,他们是只能在网络上才有空间表达出自己的抑郁。 因为低价值感的人,会因给他人添麻烦而愧疚,哪怕这个所谓“麻烦”,是他们自己痛苦的呻吟。 好在应月蓉离这一步还远得很,她只是玩腻了,觉得很无聊,放在往昔还能以修炼打发时光,修炼时的获得感本身就是治愈情绪的良药。可惜化凡劫一至,平素早已习惯的修炼,再也找不到感觉。 她急需给自己找点事做。 第一百九十六章 交了个外国男朋友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C市机场,空旷的天空笼罩在今冬的初雪里,雪花细细碎碎,如同白色的沙子,甫一落地便融化。 起落的飞机远远带起轰鸣声,却传不进喧闹的接机大厅。 林学东双手拿着手机,一边按字一边时不时地翘首眺望,这是两件事,翘首眺望的是刚刚给他打了电话的女儿,手机里打的字则是在给手下几个中层部署周一开会要说的几件事。 看着机场内部通道越来越密的人流,林学东开始紧张,生怕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女儿,但身边举着牌子的胳膊时不时阻挡他的视线,令他有些烦躁。 烦躁归烦躁,林学东保持着一个儒雅中年人应有的气度,只是更用力的望向了通道。 走出的人里大部分都是外国人,这里是国际航班的接机大厅,其中有肥胖的白人和高大的黑人,也有金发碧眼的欧洲美女,旅客们纷纷向接机人这边投来查找的目光,让场面格外凌乱。 等了半天,身边人群散的七七八八,林学东也没看见女儿,他心中焦急,却突然感觉有人拍他右边肩膀,惊喜的回过头,发现右后方没人,他脸上染上温暖的笑容,向左边回头,看见正在往右躲的女儿。 “你还躲,哈哈,还躲!什么时候出来的,爸爸都没看见。”林学东笑着张开怀抱。 “爸爸!想你啦!”林文潇扑进爸爸怀里,被老父亲拦腰抱起,双脚离地转了半圈。 “噫,瘦了,变轻了。趁着爸爸妈妈没空盯着你偷偷减肥是不是?”林学东放下女儿,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批评了一句,然后随手拉起女儿带回来的行李箱。 林文潇跟老父亲打趣:“我两个月没回来,你们口口声声说想我了,原来是想唠叨我了呀。” “你这孩子,刚说你半句就嫌唠叨,嘿嘿,我看你回去了跟你妈怎么说。”林学东拉着行李箱在前引路,不急不躁的跟女儿说着闲话,“咦,你这行李箱换了,衣服怎么也换了个黑的?你的绿风衣呢?” 林文潇心中泛起一种说来话长的感觉,却一个字也不想提。其实不单是身上这件黑不溜秋,甚至在她行李箱里还有一套修女装,鬼知道教皇打什么算盘,安排了四名主教送她去罗马机场乘飞机,于是出于某种面子上的事情,她在威廉的安排下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离开教廷。 威廉还给她塞了一套修女服,虽然教廷同意她不当修女,不必遵守修女的戒律,但说是参加仪式的制服必须要有。 林文潇觉得这些事情说得很不严谨,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不好深究。 她深思熟虑了好一会,看着老爹强壮的身板,趁着没到停车场开口说道:“爸,你都没注意吗,我是从罗马飞回来的。” “注意到了呀,我还奇怪呢,你不是应该从凤凰城往回飞么?怎么回事。”林学东回头看了一眼女儿,好奇道。 “因为我去了一趟教廷之国,是从那边回来的……而且因为一些原因,跟教廷有了约定,之后我每个假期都得去那边待着。也就是说,过不了一个月放寒假,我又得过去。”林文潇小心翼翼的逐句递进,试探老父亲的态度。 林学东突然停下来,认真地看着女儿:“潇潇,你不会想不开入教了吧?我记得你不信这个吧?” 林文潇被父亲的反应吓了一跳,没想到老父亲会这么认真。想要摆手否认,发现又无可否认,她的确是入教了,还接受了洗礼。 她摆着手说:“爸你别急,故事有点长,我慢慢给你说。” 林学东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说:“登机楼那边有个咖啡店,老爸请你喝杯咖啡吧。” 在机场的咖啡屋里,父女二人相对而坐,林文潇省略了很多听起来很可怕的事情,也省略了很多听起来神神鬼鬼的东西。把故事尽可能简化改编,说成是史蒂芬组织的游学,说在游学的过程中,团队遭到了邪教徒的袭击。又被教廷的人救了下来。 基于教廷传播信仰的需要,以及对救命之恩的报答,她当上了教徒,说到这里她又刻意强调了一下,不是当修女,可以结婚。 然后,根据教廷的要求,她直到大学毕业,每个假期都必须到教廷去学习相关的宗教知识。 林学东满腹狐疑:“丫头,你是不是骗我?你都入教了,为什么每个假期还要过去,这么麻烦?你老实说,是不是交了个外国男朋友?爸爸很开明的哦。” 林文潇没想到老爸的脑补能力这么丰富,其实她前面大肆修改入教的原因,主要是害怕把老爸吓到,而跟老爸说好了,老爸才能替自己跟妈妈沟通,没想到这么一改,反而引起了不必要的怀疑。 她连忙否认:“爸,你想哪去了?哪有什么外国男朋友?是……因为我有点不一样。所以他们特别重视。”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我女儿长得特别漂亮?”林学东脸上泛起老父亲自豪的笑意。 “那……你有硬币吗?” 林文潇从老爸手里接过硬币,用国徽的那一面,在自己手背上给了老爸变了个圣痕的魔术,是的,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练习,她的催眠术已经足以玩出这手圣痕魔术了。 美中不足的是,对于那个十字架圣痕,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用理论知识来理解的话,可能是催眠深度不同造成的,在浅层催眠中,她无法消除深层催眠留下的印痕。而她又很难自己把自己导入深度催眠,更别说导入之后还要做消除了圣痕这么麻烦的事。 林父看着女儿手上出现又消失的印痕,有点吃惊,他第一反应竟然是伸出手背:“来闺女,给爸也烙一个。” 林文潇的催眠引导,堪称润物无声,老父亲猝不及防就中了招,然后在一声倒吸凉气的嘶声中,手背上被烙出个国徽。 “嘶……怎么这么疼?”他惊讶地问女儿。 “谁让你自己说了个烙字,你自己都这么暗示自己了,能不疼吗?”林文潇推卸责任道,“来,手给我,我给你搓掉。” 林父倒没有把手乖乖交给女儿,而是反问道:“你不搓他能掉吗?” “不能。”林文潇老实回答。 “那就留着吧,看起来多爱国的。可是这和你要去教廷有什么关系?”老父亲赏玩着手背上的国徽追问。 “您不是说了吗?看起来多爱国的。这种东西被教廷称为圣痕,据说是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会被神赐予的东西。”林文潇说。 “哟,我闺女成神了?”林父毫不在意地调侃。 林文潇是喝了一口拿铁,悠悠叹了口气:“我也觉得很荒诞,但是教廷的人不这么觉得,非说我是被神选中的人。哎……” “啊?”林父不解。 林文潇指了指自己颈下锁骨中央的位置,一字一句说:“因为这里不小心印上了一个十字架形状的圣痕,我跟他们解释不清了。而且我猜就算我能解释清,他们也不会听。” “不是吧?咋回事?”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反正原理是那个原理,事情是这么个事情。我好难啊。” 林学东沉默了。 “你说你要不去,他们能把你怎么样?”良久,老父亲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搞不好他们会来家里找我。”林文潇一脸生无可恋的说。 “你咋把家里地址告诉他们了?”林父大惊。 “亲爱的爸爸,您知道什么叫形势比人强吧?你猜我不说,我回不回得来?”林文潇略带讥讽地说,她讥讽的当然不是自己的父亲。 “这……” “不过没关系,也就是花点时间,他们说了,费用他们承担。”林文潇说完继续喝咖啡。 父亲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噢,那就没什么了。免费旅游又不是什么坏事。” “你这……!” 第一百九十七章 真是个神选之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有些事情,在接受之前总需要许多理由。 可一旦接受了,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大夏就是这样一个国度,开放自由,但你几乎做任何事都必须深思熟虑。父母永远会反对你的莽撞冒失,但你若是谨慎的,那么无论一时权宜之计,还是有些离经叛道,都会得到恰当的理解宽容。 林文潇在家做饭的妈妈,还不知道老公和女儿已经光速达成了合谋。当然这样的合谋有益无害,说到底,不过是互相关爱的家人担心彼此的忧虑。 家庭结构松散的国度说“ No news is good news”,而大夏人素来报喜不报忧。这其中倒没有谁高谁下,不同的环境氛围形成了不同的社会结构,催生出不同的最小的社会单元。人们总是以最适宜的方式去生活,其中不存在高贵与平庸、先进与落后、文明与野蛮的差异。 过了父亲这一关之后,林文潇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皮实的爸爸算是妈妈情绪的晴雨计,既然爸爸这里顺利过关了,妈妈应该也不会被吓到。 方晓霜期待女儿回家已久,趁着老公接女儿的功夫,她整治出了一大桌佳肴,其中的芙蓉虾球在家常菜中很少登场,却是女儿情有独钟的菜品,素菜的话还有西芹百合、炝拌凉菜之类。 考虑到老公喜欢吃肉,这位职场女精英,家庭好主妇,一共折腾了七盘菜出来。于是林学东回到家里时,大声调侃道:“老婆你这是要过年呢?” 方晓霜根本没理老公,而是一边洗手一边说:“潇潇回来啦,快洗手吃饭。很久没吃妈妈做的东西了吧?” 林文潇感受到家的温暖,心中十分舒畅,非常不理性的,她觉得去凤凰城求学这事儿,实在是很愚蠢。为什么要离开这么舒服的家呢?而且因为此行的关系,接下来两年的假期也不得安生,甚至还得在国外过两个春节,想想就觉得麻烦。 桌前落座,林文潇突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给莫妮卡打了个视讯。 莫妮卡还没睡觉,不过此时的凤凰城已是夜深。 “嘿,莫妮卡,我已经到家了。你看,这是我的爸爸,这是我的妈妈。我妈妈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哟,想不想尝尝看?” “噢~林,我的心肝天使。你可真调皮。看到你安全到家,我真高兴。但是请不要拍这些美食,我可不想再下楼去厨房弄吃的了,吃太多东西,我晚上会睡不好觉的。” 两人是用英文对话,女儿的口语让林父林母深感欣慰自豪,因为他们几乎完全听不懂,不过夫妻二人还是hello hello的跟莫妮卡打着招呼,用thank you感谢房东太太对女儿的照顾,事实上他们并不知道房东太太有多么拼命照顾女儿,否则非得飞到凤凰城,当面致谢不可。 一粟道长和妙深禅师比林文潇更早回到了大夏,莫妮卡又过上了平静且孤独的生活,用她的美式居合捍卫自己悠闲的日子,她的生活从来如此,也将继续如此。 “莫妮卡,我很想你,希望你每天过得多好,等到夏天,假期充裕了,我会找机会再去探望你,所以当你抽烟的时候如果想起了我,就先放下这一根,好吗?”林文潇很温柔地对莫妮卡说着,她的父母几乎只能听懂几个零星的词语,却能从女儿温柔的表情和语气里感受到她对房东太太的爱。 “我也想你,林,你这个温柔的小精灵,我答应你的提议。我和史蒂芬都期待你再次造访,到时候我会把他叫过来一起吃晚餐,哪怕他人在南极。” 对于莫妮卡夸张又真挚的玩笑,林文潇报以温和的微笑,又随便聊了几句之后,林文潇挂掉了视频通信。 “潇潇,这就是你在阿美莉卡的房东,是吗?”方晓霜一边给女儿夹菜,一边随口确认。其实没什么可确认的,她只是想把这个话题聊下去。 “是,她是房东阿姨莫妮卡。”林文潇把母亲夹来的芙蓉虾球送进口中,润滑鲜美的口感充斥口腔,“真好吃,老妈手艺最棒……莫妮卡阿姨对我特别好,不过她其实也挺可怜的,没有亲人,一个人住在独栋的大房子里,要用猎枪来保护自己。” “猎枪?”方晓霜吓了一跳,示意女儿细说。 林学东倒是不太意外,说:“阿美莉卡持枪合法,造成的社会问题不少。一个老太太独居的话,有一把猎枪的确很安全。” 考虑到自己已经安全回来了,不是过于离谱的事情,应该吓不到妈妈,林文潇一边吃菜一边说:“莫妮卡阿姨住在一个篱笆围出来的小院子里,院子外装有门铃,所以正经的访客都会在外面按门铃,等她去开门。如果不按门铃就闯进院子去敲门,她就会用猎枪来招呼。” “我的天哪,这么可怕吗?你在那边没受伤吧?”林文潇显然高估了母亲的神经强韧度,面对妈妈的问题,她有些张口结舌。 “能有什么事儿?闺女都回来了。你这会儿担心,不是马后炮嘛。”林学东加了一块排骨,边啃边说。他暂时还不打算给妻子讲教廷那段,也不打算让林文潇讲。当老公的最熟悉老婆,这件事他会用适当的方法选适当的时机慢慢说。 有了父亲帮腔,林文潇也少了些许撒谎的愧疚感,笑着说:“我当然没事,有莫妮卡阿姨在,我很安全。” “没事就好,既然那边那么乱,你以后就不要再去了,反正你想学催眠也学过了,还是国内安全,你就在国内呆着吧。”方晓霜是个保守主义的,提议总是很稳妥。 不过在这件事上,林文潇有不同意见。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国内也谈不上安全。作为一个被邪恶修士绑架过的冤种,她觉得能被火药魔法干碎的都不算麻烦。当然这事也不能跟母亲说就是了。 林文潇突然意识到在某种意义上自己还真是个神选之人。在国内被修士欺负,在国外被邪教徒欺负,走到哪倒霉到哪也是没谁了。 这个周末,除了周六的午餐,林家每一顿吃的都是剩饭,七个菜实在是太狠了,特别是在吃饭这个问题上家里几乎只有林学东一个主力,光盘的速度慢到令人绝望。 林文潇也没有急着去处理任何社交上的问题,她的交际圈基本都在学校,去了学校再说也不迟,反倒是舟车劳顿和调时差的事,让她急需休息。 她躺在床上睡得恍恍惚惚,梦里还在教廷过着勤苦且不太自由的生活。她经常梦到施维雅是教廷修女这样的奇怪剧情,醒来一想又绝无可能。不过她隐隐觉得,自己和施维雅还会再见,就在欧罗巴。 如果真让她撞上,她必要和这个邪教徒好好算算账。 周天的晚上,林文潇回到学校,正坐在上铺看电影的白灵萱见到林文潇推门进来,当场就是一声尖叫:“呀!潇潇,你回来了!”说着两下就从床上下来,给了林文潇一个大大的拥抱。 宿舍的其他几个姐妹也围上来,问长问短。 林文潇打开行李箱,给姐妹们一一分发伴手礼,不过没什么阿美莉卡的产品,基本都是欧罗巴的东西。 这时才注意到齐绯菲的铺位是空的,一问才知道,她已经休学了,之后就算复学,也是跟师弟师妹们一起,不会再住回来了,林文潇有些唏嘘感慨。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外国僧袍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自从林文潇替齐绯菲报警之后,两人的关系便陷入了僵局。随着互不理睬的时间越来越长,二人同时在场的时候,气压就越来越低。 林文潇心里明白,齐绯菲也是受害者,所以虽有迁怒,却并不真的想把关系搞僵。 面对齐绯菲不讲理的仇视态度,她心里也不大舒服,自然不肯主动说软话。而这次趁着外出游学,实际上她也买了给齐绯菲的伴手礼,希望借此缓释关系,让一切重新开始。然而终究是白买了,白买就白买,这个结果也不算太差。 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礼物会不会被拒绝,热脸贴个冷屁股的羞耻感,谁也不喜欢。何况这事儿她本也没错。 林文潇暗暗松了一口气。 宿舍倒是有人眼尖,发现了林文潇行李箱里的修女服,主要是没跟老妈说清楚之前,这玩意儿她真不敢放在家里,索性就带到学校了。 “咦?潇潇,你还玩cosplay呢?穿上给我们看看呗。”眼尖的韩欣悦说。 林文潇张了张嘴,迟疑了两三秒,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她并不想聊自己加入教廷这事儿,所以被韩欣悦解释为 cosplay倒是再好不过。 然而一旦默认了这一点,好像也就不好拒绝“穿给大家看看”的提议了。 这身修女服是为她精挑细选的,不但面料好,款式也精致。因为传统的修女服相当于外国僧袍,其实不太好看。而这种东西在当下的时代,就很缺竞争力。 形势比人强,不管神在不在意,神父和主教们是挺在意的,也只有神父和主教们足够重视了,教皇才方便不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总之修女服有了一些微妙的革新,这个革新可能只是多了一条细细的腰带,甚至可能只是比例上的数学微调,总之改得不动声色,效果却好了很多。 而给林文潇的这一套,则为了让她不那么抵触,特意挑了款式比较好看的。加上林文潇穿的时候,并没有专业神职人员在旁监督指导,她长长的头发从修女头巾两侧露出,倒显得格外好看。 经过一个多月再教廷的学习,林文潇虽然穿修女装不专业,但祈祷的姿势绝对专业,包括那种慈爱又虔诚的情态,也能做得惟妙惟肖。毕竟整天听讲经,也不是白学的。 于是很快,林文潇的多张修女照就出现在了名为“林妹妹出国留学后援会”的群里。 于是许学文光速发了一句:沫哥快看群!@哑铃大陈 于是何靖伟和张望洋一人队形了一下:沫哥快看群!@哑铃大陈 刚刚发照片的白灵萱也跟着队形,女生宿舍的几位跟着一起队形了起来。 数秒后。 哑铃大陈:卧槽… 向若(张望洋):你卧槽个屁,说点有营养的。 哑铃二陈(何靖伟):姐妹们稍安勿躁,大陈流鼻血了,我们给他止下血。 哑铃大陈:屁,你才流鼻血了。 哑铃二陈:你叫我说你什么好,这种时刻还这么顽固,你的鼻血也太不懂事了。 向若:就是就是! 健身房熊德(许学文):就是就是! 众女生:就是就是! 林怼怼:你们够了啊,一群流氓,上帝都要看不下去了。 哑铃大陈:@林怼怼说得对!他们就是一群流氓! 林怼怼:谁给我改的群昵称?是不是你@超能大白 超能大白: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看我。 星月(韩欣悦):我也不是,我也没有,你也不要看我。 林怼怼:有没有人想看@超能大白穿修女装的? 哑铃大陈:@向若 哑铃二陈:@向若 健身房熊德:@向若 超能大白:????? 林怼怼:@超能大白自觉点。 然后过了一会,白灵萱的修女照也发在了“林妹妹出国留学后援会”里。当然是林文潇发的,不过她还不知道,就这会功夫,白灵萱已经偷偷把她的群昵称从“林怼怼”改成“修女林怼怼”了。 修女林怼怼:@向若点评一下。 向若:谢邀,真好看,吸溜。 修女林怼怼:所以你俩啥时候在一起。 超能大白:雷峰塔倒,西湖水干的时候。 星月:大白,你是白娘子嘛? 向若:哎,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修女林怼怼:谁是沟渠? 哑铃大陈:他自己就想当沟渠。 修女林怼怼:明月,不出来说两句? 超能大白:切,我妈给我都安排好了,说过年让我回去相亲呢。 修女林怼怼:不是吧?你大学还没毕业呢。 超能大白:我妈说了,早结婚早生娃,趁年轻好带,让我大三结婚,大四生娃。 修女林怼怼:真的假的? 超能大白:真的。 修女林怼怼:卧槽,你愿意? 超能大白:我无所谓呀,不就给人当妈么,谁怕谁。 修女林怼怼:@向若(狂使眼色.jpg) 哑铃大陈:@修女林怼怼别使眼色了,@向若已经自闭了。 修女林怼怼:这次又是谁改我昵称? 星月:@超能大白是群主,你猜谁改的。 鸢(吴梓菡):@向若,活该你再继续认份,她会遇到更好的男人。 星月:@向若,你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男人~ 修女林怼怼:@向若,再靠近一点点,就让你牵手。 鸢:@向若,你还等什么,时间已经不多,再下去只好只做朋友。 向若:你们K歌呢? 修女林怼怼:走,K歌,好久没去了。 哑铃大陈:走走走,K歌。 超能大白:去哪家? 修女林怼怼:就对面那家吧。 向若:你们去,那我就不去了。 修女林怼怼:……烂泥扶不上墙是吧? 哑铃二陈:走走走,我们负责把他架过去。 健身房熊德:就是,我们把他架过去,内啥,你们记着把那谁也架过去啊。 超能大白:都松开,哀家自己会走。 哑铃大陈:OHHHHHHHH!@向若 超能大白:@哑铃大陈你艾特他干啥,哀家只是自己想唱歌了。 健身房熊德:我有个小小的要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星月:你觉得不当讲就不要讲了。 健身房熊德:那我觉得还是当讲的,我意今天唱歌,请务必让@修女林怼怼穿修女装来,主要是沫哥爱看。 星月:允了! 修女林怼怼:…… 暮色低垂,星月悬空,今天是个意外晴朗的好天气。 林文潇跟姐妹们站在KTV门口等着和男生们集合,穿着一身修女服,感觉浑身不自在。 在教廷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非常不虔诚,很不好,虚情假意的学习经典,学习魔法,总有点糊弄神明的意思。 如今看来,跟自己的同学们一比,她已经算是非常给神明面子了,毕竟这些人是真的会逼着她穿修女服来唱K,不晓得要是被威廉老师知道了,主教大人会不会哭晕在厕所。 然而她显然低估了威廉的道行,在威廉的理念中,上帝全知全能,穿修女服唱K如果是上帝所不许的,那么KTV必然着火,或者劈你的雷正在路上,如果没着火,也没有雷,那便是上帝所允许的,必有其深意。 胡思乱想间,林文潇的修女装已经换来了无比高的回头率,有人拿出手机拍她也就算了,甚至还有吹口哨的。 林文潇莫名想起《西游记》最后一集里佛祖的台词:“你那东土大唐,物广人稠,多欺多诈,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造下无边罪业。” 作为东土大唐的精神后裔,林文潇从小就不喜欢这句话,眼下听了几个口哨,竟然自己想起来了,她觉得这不对劲,可能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以一种卑鄙的方式钻进了她脑子里。 但她确实反感那些口哨声,不由有些烦躁。突然之间心学上脑,豁然开朗: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穿修女装唱K怎么了?有善有恶意之动,这件事儿如何评价,完全在于评价者是如何投射自己内心的,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更不必将神明想象成一个严厉苛刻的大家长,从善心,做善事,知行合一,即是正路。 第一百九十九章 恋人未满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以传统的约会礼仪来说,女士们通常都会迟到一下。这不是说女士们都是肉脚,而是作为出门要化妆,要打理头发,注重仪态的群体,她们要考虑的事情更多更周到。 以上都是歪理,近些年新女性们已经不流行这个了,大家都讲究人人平等,互相尊重。虽说为了仪态稍微迟到一会儿,也是一种对男方的尊重。 但无论如何,今天林文潇连修女服都换好了,白灵萱也换好了日常衣服,女士们都到了,几个身强体壮的体育系男生却还没到,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他们也就晚了一会儿,只是看行头不像是来唱歌的,更像是爬山的。一个个穿着厚重的风衣、羽绒服,还背着登山包,只差一把登山杖在手里了。 看着男生们的行头,林文潇觉得被迫穿修女服的自己好像稍微有点冷,不过没关系,打出门起,她就给自己上了温暖术。 她现在施展魔法已经渐渐趋于熟练,得心应手,使个温暖术,不必大动干戈,搞出很显眼的红光。不是不召唤红光,而是不需要显眼。 “哇哦——女士们久等了,我们上去吧。”健身房熊德招呼一声,牵起星月的手,当先在前引路。 陈宇沫走到林文潇面前,使出憨批传统的挠头姿势,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是呀,好久不见了。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好,挺好的。你呢?” 林文潇眯起眼睛,露出温暖的笑容:“总体不错,说来话长。我们先上楼吧。” 他们人不少,中包太小,大包太大,前台说:“大包还有两间,中包要等。” “那就大包大包,开吧。”白灵萱当机立断。 作为女生宿舍自费买哑铃的神仙,白灵萱是个被富养的姑娘,她出手阔绰,总是大包大揽。 上大学之前,她花的还是家里的钱,自打上了大学,学了心理,她便不安分起来,为了以后就业积攒经验,偷偷在网上接单做心理咨询,开始的时候五十一百,按次数收费。慢慢做到了一百两百,按小时收费。 在家境比林文潇略低的情况下,白灵萱自食其力当上了宿舍第一富婆。唯一的问题是,她经常做咨询之后,把自己心态搞崩。这也是咨询师的常见现象,往往要花大价钱找督导师,使得新手期的咨询师们入不敷出。 白灵萱作为新手“无照上路”,根本不敢找老师去做督导,只能自己慢慢消化,实在消化不了的话,就找林文潇做一个同辈督导。反正林文潇的实力在同学中一等一的强,又是宿舍同学,近水楼台先得月。 白富婆付了包间费,一行人浩浩荡荡,开向V1003包间。 路上“林妹妹出国留学后援会”响个不停,大家都在发红包,红包的标题都是“大白收钱”。 白富婆本来没想AA制,但既然朋友们愿意分担,她却之不恭,点开红包一个个收过去,脸上乐开了花,感觉像过年一样喜庆。 在包厢里坐定,白灵萱正要去点酒水果盘之类的。张望洋叫了一声:“慢着!不,不用去了。” 然后他就从羽绒服的领口里抽出了一瓶可乐,接着是第二瓶。 陈宇沫、许学文、何敬伟一个个解开风衣或羽绒服,可乐啤酒水溶C,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韩欣悦愣了愣,一时脑补出他们装的不是饮料而是炸弹的话,是不是KTV也发现不了? 接着男士们打开登山包,里面是更多的饮品和零食,零食的充气包装很占位置,所以几个骚男人一合计,把自己的登山包都背了出来。张望洋本来还说,要不把登山杖也拿上,假装我们刚刚爬完山回来,比较自然,不容易引起怀疑。 何靖伟表示,就你戏多,人家KTV本来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别明目张胆,稍微尊重人家一点就行了。 着实是KTV里的酒水太贵了,唱歌又容易口干舌燥,学生们自觉消费不起,主要是不想做冤大头,所以藏点饮料是常态。 几位男生迟到不是没有原因,实在是勤俭持家之故。 KTV开场的时候最容易冷场,人越多越是如此。所以往往需要有一两个活宝,带着一两首专用的暖场歌,先帮大家把气氛活泛起来。好在人一旦多了,活宝自然就不缺,比如某个自称是熊德的家伙,比如某个明明不姓陈非要叫自己二陈的家伙。 但不幸今天林文潇穿错了衣服,大家纷纷表示修女先唱。 “修女”也没跟他们客气,连歌都没点,清唱来了一首《欢乐颂》。 “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我们心中充满热情,来到你的圣殿里。你的力量能使人们消除一切分歧,在你光辉照耀下面,人民团结成兄弟。” 名家作曲,全歌简短有力,整活感十足,好像还有点符合她的修女cos主题。 然后有人说不行,你穿这个得唱哈利路亚。 红色修女表示没问题,然后点了个“五十六个星座五十六枝花,五十六族兄弟姐妹是一家”。 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好像更整活了,但是一旦主旋律的格局打开,根本没人有意见。 林文潇成功暖场,气氛变得热络起来。 然后才进入今天来KTV的主线——逼迫某个害羞的大男孩表露心迹,以免某个傲娇的小富婆提前结婚生孩子。 于是吴梓菡点了一首《算什么男人》,明言献给某位只知道“望洋兴叹”的家伙,在群里跟着凑热闹的韩星月果断拿起另外一个麦克风,继续凑热闹,两人把张望洋挤在中间,给他来了个立体环绕声式的“你算什么男人”。 《算什么男人》之后是《恋人未满》,一切如群里进行过的那样,威胁他“再下去只好只做朋友”。 小脸通红的张望洋求助地看向宿舍兄弟,希望兄弟们帮帮忙,不要放任他被女生给霸凌了。 于是男生们也加入了霸凌他的行列,他发誓这辈子也不想再看第二次那样的场景,三个体育系大汉手环着手靠在一起,边唱边跳,唱的是充满卖萌味的《123木头人》,甚至于唱到关键歌词的时候,全包厢的人都会围在一起吼他——“你是害羞还是太迟钝”。 张望洋连连告饶,表示能不能换个风格,陈宇沫说可以,给他来了首《阴阳先生》,告诉他:“我铁口直断,为你消灾解难”“恩怨难平”“你曾结下什么怨”云云,阴阳怪气,威胁意味拉满。 张望洋表示沫哥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先把自己的破事解决了再说。就这样压力来到了,陈宇沫这边。 然后林文潇上前两步,伸手捉住陈宇沫的手,陈宇沫吓了一跳,差点下意识缩手去躲,然而梦寐以求的事情送上门,虽说有些不明不白,但是谁躲谁瓜皮。 他压住砰砰直跳的心,大手握住林文潇的小手,耀武扬威似的看着宿舍的哥们,一脸“你沫哥永远是你沫哥”的嘚瑟表情。 这下压力又回到了张望洋这边。 “不…不是,你这不对吧,你们什么时候?”张望洋张口结舌,他分明记得昨晚上喝酒,陈宇沫还唉声叹气,被林妹妹吊在半空,拿捏的要死要活。怎么突然就拨云见日了? 林文潇说:“你别管我们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呢?” “是呀是呀,你什么时候呢?” “木头人。” 第二百章 我也那个你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其实不用他们威逼利诱,魔音洗脑。张望洋自有打算,他在KTV里顾左右而言他只是拖延时间,过不多久,一发尿遁,再回来时已抱着大捧的玫瑰花。 包厢里一时充满了惊呼声,吴梓菡光速拍照,光速发群,明明群里所有人都在包厢,但她坚持要在“林妹妹出国留学后援会”里进行直播,并@向若@超能大白,只可惜向若和超能大白根本没空看手机。 其实张望洋哪是不想表白,他压根就是不敢。生怕表白失手,不做朋友。特别是他畏畏缩缩把白灵萱惹恼了之后,超能大白各种阴阳怪气儿,让他更加拿不准,更加畏缩,直接就怂了。 然后正是今天,摆明了是给他俩组的局,超能大白在群里说“都松开,哀家自己会走”,无疑给了他重大的鼓励。 所以在确定有包间之后,这货就在网上买了花,拖拖拉拉一直等到花送到,差点把姑娘再次惹毛。 此刻一进包厢,他就在惊呼中大声说:“铁子们,久等了。” 说着拿出手机点歌,优先加切歌一气呵成,根本不给正在唱《广岛之恋》的陈宇沫和林文潇把死作完的机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恋人唱K先点《广岛之恋》变成一种并不罕见的戏谑态度,往好了说是相信彼此情比金坚,往坏了说是表示自己早有准备。 区区一首分手歌,能有多玄学。 张望洋一手捧着花,一手拿着话筒,抱着视死如归的勇气,对白灵萱唱道:“今天男孩要赴女孩最后的约。” 好想拥抱你,拥抱错过的勇气,曾经想征服全世界,到最后回首才发现,这世界滴滴点点全部都是你。 他歌声动情,紧张得盈出泪水来,一曲唱完,喘着粗气立定原地,喉结翻动了几下,还是挤不出一个字来。 既然不会说,干脆咔的一下单膝跪地,把花束捧向前,对准白灵萱。 白灵萱其实也挺激动的,实在是张望洋木头了太久、怂了太久,她也不太敢相信,这家伙今天真的就勇起来了。 看到场面有些僵持,韩星月在旁边插科打诨:“张先生,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你对面这个女人她是学心理的,再不住手以后你就没有秘密了,也没有私房钱了,你会被她管到死。你想清楚呀。” 许学文有点害怕地看自己的女朋友,怀疑她说的难道是真的。 “不用想了,我认真的。白…白…大白,咳,白灵萱,我挺……那个你的,就…就,就那个你。要不,你就别去相亲了,先跟我试试呗。”张望洋感觉自己要顶不住了。 “不行呀大白,这孩子说话都说不利索。千万不能要啊。” “那个是哪个呀?老张,你行不行啊?” “潇潇,我也那个你,你那个我不?” “行了行了,孩子已经尽力了,嫁给他,嫁给他。”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行,试试就试试。我也挺那个你的。”白灵萱接过花,跟张望洋抱了一下,就像歌里唱的那样,再一次相见我会紧紧抱着你。 室内一片欢呼,每个人都很快乐。 直到过了一会儿,音乐响起,大家才发现已经有人点了歌。 某个红色修女说:“来,《广岛之恋》,请吧二位。God bless you.” 白灵萱人傻了:“你就这么祝福我们的。” 林文潇不怀好意:“谁让你叫我林怼怼,不给你怼一下,岂不是把我冤枉了?” “唱就唱,心理生无惧一切玄学。”白灵萱拿起了话筒。 张望洋看着一手捧花一手拿话筒,准备跟他合唱《广岛之恋》的女孩,心中泛着纠结,硬着头皮也把话筒拿了起来。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 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好吧,这首没人点。 只是长夜漫漫,这一夜注定有人会无心睡眠。 众人赶在学校关门前回到了校园,女生宿舍空了三张床,男生宿舍空了两张床,剩下的床上都躺着玩手机的人,“林妹妹出国留学后援会”吵个不停,所以修女林怼怼把群屏蔽了,超能大白也把群屏蔽了。 “所以为什么呢?你出国之前跟我说,回来会给我一个解释。我好奇很久了,还以为你就是推脱我。”陈宇沫还是没有忍住,主动发问。 两个人手牵着手,在操场的跑道上走着圈,就仿佛他们在晨练时初遇那样。 林文潇抬眼看着月亮,借着月光又看向陈宇沫,整理了一会儿思绪。 她突然失笑道:“因为我有病呀。” “我问你正经的呢。”陈宇沫抗议道。 “嗯,我说的也是正经的。”林文潇说,“因为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心里面有病,我出国学催眠是为了治病。因为治不好的话,我就没办法好好的生活,好好与人相处。” “怎么回事?难道是失恋了?”恋爱脑的男生本能地联想到这个唯一的答案。 “你傻呀,怎么可能?”林文潇断然否认 “怎么不可能?那不是失恋,是怎么回事?”陈宇沫更加好奇。 林文潇说:“这算是我的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陈宇沫郑重地“嗯”了一声。 但其实,既然女孩承诺过,要给他一个解释,这些事就一定会说给他听,保密只是一个请求,无论他答应与否,林文潇都会告诉他。 “根据创伤心理学的观点,历经生死或目睹生死,很容易给人的心灵形成创伤。在跟你遇见之前,我被人绑架过,虽然很快被解救出来,但凶手在我面前杀了人,还想杀我。”说到这里她幽幽叹了口气,“如果他来得晚一些,我应该也死了,那样我们就一定不会认识。在那段时间里,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见尸体。那些尸体好像在对我说:凭什么我们都死了,你没有死,最该死的人应该是你呀。” “呃……潇潇,如果难过就不要讲了。”陈宇沫情绪很复杂,林文潇语气平淡,讲的事情却很惊心动魄,他想要安慰,却悲哀的发现在对方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并没给过他机会,他能听出女友口吻中透出的悲伤和恐惧,所以此刻,这是他能想到的最适合安慰的一句话。 林文潇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说:“没什么,都过去了,我在凤凰城遇见了最好的催眠师,和最友善的朋友。所以那些创伤都疗愈了,虽然不可能毫无感觉,但梦魇再也不会困扰我了。” “那时候我发现,在操场上跑圈,让自己累一点。身体上的热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断那些创伤,所以你才在这里遇见我。不然我也没有那么爱运动。”她淡淡微笑。 “所以这不是挺好吗?我遭遇了创伤,我设法疗愈创伤,我遇见了你,遇见了许多温暖的人。人生不会总是让人失望。只不过当时我真的没有能力确定,自己是否有力气和你好好相处。” 陈宇沫叹了一口气,有些庆幸:“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喜欢别人所以不喜欢我呢。” 林文潇闻言,怔怔地看了他片刻,有些意外:“原来这种事不说出来,真的能感觉到吗?” 陈宇沫被吓了一跳。 第二百零一章 我宁可不知道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跟情侣讲前任是恋爱的大忌。不论那人是你心里的白月光还是朱砂痣,既然会说,总归是意难平。 每一个人都有把意难平讲出来的需要,这很正常。但若要情侣包容自己的意难平,理解自己心中有一份不属于彼此的心意,这就很自私、很没道理了。 于是有些事情只能讳莫如深,随着岁月,酿成一声隐晦的叹息,酿成漫天烟火里刹那的失神。 被了解、被接纳、被包容,是爱情永恒的需要,而那点意难平,则成了爱情里永恒的求不得。 不排除有人能接受,但不能要求人人都要接受。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而无解。 所以林文潇本不打算说关于神逸的那些事儿,尽管在她创伤疗愈之前,她曾经误以为这是可以说的。但那只是坏掉的林文潇一时的误判。可既然陈宇沫看出来,感觉到了,趁着眼下纠缠未深,把话说开也好。至少他可以拿到全部的答案,根据自己的心意慢慢判断。 林文潇笑吟吟地说:“既然你感觉到了有这么个人,那就不瞒你。不过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是个神仙,会飞的那种。救我于水火之中,小女子心生倾慕,只可惜仙凡有别,所以我也就不想他了。” 林文潇这一段话句句属实,没有一个字作假,可听起来没有一个字像是真的。陈宇沫感觉自己被耍了,吐出了一个“草”字。 “我说真的呢,真是仙人,你相信我。”林文潇仿佛找到了什么奇怪的乐趣,揪着这些不可置信的部分使劲输出。 她在想这样到底算不算坦白?如果自己句句说的都是实话,又明知道对方不信,就此糊弄过去。那到底算不算坦白?又算不算欺骗? 陈宇沫已经开始“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了,开始在操场上逃窜,林文潇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到了这一步,就不能这么糊弄过去了,她可以不提,但不能提了却不说清楚。除非她压根不想跟陈宇沫长长久久,否则事情不能停在这里。 而如果不想要长久,她也不会想要陈宇沫,她的恋爱观就是这样,就如她放弃了“注定不能长久的”神逸那样。 “让脚步凝固,停在那里。”一个言咒术脱口而出,仿佛言出法随,毫无魔法抵抗能力的陈宇沫保持着跑步的姿势定在那。 他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动能被暂停了,双脚不能行动。 “潇潇,这是……?”陈宇沫发出惊慌失措的声音,弱弱的质疑。 林文潇上前走到他身侧,轻声说:“放松,重获自由。” 动能恢复,陈宇沫冲出两步停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催眠术?催眠术可以这么用?”陈宇沫此刻很不淡定,努力想用自己能够理解、能够接受的框架来解释这一切。 “你很害怕我?是吗?”林文潇停在原地对着陈宇沫的背影问。 空气很安静,透着让人焦躁的沉默。 直到陈宇沫转过来说:“我怕个屁,女朋友这么牛逼,我高兴死了。” 林文潇感到一阵温暖,小声说:“所以我前面说的话,你知道是真的了?” 陈宇沫有些痛苦地说:“我宁可不知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林文潇凑过来:“一开始我也宁可不知道。悄悄告诉你,绑架我、想杀我的是坏神仙,拼命救我的是好神仙,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神仙。他救了我,所以我心生倾慕。我放弃他,是因为他有爱人。我想得很明白,如果因为我更年轻,他就放弃了爱人,那将来一定会因为别人而放弃我。我喜欢长久的感情,所以我跟那位救我命的好神仙没有缘分。” “而你给我的感觉很好,好到我时不时就会想象与你的未来。只不过因为之前那些事,我生病了,所以想清楚用了很久。那时候我不敢确定不会辜负你,又舍不得放弃你,所以出国之前不肯给你准话。我知道这样不太好,但是只耽搁你两个月,应该也不算太过分。不管你乐不乐意,现在两个月过去了,你也没得反悔,让我一下呗。” 林文潇眨着眯起来的眼睛,有些紧张的坦白了一切,最后她笑着说:“这就是我说好要给你的解释,我知道有点夸张,也有点吓人。鉴于我很自私地让你等了两个月,所以关于我们的事情,我也可以给你时间,让你再想一想。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想个屁,你让我熬了那么久,到嘴的鸭子绝不能飞了,来,小鸭子,不要皮笑肉不笑的,把手给我。”陈宇沫伸出手邀请。 林文潇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他手心,陈宇沫将她牵住,高兴地唱起歌来:“大王叫我来巡山咯,咿儿哟,咿呀咿儿哟。” 在二逼青年的歌声里,笑声撒了一路。 陈宇沫还是很好奇,林文潇到底是怎么把他给定住的。 林文潇说:“你就当是催眠术吧,以后慢慢跟你说。” 两人在女生宿舍楼门口道别,陈宇沫一个人信步走在月光下,心中激动,又怅然若失。 原来一切跟他所想的那么不一样,他突然觉得自卑,尽管女友已经说得很清楚,为什么会放弃那个不知名的情敌,又为什么会选择他。 但他心里还是忍不住犯嘀咕,自己真的能比过一个神仙吗?是不是女神仙和男神仙才更加相配呢?想不明白,想了脑壳疼,越想脑壳越疼。 真应了那句话,“我宁可不知道”。 这世界怎么了?他怎么轻易就打开了怪诞世界的大门?这还讲不讲一点道理了。 突然想到有些恋爱故事里,有权有势的一方隐藏身份,装成弱小无助的样子,与看似强势的另一方建立感情,给读者吊足了胃口,最后摊牌。看着好像是很爽的剧情,原来对另一方这么不友好。 难怪那些故事里往往摊了牌,双方就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强弱之势一旦逆转,由不得关系不跟着起变化,哪怕彼此珍惜,都想要维护这段感情,也不得不换一个适应强弱关系的新姿势相处。 他有点理解林文潇说的“仙凡有别”了。可是这个仙凡有别是怎么落到他和林文潇头上的,这也太难受了。 不过由此倒是可以看出,林文潇是真的在意与他的这场缘分,所以一边跟他摊牌,一边小心翼翼的想要把这份关系发展下去。 既然如此,似乎也没什么可不满意的,毕竟他们其实对彼此的了解都一般,无非是靠着青春的悸动彼此靠近而已。 所以林文潇到底是怎么把他给定住的?这个问题想不明白,他觉得今晚都别想睡觉了。 想着想着已经走到了宿舍门口,他决定躺床上发信息问个清楚,刚一进门正遇上来查寝的老师。 “老师,陈宇沫到了。”何靖伟说。 老师回过头:“怎么回来这么晚?” “刚跟女朋友在操场上逛呢。”陈宇沫老实一笑。 老师闻言觉得非常合理,一个字也没深究,只是叮嘱:“下次早点回来,别这么晚,张望洋呢?” 陈宇沫下意识就说:“也和女朋友逛呢吧,估计一会就回来了。” 这话说的坦坦荡荡,听得何许二人暗叫牛逼,哪有这样秀恩爱秀到老师脸上的。 老师也是过来人了,说:“好,那你们联系一下,让他赶紧回来,回来以后去410跟我打个到。” 说完这句话,老师就转身去查别的宿舍了,然而…… 把张望洋电话都快打炸了,也没见有人接。 第二百零二章 陪我去个地方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老张和大白在一起呢,让女生们联系下大白吧。”何靖伟提了个很有建设性的建议。 “联系不上,潇潇说大白电话也没人接。”陈宇沫第一时间给出了答案,何靖伟当场就白建设了。 许学文摸了摸下巴:“大陈你真够光速的。” 陈宇沫心不在焉地撇下句“基操勿六”,就重新穿好衣服出门了。 何靖伟和许学文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了一点点惊讶。 “沫哥这行动力,绝了……” “要不咱俩也去?” “不去,宿舍也得留人。” 陈宇沫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双手撑着膝盖,望着亮灯的宿舍楼大门。林文潇很快也从里面出来,陈宇沫上前问道:“怎么样,大白回来没?” 林文潇摇摇头,微微蹙眉:“一直没回来,说起来咱们在操场转的时候好像也没看见过他俩。” 陈宇沫毫无头绪地瞎猜道:“他们总不能是跑去开房了吧,明明是和我们一起回学校的呀,总不能又跑出去了吧。” 林文潇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要真是那样就好了,可是大白从来就没夜不归宿过,而且就算真是你说那样,也不能俩人一起不接电话呀。” “好吧,这下一点头绪都没有了,对了,那你为啥让我赶过来呢?”陈宇沫不解道。 林文潇打量了他一下:“我想让你陪我去个地方,我一个人去害怕。” 陈宇沫有些费解的看着自己女友,他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这姑娘之前是怎么把自己定住的,不过毋庸置疑,这个姑娘的战斗力爆表,肯定不是他这个体育生能比的,然后她说有个地方她会害怕,让自己陪她去…… 这是什么道理? 女生都拧不开瓶盖,打不过蟑螂是吧? 胡思乱想归胡思乱想,林文潇既然开口要求,那他自然当仁不让:“行,你说,去哪?” “老宿舍楼。”林文潇给出了答案。 好吧,原来是鬼屋探险。 为什么要去老宿舍楼,林文潇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直觉而已,只不过作为一个学心理、学催眠的人,她对直觉格外信任。 在心理的角度上说,直觉是一种来自无意识的快思维,无意识除了缺乏理性逻辑、有点不讲理以外,大部分时候都比意识更加精明睿智。 那栋老宿舍楼其实开学不久的时候,林文潇去过一趟,正是戚应晖挟持她之后,和神逸对峙的地方,说是要拆,一直拖拖拉拉没有拆,不知道是要等寒假,还是要等下个暑假。 那次林文潇几乎全程昏迷,在天台上被唤醒过短暂的时间,就那么一会功夫,其实林文潇是不足以认出在什么地方的,但关于那里的坏印象,莫名就种进了她的无意识深处。 而她去那个地方,的确需要有个男生陪着壮胆,既然有刚确定关系的男友,放着也是落灰,不用白不用。 老宿舍楼废弃依旧,早就没了人看守,其实学校为了放置学生误入,还是在外面的栅栏门上落了锁的,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锁也坏了,这地方彻底就没人管了。 大晚上的,看着半展半收的铁栅栏门,黑洞洞的楼道,别说林文潇了,连陈宇沫都觉得恐怖。老宿舍楼就像一个古老的怪物,半睡半醒地眯着眼,咧开半张嘴对他们笑着表示欢迎。 “潇潇……你认真的?这要这么晚钻这个破地方?”陈宇沫虽然是男生胆子大一点,但是胆子大和喜欢作死是两码事,而钻这种黑咕隆咚的破地方,从基因本能上说,就是一种作死行为,所以他提了个很有道理的疑问:“老张和大白不会这么晚来这里吧?” 林文潇直勾勾看着那个黑洞洞的门说:“一般情况他们当然不会来这里,但是一般情况他们俩也不会一起不接电话。” 她四下打量了一下,确定方圆百米之内,只能看得见自己和陈宇沫两人之后,说:“我要用点魔法了,你别太大惊小怪……” 如果是平时有人跟陈宇沫说这个,他指定得凑上去摸摸额头看看对方发烧了没,但是今天陈宇沫接受的信息量已经足够大了,眼下林文潇这么说,他反而有些麻木了。对呀对呀,如果她会用魔法,那么定住自己的事情就完全解释得通了,这个世界真是奇妙有趣呀~ 有趣个屁嘞,二十一世纪了还搞迷信这一套是吧?意思打从工业革命以来人类的开水都白烧了是吧? 林文潇没有理会男友心里必然泛起的牢骚,双手互相紧握做祈祷状,闭目凝思了片刻,将双手打开,她的掌心里腾起了一个暖融融的亮红色光球。 “啊这……”陈宇沫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文潇左手拖着悬浮的光球,右手牵着陈宇沫的手,说:“我知道你会觉得这很奇怪,不过请放心,这是教廷之国传承已久的正统魔法光照术。我这次出国学的。” “啊这……这个……教练我也想出国。”可能是吃惊太多了,陈宇沫的淡定程度令他自己都有点吃惊,然后他吐槽了一句:“你是不是想秀魔法给我看?我觉得用手机自带的手电功能也可以……” 林文潇左手攥起,排球大小的光照术一下子暗了下去,她笑着对陈宇沫说:“那你用手机,我省点魔法。” 陈宇沫取出手机单手操作,打开手电后,看着眼前黑洞洞的大门,思索了一小会:“算了还是用你那个光蛋吧,用手机太吓人了。” “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林文潇说着张开了攥紧的手,光球重新亮起,散射的光芒把老教学楼里照得很亮,更重要的是那种暖融融的光似乎的确可以驱逐心中的恐惧。 到底是来自教廷的魔法,果然是有点门道的。 一进门,林文潇就看见墙角堆着一些拆下来的空心钢管,也不知道本来是干什么用的,看长度,每根大概都有七八十厘米的样子,好像刚好趁手可以当武器,于是就捡了一根塞到陈宇沫手里。 “潇潇,我跟你讲,你不让我拿这个,我可能还没那么紧张,拿了以后我觉得更像恐怖游戏了。”陈宇沫如实汇报了自己的想法。 林文潇却说:“你先拿好,别着急,我给你上个祝福。” 陈宇沫突然感觉自己什么话也不想说了,上个祝福……行吧,你上个祝福,恐怖游戏改魔幻游戏,可以,这很可以。 林文潇将光照术的光球悬停在空中,再度双手相扣,闭眼祈祷了片刻,嘴里隐隐约约好像念叨了些什么,然后伸手点在钢管上,炽热的红光在她指尖接触钢铁的地方蔓延,当她收回手,那里多了一个看不懂是什么的符文。 “这是什么呀?”见怪不怪的陈宇沫指了指那个符文,大大方方求解说。 林文潇说:“那是火焰圣文,你就当它现在是一把火焰圣剑用就行了。” “能用多久?”陈宇沫带着打游戏的思维理所当然的问道。 “这个是临时圣文,只能打击一百次,如果一直不用的话,两小时后消散,打击五十次之后就只能维持一小时了。”林文潇耐心地给出了详尽的解释。 陈宇沫表示:“哇哦好叼,我觉得好像已经不用再害怕了。” 林文潇说:“Flag还是尽量少立。” “你不给自己也来一根?” “不了,我不擅长用冷兵器,拿了反而不方便施法。” “那个……你今天穿那件修女服,施法有属性加成么?” “呀……!” “怎么?” “你早怎么不说,说不定有加成呢!” “那现在回去取?” “不用了,下次吧。” “下次你妹……”陈宇沫实在绷不住女友的乌鸦嘴,骂了句脏话。 第二百零三章 这不需要虔诚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你还是走我旁边吧。”林文潇说。 陈宇沫露出痛苦的表情:“潇潇,就这一会功夫你已经调了好多遍队形了,可我真的只有一个人,真的没办法把你包围起来保护。” 在光照术的作用下,楼道里并不算昏暗,但怎么说呢,这样一个废弃的老宿舍楼,就算是在灯火通明的情况下照样很恐怖,何况现在只是使用了光照术照亮一个不太大的范围。 原本在温暖的光明照耀下,手里拎着附魔钢管,陈宇沫已经基本战胜了恐惧,但架不住林文潇不停地在旁边给他烘托氛围。 “你…你在前面开道,你走前面。” “不行不行,我感觉后面空荡荡的,害怕,你走后面垫后。” “别离我太远了,我听着脚步声害怕。” “算了算了,你站我旁边。” “你还是在前面开路吧。” “你听那是什么声音?是不是有门在响?” “谁?谁在那里?” “哦,没人呀。那刚才是什么声音?” 情况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个事情。 一般来说看恐怖片可能没那么可怕,可怕的是你看恐怖片的时候,旁边有人抓你裤腿。现在陈宇沫对此有了深刻的认识,他说:“潇潇,你别这样,我感觉我要被你吓出毛病了。” “可是我会害怕嘛……·” “安静一点,乖,安静就不害怕了。” 说起来安静点,这个方法真的有效。当林文潇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好像也就不容易被自己吓到了。 她想起自己刚被救出来那会儿,带着创伤的心,无比麻木。跟神逸去逛鬼屋,她感觉不到恐惧,却只觉得哀伤和愤怒。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怕黑了,没想到一旦恢复过来,就再一次变得柔软怯懦起来。 原来那个时候只是失去了求生欲。 两侧的宿舍门大多锁着。偶然有没锁的。陈宇沫也都一一推开门,进去查看。有些宿舍空荡荡的,有些则摆着没有床褥的双层架子床。 有些墙上钉着铁质书架,好像从前睡在那里的人,一起床就会碰到头。有不少宿舍贴着旧时的明星海报,贴在墙上、贴在房顶、下铺人把海报贴在上铺的床板下,老化的胶水失去了粘性,有些海报垂下半截来,运气不好的话,陈宇沫还能看到海报上的明星折着变形的脸对自己笑。 以前手贱看过的恐怖故事一一涌上心头,陈宇沫暗暗发誓:“以后我再看恐怖的我就是狗。” 一旦推开一扇门,总要查得彻底些。除了外间的宿舍,阳台和厕所也要好好看一看。林文潇和陈宇沫凑得紧紧的,把那些地方都一一看过去,并时刻提防着门后和窗外。 查完一层一无所获,倒没费多少力气,可两人都生出筋疲力尽的错觉。而宿舍楼一共有六层,陈宇沫打起退堂鼓:“还要继续查下去吗?他们应该不会来这里吧?” 然而林文潇心如铁石:“来都来了,继续继续。” 脚步踩在楼梯上,在空荡荡的宿舍楼里发出回音,他们好像听见哪里传来滴水的声音。明知合情合理,仍旧难免心中恐惧。 “哎?对了。”林文潇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开解的说词,扯了扯陈宇沫的衣角说,“你知道我们心中对鬼的想象最初是从哪儿来的吗?” “潇潇,你可以不要火上浇油吗?” “不是不是,我不是跟你讲灵异的,我是跟你讲心理。” “不用了,你的技能已经足够灵异了,所以心理并不能解释一切。” 林文潇本来是想告诉陈宇沫,普通人对鬼的最初想象,其实来自于婴幼儿时期看到的父母。 当绝对弱小的自己,面对完全不可知的父母时,是会有无助产生的,父母的悉心照料,将这份无助转化为了全能感,于是婴儿觉得自己是神。可父母也有疲倦的时候,有不理解婴幼儿想表达的意思的时候。无助感就会重新涌起,而与全能感对比之后,这种无助感仿佛能压垮婴幼儿弱小的心灵,人知生,然后知死,恐惧的本能,让孩子把父母身上不能尽善尽美的部分,看作了鬼。 心智化是一种管理情绪的方式,她本打算把这个知识告诉陈宇沫,这样他们就能大胆一些,然而陈宇沫那一句话把她重新打回了深渊里。 如果说以前林文潇确实可以用心理学的框架解释一切灵异事件,可是去了教廷学了魔法,她自己就变成了神学的证据。 心理的框架不再足以解释神神鬼鬼,那她刚刚想起的理论又有什么用? 当可知的再度变成不可知的,对鬼神的畏惧便卷土重来。 林文潇开始理解为什么威廉主教这样一个看起来并不愚笨的人,非要去笃信明显有杜撰成分的神话传说。其实很简单,当理性的框架不足以解释一切时,人类就必须去接纳那些不理性的框架。借助信仰或者借助迷信,去驱赶随时被不可知感笼罩的恐惧。 人心就是这样,事实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否理解,能否预判。 好吧好吧,既然如此,就只能寄望于上帝保佑了…… 少女祈祷着,脑中突然闪过一道令人振奋的灵光,凭什么是上帝保佑? 这里是大夏,是先烈们用血肉城墙拱卫的土地,我们明明有不论面对什么魑魅魍魉,都敢发起冲锋的前辈祖先,他们那么慈祥、那么和蔼可亲,他们捍卫土地、守护未来,却从未期待过得到什么信仰。 这里是属于大夏人的土地,轮不到上帝来插手。在这片土地上,何方妖魔鬼怪敢冒头? 随着思绪转到这里,林文潇的信仰变得越加坚定,就连已经被她召出的光照术也随着心境的改变,变得光芒炽烈起来。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加大光亮?你发现什么了吗?”陈宇沫有些紧张地问。 林文潇开口回答男友的提问,连她自己都能听出声音中的从容淡定:“没事,我只是突然想通了一点事情,所以觉得不害怕了。来,跟我来。” 说到这里,林文潇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气势汹汹,走路带风。 “哎,慢点,等一下。”陈宇沫嘴里这样叫着,却不需要林文潇真的等他,他自己就加快脚步的跟了上去。 万般恐惧,皆由心生,此心光明,何必畏惧。 如果她期待的是神明的护佑,那就得考虑一些问题:自己是否足够虔诚,足以赢得神明的垂青?神明是否另有深意,她会不会恰好是那个罪恶深重的弃子? 可她现在想的是祖先保佑,这不需要虔诚。 她现在想的是先祖英灵镇守着这片大地,这也不需要虔诚。 他们从来就在这里,他们一直都在这里。 恐惧一扫而空,后面的探索也就不成问题了。从二层到六层,凡是没有落锁的房间,林文潇一间间看了过去,她的从容胆魄感染了陈宇沫,甚至让陈宇沫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不甘示弱的陈宇沫气势汹汹提着钢管,推开一间间房门,仔细看过。只可惜,除了偶然窜过的老鼠,几乎一无所获。 好吧,看到老鼠依然是一无所获的一部分。 站在6楼的窗台口,陈宇沫和林文潇肩并肩俯瞰的校园,感慨道:“哎,白跑一场。我还以为能找到呢,连这儿都没有,他们还能藏在哪儿?” “嘘……你听……”林文潇突然做了个手势,陈宇沫立刻配合地安静下来。 于是他也听到了什么,仿佛是手机铃声,可刚刚捕捉到,就已经中断。 陈宇沫眼睛一亮,掏出手机给张望洋打了个电话,果然听到铃声再次响起,就在附近。 第二百零四章 让我缓缓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在顶楼……呃,天台上!”陈宇沫像看着一个宝贝一样,看着自己的女友。如果说先前对方使出魔法这种不现实的东西,还令他感受有些复杂的话。那么通过林文潇的无端直觉和无端坚持将张望洋找到,他就只觉得惊喜了。 这简直是个受神眷顾的女孩,虽说陈宇沫没有关于神明的信仰,但这不妨碍他用这种形容来表达自己的喜悦。 几乎是用跑的,陈宇沫拉着林文潇找到了通往天台的楼梯。 “你慢一点,小心。如果他们没事,那不急于一时。但我怕有事,所以小心。”刚才这几步跑的太猛,林文潇微微喘气,紧紧攥住陈宇沫的手,提醒他冷静。 经她这么一说,陈宇沫感到一阵后怕,自己好像是太激动了。找不到老张是一个问题,老张不接电话是第二个问题,老张他们深更半夜跑到这么恐怖的地方,则是第三个问题,整件事里里外外透着诡异。 天台的楼梯口有一扇铁门,先前还没动静,但这会儿,差不多是他们跑到铁门附近时,铁门外传来了一阵杂乱的敲门声。 林文潇握紧男友的手以示提醒,陈宇沫把附魔的钢管举在身前,试探着开口问道:“老张?大白?” 然而外面没有回答,隔了两三秒,敲门的声音变得更急促了。 陈宇沫吞了一口口水,盯着门,对身后的女友说:“潇潇,你退后点。” 他无暇去看林文潇的反应,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破门而入,小心翼翼缓步上前。 门外的撞击声更加激烈、急促、密密麻麻。 这个时候想打退堂鼓,是非常自然而然的反应。但无论是陈宇沫还是林文潇都按捺下了退却的念头。 陈宇沫又说了一声“小心”,声音不大,分不清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林文潇听。 最后他转动门把手,一边向背后的阶梯撤了两步,一边猛然发力,将门向外推开。 铁门推开的速度十分平滑,不像是撞到外面人的样子,紧接着仿佛一阵嗡鸣,一大团黑泱泱的东西撞了进来。 陈宇沫根本没有打算看清那是什么,反正可以确定的不是人,所以他毫不犹豫抡起钢管就打。钢管先前握在手里时安安分分看起来很平常,可他一旦用力挥打,便爆起一大团火焰,正是火焰圣文的力量。 钢管打中了什么,圣焰如连珠炮一般连环爆起炸响,火焰和光照术的光球交相辉映,陈宇沫很快看清楚,那是一大群乌泱泱的蝙蝠。 蝙蝠被圣焰击落,发出尖利的叫声,扑腾的翅膀迅速被烧焦。 陈宇沫哪见过这种场景,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倒竖,如果不是背后站着女朋友,他早就落荒而逃。眼下他只能硬着头皮疯狂挥舞手中的钢管,将蝙蝠成片成片击落。 挥舞了没多少下,他甚至胳膊都还没酸,钢管上的火焰突然消失了,陈宇沫立刻反应过来,因为蝙蝠密密麻麻撞击次数太多,所以100次打击迅速耗尽,那么理论上应该也打落了100只蝙蝠,实际上由于火焰有个爆炸范围,击落的数量应该远不止100。 他从小到大就没杀过这么多东西,连自己都觉得胆寒,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蝙蝠?然而眼下已无暇细思,手里的钢管没了火焰,他觉得自己就像老虎被拔了牙,只怕难以应对。 “潇潇,快跑!”陈宇沫徒劳地挥着钢管大叫了一声,因为失去火焰加持的钢管,已经无法拦下数量如此之多的蝙蝠。 而林文潇不但没有跑,反而上前几步,她张开双臂,叫了一声:“守护!”一个红光构成的球形光幕屏障,便把她和陈宇沫一起包裹起来。 蝙蝠被隔绝在外,有一些撞在屏障上,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掉落在屏障外的地面上。 剩下的蝙蝠,便不再撞击,围绕着屏障飞了一阵,便从天台的门口飞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林文潇心有余悸,喘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她柔声问:“你还好吗?” 陈宇沫沉默了片刻说:“不太好…腿有点软,让我缓缓。” 林文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这么勇敢?” 单听对话,还觉得她是在阴阳怪气,可经历过刚才的场景,陈宇沫觉得自己的表现完美极了,完全当得起这一句夸赞。 “好了,我们去看看吧。”大概半分钟后,骁勇的体育系男生就恢复了力气,见过先前的场景,这会儿反而不那么害怕了。 林文潇有些犹豫:“能不能你去看我就不过去了。” 陈宇沫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他也想到了,那么多蝙蝠,那么凶的攻击性,把人吃了都不足为奇。他也害怕看到两具被吸干了血的干尸,自然理解女友的恐惧。 “好,我去。但是我没有光照,你能让那个光球跟着我吗?”他说的是光照术。 林文潇握住他的左手手腕,使他掌心向上,很快一个排球大小的光球便在照光照术的作用下,从他手心里悬浮出来,陈宇沫动动手掌,这个光球果然随着他一起移动。 林文潇又一次点在钢管上,一个崭新的火焰圣文凝结其上。 “你可想得真周到。”陈宇沫赞了一句,然后趁女孩不备,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他便得逞的转过身,踩过蝙蝠的尸体,走上了天台。 门口吹进冬日的冷风,天空之上月轮明亮,先前的压抑逐渐淡去。 “潇潇,你过来吧,我需要你的帮助。”陈宇沫的吆喝声在片刻后传来。 听他的声音就知道,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景象。于是,林文潇也壮起胆,从蝙蝠的残骸上踩过去,实在是地上太多,避不开,恶心也得踩过去。 张望洋和白灵萱都找到了,他们并排躺在天台上,闭着眼睛。 “他俩都活着,我刚才探过,但是摇不醒。你不是牧师吗?来奶一口试试。” “啊?”林文潇不玩游戏,没听懂这句胡说八道。 陈宇沫也意识到自己放松之后有些失态,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重新组织语言:“我是说,你有没有什么神奇的魔法,可以唤醒他们?” 林文潇有些迟疑,说:“我试试看。” 于是她扣起双手做祈祷状,这一次,陈宇沫难得看见她双手上亮起的一团红光。 她摊开手,将那团红光展开,像一层薄薄的轻纱,照耀在白灵萱和张望洋两人身上,然而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毫无效果。 林文潇叹了一口气,摊摊手说:“我也没办法,我只学过治疗伤口和驱除毒素的魔法,其他的暂时还没学,也许得回去查查书。” 她说的查书指的是查阅威廉给的那本教廷魔法典籍,本书是拉丁文写的,林文潇以前为了查阅资料,学习原文的国外著作,稍微学过一点,但那本书对她来说还是太难啃了。 在教廷的时候,威廉主教会说英语,有不懂的地方还可以摘出来请教,林文潇能学这么许多东西,已经是卷王中王,足以令教廷的前辈们叹为观止,但也仅止于此,眼下回了国,实在是很难办。 “欧了,懂了,可以了。”陈宇沫说,“那你也别查了,先送医院吧。” 说话间,张望洋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 第二百零五章 把别人伞都撅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陈宇沫才不管什么隐私不隐私,蹲下来从张望洋口袋里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真是瞌睡送枕头。 “喂,我老天,你总算接电话了!急死哥几个了。”电话一接通,陈宇沫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对面就传来许学文的声音。 “喂,是我,陈宇沫,不是老张。”陈宇沫拿着张望洋的手机说。 “沫哥啊,你把老张给找见了,牛逼。老张呢?他咋不接电话?” “老张和大白有点麻烦,是这,你俩过来一下。” “过哪?” “学校老宿舍楼,准备拆的那个。上天台。” “卧槽,那什么鬼地方?你们咋在那儿?” “行了,快来,不说了,我们在这上面等你们。” 说到这儿,陈宇沫极为浮夸地一戳屏幕把电话挂了。 林文潇看着他的动作觉得好笑,猜到他是为了坑苦力,不肯把话说清楚,只不过眼下,两个好朋友昏迷不醒,她实在笑不出来。 反倒是陈宇沫非常贴心的宽慰:“没事儿,人都找到了。没啥大事,你放宽心。”其实眼见着连魔法都没用,又是这么灵异的场景,这话他自己说来也觉得不自信。 可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宽慰两句,反正发愁也解决不了问题。 那两个大冤种过来,估计还得一段时间,陈宇沫的好奇心终于摁不住了,发问道:“快说说,快说说,你这个魔法是咋回事?过于超自然了啊,你很不科学哟,少女。” 事已至此,林文潇觉得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遂开口道:“我不是去凤凰城学催眠术吗,那边的老师史蒂芬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催眠师,所以找他学东西的人也各式各样,我的同学里,有永乐宫的道长,有少林寺的高僧,还有教廷之国的两名神父。” “所以你是跟神父学的?还好不是和尚教你,不然得剃个大光头。”陈宇沫调侃道。 “不,不是。同学里还有一名邪教徒。”林文潇至今都不知道,其实还有两名男性邪教徒跟施维雅是一伙的,他们还凑成小组一起交流过催眠课的心得。 只不过那两个男性邪教徒被莫妮卡的美式居合秒了之后,林文潇没有机会见到他们的尸体,事后虽然知道莫妮卡为了救她杀了人,却不知道杀的是催眠工作坊上的同学。 “那个女邪教徒在一次登山活动里假装受伤,骗取了我的信任,实际上暗地里下黑手,想把我带到他们的据点里献祭掉。”林文潇平静的说着,仿佛一点都不后怕。 “不是吧,真的假的?” 女孩深深地看了一眼男友:“是真的。只不过万幸,史蒂芬老师察觉了她的阴谋,他请来永乐宫的一粟道长和少林寺的妙深禅师,就是课上的那两位同学,在关键时刻把我救了下来。” “只不过当时我的情况和他俩很像。”女孩用眼神指向躺在地上的同学,“他们怎么也叫不醒我,连道长和大师都束手无策。然后有人说既然是邪教徒搞的鬼,就应该找教廷的神父试试看。然后史蒂芬就联络了飞机,跟随两名神父,把我送去了教廷之国。我在那里才被救醒。” “但是在治疗的时候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我身上被烙出了一个十字架形状的圣痕。教廷认为这是上帝的旨意,便要求我必须加入教会。人家有救命之恩,我没办法回绝,所以现在是教廷的一份子,然后就在那里学习了教廷的魔法。”她尽量简明扼要的把事情说完,不去浪费时间。 言语虽然简单。可听在关心的人耳中,却是惊心动魄。看着陈宇沫的反应,林文潇就知道不跟父母完全说清楚是对的,真让他们原原本本听一遍,还不知道得吓成什么样子。 “所以……是说你的那个修女装,不是cosplay?”陈宇沫表情古怪的问,然后他又想到什么,追问:“那你以后能待在国内吗?不会都必须搬去教廷居住吧?” “我不是修女,因为修女不能结婚。因为那时候我还欠你一个解释,所以,所以……”她有些不好意思,好像不小心把话说多了。 “啊?这样吗?原来修女不能结婚呀。呃…不是,潇潇,我要怎么说才好,啊我……我……我现在高兴得要死,真的。谢谢你。”陈宇沫显然会意了林文潇没说完的那些话,他原以为自己在对方心中并没有如此重要的地位,一时受宠若惊,欣喜若狂。 林文潇沉默地看着他的样子,微微低下头。她想她没有说谎,她很期待这番话里所指的未来能够成真,那个未来足够美好,陈宇沫也足够好。 她只是有点怅然。 也许,她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她看着地面,觉得眼熟,四下张望,并在记忆中仔细搜索,突然想起神逸被戚应晖冰封在这里的画面,原来当时是在这里。 这个念头让林文潇有点想哭,却不敢哭,也哭不出来。 许学文和何靖伟出现在天台门口的时候,一人嘴里叼着一根烟,他们是很注重自己在女孩子面前形象的人,所以在女朋友面前从来不抽烟,甚至,交了女友之后就口香糖随身。想把烟戒掉,不然连想接吻都觉得心虚。 可是烟这个东西,你抽着它玩玩,它可不是跟你玩。拿起来容易,放下就千难万难,结果往往变成他们跟女友约会的时候安分守己。但有时候恨不得约会早点结束,方便点一根。 明知道是伤害自己,可就是管不住自己,一个个在训练场上意志如铁,可面对香烟,都把自己的意志嘲笑了一遍又一遍。 把这破玩意儿翻译成“香烟”的,指定怀着某种资本的不怀好意,不知道哪里香。 不过今天晚上情有可原,这老破宿舍楼黑灯瞎火的,简直不要太恐怖,不来根烟壮壮胆,简直走不下去。 陈宇沫是不抽烟的,这一点众所周知。所以这俩人顿时对沫哥独闯老宿舍楼肃然起敬,顺便把老张问候了一万遍,他娘的就算想玩点野的,在哪不行,非得挑这破地方。 所以老张到底是咋了?总不能是马上风了吧?那也太邪乎了,呸呸呸,不吉利,不吉利! 然后他们就看见地上躺着两具,附近站着俩人,刚刚又受了惊吓,一时间信息量太大,差点厥过去。 “工具人,你俩来了。”陈宇沫看到他们打了个招呼,“放心,老张和大白都活着呢。但鬼知道是不是玩鬼屋探险中邪了,得送医院,我和潇潇两个人弄不动他俩,所以喊你们来帮忙。” 其实主要是林文潇不可能一个人背着白灵萱下六楼,陈宇沫扛张望洋倒是没啥问题。 “那你特么倒是打120让人拿担架接呀,叫我们算怎么回事儿?”惊吓过度的何靖伟终于绷不住,大声吐槽。 “卧槽,你好机智。我怎么没想到?那你快打120。”陈宇沫认为何靖伟说得极有道理。 但他一点也不因为自己脑筋转得不够快而惭愧,今天晚上这信息量,好家伙那么多蝙蝠,谁来谁吓傻,想不出来才是正理。 何况,有的人淋过雨就会想着为他人撑伞,而陈宇沫恰好是另一种,他是那种我淋过雨,就恨不得把别人伞都撅了,让所有人都淋一遍的货色。不通过了解痛苦,人们怎么会互相理解?所以这号货色能在危急时刻喊出“潇潇快跑”,应该是真爱。 许学文也绷不住了,大声抗议:“那我们不是白来了?” “不白来,没有你们我俩都想不到,快打吧。咱们自己搬好像也不是个事儿。”陈宇沫说。 第二百零六章 谁会不把你当骗子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深夜,由于学校距离市中心有些远,张望洋和白灵萱被送到了设施之类稍差一些的第九医院。 深夜的医院萧索而忙碌,人不能挑着时间生病,但医院里确实安静,冷清了不少。 老张和大白的事情惊动了不少人,男生宿舍的四个人已经全部在场,女生的八人间除了休学的齐绯菲也全都到了。还有体育系和心理系的两名辅导员。 都已经是大学生了,谈恋爱自然不能定义成早恋。可在辅导员心里,安全问题至关重要。两个熊学生谈恋爱,把自己搞昏迷了,简直无比添乱,但眼下不是抱怨的时候,辅导员陪着一张好脸,尝试着央求医生,尽可能用心施救。 其实本来不需要他们陪笑脸,医生的职责就是治病救人。在一天处理了无数病人之后,他们在精神上已经有些麻木了,奈何陈宇沫很认真的说了一句:“我们是在一座废弃的老宿舍楼里找到他俩的,那还飞着很多蝙蝠,他们会不会是中邪了。”这话把崇尚科学的医生气的不轻,于是辅导员赶紧陪笑脸说好话,跟医生说该做什么检查就开什么检查,请一定要把学生救回来。 在进行了各种系统的检查之后,结论是俩人的生命体征都健康的很,没病,但就是不醒。 这下连医生自己都踌躇了。说不是中邪吧,实在太诡异了些,说是中邪吧,又对不起他们自己的职业。最后大夫说了一句让辅导员觉得简直不可理喻的话:“病人现在肯定是没有生命危险,但不知道为什么不醒,要不你们去看看中医?” “中医能治病?”这是体育系辅导员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想法。 “只有这时候才能想起中医来?这是建议还是踢皮球?”这是心理系辅导员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想法。 “坏了,老张不会完了吧。”这是陈宇沫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想法。 但无论如何,两人还是被送往了C市中医医院,这地方比第九医院可冷清多了。 来了一套望闻问切,问的还是陈宇沫,陈宇沫又说了一遍中邪,吓得辅导员老师差点捂他的嘴,但医生却没什么不满,外邪入侵嘛,生病怎么不能叫中邪? 医生沉默着思考了很久,跑去翻书了。 陈宇沫慌得不行,连连小声叫“坏了”。 “陈宇沫!你胡说八道什么?一会儿说中邪,一会儿说坏了。知道的说你关心同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诚心捣乱呢。” 陈宇沫委屈巴拉地退到一边,心中腹诽,他听过一个说法,如果中医给你看病的时候跑去查书了,那可能不是他医术不行,而是你人快不行了,你再倒霉点,搞不好还得被写到书里去。 大夫查完书,取了一套银针过来,抓起白灵萱的手,在虎口上给了她一针,白灵萱“啊”的一声痛醒,辅导员都惊了,觉得堪称神乎其技。 就在他们以为,大夫也要给张望洋的虎口上来一针的时候,老医生却愁眉不展,连施针法,给张望洋全身扎得乱七八糟,却毫无反应。 心理系的辅导员对白灵萱问长问短,主要问的是她感觉怎么样,白灵萱说没什么感觉,似乎好着呢。 体育系的辅导员也对着白灵萱问长问短,问的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晕倒?白灵萱一概说不知道,好像是逛着说着话,突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辅导员又问大夫,为什么不给张望洋的虎口上也来一针? 大夫说:“他们两个情况不一样,小丫头看起来像是受惊吓过度,扎一针当然就醒了。小伙子,这却说不清了,智昏神迷,用古人说叫丢了魂了,但那是迷信,不可取,我给他扎这些针,激发血气流动,试试看能不能醒,还不行的话,哎……你们就再去西医那看看。” “可我们就是从西医那儿过来的,不能来回折腾孩子呀。”体育系辅导员也开始感觉被踢皮球了,有些焦急。 “那这样,我打个电话,你们等一下。”老大夫说到这里当众拿出手机打电话,听得在场诸位一愣一愣的。 大夫介绍病情的部分,大家听得一知半解,但对对方的称呼,实在是让人跌碎眼镜,因为他将对方称为道长,说了有五六分钟功夫,才把电话挂掉。 “我刚才联系的人呢,是个道医,从小上山,一边修道一边学医的那种,应该和小伙子这个状况比较对口,他是全真派的。” “电视里演的那个全真派?全真七子?丘处机?王重阳?”体育系辅导员脱口而出,感觉世界很魔幻。 老大夫点点头:“对,现在全真派和正一派的道士最多了,名门大派也比较靠得住。” 林文潇在旁边听着,心中暗暗有点紧张兴奋,期待着会不会见到一粟道长,因为她记得很清楚,一粟道长是永乐宫的,属于全真派一脉,上催眠课的时候聊过,全真的意思是“三教圆融,识心见性,独全齐真”,如果是一粟道长过来就太好了,那简直不要太对口。 而且她还没当面感谢过一粟道长的救命之恩呢。 过了一会,老中医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聊着,先是蹙眉,然后眉头舒展,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挂掉电话,他像辅导员解释说:“刚才王道长回电话过来,说这个情况他也不好办,但是他帮忙联系了个前辈,说前辈这段时间刚好在附近租住,应该一会就能到。” 辅导员们觉得剧情越发玄幻了,从西医到中医,从中医到道医,还是全真派的道医,又从道医到前辈,到底还能不能好好看病了? 要不是想到这会儿去西医的医院也是被踢皮球,他们简直忍不下去。 不多时,中医医院的走廊上来了一对中年男女,两个人都是形貌俊美,看上去四五十岁年纪,任哪个也不像是王道长口中的前辈,但偏偏那个男士穿了一身皂色阴阳袍,显然是半夜忙着赶过来,连道髻都没挽一个,扎着小辫就来了。 女的那个穿着浅蓝色羽绒服,虽然眉眼间有明显老态,但眉眼动人,感觉去演个中年白素贞问题也不算大。 “夜班诊室,就这一间,敢问是范大夫吗?”那中年道士过来后发问。 “对,我是范元龙,您是凌道长?”老大夫立刻迎上去。 中年道士行了个礼:“失敬失敬,贫道正是姓凌,敢问,床上躺的少年就是病人吗?” 来人正是凌鹤道长和应月蓉,话说凌鹤道长接到道友的电话,他慈悲为怀,穿着皮衣牛仔裤就要来救人,结果被应月蓉叫住。 应月蓉说:“师兄怎么糊涂了,你这面貌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穿着皮衣去充道医,你有真本事没错,可谁会不把你当骗子。” “啊,对对对。还是师妹想得周到,那可怎么办呢?”凌鹤忙问。 应月蓉说:“你把道袍换上,我给你化个妆。”说完她就去调易容水去了。 凌鹤换好衣服,应月蓉在他头上扎了几针,又用易容的化妆液抹了几下,凌鹤的年龄看上去一下暴涨30岁。 “师妹真是好手段,厉害厉害,那你在家休息,愚兄去去就来。”凌鹤赞了一声,就要起身。 “师兄等我一下,我都快要闲死了,陪你一起去看看。”说着她给自己也来了几针,应月蓉对自己下手更狠,连面部轮廓都发生了改变,再在脸上涂涂抹抹,谁又能认出这是合欢宗的宗主,哪怕是萧红燕当面,只要应月蓉不承认,她也不敢冒认。 第二百零七章 雪泥鸿爪无消息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应月蓉的提醒不但及时并且靠谱。 一翻手脚下来,总算没有让眼前的老大夫太起疑心,毕竟修仙这个事儿对普通人来说还是过于离谱。你让一个小伙子说自己是仙人,有通神的医术,不是说完全不可能,就是概率小到谁信谁傻帽。 虽说他这张50岁的脸,硬说是保养好,普通人也不会信。但是若说有个50岁的人,自小长在深山道观,学了一身道门不传之秘,可信度就高了很多。 凌鹤道长站在张望洋身边,略一望气,便知他神魂亏损,身体本能为了保护神魂,将其固锁,导致他醒不过来。好在所谓亏损并不严重,是睡两觉就能补回来的那种,若非亏损发生的太快,身体也不会起这么剧烈的反应。 应月蓉一言不发,等着凌鹤道长放手施为,她目光时不时扫过其他人,起初倒不觉得有什么,但看到有个女孩总是时不时地偷瞄自己,让她有些不自在。 那女孩根骨奇好,让她都羡慕,不过仍不是这群人里最好的,最好的那个正站在附近小心翼翼地看着凌道长施救。 只可惜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收男修上,加上是在医院别人的地盘上,她连说一句话的心思都欠奉。 凌鹤到底是化神修士,他看了看扎在张望洋身上的针,心中已有计较。 “范大夫,这针法不错呀,断证也准。实是我道中人。”凌鹤赞了一句,伸出三指,轻轻压在张望洋头顶三根银针的针尾。阳神以法力催动灵气,将灵气打磨柔和,顺着银针源源灌入颅顶。 银针微微震颤了两息,便看上去平静下来,却因为实际上在高频震动,使房间里响起一道细细的嗡鸣。 过得片刻,凌鹤手一收,又向老中医作揖道:“好啦,烦劳范大夫收针,小伙子片刻就醒。” 凌鹤道长这一手神通在普通人看来莫名其妙,范大夫也看不太懂,只是直觉上认为很厉害,凌鹤要他收针是出于尊重,谁扎的谁收,客强不压主,你我各有神通,我收了我的神通,也请你亲手去收你的神通。 这点礼貌范大夫心里倒是门清,他不由心中生出感激,这凌道长绝对手段高明,却很会给他留面子,看来真是高人,只是这高人的面相实在是年轻了些。 不过说到底,凌鹤弄的手脚到底有没有作用还是未知数,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心有好感的范大夫很害怕他演砸了,这可就给道医丢了人了——他并不知道凌鹤甚至不算道医,人家使的是法术。 银针收到一半,范大夫已经看到张望洋的眼皮开始颤动,老大夫一下就来了精神,他加快手速,将银针全部收起,高兴道:“醒了!凌道长厉害啊!” 凌鹤胸有成竹,当然不觉得意外。同学和老师们全都围到了病床边,乌泱泱人挤人一片人,差点把范大夫给挤出去。 “灵萱呢?”张望洋睁开眼睛后,沉默了两三秒,扯开干涩的喉咙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白灵萱凑过头:“我在这,你觉得怎么样?” “呃……头有点晕。这是在医院?我怎么了?” 体育系辅导员看到学生醒来如释重负,再不觉得中医不靠谱,甚至有点儿想皈依玄学,他率先开口:“你晕倒了,医生说你魂掉了,不过不用担心,刚才大夫和那边那位道长已经把你救回来了。” “这位老师,你不要乱讲,现在凡事都要讲科学,我没说过魂掉了,我说的是智昏神迷。凌道长也不是来做法事的,人家是道医,和中医是一脉的。”范大夫赶紧撇清关系,把人救醒了是好事儿,他可不想莫名其妙摊上个宣扬封建迷信。 他自己一把年纪了,倒是不怕什么,可是当了一辈子中医,把中医爱到了骨子里,现在肯学这个的年轻人是越来越少了,要是再摊上个宣扬封建迷信,那帮反中医的跳出来,说些什么“安慰剂”“双盲”之类的云云,好事也变成坏事了。 体育辅导员一脸懵逼,这老大夫怎么转过头来不认账了?这才突然想起,人家好像确实说过,封建迷信不可取,但是道士都来了,还把人治好了,你还不准我迷信,是不是有点过分? 这位辅导员憨归憨,到底是没把这些有的没的说出口。 再说要付费的时候,老大夫说:“挂号你们挂过了,女孩子那个一针就醒,一个穴位你们给5块钱,小伙子的病不是我治好的,所以钱不应该医院来收,你们问问道长吧。” 众人这才想起来回头去感谢道长,然而凌鹤和应月蓉已经消失不见,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雪泥鸿爪无消息。 夜间急诊挂号12块,两个号24块,加上5块钱治疗费,一共30块救醒了两个人,那一刻大家想的不是中医真便宜,而是医生要怎么活下去,一把年纪的老大夫在这坐夜班,医院挣这仨瓜俩枣的,再结合某种行业现实处境,生活的幽默感十足,一笑功德就没了。 付了那5块钱针灸费,众人各怀心思,一同走出医院。 关于是怎么晕倒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老宿舍楼?张望洋也是一问三不知,他的记忆和白灵萱相差无几,他俩刚刚确定关系,高兴得很。舍不得回宿舍,在穿插于草坪的校园小道上散步聊天。聊着聊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就躺在医院病床上了。 因为没有什么严重的后果,草坪上也没有监控可查,老宿舍楼里走廊的监控早就废弃了。这事彻底变成了谜案,不了了之。 应月蓉回到小出租屋里,跟凌鹤闲聊,问了一个极致无聊的问题:“师兄你真的姓凌?我记得你这个是辈分吧?你俗家姓名是什么,我倒是一直不知道呢。” 凌鹤哑然失笑:“我在千仞派生千仞派长,老父按照辈分给我取的名字,俗家姓氏他自己都不甚在意,不过我隐约记得我爹好像提过他姓沈,时间太久已经记不真切,就当我姓凌吧。” 应月蓉倒是知道,凌鹤道长的父亲和金云子同辈,也是炼虚期修士,牺牲在了抗倭之战中,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年代啊,一个千仞派就能出两个炼虚期,而如今,千仞派掌门也不过化神修为。 不过这不是什么退步,而是某种牺牲。反正那一战之后,不光是大夏,各国的非凡之人都遭受重创,死的死残的残,总体上境界大跌。 不过这仅限炼虚期及其下的修士,至于炼虚之上,据说他们另有战场。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获救之后,白灵萱变得稍微有些沉默,不似以前那么开朗,就连给人做咨询挣钱的单子也不接了,甚至有时候上课都恍恍惚惚的。 反倒是“掉了魂”的张望洋精神饱满,毫无异样,反而对女友一天天伺候周到,白灵萱不肯出去走,他就把盖浇饭和饮料送上门。而白灵萱却似乎有意无意和男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林文潇分明记得,范大夫说过白灵萱只是惊吓过度,并且当着他们的面,一根针就给她扎醒了。 眼见着再有不到一个月就要期末考了,林文潇担心白灵萱的状况会影响考试发挥,便提议给她做个催眠治疗。 然而白灵萱的答复令她大出意料,她竟然婉言谢绝了!这事情发生在谁身上林文潇都不会觉得奇怪,唯独发生在白灵萱身上太古怪了,作为一个自己接单搞钱的重度心理爱好者,白灵萱是那种没事都恨不得缠着林文潇跟她互相切磋的类型,如今林文潇从国外学成催眠术归来,主动提出给她治疗,她竟然给拒了,简直匪夷所思! 第二百零八章 读心术的基本功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不过说到底,要不要接受心理干预、催眠治疗,这都是个人的自由。虽然反常的选择背后必有原因,可如果没什么原因也就犯不上提出给她治疗了。 这种情况下,原则上应该尊重白灵萱的选择,毕竟懂的都懂,心理治疗这事,来硬的通常不会有好结果,无非是剧烈的阻抗、隔离、捉迷藏。 然而谁都没想到的是,眼瞅着这一学期就要结束的当口,班上竟然来了一个插班生,而这个插班生就刚好住进了林文潇的宿舍里,齐绯菲空出的那张床上。这个插班的小姐姐容姿明艳,气质出尘,自从她到来,心理班的男生到课率直接拉满,并毫无悬念的夺走了班花和系花的头衔。 除了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的白灵萱以外,全宿舍的人都非常欢迎这个说话声音软软的新舍友,帮忙铺床整行李,并带她去食堂、去图书馆、去各种奇怪的地方蹭课。 小姐姐什么都好,就是名字有点老气,听着像老一辈。 她叫应月蓉。 应月蓉觉得自己整天逛街花钱看剧玩手机也不是个事,闲的快要长出毛了,如此下去,这个化凡劫得把她玩出自闭症来。 那天晚上陪着凌鹤跑去给人治病,也给她提了个醒,她可以去上学,而且这帮学生在她看来就很有趣,一群男生女生深夜同时出现在医院里,看起来感情就很好的样子,值得研究。 以及,那个叫张望洋的男生病得古怪,也值得研究。 于是她就当了插班生。 凌鹤道长难得有兴致开玩笑,调侃道:“十年前愚兄渡劫是当老师,没想到师妹却要做学生,有趣有趣。” “我去当学生,那师兄是在这里住着,还是回千仞派呢?”应月蓉问。 “愚兄既然说了要为你护道,自然不会远离你,你去学校我也去。”凌鹤说。 “也当学生?还是再去当体育老师?”应月蓉一听凌鹤也要去学校,来了兴致。 凌鹤说思忖了一番,这老师十年前已经当过,学生的情书收了无数,想来也没什么新鲜,而且就他那点本事,还不是继续当体育老师,一点也没意思。 可要当学生的话,自然应该和应师妹去一个班,不过那是心理系呐,应师妹作为合欢宗主,一手媚术天下无双,最善拨弄人心,想来即便不懂那些西方的论调,也是一点就通,他这千仞派的老道士,既不会算命也不打算学算命,实在没必要去献丑,万一上课走神被点名,答不上来问题,堂堂一派掌门面子上也挂不住。 于是他说:“容愚兄再考虑两天。” 也就是我这两天功夫,林文潇察觉了白灵萱的状态不对。 然后就在两天这胡思乱想的功夫,凌鹤恰巧听到了一首流行歌,于是他有了主意。 一个有点离谱的主意。 也就是应月蓉插班过来的第二天晚上,女生宿舍这边已经传疯了,说学校的小吃街里开了个新的早餐摊,做齐鲁杂粮煎饼的,那煎饼做得,特别帅……不对,是特别好吃,手好看、腿长、眉眼也清秀俊美。 林文潇等人表示要组队见识一下,问应月蓉要不要一起去。 应月蓉把眼睛笑成了小月亮:“好呀,一起去。” 她当然比全校的人都更早知道小吃街开了煎饼摊,因为凌鹤师兄这两天都在哼一首歌,有几句是这么唱的:“我找了份工作,离你宿舍很近,当我开始学会做蛋饼,才发现你不吃早餐。” 应月蓉温馨提示:“早餐还是要吃的,前几天刚有个金刚不坏的冤种胆结石了。” 凌鹤一惊:“师妹说的是你那个金丹期的徒弟?” 应月蓉大笑:“是呀,金刚不坏胆结石,差点把手术刀给崩断。” 凌鹤赞了一句:“马师侄好俊的功夫。”旋即想到马奕峰被金云子当铁打的场景,又补了一句,“金刚不坏,所言不虚。” “弹着琴,唱你爱的歌,暗恋一点也不痛苦,痛苦的是你根本没看我~”林文潇宿舍的八个人到场的时候,煎饼摊的小哥哥正在哼唱这首来自天花板级歌手的作品。 一边唱歌一边折腾杂粮煎饼,一把削煎饼的铁铲玩得像在舞剑,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只差没捥个剑花了。不管排队的同学要加什么料,加几个蛋,一路“铲法”使完,一个煎饼做好,动作幅度不小,唱歌气息却极稳,有很大的嫌疑是个练家子。 旁边几个摊的老板看得眼热,纷纷痛骂内卷可耻。 排队的学生男女都有,毕竟这手艺谁看都舒服,但女生占了一大部分,毕竟像林文潇宿舍这种倾巢出动的不在少数。 “小哥哥,你还会唱什么歌呀?”一个排队的女生非常有侵略性地问道。 煎饼摊的小哥哥面色腼腆,摇摇头:“这首是刚学的,其他还不会。” “刚学的就唱这么好呀,小哥哥是要唱给哪个同学听的呀?”女生又问。 小哥摇头笑道:“不可说,不可说。双蛋加火腿好了,拿好慢走,下一位。” 林文潇:“哇,我有点想录下来发网上了。” 韩欣悦:“还用你录,昨天就已经有人发了。” 应月蓉:“噗……” 吴梓菡:“阿月你笑什么呀?” 应月蓉随口胡说:“我在想你们都来看小哥哥了,体育宿舍那边会不会炸了锅?” 林文潇:“不会,那几个男生都挺粗神经的……等下,你们觉不觉得,这个煎饼小哥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他……” “有吗?我不觉得啊,是不是跟哪个明星长得像啊?”吴梓菡盯着看了一会,答道。 林文潇摇摇头:“不是长相的事情,是体态动作,我觉得他抬手放手的动作很眼熟。” 应月蓉听了之后瞬间就不淡定了,她最清楚林文潇为什么会这么说,这个舍友也未免太厉害了点。 “谁会没事看人抬手放手的动作啊,潇潇你这神经也太细了一点。”韩欣悦评价道。 林文潇摇摇头,不再作声。 再说下去就凡尔赛了,因为要她来说,叫“这是读心术的基本功”。 问题是,“读心术”这个东西本身就很稀罕。 她闭嘴了,可她投出的石头荡起的涟漪却没有平息,应月蓉觉得惴惴不安,毕竟,那夜短暂的相遇之后,林文潇能通过体态习惯认出凌鹤道长来,那把她也认出来不足为奇。 虽然被认出也就被认出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很伤修士的自尊,特别是她这种正在经历化凡劫的修士,自尊心非常敏感脆弱。 然后林文潇的下一句话,差点把应月蓉的道心给干碎:“月蓉你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紧张?为什么要害怕我呀?” “害怕?开什么玩笑?老娘一个化神在即的修士会怕你一个凡人?”应月蓉特想这么说给自己壮胆,但她没说出口,因为她发现她是真的在害怕这个舍友,对方不点破还没立刻察觉到,点破就更害怕了。 其实林文潇刚刚说这句话也是无心之失,她学会史蒂芬牌的读心术后,又几经磨难,自保的本能促使读心术快速加深,经常会不知不觉一不小心就或深或浅的进入读心状态。 而且在这种时刻她自己的感觉会有一点点错乱,就仿佛她自己和别人都是透明的,不论自己对别人还是别人,都一眼可见,于是就会觉得没必要藏着掖着,变得口无遮拦。 要史蒂芬说的话,就是功夫还没到位,控制不住自己。一个合格的读心者,不能这么口无遮拦,容易招仇恨。 功夫没到位,就得多练,这个练习的过程嘛……应同学还请多多担待。 第二百零九章 打个商量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我只是觉得你观察好细啊,有点惊讶。”应月蓉定了定神,从容作答。心中只觉奇耻大辱,堂堂合欢宗主,拨弄人心的大行家,竟然被一个普通人给读心了? 好吧,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一点也不普通。 其实凌鹤道长真的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他开个煎饼摊子,单纯是因为歌里唱的是做蛋饼,于是跑到一个早餐摊位旁边看了一早上,在脑内反复演练,仗着修仙者精准的肢体控制能力,现学现卖。 然后动了点关系,就在学校的小吃街里争得了一席之地。 他们这些仙门的,为了筹集修炼资源,为了发现修炼种子,在世俗界伸出了许多触手,或为公司,或为机构,或为人脉,错综复杂,不一而足。 所以凌鹤道长能够轻易开煎饼摊,应月蓉能够轻易当上插班生。 只不过应月蓉没好意思提醒他,歌里唱的蛋饼,可能不是齐鲁杂粮煎饼,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温柔。 “同学,吃什么?”当心理系新任系花站在煎饼摊前时,摊煎饼的小哥哥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 那画面除了看上去不般配,大体上很美。应月蓉说要八个煎饼,凌鹤道长不淡定了:“要这么多?小心发胖。” 应月蓉愣了一下,然后瞅了一眼身后排队的7个室友,凌鹤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尴尬地挠挠头,连忙问大家都吃什么。 其实也不能怪他脑子转不过弯儿,修仙者的体质非同一般,经过真气真元的改造,越来越趋向于只有人的样子,没有人的内核。练气筑基还好,顶多食量大一些。而到了应月蓉这种元婴巅峰的境界,那肠胃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也不是问题。 化凡劫的时候,身体机能会变得与常人相差无几,如果修士之前习惯了吸风饮露或者大吃大喝,难免要在吃饭的时候受苦头,所以凌鹤其实是善意的提醒“买这么多你吃不完”,却没想到应师妹脑筋比他清醒得多。 然而就这一句话,煎饼摊小哥哥呆萌的形象一下子就立稳了。 当然马上有人说了,小哥哥是被小姐姐迷住了,当场暴露而已。所以请各路女色狼都散了吧,已经没你们什么事儿了。 而且何必非要跟一个卖煎饼的小哥哥过不去呢?我们土木工程的汉子们也很优秀啊。 宿舍的八个人围在煎饼摊前,有要求的提要求,没要求的看帅…看手艺,等着早餐吃。 然而林文潇实在是没什么眼色,主要是她还没从读心术的状态里退出来,脑子有点瓦特。 突然就冒出一句:“原来你们认识呀,月蓉,给我们介绍一下呗。” 此话一出,包括凌鹤道长在内,有七个人都呆愣愣地看着她,剩下没有在发呆的那个是应月蓉,而应月蓉放空大脑,努力什么也不去想,免得自己想一掌劈死人家的想法被读心术读出来。 她到底是怎么想不开,非要跑到心理系来体验生活,可是一般来说心理生也没有这么虎啊。 应月蓉清了清嗓子,说:“凌河,你再发呆,煎饼就糊了。” 凌鹤道长这才反应过来,“哎”了一声赶紧继续铲煎饼,众人这才明白过来,林文潇说的是真的,这俩人认识。 应月蓉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道:“凌河是我男朋友,来陪我上学的,顺便开个早餐摊玩玩。” 她已经深切地意识到,跟林文潇说话能瞒不能骗,尽量都说真的,否则很容易被看出来。 不过她这句话一出,女色狼们一下子就大失所望,原来煎饼王子已经名花有主了呀,而且看上去似乎也许大概可能是抢不过的那种。 “呀,好浪漫啊。小哥哥自己不上学吗?”林文潇问。 应月蓉代为解释道:“他比咱们都大,已经毕业了,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来开个摊摊,陪陪我。” “哦,原来现在找工作这么难嘛,你男朋友这么帅都在家闲着啊?”这是吴梓菡说的。 “还好了,我也不知道。我又没找过工作。”应月蓉随口敷衍,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 九个煎饼做完,应月蓉把钱付了,糊掉的那个凌鹤自己吃了,他原本是不想要应月蓉钱的,因为这几个煎饼钱在他俩之间流通毫无意义可言,谁都不会在乎。但应月蓉既然给,那他就收着,问就是化凡劫,应月蓉需要像凡人一样生活。 一行人人手一个煎饼,向着教室走去,白灵萱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捧着煎饼恶狠狠地啃着,她怨恨地看着应月蓉,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忌惮。 她知道这份感情不是她自己的,而是来自她身体里另外一个灵魂。 “好你个应月蓉,原来你已经化凡了,让千仞派掌门抛家舍业地给你护道,真是好大的手笔。”白灵萱的身体里属于柳若虹的部分,气得咬牙切齿。 事情其实很简单,当日柳若虹肉身被萧红燕斩杀,她早知道事已不可为,果断逃出元婴,萧红燕一时心软,放了她一条生路。 元婴不死,修士不灭,但这是对古修士而言的,彼时道外化境未成,寰宇之内灵机尚未衰退,有无量宝材任取任夺,修士以灵机宝材和自身精血打造备用肉身,一旦肉身损毁,元婴投入备用躯壳即可重生。 然而时移境迁,合欢宗虽坐拥合欢洞天这处宝地,颇有一些特殊物产,想要打造备用肉身却是千难万难,连炼虚期的先宗主明凤霞都没有可供替换的躯壳,伤病交加挨了几十年,直至油尽灯枯,终于撒手人寰,更何况是元婴期的长老柳若虹。 明凤霞至死不肯行夺舍之术,柳若虹却没有乃师的气节,她一颗元婴在天地间飘飘荡荡,除非有大机缘,再加上长久的光阴,否则想要重塑肉身,难比登天。 唯一可行之策便是夺舍,但夺舍有两般坏处,一是损伤魂魄,于人修而言可一不可再,二是修为跌落不可避免,夺舍之后,修为与身躯相同,哪怕你是渡劫期,夺了练气的身体,就是练气期,而鹊巢鸠占这事情,绝无逆行伐上的可能。 也就是说元婴期的柳若虹除非捡到天大的便宜,否则至多夺一个金丹的身体,即便如此,也要看运气。 那一日,柳若虹看到了白灵萱的躯壳,发现根骨绝佳,远胜她自身。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与其去夺修士肉身,不如设法跟这个普通人好生商量一番。 因为修士在修炼之际,难免给躯壳打下功法的烙印,夺舍之后修炼自家功法,必然受阻。若先前因斗战之故负有暗伤,就更加不妙。修士的优点是根骨好,必然可以修炼,但从长远看,还真比不上一个根骨绝佳的普通人。 另外一个原因是,如果真能与身体原本的灵魂打个商量,共存共生,反倒能省去伤及魂魄的问题。 于是那夜,她不由分说,一头撞入了白灵轩的身体,却手下留情,没有碾灭其魂魄,只是把她灵识按下,使其昏迷不醒,随后一掌打晕了张望洋。 白灵萱的身体虽然没有修为,但旁门左道的邪术柳若虹却会一些,她不惜损耗神魂之力催动邪术,召来大群蝙蝠,把自己和张望洋送上了天台,从张望洋身上抽取些许神魂之力来弥补自己的神魂损失,站稳了脚跟,这才慢条斯理地与白灵萱“打起商量”。 第二百一十章 把修士的脸也丢光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谈判进行得还算顺利,像柳若虹这样的修士,根本就没学会怎么好好跟普通人说话。 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反正是不存在好好的“打个商量”这种情况的,柳若虹自认为商量而已。 但无论如何,白灵萱一个普通人,无论是自己还是男友,性命都握于人手。四周乌泱泱蝙蝠乱飞,对方有的是方法拿捏她,而这个过程,在林文潇和陈宇沫找到他们之前,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时间足以把白灵萱整到精神崩溃,毕竟当一个人入侵到你的脑子里,并随时都能碾灭你的意识时,你并没有什么周旋的余地。 她屈服了,也只能屈服,既是为了男友,也是为了自己,于是在柳若虹的引导下,她的心灵里空出了一片区域供柳若虹容身,两个灵魂也黏连在一起,不可逆地走向融合为一。 这很屈辱,但也是让白灵萱活下来的唯一办法,至少这样,有一半的意志和动力来自她自己,而且与一个远比自己强大的灵魂融合,也不完全是坏事。 这使她不得不做好准备,离开自己熟悉的生活领域,去面对属于修士的广阔世界。她觉得恐惧,还有一种莫名的孤独。 然而白灵萱的孤独和恐惧没有持续太久,柳若虹的顺利也没有持续太久,手持钢管圣剑的陈宇沫就跟蝙蝠们狠狠干了一仗。在柳若虹的压制下,白灵萱只能乖乖地躺在地上假装昏迷。 这一装,柳若虹连醒都不敢醒了,反倒是白灵萱差点儿惊讶得乐出声来。谁能想到她的好姐妹是一个来自教廷的魔法师呢。而且就是最近才学的魔法,还认识永乐宫的道长,少林寺的高僧,那两位都是降妖伏魔的高人。 总之林文潇讲给陈宇沫的故事,白灵萱和柳若虹在旁边完完整整地听了一遍,三个听故事的人各怀心思。而由于灵魂的联结,白灵萱和柳若虹彼此之间没有秘密可言,她们瞬间感知到了彼此的想法,然后以超高的速度,形成双方都不得不妥协的互相制约。 如果白灵萱试图把柳若虹的存在抖出去,柳若虹必将不计代价地把她的意识捻灭,哪怕自己因此遭遇重创。但柳若虹必须允许白灵萱占有这具身体重要的决策权,否则白灵萱必然跟她鱼死网破。 然后在医院做着徒劳的检查,老中医范大夫看出白灵萱大概没有昏迷,只是碍于情势,不愿轻易醒来,于是挑了个疼的穴位给她来了一针,柳若虹也拿这脆弱的身体没办法,吃痛轻哼,再也演不下去。 她还埋怨白灵萱身体太弱,白灵萱说不满意你可以走,我不留你,我对你所知道的那个修仙世界、长生不老也没有兴趣。 然后就是凌鹤和应月蓉的出现了,只不过应月蓉的易容术实在高明,柳若虹只觉得眼熟,却硬是没有认出来,别说当晚,就是到现在也没把这俩人的两个身份对上号。 反倒是凌鹤轻易就察觉到了不对,他既然能给张望洋治疗,自然就能看出张望洋的神魂被人抽取过,这毫无疑问是邪术。 千仞派乃是名门正派,不遇上倒也罢了,既然遇上,就很难憋在心里。凌鹤将事情说给应月蓉听,应月蓉看出他想管闲事又不好意思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口添乱,于是善解人意,自己表示要去当个学生。 只不过凌鹤道长也不知道抽魂之术是何人所为,若是知道了,万万不敢让应月蓉凑上去以身犯险。 于是冤家路窄,应月蓉和柳若虹住进了一个宿舍里,柳若虹见到恨不得啃一块肉下来的宗主师妹,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她一边警告白灵萱不要幸灾乐祸,一边思量着怎么偷偷对付一下应月蓉。 因为这一次,她总算回过味儿来,应月蓉这是堕入化凡劫了,好一个宗主师妹,好生了得,这么快就要化神。这么说,她发难那日,应月蓉那一场病是化凡劫的开始。 简直可笑又可耻,三个长老加一个楚菁菁,足足四名元婴修士,竟然要让一个化凡的应月蓉给翻盘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复盘下来,萧红燕就像一堵高墙挡在那里,也的确没给过他们半点机会。到底是小看了这位萧师叔萧长老,当年毕竟曾是合欢宗一时风头无两的天才,盛名之下无虚士,真是一块硬骨头。 然而现在什么都晚了,冯胡两位长老一死,楚菁菁本来就跟她们貌合神离,跟着她们一起输掉关键的赌局,现在只怕已经被应月蓉清算了,就算她侥幸不死,也只会隐姓埋名夹起尾巴做人,绝无再投入自己麾下的可能。 何况她自己现在也是一介凡人,毫无修为可言,真要跟化凡的应月蓉硬碰硬打起来,都是一个师父教的,都没有修为,谁能占得到便宜。 唯一的机会是敌在明我在暗,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以有心算无心,总能把应月蓉放倒在化凡劫里。 虽然眼下就算放倒了应月蓉,对于合欢宗的大势。也无力改变了,可是恩怨难平,不杀了这个师妹,她这个做师姐的念头不能通达。 然而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买个早饭的功夫,柳若虹的心重新掉入了冰窟里,她恨不得破口大骂:“凌鹤子你这个舔狗,堂堂一派掌门,竟然被女色所迷,连门派都不管了,跑来给人护道。做的还是贩夫走卒的下贱营生,你还要不要一点脸?还有没有半分体面?千仞派的脸都让你丢光了,把修士的脸也丢光了。呵,这就是男人,只会用下半身思考低等动物。真是恶心,呸!” 她这么生气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她也不少拜会凌鹤掌门,人家是实打实的化神修为,再也不可能有第二遭化凡劫,有他护道,除非应月蓉的罪过化神以上的大佬,否则天灾海啸也夺不走她性命,何况她区区一个凡人的算计。 真叫人万念俱灰,提不起半点劲来。 反倒是白灵萱大大松了一口气,她之前还生怕被柳若虹裹胁,做出杀人害命的违法勾当来,总不能啥也没做就投案自首防患未然吧?法律也不支持来着。凌鹤道长一出现,什么破危机都没了,又怎么能不高兴呢? 柳若虹再次警告白灵萱:“你不要幸灾乐祸!” 白灵萱毫不客气:“有胆量你上呀,我跟你奉陪到底。” 柳若虹气极,却毫无办法,她活过很长的岁月,比普通人更怕死。 只不过因为灵魂的相融,情感不得自由,白灵萱也无法对凌鹤掌门产生好感,她明知不该如此,却毫无办法。 “既然你害不了人了,那就安分点吧,今天下课了我要去约会。”白灵萱对柳若虹说。 “呵,愚蠢,男人是最下贱恶心的东西,是你一切困难的根源,他们满脑子只有你的身体,你不知道收拾他们,竟然还想自己往上凑,真是愚不可及。”柳若虹如此表示。 “柳阿姨,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心理问题很严重,要不要我免费给你做个心理咨询啊?”白灵萱对柳若虹的论调表示鄙夷。 “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柳若虹大怒。 “对不起,我跟你没法藏着掖着,既然要住在这里,这些情绪垃圾请你好好受着,就当是房租了,哼。”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你现在是白灵萱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柳若虹跟着上了一天心理课,仗着白灵萱的知识功底,也不至于听得云里雾里,但对这些西方邪说她是提不起半点好感。 弗氏的理论早就被心理学界内外批判了个遍,对心理稍有涉猎的人,都大多把批判弗洛伊德当做一种学术上的正确,可无论再怎么批判,弗洛伊德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依旧意义深远。 一是其提出的潜意识至今仍是心理学的重要思考框架,并蔓延到心理学以外的领域被人们挂在嘴上,乃至日用而不知。二是他的性学理论对整个世界的集体意识造成了重大的冲击,这为他招来无数攻击,可事实就是对性解放的态度,从弗洛伊德之后发生了重大改变。 而这种不知羞耻的论调,把人当做被生育本能冲动驱使的机器看待的理论核心,放在任何时代都是对整个人类文明进行羞辱的炸裂存在。 至少带着社会规训的成见来看,这就是一种羞辱。 发展到如今,弗洛伊德的著作已经被当做文学类内容来学习了。 可是,一天的课上下来,柳若虹还是觉得这很不要脸,简直臭不要脸,这些不知羞耻的西方人满脑子男欢女爱,连她这个出身合欢宗的人都要看不下去了。尽管关于弗洛伊德,今天的课上半点也没讲。 “你们整天就学这种东西?真是下作!”下课之后,仿佛仍在面红耳赤的柳若虹恨恨的批判着。 白灵萱不屑地在脑子里跟另一个自己吵着架:“你觉得下作,那只是你自己肮脏想法的投射,人只能看见自己所理解的世界,你的眼前本来就有厚厚的有色眼镜,不借助这个眼镜你什么也看不到。所以心理学不下作,下作的是你。” “我又不是骂你,我骂的是这些西方邪说,你跟我较什么劲?” “对不起,这些西方学说比你这个闯入者可爱多了。而且你以前借着什么采补之术都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有什么资格批判心理学?” “你懂什么,那是修炼,是逆天而行的无上大道。”柳若虹感觉自己被冒犯到,大怒中宣布自己的理念,以正视听。 “逆天而行?无上大道?你真有脸说,和原始人打猎采摘野果的掠夺求存有什么区别?就是最普通的生存本能延伸而已,还不就是饮食男女的事,也不知道你在那高傲些什么,不害臊。”白灵萱毫不客气地骂了回去。 随着对彼此了解的加深,白灵萱已经知道了,柳若虹刚刚侵入她的心智时,确实能轻易抹杀她,但事到如今,随着两者的融合,柳若虹已经不可能毫无代价地杀死她,因为这就是灵魂的自残,想要把她干干净净的捻灭,柳若虹自己也会付出难以接受的代价,反过来对她白灵萱而言也是一样,所以她不再心心念念将其赶走,但也是该骂就骂,绝不惯着任何臭毛病。 张望洋总算见到了自己的女友,柳若虹拗不过白灵萱,只瞥了一句“不许出去开房”就缩入心灵的角落里去想自己的事情了。 白灵萱也没打算今天就开房,觉得柳若虹这人简直可笑。 那话怎么说来着?对,满嘴仁义道德,满脑子男盗女娼。这个柳若虹甚至连满嘴仁义道德都谈不上。 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救人的道士究竟使了什么神通,张望洋看起来健康极了,不但神完气足,而且还能鞍前马后。 俩人手拉着手跑去看电影,只不过近些年的电影虽有一些爆款,但很多在故事性上都乏善可陈,所以在电影院里,俩人也不过是在环境声的伴随下聊着彼此的悄悄话而已。白灵萱有一些介意,毕竟心里还有个外人在这偷听,可是无论是自己听到的,还是自己想说的,都逃不过柳若虹的感知,所以介意也没办法。 因为下午只排了一节课,看完电影也才刚到饭点,张望洋又说附近有家不错的馆子,问要不要一起去。 正说话间,张望洋的电话响了,接通电话,是陈宇沫打的:“喂老张,你和大白在一起没?” “在呢呀,咋了?” “潇潇说咱们两个宿舍一起聚餐,你带大白一起,就在学校附近的蜀锦楼吃。” 张望洋看了一眼白灵萱:“你吃辣不?” 白灵萱说:“吃呀,怎么了。” 张望洋:“说咱们两个宿舍聚餐,有人请客,去蜀锦楼吃川菜。” “是应月蓉请客?”柳若虹突然冒出来插嘴,不过张望洋完全感觉不出来。 张望洋一脸痴呆:“应月蓉?你们那个新室友?我还没见过呢。” 陈宇沫说:“对,应月蓉请客,你们一起,赶紧的。” 陈宇沫说完就把电话给扣了,他扣电话从来都很强势,而且是扣了之后轻易不会再接那种,翻译翻译就是,他拒绝你的拒绝。 “走吧,吃白食去。”张望洋拉着白灵萱就要走。 柳若虹很抗拒,想说不去,却被白灵萱给拦住了,俩人在心里掐架,表面上的白灵萱一言不发,被乖乖拉着走。 最后柳若虹无奈,这仇家的饭是不吃也得吃了。 “哟,我差点忘了,你就是因为跟应月蓉过不去,所以身体丢了,跑到我身体里来的。”白灵萱仿佛善解人意的嘲讽。 柳若虹却冷笑:“你不要只顾着嘲讽我,别说我没提醒你,应月蓉这个女人城府很深,不是什么善茬,就你,在她手里更讨不到好。” “可我压根不打算跟她作对呀。”白灵萱无所谓道。 柳若虹说:“不可能,你想让我咽下这口气,绝无可能,此仇不报,我就不是柳若虹!” 白灵萱冷笑:“你本来就不是柳若虹,你现在是白灵萱。” 柳若虹:“你……!” 白灵萱:“我说的有错吗?” 柳若虹觉得这话分明不对,但又不知道可以怎么反驳,沉默了下来。白灵萱却没放过她。 “你的记忆我也知道,说起来,应月蓉不是你的师妹吗,你们一起长大一起修行,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她吗?” 柳若虹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竭力否认:“你胡说八道,我哪会喜欢她这种人,我是她师姐,师父不在了,宗主怎么能轮到她来做?她们全都是偏心的,都向着这个应月蓉,还不是她巧言令色,擅长蛊惑人心。” “你没有证据……”白灵萱不失时机地提醒道,作为记忆的旁观者,她最有资格说这句话。 “要什么证据,她登上宗主之位,便不把我这个师姐放在眼里,凡事颐指气使,当众驳我颜面,我为什么不能讨厌她?” “可那些事,如果角色对调,你来做宗主,难道你会做得和她不一样……?”白灵萱并没放弃跟柳若虹讲道理,毕竟是自己灵魂的一部分,她还是想争取一番。 “那个宗主之位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就是为了这种位高权重的感觉,她才从我手里夺走了这个位置!”柳若虹近乎歇斯底里。 白灵萱一时哑口无言,心理问题就是这样,形成自己的逻辑闭环,源源不绝滋生负面情绪,却无法处置。如果有朝一日,当事人困在这样的闭环里,失去了用现实检验想法的能力,宁可相信幻想的一切即是真实时,精神疾病就会不可避免地发生。 “算了,我也不强迫你接受我的意见,但你知道我的意见是什么,就这样吧。” “哼,无知小辈,不要妄想教训我。” “随你的便。” 第二百一十二章 怀中一颗七窍玲珑心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大学城,蜀锦楼,一个大包厢,里面坐着十来号人,这场面气派得让大多数人不适应,倒不是谁没吃过席,只不过大家都是学生,自己基本上都没有收入,花爸妈的钱实在很难大手大脚到如此心安理得。 论自食其力的话,在座的只有白灵萱吃得起这一桌,估摸着差不多能花她一周心理咨询的咨询费。 论功底的话,林文潇比起白灵萱只强不弱,尤其是她还从凤凰城学了催眠术和读心术,但是父母实在是把她照顾得太好,造成她完全没有自己去赚钱的欲望。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她给白灵萱做同辈督导,白灵萱会付一些督导费用给她——比起真正的督导费这点钱便宜得不像话,但都是心理生,都明白付费的隐含意义,所以林文潇也就笑纳了。 不过今天选这么个排场,是应月蓉干的好事,由头也好说:“我初来乍到加入大家,请大家吃个饭,当做正式认识,以后同学同宿,还请各位多加关照。” “哼,装模作样。”一个声音在白灵萱心底里响起,当然是柳若虹。 她素知自己师妹礼数周全,但在她看来皆是收买人心的虚情假意。 “柳女士,你能不能安静一点?因为你的影响我已经足够不喜欢自己的新舍友了,不必再在这里添油加醋,你要知道,首先,我喜不喜欢她一点也不重要,你不需要特意来影响我,其次,我也需要合理的社交关系,最后,最重要的一点,咱们两个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肆无忌惮影响我的时候,能不能也考虑一下你自己的死活?” 白灵萱对柳若虹进行郑重的交涉,她的逻辑很清晰,对两个人都好,所以难得柳若虹也放软了语气:“我也不是故意要影响的,但我想什么你都知道。同舟共济担待一些。” “好吧,互相理解。”白灵萱也妥协了下来。 席上大家做简单自我介绍,还是互通姓名,介绍一下自己和其他人的关系之类的。而其中最引人关注的人莫名其妙变成了凌鹤。 虽然做煎饼这事儿听起来不是很高大上,但特意跑到女朋友学校去开煎饼摊儿,这个活整的确实有点浪漫。 并且玉面道长的颜值实在是很炸裂,大家觉得就这个长相就已经足够值钱了,不论他开不开煎饼摊,或者开其他什么摊,或者干脆去做主播,随便想做什么做点什么,应该都饿不死。这真的是一个长相可以当饭吃的时代。 于是席间就已经有人建议了,让凌河小哥哥卖煎饼的时候架个手机,买多久播多久。 凌鹤连说“使不得”,一句“徒弟们会笑话”,差点脱口而出,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柳若虹已经暗地里笑弯了腰,造成白灵萱不得以也被迫跟着笑。 实在是千仞派掌门,卖煎饼做直播这件事儿在柳若虹看来太逗了,这几年合欢宗拜会千仞派,柳若虹作为长老,年年都有出席,深知凌鹤道长平日里是什么德高望重的稳重模样,如何主持仪式、如何勉励弟子、如何宽严相济…都还历历在目。 若是让他的徒子徒孙们看见掌门直播卖煎饼,怕不是整个千仞派都要分行李,我回我的高老庄,你去你的流沙河。 好在她笑的时机不显得突兀,大家也没有放在心上,各自推杯换盏,聊新闻聊八卦。都是学生聚会,没有公司团建给领导敬酒那一套。吃吃喝喝颇为轻松惬意。 聊着聊着,话题的重点就从凌河跳到了应月蓉,然后又跳到了林文潇。 主要也是两个修士过的日子和普通人不一样,编个履历固然容易。可要是聊得太多,说得多错得多,难免会有让人觉得怪异的地方。 所以应月蓉不失时机地把话题引到了林文潇身上,至于为什么会选中林文潇,那就是来自上位者的直觉了,做了多年宗主,怀中一颗七窍玲珑心,她来到宿舍后不多久就发现,林文潇是这一宿舍女生的隐形领袖。 虽说同学之间不会去分高下,但好像大家都很在意这个女孩的想法、观点、态度、主意。 开始她以为,这是同学之间的关爱,但很快她就觉得,大家是把林文潇当做主心骨了,习惯了唯她马首是瞻。 其实这事儿说来荒唐。一方面是因为林文潇成绩好,是大家考试的救星。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之前晨练跑圈,带动了宿舍里的人。对了,她还带大家玩哑铃。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她其实顺理成章的也成了体育宿舍男生的核心。毕竟哑铃战神沫哥带领大家脱单,那沫嫂就是大家的大嫂——不过林文潇不知道男生们背地里这么叫她,就算知道了,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反应,毕竟“修女林怼怼”这个名字才是最讨厌的。 她不喜欢林怼怼这个绰号,还因为这是近些年网上给林黛玉起的外号,被人这么叫会让她觉得自己的主体性被林黛玉掩盖了,虽然林黛玉是故事里的人,但确实比她出名了十万个十万八千里。 不过她因为姓林,打从上初中起就经常被拿来往林黛玉身上靠,确实有道理的也罢、牵强附会也罢,发生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而其中最过分的一次,当属张望洋那一句“沫哥送哑铃应该是想看林妹妹倒拔垂杨柳”,不但林黛玉,甚至鲁智深,如果让林文潇知道,可能会拿起圣焰祝福的物理学圣剑怼死他。 话题被转到自己身上,林文潇就聊了聊在凤凰城的生活,关于学催眠、学读心术,那些奇妙的体验,提到了催眠工作坊上的和尚和道士同学,言语之间非常崇敬,提到了友好的房东莫妮卡阿姨。关于这些她有聊不完的话。 同学们啧啧称奇,其中态度最纠结的还得是白灵萱,讲道理,要不是因为林文潇回来当天,她就被柳若虹附身了,怎么着也得试试这来自凤凰城的催眠术,但是柳若虹生怕暴露,坚决不要,她也没有办法。 而应月蓉则是默默的记下了史蒂芬这个名字,原来就是他给林文潇教的读心术,竟然能如此厉害,想必若是遇到史蒂芬本尊,她连合欢洞天的秘密都会被读出来,这都是高估史蒂芬了,读心术说到底只是一门心理技术,并非魔法。 其实有人不信邪,韩欣悦让林文潇当场读她,林文潇连读心术都没用,只是看了一眼她的表情,随口推测,语气甚为笃定地说:“你再想,万一真被我读出来了。是不是就应该相信我。” 她语速不快,但随着她的断句韩欣悦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吃惊,然后林文潇又补了一句:“你在想这个震惊的表情足够恰当合理了,但你依然怀疑我投机取巧。” 这一句暴击力更强,韩欣悦的表情果然更加警察,但其实仍然在推理可得的范畴之内,于是林文潇继续说了下去。 “没错,我是取巧了,以上全都是推理。如果你想看读心术,不妨在心里想一个人,不要是我们现场的,因为无意识眼神的微表情会暴露你。现在立刻就想!你想的是……你的妈妈,场景是…你撒谎被妈妈识破。” “啊!!”韩欣悦吓得惊叫了一声,“潇潇你太可怕了,你…这样我们不是都没有秘密了吗?” “你觉得这一声尖叫足够骗过我了,我会心满意足地认为自己读到了一切。其实在妈妈之后,你还想了曾教授,和我。” “潇潇饶命,我服了,真服了,心服口服。但是你以后不准读我!读了也不许告诉其他人,不然跟你绝交!”最后这句彻底震碎了韩欣悦的一切自信,她是真的有点慌了。 “哎呀,你别怕嘛。读心术就是个技术,不是全知全能的,也有很多东西读不出来。放心啦,你的秘密还是你的,我看不走。”林文潇笑着澄清,顺便劝慰宿舍的姐妹。 然后她发现,全桌人看着她表情上分明都写着:“我信你个鬼。” “哎,你们别不信我呀……”林文潇急了。 然而她没意识到这是火上浇油。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天庭饱满是福相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应月蓉觉得自己来错地方了,指的不是蜀锦楼,而是这间女生宿舍。身为修士的她早就习惯了眼高于顶,这一天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某些方面和普通人毫无区别。 比如她就和普通人一样,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我的想法我可以告诉你,但我不告诉你,你不能自己来看。哪怕是最普通最寻常的念头,如果真被人一眼看穿了,会有莫大的恐惧和羞耻感,因为我毕竟不知道你还看去了些什么。 反倒是柳若虹比自己的师妹淡定一些,现在她和白灵萱心灵相连,被迫体会到了某种被人全然知根知底的感觉,怎么说呢,其实这个感觉也并不是太糟糕,反而有一点点喜悦,这喜悦来自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彻底告别孤独的感觉。 世界上如果有这么一个人,你全然了解他,他也全然了解你,无需使用语言交流,无需担心描述后信息走样,就那样了解着。就是一个世所罕有的运气了。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能理解这种运气,男生宿舍的那几个带头起哄,说“沫哥完了,以后私房钱藏裤衩子里都会被翻出来了。” 女生宿舍的也纷纷表示:“大陈呀,你看你这个女朋友坏掉了,已经不能用了,要不换一个,我们给你介绍呀。” 陈宇沫说:“介绍你个鬼,你们就用这个来考验干部?” 林文潇被自己给搞沉默了,在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之后,她化身为沉默的干饭人,打算用美食塞满自己这张破嘴。 真是低级错误,堂堂一个心理系高才生,怎么能犯这种错误。读心术是这么用的吗?如果一项技术用来只会让人觉得害怕,那它就不适合用于拉近关系。而使自己和他人疏远,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不可取的。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号召,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伸出筷子夹菜吃。在天使飞过了数秒之后,环境重新变得嘈杂起来,夸潇潇牛逼的有之,夸菜好吃的有之。应月蓉想了想,打不过就加入,于是她问林文潇:“潇潇可以给我们教读心术吗?” 林文潇一边嚼菜一边“嗯嗯”地点头。 凌鹤也被这个提议吸引,这种知人心思,料敌机先的本事,如果真的存在,且有人愿意教,自己可以学,谁能不喜欢呢? 不仅是凌鹤和应月蓉,其实饭桌上大多数人都对这所谓“读心术”很有兴趣,所以一旦林文潇点头,表示可以教,大家都安静下来,等着林老师讲课。 然后林文潇把东西咽下去,说了一句话。大家就都不想跟她玩了。 因为她完全没有藏私,如实说道:“读心术的秘诀就是‘我不知道’。” 这话一出,连涵养极好的凌鹤道长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糊弄了,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切,不教就不教,竟然还搞人心态,潇潇学坏了。”。 林文潇说:“看,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没办法理解别人,因为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知道’,一旦我已经‘知道’了,就会彻底失去对他人的好奇心,按照我‘知道’的来理解世界,来想象他人。然后呢,刚才大家是不是觉得我在糊弄人?这就是史蒂芬老师跟我教的最重要的一句话,读心术的秘诀是‘我不知道’。可是大家的‘知道’却阻碍了你们听我说下去、或者阻碍了你们听我解说时相信我的动力,是不是这样的?” 此话一出,甭管大家信不信,至少确实是把场子给镇住了。 “虚怀若谷?”凌鹤问道。 “对对对!虚怀若谷!小哥哥悟性好高。”林文潇激动地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听懂了。 “噗,你这个同学挺狂啊,千仞派掌门的悟性高低也是她能评价的?”柳若虹被林文潇的反应逗了,但属于修士的傲慢让她认为林文潇并不配对凌鹤做出评价。 “潇潇怎么不能评价了?你知道潇潇有多天才吗?她就是没修仙,她要是修了肯定比你们都厉害。而且你是不是忘了,她还去过教廷学魔法。”白灵萱第一时间捍卫自己姐妹的形象,提醒柳若虹不要忘记天台上假装昏迷的时候偷听的故事。 “这个,我倒是很好奇她说的教廷魔法,有空你让她演示给我看看呗,我给你鉴定一下。”柳若虹也想起这事,提议道。 “你好奇就你好奇,可别给我鉴定,我不关心你们修仙人魔法师的事情。”白灵萱拒绝忽悠。 柳若虹突然急了:“你可不能不关心,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堂堂元婴修士,绝对不能当一个凡人,随随便便几十年就把自己给老死了,所以你必须得修行,具体的不需要你来操心,修行的事情我来就行。” 这是一个关键节点上的问题,关乎柳若虹的根本利益,由不得她不着急,但白灵萱却报以沉默。 “你说话呀!”柳若虹着急地催促。 白灵萱仍然沉默着,这一次也就三五秒,在柳若虹的感觉却无比漫长,最后她轻而易举地应下:“好,这件事你来做主。” “真的?”柳若虹惊喜。 白灵萱说:“真的,但是本事练出来了不准害人,如果你那么做,就是逼我跟你作对了。” 柳若虹刚要一口答应,但想起修士和普通人理解的害人可能不一样,于是改口说:“我不知道你认为什么算害人,真的遇到事,我们可以商量着来。如何?” 白灵萱默默首肯。 凌鹤却不满足于一句“虚怀若谷”的结论或者被夸奖“悟性高”,他追问道:“然后呢,虚怀若谷,如何读心?” 林文潇简单直白地说:“凭本能读心。人人都有本能,用身体感知危险,趋利避害。说到这个,咱们不是有句古话嘛,说人面相好有句话叫天庭饱满对吧?” 凌鹤心中微微一动,怀疑这丫头是不是看出自己是个道士了?要不怎么还说到相面上了?不过他也不会相面,他不做算命生意。 凌鹤点点头说:“对,天庭饱满是福相。” 林文潇狡黠一笑:“提问,为什么天庭饱满是福相,女士们,都是学心理的,快抢答!” 此话一出,好好学习的和翘课的高下立判,除了提问的林文潇和刚来的应月蓉,在场还有6位女士,其中只有白灵萱和平日里不太爱说话的孟佳举手表示自己知道。 “来,孟同学,你来说,其他没举手的同学们要好好听讲!”林文潇点名。 孟佳扶了扶眼镜说:“天庭饱满意味着前额叶皮质发达,说明这个人有很好决策力和环境感知力,所以自然而然就能做出有利的决策,久而久之就体现为一种幸运,所以是福相。” 这话一出,凌鹤道长倒是颇感意外:“原来是这么解释的吗?贫……嗯。”他想说“贫道倒是有兴趣了”,意识到自己失口,他把话又咽了回去。 林文潇接着解释说:“对,那么另一个问题,人类是先有语言,还是先有思想情感呢?” “当然是先有思想情感,这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孟佳作为隐藏学霸,答得无比顺畅。 林文潇拍手道:“不错,所以,在没有语言的时候,人们能否感知他人的情绪想法,当然可以,我一瞪眼你就知道我生气了,对吧?顶多那时候没有这个叫做生气的词汇,但感觉总是有的。你所认为的生气和我所认为的生气其实是一种感情,这事能理解吧?” 孟佳点点头。 林文潇很高兴地表示:“对,就是这样,这些就是读心术的所有要领了,各位都学废了吗?” 学废了,学废了,大家纷纷表示林老师教得太好了,我们都学废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他山之石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被柳若虹附体的白灵萱难得主动开口,主要是实在有点忍无可忍了:“潇潇你这样讲谁能听懂啊,你是不是糊弄我们?” 林文潇其实很无辜,因为史蒂芬就是这么教她的,只不过教的时候其实还用了一点催眠术,所以她肚子里东西很多,能说出来的却很少,仿佛锯嘴葫芦。 她整理了好一会思绪,才词不达意地又挤出一段来:“我的意思是说,读心术并不是被现代人发明出来的东西,而是每个人本来就会的东西。只不过随着成长,我们知道了太多的东西、太多道理,学会了很多提高效率的做事方法,于是为了高效低耗的生存,屏蔽了那种长在自己脑子里的感知力。” 说到这里她指了指额头,意指前额叶皮质。 “所以想要学会读心术,就是要重新熟悉这种感知力,而方法就是虚怀若谷地承认一个事实——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知道的那些,我的经验,统统都没有意义。用婴儿般的好奇去观察世界,读心自然而然就实现了。” 白灵萱皱着眉,似懂非懂,柳若虹更加似懂非懂。而其他的同学基本都是在听天书,体育系的几位已经开始玩手机了,倒是凌鹤道长陷入了莫名的沉思。他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经典章句,似乎有许多来自《道德经》的零碎词句从心田流过,但更重要的是心中的场景:他看到一个婴儿,蜷睡在无边无垠的黑暗中,那婴儿能听到万物的声音,能听到阴阳的脉动。 这个场景让凌鹤道长如痴如醉,浑然忘我。 林文潇见此场景,心中感慨:“原来煎饼小哥哥悟性这么高啊,这眼瞅着就要学会了。” 她丝毫不觉得是自己会教,说白了她只是拾人牙慧,说了史蒂芬说过的事情,而且显然在场只有煎饼小哥哥找到状态了,说明在讲同样的话的时候,她和史蒂芬老师还差得远。 应月蓉也发现了凌鹤此刻陷入顿悟的状态,小心翼翼地看护着不敢去打扰他,柳若虹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驱使白灵萱去给凌鹤添乱,实在是强弱过于悬殊,没必要自讨没趣。 而其他人就只是各玩各的。 前后不过几分钟,凌鹤睁着眼,却在脑海中遍览了幻境里三千年的漫长光阴,他看着那婴儿如何长大成人变成自己的形貌,如何老朽,如何复归壮年,如何复归于婴儿。 一切都是隐喻,一切是一切的隐喻。 凌鹤再一抬头,仿佛豁然开朗,他有些兴奋地说:“师妹,我悟了。”应月蓉知道这一刻凌鹤是因忘我而失态,又把师妹这个称呼脱口而出,不过这也符合她先前所说的,凌河已经毕业,来陪自己上学的人设。 于是她眼珠微微一动,示意现在正在饭桌上,周围都是一群普通学生,凌鹤道长才恍然大悟,把那句拜谢林文潇指点迷津之恩的话咽了回去。 大道三千,各执一端,然而这些大道,没有一条好走,谁也不能顺风顺水走上通天之路,即便是大夏仙门魁首的玄望真人,也已经在渡劫期巅峰卡了上百年了,直到近几年才心有所感,料定百年之内必能渡劫飞升。 更有不计其数的天才,勇猛精进,风头一时无两。却不知什么时候就突然卡在瓶颈上,不得寸进,隔着飘飘渺渺的一层,仿佛随时都能突破,机缘却迟迟不来,于是一直耗到寿元枯竭,或者飞来横祸。 而凌鹤道长八年前化神,手握千仞派海量的修炼资源,坐居仙山福地,却在五年前走上化神中期之后便卡住了,门派之中,诸事繁杂,化神修士寿元悠长,倒也不在乎这几年的停滞,可无论是谁,只管修炼却感受不到收获增长,毕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然而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为应月蓉护道,从心所愿报答恩情正是凌鹤的机缘所在,他必将在这个过程中遇到点什么。比如今夜的林文潇,比如读心术。 那是一种冥冥中的感觉,无比清晰。随着看到那个婴儿长大老朽又复归于婴儿,凌鹤道长突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那是一种不可言传,甚至不能意会的变化,在他的道心之中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而碎掉的,正是困扰了他五年的瓶颈。 凌鹤几乎迫不及待想要回去找个清净的地方修炼一下看看,去看看更上一层楼后,从未见过的风光。 千仞派者,为山千仞,步步攀援,攀一步,见一步的风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所以凌河小哥哥,你学会了吗?”林文潇问。 凌鹤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郑重起身,拱手一礼:“学到了,学到了,林同学指点的恩情,我在此谢过。” 此言一出,大家哗然,林文潇这么胡乱教一下也能学会,这也太夸张了吧,敢问凌同学,就你这个智力水平,上的是清北吗?所以清北毕业生跑到我们这儿来卖煎饼了是吧? 不信归不信,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想要试试凌河的本事,万一人家真的学会了,很容易自取其辱。林文潇刚刚的表演还历历在目,没有人想在读心术这个话题上自讨没趣。 所以各人悟性不同,得到多少指引,那都是各自的事情。请各位自己藏好,不要秀出来给别人看。 不过很可惜,在场学会的人,也只有凌鹤一个。天资聪颖如应月蓉,学霸如白灵萱,人狠话不多如孟佳,都是连门槛也没摸着。 不是学生不给力,实在是这老师太不靠谱,教得一塌糊涂。 白灵萱在心里发问:“那个凌掌门会了,所以,你也会了吗?” 柳若虹:“不要强人所难,你一个学心理的都没学会,我能会吗?” 晚饭结束,应月蓉去付了账,一群男男女女便成群结队回了学校,凌鹤没有宿舍,是个例外,他回到了应月蓉租的那间复式出租屋,按说他是来给应月蓉护道的,不该挑剔住得怎么样。 但是今天他急于验证瓶颈破碎之后的修炼成效,于是匆匆告别。 由于有了白灵萱和张望洋上次撞了邪一样的前车之鉴,今天,男男女女们便取消了约会环节,分两波各自回到宿舍。 “所以都是你害的。”白灵萱说。 “是我害的又怎样?你跟姓张的今天还没玩够?”柳若虹说。 “那是我男朋友,什么姓张的叫得这么难听,以后说不准我俩结婚呢。所以你最好不要把他当外人,否则我保证你一定会过得很不舒服。”白灵萱说。 柳若虹不满:“呵,干嘛要结婚?男人有什么好?不过是一群粗鲁的好色之徒,你真是年纪小不懂事。以后慢慢跟你讲他们的坏处。” 白灵萱:“你可闭嘴吧,你这个单身老妖怪。自己要当单身狗,不要拉上我。” “你竟然敢骂我?” “骂你又如何?我没求你来挨骂?生气的话你走啊。” 白灵轩泡着脚,跟柳若虹斗着嘴,其实,柳若虹虽是不请自来的恶客,却也着实是个不离不弃的陪伴者,泡脚的时候可以斗嘴,上厕所的时候可以斗嘴,晚上睡觉躺在床上依然可以斗嘴。何其好用,何其幸福。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个陪聊的人,她三观不正,需要慢慢纠正过来。 “你在打什么算盘?我告诉你,你的观念才需要被纠正。”柳若虹感知到白灵萱的想法,针锋相对道。 第二百一十五章 做个上门女婿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老五回到家里的时候,赵雪盈顶着一张臭脸在那闹脾气。 “我亲爱的老婆,你这样很不理性……”老五在一顿好劝好哄之后,实在是劝不住,筋疲力竭的丢出这么一句摆大烂的评价。 赵雪盈黑着脸,不知道从哪捻了一张纸在那撕着撒气。 “理性?你让我怎么理性,我老公被人打了,还不让我出气,我怎么理性?”她气哼哼的说。 老五:“我是说,你现在正在用这件事刁难你老公啊。怎么挨打的是我,受气的还是我,这不对吧?” 赵雪盈一把丢掉手里的纸屑:“谁让你不照顾好我老公,我看你就是欠打!” 听到自己老婆说出这句话,第五个人感觉自己脑子一片空白,接下来想的问题就是:“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聊这些?”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柳若虹自爆法宝搏命一击,强弱悬殊,又是偷袭,把老五干成了重伤,要不是有衣服里的金刚符阵护体,他估计就直接被干碎了,物理意义上的那种碎。 经过宗主的治疗后,在合欢宗里好好养了半个月才能回家,在此之前一直是跟老婆V信联系,期间马奕峰被使唤着跑了一次腿,从赵雪盈那取丹药给老五送过去,赵雪盈说让马奕峰带她去合欢洞天,马奕峰吓得腿都软了,抵死不从,被元婴大佬狠狠捶了一顿撒气。 好在他皮糙肉厚,赵老师的小粉拳砸不破他的金刚法则,当然这也要谢谢赵老师比较有理性,只是想撒气,并不想杀害无辜者。 不然就算拿一把木剑,身剑法则之下,也没有马奕峰活命的机会。 老五一边给老婆揉肩捶背,一边讨饶:“老婆呀,消消气,是我自己不够小心,但是我也没看见不是嘛,而且暗算我那个人,被那个什么萧什么给大卸八块了,所以仇也算报了,不气,不气啊……” “我想杀穿合欢宗。”赵雪盈直言不讳。 “我就知道你是想公报私仇。”老五嘟着嘴在老婆身后吐槽,手上动作丝毫不怠慢。 “你是不是傻?我这明显是私报私仇!”赵雪盈舒服地靠在老公的肚子上,享受着按摩服务。 老五很无奈,碰见个什么不讲理不要脸话都敢直说的媳妇是真的乐趣无穷。按摩的手不知不觉就按到了领口里面去,嘴上的话也变成了:“那现在合欢宗被拆成阴阳两宗,我做了男人们的宗主,你要不要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厉害?” 赵雪盈说:“滚,没心情,先给老娘做顿好吃的去。” “好嘞,歇着您呐。”老五如获大赦,脚底抹油。 其实男人并不总是色中饿鬼,有时候他们装出那副样子,说不定是另有所图,以进为退、以退为进,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之类的。比如刚刚的老五就是这么操作的。 这种事情,没结过婚的人大概是不至于被迫去懂的。 不过婚姻的围城关隘外永远都有排队想要进去的人,并对未来抱以近乎无限的期许。 神逸这段日子意外的清闲,除了顺风顺水把修为推进到金丹中期,将马奕峰小小的甩开了一步,主要的精力都扑在了尹楠身上。 这俩人是热恋期,凑在一起多久都待不够,东逛西逛吃喝玩乐什么的,神逸徜徉其中,似乎永远都没个够,银子撒出去就能换来欢乐的日子在以前他是不敢想,也不肯撒的。如今却过成了习惯。 尹楠掌心的温度和触感已经被他深刻的烙在了脑海里,这城市的风景也终于看得七七八八,是时候把婚事推上日程了。 然而两人却在这里遇到了麻烦,这个麻烦其实不关神逸和尹楠什么事,本质上是双方长辈的意志发生了冲突。 说来也简单,神逸孤儿出身,孤苦无依,也没什么财力,所以周末在尹家陪长辈打牌的时候,尹父露了一点口风,想让神逸入赘尹家。 在尹父看来这事顺理成章,从世俗角度上来说,尹楠如果下嫁神逸,确实是受委屈的,既然神逸背后没有家庭财力的支撑,做个上门女婿也没什么不妥,反正就是个名头的事,小两口结婚后完全可以住以前尹楠的婚房,并不需要和长辈住一起,料想以两个孩子的感情而言,这事应该是顺理成章的。 神逸当时不动声色的继续打着牌,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他并没觉得冒犯,或者说,这种程度的冒犯,在他做惯了孤儿的这些年里早就习以为常,他没有丝毫的难堪,心里也不觉得不舒服。 尹父见他不答话,也知道是个男人都不会喜欢入赘这个话题,但还是解释了自己的考虑,既然让神逸做上门女婿,那养家的责任当然是尹家来负担,这么做也是希望小两口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毕竟谁家父母都疼女儿,现在社会生存压力这么大,担心他们两个结婚后遇到难处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向家里开口。让他做上门女婿也是为了给他这么个保证。 神逸知道这个话题躲不开了,叹了口气说:“叔叔,我喜欢的尹楠,只想跟她在一起,至于是她嫁我,还是我入赘,我本来没什么可挑剔的,也没那个本事去要求。但是您记得嘛,我以前说过,我本来不是姓神,而是姓姜的。” “嗯?”尹父见神逸终于搭话,语气也平缓,于是不急不躁,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神逸说:“我是高院长捡去的,老爷子养了我这么多年,对我没有任何要求,也不要什么回报,但他唯独在意一件事,就是让我以神姓的身份生活下去。用老爷子的话说,姜家不要我这个香火,就让我给神家传香火。孤儿院还有很多孩子,我兄弟姓第五,有个孩子姓寿,尹楠也见过的,他们都和我一样,高院长希望我们这些孤儿能为这些小支小姓把香火传下去。” 话说到这里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但尹父毕竟老成持重,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定定地看着神逸等他继续说话,这无疑是高明的做法。 他现在若是接口,那么除了“这么说你不想入赘”几乎没有什么别的话可接。但那样,双方就成了对立的局势,但谈婚论嫁不是为了在对立中论个输赢,而是要共同促成一件事。 所以当神逸把足够推导出言下之意的信息说完后,尹父保持一言不发的沉默示意他继续说,本身就是在给他压力让他自己让步。 这种压力隐晦难查,以至于同在一桌打牌的尹楠都没能感受到,但对神逸却异常见效,神逸也不明就里,只觉得话说到这里意思好像已经很明白了,要自己继续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按照原来的意思说下去就太强硬,太没礼貌了。 于是他鬼使神差的话锋一转:“但是叔叔您说的也有道理,您是长辈毕竟考虑周全,我虽然存了一些积蓄,想跟尹楠过日子用,但真要给彩礼什么的,也挺拿不出手的,我年轻,以后能挣,可以后的钱毕竟不是现在的。生活得要现钱,所以我觉得这样您看行不行,您说入赘,让我当上门女婿,OK没问题,可我只有一个要求,我和尹楠如果结婚了至少要有一个孩子是姓神的。您看成不成?” 他就这样轻易地交代了自己的底线,而且在这个底线上,做出了尽可能的让步,并没有脱口而出说什么“我们的孩子得姓神”。 尹父听完这话,眯起眼睛陷入了沉思,然后才慢悠悠说:“如果是这样,我换个条件说给你听听。” 第二百一十六章 把自己赶上绝路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你说的这个确实也有你的道理,孝心可嘉,说明你是个重情义的男子汉,你这个姓呢,也确实稀罕,高老希望传下去也对。我觉得你想让孩子跟你姓神,这是没问题的,而且也不一定非得再生个二胎,你们要是只想生一个那就生一个,但是,我们希望你和尹楠结婚以后住在家里。还是那个话,现在生活不容易,我们老两口也可以帮衬帮衬。咱们四个大人合力,也能更好的把这姓神的孩子照顾好,这也符合高老的意思不是吗?” 尹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神逸就是再迟钝也听明白了,什么入赘做上门女婿云云,说到底,不过是对自己不放心。做了上门女婿就很难再硬气起来,总要对老婆俯首帖耳。那么尹楠能过上好日子,二老也便放心了。 至于孩子姓什么,人家其实根本不在意。人家在意的是,他神逸能不能弄清自己是个上门女婿的身份?如果不在抽象意义上上门,那就在物理意义上上门。将他置于二老的监视之下,自然也就不敢对尹楠有什么不好。 只不过心思是这么个心思,话终究是要说成漂亮话。也亏这老爷子脑子转得快,把这说成是符合高老头的意思,明眼人都知道尹父是什么意思,但他自己就是不戳破,神逸也没法主动戳破。 “爸,你说什么呢?”话说到这里,尹楠首先听不下去了,她爸爸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摆明了就是要把神逸压住,这当然是为了她好,她能够理解。但尹楠觉得,爸爸在欺负神逸。 但凡神逸背后有家庭,她爸爸大概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尹父皱起眉头扫了女儿一眼,觉得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懂事。然后他和善的盯着神逸,说:“神逸,你觉得如何?” 其实尹父能让步到这个份上,窝囊惯了的神逸是很知道满足的。若是放在几个月前,他毫不犹豫就会答应。 但是现在不行了,理由也很简单,他是个修士,他需要修炼,所以不能把自己放在岳父岳母的眼皮底下。 尹楠知道他是修士,甚至自己都自带系统,他们两个自己生活是没什么问题的。但若要搞得人尽皆知,他本能上就不乐意。 就算把岳父岳母当成亲爹亲妈,把秘密告诉二老,这日子就能过舒服吗?赘婿是个修士,有活了使唤不使唤?使唤了心里虚不虚?天宫道法不传六耳,岳父岳母如果想长生不老,他从哪儿搞一套传承出来给二老? 以及这么强壮一尊大神住在家里,有单手就把家拆了的能力,二老顾忌不顾忌?届时又会生出些什么幺蛾子来,那是想都不敢想…… 很多事情放在两个人之间好处理,稍微多个人,就麻烦起来,特别是多的这个人还要争取话语权的情况下,就更加麻烦。 比方说,长生不老这个事儿。为人儿女的都希望父母长命百岁,可以长久的膝下承欢。好,延年益寿的丹药现在金丹期的神逸就能炼,外丹篇中,确有此方,无非是材料稀罕点贵一点,但也不至于买不到,炼出来拿去孝敬岳父岳母这不是问题,他也乐得偷偷这么干。 问题是,这延寿之物是偷偷骗着二老吃下去,还是明明白白告诉他们此乃延寿丹?神逸倾向于前者,因为,人都期望自己拥有力量,而非做一个弱小者。一旦二老知道仙门存在,就必然会要求神逸给他们寻一些仙缘。可仙缘并不好寻,就眼下的资源而言,也就认识合欢宗的人了,难道让二老拜入合欢宗?听听这像话吗? 但是,如果你不给寻仙缘传道法?你是不是盼着我们死? 所以这事不能坦白,坦白了有大麻烦,数之不尽的麻烦。说给尹楠是因为他把尹楠当做要相伴一辈子的道侣去期待,但他没办法大包大揽,搞什么人人有功练,人人有仙修。 非不愿,实不能。 所以有些过于稀缺的资源,必须被当作秘密保存起来。因为古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这些弯弯绕绕在神逸的脑子里都是早已成型的认知框架,所以他并不需要用很长时间来仔细思考这些问题。当尹父提出条件,问他意下如何时,他已有判断,当然不妥。而问题是,这个不妥要怎么说,才能促成婚事,而非制造对立。 他想到一个方案,可以要两个孩子,第一个姓尹,满足岳父大人让他认清自己身份的需求,第二个姓神,满足给神姓传承下去的需要,各住各的,满足他能够自由修炼的需要,至于给二老延年益寿,炼丹便是,一切可以从长计议,随着时过境迁,总会有新的转机出现。 但神逸本能地很抗拒把这个方案说出口,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个方案有哪里不对,但从逻辑上看,又找不到什么漏洞。 “这……可是…叔叔您让我再想一想吧。”神逸不得已,只能先这么说,反正结婚的事儿,也拖到30岁之后了,拖他个一天两天的也不是问题。他需要点时间,再想想其他方案,或者就算是刚才那个方案,他觉得也应该跟尹楠商量了之后再说。 对,问题就在这里,神逸知道为什么这个方案不妥了,因为这个方案顾全了尹父的要求和神逸自己的要求,却把尹楠当做了满足两个男人要求的生育工具,而结婚是他和尹楠两个人的事情,丈夫是不应该把妻子当做生育工具的,准确地说,如果讲感情。任何人都不应该把任何人当做任何工具。 如果他这么说了,尹楠或许宽宏大量,能体谅他的苦衷。但尹楠的爸爸绝对不会高兴,他老人家不是为了踩神逸而踩神逸的,他是心疼女儿,如果舍本逐末,只能闹得不欢而散。 但是这种事情跟尹楠商量,她就能乐意吗?固然征得她的同意之后,由她来跟她爸爸商量,事情会好办许多。 但她真的会同意吗?因为不论商量不商量,这个方案的本质都是要把尹楠当做生育工具,来满足两个男人的博弈。她也许不介意生两个孩子,她也许还乐意生更多孩子,但她不会乐意为了这个理由去生孩子。 想到这里,神逸才恍然惊觉,这事恐怕连提都不能提。 他突然冒出一个摆大烂的想法:难怪过去有人先上车后补票,搞什么奉子成婚,一旦肚子大起来了,着急的就是女方,再难缠的老丈人,也会变得和颜悦色好说话起来,虽然程度上因人而异各有不同,但绝对有用。 这个想法对神逸来说还是有些过于恶毒了,以至于把他自己吓了一跳。有些事情不这么想过还罢了,一不小心走到那个份上,做了也就做了,可以顺理成章推进下去。 可他一旦想过,这是一个策略,那么这条路就再也走不得,因为只要他想到过了,这就变成了利用尹楠对自己的爱去达成目的,这就是对尹楠的伤害。 势单力孤的孤儿在思绪中把自己赶上绝路,这正是弱者的悲哀,别人只要稍微施加压力,他们就被赶上绝路。困顿窘迫,无计消除。 而这种情况,即便是金丹期的修士也不能解决,有一种弱小,无法用拳头来改变。那是对爱的匮乏,力量可以掠取很多东西,唯独对爱无能为力。购买他人之爱的唯一货币,就是自己的爱。 金钱、力量、其余种种,皆是一时虚妄。 “神逸你别理我爸,你等着,明天我就把户口本偷走,咱们领证去。”尹楠突然当着父母的面儿大声密谋,一下子把神逸给逗乐了,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看到了天使。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世上只有妈妈好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你这个丫头!添什么乱?”尹父对女儿这釜底抽薪的横叉一杠颇为不满,眉头皱起,有些恨铁不成钢,可神逸在场,他也不能把话说透。 然而女生外向,存心要胳膊肘朝外拐的时候,当老父亲的几乎只有吃瘪的份,因为紧接着就听到尹楠说了一句:“我开个玩笑,你着什么急呀?” 什么开个玩笑,你这玩笑开的可真是恰到好处,老爹千辛万苦弄出的那点压力全被你给搅和得一干二净了。 而且你话都放这了,谁倒知道你真开玩笑假开玩笑,难道我还能把户口本藏起来不成?等等……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尹楠的爹笑道:“开玩笑的呀,好,尹楠他妈,把户口本藏好,小心别让这丫头给翻出来了。” 尹楠她妈发牢骚道:“你这老头子,是不是有病?一天天的就知道刁难孩子。” 嘴上发着牢骚,身体却很诚实,说着她就往卧室走去,就真的要藏户口本去了。 尹楠翻了个白眼:“藏呗,你好好藏,藏个十年八载的,别拿出来,看你女儿还嫁不嫁得出去。” 尹楠这话一说出来,老母亲脚步就是一顿,想到女儿30岁、离异,她就一个头两个大,这好不容易有一个一心就只想娶自家闺女,什么都不嫌的,还不抓紧把事情定下来,人家男人可不嫌年纪大,越老越有钱,越有钱越吃香,万一哪天神逸醒过来了,这个鸭子飞了可怎么办。 这十年八年的一过去,女儿都40岁了,还结个屁婚,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吧。这么一想,再想想老头子让自己藏户口本,特别是自己还差点听了他的话,尹母就气不打一处来。 想到这她恨不得上去把老头子打一顿,但老人家毕竟是老人家,稳重得多。外人当面,不管对不对,都不能拆老公的台,等神逸走了,有什么事情自己一家人慢慢商量,商量出个什么结果都行。不能让外人看见自己家的内部矛盾。 于是尹楠的妈妈继续走向卧室,嘴上说着:“听你爸扯淡,我去阳台收衣服。”然后还真就去藏户口本了。 那一刻阿姨也算是福至心灵,糟老头和傻闺女都靠不住,户口本得握在她自己手里,等神逸一走,他们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她想帮谁就帮谁,既不让老头子从中作梗,也不能让傻闺女傻兮兮地送上去白给。 感觉自己真是智慧。 “好啦好啦,你们这些年轻人呀,真是不省心。神逸,你是个男人,男人就要懂得照顾自己的女人,不能让她遭罪受委屈。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好好考虑考虑,今天我也不逼你,回头你想好了给我个答复。我们都是老头老太太,也图不了你什么。但家里就这一个女儿,是手心里的宝,心尖上的肉,不能不心疼。回头你们有了孩子,自然就明白了。你好好想想吧。” 尹父这些话说得很诚恳,神逸听在耳中却很不是味儿,确切的说,这种不是味儿的感觉从今天话题开始就一直在他心底翻滚。 他压着、压着、使劲儿地压着,终于还是慢慢浮了上来,能够清晰的感知到了。 于是他产生了一种非常不理性的情感,他突然很嫉妒尹楠。 是呀,你们家就一个丫头,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这再合理不过了,所以你们就来欺负我,让我来受委屈,欺负我没爹没妈是吧? 他突然想起幼儿园里教过一首歌,那首歌高院长是不会给他们听的,但那样一首所有人都知道的歌,他又不可能听不到,那首歌是这么唱的: 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他曾经以为这只是自己童年时的苦恼,长大了就不会有了。 他曾经真的是这么以为的。 一开始的时候只有高院长俞伯李婶疼他爱他,就如疼爱福利院里的每个孩子一样,后来他有了师父,有了师姐,有了那么个不太正经也不容易见到的师兄。 师姐像疼儿子一样疼他,神逸觉得自己有亲人了,不再是根草了,可没想到到头来还是难逃这一遭。 现在有很多人不知道脑子里是不是进了狗屎,总说什么穷生奸计,富长良心。问就是原生家庭的匮乏,让这个孩子没有学会爱。问就是仓廪实而知礼节,生计所迫就会放下道德包袱。 但是睁开眼睛好好看一看吧,这些富人是怎么欺负穷人的?他们欺负得那么理所当然,那么理直气壮,说得天经地义,说得掏心掏肺。仿佛不理解支持他们都是没有良心一样。 神逸在想,如果自己真的再脆弱一些,委曲求全,日后二老年老体衰,自己彼时正在壮年,挺直了腰杆。若是被这些委屈冲昏头,恶待二老和尹楠,那也是尹父今天这一席话惹的。 种恶因,得恶果,今天你恃强凌弱,有朝一日,强弱之势倒置,请愿赌服输,莫要怨天尤人。 这只是内心一时的恍惚,童年积累至今的委屈一时的爆发。他理性仍在,对尹楠的爱也在,他嫉妒尹楠,却绝不至于真的因此而去伤害她,甚至因为他的爱在那里,他不会计较今天尹楠父亲对他说的这些话。 他只是一时被刺激到委屈的痛点而已,他只是胸口里长了一颗活泼泼跳动的心脏、血管里流着恒温的血液而已,他只是不想伤害任何人,也不想被伤害而已。 一席谈婚论嫁,把气氛搞得有些僵,神逸带着比平日里多几分的沉默把牌打完,尹楠习惯性把他往车站送,送到一半想起现在送神逸应该往天台上送。 神逸心不在焉,经提醒才发现自己也没想起来这是去坐公交的路线,他也不太在意,御剑飞行自然是方便快捷,但偶尔坐坐公交,想想事情,偷个浮生片刻闲也不是坏事。 “今天我爸说的是有点过分了。”尹楠也明白神逸这是心事上头,才会走神成这样子,凡事说破无毒,索性帮他把话说了出来。 “你爸是疼你,我理解。其实……其实叔叔阿姨应该都算是很好说话了。这年头结婚,彩礼房子车子,哪一样也少不了,我又拿不出来,你爸妈不拦着咱们,其实已经很开明了,所以……哎。”神逸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懂得凡事往好处想,平心而论他不觉得尹楠爸爸说得过分,只是觉得委屈而已。 尹楠稍稍弯腰,从侧面回过头看他表情:“神逸,你知道吗,你已经很久不叹气了。” “啊……?”神逸突然愣了一下。 “打从你……跟你师父学习之后,就很少见你叹气了,上次看你忧心忡忡,还是师姐有危险那次。没想到我爸说几句话,你心里难受得就像是师姐遇到什么事了似的,这么委屈啊?”尹楠手背在身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跟神逸调侃。 神逸不知道该怎么说,尹楠做的这个比较实在是很离谱,可是不得不承认,神逸此刻心里就是这么闹腾,甚至于他有些心虚的在想,尹楠这么说是不是在怨他,怨他的反应大得离谱。 “其实你不用那么忧心,真的。神逸,你是天上的神仙,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为什么要委曲求全?为什么要做上门女婿?为了确保你会对我好吗?你觉得,你对我好这件事,我感觉不到,必须要用你受委屈来证明吗?”尹楠说得极其认真。 神逸有些感动,或许不是有些,他简直感动得不知所措,他恍惚间想起,从一开始,吸引他的就不是尹楠的那大班花的长相,而是她的温柔善良。 尹楠说:“只要你肯娶我,我肯嫁你,其他的任何事都不重要,你不好跟我爸妈对着干,我来搞定他们。笑一笑吧,我还是喜欢看你开朗的样子。” 第二百一十八章 老马疯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尹楠回到家里的时候,老父亲臭着一张脸,老母亲叉着腰,显然正在等她回来开家庭会议,不太显然的是,这老两口其实也各执一词,不太对付。 尹楠大大咧咧走上前,端正地坐在桌子边,像个刚上学的小朋友一样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要说什么就说吧,我认真听。” “哎!你这个傻丫头呀,你怎么能当着面拆爸爸的台呢?你不知道爸爸这是为你好吗?”父亲憋了一肚子教育女儿的话,看到女儿真的坐在面前,又不舍得训斥,一开口就变成了埋怨。 尹楠说:“我知道呀,知道你为我好。” “知道什么?你知道…你知道你还拆我的台。你以为爸爸在乎神逸当不当上门女婿吗?你以为爸爸在乎孩子跟谁姓吗?我要非得有个姓尹的孙子,那我不会再生个儿子吗,女儿都养这么大了,婚你也结过一次了。我能在乎那个吗?”老父亲仿佛受尽了委屈,嘟嘟嘟地开始输出。 尹楠托着腮,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毛,又装出不爱听的样子,示意老爸说下去,她可太知道她这个爸爸了,她不扮得顽劣一些,爸爸就没法把话说痛快。 “你看你这个样子,我一说你又不爱听了,你不爱听我也得说!我那是为了谁呀?我那都是为了你呀,你年纪也不小了,确实不好等。我跟你妈合计着,看你和神逸情投意合,也想趁早成全这桩婚事。但是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了,人心隔肚皮,你怎么知道他到底变没变?爸爸这是想保护你。” “您保护我,也不用给别人委屈受啊。”尹楠本来是想安静听的,但说到这,她也坐不住了,反了一句嘴。 “你懂什么?这叫下马威,这是上堂先打几十杀威棒。他怕我了,才不敢欺负你,爸爸才好给你撑腰啊。你这前车之鉴未远,还想再栽一跟头啊?当初我就是对厉弘章那小子太客气,他竟然他竟然敢……算了,不提他,一提他我生气。” “爸,神逸不是那样的人,我了解他,他跟姓厉的不一样。”她甚至想说,神逸不是没有桃花,也不是没资格选,只是坚持选了她而已,她虽然不知道林文潇是谁,但系统告诉她,她赢了。 她的前夫出轨了一个丑女,扣了她一万分,赢过林文潇,系统奖励了她两万四千分,由于对系统的评分套路越发熟悉,她越发明白,那个不知名的情敌有多强多难搞。于是越发觉得神逸是可靠的。 “你这个丫头,30岁了还这么天真。男人就是男人,哪个不喜欢年轻漂亮小姑娘?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他不一样……你见着了?你见着他啥了?”尹父气的口不择言。 于是他老婆听不下去了:“尹江流,你什么意思?告诉我你喜欢哪个年轻漂亮小姑娘?老娘给你把把关!” “哎呀,老婆你别添乱,我怎么能一样呢?”尹江流也知道自己失言,赶紧改口。 “好啊,你说我添乱。你现在就已经开始烦我了是不是?我还没老呢,你就开始烦我了是不是?你喜欢谁家小姑娘?你去找她呀!你刚才还说呢,男人就是男人,哪个不喜欢年轻小姑娘,有什么不一样?你个没良心的,你气死我了……”尹母已经开始胡搅蛮缠了。 尹父无奈,赶紧赔笑哄着:“哎哟,老婆啊。算我说错话了行不行?这男人和男人也是不一样的,我怎么会去喜欢小姑娘呢?我对你的心,那…日月可鉴。” “花言巧语!你刚才还嫌我烦,我跟你说,我看透你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呀……”尹母说着就开始干嚎,显然是打算嚎两滴眼泪出来,让她老公知道厉害。 “哎哟,我的大宝贝儿哟,我哪会嫌你烦呢?我这不是在教女儿吗?那孩子要结婚,咱当爸妈得想周到点儿啊。” “屁话!女儿30岁的人了,要你来教,她自己不会看呀。当初那个…那个那个小厉,你把关了没?你看上了没?结果怎么样呢?这神逸是什么人呐,是楠楠大学的男朋友,这么多年了,人家可是一点儿都没变呀。楠楠离过一次婚,这么大年纪,到哪儿再去找一个有感情基础,还这么肯疼她的人呢?要你个老东西在这里下马威,杀威棒的?你就说你今天的下马威也给了,杀威棒也打了,人家神逸对你客气不客气,有半句难听话吗?我跟你说,你趁早别添乱,这好端端的姑爷要是让你给弄走了,我一年都不理你。” 尹楠家里的食物链克制大概就是这个形状,妈妈克爸爸,以前是爸爸妈妈一起克制尹楠,自打离了婚之后,就变成了尹楠克妈妈,准确地说可能还不是离婚之后,而是自从那年女儿嫁了人,妈妈就跟闺女亲得不行。 尹江流是个疼老婆的,也是个怕老婆的,老婆这一席话下来把他干得平平整整服服帖帖,最后那一点骄傲和倔强化成了一声叹息:“你们爱咋样就咋样吧,我不管了,真是的……” 婚事的问题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但神逸还不知道,他仍在为自己的身世和贫穷而自卑苦恼。 在他想开之前,另一件事突如其来的对他进行贴脸打击,他要升职了,而且加薪,但是他一点也不高兴,因为他升职加薪这事儿跟他干的好不好没什么关系,而是他的顶头上司马奕峰马主任辞职了。 他第一反应是老马疯了,第二反应还是老马疯了,第三反应是干得漂亮,就该甩公司一个大逼兜。 如此一来,策划部就只剩下了神逸和李丽丽,不论是资历、工作能力、还是性别,神逸都更占优势,如果部门必须要有一个主任,那只能选神逸。毕竟这个烂公司仓促间招不来精熟业务的管理,如果让其他部门的管理兼管策划部,说到底不过是外行指挥内行,让张炎隆直管策划部,就很难把压力合理的拆解下去,有些事情万一推进不顺,张总不好向总经理和董事长交代。 张炎隆和神逸是有点仇怨在身上的,张总深知,如果只让神逸当员工,这家伙必然会摸鱼划水来搞自己,他总不能亲自下场干活吧?哪有让领导干活的,这还有半点体面吗? 于是拔擢神逸,给个甜枣,成了不得已的选项。 想结婚的时候,升职加薪是个好事情,但也要看怎么升怎么加。 晚上坐在烤摊上撸串,马奕峰问:“那你顶了我的位置,能拿多少?”几乎所有的公司都实行薪资背靠背的规矩,所以马奕峰并不知道神逸工资多少钱。 HR会郑重地警告每一个员工:“在咱们公司,每个人的薪资都是秘密,不允许互相打听,违者辞退。” 这原本是资本家故意做事不公平,为了利益干的做贼心虚勾当。却堂而皇之的搞成“天条”,而只要所有资本家都合谋起来这么干,员工就更加无法反抗,更加容易控制,资本就能捞到更多利益。 于是一件本该做贼心虚的事,就变得理直气壮,仿佛天经地义,举世皆然。可悲的是,权贵已经合谋了,贫困的底层仍然会为了芝麻绿豆大点的小利互相看不惯,勾心斗角,把自己的阶级兄弟当作死敌。 因为只要足够贫困,芝麻绿豆大的小利,也会变得无比重要,不可不争。 所以钱不钱的不重要,你没有钱对资本家很重要,所以如果有个资本家说“我不在乎钱”,那他说的有很大概率是真的,人家不是吹牛,也没骗你,只是话没说完而已。 面对马奕峰的提问,神逸说:“涨了500,现在基本工资是5000一个月。” “哦,那我还挺佩服你的。”前主任马奕峰举杯。 神主任跟他碰了一下,觉得他这话不怀好意,问:“什么意思?” “原来你干了8年,到昨天还是4500一个月呀,你怎么忍下来的?要不要考虑跟我一起辞职啊?”马奕峰说。 第二百一十九章 他首先是个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撸了一小口串,非常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这个时候要不要辞职,请试论述辞职或者不辞职的理由。 这个思绪让他更沉默了,因为思绪的答案是,无论他怎么选都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并且还不一定能选得准。 就算什么都不考虑,单纯马奕峰离职这件事就足够神逸不想干下去了,倒不是他爱马奕峰爱到不离不弃,而是人员只出不进之下,只剩下他和李丽丽俩人,这工作根本干不完了。 没有了满脑子骚主意而不自知的王小胖,没有了无偿壮劳力宋涛山,连不增不减的马主任都减掉了,这活哪还能干,直接把策划部番号撤了得了。 反正这么多年过去,策划部的工作成果不全都归功于张炎隆领导有方了嘛,让他继续领导好了。 这种突然加剧的工作重担根本就不是区区500块能解决的。 虽然平时他上班都是要摸鱼的,也许摸鱼没得洗。但是如果公司告诉他,以后不准摸鱼了,而且还得加班,涨500块工资,这也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啊。 而且谁说摸鱼不能洗了……只要领导足够不通人性,公司足够狗,摸鱼就算正当防卫,至于工资?那是精神损失费! 可是如果不干了的话……尹楠倒是未必不能理解,毕竟自带随身系统的姑娘不必跟修士过不去,可尹楠的父母会不会不理解就不好说了。二老生怕女儿受半点委屈,他这还没结婚就先辞职,好像有点生怕对方不生气的样子。 这个认知让神逸感觉有点郁闷。 “所以老马,你到底为啥要走啊,嫂子怎么说?”神逸怀着不存在的期望,委婉地试图挽留马奕峰。 马奕峰嘿嘿一笑:“我是因为合欢宗里事情太多太忙,顾不上公司这边的破事了,所以不干了。我老婆那边,我压根没跟她说,她还当我正常上班呢。” “那工资怎么办?”神逸惊道。 “五哥发呀。咱五老板名下不是有个酒吧么,随便漏一点出来也比在那边当个破主任多呀。” 神逸有点沉默,好半天说了句:“老五现在这么有钱?” 马奕峰笑道:“开什么玩笑,人家现在是合欢阳宗的宗主,合欢宗要供给那么多弟子的修炼资源,什么东西不要钱,合欢宗家大业大,想运转下去少不了赚钱的事情。” “怎么赚?就酒吧会所?”神逸奇道。 马奕峰撇嘴一笑:“这还不够么,要不要考虑一起辞职,把五哥给吃穷?” “不了!”神逸拒绝道,“我跟合欢宗有仇呢。那个萧什么应什么的敢欺负我师姐,我跟他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马奕峰手撑着脑袋:“你可够倔的,你忘了我和五哥为啥加入合欢宗了,那可是你师父玄望真人安排的,你师父都没说什么,你倒是念念不忘。” 神逸喝了一口酒,眼睛直勾勾看着没人的地方,仿佛在看着遥远的谁:“就是因为我师父也向着合欢宗,老五也被我师父安排到了合欢宗,如果我再不站在师姐这边,这世上就没人站在我师姐边上了,那她得多委屈,多难过。” 马奕峰突然意识到,神逸这个人,这个平日里摸鱼摸得没脸没皮的部下,这个嘴里咋咋呼呼像个二逼青年却公认天资卓绝的修士,实际上是一个非常温柔细腻的人,而在员工、修士这些身份之前,他首先是个人。 共事了八年,马奕峰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第一次正视“神逸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个课题,原来这八年来,他都是把神逸当作“部下”这样一个工具来使用的,考虑的无非是这个工具有怎样的脾性,怎么使唤顺手而已。 原来认识了八年,直到辞了职,他才终于开始认识神逸。 马奕峰心中升起感慨举酒敬了一杯,说:“仗义。” 于是两人闲闲散散聊起生活中的事情,马奕峰才知道神逸和尹楠已经走到了谈婚论嫁的当口,而尹楠之前有过一段不太成功的婚姻。 听到尹楠的父亲想让神逸当倒插门女婿的时候,马奕峰当场就不高兴了:“这老头在搞什么?一个二婚的女儿还敢提这种要求?有点过分了,你听我的,别理他,你看最后谁着急。” 神逸:“话也不是这么说,你也知道,我孤儿一个,没有父母帮衬,自己养自己,就咱们公司那破工作,那点工资,我没车没房,给不起彩礼,她爸什么都不要,提倒插门这事,其实是为了让婚事能推进下去,我得领这个情。” “你领个屁情!那意思裸婚的都是倒插门?既然有心让小两口过日子,给不起彩礼少要点意思一下不就行了,多少家长直接把彩礼交给小两口过日子呢,他不是怕女儿受苦么?怎么,还要把彩礼要走不成?”马奕峰站着说话不腰疼,隔空对尹江流横挑鼻子竖挑眼,句句听着都大逆不道,但神逸觉得听起来是真的爽。 只不过神逸心里清楚的很,爽归爽,也就酒桌上爽一下,下了酒桌就得洗心革面,重新夹起尾巴做人。 然后就听到马奕峰说了一句:“话说你,一个金丹期的大能怎么能让彩礼把你给卡住,还倒插门,你知不知道你随便炼一颗驻颜丹在市场上能狂卷多少富婆的身家性命。” 神逸冷笑道:“你以为天底下只有我会炼驻颜丹么?我师姐也会,师兄也会,而且我师姐说了,论驻颜之术合欢宗举世无双,肯定也会炼,你见过市面上有人卖驻颜丹吗?” 马奕峰闻言稍微一滞,他本以为自己穷成这个鸟样是因为自己不会炼丹,神逸这么一说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很要紧的东西。 原来仙凡之间,存在着某种非常严格的壁垒,虽然没有任何人提及过这一规矩,但似乎所有修士都心照不宣,自觉阻断了仙门之物流入凡间进行贸易。就好像神逸和赵雪盈这样,没人说过不准把丹药卖给普通人,但他们从未试图过将那些放到凡人手里价值连城的东西换钱变现,这真是很奇怪。 “是有这样的规矩吗?”马奕峰惴惴不安地问,生怕是自己孤陋寡闻。 “没有。”神逸坦荡荡地回答。 马奕峰不解:“那为什么你不试着去卖。” 神逸说:“因为在我之前,没有人卖过这些东西,我相信前人的智慧。” 马奕峰觉得这个解释很可笑:“那如果别人都偷偷摸摸卖,不告诉你,你就打算一直穷下去。” 神逸说:“那你猜为什么别人要‘偷偷摸摸’卖,我们可是修士,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 其实这事情如果林文潇在场,估计会笑着说起一个很有名的“湿猴实验”,说:实验人员把五只猴子关在笼子里,笼子顶上挂着一串香蕉,但是又装上了机关,如果有猴子试图爬上去取香蕉,笼外就会倒下水来将五个猴子全都淋湿,久而久之猴子们就学会了不能去取香蕉的道理,那么即便淋水的机关被取掉,猴子们也不会去动香蕉。 这时候从里面取出一只猴子,放进一只新的猴子去,新猴子必然会被香蕉吸引,然后就会由于它的行为会激活其它猴子们想象中的机关,而惹来众猴的不满,狠狠揍他一顿,直到这只猴子学会“想要取香蕉就要挨打”的道理。 然后实验者再换掉第二只猴子,过一段时间换掉第三只,直到很久以后,所有的猴子都被换了好几轮,笼子里早已没有淋过水的猴子了,机关也不存在了,可是猴子们还是会殴打那个想要取香蕉的新人,形成一种无形的规范秩序。 而神逸就是这么一只猴子。 第二百二十章 你觉得你师父靠谱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马奕峰被神逸说动了,却依然觉得这很可笑,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没听说过合欢宗给普通人卖驻颜丹的事情。 就像他自己知道的那样,合欢宗里那么多修士,谁修炼消耗资粮都要钱,如果可以卖驻颜丹的话,萧红燕这个大财神没道理不卖。 神逸的顾虑好像真的有点很不讲理的道理。 马奕峰认了,然后他又提及第二件事:“行了,我知道不能给普通人卖驻颜丹了,那我们不赚普通人的钱,你以前卖过灵符给我,这你承认吧?” 神逸笑道:“那当然,您是修士呀,老板还要再来点不?” 马奕峰:“滚滚滚,我给你说正经的,前阵子应月蓉让我去过一趟千仞派,拜访他们的掌门,人家也是名门正派啊,千仞派掌门有个老师叔,叫金云子,他抗倭的时候伤了神魂,整日疯疯癫癫的,全靠你们天宫道的静心丹度日。你师父给他们送过一批,现在快用完了。” “诶?你意思是我可以大量卖静心丹给他们?”神逸心中一喜,赚有钱修士的钱倒的确是个思路。 马奕峰说:“不是,因为我把你们炼给我的静心丹送他了好多,所以人家现在不缺。” 神逸大怒:“那你说个毛线,你用我送你的丹药把我财路断了再告诉我这里有条财路,是害怕气不到我是吧”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马奕峰说,“你记不记得咱们两个救小胖的时候,你师姐炼的那个丹你会炼吗?” 神逸不知道马奕峰想说什么,他是回忆了一下,想起是……补魂丹,于是他说:“哦,那个呀,会。我师姐当时是金丹期,我现在也是,她当时能弄的我基本都能弄了。” 随即他甚至想起了号称一颗一个金丹期的“锁魂丹”,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这俩丹药的配方,发现师姐当真是大手笔,除了百年份的崖月百合,是他们现采的以外大多价格昂贵,单独某一味药或许不是不能接受,但一颗丹药的所有原料加起来,价格大概在两三万块钱左右。 而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王小胖,师姐随手就拿出了两颗丹药,分文不取,还真是名门正派的作风。 更别说顺手还斩了一个两百年道行的邪修。 虽说在现在的神逸看来,两百年修个筑基境巅峰也挺丢人的,他那是不懂散修的苦,光是他吃的那颗天阶筑基丹,就够很多修士羡慕一辈子了,那个什么阴鬼佛陀,所持功法残缺不全,根本没有结丹法门,别说两百年,就是让他再熬上1000年,他也结不出一颗金丹来。 一个筑基修士差不多也就两百年寿元,因人而异,多寡不同,总体上大差不差。所以那阴鬼佛陀走上了夺人魂魄增养寿数的邪路,至于是结不了丹才去当邪修,还是因为这邪修功法就不知道应该去结金丹,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归这修仙路、长生路是一条远离人性的不归路,有人夺天地造化为己用,有人孤注一掷登绝峰,有人舍身饲虎割肉喂鹰,都是源自人性,却偏离人性的道路。 如此,也是一条走火入魔的路,故有化凡劫拨乱反正,渡得过元婴成阳神再求大道,渡不过身死道消,万般繁华如梦幻泡影,如露如电。 “所以补魂丹又如何呢?那玩意儿挺贵的,而且崖月百合上次也用完了。都给你炼成阴神洗髓丹了,还能去哪找百年份的料啊。”神逸思索着说。 马奕峰喝着酒凑近神逸说:“金云子是神魂受损,我猜这个补魂丹就算不能根治,也大有帮助,这样你不就和千仞派连上线了吗?原材料多少钱那是你应该操心的事吗?那是千仞派操心的事儿!材料稀罕是吧?他们出。崖月百合不好找,让他们找。你出炼丹的技术就行了。” “不是,我谁呀?我大大咧咧凑上门去说:嘿,你家师叔祖病了,我能治,但是你们出药物我来炼丹。你听着这像话吗?是你你不给我打出去?”神逸觉得这事不靠谱。 马奕峰说:“你看看你是不是傻,我说什么来着?我送了他们一大盆的静心丹,解了他们燃眉之急。他们谢我都来不及,我引荐你,跟他们说静心丹是你炼的,你猜他们会不会跪下来求你。行吧,跪下来求你太夸张了,但至少不会用扫帚把你赶出去呀。到时候你想跟他们做生意也好,当个客卿长老也罢。还能愁那区区几个彩礼钱吗?不是我说你,一个修士,把自己混的跟个穷小子似的,寒不寒碜。” 神逸:“草,我马哥牛逼,你这个干儿子我没白收。还请义父带我装逼带我飞。”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马奕峰想抽死他,到了后半句,马奕峰不得不承认,被人叫义父的感觉是真的爽。 被马奕峰一蛊惑,神逸觉得愁云尽散,高高兴兴推杯换盏,甚至恨不得叫老五出来一起嗨,但想来他双修辛苦,不要打搅为妙。 “诶,不对啊。你不是说我师父给他们送的第一批静心丹吗?如果补魂丹有用,一个渡劫期的老爷子还救不了金云子,轮得到我去?”神逸突然反应过来。 “说不定是当时老爷子手上没现货呢?” “你觉得你说这靠谱么?” “唉嘿,你觉得你师父靠谱吗?” “啊这……那没事了。” 玄望子这人的确是不太着调,如果着调的话,至少不至于千仞派把静心丹都快用完了,还不知道他人在哪,其实这老货早把千仞派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给千仞派帮忙,纯粹就是缘分到了,扶一手,帮完就忘,万事不萦于怀。 也亏得金云子德行重、功德高、福缘深厚,才不早不晚,遇见了满脑子男盗女娼但是心地善良秉性正直的马奕峰,想撒币一样给他撒了一大盆丹药。 人的缘分妙不可言。 “诶?神逸,不对吧?你跟五哥不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亲兄弟么,他那么有钱,你怎么还愁彩礼呢?”马奕峰突然想起不对劲的地方,问了起来。 “啥有钱,不就开了个店么?” “萧红燕还给他赔了五百万汤药费啊。” “五百万?我不知道啊!” “那你现在知道了,让他给你帮忙呀。” “帮屁,那也是他拿命换的钱,我上去就要,我那要的是钱吗,我那要的是他的命啊!” “我怎么觉得你在阴阳怪气儿?”马奕峰问。 神逸:“你想多了,我跟老五是亲兄弟没错,但是亲兄弟明算账,我要这么随便问他要钱,那是坏了良心,不把他的日子当日子,这事儿我干不出来。我可以去借,但是有借有还,还不起的,我宁可不借。过不起的日子,我就不过。君子固穷,安贫乐道,我当不了让别人看得起的有钱人,总得当个自己看得起自己的人。” 也许是酒酣耳热,这几句话发自肺腑,是神逸作为一个孤儿,这么多年来一直死守着的底线,这条底线之后就是他的尊严,人并非只有仓廪实才知礼节,自有人贫困潦倒,而不改向善之心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上中下三法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人和人之间是很难互相理解的,听到神逸这一番话,马奕峰沉默了很久。真的是今天才开始认识这个人呀,过去的八年真的是白相处了。 如果神逸是在往日里这么个跟他聊,他觉得漂亮话谁都会说,人不到艰难的时候,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他也知道这世界上理论上存在那种赤子之心的,但只是理论上存在。 做为策划部主任,多年搞策划,那不仅仅是拍脑袋想想点子的事。人心向外有所欲,向内有所惧,只有抓住这两条线,拿捏分寸才能做得好策划。 现实是一口大染缸,在欲和惧的求索和逃避下,足以把人染成各种各样的颜色。什么赤子之心,安贫乐道,毕竟不能当饭吃。 他以为自己如此,部下也如此,只有那些解决了基础生存焦虑的上等人,才有资格追求什么回到初心。如今看来,却是把人都看扁了。 他想起很多年前神逸刚跟自己共事的时候,那时候他还不是主任,只是前辈而非上级。在他眼中,神逸是一个活力四射的新人,这个新人也许经验不足,却有用不完的想象力和工作热情,更胜于现在的王利发和宋涛山。 后来不知怎么的,变成了一个热衷摸鱼的老油条。他做了主任以后,提点过、训斥过、鼓励过、画过饼……然而没什么用,这小子该摸鱼照摸,不知怎么的,就这么堕落。那时结合神逸的孤儿身世,马奕峰生出过一个感慨,就是鲁迅说的那个“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当时网上也很流行评价别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马奕峰觉得用在这个堕落的部下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 如今屁股离开了那张椅子,脑袋也清醒过来。神逸的变化由来有因,当一个公司不可能给予员工以公正的时候,那员工总会清醒过来。他们不是堕落了,不是被大染缸染成了糟糕的颜色,他们只是把自己的才华和热情放在了其他更有意义的地方。他们不为公司做贡献,只是因为这家公司不配。 因为公司用其权柄,狠狠地羞辱了每一个尽心尽力为它做贡献的人,所以他不配拥有好员工、好管理、好团队。这是一颗注定会长出恶之花的恶之种。 当然,在权力者营造的语境下,这一切都是无权者的错。 没关系,如果一份权力有边界,无权者就可以逃离。而世界会予以公断,现实从不向强权屈服,命运所有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行了老铁,你安贫乐道就行,别再君子固穷了。明天或者这周末,不管你什么时候有空。哥们儿带你去约千仞派掌门,那个凌鹤掌门是个点赞狂魔,非常好相处。公司的事,让领导去高瞻远瞩运筹帷幄吧。” “老马,你这么胸有成竹?”神逸有点怀疑马奕峰这么大包大揽到底靠不靠谱。 马奕峰捋了一遍,说:“铁子,你的本事,凌鹤掌门的为人都绝对OK,这里不存在问题。唯一有个小问题,你得考虑一下。” “什么问题?”神逸好奇道。 “千仞派掌门好像是我师父的道侣。”马奕峰尽量隐晦但不怎么委婉地点了一下关节所在。 “啥玩意儿?啥意思?没懂,你师父是谁?” “应月蓉。” “……”神逸眯起眼睛看着马奕峰。 马奕峰尽力劝解:“哥们,我觉得你可以冷静一下,你看咱俩是兄弟吧?” 神逸:“放屁,咱俩是父子。” 马奕峰:“对对对,你是我儿子,但是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师父就是你爷爷,这没问题吧,我带你去见你奶奶,你又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神逸盯着马奕峰,吐槽了一句:“你最好不是来拱火的。行了,我明白了,不就是合欢宗主的裙下之臣嘛,他跟我又没什么仇怨,他师叔还是抗倭老英雄。放心,聊得来。我总不能因为一个应月蓉,跟你和老五都绝交了嘛。” “啊对!就是这个道理!来干杯。” “要绝交也是绝交你,哪能跟老五绝交?” “我可去你的吧。” “那李丽丽怎么办?” “什么李丽丽怎么办?” “你走了,我要是也走了,就轮到李丽丽升职加薪了。” “额……这个……放心吧,生命会自己找到出路。” “我可录下来了,明天放给丽丽听。” “你特么,什么时候?” “逗你的。” …… 老五和他老婆到了晚上就会一起精进修为,准确的说他俩一般不分昼夜,但是白天可能要干别的事,晚上只要在一起,肯定跑不了。 这种精进修为有上中下三法。 下法为采补,借房事互相攻伐侵夺,赢家通吃败者食尘,还有无数消耗在互相攻防之中的部分,最是不智。但采补往往是以有心算无心,不劳而获,故而精进奇快。 中法是双修,要男女双方各持功法,气脉相连,合力扶持,进退有据,配合着一起壮大修持,如此双方能够共同精进,百利而无一害。要说缺点就是比起下法来,自家种地没有偷抢别人家粮食来得快。 上法是两人以同样的功法双修,最好是师兄妹师姐弟结为道侣,如此不但有双修的种种好处,甚至还能合二人之力一起冲破关隘,先学带后学,好处要数倍于寻常双修。没有缺点,一定要说就是这样的道侣真难找。 而众所周知四大天王有五个,上中下三法之上,还有上上法。 即二人均以合欢道法来双修,因为合欢道法虽然字面是一模一样的,但结合男女身体差异,会练出不同的东西来,而阴阳相合互相补全,才是合欢道法至高至妙的本来面目,它本为双修而设,真要能练起来,进步的速度跟开了修改器似的不要脸。 不然为什么千仞派这样的大派没有洞天福地,小小一个合欢宗却能坐拥合欢洞天这等宝地,因为人家祖上真的阔过,非同一般的阔,那时候还不叫合欢宗,而是叫合欢派。 老五虽不知道自己门派的秘辛,但是,他是真的向往能和老婆一起用合欢道法双修,主要是技术难度高且架势丰富,看了心痒痒。 只可惜,合欢道法不能外传,他老婆也绝不肯学合欢宗的东西,更不可能去合欢宗里凑热闹。 于是老老实实以中法共同努力,一下一下推动修持精进。 完事俩人搂在暖和的被窝里,老五一条腿晾在被子外面,悠悠叹气,赵雪盈问他叹什么,老五说好奇那个上上法,赵雪盈表示:“你们宗里那么多姑娘,你一个阳宗宗主,一身好皮囊,金丹修为,还有我让你拿去做人情的丹药符纸,随便撩一个不就是了。” 她说得极其认真,不似开玩笑,老五也知道自己老婆秉性,那必然不是开玩笑,然而心中不但不感动,反而有些蛋疼。 “说了不做海王了,老子早就改了。你想让我重入苦海?做梦!” “那你想怎么样?” “我是阳宗宗主对吧?” “对呀。” “那阳宗的规矩是不是我来定?” “是呀。” “那我说阳宗男修可以给道侣传合欢道法,你说可不可以。” “可以,你信不信应月蓉化神之后一掌劈死你?” “你可以保护我呀。” “不行,这么不要脸的事我干不出来,我顶多就为你报下仇。” “我觉得你这么一说更加不要脸了,你这妖妇,看招!” 第二百二十二章 坏人好歹还是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应月蓉收到徒弟的信息,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回。事情很简单,马奕峰想引荐天宫道的虚黄子认识一下千仞派的凌鹤前辈。 按说这事不用找她,反正马奕峰知道去千仞派的路,虚黄子又不是不会飞,相反人家是剑修,飞得像一溜烟。但凌鹤这不是闭大关休长假么,千仞派小辈那边联系掌门就会变得无比麻烦。 想想看,掌门闭关,没有重要的事情等闲不得打扰。现在冒出个在江湖上名声不显的虚黄子说要拜会掌门,千仞派的小道士们会怎么做?大概是“去去去,哪来的江湖骗子”吧。 哦,有马奕峰引荐?那大概是“掌门正在闭关,出关之日未定,许是三五七天,许是三五七年。请道友下次再来”这样。 但这事情骚就骚在马奕峰知道千仞派掌门在哪“闭关”,虽说具体位置不清楚,但师尊在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要是换了谢臻、楚菁菁或者卓颖,应月蓉就该骂她们没眼色了,你师父渡化凡劫呢,你们安排师父见仇人?这安的是什么心? 特别是这事儿,你师父还理亏,被人顺手打死都属于活该那种。 不过开口的是马奕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马奕峰是散修出身,由前辈引荐带艺入宗,进门就是金丹期,还立下赫赫功劳。 这样的“徒弟”,通常是不能把他当徒弟看的,说不好听的,整个合欢宗上下,除了自己这个宗主,就没有第二个够资格收他做弟子的。但凡马奕峰修为再高一点,或者脾气再坏一点,搞不好就得整一出什么代师收徒、代师传艺,给自己已死的师父明凤霞再收个小徒弟。 只不过,收男弟子这事,不符合师尊所愿,逝者为大,事情还是不能这么办。 所以,马奕峰这个“徒弟”是个凭良心的身份,当她是师父,她才是师父,不当她是师父,她也没什么脾气。人家那金刚法则,硬得连厉双元都拍不烂,跟这徒弟根本玩不出“恩威并施”那一套。 好在前阵子马奕峰胆结石了,她这做师父的救了徒弟小命,白捡一番恩情,有啥话还是能商量的。 “徒儿,你给师父透个口风,虚黄子要见凌鹤掌门是有什么事?急不急,能不能等?”应月蓉有商有量的回了信息。 马奕峰说:“谈点合作上的事情,急倒是不太急,但等个几年可能不太行。哦,我想起来了,师父是不是在担心虚黄子还惦记着赵仙子的事?” 这话过于耿直,正中要害,却让应月蓉脸上有些挂不住。 “这不是你师父理亏在先吗?”她硬着头皮回答。 “这事的话,他确实没放下。不过您放心,这哥们我了解,不至于无端起衅。反倒是如果您居中引荐,能落一段恩情,化干戈为玉帛也说不定。”马奕峰回复道。 应月蓉都不知道怎么说自己这个徒弟好了,是真的说话不会兜圈子还是故意拿捏自己,据她了解,后者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前者,不禁有点恼。 “月蓉,你怎么聊天还能聊生气呀?谁又惹你不高兴啦。”林文潇正坐在床上靠着墙跟男朋友发信息,突然抬眼瞥见应月蓉,她没有读心,本能的以为应月蓉在跟凌河聊天,随口八卦起来。 应月蓉被这一句八卦搞得猝不及防,心说这心理生的宿舍是真可怕,自己多年养气,练的就是个不动声色又不面瘫,怎么稍微有点情绪还被看出来了。 而越是这样,还让人越不敢撒谎,生怕再被识破,反而更加尴尬。 于是她微笑着说:“没关系,没什么事儿。”然后抿起嘴,摇摇头。 “月蓉……”林文潇定定地看着她。 应月蓉吃了一惊,抬起头来,以为林文潇不肯放过她,正在想应该如何应对,结果就听到林文潇突然叫了一声:“啊啊啊——你好好看啊,可以给我抱抱吗?” 这是被她摇头的动作给迷住了,合欢媚术,毕竟天下无双。 白灵萱在另外一边的床上抗议:“潇潇你不爱我了吗?你这个渣女!海王!” 她说这句话的内心极其复杂,假装吃醋开玩笑符合白灵萱的本心,而柳若虹更希望这个教廷的魔法师能够跟她的宗主师妹划清界限。 看到林文潇跑到白灵萱床上跟她抱抱,尽显海王风范,然后俩人肩并肩玩手机,应月蓉松了口气,给马奕峰回复道:“好吧,具体说说什么事,我也好考虑考虑怎么跟凌鹤道长说。” “师父跟凌鹤前辈结交甚深,当知道金云子前辈的病况吧?”马奕峰问。 “知道,怎么?你的意思,虚黄子有办法?”应月蓉反问。 “上次我去,刚好遇到金云子前辈发病,凌鹤前辈让人取静心丹压制伤病,后来因为静心丹所剩无几还问我要了一些,但我的静心丹,正是虚黄子给炼的。” “啊?我记得不是玄望真人送你的吗,当时我也在场。我记得千仞派的静心丹也是玄望真人给的。”应月蓉说。 马奕峰笑着打字:“师父你不会忘了吧,虚黄子是玄望真人的关门弟子啊。” “呀!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给忘了,好,你跟虚黄子约好,看他什么时候有空,凌鹤道长这边你不用担心,我让他什么时候有空他就什么时候有空。”应月蓉回复。 其实她不是忘了虚黄子是玄望门下的事情,而是忘记把静心丹和虚黄子关联起来。 “师父,你这话说的,太霸气了。我要是截图发给凌鹤前辈……” “你要是有凌鹤道长的V信,还会给我发信息?”应月蓉在慌了一下之后反应过来,冷笑着回复。 “哈哈哈哈,还是师父比较高明,真不好骗。”马奕峰就这么结束了聊天。 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神逸其实就在旁边看着马奕峰跟他师父聊天,马奕峰离职的这几天,这俩货也不知怎么了,臭味相投,天天往一起凑。 神逸看完表示:“这个应月蓉……不干坏事的时候还挺好玩的。这么漂亮一姑娘,怎么就是个反派角色呢?” 马奕峰:“说句你不爱听的,虽然她确实做过亏心事,但还真不是反派。我知道他暗算赵仙子那事,你心里过不去。但你仔细想想,不说过去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就光张炎隆对王利发做的事,是不是比应月蓉缺德多了?张炎隆那种沙雕才叫反派角色,我师父顶多算是失足妇女。” 神逸听到“失足妇女”四个字狂笑不止,他一边笑一边说:“失足妇女…哈哈哈哈……失足哈哈哈哈……老马你是真的会聊天,这我哪能不爱听,哈哈哈哈哈,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马奕峰:“你别这样,那好歹是我师父,还救过我狗命呢。” 神逸:“失足妇女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过。不过你说得有道理,应月蓉那说到底,也就是残害无辜,而且她也就一从犯。张炎隆那货,开除小胖这一手,已经到了恩将仇报的份上了。唉,你这么一说,是不是资本家比坏人更不当人啊?” “废话,坏人好歹还是人,资本家是人吗?” 两人骂领导骂得高高兴兴,几乎已经忘了,张炎隆是领导,不是资本家,那货顶多算是资本家立场上的意志贯彻者。属于是个屁股和脑袋立场不统一的纯二货。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不过是徒添风险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学校里的煎饼摊天天照常出摊,但过了那股热火劲儿,生意也就慢慢冷清下来。再好看的脸,看一看也就倦了,再好的手艺,吃多了也想换口味。 凌鹤倒是乐得清闲,反正他也不指望靠着煎饼摊赚多少钱,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玩意儿确实挺赚,即便是回归了正常的售卖量,也比他当年当体育老师的时候,赚得多多了,即便算上通货膨胀,收入还是肉眼可见的提高了。 应月蓉每天上课上得乐不可支,心理学是一门学起来非常爽的学问,其中总有一些特别的视角,看问题时别出机杼,仿佛给人换了一双眼睛,世界都变得更加清晰了,只不过半路出家,学起来没那么顺利,但宿舍里毕竟有三个学霸,除了白灵萱莫名其妙总对她不假辞色,另外两个都可以随时讨教。 平心而论,应月蓉更想去讨教林文潇,但林文潇吓唬她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动辄在不经意间一语戳破她的心思,甚至有时候洞见比她自己还深,常常是林文潇已经一语道破了,应月蓉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是这么个想法,刚刚自己把自己骗了。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既惊喜又害怕,让她不得不对林文潇敬而远之,所以最后的结果是,她更喜欢找孟佳去讨教。 孟佳是个话很少的眼镜娘,但同学既然来问,她从不藏私,反正大学也不牵扯什么考试排名,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种事儿。没有利益瓜葛,人总能真心以待。 而结果就是孟佳莫名其妙省了不少钱,因为俩人经常说着聊着就走到凌鹤的摊上了,然后不论是凌鹤请客还是应月蓉请客,反正孟佳是省下了不少,早饭钱午饭钱和晚饭钱,除了一天三顿都吃杂粮煎饼会让人烦以外,好像没什么缺点。 有一回,孟佳说杂粮煎饼吃烦了,有点想念小时候吃的煎饼果子了,第二天,凌鹤就多带了一桶面糊,一个锅,把津门煎饼果子和齐鲁杂粮煎饼放一块儿卖,堪称小吃街里的邪道。 “对了,凌师兄,有人想见你。托我跟你约个时间,就这周末。”这天凌鹤正在烙煎饼的时候,应月蓉突然对他说。 凌鹤微微蹙眉,他心知能透过应月蓉来约自己的人九成九是修士,应月蓉正在渡化凡劫,跟修士打交道,除非是自己这种一心护道的,否则,有百害而无一利。 碍于孟佳就在跟前,凌鹤只能委婉地提点到:“师妹是学生,应该多操心学习的事。跟学习无关那些,能少碰就少碰。” 应月蓉努努嘴:“真是唠叨。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你到时候见就是。” 她模样可爱,娇嗔的情态更是动人,看得凌鹤一时有些呆了。 “好,但是这样吧。把地方约在学校里,不要到处乱跑。也能省心一些。”其实他的意思是,学校里人多眼杂,并且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都装着监控,修士突然到了这陌生的环境里,自然就不敢乱来,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手笔,只要不必斗法,就不至于影响到化凡劫。 说到底化凡劫乃是心劫,真说斗法,他凌鹤掌门也不见得就怕谁,可目睹仙家惊世骇俗的手段,心神自然而然会受影响,对化凡劫而言毫无好处。 “行吧,那我去跟他们说,就在学校里见。”应月蓉知道凌鹤是为自己好,自然不去争辩。 “我帮你看着摊儿,你帮我买一袋炸鸡去。”聊完正事,应月蓉话锋一转。 “好,你小心锅烫,不要乱碰。有人来买就让他们等一下。”凌鹤一口答应下来,也不问为什么她不自己去买,擦擦手,转身就走。 “呿,小看人。这么简单的东西,看了这么多遍,谁不会?”应月蓉似是自言自语,也可以理解为说给旁边的孟佳听。 “阿月,你为什么要使唤学长去跑腿啊?”孟佳不解。 应月蓉嫣然一笑:“因为我不太喜欢炸鸡店的老板呀。” “也是的,那老板真是……” “嘿,怎么回事儿?卖煎饼的老板人呢?”孟佳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 来人是五个男性,举止浮夸,面色轻佻,一看就不是好人。 应月蓉只做不知,随口应答:“我就是老板,同学要几个?要果子还是杂粮煎饼?” 为首说话的那个一脸狐疑:“你说你是老板?我怎么记得这店的老板是个男的。” “那个是我男朋友,你们放心,我的手艺也很好。吃什么?” “吃?吃个结巴!你是他女朋友是吧?那正好,保护费该交了。”为首的男性满嘴污言秽语,说到这儿他伸出一只巴掌,张开五根手指,“这个摊位5000块钱,一个月。要么现在给钱,要么你跟我们走。让你男人拿钱来赎你。” 孟佳见此情景整个人都吓得不好了,鬼知道这些恶棍是怎么混进学校的小吃街的,上了两年学,她还是第一次见。她有心叫保安,这连保安电话都不知道。而且远水不解近火,万一触怒了这几个流氓,后果更严重。 孟佳环视一圈,发现附近的老板都忙着各自手上的活,仿佛什么也没看见,哪怕他们的摊位上此刻一个人也没有。 孟佳一下就明白了,这几个人是惯犯。老板们都被他们欺压怕了,只怕是闹到学校保安那里,也管不了。 她在想要不要想办法联系体育系的同学,但就算是体育系的男生,也不过是比普通学生强壮一些,并非亡命之徒,将他们卷进来,也不过是徒添风险。 应月蓉心里倒是乐呵起来,怎么着,这是化凡劫就得行侠仗义的节奏吗?她仍然记得当初凌鹤化凡劫,就一路拳打脚踢,惹到了当地的黑老大,于是她帮凌鹤杀了黑老大,她当时还批评凌鹤来着,说他一点都不懂得虚与委蛇,逼着自己不得不出手。 如今,应月蓉自己化凡劫,又碰见收保护费的,她发现自己批评凌鹤的话不太对,碰见这种恶霸,人家就摆明了车马要欺负你,虚与委蛇能有什么用?不过是拖延时间,并进一步触怒对方而已。 “你们等一下我看看啊,我看一下他把存钱罐放哪了。”应月蓉说着服软的话,但果然还是把对方惹毛了。 “你少特么拖延时间,这年头谁用现金,乖乖转账!不然就跟我们走。”为首的流氓喝道。 “可我没有钱啊,我都吃他的。”应月蓉装出害怕的样子,“这样,我跟你们走,你们千万不要伤害我,我男朋友他…他一定会来赎我的。你们放心,他一定会赎我。” 却半句没提凌鹤一会就会回来,几个流氓颇为意外,心想这女人脑子是不是傻的,这么一副好脸蛋好身材,跟着他们走,哪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假装害怕,想玩点刺激的,要是这样,他们倒也乐得成全。那个煎饼摊的老板嚣张得很,他戴几顶绿帽子,也算是以儆效尤了。于是他们招手让应月蓉过去,应月蓉也乖乖照办。 “阿月!你不能跟他们走!你们不能带走她!”反倒是孟佳急了,她本来还有心当个小透明,眼见着宿舍同学自陷险地,不顾自身安危地喊了出来。 几个流氓本来已经忽略她了,眼下却被吸引了注意力。 第二百二十四章 女魔头打什么主意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凌鹤提着一大兜炸鸡回来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他看到应月蓉竟然在烙煎饼,那感觉就像爹妈看见小孩子玩菜刀似的,吓得差点把东西都扔了。 他连忙跑过去,大声说:“师妹小心,小心烫。” 应月蓉对他笑一笑,也不管他说什么,就往煎饼上刷酱,一张煎饼差不多刷了10张煎饼的辣酱,里面什么也没卷,就算完事了,还问他:“师兄,我手艺如何?” 凌鹤老实答道:“不太行,煎饼不是这么做的。” 应月蓉说:“没事,给他们吃的就得这么做。”说着还朝着某个方向努了努嘴。 凌鹤这才发现事情不太对,才看到文文静静的眼镜姑娘孟佳手里拿着个夹煤炭的火钳子,好像战战兢兢,好像又很兴奋。 而周围其他摊位的老板也都是以一种敬畏的目光,躲躲闪闪地看着他。 凌鹤绕过卖煎饼的车子,才发现地上坐着一圈男人,五个人背靠背,手在背后,被皮带捆在一起,这五个男人被扒掉的可不只是皮带,还有裤子,每条裤子都把相邻的两个人腿脚捆在一起,能不能挣扎开不知道,挣扎开了裤子肯定得开档是没跑的。 凌鹤可不认识这五个人,于是问道:“这是你干的?他们是怎么得罪师妹的?” 应月蓉笑道:“他们是来找你收保护费的,人家认识你,你却不认识人家?” 凌鹤:“哦,原来是那三个人渣,怎么今天变成五个了?明白了,想多带几个人把我吓住是吧?” 只可惜直到现在,凌鹤道长也没认出这几个人来,他只是稍微回忆了一下事件,凭借逻辑把过程推导了一下。 因为这种下流又贱格的人根本不配被他稍微记一下。 本来应月蓉是想跟他们走到没人的地方,随便魅惑一下,下手把这些人放倒脱身的,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在这么大的学校里找一个她,简直是大海捞针。顶多这几个痞子,再叫上更多人去找凌鹤师兄,那师兄大概能让他们再也无法作恶。 然而很不幸,善良的孟佳关心她,没沉住气,多喊了一嗓子。 电光火石的功夫,应月蓉想了两件事:第一是怎么通过言语把孟佳摘出去,觉得好像有点麻烦;第二是这好像是个好机会,因为这几个人的注意力都被孟佳吸引了。 然后她立刻按照思路二,这个穴位掐一把,那个穴位拿一下,反正能使人昏睡的穴位的也不少,她又离这五个人足够近。 于是五个泼皮流氓,一个个全部软倒在地,不省人事。 然后她叫孟佳搭了把手,抽皮带扒裤子,把五个人结结实实捆成一圈,就这样,这些人还没醒。于是她坏点子一转,开始烙煎饼。 孟佳的确被应月蓉的身手吓到了,应月蓉推说是女子防身术,孟佳根本不信,但懒得跟她计较。 应月蓉塞给她一把火钳,让她看好这几个人,醒了就告诉自己,孟佳战战兢兢接过火钳,全当是自保的工具。 如今凌鹤回来了。 应月蓉抬脚在一个男人腿上踩下去,碾了碾,这男人杀猪一般叫了一声,被痛醒,其实他应该感谢应月蓉现在是在当学生,平底鞋踩人不痛,至少比高跟鞋温柔多了。 应月蓉又把剩下几人一一踩醒。凌鹤就在一边看着任她玩闹,也不阻止。在他心里师妹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怎么都行,怎么都对。 “好吧,各位睡醒了,我们继续聊聊保护费的事。”应月蓉调侃地说。 “你别乱来哦。我警告你,我们可是……”一个混混立刻色厉内荏的开始要报靠山,被应月蓉一脚踢到嘴巴上,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应月蓉从孟佳手里接过火钳。 “嘘,别说出来,会很麻烦,所以谁说拔谁的舌头。不论你们背后的老大是谁,我一概都不认识。既没有交情,也不知道怎么害怕。识相点,别把你们老大卷进来。” “你敢……”另一个人说。 应月蓉直接把火钳塞进他嘴里,撑开钳口,使他嘴巴撑得无法开合:“你又不是认识我,怎么知道我敢不敢呢?大不了我再换一个学校隐姓埋名嘛,啊哈哈哈哈…” 那人嘴巴被撑得像要裂开,疼得直想求饶,却半个字吐不出来,那感觉恐惧极了。 其他混混拧着头看到这一幕,也是吓得心胆俱裂,生怕这女疯子真用火钳拔人舌头,反正他们是都不想当那个出头鸟。当混混也是挣个辛苦钱,玩什么命嘛? 应月蓉把火钳松了松,从那人嘴里抽出,然后把火钳压在那人头顶说:“以后我问问什么你们才能说什么,我没问的废话,一个字也不要说。这是第一次,姑且放过你,事不过三。” 为首的混混心胆俱寒,但还是不得不大着胆子开口:“你……你想怎么样?”他甚至已经不敢说“快放了我们”了。 然而应月蓉的回答是把火钳放在他头顶说:“这是第二次,你们不会真的很好奇我敢不敢动你们吧?” 甭管他们好奇不好奇,孟佳是一点都不好奇,在心里祈祷着这帮混混赶紧闭嘴吧,她可不想留下心理阴影。 凌鹤道长眼观鼻鼻观心,任由师妹胡闹,他是名门正派修身养性的道士,很多时候做事不能快意恩仇,师妹这以恶制恶的行事手段,看了还真有几分痛快。 “很好,大家都很遵守纪律,我很高兴,那我们来聊聊保护费的问题。一个月多少钱来着,五千块是吧。” 几个混混噤若寒蝉,不知道这女魔头打什么主意,不敢回话。 应月蓉用火钳拍了拍刚才被她把钳子塞嘴里那个混混的脸颊:“说话——不让你们说话,叽叽喳喳没完,让你们说了却不说,你们是不是不怕我呀?” “是是是是是…五五五,一个月,五五五五千。”那个混混赶紧回答。 应月蓉用火钳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抽打了一记,斥道:“结结巴巴连话都不会说!废物!” “好,一个月五千块的保护费,不是问题。那么,你们提供了什么样的保护呢?总不能是不砸我摊子就算保护了吧?”应月蓉又问之前一直是带头的那个混混。 “报告,报告大姐,是……是维护秩序,不让别人过来捣乱。”那个混混不敢不答,就是硬着头皮也只能胡说八道下去。 “嗯,有理有据,的确在这里做生意,除了你们也没见到其他人捣乱,算你过关。”应月蓉说道。 那个混混头子没想到这么稀里糊涂也能过关,然而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听到对方继续发难。 “但是你好像不光维护秩序啊,除了要钱,你还想要我?”应月蓉开始翻旧账。 这话听到凌鹤耳朵里,眼观鼻鼻观心的道长突然就不困了,走上来问:“师妹,什么意思,还想要你?你说的是他吗?” “可不是吗,刚才说,不给钱就让我跟他们走,让你花钱赎我呢。” 凌鹤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一脚踹过去,五个被捆在一起的混混东倒西歪。凌鹤将脚踏在那人胸口上:“你这个混账无赖,敢欺负我师妹?” 凌鹤的逻辑很简单,他是修士,这些混混把他怎么样不了,凡事可以不计较。但是应月蓉现在是普通人,经不起折腾,所以她的事,不可以不计较。更何况…更何况那可是他的宝贝师妹,什么脏东西也敢对她伸手?找死! 那混混欲哭无泪——谁倒欺负你师妹了来着,你这人怎么睁着眼说瞎话。 第二百二十五章 当我们是黑店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凌鹤态度蛮横,根本不打算跟混混讲道理,明知道是混混们吃了亏也权当不知道,今日师妹比你们厉害,自然无碍,但若不息了尔等报复的念头,异日万一暗箭难防,师妹岂不是要有危险。 但对他来说,杀了这几个混混容易,息了他们的歹念却不容易,毕竟不是专业教化别人的。 可要是为了这事杀人,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过分。 感到左右为难的凌鹤道长一时有些恼羞成怒,既然已经恼羞成怒了,那就先打一顿好了,于是左右开弓大嘴巴子扇起来。 化神修士下手极有分寸,混混的脑壳有多硬,挨得住多重的巴掌,力道几分能让人受皮肉之苦,又不至于震荡之力把脑浆子摇匀,他拿捏得极准,于是大嘴巴子一顿很抽,那混混被打肿了脸,嘴角鲜血汩汩流个不停,却一颗牙齿也没脱落,腮帮子被打得像条金鱼。 混混屡屡告饶,凌鹤仿佛听不见一般,左右开弓只管抽,一直抽得他疼昏过去又疼醒过来,足足抽了十来分钟,硬生生把那混混打得呆若木鸡,如同是精神受了什么创伤,才停下手来。 凌鹤揪起他衣领:“以后还敢吗?” 那混混目光涣散不言不语,仿佛没听到,于是凌鹤抬手又要打,混混恍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缩着脖子说:“不敢了……不敢了……” 凌鹤喝问他:“不敢什么?” 那混混说:“什么都不敢了……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然后凌鹤去揪下一个人,那人眼看自己也要被如法炮制,而自己那同伴现在还在念叨着:“不敢了不敢了……” 他忽然福至心灵,大呼:“我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大哥手下留情。” “早干什么去了?”凌鹤冷冷问了一句,然后不等对方回答,又左右开弓一顿抽。 其他被绑着的三个人仿佛得到了提示,立刻开始求饶:“大侠饶命,我们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求您手下留情,不敢了不敢了……” 第二个挨打的混混是真的应该感谢他的好兄弟们,听着众人齐齐告饶,凌鹤毕竟是名门正派的修道人,难免心软下来,他停下手,瞪着对方:“当真不敢了?” 那人顾不上疼痛,连忙答话:“真不敢了,好汉饶命。” “好吧,希望你们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再不准欺男霸女。”凌鹤大发慈悲,准备放几人一马。 应月蓉却从侧面凑上来:“师兄你这就把他们饶了?” 凌鹤看到应月蓉的脸听见她的声音,心头一软,火气腾的又起来了:“师妹觉得不够?那好,我再给他们点教训。” 说着就撸起袖子上去随便抓个人要打,一群混混求爷爷告奶奶连忙求饶,他们看出来了,这煎饼摊主的巴掌虽然吓人,心肠却是软的,要说狠毒,那真是最毒妇人心,那个女的实在是太狠毒了。 但是此刻就得求她,于是又是一片哀告之声什么“同学饶命”“姐姐我们不敢了”“美女我们真知道错了”云云不绝于耳。 凌鹤看向应月蓉,看她有什么说法,应月蓉说:“既然知道错了,那算了吧。” 几人如获大赦,连忙点头哈腰表示感谢,只恨自己被捆着没法叩头,却也不在意自己是被谁人绑在此处了。 孟佳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总算过去了,却听到应月蓉说:“既然知道错了,赔钱吧,你们在这里捣乱,耽搁我们生意了。这个损失你们得承担。” “赔,我们赔!您给我们放开,我们立马就赔。” 凌鹤看了一眼应月蓉,见应师妹向他点点头,于是上前给几个男人解开,这些人揉手腕的揉手腕,揉脸的揉脸,刚开始被打懵的那个,还坐在彼处,嘴里念叨着“不敢了”,嘻嘻傻笑。 应月蓉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看,那人兀自不肯抬头,发着抖说:“不敢了,不敢了。” 应月蓉歪着头说:“你要想以后都这样,再也好不了,就继续装下去,我成全你。” 那人打了个激灵,手脚并用退后几步,眼中恢复了神采,惊恐的看着应月蓉。 应月蓉鄙视道:“跳梁小丑。” “行了,赔钱吧,被你们耽搁了这会功夫,生意肯定受影响了,一个煎饼十块钱,你们五个人,赔五十吧。”应月蓉发号施令。 几个混混都是一愣,他们敲诈人家,保护费张口就是五千块,被人家一顿好打,现在落到被迫赔钱的份上,怎么想对方都是要狮子大开口的,愣没想到让他们一人10块赔着。 这也未免太儿戏了吧? 然而谁都清楚,这一对雌雄双煞绝没有怕了他们的道理,这赔五十也绝不是不想多得罪他们,纯粹就是在说:“你们在我眼里,就值这个价。”其中充满了嘲弄羞辱的意味。 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老老实实认了,按照应月蓉的要求,一人扫十块钱,谁也不许多,谁也不许赖。 完事他们以为可以走了,应月蓉却叫了一句:“不准走。” “您……还有什么事?”几个混混以为这下正戏要来了,却听见应月蓉说:“掏了钱不拿东西,当我们是黑店吗?” 她拿着铁铲敲了敲烙饼的黑色铁板,指着上面已经刻意被弄糊的加料煎饼:“拿走,你们的。” 刚才趁凌鹤回来前她就做好了五个人的份,趁凌鹤打人的功夫,一个个放在火上热着,眼下已经确定都变得没法吃了,才让五个混混一一认领。 混混们拿了煎饼就要告退,应月蓉却说:“在这吃,吃完了就滚,不准浪费粮食。” 几个混混明知没有好事,也只能咬牙认下来,十倍份的辣酱,基本上可以理解为在吃辣酱而不是煎饼了,配上烤糊的饼皮,别有一番难吃滋味。 应月蓉就那么淡淡的盯着他们。 看着他们的表情变化,也不勉强他们笑着吃,一个个就让他们滚了。 孟佳看着这一幕,头一次发现应月蓉是这么一个恶趣味的人,不过恶趣味就恶趣味吧,总比拔人舌头要好。 处理完小小风波,应月蓉从凌鹤手里接过炸鸡,道了声谢,就和孟佳离开了,煎饼摊。 走在路上,孟佳有些噤若寒蝉,应月蓉问她怎么了,孟佳说:“阿月,你疯起来很吓人的,你不会本来真要拔了他们的舌头吧。” 应月蓉笑道:“怎么可能啊,要真干出这事情来,我这学也不用上了。” “哦……”孟佳应了一声,总觉得好像不太对。 这是用不用上学的问题吗?也就是说,如果她不想上学了,或者这两天被老师批评了,搞不好真的会下狠手是吧? 应月蓉也没察觉自己说的哪里不对,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促使她不下狠手的原因是,她在渡化凡劫,下手太狠,后续矛盾升级,无穷麻烦难免要借助修士的能力去摆平,如此对渡劫不利。所以作罢了。 至于敢不敢下那种狠手……她是真的敢。 第二百二十六章 真是白活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应月蓉和孟佳提着一大兜炸鸡回到宿舍里,号召各位姐妹放下减肥内卷,补充营养健康饮食。姐妹们寻思着你这油炸食品也不健康呀。其实纯粹是她嘴馋,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吃会显得很没有自制力。 但来都来了,这一大兜炸鸡那香味儿在宿舍里一散,应月蓉牙齿咬在鸡排上的声音一响,林文潇首先跟自我和解,表示:“月蓉给我来一块,谢谢月蓉。” 她深知你越是用自己的意志去对抗什么,就越容易被什么所诱惑,存在于无意识中的动力本身是双向的,意识为动力选择了方向,无意识就会在另一端拔河。说人话就是,越忍越馋。 所以不如宽恕自己一下,跟自己约定好就吃一块,不要用什么防微杜渐去暗示自己“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我就管不住自己了”,更好的思路是尝一口,然后告诉自己“炸鸡也不过如此,我知道了”,就这样。 当然以上思路,仅供面对无害的选择时使用,徒手摸电门不在此列。 有了林文潇带头,韩欣悦,吴梓菡等人也纷纷放下节操。最后,应月蓉把那一袋炸鸡提到白灵萱面前,笑嘻嘻地说:“灵萱来一块。” 柳若虹看着自己师妹人畜无害的友善表情,心中茫然无措,她习惯性地想说:虚情假意,谁要你的小恩小惠? 但她知道,这不是给他柳若虹的虚情假意,而是对白灵萱的真情实意。修士对凡人,犯不上在一块炸鸡上做文章。 “谢谢。”白灵萱说着从里面拿了一块。 借着白灵萱的舌尖,柳若虹尝到了洒满五香粉和孜然粉的垃圾食品味道,这味道对白灵萱来说不算陌生,所以她也不陌生,可实打实尝到,这是第一回。 她心中有些悲戚,她的肉身躯壳已毁于萧红燕剑下,正是眼前这个应月蓉的阴阳双剑剑刃割开了她的皮肉筋骨。可此刻在柳若虹心底涌起的不是憎恨,而是遗憾。 原来自己那么好一副皮囊躯壳,竟然连如此平凡的美味也没尝过。真是白活了,白活了啊…… 心灵里的白灵萱默不作声,她很有分寸的,没在这件事上对着脑海中的不速之客摇唇鼓舌,只是又要了一块炸鸡来吃。应月蓉很大方,任她来取。 宿舍里不知怎么的就聊起了今天在小吃街里的那一场风波,好像是吴梓菡起的话头,从炸鸡开始说的。柳若虹没有听见,听见时已经快讲到一半了。 所以她没有错过最精彩的部分,即应月蓉怎么一瞬间刷刷刷刷放倒了5个大男人的。 后面的部分对孟佳来说还是有点见识得太早了,什么火钳戳嘴,大耳刮子抡人,她虽然看了心中暗暗的有点爽,却还是要害怕的,孟佳跟自己还没有和解到那个程度。 林文潇听了之后,眼睛微微一亮,深深地看了一眼应月蓉,随即又将那目光压了下去。应月蓉没有错过这个细节,如果是别人,她倒不放在心上,可看她的人是林文潇,她暗暗觉得不妙。 这是被整出阴影来了。 “没有修为,以一敌五。认穴准、下手快、力道足……看来我是小看你了。”柳若虹在心中嘀咕,她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之前一直觉得,没有修为就是平手,应月蓉不会比此刻的她更厉害,毕竟是一个师父教的,应月蓉长于祝咒,她柳若虹也会些旁门左道,当是个旗鼓相当的水平。 万万没想到,论手段,可能旗鼓相当。论身手,应月蓉却远远胜过夺舍的她,就算再怎么化凡劫,应月蓉的肉身毕竟是修士千锤百炼过的,白灵萱毕竟是一介凡人。 先前幸好是没动手,如果动手了,她怕要栽大跟头,更重要的是一旦暴露了她的身份,怎么想都觉得应月蓉没有放她一马的道理。 不行,还是得修行,尽快修行。这是柳若虹得到的结论。 她这些天迟迟没有修炼,主要是应月蓉搬进了宿舍里,如果当面修炼,合欢道法怎么可能逃得过合欢宗主的眼睛。 “如果你踌躇,不知道该去哪修炼的话,我倒是有个建议。”白灵萱说。 白灵萱的配合,让柳若虹感到意外。主要是侵入她的心智以来,这姑娘从没给过自己好脸。 “我观察过应月蓉的活动轨迹,有个地方她绝对不会去,又很适合你修炼。”白灵萱说。 “你是说……”心灵相连的柳若虹有些迟疑。 “对,冥想室。”白灵萱肯定了她的猜测。 冥想室是心理系的一间空教室改造而成的,似乎是哪一任系主任一力主张的,这都是细枝末节,学校也没有管,并不是所有教心理的老师都认为学习心理应该冥想,喜欢翘课的学生们大多也不会去。但冥想室还是有一些常客的,白灵萱就是其中之一。 “奇怪,你说的这个地方确实不错,但为什么林文潇从来不去?”柳若虹对林文潇也有一点忌惮。 白灵萱解释道:“因为潇潇连走路都可以冥想,她不需要去。” 这是一个令人嫉妒的话题,所以在白灵萱心中埋得很深,深到她不说,连心灵相连的柳若虹都看不到。 “呵,原来你还会嫉妒她,我还真当你们姐妹情深呢。”柳若虹突然放肆地嘲弄起来,而白灵萱也不以为忤,她很清楚柳若虹为什么会揪住这点小事大做文章,毕竟和自己师妹闹到生死大仇的人,是不好理解她和潇潇的感情的。 白灵萱说:“潇潇的天赋谁都会嫉妒,我嫉妒她,不代表我讨厌她。如果一定要说我有什么执念的话,我最希望看到的是,天赋这么好的潇潇能发出比我们任何人都炽烈的光芒。只不过我现在还不想急着甘拜下风而已,行了少废话,冥想室你去不去?” “所以因为她当了魔法师,你也不甘落后?我说得没错吧?”柳若虹略带嘲弄意味地问道。 “你想说那我跟你也没什么不同是吗?你想说我现在跟潇潇感情好,是因为走得还不够远是吗?你想用长辈的经验来恶心我吗?柳阿姨,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性格真的很糟?你如果想用我的身体修炼,就少废话,你要再废话,我可约汉子去了。”白灵萱不爽道。 柳若虹:“好好,不说就不说,咱们走着瞧。” 白灵萱:“鉴于你废话这么多,今天我就拿去约汉子了。” 跟柳若虹这么说着,白灵萱掏出了手机,约张望洋出门闲逛。 “你!我抗议!你怎么这样?”柳若虹不满地在心中大闹。 “抗议无效。”白灵萱说。 这具身体说到底是白灵萱的身体,两人灵魂相连后,柳若虹有很大程度上的控制权,要来硬的,以她的元婴强度,也确实能压住白灵萱的意念。 但是这种状态下是没法修炼的,修炼最忌讳分心,所以白灵萱是不是配合这一点至关重要,她可是轻而易举就能让柳若虹分心的主。 就这样,柳若虹感觉一下午的时间都浪费在了毫无意义的逛街上……以及白灵萱看的那几件破裙子是真没什么可取之处,合欢洞天里的女大学生衣品比她强多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梦的解析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应月蓉插班的时机充满了蹊跷,不早不晚,偏偏是白灵萱和张望洋刚刚出事之后,落在有心人眼中,不免会生出怀疑来。 如果单是这一件事,尚不足以怀疑,可有问题的蛛丝马迹堆积多了,就难免要被人大胆假设。至于是不是小心求证,就要看假设的那个人够不够审慎了。 在林文潇眼中应月蓉的举动有许多怪异之处,比如无缘无故地和自己保持距离,这件事儿倒是没有什么明证,感觉却很清晰。 比如她和白灵萱之间微妙的气氛,确实,这俩人之间交集很少,但就是交集少,才让人觉得有问题。白灵萱是一个很开朗的人,可是这些天下来,几乎看不到她和应月蓉之间有任何一对一的交集,除了今天大白多要了一块炸鸡以外,一般来说这种事会被理解成白灵萱有问题。但是从关系的视角看。那就基本不可能是一个人的事。两个讨人喜欢的人,共处一室,互相之间保持距离。而她们先前又不认识,这太奇怪了,不是一丁点怪。 之前这些东西一直都堆积在林文潇的心里,直到今天,一场不大不小的小吃街风波。彻底引燃了林文潇心底的怀疑,她尽心竭力的思考,被一股不理性的力量驱动着,寻找自己漏掉的蛛丝马迹。 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脑海。 下午的时候,应月蓉去了图书馆,想要找一些西方心理学的著作进行学习,她在书架上看到了大名鼎鼎的《梦的解析》,不过作为合欢宗的修士,她对这本著作一无所知,只以为是《周公解梦》之类的东西,想看看西方人会如何注解梦境,于是随手抽下来看。 不看不要紧,真的看进去却着实被吓了一跳,里面有一个段落曾经在中文互联网上火过,被讹传为验证心理变态的测试题,应月蓉不曾听说过,第一次读来觉得毛骨悚然。 说一位女士梦见了自己姐姐的小儿子死去了,那个男孩躺在那里,双手交叉平放,周围摆满了蜡烛,那场景和姐姐的大儿子在现实里逝世的场景一模一样。 而这位女士正是被她这位年长许多的姐姐抚养长大的,她和自己的两个侄子关系都不错,尤其疼爱其中的大侄子。 然而她竟梦到了小侄子如同大侄子一样夭折掉的场景。 而书中前文已有提及——梦是愿望的满足。 即是说,小侄子之死,能够满足女士的愿望。 应月蓉继续读下去,谜底简单得令她不敢置信,因为当时这位女士正倾心于一位男教授,她也许隔天就要见到这位教授了,但等待总是令人心焦,她想起这位教授曾经出席她姐姐长子的葬礼,于是为了满足尽快见到教授的愿望,她梦见了姐姐小儿子的夭折。 应月蓉打了个寒颤,她是修士,又是宗主,素不乏残酷手段。过去的岁月里不知道杀过多少人,可他所杀的人不是立场敌对,便是挡路碍事,总归要有一个值得将其杀死的原因,只要原因够了,她甚至可以做得很过火。 但为了提早一天见到心上人,而希望家中无辜稚童去死,这念头疯狂得令人不可理喻。读书读到这里,应月蓉恍然间也看见那夭折的小查理眉眼安详,双手交叠地躺在棺椁中,而杀害他的长辈,正握着滴血的匕首,一脸痴笑地看着葬礼上眉目冷峻的悲伤男子。 这画面令她不寒而栗,特别是她不小心把那男子的脸想象成凌鹤道长之后。 虽说人不疯魔不成活,可对梦境的解读何以能让人如此疯魔?这心理类课外读物的口味也未免太重,解析到此戛然而止,没有评论、没有解释、没有挽回。仿佛陈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仿佛理应如此,不必多言。 她忽然听见林文潇的声音:“月蓉做了奇怪的梦吗?” 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林文潇拿了一本沙盘游戏疗法,正站在她斜对面准备落坐。 “啊……什么?”应月蓉问。 “你看的那本是《梦的解析》,不过里面应该找不到对具体梦境的解释,弗洛伊德研究的是通过梦境了解潜意识的方法。”林文潇说话的声音不大,即便是在图书馆里,也不显得吵。 “啊,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应月蓉如实回答。 “那你选了不错的入门书籍,另外性学三论也值得一看。”林文潇说完这句,似乎是碍于在图书馆里,便没再多说什么,就在她附近坐下来,安静的看书了。 应月蓉怀着忐忑的心看了一下午梦的解析,修士的精神力毕竟非比寻常,一目十行的看下来也不会觉得有多容易忘记,一下午便读了大半本。 梦的解析只看文字倒是没多少,如非看的时候还要停下来理解、揣摩体会。换了寻常书籍,她早就看完了。 应月蓉去前台办理了借阅,便离开图书馆,林文潇也和她并肩走着,问他去食堂还是小吃街。 应月蓉随口回答说去食堂,林文潇也随口说跟她同路。 “读起来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吓一跳?”林文潇胸有成竹地调侃。 “咦,你怎么知道?”应月蓉吃惊道。 “因为我读过呀。”林文潇说。 应月蓉被勾起兴趣问:“所以那个解释是真的吗?真的有人会为了见到心仪的男人,诅咒小孩去死吗?” 林文潇笑着说:“说诅咒就太过分了。你要明白那是梦境,梦境之中只有情绪和欲望。没有是非道德可言,不要为了梦境去苛责做梦的人,那没有意义。” 应月蓉有些意外:“是这样说的吗?没有是非道德,我以前也做梦,怎么没感觉到?” 林文潇说:“也许你的梦境很少涉及是非道德也说不定。” “啊…这样吗……” “说起来你一点也不像学心理的。”林文潇开始突袭。 应月蓉当然有被这突然的评价惊到,但她不动声色:“哦,那潇潇觉得我像什么专业?” “我想我们见过。”林文潇根本不接茬,又突进了一次,这一次即便是应月蓉再淡定也要被冲开防线了。 “不久前在中医医院。”林文潇说了出来:“你,凌道长,我们都见过了,你们来救过张望洋。” “潇潇你在说什么啊……” “又不是坏事儿,何况我已经认出来了,你为什么还要否认呢?是担心我会说出去吗,那大可不必。”林文潇说。 应月蓉脸上的笑容僵住,然后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峻的颜色:“那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原本只想安安稳稳跟你们做几年同学和室友,你却偏偏不肯放过我。既然如此,不要怪我了。” 林文潇没想到的是应月蓉竟然变脸比翻书还快,言下之意竟然是要把她给灭口了,可是这里这么多人,她想干什么? 可无论应月蓉想要做什么,她都不会坐以待毙,毕竟有魔法傍身,这是她安全的保障,也是行动的底气。 她撤开一步准备找机会以一个小幅度施法,来对抗即将到来的危险,而应月蓉也逼近了一步,两人的距离仍然完全没有被拉开。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大型社死现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噗嗤……看来你真的被我吓到了呀。”应月蓉冷峻的脸上突然绽放出笑容,如春风解冻,美不胜收。 她主动退开一步,给林文潇让出安全的空间,以示诚意。 林文潇迅速就确定了她并无恶意。 “潇潇,我刚才之所以会吓你,就是想告诉你,这种事情非比寻常,不要轻易揭破,因为你不能保证下次遇到的人和我一样安全无害。”应月蓉说。 林文潇长出了一口气:“好吧,谢谢。所以呢?” “所以你看的是对的呀,凌河就是那天晚上的凌道长,另外那个老女人就是我。我用针法改变了我们的外貌,方便凌河行医救人的时候向人取信而已。”应月蓉大大方方道。 林文潇不禁感慨:“竟然有如此神奇的针法……” 应月蓉浅浅一笑:“都是祖宗留下来的宝贝,你就当是易容术的一部分吧。” “就当?” “嗯,因为这一手也可以拿来给人治病。” “所以你们到底是谁?是道士和道姑吗?凌道长为什么要假扮你男朋友潜入学校?”林文潇好奇追问。 “这倒不是假扮,他确实是我男朋友,这么帅又有本事的男人可不好找。”应月蓉微笑着否认了林文潇不着边际的猜想,顺便秀了一下恩爱,“他真的是来陪我上学的,而我也真是来上学的,这些你通通都不必怀疑。” 林文潇不解:“为什么要上学呀?而且为什么要来我们这个宿舍?” “这个你真的猜不到吗?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的。”应月蓉难得有机会攻击一下爱读心的林文潇。 “这我哪能猜到?猜得到就不来问你了。反正,月蓉,你不是坏人,对吧?”林文潇诚恳地问。 应月蓉倒是被这一句话给问住了 她真的不是坏人吗?大概不是吧。哪有坏人这么和和气气,不存半点坏心思跟大家打成一片的……可她真的不是坏人吗? 也许过去的很多事情她都问心无愧,可是关于天宫道的虚玄子,她实在是没有底气说自己不是一个坏人,因为那件事真的问心有愧。 她不主动不拒绝地任由萧师叔把事情做下去,便已经有愧了。身为一宗之主,默许纵容即是支持,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当时她没有贸然去支持,只是还信不过萧红燕,不知道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已。一旦知道了,在害人的问题上,她们两个人都没有半点犹豫。 这件事如此,没有推脱的余地,那么从前呢?从前的那些事,她就都能够问心无愧吗? 原来恍惚间,那个干干净净的应月蓉早就已经不见了,为了权势地位,为了合欢宗的兴衰,她不介意手上沾血,于是,双手就沾满了血。 “你不是坏人,对吧。”如此简单的一句问话,竟是如此的直指本心,不容回避。 “我没想过要想害你们,未来也不会那么做。”应月蓉避开了问题里最尖锐的部分,换了一个自己信得过的说辞作为回答。 人心还真是脆弱,竟然有时候连说一句我是好人都会觉得心虚。 事实上她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梦的解析里的那个案例,一点都不恐怖,她读来恐怖,是因为她真的曾经生杀在握,一念即可决人生死,而她也确实这么干过。 林文潇没有听到意料中的回答,她以为对方会呵呵一笑,敷衍着说什么“我当然不是坏人”云云,如果应月蓉真的那么说,就算是在敷衍,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反倒是现在这样,让她觉得很不妥。很显然的是,应月蓉不认为自己不是坏人,同样明显的是,她甚至不肯在这个问题上敷衍欺骗。 并非介意应月蓉不是好人,而是介意她对自己的苛责——林文潇从没想过,也许这份“苛责”并不过分的可能性,应月蓉给她的感觉太好了,以至于她根本不相信应月蓉能有多坏。 像她这样注重心理实践的人,很熟悉一个概念,叫做“内聚性自我”,即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大体上是一个好人的基本自我认同。就好像很少有人会认真地去说“哈哈,你中了我的奸计了”“哈哈,你逃不出我的魔掌了”这种奇怪的话。 因为就连坏人都会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顶多不过是一个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做过一些特殊事情的,情有可原的好人。 人通常不会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是愚蠢或者邪恶,即便挂在嘴上,那也是自谦或自嘲的说法。当真这么认为了,便是内聚性自我崩解的开始,那也是一个人人格的瓦解。 这对个人而言,后果往往是灾难性的。 不过林文潇没有挑破这一切,而是很自然地把话接下去,并在自己的言语中予以弥合:“我就知道月蓉是好人,还有凌道长济世救人,也是个善良的修士。” “你知道修士?”这一次应月蓉是真的吓到了。 “嗯,知道呀。我跟修士打过交道,知道你们中有好人也有坏人。但你们也可能看上去十分普通,就那么随随便便地出现在人群里。我知道好修士就和好的普通人一样,尊重生命,不会随便伤害别人。所以才凑上来捅破这层窗户纸,因为我觉得月蓉也是好人。” 应月蓉有些不自信,自己到底是怎么让这个精明的读心者得出这么个结论的,但她非常自然地报以微笑,并没表现得受宠若惊。 “我想这就是你最不愿告诉我的秘密了吧,我会帮你一起保守这个秘密的。所以,月蓉,不必再对我躲躲闪闪保持距离了好吗?既然来做同学了,也是难得的缘分。其实人的一生并不能好好认识许多人的,我想珍惜这样的缘分,至少不是在那么不自在的感觉中一直捉迷藏。”林文潇说。 “潇潇……” “嗯?” “你可真是个小天使。”应月蓉由衷地感慨,她突然感觉非常珍惜林文潇的这份性情,珍惜到明明看出这女孩根骨绝佳、天资聪颖,也不愿将其引入合欢宗,因为眼下的合欢宗,似乎还装不下许多这样的性情。 如果要说类比的话,应月蓉倒是觉得自己的三弟子卓颖在性情上,和林文潇有许多相似之处。 但她也没能保护好卓颖,反倒是那孩子为了保护她而仓促结丹,埋下长远的祸患,现在的合欢宗还不够好,还不够…… 林文潇倒是觉得这话非常耳熟,上次听的时候还是英文版,这次就变成了中文,也不知道莫妮卡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再抽那么多烟? 于是晚饭便是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吃的,不用藏着掖着的感觉其实挺好,应月蓉觉得非常自在,好像除了化凡劫不便说出口,她已经没什么需要继续隐藏的了。 然而也就是这一天,她又有更多信息暴露了出来,按说这事儿早有准备,万万没想到是在此时此地。 应月蓉打死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看着自己的性感美照羞愧难当,所谓大型社死现场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事情来得很突然,网名叫健身房熊德的许学文突然给女朋友韩欣悦发来了个网址,说:“你看你快看,这不是你宿舍那谁么,她是不是照片被人P了,这侵犯肖像权了吧?” 网址点开,正是合欢宗官网,师资力量二级页,应月蓉穿了一身OL装,黑丝高跟大长腿,白丝皮鞋眼镜娘…… 第二百二十九章 比不上你师妹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嘶……这不对吧,我怎么就觉得说好的不是这样?”应月蓉拿着韩欣悦的手机刷着看着,念念叨叨自言自语。 韩欣悦人傻了:“啥意思?阿月你不会意思是这些不是P的吧?” 林文潇等人好奇发生了什么,凑上来看,好几个人挤成一团,有的人能看到,有的人看不到,而看到的人一下就兴奋了,更不肯给没看到的人让路了。 白灵萱因为下意识和应月蓉保持距离,就成了没看到的那一波,倒是把柳若虹给整好奇了,这应月蓉到底是流出什么照片了,能被人这么围观,当下她就脑补出了各种不那么雅观的东西。 但是只要稍微有点理性,柳若虹就排除了这些想法,毕竟谁能让一个元婴巅峰的修士拍出那种照片?虽然现在她化凡了,可身边有个化神的大舔狗陪着呀,怎么可能被人欺负。 林文潇捂着鼻子表示:“月蓉你……穿这个还蛮好看的,可以常穿。” “我不要!”应月蓉想起那天拍这些照片时的场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当时帮忙拍照片的萧师叔那个表情,就跟小女生看到喜欢的男人了似的,太可怕了。 应月蓉皱着眉头刷啊刷,突然想起什么,退出去到首页去看其他照片,果然找到了常雨萱和何雨茉被P成大头娃娃的照片,顿时勃然大怒:“这个浑蛋!不是说好了要给我把脸换掉吗!为什么我的照片一下也不改?” 火气一上来,应月蓉当场就给老五打了个电话,一肚子怒气就要大骂姓五的,然而在她开口之前,电话对面传来一个女声:“他在洗澡,你找他有什么事?” 这个声音,好像是虚玄子。 应月蓉一下子就把准备好的骂给咽了回去,做过亏心事的人面对苦主是实在没办法兴师问罪。 “啊,没事,就问下他恢复得怎么样了。”应月蓉憋着一口老血,随便找了一句话推搪。 “他很好,谢谢关心,那没事我挂了。”赵雪盈说完咣一下把电话给挂了,还吐槽了一句“无事献殷勤”。 老五一脸沮丧:“老婆你怎么抢我电话接啊。” 赵雪盈气哼哼:“应月蓉打到家里的,我气不过,没给她直接扣了她就应该谢谢我了,就问下你伤好了没,你要担心有事,到屋子外面给她回电话去。” 老五:“算了,出门还得穿衣服,懒得穿,估计也没啥正经事,那我去洗个澡?” 赵雪盈笑骂道:“多稀奇,我搪塞她一下,你还良心发现了,去洗吧。” 老五一把抓住自己老婆的手腕,就把她从被窝里拽了出来:“走,一起。” 应月蓉拿着手机百感交集,做人还是不能亏心啊,不然发脾气都名不正言不顺的,先前虚玄子借着老五的手,给合欢宗送丹送符,后来甚至帮她平定叛乱,她本以为虚玄子宽宏大量,已经把她宽恕了呢,刚才那个电话一接起来,那句冷冰冰的话一传过来,她就知道这事没过去,而且大概率是过不去了。 林文潇蹙眉,觉得刚才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有点耳熟。从她们的视角看这事情就很诡异了——应月蓉看到自己的照片,应月蓉生气了,应月蓉打了个电话,应月蓉好像很害怕对面,应月蓉不气了,应月蓉颓了。 韩欣悦试探着问:“所以,这些照片真的是你自己拍的?” 应月蓉生无可恋地看了一眼她:“是呀。” 韩欣悦:“所以是艺术照吗?” 应月蓉:“不是,就是给朋友做这个网站用的,他让我扮一下老师。” 韩欣悦又伸着脖子看了一下手机:“合欢宗官网……” 韩欣悦被干沉默了。 孟佳也忍不住评价了一句:“你玩得挺开的。” 应月蓉自闭了,把手机还给韩欣悦,自己藏进了被窝里,对外界不闻不问。白灵萱朝韩欣悦使了个眼色把手机要过去看了一会,捂着嘴跑出去了。 柳若虹差点笑厥过去,这种活一看就是神飘那个二货整出来的,应月蓉这绝对是作法自毙被徒弟给背刺了。 神特么合欢宗官网,神特么师资力量,笑死。你自己不肯洁身自好,报应来了吧?活该! “别笑了别笑了,柳阿姨,有那么好笑吗?我要上不来气了。”白灵萱万分痛苦地向柳若虹抗议。 柳若虹表示:“我……哈哈哈哈,我停不下来啊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白灵萱:“我要被你笑死了,深呼吸,赶紧深呼吸。” 柳若虹:“不行……哈哈哈哈……我停不下来。” 白灵萱:“你笑屁,你被人大卸八块了。” 柳若虹:“姓白的,骂人不揭短!你说话小心点!” 白灵萱:“去你的,让我喘喘。笑那么大声,累死我了。” 柳若虹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造反造得对,虽然折了肉身,但如果不反,保不齐今天出现在合欢宗官网上的就要包括自己了。 白灵萱提醒她:“你要是这么想,你还真比不上你师妹,你自己想想她为什么要拍那些搔首弄姿的照片挂在网上?” 柳若虹:“……” 白灵萱:“她为了壮大合欢宗,可是连自己的色相都肯卖,你却只知道笑话她。” 柳若虹:“哼!这种东西能有什么用?” 白灵萱:“你一个山沟沟里长出来的土包子不懂互联网,不懂信息时代,不会到我的记忆里看么?我不敢保证这一定能有用,但人家肯做就有机会。她为了合欢宗什么都肯做,你呢?” 柳若虹仿佛被踩了尾巴,怒不可遏:“轮不到你起来教训我!” 白灵萱冷笑:“既然你来到我的身体里,就得好好听我说话,我管你爱不爱听!咱们两个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别想着再像以前那么肆意妄为,刚愎自用。” 柳若虹有种不服还得憋着的痛苦感觉,从小到大似乎就没受过这么大委屈,如今跟白灵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己打自己,不得已也只能忍耐。 她缓了缓,突然变得很颓丧,问道:“灵萱,你真的觉得我不如她吗?” 白灵萱说:“你在为合欢宗尽心尽力方面,确实不如她,权谋、修行,也不如她,但你也有你比她强的地方。” 柳若虹感觉备受打击,问道:“什么呢,什么地方比应月蓉强?” 白灵萱说:“你比应月蓉更有真性情,更愿意表达自己的真心,跟你打交道不累。她固然仪态端庄,但端庄是一种拒绝接触的外壳。所以你比她更勇敢。” 柳若虹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她又问:“如果你是我,你是柳若虹,过去那些年,你会怎么过呢?” 白灵萱坦坦荡荡地说:“我不会嫉妒她,也不会试着从她手里夺走合欢宗的权柄,但我未必不会像你一样仇视男性,我能理解那种环境的压力。而且……” 白灵萱想了想,认真地说:“而且我不能确定,我能活得比你成功,也许我不会有你这么高的修为,也没你活得久,也许如果是我的话,很难在那个环境里生存下来,于是我不得不做出和你一模一样的选择,成为你。谁知道呢,其实每个人都没资格批评别人做得不够好。” 第二百三十章 静待花开即可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得到官方认证的应月蓉艺术照事件,在男生宿舍引起了起很大的风波。 “哇,没想到应同学还玩这一手!不知道煎饼王子怎么说?” “煎饼王子看起来脾气贼好嘛,估计没什么意见吧。” “脾气好?嘿,你是不知道,最新消息,煎饼王子今天把人给打了。” “打谁了?” “据说是几个收保护费的混混,煎饼王子一个打五个。把人都给打自闭了。” “我操,这么猛?大陈,一个干五个你干得过不?” “你给我一把物理学圣剑,我可以试试。空手别想。” “卧槽,他是不是练过呀?” “那必然练过,你看他做煎饼那个手法。绝对是个练家子,没点本事,谁敢撩应同学这么漂亮的姑娘?” “唉唉,小道消息。就刚刚别人给我发的,说小吃街斗殴,一个漂亮女生把五个混混撂倒了,然后煎饼王子上去甩大嘴巴子把人混混给打自闭了,最后还让五个混混一人赔了10块钱,共计50块钱。卧槽,干得漂亮,太特么有羞辱性了。” “漂亮女生?卧槽,应月蓉打的啊?不是吧?五个大男人被一个美女给放倒了?看她那样子也没练过块儿呀……” “你练过块,你能打五个?” “打不了,打不了,我们这都什么神仙同学。” “不是,问一下潇潇不就知道了吗?到底谁打的,大陈你去问。” “我已经问了,应月蓉打的,孟佳是人证。” “卧槽……” “我要这哑铃有何用?” “我练这单杠又如何?” “所以又美又飒是吧?文能白丝眼镜娘,武能一个打五个。这可惜是名花有主了,不然估计不得抢疯了。” “抢?怎么抢?你看看人家挑男朋友的眼光,长得又帅人又浪漫。你去人家应姑娘面前显块儿,人家挠个痒痒就把你罩门破了。根本没得抢……” “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比人和狗都大?” “我存好了,舒坦了。” “什么存好了?” “应月蓉的cosplay照片啊,过两天万一给删了呢?” “求同步。” “求同步。” “借一部说话。” “5块。” “滚……拿应姑娘照片赚钱,小心人家应姑娘给你掰断了。”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掰断?掰断什么?” “还能是什么,你自己想。” “我去你大爷的,老子已经开始疼了。” 女生宿舍这边,也有人把照片存了,郭梦桃全部下载好,已经传到名为602塑料姐妹花的CQ群里了,群相册第一个文件夹叫修女林怼怼,第二个叫修女大白,第三个叫女教师阿月,至于里面的照片,自然是林文潇和白灵萱的修女装,然后现在应月蓉的黑丝白丝OL装照片也被传了进去。 并艾特了所有人。 应月蓉躲在被窝里听到手机响,看了一下,感觉自己被钉在了宿舍的耻辱柱上,她以前从不晓得在大学住宿舍会是这么个体验。 不过看到修女林怼怼的文件夹之后,她心里平衡了不少,虽然照片数量没她的多,也没她的撩人,不过毕竟也是有人陪了,至于大白的,因为还是那一套修女装,只能说差强人意。 人就是这样,一个人犯了坏事儿,感觉无比煎熬,可要有人陪你一起,瞬间就不难受了。所以翘课要人搭伙,迟到要人搭伙,连上厕所都要有人搭伙。非常的反人类,但很符合人性。 除了出身合欢宗的柳若虹,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把重点放在合欢宗三个字上。又或者说他们都默认了这几个字背后的不正经意味,所以大家才都纷纷戴上了某种有色眼镜去看那些实际上只不过是普通OL装的照片。 所以这场闹剧里,只有林文潇一个人接收到了不同以往的重要信息,原来应月蓉同学还是合欢宗修士,而且不是弟子之类的小角色,而是属于师资力量的部分。 而应月蓉心里始终有一个谜团没有解开——老五这个浑蛋为什么不给她换脸?公报私仇是吧? 她又怎么会知道?常雨萱和何雨茉能够被换脸,那是两个小丫头特意叮嘱了的。你不加备注,人家凭什么给你免辣,何况有些菜根本不给免辣。 其实神逸也看到了这个网站,是老五点对点推送的,这个非常不尊师重道的花活把神逸给整乐了。看到应月蓉这样的“大仇家”被迫营业,他已经不能用暗爽来形容了,简直是明着爽。 马奕峰是最为迟钝的,他竟然完全没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妥,甚至点了个赞。以及,作为曾经的策划部主任,他当晚还扔了好几个小游戏的跳转链接给老五。老五表示秒懂,立马安排那两个程序员弟子干活。 如今他是阳宗宗主,在男修这边说一不二,他说要加班,程序员捏着鼻子也得加班,好好干有枣吃,不好好干……前阵子合欢宗是如何镇压内乱的,尔等也看在眼里。 直到此刻,应月蓉还没有意识到,这个超级大逆徒会把她的合欢宗官网整成什么样。 种子已经种下,作为宗主,她只需要静待花开即可。 这个种子可能是指,某个被罚闭死关,不到合体期不许出门的浑天宗长老已经把合欢宗官网放进了收藏夹。 别管闭关上网是否有点离谱,都什么时代了,这年头不点外卖已经是对闭关这件事最大的尊重了。 厉双元收好手机,偷瞄了一眼他大哥厉天元,大哥修炼无比认真,应该是没有发现他这执迷不悟冥顽不灵的小动作。 日子平淡如水的过着,风波并非经常会有。校园里最大的动静是煎饼摊又被收保护费的混混光顾了一次,但校园外的动静就不太好说了。 那帮小混混这次来了二十多号人,扬言虎哥的场子,没有人可以不服管教,打了虎哥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然而雷声大雨点小,煎饼王子连手都没动,一群人就头破血流,灰溜溜地回去了。 说也奇怪,大冬天、又是大晴天,突然天就阴了,一声炸雷过后,就下起了冰雹。一个个摊主赶紧收摊避走,煎饼摊被混混们围着不放。于是大家一起挨砸。 那冰雹有大有小,细碎地打在脸上有点疼,但也就是疼一点而已,而鸡蛋、乒乓球大小的,连车玻璃都能砸坏,一个个追着混混们招呼。 化神修士,呼风唤雨,随心所欲,打发几个混混别说动手了,抬一下眼皮算他凌鹤修行不到家。 如果换了别人,凌鹤不至于以大欺小,以仙家法力跟一群凡人计较,手上拿捏着分寸,抽打一顿,让他们不敢再欺行霸市也就是了,再有不服,打成残废,让他们想做坏事也有心无力便可。 可这些人…可这些人对他心肝宝贝的应师妹起过歹念,兼且屡教不改,再度寻衅,打都打不怕,那可是真不可饶恕。 若不是碰上自己这种硬茬子,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 于是凌鹤道长动了杀心,这一次只以冰雹将其打发,没露凡人能看懂的手段,乃是不想对方警惕起来。 既然杀心已动,那就要做得彻底一点。 第二百三十一章 凌鹤慢慢悠悠踱着步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凌鹤趁着冰雹收了摊子,悠哉悠哉踱着步子,仿佛在四处看风景,随便路过什么摊位就看一看,看到什么有趣便买一买。实则早已分出神念,将对方的每一个人牢牢咬死。 管他是去医院还是去叫人,都逃不过化神修士的法眼。 是夜,凌鹤道长来到一家酒吧,正是追踪今天找他麻烦的混混头目而来,酒吧的包厢里有很多人,为首一个,正在给众小头目分配任务。谁放贷、谁收债、跟别人的地盘上起了什么摩擦怎么办,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此人正是号称南城虎哥的道上人,虎哥看见包着头走进来的小混混,笑骂道:“蝎子,你小子说遇上冰雹是真的假的?别是被人给打了,不敢说吧?” “冰雹,虎哥,真的是冰雹!我哪敢骗您呢?而且我带着二十号兄弟,区区一个学校小吃街,谁能把我们打成这样?要真是打输了,我也不敢藏着掖着呀,那是给您丢脸呢,我能没这点分寸。”蝎子说。 “行,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谁,给蝎子划30万过去,兄弟们因公受伤,得慰问慰问。蝎子,这钱你自己去分,怎么分我不管你。但是你要敢让我知道你全吃了,后果你清楚。” “哎,谢谢虎哥!谢谢虎哥!虎哥放心,我一定给大家安置得妥妥的,绝不藏私。” “也不是让你平分,你给自己也留点。都是给别人当大哥的,总有用钱的地方。也不能太寒碜。”虎哥又叮咛了几句。 “刚说到哪儿了?对!庄园的戚爷去了之后,就咱们城南和城东这两块最大。大家都和和气气赚钱过日子,我虎哥也不想找谁麻烦,但是别人要找我的麻烦,那就不行。豹子,你通知那谁,让他准备一下,就明天晚上,咱们办事儿。” 就在虎哥指点江山之际,包厢的门被人推开了,走进一个英俊潇洒的年轻人,房间因为这个闯入者的出现而突然安静下来。 “你谁?”被虎哥称作豹子的人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问也就是走个流程,他盘算着这人闯进来的时机太不长眼,总归是不能留的,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动手。 虎哥也含怒看着年轻人。 只有蝎子发出惊恐的声音:“你…你不是……那个……” 他惊恐倒不是因为害怕凌鹤,在他眼里凌鹤没什么好怕的,但因为全场只有他跟凌鹤打过交道,说明这个煎饼摊老板是做了他的尾巴,跟过来的。 “各位好,贫道凌鹤,千仞派掌门。”凌鹤道长双手插兜,对包厢内众人做了个自我介绍,倒是丝毫没有理会蝎子的指认。 “他妈的是个疯子!”豹子骂着就冲上去要灭口,然后他砰的一声炸开,糊的众人满身是血,连墙壁和沙发都乱七八糟地沾上了血肉,只有凌鹤一身干干净净的站在那里。 虎哥满脸是血,饶是他作恶多端,半夜连鬼敲门都不怕的人物,看到手下得力干将莫名其妙炸成众人一身血肉,也不禁被震撼心魄,提不起半点胆量来。 他愣愣地站在那,过了好一会,嘴里才结结巴巴的问了一句:“你是…何…何方神圣?” “贫道凌鹤,千仞派掌门。一会儿见到阎王爷时,跟他说清楚,别记岔了。” 凌鹤走出酒吧,外面空气很好,不似包间里那般血腥难闻。他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杀过普通人了,上次化凡劫跟黑道打架的时候也没杀,打了一架而已,黑老大还是应月蓉杀的,应师妹手法巧妙,那黑老大肝肾衰竭,根本看不出人为的迹象。 所以刚才凌鹤也试了试,发现还挺难。以他的修为把人脏腑碾成泥,轻而易举。如果要造出脏器衰竭之状,不着丝毫烟火气,却是无比困难。 合欢宗的祝咒术果然不是凭修为高就能取代的。 凌鹤又慢悠悠踱着步,然后在无人处踏风而起,御符而走,去向一个家属区。 家属区里,灯火明灭,每一个窗户内都有一家的故事,其中一家的男人正在看电视,女人正在外面扫地。女人把外面扫完,提着拖把到里面准备拖地时,看见自己丈夫,口中吐血染红了胸前的睡衣。 她一声尖叫,然而丈夫早已气绝身亡,无法回应她。 凌鹤又慢慢悠悠在空中躲着步,一步百丈,如夜空里一颗索命的黑色流星,他踱到了城东,一家会所里,城东的九爷正在过大寿,众多小弟围着九爷,该敬酒敬酒,该送礼送礼,每人身边都有一个女人陪着,好不热闹。 凌鹤推门而入,众人虽然不认识他,却也以为是来给九爷贺寿的。 然而凌鹤不是来贺寿的,是来送终的。 他看着一屋子陪酒的女郎,心生半分恻隐,不愿殃及无辜,随手从储物指环中取出一个盒子充作贺礼,那盒子里是上次给应月蓉买的铂金首饰,被应月蓉挑剩下不要的。 九爷也不认识他,但赏了个座位给他,凌鹤便老老实实坐下,不听不看,不闻不问。 九爷问他有什么事儿,他也不理,有人提醒他今日九爷过寿,既然是来贺寿的就不要拿捏姿态,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凌鹤依旧不理。 九爷的手下们勃然色变,一众陪酒女郎见氛围不妙,非常知趣地退了出去,凌鹤闭着眼等陪酒女郎们都出去,睁开眼看着九爷身边两个美女说:“你们不走吗?” 那两个美女自承身份,是九爷的干女儿,什么场面没见过,为什么要走。 凌鹤说:“好,好得很,如此贫道便放心了。” “阁下是道士?”九爷蹙眉问。 凌鹤说:“贫道凌鹤,千仞派掌门,待会见了阎王爷,记得把话说清楚。” 凌鹤慢慢悠悠踱着步,走了一家又一家。 这一夜,C市最见不得光的部分被人一刀狠狠切下,警察局已经忙疯了,先是城南酒吧的大案死了十几号人,现场除了十几个完整的尸体,还有满地满桌的血肉。后是城东会所,威震一方的九爷和一屋子上百号人,整整齐齐趴在桌上,嘴里呕出的血,把红桌布染得发黑,连他的两个干女儿也没有幸免于难。 城东黑狼酒吧是个黑道知名的毒窝,正经人没有敢靠近的,这帮人狡猾得很,平日里跟警察打游击,没有证据连关停都关不了他们几天,他们更是心狠手辣,敢对警察施以各种残酷的打击报复。 然而是夜,黑狼酒吧被闪电击中,起了一场大火,连酒吧的幕后大老板黑狼都烧死在了里面。 除了这三家人多的,还有许多零零星星死在家里的人,有公司高管、有企业大佬、有地方警员。 而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干净的,甚至没有一个不是死有余辜。 然而去查监控却是一无所获,虎哥那一摊,最后一个进包厢的人是蝎子,他也死在了里面。其他地方也都如是,无据可查,连一根头发的发现都没有。 一把无情的死神镰刀刈过去,整个C市干净了一大截,有不少人连呼吸都变得轻松了。 凌鹤慢慢悠悠踱着步,踏着夜色回到大学城,他一直都留着一缕神念,时刻关注着应月蓉,知道此刻,师妹还在睡着。 他回来得有点晚,因为这一夜杀戮,不光惊动了警察,还惹出了一个小小的“仙门”,以及散修若干。 第二百三十二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那些黑道不仅有地方的保护伞,更有仙门庇护。事实上,他们可能就是仙门伸出的触手,向人间予取予夺。 “哪来的愣头青,要把C城的天都戳个窟窿吗?”就在凌鹤踏夜回归的路上,忽然被人拦住。 来人装扮寻常,丢在人堆里也找不出来,身上却分明透着重重的杀气。凌鹤打眼一看,气血充盈,真气稳固,是筑基之貌。 凌鹤知道来者不善,心中不喜,连行礼都免了,问道:“你又是谁?哪里来的愣头青?” “呵,我是幻日门门主,你可知道这C城的地下势力是我幻日门的附庸,你说拆就拆,说杀就杀,可是打了我幻日门的脸。”那来人大声叫嚣。 凌鹤闻言一乐,仙门等级有序,门派宗支,门大于派,派大于宗,宗大于支。千仞派坐居仙山福地,道法传承兴盛,千载以降,屡出大能,压服四方,乃不失一派之名。 近百年遭逢大变,炼虚期的长辈死的死疯的疯,才轮到他一个不成器的小辈来执掌门派,隐隐被浑天宗化神巅峰的厉天元压过一头,好在派中先后出了四名化神强者,才守住祖宗基业。 反观合欢派,两千年日削月割,积贫积弱,明朝中年时为魔教吞并,改称合欢宗,后虽脱离魔教节制,终究一蹶不振。其门人忍辱负重厚积薄发,好不容易又出了一个炼虚期的宗主明凤霞,原本有望重新改宗为派,不想神州遭逢大难,明凤霞与同时代的诸多修士挺身而出,同敌人殊死斗法,结果落得一身伤病,终究熬不过大限,殁于壮年。 如今小小一个筑基修士也敢自称门主,当真是井底之蛙,可发一笑。 “呵呵,幻日门…幻日门?跟四百年前的幻日教有什么关系?”凌鹤随口发问。 那幻日门主仿佛思索了一下,答道:“什么幻日教?没有听说过。” “没听过就好,若是听过,更搭上关系,今天死的,便不只是你了。”凌鹤目光阴冷森然道。 那幻日教正是当年吞并合欢派、风头一时无两的魔教,说来巧了,怎么反派角色都喜欢这两个字。 幻日门主仿佛听到什么笑话,正要笑这年轻人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却发现自己张口无声,口中明明没有什么阻滞,却偏偏发不出半点声音,此时他才恍然惊觉,眼下他是魂魄之体,他的肉身不知什么时候已倒在地上,七窍流血,气绝而亡。 凌鹤道长伸手一招,将幻日门主的魂魄拿在掌心,幻日门主看他时,只觉神威凛凛,如一座巍峨大山,肉身虽死,仍不由自主地感到魂魄颤栗。 凌鹤目射精芒,将幻日门主的魂魄里外看了个通透,正是他先前对付虎哥、九爷的搜魂之术。 虎哥九爷都是普通人,魂魄孱弱,法眼看过即告溃灭。 幻日门主毕竟是筑基修士,虽然痛苦万分,到底还能苟延残喘,他跪在凌鹤掌心求饶,求其放过他魂魄,准他轮回,虽然口不能言,但他心中所想,已尽收凌鹤眼底。 “轮回?你不会真的以为人可以轮回吧?现在的你只是一团电信号而已,即便不散,要不了几天便会迷失自我。何况就算可以轮回,你作恶多端有什么资格重入轮回?也罢,既然你开口求我,看在你做过诸多恶事的份上,贫道便放你一马。饶你魂魄不灭,好好感受最后的恐惧吧。” 凌鹤说完将手一撒,幻日门主的魂魄被他远远送出,他扭头又去找幻日门的两个长老,搜魂之下没有秘密可言,这两人均是死不足惜之辈,所谓幻日门,连座破庙当总坛都没有,不过是拿刮来的民脂民膏买了一间大房子议事开会,收藏财物。 门主和长老之下,还有三个弟子是三人的徒弟,为其师裹胁,自己倒没做过多少坏事。 凌鹤毫不客气,将两个长老打灭,又将那三个弟子揪出聚在那大房子里:“你们的师父已死,幻日门已不复存在,以前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今后别再做了。只要改过自新,贫道便既往不咎。尔等若有心向道,就留在此处修行,过段时间会有人来接你们。无心向道就各自回家,老老实实做个本分人。” 说完拂袖而去,留下幻日门的三个弟子在那里不知所措。 经这么一折腾,耽搁了时间,就有更多散修找上他,均是说他胡乱动手不守江湖规矩,只顾一时痛快,不知影响深浅。其修为没有一个筑基以上的。 凌鹤道长便顺手扬了这所谓的江湖。他将找茬的一一问清楚,给黑恶势力做保护伞、做幕后黑手的,直接打灭。基于朋友义气找他要说法,没做过坏事的,打晕了账。 料理了五六个散修,凌鹤回到大学城时天虽然还没亮,但早鸟们也该起床了,他收拾收拾东西,推着自己的小车准备去小吃街摆摊。 说起来一开始,就是几个流氓要收他的保护费来着,没想到拔出萝卜带出泥,看到了这许多不愿看的东西。 修道讲究个财侣法的,财居第一,乃是因为不可或缺,修道是个烧钱的事儿,有钱未必能成事,没钱却万万成不了事。 所以仙门都得赚钱,赚仙门的钱,赚俗世的钱。炼丹卖药也好、经营公司也罢。总归要有足够的钱,才能收拢资源,推进修行。 只是住惯了象牙塔的凌鹤道长实在是想不到,竟有仙门如此自甘堕落,经营黑道,从百姓身上吸血,强取豪夺压榨资源。 他是高门大派的掌门,不懂创业艰难,不知道资本的原始积累本就血腥残酷。却熟读圣贤书,颇有些狂狷气节,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修道人能够修到欺压良民上去,自命不凡道心不正,则行不能远,修不能久。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却有这么多人这么干。 凌鹤的心思有些沉重,开张之前他热热锅,给自己做了个杂粮煎饼,坐在个三脚铁凳上啃了,味道还是那个味道,但总觉得不好吃,大概是心情不好的缘故吧。 应月蓉来得很早,凌鹤见她过来,抄着铁铲左右开弓,杂粮煎饼,煎饼果子,各做了四个,动作有条不紊,疾而不乱。 将早点一一装好递给应月蓉时,应月蓉却笑了:“师兄这是读心有成,我不说话也知道我要给同学带饭?” 凌鹤有些不好意思,报以羞赧一笑。 应月蓉四下看看,早餐摊基本都没有开,小吃街里也没什么人,于是随口道:“师兄有心事?” 凌鹤意外地看着她,应月蓉却嫣然一笑:“我可不会什么读心术,你都写在脸上了,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 凌鹤哀叹一口气,将昨夜之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他如何一路杀过去,将黑恶分子杀了个鸡犬不留。 应月蓉有些意外地看着凌鹤道长:“没想到师兄还有如此杀伐果决、雷厉风行的一面,我印象里,你总是和和气气,凡事与人留一线。” 凌赫摆手道:“不是十恶不赦,自然能留一线,如今你我身在局中,感受过了这些人的恶,还留着他们做什么?等他们老了,给儿孙辈吹嘘英雄事迹吗?” 应月蓉笑道:“这话却有点耳熟。” 凌鹤说:“这是师妹当年说的,我都一一记着。哎……不说这个,我只是想不通修道人何以要干那般勾当,虽然只是一些筑基修士,我手到擒来。可若是与我旗鼓相当的人也这么干,又该如何?” 应月蓉听着,那淡雅的脸上也泛过一缕浅浅的哀愁。 第二百三十三章 细枝末节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其实在C市的地下生意里,南郊庄园的戚应晖就是为首一霸,做校园贷生意,当然也涉及许多其他非法生意。戚应晖手上的修炼法门只是残破的大路货色,也亏得他确实有几分能耐才在几十年间修到筑基后期。 当初他传出功法给旁人,卡在筑基门槛的有之,走火入魔暴毙横死的有之,戚应晖却不知道,他信赖传功的人,也有明明突破到筑基,却不告诉他,反而改头换面自立门户的,其中就有“幻日门”的“门主”和长老三人。 当日戚应晖被赵雪盈一剑斩了,消息不胫而走,一众筑基散修亡魂大冒,戚应晖是怎么死的,杀他的人是谁,什么原因杀的,两人如何相斗,传出了无数个版本。 有人说是戚应晖招揽练气修士不成,被人逆行伐上,有人说是他惹了元婴老怪的徒子徒孙,被人随手捻灭,更有人说是有人眼馋戚应晖的生意地盘,做局把他阴了,还有说他如何跟人恶斗三天三夜的。 一开始的时候还有点依据,到后来逐渐走样,一百个散修心中戚应晖有一百种死法,都是符合每个修士各自理念想法的,一代恶霸头子的权威也在众说纷纭中被解构得点滴不剩。 于是有人染指了他的生意,有人抢夺他的资产,连那座庄园也被坐困于南营山中平日不愿冒头的两个散修占据了。 应月蓉的哀愁并非无由,合欢宗被幻日教吞并过,不是没做过昧良心的生意,经营皮肉生意的时代也是有的,宗中女修所说男人如何戕害女性,其实正来自这份她们自己盈利的生意,但本着没有需求就没有供给,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的道理,这罪责当然是落在了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身上。仿佛是阴阳和合的天道迫害了女人一般。 要不然总不能是自己宗门的人负责演坏人吧?这叫把不能消化的恶投射出去。 天长日久时节如流,岁月冲淡了一切不堪回首的往事,合欢女修如今只知仇视男人,对于自己宗门曾经的生意全无所知——她们或许的确不必为自己毫不知情的恶行负责,可她们未必没有享受过当年以此积累的财富。 应月蓉身为宗主,自然知道这段秘而不宣的往事,她甚至觉得,萧红燕开酒吧开会所,多少有些旧日的阴影,虽然萧红燕也不曾经历过那个久远的年代,可那就像一个幽灵,一个梦魇,挥之不去。 如果按照凌鹤道长昨夜这般杀法,合欢宗上下也该被杀干杀净,绝其道统,不留这曾经为祸世人的邪魔外道,只不过,那样也就不会有为国捐躯的先宗主了,如此明凤霞会是另一个人,许是海外留学思报国的有志青年,许是乡间耕耘的农妇,谁也说不清楚。 然而这仍然不是让应月蓉哀愁的点,她哀愁的是,合欢宗从幻日教的掌控下脱离之后,也逐渐从风月生意里抽出身来,不再做了。可问题是,这生意合欢宗不做了,便没人做了吗? 准确地说是,合欢宗整出的那一摊,门下的那些凄苦女郎后来便自由了吗?她们当然没有自由,她们不过是被其他人夺了积攒的金银,拿了卖身契,继续被迫做着那些生意,以致身染疾病,未老先衰,在无限的苦恨中撒手人世。 而那风月场所,不过是重新掳来年轻的女郎充实勾栏,待价而沽。人世间的苦难并未少半点。 更有甚者,在明凤霞执掌合欢宗的时代,倭人入侵大夏之际,彼时的旧国府甚至向风尘女子收税,甚至收到了每月四块大洋的天价。 明凤霞一直心系这些旧债,听闻此事痛心疾首,却无能为力,明凤霞是炼虚修士,手段通天,可又岂能与旧国府供奉的大修士扳手腕? 当一方国度的最高权力机构打定主意从些这风尘女子身上吸血时,这些女人是不可能得到拯救的,因为她们的苦难可以供养掌权者。 至于玄望真人何在?彼时天宫道玄字辈生灭朔望四位真人俱在,然而人力有时穷尽,他们自有更头疼的事情要应付。抗倭一战四殒其三,哪里还顾得上这种细枝末节。 这件事直到大夏成立新国府后,通过不懈努力的拯救工作,才好不容易得到大幅度的改观。如今这些生意转为地下黑产,官方力量见到就抓,见到就拆,他们也反复改头换面,和官方打起了游击战。 要彻底根除固然困难,但总算不再能堂而皇之地将无数妇女拖入苦海了,这已是了不起的改观。 所以,凌鹤道长如此痛杀一夜有用吗? 当然有用,但是用处不大。善恶皆如流水,会填满每一丝空出的缝隙,没了戚应晖,自有其他人在学校里放贷,合欢宗不做的生意,自然有其他人去做。 这是个很难解的题,比如凌鹤被收保护费这件事,便是在秩序管理上的善恶角力,警力不足的地方就会成为流氓混混的乐土,摊主报了警,流氓跑了,就算抓了,拘留几天还得放出来,完事打击报复,再想抓又是困难。善的秩序填不满的地方,自然会被恶的秩序填满。 可又不能搞得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草木皆兵。那样老百姓也没法过日子,更会增添许多管理成本,转化为赋税落在老百姓头上。何况再严苛的制度,也抵不过害群之马从中作梗,人性不可能永远向善,如果道德总能靠得住,还要法律做什么? 凌鹤道长这一夜,痛下狠手犁庭扫穴,将整个黑势力的网格杀了个七七八八,用那幻日门主的话说,是“把天都戳了个窟窿”,只不过这不是C市的天,是C市黑道的天。 这些空出来的地盘终将再度被填满,不知是谁,不知为什么,总会有人会看上这份利益,出手试探,然后一口吞下。 所以凌鹤所作所为有用,但用处不大。只不过用处不大,也是当做的。何必去纠结什么意义,顺心从意,行所当行,斩恶即是济善,管它大小,锱铢积累,便是大善。 应月蓉兜兜转转想完这一遭,叹完该叹的气,觉得凌鹤所作所为挺好,然后才去考虑凌鹤提出的那个问题,那反倒不是什么问题,至少不是大问题。 于是她宽慰凌鹤:“师兄不必自扰,任何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任何修为也都有好人和坏人。我辈修士虽有通天手段,心性未必就强过常人。说到底,都不过是肉体凡胎。谁也不能超尘脱俗,他们做他们的坏人,你做你的好人便是。坏人作恶,自有好人收拾,恶人还有恶人磨。世上总归是好人多坏人少。” 凌鹤叹了口气:“今日是事情落在我头上罢了。说句惭愧的,若不是牵扯到你,且他们越做越过火,愚兄也不会大开杀戒。如此便不知道背后还有仙门修士的影子。这中间还不知有多少人要受苦受难,憋上好多的委屈,一辈子受气。好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我想到这些心里难过啊。”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起长生不老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所以要入世修行,要到红尘里去。前辈们世世代代不都是这么说的吗?”听着凌鹤的哀叹,应月蓉不惊不扰微笑对答。 “也不是每个修士都适合入世,只不过师兄这悲天悯人的性子,还是到红尘中去为好。所谓道不远人,闭门造车谈心性,最后都会变成空谈。等这个什么化凡劫过去,我也不想年年困守合欢洞天了,到时候师兄陪我红尘里作伴可好?” 应月蓉突然发出这样的邀请,凌鹤有些措手不及,一时脸红心跳张口结舌,话都说不出来。 应月蓉只是歪着头看着他,她就那样站在夜色里,路灯下,面若桃李,眉目如画。凌鹤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自然不想拒绝,又自觉不配这福分,不敢厚颜答允。 “好啦,不逼你这一时回答我。日子还长,你随时都可以改主意。我得快点回去,不然早点要凉了。”说完她提着早点扬长而去,钱也没给。 应月蓉走在路上,自己也是脸红心跳,怎么跟凌鹤道长随口说说,就说到这里来了?这让千仞派的人知道,合欢宗主想拐跑他们掌门,怕不是得气冒烟了。 以及她已经想到厉双元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了,虽然三人同行也不是不可以,她自然有本事让两个男人和睦相处,但是那样可就把千仞派和浑天宗都得罪了,尤其是那个厉天元厉掌门,还不得大骂红颜祸水。 不过想来他也就是骂骂而已,总不能真动手吧,真动手的话,一个化神巅峰打不打得过三个化神期,厉掌门可能也得掂量掂量。 在这样无耻的畅想中,应月蓉回到了宿舍,摁开电灯,睡上铺的几个女生一片哀嚎,林文潇则是直接把脑袋缩进了被窝里——她打从教廷回来,还没有晨练过呢,就是她自己说那话,她也没那么爱运动。 少了她这个头羊,大家也都懒散了,特别是这大冬天的,被窝里多暖和,为什么要到操场上找罪受。 “给你们带了吃的,再不吃要凉了。”应月蓉说。 林文潇摁亮手机看了一眼:“月蓉,这才6点10分,你不要这么卷好不好?起床太早会长黑眼圈的。” 吴梓菡睡得迷迷糊糊,嘴里含含糊糊,皱着眉砸吧砸吧嘴:“6点10分啊……煎饼王子这就出摊了,他5点起床吗?这是什么老年人作息啊?” 郭梦桃说:“别说了,我爷爷每天四点半起床晨练打扫小区卫生,为什么我到了学校里还是逃不过早起啊?” “你们快起,今天的煎饼是凌河请客,浪费了他会哭的。”应月蓉说。 “噗哈哈哈……”柳若虹听了这句没绷住,害得白灵萱笑出声来,这凌鹤道长真是日了狗了,背地里还要被应月蓉这么埋汰。 “大白你笑啥?” “我想到了煎饼王子梨花带雨的样子。”白灵萱解释道。 然后大家就一起笑醒了。 洗洗漱漱吃早餐,坐在铺上聊着天,韩欣悦突然想起什么,大叫一声:“阿月,你个坑货,今天早上没课,我的懒觉,我亲爱的懒觉……” 说完她赌气似的把衣服一脱,重新钻进被窝里,可惜人已经精神了,完全睡不着。 林文潇闲着也是闲着,既然起来了,索性去跑圈。 白灵萱则是去了冥想室,柳若虹已经催了好几次了,既然起个大早,不如开始着手修炼。 柳若虹到底曾经是元婴期的修士,虽然换了身体,修炼起来仍旧轻车熟路,轻轻松松便捕捉住吸入体内的一口清气,搬运到丹田,翻来滚去,染成浊气,再从口鼻吐出,如此酿出一丝一缕的真气,滞留于丹田。然后再吸一口清气,吐一口浊气,留一丝真气。 白灵萱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只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舒泰,感受着自己身体一点一滴变得强韧,她说不出的愉悦,貌似应该早点听柳若虹的,早点来修炼就对了。 一具身体两个心灵,很快在修炼中入定,不知不觉就把一早上的时间练得干干净净。从入定中醒来,柳若虹不禁感慨白灵萱资质之高,根骨之佳,首次修炼这么快就能入定,真是天生的修道苗子。 然而检查丹田中所获,她心底一片冰凉,积累的真气微乎其微,连踏入修行门槛都谈不上,比起自己当年也大大不如。有白灵萱这么好的根骨,有她柳若虹元婴修士的修炼经验,按理说怎么着也不当如此,然而稍一琢磨,她便明白了缘由——此处不是合欢洞天。 合欢洞天是何等钟灵毓秀之地,灵气淳厚,修炼起来何止事半功倍,原来当个散修竟是如此艰难。 柳若虹开始琢磨应该去哪儿修炼,合欢洞天是万万回不去了,但合欢洞天是复刻了那古代的皇家园林而成,这些年改建成公园,地脉灵气固然大不如前,却绝对比别的地方好。可问题是,那里离合欢宗实在太近了,若是被萧红燕察觉,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那么下一个选择就是南营山,南营山中有无数散修,就是看中了此地灵气,柳若虹修行多年,去过的地方无数,自然知道南营山这块风水宝地。 然而白灵萱立刻反对:“你别想把我往山沟沟里拐啊,我才不要做野人呢。”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总这么不懂事,刚才修炼的时候你不是挺高兴的吗?”柳若虹恨铁不成钢地斥道。 白灵萱制止道:“一码归一码,我还有自己的生活呢,不可能什么都不要了,跟你去当修士。”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慢慢磨蹭,练到猴年马月去?”柳若虹急道。 “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嘛。”白灵萱说。 柳若虹一时语塞,她是根本不能理解这种年轻人的躺平观念。 “我倒是有另一个想法,你看,咱们跟应月蓉住一起住这么久了,她不也没发现你吗?干脆想办法由她引入门内,重新加入合欢宗咯,你不是也挺想家的吗?”白灵萱出了个自认为不错的主意。 “不可能!”柳若虹断然回绝,“他是我师妹,是我对头,你难道要她做我师父师祖吗?” “呃……对不起,我没想这么多。”白灵萱弱弱的道歉。 随后她想了想,又提议道:“那你记得,那个神飘,他不是拿过很多对修炼有益的丹药符纸吗?那种东西,弄来一些应该也可以吧。” “倒是可以……神飘手上的都是好东西,只怕不好弄到手,谁拿到了也不会轻易转手给人。不过有助修行的药方我也是会一些的,只是买药材需要不少钱。你……” “我可太能赚钱了。”白灵萱说。 柳若虹一喜:“对呀,我怎么忘了。你是个咨询师来着,赚钱很容易,那就这么说定了,赚钱的事情你来,修炼的事情我来,咱们两个一起长生不老。” 白灵萱:“好耶,一言为定。”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过于耐人寻味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个周末来得特别迟,从神逸定下要去和千仞派的凌鹤掌门一晤,到终于成行,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在凌鹤道长,是把C市的地下势力搅得天翻地覆,杀了个清清爽爽。在神逸是这糟心的班上得真难受。 马奕峰走后,公司充分发挥把男人当牲口用、把女人当女牲口用的精神来使用策划部仅存的男人和女人,别说下班约会了,你首先得要能下班。 尹楠温柔贤惠坚持给男友送饭,一开始送的是伏波派的美体沙拉,一包刚好提供一天营养所需的那种,吃了一天之内百毒不侵的那种,口味也不错的那种。 但是不行,神逸需要猪脚饭,肥瘦参半的那种。 这就涉及了打工人的一个悲剧,打工是为了活命,活命就需要健康,但打工本身很不健康。 不是猪脚饭不健康,而是忙成这个狗样子之后,就连金丹期的修士都需要一点口腹之欲上的满足,来弥补精神上的空虚痛苦。 好在金丹期修士,还不至于被忙到体力透支。否则回到家就瘫在沙发上床上,那就更不健康了,而另一个悲剧是,绝大多数的打工人都不可能是金丹期。 所以这年头有个不算新鲜的词叫:过劳肥。跟“过劳死”结构一样的“过劳肥”。 尹楠一开始还在送饭之后,找个附近的咖啡馆坐一坐,试图等神逸下班,反正她有美体沙拉护体,晚上喝咖啡也不至于睡不着。然而等到咖啡店小哥都下班了神逸还没下班,这确实有点过分。 于是到了第二天,她就只送饭不等人了,她自己也是上班族,下班以后回家做饭再送来太折腾,所以爱心餐什么的一切从简,在外卖软件上找到神逸公司附近评分比较高的店,然后跑过去买猪脚饭。 不幸的是,即便是评分比较高的店,那门面小得看起来也像个黑作坊。 其实这倒很正常,打分的人都是点外卖的,不知道店面长啥样,真是再正常不过。 尹楠一买就是两份,大份给神逸,小份给李丽丽。吃得李丽丽热泪盈眶,感激涕零。 在公司上班这么多年,头一回吃到免费的晚餐,竟然是领导的夫人送温暖……啊?不是夫人是女友?没关系,迟早是。 这天尹楠走了以后,神逸和李丽丽又干到整个大楼黑灯瞎火才下班,两个人在洗手台闲聊。 李丽丽满脑子都是明天得干什么,时间怎么统筹安排。神逸就问了一句话:“丽丽,这破班你还想上吗?” “上呀,不上怎么办?难道回家啃老吗?”李丽丽无奈的说。 神逸说:“还上?咱姑且不聊猝不猝死,这班再上一年你就嫁不出去了。” “呀……神哥你说什么呢?”李丽丽本能觉得神逸在乌鸦嘴,有点不悦,但很快她反应过来,神逸说的是真的,而且这是好心。 李丽丽原本也是可可爱爱的小美女一枚,谈不上多惊艳,上大学那会儿总还是有人追的。 来了这个破公司之后,因为工作忙,需要嘴巴安慰,没有力气锻炼,属于是管住腿、张开嘴了。结果可想而知,横向发展之后,越发可可爱爱,跟美女也越来越沾不上边儿。 不过还能挽救,女士们要是有决心减肥,总能做得特别凶残。隔壁部门就有个小妹,每天中午趁午休跑去做瑜伽,卷的没边儿。当然原因是他们部门也没有策划部事多。 但是在这种工作强度下,还逼迫自己减肥。一方面确实需要巨大的毅力,一方面有找死的嫌疑——物理意义上的找死。 其实减不减肥了还在其次,毕竟也有人就喜欢胖的,李丽丽眉眼好看,皮肤又白,性格也不作精,就算沦落到相亲,也是优质的那一批。问题在于,相亲还要时间呢,相上了也得花时间谈。就这工作强度,一天干下来,满脸上都隐隐然写着一个“滚”字,还谈什么?有什么好谈? “所以神哥你怎么突然说这个?”李丽丽似乎想到了更不妙的问题。 神逸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丽丽,具体的一个字儿也没说,但那眼神实在是过于耐人寻味,一下就确定了李丽丽心中不好的猜想。 是的,这货干不下去了,他也想溜,他现在没溜,指定是因为在找机会。一旦机会有了,他不溜就见鬼了。 李丽丽顿时感觉天都塌了,她可不想当策划部的光杆司令女主任,不过这么想,还是太天真了,谁说神逸走了,张炎隆就会让她当主任?光杆司令一个,名不正言不顺,自己指挥自己吗? 那时候张炎隆大概率会从别的部门调一两个人手到策划部来,至于谁来做这个主任,那得看资历和性别。 “神哥你不是吧?你不要抛弃我……你们消失得太快,我承受不来。”李丽丽央求道。 神逸笑一笑:“话说你最近联系过王小胖吗?” “没啊,怎么了?” “小胖去了老五的酒吧当经理,老五你知道吧?他结婚那天你在呢。总之小胖现在过得还不错。我不是也让你去酒吧啊,你是女孩子,在酒吧工作不好听。我是想说,天大地大,什么地方不能容身?跟你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我有我的安排打算,希望你也为自己做好打算。” 说完这些,也就到周末了。李丽丽本来还在考虑加班的事情,被神逸说的,什么心情也没了。 从公司的角度看,神逸真是一个最垃圾的管理,动摇军心,其罪当诛。但还是那话,公司有定义对错的权力,但改变不了事实上的大是大非,公司不好好经营,不好好管理,压榨员工,不能给员工公正的回报,那么树倒猢狲散在所难免。 船都要沉了,不能指望乘客与之共存亡,以表忠心,船长有再大的权力,再怎么做事后的解释,也只能安慰自己,改变不了现实。 因为这个世界其实真的很讲道理: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顺之则生,逆之则死。力强者制人,力弱者受制于人。 若是当惯了力强者,就觉得老天爷都得给自己让路了……几个菜呀,能喝成这样? 周六,神逸跟着马奕峰一起去拜会千仞派掌门,路越走越熟悉,很快他就认了出来,一时心头百感交集,脚下有些挪不动道。 “老马,你说应月蓉跑去扮学生了,原来是在这所大学吗?”神逸有些神色复杂的问。 “是呀,怎么了?我记得你不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吧?”马奕峰随口回答。 “当然,我不是。我……算了,没事……”神逸说。 “你指定有问题。啥情况呀?说啊,自家兄弟还瞒着?”马奕峰说。 “去你的自家兄弟,我是你义父。”神逸竭力插科打诨岔开话题。 马奕峰也感受到了神逸岔开话题的意愿,遂不再逼问,而是接着他的话说:“你滚嗷,现在我是你义父,带你装逼带你飞的义父。” 夏秋之交那会,神逸在这里,这个门口,跟林丫头用一个拥抱告别,因为没有留联系方式,所以那一面就是最后一面,之后有没有彼此想念,他们两个谁也不知道,反正就算想念了,也没有过一个字的交流。 深冬已至,不知道林丫头过得好不好?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第二百三十六章 恩归恩 怨归怨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学校的大门比想象中好进,马奕峰只是随便跟门卫交流了一下,两人出示身份证登记,便也进去了。 完全不必像上次追踪戚应晖时那样翻墙,搞得跟做贼似的。是啊,这学校他原本是进过的,还在里面待了一夜,只不过是被冻在大冰疙瘩里过的夜。 他还在那座老宿舍楼顶上,给马奕峰打电话扯谎说自己出事故了,后来又在山洞里向马奕峰坦白“都是骗你的”。嗯…然而故事的重点根本就不是马奕峰。 可是今天,没有林丫头,只有马奕峰。如果没有马奕峰,他大概再也不会走进这座校园。 “喂?我们到学校了,在哪儿见?”马奕峰给应月蓉打了电话,然后随便找了个同学问路,去往学校的小吃街。 小吃街里有一间茶室,开在两家网吧的隔壁,这里生意不大好,年轻人通常很浮躁,总想把宝贵的时间拿来做更重要的事情,很难坐下来安安静静喝杯茶,看看街上人来人往的风景。 茶社的老板本来想得很好,不论是年轻男女谈恋爱,还是学校社团谈事情,都可以来茶社里坐坐。然而计划和现实根本是两码事,来这里的通常都是在图书馆占不到座位的学生,要一壶便宜的茶,一坐一整天,为考研奋斗准备。 所以今天,茶社老板难得看到一对俊男靓女来光顾,倒是觉得有点新鲜,这男的他认识,开煎饼摊的,胆子野得很,把收保护费的混混给打了。听说后来他又被混混给围了,本以为难免受些皮肉之苦,没想到今天来到店里,一点不像有事的样子。 不过老板不会管那么多,按要求给他们开了包间,煎饼摊的小哥是个惹人喜欢的,不但要了最贵的茶,还要了果盘和点心,想来是要待客,老板心里乐开了花,希望他经常来待客。 客人是两个中年人,看着也不像学校的老师,被那同行的美女接进了包间里,之后的事情老板便一概不知了。 神逸见到应月蓉的时候浑身别扭,从礼貌上说应该好好打个招呼,可是眼前此人害过他师姐,虽然没得逞,毕竟也害得师姐身受重伤,他心里还是过不去。 倒是应月蓉大大方方:“第五良人先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这一句称呼,马奕峰差点没憋住笑出声,他和老五、神逸两人沆瀣一气,当然晓得这个“第五良人”是怎么回事。他想笑的是,自己这精明的师父,竟然被忽悠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他又回忆了一下自己上回是怎么沟对今天的会面的,突然想起来自己说的好像是虚黄子,感情自己也是帮凶,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乐不可支。 不过既然神逸有意隐瞒真姓名,他当然不会不长眼跑去戳破,名字嘛,代号而已,神逸也好,第五良人也罢,指的不都是虚黄子这个人吗?想想好像自己也应该取个江湖诨名,免得事情搞多了,连累家人。 神逸敷衍了一句“别来无恙”便沉默不语。应月蓉一颗七窍玲珑心,哪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当下坦率致歉:“从前多有得罪,是我和萧师叔的责任。不敢祈请第五先生原谅,还望先生给我个补偿的机会,代为引荐今日之会。” 她把姿态放得极低,既是因为理亏,也是存了化干戈为玉帛的心思。 神逸也没想到应月蓉说话会这么谦卑,犹豫了一下说:“应宗主不必如此谦卑,你我之间本来没有仇怨,是萧红燕暗算我师姐牵连出来的。我没办法不顾师姐的感受去摆什么君子气度,所以应宗主不必委屈自己,也不要为难我,今日引荐,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恩归恩、怨归怨、一码归一码,不知应宗主意下如何?” “第五先生是痛快人,那就如你所说,恩归恩、怨归怨,请吧。”应月蓉伸手做相请礼,神逸还礼,一同走入茶室。 凌鹤道长吃了上次买炸鸡的亏,时刻放出神念关注着应月蓉,这才知道原来今天来的人跟师妹有旧怨,只觉得大出意料之外。 先前师妹说得轻巧,什么“有人想见你托我介绍”什么“我已经答应了”云云,还当是什么很好的朋友,不好推脱,原来竟是仇人。 但言语间听得出是师妹理亏在先,对方虽不肯宽宏大量,毕竟还是把话说在明处,倒也算个痛快人。 三人进入包厢,凌鹤道长刚刚给大家斟好茶,起身行礼相迎。 “道长,这位便是我先前提过想见你的人,天宫道的虚黄子道友,第五良人先生。第五先生,这是千仞派的掌门凌鹤子道长,千仞派与我合欢宗是世交,故而由我居中引荐。” “原来是虚黄子道友,大名早有耳闻,想不到竟是如此青年才俊,贫道凌鹤,这厢有礼。”凌鹤不愧是马奕峰口中的点赞狂魔,见面就是一个大赞点到神逸脸上,这青年才俊几个字,谁听谁喜欢。 “道长客气了,您是前辈,我是晚辈,折煞我了,该我向您行礼。” “道友过谦了,你师尊玄望真人乃是仙门魁首,辈分远比贫道要高,硬要计较,反而道友才是长辈,只是这样客套也没法好好说话,我们姑且平辈论交如何?” “好,就依道长所言,平辈论交。” 神逸答应的倒是痛快,马奕峰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吃亏了,毕竟人家凌鹤道长管自己是叫“马师侄”的,他俩这一平辈论交,自己平白小了一辈,拜为义父云云,竟然要一语成谶,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 宾主一番客套,各自落座。怕什么来什么,凌鹤这个情商低的老道,开口就是:“实不相瞒,马师侄曾经提过道友的道号,贫道也有心结识,奈何诸事缠身,倒让道友先找上门来,不知有何见教?” 神逸偷瞄了一眼马奕峰的脸色,就知道那一句“马师侄”让他破大防。 他向凌鹤说:“其实我这次来,就是老马的主意,他向我提过,贵派有一尊长乃是抗倭的老英雄,然而旧患缠身,时常需要静心丹压制,不知道是否真有此事?” 凌鹤眼睛一亮:“竟然是为了这个,道友所说不差,我师叔金云子确实伤了神魂,这么多年全赖玄望真人所赐静心丹压制旧患,眼看丹药所剩无几,马师侄又来雪中送炭,据马师侄说,他送的丹药正是道友所炼。想不到今日又是道友主动找上门……” 说到这里,他起身拱手深深一礼:“道友高义,请受凌鹤一拜。” 事到如今,“我其实是来赚你钱的”这话,无论如何已经说不出口了。这深山老道的情商是真的感人。彬彬有礼,分分钟把人逼上绝路。 不过凌鹤的情商其实也不是那么没救,他施礼谢人是真性情,但也是知道怎么做人的,并没有当白嫖怪的意愿,所以一礼之后,他又说:“无功不受禄,金云师叔的事情毕竟是千仞派家事,道友既然肯援手,千仞派自当竭力以报,绝不吝惜财力物力人力。” 只能说凌鹤的情商发挥稳定,虽然知道互惠互利,可这话说到明处,谁还好意思开口? 第二百三十七章 哪里轮得到他被需要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被凌鹤的话举得高高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想要的并不多,够他在尹楠父母面前赎买尊严即可,可这话要怎么说出口,总觉得放在这个场合里有点丢人,有点小家子气,又有点贪婪不要脸。 神逸没法说,凌鹤不知道怎么说,应月蓉就一个看戏的,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只能是马奕峰出来打圆场。 “凌鹤道长,其实我这次拜托虚黄子过来,并非为了静心丹。上次造访,我给松清道友留了许多静心丹,应该够用很长一段时日,所以此次是另有目的。”他说话巧妙,把凌鹤的需求,神逸的需求,都说成了“我拜托虚黄子过来”,让双方面子上都好看,还都要承他人情。 然后又用“另有目的”拉高凌鹤的期待,让事情脱离静心丹一隅,将凌鹤先前对神逸的深深一礼包装在静心丹里轻轻巧巧推在一边。 “哦?那又是为了什么,还请马师侄说来?”凌鹤当然看不出马奕峰那些弯弯绕绕的小伎俩,他要能看出来,也做不出那么为难人的事情了。 马奕峰看了神逸一眼,装出请求确认的样子,然后也不管神逸给没给眼色,他权当神逸已经给了,说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几个月之前,我们的一个朋友被邪修勾魂,差点丧命。虚黄子和他师姐帮忙化解了这一灾,彼时我们那朋友魂魄不全,虽然铲除了邪修却也没醒来,还是靠天宫道的补魂丹才将人救醒。” 马奕峰不急不缓地说着,眼看着凌鹤道长的眼神越来越亮,就知道他能听懂自己的意思,于是确认道:“我不知道这补魂丹对金云子前辈是否有用,但想来有益无害,觉得不妨一试,所以才将虚黄子请来。” “好!太好了!马师侄有心了,多谢虚黄子道友仗义出手呀。”凌鹤一开心,就又要道谢。 马奕峰就知道凌鹤这直性子会这样,所以他话也是分着节奏慢慢说:“只是……据我所知,补魂丹所需材料有些麻烦,虚黄子,具体得你说。” 神逸觉得老马是真的给力够意思,于是接过话头:“补魂丹的药材年份要求严苛,寻常药铺里不好购置,即便是买得到,也价格不菲,更有一些药铺里买不到的,要去碰碰运气。比如百年份的崖月百合,以前牛梁山里有几株,可已经被我们采来炼药拿去救人了,眼下还真不知道去哪搞。这些事情只怕还得动用贵派的力量。” “崖月百合……”凌鹤咂摸了一下这个名字,突然抚掌笑道:“我想起来了,崖月百合的话,那就不成问题,千仞派本就在大苍岭子午峰上,道友说这崖月百合,我知道,也见过,百年份的,应该不成问题,能弄来。” 两人没想到崖月百合这个最难搞的药材放到人家千仞派根本不成问题,当下担心以凌鹤道长这架势会不会随手掏出许多药材就让神逸帮忙炼丹。 马奕峰大脑光速运转,正想着要不要加点码胡乱说些更难搞的药材进去,或者怎么巧说两句,好让老道痛痛快快掏钱。 应月蓉却插口说道:“师兄,容我插句嘴,我虽然不知道这补魂丹药效如何,想来天宫道的丹药也必然是好东西,只不过,咱们仙门大多讲究个法不传六耳,我想天宫道的丹方恐怕不能示人,不如你备一张卡拿来,这购置药材的事,请虚黄子道友全权代劳,真有买不到的药材了,还请虚黄子道友列个单子,看看千仞派和合欢宗有没有,如何?” 凌鹤一拍大腿,有些失态道:“师妹所言极是!道友见谅,我这一高兴都糊涂了,贫道真的没有探听天宫道丹方的意思,还请道友不要放在心上,这样,道友如果没有要紧事,有劳多在学校里逗留半日,我安排人办卡转账,今日便把钱先给到道友手中。可以吗?” 神逸有点懵圈,应月蓉还有这么善良的时候?马奕峰也有点懵圈,自己这师父怎么这么会打助攻? “好,那就我就在学校里转转,等半日无妨。”他说完这话才觉得不太对,这凌鹤道长怎么如此信任自己,毕竟初次见面,就不怕自己和马奕峰一起做局骗人,用假丹药糊弄他,或者直接卷钱跑了? 这个问题其实毫无营养,然而屁股决定脑袋,够他想一阵的。 四人又各自喝了几杯茶,吃些点心说会闲话,应月蓉便起身告退,说要给宿舍同学买饭。听得神逸一愣一愣的,这应月蓉扮学生妹他是知道的,给舍友带饭也太入戏了吧,不觉得纡尊降贵? 凌鹤也表示:“那我这就去处理办卡转账的事情,先失陪了。” 一壶好茶刚刚见底,还没续杯就要走人实在是有点可惜,但好歹壶里没水也算说得过去,一桌子点心水果浪费了却实在可惜,马奕峰脸皮特厚,随手将一桌子吃食收到自己储物指环里,打算带回去给孩子吃。 跟凌鹤分道扬镳后,两个大老爷们在别人的学校里胡乱转悠,看着也怪碍眼的,碍眼主要是因为他们没有在聊游戏,两个男人在校园里并肩看风景,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怪。 马奕峰捺不住这蛋疼劲,在大学食堂蹭了一顿便宜饭之后,就匆匆告辞:“得嘞,人你也见到了,事情也交代妥当了,我就不在这耗着了,后面的事情你自己对接吧,我回家陪老婆孩子去了。”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会不会不礼貌?”神逸有些踌躇。 “放心吧,凌鹤道长不是挑礼数的人,他自己就挺瓷的,我就不留这里跟你搅基了。”马奕峰说完一溜烟跑了,金丹体修走路带风,存心跑路拦都拦不住。 神逸一阵苦笑,在校园里散起了步,看着林丫头看惯的风景,满眼都是新鲜,想象着再哪里哪一棵树下,林丫头曾经跟谁谈笑聊天。 好久不见,真的好久不见。 一时情上心头,神逸随口哼起了歌:“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 走着走着,他不自觉走到老宿舍楼下,看了一眼四下无人,踏剑一跃,上了天台,就是在这里,他走到了练气和筑基的边缘,就是在这里他被冰封了一夜。 也是在这里,他无能为力的看着林丫头被人带走远去,那夜林丫头被戚应晖扯破衣袖,露出白嫩的肩膀,当时情急救人,什么邪念也没有,如今回忆起来,莫名就心头满是绮念。 他站在楼顶远眺,入目的都是影影绰绰的树枝,看不清道上行人,也看不见林丫头的身影。 我来到你的城市,你终究不会忽然出现。 神逸幽幽叹了口气,信步走向楼梯口,却看见满地腐烂干枯的蝙蝠尸骸,这旧宿舍楼早已无人清扫,蝙蝠的残骸无人打扫,一直留到了此刻。 神逸觉得这些蝙蝠成堆的死在这里很诡异,心里忍不住揣度,是不是又有邪修在此作乱,林丫头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是不是需要自己。 想着想着不觉哑然失笑,这学校里有应月蓉,有凌鹤道长,哪里轮得到他被需要? 第二百三十八章 我生君已老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大叔?是你吗?”那一声呼唤过于悦耳也过于熟悉,熟悉得仿佛是听过许多遍,悦耳到神逸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但他还是第一时间转过视线,在下层的楼梯拐角处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除了头发变长了一些,人瘦了一些,什么也没有变化。 神逸的身影逆着光,差不多只能看到剪影,但他身量高挑辨识度本就很高,林文潇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之所以询问是因为他出现在这里不合常理,可是话说回来,也没有比他更合适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了。 “林丫头……?”神逸对眼前的景象疑幻疑真,他揉了揉眼睛,重新看了一次,俏生生站在对面的正是林文潇。 林文潇一动不动,神逸也一动没动。 时间仿佛静止了,而在场的人都不想拨动时针。 “你怎么会在这?”两人几乎是同时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呃……我到你学校办点事,闲下来了,就顺便上天台来看看。这地方……嗯,挺特别的。”神逸说。 “是,挺特别的,发生了不少事。”林文潇也感慨起来,说着她迎着神逸走上前去,浑不在意脚下的蝙蝠尸骸,并没有像神逸想象的那样被吓到。 神逸让开两步,让少女顺利走上天台,林文潇是第一次在白天登上这里,忍不住四下望了一眼,在这个视角,熟悉的校园竟然变得非常陌生。 “所以你呢,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神逸好奇,毕竟这地方实在是过于鸟不拉屎,不像是这么美好的姑娘应该出现的地方。 林文潇看了他一眼:“这事说来话长,你要听?” “如果你乐意说我就听。”神逸无所谓道。 “简单来说,前些日子,我宿舍的同学和她男朋友突然半夜失联了,是在这里找到的,虽然他们没受什么伤,但我的舍友从那之后就像变了个人,已经好些天了,一直找不到原因,所以我想来这里碰碰运气。”林文潇却无心长篇大论,尽量简明扼要的说了几句。 “像是撞邪了?”神逸其实并不关心这事,随口敷衍。 林文潇却认真的点了点头,说:“也可以理解为受了过度的惊吓,怎么解释都成,但我很担心她。” 神逸想了想,似乎可以给林文潇一些符纸,但上次给王小胖的符纸引发的结果不太好,让他又有些犹豫,稍微斗争了片刻后,他还是取出符纸朱砂,压在天台的围墙上,画了一张镇宅驱鬼符和一张净衣辟邪符,吹干墨迹折成三角递给林文潇。 “喏,放身上带着,保你平安。”他笑嘻嘻的说。 林文潇也被他的神棍行径给逗笑了,不过她记得清楚,大叔的符纸是真的能驱雷掣电,自然收下好意。 “好久不见了,大叔最近过的好吗?”林文潇问。 “挺好。升职加薪,忙忙碌碌,三观也差不多碎得干干净净了。”神逸自嘲地说,的确是在和林丫头分别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连高院长俞伯李婶都变成神仙修士了,他的世界观的确是崩得一塌糊涂。 “你呢?”神逸问。 林文潇看着神逸,心中百感交集,她也经历了许多,也如神逸描述的那样,三观差不多碎干净了,一切都是从遇见神逸开始,甚至可以说是因他而起。 于是非常不合理的,林文潇觉得有些委屈,然后那委屈迅速滋长,很快就红了眼眶。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跟我说,我帮你欺负回去。”神逸看到丫头突然红了眼,泫然欲泣,心中升起一阵焦急惶恐,口不择言的说道,说完隐隐觉得不妥,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然而这话让林文潇委屈更甚,是呀,受了好多委屈,她都强硬的扛了下来,面对神逸,是她这段时间以来难得能够松懈下来,不那么强硬的时刻。 柔软的一面仿佛突然苏醒,情绪如泄洪似的滚滚而来。 林文潇也觉得这样似乎不对,可却偏偏无法自制,心里有个委屈的小孩哭个不停,她只能勉力压抑。 最后抹了抹眼睛笑着说:“坏大叔,一来就逗我哭。” 神逸觉得自己无比的冤枉,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勉力半开玩笑的说:“你来晚了,这几个月,有好多次我都觉得如果你在就好了,可惜你都不在,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难关都过去了,你才突然出现,真是不怀好意。” 神逸不明就里的听着林丫头跟他打哑谜,也不妄加评论,生怕一句话说的不对劲,对方又哭了。 林文潇继续说:“在南郊的那个庄园里,咱们没有收拾干净手尾,后来我的同学又被校园贷的人勒索了,我替她报警解决了问题,她反而怪我败坏她的名声,现在那个同学已经休学不来了,我明知道这不是我的错,可是心里还是觉得难过,就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一样,大叔你能理解这种感觉吗?” 然后不等神逸回答,她又说:“其实在庄园里我受到的伤害很大,后来你陪我玩那些惊险刺激的项目,我感觉有点幸福,但是其实那对疗愈伤害的作用很小,于是为了治疗自己,我出国学了催眠术。嗯……这几个月里我去了很远地方,第一站是阿美莉卡的凤凰城,然后就遇到了邪教徒的袭击,差点把命都丢了。” “什么?”神逸不理解为什么林文潇说这些可怕的事情的时候能那么随意的微笑,就好像在讲笑话。 “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在的话,一定不会让我被欺负,可你没在。”林文潇幽怨的微笑着。 神逸感到惭愧,虽然他同时也认为这种惭愧并不合理,只能老老实实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有人救了我,很多人。”她深深的看着神逸,那双眼睛里仿佛藏着她不敢说完的话,仿佛期望这一眼看过,他就能懂。 神逸当然能懂,她的眼睛在说:“可我希望救我的人是你。” 然而事实是林文潇话锋一转:“后来总算,我完完整整的回了家,还交了个不错的男朋友,一个阳光大男孩,是我喜欢的款。” 这个转折猝不及防,神逸感觉自己骚动的少年之心被干碎了,却只能尴尬且故作大度的说:“那很好呀,他对你很好吧,林丫头也找到合适的人了,恭喜你呀。” 比起林文潇的生死大劫,他比较在意的果然还是“男朋友”这件事。少女的眼神足以洞穿一切,对神逸尴尬局促的状态颇为满意,也颇为感伤。 缘分这东西是真的很奇妙,也很不讲理。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若说无缘,偏偏能够遇见你,若说有缘,偏偏又只能把心事都按下。 一别行千里,来时未有期,月中三十日,无夜不相思。 然而相思归相思,毕竟是在错误的时间遇见了你,有一种情感注定了可远观不可亵玩,一旦放下了矜持和顾虑,彼此也便肮脏到不忍相视。 于是心中藏着羞怯和欢喜,爱慕一个不肯接受自己的人。宁愿把心揉碎,也不肯将你拖入泥淖。 少女的心固执且骄傲,又愚不可及。 第二百三十九章 哪有煎饼王子帅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啊…啊,那个,对了,你男朋友在学校吗,我这来都来了,介绍给我认识一下?”神逸没话找话,怀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思想看看那个原本不必认识的人长什么样。 林文潇反倒是调侃道:“怎么,大叔想给我把把关?” “说什么呢,我哪有资格给你把关,就是…呃……” “他周末回家了,不然我也不会一个人来到这里,怎么不得把他拉上垫背。”林文潇继续开着玩笑。 “这样啊,那还挺可惜的。”神逸叹息道。 林文潇却有心故意促狭他:“你明明就是一脸松了口气的表情……” “丫头,看破不说破,别欺负老年人。”神逸仿佛想起了这姑娘容易让人头疼的样子,讨饶道。 “来都来了,我带你逛逛吧?”林文潇提议。 神逸当然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正好打发下午的光阴,如果不是今天在这里遇到林丫头,他还不知道得郁闷成什么样子,凌鹤道长也是的,在哪所学校猫着不行,非得跑到林丫头的学校来,害他平静的心又起浪潮。 然而开口却变成了:“你不是要在这里看看你同学为什么中邪么?” “嗯,那你看出来什么了吗?”林文潇反问。 “那些蝙蝠是怎么回事,看着怪恐怖的。”神逸如实指出他觉得不对的地方。 “哦,都是我男朋友打死的,上次这些蝙蝠还攻击我们来着。”林文潇的答案让神逸觉得自己还不如不要问,于是他中肯地评价:“你男朋友还挺猛的。” “那可不,体育生,可厉害了。”林文潇故意嘚瑟起来。 神逸腹诽:“我就不信比我厉害。”这脑回路可谓相当没出息且小家子气,金丹期的修士跟个体育生比身手能耐,不要脸。 林文潇问:“这蝙蝠有什么问题呢,你能看出来吗?” 神逸运足观五气的功夫端详了一阵,然而毕竟是死去多日的尸骸,什么也看不出来,摇头道:“看不出什么来,但你说你们是从这里把人救出去的,蝙蝠是在你们即将救人之前攻击你们的?” “是呀,我当时都害怕我同学被蝙蝠咬死了呢,根本都不敢上来查看。” “那结果呢?” “结果当然没有被咬死呀,她活得好好的,就是性格变化不小。” 神逸眯起眼睛,感慨道:“是呀,这么凶悍的蝙蝠,成群袭击你们,被打死这么多,竟然没有咬死她,真奇怪。” 林文潇沉默了,神逸说的这个逻辑是显而易见的,却被她忽略了很久,因为到底是关系极为亲密的舍友,机场送别她时抱了又抱依依不舍的好朋友,她一点都不希望白灵萱出事,看到白灵萱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时,只觉得万幸。 自然就没有计较她凭什么完好无损?她凭什么没被咬死? 这是情感造成的盲点,一旦点破,问题显而易见。 “大叔你的意思是……是她……”林文潇心里惊惧,却越发笃定地问出口去确认。 神逸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就是提出个问题而已。但是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猜。” “不应该呀……她在我看来虽然变化明显,但其实该知道的事情都知道,待人接物的反应也都还算正常,跟我们的感情也大致都在合理范畴内,所以她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呢……?”林文潇揣摩着,回避着一些不好的猜想。 神逸看着林丫头的样子,心中生出奇怪的感觉,他印象里的林丫头其实无论怎样都是阳光美好、无忧无虑的,哪怕正面临忧患。总觉得这种为别人忧心而患得患失的样子真的不适合她的脸。 他沉闷了一会,终究没有对此做任何评论。 林文潇很快从那种忧虑中走出来,对他称赞:“不愧是你啊,大叔,很锋利。” “锋利?”神逸不解怎么会用到这么个形容词。 林文潇笑着点头:“是呀,锋利!”说着她还用手做了一些劈砍的动作,让神逸觉得这丫头是不是精神状态不那么好。 “走吧,我们去逛逛。”林文潇提议道。 “好。” 其实林文潇很高兴得到了神逸的提示,然而这个话题她不想在此时此地继续下去,白灵萱即便是变得再奇怪也好,她仍是白灵萱,在这一点上,林文潇这段日子以来其实有隐隐的试探。 所以林文潇只是自己回避掉了一些早已想到的事情。不将这些猜想确认下来,是因为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解开迷局后可能发生的最糟糕局面。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里,林文潇仿佛变成了一个小导游,一一介绍着学校内的功能建筑,何处有什么典故,何处有什么故事,别人的,自己的。仿佛在欢迎这意外的访客来到自己家里做客。 天很蓝,气温正好,阳光的强度也堪堪驱逐刮在脸上的冷风。对神逸而言,大学校园里透着令人怀念的青春的气息,对林文潇而言,她也是第一次可以向大叔分享她自己的世界。这两种感觉都很不错,令人沉醉忘我。 两个人心照不宣,享受着珍贵的时光。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那谁?”某个健身房熊德远远地看到不得了的大事情。 “什么那谁,那不是潇潇吗?”熊德的女朋友星月不以为意地随意回答。 “不是,那谁,我说的旁边那个,谁啊,没见过呀!”许学文急得跳脚,指着神逸的背影。 “不是大陈么?”韩欣悦随口反问。 “怎么可能是大陈,大陈回家了啊!而且大陈我能认不出来?”许学文反对道。 就在这时候,神逸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他目光锐利,吓了许学文一跳。 韩欣悦也是一愣,真不是陈宇沫?是个中年大叔?于是她说:“明白了,是潇潇他爸。” “他爸能有这么年轻?”许学文觉得自己女朋友脑子坏掉了。 这时候林文潇也回过头来,两人停下脚步侧过身,等着走在后面的两人上前。 神逸修为已入金丹中期,五感非常人能及,韩欣悦口中的“潇潇”两个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听着许学文心急火燎的语气,他其实只是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但是因为莫名感受到了男生语气里对自己的敌意,他的表情也严肃了些。 一个金丹期剑修严肃起来的表情……确实如林文潇评价的那样,很锋利。 “后面的是你同学吗?” “诶,是韩欣悦和许学文,欣悦是我舍友哦。” “不是中邪那个吧?” “当然不是了。” 两人简短地交流了一下停在那等待,林文潇甚至还向后面的两人招了招手,倒是许学文二人在原地踌躇了片刻,仿佛做了亏心事有点不敢上前。 许学文突然觉得不对,明明是沫嫂跟别的男人走一起,凭什么是自己觉得亏心,于是抬头挺胸走上前,可是看着前面那个男人如刀如剑的严肃面容,他不觉还是感觉害怕。 “哟,潇潇,这个大帅哥是谁呀?不给介绍介绍?”韩欣悦调侃道。 许学文腹诽哪里有什么大帅哥,他怎么没看到,是这个大高个子吗?这人哪有煎饼王子帅?曾经沧海难为水懂不懂? “呃…这个是我的……”林文潇字斟句酌地想着怎么介绍神逸比较合适。 神逸却突然打断她,插嘴道:“我复姓第五,第五良人。是林文潇的表哥,两位同学,你们好呀。” “表哥?”韩欣悦愣了一下,没听说潇潇有名字这么奇怪的表哥啊,之前开卧谈会的时候,大家聊过一些奇怪的名字,潇潇当时也没提过这人呀。 “哦,原来是表哥呀,表哥好表哥好。我是许学文,学体育的,跟潇潇是好朋友。”许学文笑嘻嘻打招呼上前握手,感觉自己仿佛大陈附体了。 第二百四十章 算什么男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跟他握了一下手,温和的表情和内心同样友善,只要对方不敌视自己,他也没必要板着脸吓唬小孩子。 不过他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学体育的。 林文潇有些狐疑地看着神逸,心想这大叔有弄什么鬼,第五良人这个山寨名字她听过,是从戚应晖口中听到的,正版的第五个人她也见过一两面,那绝对是个老流氓,虽然当天林文潇正在某种惊恐状态下,没有怎么交际,但流氓的气质还是能够感受到的。 不过她素来有眼色,当然不会拆穿神逸报假名字的破事。反而是在心里捋了捋,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她只见过大叔自报家门四次,第一次是对自己,报的神逸,第二次是做笔录的时候对警察说的,也叫神逸。 第三次是对戚应晖,第四次是对自己的两个同学,都是自称第五良人。作为为数不多被真诚以待的人,林文潇觉得很骄傲。 除非他连警察一起骗,否则神逸应该才是真名吧……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我今天刚好来你们学校办点事,就顺便看看林文潇,既然碰上了,我请大家喝杯奶茶吧?” “好呀好呀。”某个没脑子的熊德说。 “不,不用,你们聊。”韩欣悦一把拉住男朋友,婉言谢绝。 “哈哈,没事,一起来吧。”神逸诚心邀请。 林文潇也说:“一起走啦。” 四个人并排走在一起其实很壮观,但是放在大学校园里其实也就那回事,神逸随口问着一些林文潇在学校里的事情。 韩欣悦表示“潇潇是我们的舍宠”,林文潇懵了:“舍宠是什么意思?”她当然不会不知道什么叫团宠,但她没觉得自己是宿舍里的团宠啊。 韩欣悦说:“就是宿舍里大家一起养的宠物啊。” “我好像没吃过你家大米吧?”林文潇不满地说,并对这个翻译表示抗议。 神逸哈哈大笑,觉得这样的宿舍感情也挺好。 奶茶店在小吃街,健身房熊德对于煎饼王子没出摊深表失望。实际上是对第五良人是个“大帅哥”的说法耿耿于怀,沫嫂身边怎么可以有沫哥以外的另一个大帅哥,什么表哥,他信个鬼,这年头独生子女这么多,表哥堂哥都是当亲哥叫的,哪有自称是表哥的。 但是人家这么说估计也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猜想,总体还算友善,可他总觉得这有点……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有点欲盖弥彰。 雪王奶茶店以便宜著称,非常适合神逸这种抠抠搜搜的穷人,四杯珍珠奶茶,三杯热的一杯冰的。冰的那个是熊德要的。 韩欣悦吐槽他:“你小心肚子疼。” 熊德说:“不可能,我的肠胃坚如钢铁!” 他一个大老粗形状,奶茶杯捏在手里都显得小巧了几分,颇有一点猛男就该配骚粉的气质。 “谢谢老哥款待!”熊德似乎不太经常喝奶茶的样子,毕竟不是所有的猛男都爱穿骚粉,突然一喝,被这口味给惊艳到了,仿佛这些年错过了许多精彩。 奶茶和骚粉就像女装,通常只有0次和无数次这两个档位。 “潇潇,你表哥是做什么工作的呀,有女朋友没?”韩欣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八卦起来,一副我家有个表姐和你表哥正合适的架势,也不管这礼不礼貌了。 熊德也悄咪咪地竖起了耳朵。 林文潇很想一口回答他有女朋友了,说起来这事也算是她意识里默认的事实,不过,几个月没见,这事情还真说不准。 “我做宣传策划的,雁洄河那边的摩天轮你们知道嘛?” 熊德一脸懵逼地摇头,表示不知道。 倒是韩欣悦接上了话:“分手摩天轮?” 这话接得神逸反而不知道怎么接了,仔细捋一下好像也没错。 “什么分手摩天轮?”熊德来兴趣了,八卦是刻在每个人骨子里的本能,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就那边有个全市最大的摩天轮,传说在上面表白能白头偕老的,但如果心不诚就会光速分手,因为摩天轮建成的时间还短,所以白头偕老这事灵不灵谁不知道,但是光速分手超级灵。”韩欣悦做了个简单的科普。 神逸有点想捂脸,现在的年轻人对浪漫比他更过敏,什么“建成的时间还短,白头偕老无法验证”这种屁话,是一个年轻人该说的吗? “哦~那这种摩天轮一定不能去!太不吉利了。”许学文表示。 韩欣悦说:“我现在就约个票,咱们明天就去,看看你诚不诚心。” 许学文抗议:“你不是吧?而且这种破玩意票还要约?” 韩欣悦非常淡定地解释:“因为有很多人都想试试诚不诚心啊。” 林文潇不以为然地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想分手?” 许学文表示:“那更不能去了,老子不要分手。” “所以摩天轮怎么了呢?”韩欣悦问。 神逸有些苦恼,同一个摩天轮的破事,为什么好的部分总是没有坏的部分出名,但话到此处也就姑且承认了:“那个摩天轮的宣传策划是我做的,没有什么都市传说,其实都是我编的。” “表哥牛逼……”韩欣悦表示。 “老哥牛逼……”许学文口头队形了一下。 只有林文潇有点惊喜,原来她的大叔即便是作为普通人也这么会搞事,她把惊喜隐藏得很好,不露痕迹,无人察觉。 韩欣悦还是没有忘记刚才的话题:“表哥你这么厉害,有表嫂了吗?” 神逸挤出微笑:“我正在筹备婚事。” 这句话一出来,气场发生了明显的改变,韩欣悦追问很紧,其实她反而是最不关心这件事的人。 她是替许学文为陈宇沫问的,这么说有点绕,但事实如此。 许学文明显松了一口气,都筹备婚事了,自然不可能跟大陈抢沫嫂。 但韩欣悦注意到,林文潇的表情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她变得失落不安,目光涣散,那是在她不动声色地绷了数秒之后露出的表情,也只维持了短暂的时间,随后便整理出一个自然的微笑来,快到不足以让迟钝的熊德捕捉到,但现场的氛围确实变化了。 果然,什么表哥之类的说法是骗人的,潇潇和这个大叔之间有问题。韩欣悦在心里默默地得出了这个结论,但她什么也没说。 她没有什么立场可言,陈宇沫归陈宇沫,许学文归许学文,她和许学文一拍即合,跟陈宇沫无关。 韩欣悦不觉得林文潇这事情很合理,也不觉得就一定有问题。她不是林文潇,没办法替她做评判。 然后她就看到臭不要脸的一幕,那个第五良人,竟然在片刻后偷瞄了一眼潇潇,看到潇潇麻木微笑的脸之后,竟然也有点黯然。 真是混账,这么黯然你就不要筹备结婚呀!真是的,算什么男人…… 等下,这个台词好像有点耳熟?哦,对了,前两天用这话刚挤兑过张望洋来着。 不过她毕竟是局外人,林文潇和这个大叔又都不是什么清白人家,自然不能像撮合张望洋那样插口置喙,何况那样也太得罪陈宇沫了,无冤无仇的不至于这样。 所以作为把潇潇当宠物养的602塑料姐妹花,她也只能尊重潇潇的选择,祝福她了。 林文潇心绪复杂,关于放弃神逸,关于选择和陈宇沫在一起,她自己做出过很多解释,理性的、非理性的、各种版本的……每一个版本都似乎很有道理。 可是感情不跟她讲道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心中苦涩难当,落寞萧索。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谁说人的喜怒哀乐并不相通,谁说人永远无法互相理解。原来有些痛苦、有些隐秘的感触,早就在千年前、千年来,被先人一次又一次地写进了诗歌里。 只是从前读时,少年不识愁滋味,没有感触罢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冷暖自知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一个人放下心来,两个人揪起心来。放心的是许学文,揪心的是林文潇和韩欣悦。 而神逸一直在别扭,他就是个别扭的性子,不坦率,不随心,热爱自讨苦吃。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和尹楠相处也这样,总能找到一个刁钻的角度来折腾自己。 他至今仍未觉察,八年后跟尹楠重遇时,自己的举动多少有些草率。只是一个中年人执着地相信着少年时的想象,却不曾考虑过,也许他在少年时就已经弄错了什么。 尹楠是这世上罕见的好姑娘,美丽善良又温柔。这是神逸所知道的,但他没有考虑过这些年来,尹楠改变了多少,他自己又改变了多少? 他像一个中了彩票急于兑奖的孩子,说着“迟则生变”,把尹楠拉去了民政局门口,理直气壮地许下了自以为是的豪言壮语,而那番话恰恰对刚被“配偶变心”所伤害的尹楠而言格外动人。 我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错误的你,错误地相信了你错误的爱恋,机缘巧合使我们凑在一起。却收获了真实的幸福感,这也许便是缘分的妙处,爱情不是精准的数学算式,不必要带入正确的数值去演算,这世界上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幸运。 弱水三千,各取一瓢,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哪怕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渊。 糊涂的人自然别扭、自然迷茫、这本就是爱情里的修炼。 步入婚姻并非爱情的完美结局,恰恰相反,那只是通关了赛前训练,刚刚开始走上赛场而已。婚姻是开始而非结束。 只不过几颗稚嫩的心想不到此处,他们只感到莫大的遗憾,神逸稍微成熟一点,他可以想见,无论如何选择,他都会感到遗憾。 韩欣悦捧着奶茶拉走了许学文,反正奶茶都蹭到了,有什么不满足的,总得留一点时间给潇潇,而不是去充当两颗硕大的电灯泡。 “你都要结婚了呀?恭喜哦。”韩欣悦离开以后,林文潇笑得很灿烂,像冬日里的暖阳。 “嗯嗯,是呀,时间过得真快。”神逸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想叹气,可思来想去,他有女朋友,林文潇有男朋友,好像小丫头的表现才是正确的反应,他有什么好叹气的。 “我可以看看她的照片吗?你不会说没有吧?”林文潇说前半句的时候还像是在试探,到了后半句语气已经开始幽怨,她是真的很想知道,那个造成她“来晚了”的女性是谁?长什么样子? 想知道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让自己直接选择了认输。 这是一份奇怪的执念,想输个明明白白,想死得其所。 神逸大大方方拿出手机,翻开相册。他不是一个爱拍照片的人,或许他根本就不热爱生活。这劳什子生活并没有多少值得他热爱的部分,尹楠是其中为数不多的美好。 所以翻开相册,第一张照片便是她,照片里是上一次约会的时候,两个人意外在商场顶楼的室内看见一只羊驼,这玩意在C市可能仅此一只,出于稀罕尹楠过去玩了半天,照片里她正对着羊驼皱着鼻子做鬼脸。 “哇,是草泥马,怎么还是室内,你们在哪见到的?”林文潇也被那只羊驼吸引了注意力。 神逸交代了是哪座商场,并表示现在去应该还能看到,推荐林文潇跟男友一起去看看。 “这张在做鬼脸,都看不出你女朋友到底长啥样,还有其他的没。”林文潇不太满意,神逸索性把手机给她,说:“我手机里也没啥秘密,你随便翻吧。” “这么大方?我怀疑你在对我秀恩爱。”林文潇一边说一边接过手机。 神逸笑而不语,没什么秀恩爱,他只是想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内尽量成全一下丫头的要求,权当是成全自己无处安放的悸动。既然是难得的偶遇,下一次相遇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姑且放肆一些吧。 “呀!这张!这张……这是在……”林文潇对着一张双人大头自拍大呼小叫,那一张照片应该是神逸拿着手机自拍的,尹楠在他背后,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动作亲昵。 然而让林文潇惊讶的是照片的背景,团团白云之下有辽远的大地。 “哦,这张在天上飞的,忘了跟你说,我已经会飞了。”神逸解释着这张空中的合影。 “怎么飞?”林文潇眼睛都快亮出光了。 “御剑飞。”神逸回答。 “啊…羡慕死了。”林文潇感慨。 “那我带你也飞一下?”神逸很自然地提议。 林文潇激动地看着他,满心期待,片刻之后还是说道:“算了吧。你这个坏大叔,有女朋友了就不要勾引小妹妹了。” 神逸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他只是习惯性地想要慷慨成全,却忽略了这也许将是少女心中举世无双的浪漫,将有着怎样的刻骨铭心。 “对不起。”神逸意识到自己的粗心大意,有些黯然的道歉,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好心的人有时候也应该道歉。 “诶,这位是,我见过的那位……” “嗯,这是我师姐。在中学当老师的那一位,她很厉害,神通广大。” “那她这是在干嘛呀?怎么在屋里拿了把剑?在屋里练剑么?” “没有,这是我去她家做客。她准备杀鱼。” “用这么大的剑杀鱼,你师姐难不成不会做饭?” “你在想什么呢?我师姐是全才,庖丁解牛听过没,以无厚入有间,游刃有余。我师姐杀鱼也是这个范儿。” “那她杀鱼打伞吗?”林文潇颇有心理阴影地问。 “什么打伞?”神逸已经忘记他师姐的惊艳登场了。 “我记得她杀人打伞啊……”林文潇小声吐槽。 “噢,你说这个。她杀人也不经常打伞,呸,我是说她也不经常杀人。你别把我师姐当成反派角色呀,她其实人很好,杀的都是坏人。” 神逸回忆了回忆,在他印象里赵雪盈好像只杀过两个人,亲手杀了戚应晖,分身傀儡杀了阴鬼佛陀,两次都是为了救他狗命。 哦对了,还杀了他堂弟姜育恒,那好像是深仇大恨。 这么一想,短短几个月杀了三个人,其实可能还想杀萧红燕应月蓉和厉双元,只是没杀成而已,这个程度应该已经算是连续杀人狂了吧。 他不知道的是,她师姐还用一道囚雷阵符、一道地火牢符、加上一道剑符,借老五之手斩了一个元婴修士。 在他认识的人里,论短期内砍人频率,师姐可能仅次于今天刚认识的凌鹤道长。 要说砍人总数量的话,有高院长、俞伯、李婶、玄望师父前排霸榜,就连他师兄虚天子那个胖子都不是善茬,赵雪盈得慢慢往后排。 在神逸的默认许可下,林文潇把他的手机相册翻了个底朝天,还看到了他和赵雪盈半夜在山崖上喝酒的照片,师姐和老五结婚的照片,以及某一次造访福利院时,尹楠给小朋友们当老师的照片。 神逸把这些故事的一一讲过去,毫不藏私地向林丫头分享他的生活。 也许是实在不敢奢求太多,这样的分享就足够让神逸觉得满足了,能用最短的时间,告诉这个可爱的小丫头,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而小丫头也毫不嫌弃,不嫌啰嗦,耐心的听着,把一切的故事都照单全收,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幸福。 也许两个人的关系,未必非得是相互占有,我们渴望的不过是相互理解而已,分享完了自己,神逸提出,也想看看林文潇的男朋友帅不帅。 林文潇也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提示,哑铃大陈发来了一条信息,她笑着说这个就是她男友,点开信息却看到一句:“你表哥来了?” 林文潇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对陈宇沫感到生气。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我跟你有奸情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就当她是做贼心虚吧,所以才会对这样一句看似平常的问候感到生气。 就当她是有错在先吧,陈宇沫的反应也许很合理。 可是林文潇自忖足够克制,既没有在背地里做任何伤害陈宇沫的事情,也没有任何伤害他的打算,她心有所动不过是自然而然的情难自已,她没有顺从这份情难自已。 可陈宇沫这是什么意思? 不用想也知道是许学文把“所谓表哥”的事情告诉了陈宇沫,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关键是神逸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在筹备婚事,他们两个之间不可能、也没办法存在任何问题。 所以她的事情,陈宇沫必须知道的这么事无巨细吗? 林文潇有一种被监视感,但这还不是问题,她可以充分理解这种监视的动机,并且不去计较,人性不可被考验,她自己的人性亦然,所以林文潇能够接受刚刚确定关系不久的男友对自己不够信任。 反正亲密关系是一点点建立经营巩固起来的,她是学这个的,她懂得很。 真正惹她生气的是,陈宇沫如此迫不及待地向她发消息确认这件事。 这已经几乎算是对她示威了。 陈宇沫当然可以有他的怀疑,有他的监视,有他的揣测,但是这是只要讲出来就会破坏两人关系的秘密,心照不宣即可,何必说破。 甚至就算要说破,可不可以先忍上一点点时间,给她一个信号,告诉她陈宇沫对经营这段关系是有耐心的?哪怕周一在学校见到面时,再随口问出,也比这么随随便便就发一条信息要好。 关键是,这么尴尬的一幕,让神逸看见。让她怎么对神逸说,自己的男朋友是个非常好,对自己非常包容的人?她已经准备好这么说了,因为那两个月陈宇沫的确给了她很大的包容。 这个蠢男人,真是笨死了。 算了算了,之前是自己吊了他太久,这个白痴肌肉人有点敏感脆弱了,也不是不能理解,于是她随手回了一句:“是呀,我表哥正问你呢,你要不要回学校来露个脸?” “啊这…这就不用了吧,我家有点远,赶回去你们要等好久。”陈宇沫光速回信息,这证明了从发信息到现在,他一直捧着手机在等信息。 林文潇并不打算放过他,直接发了一个视频电话。 陈宇沫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给摔了,硬着头皮接起来,手机上出现了林文潇的样子。 电话对面的林文潇说:“喂,你在干嘛呢?” 陈宇沫也没想好自己在干嘛,随口搪塞说:“在玩游戏。” 林文潇说:“给你看我表哥。”说着把电话一转对准神逸。 神逸在手机里看到一个阳光大男孩,长得很体面,感觉比自己好看。他礼貌地挥挥手,打了个招呼,并没有多说话的兴致。 其实他本来就不太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从小到大跟陌生人交互的经验大都谈不上太好,何况这个陈宇沫还是林文潇的男朋友。 他有一点不便言明的嫉妒,害怕说话时不小心露出来,影响了林丫头和男友相处。 “两个怎么还都怯场呢,算了算了,你玩游戏吧,不说了,我带表哥继续逛会。”林文潇说完咔嚓一下把电话挂了。 陈宇沫看着手机屏幕卡顿在林文潇挂电话的笑脸上,画面如此停滞了一两秒,V信聊天记录上显示对方已挂断,通话时间57秒,感觉自己遭到了暴击。 好特么尴尬呀,这姑娘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不然为什么给自己玩这么尴尬的东西? 并不擅长思考人际关系的大脑在努力运转,在考虑是不是自己在第三层而女朋友已经去了第五层。 他还是太高估自己了,在林文潇眼里,他陈宇沫在地下室,就那点小心思,都不惜得猜他。 “你男朋友长得还挺帅的。”神逸老实评价道。 “哪有你帅,对吧,表哥?”林文潇挤兑完男友开始挤兑神逸,这小丫头活脱脱就是属仙人掌的,逮谁扎谁。她不好过就不会让任何人好过。 神逸听出话里的不满,尴尬地挠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因为他都不知道这丫头到底在生什么气。 “你知不知道你说那句表哥有多离谱?”林文潇半是吐槽半是提点地说。 “啊?” “还‘我是林文潇的表哥’呢,全世界都叫我潇潇,哪有我哥喊我还连名带姓的,而且你不觉得那个表字特别多余吗?哪有介绍自己亲戚的时候往远了介绍的。你呀,破绽百出,演都不会演,就差把‘我俩有奸情’写脸上了,我跟你有奸情吗?没误会都被你搞出误会来!”林文潇对着神逸狠狠地输出了一顿。 她不说时不觉得,这么一说,神逸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 紧接着想到什么,他有点慌张:“那我这样会不会影响到你们?” “那你希望影响到,还是影响不到呢?”林文潇无情反问,这一问直指本心,差点把神逸给干崩了。 作为一个学心理的社交恐怖分子,林文潇专治各种自欺欺人,对神逸算是手下留情了,用了个问句,没用陈述句或者感叹句。 “放心好了,陈宇沫也没那么小气,他其实知道你,我跟他讲过,只不过他对不上号而已,回头我会跟他说清楚。” “说清楚?那他如果不高兴怎么办?” “我说了他没那么小气,就算真的不高兴我也会安抚他的,对我而言你是很重要的一个角色,跟你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知道那会影响我很久,我既然看上他了,就不想瞒着他。我会处理好的。” 林文潇眼神清澈,有什么说什么,无比的坦白,看见神逸在沉默,她又说:“你不要一脸很担心的样子了,我有我的生活要去处理,你不可能插手其中每一件事。所以放心好吗?把事情交给我自己来处理,你放宽心。” 这一席话,让神逸感到失魂落魄,是的,自己无法插手她生活中的每一件事。名不正言不顺,没有那个资格。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呢?她是怎么突然闯进了自己的世界,索求帮助,又如何一步一步走到如今,不再需要自己操心? 这到底值得欣慰,还是应该惭愧? 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仿佛被人抛弃了的感觉呢?为什么呢? 为什么明明自己做的每一件事儿,都是出自于关心她,为她好,如今却似乎被责难了呢? 真是想不明白。 林文潇又带着神逸在校园里逛了好些地方,只是经这么一闹,两人的心境都起了微妙的变化,遇见许学文和韩欣悦之前,他们还能在心中偷偷享受某种并不道德的情愫,想要只把这一个下午从生活里剥离出来,假装做一会情侣,不对包括彼此在内的任何一个人说破。 然后在这个小小的插曲之后,两人都无法再找到那份感觉,各自保持着克制,维持着彼此之间的距离。 命运吝啬得不可理喻。 林文潇因这份苛刻而感到委屈,无从宣泄,她把能扎的每个人都扎了一遍,仍然觉得苦闷到无法言喻。 神逸的想法就很简单了,为什么老五和师姐可以那么没羞没臊没节操,羡慕死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经不住哄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心不在焉地陪着彼此消磨时光,是神逸和林文潇此时此刻能够享受的最高规格待遇。 毫无意义,令人不耐烦。 可是“今天就到此为止,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这话谁也说不出口,谁也不甘心。因为今天之后,何时再见,谁也说不清,谁也没把握。 林丫头有年轻人的乐观,没有经历过许多离别,神逸却是知道的,生命中有很多人都是莫名其妙一转身就再也不见的。 哪怕分别是说得再好,最终许下的相约,也都会被时间的磨盘磨成粉碎、磨成平淡。 不论是恋人或者朋友,都难逃这种可能性,这是被时间教会的经验,不一定非得亲身经历许多,也没什么道理可言,就是这么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再好的感情,再多的联系方式,都抵不过缘分耗尽带来的离别,有时候只是路过了某一个地方,才突然想起,这里住过一个曾经很要好的朋友,那年彼此那么亲密,只是一忙起来,就好些年没联系,偶尔想起时仍然觉得亲昵,但等到真正想起要打个电话了,才发现已经变成了空号,忽而想起,对方当年从不离线的CQ号也有许多年不曾亮起了。 不知道这种情况会不会发生在他和林丫头身上,无法确定,也无法排除。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当这件事发生,他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 在这种可以预料的恐惧感催促下,神逸涩然开口:“丫头啊,我一直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呢,加个好友吧,这样你需要帮忙时,也能找到我?” 林文潇听到这句话,几乎是立刻就要去掏手机,随即又停住了动作,把手插在衣兜里问:“你就不怕我每天骚扰你,让你女朋友天天问‘这个女人是谁’?” “你不是吧?有这么不讲究?”神逸调侃道。 “那看心情,谁知道呢?”林文潇笑道。 “行吧,那我也认。” 于是逍遥老神仙和 Aprilfool成为了好友。 与很多同学期待的不同,她的网名确实跟林黛玉没什么关系。 凌鹤道长联络得很晚,所以林文潇还陪着神逸一起吃了晚饭,晚饭过后,就算再怎么依依不舍,也该适可而止了。于是林文潇回了宿舍,神逸闲来无事一直送到宿舍楼门口。 这一次没有什么临别拥抱,毕竟准备结婚的人实在是不适合去拥抱别人的女朋友,反之亦然。 神逸发现,他好像从来没跟林丫头这么轻松地相处过。以前总是在各种危机之中,或者就是她状态不好。总归,没有属于他们的悠闲时光。 今天足够悠闲,却总觉得时间被浪费了,这半天过得实在草率。 现在想来也就是分享照片那一会,他感觉不错,却不知道林丫头是怎么感觉的,生活用虚无感编织了一种并不友善的幽默,稀释了他往日对林丫头刻骨铭心的记忆,就好像要在他步入婚姻之前,让他想个明白。 可他宁可不明白。 林文潇还没回到宿舍就开始哭,几乎是告别了之后,一转身就开始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就觉得委屈,就觉得难过,就觉得想哭。 她一直哭到宿舍门口,抹干净眼泪回到床上躲在被窝里抽泣。 这些日子以来,她想象过无数次重遇的场景。没有一个像今天这样干瘪,她觉得仿佛是盼望已久的约会被人搞砸了。 她只是想如同神逸给她分享照片那样,分享一下自己的生活给对方,才带着神逸在校园里转,为什么连这样也要被打扰? 被舍友打扰,被男友打扰,明明她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没做,却搞得仿佛她犯了什么大罪一样。 应月蓉是第一个察觉到林文潇状态不对的人,但她不动声色地坐在床上玩着手机,什么话也没说。 人脆弱的时候,需要安慰,也需要一点自己处理的空间,林文潇既然什么也没说就躲起来憋着哭,那就是想要自己来处理这件事。 这种时候,不过问会比较好。 韩欣悦是第二个发现不对劲的人,按说她知道的信息是最多的,理应第一个发现,但实在是比不过应月蓉耳聪目明、感觉机敏、心思细腻。 韩欣悦也什么都没说,因为潇潇这个事吧,在她看来实在是无法启齿,公之于众容易被人当渣女。 只不过她也没想到,潇潇的那个什么“表哥”纠缠这么深,知道他要结婚了,潇潇会这么难过。 她甚至完全没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她和许学文这两个大灯泡身上。 特别是许学文,第一时间通风报信什么的,简直应该拖出去打。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超能大白这会没在宿舍,不知道跑哪儿鬼混去了,不然她倒很有可能掀了林文潇的被子或者自己钻进去。 这俩人在宿舍里百合味极重,大白如果在场,场面肯定很难控制。 大白这个人特别经不住人念叨,韩欣悦正想着,她就已经回来了,提着一兜炸鸡,看上去精神很好的样子。 她练了一天功,虽然距离进入练气门槛还也有一定距离,但显然得到不少好处,所以精神得很,进了宿舍就发现韩欣悦表情有异,见了自己跟见了鬼似的,她当场就不乐意了:“欣悦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怎么好像被我吓到了一样,这很没礼貌哦。” “没有,你胡说什么呢。” “嘿嘿,小娘子,管你有没有呢,给我抱一下就放过你!”说着她就放下炸鸡,爬到了韩欣悦床上,抱着她使劲蹭了两下。 韩欣悦这才意识到,大白不是跟潇潇百合味重,而是她就爱耍流氓,只不过潇潇最惯着她而已。 “咦,这才几点,潇潇怎么就睡了啊?”坐在韩欣悦的床上,大白迅速发现了新猎物。 韩欣悦一把拉住她,避免她跑过去掀被子。 白灵萱一脸意外:“哎?干嘛?怎么潇潇不舒服吗?” 韩欣悦感觉憋得难受,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知道潇潇不是不舒服,当然不好信口胡说。 于是她整理了一下勉强说道:“她刚睡着,你别把她吵醒。” “没有不舒服?”白灵萱又问了一句。 “没有……吧,我又不是她,我怎么知道。” “你在想什么,她怎么可能轻易不舒服,人家是教廷魔法师。”柳若虹在心里提醒白灵萱。 “那你说我家潇潇怎么了?”白灵萱当场反问柳若虹。 柳若虹冷笑了一声:“你自己不会听吗?我这一整天都白练了是吧?” “什么?”白灵萱不解。 柳若虹说:“静下心,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用耳朵听。” 白灵萱这次听到了,是林文潇抽泣的声音。 大白过去一把掀开被子看见眼睛哭得像核桃的林文潇,又把被子重新捂上了。她看了一眼韩欣悦,韩欣悦假装四处看风景。 又看了一眼应月蓉,应月蓉假装玩着手机,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再看孟佳,孟佳一脸没睡醒地把目光投向她,仿佛在问发生了什么? 郭梦桃是真的在玩手机,正在傻乐。 白灵萱一屁股在林文潇床边坐了下来,伸手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林文潇两下,仿佛在哄她睡觉。 很可惜这个时候的林文潇非常经不住哄,不哄还好,一哄哭得直发抖。 大白一下炸了,愤然站起身来:“怎么回事,谁欺负我家潇潇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你不能走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呃,好像是他的表哥来了。”韩欣悦迟疑的说,她可不敢说什么“表哥结婚了新娘不是潇潇”这么离谱的话。 似乎这么说的话,潇潇就真的不用做人了。更何况真相是怎么样,她也不知道。 “啥意思?她表哥欺负她?名字地址身份证,老娘干他去啊!”白灵萱非常上头,柳若虹也难得没有趁机插嘴灌输她的厌男世界观,仿佛修炼之后她的负能量有了宣泄口,于是话变少了,更会做人了。 “不是不是,不是她表哥欺负她,她……表哥对她还挺好的,哎呀,我说不清。”韩欣悦放弃解释。 “那这个表哥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为什么他一来,潇潇就不停的哭?”白灵萱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呃…她表哥叫第五良人,是个很厉害的策划师,好像快结婚了吧。大概是……潇潇不喜欢新表嫂?”大白气势汹汹,韩欣悦被逼问得无所适从,于是放弃治疗,开始胡说八道。 “谁?第五良人?”应月蓉听到这个名字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砰的一声脑袋撞到上铺的床板,发出“哎哟”一声惨叫。 而“第五良人”先生,总算见到了凌鹤道长,还是在小吃街的茶室包厢见面。 凌鹤道长从储物指环里取出一个大大的纸袋子,里面满满当当全是刚采来的崖月百合,别说百年份的,连近千年份的都有。 本来今天的事情很简单,他在这边办个卡,让弟子往进打些钱,再把卡交给神逸,一切便处置妥当。 结果今天银行没排队,办卡的事情几乎没耗费什么时间,念及金云子师叔伤病缠身多年凌鹤一时也坐不住了,大好的光阴无谓浪费,不如去把崖月百合取来。 千仞派所在大苍岭距离此地甚远,但这点路途对化神期修士而言,构不成任何麻烦。 只不过这崖月百合却不太好找,主要是他自己从未用过这味药,只是很久以前在药典上见过、在山头里见过,年月一久记不真切了。只能凭着印象,一个山头一个山头找过去。甚至都不是寻找崖月百合。而是在找记忆里的画面。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给找见了。 凌鹤道长不食人间烟火,一身道袍的成本才2000块钱,但到底是得了师妹提点,他情商虽然不高,但是人可一点不傻,于是出手阔绰,毫不犹豫就让弟子往卡里塞了一千万进去。 千仞派家大业大,一千万对他们而言,虽不算小数字,也远远不至于伤筋动骨。 什么代为购置药物云云当然花不了这许多钱,给这么多钱,主要还是为了结交一下虚黄子,何况人家主动送上门来给帮忙,人家什么都不提,他还能什么都不表示吗? “虚黄子道友,崖月百合我已采足,这卡中的钱你尽管支取,我师叔久为伤病所困,苦不堪言,补魂丹一事就拜托道友。卡中如有盈余,也不必退还,权当是劳动道友的辛苦费。” “凌鹤道长请放心,金云子前辈乃是抗倭老英雄,我做晚辈得自当尽心。少则三天,最晚不过下周末,我会把补魂丹带来。只是不知药效能否对症,如果不顺利,我再去请教我师姐,一定想办法给前辈把这旧患除了。” 凌鹤闻言,心中好奇:“敢问虚黄子道友,你师姐是哪一位?” “我师姐是虚玄子,应该是略有薄名。”神逸谦逊的介绍了一下,考虑到师姐也不过刚入元婴,不久前还和现在的自己一样,是个小小的金丹修士,想来不会有什么盛名。 “虚玄子?一剑破万法的虚玄子?道友的师姐竟然是她?她不是剑修吗?她也懂丹道?”从凌鹤的反应看,虚玄子显然不是什么“略有薄名”,而是大名鼎鼎,让人如雷贯耳。 修为境界是一回事儿,发展潜力是另外一回事,赵雪盈24岁以筑基之姿越境斩杀邪修,十日后结出金丹,这事在大夏的修士圈子里数百年内闻所未闻,这可是末法时代,这样的发展潜力,已经不仅仅是让人艳羡了,简直是令人眼红。 然而赵雪盈既然入了金丹,便成了气候,眼红又能怎样?又有几个元婴老怪敢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去捋虎须?那可是一剑破万法,越境能够斩敌的剑修。事实证明,即便是萧红燕这般一不要命二不要脸的跑去暗算虚玄子,如非有姜育恒暗地里帮助,也得折在赵雪盈剑下。 至于化神期的修士,本来就少,一个个不是掌门就是长老,都爱惜羽毛。谁没事干跟一个金丹期晚辈过不去? 神逸也没想到师姐的名头能惊到这位一看就修为深不可测的千仞派掌门,他笑着解释:“我师姐是剑修不假,但她其实多才多艺,其实我们上次救人的补魂丹,便是师姐炼的。我的道法虽然是师父传下,可他老人家实在是没空理我,平日指点我的都是师姐。” “呀!这么说,虚玄子也是玄望真人门下?”凌鹤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很简单的事实。 “对呀,我师父很疼她的。”神逸大大方方应了下来。 凌鹤嘀咕道:“原来是玄望门下,难怪…难怪……” 他正在这里“难怪”,电话突然响了,随手接起来,应答了几句,答说数语“嗯嗯,在茶室”之类的话,看着神逸的神色变得有些纠结。 凌鹤把电话挂掉,神逸还以为凌鹤道长有事要忙,又不好意思逐客,便主动告辞说:“既然崖月百合已经拿到了,我便早点去购置药材,好给金云子前辈炼丹。道长如果有事,只管去忙,我们改日再叙。” “不成,你不能走!”凌鹤这话说得干瘪突兀,态度僵硬死板,透着几分古怪。 “啊?道长还有什么事吗?”神逸有些费解。 凌鹤心中叫苦,师妹是真的会给他找麻烦,刚才的电话是应月蓉打的,让他无论如何把第五良人给留住,别把对方放跑了。 可这第五良人…这虚黄子…人家一片好心主动送上门来帮忙,叫他把人留住,还这么语气不善,这可真是太为难了。 更何况,人家的师父是玄望真人,这谁惹得起?还不要把他放跑了?人家真要跑你敢追吗? 为难归为难,牢骚归牢骚。凌鹤对应月蓉言听计从,既然师妹发话,他硬着头皮也得把人留住,于是对神逸说:“这…倒不是我有什么事儿,是有别人要见你,道友且喝杯茶,耐心等待片刻就好。” 他终究是没好意思说“是应师妹要见你”,总觉得应月蓉那个语气是来得罪人的,虽说一会儿必然是应师妹会跑过来,却总觉得如果此刻就把她供出来,跟出卖她似的。 果不其然,来势汹汹的正是应月蓉,不过也不是应月蓉一个人,她和白灵萱一左一右,把林文潇给架了过来。 林文潇哭成了一只林妹妹,根本不肯见人。 柳若虹也不太想离自己师妹太近。 但架不住应月蓉和白灵萱俩人都打定主意要替林文潇出头。 于是画面变得有点怪异。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不是来私奔的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林文潇几乎是被押送着,来到神逸面前。 她是真的不情愿,也不知道这些顽固不化的舍友们是怎么想的。她们真不能理解有时候难过归难过,人必须选择一些遗憾吗? 以至于看到神逸和凌鹤坐在一起看着她时,她特想找一个地缝钻一下,不过两边架着她的人没给她反抗的机会。 眼前的组合让林文潇不太理解,以至于胡乱猜测,所以神逸其实今天来学校是来找凌道长的?他俩要组队抓鬼么? “就你叫第五良人是吧?你是潇潇的表哥?”白灵萱怼着那个不认识的人兴师问罪。 “呃…我大概是吧。”神逸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白灵萱松开林文潇,大大咧咧坐在凌鹤道长身边,虎视眈眈看着神逸。凌鹤道长非常知趣地往里挪了挪屁股,给小姑娘让出位置来。 “什么叫大概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老老实实说。”白灵萱虎着脸。 “好吧,我不是。我认识丫头也没多久,但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白灵萱冷笑了一声,转眼看着林文潇,“他这话你信吗?很好的朋友?” 然后她又瞪着神逸:“男女之间除了太丑,有纯粹的友谊吗?你这个渣男!敢渣我们潇潇,我打死你。” 她说着说着突然上头,隔着桌子上手就打,神逸虽然挨打挨得不明不白,但是当然不会还手,他只是抬起手略路格挡,白灵萱那小拳头,即便是刚练了几天,打在身上也跟挠痒痒似的。 倒是应月蓉突然想起了神逸那件诡异又恐怖的护身法宝,生怕凭空出现一面黑镜,里面冒出个“白灵萱”来小拳拳捶白灵萱胸口,她自己可是吃过苦头的。 不过她想多了,这种程度的攻击不可能触发黑镜项链。 “不是,你把话说清楚呀,为什么打我啊?”神逸叫屈道。 林文潇也挣扎了几下,从应月蓉手中挣脱出来,一把拉住白灵萱,说:“大白你别打他了,大叔又没错。” 白灵萱这才气哼哼地被拉住。 应月蓉走到神逸身边,示意他往里挪挪,神逸老实地听从了安排,应月蓉款款在他身旁坐下,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瞥了他一眼。 “我还以为你和你那哥们神飘不一样,是个屈身守分的正人君子。原来男人都一个样子,拈花惹草,处处留情。”应月蓉说道。 “师妹,话不是这么说。我就不一样。”凌鹤很没眼色地插嘴捣乱,他倒不是存心的,实在是老道秉性老实,听到“男人都一个样子”就坐不住了。 应月蓉白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凌鹤道长“哦”了一声,老老实实低下头来摆弄茶具,给身边的林文潇沏了一杯茶——应月蓉说话的功夫,白灵萱已经把她塞到了自己和凌鹤中间。 林文潇端起茶盏,放在嘴边吹吹,很专注的看着茶水,既不敢抬眼看神逸,也不想理身边的人,她被莫名其妙架到这里完全不由她自己做主,应月蓉随便点了她两下,她就软绵绵只能任人摆布了,走到茶室才恢复给自己做主的力气,人在贼船上,也只能硬着头皮把戏唱完或者看完了。 “第五良人,我不管你是不是有什么未婚妻,你要不喜欢潇潇,你就别撩她。贱不嗖嗖把人撩完了就跑,你把潇潇当什么了?” “不是…我们…”神逸寻思自己也没撩啊,从头到尾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必要的,总不能遇到危险了放着林文潇去死吧?他试图解释一下。 应月蓉阻止了他的解释:“你好好想想你是什么人?你做的事情对一个小姑娘会有多大影响?你想得明白了,再开口解释。” 神逸沉默了。 他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无辜,如果没有心动,如果不想要林文潇,他的拒绝应该更坚决一些的,甚至是更冷酷一些的。 救人当然可以救,救完就应该保持足够的冷漠。 不够冷漠就是勾引,因为对一个普通人而言,修士就是神仙,有莫大的吸引力。 然后应月蓉看着林文潇:“还有你,心里有人你招惹人家陈宇沫干什么?不是说不能招惹,脚踏几条船也不是不可以,可既然和你的道德观不符,你就不该这么做。” 林文潇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 她那时候哪想过那么多,只是想从梦魇里逃离都力有不逮。何况认定了自己和神逸不能长久,她想经营一段新的关系,一点点培养感情,走出旧日的纠缠又有什么不对。 凌鹤幽怨偷偷看了一眼师妹,什么叫“脚踏几条船也不是不可以”,师妹,你的心是真大,这么没底线的话,可以当着愚兄的面随便说吗?虽然贫道不是很介意,但也不是完全不介意。而且你不要教坏小孩子好吗? “所以我能不能问一下?丫头,你跟他们怎么说的?”神逸觉得局面越发失控,再这么发展下去,合欢宗主怕不是要动粗,逼他和林文潇私奔了…… 虽然他不怎么怕合欢宗主,但是对面还坐着一个完全没有原则可言的大舔狗凌鹤掌门,那气息深不可测,估计至少和厉双元一个水平,这俩人联起手来,把他卖到黑煤窑去都没问题。 他今天是来赚钱结婚的,不是来私奔的。 林文潇低头吹着茶水:“我什么也没说,都是他们自己脑补的。” 神逸感觉有点麻,全靠脑补?说来离谱,可是仔细想想,林丫头的态度他也不是不知道。真有她开口说清楚的机会,事情也不至于闹到这个份上。 更何况他俩之间那点事儿,放在一个大学女生宿舍里也说不清楚,林文潇什么都没说才是最合理的。 “放我回去吧,我想睡觉了。我不想处理这件事儿了,好麻烦。让我安安静静过回普通的日子,别为难我,也别为难大叔了。这只是一场时机错误的缘分而已,让它过去吧,真的。”林文潇突然开口哀求,他们的事情她不能说得太多太细,摆出态度已经是她的极限。 “什么想睡觉了?我看你是想躲在被窝里哭吧。不行,不准逃避!今天这个事情必须有个说法。”白灵萱声色俱厉,态度强势。 林文潇委屈巴拉地看着她,表情像个没睡够的小狗狗,只不过因为之前哭过,眼睛还是肿的。 “躲在被窝里哭……呃……”神逸之前倒是看出来林文潇哭过,虽然也怪心疼的,但他自然而然脑补的是那种一边发泄一边吐槽的哭。 原来是闷在被窝里偷偷哭,被人揪出来了呀。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罪孽深重,把阳光开朗的林丫头搞得这么委屈。 “是呀,躲在被窝里哭。因为你说你要结婚了。”应月蓉瞪了他一眼。 “可是我确实要结婚了呀……”神逸无奈的摆大烂,气得应月蓉抬手要抽他。 神逸见状一缩脖子,应月蓉发誓如果不是害怕一巴掌拍下去,暴露了自己修为已失的事实,今天必然狠狠地削他个没眼色的。 “不然你说怎么办?我回去跟我女朋友分手,丫头跟她男朋友分手,然后我俩私奔是吗?姑且不考虑我女朋友和她男朋友冤不冤,你想象一下,把这样的我们两个人放在一起,我们能过好吗,丫头她会开心吗?这样她就不难过了吗?” 神逸几乎是自暴自弃的继续说。 林文潇却意外的有一点感动,那是一种被人理解的感动,她知道大叔是个纠结的人,不肯接受她。却从不知道,原来大叔的想法跟她如此相似。原来他也会摒除浪漫的滤镜去想象未来,去关注人在这个场景中很具体的感受。 有时候单单是世界上有个人和你的想法一样,就很值得感动了。而这个想法一样的人是大叔,林文潇觉得心里很高兴很满足。 第二百四十六章 黄粱一梦而已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第五良人!你!”应月蓉咬牙切齿。 神逸有些黯然,却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对,我,怎样?你想骂就骂吧。可这说到底是我和丫头的事,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决定要怎么处理怎么解决。就算我师父来了也不顶用,他也做不了我的主。你们要替丫头做主吗?” 凌鹤有点震惊,天宫道的弟子脾气这么大吗?为了这点事,还要艾特一下玄望真人,他老人家真不会生气吗? 应月蓉被他噎住,其实这事儿她心里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确实不可能不管不顾就让他俩私奔,可她也莫名其妙就上了头,就是见不得林文潇受委屈。 好像那天林文潇点破了她修士的身份之后,她就莫名喜欢上这姑娘了,见林文潇躲在被窝里闷头哭,应月蓉其实心里很难受,为自己无能为力的状态而难受,今天要多谢白灵萱大着嗓门把被子掀了,不然她也只能憋在一边旁观,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没想到事情推到这一步,竟然卡住了,做惯了合欢宗的修士,总觉得这些事情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说清楚了该断的断,该成全的成全,顾上眼下一夕之欢便可,什么陈宇沫乐不乐意、第五良人的女友冤不冤枉之类的,她是一点都不在乎。 被放弃的人没资格说话。 又或者说修道人的心本就是极为自私的,但凡自己能顺心了,牺牲一两个人有什么了不起。 只可惜,林文潇的想法和她不一样,这丫头宁可遗憾,宁可委屈,也想追求感情上的洁癖。 结果反而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应月蓉气得不行,突然对凌鹤道长问:“师兄,你的大梦盘带了没有?” 凌鹤吓了一跳,应师妹是怎么想到这玩意的?那大梦盘是推演功法用的法宝,怎么能用在这种事情上?而且借用仙家手段,会影响化凡劫呀。 他心里还想着不成不成,应月蓉已经看出他是带了不肯拿出来,严肃道:“拿出来用一下。” “这,师妹,不好吧……”凌鹤还想再劝。 “拿出来!”应月蓉心意已决,不管不顾。 凌鹤看了一眼白灵萱,又看了一眼林文潇,总觉得在普通人面前拿这种东西不好,用目光提醒应月蓉。 应月蓉仿佛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柳若虹对大梦盘也有耳闻,当然知道这是仙家法宝,白灵萱最好还是回避为妙,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白灵萱虽然认为问题不大,凌鹤道长也不是那种随便杀人灭口的修士,但也很紧张,在考虑自己要不要装得很惊讶,怎么装比较合理。 “灵萱,你也是关心潇潇的人,所以有些秘密我们可以不瞒你,但希望你守口如瓶。”应月蓉勉强安抚了一句,然后就死死盯着凌鹤,用目光催促他快点。 在他看来交代这一句就已经足够了,林文潇知道世上有修士,只怕这个第五良人就是傻丫头口中那个“修士中的好人”,白灵萱那边唬两句也就是了,而且她根骨那么好,大不了引入合欢宗,也不是坏事。 凌鹤没奈何,从储物指环里取出一个黑铁圆盘,圆盘底部上刻满了光怪陆离意义不明的符文,那些符文信息量极大,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头昏脑涨。 神逸蹙眉,这些符文他有印象,道外化境的解经阁里他看过各式各样的奇怪符文,那当是来自寰宇之中各个不同文明的文字。这大梦盘,说不好也是道外化境的东西。 甚至大胆点猜想,搞不好就是他大师兄炼出来的法宝吗,毕竟虚天子师兄炼器手段实在惊人,这大梦盘上的符文既然和道外化境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出自师兄之手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他所料不差,此大梦盘正是虚天子观想参悟解经阁,一时灵机所至,随手做来的玩物,因为跟千仞派的某个长辈实在投缘,便送给对方把玩,结果成了千仞派的一件镇派之宝。 其实虚天子也没有那么大年纪,只是两界时光各自运转,交叠之时说不清各自是什么年月,虚天子坐镇道外化境六十年,见过的人却说不准是长辈还是小辈。 每个人都匆匆来匆匆去,更有无数心怀不轨,想趁机霸占修域的修士,虽然都不是虚天子的对手,却也造就了他的孤独,孤独的人自得其乐搞事情,难得见到个投缘的自然掏心掏肺,什么好东西都肯送。 “这大梦盘原本是我派推演功法的法宝,盘中有梦,梦中种种虽然无比合情合理,但请各位记得,梦就是梦,不是真实,千万不要忘了你我此身,活在此世,万万不要迷了心性。”凌鹤介绍着宝物,提醒道。 “师兄真是啰嗦,我不过是想成全一下潇潇和这个家伙,让他们想清楚想明白想透彻。”应月蓉说。 凌鹤苦笑,总觉得这么用宝物有点糟践,但既然是师妹所愿……罢了罢了。 他又说道:“盘中一梦,即为一世,于现实不过须臾,所谓黄粱一梦而已,来吧各位,随我入梦。” 说着他把手虚按在大梦盘上面,盘中符文跃然而起,编织梦境,形成一个偌大的光茧将众人包裹。 众人心神不知不觉为其所夺,浑浑噩噩陷入梦境。 降生的第一声啼哭中包含万千惶恐,那是初来乍到造访这个世界时的不安。神逸不记得的童年是不是这样了,他感觉自己仿佛一个旁观者,躲在自己小小的身躯里,带着好奇,观察着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这就是大梦盘吗?盘中一梦,即为一世,竟然是从出生时开始吗?这也太离谱了,那么这个梦到底是真是幻,是另起一个故事,还是遵照自己命运的剧本而来。 他还没有想明白,母亲已经把他抱在怀里,刚刚分娩完成的母亲还有些虚弱,却已经开始温柔地给他哺乳。 小小的身体因饥饿而卖命的吮吸,很奇妙的是,神逸分明已经成年的心智丝毫不觉得羞赧,仿佛与那身体融合为一,幼儿吃奶理所应当,他使出吃奶的力气,那真的是很大的力气,是一个小小生命为了活下去,被刻在基因里的铁律驱使而使出的巨大力气。 他吃得母亲生痛,母亲微微蹙眉,却温柔地抚摸他的小小的脑勺和后背,爱怜地说:“这小家伙力气真大。” “老公,咱爸给孩子把名字起好了吗?” “起好了,起好了。叫益喆,姜益喆。好听吧?”父亲的声音传来。 “嗯,是个好名字。”母亲说。 神逸听到这句话,一系列不好的记忆都被唤醒,他仿佛预见了自己未来的命运,连奶也顾不上吃了,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原来这就是他自己生命的开端,一切已有既定的剧本。 他知道父母早亡,也知道自己幼年时就遭到遗弃,无论如何也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不幸,可他还是一个婴儿,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努力地依偎在妈妈温暖而陌生的怀抱里,有一刻就享受一刻,那首歌谣淌过心头,姜益喆放声大哭。 母亲赶紧把他搂在怀里,心疼地轻轻拍抚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拍抚,孩子却哭得越大声。 那首歌是这么唱的: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天煞孤星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小小的姜益喆做了许多努力,他的愿望很简单,这一次他不希望失去家人。然而他到底是个幼儿,他所能做的极为有限,顶多也不过是乖一点,听话一点,晚上除非太难过,否则绝对不闹,好让爸爸妈妈能睡个好觉。 他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父母就亡故了。有些事情是能力所及之外,注定无法改变的,重活一世也不行。 那是一场人祸,他二叔姜行俭在外做生意得罪了帮会,父亲姜立勤几乎是倾家荡产帮弟弟打点人情平息祸患,然而不久之后,姜立勤就查出了一场大病,原本不是不能治,可如今家里没钱负担治疗,姜立勤挨了大半年,挨得形销骨立,一头黑发熬成了白发,最终撒手人寰。 母亲罗娟在这大半年里,一边照顾丈夫,一边照顾孩子,一边还要想办法做工养家,也在青春正好的年纪里熬出了白发,一朝丈夫离世,她再也熬不下去,在痛哭时呕出血来,又养了一个多月,也没能熬下去。 姜行俭时常探望哥哥嫂嫂,能帮衬就帮衬一些,说到底是杯水车薪,无力回天。哥嫂双双亡故后,他带着小小的姜益喆离开了那间空荡荡的房子。 而神逸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抛弃,父母亡故后,他已经不想改变什么了,小孩子的身体里有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远远地冷眼旁观,想看看这世界还能荒诞成什么样子? 一开始的时候,姜行俭和他老婆何淑芳都对小姜益喆不错,可后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按说两个孩子放在一起养,也没什么大事儿。 而荒诞这回事,向来是没有什么底线的。 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老道,说姜益喆是什么天煞孤星,克父克母,也克兄弟姐妹,不如送去道观里修行,若是在家,不出三年,姜行俭家也得家破人亡。 姜行俭哪里舍得哥哥嫂嫂的遗孤被送去道观,大发雷霆赶走了老道,老道临走还说“你不信我,劫数难逃”。 神逸心里很清楚,高院长说过,造成他不幸的是道外天劫,高院长也说过他资质极佳,好到他师父直接抢了高院长预定的门生。 所以这老道十有八九,不过是想收他做徒弟。只是心思不正,谎称什么天煞孤星。 然而老道走了,家里却再也消停不了。因为姜益喆确实父母双亡,克父克母之说已经应验,若再应验一次,倒霉的就是姜行俭夫妇,以及还在襁褓中的姜育恒。 甚至于,何淑芳认为都克不到她自己头上,却无论如何也绕不开自己刚出世不久的孩子。就连姜益喆用小手捏着玩具逗弟弟玩,这位婶子都看不下去,将他轰去一边。 何淑芳和姜行俭吵了许多架,说的都是小孩子很难听懂,神逸却能听懂的东西。 他冷眼旁观,毫不在意。 反正该在意的,想改变的,都已落了空。 何淑芳已经摆出了,“有他没我”的架势,这话可不是让姜行俭在老婆和侄子之间选一个,而是表示一个大人要对孩子下黑手了。 姜行俭没奈何,他总归不能抛弃自己的孩子,也舍不得自己的老婆,就把五岁的姜益喆带去了游乐场,既是想最后再对这孩子好一次,也是考虑到这游乐场隔壁就有公安局,孩子走失,总有警察想办法。 神逸看见了公安局,也看懂了二叔的心思,他冷笑不语。 他知道高院长会来接他,他有更值得珍惜的亲人,父母已故,姜家也不值得他留恋。 当旋转木马转过某一个角度时,小小的姜益喆心里知道,二叔在另一边给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对他不顾而去。 他从旋转木马上下来,不哭也不闹。 等着高院长来接他。 高玄化出现在小孩面前,他早已算定,这孩子就是道外天劫的应劫之人。然而看到这个不哭不闹的孩子时,老神仙心中有一丝动荡,这孩子太奇怪了,就好像知道他会来一样。 高玄化沉思片刻,已然知晓前因后果,他伸手道:“神逸,跟我走吧。” “好,谢谢老爷子。”神逸稚嫩的声线如此回答。 一老一少就这么坐上了大巴车,去往南山区福利院,神逸在那里遇见了虎头虎脑的老五,两人顺利成了最好的朋友。 原来25年前,俞伯看上去也没有年轻多少,李婶同样是一副中年大婶模样。他们是世外的神仙,只为了把这些孩子一个个抚养成人,才守在这里。 “天宫道法你先不要练,须知你30岁前不能修行,否则会引来天火焚身,我也救不了你,耐心等待吧。”高院长这样对神逸叮嘱,神逸点着小脑袋,问高院长:“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事情?你真的是神仙?” 高院长笑着摸摸他的头:“是呀,我是神仙呐,你修行还浅,不用知道太多。等有一天你超过你师父了,就会发现神仙也不过如此。和凡人没什么两样。” “这一次我可以跟你学东西吗,我师父不太着调,整天到处乱跑,从不肯好好教我。”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师父给你的就是最好的教法,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嘛。” “才不是,他可偏心我师姐了。” “你师姐又是谁?”高院长难得露出疑惑的表情,他毕竟是梦中的人,能够窥破梦外的因果已经是神通广大,太远的关系,他也看不破。 神逸说:“我师姐叫赵雪盈,是老头的三徒弟,算一算的话,她现在应该在雁洄河上游的冰心洞里修行。” “我怎么没听过牛梁山里有这么个冰心洞?”高院长继续犯迷糊。 神逸解释说:“那是师姐自己起的名字,是师父引了牛梁山地脉,给师姐建造的修行之地。” “走,带我看看去。”高院长蹙眉。 “现在?”神逸疑惑道。 “当然是现在,难道你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吗?”高院长反问。 “我约了老五等一下打弹球。”神逸挠挠头,羞赧地说。 高院长哈哈大笑:“那带我一个,咱俩一起欺负他去。” 两人把老五一顿暴杀之后,老五生气了,老五不玩儿了,老五跑去找俞伯求安慰去了。 高院长拉着神逸的小手走出福利院,神逸看了一眼隔壁还不破旧的教堂问:“卢神父现在就在那里面吗?” “哟,你还知道卢建国?去过道外化境了?”高院长奇道。 “去过了,也见过了我大师兄,他人挺好的,就是不知道现在胖起来了没?”神逸感慨道,毕竟他来到大梦盘的世界里已经五年了,偶然提起大师兄也不禁有些思念。 “你大师兄又是谁?”高院长又问了个没营养的问题。 “老头的大徒弟你都不知道?他道号虚天子,名字叫巴图尔买买提,坐镇道外化境的修域,现在应该已经在里面了。”神逸说。 “我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你大师兄毕竟是小辈,我不知道也正常。你说他坐镇修域?看来本事不小,这个小刘倒是挺会收徒弟的。” “您总叫我师父小刘,他全名叫什么?” “他没跟你说过?” “没有啊,姓刘都是你说的,他整天自称玄望子。” “他叫刘福通。” “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是那个……白莲教……起义……”神逸搜肠刮肚地回忆着并不熟悉的历史知识。 “不是他,那个刘福通比你师父大点,他死的时候你师父还没出生呢,刚好名字一样而已。” “所以我师父是明朝人?” “他出生在明朝,这会儿是现代人,大明已经亡了。” “那您是哪朝生的?” “我宋朝,赵宋,南宋。” “我了个乖乖。” “哈哈哈,你一个小孩子,奶声奶气的,不要这样说话。” 第二百四十八章 等他死了再上香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一老一少有说有笑,聊着聊着就到了牛梁山。 高玄化拉着神逸的小手,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还问他飞高了怕不怕。 神逸说自己已经会御剑了,早就克服了高空恐惧。 “好你个小家伙,30岁才修炼几天就会御剑了,还抱怨自己师父教得不好?你个没良心的。” “老头子,你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我御剑是因为他把应龙剑传给我了,他把应龙剑传给我是因为你打他,逼他传给我的。”在这个问题上,神逸非常知道自己应该感谢谁。 至于拿到应龙剑之前,没有剑种的御剑行为,现在在他看来根本不算御剑,就好像爬云算不得腾云一样。 “还有这事,我为什么要打他?” “因为他给我取的道号叫虚黄子。” “那确实该打,太难听了。你说的冰心洞在哪?” “我记得是在这附近,不过我师姐还布了幻阵,幻阵不解开,是找不到入口的,她也没告诉我那个幻阵怎么解。”神逸说,语气中有点担忧,毕竟同样是五年不见,比起大师兄,他更想念师姐,师姐对他实在是太好了。 “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里飞来飞去?在找什么?”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一个穿着白纱裙的少女踏剑而来,她声音脆生生的极为好听,一张小脸儿却非常冰冷,虽然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学生,却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将来必然能长成一个大美女。 神逸一眼便认出她脚下的寒兔剑,眼前的少女自然是赵雪盈无疑,他兴奋得差点直接喊出一声师姐,想了想憋住了,小声告诉高院长:“这就是我师姐,不过现在他还不认识我呢。” “11岁御剑,行吧,也算是让我老头子长见识了。”高玄化嘀咕道。 随后他朗声一笑:“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我姓高,是你师父玄望子的朋友,你叫赵雪盈,对不对?” 十一岁的赵雪盈心思单纯,见来人能报上师父名号,便热络地凑上前:“原来是师父的朋友呀,高伯伯好。你们是想找我师父吗?” “不是呀,我们是来找你的,你师父跟我吹牛,说他建了个冰心洞供你修行,建得很好很巧妙,我来看看他的手法。” “那好,高伯伯你跟我来。”小赵雪盈转身引路,奔冰心洞飞去。 高玄化暗叹这小姑娘好刚烈的性格,见到不速之客上来就打招呼,来的是朋友自然好好招呼,来的若是敌人,只怕她已拔剑相向。 11岁的骨龄,如此这般心性,光明正大,不避不让。真是天生的剑修种子,前途不可限量。这小刘真会挑徒弟。 此时的冰心洞其实还没有布上幻阵,洞口就老老实实摆在那里,也亏得赵雪盈心思细腻,在洞口移栽了一些植物作为遮掩。 “老头子,你怎么对我师姐的冰心洞这么感兴趣,不应该呀,我师父不是都被你摁着打。” “因为这牛梁山根本没有地脉,我想看看他引的是什么?” 冰心洞里,赵雪盈端茶奉水礼数周到,甚至还很大方的拿出自己的安妮,就是那个穿粉红色裙子的兔兔,借给小弟弟玩。 神逸提前得到师姐的照顾。感动得想哭。他本以为自己和师姐的缘分还没开始。只能当个闷葫芦在旁边偷偷看着,却没想到师姐对他这么好。 一想到这么好的师姐后来做了好些年寡妇,他心里就不是滋味,人生的因缘际会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突然想起那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不会偏爱,万物与刍狗并无分别。这句话是如此的冷冰冰,又如此宽厚。 天地大道的造化,不吝恩赐,不避劫罚,众生平等。 高玄化在冰心洞里看了一圈儿,啧啧称奇,提点了赵雪盈数语平日难解的关窍,就带着小神逸飘然而去。 “为什么你说,牛梁山没有地脉?会有这样的山吗?那冰心洞的灵气又是怎么回事儿?”离开冰心洞后,神逸迫不及待地问。 高院长说:“因为本来根本就没有牛梁山,那是几百年前,黑水蛟族的修士,来地球作乱,想把这一方宝地据为己有,我就让它跟大地做了个亲密拥抱,起了一座牛梁山,把它镇在这里,没想到它命还挺硬,竟然还留着半口气。也算它倒霉,遇上你师父这么个活宝,把他当地脉抽了,这下永无翻身之日啊。” 神逸感到无比震惊:“牛梁山竟然是这么来的?那当时你镇了几条黑水蛟在这儿?” “就一条,能横跨虚空的修士哪有那么多?要是多了,人类不早就碰见外星人了。” “嘶……那一条黑水蛟能自己生蛋吗?” “你怎么知道黑水蛟是生蛋的?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他自然不能自己下蛋玩。” “黑水蛟的原形是不是大蟒蛇呢?” “那可比蟒蛇大多了,蛇一般长不了那么大。” “呃,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个黑水蛟修士是什么境界?” “上仙境还是高仙境?我记不住了……反正是能一口把你师父吞了的境界。你怎么问这么多,你见到它了?你不会是被它吃了在这回光返照呢吧?那我可饶不了他。”高院长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假设,有点上头。 “没没没,它死了,被一个金刚派的小辈给杀了,嗯…筑基境的。” “……” “老头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事,我缓缓。” “这事说出来这么刺激?” “听起来和蚊子轰大炮一样刺激。” “它被你打残了,又被我师父抽虚了呗,有什么了不起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你让我缓一会,算了,我还是去给它上炷香吧,好歹是渡劫之后的仙人,这么死,实在是有点委屈。” “它这会儿还没死,不用上香,要不你去当面跟他聊聊?” “那等他死了再上香吧,谁让他在地球捣乱,活该。” “您老可够豁达的,这么想得开?” “区区一个高仙而已,死就死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您怎么这么大口气?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境界,您还搁这区区呢?” “嘿~说得好像你知道我是什么境界一样。” “那您是什么境界?” 话音刚落,一道劫雷从天而降,高院长随手将劫雷拨散,笑道:“看,这个问题不能问。” 神逸这才想起来,他以前好像也问过这个问题……效果也一样的闹心。 和从前想象的不一样,神逸本以为此番重生,总得藏着掖着,要把秘密窝在心里,不告诉任何人。 何其幸运,高院长这老神仙竟然一眼看出他是重生的,突然之间就有了倾诉的地方,许多憋了5年的秘密,也终于能说了。 其实高院长又何尝不是如此,他跟俞伯和李婶实在是相识太多年,熟得不能再熟了。是那种把话已经聊完了的熟。所以他们之间不谈过去,不谈修行,即便闲聊,说的也都是现在此刻,何况互相了解到一定程度,现在此刻的经历会衍生什么想法,也都不需要诉诸言语了。 高院长的内心也难免寂寞,那是他习以为常的寂寞。跨越时光而来的神逸像是一个小开心果,两个人难得能互相说一说平时无法告诉其他人的话,心灵突然就有了依托。 “老头子呀,你觉得我师姐怎么样?”神逸突然聊到这个话题。 “惊才绝艳呗,还能怎么样?我在她这个年纪,一套长拳都打不顺。”高院长说。 “我没说修为,师姐的修为我知道,很厉害,但是在你眼里屁都不是。我说的是人品,你觉得怎么样?” “还不错,老头子见的人多了。什么人不人品的在我眼里也就那回事儿了,你想说什么?” “她呀,后来嫁了个修士,那修士跟人斗法早早就死了,害我师姐做了几年寡妇,已经发生的事我没办法,还没发生的事我想努力一下,你帮帮我呗。” “那好办,这次等你长大了,讨她做老婆,你俩资质相当,也挺般配的。” “老头子你正经一点,你这叫我回去了,怎么面对我师姐?”神逸面红耳赤。 “哦,你还得回去啊?那她做她的寡妇,跟你有什么相干,你的师姐是另一个师姐。” 第二百四十九章 十年光阴匆匆而过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高老头的话给神逸听来是一句混账话,他毕竟在这里生长了一遍,父母便是生身父母,怎么能当做旁人看待。 那师姐也是一样的道理,不能阻止父母的悲剧是因为年幼无力,长大有力了,怎么能放任师姐再难过一次。 高院长好奇道:“照你这么说,你这有来有回的。总该带着点目的吧,你是为了干什么而来的?” 这一问指向遥远的回忆,神逸突然想起主线任务,羞红了脸,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高院长看了他一眼:“30岁……这么说是为了感情问题来的?怎么?娶师姐没娶成?” “您可别再胡说八道了,我师姐另有良配,才不是我。”说着说着他又有点怀疑老五到底算不算良配,或者说破锅配烂盖算不算良配?但他和老五亲兄弟一样的感情,总不能去做襟兄弟,那是真的不讲究。 “可我觉得你好像挺喜欢你师姐的。” “那是对亲人的感情,才不是男女之情。”神逸已经被逗恼了,不知道高院长为什么抓着这个问题不放。他很生气,却没意识到高院长说的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那答案并非是他应该和赵雪盈相配,而是指向他执迷不悟的心。 “好好好,不说这个。那你就好好生活吧,有朝一日目的达成要走了,条件允许的话告诉我一声再走。” “那当然,每次都受您大恩,没有不辞而别的道理。” “嘿,你说什么呢?哪有什么大恩,真要不辞而别,我还能怪你不成。” 回到福利院,神逸又一次见到了咏华姐姐,承受了两次道外天劫,在最美好的年纪死去的第一咏华。 此时的第一咏华还不认识神逸,她已经上了高中,并认识了未来的丈夫。 神逸几乎是脱口就要警告咏华姐姐未来的灾难,他突然心中一个激灵,闭上了嘴。 连高院长这等神通都救不下来的人,他说一句小心又有什么意义?让咏华姐姐在恐惧中度过余生吗? 神逸有口难言,这种感觉糟糕极了,忍不住潸然落泪。 于是第一咏华初见神逸,看到的是一个哭得很委屈的可爱弟弟。 神逸憋着满肚子话,完成了跟好姐姐的初见。他想给姐姐送点什么,却发现5岁的自己什么也拿不出来,只能像原本那样接受姐姐的馈赠。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如果再活一次只是为了将过去的痛苦重新经历一遍,那何必要把记忆留给他,这简直是折磨。 拿着一根棒棒糖,神逸一脚踹开了高院长的门。 这没礼貌的行为十分欠打,不过高院长对这个小过客另眼相看:“怎么了?神逸,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又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高院长语气平淡,极有耐心,仿佛并没有把他当做一个30岁的灵魂来看待。 神逸把棒棒糖拍在高院长的桌子上,说:“你尝一尝。” 高院长不以为忤,慢悠悠撕开包装纸,放进口中。 “挺甜的呀,怎么了?” “咏华姐姐给我的。” “嗯,怎么了?” “她死在了26岁来福利院探望我们的路上,你说怎么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道外天劫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为什么你、俞伯、李婶……你们三尊大神在这里为什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高院长嘴里叼着棒棒糖,也愣在了那。 安静了好一会儿之后,高院长怅然地问道:“是吗?竟然发生了这种事吗?道外天劫竟然两次降临在一个人身上?” “你觉得我在骗你?你觉得不可能是吗?我骗过你吗?我骗你有意思吗?”神逸几乎是愤怒地在咆哮,在他心里这个坎一直过不去。 似乎是自从知道了高院长并非凡人之后,他就一直怀疑高院长故意对第一咏华见死不救,这没有任何证据支持,他也没有道理去怀疑高院长,可他实在无法接受道外天劫这个牵强而冷漠的解释。 “哎……咱们无冤无仇,你何苦要告诉我呢?”高院长叹息了一声。 神逸都惊呆了:“你的意思是我提前告诉你,你也没有办法?你这个神仙是怎么当的?你打定了主意要见死不救是吗?” “你放肆!”高院长罕见地发了脾气,他愤怒地一拍桌子,因他雷霆一怒,窗外风云变色。 高院长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屋外的天气恢复平静。 “咏华是我养大的,我哪会不心疼她,怎么可能见死不救。你下次不要这么说了,出去吧。” 神逸从来没有被高院长这么吼过,他吓得不轻,自知失言,黯然退了出去。 日子一天天过,神逸一天天长大。 他成绩很好,毕竟是成年人的心智,课堂上很多知识即便是忘了,随便推演一下也能想通,站在自己这座巨人的肩膀上,即便是学习从没听过的新知识消化也很快。 重新上了一遍小学,倒是发现有很多东西,原来小学就讲过,只是当初听不懂,记不住,再度夯实基础。感觉也不错。 如是又上了初中,比起从前更加突飞猛进,他本来成绩就好,只看卷面,看不出什么,实际上高考题他年年借来看,发现也没什么难度。到底是二周目学习,查漏补缺之下,许多不扎实的高中知识也理解通透了,其实即便是大学的课程,他也明白了不少。 小学加初中,十年光阴匆匆而过,他十五岁这年,第一咏华大限将至,神逸再一次推开了高院长的门。 开门见山道:“咏华姐姐26岁了,就在今年,就算做不到,也要做点什么吧。” 高院长沉默了一会儿,说:“嗯。其实有你提前预警,这些年我去过一趟劫域,跟其中的劫威打了一架,不知道运气怎么样,有没有机会改变这一番劫数。” “什么?你去了劫域?不是说那地方有进无出吗?” “那也要看修为,玄仙境以下魂飞魄散,真仙境以上,费点周折也就出来了。” “那你没事吧?” “我老头子硬朗得很,能有什么事?另外这东西给你,你想办法拿给咏华,让她不要离身。” 高院长说着,取出一个盒子递给神逸,打开看看,那里面是一副镯子。 “玉镯?”神逸疑惑道。 “这是劫域的特产,镇道晶,对,就是镯子上镶嵌的那个灰色水晶。此物生于劫域,别有一番破劫的异能,镯子日夜都戴在手腕上,应该不至于会忘记拿。剩下的就看咏华造化了。” 神逸再三谢过高院长,高兴地拿走镯子,打了电话就说要去找咏华姐,第一咏华当然欢迎,姐夫也很乐意招待。 姐姐和姐夫在家里备下好吃的,等他上门。神逸坐着公交长途跋涉,总算把镯子送到姐姐手里。 叮嘱她这镯子是高院长特意给他买的,高僧开过光,能趋吉避凶,一定要随身带好。 眼睁睁非要看着姐姐戴在手腕上,他才甘心。吃过饭,又和小侄儿玩了一阵,神逸才起身告辞。他甚至不知道,在原本的世界里,这小侄儿后来是由谁照顾?印象里好像姐姐和姐夫是一起遇难的。 他悚然惊觉哪里不对?这道外天劫,原本真的是落在咏华姐姐身上吗? 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 他看着咯咯欢笑的小侄儿,心中惴惴不安。 第二百五十章 你既然也是有心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凌鹤道长取出大梦盘的时候,柳若虹想过可能有些不妙,但没想到会不妙到这个地步,她和白灵萱的思绪一起进入了大梦盘的梦境里,而身份正是她自己。 她的故事并非从出生开始,否则她宁可不要加入合欢宗,以逃避直面应月蓉。大梦盘的功效她是大概知道的,入梦之人可在其中反复推演种种可能,梦境都会据实给出合理的演变,入梦之人可在梦中相遇,没有入梦的人也会依循其固有心境际遇行事并与入梦者互动。 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在应月蓉的眼中,她柳若虹必然没有入梦,即是说梦里的柳若虹是一个“NPC”,用白灵萱的记忆来说,应该是用这个名词形容比较好。可偏偏她入梦了。 那就是说,她需要按照自己的逻辑去扮演自己,这听起来没什么困难的,实则殊为不易。 修士寿数漫长,岁月悠悠,不可能把点点滴滴都记得清楚,很有可能她自己做过什么事儿,自己早已忘得干干净净,应月蓉却因为某些缘故恰好记得一清二楚。 如此一来,她以真身入梦的事就会暴露,如此用一个简单的排除法稍加推演,他的宗主师妹也会知道他附在了谁人身上。届时以应月蓉之杀伐果决、凌鹤之虎视眈眈,白灵萱的肉身只怕是很难保住。 柳若虹几乎慌了神,竭力回忆着自己从前的表现,点点滴滴不敢遗漏,生怕露出破绽。 她的师尊,明凤霞宗主尚且在世,只不过分身两度被毁,阳神残缺不全,修为已从炼虚期连跌两境,仅剩元婴境的手段,兼且伤病缠身,除非拼死搏命,否则已无斗战之力。 在这种情形下,明凤霞的容颜极速老去,在萧红燕和冯青鹿两位师妹面前,明凤霞看着像是大了两辈的老奶奶。 明凤霞寿元所剩无几,眼下正在考虑宗主之位的接班人,以修为论,除了和她一样寿元无多的师父圆荷散人,萧红燕是眼下合欢宗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她的三个弟子,应月蓉、柳若虹、胡芸仙三人中,胡芸仙最不济事,柳若虹修为比应月蓉高出一筹,但应月蓉进步极快,潜力可观。 应柳二人的争端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从前一直是小尾巴小跟班的小师妹进展其猛无比,总给人一种心机深重的感觉,她还格外会讨好师父,不仅是是端茶送水,包括行针理脉推宫过血煎药按摩通通不在话下。 比起祝咒之术,柳若虹不是细心的师妹对手,却对她这心机都快写到脸上的行为极度看不上。 于是她每日刻苦用功,尽心修炼,想用绝对的实力压倒师妹。 想不到师父终究是老糊涂了,竟然没看出应月蓉的谄媚心机,对她日益青眼有加。 对此胡芸仙也是颇为不屑,她本就争夺宗主之位无望,见此情形,立刻站在了大师姐一边,她的想法很简单,小师妹为了争位置,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心思奸狡,一旦上位,定然对她们这两位师姐不能相容。 不如合起伙来,也好让这小丫头片子知道厉害。就算师父真的老眼昏花选了她,自己和大师姐抱团,也吃不了亏。 从前的柳若虹很吃这一套,自然而然与胡芸仙联合起来,现在想来何其不智,胡芸仙仗着辈分占据资源,一个用丹药堆出的元婴期,这种成色的水准,谁来不行?真到用的时候不堪一击,那日作乱只看见她的尸体,没有半点作用,甚至跟应月蓉的五个徒弟比,一个也比不上,就连那临阵结丹的卓颖也比她强。 想想被她支持了,感觉还真是窝囊。 只是如今要自己扮演自己,被迫接受胡芸仙的投诚,每天被提醒自己瞎了狗眼,那感觉不是一星半点的难受。 白灵萱见此情形,起先一口气叹在肚子里,什么也没说。时日久了,她忍无可忍,催促柳若虹去师父榻前尽孝,柳若虹大惊反对。 “你可知道,如果我做事与之前不同,我师妹便会发现我藏在你身上,她绝对容不下我,届时一场大梦结束,你难逃一死。” 白灵萱好似不在意,说:“你不是元婴修士吗?咱们两个灵魂混在一起,大不了你带我一起逃走呗。” 柳若虹被气笑了:“哼,你没有失去过肉身,不知道自己身子的珍贵。换一个身体,再好又哪能好过自己的?我劝你乖一点,这是为了你好。” “多新鲜,你闯进来的时候也没见你顾虑我。你都说了肉身是我的,那当然要我自己来负责,难道我不插手,你就能演得天衣无缝?能瞒过你那心细如发的师妹应月蓉?赌一把呗,赢了算咱俩的,输了算我的。”白灵萱的回答皮得不行,仔细想来,倒的确是这个道理。 “而且你怎么能说我不知道失去肉身的坏处,眼下我们用的难道不是你的肉身?”白灵萱又补了这么一句。 后知后觉的柳若虹这才发现这个浅显的事实,她本以为有生之年都不能再回到这具身体里,没想到大梦盘给了她机会。 一时间无比欣喜,无比怀念。 “信我,赌一把。我可不想被你笨手笨脚破绽百出地赶上绝路。” “好,信你就信你,大不了摊牌。赌注是你的,你放手去做,让我看看你的厉害。” 二人计议已定,当下去药房取了川贝枇杷蜂蜜,熬了一锅淡淡的蜜水给师父端去。 应月蓉开门时看到柳若虹端着蜜水,明显愣了一下,她正在给师父行针,很显然,她不记得师姐做过这事,对大梦盘里的变化感到意外不解,只是暂时还没想到柳若虹也已经入梦这一层。 “师妹在给师傅扎针呢,师父近况怎么样?”白灵萱大大方方的问,应月蓉愣了愣,更加确定,眼前的柳若虹和记忆中大的不同。 她本想说一句安慰的话,可是难得柳若虹动问此事,她心中百感交集,竟是说不出一句假话来,只能蹙着眉微微摇头。摇完头才惊觉当着师父的面这么表态好像不利老人家养伤——虽然师父是个什么情况,她老人家自己也再清楚不过。 好在她举止端庄,摇头幅度很小,师父又精神不济,单看背影应该还看不出来,应月蓉正要撒谎开口补救。 却见柳若虹抢先开了口,白灵萱说:“师妹妙手回春,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我用川贝枇杷熬了一锅蜜水,暂且放在这里,就不打扰你给师父行针了。” 说完进去把锅子放下,转身便要走。 “师姐……”应月蓉轻轻呼唤了一声。 柳若虹脚步一顿。 “你既然也是有心人,何不留下,一同照料师父。”应月蓉的声音很平静,但白灵萱听得出来她心中压抑着澎湃的情感。 柳若虹转过身,果然看见应月蓉眼角淌下泪水。 柳若虹觉得见了鬼了,为什么自己看到这奸险狡诈的师妹垂泪,心中也会跟着一痛,差点也跟着哭出来。 “好。”白灵萱说,“那你继续行针,我在一旁学着,明日你指点我,过几天,你也能空出功夫来休息一下。” 白灵萱说罢,柳若虹当先上前,坐在了师父床边,不用白灵萱指点,她也知道牵起师父干枯僵硬的手掌,放在自己掌心里暖着。 明凤霞睁开浑浊老眼,看一眼自己的大弟子,她深深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这些日子以来,她对自己的大弟子柳若虹已经很失望了,见她突然献殷勤,自然想不到好处去,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朝不保夕,实在犯不上跟使心眼的徒弟置气。 “我提醒你啊,你这是东施效颦,不可能比得过应月蓉,何况就算被师父选为宗主接班人,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梦,毫无意义,醒来后什么也改变不了。但你这么乱来,迟早会暴露。”柳若虹在心灵里对白灵萱的昏招如此评价道。 “你在想什么?已经暴露了呀,你的应师妹心思细腻得很,刚才就看出来。”白灵萱不以为意地说。 第二百五十一章 时间有的是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柳若虹脸上肌肉一跳,怒道:“你说什么?已经暴露了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她看出来了?” 白灵萱笑嘻嘻道:“她说得明明白白‘你既然也是有心人’,你猜在这个梦境里,什么样的人能被称作有心人?” 柳若虹不信:“你少唬我,她那话的意思明明是……” 白灵萱打断她:“若非认出你是入梦者,你猜她会怎么理解你送蜜水的行为,那她还哭什么?” 柳若虹不解:“你说她会怎么理解?” 白灵萱见柳若虹如此迟钝,不禁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这么笨啊,心理课都白蹭了,你怎么理解她的行为,就是你内心的投射啊。而且你自己刚才不也说了吗,东施效颦是什么意思?” “你这,我把控制权交给你,你上来就自爆?” “你慌什么,慢慢来,时间有的是。” 林文潇出生在了她普通的家庭里,她的爸爸仍然是林学东,妈妈也仍然是方晓霜,生活并没有任何不同,仿佛是无欲无求的林文潇被卷入这场大梦,多少有些身不由己。 她一直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或者至少是上了大学以来,关于愿望的想法都变得无比明确。 在幻梦中出生,在幻梦里睡了一觉又一觉,终于确定自己要长久困于这小小的身体里,林文潇感到非常无奈。 她不像神逸那么渴望补足缺失的母爱,虽说躺在妈妈怀抱里的感觉不可谓不好,随着时日的迁移,也早就陌生了,重温一下还挺有趣的。可代价是连翻身都做不到,这就让人难受了。 恐怕也只有神逸那样的人,耐得住重新过一下初生的幼年。 大梦盘里,虽然一梦即一世,却未必非得从幼年开始,实在是凌鹤道长那句介绍给了新人不好的暗示,于是有两个倒霉蛋去了幼年。而柳若虹的情况纯粹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实际上“让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也是人类的一种隐秘愿望。 老人家说三翻六坐九爬,是说幼儿出生三个月才能翻身,六个月才能坐起来。九个月才能学会爬行。 林文潇至少还要熬三个月,才能取得一点点自主性。 而在此之前的将近一百个日日夜夜里,她得学会耐得住寂寞,学会打发光阴。不幸中的万幸是——她本人有非常不错的心理学基础,并且深刻地喜爱这门学问。 此时乃是天赐良机,让她以清醒的意识亲身去体会什么是婴幼儿全能自恋,什么是自恋性暴怒,去体会爸爸妈妈为什么会变成魔鬼,而魔鬼为什么又转身一变会成为神明。 以及这还是一个练习催眠术的天赐良机,史蒂芬是当今世界上林文潇能找到的最好的催眠师,而他已故的授业恩师更是一位传奇。 那位老爷子命途坎坷,曾因疾病而全身瘫痪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他在病痛中被迫全身放松,轻易达成了催眠中极其麻烦的一部分条件,是的,全然放松身体是一件麻烦的事,因为人的防御本能总会时不时地警觉一下,所以最糟糕的瘫痪给了他最好的学习机会。 他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弟弟蹒跚学步,耐心学习——因为他也没有办法不耐心。他躺在床上看自己哥哥姐姐为了糖果或者玩具争论博弈、口是心非,从而学会了通过观察体态,洞悉他人自己都不知道的潜意识秘密。 最后这位老爷子通过催眠术重新学会了站立行走,与病痛共生相处,勉强过上了看不出明显缺陷的普通人生活,并使用他的催眠术为无数人治疗身心。 而在他留下的著作里,大部分的案例都提到了凤凰城,那是他生活的地方。林文潇正是通过这一线索,辗转查阅,才侥幸联系上了他的弟子史蒂芬,其实史蒂芬本人倒并不经常在凤凰城居住,他的时间管理非常吝啬,因为他有数不清的事务,需要到处走动。 所以这大梦盘构建的梦境,难得给了林文潇一次效仿祖师爷的机会。她躺在床上安静的观察爸爸妈妈,试图从他们的肢体语言中读懂更多信息,那正是她已经学会读心术。 只不过她的读心术尚不可控,时灵时不灵,一旦开启就难以自控,并且非常的“费蓝”——打开自己的全部感知,用本能而非知识框架去判断他人所想是一件消耗巨大的事情,这无疑锤炼了林文潇的精神力,却毕竟让这门读心术变成了屠龙术,缺乏现实的用武之地。 她孜孜不倦地学习着,畅游在好奇的海洋里,心中充满了喜悦。突然她小小的肠胃咕噜了一阵,林文潇大哭起来,方晓霜赶紧跑到婴儿床边,给女儿更换尿不湿,这幼儿的身体还真是麻烦。 这种对身体不能自控的情况,让林文潇感到羞耻难当。虽然她明知道这是正常的,幼儿本就需要照顾。知道希望自己能够完全控制身体,是一种不切实际的自恋性愿望,但其中产生的情绪不可避免。林文潇恍惚间似有所得,却又很难抓住。 怅然之际,妈妈已经给他换好了尿不湿。新上岗的母亲手脚并不算麻利,但也轻快温柔。 方晓霜把折成一团的旧尿不湿随手递给老公,然后抱起女儿,轻轻在她脸上蹭了蹭:“我的小心肝、小宝贝、小天使,哭起来都这么可爱。不怕不怕,妈妈抱啊,你真的太好玩了。” 林文潇突然恍然大悟,难怪莫妮卡和应月蓉都喜欢一口一个心肝一口一个天使的叫她,原来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这么叫她,并习以为常地如此看待她养育她。 虽然在她长大后,来自大夏人的含蓄文化使妈妈不再将这些肉麻的词汇宣之于口,可妈妈对她的态度从来都没有变过,那种无声的爱,无言的信任,使她生活得充盈而饱满。 就好像诗仙李白,从小就被母亲当做“太白金星下凡”来看待,搞得李白自己都信了,活成了“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谪仙人。 这份母爱也许不是什么决定性因素,但总归是润物无声,滋养着孩子的心,让他们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坎坷,都坚信这世界上还有人爱着自己,于是便拥有了克服逆境的胆魄和力量。 学心理的有一句话很出名,说:幸运的童年可以疗愈一生,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去疗愈。 林文潇觉得自己何其有幸,如此幸运地做了自己爸爸妈妈的孩子,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若是大家都这么幸运,这世上也不需要什么心理医生了,那她这个学心理的高才生,将来怕是只能去教堂打工了。 算了,信仰有时候解决的也是这个问题,人间处处美好,修女都得失业。 总而言之,要在床上躺三个月这件事,给现在的林文潇看来,似乎也不太糟。不过她终究是要长大的,等到长大了,她就要去上学,去学习。 不过有些事情是真的想要避免,比如,她不想再被戚应晖抓一次,不想再被冰块封住口鼻用仙人掌抽打,这些好像也不难做到,只要那天不去赴齐绯菲的约即可。 可是凡事皆有代价,那意味着她将不会遇见神逸,至少不会和神逸产生如此深刻的联系。 那么她的恋情会怎么发展呢?也许只要随便去操场上晨练一下,仍然会遇见陈宇沫,也许同在一个校园里,总有机会遇见。她未必会去凤凰城,就算去了凤凰城,也一定会警惕施维雅,不会加入教廷。然后和陈宇沫谈一场普通的恋爱,顺利的话,也许还能过完普通的一生。 是这样吗?这就是她的愿望吗? 第二百五十二章 道不远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十六岁那年的新年,神逸高兴得几乎要发狂,他没有在福利院里,而是在咏华姐姐的家里蹭吃蹭喝,他终于可以确定,劫数过去了。 这一次,道外天劫终于没有带走第一咏华的生命,这一次他终于通过努力改变了一点什么。 虽然说起来,他好像也没努力什么,努力的人是高院长,去劫域里出生入死的也是高院长。 神逸多次去问老头子,想要确定高院长在劫域里是否真的安然无恙?有没有留下什么隐患暗伤?或者,有没有被什么劫运缠身? 高老头说:“能不能盼我一点好,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那个劫域能把我怎么样?” “可是如果,劫域对您毫无威胁,您为什么不多做点什么?这样也能避免很多悲剧了不是吗?至少不用到处捡我们这些倒霉催的了。”神逸不解道。 高院长说:“你去过没人管理的公厕吧?你告诉我你没事会住在里面吗?” “可是这样能救很多人呢?”神逸坚持想这么问。 高院长没好气道:“你一个做修士的,这辈子还不知道要杀多少人呢,我是不是应该提前砍了你?” “这不一样吧。”神逸还想坚持立场辩论。 高院长打断他的话头说:“你是一个人,长着一颗人心,不要试图为了某些意义,去做你的人心无法感知和判断的事情。那会陷入魔障的。” “什么意思?不懂。”神逸说。 高院长举了个例子:“这么说吧,现在这里有一个按钮,它很结实,只有你能按动。你按一下,就有100个原本要死于非命的人能够得救,而你按下它只需要两三秒钟。那可比行侠仗义要有效多了,你愿意用你的余生都来按这个按钮吗?而且,你只要停手去上个厕所,就相当于对上千人见死不救,你愿意为了这份大业而奉献余生吗?” “这……”神逸有些迟疑。 高院长又追问道:“好,我就当你高尚无私,且神通广大,可以不眠不休不饮不食,你把一辈子都奉献给了这个按钮,你要怎么知道我没有骗你,没有利用你呢?你要想清楚,这个问题可不仅仅是在你临死的那一刻才会涌上心田。你毕竟没有见过那些被你救下来的人。你随时都有可能怀疑,但只要你停手,你就有可能是对无数人见死不救。” 神逸脸色灰败:“老头子,你别折磨我……” 高院长又笑了一下:“好的,我没有骗你,这个按钮真的可以救人,而且你也坚持了一生,你活了100年,在这一百年里,不眠不休,不饮不食,从危险的边缘救下了无数人。你猜你的墓志铭上会写什么?救世主嘛?” “够了老头子,我错了,你再这样说我道心要崩了。” “哈哈哈,你这会还没修道呢不是吗?” “在修了在修了,我怕我回到原本的世界了,道心还是崩的。”神逸讨饶道。 高院长终于大发慈悲,笑道:“神逸呀,你要记得,道不远人。不要去认同你的心无法感知的意义,否则才真会陷入泥潭,等你泥足深陷了,道心崩毁才真的无可挽回。现在的你很安全。” 除夕夜,神逸在第一咏华的家里,跟姐姐姐夫一起包饺子看春晚,三人一起动手,包得很快。 姐夫把包好的两大盘饺子端走拿去煮了,好让神逸和第一咏华在屋子里聊天。神逸心里非常兴奋,终于避免了那个可怕的厄运,这是一个迫不及待想要分享的美事。可他却发现无从开口,他没办法对姐姐说“我和老头子救了你的命”,你也不能对姐夫说“你们本来要被山上的落石活埋”,甚至无法去跟老五说“我做了一件大事”。 也许只有高院长能理解他的心情……不,仔细想想,高院长也无法理解,因为高院长也没有见过第一咏华死去的那个世界,在他老人家的感知里,他只是被神逸忽悠了几句,然后跑去道外化境的劫域里搅了个天翻地覆,可能回来的路上都觉得自己在发神经。 那是人心无法感知的意义。 高院长会这么做,只是因为信任他、宠爱他,同时老爷子也是真的深爱着自己养大的每一个孩子。 神逸想到这里,觉得郁结于心头的芥蒂解开了,高老头原来并不是那个修为高到失去人性,太上忘情的糟糕神仙。 不论是在梦中还是在梦外,老爷子都已经竭力做到最好。所以无论咏华姐姐是生是死,他都不应该在心里暗暗责备老爷子。以前的自己还是太不懂事,仗着老爷子宠自己,说些没良心的话,一点都没考虑过老爷子的感受。 46岁,神逸总算活得明白了一些。 “神逸,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第一咏华刚刚查看完宝宝的情况,坐在沙发上,关心地问神逸。 “没事,姐。头一回不在福利院过春节,我有点想老头子。”神逸用一段谎话掩盖心事,他当然不是头一次离开福利院过节。 当初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他就曾经一个人在宿舍里守岁过春节,那时候是为什么来着?好像是接了个活,给人做动画,宿舍里借用同学的电脑和网络比较方便。 赚的钱干嘛了来着?对,好像是开学后请尹楠吃了一顿好的,也买了一些东西给福利院送过去。 当时他觉得自己棒极了,现在想想,人家尹楠家境优渥,未必很把一顿饭放在心上。尹楠也许永远都记得男友春节不回家,做活赚钱,请自己吃好吃的。却未必总能记住那天吃了什么,在嘴里是什么味道。 何况即使是永远记得又如何,如果她的前夫不出轨,她不离婚,一直过着幸福的日子,前男友的努力和小甜蜜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已经16年不见尹楠了,热恋的感觉早已消退。带着淡淡的怀念、美好的感觉回忆着实际上并不遥远的女友。 他时常暗暗比较,同样是16年不见,尹楠和林文潇,他到底更思念谁。 那是一个他自己无法得出答案的比较,或许是进行不下去,或许是不想要一个答案,或许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想到现在林文潇也就是个6岁的小丫头——她比自己小十岁,神逸不禁哑然失笑,哪有一个高中生会瞄着幼儿园的小朋友考虑爱情问题。太变态了,应该拖出去打。 “既然你想高院长了,要不我跟你姐夫商量商量,明天咱们回福利院,后天我再回婆家。”第一咏华很宠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其实她是平等的宠爱福利院里每一个弟弟妹妹。 “老婆,这种事情你应该早说的。”姐夫在厨房听到了这话,扬声回应,“突然跟爸妈说,他们心里会别扭的。” 第一咏华闻言捂住自己的嘴巴,也觉得自己好像考虑欠妥。 神逸说:“没事儿,姐。你和姐夫正常回婆家,明天我自己回去。你们后天再来嘛。” “那也只好这样了……你才这么大,自己一个人回福利院会不会不安全呀?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你姐夫家呗。老公,这样总没问题吧?” “不行,欠妥。考虑得没我周全。”厨房传来姐夫的声音。 第一咏华感觉被老公怼了,有些挂不住,脸上罩上一层寒霜:“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是怎么考虑的?” 姐夫走到门口,手里拿着一把漏勺,围着围裙笑嘻嘻地说:“明天回福利院呀,这次神逸过来,我早就跟爸妈商量好了,初二再回去。跟你说了要提前说嘛,你不提前说,当然就是我说咯。” 这个男人,是真的很宠妻子,只是嘴有点欠。 第二百五十三章 反PUA的本能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时光匆匆而过,十八岁的神逸即将踏入大学的校园,而此时的林文潇也将在开学后升到小学三年级。两个人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在各自的校园里发光发亮。 关于选什么学校这事,神逸其实纠结了很久,他当初年成绩挺好,所以大学上的也不错,而这一次重新夯实基础后成绩更加优异,有了选一所更好学校的机会。 他当然不想辜负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及这些年学习的努力,但这里有一个并不算大的问题。 如果换了学校,他应该就不会遇到尹楠了。 十八年了,他仍然记得,自己是因为不想辜负尹楠,而惹毛了应月蓉,被拖入这大梦盘里,如果为了这虚幻的一生读个好学校,把尹楠这个对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人放弃了,他心里会很别扭。 可是话说回来……尹楠真的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吗? 时间可以冲淡许多东西,包括刻骨铭心的回忆。十八年未见,他对尹楠的思念早就淡的只剩一点点不肯放下的执念了。 对林文潇亦然。 神逸甚至知道,在这场大梦里,林文潇才应该是他的女主角,可岁月的力量真的能让他遗忘许多曾认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情。 他已经记不得林文潇当初留给他的字条上写过什么了,那张珍重收藏,又被他亲手撕毁的字条,早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里。 甚至也不记得那个遥远的周日,在夕阳中拥抱然后分手,林文潇对他坦荡荡的表白和告别都说了些什么。 林丫头那天的表情似乎仍然清晰可见,可他也分不清,那是真实的场景,还是自己一遍又一遍回忆之后,早已扭曲重构的记忆。 同样,他也忘记了更早之前那年,和尹楠初见的场景。 说到底,梦里的尹楠只是一个虚假的符号,也许并不值得珍之重之。 真要有缘,也许三十岁时,高老头会再一次介绍他们相亲吧? 只不过这次他不会当场拉着尹楠跑去民政局了,回想起来那未免太过幼稚了……等等那天他拉尹楠去民政局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 完蛋,这种不那么重要的事情已经彻底想不起来了。 应月蓉这个混账女人,竟然用时间消磨他的情感,太恶毒了! “神逸,愁什么呢?你发呆好久了。”二十九岁的第一咏华抱着三岁半的儿子来到神逸的房间。 姐夫去年换了一套大房子,专门在里面给神逸留了一间,让他食宿读书都在这里,以免在福利院受打扰。甚至还买了不少书放在书柜里,让他闲的时候阅读放松。 老五学习成绩原本就比神逸稍微差点,这次更是被甩出老远,所以没有这个待遇,不过他自有他的缘法,天天在俞伯的门卫室里混日子刷卷子。 “啊…我刚走神了,有个…嗯,特别怪的想法,姐姐你愿意听听看么?”神逸笑着说,每次听到咏华姐姐跟他说话,他心情就特别好,二十九岁啊……那本来是第一咏华的生命无法企及的长度,这个改变让神逸的内心充满了希望。 第一咏华笑了起来,捉着儿子不让他在自己身上乱爬:“你想说就说呗,这样把话说一半,我还能拒绝你怎么的?” “就……怎么说呢,就我做了个梦吧,梦里有个女孩,特别美,我特喜欢。但是她学习不太好……也没有很不好啦,就比我差一点点。所以呢,她填报了个稍微次一点的本科志愿。你说,我是应该报个好学校呢,还是应该报和她一样的学校。”神逸颠三倒四的胡乱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想听听咏华姐姐的意见。 第一咏华的反应却是:“咦?你说这个女孩是谁啊,住在哪,我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是你们班同学吧?” 神逸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们同学,就…就是梦里的人,我只是想知道怎么抉择是对的。” “楚毓茗?是不是她?”第一咏华根本没跟着神逸的思路走,猜了个她知道的小班花的名字——第一咏华多次充当家长去给神逸开家长会,对他班里的情况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哎呀,不是,不是楚毓茗。你别猜啦,姐姐,这不是重点好吗。”神逸抵抗道。 第一咏华笑吟吟道:“好好好,不为难你。但是神逸我跟你讲啊,上一个好学校是很重要的,这事关你将来的成就,如果呢,你喜欢谁,就要为她想长远的事情。整天腻在一起玩玩闹闹不是说不重要,但生活不会只有玩玩闹闹,还有柴米油盐。重要的不仅仅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更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过怎样的生活。特别是,你还是个男生,这里的责任更重,你能明白吗?” 神逸点点头:“明白。不过假如…我是说假如啊,我们前世有缘呢,如果错过会非常可惜的那种有缘呢?” 第一咏华听到这话,笑容变得有些别扭,她想了一会说:“好,你说的是假如,我就不追问了,但是我想你应该反问自己一下。你们如果真的前世有缘,会因为报考了不同学校就错过吗?如果真的能错过,那还能叫有缘吗?” 神逸点了点头:“行,我明白了,谢谢姐姐。” “所以她到底是谁啊,看你还陷得挺深的,谁家姑娘这么大魅力啊。”第一咏华还是耐不住好奇。 神逸沉默片刻,说:“没事,我胡思乱想,并没有这个人。” 他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否认了尹楠的存在,毕竟在这场梦里,他还没有认识这个曾经心心念念的姑娘。 内部和外部的思考达成一致,他应该选择一所更好的学校。 也许这样正好,这一次,他就不会在谈了整个大学的恋爱之后被突然抛弃了吧。 不同的学校,不同的宿舍,不同的舍友,不同的同学。 这一次他还选了和过去截然不同的专业,学化学去了。问就是这玩意和炼丹有点渊源,而他以后也要炼丹。 只不过巧了,这校园倒是认识路的。 开学两个月,神逸在一场辩论赛上遇见了故人,他一个化学系的为什么要参加辩论赛这事说来好笑,因为军训的时候那个教官特别爱PUA人,让他想起了某个遥远记忆里毫不重要的小角色——张炎隆张总。 然后他就把教官给骂了。于是当一场跨系辩论赛准备开赛的时候,因为骂教官而以牙尖嘴利著称的神逸被老师点名当了辩手。 其实他不是真的牙尖嘴利,只是有反PUA的本能而已。 在辩论赛上,他遇到了高中的同窗,前不久被咏华姐姐隔空艾特的小班花楚毓茗,她是对方辩友,她学美术。 楚毓茗在大学里碰到神逸是明显很惊喜的,也许能和高中时的第一学霸卷进同一所大学让她觉得与有荣焉,虽然艺术生的分其实要的并不那么高。 于是辩论赛后,楚毓茗凑过来叙旧:“老同学,好久不见呀,没想到一见面就跟你骂起来了。” “哈,你这话说的,咱们那是辩论赛,不过没想到你嘴巴这么利索啊,以前一起读书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厉害。”神逸也挺高兴,恭维数语。 “可能是因为我以前学画画,都不经常在班里待吧。对了,你学化学了?” “嗯,我想试试能不能点石成金,万一学会这个以后就发财了。”神逸回答得很不正经,逗得楚毓茗咯咯直笑。 “毓茗,回宿舍啦,咦?这不是……”一个不认识的女生从后面走过来,高声招呼楚毓茗。 楚毓茗听到舍友的声音,赶紧回头打招呼:“苗苗,等下,我这就来。” 然后她又转脸对神逸说:“我同学叫我了,我得走啦。咱们之后再联系。我在艺术绘画1102班,你呢?” “应化1101,那回聊。”神逸答道,目送楚毓茗转身跑到舍友那去。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太超纲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踏着夜色独自回宿舍,4号楼304。 宿舍里有一股子呛人的烟味,神逸两辈子都没学抽烟,其实在这场大梦里,他无所谓抽不抽的,反正影响不到他现实的健康,但实在是不想去学一个不好的习惯,怕不小心带回现实里去。 “你们少抽点,对身体不好。”神逸看到宿舍的哥几个各自在电脑前冒烟,随口劝道。 个头最大的彭浩难得有心思回他这句废话,笑道:“都是整天闻化学试剂的人,谁活得比谁长,不在乎这一口了。” 神逸笑骂道:“知道自己脆皮你还抽,搁这叠BUFF呢?” “那可不,叠BUFF能拿成就,是吧车帅?”彭浩回了一句。 车帅没搭理彭浩的茬,却接过话头说:“修仙的,你少废话,从实招来,那个妹子是谁,咋回事?” “什么妹子?哪个妹子?”神逸装糊涂。 车帅闻言把鼠标一放:“咦,你这家伙还不老实,辩论赛我可看了,就那个美术系的二辩啊。我看见她辩论一结束就找你去了,快说是谁,咋回事!” “那你咋不看完呢,急急慌慌跑回来打游戏?”神逸反问。 “废话,公会八点集合八点半开打啊,我哪有空看完,你少卖关子,快说,哥几个等着给你助攻呢。”车帅严肃道。 “助你个头,就美术系的二号辩手呗。”神逸整起了废话文学,对这个年代的同学来说,这玩意未免有点过于超前。 车帅:“嘿,兄弟们,你们看,这是他自己不老实啊,把他拿下了,一会我们慢慢审问!” 他在那发号施令,主要是因为确实忙着打游戏脱不开手,彭浩在上网,听到神逸这么负隅顽抗,从铺上跳下来,捏着拳头表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神逸调侃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你们别想唬我。” 彭浩扑了上来,神逸背后的卢文觉也悄悄摸摸配合着扑了上去,对神逸形成两面包夹之势。 神逸嘴角贱贱一笑,一脚阴一脚阳,四象步法踏开,人刷的一下就从两个人中间钻了出去。他现在虽然不能修炼,玩不出什么天宫剑法之类的花活,但四象步还是能走一走的,包括高院长教的太极拳太极剑,也是炼得烂熟于心。 就宿舍里这区区几个同学想要拿下他,还是有一点难度的。 彭浩和卢文觉撞了个满怀,神逸已经光速拿出手机,把他们拥抱的囧样拍了下来。 彼时的智能机并不便宜,这一台也是姐夫买给他的,那感觉有点奇怪,怎么说呢,就像是这个存档他完成了“拯救咏华姐姐和姐夫”的任务线,于是游戏奖励了他定期的零花钱和一些基础的用度一样。 反正这辈子神逸过的比从前幸福很多。 “你们放弃吧,再追我就把你俩的基情照片发群里了。”说着他晃了晃手机,卢文觉佯怒道:“事关一世英名,这次非抓你不可了!彭子,一起上!” 车帅在打团,错过了刚才的精彩瞬间,头也不回的问神逸:“什么照片,发发发发!” 然而根本没人理他,彭浩和卢文觉已经和神逸玩起了猫和老鼠,神逸演杰瑞,彭浩演汤姆,卢文觉演布奇。 宿舍楼有两个楼梯分列在两头,三人跑东边楼梯从三楼追到二楼又跑西边楼梯从二楼跑到四楼,再转回东边楼梯从四楼跑回三楼,最后神逸成功把彭浩和卢文觉锁在了宿舍门外面。 这锻炼过的和不爱锻炼的体质确实不能一概而论。 最后还是老好人舍友沈之航把彭浩二人放了进来,二人进来没弄神逸,先给车帅来了个锁喉恐吓。原因是这狗怂人满脑子只顾着打团,只管拱火不管开门的,叛徒比敌人更可恶! 干废了车帅之后,俩人又狞笑着逼近神逸,神逸坐在床上已经喘了一会了,见他俩过来,游刃有余站起身问他们:“怎么,不服?还想再来一圈?” 彭卢二人交换了个眼色,再次形成两面包夹之势扑来,让他俩没想到的是神逸又不知道从哪个刁钻的角度给溜了出去,四象步法是真的变幻难测。 不过前车之鉴不远,这种事情再上演一次也没让他们太惊讶,两人转身就追,神逸转身就跑。 然后依然是前车之鉴不远,神逸栽进了自己挖的坑里。 彭卢二人见到他跑出宿舍,二话不说把门关了,插销一插。你只管跑,我不追了,谁认怂谁是狗。 “卧槽?”神逸反应过来之后大惊失色,“还能这么玩?” “跑呀,你不是跑得快么?接着跑呀。”彭浩说。 卢文觉说:“现在立刻马上,从实招来,美术系的妹子是咋回事?” “不就美术系的妹子么,你们都知道了还问我?” “那你今晚上睡楼道吧。”卢文觉说。 “喂,过分了啊!” “姓名?” “楚毓茗。” “年龄?哦,这个不用问,都是大一的。性别?” “女……” “三围?” “我特么怎么会知道!” “化合价?” “我去你大爷的,你才有化合价呢!” “跟你啥关系,为啥妹子主动跟你说话?” “那是我高中同学!” “我高中同学咋不跟我搭话呢,你俩定有奸情!” “奸情你大爷个腿儿,开门,再不开我踹了!” “踹,踹坏了你赔。你们今天都说了什么?” “就打了个招呼,互相问了一下班级。” “哟哟哟,还说没奸情,咋没姑娘问我班级呢?” …… 这一夜,神逸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这个存档的NPC也太超纲了,谁家这么写AI的?将来见到大师兄,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如果这大梦盘真是他做的,这事情必须得让他给个说法。 这一场大梦里,过的最无聊的人当属凌鹤,应月蓉这些年来忙得很,忙着照顾师父明凤霞,躲在合欢洞天里不出来,根本没空理会他。 他过着无聊的修行日子,梦中的修为退回元婴后期,掐指算来过个两年,也该化凡劫了。 他对化凡劫的印象其实挺好的,想想都是甜蜜的往事,但是给师妹渡化凡劫护道,护着护着自己又要渡一遍化凡劫多少有点过分了。这么一想他可能是古往今来最搞笑的化神修士。 毕竟化凡劫渡两遍这种破事只怕是前无古人…… 因为就连化神修士夺舍元婴,重新修炼到化神期,也不需要渡第二次化凡劫,他这个情况的确有点意外。 看来这大梦盘还是得慎用。不过说道底,大梦盘是法宝,重回元婴修炼也是他的缘法,以新眼界打磨旧境界总归是有好处的,虽然并不能在现实中的回溯到他的元婴期弥补缺憾,却也能找到别出机杼的心得,让以后的路好走些。 这个功效说来或许鸡肋了点,可修仙之路除了近处的化凡劫,还有远处的雷劫,彼时煌煌天威难以力敌,毫厘之差也许就是生死之别,鸡肋纵然食之无肉,真要弃之,未免太可惜了。 更何况,有时候一丝旧日的明悟,就能挑起一盏灯火,照亮去往新境界的路,兴许这辈子能不能见到雷劫,全仗着这一场大梦里的修持呢。 然而凌鹤万万没想到,这块鸡肋的效果来的是如此之快,原本两年后才来的化凡劫,已悄然摸到他眼皮底下。 第二百五十五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在真实的世界里,明凤霞抱憾而终的时间要更早一些,一来是那时的应月蓉没有如今这么好的祝咒之术,二来是大弟子柳若虹的冷漠让老人家伤透了心,三来弟子之间的勾心斗角令老人家不忍看下去。 应月蓉确实是真的孝顺师父,但跟师姐们斗起来也从不手软,最好的徒弟尚且如此,更别说那些不争气的。 明凤霞心中苦闷,慢慢地也就熬不住了。 这一次不一样了,一切从那一锅止咳的蜜水开始,彼时明凤霞觉得柳若虹不过是想表现一下,来跟师妹争宠,想要博取自己的欢心以争夺宗主之位,心中颇有看不上。 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把佛陀菩萨都当傻子吗? 所以她对这个早已失望的大弟子也是不假词色,想着柳若虹那点心气热度过去了,自然不会再来扰她清净。却没想到柳若虹低眉顺眼,日日请安,隔日照料,跟自己的师妹轮起班来。 就连应月蓉都感到惊异,自己这师姐是转了性子吗?还是说当年,她也对师父离世抱有遗憾?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人世少有的悲戚无奈,也许师姐糊涂归糊涂,对师父还是有真情的,只是当年不齿与自己为伍,错失了最后的时日,留下遗憾呢? 大梦盘中,万象如真,的确不失为弥补遗憾的好地方。 人心都是肉长的,看着柳若虹老老实实伺候,放下修持,对宗中权力也不争不抢。明凤霞仿佛想起了这徒弟小时候的样子,渐渐也开始主动同她说话。 人年纪大了,精力衰退,做不下许多事儿来,来日无多,去日苦多,心灵便渐渐的被回忆填满,与柳若虹聊天时,说的大多都是往日旧事。 这本是一件温暖的事儿,可架不住比较。 柳若虹可是知道的,师父偏爱小徒弟,若对谈之人换成师妹应月蓉,那师父讲的便是权术之道、宗门秘事、各派关系之类的。 她有意把合欢宗交给应月蓉的心思几乎是写在脸上的。 这事也好说,毕竟萧红燕自号散人,摆明了无心大位,天天都在捣鼓自己的事情,不用旁人去说,也在为合欢宗拼命,让她当宗主是指望不上的,反而让她自在些更好。 柳若虹往日又实在表现不佳,最后堪选之人也只剩下应月蓉一个,明凤霞撑着一把老骨头,当然是要在仅剩的光阴里,费尽心力把这个徒弟教出来才好。 柳若虹暗骂师父铁石心肠偏心眼,自己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怎么还是铁了心要栽培师妹。 白灵萱表示:“你可闭嘴吧,你要总这么功利,谁也帮不了你。” 事实上柳若虹确实对当年自以为是,错过了照料临终的师父而感到遗憾。可人总需要点回馈,这样的回馈方法她接受不了,真情便也日渐磨损了。 然而白灵萱依旧摁着她天天请安,照料师父,陪师父闲聊。 这一伺候就是三年。 三年的光阴足够改变很多事,明凤霞对柳若虹的态度总算恢复了从前的柔软,甚至还时不时指点一下她修炼上的不当之处——事实上二十多年前师父就已经不再这么指点她了,修行在个人,弯路歧路也是经验,只要不伤害道途根本,多绕几年没有坏处。 何况柳若红已入元婴,早就不是还需要指点的小儿辈了。 然而明凤霞好像是回到了早年刚收徒不久后的感觉,耐心指点,乐在其中,她毕竟是炼虚期修士,眼界非比寻常,随口一指便是康庄大道,柳若虹不得不承认获益匪浅。 明凤霞多熬了三年,应月蓉和柳若虹都各有收获,应月蓉是知道了更多合欢洞天的细枝末节的秘密,对未来必然大有帮助。柳若虹得师父指点,往日修炼的瓶颈顿消,仿佛看到了一条光明大道——如果她的肉身还在的话。 柳若虹为此而悔恨交加,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能像白灵萱指点的这样,好好侍奉师父,恨萧红燕辣手无情,破她肉身。 如今是有白灵萱的肉身不错,白灵萱的根骨资质都比她好,可师父那些量身定制的指点却也用不上了。 对此白灵萱只引用了一句古人言,便不再多说:“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明凤霞终于还是熬不住了,一代巾帼英雄,抗倭战场上手段通天的大修士,又一次走到了油尽灯枯的这一天。 她不是躺在病榻上,而是佝偻着腰背盘膝而坐,坐在合欢洞天的议事大殿主位,象征宗主权威的合欢阴阳剑横着搁在腿上,老人家垂着头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好像要保存体力说完最后的话。 见众人到齐,明凤霞强行打起精神,清了清嗓子勉力发声:“今日召集大家到这里…缘由很简单,如各位所见,本座已经时日无多。合欢宗不可一日无主,即日起,本座传位于……咳咳咳……咳咳……于我的徒弟……应月蓉,应月蓉上前接剑。” 应月蓉闻言款款走出,盈盈下拜,伸出双手接剑。 明凤霞将合欢阳剑放在她手中,说:“今日起,你就是,合欢宗第五任宗主,合欢派第二十七代掌门。咳…咳咳咳……你先前与我说过的事,我想清楚了,按你的意思办,你只管…咳…放开手脚,为师去了幽冥地府,也支持你做下去。” 应月蓉拜谢师父,随后起身,双手托举合欢阳剑,昭示宗主权柄,合欢宗众人尽皆下拜。 唯有柳若虹眼皮跳了跳,师父给应月蓉传位这一幕他当然见过,合欢阴阳剑乃是宗主佩剑,向来两柄放在一起,为什么师父只给了应月蓉一把阳剑,当年可并非如此。 她正想着,耳边传来一句传唤,使她怦然心动:“柳若虹,你上前来。” 难不成……? 柳若虹一时腿脚僵硬,凝滞数息才迈开步子走上前去,跪在师父面前。 明凤霞深深看了她一眼说:“若虹,不是师父偏心……实在是事关合欢道统,很多事情不能说改就改,治理宗门调遣门人,你不如月蓉。从今以后她是宗主,你是长老,你要好好辅佐你的师妹……咳咳……咳…” 柳若虹听到这番话,心中是有点失望的,然而面对这从未发生过的一幕,她心中也有难以言表的自豪和期待。 “你的变化师父也都看在眼里,其实…咳…师父在乎的不是你的孝心,师父只怕你们师姐妹相互掣肘。今日我把合欢阴剑交给你,不是要你制衡你师妹,是希望你记得,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合欢阴阳本为一体。我教你的那些东西,你仔细揣摩,异日必有成就,好好帮衬师妹,辅佐宗主,你的未来同样不可限量。接剑吧。” 柳若虹从师父手中接过合欢阴剑,心潮澎湃,百感交集,想说什么,然而口舌打结,什么也说不出来,好不容易只能挤出一句“谨遵师父教诲”。 然后便退到一旁 “红燕、青鹿。你们过来。” 萧红燕和冯青鹿闻言上前,萧红燕一脸淡然,冯青鹿脸色却有些拘谨。两人一起躬身拜过师姐。 “我今日把这宗主之位传给月蓉,也是跟师父商量过的,我已经走到头了,师父也已多年不问宗中事务,今后你们便是尊长,需好好照顾晚辈,尽心扶持。只有你们团结一心了,合欢派才有重见天日的机会。我去之后便拜托你们俩了。” 冯青鹿唯唯诺诺,沉默着躬身行礼,算是应下。 萧红燕拱手道:“师姐放心,我们一定尽心辅佐宗主。” 明凤霞闻言喟叹一声,说到底,她也不知道萧红燕是什么心意,红燕散人无心权位,却向来只围着师父圆荷散人转,与整个合欢宗反而显得颇为疏离,明凤霞不可能不担心她哪天突然变了心意,要跟小辈们掰手腕,是以特地与圆荷散人商量过传位的事情,为的就是借萧红燕一片孝心将她压住。 “好……好……那么…日后……合欢宗便…拜托各位……” 第二百五十六章 求你别说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明凤霞含笑而逝,这一生有许多的痛快尽兴,也有许多的放不下,喜怒哀乐都在这一天烟消云散。 死去元知万事空,作为大夏修士,她自忖这一生足够幸运,不但亲手捍卫过家园,亲身感受了胜利的喜悦,也看到了家国日新月异的发展。作为合欢宗主,能在临终之际把宗门托付给一个好徒弟,她也足以放心。 不过她终究是没能得偿夙愿,看到合欢派的复兴。 为了家国天下,她拼上性命,侥幸得归,为了善恶底线,她放弃了夺舍续命,这样的选择在其他修士看来或许愚不可及,也许连她的弟子都未必能理解她,不过她仍希望为合欢宗的晚辈做出表率。 合欢派能否复兴,其实并不仅仅系于其门人的斗战之力,更在于能否堂堂正正地立于仙门之间,正道之人有所不为,总有些事情,比性命更重要。 先宗主已故,合欢洞天一片缟素,应月蓉、柳若虹、胡芸仙作为其亲传弟子,深居简出,为乃师守孝三年,宗中一应事务交给萧红燕代为打理。 萧红燕感受复杂,她觉得这事很麻烦,但更多是觉得惊诧,这位宗主师侄往日向来视自己为权位的竞争对手。怎么突然委以重任,就对她这么放心?还是说,她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心思? 大梦之外,往日之中,应月蓉连为师父守孝时也没对任何人放权,她因而并没做好一个孝顺徒弟,而合欢宗的运转效率也因她深居简出而变得低下。 事实上那几年,她只是坐稳了权力的宝座而已。 这一次情形不同了,她不但知道了萧红燕是可以信任的,连与她素不对付的大师姐也心性大变,安分守己了起来。 这一次,她总算能安心地为师父放肆悲伤一阵了。 退一万步说,大梦盘里不过是幻梦一场,就算权位被夺,也毫不紧要。 另一边,柳若虹也独居在自己的院落里为师父守孝,与上次不同,这回她没有趁此时机跟应月蓉相斗夺权,而是老老实实想着自己和师父的事情。 “你说,如果是在现实里我这么做,师父也会对我如此改观吗?”柳若虹向白灵萱发问。 白灵萱的回答肯定而有力:“我就是因为知道会这样,才让你这么做的。” “可我还是觉得她偏心。”柳若虹说。 “嗯,是挺偏心的。”白灵萱肯定道。 “我已经做得这么好了,可她还是选了应月蓉,明明眼下应月蓉的修为尚不如我,凭什么呢……凭什么她这么喜欢应月蓉,却对我的努力视而不见呢?”柳若虹不服气地说。 白灵萱顿了顿,无情地表示:“如果你说的是这么个偏心,我倒是跟你的看法恰好相反。” “你在鬼扯什么?” “我觉得,你师父是真的偏心你才对。” 柳若虹有些沉默,仿佛回忆了些什么,最终仍然不服气道:“你细说。” 白灵萱知道不能指望她自己想清楚想明白,索性直说:“你师父属意应月蓉接任宗主之位,这事你不反对吧。” “是呀。” “那我问你,应月蓉当宗主,最大的阻碍是谁?是红燕散人还是你?” “这……是我吧。”其实柳若虹很想说是萧红燕,理由是她修为更高,可她分明知道,萧红燕是宗主的死忠派,甘当走狗的那种,而且其人无心权位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所以柳若虹实在说不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好,你仔细想想,如果你是你师父,你有三个弟子,大弟子修为最高,野心勃勃,二弟子是窝囊废一个,且跟大弟子走得很近,但你是个偏心眼,特别喜欢三弟子,想让眼下还很弱小的老三继任宗主之位。你会怎么办?” 这句话的问的语气平平淡淡,柳若虹却感到毛骨悚然。她作为一个喜欢争夺权力的人,太知道掌权者喜欢怎么干了。 而她也不认为师父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所以你觉得……她真的偏心应月蓉吗?”白灵萱容她想了片刻才追问了一句。 “在明知道你想争夺权位的时候,在明明不属意于你的时候,她不但指点你修行,还把成对的合欢阴阳剑拆开,只给了应月蓉一半,另一半交给你。你好好想想,这不是偏心是什么?”白灵萱继续说了下去。 柳若虹沉默着捋了一下这其中的逻辑,推敲不出错漏来,却仍然拒绝道:“你不要胡说,她明明更喜欢应月蓉,你休想骗我。” “她最喜欢的徒弟是你……”白灵萱坚持道。 “你闭嘴!” “只是你太让她失望了而已。”白灵萱无情地指出了这一点。 “我让你闭嘴呀!别说了!”柳若虹几乎是在心底大声吼了出来。 “你不肯接受这个现实是因为……” “我求你别说了!闭嘴啊!”柳若虹大声抗议。 于是白灵萱闭口不言,因为她很清楚,柳若虹已经知道那个答案了。 因为一旦接受了师父偏心的是自己这个现实,柳若虹就不得不面对另一件事——自己辜负了师父的厚爱,让她老人家伤心了。 白灵萱没有继续说话,柳若虹却终于潸然泪下:师父啊,我的师父啊……我抱憾而终的师父啊…… 大梦盘中,不过大梦一场,她分明知道,在现实的世界里,她的师父明凤霞,至死也没有等到自己这个冥顽不灵的弟子回心转意,那个被伤病煎熬的老人,在最后的日子里麻木着、绝望着、不再期待她能幡然悔悟。 这年十一月,合欢洞天下起了雪,落在素白的绸缎上,为掌控了它近百年的宗主送行。 这年十一月,凌鹤道长的化凡劫不期而至,老道研究了很久自己为什么突然没有功力了,才终于确定自己被化凡劫给偷袭了。 比记忆中早了两年,来得猝不及防,仿佛诚心不让老道过好日子,要说这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毕竟化神修士重新打磨元婴境,是有可能因为某些心得而提早迈入破境的门槛。 凌鹤委屈巴拉,收拾行囊,离开了千仞派所在的子午峰。 然后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仿佛少了什么事情没有发生…… 他细细思忖了一回,好像除了化凡劫来得早一点,自己并没错漏什么。于是放下思绪,自行去找地方过普通人日子。 走在半路上,脑海里灵光一闪,凌鹤心中一紧,他知道自己感觉没有发生的事情是什么了。 他师叔金云子还没患上失心疯! 不是说他盼着师叔发疯,凌鹤不是那么昧良心的混账货,就算在大梦盘里也不至于犯这种二,只不过师叔发疯事出有因。乃是因为听说了合欢宗主明凤霞的死讯,睹物思人所致。 也就是说,在这场大梦里……明凤霞宗主比现实中似乎多活了几年。这是好事,但是她老人家究竟能多活几年呢?凌鹤心里有些打鼓,更加不妙的是,玄望真人云游四海,行踪渺茫如雪泥鸿爪,时间错过了这几年,绝不可能再次刚好出手帮助他师叔。 师叔发了疯,化神修为见谁打谁,发起狠来连自己都打。千仞派原本算上他有六个元婴期的晚辈,其中四个在元婴巅峰,最强不过掌门师伯,抗倭一战之后修为跌落到化神初期,金云子的修为可是化神后期……没有静心丹,这可……这可……这可怎么办啊! 那个画面凌鹤连想都不敢想。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为了静心丹而来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虽说是在大梦盘中,就算金云子真把千仞派给拆了也没关系,但凌鹤打死也不想看到这么一幕,他像被什么玩意蛰了一下,坐立不安地想着办法,脑子转得飞快。 合欢宗的丧讯也许还要等上一段时间,也许明天就到,他必须抓住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 首先是有没有可能截停这份丧讯的问题。 然后发现是痴人说梦,他连合欢洞天的所在都只是大概知道个地方,以他现在凡人一个的修为,休想拦住修士传讯。 如果是打电话让现任的掌门师伯把这事瞒着师叔……掌门凭什么听他的?因为他未卜先知,知道金云师叔会发疯? 掌门师伯怎么可能信这种鬼话啊,明宗主跟金云师叔关系最是密切,她的死讯于情于理都不可能瞒着金云师叔。 那么就只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在金云师叔发疯之前,找到静心丹送回门派。 找玄望真人要静心丹……玄望真人倒是的确可能会给,问题是想找到这老前辈比登天还难。 那就只能找他的徒弟。 对,虚玄子是玄望真人的徒弟,这事虚黄子曾经提过,近日来仙门之间盛传,散修虚玄子越境克敌,斩灭一个心怀不轨的邪修,然后数日之间便结出金丹,是年轻一辈中的剑修第一人。 她既然有金丹修为,炼制静心丹当不是问题。 问题是,这虚玄子要怎么找,就算找到了也毫无交情,人家怎么可能听他说话?还给他开炉炼丹? 那就……找虚黄子,虚黄子三十岁已是金丹期修士,推算年月,这时候应该至少已经筑基,找他准没错。 而且虚黄子可是入梦者,入梦之前两人关系和谐,这事好办!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找虚黄子? 凌鹤发现了这么个严重的大问题,他对虚黄子的俗世身份信息几乎也是一无所知,而且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虚黄子现在还是个学生呢,难道去他公司找他吗? 马师侄?不对,他们现在也不认识。 应师妹?要是能联系上她就好了,那所有的问题都不会是问题了。 林文潇?想什么呢,现在她还是个小学生! 凌鹤几乎一筹莫展,他绞尽脑汁把所有已知信息捋了一遍,终于想起,按照时间推算,虚黄子应该正在读大学,而他的名字倒是十分稀罕…… 凌鹤第一时间跟宗门那边打电话,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让宗门动用关系网查一个叫第五良人的大一学生,大二的亦可,重点是名字。 然而结果很快反馈回来,第五良人没有,第五个人倒是有一个。 于是凌鹤道长拦了一辆车风驰电掣地去找这个叫“第五个人”的家伙。 通过校领导的安排,见到第五个人时,凌鹤道长大失所望,此人虽然和虚黄子年龄一样大,眉眼棱角却绝非虚黄子。 凌鹤陷入绝望,喟叹一句找错人了,便放任第五个人离开。 年轻的老五觉得真是遇上了怪人,而且是一个长得比自己还帅的怪人,还劳动他白跑一趟,肚子里变着花把凌鹤道长的家人尊长问候了好几遍,脸上却挂着略带敌意的假笑。 这假笑的神态实在是有点眼熟,凌鹤脑海中有什么划了过去,仔细捕捉,想起来好像第五良人对应师妹微笑时,也是这幅表情。一般来说,关系特别亲密的人,表情会变得有点相似。 他突然想到应师妹刚化凡时,他整天陪着师妹到处疯,师妹隐约提过,她把合欢宗拆成了阴阳两宗,掌管阳宗的徒弟神飘是个怪人,明明是姓第五的,加入合欢宗的时候非让跟大家说他姓神叫神飘……而他记得在茶室言谈间,师妹似乎提过,这神飘恰好是虚黄子的好友! “同学你等一下!”凌鹤福至心灵,急切叫住刚刚转身准备离开的老五。 老五不耐烦地回过头:“你还有什么事?” “你是不是有个姓神的好朋友?” 凌鹤这句话问的又快又准,即便是老五不那么喜欢他,也下意识反问了一句:“神逸?” “对对对,就是这个神逸,你可否帮我引荐他?”凌鹤大喜过望,追问道。 “我为什么要帮你?”老五对无故打扰自己的帅哥并不友善,反问了一句。 “呃…此事对我至关重要,还请同学成全,只要能帮我找到这个神逸,我定有厚报!”凌鹤态度极好,语气也很谦恭。 “算了,不用你厚报。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不可能带你去找他。这样吧,我给你说他电话,你自己联系,138……” “好好好,多谢同学,今天我事情还忙,先行告辞,改日必来当面致谢。”凌鹤拿到神逸的电话,知道这次八九不离十了,喜不自胜。 “不用,一个电话而已。走了。”老五说完转身就走。 凌鹤等老五一走,又去找学校领导当面致谢,校领导只知道凌鹤大有来头,却不知道具体身份,客客气气将他送走。 然后凌鹤第一时间拨通了神逸的电话。 “喂?你找谁?”正在宿舍里整理笔记的神逸接起电话。 “虚黄子道友!是我,千仞派凌鹤子!”凌鹤已经急了,甚至都不怕打错电话被人当成疯子,开口就自报家门。 “呀!是您!”神逸大感意外,看了看宿舍里其他同学,捂着话筒走到阳台小声道:“多年未见,掌门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能联系到你真是太好了,救急,救命,你在哪,我当面找你去!”凌鹤急切道。 “哦?这倒是奇了,行,我在学校呢,地址我发短信给您,您到了给我电话,我出来。” “好好好,太好了,多谢道友,多谢道友!”凌鹤感觉自己感动得想哭,这也太意外了,竟然是找到了虚黄子的朋友,兜兜转转莫名其妙真的把虚黄子给联系上了。 在学校附近的KFC餐厅,凌鹤总算见到了虚黄子道友——地方是凌鹤到了以后选的,请人帮忙嘛,请客吃顿好的是必要的,只不过这所学校的位置倒是让凌鹤多少有点意外。 神逸也不跟他客气,这老道财大气粗,难得碰上,吃顿好的也是应该的,当场点了个全家桶,边吃边问道长来意为何。 凌鹤见他吃上,觉得总算这时候说不算没礼貌了,才严肃道:“不瞒道友,我是为了静心丹而来。” “啊?静心丹?为什么是要静心丹啊?这时候我师父给你们的应该还够用吧?不对,这会我还没拜师呢……”神逸大大咧咧地鬼扯。 凌鹤这时候也是一惊,他正在化凡之中,看不出人修为甚浅,可这么要紧的事情,想来虚黄子不至于骗他。 一时间没忍住,凌鹤自己岔开话题道:“敢问道友,你是何时拜师在玄望真人门下的?” 神逸咬了一口鸡翅,想了下,也不怕吓到老道,如实道:“我30岁拜入师门,认识您的时候,修炼不过数月。” 凌鹤闻言根本不信,故作镇定哈哈笑道:“道友说笑了。” “没有说笑,当时也就四五个月。所以我30岁前,打架的事情您都不用指望我。炼丹嘛……亲手炼也挺难的。” “这……这怎么可能?”凌鹤整个人都不好了。 “您还没说为什么问我要静心丹呢。”神逸自己掰回话茬,他跟道长摊牌,是因为应人事小误人事大,不愿道长估错形势,但凌鹤亲自上门开口求他,他帮得了要帮,帮不了想办法也要帮。 “啊,是这样……”凌鹤把大梦盘中的事情变化对神逸说了一番,简明扼要,条理清晰。 神逸神色变得凝重,他知道这个世界出现这种微妙的变化再正常不过,咏华姐姐活下来就是明证,他可不希望一个抗倭老英雄因为患病失心疯把自家门派拆了,就算是在这子虚乌有的世界里也不可以。 因为他已经亲身感受到了这世界有多真实。 第二百五十八章 创造大梦盘的变态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道长容我想想。”神逸一边啃鸡翅一边思量这事情怎么办。 静心丹的材料很便宜,一千块钱就能练出一大盆,算上通货膨胀的问题,现在可能只要五百块也说不定。问题是他毫无修为,无法操纵术修火焰,也没有敏锐的感知力,虽说添柴减柴的物理控火不是不行,可这么粗糙的手法炼十炉糊八炉在所难免。 而且他连丹炉也没有。 遇到困难找师姐对神逸来说是一个非常习惯的操作,可是现在他跟师姐也不熟,要不就真像师姐当年跟他胡扯的一样,用煤气灶高压锅炼上一炉试试? 其实还有个方案,就是把丹方和炼制方法告诉凌鹤道长,让他找千仞派的丹修去炼,但他很快把这个念头赶出脑海。 法不传六耳乃是天宫道祖训,要不然也不会把天宫道经搞得那么神神秘秘,他这许多年不练,加上天宫道经无法宣之于口录之于笔,他都快把修炼天宫道法的感觉忘光了。 眼下他还没拜入天宫道门下,要是把天宫道的丹方泄露出去,怕不是会被师姐找上门“一剑斩之”,特别是这事还牵扯离开大梦盘之后的事情,毕竟凌鹤道长是真的可能学会这道丹方。 又吃了个吮指原味鸡,神逸还是没想出比煤气灶高压锅更容易付诸实践的办法。 “这样吧,道长,你给我备点钱我去买药,你最好能找个丹炉给我,我试试用炉灶能不能把丹炼了,如果不成的话,也只能硬着头皮找我师姐打商量了,不过她现在大概认不得我,哎……” “好说!好说!那有劳道友,多谢道友。”凌鹤连连道谢,略一盘算,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办法,他办卡让宗门转账,交付给神逸即可。 凌鹤心中其实着急,一旦说定,即要告辞,言说一切置办齐备之后再给神逸打电话。 神逸知道事情紧要,对凌鹤道长匆匆而去并不介意,他取纸巾擦干净手,把剩下的大半桶炸鸡盖好抱在怀里,就回了学校。这好吃的自己独吞也没意思,拿回宿舍去给哥几个分一分。 结果彭浩一边吃一边八卦,揣测神逸定是和小妹妹约会去了,不然哪个大男人会自己一个人跑去点全家桶。 卢文觉也跟着帮腔,并怀疑神逸肯定是把小妹妹惹恼了,才一个人灰溜溜提桶回了宿舍,不然怎么能剩这么多, 车帅说咱们是不是应该想办法帮神逸哄哄妹子,毕竟直男脱单不容易。 神逸表示:“吃东西还堵不住你们的嘴?你大爷的脱单不容易,老子跟楚毓茗清清白白没关系。” 车帅表示:“哦——对,原来是说楚毓茗啊。” 彭浩表示:“我们刚才只说了小妹妹,可没提楚毓茗的名字。” 卢文觉说:“虽然也有可能彭浩就是没记住楚家妹妹的名字,但你绝对是不打自招。” 神逸感觉这事情有点倒胃口,毕竟他跑去见的是凌鹤道长,凌鹤道长就是再怎么帅,也不适合谈恋爱。至于什么不打自招云云,纯粹是胡扯。 昨晚上才偶然遇见楚毓茗,今天就跑出去约会?他又不是老五,岂能干出如此丧心病狂的勾当。 不过缘分说也奇妙,这个楚毓茗他从前也是认识的,就是高中同学。因为对方是学艺术的,时常不来学校上课,偶尔在班里刷新的班花其实特别容易被记住。 彼时双方也没什么交集,结果在这场梦里,先是咏华姐姐把还不认识的尹楠当成了楚毓茗,随后又是在大学校园里重新遇上。仿佛变得真有些缘分了似的。 神逸摇摇头将这无聊的思绪赶出脑海,有时候眼界真的会改变很多东西,当年上大学的时候,他就是凡夫俗子一个,在适合追逐荷尔蒙的年纪里,随随便便就为情所困,尹楠成了心底的白月光,后来即便修道了,也很难放下。 可这次不一样了,他知道自己是修道人,他知道这场大梦是为了谁而做,那么一个没什么感情基础的楚毓茗,即便漂亮,即便有几分缘分,又如何呢? 他不可能放下已经确定的人和事,去追逐这梦里的镜花水月。 虽然追求也就追求了,说到底是黄粱一梦,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可是梦醒时终要幻灭的东西,他实在提不起多少兴趣。 然而,不论是神逸,还是随手制造了大梦盘的虚天子,都低估了这件法宝的价值,此物不论是对俗人还是对修士,都是难得的无价之宝,它是修持的登天之梯,也是沉沦欲望的海眼。 黄粱一梦也好,镜花水月也罢,谁说虚幻不实就没有意义没有价值。此乃探究各方各面究极秘密的通途,本不该轻轻放过。 而大梦盘也好,楚毓茗也罢,也都并不打算放过神逸。 若非这一梦,神逸大概永远也不知道,这世上曾有个漂亮的姑娘,心中暗暗悦慕着他。 而揭开这一面纱的事情就是从当天下午开始的,下午的时候一节理论课刚下,神逸抱着书本离开教室,就被好几个女生给围了,这几个女生托词天气正好,同学这么帅,请同学去给她们当素描的模特。 神逸一听就知道是美术系的,这事可能和楚毓茗多少有点关系,否则谁不认识谁的,无缘无故请他当模特不是笑话么?不过看了一圈,楚毓茗既不在人群里,也不在附近。 他说:“不好意思,我有事情,要不你们找别人,那谁,彭浩,你块大,来给美术班的同学们贡献一下。” 彭浩是个痛快人,上前来表示:“各位同学是要素描模特是吧,我可以配合。” 然而他并不是女生们此行的目标,姑娘们正在想怎么拒绝,神逸却万万没想到他第二次在彭浩这条老阴沟里翻了船。 其实也没什么曲折,就是彭浩听到招呼自然而然的走到了神逸身边,自然而然地趁他不备在背后来了一招“强人锁男”,并且大呼:“同学们,这货我帮你们拿下了,走,咱们把他抬走!” 这一手赢得了女生们无限的好感,但是所谓男女授受不亲,时代虽然变了,但让女生们上手抬一个老爷们,她们其实是不好意思的。 彭浩左右看了一看女生们又惊又喜跃跃欲试又不好意思上手的样子,恍然大悟,吆喝道:“车帅、老卢,帮忙!” 这一呼之下,两人皆应,车帅抬左腿,卢文觉抬右腿,彭浩在后面当胸抱着神逸,问道:“去哪,咱们走着?” 女生们都惊呆了,不过能够这样达成目的也不是坏事,有一人就当先引路说“这边这边”。 彭浩喊了一声“起轿”,三个男生一起用力,神逸身不由己就要被抬走,他挣扎道:“撒开,我自己能走,操,你们把我放下。” 卢文觉笑道:“屁你自己能走,你小子根本不能信,走着!” 于是神逸坐着“三抬大轿”,被抬到学校的草坪上,那里已经架好了许多画板,还有一张圆凳。 楚毓茗万万没想到,今天的模特会是神逸,而且他好像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毕竟很难说用这个姿势被抬过来的人算是心甘情愿。 而神逸因为被彭浩抱得难受,脸都扭曲变形了,他在心里有暗暗又给创造大梦盘的变态记了一笔。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直都在这所学校里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事已至此,神逸也想得通,不就当模特么,当就当,反正自己宿舍那几个叛徒也不会轻易放过他,闲着也是闲着,也不是非得闹别扭不可。 三个大汉抬了神逸这一段路,因为姿势不对,每个人都不轻松,纷纷累得瘫坐在草坪上喘着粗气。 神逸眯起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很蓝,也很高,白云团团朵朵,把太阳躲得远远的。下午的阳光还不错,让这初冬时节感觉上也不是太冷。 他大大咧咧走到圆凳前,问道:“所以这里是我的座位?还是说我站着比较好?” 刚才抓人的女生们已经纷纷落座,领头的跟一个男生耳语了几句,那男生便跑开了,女生指挥过同学,对神逸说:“同学你还是坐着吧,一条腿可以踩在凳子那个梁上,另外一条腿放地上。” “这样?”神逸依言坐好,一只手搭在比较高的膝盖上,另一手自然下垂就是他自己的主意了,然后稍稍偏过头看着远方的图书馆,长长的风衣在这个坐姿下形成层次分明的褶皱。 “这,可以是可以,但是不建议这样……”那个领头的女生有点迟疑,善良地劝了一句。 “哦?角度不好吗?”神逸并没听懂对方的善意,还以为是自己坐的方向不对。 那女生说:“因为做模特需要你很长时间一动不动,这个姿势怕你坐久了不舒服,建议你用一个轻松点的姿势,比如两只手都放在腿上。” 神逸闻言笑笑:“哦,那没事了,我可以的。” 女生愕然,顿了顿说:“那好吧。” 一些男生倒是窃笑起来,觉得他不自量力,当然他们才不会出言嘲讽,看笑话这事一般不需要体现自己的先见之明,主要是得确保对方足够出丑。 然而没人知道,当初神逸把天宫道经修炼到金丹期,结成金丹意味着内丹篇炼到小成,其中许多修炼法门自然而然融会贯通,搬运真气不再拘泥固定的行走坐卧体态,而是把身体本身看作阴阳五行轮转平衡的整体。 当身体的一部分肢体动作确定后,自然知道其他肢体如何摆放最有利于形成恢复真元的整体阵型。 这是一种明悟,并不会随着重生一次失去修为而遗忘,这些年神逸虽然不能修炼,却一直在给自己培养习惯,以便给日后修炼打牢基础。 所以那看似有点装腔作势的坐姿对他而言,正是一种刻意为之的修炼。 楚毓茗始终一言不发,把头埋在画板后面,悄悄地红着脸,那一群女生里为首之人正是昨晚喊他一起回宿舍的苗苗。 学艺术的人其实很需要观众,需要鉴赏者,杨汐苗看过楚毓茗的练习作品,觉得画得最好的几张是一个男生肖像,她非常八卦地问过楚毓茗那画的是谁,楚毓茗推说是随便画的。 昨晚在辩论赛场上还没觉得,等到比赛结束后,看到楚毓茗主动和神逸说话,杨汐苗恍然大悟,回去再三逼问,楚毓茗就是什么都不肯说,但不说能有什么用,辩论赛是美术系和化学系的,跑去一打听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反正艺绘班今天也要画人像素描,杨汐苗就纠集了一群人跑来化学系绑架神逸。 楚毓茗感觉自己真是摊上神仙舍友了,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那种神仙。 不多时,杨汐苗派出去的男生跑回来了,拿着四瓶饮料,把三瓶发给了彭浩三人,感谢他们抬人有功,还有一瓶是神逸的,但是为了防止他这个模特中途想上厕所,暂时没给他。 于是就提回来交给了杨汐苗,杨汐苗过了一会又转手给了楚毓茗,楚毓茗糊里糊涂以为是给自己的,说句“谢谢”就要拧开喝,杨汐苗皱着眉头作势要拍她,挤眉弄眼示意让她晚点给神逸拿过去。 大概意思是:“心都给你操到这份上了,剩下就看你自己的了。” 楚毓茗会意,闹了个红脸,连忙把饮料往回塞,杨汐苗皱眉驱赶着没出息的小姐妹,最后饮料还是放在了楚毓茗那里。 车帅也没闲着,绕着外围走来走去寻找猎物,最后还是通过饮料标记发现了楚毓茗,他远远地用手机放大画面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若无其事地跑回去,招呼彭浩和卢文觉来看,几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找到了,就这个妹子,看,嘿嘿……” “这修仙的可以啊,你昨天没看错吧,真是妹子主动找他说话?” “这能有假,要是他跑去搭讪人家妹子,我都不稀罕看。” “艺术生诶,可以可以。” “你们说下次美术班要是画那种肌肉人了,修仙的会不会脱?” “你怎么懂这么多?” “我还知道他们一开始要画几何体和骷髅头呢。” “你这么说就走恐怖路线了,骷髅头模特修仙的可当不了。” “行了行了,人也押到了,妹子也看到了,咱们撤吧,看人画画多无聊,我要打电动。” “走走走,打电动,同去同去。” 于是三个满足了八卦之魂的人离开了,而神逸则定定地看着图书馆走神,上次来这里应该是在十二年后,又或者说,十八年前。 或者应该说,这许多年来,他的真身一直都在这所学校里。 这里是林丫头的学校,所以他认识这里的路,并不陌生,甚至知道每一栋功能建筑的历史,知道图书馆里有哪位近代著名文学家的捐赠,也知道哪一棵老树据说在建校前已扎根在校园里。 更巧的是,他住的宿舍楼,正是后来将拆未拆,搞得像个鬼屋的那一栋,有时候他会爬上顶楼天台,四下望一望,依稀能记得跟林丫头在这里偶遇的场景,感觉恍如隔世。 那是一种对过去时光的“乡愁”,他来自那个时空,终将回到那个时空里去,看一看在那个时空里记忆深刻的场景,能够慰藉思乡的愁绪。 茶室还没开张,雪王奶茶店也没开张——甚至这时候还没有雪王连锁的品牌,学校里的网吧倒是比十二年后热闹得多,茶室的位置原来是被网吧占据的,看来后来生意不景气,网吧老板压缩了一些空间。 而雪王奶茶店此时是一家卖烤鹌鹑的,有点小贵,但是神逸尝过一次,美味异常,这家店不知为什么没能开到后来殊为可惜。 神逸很擅长走神,泥塑木雕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平心静气。任由图书馆的形状在他眼里幻化成许多其他场景,最近看到的,十几年前看过的。有时候有些恍惚,分不清哪一个片段实际上是什么时候的见闻。 他突然在想,自己选择这所学校,到底是因为成绩变好了,还是因为无意识里想要选择林丫头,这个想法挺可笑的,毕竟林丫头现在才八岁,不可能在这所学校里碰见,毕竟时隔十八年,对尹楠和林丫头,他的感觉都消退了许多…… 好吧,必须承认的是,对林丫头的部分记忆过于惊险刺激,于是刻骨铭心难以遗忘,相比之下,尹楠倒更像是个普通人、平凡人。 想着想着,神逸嘴角勾着浅浅的笑,神游物外,那是在这个距离下,连正在素描的美术生都不一定能捕捉到的笑意。 第二百六十章 稚子抱金过闹市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傍晚的时候凌鹤拨通电话,彼时素描已经结束,神逸一动不动地在凳子上坐了两个半小时,其耐力令众多美术生折服。 他从楚毓茗手上接过饮料,闲叙了一两句,完全没有主动请姑娘吃饭的意思,就在楚毓茗犹豫要不要请他吃饭感谢他做了一下午模特这事的时候,凌鹤的电话响了。 接下来的事情不适合普通人参与,神逸匆匆告别了楚毓茗,往学校门口而去,一见面凌鹤便当先引路,去往附近城中村的出租屋。 “道友勿怪,我租了一间房,里面燃气灶具齐备,丹炉也放在了屋子里,我带你前去认下门。”凌鹤解释道。 “凌鹤道长想得周到,这样更好,我还担心在宿舍里不方便炼丹呢。”神逸微笑着随口应答。 很快到了出租屋,凌鹤道长又从身上取出一张银行卡,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挎包,小挎包里是一万块现金,银行卡里另有十万。他心知肚明,这些钱炼静心丹绰绰有余,毕竟他的道袍才两千块,多的部分仍是老规矩,权当谢礼了。 这感觉有点怪,用梦境中的假钱当谢礼,虽然梦中危机也是假的,但虚黄子的人情可是实打实的真心实意。 “道友采购药材不需吝惜,燃气灶炼丹不易,多备几份材料才稳妥。随时要用钱随时告诉贫道,我打电话让徒弟们打钱。多出来的就当是贫道的小小心意,万望道友笑纳。”凌鹤叮嘱道。 说实话神逸感觉是有点震撼的。这他娘可是十一万的现金,算上通货膨胀在他30岁那年估计至少值二十多万,他上了八年班也没攒出这么多来,凌鹤道这是什么手笔,随手就给这么多。 这还是因为他不知道凌鹤在现实中给他的那张卡里有一千万……不然说不好就跟春晚小品里说的一样,嘎一声就得抽过去。 他想说太多了,但转念觉得自己就是奔着要钱来认识凌鹤道长的,没必要端着架子装什么不爱财帛俗物的样子。 于是拱手谢过道长,觉得自己也能当一回小土豪了。他也不耽搁,匆匆拜别道长就去采购药材,打算今晚就着手炼丹。 不过没有储物指环随身,自己又毫无修为,带着这么多钱在街上乱走,神逸心里有点忐忑,象为牙死、犀为角亡,稚子抱金过闹市,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捡灯亮监控多的大道走,逛了好几家中药铺采购药材,去第一家时就感觉那些药堆起来能有一大箱,于是留下地址,付了订金让药铺安排人手尽快送货,并给凌鹤道长打电话请他在出租屋那边接一下药材。 折腾了两个小时,神逸肚子都饿得有些疼了,总算买齐药材,信步走去路边流动摊位,要了一碗米线两笼小笼包,也顾不得食材新鲜干净与否,坐在摇摇晃晃的折叠桌边吹吹便吃。 工作后的许多年他没少用这种方式混饱肚皮,说实话那滋味真的比不上福利院里乱七八糟的菜汤——当然现在他知道那菜汤都是李婶的神仙手段整治出来的,材料卖相虽然粗陋,滋味营养却是上好的。 他突然想起那年他和马奕峰准备去道外化境,李婶给他备干粮,用铝合金饭盒装了一盒辟谷丹,把他师兄虚天子惊得死去活来,想来李婶只怕也是用厨房的大铁锅给他炼的。这才符合这帮老神仙的作风。 一念及此,他心中放松了不少,不就是燃气灶炼静心丹嘛,应该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凌鹤道长给他指了堆在房间里的药材,然后就要回避,神逸也不跟他客气,如果是他自己的独家秘方什么的,他也无所谓向凌鹤藏不藏私——这老道实在是实诚得惹人喜欢,可毕竟涉及天宫道,他不方便泄露。 燃气灶起火炼丹,事情办得并不顺利,凌鹤找来的丹炉实在有些粗糙,炉壁厚重,导热有些嫌差,需要上猛火烧,燃气灶那点火力怕是不够——更不要说火力强弱调整,燃气灶的变化幅度在鼎炉面前基本都废掉了。 他有些想念师父赐给他的合气鼎,现在想来,他的合气鼎和师姐的天然炉,都比印象中的丹炉要小巧许多,而且那材质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漂亮,他以术修火焰炼丹的时候感知分明,那绝对是可以架在燃气灶上用的好鼎炉。 在烧了二十分钟空炉子之后,神逸彻底放弃了挣扎,捏着丹炉的耳朵撤下来的时候,那金属炉耳甚至还不烫手,令人失望之极。 他换了炒瓢和高压锅。 原以为这辈子炼丹,他会做得像个化学家一样,生没想到真到上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实打实像个厨子,炼丹不是炒菜,当然不能放油,也不可以加水弄成烧汤,要把药中精粹逼出来,又不能把药烧焦,更不能把逼出的精粹给蒸发了,火候实在是难以控制。 药入炒瓢,浓烟呛人,神逸没奈何打开抽油烟机续命,辛辛苦苦折腾了半晌,不出意外地糊了锅。 看着那一锅黑糊糊的药渣,神逸觉得自己脖子上顶了个驴头,连静心丹这种炼过许多炉的丹药也搞不定。 没奈何只能老老实实把锅子洗刷干净,又取了条毛巾把湿漉漉的锅底擦个干爽,然后重新起火烧锅炼丹。 这一次没有糊锅,然而热力所在,不论他如何小心翼翼,药液精华还是毫不留情地蒸发了,于是只能洗锅再来一次。 神逸考虑着是因为炒瓢没有盖子,但加上盖子能好么,这却说不准,锅和鼎的形状也是不同的,仔细想来,应该是这炒瓢铁壁太薄导热太快所致。 他颠三倒四想了好几回,反复思量,觉得不能使炒瓢,得用高压锅,先用去盖的高压锅,刚开始用炒瓢的盖子闷着就差不多了,等到需要压力成丹时,再用高压锅的盖子。 听上去好像有点不靠谱,压力也不知道能否控制好,但条件所限,只能如此了,说干就干,神逸打起精神再来一锅。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厨艺见长。 用高压锅时顺利了不少,问题每每都出在成丹上,说白了是压力控制的问题,有些时候不能成丹,药性自然涣散,一锅药白练,有些时候汤水浓稠,药性没有涣散,却要趁热喝,根本解决不了给金云子前辈长期服药的问题,总不能他上千仞派天天当大厨啊。 还有一回,成丹了,练出几粒三尖八角奇怪颗粒,让人看了心疼嗓子眼。这倒是不碍事,他觉得吃的时候捣碎了服下也无伤大雅。 但是问题在于——这几粒丹药相比投入的药材,也未免太少了些,还有不知道多少散失的,如果真是散失了倒还好,至少吃不死人,万一药性没有散失,而是胡乱杂糅,那可就吃出人命了,他可不敢让抗倭老英雄试毒,那太丧良心了。 想到这里他有点思念马奕峰,那家伙铜皮铁骨,说不准正适合当小白鼠。 神逸抛弃杂念,把三尖八角的丹药收到一个碗里,洗干净高压锅,喘了口气,复盘心得。 七八锅药材都练过了,卖的药材消耗了小半,他有预感,下一锅能成。 小心翼翼再次开火,小心翼翼根据自己摸索下来的经验分配药材顺序,小心翼翼在恰当的时机换盖子,再小心翼翼控制火候。 道祖保佑菩萨保佑上帝保佑,要不就让这一锅成了吧? 也不知道是谁保佑得比较好,还是他预感真的灵,这次开盖有惊喜,真的成了,足足近百枚静心丹圆滚滚躺在锅里,一颗挤着一颗,光泽莹润,煞是好看。 神逸心中欢喜,这一锅足够金云子用上多半年了,再接再厉练完剩下的,如果运气好点,说不定就够金云子撑到他踏入修行的年月了。 然而此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入耳,吓得他一激灵:“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炼此丹。” 第二百六十一章 盗梦空间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原本该是无比亲切的,但此时此刻听到,却是真的吓人,神逸回过头,果然看见一身青花瓷色旗袍的赵雪盈慵懒的坐在他出租屋的窗台上,几根玉指捻着剑尾,寒兔剑的剑尖抵着地面,怎么看怎么有杀气。 神逸脑海中心思电转,上去就叫师姐恐怕不成,他什么修为赵雪盈一眼就能看出来,开口就认亲,信他才有鬼。 但如果不是天宫道的人,会炼静心丹这事可能就不太好解释了,看他这阵仗又是摸索了多次,明显是意外拿到了丹方,野路子尝试下来的结果。 他师姐那个脾气,对师弟如妈妈般温暖,对敌人就如冰刀霜剑般酷寒了。他可不想不明不白被师姐一剑斩了。 虽说斩了也不过是从大梦中脱身,可是凌鹤道长还等着他的丹药救人呢,不能死得这么随便,何况……何况他那十万块钱还没花呢,人死了钱没花这得多憋屈。 眼看着再不说话师姐可能就要在他的血雨里打伞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补了这么个场景——神逸赶忙开口:“姐姐你不认识我了?” 赵雪盈蹙眉看了他片刻:“我为什么要认识你?你是谁,为什么喊我姐姐?” 神逸满脸堆笑,用力地提醒:“你不记得了,小时候,那时候我五岁!咱俩见过。雁洄河,冰心洞。你把兔子借给我玩!能想起来不?” “嗯?”赵雪盈蹙眉回忆,好像没招待过一个五岁的小访客啊,脑子里没有这个画面。 “那天是高院长带我去的,他是你师父的朋友,想起来没,他还给你说过修炼的事情。”神逸玩命提醒,毕竟这争取的可是命啊。 赵雪盈恍然想起来了那个影影乎乎的画面,指点她的老人她是记得的,毕竟是高人,让她受益良多,甚至那位前辈她后来还遇见过一次。 那次她师父也在场,师父似乎很害怕那位老爷子,老爷子逼师父送她去道外化境,师父说舍不得,让她再练三年再去修域,但是老爷子脾气很大,跟师父瞪眼睛师父就怂了,于是她在道外化境除心魔、学剑招、领悟身剑法则,又上了演武峰和悟法殿。 于是她才能以筑基修为斩杀金丹邪修,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仔细说来,也是受了老人的大恩。 但是她不记得那老人还带过一个小孩啊,主要是,这么不重要的小弟弟谁会记得啊! 于是赵雪盈脱口问道:“你说我把兔兔借给你玩,我的兔兔叫什么名字?” 神逸傻了,还能这么问的?谁特么会记得那只兔子叫安妮啊……这么怪的名字,这么不重要的小兔子,谁会去记名字,何况隔了十几年,这时候问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神逸突然福至心灵,大呼:“我不记得兔子名字了,但我记得大师兄叫巴图尔买买提!” “啊?!你知道我大师兄?”赵雪盈大惊失色,一下坐不住了,从窗台上跳下来。 神逸开始鬼扯:“是呀是呀,也是高院长让我认识的,高院长是你们师父的朋友嘛。” 他还安慰自己,当年确实是高院长把他送去道外化境,才让他认识了大师兄的。 赵雪盈觉得这个毫无修为的小鬼要是去过道外化境也未免太离谱了,可是巴图尔买买提这个名字做不得假,道外化境又那么隐秘,这是无论如何也打听不到的事情,如此就算报不出安妮的名字也勉强可以过关。 她的敌意去了八九成,走近仰着头打量神逸,仿佛想看看他身上还有什么破绽。 走到神逸背后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问:“就算如此,你为什么会炼我派的静心丹?” 她正是在外面瞎浪荡的时候闻到了丹香,认得是静心丹,于是进来看到正在尝试最新一锅丹药的神逸,她耐着性子看神逸用高压锅捣鼓,觉得有趣,也颇为欣赏这人的天赋,但说到底,静心丹是本派独门丹药,不容外传,所以欣赏归欣赏,逼问归逼问,若是给不出个合适的说法,该杀人她也会杀人。 神逸就知道这关没这么好过,若非练过天宫道经,他只怕会鬼扯什么这丹方是高院长告诉他的这类鬼话,那赵雪盈十有八九不会相信。天宫道不立文字、法不传六耳,更何况若真是高院长教过他此丹方,那他又何至于窘迫到上高压锅来炼丹呢。 神逸把心一横,决定给师姐来个大的。他大声道:“天宫道经!” “什么?”赵雪盈果然一愣。 “天宫道经,你学到五百四十字,我和你一样,也是五百四十字!”神逸斩钉截铁地说。 赵雪盈的确被震惊到了,但旋即冷静下来,冷笑:“你的意思是,你也是金丹期?敢接我一剑吗?” “天宫六道,剑道第一,天行势、冲波势、艮山势、震雷势、扶风势、焚心势、地极势、蒸霞势,八卦叠八卦,尚有六十四路剑法,三百八十四种变化,我说得对不对?” 这一次赵雪盈彻底不淡定了,神逸给的信息太多,多到不容她不信,金丹期学五百四十字天宫道经,三百八十四种剑法变化,非天宫道传人,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这是无论如何也问不来猜不到的东西。 所以就算神逸没给她任何解释,她也不得不信眼前人句句属实。她还想逼问,但觉得自己的思路跟不上眼前的青年,说什么都苍白无力,他发现只能是神逸说什么她信什么,没有更多主导选择的余地。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此时此刻无可奈何。 话到此刻,神逸觉得自在了不少,一切都游刃有余,压抑已久的认亲愿望也终于有了实现的机会,他放肆起来,脱口道:“其实,我是你的师弟虚黄子,这一世,于我是重活一回,眼下此刻,我还没拜入师父玄望子门下。5岁那年,是我引着高院长去冰心洞找你的,因为我想念师姐了。” “你……”赵雪盈听得出来,眼前自称虚黄子的青年情真意切,不似作伪,她大学读的中文系,现在在高中当语文老师,对网文里的所谓重活一世也并不陌生,虽然平日里只当是门外汉的笑谈,眼下此刻却…… 赵雪盈心中翻滚了片刻,再难以置信也好,最终还是决定信了,而她一旦信了神逸说的话,立场也立刻发生了变化。 “重活一回,所以说你死了?谁杀的你,师姐去给你出气!”仿佛说话不经大脑,有人能杀她金丹期的师弟,她就敢用自己刚结成的金丹去跟对方碰一碰,身剑法则、剑修之心,向来宁折不弯。 神逸连忙摆手:“不不,我没有死,我……这事很难解释。反正我还活着,你就当我现在是在假死修炼吧。” “假死修炼?本派还有这种修炼方法么……”赵雪盈泛起了嘀咕。倒没想着是什么奇遇,这种奇遇闻所未闻。 神逸老实道:“呃,其实也不是天宫道的修炼方法,是借助某种法宝之力。” “你是说,大师兄做的大梦盘?那个好玩,我玩过。”赵雪盈说。 “真是师兄做的?操!”神逸简直要惊掉了下巴,所以最近他一直在暗地里咒骂的那个狗作者真是他师兄?所以他师姐能意识到自己是梦中人?所以……梦里还能套梦?盗梦空间? 第二百六十二章 你是梦中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很难说突然遇到一个入梦者是什么感觉,赵雪盈好好地生活着,好好地修炼着,突然闻到一股药香,遇到一个怪人,这人是她师弟,师弟告诉她:“我是入梦者,你是梦中人。” 这是一种有可能让道心坍塌的糟糕说辞。 所以神逸实际上说的是“我重生了”,也正是为了避免这个真相伤害到梦里的师姐,只是不巧,大梦盘这个活确实是他俩的师兄整的,而赵雪盈已经体验过这个鬼东西了。 幸亏赵雪盈进过悟法殿,道心坚固,如此大的幻灭感猝然突袭,她混不当回事,反而觉得有趣,于是她反而抓住了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信息:“所以不是大师兄送你进来的?你是怎么遇见这法宝的?” 神逸挠挠头说:“应该是大师兄把这大梦盘送人了,变成了别派的镇派之宝,人家掌门给我送进来了。” “这样啊,哈哈哈哈,不愧是大师兄啊,做个玩具都能变成别人的镇派之宝。”赵雪盈隔空给虚天子点了个赞,而神逸还在想这大梦盘到底可不可以套?能套几层?套了是不是能长生不老? 赵雪盈不再纠结大梦盘的事情,倒是对神逸问东问西,她因为在悟法殿里有所明悟,对未知的未来不怎么感兴趣,倒是对师弟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女朋友,在哪里上学有兴趣得很。 问了一大圈,最后终于问到师弟为什么要炼静心丹。 神逸说:“千仞派的金云子前辈是个抗倭老英雄,他当年伤了神魂,近些年会患上失心疯,如果没有静心丹,日子苦不堪言,所以我想试试能否帮他一帮。” 赵雪盈一听是抗倭老英雄,立刻来了精神:“你不早说,来,静心丹是吧,师姐给你炼。” 说着她取出天然炉,指了指墙角那一堆药材,问:“这些都炼掉?” 神逸说:“给我留点,我刚找到感觉,练练手。” 赵雪盈哈哈大笑:“你还挺厉害的,高压锅都能给你练出丹药来,不愧是我师弟。” 神逸瘪着嘴:“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你以前总是秀我,说你先天百窍,问我几窍。” 赵雪盈捂着嘴:“不是吧,我还说过这种话,你先天窍穴全开啊,我哪能跟你比。” 神逸听到这话,感觉自己似乎是平白被师姐秀了那么多次,一脸蛋疼:“因为当时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已经筑基了,看不出先天窍有多少。” 赵雪盈想了想:“那就不奇怪了,是我会说出来的话,哈哈哈哈,那算你倒霉。” “你可真好意思说……”神逸怨念地唠叨了一句。 师姐弟俩人各自开炉搞了一夜,把那许多材料炼得干干净净,堆成尖尖一盆,到天亮时炼丹已毕,赵雪盈才告辞,她要去上班了。 要给师弟留联系方式时,神逸说不必,知道她学校在哪家在哪,也记得她电话。于是赵雪盈轻轻快快御剑而走。 神逸看着师姐御剑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羡慕,通勤这种事,果然还是御剑好。 等一下,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神逸思量了片刻,大骂自己是沙雕,既然见到师姐了,为什么不直接让师姐出手炼制补魂丹试试? 赶紧掏出手机打电话,才发现是空号,他硬是没问师姐有没有换过号,甚至没多报一遍号码以做确认,好像是之前装胸有成竹装出惯性了。罢罢罢,改日当面找师姐好了。 他又给凌鹤道长打电话,说丹药炼好了,凌鹤满心欢喜,迅速赶到,看到那一盆静心丹时简直高兴疯了,又是作揖又是行礼,疯狂给道友点赞。 神逸见状也没敢说见到的师姐的事情,免得没炼补魂丹的破事被道长知道了,倒不是担心道长念叨他,只是感觉道长会委屈。 神逸把炼废了的那些三尖八角的丹药收好,跟道长说明白这是废品,药性不明,扔了可惜,但不能乱吃,交代完之后收进柜子里,他也去学校上课了,留下凌鹤一个人在出租屋里。 凌鹤看着那一盆丹药,越看越是欢喜,打电话联系弟子来取药,又致电给掌门师伯,说松清带回去的丹药对金云师叔有用,如若异日生出什么病变,服用一颗可镇压一日心神,另外如何从百会穴以真元镇住师叔行动也交代得清清楚楚。 金云子不是每日都发病,这一盆静心丹足以用个十年八载的,凌鹤充分放下心来。 倒是他掌门师伯金灵子觉得这凌鹤怎么说话神神叨叨的,怀疑他自己应该吃一颗静心丹冷静冷静。 然而松清回去的时间不迟也不早,紧赶慢赶,正赶上金云子疯的厉害,原来明宗主的死讯已在数日前传到千仞派,金云子负手看着明凤霞所送画作,垂着老泪一看数日,越发伤心,终于是没有撑住,发起了疯。 金云子一身修为犹在师兄之上,同样境界跌落前途断绝,他仍比师兄厉害,若非抱恙在身,掌门之位也须是他的。 故而后来凌鹤道长一朝化神,金灵子即告退位让贤,把千仞派交给了前途远大的师侄凌鹤子。 松清前脚一走,金云子很快便发作,人发起疯来不管不顾,力大无穷,金灵子修为本就比不上师弟,这下更是难以招架,紧急时刻也顾不得凌鹤所言靠不靠谱,是否不体面,总得试一试。 金灵子身法连变,拼着挨了几掌,来到金云子背后,一掌在百会穴按下,真元依照凌鹤嘱咐滚滚而入,金云子果然脚下一软,跪倒在地,面色凶狠,却怎么也挣扎不开。 金灵子不敢放手,一直熬到松清回来,这松清辈分小修为低,脚程也慢,金灵子一身真元耗得七七八八,看到他如见救星,连忙让其奉上静心丹。 丹药入口,金云子冷静下来,先前虚耗过度,昏倒在地。 金灵子这才松了口气,想来心有余悸,幸亏凌鹤这小子未卜先知,提前准备知会于他,否则这千仞派只怕牌匾都要被拆了。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会有这一出的,异日他化神归来,倒要好好问上一问。 这事情也不仅仅是金灵子惦记,凌鹤也知道很难解释,留给他编瞎话的时间还有,总不能据实以告,说自己是大梦盘的入梦人吧,万一把师伯的道心给干崩了,那还不如让金云师叔把门派给拆了呢。 神逸炼了一夜丹,精神不比当修士的时候,黑眼圈重如熊猫,好在今天不用进实验室,就算要进他也只能请假或者翘课了账。 趴在桌子上几乎是大睡了一天,看得老师直皱眉头,不过都上大学了,学不学是自己的事,挂科也是自己的事,老师懒得跟他白费口舌。 炼丹这事极费心力,以至于到了午休他也不想动,趴在教室里继续睡,好不容易睡饱觉,挨过这一天,神逸又碰见了楚毓茗,他睡眼惺忪,楚毓茗说想请他吃饭,神逸正在饿着,脑子又迟钝,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 白吃的饭,不吃白不吃。 然而,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晚餐也没有。 第二百六十三章 表现得敷衍一点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迷迷糊糊的神逸快走到食堂才反应过来眼前人是楚毓茗而非尹楠,而此刻的他甚至都不认识尹楠。但是如果说“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就溜号似乎有点不礼貌。 突然改口说“算了还是我请你吃饭吧”似乎也于事无补,而且可能火上浇油,神逸绞尽脑汁开始回忆自己以前都看过什么直男癌的作死发言,发现脑海里一片空白。 其实他私下里挺喜欢看那种怼天怼地怼女友的帖子的,但现实是如果怼了后果会很严重,所以那里面的烂活他一个也记不住。 食堂有两层,一层是盖浇饭,突出一个便宜油大量多管饱。二层是商户承包,开着许多小店,楚毓茗将神逸引到一家湘菜小馆,因为是两个人,点了两个菜一个汤。 菜是香煎口蘑和小炒肉,汤是萝卜丝鲫鱼汤,那鲫鱼汤汁熬得奶白,令人食指大动。神逸本来就饿,来都来了也就不客气了,他也不敢献殷勤招惹楚毓茗,就省去了许多礼貌,甚至也不关注吃相。 楚毓茗先是谢过他昨天来当模特的事情,随后又开始叙旧,其实能有什么旧好叙,没话找话而已。 一个是普普通通的学神,一个是三天两头不到校的美术生。神逸的身体里住着过于成熟的灵魂,不爱与同学们咋咋呼呼的热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合群。和光同尘,活得光滑如镜,有点透明。 可他的成绩实在是过于显眼,体能也因为修士的好习惯而强于许多同学,无形中就吸引了许多目光。不够好的出身时刻悬在头顶,他不爱给自己惹麻烦,脾气好得惊人。 于是楚毓茗有一种错觉,仿佛神逸跟谁都能聊得来,却不太喜欢搭理自己,其实每一个关注神逸的同学,不论男女都会有这种错觉,因为他就是不对任何人主动,却又很健谈。 这是一种极致的闷骚,又闷又骚。而楚毓茗不争气,好好一个班花,偏偏就吃这一套。 她有她的好奇,所以主动找神逸聊过天,那感觉很好。 她也有她的矜持,所以整个高中过完,也没跟神逸产生多少次愉快的聊天。 那偶然的几次闲聊被来开家长会的第一咏华看到过,咏华便留上了心,误以为自己的弟弟和这个姓楚的小姑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情愫。 实则不仅仅是因为跟楚毓茗聊天的时候被第一咏华看到过,第一咏华会这么误会主要是因为楚毓茗的形象很好,入了第一姐姐的法眼而已。 “所以你为什么选了学化学啊,我记得以前看你还挺喜欢文学类的东西呢。”楚毓茗这句话问的倒是大实话,她的观察也没错。 神逸恍惚间想起从前,他确实是喜欢文学的,如果不是为了找工作方便,保不齐就去学汉语言文学了,所以最后他学了传媒,当上了策划师,但好像这份工作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也只是有饭吃而已,过着清苦的日子。 他笑了笑说:“因为化学是古代方士炼丹炼出来的学问嘛,我也想试试能不能点石成金或者长生不老。” 楚毓茗觉得他胡说八道,嗔道:“你可真能,有这志向你应该当方士去,学化学就走偏了。” 神逸寻思今天凌晨我还高压锅炼丹呢,可不就是方士么,于是他装出一本正经表情:“没有偏,你看各种化合反应,上催化剂,不都是化腐朽为神奇点石成金的手段嘛,只不过点的不是石头,成的不是金子而已。点金子这个方向我觉得也可以努力一下。” 楚毓茗有些分不清他说的是不是正经话,又问:“那长生不老你怎么说?” 神逸说:“这是一体两面的事情,你看点石成金了就有花不完的钱,人花不完钱哪舍得死呀,可不就要想办法长生不老了,古代的皇帝想长生不老都是这个道理。反过来说,如果长生不老了,总得有钱用啊呀,要是长生不老受冻挨饿,那肯定不成,还是得点石成金,才有钱用。” 他说这话纯粹就是逗小姑娘玩,顺便想表现得敷衍一点。 没想到楚毓茗思索了片刻竟然给他想通了,一脸“大师我悟了”的样子说:“哦——我知道了,你学化学如果能研发出什么新的药物,也许就能用在医疗上,延长人的平均寿命,而且还能创造巨大的价值,就像点石成金一样。” 神逸沉默着吃了个小蘑菇,嚼吧嚼吧,觉得这姑娘悟的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如果一定要说问题的话,那就是他本来没这个意思,因为他真的在聊炼丹。 他也真的是为了炼丹学的化学,怎么叫这姑娘一说,搞得仿佛他很大公无私似的,修了仙也要建设社会主义新生活是吧?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还有点崇高。 “说得好,你给我指了条明路,谢谢。”神逸表示。 “那你本来是什么意思呢?”楚毓茗眨着眼睛好奇地问。 神逸说:“我本来说的就是道士炼丹啊。” “……” 楚毓茗觉得跟神逸聊天的体验是有点奇怪的,跟这种满嘴胡说八道的人聊天是谁都会感到费劲,但是,跟这种满嘴胡说八道的人聊天又偏偏凡事都不用上心,这感觉很轻松。 在某种近似自我攻略的迷之状态里,楚毓茗迷迷糊糊吃完这顿饭,神逸吃饱喝足,习惯性去结账,楚毓茗却把他拦住:“哎哎哎,你干什么呢,说好了是我请你呀。” 神逸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个很破财的坏习惯,结账这种事,那么主动干什么,但是都走到这了,再退下也太尴尬了,何况他也不差钱,就摆手示意楚毓茗不用管饭钱的事情。 经营餐馆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是收男士的钱,神逸从风衣内袋里随便一掏就是一张百元大钞,正是凌鹤道长给他的现金。买药材花了两千多,身上还有将近八千块钱,放在一起像块砖,不好塞进钱包里,之前那个挎包过于显眼又难看,他就暂时放在了风衣的内袋里,打算晚点存一下之类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把这么多钱全都放在一张卡里会不会有点不妥,作为一个使不出天宫剑法的大学生,这笔巨款让他着实为难。 这顿饭放在外面也许不便宜,在学校里也就是七十块钱左右的样子,神逸胡乱算了笔账,觉得这十万块钱够他挥霍着过完整个大学生活有余了,凌鹤道长这样给钱是在是太可怕了。 然而至今他还是不知道,凌鹤道长在现实中给了他多少钱。 “原本想说我请你吃饭,你送我回宿舍的,既然是你请我,那就改我送你吧。”走出餐馆后,楚毓茗跟上来笑眯眯地说。 “呃…”神逸有点凝噎,他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饭,可是自己也没吃白食啊,这要是被女生送回宿舍去,成什么体统。不过还是那个问题,这事反过来说也不对劲。 “那个,我这会还不急着回宿舍呀。”神逸做出了一个愚蠢的发言。 “呀,好巧,我也不急着回宿舍,那我们去转转吧,转完了再送你回去。”楚毓茗说。 神逸正觉得愁苦,硬着头皮思考应该怎么应对,楚毓茗还以为他这算是默认了,满心欢喜。 然而就当两人走出食堂二楼,准备下楼梯时,一个突兀的声音传了过来。 “神逸,她是谁?这才一天不见你就勾搭别的女生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满脑子西地那非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在转瞬的功夫里乍喜乍忧,脸上堆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太过耳熟,不用回头寻找声源也知道是他师姐赵雪盈。所以一开始他是欢喜的,因为师姐疼他宠他,每每给他解围。 然而一想到师姐对他的态度,他就反应过来,高兴早了,在这种事情上,师姐肯定是会想方设法给他助攻铺路的。然而这种助攻……哎,于是神逸就转喜为忧了。 其实也不是他真的嫌弃楚毓茗,看不上这个漂亮的同学,而是实在不想在处理一个桃花债的时候去惹更多的桃花债。 神逸视线一扫,果然看到白衣如雪的师姐站在一边,板着一张随时破功笑出来的含霜俏脸,虎视眈眈地瞪着他。 神逸特别想说“这个表情很好,保持住!”奈何他不会传音入密的手段。 楚毓茗看到赵雪盈的那一刻,也是五味杂陈,听到这台词谁都知道是情敌登场了,她首先自然是警觉而充满敌意的,随后是看到赵雪盈那凤眼含威的冷冽目光,不由自主的心头一颤,感到惊惧。接着是看到那媚骨天成的婀娜身段桃李容颜,禁不住就感到一阵自惭形秽。 楚毓茗是头一次产生这种离谱的自卑感,她长得很好看,从小到大只有她让别人自卑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她来自卑?可是赵雪盈站在那里,扮演了一秒钟她的情敌,便由不得她不自卑。 “哈哈哈哈,是不是吓了你们一跳。哈哈哈哈哈哈……” 赵雪盈看到两人的表情,恶作剧得逞,心满意足地哈哈大笑。神逸则是一脸蛋疼的表示:“师姐,你哪只眼睛看起来觉得我被你吓到了?” “什么师姐?”楚毓茗还没从刚才那个五味杂陈的状态里缓过来,略带戒备的问。 神逸无奈:“我介绍一下吧,这是楚毓茗,我高中同学,也是大学同学,学美术的,我们偶然在学校里遇到,还挺有缘分的。这是我师姐赵雪盈,又雪又盈,长生不老,点石成金。” 赵雪盈被这个介绍弄得想笑,什么叫又雪又盈,师弟介绍人都这么皮的吗?以及这小子为什么口无遮拦把长生不老点石成金这种修仙人的秘密都扯出来了? 师姐还在惊讶的功夫,楚毓茗已经成功误会了:“原来是化学系的学姐啊,你好呀。” 赵雪盈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着打招呼:“同学你好~你别听这小子满嘴胡说八道,我不是学化学的,我学中文。” 神逸觉得师姐距离开启媒婆模式只有一步之遥,这个状态他是见过的,好像是某次吃饭的时候,当时她撮合的应该是自己和尹楠,具体的场景已经记不清了,于是神逸赶紧开口打断话头:“话说师姐你怎么突然找我,是不是有事?” 他觉得自己这也算明示了,只要赵雪盈回答一句确实有事,他就可以趁势脱身了。然而师姐只是瞥了他一眼,说:“怎么,没事不能找你?我就是来看看你跟谁家姑娘谈恋爱呢,眼光还不错,是吧?” 最后这句“是吧”已经是在问楚毓茗了,搞得楚毓茗反而不好意思了,连忙小声解释:“不是,我们还没……” “没有啊,没有那就抓点紧,我不耽搁你们了,走了啊~”赵雪盈说完摆摆手,转身就走,叫都叫不住,那随意的样子,就好像她真的在这所学校里念书一样。 平心而论,神逸很少被师姐坑,但从今天这个情况看,师姐要坑起他来,是绝对不给他留挣扎的机会的——不管这种坑是有心还是无意。 凡事去尽,雷厉风行,此乃剑修的一贯风格。 看着师姐远去的背影,神逸感觉自己已经败了,他怅然地想要解释:“不好意思啊,我师姐她说话比较……” 却发现楚毓茗已经脸红的快要出血了,他本想说“师姐口无遮拦,你别放在心上”,眼下看来,这么说的话,楚毓茗才真的会受到伤害。 应月蓉曾经警告过他,无心招惹就要保持距离,而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这话说来容易做来难,当一个迟钝的人,任由自己出口伤人其实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 神逸沉默了下来。 “啊……那个…我先回宿舍了。下…下次再见。”楚毓茗不再纠结谁送谁的小问题,她觉得事态的发展过于诡异了,出于一种女生处理关系的本能,她此时此刻觉得站在这里多一秒都会难受。于是匆匆告别神逸,一溜烟跑掉了,跑的时候还时不时用手去摸自己脸颊的温度。 好吧,客观上说,师姐也算是帮了神逸一把。缓兵之计也是计,这事情可以从容处之。 然后回到宿舍,他就听到舍友们大大小小的鬼叫声: “哎哟哟,这谁呀,还知道回宿舍哪?” “修仙的,你昨天晚上跟人家楚家妹妹玩得多嗨呀,一夜没睡吧?” “就算是年轻人也要注意身体呀。” “你放心,昨天查寝哥几个已经帮你应付过去了,你今天可以继续的。” “我看今天楚毓茗不是又找你了么,你咋这个点就回来了,这不得夜夜笙歌一下?” “不是吧不是吧,这才哪到哪啊,你这就要回来休息了,这身子骨可不太行,要不我们配点西地那非给你补补?” “行了行了,你要能手搓西地那非早发财了,还能在这老老实实读书?” “万一我志向远大呢?” “听你扯结巴淡!就你,满脑子西地那非的人,还志向远大?” 神逸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进错宿舍了,但是仔细看看好像这个几个他都认识,除了车帅打游戏一言不发以外,每一个舍友脸上都洋溢着恭喜的表情,但他们到底在说啥?什么西地那非? 于是他问了一句:“你们在说什么?西地那非是啥?” 宿舍里一阵狂笑,表示:“西地那非可是你小子眼下最需要的东西呀!” 听他们废话不如百度一下,神逸查完恍然大悟,倒着推了一下,捋出点头绪来,感情这老几位以为他昨天晚上跑出去跟人家楚毓茗开房去了!而且还嗨了一夜没睡,所以今天趴桌子上补了一天觉,最后因为腰力不济,妹子送上门来他也心有余力不足,老老实实回了宿舍。 这把他当成什么人了?老五吗? 神逸勃然大怒:“你们不要扯淡,我跟人家楚毓茗没关系,你们拿我开涮别带人家小姑娘!这谣言传出去人家姑娘怎么做人?” “哎呀你害羞啥?都是爷们……”彭浩有点迟钝,别人都闭嘴了,他还当神逸在害羞,继续说着。 “你还说?”神逸瞪了他一眼。 “不是,姓神的你想咋?”彭浩终于意识到神逸是真的生气了,但神逸瞪他那一眼搞得他有点害怕,这反而使他恼羞成怒,一时也不管自己理亏不理亏,当场怼了上去。 “想让你别说了,到此为止行吗?”神逸不想起冲突,没有话赶话把矛盾升级,只是陈述了一下自己的诉求。比起他师姐的性子,他实在是软软糯糯,好欺负了点。 他不是天生胆小,只是厌恶没必要的损失,血气方刚的少年心性大部分时候对他来说只会招来损失。 宿舍里出了奇的安静,刚才还一起开玩笑的人一个个噤声,气氛的尴尬让彭浩觉得仿佛所有人都背叛了他,一种奇怪的羞耻感立时冲昏了头。 第二百六十五章 双花红棍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当神逸把彭浩按在墙上的时候,宿舍其他六个人全都惊了,彭浩人高马大,力气也壮,宿舍里平日和和气气,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一旦言语气氛紧张,其他人通常不会选择和他针尖对麦芒。 然而当今天彭浩恼羞成怒从床上跳下来的时候,神逸却没有退那一步。 穷小子的生活经验像极了野兽,但凡能够通过避让解决的问题,神逸都不喜欢硬碰硬,可但凡无法避让的事情,野兽则会选择弓起背竖起毛,该拼拼,该咬咬,纵然负伤也在所不惜。 因为在丛林环境里,负伤与死亡之间并无明确的界限,往往要看运气,故而能避则避,可如果总是退避,显得软弱可欺,就会沦为他者的口中食。 神逸没有修炼,但他会四象步,引不动天宫剑法的八卦剑招,可是连环、无定、长驱、点崩等基础的运剑法门却是烂熟于心的,更有解经阁中所得“解阵势”,随时都能化入拳掌之中。 于是,结果是彭浩只觉得眼前一花、肩膀上传来一阵扭力,神逸已从他眼前消失,将他右手扭在身后,似是中了一招擒拿手。 这擒拿手似是而非,彭浩尚能挣扎,他被一招制住,更加火气上脑,一边大骂:“神逸!你特么有种!”一边用尚且自由的手脚肘击脚踢。 然而他不挣扎还好,他一动手,神逸更加不会让他得逞,眼疾手快封挡他的击打,然后趁其下盘不稳连连前推,把彭浩摁在了墙上。 这已是神逸给他足留足面子,没踢他膝弯逼他下跪,也没趁他下盘不稳把他直接摁倒在地。 彭浩气得满脸通红,不管不顾发起狠来,用一身蛮力硬将神逸挣开。 一则是他的力气确实比神逸大,二则是神逸害怕他乱来伤到筋骨,都是同学,没有这么深仇大恨,于是主动撒手。 彭浩转过身大叫着再次扑上,神逸挪步躲过,并克制住了在他屁股上补一脚的冲动,实在是担心补了这一脚让他撞在床上头破血流。 “彭浩,你差不多得了,有完没完?”神逸怒斥了一句。 然而彭浩根本听不进去,赏了神逸一句国骂问候家眷,再度攻上。 神逸没有家眷,但绝不容忍骂到母亲头上,一时动了肝火,侧身略略一让,一掌劈在彭浩后颈上。 彭浩眼前一黑,老老实实趴在了地上。 “我草你大爷的……”神逸骂骂咧咧甩了一句话,然后看向宿舍里其他六人,连打游戏的车帅都已经在团本里躺尸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神逸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彭浩。 “不是,神逸,彭浩他……”车帅迟疑着问。 “嘴里不干不净的,我把他打晕了,没事,明天早上醒。”神逸说。 宿舍众人松了口气。 迟疑了几秒,张武问道:“你怎么这么能打?”这算是问出大家的心声了。 神逸说:“福利院的高老头教的。” “什么福利院?”卢文觉问。 “南山区福利院,我是孤儿,没给你们说过?”神逸看向发问的卢文觉。 这一刻卢文觉有点慌,好像刚认识这个叫神逸的舍友,孤儿、这所学校、这么能打……好特么励志的故事。 “不是,彭浩真没事吧?”车帅还是不太确定,又问了一次。 “要不你过来探探气?”神逸说着从背后将彭浩拖起来。 众人终于看见彭浩的正脸,纷纷“卧槽”了一声,神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伸着脖子看彭浩的正脸,于是也“卧槽”了一声。 他刚才那一记掌刀虽是含怒而打,仍然极有分寸,绝不可能给彭浩打个好歹出来,但彭浩被他打晕后跌倒时用脸着地,此时鼻血长流糊了一嘴,看起来非常吓人。 “没事没事,小问题。”神逸说,其他同学已经纷纷从床上下来凑到跟前看了,七手八脚帮忙把彭浩放在墙边靠着。 神逸端了盆水,给彭浩擦洗鼻血,又取了一个纸团塞上鼻孔。大家此时也确定了彭浩生命力旺盛,放下心来。 等过了半个小时,确定彭浩不再流鼻血后,众人才把他抬上床。 一切如神逸所料,彭浩一睁眼已经是第二天清早了。 他仿佛喝酒断了片,完全不记得自己和神逸打架的事情,听说自己被神逸一掌打趴了,坚决不相信,说除非神逸能给他再来一次。 张武骂道:“去你的吧,再打你又忘了,还得多打几遍,你抖M啊?” 彭浩问:“所以神逸和妹子啥情况?” 大家连忙打手势,示意他别问了,你昨天就是因为这个事挨打的,怎么还不长记性了。 神逸说:“我和楚毓茗没关系,开我玩笑可以,别开人家姑娘的玩笑,人家还要正常上学谈恋爱呢。” 彭浩表示:“那开你玩笑总得搭个姑娘啊,不然男男怪恶心的。” 神逸:“有没有可能我也不太希望你们开我的玩笑呢?” “所以你那天夜不归宿是咋回事?”彭浩依然在好奇。 “有朋友找我办点事,你们就当我出去打架了吧。”神逸随口敷衍。 于是应用化学系的神逸混黑道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被传说成了虎哥座下的双花红棍。 这个越传越生动的谣言让神逸苦不堪言,周五的时候神逸跟凌鹤道长吐槽此事,凌鹤道长哦了一声,想起这个世界里,虎哥九爷黑狼幻日门主等一众杂种都还活着呢,于是给筑基期的徒弟松清打了个电话,让他下山杀点人,杀完回到山上给他发个信息,报下平安。 松清听说要杀筑基期修士,甚至是好几个,有点慌。 凌鹤说:“你怕什么,一群散修而已,叠一块也不是你对手,权当历练了。” “师父,我一个老实道士,万一被人阴死了怎么办?我可是您亲徒弟啊。”松清哀求道。 凌鹤说:“那你想想他们可能怎么阴你,你小心点不就是了。” “师父你这……”松清感觉很无语。 “你要是不想去,把电话给松明,我让他去。”凌鹤也不勉强徒弟。 松清看了一眼师弟松明,连忙改口道:“算了算了,我去。” 他师弟松明跟他道行相当,肯定也不想接这个烂活,就算勉为其难过去了,回来肯定得怨他,万一回不来,好像亲手把师弟害死了,有碍道心,怎么想都不划算,他还是得自己出马。 松明看师兄神色古怪,等电话挂了,问怎么回事。松清如此这般给师弟说了一遍。松明拱手道:“师兄仗义!” “仗你个头,师兄要是回不来,你初一十五记得给师兄上香。” “上你个头,你就没想过师弟陪你一起去?” “可以这样?” “师父有说过必须你一个人去?” “那倒是没有。” “师父有说过我不准去?” “那倒是没有。” “那不就得了?” “师弟仗义!” 于是乎两个小道士尊师命辞别掌门,下山历练,去红尘里看看人间风致,顺便杀几个该死的人。 那天之后,楚毓茗并没像她所说的那样“下次再见”,而是安安分分躲了起来,从不主动冒头。 话已经被赵雪盈推到了窗户纸的边缘,她只觉得尴尬,不敢去见神逸,也非常希望神逸能够主动跟她联系,如果神逸一点也不愿意主动的话,她并不想倒贴到底。 还是那句话,她有她的矜持。 而神逸则是专心宅在宿舍和课堂两点一线之间当理工宅,一直到周末,神逸定下行程,要去拜访师姐,去说一说补魂丹的事情。 第二百六十六章 未能轻身许国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李商阳是个儒雅的谦谦君子,只不过定力不佳,似乎被女色迷昏了头,神逸看到他时,感觉有点头疼。 又来晚了一步,没能拦住这个短命鬼迎娶他亲爱的师姐,搞不好师姐又要当寡妇,一旦想到这里,神逸就对这位师姐夫没来由有些仇视。 而世界是一面镜子,你没来由的仇视也会换来对等的反馈,李商阳也不喜欢神逸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兔崽子。 这毫无修为的“师弟”是什么鬼?他老婆这个年纪的时候都筑基后期了,天宫道什么时候开始收这么怠惰的弟子了? 而赵雪盈的介绍更是让两个男人各自蛋疼。 “这是我老公李商阳,你别看他这样,其实已经是个一百岁的老头子了,是个化神期的大修士。这是我师弟神逸,他的资质、胆魄、担当都是万里挑一的,只不过暂时还没开始修行,你别看他这样,我那天说用高压锅炼丹的天才就是他。” 两个你别看他这样,实是想把这俩男人好好夸一夸,但夸得点让双方都觉得有点别扭。 最后还是化神期的李商阳气度大,他风度翩翩伸手来握,口称“幸会”。 神逸虽然没有一百多岁那么离谱,内心好歹也是四十八岁的老油条了,赶紧握手说“佩服”。 但是事情变得更麻烦了,在他的脑补中,师姐夫李商阳一直都是个顶多和师姐修为等量齐观的男人,甚至可能总比师姐还差点。即便是斗法这事危险要命,有他这个来自未来的人通风报信,有师姐插手护夫,总归能逃得一命。 然而他师姐三十六岁才入元婴,距离化神期还差着老大一截,如果没记错的话,师姐三十二岁丧夫,让金丹期修士如何插手化神修士殒命的斗法? 这使得神逸动辄偷瞄李商阳,心说有没有什么解救之法……这死鬼要是没娶他师姐就好了,那神逸就不用头疼这点破事了。 难不成早就应该听高院长的,自己先下手为强,讨了师姐做老婆?这么看来倒是个解救之法,就是有点脑子差根弦。 而他这种神情古怪的偷瞄让李商阳更加难受,李商阳涵养极好,忍着神逸让人不爽的目光,表现出了一个随和长辈应有的气度。 然而一旦想到那天老婆晚上出去遛弯,莫名其妙就一夜没回来,是跟这小子“炼丹”去了,李商阳心里面就闹腾得不行。不是说不能炼丹,也不是说他不肯信任自己老婆,但凡是个在意自己老婆、把老婆当天仙看的男人,就不可能不怀疑这种破事啊。 神逸提着礼品上门,因为没料到师姐这么早就嫁人了,他只带了给女士送的礼物,这令李商阳更加蛋疼,他确实不能要求这位神师弟未卜先知给他把礼物备下,可如此一来他怎么知道这小子是不是想追他老婆了,毕竟他老婆那么好,好得天下无双,谁看了不迷糊? 然后神逸又是个不抽烟的,于是男人见面递烟这种礼貌也省了——李商阳也不抽烟,也不希望神逸给他递烟,但是这样一来神逸和他之间几乎彻底没了互动。 不过神逸今天过来不是为了跟李商阳大眼瞪小眼的,他很快把话题给引入正轨,说到金云子的事情。 “师弟的意思是说,想让我炼一颗补魂丹给他试试?”赵雪盈猜得很快,语速听起来却有些迟疑,显然是在思量这是否可行?有没有什么纰漏? 补魂丹的材料是小,她有一个化神期的老公,区区金丹境药材随便取一取都是举手之劳。她担心的是药不对症,反而有害。 “上次我们虽然炼了足够的静心丹给前辈,撑个十年八载不是问题。但是静心丹绝情断念,对前辈的伤病只有抑制之效,没有治愈之力,更何况前辈道途已断,此生也回不到炼虚期,我总觉得让前辈过上了一些有温度有情感的顺心日子更重要。时间有的是,师姐可以慢慢推演,看看其中可有纰漏。”神逸原原本本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虽说一早马奕峰确实是让他奔着赚钱去的,可对金云子,他是真的心中有敬意,故而这些年也在反复思量,补魂丹是不是一个正确的解法?有没有更好的解法? 他其实还藏了私心,此处毕竟是大梦盘的世界,如果能在这里观察到金云子服下补魂丹的效果,总比在现实中直接送药保险许多。 “我插一句嘴,师弟说的这金云子,可是千仞派的前辈?”李商阳开口问道。 神逸连忙回答:“姐夫说得不错,正是千仞派的金云子前辈,抗倭老英雄。”其实话说到这儿的时候,他心里也在嘀咕,既然这师姐夫都一百多岁了,那抗倭的时候他在干嘛? 但其实算算时间就知道,彼时李商阳至多不过练气筑基的境界,不到万不得已,仙门是不会让这样的年轻种子上战场的。固然一寸山河一寸血,可这绝户的赌注,没有哪个仙门会轻易押上桌,哪怕打死了师尊,也要把徒弟留着。 “那确实要帮一帮,但我不曾听说他患了失心疯。二十年前我还拜会过他一次,老人家精神不错。他还给我看合欢宗主送他的画卷,那画中灵气足以安神,他怎么会失心疯的?”李商阳先是肯定了帮忙的意愿,但话越说越是怀疑,总觉得神逸这小子来路不明,是不是糊弄他们。 神逸解释道:“这事情凌鹤道长跟我说过,金云子前辈与明宗主乃是战场上的生死至交,明宗主的画卷确实有用。可昨晚上凌鹤道长已经告知我,明宗主已于半月前驾鹤归天。消息传回千仞派,金云子前辈睹物思人,悲伤过度。所以那画卷不但不能帮他,反而促使病发。” 李商阳回忆了一下,他确实在千仞派见过凌鹤此人,故而哪怕神逸的说辞在他看来多有纰漏,他也还是选择了相信。纰漏在于昨晚才确定出了事,为什么提前一周就把静心丹炼了? 可是偏偏这么明显的破绽,不可能被遗漏,若是撒谎,谁会撒这么没水平的谎,当是另有秘辛不为人知。眼前少年毕竟是他妻子亲口所认的师弟,再问下去就不礼貌了。 以及,明凤霞身陨的消息同样对李商阳造成了一些冲击,毕竟是抗倭的老前辈,这都是英雄人物,和偏偏他们一个个身负旧患于这世上苦挨,随着时间的推移,死一个少一个。 天地间那一股英雄气、大夏仙门的气节风骨、一腔腔丹心碧血,就如此轻易地磨灭在时光里。令人闻之扼腕,心中苦闷。 放在别人或许还不觉得如此有冲击力,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可以磨灭很多东西,俗世中不乏对英雄缺乏敬畏之心的庸人,不乏用娱乐解构英雄消遣英雄的鼠辈,这些人里年轻的是蠢,年长的十有八九就是坏。可人性百态,总不能把这些人抓起来全部杀了。 而李商阳却和那些英雄是生活在同时代的人,他被那些英雄保护着长大,眼睁睁看着满目疮痍的河山,如何被这些老前辈打出一副河清海晏的气象。这些老前辈不仅仅指比他年长的仙门修士,还有与他年龄相仿的平凡军人。 李商阳被宗门寄予厚望,未能轻身许国,深感遗憾。又眼睁睁看着那些同岁的军人一个个填进血泊里,有幸从血泊里爬出来的,也随着岁月老去凋零。眼睁睁看着那些亲如父母尊长的仙门前辈,因战场负伤而消磨在岁月里,今天又听说明宗主身死,金云子前辈罹患失心疯。 他觉得胸中憋了一口浊气,十分难受,苦不得出。 第二百六十七章 你名字真好听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仙武派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名门正派,属于儒门一脉,儒门在世俗间影响很大,于修真者而言,却远不及道门佛门兴盛。是以当年一战,道门和佛门还能缓过气来,同样打残了的儒门却极不好过。 李商阳在仙武派还有一个掌门师兄,修为比他还差不少,剩下的都是小辈。其实这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宗门总要有人坐镇,也总要有人奔走。 掌门师兄坐镇宗门。修为自然比不上跑来跑去诸多历练的李尚阳。 仙武派讲究的也是修齐治平,门下修士不刻意追求长生,寿元随着修为增长水涨船高,不炼丹也不避世,反而热衷奔走于俗世。道心虽各有不同,归根究底在于一己之力撬动天下,使天下运转有常,生民安居乐业。 然而,儒家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抗倭之后宗门衰败,李尚阳这许多年都是为了振兴宗门而奔走。招揽弟子,收纳资粮,先考虑活下去,再考虑撬动天下。 可人在一个小格局里困得久了,便会逐渐忘记初心。借口当然很多,也都是不得不考虑的现实因素,往虚了说是时机未到,往实了说是力有不逮。可终究是壮志消磨,远离初心。一旦道心减损,就连道行增长也受影响。 今日风光正好,暖阳当空,不似初冬,倒更像深秋,原以为不过平常光景,可一位不速之客的造访,竟让他的心境也仿佛这天气般年轻了几分。 这是仙门中人梦寐以求的机缘,这份机缘来自错乱的时空。 李商阳被自己胸中浊气憋得难受,忽然之间想通了什么,他豁然起身,说道:“我心有所感,出门转转。老婆、师弟你们聊着,中午吃饭不必等我,师弟如果没有要事,且在家里多坐一坐,等我回来。” 这变化来得突然,连赵雪盈都感到不知所措,不过神逸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师姐夫对他那股已隐隐然的敌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通透豁达。 李商阳前脚出门,神逸后脚开始说骚话:“师姐呀,我怎么突然多了个师姐夫,突然撞见搞得人怪不好意思的,给我介绍介绍呗。” 赵雪盈意外道:“你不是从大梦盘而来吗?见过未来的我,怎么会不知道他?难不成那世界里有点微妙的不同,我跟别人结婚了?” “嗯……还真跟别人结婚了,这不是重点,你先跟我聊聊姐夫呗。”他不是不想提醒赵雪盈将来的劫难,只是强弱实力悬殊,说来不免让人绝望。何况这事情在赵雪盈心里也是一块旧伤疤,能不碰就不碰,导致神逸只知道李商阳过几年死了,具体细节一概不知。 以及,就他师姐的脾气,真告诉她以后的事情,那一把寒兔剑又不知道要指到哪里去,会不会专挑修为高的人斗法,把自己也折进去?这还真说不准,他得先收集信息,慢慢想办法,既然没能阻止赵雪盈嫁给李尚阳,那就只能对不起老五了。 反正这人渣可能更适合在合欢宗里胡天胡地。 “他呀……我18岁就认识他了。”赵雪盈难得被问起儿女情长的事情,笑容也变得温柔腼腆起来,配合她天生的媚骨,明艳得不可方物。 6年前,赵雪盈18岁,刚刚步入筑基后期,境界已然稳固,闭门造车事倍功半,索性趁着高考刚结束,假期没作业的功夫,好好放松身心,整日踏剑游玩。 这期间就遇见一个文质彬彬的书呆子,这个书呆子正是已经在化凡劫里困了5年的李商阳。 当时的李尚阳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平凡日子过了许久,化凡劫就是不肯结束,他白日里老老实实生活,到了晚上就在租住的居民楼楼顶支一张躺椅喝酒唱歌。 赵雪盈远远看见他,明明长得年轻俊朗,怎么如此颓废?于是按落飞剑,找个掩体落脚,绕着出来走到李商阳面前:“喂,你这样唱歌很扰民呢,有那么多KTV,怎么不换个地方嗨?” 她这话说得不算客气,李商阳突然遭到责难,本就郁闷的心更加不爽,他抬眼一看,却被眼前的女孩美得昏了头,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 李商阳顿了顿,那一点不爽,早就溜得无影无踪:“呃…我是不是吵到你了?抱歉抱歉,这都好多天了,我看也没人提意见。以为没什么……” “还行吧,不是太吵,可是一般大家也不会贸然提意见,忍忍就过去了。你不能仗着这个就肆无忌惮。” “是是…你说得对,实在抱歉,那我回去了。”李商阳觉得惭愧,这就收拾躺椅准备走人。 “其实我不是为了这个来的。”赵雪盈又说。 李商阳手上不停,询问似的看向这明艳的姑娘。 赵雪盈说:“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很颓废,这样不好。如果有什么不开心,我可以陪你聊天呀。大家都是年轻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不开心就说出来,开心了就可以好好生活。” 这话说得李商阳差点不小心把躺椅给摔了,他简直受宠若惊——这是哪来的天使一样的姑娘,看他不开心就主动送温暖。世上要是多点这样的人,这世界便美好很多了。 可是真让他说为什么不开心,那也说不出口。化凡劫里困了5年,这事情说给萍水相逢的人,怎么听得明白? “呃…我在同一个状态里困得太久,不管怎么努力都没进步,觉得自己很没用,大概就是这样吧。”李商阳隐晦地说了说自己的处境,想听听其他人会怎么说。 他以为赵雪盈会说很正常,随着时间推移,会慢慢好起来之类的话来安慰他,不是说听这种话就不觉得温暖,而是这话不痛不痒,只能说聊胜于无,只能说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然而赵雪盈说的是:“那感觉还挺难受的,你困了多久了?” “5年。”李商阳被这一问触动,不由自主就回答了一句真话。 “啊…这么久呀,能告诉我是什么事把你困住了吗?”赵雪盈又问。 李商阳很想据实以告,但还是摇了摇头。 赵雪盈同情道:“还不能说?完蛋了,那我要是你,我也得在这唱歌了。” 她这话说得有些俏皮,李商阳却感到莫大的温暖,于是他仿佛找到一些力量,主动自我安慰道:“其实也不是一无所获,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不好过归不好过,总还是有些好处的。只是眼下还不显而已。” “别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你不开心都写到脸上了,既然唱歌能让你好一点,我们去唱歌吧。我没什么事儿可以陪你,但是你请客,怎么样?” “这……” “怎么?难道你怕我是骗子?是酒托?我一个女孩子都不怕,你大男人怕什么?”赵雪盈笑着问。 李商阳说:“没有的事,骗子才没你这么好的耐心。是初次见面,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就受你恩惠,还不好意思的。” “你说这个呀,我叫赵雪盈,下雪的雪,充盈的盈。” “我姓李,李商阳,是手指穴位的那个商阳。” “六脉神剑?”赵雪盈想起著名小说里的神奇武学,好奇地问。 李商阳伸出右手食指,说:“对,六脉神剑,商阳剑,李商阳。” “你名字真好听。”赵雪盈由衷地说。 “你的名字才好听呢。”李商阳同样由衷说道。 第二百六十八章 求之不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赵雪盈的尘缘很浅,玄望子指腹收徒,给了她父母无数的好处,许了小雪盈说不尽的仙缘,仿佛八抬大轿,就差请个媒人上门明媒正娶了。 她的父母固然舍不得跟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分开,却也不忍心挡了孩子一世的仙缘,一生的幸福。 其实玄望子的要求也没有太过分,就好比女儿嫁出门也仍是父母的闺女,顶多不常在家里住。 实在是这个苗子太好,玄望子舍不得她为尘缘牵绊耽搁了修行,才提出这不近人情的要求。 作为弥补,他引牛梁山“地脉”修了冰心洞,某个黑水蛟修士被折腾得死去活来。 作为弥补,他对这个三徒弟格外偏心、格外疼爱、格外照顾。除了没有时时陪伴,说是视如己出也不为过。 所以赵雪盈小的时候跟父母一起生活,6岁以后就几乎是独立生活了,玄望子说她想父母了可以回去看,父母想她了也可以探望,但是想要住在一起就限制了时间,十中取一,一年之中最多让他们住在一起36日。 这话说来苛刻,其实子女结婚后往往如此,生活忙碌各有各的事,每年团聚的时光常常还到不了36日之久。 只是赵雪盈实在是太小了,父母探望她时,看她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可是年月久了,也就习惯了。牵挂归牵挂,却莫名少了几分深情。 这就是玄望子要的。 赵雪盈过得自在惬意,学习、生活、修行,一样也不耽搁,自己就把该操心的事情都办好了。 唯独有一件事看似可笑,实则令人难过——她把妈妈送给她的玩偶兔子当作玩伴,给兔子起名字叫安妮,没事老跟它说话。 赵雪盈的爸妈早就不担心女儿将来能否顺顺当当的生活了,因为他们的女儿实在是太优秀,比世上许多孩子都好,没什么可担心的,可他们也完全自豪不起来,不提的话没有感觉,提了的话,总觉得亏欠了女儿。 所以赵雪盈才能在大晚上的随便找个男人就出去野,因为真的没有人管她。 所以她的性子总有些与众不同,意外的洒脱,意外的细腻,也意外的强硬。 所以当几个不长眼的混混,欺负他们人少闯进包厢的时候,李商阳刚刚强出头,就被赵雪盈拨拉到一边。 她说:“你行不行呀?看我的。打不过就不要强出头。”然后将一众混混打得哭爹喊娘。 如果是其他名门正派的修士,不过小惩大戒到此为止。 赵雪盈则是将混混打服之后押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抽剑斩杀,化尸水伺候。 李商阳大惊:“你是修士!” 赵雪盈嫣然一笑:“我也没说我不是啊。” “何门何派?”李商阳问。 “名门正派,你先说你是哪派?”赵雪盈答。 李商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把自己给卖了。然而后悔也晚了,只好听天由命,坦诚道:“我是儒门仙武派的。” “我天宫道,算道门一脉。”赵雪盈说。 “天宫道?大夏仙门第一?你不要唬我,天宫道的人下手这么狠?”李商阳作为儒门修士,比很多修士都渊博,难得是个知道天宫道底蕴地位的。 “一群人渣而已,留之无益,今天不是碰上你我,就得有另一对男女无辜遭难,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凭什么因为他们告饶几句就留他们性命?”赵雪莹说得斩钉截铁,问心无愧。 小小一个筑基修士,心性通透豁达,毫不拖泥带水,李商阳不禁感喟,天宫道特立独行,难怪讳莫如深地隐遁起来,仍是大夏仙门的首位。 又说了数语,赵雪盈很快推断出李商阳是在渡化凡劫,这可是对一个修士贩卖情分的大好时机,不过她心高气傲,不屑如此为之。 比起这些波折,她更多是觉得扫兴,难得有运气认识个新朋友,玩到一半被几个不知趣的剑下鬼给搅和了。于是载着李商阳一路御剑回到住处,让他安歇。 李商阳心有余悸,晚上还做了个噩梦,新认识的姑娘美艳不可方物,却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他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候碰见这么个人,仿佛碰见妖艳的女鬼,不怕才是怪事。 认识也认识了,摊牌也摊过了,甚至有点交浅言深,李商阳觉得二人大概不会再见。 事情也确实如他所料的发展着,赵雪盈心思野得很,被扫了兴就自己去别处漫游胡闹了,李商阳一如往常地独来独往,白天营生,晚上蜗居在自己的小屋里熬他的化凡劫。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这是李商阳没能料到的事情,很不合理,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可是事实摆在那里。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古人章句诚不欺人。 可他还是搞不懂,自己一百多岁的人了,为什么会对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如此痴迷,宛若着魔,真是见了鬼。 睁着眼睛,仿佛能听见她在耳边说“你不开心都写在脸上了,我们去唱歌吧”,闭上眼睛又看见她目光冷冽挥剑斩人,一边倒化尸水一边说:“人渣而已,留之无益。” 她说“我是名门正派,你又是何门何派”,她说“杀尽败类,我也问心无愧”,她说“完蛋了,我要是你我也得在这唱歌”,她说“你知不知道你很扰民”…… 赵雪盈,下雪的雪,丰盈的盈。唉,世间哪来这么一个鬼灵精,一笑倾人心,再笑倾人城。 李商阳近乎魔怔,抽出周末爬山散心,在山腰凉亭上吹风看云,不觉睡着了,黄昏时被匪类拍着脸颊唤醒,几人不但要夺他钱财,还打算杀了他抛尸深山,结果一道白练从天而降,将恶匪斩杀。 赵雪盈看着李商阳,有点惊讶:“咦,六脉神剑?又是你。” “咳咳……我叫李商阳。那个,谢谢你出手相救。”李商阳觉得自己名字都被忘了,心中郁闷。 “化凡了就不要这么大大咧咧啦,天都黑了还在山里乱逛不回家,真是个笨蛋。走,我带你一程。” 然后又是长久的见不到人,李商阳的魔怔有增无减。 第三次相遇,是逛街的时候,李商阳舍身援救一个过马路捡玩具的小女孩,结果被赵雪盈揪着领子从大货车轮子下面旁边拖了出来,不然就算要不了命,少条腿是免不了的。 “你还挺善良的。”赵雪盈说。 “又是你救了我!”李商阳有点激动。 “是呀是呀,每次你倒霉都能被我碰上,你是不是偷偷跟踪我?然后故意让我救?”赵雪盈对他们奇妙的缘分如此戏谑评价。 “没有,真没有!”李商阳矢口否认。 “哈哈哈,瞧你认真的样子,我开玩笑呢,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跟踪不了我呀。”赵雪盈突然笑起来,那一笑,李商阳觉得整个夏天都开满了鲜花。 “又救了你一次,不能让我白忙活,你得请我吃个饭。”赵雪盈说,她嘴上说的是不能白忙活,实则是施恩不望报。 “好,求之不得。”李商阳应的果断,他是真的求之不得,五年化凡,苦不堪言,从未有一天像此刻一样,他感谢自己被化凡劫困住这么久,如果能够有此佳人相伴,让他一生一世都做个普通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开心的。 然而第二天,元婴结束了漫长的蛰伏,化为阳神睁开双眼,他的化凡劫终于结束了。 李商阳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一束鲜花,依着闲聊时的线索四处寻找。 他找了七天,换了七束鲜花,才在一座山巅,在黄昏云海之上找到了四处漫游的赵雪盈。 李商阳捧着鲜花,对赵雪盈说:“赵仙子,总算找到你了。” 赵雪盈的第一反应是:“你干嘛?不会是想追我吧。” 李商阳说:“求之不得。” 怎么说呢,这个回答在逻辑上有点卑微。 第二百六十九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云海缥缈如同凝滞,看上一整天的话,却能看到万千变化的气象。 恰如人心,此时此刻坚信不疑的事情,换个时间就会改变。 所以赵雪盈说:“李前辈,不然你还是冷静冷静再说,你不过是化凡的时候被我帮过两次而已,我知道你现在热血上脑,觉得自己很认真。可是不要在冲动的时候做决定,会后悔的。” 她带着恬淡的微笑,用温柔言辞拒人于千里之外。夕阳的金光洒在身上,美得仿佛画中仙子。 “不要在冲动的时候做决定”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问题是爱情这种事情哪有不冲动的,当人真的冷静下来,情也就淡了,时间过得够久,人也就散了。 她说的好听,其实只是觉得这份示爱来的草率,不肯接受而已。 “是我唐突了,好,那我就冷静冷静。”李商阳也不急于此刻就死缠烂打,他退后一步四下看了看,纵身将自己带来的花束安放在崖壁一颗孤松的树杈上,然后腾跃而回。 又问道:“那我可以跟你一起看会景色吗?” “当然可以。”赵雪盈说。 两人沉默着看景,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赵雪盈仿佛忽然想起什么,突然拱手行礼,说:“还没恭喜你呢,化神有成,从五年的困局里脱身而出,可喜可贺。” 李商阳深深的看向赵雪盈,简单道谢,却没有多说。 他心中有一种明悟,虽拿不出证据,却是确凿无疑的——他能超脱化凡劫,全靠与赵雪盈的三度相遇。如果没有这个天宫道的女修点化他,再熬五年十年,也未必能从化凡劫里脱身而出,还得看那时的缘法。 化凡劫,红尘劫,劫在心中,焉能不动情。 后来的事情在赵雪盈看来就不太讲理了,这个狗男人比牛皮糖都粘,她跑去外地上大学,李商阳硬是把她给翻了出来,问就是把全国各个学校的录取名单过了一遍,找出一百多个叫赵雪盈的大一新生来。 从近到远一个个找过去,运气不算太坏,她是第三十七个。总算找到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在哪上学呢?万一我去了国外你去哪找?”赵雪盈嗔怪道,这要换了别人她绝对认为是个变态,可站在对面的是个化神期修士,说他变态也太冤枉变态了,因为一般来说变态没有这么强的行动力和这么多闲工夫。 李商阳无辜道:“你又没给我留联系方式,那我怎么办?” 赵雪盈:“知道了,以后行走江湖只能报道号,不能报真名。” 李商阳:“你还没告诉我你的道号是什么呢,可否告知在下呢?” 赵雪盈冷笑道:“哼,你做出这种事来,还指望我告诉你,一边玩去。” 李商阳说:“好。” “你等下,‘好’是什么意思?” “好就是好咯。” 谜底揭开的时间并不太长,周一的时候,文学批评史的老师突然请假回老家,系里重新安排了李老师来给大家上这门课。 儒门修士,百岁高龄,讲个文学批评史,信手拈来而已。 赵雪盈坐在课桌边笑得像个狐狸,满脸杀气。 李老师笑得像温暖的阳光,和煦的春风,他自称名叫“李慕儒”,这假名改的不知所谓,没比李商阳这个名字低调到哪去。 李老师身上一股儒者之风,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其实很招人喜欢,于是就好像玉面道长凌鹤化凡的时候一样,招来不少狂蜂浪蝶,而他笑得像春风一样温暖,脸皮比城墙都厚,随人怎么追,一概不接招。专心致志上课,连赵雪盈都没有得到他的特别关照。 然而他来此任教本就是对赵雪盈的特别关照。 就这么上了一个学期的课,李老师把赵同学的信息摸得清清楚楚,毕竟学校各种破事颇多,一学期下来,随便填几次表,早就把什么住址电话之类的信息暴露得干干净净了。 假期的时候李商阳再次找到赵雪盈,约她出来玩,赵雪盈倒没有回绝,只能说李商阳没事在她面前混脸熟还偏不特别理她这件事,把分寸拿捏的很好,在充分骚扰她的同时没让她觉得被骚扰,带着一点骚浪的别扭劲。 以及,他讲的这门文学批评史确实讲得很好,并顺便通过一些独家点评之类的东西,将一些主观的东西润物无声的传递了出去,增进对方对自己的理解。 这倒是产生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汉语言文学系的学生们经常猜测李老师到底多少岁,总感觉他的见闻有点渊博过头了。 “你倒是挺有耐心的,就这么给我们上了一学期的课。”赵雪盈点评道。 “那你觉得我讲的好不好?”李商阳问。 “挺好的,能上你的课是一种幸运,但我觉得你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而不是在学校里逗我玩。你们仙武派没正经事情吗?” “有啊,我们是儒门啊,在学校里授课再正经不过了,说不定给你上几年课,我还能顺便收一两个徒弟回去呢。” “几年?文学批评史不是讲完了吗,你还想怎么样?”赵雪盈惊道。 李商阳笑笑:“你觉得你们汉语言文学系,有我讲不了的课吗?是不是小看儒门修士了?” “你!……那我要是考研呢?” “那我也是你能选到最好的研究生导师,而且肯定会给你留一个名额。” “大言不惭,臭不要脸,真粘人。” “所以这都冬天了,你相信我冷静下来了吗?” “不是,为什么啊?我想不通,救命之恩你就要以身相许吗?” “那你猜有没有可能是一见钟情、见色起意?” “你还儒门呢,这么说话简直侮辱斯文。” “非也,非也,饮食男女,人之大欲,知好色而慕少艾,这是斯文雅事。” “据我所知,你可不缺人追,你不是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么?找她们去呀。” “怎么,赵仙子吃她们的醋了?” “我吃你个头,李老师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那你有没有听过那首诗?” “哪首?”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他念到修道的时候指了指自己,念到君的时候指了指赵雪盈。 赵雪盈一时红了脸,突然想起什么,奋起粉拳对李商阳一顿好打:“你念的最好不是悼亡诗!咒我死是吧?” 李商阳也知道自己玩脱了,连连求饶。 再后来就是过年的时候,赵雪盈回家探望父母,被父母问在学校有没有交男朋友,赵雪盈自然回答没有,母亲倒是有点意外:“你也不小了,该谈要谈。大好青春不要错过。” 父亲也沉默着点头。 她的父母有如此表态,更多倒是出自于对女儿的亏欠感,希望女儿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被人照顾疼惜。 赵雪盈意外于父母的态度,但也没有就此多说,她的亲情早在这些年中被冲淡了。 然而大一下半学期,李商阳果然换了一门课来带,却依旧公事公办,该上课上课,该指导指导,除此以外,绝不纠缠,并把狂蜂浪蝶拒之门外。 到了暑假的时候,反而是赵雪盈压不住性子了,问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七十章 愿祝百年好合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李商阳短袖中裤,用吸管喝可乐,反问赵雪盈:“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赵雪盈憋了半晌,斜眼睨着他,那表情仿佛在说:“装,你接着装。” 李商阳挠了挠头,真的没懂。 赵雪盈红着脸问他:“那你为什么在学校里不理我?” “我哪有!哪次你问东西我没有好好讲解”李商阳冤枉道。 “那其他的呢?”赵雪盈脸色越加红了。 “什么其他的?” “其他时候为什么不理我?” 李商阳恍然:“你说这个?哎呀,在学校我是老师你是学生,师生之间应该保持一个界线,我是老师,手握学分,欺负一下学生很容易。要是跟你走得太近,你会被别人嚼舌头的。” “我不怕被人嚼舌头呀!” “我知道你不怕,我怕你被人嚼舌头,受了委屈……” “哼……肉麻。” “非也,非也,我怕你受了委屈,一剑把嚼舌头的人杀了,以保道心圆融。” “你这张臭嘴,如果不会说话就闭上。” 李商阳笑而不语,继续喝可乐。 “不对!你觉得我是个暴力狂吗?”赵雪盈想了想,还是觉得气不过,突然发问。 “非也,非也,赵仙子心地善良,怎么会是暴力狂?剑修秉性快意恩仇,再正常不过,我偏就喜欢你这份洒脱。” “你别一口一个仙子的叫着,明明你才是前辈,修为比我高那么多。在你眼里,我其实只能算个普通人吧?” “一点也不普通,我二十岁没动凡心,三十岁没动凡心,四十岁也没动凡心。一百多岁遇到你,晚上连觉都睡不好了。你哪里普通?” “你一百多岁了?”赵雪盈惊讶道。 “嗯,是呀,我没有告诉你啊?怎么,嫌我老吗?”李商阳问得有点迟疑,故作洒脱,他还真的害怕赵雪盈嫌他年纪大。 “破案了,破案了,班上同学都在猜你多少岁呢。” “啊?” “同学们都说你的见闻不像个年轻人,怀疑你只是保养得好。” “巧了,我还真是保养得好。” “那下个学期你还是打算不理我吗?下下个学期也这么打算?” “我觉得咱们可以私下联系,如果败坏了师德,那可不光是咱们两个的事。其他老师也有样学样,你们这些学生、特别是漂亮女生就都有罪受了。同学,你也不想被其他老头子骚扰吧?” “怎么叫你说的,教师队伍里都是流氓似的?” “非也,非也,我才没有这种偏见,我觉得所有人都是流氓。人性不可信赖,不能降低他们行差踏错的心理压力。营造良好的氛围比寄望于个人的道德水平有效。” “所以你信奉性恶论?” “也不是了,我们儒门也是与时俱进的,性善论和性恶论都是旧时代的东西,是孤立地、静止地看问题。如果人性稳定,一成不变。儒者何必入世,何必去改变注定无法改变的世界。”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儒门都是严肃的老学究呢。” “你是道门也没见你每天烧香呀,说正经的,你什么时候给我联系方式?连个CQ号都没有,我想跟你闲聊也聊不成啊。” 如此又是新的一个学期,同学们都已经习惯了李慕儒老师追着他们年级教这件事了,这当然是个好事,可是跟其他老师比起来,这就是个怪事了。 然而李老师什么也不说,定定心心只管老实授课,学校只管如此安排,没有有心人瞎搅和,更加值得关注的新鲜事天天有,一窝蜂似的猜疑在无回应的情况下慢慢也就淡去了。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会这样了?”赵雪盈给李商阳发信息。 李商阳坦白道:“如果不是动用了一些特权关系,我凭什么能这么快当上你的老师呢?引发猜疑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你怕人嚼舌头?”赵雪盈猜疑。 “我怕别人嚼你舌头。”李商阳坚持着,并没松口,也没做更多的解释或者证明。 “你不觉得动用特权本身就有损师德嘛?”赵雪盈又问。 “觉得。” “那你还做?” “赵仙子在此,情不自禁,无可奈何。” “哼,油腻。” “啊?” 也是在这个学期,赵雪盈去往道外化境,认识了自己的大师兄,领悟身剑法则,进入大梦盘,别有一番际遇。 回来之后的赵雪盈又洒脱了许多,做事情更加从心顺意,在很多没意义的小事情上懒得矫情纠结。 在李商阳看来,就仿佛是这位赵仙子在一夜之间变得热情了许多,怪是有点怪,可既然事情是往好处发展,她能想得通,他自然高兴。 于是这年春节,赵雪盈带着男朋友回了家,让父母看一眼。 起初李商阳还紧张,担心这样就见父母是不是早了点,赵雪盈跟他说不必这么忧虑,顺便告诉李商阳,因为师父的安排,自己和父母关系很淡,所以大致也就是走个礼数,他们也不至于有什么拿捏。 李商阳闻言暗地里唏嘘,以为赵雪盈家的氛围一定是冷冷清清,去了才知道看上去和寻常家庭也没什么不同。赵雪盈的父母年不到五十,没有怎么养育孩子的情况下,更显年轻。 李商阳感觉尴尬,他一个百岁之人面对年龄不及自己一半的小辈,实在是拿不出子侄辈的礼数,叔叔阿姨更是叫不出口,勉强小声叫一句,憋得浑身不自在。 赵雪盈见状意识到什么,揪着他领带说:“你跟我来。”便把他牵到小屋子里去。 看得赵父赵母直着急:“你这孩子怎么能揪人领带?没礼貌!快放手!” 赵雪盈将李商阳带离父母的视线,把他推到墙边,摸了摸他发热的脸颊说:“哎呀哎呀,我不小心忘了你年纪有点大啦,谢谢你这么配合我,让你受委屈啦。” 说完揪着领带使他低下头,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李商阳一时间心花怒放,只觉得骨头都酥了,把什么委屈都抛到九霄云外,出了小屋子只觉得神清气爽,叫起人来大大方方,再没有半分不舒服。 再往后两年,李商阳逢年过节提些礼物,到了赵雪盈大四那年春节时已经推进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正如赵雪盈所说,她跟父母关系很淡,她的婚事其实父母做不了主,但有李商阳一力操办,说媒下聘,赵家父母才知道女儿所选的姑爷是儒门仙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于是大四的下班学期,赵雪盈和李老师突然同时请了假,没人在意他们两人请假的时间为什么如此凑巧,实则是二人举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将赵父赵母请上了高堂之位。 赵父赵母跟仙武派掌门并列而坐,多少有些战战兢兢,然而玄望子一到,整个仙武派上下都战战兢兢起来。反倒是赵家父母能跟玄望子说上话,这才放松下来。 仙武派虽在抗倭之战中元气大伤难以回复,但到底是仙门大派,江湖地位在那摆着,本就仙友众多,玄望子一来,更有不少仙门急匆匆凑出贺礼挤着赶着送上门。 元婴期的仙武派掌门也再不敢嫌赵雪盈小小的筑基修士高攀本派第一高手了,规规矩矩坐在高堂位上堆出笑脸。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道贺声声之中,李商阳许下誓愿,愿倾一世护妻子安好,携手共揽天下风光。 于是一拜天地,再拜高堂,夫妻交拜,愿祝百年好合。 第二百七十一章 善心没有高下之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赵雪盈捡重要的、有趣的回忆,跟师弟一一说了,她脸上时刻挂着笑意,看得出,婚后过得也很幸福。 后来李商阳便从大学里离职了,他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奔走,反倒是赵雪盈去高中当了老师。 神逸听了这段缘分,莫名生出一种诡异的想法,师姐和李商阳乃是天作之合,不是他提前个十年八年、千叮咛万嘱咐就能拆散的,他们也不该被拆散。 可越是如此,他越是闹心。 世俗成婚都爱说那些话,什么白头偕老,什么百年好合,到了这里都成了恶毒的嘲弄诅咒。 十八年过去了,他依然记得那晚师姐受了委屈,在山崖上同他喝酒所说的话:“结婚之前,他说过,要一世护我安好,一世共阅风光。他修为那么高,我以为他说到就能做到。没想到,修士的命比纸还脆。” 原来师姐说的修为高和他理解的修为高不是一回事,可是再怎么高,也敌不过命中的劫数。 不知不觉时近黄昏,屋子被夕阳一照,金灿灿满室生辉,美得像个梦境,这自然也是李商阳千挑万选的房间。 可神逸却满脑子都是十年后这屋子鬼气森森的模样,师姐以五行聚煞阵在这房间里修炼,斩灭灵体充作资粮,是何等的怨气冲天。 所爱之人中道丧亡,如何能够不怨不恨,她没处怨人,只好折磨自己。 想到这里神逸好死不死非要嘴欠,又问了一句:“这段挺浪漫的,有没有其他男朋友的故事可以讲讲?” 赵雪盈神情古怪地看着他,差点抬手抽他嘴巴子:“你胡说什么呢,我老公这么好,我怎么会跟别人乱来?怎么,难道……你认识的那个我有其他男朋友?” 神逸尴尬地笑了笑,掩饰道:“没有没有,只不过师姐天生丽质,好多人追,我试试看能不能诈出点意外收获。” “你真讨打。”赵雪盈说着,笑嘻嘻在神逸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神逸心中难受,可事到如今“你老公过几年就死了”这种话他是真的说不出口,没奈何或许又得去求高院长暗地里帮忙。 赵雪盈看天色不早,打开冰箱取出冷冻的鸡翅和肉卷,冷藏的蔬菜生鲜开始做饭,顺口还问神逸爱吃什么。 神逸说:“我是孤儿啦,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轮不到我挑肥拣瘦的。” 赵雪盈表示:“那以后闲了就来师姐家混饭,师姐给你做好吃的。” “哦,对了,你学校门口有家水煮鱼不错,你后来请我吃过。”神逸说。 “什么水煮鱼,我咋没见过。”赵雪盈一边置办食材一边问。 神逸想了想:“哦,那可能还没开店吧,等开店了你可以去尝尝,肯定喜欢,因为是你推荐给我的。” “好,听你的。”赵雪盈笑吟吟地说。 说话间功夫,李商阳回来了,见到神逸还没走,脸上一喜:“师弟还在啊,太好了,姐夫正有话想跟你说。” 神逸发现李商阳对他的态度是真的明显变好了,看来他出门前的感觉不是错觉。李商阳换好鞋子,厨房里赵雪盈就吆喝了一声:“老公?” 李商阳看也不看,抬手把厨房里飞出来的水杯稳稳接住,大口喝了半杯之后,回了一句:“谢谢老婆。” 这一幕把神逸看成了呆子,所以师姐和师姐夫是这么过日子的吗?会不会稍微,那个,太刺激了点? 李商阳放下水杯,在神逸面前坐定,说道:“今天真的要谢谢师弟前来,否则许多事情我都还想不明白。” 神逸露出错愕的表情,李商阳知道自己这么兴冲冲肯定会让人觉得奇怪,于是解释道:“是这样的,今天下午我出去转了一圈儿,走访了一下千仞派。确实如师弟所说,金云子前辈为伤病所困。幸赖凌鹤道长提前送去静心丹,才没有酿成大祸。师弟功德无量啊!” “啊……没,那个……那个,多数丹药都是师姐炼的,我就是帮点小忙。”神逸没被这么夸过,心中惶恐,连忙推脱。 “师弟干嘛这么自谦,修为高低是一回事,善心善行是另一回事。能力有大小之别,但是善心没有高下之分。那天雪盈回来都跟我说过,这件事是你一力担当。师兄实在佩服得很,所以也想帮点小忙。”李商阳兴冲冲地说着,然后从储物指环中取出一个背包。 神逸盲猜:“崖月百合?” 李商阳大笑:“师弟果然聪明,这里是补魂丹所需丹药中难搞的部分,雪盈跟我提过,我就顺手取来了。” “顺手……好吧,师兄可真厉害。” “也没什么,不过是跑跑腿而已,我们儒门跟许多院校关系密切。有些东西说来稀罕,倒不至于昂贵,多问些人,总有些老教授老医生家里有收藏。” “这……还是要花不少钱吧?” “钱财是身外之物,我们仙武派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这些铜臭。这些年办学校还是很赚钱的。” 神逸感觉有被秀到,原来师姐夫这么有钱,人家瞧不上的铜臭味,在他这里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所以师姐去当老师,纯粹是体验生活是吧? 这他倒是会错意了,钱是仙武派的钱,李商阳当然可以随便支取使用,却不能中饱私囊。否则有违儒者风骨。 当年李商阳身死,仙武派也确实打算给赵雪盈一笔钱,抚恤其生活用度,至于照料他的遗孀却万万谈不上,赵雪盈说到底是天宫道的弟子,上面有玄望真人罩着,谁敢大言不惭,说要照顾她? 然而赵雪盈避而不见,她对那些俗物兴致不大,自己有手有脚,能做事营生,根本犯不上要仙武派的钱,她把自己和李商阳的感情当作珍宝,总觉得仿佛收了一笔钱,就会使其蒙尘,就似斩断了缘分,所以根本不给对方机会。 至于后来她情伤难愈,以至于私生活放浪混乱,仙武派作为儒门一脉,不似其他仙门那么放得开,便也逐渐与她疏远。 简而言之,李商阳活着,赵雪盈的寻常物欲都不会有所短缺,吃穿用度凡用钱能搞定的,都能得到满足,李商阳一朝身死,她就只能打工过日子了。 赵雪盈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时,看见丈夫和师弟正围着一堆药材点算,她嫌弃道:“收起来!这是饭桌,你俩干啥呢,先吃饭,闲事吃完饭再弄。” 李商阳唯唯诺诺,非常听话,迅速把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神逸也想帮忙打下手,实在是动作没有李商阳利索,只能手足无措站在一旁老老实实看着。 赵雪盈把菜放下,椒盐鸡翅、洋葱肥牛卷、还有一盘蔬菜沙拉,每一盘分量都不小,这几道菜以前神逸也见师姐做过,只是不知道师姐年轻的时候手艺如何。 尝了几筷子之后确定,师姐的厨艺非常稳定,可以说是在接下来十几年都毫无进步的那种稳定。 倒是李商阳夸耀似的反复问神逸:“怎么样,我老婆手艺厉害吧,是不是特别好吃?” 神逸觉得确实好吃,但被这么问得多了,他也忍不住回答的时候有点敷衍。 赵雪盈蹙眉道:“行了,你让神逸好好吃饭,一直夸来夸去的,让他还怎么吃?他不烦我都烦了。” 神逸感恩戴德,觉得果然还是师姐细心,会心疼自己。 赵雪盈把一颗圣女果含在口中嚼烂,连汁带肉地吞下去后突然问了一句:“对了神逸,你和你那个女朋友怎么样了,快跟师姐汇报一下。” 神逸意识到自己感谢师姐好像感谢早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举重若轻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个……师姐不要乱点鸳鸯谱,我们其实没什么关系。”神逸认真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怎么会没关系?我上次亲眼见你偷了何家的书,吊着打。”赵雪盈说。 “什么玩意?师姐,你是不是串台了?” “没串台,我这是暗喻。”赵雪盈毕竟是语文老师,说疯话都要带着《孔乙己》,糟糕的是神逸竟然好像还能理解,重点不是偷了谁家的书,是而是亲眼所见。 “我心思没在她身上,此番历练我另有所求。”碍于李商阳在场,神逸只能这样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他想着师姐既然玩过大梦盘,自然是能听懂的。 赵雪盈想了片刻,心下了然,那个秀气可人的小姑娘只怕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师弟在其原本的世界里另有良配。这就不奇怪了,毕竟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心有所属的人自然取次花丛懒回顾。 好似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赵雪盈觉得自己的八卦之心大受打击,有点不开心,酝酿了好久,撇出一句:“渣男,那你倒是别招惹人家。” 这话一出,连李商阳看神逸的眼神都不对劲了,痴情种子就很讨厌渣男,这痴情种听他老婆说神逸是渣男,那神逸必然是渣男。看来这位师弟虽有善心善行,德行上也未能尽善尽美。 于是他插嘴道:“师弟,这就是你不对了。男子汉大丈夫,要有担当,够磊落。对待姑娘更要谨慎,沾花惹草处处留情可不是好男儿的做派。” “我没……”神逸正想辩解,突然觉得眼下这处境好像有点熟悉,仔细一想,他好像也就是被类似的问题丢进了大梦盘里。所幸他跟楚毓茗还没有发展出那么深的关系,这个想法把他吓得一激灵。 可是他也真的什么都没做,于是他打定主意,人得更加铁石心肠一些。既然心思不在伊人身上,便不能给任何想象的空间。以免耽搁了人家。 “好吧。”神逸一口气叹在肚子里,再也不想为自己辩解,“师姐和姐夫提点得对,我收敛些。” 听到他说收敛,李商阳误会更深,但见到孺子可教,忍不住想多提点两句,说些什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云云。 然而赵雪盈毕竟跟神逸是亲师姐弟,体察更加细致入微,她发现神逸话没说完,憋了委屈在肚子里,于是用眼神制止了丈夫,李商阳一秒变乖,不再废话。 吃饱喝足,在沙发上歇过片刻。就到了正事环节,不过用赵雪盈的话说,这跟吃饭比应该算闲事。 是时候开炉炼丹,给金云子弄颗补魂丹试试了。 赵雪盈刚入金丹期不久,仓促间炼制补魂丹稍嫌勉强。可惜,李商阳是儒门修士,教书育人他在行,炼丹画符就帮不上忙了。 有点“百无一用是书生”那个意思。 赵雪盈闭目凝思,在脑海中把补魂丹的炼法反复推演了数回,取出天然炉,一一点算草药,从自己的积蓄里补足了药材,嘱咐丈夫从旁看顾,便着手炼丹。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有灵犀,看着师姐把药材一一投入炉中,神逸便已确定,这次炼丹虽然稍有波折。但必能不负所望。 果然,赵雪盈对真元的把握细致入微。火候掌控极其精准,转火节奏仿佛驾轻就熟。 好像不管做什么事,炼丹也罢、练武也罢、体育项目也罢、哪怕是打游戏,看高手操作都是一种享受。 神逸就觉得看师姐炼丹是一种享受,其实不光是神逸,连李商阳都觉得妻子举重若轻,游刃有余,不觉看得呆了。 然而看人挑担不吃力,赵雪盈其实一点都不轻松,细细密密的汗珠从鬓角渗出,继而是额头,到后来连鼻尖都冒汗了,她专注控火无暇分心擦汗,神逸和李商阳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扰她,于是李尚阳借术法唤动清凉微风,为妻子消解疲倦。 再后来,赵雪盈真元不足,她向丈夫使个眼色,李商阳立即会意,将法力捻成真元,源源不断注入妻子身上,赵雪盈得到援助精神一振小心翼翼操控火力,见时机成熟,又凌空画了数道符箓打入天然炉中。 天然炉吞入符箓,仿佛吃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跳着脚嗡嗡一阵震颤,仿佛要把炉盖都掀了,然而赵雪盈早有准备,岂容药力放肆乱来,真元一压,丹炉稳定如初。 随后,赵雪盈节节拔高火力,竟让化神期的李商阳都觉得自己输送真元的速度有些跟不上消耗,倒不是他力有不逮,实在是担心手段不够细腻,伤了妻子经脉。 可赵雪盈似乎不管不顾,一味催动火力,不管自己丹田中经脉里还有多少真元,都点滴不剩地投入丹火中。李商阳也算看明白了,炼丹至此已到关键时刻,于是再不保留,将法力捻成真元后,顾不上打理平顺消磨棱角,便灌入妻子后心。 得其之助,丹火颜色一转再转,荡出层层热浪,神逸招架不住,只能匆忙胡乱躲进厨房,借房门和墙壁抵挡热力。他记得师姐曾经当面炼制补魂丹,那是为了救王小胖,彼时自己在旁边给马奕峰炼阴神洗髓丹,印象里没有这么大动静。 忽而听到天然炉发出一声厚重长鸣,仿佛海中鲸歌,他探出头,看见师姐和姐夫已经各自收功,房间中的温度迅速降下来,看来应该是炼好了。 赵雪盈身子一晃,不由自主向后摔倒,被李商阳眼疾手快扶住,横抱到沙发上休息。 神逸也赶忙从厨房里窜出来,询问师姐情况如何? 赵雪盈面色潮红,说自己没事,话没说完,流出两条鼻血,很是吓人。李商阳隔空抽出纸巾,一边帮妻子擦拭,一边用法力梳理她体内的气机。 他嗔怪道:“你怎么这么乱来?我虽然能帮你,但我的法力毕竟是我的,你催得太狠太猛,伤到经脉了。” 赵雪盈笑道:“这不是有你照顾我嘛,怕什么?” 李商阳脸一黑:“胡闹!你要是这样,我不管你了。” 赵雪盈说:“别担心,我现在炼制补魂丹,本来就勉强。既然有你帮忙,更要把握机会。借助成丹的韵律锤炼经脉,你看这效果不是很好嘛。” “啊?哪里好?”李商阳不解。 “借助炼制丹药把自己推到金丹中期还不够好?”赵雪盈笑道。 此言一出,把李商阳吓了一跳,他仔细体察,发现果不其然,妻子虽然此刻真元枯竭,但经脉也好,金丹也罢,都是中期之相,只需好好休息,把真元练回来,便是实打实的金丹中期。 她数月前才结丹,这么会儿功夫就金丹中期,实在是有些冒进。李商阳脸一黑,不高兴了。他是不知道屋子里还有个更妖孽的家伙,那小子现在还没修炼,等到修炼了,速度也一点都不讲理。 也是突出一个冒进。 赵雪盈连哄都懒得哄他,招呼神逸打开丹炉看看,神逸说:“这不好吧,我笨手笨脚的,万一开坏了怎么办?” 赵雪盈说:“那你去。” 李商阳哼了一声,不情不愿走向丹炉,随手揭开炉盖。一股药香喷薄而出,顿时满室生香。 他愣了片刻,大怒道:“你干的好事!” 神逸不知道姐夫骂谁,一时噤若寒蝉。 第二百七十三章 师姐你冷静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天然炉里药香醉人,炉底安安静静躺着三颗金灿灿的补魂丹。 李商阳生气,气得合情合理。 他也不嫌烫手,托着炉子端到赵雪盈面前,虎着脸:“你说说,你想咋?想气死我是不是?” “怎么了?”赵雪盈一脸无辜。 “你说你炼补魂丹勉强,那你还一次炼三颗。把自己炼得一身伤。你……你!哼!” 赵雪莹闻言扑哧一笑:“你说这个呀。就是因为勉强才这么炼呀,只炼一颗的话,火候更难把控。放不开手脚,一不小心就把草药烧焦了,那你取这些药材不是白忙了吗?” “我听你狡辩?我跟你讲,你要是这样不爱惜自己,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李商阳气哼哼地说。 “好啦好啦,那我以后跟你商量着来,行不行?”赵雪盈见丈夫真的生气了,温声软语地让了一步。 “你就哄我吧,而且你在事前跟我商量过什么,都是事后商量……你那叫商量吗?你那叫通知。不对,连通知都不是,你那是事后说明。” “那以后都放在事前跟你商量好吗?”赵雪盈问,暴露了李商阳并没冤枉她这一事实。 “真的?” “骗你我是小狗。” “行吧。” 丹药炼成,神逸放下心来,考虑到自己没有储物指环,那珍贵的东西不好胡乱携带,又想起李商阳才去过千仞派,便拜托师姐夫把丹药送去千仞派给掌门,他会联系凌鹤道长,让凌鹤跟尊长详细说明此事。李商阳一口答应下来。 诸事忙完,神逸就要告辞,李商阳看了一眼即将放亮的天色,说:“走什么走,你也一宿没睡了,在这补个觉,睡醒了再回学校。” 赵雪盈躺在沙发上,没力气起身,但也扬声附和道:“就是,听你姐夫的。我这就当你家,该住就住,别见外。” “你就这种时候最听我的话。”李商阳话里有话,明显气还没消。 但赵雪盈有的是办法治他,她张开双手,嗲声嗲气地撒娇道:“老公~抱抱!觉觉!我要到床上觉觉……” 李商阳无奈,老老实实走过去,一个公主抱把妻子抱起来,赵雪盈顺势搂紧他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尴尬得他直清嗓子。 神逸也觉得师姐这样不太好,怎么能给小孩子看这种场面,他幼小的心灵哪能经得住这个。 别说他现在单身了,就是当初跟尹楠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这么腻歪过。 这人生啊,不比不知道,一比真是白活了。 他打着哈欠进了隔壁的客房,甚至不需要人安排也能认出来,李尚阳很快过来,也没挑剔神逸的自作主张,给他拿了一床被子安顿好,便自去休息了。 熬了一夜,神逸睡得很沉,一觉睡到时近黄昏,才被饭菜的香味弄醒。又是赵雪盈弄的饭,却不见李商阳踪影。 “姐夫呢?”神逸睡眼惺忪的开口问道。 “你不是让他去千仞派送丹药吗?他下午就去了,刚打电话说晚上不回来吃饭,就咱俩。”赵雪盈一边炒菜一边说,“你等下,我给你拿一套牙刷,刷刷牙好吃饭。” “嘶……我都还没跟凌鹤道长说呢,姐夫做事这么效率的吗?” “是呀,他是大忙人,不喜欢拖拖拉拉的,不用管他,肯定能处理好,你放心就是。” 刷过牙,坐在饭桌前,肚子里早已经饿得咕噜咕噜,饭菜喷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这一世这么早就能放肆品尝师姐的手艺,神逸认为可以算是意外之喜。 又坐在桌前,又是吃晚饭,赵雪盈又想起了熟悉的话题,趁着老公不在,她非想问个明白不可。 “说说,说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儿?我觉得你那个什么楚同学长得挺好看的啊,为什么这么别扭,难道你俩前世有仇?” 神逸万没想到这个话题还绕不开了,不过师姐挑这个时候旧事重提,摆明了是问他大梦盘以外的事情,他倒也有心请教,遂开口道:“那倒是没有什么前世仇怨,我当初也认识她,不过大学没在一个学校,就再也没联系过……” 他先是说清楚了和楚毓茗那点事,又提到尹楠,又提到林文潇,颇为惆怅。干脆坦白了自己是怎么被送到这个大梦盘里的。 赵雪盈耐心听着,深深看着师弟,好不容易憋出个怪异的问题:“咱俩不是很熟吗?” “是呀。”神逸不解师姐为什么这么说。 “那我没踹你屁股?”赵雪盈又问了一句,把神逸给问迷糊了。 “师姐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你原本认识的那个我,那个未来的我,既然知道这事儿,没狠狠地踹你的屁股?” “不是,为啥要踹我呀?我也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儿吧。”神逸为自己隔空叫屈。 “我踹你瞎了狗眼,我踹你猪油蒙了心。”赵雪盈一本正经,越说语气越重,仿佛真要生起气来。 “什么啊?这哪儿跟哪儿啊?”师姐越说越离谱,神逸越听越糊涂。 “我问你那个尹楠她哪儿好?”赵雪盈怒斥一声,“她是好在离过婚,还是好在辜负过你?还是好在她爸爸让你倒插门?你要是让我知道,有人这么的欺负我师弟,我不扒了他的皮?这口气我咽得下去,师父都咽不下去,不信回头你问他老人家,你看他会不会把尹家给扬了?” “师姐你冷静!冷静!话不能这么说。”神逸连忙劝止。 “那要怎么说?”赵雪盈反问。 “我毕竟是个孤儿,无父无母,人家尹叔叔也是想促成……” “所以我说你是猪油蒙了心,按这个意思全天下孤儿都应该倒插门或者活该单身是吗?要不也去找个孤儿门当户对一下是吗?你出身可以低,也可以自卑,但你不能自卑得这么理所应当,对欺负你的人还感恩戴德的。你真是气死我了!” “师姐你……” “我怎么了?” “在那边你也见过尹楠,你不是这么说的……”神逸弱弱地表达了一下抗议。 “那边我知道你受了什么委屈吗?” “那倒是不知道……” “知道了你看我是不是这么说!我要是支持肯定是因为尹楠这姑娘对你不错,但我肯定不能忍人家这么欺负你!” 神逸思忖片刻:“懂了,那这事我回去就更不能告诉你了。” “你丫找抽是不是?”赵雪盈柳眉倒竖。 话不投机,两人又吃了几口菜,赵雪盈跳过这个纠结的点,对神逸说:“你要怎么选那是你的事,我做不了你的主。但你要知道,这事只能依着你自己的心做决定,谁也不能替你决定,师姐不行,师父不行,世俗的规训也不行。仙途漫长,你不要为了心之所欲以外的任何牵绊去做决定,否则日久天长,你必定会后悔。” 神逸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 赵雪盈生怕他听不懂,又强调道:“你记着,只要是你从心所愿选的,就是对的,尹楠也好,林文潇也好,楚毓茗也好,哪怕是邪道妖女也好,都是对的,那时候不管别人怎么说,师姐一定站你这边。” 神逸听着这离谱的话,不禁莞尔,想来此刻,论历经的岁月,自己其实是比眼前的师姐要长的,可师姐就是这样,照顾他,指点他,支持他,随时都像个长辈一样,仿佛本能一般毫无道理。 神逸听完师姐的话,心中轻松了许多,笑容也变得柔软温良起来。 “哦对了,既然你是在大梦盘里,我得提醒你,别管那一世如何,万万要过好眼下这一世,切勿束手束脚,小心别落下心魔。” 第二百七十四章 如堕冰窟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一连等了差不多一周过去,神逸从始至终毫无动静。就是再傻的丫头这一下心也冷了七八分。楚毓茗压着性子画画,她有一双好手,画出来的线条纤秾合度,甩开膀子左手右手都能画出想要的大线条。 可一颗平静的心却不是随时都能有的,平日里她总画一个清瘦的男人,笑容如阳光般和善,杨汐苗看过多次了,后来知道她画的是化学系的神逸。 然而等了一天又一天,神逸始终没有主动相约,连楚毓茗自己都觉得再画他是一件不正当的事情,于是线条走着走着,轮廓就从硬朗变成柔和,画中的女子不是面笼寒霜就是眉头微蹙轻嗔薄怒。 她画的不是自己,可谁都知道那正是她想要露出的表情。 楚毓茗的脸像是被熨平了一样毫无表情,喜怒都在画纸上。 她抱着一线侥幸的心思,想着神逸是不是平日里忙,没空寻她,特意周末也没回家,把时间默默空了出来,然而周末神逸还是没有联系她。 她越等越是心凉。 到了周天,杨汐苗说:“毓茗,别画了,咱们出去玩吧。” “去哪,玩什么?”楚毓茗放下炭笔,仿佛一直在等待着类似的拯救,杨汐苗说:“爬山去,南营山离得不远,景色很好。爬完了去棕榈树那边洗个澡,吃顿好的,怎么样?” “棕榈树是什么啊?” “你不知道?五星级澡堂,二楼是洗澡的地方,三楼是自助餐厅。离学校也就两三站路,吃完饭走着就回来了。” “澡堂还分星级的?而且现在还有澡堂呢?不会是那种不正经的地方吧,你别害我啊。”楚毓茗奇道。 杨汐苗一脸黑线:“你在想什么呢,我妈带我去过的地方怎么可能不正经。五星级是我瞎说的。” “那行吧,听你的。出去走走也不错。”于是两个少女手拉手进了山。 南营山本就是钟灵毓秀之地,才能引得无数散修藏身其中,连高院长都在附近开了一家福利院。 这些修仙者深居简出,平日里即便碰上了,大多看上去与常人无异,顶多就是穿个僧衣道袍什么的,总不至于青面獠牙。也没有哪个欠货敢随便把哪一块地方划成其洞府禁地的搞什么擅入者死,倘若真想躲个清净,就到没路的地方开个山洞,或者在居所外面布些障眼的幻阵也就成了。 总而言之,这些散修绝不至于影响游客的心情。 两个小姑娘爬了大半天,爬上一座小山头的顶峰,登高远望,还有其他山峰连绵起伏落在别处,一山还有一山高。她们费了老大劲,爬的却远远不是最高那一座,有些高峰看上去就嶙峋突兀,根本没有路的样子,美则美矣,生人勿近。 “毓茗你这两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呀?”杨汐苗见楚毓茗爬过山出过汗,心情松快了,明知故问道。 “嗯……”楚毓茗没有否认,也不想多谈。 “怪了,人家都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这小子怎么油盐不进呢?”杨汐苗依着自己的心思胡乱猜测,替楚毓茗吐槽着。 楚毓茗一时被她说红了脸,想说自己没在追他,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否认。最后只能远眺着蓝天白云,带着一点难以压抑的沮丧说:“大概他不喜欢我吧。” “胡说,毓茗这么漂亮顺滑的girl,谁不喜欢,他敢不喜欢打断他腿。”杨汐苗虎里虎气的胡说八道起来。 楚毓茗明知道她满嘴放炮,但还是被逗得开心了点。 她的心绪时高时低,其实所谓纠结内耗,只不过是不知道怎么选择,轻易放弃的话她担心自己会后悔,执着坚持的话,同样担心自己会后悔,女孩子面皮薄,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 其实真的打定主意任选一条路走下去未必就真的会后悔,或者说后悔又能如何呢,十年二十年后回首去看,会发现此刻心心念念的事情也就那回事而已。 只不过年轻如她,生命的深度尚且不足以支撑这份感悟,每一个人都必须走过这个生命历程,才能获得如此这般豁达的胸襟。彼时以过来人的身份回首,青春是那么可笑,又那么美好。一去不再来。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也许今天的楚毓茗更适合泛舟,而非登山,泛舟的乐趣在于随遇而安,懂得弱水三千取一瓢饮的取舍智慧。 而登山的乐趣在于执着,为山千仞,攀一步见一步的风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不过转转总归是好事,比闷在屋子里画画强,就算要画画,背着画板爬到山上画也比闷在屋子里强。 山风吹得多了,似乎真能带走那些细腻的忧愁,楚毓茗觉得神清气爽,怡然自得。 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对膝盖冲击不小,楚毓茗和杨汐苗走走停停,来到山下天色已经有些发暗,累出一身汗来。 两个姑娘叫了一辆车前往棕榈树洗浴中心,司机听闻两个女大学生要去洗浴中心,心思里转出不干不净的东西,用不怀好意的目光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又一眼,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杨汐苗累得不轻,靠在楚毓茗肩上小憩,不知不觉睡着了。 楚毓茗本来正在手机上玩指绘软件,她在上面画了一副温馨的内景,那是一座不存在于现实的房间,是她想象中惬意的小窝,这幅画她已经画了好几天了,最近一直在细化各种细节。 然而杨汐苗靠在她肩膀上之后,她拿着手机实在很累,只好放下手机,随着车摇摇晃晃。 她看着窗外景色,越发觉得不对劲,杨汐苗说过,那个棕榈树洗浴中心距离学校只有两三站路,何以这景色越走越陌生,她心中紧张,却不敢大声,暗暗摇醒杨汐苗,让她看路。 杨汐苗却睡糊涂了,迷迷糊糊问了一句“到了?” 司机说:“到了,就快到了。” 杨汐苗睡眼惺忪看向窗外,发现景物不对,却仍然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说道:“师傅你走错了,我们不是要来这边。” 司机发出一阵状若憨厚的笑声,说:“嘿嘿嘿嘿,同学,做生意嘛,在哪不是做,跟我走,价钱好说。” 这句话揭破了最后的伪装,楚毓茗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杨汐苗也是反映了一下,大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停车,我们要下车!” 司机见状眉头一皱,也不顾开车危险,附身从副驾驶车坐下抽出一根钢管,然后见附近人烟稀少,才把车停在路边。 “我劝你们不要不识趣,把手机交出来,不然……嘿嘿!” “你……” “交出来!!”那持棍的黑司机一声咆哮,将两个女孩吓得噤若寒蝉,看着明晃晃的钢管,杨汐苗和楚毓茗不敢反抗,只能乖乖交出手机。 然而一旦手机交出去了,也就意味着失去了报警的最后机会,她们心里不甘,却又不敢跟钢管比较自己脑壳够不够硬,这是一场无妄之灾,脑子里转着千百般念头,在一根钢管面前却没有一个有用的法子。 手机离手,陷入险地,两个女孩肠子都悔青了,一时间如堕冰窟,只怕从此万劫不复。 第二百七十五章 凶性大发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天色越发阴沉晦暗,小车并未停在某个穷乡僻壤的犄角旮旯,而是兜了个小圈,挑偏僻路,向着城东绝尘而去。 司机诨号“梁七”,这年头罕有一家兄弟七个人的家族,这诨号来自帮会的结拜排位。 城东最大的黑头目人称九爷,前面不冠姓,手下的小弟们一堆一堆都是结拜兄弟,赵钱孙李周吴郑王,按照姓氏分成“家”,其实也不拘其人原本姓甚名谁,把你分到赵家当老三,你就叫赵三,管你原本是叫神逸还是刘福通。 每“家”不管多少人,都没有排行老九的,老八之后是老十,这是为了避九爷尊讳。 梁七梁七,“梁家”老七,梁姓在百家姓里派128位,他行七,乃是九爷麾下没人理会的小角色,平日里开个黑车赚点钱。九爷或者麾下大员们要办事了,他去点个到烤烤火,自然能得一些辛苦费。 既然是九爷麾下的人,自然没有其他混混恶棍来惹,时常自以为混得风生水起。实际上九爷根本不认识他,九爷就是办什么酒席宴会,他也没有去送礼的资格——不是说不用送礼,而是这礼要交给梁一,大哥代为奉上,他身份低微,不能污了九爷的眼。 今天这事纯属意外,一开始梁七听说两个小丫头要去洗浴中心,心思脏的人看什么都脏,也不管那棕榈树是荤场素场,只把俩姑娘当成提供特殊服务赚零花钱的女大学生。 按说这也不关他的事,可一旦动了歪心思,自然要多打量两眼,估量一番,杨汐苗是个活泼姑娘,相貌平平但是爱运动,身段很好,楚毓茗从前到底是班花,在梁七看来漂亮得不像话,是上等货色。 梁七一时食指大动,寻思反正不过是卖皮肉的女学生,不如自己直接买她们一段快活快活,后来得知自己想错了,可一不做二不休,话都已经丢出口了哪有罢手的道理,何况清清白白的姑娘那不是更好? 于是索性将错就错,拉到他的“梁家”,让兄弟几个一起乐呵乐呵,然后该打药打药该打人打人,送去九爷麾下的洗浴中心,还能换笔钱,整治服帖了,以后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两个姑娘苦苦哀求,梁七只觉得吵闹,停下车一人扇了两个大嘴巴,用钢管指着又厉声恐吓一番,扬言再吵便用钢管打残她们。 两个女孩吃了巴掌,楚毓茗更加细皮嫩肉,被打得嘴角溢血,垂着泪不敢作声。 梁七心满意足,甚是得意,继续开车往“梁家”去,他心中兴奋,小腹都比平日里燥热了几分。 车子刚刚重新发动,放在副驾驶的一个手机响起来,听铃声是楚毓茗的,梁七自然分不清这些,也不放在心上,冷笑一声,他当然不会给女孩接电话求救的机会,只管继续开车,手机铃声响得烦了,便胡乱伸出手把电话挂掉。 不多时开到目的地,那是一处杂物乱堆偏僻小院落,夹在几座高矮不一的楼体中间,勉强可以把车停下。 此处正是“梁家”据点的后院,准确来说,“梁家”的据点是隔壁的网吧以及网吧隔壁的廉价旅舍。 梁七拿着一条钢管敲敲打打发出噪声,逼迫两个女孩下车,楚毓茗和杨汐苗不敢违抗,哆哆嗦嗦从车上下来,紧张到胃疼。看着女孩们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梁七又是得意又是嫌吵,厉声让她们安静。 女孩们抽抽搭搭不敢出声,梁七用钢管在杨汐苗脸上轻轻拍了两下,把两个女孩赶进杂物和墙体堆挤而成的角落里,让女孩们面对墙壁站好等他炮制。 他自己则在杂物垃圾里胡乱翻检了一下,扯出一条废旧的打包带,要给两个女孩上绑,等她们彻底无力逃脱了,才要任意施为,把兄弟们也叫出来一起开心开心。 杨汐苗感受到打包带在手腕上的触感,吓得语无伦次大声哭喊:“妈妈……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他妈的闭嘴,你想死是不是?”梁七大怒。 然而就是这一刻,满脸泪痕的楚毓茗发了疯似的猛然撞向梁七腰腹,梁七看她瘦弱本打算把她排在后面炮制,没想到这个瘦弱的小丫头竟然还敢反抗,猝不及防之下被撞倒在杂物堆里。 “苗苗,快跑!拿手机报警!”楚毓茗颤着声大喊,她也说不清到底是让杨汐苗先跑还是先拿手机,然而杨汐苗反应根本没那么快,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既没有跑也没有去拿手机,而是在杂物堆里胡乱捡起坚硬的物事,对着梁七照头照脸乱砸。 她深知楚毓茗瘦弱,不可能是歹徒的对手,合力先把歹徒打伤才是正经事,这时候看见梁七掉落在旁的钢管,她两步跨过去捡起来,瞄准了梁七的脑袋就要打,可她毕竟是遵纪守法的学生,连鱼都没杀过的女孩子,让她用钢管把歹徒头爆了,她心里害怕,迟疑着不敢下手。 楚毓茗被躺在杂物堆里的梁七打得脸都花了,那梁七毕竟是男子,力气要比女孩大得多,稍微稳定下心神,不计较吃上几下拳脚,轻轻松松便扼住楚毓茗的咽喉。 杨汐苗大叫一声闭着眼睛挥舞钢管对梁七脑袋猛打,梁七此刻已有了躲避格挡的空暇,哪会中这一棍,稍微躲开就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对付楚毓茗上。 他刚才被楚毓茗突袭横生枝节,恼羞成怒凶性大发,就要下狠手掐死楚毓茗,若不是防备杨汐苗拿着钢管随时打他,此刻他已经尽全力要下杀手了。 杨汐苗看着楚毓茗脸面涨得通红,知道她危在旦夕,发疯玩命地再次打向梁七,这次她也红了眼,管她会不会死人,先打了再说,然而脖子和手腕忽然一紧,已被人从后面勒住,正是梁七的同党梁四听见动静从旅舍后门冲了出来。 梁七见状胜券在握,他狞笑一声:“你敢反抗,那你就去死吧。看好了,这就是反抗的下场。” 说着他就要杀了楚毓茗给杨汐苗看看,来一出“杀鸡儆猴”,之后也好让这个活着的女孩子老实听话些。 “我去你大爷的!”这是一声梁七没听到的怒骂,因为神逸骂出这句话的时候,梁七已经被他从背后偷袭打晕了,他虽然没有修为,但是走路没声,下手又准又狠,一击猛击便从歹人手里救下楚毓茗。 梁七被打晕,直挺挺扑倒在楚毓茗身上,将她压在了下面,楚毓茗被掐得神志不清,只是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然后脖子一松,渴求的空气涌进喉咙,她一边贪婪地吸气,一边剧烈咳嗽,身上还压着一个沉重的身躯,涕泪横流万分痛苦。 神逸见状上前试着搬开梁七,好让楚毓茗能够喘气。 忽然听到脑后响起一阵劲风,就知道敌袭已至,四象步展开避让,手持钢管奋力一击的梁四一棍落空,打在了梁七的脊背上。 紧接着他就被神逸从背后狠狠踢了一脚。 梁四刚才看见梁七被突然冒出来的少年人一记手刀打晕,从杨汐苗手上强行夺下钢管,见那少年竟然不知死活先去搬动梁七身体,于是奋力打了一棍,万没想到这是少年的诱敌之计,反让他伤了自己兄弟。 而神逸更是不客气,一脚揣在他膝弯上,迫使他失衡跪地。 梁四跪倒在地,本能地回棍就打,却没想到那少年人早有预料,又起一脚,仿佛等他入彀似的,一脚踢在他握着钢管的手腕上。 这一脚合二人之力,把梁四腕骨踢裂,梁四惨叫一声撒开钢管,发疯似的大喊:“二哥老六,有人砸场子!快来帮忙!” 第二百七十六章 你过来啊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要说也是偶然,神逸从赵雪盈家出来,准备回学校,他节俭惯了,虽说现在腰缠万贯,可没有急事还是不肯花钱打车。从赵雪盈家到学校并无直达车,于是就免不了倒趟公交。 等车换乘的功夫,恰巧站在路边看到梁七往楚毓茗脸上扇嘴巴子的一幕,按说别人车内的小事引不起路人的注意,可实在是神逸不能修炼的时候想着法子胡乱练,把精神力捶打得异常强韧了,加上楚毓茗的脸又实在太熟悉,那一幕便没逃过他眼睛。 见此一幕神逸不及细想,胡乱拦下一辆车,指着前面说:“跟上前面那辆车!”坐在车上他先是给楚毓茗打了电话,一通没接,两通被直接挂断,更加确定自己刚刚没有看错,马上又给师姐打电话,说楚毓茗遇到危险,自己要去救人。 赵雪盈问他在哪,他只能说自己是在哪个公交站看到的,现在正衔尾猛追说不清位置,于是他说:“我给你V信发个实时位置共享。” 赵雪盈一边说好,一边反问:“这是啥功能,V信有这个功能?” 神逸一边免提通话一边点开V信,发现个闹心的事情,这是十二年前,V信尚且还是个新生产品,没有4G网络服务,能搞个屁的实时位置共享。 没奈何他急道:“我忘了,没这个功能,那我只能给你说我们在往东走,师姐你想办法找吧。” 赵雪盈应了一声就挂掉了电话。 司机师傅觉得这小子神神叨叨的,甚至怀疑是不是在拍电视,把他当随机群演抓了,可也没看到摄影机,当下也不多问,努力跟上前车。 然而一开始还顺利,到后来开入窄巷,行人自行车摩托车密集,出租车体型就显得笨重了,随随便便即被人流分割,眼睁睁看着要追的车远去。 神逸一时顾不上这许多,胡乱抽了一张一百块的钞票放在车子中控台上,说了一句谢谢师傅,当场开门下车,哪里还顾得上找钱不找钱。 司机看着计价器上不到9块钱的价格,看着中控台上粉色的大钞,心中忐忑,意识到这是真有大麻烦了。 神逸用两条腿追着前车而去,虽然比被堵住的出租车快点,以他现在的本事想追上汽车引擎却是妄想。 前车走走停停,始终给他看个车屁股,让他吃足了尾气,才开出巷子,上了大路之后更加追不上,神逸再想拦车已没那么好运气了,然而就是此时,听到司机师傅一声吆喝:“小哥快上我车。” 原来是刚才的师傅不知道什么时候摆脱了人流追上来了。 神逸道一声谢重新坐上副驾驶位,眼瞅着前车已经扬长而去,司机一脚油门下去,连红绿灯都不管了,今天就算吃罚单也要帮小哥把人追上。 他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刚才的只言片语和一点点直觉告诉他,副驾驶的小哥是好人,他需要帮助。 “小哥你喘口气,怎么回事这是?”司机师傅一边追车一边发问。 “我同学…女孩,应该是被绑架了,我看到那辆车司机打她脸,嘴角都打出血了。” “好家伙,这你上去救人你也有危险啊,要不赶紧报警。”司机提醒道。 神逸觉得司机说得有道理,心中一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不喜欢报警处理问题了?依稀记得当年初见林丫头,还是他主动提出让林丫头报警的,当时一屋子食客帮他们把几个歹徒盯着,坐等警察到来。 神逸想到这里说:“您说得对,但是我现在连地点都说不清楚,而且等警察来可能太慢了,我先把他们拖住。” “好,我给你把他们追上。”司机师傅见此也不多说,只管奋力开车。 然而两车隔得太远,追着追着还是追丢了。 眼见绝望之际神逸看见目标车辆正在马路对面钻进某个小院,给司机师傅指了一手,司机师傅连忙找地方掉头,去马路对面。 这次被红绿灯卡住,是因为有前车挡着,师傅有心闯红灯赶时间也做不到,于是错开了片刻时间,直到楚毓茗身陷绝境,神逸才勉强赶到。 如今的神逸还是璞玉一块,没有半点修为,但作为修士斗战之际的经验和狠辣决绝仍然在他骨子里刻着,他手上底牌不多,但对付几个流氓混混,尚有一搏之力。 梁四被他下了钢管,大声喊人,神逸起一脚鞭腿将梁四也踢晕,知道对方马上要来人,从地上捡起钢管戒备,吩咐杨汐苗赶紧从梁七身下救出楚毓茗,只要救出来了就赶紧跑,不必管他。 梁二和梁六来得极快,手上拎着家伙,还叫出了几个帮手,把小院门也堵了。 杨汐苗这时候刚刚救出楚毓茗,却已无路可走,神逸让她们退入角落,自己手持钢管挡在两个女生前面,做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这倒不是说大话,有根棍子在手里,即便不趁手也能勉强当剑用,几招天宫基础剑法,一套高神仙版的太极剑,再加上解经阁里学来的解阵势,打眼看去区区不到十个人是没办法把他怎么样的,只不过带着两个女生,他也实在是冲杀不出去而已。 “小子,你还想负隅顽抗?伤我两个兄弟,今天你非死不可,乖乖放下武器,老子让你少受点罪。”梁二放话道,梁一不在,这里他最大,自己一方人多势众,他趾高气扬,丝毫不把神逸放在眼里。 “非死不可?你还推特呢,臭沙雕,你过来啊!”神逸不慌不乱,反唇相讥,说着还手握钢管摆出一个一阳指加狮吼功的架势,装完了才想起这电影还没上演,梗玩早了没效果,大失误。 这个梗没玩成那就换一个梗,他抄着钢管在地上虚画一道线,表示“没有人可以越过我的剑围!” 这个梗倒是没玩早,就是稍微小众了点,估计能听懂的人也不多。 他做出这种沙雕味十足的嘲讽,其实用心也是简单粗暴,他越沙雕,敌人越轻敌,就越会变得攻击性十足而疏于防备,那就有机会放倒他们直接杀出重围。 “他妈的傻X!办他!”梁二一声令下,倒是没有亲自动手。 毕竟梁七和梁四一个躺在地上一个趴在地上,前车之鉴不远,梁二也怕翻车,前来帮手的小弟们多是网吧的网管和旅舍的小工,二老板发话没有不听的道理,何况早就看这个中二的大学生不爽了。 一个不懂行冲上来骂道:“你特么以为你是赵信啊!”神逸很嫌弃,一听就知道这是个游戏宅。 一个懂行的冲上来骂道:“你特么以为你是张辽啊!”神逸很欣慰,终于有人跟他看一样的漫画了,但是这个听起来更宅了。 不管嫌弃还是欣慰,天宫基础剑法无定势使开,随随便便就把俩人手里的家伙事打飞出去,转而换上太极剑里的左右车轮剑,把俩人打得捂着脸往一边退开。 如果不是身后护着人神逸就追上去敲了,最好是直接打晕,解决一个是一个。 拿捏不好分寸的话打死也成,跟坏人没什么好客气的。 梁二见神逸真的生猛,刹那间打退了他们两个兄弟,当场喝道:“都他妈一起上啊,弄死他!快!” 众人闻声把心一横,丫丫叉叉一拥而上,神逸只觉得压力一重,这是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危险的时刻,对方人多势众,久守必失,一旦被力气大的人奋不顾身抱住,他也在劫难逃。但如果反过来——奋不顾身挨上一些棍棒,断几根骨头受些伤或许难免,却有机会擒贼擒王,救下两个同学。 想到这里他拿定主意,展开四象步,对两个女生弃之不顾,直取发号施令的梁二而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 猛龙过江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这帮混混实在是肉脚得厉害,平日里仗着人多仗着凶狠欺负人,他们一个赛一个的厉害。比起卑鄙偷袭,可能正经学过武的人也很难对付他们,但面对跟人斗过生死局的神逸,他们那几板斧就不够看了。 神逸从人群中穿插而过,滑得像条泥鳅,迅速就用钢管从后勒住梁二的咽喉把他以一个很难受的姿势拖倒在地,使他无从反抗自救,性命拿捏人手。 梁六见状,也立刻让人控制了两个女生,就要胁迫神逸放人。 神逸冷声大笑:“你是白痴吗,你敢动我同学,我杀了你们带头的!” “你敢碰我二哥一根汗毛,我扒光她们!再不放人我动手了!”梁六寸步不让。 神逸对梁二冷笑道:“不好意思,你看到了,这是你兄弟要你死,不关我的事。” 说着他手上发力就要把梁二往死里勒。 梁二被钢管勒得无法开口,哀求的看着自己兄弟,手脚挣扎扑腾,却怎么也挣扎不开。 梁六这才看出来这个大学生模样的小伙子是真的心狠手辣敢杀人,这就难办了,在这种博弈场景下,心不够狠的人永远斗不过心狠的。 他冷静想一下,如果对方放过他二哥,他们也决计没有放过对方的可能性,反之如果他们放了俩姑娘,那个小伙子倒是没有非杀他二哥不可的理由。 如此一来,对方手里根本没有其他可打的牌,对他二哥下死手就是唯一一张牌,是唯一能做且有用的办法。 照这么下去那小伙子可能真会勒死他们二哥,然后再看看能不能杀出一条血路。 想清楚这一节,梁六当机立断,回头大声道:“把那俩女的放开!” 众小弟闻言赶紧放手,神逸也稍微放松手上的力度:“算你头脑清醒,毓茗,你们先走。” 楚毓茗被这一系列的变故都快吓傻了,当她喘过气恢复清醒意识的时候,神逸已经把她们护在犄角旮旯里,准备跟对方动手了,她悬着的心刚刚放下一点点,神逸又弃下她们不管,任由她们被人挟持。 可是紧接着,神逸又不惜痛下杀手,逼迫对方把她们放掉,这一些冲击变化来得太快太强,楚毓茗一时间有些搞不清头绪,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得救了,以及…… 以及,这个救下她们的人真的是神逸吗? 那个文质彬彬的学霸学神,他竟有如此凶狠冷酷的一面? 楚毓茗也不迟疑,手机什么的也顾不上了,拉着杨汐苗就走,先脱身再说,她深知自己二人才是神逸的累赘,这不是讲义气的时候不拖他后腿最要紧。 然而梁六却让人拦住了二女,他说:“她们现在要是出去了大街上一喊,我们也得遭殃,我不能就这么放你们走。你们想平安离开,可以,但是得给我们留下个安心的抵押。” 神逸知道梁六说这话压着底线,不算过分,他即便用梁二的性命施压也没用,便问道:“你想要什么抵押?” 梁六也不知道这时候要什么最合适,总归是要胁迫对方,他眼珠子骨碌一转,划下道来:“好说了,委屈二位同学到隔壁拍两张照片留下,咱们最好是相安无事,否则,我们要是出了什么事……两位同学就等着照片满天飞吧。拍完照片,我放你们走,行不行一句话?” 从理性的角度上说,这倒不失为一个损失最小的解决方案,“梁家”产业在此,各种注册信息一查就知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而楚毓茗和杨汐苗要是有什么不体面的照片握在对方手里,也万万不敢坏了自己名声去跟对方殊死周旋。如此双方互相拿捏,谁也不敢背叛。 更何况这事不要神逸付出任何代价,他仍是二女的救命恩人,这决定好下得很。 杨汐苗闻言急了,大声说:“不要!我们不要拍照片,我们不要!” 楚毓茗也连连摇头,不肯接受这种事情。 可神逸一门心思跟梁六对峙,根本没把关注点放在她俩身上。 神逸几乎没怎么考虑,说:“不行,这样解决我这两个同学还怎么做人?那我不是白打一架……你们先呲牙的,没道理让我们来负责到底,你换个说法我再考虑考虑。” 楚毓茗和杨汐苗这才松下一口气。 梁六怒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还想我们怎么让步?” 神逸沉默了片刻,突然森然一笑:“你拿不出方案,那我来出,你们要把柄是吧?都把手机摄像打开,错过了我可不给你们补。” 梁六还没听明白它说什么,就见神逸把勒在梁二脖子上的钢管一松,然后奋起臂力瞄着梁二双腿关节狠狠抽两棍下去。 梁二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双腿已被神逸打废。 “住手!你他妈住手!”梁六惊慌大叫 “你他妈拍了没?”神逸疯了似的瞪了他一眼,“还有胳膊,再拍不到我就只能打烂他脑袋了。” “住手!别打了,你住手!” “你倒是拍啊!”神逸说着扬起钢管,就要打。 “拦住他!”梁六大吼,但见神逸如此发疯,根本没人敢上来阻拦。 神逸一棍带风当头打落,梁二吓得都已经闭目等死了,神逸却没有真的取他性命,而是把钢管抵在梁二额头上,大吼了一声:“放人!或者我现在打死他!” “让开,让开!让她们走!”梁二和梁六都被这疯子吓怕了,大声发号施令。楚毓茗和杨汐苗这才勉强脱身。 到了街上杨汐苗就要喊路人帮忙去救神逸,然而楚毓茗一把捂住她的嘴巴,说:“不行,不能叫人,他把人打成重伤了,现在叫人神逸也要被抓!” 杨汐苗清醒过来,其实她们担心的不是神逸把人打伤了,被抓走要拘留要赔钱之类的事情,比起这个,被那群混混围殴可能更可怕,但刚才神逸气势汹汹,楚毓茗唯恐等警察赶到的时候,神逸已经下狠手把人杀了,那他这辈子都完了,所以就算没办法,也得另想办法。 看他刚才那个架势,他是绝对敢这么做的。 同一时间在“梁家”小院里,神逸重新拖着梁二,用钢管指着众人,一点点往外退。 梁二双腿痛极,恨不得让人杀了神逸,但小命在对方手里,他多一个字也不敢讲。 神逸一点点挪动,谨防对方人多一拥而上把他抱住擒下,他心知毕竟是伤了对方的头目,人家不可能让他轻易脱身,否则岂不是成了软柿子。 就在筹谋该在什么时候强行杀出去的时候,神逸突然眼前一黑,背后被人重创,昏倒在地上。 梁三和梁一从楼体的夹缝阴影中走出,梁三手上拿着一把三脚铁凳,正是刚才出手偷袭的人。 梁一和梁三刚从九爷处回来,近日流年不利,九爷那边刚刚大发雷霆,回来就看到一个臭小子大闹他们“梁家”,把老二都打残了,当下躲在暗处,决定伺机拿下这臭小子。 神逸已经尽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可惜没有修为在身,现场又人多嘈杂,梁家众人显然是看到帮手来了,有意制造混乱干扰神逸,于是这冷不防的一击,以神逸此刻的身手,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的。 “他妈的臭小子,敢砸我们的场子,得好好给他点苦头吃一吃,不能让他死得太舒服了。不然以后谁都敢欺负到我们梁家头上。” “老三你是不是白痴,九爷刚说什么来着,连黑狼那个疯子都死了,九爷让大家最近低调点,你他妈想在这时候吓唬谁?先把这小子关起来,等风头过去再炮制他。”梁一发话道。 梁三这才想起九爷先前是这么说的没错,不知道哪来的狠人猛龙过江,黑狼酒吧的老板和九爷是齐名的人物,却因为太跳太狠,被过江龙给弄死了,连酒吧都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黑狼酒吧是知名的毒窝,现在警察已经介入,估计这事正合警察的意,很有可能会被大事化小。 “你们想等什么风头过去,又想炮制谁啊?”一个柔媚的声音传了过来,梁六闻声望过去,发现刚刚跑掉不到两分钟的楚毓茗和杨汐苗竟然去而复返,她们两人离得还比较远,当先一人,是一个身穿青花瓷配色旗袍的女子,那女子绝美,仿佛看上她一眼,到了下辈子也不会忘掉那容颜。 第二百七十八章 那你打伞了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醒来的时候,脑袋后面还隐隐作痛,他感觉自己好像又穿越了,怎么好像躺在谁家里的样子。 但看到楚毓茗的脸时,就知道应该是穿越未遂。 “姐姐,姐姐!他醒了,神逸醒了。”楚毓茗大声呼唤。 “哦,来了。”一个亲切的声音从隔壁响起,然后一袭白衣的赵雪盈款款走来,跟着走来的还有她老公李商阳。 “所以我忙了一圈又回来了?”神逸迷迷糊糊整理了半天思绪,张开干哑的嗓子,这么一句傻话脱口而出。 赵雪盈拨着他的眼皮看了看,李商阳在旁边吐槽:“老婆你又不是医生,能看懂这个?” 赵雪盈翻了他一眼:“皮毛而已,他又没什么大事,怎么看不懂。” 李商阳:“真不送医院检查?” 赵雪盈:“不送,犯不着。” 神逸看了一眼师姐,又看看楚毓茗,撇撇嘴,问道:“有没有好心人给我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 赵雪盈说:“这你都猜不着?难道真被打傻了?” 神逸:“这怎么猜?” 赵雪盈说:“不是你给我打电话,说你要去救楚毓茗吗?我就顺着你的方向找过去了,刚好找到毓茗和她的同学,那个……对,苗苗。” 神逸:“然后呢?” 赵雪盈说:“然后当然是我问她们你在哪,她们带我去找你啊,后面还要问吗?” 神逸想了想,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那你打伞了吗?” “什么打伞?”赵雪盈一时没反应过来。 神逸也不好直说,以及师姐到底有没有杀人打伞的癖好他也不好说,但他肯定不相信师姐会把那一群恶棍轻轻放过。 然后他又看向楚毓茗:“所以你都知道了?” 楚毓茗有些踌躇,茫然地摇摇头,并不知道他问的“知道”指的是什么,楚毓茗不知道的是神逸今天为什么会突然从天而降出手相救。却隐约知道了神逸这位“点石成金长生不老”的“师姐”不是一般人。 她和杨汐苗把赵雪盈带到小院,赵雪盈开腔招呼了一声院内的恶棍们,终于看清了倒在地上的师弟,一时怒从心头起,头也不回对楚毓茗和杨汐苗说:“接下来的事情少儿不宜,你俩回避。” 本来看到神逸都倒了,俩女生也不敢让神逸的师姐一个人身陷在一群恶棍中间。 赵雪盈听声音就知道俩人没动,又催促了一句:“走,留在这里能帮忙还是怎么的?别碍事。” 楚毓茗这才想到,有可能这个所谓师姐和神逸一样能打,不想让她们当累赘,于是拉着杨汐苗去了院外,躲起来小心翼翼守候,既不舍得远离,又害怕被歹人抓回去。 不多时赵雪盈背着神逸从院子里走出来,脸上仿佛余怒未消,说:“没事了,可以回家了。” 杨汐苗壮着胆子问:“里面发生了什么?” 赵雪盈说:“什么也没有,哦,你们要是落了什么东西可以进去取。” 杨汐苗这才想起来手机忘里面了,战战兢兢地问:“我们手机落里面了,进去取有没有危险?” 赵雪盈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算了,我陪你们进去,走吧。” 走进院子,两个女孩才知道,赵雪盈说的“什么也没有”是什么意思,因为里面真的是一个人也没有,除了刚才打架的武器散落一地,就是地上潮潮的,隐约有一些异味,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杨汐苗迅速取回手机,好奇那些人都去哪了,但也不敢问。 赵雪盈说:“没事的话我带着神逸先走了,他受了点伤需要治疗一下。” 楚毓茗连忙说:“师姐等一下,带上我,我也……我也想……” 赵雪盈看看楚毓茗,露出微笑说:“好,带上你。那你呢?”她又看向杨汐苗。 楚毓茗抢白道:“让苗苗回去帮我们请个假吧,我和神逸应该都需要请假。” “好。”赵雪盈应道。 于是楚毓茗跟着赵雪盈重新打车,把神逸送回了家里,到家时李商阳也已经从千仞派回来了。 赵雪盈把师弟交给丈夫,李商阳连忙将其安置在客房,端茶倒水招呼客人,看着妻子把不知道什么丹药喂给了师弟。 至于那些恶棍混混去了哪里,楚毓茗一无所知,但她有一种感觉,这位师姐肯定不是好说好劝让大家各自罢手了,当时根本不是能够好说好劝的架势。 她有一个非常离谱的幻想,觉得这个漂亮的“师姐”其实是个大怪物,一口把那些恶棍全吃了,所以地上留下了一些怪物的口水,空气中有一点怪怪的味道。 这个猜想,勉强也算八九不离十。 神逸这一遭其实也不轻松,对方十几二十只手,各个轮着家伙事,丝毫不跟他客气,擦一下碰一下也是很疼的,一旦打实了,轻则打走不少力气,重则骨骼脏腑都会受创。 如今他的身体从未经内丹篇正式洗练过,即便是有良好的行为习惯,也只是让自己精力更充沛一点而已,抗打抗造的能力大不如前。曾经的苦都白受了,棍棒打到身上照样痛得龇牙咧嘴。 只不过打架那会极度兴奋的状态暂且镇下了疼痛,被人下黑手,该晕还得晕。如果不是赵雪盈给他喂了些丹药催发身体自愈的活力,他估计得浑身绷带在床上躺很久。仙丹妙药入口,醒来只剩后脑背颈遭到最重一击隐隐作痛,其他均告无恙。 他坐起身缓了一会,头脑逐渐清明起来,很多散碎的记忆被重新安放在逻辑和时间的线路上,然后才问楚毓茗:“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走在路上突然就看到你和那个…对,苗苗被人绑架了,这是咋回事,学校里进坏人了?” 此言一出,楚毓茗羞赧得低下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先前苗苗提议去洗澡的时候,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真的遇上这档子事,她却感觉仿佛是自己不知检点做错了什么事似的,以至羞于启齿。 那分明是歹徒作恶,她和苗苗只是运气不好,无辜遭灾,可总有些苛责的声音在训斥她,说苍蝇不叮没缝的蛋,老老实实待在学校里就不会有事,是她自己活该。 神逸见她不说话,反而有些焦急,温声又问了两句,还是围绕着“怎么会这样”“那些人是什么人”去说的。 其实他是想起了当年林丫头被戚应晖盯上的事情,担心这背后有什么长久的祸患牵扯进来。 然而楚毓茗对此并不知晓,她只是越发委屈,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赵雪盈看到楚毓茗被问哭,对师弟这情商也是不想说什么了,大声道:“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碰见坏人了呗,歹人作恶要什么理由?” 神逸解释道:“不是,我是想知道来龙去脉,以免留下什么隐患,下次不是还得有危险。” “能有什么危险?你师姐出马还能给你留下隐患,那帮恶棍现在已经投胎去了。”赵雪盈索性把话挑明了说。 “你不是说你没打伞么?”神逸还陷在那个白痴逻辑里没出来,以为没打伞就是没杀人。 “你纠结的这个打伞到底是什么意思?”赵雪盈根本听不懂。 而楚毓茗已经完全听傻在一边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师姐帮你操心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当夜,南郊大学城附近,棕榈树洗浴中心。 赵雪盈在给楚毓茗背上打着洗浴泡泡,边打边说年轻就是好,皮肤真滑。 神逸和李商阳就很悠哉了,泡在大浴池里闲聊,神逸甚至还童心不改地试着让自己在水里飘起来,而男人的幼稚是会传染的,李商阳一百多岁的人也跟着玩起了幼稚的游戏。 楚毓茗十分忐忑,还在心里努力劝说自己接受给她擦背的姐姐是好人,而不是“杀人犯”,但对方已经亲口承认了,她杀了十几号人,就在今天。还说了尸体已经被她用化尸水处理了。 所以那空旷院落里,空气中轻微的异味和地上潮湿的感觉,是十几个人被化尸水化掉渗入地下之后的场景。 这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楚毓茗想到自己吸过那里的空气,就一阵阵反胃恶心。 赵雪盈非常温馨地提示,告诉她那股气味是化尸水的,不是尸体的,所以并不算把尸体吸进了肚子里。但这并不能缓释少女的紧张恐惧和焦虑。 赵雪盈也终于弄明白了神逸说的打伞是什么意思,原来是斩断别人脖颈后,血压会让鲜血喷成一阵血雨,撑一把伞可以不弄脏她的旗袍,她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虽然这主意也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但眼下暂且还没想到。 从此她的储物指环里多了一把伞。 赵雪盈还吓唬楚毓茗说:“小丫头你现在知道的太多了,我们打算要灭口你,如果你给我师弟当媳妇就放你一马。”差点把楚毓茗又给吓哭了。 神逸怒道:“师姐你不要闹,你又不是反派角色,吓唬她干啥?” 赵雪盈说:“成全你呀。” 神逸恼了:“我不是说过,我……” “那是因为你脑子不清楚,师姐帮你操心。”赵雪盈打断他的话,摆出一副自作主张的态度。 于是楚毓茗知道,这个会杀人会毁尸灭迹的可怕姐姐竟然是想撮合她的。少女的三观受到了莫大的冲击,她还想起这姐姐杀人之前屏退了她和苗苗,说“接下来的场面少儿不宜。” 这算是关心她们的心理健康吗?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可怕女人杀人之前还知道关心小孩子的心理健康呢,她真的好温柔……才怪呢。 楚毓茗觉得自己一时半会是想不通这些事了,她也恨不得突然绑架她横施暴行的人赶紧去死,但她没想过真的要杀死谁,生生死死的事情仿佛离她这样长在和平生活里的人特别遥远。 现在听闻那凶神恶煞想要把她害到万劫不复的人死了,与之相关的党羽都死了,楚毓茗感到既庆幸又害怕。 庆幸自己得救,庆幸死的是恶人。 害怕的则是……她竟然心中隐隐觉得这很痛快,有点爽。她很害怕这个认为“别人死掉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的自己。 可是如此快意恩仇的举动,是真的让人痛快。 少女恍然间意识到,这个姐姐并非什么心狠手辣的女魔头,而是快意恩仇锄强扶弱的侠女,侠以武犯禁,但她是值得自己信赖仰慕的侠女。 想通了这一节之后,楚毓茗的精神松弛下来。 接下来就是说清了今天的前因后果,赵雪盈疾言厉色,指责楚毓茗不应该为这种事情羞愧,歹人恶行没理由让受害者承担责任,怎么?男人能洗澡女人不能洗吗?这是什么狗屎观念,不行,洗,必须洗,要把少女这个长歪了的脑子好好洗干净。 棕榈树是吧?那走,就棕榈树洗浴中心,今天还非去不可了。 于是半拐半推,楚毓茗还是在这一天来到了棕榈树洗浴中心,男生一组女生一组,各自进各自的浴室。 这种洗浴中心的价格相对贵一些,毛巾浴巾拖鞋都有专门的清理消毒设施,日夜不停的处理着,各种盥洗用具也一一齐备,一次性的东西用完即抛,非常方便。空手来空手走,轻松惬意正是他们提供的卖点。 想来苗苗是真的好心,想要让楚毓茗放松一下心情,只是万万没想到横生枝节,差点给她们留下阴影。 确切来说,原本这件事是真的会给她们留下阴影的,但楚毓茗在阴影稳固之前,就被赵雪盈带到了店里,反而一下就把阴影驱逐得一干二净。现在只剩下可怜无辜的苗苗在宿舍里独自慌神,心有余悸,不知道要阴影到什么时候去。 男人泡浴池女人蒸桑拿,只要不涉及男女混浴的私间,澡堂子装修得再漂亮都是正经地方。 李商阳看到有一个角落里有搓背的,邀请神逸去,神逸表示还是算了,今天刚挨过打,经不住造。李商阳瞥了他一眼说:“你身上连淤痕都没有,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走走走。” 没有淤痕自然是灵丹妙药的效果,好没好透神逸自己都说不准,他拒不答应,于是李商阳自己去搓了一下。回来后继续以“搓一下很舒服”疯狂蛊惑神逸,神逸表示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赵雪盈和楚毓茗各自裹着浴巾在蒸桑拿的小木屋里相对而坐,空气里蒸汽重得让人几乎无法开口说话。赵雪盈修为高深,不觉得有什么,一双眼睛上下扫着楚毓茗,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其实她自己也很抢眼,天生媚骨不是开玩笑的,李商阳随便见了几面就被她迷得死去活来,可不仅仅是他俩之间那点交际的缘故,赵雪盈的美不论装扮,其杀伤力所指也不分男女。 楚毓茗本就被她吸引,不好意思盯着看,只敢偷偷瞄,如今面对面坐着被她打量更加害羞,目光躲躲闪闪。赵雪盈也不促狭她,大大方方时不时浇一瓢水,让桑拿室内的蒸汽更加充沛,蒸汽氤氲下,楚毓茗反倒觉得这个姐姐身段更加诱人。 从桑拿间刚一出来,楚毓茗鬼使神差问了一句:“姐姐你身材这么好,是怎么练的呀,可以教教我吗?” 其实她这话算问得克制了,总算没问赵雪盈是吃什么长的,神逸之前那个介绍虽然胡说八道,倒也真的说到点上了,赵雪盈确实是“又雪又盈”。 赵雪盈瞄了她一眼,笑道:“不熬夜,睡好觉,练练瑜伽就好。而且你不也挺好的吗,其实无所谓吧。” 什么叫无所谓吧,这很有所谓的,楚毓茗学美术,穿衣服不穿衣服的人体都看了无数也画了无数,艺用解剖体块结构背得滚瓜烂熟,自己身上哪里有问题照着镜子看一清二楚。而她从没见过像赵雪盈这么完美的身段。 不过既然姐姐说练瑜伽,那就练瑜伽,明天就看看找个瑜伽班报了去。 “需要我帮你搓一下吗?”赵雪盈趁着刚蒸完桑拿问,楚毓茗自然痛快答应,并表示一会她帮姐姐也搓一下。 赵雪盈来到楚毓茗背后,帮她搓背清洗,折腾了一阵差不多完事时,她神不知鬼不觉取出一粒驻颜丹,双掌一搓捻成细腻的粉末,借着按摩的机会帮楚毓茗揉进肌肤里,下药的手法神不知鬼不觉,好在她没有歹意,揉的是驻颜丹,若是别的丹药,就真把人给坑废了。 洗浴结束,时间已经来到晚上九点出头,四人在棕榈树三楼的自助餐厅碰头,楚毓茗没吃完饭,早就饿得不行了,但看着这个时间,她实在是不敢吃东西,生怕一不小心又跑到小腹上去。 平日里穿着衣服一点也看不出来,这刚洗完澡,尤其是和赵雪盈对比过,她多少还是有点压力。 赵雪盈颐指气使,对神逸和她老公说:“你去,给毓茗打点吃的,还有你,你也去,给我也打一点。我今天辛苦了,必须要奖励一下。” 第二百八十章 再也不是孤儿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简单一餐,简单的聊聊天,简单敷衍了一下肠胃之后,四人在棕榈树大门外分别,神逸和楚毓茗回学校只需要两三站路,自然不会再牵扯坐车,赵雪盈和李商阳当然更不需要,于是互相挥挥手之后,各自溜达着就离开了。 赵李二人隐入夜色后不久,便寻个无人的角落踏剑而起,神逸和楚毓茗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有一点沉默。 距离学校关门封校只剩下一个多小时,又是冬天,外面已经没什么学生,走着走着街上越发冷清,连商铺也都是各家老板无精打采地坐在门店里看电视看书看手机,不甘心立刻关门,却也无心招揽顾客。 记忆是一团有浓度的浆糊,如果不是选了这所学校,这个时间走在这条路上,神逸一定会想起林文潇被人挟持的那个夜晚,他自己身上带伤穷追不舍。然而现在想起的往往是在这条路上买些宵夜给宿舍哥几个带回去的场景。 对于同一个场景,随着新记忆的不断添加,旧的部分也就逐渐变得不重要。记忆、情感都是如此,它有浓度,你会因为一个人而爱上一个地方,然后因为爱上这个地方而忘记那个人。 “今天……谢谢你。”楚毓茗已经看出来了,还是要她自己挑开话头,否则神逸什么也不会说。 神逸心中忐忑,勉强点头说:“不用客气,帮你是应该的。” 他本来自忖什么也没做错,但是今天吃饭那会,赵雪盈十有八九是有意的,阴阳怪气刺了他一句,当时她假装在说李商阳,但那句话是:“一边不停地撩人,一边不停地拒绝,也是渣男行为。” 神逸感觉自己被破防了,破大防。他从前以为只有老五是渣男,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这么评价,主要是师姐还没指着鼻子骂他,只是含沙射影了一番,是他自己对号入座。 这算是本心发难,避无可避,故而面对楚毓茗的时候心情无比忐忑。 其实大体来说,他也没撩。 但是严格来说,他总还是做了些什么的。会让对方心生好感就算撩了,虽说往往是事发突然跑去救人,可没有非分之想的人会以怎样的方式救人呢?神逸不自觉有点心虚。 或者他确实对楚毓茗本来没什么非分之想,但想要当一个大英雄的执着却促使他做事时带着一点演给自己看的色彩。 演给自己看的同时,自然而然,也会演给别人看,至于别人会不会由衷折服,那是别人的事情,他没有诱导也没有逼迫,不必负任何责任。 他似乎有心如此诱惑他人去承他的情,并期待着未来将这份情分转化成别的什么东西,而他对这份转化价值的态度是——我可以不要,但不能没有。 那是一种施恩者居高临下的态度,渴望着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仰望者目光。 这份洞察让神逸心态很崩,自己明明是行侠仗义,怎么最后反而落入了自我怀疑自我否定自我批判的窘迫状态里。 朴素的认知告诉他这非常不合理,但那种感觉如跗骨之蛆,逃不脱也甩不掉。他只能勉力视而不见,好好去看并肩行走的楚毓茗。 这姑娘如瓷器般美好,刚刚洗过的头发透着香气撩拨着他的嗅觉,让神逸想起了许多年前刚和尹楠在一起时的美好画面。 只不过那段回忆并非以美好的结局告终,而那段回忆后来重启时,也渐渐发展成了让人疲惫痛苦的模样。 神逸之所以抗拒在大学里谈恋爱,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的经验告诉他,大学里谈的恋爱大多没有好下场,无非是曲终人散各奔西东。 不仅仅是他自己的经验如此,很多同学也都如是,毕业分手,或者毕业不说分手,过几天再分。又或者一起考公考研,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这清新的发香嗅在鼻间,唤起的竟是心底苦涩的味道,神逸觉得很糟糕,原来人心也是损耗品,见的事情多了,就会失去热情,一无所知的时的好奇和热情会随着得到想知道的东西而消磨殆尽,而这其中往往得到的是失望。 这算什么,走进大梦盘,换了一所学校,逃避着,逃避着,然后重新遇上没有未来的爱情? 楚毓茗的神思要简单许多,不像神逸的心思飘了那么远,隔了一会,她随口问道:“当时你会不会害怕呀?” “呃?害怕什么?”神逸走神走得太厉害,一时没能听懂楚毓茗再问什么。 “对方那么多人,手里拿着那么多东西,你不害怕吗?”楚毓茗认真地问。 神逸回忆了一下,老实答道:“不怕。” 这时候也许说害怕是更动人的,但是事实如此,他确实不怕。 “为什么你不怕?我当时感觉吓得站都站不稳了。”楚毓茗好奇道。 神逸想了一小会,说:“嗯……因为我知道他们不会特别齐心协力地对付我,有些人只会躲得远远地吆喝,需要对付的人并不多。” “你也不怕疼?” “人特别激动的时候其实不会太疼,疼都是事后冷静下来才发现的事情。” “难道你经常打架吗?我记得你是好学生吧?” 神逸说:“我不仅是好学生,还是孤儿,我不经常打架,但也不少打架,更不能怕打架。”这话说来有点博同情的酸楚,神逸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心中不禁有些恼,他没想博同情,他只是说一个事实,没在卖惨,为什么自己的心灵会如此苛责自己。 想说句什么来找补一下,改善氛围,却什么也想不到。 楚毓茗十分意外地审视着他:“你是孤儿?” “嗯,这你都不知道?还老同学呢。”神逸总算找到了改变卖惨氛围的方法,笑嘻嘻道。 “……”氛围确实被改变了,但这话楚毓茗也接不住了,毕竟她不能拿神逸是孤儿的事情开玩笑,就算神逸自己先开了这个玩笑,她也不能这么干。 “总之,虽然不能说今天那个是小阵仗吧,但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那今天这位姐姐到底是你什么人呢,看起来和你好亲密啊。”楚毓茗又问起赵雪盈的事情。 然而对于这个问题神逸实在是编不出什么新词,也只能说:“她是我师姐,对我挺好的,估计亲姐姐也不过如此。我另外还有一个姐姐,更大一些,这会孩子也快四岁了,也是比亲姐姐还好。” “难道说……你们都是……”楚毓茗很少见到这样的非血缘关系的情感,于是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揣测。 神逸摆摆手说:“师姐不是孤儿,不过她跟家里人交集也不多,另外那个咏华姐姐你见过,当初开家长会的时候,她来当我家长的,我们在一个福利院长大,比我大11岁,确实也是孤儿。” “啊……我有印象,我以为那是你妈妈,我当时还在想她看起来好年轻啊。”楚毓茗想起了第一咏华的样子。 “其实也差不多了,近两年我已经几乎不住在福利院了,经常都是住在咏华姐姐家的。” “真好呀。”楚毓茗由衷赞叹。 “是啊。”神逸随口敷衍。 他突然意识到,好像不太一样了。 这一次,这一世,好像和现实不太一样了,在现实的世界里,他孤苦伶仃的过到了30岁,才有一个师姐对他如母亲般温暖。而这一次,十八岁,不但提前与师姐相认了,还有了咏华姐姐。 他的生命似乎变得不一样了,他似乎……再也不是孤儿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掌掌眼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梁家”的消失并没在九爷那里惹出什么动静,相比九爷那发生的事情来说,这种小小动荡就好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毫无消息。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十“家”是九爷手下最得力的臂助,是九爷“创业”之初就跟着他打天下的兄弟,跟“梁家”那种连梁一都只有在九爷开会时才能远远见上一面的小角色完全不同。 然而就在梁家出事之后三天,这十家总计一百一十二人,不分男女全部横死,一个活口也没留下来。 如果说黑狼被烧死在自己的毒窝酒吧里还算是遮遮掩掩的话,这十家被连根拔起就没有半点含蓄的意思了。这些人的死法也很整齐,心脉被人震断,连反抗的姿势都没摆出来,就不明不白死在了那里。 九爷悲愤欲绝,连摔带砸地发了一整天脾气,想吩咐人彻查,却连个用得顺手的臂助都找不出来。 他把摊子铺得很大,以百家姓组织手下,其实多少有点凑数虚张声势的意思,华而不实,真正信得过的心腹还是前十家的一百来个兄弟,其他部下也就各家老一能跟他说得上话。 要说亲近,九爷不是没跟这些人装过仁慈长者,可他也并不熟悉这些人的根脚长短,往日里大多都靠死去的那一百多个人帮他操心管着,仓促间几乎失了方寸。 他之前已经开过大会,吩咐过近日让大家都安分守己,和气生财,不要惹是生非,没想到那不知根脚面目的“过江龙”还是要了他大半条老命。 按说死了一百多个人,怎么算都是泼天大案。如果报警,警察不可能不管。但九爷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报案,难道是要告诉警察“我九爷现在是掉毛凤凰不如鸡,你们快来抓我”吗? 而且死的都是这些人,没有一个干净的,没有一个不背着几条人命的,警察但凡有点良心,也不会在这种案子上尽心尽力——杀人犯是可恶的,连环杀人犯更加罪大恶极,但如果是只杀罪大恶极之人的连环杀人犯呢? 至少在大夏老百姓朴素的道德观里,这种人是大侠,是那种可以联名为之请愿以求特赦的侠士。 这叫“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九爷当然不会认同这种“弱者的善恶观”,可是报了案警察会不会看他笑话,他自己也是心里有数的。 没奈何,九爷唤来褚三和沈八,吩咐他们各自通知其手上警察系统里的内线。这两人是九爷放在“褚家”和“沈家”的暗桩,老爷子不是什么讲道义的人出身,见惯了人心险恶,即便是被拔除的那十家得力亲信里,也是埋有暗桩的。 这些暗桩不是每家一个,而是很随机随缘的分布着,九爷曾经用过其中一两人,让手下人知道老头子不是那么容易被架空的,也让手下人互相猜忌着。 这次亲信被全灭,九爷无人可用,不得已也只能在毫无必要的情况下暴露了褚三和沈八。 他要通过埋在警察局内线好好查一查,这几乎要了他老命的过江龙到底是什么角色。虽说查出来也未必能拿对方有什么办法,但不查出来,他此心难平。 褚三和沈八迅速行动起来,但结果不尽人意,查了一阵几乎没什么头绪,一开始九爷根本不信,大发雷霆说这些内线若是不听话,就把他们收自己钱的证据给散出去,他九爷的钱也不是白拿的。 内线无可奈何,冒着偌大风险拷了一份监控影像出来给九爷看,九爷一看之下也是毛骨悚然。 那一百多个人,但凡能拍到死亡场景的,每一个都跟犯了撞了邪一样,毫无征兆就倒在了地上,仿佛是撞了鬼。 九爷愤怒地一拍桌子,强行壮起胆子斥道:“这几个内线到底靠不靠谱,在视频上作假耍我吗?你们是怎么管人的,这些兔崽子根本不怕你们呐!” 若是往日,褚三定然噤若寒蝉不敢吭声,可眼下他们这些暗桩已是九爷最大的依仗,遂壮起胆子劝道:“九爷息怒,那些内线绝不敢这么弄假糊弄我们,我们手上拿着的证据随时能让他们当场坐牢。依我看,这事情本来就蹊跷,您说会不会是城南庄园的戚爷动的手?” 九爷眼角一跳,怒意全消,思忖了一会,说:“不可能,我们跟戚爷井水不犯河水,他要做事我们向来都会绕着走,他犯不着和我们这么大动干戈……” 其实他想说的是,如果是戚爷动手,犯不着这么麻烦,直接对他本人动手就成了,完全没理由把他部下杀成这样。又杀得不干不净。 这戚爷说的自然就是筑基修士戚应晖,不过对修士什么的,九爷也好褚三也罢都没有概念,只知道戚爷身手极好,而且为人极其邪门,戚爷要杀人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手段,总能让人死得不明不白,不晓得是用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毒药还是认识什么苗疆蛊师。 这却是越猜越离谱搞出的误会了。 一旦想到戚应晖,九爷反而冷静下来,屏退了褚三和沈八,细细思忖了一夜,这事情还是得找戚爷掌掌眼。 往日里虽然没有什么交情,但戚爷也是在道上做生意的,只要有足够的诚意,请动戚爷帮个忙总归是不难的,说不定还能结下几分香火情,那倒是…虽不敢说坏事变好事,总归能挽回一些损失。 死了一百多号得力部下,九爷穷得只剩下钱了,拿点诚意出来,想来不难。 有钱能使鬼推磨,相比费劲巴拉搞出那点监控视频,约请城南庄园的戚应晖倒是一点都不难。 只不过这也得看九爷胆色如何,都是在道上混的,戚应晖虽打心眼里瞧不起凡人,但虚情假意的面子倒是做足了,听得九爷要他帮忙的意思之后,他反倒在庄园摆酒,约九爷前来小叙。 按说是有求于人的该摆酒设宴,戚应晖偏要反着来,于是九爷不得已硬着头皮轻车简从单刀赴会。 褚三沈八带着十来个人将九爷送到庄园,众人便在庄外等候,九爷一个人进去跟戚应晖谈事情。 庄园门口空空荡荡,连个巡哨也没有,九爷走入不多时就见到戚应晖其人,这叱咤风云多年,声名更在他之上的狠人,竟然长着一副二三十年前初见时的面目,仿佛长生不老,看得九爷心头暗跳。 戚应晖将九爷引入内堂,里面摆了一桌子菜,两瓶陈酿的美酒,看在对方是来送钱的份上,戚应晖根本不把这点俗物放在心上。 堂上连个服务生都没留,安安静静方便相叙,宾主落座后,戚应晖举杯示意,九爷也只得满脸堆笑的先喝酒吃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戚应晖终于问起九爷具体的来意,九爷这才将事情大致说了说,把事先说好的许以重利一一再说一遍确认了,才取出了一块硬盘,里面正是他从警察系统那里弄来的监控视频。 戚应晖也不耽搁,撂下酒菜,将九爷引去隔间,沉着脸将视频看了一遍,然后冷笑道:“九爷真是好胆色。” 第二百八十二章 做一回善事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人的心思是不一样重的,九爷如今外强中干,听戚应晖皮笑肉不笑地夸自己,心中打了个激灵。 这硬盘里的视频非比寻常,死的可全都是他的亲信,他没有言明,对方却未必猜不到,他以为戚应晖说这话,下一句便是:“如今混成这个样子,也敢独自来我庄上,就不怕我把你吃得干干净净?” 然而视角不同格局就不同,戚应晖爱财,那是因为钱财能换取他修持所需的资粮,他对金银财物本身的欲望只能说一般般。 戚应晖见九爷不说话,就知道他什么也不懂,继续说道:“这么邪门的事情你也敢查,就不怕下一个莫名其妙被送走的是自己?” 九爷一阵错愕,随即意识到戚应晖说的是“邪门”而不是“看不懂”,那语气没有半点困惑,反倒成竹在胸,他咬咬牙道:“不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我老头子心意难平,还请戚爷不吝赐教,明示这是何人所为。” 戚应晖沉默着敲下空格键让视频继续播放,过了一会又敲空格让视频暂停,指着屏幕角落里偶然入镜的两人说:“是他们做的。” 九爷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不敢置信道:“戚爷此话当真?真是这两个人?” 戚应晖嗤之以鼻:“九爷可以不信我。” “不不不,我没有怀疑戚爷的意思,只是,只是这……”九爷字斟句酌,说不出个体面的理由来表达自己的不敢置信。 戚应晖操作电脑,挑了很多画面出来,一一指给九爷看:“你的这些部下遇害的时间地点不一,但你不觉得他们两人出现的次数也未免太多了吗?有时候只出现一个,有时候两人凑一起出来,天底下哪有这种巧合?” “可是,那他们是用了什么办法?” “办法?不知道,说不清,可能是飞了一根毒针,也可能是打了一道真气,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可能。”戚应晖心不在焉,随口敷衍。 “真气?戚爷这说得太玄乎了,那不都是武侠作品胡乱编造的吗?”九爷不敢置信。 戚应晖微微一笑,一挥手,两人所在的房间门吱呀一声关了上去,他沉默不语故作高深,九爷却看出了一背冷汗。 江湖传言戚爷是靠下毒和苗疆蛊师隔空杀人,原来真相竟是如此!这是个令人绝望的真相,如果真是下毒巫蛊,再怎么防不胜防终究是可以小心防范的。 可当戚应晖真有这一手隔空伤敌的手段时,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就好比他戚爷随身带了一把能过安检的多功能枪械,那还比个屁。 几十年相安无事,此时此刻九爷却在想着,是不是应该表个什么态度,是说永不为敌合适,还是干脆低头服软表示臣服。性命捏于人手,对方又是个狠人,也许早早纳头便拜才是明智之举。 然而戚应晖根本没给他纳头便拜的机会,而是说道:“九爷听句劝,这两个人,你不要惹,否则把身家性命赔个底掉你也惹不动。” 九爷闻言起初是不忿,但很快也冷静了下来,那两个人纵然比不上眼前的戚爷,只怕也差不了多少,同样是隔空取人性命的狠人,谁的本事高谁的本事低,跟他一个普通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戚应晖又说道:“我听说黑狼也死了,应该是他们做的无疑,不拜山头直接下杀手,这不是猛龙过江,这是来马踏四方了。九爷至今仍然活着,可能是人家不知道你,可能是人家搞错了什么,更有可能是人家觉得你年纪大了,给你留了一线。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个就是秦虎那小子。” “这两人是要把整个C市闹个底朝天么?难道就任由他们闹下去……”九爷面色凝重地说着,心有不甘。 戚应晖却毫无反应,并不接话,九爷当然不敢说“难道您戚爷也怕了他们”这种拱火的话,那样的话,戚应晖怕不怕那两人还不好说,一上火把他宰了倒是大有可能。 过了好一会,戚应晖面色凝重道:“最大的问题不是这两个人,无缘无故冒出来这么两个人,什么话都不交代就狠狠地亮肌肉,这事办得有点怪。实在是……这事情做得实在太像小角色了。” 这个想法一经抛出,九爷很快便也想通,他实在是不愿意相信如此狠辣的两条过江龙只是小角色,但戚应晖言之有理,若是大人物,只怕不会这么办事。这事办得…如果不是少年人胡闹,就是奉命做事,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他们背后另有高人。 “九爷,劳您跑一趟,做一回说客,把秦虎和他的亲信叫到我的庄园来,我戚某人也做一回善事,让大家避避风头,事情过去了,大家各赚各的钱。互通有无如何?” 戚应晖突然吩咐道,他话虽说得客气,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九爷推脱,只能应下。 于是戚应晖也不留他,将其送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想着事情。 倒不是戚应晖大发善心,他只是不想看到C市地下生意的秩序被破坏,一人一摊事,黑狼已经没了,九爷也被重创,如果秦虎再出了事,这脏手的生意暂时就没人做了。 到时候虽然会有新人补上缺,重新建立关系却很麻烦,难免有所耽搁,这耽搁的可都是真金白银的修炼资粮。凡人的死活他不在乎,但谁也不能拦着他步步精进。 他无心把这些生意都收归麾下,没那个闲情逸致去打理,对修士而言,最要紧的仍然是修炼。让正确的人去做正确的事,羊养肥了,是割羊毛还是杀羊吃肉都无所谓,但他不做养羊人。 至于视频里那两个人,戚应晖推断应该至少都是筑基修士,如果是初入筑基的小辈,自然好说,他一身筑基后期的修为自然能稳稳压住。但他却根本不打算硬碰硬。 他在C市混了几十年了,知道附近有合欢宗浑天宗两个他惹不起的庞然大物,那两个修士既然是男子,背后又有长辈,搞不好是浑天宗里出来的,有门派的人和他们这些散修不同,人家有资源有功法有法宝,所谓越境克敌往往就是仗着这些欺负他们散修。 就算千辛万苦压住了,打了小的惹出老的,浑天宗随便下来个金丹期的长辈,就不是他惹得起的,更别说人家还有元婴长老和化神宗主。 这两个愣头青出来,如果只是修炼小成跑出来惹是生非,那么无论如何找不到他的庄园来,如果是宗门长辈委派任务,也不大可能指不到他的庄园上——如果真有人想掀了他的庄园,那决计不会先对别人动手,打草惊蛇。 所以他自己现在还安然无恙,就说明这庄园便是一块不在对方视线里的好地方,于是他拿定主意,要庇护秦虎和九爷一番,来日好让他们继续做他们的养羊人、牧羊犬。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引火烧身,戚应晖盘算着十有八九不至于,真要是对方咬死了不依不饶杀上门来。 那下个黑手,将其做掉,动作弄得干净利落一些,也便没有问题了。 富贵险中求,修仙乃是逆天而行的路,不冒些风险,只配老死于户牖之下。 第二百八十三章 前车之鉴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让九爷去劝说秦虎一事,真是差点要了他老命。在几个普通的黑老大里,九爷年纪最长,往日里拿捏作态是有些倨傲的,反正就算不倨傲,黑老大之间互相也不可能看顺眼。 这次去找秦虎,说服他去戚爷庄园逃难避祸,多少有点拂秦虎的面子,他现在手下人可能仍然比秦虎多,却是“虚胖”,秦虎真要翻脸动手,万万招架不住。 更何况戚应晖说了,那两条过江龙可能下一个目标就是秦虎,这要是不幸恰好撞上,那可真叫个“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简直是嫌命太长。 但戚应晖既然露了身手,敢在那两条过江龙眼皮子底下逞英雄庇护他们,其手段就不会在对方之下,逆他心意,那是嫌死得不够快。 事已至此,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看在戚爷还肯好言相告的份上,听他吩咐总好过惹他不快。 于是乎九爷带了“两家”二十来号人,去秦虎的地盘拜山,这些人眼下连壮胆的作用都起不到,只不过是为了给秦虎面子才带的。 九爷去戚应晖那里轻车简从,那是因为戚应晖说了只见他一人,但若是拜会秦虎也轻车简从,秦虎就会觉得“你这老东西敢瞧不起我,真当我虎哥的地方任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饶是如此,在见到秦虎之前,九爷也不少受小辈刁难,如非有戚应晖托付的使命压着,九爷早就愤然拂袖而去了。 秦虎露面时说得漂亮:“你们胡闹,九爷是道上响当当的前辈大哥,岂容你们放肆,还不给九爷赔罪。” 于是他的骄兵悍将们一个个笑嘻嘻装腔作势,向九爷赔不是,但谁都看得出来,这个下马威就是他授意的。 九爷不跟他计较,邀他单独密谈。秦虎犹豫片刻,自忖即便猝然动手,自己也没道理怕这老梆子,于是痛快应下。 二人另入隔间,相谈许久,秦虎手下众人也不知道九爷跟虎哥到底谈了些什么,总之结果是秦虎面色不善地离开了隔间,却对九爷拱手称谢,然后连夜安排筹集登门的礼物,召集几十名亲信,次日一早天不亮就集合起来,伪装成结婚的车队前往城南庄园拜会戚爷。 他们走得甚快,也走得非常及时,当天晚上,虎哥酒吧就来了两个陌生的客人,两人走了一圈,见到的都是一些鸡零狗碎的小弟马仔,问及老板去了哪,只说是匆忙间出了远门谈生意,归期未知。 松清和松明师兄弟二人有些愁苦,这摆明是打草惊蛇了,对方溜得飞快,他们也不知道上哪去找。 对了下师父给的清单,黑狼九爷幻日门的几个修士均已击毙——九爷那边实际上是误中副车,赵钱孙李等十家跟九爷一同创业,里面有不少是老兄弟了,其中赵二年纪最大。 这赵二为了九爷抛家舍口打生打死,打得到老孤苦伶仃孑然一身,却偏偏执迷不悟,认定九爷是他命中注定的好主子老大哥,把为他舍家舍业舍身舍命当做自己唯一的意义,于是自觉自愿做起了九爷的替身。 彼时松清松明拔除九爷势力,只杀了手上沾满血的前十家,并把这赵二误认成了九爷。殊不知真正的九爷成了漏网之鱼,以至于走脱了虎哥。 二人在虎哥的酒吧盘桓了差不多一个月,期间又杀了几个不长眼的散修,再找不到任何线索,也见不到虎哥和其亲信,只能老老实实给师父打电话复命,自承办事不力,走脱了一个黑老大。 凌鹤也不放在心上,温言宽慰徒弟们做事辛苦,让他们先回门派,作为奖励,允二人在自己书架的第二排取一册通天指,自去研习,如有难解之处,相互切磋琢磨,再有不解,记好了等他回来了再问。 松清松明喜不自胜,高高兴兴回了千仞派。凌鹤道长却没想到这一出闹剧下来,反而让躲在暗地里的戚应晖白捡了个大便宜。 两名小道一番大闹,反倒是除掉亡命之徒黑狼,利益和市场被秦虎和九爷瓜分,变成金银滚滚流向城南庄园的戚应晖。 经此一次折腾,虎哥和九爷唯戚爷马首是瞻。他们不知道躲在庄园的日子里外面究竟怎么样了,但是确确实实避过了风头。特别是在知道了戚爷那神鬼莫测的手段之后,两人老老实实甘心臣服,对上越发乖巧,对外越发放肆。 怎么过日子不是过,头上顶着个不管事的大老爷孝敬着,求个心安、得个后盾对他们而言也不是什么坏事。 少了黑狼这个最大的供货商,C市的毒虫们实实在在的过了一段苦日子,往日里有钱就能去黑狼酒吧弄到的药物如今变得有价无市,价格也随之一路疯涨,这东西本就是为了榨干毒虫身上的最后一滴血而存在的,才不会在乎买不起的人要怎么熬。 如此一来连毒虫伤人的案件都变得高发了一截子。 后来这摊生意被虎哥接管,九爷居中说项牵线,手上没沾一颗药粉,却同样罪大恶极,无可饶恕。 这一切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而戚应晖得此际遇,一下子多出千百根触须,获取修炼资源的财路再也不需要他自己操心,搜罗天材地宝的罗网也一点点蔓延到了省外。 在一次黑市拍卖会里,九爷揣摩主上心思,花几十万买了一样不明不白的宝物,乃是几根零零散散却挂着许多人命的黑铁简。 戚应晖得到黑铁简大喜过望,那正是他求而不得的《玄冰劫》残篇——而他所习功法,正是残缺不全的玄冰劫。 戚应晖大大犒赏了九爷一番,看得秦虎直眼红。 凌鹤并不知道委托徒弟除恶,反而搞出这么一摊子破事来,他这些日子心情倒是不错,师门传来消息,仙武派化神长老李商阳送来补魂丹两枚赠与金云子,此物乃是出了名的仙丹妙药,过去流传出来的每一颗都追溯不清来源,可遇不可求,于金云子最是对症。 而凌鹤心中再清楚不过,这说不清来源的补魂丹当然是天宫道的手笔,虚黄子道友定是已经与其师姐虚玄子联络妥当,又借仙武派之手将其送来。 李商阳当日送药遵照赵雪盈嘱咐,并未明言补魂丹是她所炼,送上丹药又时不时登门问询金云子病况,观察后效,这则是遂了他家小舅子神逸的心愿。 不让明言补魂丹来历,是不想惹出太多麻烦,惹来恶徒觊觎还在其次,剑修之道,无非是从逆境中劈出一条通天大道,没什么可怕的。但就怕来人跟你讲道理,客客气气软磨硬泡,没事情也要说出事情来,求一颗两颗的,那就烦人了。 她不是丹修,没心情应酬这种无聊事情耽搁修炼。 至于赵雪盈为什么要防这一手,则是大师兄给她提过一个前车之鉴的事。 她去道外化境的时候,曾经问过大师兄,既然穿界符可以随身携带,为什么不多做一些,让前来历练的人带回门派里去,反而要老老实实三年传回去一百二十张呢? 大师兄说因为以前有人造过反,纠集了一大票修士试图从他手里夺下修域,纳为私产,那一次,虚天子驾驭无数法宝,直杀得筋骨疲乏,把那三四个一起造反的门派杀得差点绝了道统,这才镇压下一场祸事。 赵雪盈对师兄的本事惊讶还在其次,更吃惊的是怎么会有这么多穿界符集中在那几个门派手里。 虚天子说,正是因为先前让其门下弟子多带了一些穿界符回去,盈余的穿界符有了变成货币的可能,在种种运作之下,财富向拥有财富的人那里集中,才酿成这一场大祸。 而赵雪盈不希望补魂丹这种原本是用来救人的宝物变成某种资本,所以既然补魂丹所需材料稀有,无法批量生产,那就让它继续随缘流转好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凡事有个界限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金云子服下补魂丹后大有好转,原本差不多隔两三日就发作的病症几乎不怎么发作了,至少在李商阳登门拜访的时候一次也没发作。 后来过了个把月又发作一次,按照李商阳嘱咐,下一次服补魂丹最快也要等到百日之后,于是金灵子又取出静心丹给金云子服用,暂且镇压病痛,而这一粒静心丹之后又是个把月过去,金云子才第二次发作。 农历新年一过,万物复苏,生机勃发,百日之期已到,金云子又服下了第二颗补魂丹。而这一次,金云子不但不发作了,连修为也随着日子迁移重新回到化神巅峰的瓶颈。 再半年,金云子疯病发作,症状微乎其微,他竟然是自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打砸一通,又自己找了静心丹服下。 消息传到仙武派,三日后,李商阳送来第三颗补魂丹,丹药入口金云子即告彻底痊愈,其证据是金云子本已残破的阳神不但完整强固,逐渐由虚转实,自然而然凝化成分身,修为重回炼虚期。 坍塌已久的道途恢复旧观,人也几乎返老还童,灰白头发转为青丝,重回青春鼎盛的状态。 可惜可叹,原以为这辈子就那么浑浑噩噩痛苦折磨的过去了,却意外重获新生,只是重新睁开眼睛看到清晰的世界时,所谓伊人,却再也芳踪难觅。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为答谢仙武派大恩,千仞派掌门金灵子、长老金云子、小一辈的元婴修士凌山子、凌月子、凌观子、凌明子、凌鹬子登门道谢,奉上无数资粮宝材,约定两派修士隔年一会,从此结为盟好。 仙武派掌门岳文轲差点招架不住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李商阳因此被迫赶回仙武派接待千仞派访客,而赵雪盈这个幕后大功臣偏偏避而不见,再三恳求,她只说“你们仙武派的事情,我一个外人就不掺和了”。 没奈何,李商阳也只能对三颗补魂丹的来历三缄其口,就连他掌门师兄猜到跟他那天宫道的妻子有关系,各种暗示,他也拒不承认。毕竟他老婆态度摆在那里不肯惹麻烦,他要是这种情况还把老婆供出来,怕不是老婆当场要跟他离婚。 见李商阳讳莫如深,岳文轲更加坚信补魂丹跟这弟媳赵雪盈脱不开干系,但他也不愿逆了赵雪盈的意思,得罪天宫道,于是装作浑浑噩噩,只管跟千仞派众人客套敷衍。 金云子恢复青春鼎盛之姿,修为奇高无比,未来可期。在众人眼中,按说掌门之位给他最为合适,可回到千仞派后,他不说,金灵子也不提,俩人互相打着哑谜。 倒是掌门的女徒凌月子有一次耐不住性子,暗暗问了一嘴师父,说师叔这到底是什么态度。 金灵子胸有成竹说:“你还年轻不懂事,这个掌门之位,他是坐不得的,不信你自己去问你师叔。” 凌月子不解,甚至有些不服,果真去问师叔。金云子听到师兄的说法,笑道:“师兄跟我果然是有默契的,不错,我只能在门中做个长老,乃至太上长老,却不能再做掌门了。” 凌月子没想到师叔也是这个态度,非要追着问。 金云子说:“我受仙武派大恩,这份恩情不能不报,如果我是本派长老,那这恩情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想怎么报就怎么报,哪怕要劳动本派一起出力,也不是不能商量。可我要是做了掌门,于我个人虽然没什么变化,对本派却未必是好事。讲明白点,我不当掌门,你们这些小字辈们轻松一些,我若是当了,免不了让你们陪我一起还人情,束手束脚麻烦得很。” 凌月子表情古怪,显然有些腹诽。 金云子猜得到她想什么,哈哈一笑:“我又不是想要知恩不报。只是这事情要拿捏分寸,凡事有个界限而已。让我还他们恩情,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可却不能毫无底线,千仞派的将来终归是你们的。不能为了我一己之私,把你们搭进去。哪怕是有这个可能性也不行。” 凌月子得了解释,想不通,也只能回去闷头修炼。总觉得师叔的对恩人还要算计计较,有些不道义,减损了他老人家的光辉形象,反不如从前那么可亲。 想不通就想不通,金云子和金灵子心照不宣的决定自有他们的道理,无需小辈想得明白。也许有朝一日,他们做了千仞派的当家人,才能把这事情想清楚想明白。 这种事情凌鹤就不会想不明白,他做过千仞派掌门,懂得什么是公私分明,那些年对应月蓉的护道之恩也着实紧张了一段时间,常恐忠义难以两全。所幸应月蓉拿捏分寸到了非常克制的地步。 倘若事与愿违,应月蓉挟恩图报强人所难,那么为了千仞派,凌鹤子掌门免不了也要忘恩负义一番,欠你的日后再偿,一切以公利为先。 金云子痊愈的消息让凌鹤和神逸两人均是大喜过望,补魂丹的效果要远远好过预期,本以为连治愈伤势都悬,没想到三颗补魂丹下去,金云子不但旧患尽去,连道途也重新弥合,当真是天大的喜事。 如此一来,异日梦醒,神逸也须一炉炼上三颗丹药,给前辈送一份大礼——至于是不是必须一炉三颗丹药,神逸也说不准,只是事关老前辈,他觉得轻忽不得,尽可能控制所有变量为妙。 金云子伤势尽愈,李商阳却并没因此停下来,当日神逸在家里跟他说起明凤霞和金云子的事情,让李商阳大受刺激,一口浊气憋得胸怀不畅,穷则变变则通,憋得难受久了自然通达,他觉得自己在“穷则独善其身”的道路上走得太偏太久了,却忽略了“达则兼济天下”。 然而穷的想象是永不止歇的,凡事没有万全的准备,世上也没有万世不朽的基业,如果这种想法一天不消失,他就要为宗门奔走一天,那么兼济天下的胸怀就会被抛向九霄云外。 自欺欺人,道心荒废,乃是自取灭亡之道。 一旦想通了这一点,李商阳不再一味守着师门和家人,而是与妻子知会一声,便收拾行装离家云游。 他要遍访仙门和俗世,把那些抗倭之战中负伤的修士和普通人都走访一遍,力所能及便一一扶助一遍。 不求回报,不求道途,只求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他当年没上战场,错过了一份使命,如今的天下便是他的使命。 赵雪盈没有随夫云游走访,没说什么原因,就只是在李商阳向她说清这心愿之后,她表示了一下支持的态度而已,只字不提携手同行的事情。于是李商阳便也没有勉强她。 要说为什么的话,不为什么,她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修行,自己的学生,她不想为了某种“实现宏愿”的情结、“夫唱妇随”的情结,而辜负了自己的夙愿和使命。 第二百八十五章 资本家的把戏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不知不觉就到了暑假,大一过完,神逸已经基本成了一个化学系学生的形状。彭浩车帅卢文觉张武沈之航等人收拾回家的行李时还在嘲笑神逸口嫌体正直。 口口声声说自己和人家小姑娘没关系,最后还不是半推半就的答应了,其实这事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只是又到了准备放假的空闲时候,大家想起来了又开始在嘴上抽打他。 彭浩这会也不闹失忆了:“你当初为了这事还特么把我给打了,你说你这个怂人,是不是欠打?来让哥打一下。” 时间隔得太久,神逸也记不清当初跟彭浩打起来是什么原因了,但在他印象里自己应该没这么不讲理。 然而同学们嬉笑怒骂,他也没办法计较得太清楚。 在矫情了许久之后,神逸还是老老实实跟楚毓茗谈上了,仿佛是大梦盘故意作妖不肯放过他,仿佛是楚毓茗吃错了药,有事没事总缠着他。 有时候化百炼钢成绕指柔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有一天神逸突然意识到,如果在明明有好感的情况下故作骄矜地拒绝下去。他就又会落回到那天和林丫头漫步校园时难受的处境里,仿佛叹息着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围着自己捉弄,却偏偏只能怪自己不坦率。 师姐言犹在耳:“不管那一世如何,这一世要放开手脚,免得落下心魔。”那天他突然醒悟过来,心魔都是自招的,当下不再矫情,把表白的楚毓茗搂进了怀里。 过年的时候第一咏华听说这事,表示姐姐早就猜到了,毫不意外,你当初还说不是她,可不就是她吗? 神逸知道这事说不清,将错就错地认了下来。 日子重新过到暑假,神逸觉得自己仿佛第一次迈过那个漫长的寒冬——他甚至已经想不起来那寒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一去好多年。 这个暑假,楚毓茗的父亲楚江带着老婆吴雪在国外旅游未归——夫妻俩似乎是趁着女儿上大学出去撒欢,玩嗨了不想回来,反正他们的女儿他们自己清楚,无非是到处乱跑写生画画,在家也不会老老实实陪着他们。 于是楚毓茗拿着钥匙拿着银行卡,开始发愁吃饭的事情。 楚江是一个经商多年大老板,年轻时打拼早已把生意做得顺风顺水,楚毓茗从出生起就家境优渥,被当做千金小姐养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厨艺仅限于下方便面。 家住在C市仅有的一块偏远别墅区,没什么附近几乎没几家饭馆,更没有菜市场。吃饭的地方除了贵还是贵,贵倒不怕,怕的是会吃烦。 别家都有厨师佣人做饭,楚家却没有雇人,下厨都是楚江亲自去做,吴雪负责家务,仿佛是有什么怪癖一般。 在吃了三顿方便面,去了两次馆子之后,楚毓茗终于忍无可忍,打电话央求神逸给她当大厨兼保姆——没放假的时候,神逸曾经在咏华姐姐家做过点心,并带了一份给她,所以楚毓茗深知自己男友是个隐藏大厨。 不过化学生穿着白大褂做饭的画面,想象出来也挺怪的。 神逸彼时正在福利院里给李婶打下手,这一遭因为神逸早就知道了一切,在有高院长带头的情况下,李婶和俞伯都没有刻意隐瞒他什么。 李婶是早已成仙的大丹师,药毒兼修,用炒菜锅炼丹这种事情只是神逸愚蠢的脑补,李婶炼丹可以用手搓,也可以直接用意念。丹火就在她的眉心里时时蕴养,她的肉身、她的念力就是寰宇间数得上号的药鼎。 反倒是做菜这事,是陪高院长开福利院这些年现学的,神逸肯帮忙做菜,李婶就随口给他讲讲药理。 这药理在李婶口中和厨理是一回事,有的时候神逸也搞不清楚自己在听什么,好像在听药怎么配比较毒,听着听着就变成了菜怎么炒比较好吃。 而俞伯似乎是个体乐同修的大修士,基本就是体育老师兼职音乐老师的意思了,不知道为什么神逸脑补出了俞伯抱着一张古琴以德服人的画面,不用人纠正,他也知道自己脑补的肯定不对。 既然接到女友的电话,神逸也没有推脱,不过南山区福利院实在是很偏僻,大北郊的别墅区同样不是什么善茬,于是两人约了中午在市中心的商贸区见面。也好顺便买点生活用品。 其实直到此时此刻,神逸还不知道女友家有多有钱——在他眼里所有的同学家都是有钱的,有钱和更有钱之间并无明显的分界线,反正他也没什么概念。 陪李婶做完饭,顺便蹭了一顿之后,神逸才施施然坐上去往市区的大巴车。 楚毓茗没奈何也只能再吃了一顿方便面,她尝试挑战给自己的面里增添一个荷包鸡蛋,于是成功吃到一碗满是鸡蛋絮絮的方便面,她的厨艺令自己无比绝望。然后随便拦了一辆车去往市中心赴约。 见到神逸之后楚毓茗反倒不着急了,拉着他跑去游戏厅里打电动,喜欢美术和动漫的少女一般都不会太讨厌游戏,于是神逸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特别的约会体验。 从前和尹楠约会的时候,无非是逛街购物看衣服吃吃喝喝陪着尹楠做指甲做头发,从假装自己看风景到两人一起看风景。 电子游戏这东西神逸很喜欢,但这种带着各种粗糙的大型拟真设备的游戏他是真没体验过,一块钱五个币的游戏厅他都去不起,一块钱一个币三四个币玩一次的游戏厅他当然敬而远之。 后来玩得起了,也因为上年纪早已失去了兴趣。 人生错过一些东西的时候自己往往察觉不到,真的失去了之后,连追悔莫及的感觉都没有,甚至也不觉得惆怅,就只是知道自己失去了而已。 这个游戏里的东西让神逸觉得充斥着某些古旧粗糙的简陋感,却极尽渲染之能事地想要让人陶醉其中,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玩得很开心。 摩托、直升机、坦克等或大或小的游戏机透着某种让人觉得尴尬的笨拙,坐上去前看着别人玩觉得像傻子,坐上去后自己玩着开心得像个傻子。 而神逸最喜欢的是某一款开枪打飞盘的游戏,在试了几枪校准之后,以他的反应速度、眼力、肢体控制能力,几乎是百发百中。而最让他高兴的是这玩意给的计分票真不少,其实是因为很少有人有他这么好的移动靶枪法,所以他的分数在游戏连击机制触发之下狂翻不止。 很快积累的奖票就吸引了无数围观者,神逸开枪又快又准,连围观的人都忍不住屏息凝神,直到他一局结束后才发出欢呼声。 他看到有人拿着手机在拍,就知道过不久他的身影会出现在网上,这年头短视频平台还没出现,他可能会在那些已经年岁不小的长视频平台上小火一把。 拿着大堆的计分票跑到前台清点,却发现距离兑换那个最大的绒毛狗玩具还差一半左右的分数,神逸不禁暗骂资本家心黑,没想到楚毓茗拿出一个“存折”来,让游戏厅的工作人员把分值存进去。 看到楚毓茗的分值翻了两倍左右,果然还是不够兑换那个大狗的,神逸又骂了一句资本家心黑,而且比他想象的还黑。存折存分数这个操作也太可气了。 一旦分数可以累积,用户粘性就有了,贬值也会随之无声无息地发生,他当年是做这行的,对这些狗屁倒灶的套路再清楚不过。 不过看着楚毓茗满眼冒星星的开心样子,他也狠不下心去说教女友,揭穿什么资本家的把戏。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女友的爸爸就是资本家。 第二百八十六章 明月高悬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玩高兴了又去逛街,在一个巨大的商业综合体负一层里,神逸看到了许多有意思的小玩意,类似各种解压玩具、棋牌之类的东西有一大堆,其中有彼时刚刚火起来不久的狼人牌,也有很多魔改之后的奇怪棋牌。 神逸最喜欢的是一个可以无限捏的“泡泡纸”,就是那种所有人都喜欢捏的运输防撞包装泡泡纸,一个个小气泡捏起来很开心的那种。只不过这种泡泡纸并非真的可以捏破的气泡,只是一种粗糙的模拟替代品,但也足够他玩很久了。 楚毓茗来者不拒地把这些林林总总的玩具都买了一套回去,其中最奢侈的当属一套强手棋——就是最原始的经典款大富翁游戏。 这套强手棋的标价很贵,据说是豪华款,要两百多一套,神逸下意识换算了一下通胀率,把这套强手棋的价位定价在了500块左右,也就是说他十一二块吃一顿饭能吃四十多顿,苟活将近半个月。 但他其实算漏了一件事,随着时间的推移,贬值的并非只有钞票,还有这套强手棋。 两人又在市中心一家西餐厅门口排了很久的队,吃了一顿晚饭,才想起去超市购买平日烹饪所需的食材。 到了超市里,神逸仿佛放飞自我了,他卡里有钱,楚毓茗卡里显然也很有钱,以前惹不起的食材也总算敢买了,有时候理论上会做一个菜却吃不起的感觉是很难受的,这一次总算不必顾忌了。 此外她还买了许多楚毓茗根本看不懂的食材调料。 于是两人之间的对话通常是这个格式的,楚毓茗问:“这是啥,能吃吗?”神逸说:“这可是个好吃的,明天/后天/大后天给你做。” 最后推着一车子小山似的货物,神逸和楚毓茗走出了超市。提倒是能提动,但仿佛能听到塑料袋呻吟的声音,神逸有些想念自己储物指环,已经好多年不见了呢。 出租车的司机人很好,看他们东西多,还特意从车上下来,打开后备箱帮忙安置,披着夜色将两人送到了大北郊的别墅区,开到的时候司机和神逸都有点愣神。 神逸看着那栋漂亮的二层小楼状若痴呆地问了一句:“这是你家?” 楚毓茗点点头:“是呀,漂亮吧?” “呃……漂亮。”神逸在考虑今天他腹诽骂资本家的时候有没有不小心骂出声过。 说话间楚毓茗已经帮着手把许多东西放到了家门口,边忙边说:“漂亮归漂亮,附近也没什么馆子,没有菜市场,吃饭很不方便的。平时买菜都是我爸我妈开车去,我又不会开车……哎……” “我觉得你可以学个驾照。”神逸淡定的说,其实他有被秀到,那种情绪也不是淡定,而是麻木。 司机师傅也在帮手,沉默着帮忙把东西一一搬到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结账之前,楚毓茗说:“师傅你等一下啊。”然后蹬蹬蹬跑回屋里,好一会才从远处蹬蹬蹬又跑回来,手里拿着一大瓶冰镇饮料递给师傅。 司机习惯性推辞,楚毓茗一边说谢谢一边把饮料塞到师傅手里,然后才结了账。 大夏不流行收小费,至少出租车是不收的,一瓶饮料算是恰到好处的善意与尊重,让司机回程的路上也觉得夜风清凉了不少。 神逸把东西搬进屋,分门别类,该放冰箱放冰箱,该放外面放外面,原本他还担心东西买多了楚毓茗家冰箱装不下,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这种担心了,楚毓茗家冰箱很大,就算冰箱放不下,甚至还可以放地窖。 他在福利院住的时候就知道,地窖冬暖夏凉,很适合储藏。 东西搬完放好,神逸就打算告辞,他心思传统得很,今天认个门,明天来做饭,只不过大北郊的确是有点偏远过头了,比他想象中要偏远得多,这个时候往咏华姐姐家跑,搞不好咏华姐姐家宝宝也睡了。 神逸甚至已经想盘算好去附近找酒店开个房间了,然而楚毓茗却一脸诧异:“你还要走?我家有好多客房呢,不用走。” “这不是客房的问题,是原则问题,哪有随随便便住女朋友家里的。乖,明天早上我来找你。”神逸态度很坚决。 “你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么大的房间里吗?”楚毓茗问。 神逸假装嫌弃地蹙眉:“演,你就演,说得好像你前两天不是一个人住的似的。好啦,我走了,明早来。” “非走不可吗?我们这里很偏僻的。” “非走不可。” 楚毓茗噘着嘴。 神逸温和地摸摸她的她脑袋,又抱了一下才告辞。 走出去不到二十米,神逸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正是楚毓茗,他有些好笑地接起来:“喂?怎么啦?” 楚毓茗说:“没事,想你了,给你打个电话,你陪我聊天。” 神逸说:“好,那聊,你们这里的夜景还不错,环境真好看。” “有吗,我怎么不觉得,我觉得学校更好。” “可能是你住习惯了吧……” 电话一直打到神逸在附近的酒店开好房间都没挂。 “所以现在你已经进到房间里了吗,怎么样,有没有空调,有没有热水,能洗澡吗?”楚毓茗唠唠叨叨地随口问着。 神逸在墙上找到空调的控制器,又去卫生间试了试水,楚毓茗提的东西一应俱全,于是如实汇报。 “那还差不多,行了,你洗澡吧,我也去洗一下。” 神逸洗了个澡之后坐在床上打开电视,百无聊赖地消遣睡前光阴,随便换换台,播的正是最经典的那款西游记,神逸津津有味看了半集,电话又响了,原来是楚毓茗洗好了澡,打过来的。 看来这丫头是不打算让他清净片刻了。 楚毓茗围绕着住酒店舒不舒服展开了充分的讨论,神逸一律表示不错,唯独说到价钱的时候,神逸一脸肉疼,一晚上一百八十块对他而言属实有点过分了。 他手上有钱,不代表他习惯了做有钱人。对金钱刻在骨子里的肉疼感是没办法轻易消除的。 楚毓茗说:“活该,让你非得跑去酒店睡!” “我以为能找到40块钱一晚上的……”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找到你说那种店,找到个一百八一晚上的你就偷着乐吧。” “好姐妹,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你可以不要落井下石吗?” “我就落井下石,让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有免费的房间不睡,非要睡付费的,活该活该活该!”楚毓茗越说越上头,大骂神逸笨蛋,宣泄着不着边际的怒气。 神逸无奈的笑笑,任由她发泄,把手机调成免提放在床头柜上,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一边心不在焉看着已经静音的电视,一边胡乱聊着天。 楚毓茗似乎也是躺在床上免提说话的,说着说着声音越发迷糊,神逸本来说要挂电话让她好好睡觉,没想到她突然精神起来反抗了几句,神逸只好放弃了这个念想,开始跟她随口胡乱说一些闲事,说着说着,楚毓茗的声音再次迷糊呢喃起来,神逸放缓了语调,直至她没有回应,又轻轻唤了两声,才挂断电话。 他走到窗口,屋外明月高悬,月轮外有一圈厚厚的光晕,煞是好看。他隐约记得,这好像和什么气象有关,却记不起具体的了。 不禁感慨,这一世似乎活得与那遥远的现实大不相同。 第二百八十七章 画上那个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次日有风,夏天刮起这么大的风是很让人舒服的一件事,别墅区的街道比夜里稍微热闹了一些,但也没有热闹太多。 神逸像个误入富人区的穷小子,总觉得自己穿得不够体面,感觉仿佛所有路人都在用鄙夷且好奇的目光审视他。 这种时候如果把脖子缩起来就更丢人了,于是神逸抬头挺胸,鼓着一份并不存在的气魄行走在人行道上。 到了楚毓茗家的时候,楚毓茗正在挨骂,准确地说是在电话里挨骂,原因是昨天晚上电话粥煲得太狠,把老妈问候平安的电话给拒之门外了。 忧心忡忡的吴雪是在老公楚江没心没肺的劝慰下才勉强睡着的,第二天早上电话能打通,吴雪满心的担忧都变成了愤怒,对着女儿狠狠地发泄了一通。 楚毓茗一边听着妈妈的全火力输出,一边听着爸爸在一边劝慰,让她歇一歇不要骂了,然而好不容易吴雪骂够了,楚江又接过电话,用一句“茗茗,不是你妈说你”接过话头,继续教育起女儿来。 楚毓茗干脆破罐破摔,大声说:“我昨晚上和男朋友打电话呢,怎么着吧?” “什么?什么男朋友?怎么没听你说过?”楚江听到女儿交了男朋友,突然就卡壳哑火了,好像很失落的样子。 反而是吴雪兴奋道:“哦?是男朋友啊,你早说呀,那你们刚开始谈,电话打久点也是正常的。” “正常什么正常?茗茗才多大,谈什么男朋友?”楚江不乐意道。 “怎么大学不谈什么时候谈,等着当老姑娘吗?说得你自己多老实似的,不也是高中那会就开始写情书了。”吴雪跟老公杠了起来。 “咱俩那不一样……等一下,茗茗,你细说这男朋友是咋回事?不会是你画的那个男生吧?” “对呀对呀,是不是你画的那个小伙子?”吴雪问的问题和老公大差不差,然而问题后的情感截然不同。 “不跟你们说了,我男朋友来给我做饭了,你们不管我饭有人管,白白!”楚毓茗说着就把电话给挂了。 神逸看着她跟父母置气的样子,心中又是感慨又是羡慕,嘴上却禁不住埋怨道:“你怎么对父母说话这么凶?” “咦?你怎么站到我爸妈那边去了?”楚毓茗有些惊奇。 她还没惊奇完,电话又响了,楚毓茗一看是老妈的电话号码,直接接成了免提,对神逸说:“你跟他们一伙,你自己跟他们说。” 对面传来楚江的咆哮:“怎么回事?什么情况?你把男朋友都带家里来了?你们是不是…臭丫头你把话说清楚!” 楚毓茗歪着脑袋看着房顶,拒不说话,摆明了逼着神逸自己说,于是神逸只能硬着头皮问候了一句:“呃…叔叔好,我是神逸,那个……” “嗯?啊……你好你好,不是……神逸是吧,你给我说,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们……呃,谈了一个多学期了吧,可能,毓茗担心突然一说你们会不高兴,在想办法看怎么说比较好?”神逸硬着头皮揣摩楚毓茗的心思,然而根本猜不透,只能满嘴放炮瞎编乱造。 楚江显然还是不高兴,但当着外人面,还是保持了一点克制:“这丫头就想了这么个方法跟我们说,哎……好吧,好吧,既然你们谈都谈了,那……反正年轻人,学业为重。那个……嗯,男子汉大丈夫,要做有责任感的人,不可以欺负我家丫头哦。” 神逸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跳到有责任感上了,但这话听起来也没什么毛病,于是老老实实唯唯诺诺。 “神逸…这个名字……你是茗茗高中班上那个第一名是吧?你是不是画上那个人?”吴雪突然插口问道,她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大胆发问。 然而神逸愣了愣:“什么画?画什么?” 这一个回答把吴雪反而说得不知所措了,这万一女儿画的不是他而是别的男生,当老妈的这句话岂不是帮了倒忙,吴雪正想着怎么圆,楚毓茗接了一句:“就是他,妈你也太八卦了吧。” 神逸被这些话里的信息量给搞好奇了,不过想来既然楚毓茗是美术生,他又给艺绘班当过模特,楚家父母看过自己的画像似乎也不太奇怪。 “嗯,挺好的,对了神逸,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呢?”楚江在电话那边问了起来。 这一问倒是让神逸有点受宠若惊,在他印象里,通常不考虑谈婚论嫁,对方的父母长辈是不会问这种问题的,但是这也是他向来薄弱自卑的地方。 虽说这一世,有咏华姐姐和师姐给他撑腰,两位姐夫也都对他不错,他早就不觉得自己像个孤儿一样可怜巴巴了,可面对这样的问题,他还是不能把姐姐和姐夫认作父母胡说八道。 于是硬着头皮老老实实道:“我父母早亡,是个孤儿,在南山区福利院长大,福利院的高院长就像我的爷爷一样照顾我。” “呃,对不起,我们不知道……是我不该问得这么草率。希望你能原谅。”神逸万万没想到的是,听到他的回答后,楚毓茗的父亲,楚江竟然第一反应是向他道歉。而且那个语气似乎还很诚挚。 “没关系,没事,叔叔您不用道歉。”神逸很轻易就原谅了对方的唐突。 空气有一点安静,随后楚江说:“既然你们都是老同学了,嗯,我们相信茗茗的眼光,这段时间我们在外地,等过段日子,我们回去了,让茗茗跟你说,到时候请你到家里来吃顿饭吧。” “好的,谢谢叔叔。”神逸有些感激。 “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在一起玩了,先不说了。再见啊。”楚江匆匆道别。 “好,叔叔阿姨再见。”神逸也礼貌地道别。 直到挂电话,楚毓茗都没多对父母说一个字,仿佛还在置气,其实她倒不是真的在置气,老爸老妈接力骂她这事,早在楚江好好跟神逸说话之后,她就不气了,她这会是在害羞。 因为她老妈不依不饶地问画的事情。 关于那些偷偷画出来的画像,在楚毓茗的身边,几乎是人尽皆知了,除了神逸本人并不知晓此事。 楚毓茗从没说清楚过画像上的人是谁,可任谁都能看出来,她那些画里面的角色是同一个人,从那些画面的表达,那些情态上看,那都是一个怀春少女整片春心的寄托。 所以苗苗认出了神逸,楚江猜到了神逸,吴雪也不依不饶想要问个清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都已经上大学了,谈个恋爱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但楚毓茗的恋爱对象是不是画中的男孩,对每个关心楚毓茗的人来说,都是一见很重要的事情。 无父无母的神逸还在内心纠结楚毓茗对父母态度的糟糕,恍然不觉女友的脸颊已经红了很久。 直到她拉了拉神逸的衣角,问:“那个,你想不想看一看?” 神逸这才发现楚毓茗的情态不太对劲:“啊?你说看什么?” “那些画。”楚毓茗说。 第二百八十八章 魔法师姑娘的故事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画室在二楼,有一扇向阳的落地窗,十分适合摆放物件观察光影,有空调加持的情况下,在里面久坐问题也不会太大。 另有一扇小门通向屋外的阳台,站在那个阳台上才会发现,原来现在这栋别墅只是楚宅的门脸,楚家还包括后面的另一栋别墅,以及被两栋别墅和围墙藏起来的小院子。院中种着叫得上名字和叫不上名字的树,还有一丛挤得很紧的竹子。影影绰绰可以看到在这些冠叶之下,有一张石桌围着四个石墩,格外的雅致。 这份雅致和电话里楚江那咋咋呼呼的性格似乎完全联系不起来。 神逸不禁好奇楚毓茗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姑娘。 在这阳台上站了好一会,楚毓茗才从画室里取出了一本装订好的大型画册,大到她自己搬起来都有些吃力。 “给你看,都是我画的。” 画册厚重,其中有素描有水彩,纸张很大,应是在这个阳台上晾干后收纳成册的。 神逸在其中看到了许多有趣的画面。前面一些尚显稚嫩,有飞屋环游记、尼尔斯骑鹅旅行之类的童话题材。越到后面笔锋越是成熟,逐渐可以看到曾经流行过的影视剧里的角色,甚至还有古早RPG游戏里的角色如李逍遥陈靖仇之类。 再往后有一段是各种室内室外的景观,有写实的,也有天马行空的,楚毓茗指着画像介绍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从画像来看,她长得很像妈妈吴雪,这让神逸又一次确认了楚毓茗画画的功底有多好。而楚江的画像则是一副穿着毛茸茸的睡衣在弹钢琴。 据楚毓茗说,她爸爸楚江在最潦倒的时候干过弹钢琴卖艺这样邪门的工作,虽然很难把钢琴和潦倒这两个意象结合起来,但楚毓茗说得简单一笔带过,让人也找不出动力怀疑。 从画上看,楚江是个面色和善的男人,说不上有多好看,但仿佛一笑起来就能让冰冷的空气融化,或者也许,这是女儿眼中的父亲,并非楚江本人的特色。 然后神逸看到了自己。 静坐的、行走的、跑步的、读书的、打球的……这些还算写实,后面越发离谱,不但有变成老师在讲课的样子,甚至还有他穿上游戏角色的衣服玩COSPLAY的样子。 还有一张,他看到自己坐在一条月亮船上,吹着笛子漫游星河。 一张又一张,一幕又一幕。 楚毓茗笔下的神逸远比真实的神逸过得更加精彩快乐,活得更加怡然自得。 少女站在一旁一言不发,抠着手指,等待他一张张看过去,偷眼去瞧他的表情,仿佛生怕他会生气。 神逸笑道:“可是我不会吹笛子呀。” 楚毓茗摸摸脸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看嘛,我画着玩的。” 神逸于是继续往后翻,开始看到自己的Q版形象,从某些特征上看还是有很高辨识度的。 他问:“这个也是我吗?” 楚毓茗红着脸,假装看风景,既不回答是,也没有否认。 神逸继续看,发现一旦Q版化了以后,故事就开始变得丰富起来了,虽然没有文字,可仅仅肢体语言就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楚毓茗用整整一张画构建了辽阔的地图,有山有海,有城堡有森林。Q版神逸从一个小村庄出发,打开宝箱拿到宝剑和盔甲,走着S形的路线一路向上攀援,遇到了一个可爱的魔法师姑娘,向着盘踞着巨龙的城堡进发,城堡的楼头还站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美丽公主。 只不过这张画上的神逸只走了一少半路程。 在后面数页的画幅里,都是他和魔法师姑娘吵吵闹闹的日常。什么烤了一条蛇吓得姑娘抱头鼠窜,两人一起从大狗熊背后偷偷溜过去的画面之类的。 还有一张是在一个酒吧里,不再是Q版,却穿着骑士铠甲的神逸跟魔法师姑娘喝酒聊天的样子,魔法师姑娘把半张脸埋在臂弯里趴在桌子上,认真地聆听着某些不那么认真的故事,而神逸的杯子里还摇晃着半杯啤酒。 这林林总总一大堆的画,看得神逸也不禁面目柔顺了下来,那是怀春的少女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童话似的梦,而其中有很多梦在她自己看来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毕竟说到底,骑士是要战胜巨龙迎娶公主的。而那城头分明站着一个面目不清的公主。 魔法师姑娘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只是同伴或者匆匆过客。所以,她热切地希望这趟旅行的故事可以一直讲下去,永远都在路上。 看了这许多画面,要说心里不感动那是假的。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神逸感到不胜荣幸,能够被一个如此美好的姑娘暗暗揣在怀里。 看那些画面,也能猜到是很久以前的作品,也就是说,在大学里重新初见之前,魔法师姑娘的故事就已经讲到了这里。 他想起彼时自己那半推半就黏黏糊糊的态度,突然觉得非常矫情,因而感到心中有愧。 同时他也注意到一个浅显的事实。 画中人是他,但也不是他。因为现实中的他并没那画中骑士那么单纯且美好。 他反复又看了一遍整个画册,不仅仅是跟他自己有关的那部分,他也诚心诚意地想要了解,楚毓茗内心里藏着怎样一个绚烂多彩的世界。看够了之后合上画册,呼唤一声,楚毓茗才从阳台边转过身来,贸然邀请神逸走进她的内心,她早已害羞得不成样子。 “谢谢你让我看这个。”神逸说,“如果我也会画画就好了,说不定我也能画出这么精彩的世界。” 他嘴上说得随意,实际上字斟句酌,生怕一个用词不慎,刺伤了少女敏感脆弱的内心。 “嗯……”楚毓茗接过画册,似乎想说什么又没有多说,她回到屋里踩着梯子把画册放到了画柜的顶层。 “行了,给你做好吃的去。咱们昨天买了一大堆东西,可不能白买。”神逸说。 “这么早吗?这还不到十点呢。就开始做饭啊?”楚毓茗诧异道。 神逸说:“我厨艺也就一般般,慢慢准备食材嘛,你要是无聊可以跟我聊天。” “事先说好,我可帮不上忙,我一点都不会做饭。”楚毓茗听到跟厨房有关的事情就紧张,赶紧把丑话说到了前面。 神逸笑道:“知道知道,不用你帮忙,你陪陪我就好。” 楚江应该是个很喜欢做饭的人,所以厨房里的工具非常齐全,虽然神逸一不小心就想起一句“学渣工具多”,但总觉得在别人家豪宅里这么想,是有点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了。 其实他还是故作谦虚了些,虽然这副身体只有19岁,可从前开火做饭的经验很足,这一世又跟着李婶耳濡目染打下手,大锅都能搅得动,能把握好用料,何况只是拿捏小锅。 他在厨房里备菜备了很久,实际上真正下锅的只有一半左右的食材,另外一半是打算留着下午做的,悠哉悠哉,似忙似闲,信口扯着一些刚开始学做菜时的趣事给楚毓茗取乐。 不迟不早压着中午12点的时间线,端了三个菜上桌,每道菜量都不大,两个人刚好吃一顿。 第二百八十九章 扬州炒饭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从前做菜的时候,神逸是不大讲究卖相的,不过总有些事情是潜移默化发生的,李婶的大锅饭虽然看似乱七八糟,其实卖相不错。孩子们看着觉得好看,才会胃口更好,吃得更多,长得更强壮。 所以看到神逸端上桌的菜时,楚毓茗简直赞不绝口。只不过尝过之后的综合评价比楚江略逊一筹,神逸对此非常看得开——你吃你爸做的饭长大的,早就养成了口味偏好,说不定、保不准、有可能……我也没那么差不是吗? 楚毓茗被他这话逗得哈哈直笑,说:“你能不能再不自信一点?” 实际上饭做的好不好吃,食客是会用饭量来打分的,看楚毓茗把那几道菜消灭得干干净净,就知道神逸这次露这一手是很不错的。 神逸刷锅洗碗的时候,楚毓茗问他:“你怎么蒸了那么多米饭,我看还剩下半锅呢,下午要吃剩饭吗?” 是的,对楚毓茗这种被当成小姐养的姑娘来说,下午吃中午蒸的米饭那就叫吃剩饭。 神逸也不在意这言谈中的挑剔,说:“下午给你做扬州炒饭,米饭要放干一点炒起来才好吃,好多人都喜欢用隔夜饭做炒米呢。” “啊,扬州炒饭好呀,我喜欢吃。”楚毓茗非常高兴,这才看出原来神逸中午准备好的食材,剩下的那部分真的是做扬州炒饭用的。 洗刷完毕后,神逸坐在客厅沙发上休息,楚毓茗跑去电视柜那里摆弄了一番,不知道从哪取出了一台游戏机,跟电视连接好,然后拿了个无线手柄丢给神逸,这才问他要不要玩游戏。 神逸表示:“你好像算准了我一定会玩?” 楚毓茗说:“我看你昨天在游戏厅里玩的挺好的啊,为什么要拒绝?” “你这么一说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神逸表示,“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你是客人嘛,总得问一下才像样子。” “你这么一说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神逸又重复了一遍。 然后俩人就没心没肺打起了游戏,游戏机是楚江的,所以游戏也都是他选的,基本都是一些非常男性化的游戏。 神逸也总算理解了为什么楚毓茗画的“勇者斗恶龙”这个故事框架这么男性化,感情是从小就被她老爹给带偏了。 毕竟孩子嘛,有游戏玩总是开心乐意的,才不会挑剔是什么样的游戏。这么一想,这姑娘爱画画保不齐也是受到从小没完没了打游戏的影响。 所幸女孩子的性格还是在这姑娘身上存在的,其明证就在于勇者斗恶龙的故事停留在了骑士先生和魔法师姑娘的欢乐日常里。 那面目不清的公主和凶悍恶龙怕不是要等到天荒地老。 楚毓茗游戏玩的不错,甚至水平比神逸要高很多,神逸昨天在游戏厅里大放异彩主要是因为打飞盘是个体感游戏,真的用起手柄来,他就菜的没边了。事实上神逸近乎所有的游戏体验都来自工作后自己给自己买的那台电脑和电脑上安装的无数模拟器。 关于掌机的经验除了在手机上胡乱玩点什么,就只剩下上小学的时候借同学的俄罗斯方块玩过那么一两局。 不过所谓人菜瘾大,这种菜劲不妨碍他被丰富多彩的游戏世界所吸引,他玩的格外上头。楚毓茗看他菜的可爱,在神逸努力攻克难关的时候跑去给他拿了一瓶碳酸饮料,拧好了放在他手边。 神逸却玩得过于投入,以至于直到放下手柄才想起来之前楚毓茗好像说过给他拿了饮料。 抬眼时看见窗外一片昏暗,这才发现外面下起了暴雨。看看表时间是下午五点,不禁惊叹于这游戏也太杀时间了。 其实游戏杀时间这事他一向知道,但是主机游戏这么引人上头的体验却着实不多见。于是他起身洗了洗手直奔厨房,开始整说好的扬州炒饭。 腌制虾仁时所用的绍酒汁炒进米饭里,炒饭就更多了几分鲜虾的香味。此外青豆玉米黄瓜香菇萝卜火腿丁等等一大堆配料该预热预热,能直接抄直接抄,而鸡蛋则是彻底裹在了米粒上,锅里一块蛋花也看不见,一个炒米饭做了将近四十分钟才做好。 端上桌的时候楚毓茗都傻了:“你把这叫扬州炒饭?你的扬州炒饭配菜怎么这么多?扬州人民教你这么炒的?” 神逸笑嘻嘻的说:“你别管谁教我的,你尝尝先。” 楚毓茗发誓她是第一次在炒米饭里吃到一股子“醇香”的感觉,不理解为什么炒米饭里会有这么厚重的香气,甚至辨别不出来那股子香气到底是来自哪种食材的,再加上各种奇妙的口感,她终于理解到洪七公是怎么因为吃个菜把降龙十八掌给传出去的了。 这倒不是李婶教的手艺,而是以前神逸发神经在家里胡乱玩出来的,这样一道用料丰盛的扬州炒饭,是他的消费能力之内难得可以承受的奢华。当时忘记是什么缘由了,好像是老五跟他吹了牛皮,或者压根就是闲的脑筋里出了问题。 神逸在网上查起了扬州炒饭的历史,才知道这玩意不是扬州人民习惯的吃法,而是臭名昭著的隋炀帝这个万恶的封建君王压在老百姓身上的深重负担。比如把鸡蛋裹在米粒上炒,明明放了鸡蛋却看不见蛋花,就是来自宫廷的一种毫无必要矫情。 这种炒法彼时称为碎金饭,而其他种种用料变化都是在碎金饭的基础上添加而来,神逸第一次炒的时候,把所有东西都放一锅搅,结果就是有些食材完全没味,有些食材入味过甚。 他是含泪吃完自己玩脱了的作品,边吃边复盘,隔了一周,趁周末改良工序又做了一次,一下子就变得美味无比。但觉得仍有一两样食材的口感和入味程度略嫌瑕疵,于是隔一周又做了第三回,这一次他觉得自己的手艺已经可以给别人秀了。 然而这次他发现明明已经放了许多虾仁了,可是鲜虾的香味却没炒进米饭里,于是第四周,他没有在预热虾仁的时候把腌制用的绍酒一起倒进锅里,而是留了下来最后炒进了米饭里。 这一次神功大成,后来请老五到家里品鉴,老五赞不绝口,准他时常做给自己吃,于是老五被神逸踹了屁股。 那一脚的爽感记忆犹新,其实已经时隔许多许多年。 楚毓茗表示这个炒饭能赢她老爸了,非常棒。于是再次用饭量给神逸打了分。 神逸收拾碗筷的时候,楚毓茗靠在沙发上捧着肚皮表示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然她要被喂成小胖妞了。 男朋友会做饭这个事情可以有,但是男朋友做饭太好这个事情不能有,容易被养肥。她突然想起自己的老妈,爸爸做饭明明也很好吃,为什么老妈怎么吃都不胖? 这个事情就牵扯到一个气人的词了,叫“不易胖体质”,吴雪就是典型的不易胖体质,放在古代说属于浪费粮食的那种,只管吃不管吸收,少吃一口就会瘦,难养活的要死。 幸而这种糟糕的体质在吴雪这里大概是要隔代遗传了,反正楚毓茗没有占到妈妈的光,还是得管住嘴,还是要迈开腿,否则世上多一个只吃不胖的楚毓茗,不知又得气哭多少胖子。 锅碗瓢盆已经洗好,距离天黑还有一两个小时,然而窗外的暴雨还是下个不停,神逸考虑着这雨再这么下下去,他就只能借把伞回了。 楚毓茗说:“其实你也可以不回,在这里通宵打游戏。” 第二百九十章 损不足以奉有余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其实楚家分了前楼和后楼两栋,小院后面那栋别墅才是楚家父女三人居住、放置私密财物的地方,前面这栋是待客游玩的地方,客房也在前楼。 神逸大可以在此住下,分着两栋楼,这个避嫌程度已经足够了,神逸之前觉得擅自住在女朋友家不好,其实仍然是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所以当他看到楚毓茗打着伞穿过小院,去里面那栋楼拿东西的时候,对于这种在自己家走来走去还需要打伞的情况也是万分感慨,他和楚毓茗好像真是两个世界的人,完全无法想象彼此生活的那种。 其实楚家并不是他想象中那种高门大户,只不过是比他有钱了那么亿点点而已,楚毓茗照样是和他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也并非什么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甚至于,说楚江是个暴发户也不为过,毕竟在他女儿的口述中,他也是潦倒过,弹琴卖艺过的,天知道这条咸鱼是怎么踩着风口原地起飞实现翻身的,反正翻身之后,他也没什么野心把自己家搞成什么大家族小贵族之类的。最大的心愿不过是吃好点住好点,能带着老婆到处玩,能满足孩子在具有天赋的方向发展的需求。 于是有了这个卖相不错的楚宅,有了美术生楚毓茗。 用楚江的话说:“反正富不过三代,该挣挣,该花花,不用等我死了传下去,我自己先爽一下。” 楚毓茗跑去隔壁楼是为了把强手棋拿过来,昨天晚上她把那一大兜玩的东西都提到了里面那栋楼,因为有很多东西她想摆在卧室里,所以在跟神逸煲电话粥的时候,她其实还把自己的小屋子稍微装饰了下。 “我们来玩这个吧!”楚毓茗拿着还没拆封的强手棋,对着神逸吆喝。 神逸问:“你咋还淋湿了?” 楚毓茗说:“那你看窗外呀。” 神逸这才发现,屋外的雨是横着飞的,树木被吹得一阵胡乱摇晃,仿佛有台风过境,又似乎是有妖修作法。 这才一会不看,外面就变成这鸟样了,看来借伞出门是真的行不通,会被大风刮跑。以及,楚家这别墅的隔音做得也未免太好了点,这都听不见什么动静。 “我想去你画室看看风景,可以吗?”神逸突然提了个他自己认为有点过分的要求,在他的心目中,楚毓茗让他在哪待着他就应该在哪待着。 楚毓茗答应得很痛快:“行呀,走。” 于是一手提着强手棋,一手拉着神逸就上了楼。 站在画室的落地窗前看此刻风雨大作的景象,有一种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惬意和刺激感,雨点击打在落地窗上,时而不时就汇成厚重的水帘扭曲着外面的视相。 “哇……”神逸发出一声赞叹,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很少如此赞叹点什么,但这里的风景确实由不得他不赞叹。 画室的隔音比起一楼差不少,这是楚毓茗要求的,她说太安静了画画反而找不到感觉。 于是在这样极端的天气里,画室中吵闹得已经几乎无法听见神逸的感叹了。 “下这么大雨,你会觉得害怕吗?”神逸大声问楚毓茗,因为这样比较不容易被雨声淹没。 楚毓茗笑着大声说:“会呀,所以你不要乱跑,住在家里陪我我就不怕了。” “好,我住在前楼给你看大门。”神逸答应得很痛快。 楚毓茗很开心,抱住他亲了一下。 随后楚毓茗拉着神逸离开画室,拐了两步去往隔壁的另一个房间,那是楚家三间客房里最大的一个,收拾得很干净,一旦关上门,就一点都不吵了。 而楚家的客房里居然都有独立的卫生间,也是有点厉害的。 楚毓茗说,其实有时候她爸爸也会直接睡在客房里,因为打游戏打得晚了,害怕回去被她妈妈骂,于是就躲在客房里赖一晚上。 然后第二天吴雪就会一边帮老公收拾床铺,一边训斥老公是个不懂事的大小孩。 楚毓茗把强手棋的包装撕开,取出其中物件,发现这破玩意贵有贵的道理,他小时候见过的第一副强手棋是楚江拿回来的,售价5块钱,薄薄一张纸上画的棋盘,仿佛稍不小心就能把棋盘给揉烂了。 而这一盒里的棋盘被设计成了可以对折两次的坚硬厚纸板,基本上不遇见熊孩子就不可能损坏。 各种卡片和房子的模型也都做得无比精美,还有代表不同玩家的金属模型徽记,就连骰子和轮盘之类的东西都做得很精美。 骰子有很多枚,看了说明书才知道是为了防止玩家把骰子玩丢,故意多给了几颗。 而最过分的莫过于其中的经济系统,不但有现金,甚至还能刷卡。八张颜色各异的卡片对应不同的玩家,上面还印着与该玩家徽记相同的logo图案,另有一个需要装电池的刷卡机。 装了电池,插入卡片,就可以通过输入数值增减卡片里的余额,甚至于左右各插一张卡片操作时,还可以实现两张卡之间的转账。 神逸有点懵逼,两百块钱的棋牌游戏里配这种东西会不会有点过于高级了,拿在手上白摆弄观察了许久,才发现八张卡片上各自有分布在不同位置上的浮点,插入刷卡机后,这些浮点就会通过按压机器里的按钮,实现对自己身份的识别,然后进行增减转账等操作。 也就是说,卡片其实只是个提供密码的物理载体,本身并不包含任何数据,所有的数据都存在那台塑料壳子的刷卡机里。 这么一想好像单算成本也不值什么钱了……嗯,果然只有上当的买家,没有吃亏的卖家。 当然如果玩家不喜欢刷卡这种麻烦的动作,仍然可以使用现金支付,盒子里提供了充分冗余的代币,各个面额都有厚厚一小沓,足够游戏里用。 而楚毓茗当然是选择了两者都用。 手上现金只拿零散的小钱,大钱都存在卡里,同理,各种交易小额走现金,大额刷卡,她玩得格外开心。 对神逸而言,一个悲伤的事实是,他不但打游戏玩不过楚毓茗,下强手棋也玩不过楚毓茗,就算是模仿了楚毓茗的操作,还是赢不了对方。 楚毓茗自有她的生意经,什么时候该投资什么时候该控制投资,说得头头是道,神逸听来头昏脑涨,并不怎么听得懂。 对此资本家的女儿笑而不语,她爸爸当年也是这么虐她的。她当时也听不懂,不过那会她才七岁。 而强手棋这玩意也充分遵循马太效应,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凡有的还要给他更多,让他有余,凡没有的,连他仅有的也要夺走。 强者相比弱者,最大的区别不在操作是否足够精妙,不在智力的高低。而是在于强者拥有更大的资本,可以输得起更多次,而弱者只要输一次基本就出局了。 神逸感慨于为什么自己抽命运卡片会把自己抽得倾家荡产,就这么倒霉吗?而楚毓茗好像就是开局的时候比他厉害一点,后来就越来越难以撼动。 他被虐得死去活来,不知道这游戏的残酷只是现实残酷的缩影,在现实的资本语境里,这件事只会发生得更加露骨且无法反抗。 因为在现实中,你并非和其他玩家一样,拥有相同的起始资金。 第二百九十一章 潘多拉的魔盒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即便是大梦之外的神逸,此时此刻倾家荡产也买不下楚毓茗家里这两栋别墅,而楚家别墅所在的片区,房价早就水涨船高到不讲理的地步。当然这不代表彼时的楚家把别墅卖掉能获得很多钱,商品只有在商家手里的时候才是值钱的。 因为资本家在试图把他人手中仅有的也夺走。如果你有足够多的资本,你就有资格多输几次,其实重要的不是你能输几次,而是让所有潜在的威胁早点输光出局。 就好像强手棋一样,于是这破棋把神逸给玩失眠了。 大概9点左右,神逸撑着伞把楚毓茗送到后楼,自己又撑着伞走了回来,区区两三步,撑伞都多余,由此可见楚家还是不够有钱,否则贴着两栋别墅的楼体修个走廊步道,那就下雨下雪都不必撑伞了。 楚毓茗回到后楼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洗个澡,睡前洗个澡吹干头发赖赖床,一直赖到入睡是一件闲散惬意的事情。 神逸就没那么讲究了,他觉得一天都在空调房里呆着,一没出门二没出汗的,根本就想不到洗澡这个茬。 比起继续打游戏,好像还是在窗台边看看风景对他更有诱惑力。他装了一脑袋的马太效应,体察着肩上无形的大山,迟早要背负的重担,心中很不是滋味。 楚毓茗是晚上11点左右睡着的,楚小姐说到底还是个乖乖女,没有干出夜袭男友的野丫头行径,睡前她又拿出手机在指绘软件里画画玩,从前那个房间早就画完了,她又起稿画了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人,英俊潇洒到少年本人都不可能承认这是他。 少年穿着围裙,拿着锅铲,如同抚慰情人一样,温柔地打理着一锅美味。 少女情怀总有些不切实际的美好,烹饪和进食从来都不可能是一件温柔的事情,把这种东西包装成温柔的人,不是无知,就是变态。幸运的是楚毓茗属于前者。 神逸在窗口一直待到了深夜,看着一成不变的雨景和夜景,仿佛怎么也看不倦,不知不觉已是凌晨1点多,他仍然不想睡觉。 脑子里已经从马太效应变成了远得不着边际的东西,唯一还锚在一开始的思绪说,这世界如此绚烂美好,本不该有那许多残酷的侵夺,偏有人没事找事搞出一大堆互相戕害的理由和手段,仿佛种下一颗邪恶的种子使之生根发芽…… 等等,真的是这样吗? 真是因为有人种下了邪恶的种子,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这世界才变得充满了相互戕害吗?他所受到的唯物史观教育仿佛一根细细的蛛丝将他瞬间牵出了怨天尤人的泥淖。 这世界之所以充满了侵夺,可不是因为什么人性邪恶,如果按照那个思路走下去,就会走上人类必须被消灭,世界必须被净化的歧途,陷入一种毫无意义的虚无感中。 不是什么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不是神的旨意让贫者愈贫,富者愈富。 而是这个世界在根本上是贫困的。是因为地里长出的粮食不够让地球上每一个人都活下去,是因为衣料不够每一个人蔽体,药物不够每一个人治病,失去劳动能力的人没办法每一个都过上富足的生活。 在这样的物质基础上,每一个人,每一个家庭,每一个社会结构,每一种文明最后都选择了独善其身,于是各种掠夺便发生了,用野蛮的牙齿指甲,石头木棒,到看似文明的商品贸易低买高卖。其本质都是从他人手中攫夺财富,以确保自己消除生存的隐患。 这隐患既包括“今天晚上吃什么,睡在哪?”也包括“让我看看是谁在反对我,谁在暗地里磨刀?” 也就是说只要总体财富没有增长到某一个刻度之前,在财富的分配保护到每一个最小的单元之前,这世界上的物质基础就一定会催生出相互吞噬求存的秩序法则。 在这些法则之下,那些看起来衣着光鲜,张口闭口这个思维那个原理的人,本质上都不过是磨牙吮血的野兽而已。 唯有推动生产力的发展,唯有让世界富足起来,让分配公平起来,才能将芸芸众生拔离苦海。 就好像田间育种的农业科技工作者那样,让饥饿远离每一个人,人们才能摆脱恐惧,过上有尊严的体面生活,有余暇去看护好自己心底珍之重之的善良。 这才是正道,也是仙道。直至此刻,神逸终于有那么一点点理解,师父那夜为什么不惜让师姐受委屈,也要以德报怨,扶上合欢宗一把了。因为只有摆脱了生存危机的合欢宗,才更容易守住行善的底线。 如果当夜师父选择的是将合欢宗连根拔起,固然能够剜掉一块烂疮,但是流血的却是整个大夏仙门的系统,如此一来,在名为“弱小”的威胁蛊惑下,又不知道会催生出多少行差踏错的“合欢宗”来。 如今经凌鹤之口,他已经稍微了解过合欢宗先宗主明凤霞的忠义气节,早已不像当初那样满心成见。 此时此夜,神逸突然很想见见应宗主,好好跟她谈一谈,了解一下合欢宗的过去、现在以及可能的未来。 神逸站在窗口思索已经很久很久了,当这些微妙的变化在脑海中转完所有念头,墙上挂钟的指针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 神逸正打算去睡觉,却猛打一个寒颤,他的视线透过层层雨幕,看见路灯附近的阴影里站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仿佛融入夜色,已经在那里许久了,以至于凭他的目力,并没察觉到此人是何时开始站在那里的了。 而从阴影的站姿朝向来看,在先前他沉思的许久时光里,那人就一直都站在雨幕里,盯着站在窗口的他。 这个结论让神逸毛骨悚然,是什么样的人会在这个时间、这种天气里一动不动的站在彼处盯着自己,甚至连一把伞都没有打。 他本能的保持着僵硬的姿态,没有轻举妄动,盯着那道身影,脑子里飞快的运转起来,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在这个时机出现在这里,他的目标是谁?一开始就是自己吗?还是原本另有其人? 神逸就那么看着对方,对方也看着他,他希望雨中的人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回过神来,并发现了对方。 现在应该怎么做,伸个懒腰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然后把灯关掉?如果对方就在等他关灯呢? 还是一动不动的就杵在这里等天亮?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这份体力能跟雨中人较这个劲,以及如果真的那么做,对方用不了多久也会发现不对劲吧。 想办法打消对方的警惕,然后设法联系师姐?这个点了,师姐应该没在熬夜吧,打电话叫醒师姐的话,外面那个修士是否能听到自己弄鬼的声音呢? 神逸现在无比确定,外面那人就是个修士,除了修士,没人能做出这么诡异的事情。 神逸正思索着,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有那么一瞬间,把这漆黑的深夜照得如同白昼。 神逸来不及做任何表情上的准备,视线与对方直直撞上,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容,这个人,他见过。 第二百九十二章 刹那的彷徨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张脸他见过,这个身形他也见过,这个表情,这身装扮他也见过。 只是在神逸的印象里,这本不该是一个人的身上的特征,而是分属于不同的人的。 在这个雨夜,两个不同的人凝在同一个身影里,唤醒了许多沉睡的记忆,神逸心中万分惊诧,感觉有许多思绪要整理。 他记得那张脸,那个笑容,那是童年时突然跑到姜行俭家里,说年不满五岁的他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兄克弟的道人,彼时此人曾劝他二叔,把他送去道观里出家修行。 如果只是这张脸的话,神逸顶多心中有点不爽,有点紧张,却绝不至于恐惧。 让他恐惧的是这道人的装扮——那道人身披阴阳袍、内衬五条衣、头顶鱼尾冠、脚踩罗汉鞋,僧不像僧,道不像道。虽不是耷拉眉眼,眼下看起来也没有明显的地包天,但山羊胡却是一直都没变。 神逸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这身如此没品位的奇怪装扮。这人是——阴鬼佛陀。 那个使用摄魂术,使用替死佛珠,使用鬼头铃铛的邪修,这家伙似乎还有别的什么法宝,在道外化境时马奕峰曾经逼出过那些东西,但时间隔得太久远,实在是记不得了。对,还有一把鬼气森森的弯刃匕首,锋利无比,能切开死去的黑水蛟筋肉。只不过这东西被他缴获了,遂差点忘记。 想这些都是白费,阴鬼佛陀有两百多年修行,不可能在最后十年才突破到筑基,此时此刻必是筑基邪修无疑,而神逸自己眼下还没踏上修行之路,怎么上都是白给,但他的心却被另外一些事攫取了。 所以当年那个导致他被二叔抛弃的妖言道士,竟是阴鬼佛陀?那么……他为什么要那样对二叔说? 记忆一点点复苏,他逐渐回忆起来,这邪修对王小胖进行摄魂是因为王小胖命格纯阴,而高院长提过,神逸是纯阳体纯阳命,30岁之前先天窍尚未闭合,贸然修行会引来天火焚身。 所以他早就被盯上了……胸中腾起一股怒火,让他无法细想更多的细节和蹊跷,能在这股怒火里勉力保持冷静,不去找那邪修硬碰,已是最大限度的理智。 神逸又盘算了一次手头的筹码,确定自己绝无拿下对方的可能,心中惆怅,一时骑虎难下。 如果要他就这么打个哈欠假装没事,躲进被窝里瑟瑟发抖,一直熬到天亮,那也未免太过窝囊,彼时什么道心都不会再有残存,此事只能硬着头皮应付下来,绝无退避求存的可能。 然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怎么硬着头皮应付,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吗?不过就算是用天灵盖硬接狼牙棒,也决不能退缩,这是大梦盘,肉身的损害带不出去,心魔却万万不能种下。 大不了一场大梦烟消云散,回到现世又是一条好汉。 只不过……只不过他是真的有些舍不得啊,舍不得近在咫尺的楚毓茗,舍不得逃过劫数的咏华姐姐,舍不得更加年轻无忧无虑的师姐,以及那个看起来脾气很不错的师姐夫。 舍不得这个世界里还没讲完的许多故事。 他还没有遇到林丫头,死在这里未免也太丢人了些。 一旦心有挂碍,患得患失,神逸才发现自己早已身陷网中无法自拔,被千丝万缕的牵绊包裹成茧。大梦是伪,现世为真,可是真的如此吗? 困在茧中的人越发怀疑,每一个世界都是真实的。他在如此真实的世界里真心真意地生活了19年,凭什么说,这一切只是一场虚妄? 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退一步……也许那一切他不想失去的人和事就都不会失去。想想看,既然自己早已被盯上,却还是安然活到了30岁,这不是正说明今夜的阴鬼佛陀不会出手害人吗? 然而这只是一瞬迷惘,刹那的彷徨,短暂的迷途之后,他迅速转回了坚定的方向,退是不可能退的,他半步也不会退。 如果没有这场大梦,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孤儿,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也有过深爱自己的母亲和父亲。一块块遗失在岁月里的拼图被找回,他感到自己的心灵前所未有的完整,这是何等可贵的缘法,岂能让一个已死的邪修唬住自己,把圆融的道心打得粉碎? 既然不想失去楚毓茗,那就亲手去捍卫,谁说退让一步,就可以不必失去?万一这邪修是冲着楚毓茗来的呢? 既然不想失去这一世的一切,那就亲手去捍卫,谁说退避三舍,歹人就会适可而止?如果这邪修今夜左右不会出手,那就更不能退却,免得梦里梦外输个通透。穷途末路是自己逼出来的,区区一个筑基邪修而已,不信他能把自己葬送在这一场大梦之中。 一念及此,神逸跨开一步,坐上窗台,手肘搭在膝盖上不再掩饰,明目张胆地盯着楼下远处阴影里的阴鬼佛陀。 这是必须的“轻举妄动”,因为一动不动,就是恐惧退让,站在窗口和躲在被窝里没有区别。 阴鬼佛陀仿佛也被这一变故所惊动,他步法一挪,遁入另一块阴影中,速度奇快无比。而神逸居高临下,对附近景物一览无余,既然留心去看,轻易就能捕捉到他的行迹。 他抬起下巴冷笑,目光锁住对方的位移,想看这阴鬼佛陀还有什么把戏。 阴鬼佛陀终于确定,那个纯阳命格的小辈果然发现他了,而且这小鬼为什么会有如此胆色,自己已经微微露了一手凡人所不能及的身法,这小鬼何以全然不怕,这太诡异太反常了。 但是那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娃娃而已,道行还能比他高了不成?既然如此,便稍作试探好了。 阴鬼佛陀从怀里取出鬼头铃铛,拿在手里摇了一摇,一声鬼气森森的铃音穿过雨声,穿过围墙,送入神逸耳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从神逸心底升腾而起。 鬼头铃铛一摇如鬼哭,摇曳心神;再摇如撞钟,震荡灵台;三摇如锉刀磨灭脏腑。铃音无视阻隔直达心神,避无可避,对普通人而言,是杀人于无形的可怕杀器。 当年神逸也是凭借内丹篇的修为,仗着坚实的脏腑才勉强挨了下来,这一次没有修炼内丹篇的他绝不可能抗住第三下摇铃。 仗着早就知道对方的手段,他有所准备,牢牢守住心神强撑住第一声铃响,把恐惧从心底按了回去。 不过他有所察觉,这份恐惧乃是心魔所致,他曾去往落心渊除心魔,铃音对他的冲击大大减小。即是说大梦盘虽然让他失去了修为境界,身体也变回了未曾修炼那年的强度,却并不能让他的心魔复归于心。 紧接着神逸想到了第二个问题,既然他曾经除过心魔的影响尚在,也能使用解阵势的攻伐手段,那么得自登天栈的法则又如何呢?法则毕竟可不是修为。 这是一个很容易试探出来,却很难想到的问题,平日里习惯了把法则当做修为之上更进一步的衍生之物,自然而然会认为回到过去的自己绝无驾驭法则的可能性。 可是当真如此吗?既然修为高的人未必拥有法则,修为低的人未必没有法则,那么法则恐怕和修为并无联系,更何况,法则是一种对于规律的明悟和干预,既然他在未来的每一份明悟都带入了这场梦里,那么法则被带入梦中倒也不无可能。 而他的法则是这世上至玄至妙的——时间。 神逸拉开窗户,将手伸入雨幕中,看着雨滴在掌心之外几厘米处凝滞的样子,突然就有了计较。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两世之仇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虚天子曾经说过,法则对撞孰强孰弱,要看各自对法则领悟的程度。假设赵雪盈对身剑法则的领悟有10%,那么对付马奕峰仅有2%的金刚法则,就和剁豆腐差别不大。 虚天子没说过的是,法则本身是否一套完整的体系也是个问题,比如金云子的法则来自战阵上七拼八凑的感悟,虽有法则之力,但若是不能追本溯源将其补全,走到头也不过是一条断头路。 至于法则如何起效,面对不同的敌人会产生何等差异,一切如何判定,虚天子只字未提。 但神逸觉得这种事情一点都不难理解,就好像打游戏,有物理系的攻防,就有法系的攻防,姑且把法则当做法系看待,对自身所掌握之法则的完整领悟即能提供很高的法系攻防。但是考虑到游戏一般都不会让你卡bug,所以法爷要么天生脆皮,要么人家物理系防御也能换算成一定程度的魔法抗性。 放在游戏里,这是程序设计理念的问题,放在现实里,那就是这个世界讲不讲道理的问题了。 而据他平日的感受,他所在的世界特别讲道理……所以,毫无修为的他想凭借时间法则把阴鬼佛陀给灭了,那是痴心妄想,但稍微灵活运用一下,以求自保,逼退邪修,则未必不可能。 连虚天子师兄那么高的修为,都要说一句赵雪盈的身剑法则是“一剑破万法”,可见身剑法则是不会轻易被其他法则压制的,那么身剑法则的妙处究竟在哪呢?神逸倒是有个猜测——谜底就在谜面上,因为这一法则的名号叫做“身剑”。 有了大胆假设,见到强敌来袭,容不得他小心求证,那就大胆些好了。 “阴鬼佛陀,你倒是不依不饶,想做什么?”神逸的声音响起,阴鬼佛陀被吓了一跳,定睛去看,那小子仍在窗口坐着,可声音仿佛就在耳畔。 这一惊令他心魄摇动,这小子不是毫无修为么,怎么还会这传音入密的法子了?他还知道自己名号,这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身后另有高人,或者这厮压根就是扮猪吃老虎? 但阴鬼佛陀绝不会如此就被唬走,他总要再试探试探,否则岂不成了中人空城计的司马懿了?于是再度摇动鬼头铃铛,铃音如洪钟猛撞,震荡灵台,一股音波如有实质撞向神逸,带得周围树叶一阵哗啦啦乱响,连夜雨都仿佛被这音波拨开了帘幕纷纷避让。 神逸一副高人做派,岿然不动坐在窗口,任由铃音向他撞上来。铃音散去,风停叶静,雨还在下,而窗口的神逸恍若不觉。 这个结果大出阴鬼佛陀预料之外,他修了一身诡异邪法,折磨人的阴损方法极多,但最怕遇到这种“诸邪不侵”的主,两度失利之后,这邪修心中打鼓。 神逸的声音又在他耳畔响起:“还不服气?你大可再试一回,但你记得事不过三,否则就看是你的髑髅佛珠厉害,还是我的手段厉害了。” 此话一出,阴鬼佛陀心神具震,这小鬼头不光知道他名号,还知道他手段,连他替死的宝物都能报的出来,十有八九其身后有高人尊长坐镇,再试他十次八次只怕也是白费力气。 万一那高人尊长当真赐下什么法宝……什么当真,他必然有法宝护身,否则如何能硬吃自己两记铃音不动不摇?若是惹毛了这小子,他真的不管不顾把法宝砸将出来,岂不是要白白折掉几条性命?最坏的情况是万一人家的法宝专克他的邪术,只怕髑髅佛珠也救不了自己了。 阴鬼佛陀心中几番计较,小心驶得万年船,盯着神逸步步后退,将身形隐没在了雨幕里。 神逸在窗口又坐了良久,终于支撑不住,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摇摇晃晃跌出窗外,幸而一把拽住了内侧的窗台才没有在阴沟里翻船。 阴鬼佛陀不想当司马懿,却实打实的当了一回司马懿,依旧是中了空城计,自己把自己吓跑了。 神逸刚才的手段,其实不过是以时间法则控制自己周身的时间韵律,通过调整声波震动频率,形成一个天然的隔音墙,把阴鬼佛陀的鬼头铃音消弭在外。 而所谓传音入密,则是以独立的时间泡裹护自己的声波,使其和周遭的环境声分割在不同的时间环境里,阻止其散失,直至传入阴鬼佛陀耳中。 这并不入密,只是增加了自己声波散失之前的传播射程而已。 相比之下,这件事比抵挡鬼头铃音跟费劲,因为需要用法则把话语送到尽量远的地方去。 他揣测,师姐的身剑法则乃是因为将法则作用于自身,以身为剑,以剑养身,形成无物不斩的至强剑气。即是说,用法则对付别人要考虑“魔抗”,而对自己使用则要容易许多。 于是他将时间法则施加于自身,或施加于自己声带震荡出的声波,都能得到较强的收效。 作为时间法则的使用者,他当然轻易就能想到如何利用时间构筑最强的防御,甚至也知道如何借助时间打出最强的攻击。 挡住阴鬼佛陀的试探,乃至打出绝强一击,他心中都有大致的设想。只不过算来算去,算露了一点,没有修持内丹篇之前,他的精神力远远不足以支撑时间法则的庞大消耗。 强敌一退,心气一松,虚脱在所难免。 神逸关上窗户,心中无比的痛快,这是十几年来头一遭感觉这么开心。虽然消耗极大,但他至少不是手无寸铁了。曾经的力量失而复得,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值得欢呼庆祝。 何况这不是一点点,而是足以吓退一个筑基修士的力量,对现在的他而言,实在是一个巨大的宝藏。 神逸喘息了好一会,摇摇晃晃走进浴室,冲洗刚刚渗出的冷汗,一边冲洗,一边盘算着如何增强自己的精神力,好让时间法则的运用更加得心应手。 以及,阴鬼佛陀这个两百岁的老王八,他今日虽然退却,自己却绝不会放过他。害自己被家人抛弃,承受偌大创伤,两世之仇,没有轻饶他的道理。 上一次是师姐的分身斩了他,这次神逸要亲手杀他才能解心头之恨。 想到这里,神逸万分庆幸,没有退让是对的,将其逼退,乃至来日取其性命,才是找回自己完整心灵碎片的正确方式。今日若是退让半步,自己就会被心魔彻底攫取,再难有翻身之日。 师兄做的这个大梦盘当真凶险,远比他想象中要可怕,千仞派将此物当做镇派之宝,凌鹤被应月蓉逼迫数语就拿出来用,只怕是还不够了解这其中的隐患,异日见到凌鹤道长需提示一下,以免造成恶果。 带着这些盘算,洗完澡的神逸穿着客房里的睡袍,开了半扇窗,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听着夜来风雨声,很快陷入沉睡。 第二天上午,他是被楚毓茗用枕头敲醒的,睡得太晚所以醒的也早不了,楚毓茗起床后来找他玩,见他迟迟没出来,想必是在睡懒觉,于是自己弄了早餐。 等到10点还不见神逸起床,她耐不住寂寞跑去敲门,没人应门干脆自己闯了进去,看到神逸睡的正嗨,顿时觉得自己刚刚还担心了他几秒钟实在是委屈,于是拾起枕头给他干醒了。 神逸实在是精神力消耗的厉害,所以睡得很沉,睡眼惺忪地看见楚毓茗在自己屋里,一下子就吓清醒了。 他意识到自己此刻在某种意义上讲算是衣衫不整,红着脸从床上一咕噜滚到地上站起来,一副严阵以待架势,把楚毓茗逗得大笑。 第二百九十四章 飞出樊笼的鸟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非常严肃地拒绝了给楚毓茗当模特让她画一整天的请求。闹着一出是因为他穿睡衣的时候稍微露了一点胸肌,楚毓茗表示想画画看。 神逸的意思是:你想摸可以,画就算了。他暂时还接受不了穿得很暴露然后被异性赏玩这种事,就算是为艺术献身也不行。上纲上线的说,这么干也会落下心魔的,至少在通透到一定境界之前,是一定会落下心魔的。 而人就是这样的,你越是拒绝,就越容易引起对方的兴趣,楚毓茗死缠烂打,神逸就是不允。 “你别说了,这是个尊严问题!”神逸边逃窜边表态,满脸都写着“你不要过来啊”。 楚毓茗身手没他矫健,隔着一个沙发怎么都追不上他,嘴上却没放松纠缠:“尊什么严,难道那些为艺术献身的模特都没有尊严嘛,过来让我画一下!” “我就不!我觉悟低,我庸俗,我就不!你不要过来!”神逸上蹿下跳,躲得像个大猴子。 楚毓茗实在追不上,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神逸又贱了吧唧地从楚毓茗身侧探出头逗她玩,理论上讲只是玩捉迷藏的话,他可以再浪一点,哪怕四个楚毓茗围着也抓不住他。 楚毓茗也放弃了继续追捕他,看神逸脑袋凑过来,伸出双手夹着他的脸狠狠揉了几下方才作罢。 大学的假期没有作业,如果不找份工作实习的话其实会觉得漫长且无聊,天天打游戏刷剧的另当别论,但这都是没空玩游戏和刷剧的人想象中的美好,真的玩多了,也会无聊。 楚毓茗跟他玩了两天,难得问起正经的问题:“话说,假期这么长,你打算找个工作实习吗?” 神逸想也不想就回答道:“不打算。” 开什么玩笑,当了八年社畜难道还没当够,那事情是一点意思都没有,总不能是为了追求给张炎隆换辆车的人生价值感吧? 这个回答倒是让楚毓茗非常意外,她以为男友作为学神卷王,是一定会去找工作的,没想到否定的答案来得如此斩钉截铁。 “为什么?”几乎是出于本能,楚毓茗问了一句。 神逸却发现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他没办法说自己当过八年社畜,深知所谓成功不成功跟自己的努力没多大关系这种话。 学生总是容易相信一些美好的事情,即便是最清醒、最接受现实残酷的那些人也愿意相信“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他们会为了很渺茫的机会日复一日地做好自己,静待时机。 但神逸却更了解,很多时候机会是当权的人赏给你的,如果在人家眼里你就是炮灰、是踏脚石,那你就永远也等不到机会到来的时候,而人生并不是无限长的,你没有数不完的机会耐心等待。 神逸转瞬间想了许多消极颓废的事情,然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敷衍道:“我是要点石成金长生不老的,没空去搞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情。” 如果他说的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咱们趁着大好时光好好玩一玩”,虽然没出息了点,楚毓茗可能会更高兴。 不得不说他挑了一个最糟糕的答案,楚毓茗突然发现神逸似乎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上进。 看到楚毓茗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神逸心中情绪复杂,他暗暗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去跟这个姑娘解释。 至少在这一世,他是飞出樊笼的鸟,不愿重新自投罗网。他想在反正饿死了也没关系的世界里,试一试更加自由的活法。 “那你呢,打算找个什么工作实习?”神逸反问了一句,他突然有点好奇这学美术的富家小姐会当什么实习生。 她总不会说“我不需要实习,将来继承家业就可以了”这么不要脸的话吧?不会吧,应该不会吧?如果她敢这么说,马上就跟她提分手,甭管是不是开玩笑,态度必须要有。 楚毓茗说:“我前两天联系了一家设计公司,做家装的,他们看过我的作品,已经同意让我实习了。” “作品?”神逸有些意外,“你是说楼上那些画?” 楚毓茗打开手机,说:“不止,还有这些,你看。” 于是神逸就在楚毓茗的手机APP里看到了许多随便画的室内装潢,各式各样风格的浪漫小屋。 “这都是你画的?”神逸奇道,却大有明知故问的嫌疑。 “当然。”楚毓茗得意扬扬地说,“我可不止会画色色的,也会画各种房间内景啊。” “什么色色的,你细说?”神逸是老司机,一句追问脱口而出,才想起楚毓茗的作品他也都看过了,其中并没有她所说的那种色色的。 “就……哎呀,你烦死了。那你要是不实习的话,可以每天来陪我吗?”楚毓茗问。 “接你上下班?” “嗯!” “给你送午饭?” “嗯嗯!” “陪你秀恩爱?” “嗯嗯嗯!” “可以呀~”神逸答应得很干脆。 “好耶!”楚毓茗欢呼道。 “不过你的那些同事可能会想打死你。”神逸如实说了个来自办公室的经验,秀恩爱可以,天天贴脸秀是很招人恨的行为。 “为什么啊?”楚毓茗不解道。 “因为办公室里的单身狗是非常多的,打工人没空社交没空谈恋爱。有对象都是入职前自带的,不小心分了就再也没空找了。”神逸又如实说了个来自办公室的经验。 “说得好像你很懂似的,你又没上过班,甚至都不肯实习。”楚毓茗嘟着嘴,似乎对神逸的不上进仍有几分残念。 神逸笑道:“我这叫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不信你上班了去看。” “你这叫死宅胡思乱想。”楚毓茗点评道。 如是又一起生活了数日,白天一起玩闹,做饭吃饭,晚上神逸睡前楼楚毓茗睡后楼,井水不犯河水,日子过得好不惬意。到了周末,吃的东西被两人造得差不多了,就又去了一趟超市采买。 新的周一,神逸起了个大早,弄了肉蛋奶齐备的早餐,给楚毓茗打电话催促她起床吃饭,楚毓茗还想赖一下,神逸告诉她上班第一天就迟到会被扣大分。 楚毓茗问什么分,神逸答曰印象分。楚毓茗问我一个实习生能有什么影响,神逸说以后领导每次骂迟到的时候都会带上你。 楚毓茗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神逸说我宿慧未泯还保留着前世的经验。 楚毓茗说:“好家伙,你前世就是个社畜?” 神逸有点破防,歪打正着让这丫头给说对了,他说:“我前世还特么是个厨子呢,给我滚过来吃饭,再不来要凉了。” 早餐是溏心蛋火腿三明治,淋了厚厚的番茄酱,还有一杯低糖的牛奶。 楚毓茗被神逸喂了这么好几天,气色好得不讲理,就是感觉自己得赶紧买个呼啦圈玩了,不然迟早得被他喂成一口猪。 神逸吃完自己那份,收拾了碗盘,然后送楚毓茗去上班。 拦了一辆出租车,花了二十多块钱赶到公司,神逸特别想说“你这狗班上了个寂寞,上班这种事不适合你们这些住得过分偏远的小姐。” 出于仁慈,他也不想扫了楚小姐体验生活的兴致,却在心里盘算着应该搞两辆自行车。 说干就干,楚毓茗上了楼,神逸就跑去找自行车去了,这年头卖自行车的地方不好找,还没到地方,神逸手机又响了。 拿起来一看,稀客啊——老五。 第二百九十五章 你女朋友是天仙嘛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老五打电话的目的是问:“你那个朋友到底是什么成分?” 神逸奇道:“哪个朋友?” 老五说:“长得比我还帅的那个。” 神逸:“稀罕呀,你老五没脸没皮,还有承认别人长得比你帅的时候。怎么,凌鹤找你了?” 老五说:“是,找我了,上次见面还是在咱们刚上大学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把我翻出来了,昨天又给我来这手,半夜跑我出租屋里来了。他怎么查到的?” 神逸摸着下巴想了想:“那他还真能查到,你躲马里亚纳海沟里他都能给你翻出来。” 老五:“放屁!他上次找你还是从我这误打误撞找过去的,你就吹。” 神逸问:“别插科打诨的,那你说说凌鹤找你是啥事?” 老五接下来这句话把神逸给干崩了:“他给了我十万块钱,说是感谢我之前给他提供你的联系方式。我就打电话确认下你还活着没,他是不是把你给灭了。” 十万?好像那个,自己给金云子前辈炼丹,凌鹤也就给了十万,怎么老五给个电话,凌鹤也给十万,神逸突然怀疑自己这丹是不是白炼了。 仔细想想不太对,十万是静心丹的钱,那补魂丹可是纯纯的白嫖,师姐都炼得流鼻血了来着。 想到这里,神逸感觉更亏了。 不过他要是知道仙武派从千仞派那里得了多少好处,想必也就不觉得亏了。 其实凌鹤道长单纯是之前许下承诺要对老五当面厚报,结果忙师叔的事情彻底给忙忘了。而忙忘了这种事的特色就是,如果没人提醒,你很有可能要过很久才能想起来,甚至从此再也想不起来。 凌鹤道长渡化凡劫已经快一年了,有上次的经验,他知道这是一个入世的心劫,于是时不时夜半无人的时候梳理自己在俗世建立的种种关系。 直到周五晚上,他突然想起来——坏了,当初第五个人提供虚黄子的电话给他,他许过厚报,却把人家忘得干干净净,这事情得赶紧处理,不然将来渡雷劫的时候怕不是都要多一道雷劈脑门上。 于是他赶紧打电话让松清松明去查第五个人的住址,把松清松明都听傻了,第五个人是第几个人,第一二三四个人在哪? 凌鹤急道:“复姓!复姓第五,名字叫个人那个,你们给我查的!” 两个徒弟恍然大悟,这才飞快地动起来,由于拖欠有点久,凌鹤心中不好意思,就让徒弟们转了十万块钱过来。 登门致谢的时候,他说的也是“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笑纳。”又闲聊了数语关于神逸的旧闻,喝过一杯茶,才匆匆告别离去。 老五今天带着好奇拿着银行卡找了台ATM查了一下,好家伙十万块,这什么小小心意,一个电话值这个价钱,不会是老神仙的买命钱吧? 于是他光速给神逸打了个电话确定他是否安然无恙,电话还没接通就放下心来,前阵子他俩还联系呢,神逸活得旺旺的,凌鹤要电话是老早之前的事情,要动手早就动了,等不到这会。 但他还是提醒了一句:“我觉得这事怎么这么蹊跷,要不你还是小心点?或者你帮我把钱给人退了?” 神逸说:“没事,凌鹤是我的好朋友了,给你你就拿着,将来娶媳妇用。” 老五:“放屁!这点钱够娶媳妇用?” 神逸:“你跟那个五谷轮回之气卯上了是吧?” 老五表示:“没事,那出来玩呗,钱都有了不花不是瓜皮么,你在哪,我找你去?对,顺便还能让你见识一下我女朋友!” 神逸说:“我打算去城北那个市场买自行车,你到那找我吧。话说把你嘚瑟的,还见识一下,你女朋友是天仙嘛?” 老五说:“可不咋地,老五出手,天下我有,校花,就问你怕不怕!” 神逸:“怕怕怕怕怕,要来就来,少废话。” 挂了电话之后,神逸突然觉得哪里不对,等下,老五刚才说什么?校花?他女朋友? 如果没记错的话,老五的学校大概……嘶——神逸这下是真的有点怕了。 所谓墨菲定律,不严谨地说就是当你能把一件事想象到多坏,它就一定会朝着多坏的方向发展。面包脱手,永远是涂了果酱的一面着地。 所以网上曾经有过一个梗,把永远果酱着地的面包和永远四脚着地的猫咪贴在一起,就能制造出永动机。 处在大梦盘制造的人工怀旧服的神逸,想起了这个怀旧服里才有的老梗。 然后墨菲定律就很莫非地扑面而来。 将近二十年后,再遇尹楠,是在城北的自行车店一条街上。她笑容干净,落落大方,有一个不错的男友,男友不叫第五良人,叫第五个人。 “怎么样,有没有被震惊到?我女朋友,尹楠,说校花没骗你吧。”老五特别高兴地介绍着。 神逸不可自控地沉默了一小会,说:“嗯,美得跟天仙似的,便宜你小子了。幸会,我叫神逸,神仙的神,飘逸的逸。” 尹楠的脸色变得有点怪,仿佛在憋笑,又害怕不礼貌而没有笑出来。 神逸一脸困惑地看着尹楠的反应,他对尹楠很熟悉,虽然经过时间的冲刷忘记了许多,可很多情感很多记忆一旦看到这张脸就完全被唤醒了,可他不记得尹楠有时候也会做出这种表情,在他身边时,尹楠从没露出过这样古怪的神态。 老五笑道:“不用自我介绍,我来之前给她说过,我兄弟神逸,神经病的神,逃逸的逸。” “我可去你的吧!”神逸对着老五的屁股就是一脚,然而老五早有防备,刷的一下就躲开了。 到了此刻,尹楠也终于绷不住,掩着嘴笑了出来。 神逸没想到大梦盘会跟他开这么大一个玩笑,但又有种自己活该遭报应的幻觉。 毕竟是他选了林文潇所在的学校放弃了与尹楠相遇,所以尹楠被老五这个同班大帅逼加撩妹达人拿下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甚至于这应该是他早就有所预判的事情呀。怎么事到眼前才后知后觉。 然而事已至此,把老五捶一顿逼老五分手,那就太过畜生了,乐不乐意都只能认了。神逸想来想去,想提醒老五,一定要把尹楠抓得好好的,不要让她倒霉催得再嫁一次渣男。 但是下一秒他就把话咽了回去,想什么呢,他兄弟老五就是最大的渣男,那个什么尹楠的前夫算个屁,据说不过是个出轨丑女的垃圾而已,老五什么人物?结婚那天拉个群,里面有22个前女友的货色,并且还没算有两个发展中的,虽然当时人人都骂他SB,但是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人旧情不忘。 更别说还有睡俩人中间的诡异壮举。 相比之下,什么厉弘章就是个区区废物而已。神逸觉得自己对厉弘章的态度好像有点过于鄙夷,“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了属于。 神逸心生感慨,尹楠这是什么倒霉催的劲,怎么遇见的一个个都不是善茬?那么话说回来,他自己算不算坑货,好像…………应该不算吧。 第二百九十六章 她的感觉敏锐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本来在这种闲散时光里,有老五这厮来热闹一下,神逸应该是很高兴的,但尹楠和老五大大方方的关系让神逸心里扭扭捏捏的别扭着,他不开心,却找不到名正言顺不开心的理由。 或者说但凡老五这个人以前表现得靠谱一点,他也能看得开,但实在是很难想象尹楠有师姐那样的手腕,收服这个海王。 以及,老五的出身和他并无不同,关于尹楠可否不要嫁渣男这个事情,恐怕他们两个孤儿都使不上劲。没道理换成老五,尹楠父母就不嫌弃其出身不好了。 这是双方面都肉眼可见的悲剧,神逸期待在这个悲剧发生之前他俩自然分手,根据老五以前那二十多个女朋友的效率……这倒是大有希望。 除此之外,想什么都是多余,没有一个靠谱的。 摒除杂念后,神逸正好请尹楠帮忙试车——尹楠和楚毓茗身高相仿,她能骑好的,楚毓茗八成也没问题。 尹楠问:“为什么不让你女朋友自己试试呀,我替她试会不会不太好?” 神逸答:“也没关系,就是想给个小惊喜而已。” 于是尹楠欣然答允,她与现实中毫无差别,善良柔顺,乐于助人。 看着尹楠骑车的样子,神逸想起了一些遥远且美好的事情,那时应该也是这个年纪,如此青春正好,穿着这样的连衣裙,在树影下骑车。 车很快试好,十几年前的通货膨胀还没太严重,两辆自行车大概花了一千五百多块钱。 老五敏锐地察觉到神逸这厮肯定也有钱了,毕竟认识那么一个土豪朋友,这也是应有之意。他记得神逸不是那种会轻易要别人钱的人,如今这么阔绰,莫非真有什么值钱的手艺不成? 一路走一路聊,内容主要是老五居中为二人做介绍,但神逸其实不需要他介绍,如果他想,他可以抢答很多老五将要说出口的细节。 把自行车弄到楚毓茗公司楼下存好,时间已经接近中午,神逸请两人到附近有咖啡屋坐坐,正好等楚毓茗下班。 实际上他已经给楚毓茗发了消息,让她下班后来咖啡屋会合,楚毓茗表示自己不怕胖,要喝摩卡。 神逸暗笑就她还不怕胖,她怕死了,这分明是怕苦。 说着聊着楚毓茗到了,钟表显示十二点十分,果然是准点下班。到底是暑假的中午,从公司到咖啡屋这短短几步路,楚毓茗头上已经冒汗了。 于是神逸顺手就叫了咖啡屋的三明治和华夫饼做简餐,还要了一盘杂拼的坚果。以免还要出去吃饭,把女朋友热着。 “哎哟哟,迅哥你阔了,搬动又笨重,你还要什么破烂钱包,让我拿去吧,我小户人家,用得着。”老五突然开始掉书袋。 神逸只好陪他掉书袋说:“我并没有阔哩,须得打你一顿,再去缝上你的臭嘴。” 楚毓茗是“学渣”,不太记得这一段,只能判断是鲁迅的文章,不知道这俩人突然在搞什么鬼,尹楠却笑得停不下来。 掉书袋插科打诨都是闲事,神逸开始介绍,自己的女朋友楚毓茗,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老五,还有……他顿了顿,尹楠是老五的女朋友这件事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反倒是楚毓茗冰雪聪明,立刻猜到了尹楠是老五的女友。 关于老五叫什么名字,楚毓茗倒是笑了很长时间,不得不说,高院长给老五起这个名是真的坑,但是老五也真的孝顺,甘之如饴,坚决不改。 吃过简餐喝过咖啡,片刻也没来得及休息,楚毓茗就跑了,原因是下午1点上班,朝九晚六,午休一小时。严格的8小时工作。虽然没人性,好像不违反劳动法。 幸亏楚毓茗是临时工…啊不,是实习生。要真让她长久地做这份工作。神逸倒是于心不忍。 楚毓茗前脚刚走,老五就说:“你可以呀,这么漂亮的姑娘也能拿得下。” 神逸表示:“夸得好,下次记得当面夸。” 老五说:“那不行,我怎么能在女朋友面前,当面夸别的女生好看呢。”尹楠再次被逗笑,表示自己并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你说情商低就说情商低。不要拿女朋友当挡箭牌。你女朋友颜值也很能打。校花对吧?”神逸也顺口弥补了一下自己的情商缺陷。 老五表示那当然,然后丢下一句“迅哥你过会记得结账”,就要把尹楠拉走。 神逸非常意外:“你这家伙,怎么说走就走?” 老五说:“你是不是傻?你女朋友我都看过了,为什么还要看你这个电灯泡?白了个白!” 不得不承认,这个脏人说得很有道理,仔细想想是这么个理儿。 尹楠跟着老五离开之后,说:“你这个朋友看起来还挺亲切的。” 老五表示:“那当然,我兄弟啊。我们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物理意义上的穿一条裤子。”尹楠本想说她不是这个意思,但想了想又把这话咽了回去。总觉得那样说好像在搬弄是非。 因为神逸对她的亲切是非常自然深入到细微之处的那种。这个感觉并不令人讨厌,但有一点奇怪。 一份温和的举动放在错误的关系里,它就仍然是错误的。尹楠温柔善良,不会吹毛求疵。但是她的感觉敏锐,也不会放过任何细节。 神逸找了个网吧,快快乐乐过了一下午。体验了一些对他而言很怀旧的游戏,不过,并非所有游戏他都能怀旧,因为有些游戏目前还没有发行。 时间过得自在惬意,且空虚。 人有时候必须要浪费一些时间,或者浪费点别的什么,才能找到自我的价值感。 过惯了苦日子的人,从不肯挥霍钱财,因为他们默认自己没有钱财重要。这是一种过低的自我价值感的体现。而其中一部分人年纪大了会崩溃,可能以某种报复性的方式把钱财浪费掉,甚至这种浪费有时候体现了身不由己的举动,可能是上当受骗,可能是遗失,甚至可能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病。 这些都是林文潇非常熟悉的部分,神逸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本能地顺从欲望,做了一些会让他自己感到内疚的事情——在女朋友这样的富家小姐努力工作的时候,快快乐乐地玩了一下午。 他感到心虚,于是不那么快乐了。 楚毓茗下班后,神逸给她展示了买来的自行车,表示以后每天就骑这个,陪她一起上班下班,让楚毓茗试一试。 楚毓茗骑了两圈很开心,当场表示周末想骑着自行车去郊游。 神逸闲人一个,当然有求必应,就是顺便说了一句:“希望你到周末还有这个心情。” “啥意思呀?”楚毓茗不解。 神逸说:“好好上班,上两天班你就明白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楚毓茗已经不可能听不懂了,她有些沮丧。 而等到骑到家里,他对神逸的推测深信不疑,这也太远了,这么骑下去,真的不用担心自己发胖了。 神逸倒是气定神闲给她做着饭,什么好吃做什么,要抚慰一下女友被工作伤到的心灵。 楚毓茗却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问了一句:“今天那个尹楠,你以前是不是认识她?” 她问得极为隐晦,神逸却很难装作听不懂,他顿了顿,继续翻炒着锅里的食材。 第二百九十七章 装什么小白兔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女性在人际关系上的感受确实比男性灵敏,所谓女人的直觉未必可靠,但这种见微知著的事情却很难瞒过她们。 神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了,竟然被楚毓茗在喝咖啡的短短片刻就看了出来,他要怎么回答,难道告诉楚毓茗自己哥们的女朋友是自己没过门的媳妇吗? 何况在这个世界里,并没有这回事。 神逸的反应恰恰说明了他和尹楠之间确实有什么问题,而且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更加坐实了楚毓茗的猜测。 她安静的等待着神逸的回复,却什么也没等到,神逸实在是想不到如何开口,既然怎么说都不合适,那就什么也不说吧。 楚毓茗等了片刻,心中有些生气,起身离开了——楚宅前楼的厨房是一个开放式的厨房,与客厅融为一体,所以他们经常如此对话,神逸在厨房做菜,楚毓茗在沙发上玩。 看着楚毓茗离开的背影,神逸叹了口气,顿时连翻炒食材都觉得有些无趣。 饭做好,端上桌,楚毓茗自己从小院的石桌旁溜了回来。暑假毕竟是暑假,小院子环境优雅,可再怎么优雅也是室外,热得要死。 她隔着玻璃门看到饭做好了,乖乖跑回来吃东西,以免自己被热出毛病。 因为没有明确说过“我生气了”这句话,又没办法从神逸那里得到答案,她只好假装自己没生过气,对刚刚的小风波只字不提,边吃边说菜好吃。 “是嘛,那多吃点。”神逸也试图就这么把这篇翻过去,尴尬的应答着,却仍然是沉默了不少。 那天楚毓茗纠结得想了很久,玩游戏也心不在焉,早早就说着太热,跑回去洗澡去了。 通常她洗完澡之后就不会再出来,每个人都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神逸看看表,叹了口气。 楚毓茗坐在浴缸里泡着,脑海里转着当时的场景,不是神逸对尹楠温柔的场景,那个其实没什么,而是刚才做饭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神逸那意味深长的沉默。这令她耿耿于怀。 实际上她嫌泡澡麻烦,很少愿意这么干,但今天她觉得需要一个怀抱。 楚毓茗没有为了这个事情纠结太久,至少是没有一直放在意识层面里思来想去。 因为想也没用,想也解决不了问题。她能怎么办呢?跟神逸大吵大闹一番,勒令他以后规规矩矩?那其实很奇怪,因为人家压根就没有胡来。 何况她有什么筹码呢?在她和神逸的相处模式里,她既是主动追求的一方,又是屡受照顾的一方。 她嫌家里没人做饭,菜不好吃,打个电话神逸就能放下一切,给她当了这么多天厨子。她要上班实习,神逸就弄了两辆自行车,摆明架势要天天接送她。住在一起这么久,也从未向她提过什么非分的要求——这一点其实挺怪的,但并不坏——他们之间往往是精神上的情感交流。 有这么一个男朋友,似乎也挑不出什么刺儿来。 掬了一捧水在脸上胡乱抹了一阵,她决定放过这个话题。有什么可想呢?对方一直都在好好待她,这又有什么可想呢? 今天实在是有些疲惫了,刚把头发吹干,楚毓茗就躺进了空调间的被窝里,随便玩了两下手机,画了几指头,就困意上涌,把手机丢在一边沉沉入睡。 之前她隐隐有一个念头的跑进脑海里,感觉比起男友,神逸似乎更像是在用父亲照顾女儿的方式对待她。 只不过困成这个样子,她也无力深究了,有什么事放到明早再说,然而次日一早,她就把这一切忘得干干净净。 空气那么清新,有鸟儿欢唱,这样的生活再好不过。 日子就这么过着,神逸把自己过得像一个家庭主夫,早上送完楚毓茗就顺便去买菜,骑着自行车带回楚家,炮制好了再给送过去一起吃午饭,下午在网吧玩一玩,等楚毓茗下班了,接她回家。热热剩饭或者把中午备好的食材做一做弄成新菜,吃惯了神逸做的菜以后,楚毓茗也就不那么计较什么剩饭不剩饭了。 其实他本来未必想去上网,天天上网挺花钱的,但是这么远的路程,如果一天跑三趟,实在是太变态了,网吧是个难能可贵的避暑胜地。 神逸在网吧刷了一部不长电视剧之后,楚毓茗也在公司做的渐入佳境,甚至有时候开始加班了。神逸想起以前自己公司的实习生们,向来是到点就走,从不跟着他们磨洋工,不禁感慨,楚毓茗是真的卷,而自己上班的破公司是真的没正事。 这天两人骑着自行车,有说有笑的到了家。 一开门发现门没有反锁,楚毓茗有点紧张,神逸也跟着戒备起来。一个担心开门后里面被小偷翻得一团乱——她上班已经够累了,没力气报警。另一个担心小偷就在里面,在考虑怎么打不容易出人命。 门一打开,看到一对雌雄大盗,正在偷吃他们家的剩饭。神逸当时就恼了,你们偷东西就偷东西,吃我饭干什么?你们把饭吃了,我不是还得重做一份。 幸亏在他开口之前,楚毓茗先开了口:“咦,爸妈你们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楚江放下筷子,起身走过来两步张开怀抱。楚毓茗已经像小鸟一样飞进了父亲的怀抱里。 许久不见,确实十分想念。 楚江揉一揉女儿的头,把她头发搞得乱乱的:“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哎,别蹭我衣服上啊。” 吴雪也从桌旁离开,正打算招呼站在门口的神逸,结果被楚毓茗截了胡,把她也保住了。 神逸这才想起来,他好像看过这二位的画像。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犯病,此时此刻他脑子里一直在单曲循环两句歌词:“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他觉得自己很多余。 “你是神逸吧?门口站着干什么?进来呀?”楚江摆脱了女儿,终于有空理会客人了。 “呃,叔叔好,我是神逸,那个…我把毓茗送到了,那我就回去了。”神逸觉得自己有点不争气。 就这么溜了也未免太丢人,可此时此刻身体很诚实,他只想逃窜。是的,连筑基境的阴鬼佛陀他都敢虚张声势硬刚,面对楚毓茗的父母,他却满脑子都是:“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一股莫名巨大的压力催促他赶快跑,去一个可以呼吸的地方,随便什么地方。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紧张了,没想到发作起来这么强烈。 见女朋友的家长,让他觉得压力巨大。 这是尹楠父亲给他带来的阴影,他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家庭面前被鄙视过,就越发想逃离类似的目光。 何况比起尹家,楚家的经济实力显然更强,楚江作为一个大老板,给他的压力也比尹家长辈要强。 “装,你接着装。阳台还晾着你衣服呢,你装什么小白兔?赶快进来,洗手吃饭。”楚江带着嫌弃,点破了神逸那点小心思。 第二百九十八章 受宠若惊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自古翁婿不对付,黄老邪就不喜欢郭靖。就好像婆媳之间的斗争永不休止,焦仲卿他妈永远都在挑剔刘兰芝。 三日入厨下,洗手做羹汤。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 你看古人也是这么说的,所以神逸觉得他怕得有理有据,不关道心什么事儿。 但楚毓茗就觉得他有病,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说要走?我爸妈又不是什么大灰狼,你装什么小白兔? 神逸唯唯诺诺洗完手,被楚江拉着在桌前坐下,心中忐忑。 他也看得出来,楚江对他很客气。但这种大人物对他客气,也许就是个礼貌而已。 人家客气,他要当真了,那就是他没礼貌了。 这话怎么说来着……对!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这社会向来不缺规训窘迫者者的规矩,非要给人分出个三六九等来。神逸被困在其中,却将其奉为圭臬。 这是“上等人”有意为之的认知屏障,也是普罗大众脖子上的枷锁,并扩散到点点滴滴方方面面。 在所有能分得出高下的关系里,都免不了尊严上的剥削。 强者挥刀向弱者,弱者挥刀向更弱者。世人纷纷说不齐,他骑骏马我骑驴。回头看看推车汉,比上不足下有余。 这便是绝大多数人生活的现实,这现实不由他们选择,只是从来如此,诚然如此,每个人都习惯了如此。 使其成为一种天经地义的稳定秩序。 “这菜是你做的吧?茗茗这丫头煎个鸡蛋都是糊一半熟一半,肯定没有这个手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才是好男儿。” 楚江对好男儿的定义有点奇怪。但是这里他最大,他说了算。 神逸正要谦虚,却听见楚江说:“但是比厨艺,你是赢不了我的。”神逸觉得这个话有点耳熟,好像是某个古老的烂梗,一时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接。 楚江说:“你等着,明天叔叔给你露一手,保证吃得你连舌头都掉下来。” 这个男人他好像没有架子。几句话过去,神逸一个字也没有说,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呃……”神逸正想组织语言客套一下,又被楚毓茗突然打断。 “那是因为你没吃过他做的扬州炒饭,我跟你说可好吃了,保证吃得你连舌头都掉下来。”楚毓茗已经跟老爹杠上了,而神逸觉得自己正在被捧杀。 楚江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他愣了片刻,忽然就扑到老婆肩膀上说:“女儿大了呀,留不住了呀。这没良心的,她胳膊肘朝外拐,不要我这个爸爸了呀!别人家女儿都是小棉袄,我家女儿是黑心棉呀……” 吴雪推着他的脑门把他推起来,说:“有客人在呢,你正经一点。” “哦……咳咳,不好意思啊。”楚江听了老婆的话,当场坐直,仿佛正襟危坐,假装刚才发癫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本正经的说:“那好吧,明天就尝尝扬州炒饭,我们一决高下。” “你是不是有病?”吴雪说。 “我没病啊。”楚江表示,然后指了指神逸,“你看刚才他紧张,这会儿不是不紧张了吗?” 神逸确实不紧张了,楚江这一套骚活整出来,他想紧张都难。觉得这个方法有点奇怪,再有效也很奇怪。 “说正经的,神逸你这手艺确实不错,以前没少做饭吧?” “嗯,在福利院的时候经常给李婶帮忙,李婶是我们那儿掌勺,耳濡目染看的多了吧……” “怪不得,能抡大勺的都是大厨,那确实厉害。最近我们不在家,你照顾茗茗饮食辛苦了,能看得出来,你做菜很用心,对我们丫头也是真的好。叔叔在这儿先谢谢你。” “哎…其实也没什么……”神逸一如既往地尽量谦虚着,在他印象里,既然说了“先谢谢你”这个话,那后面自然是要话锋一转,“但是”一下。 然后无非是挑剔他配不上人家闺女那一套。这种气他早就受习惯了,来吧,他也不怕,无非是谈得来谈,谈不来散。 “所以……喝点?”楚江说。 “???”喝什么?神逸没明白。 楚江看他没说话,还一脸好奇的样子,以为神医在好奇要喝什么酒,说句:“你等一下啊。”然后就跑掉了。 过一会儿拎了瓶酒回来,正是大名鼎鼎“雪压江南饮一杯”的茅台,神逸受宠若惊,这玩意儿的名号他听过,如雷贯耳,但是从来没有喝过。 吴雪本来还想说,让丈夫不要带着小孩子喝酒,有点太不像话。见他把茅台都拎出来了,反而一句话堵在嘴里说不出口,这再说不成抠门了吗? 根据求生欲来讲,神逸觉得应该是要推辞一下,但一来好奇茅台到底是什么味儿,二来楚叔叔如此诚意满满,却之不恭,他也只好扶着酒杯,由着楚江给他倒酒,唯唯诺诺点着头。 按说,应该小辈给长辈倒酒才是,但他怕他手滑,把这贵重玩意儿打了,倒不是赔不起,主要是不好看。 “夫人,给您也满上?”楚江对着老婆谄笑道。 “那就喝一杯吧。”吴雪勉为其难,没有推却。 “爸爸我也要喝,让我尝尝。”楚毓茗说。 “不给!女孩子不要喝酒。”楚江板起脸。 “妈妈不是女孩子吗?”楚毓茗问。 “你妈是我老婆,怎么能是女孩子,小孩子不要瞎说。”楚江表示。 “我都19了。”楚毓茗抗议。 “胡说八道,你那叫18岁零14个月。”楚江寸步不让,反正就是不给喝,这个计算年龄的方式神逸觉得有点耳熟,好像听别人也这么说过,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师姐干的事儿,至于师姐是什么时候这么干的,他倒是完全记不起来。 这楚叔叔好像是个妙人,就像他给女儿算年龄一样,这男人似乎也从来没老过,带着少年心性胡乱搅闹,把每个人都搅得开开心心的,而他自己的目的好像也总是不会落空。 举杯相敬,神逸这下也是喝过茅台酒的人了。 那滋味,一言难尽。反正他不懂酒,也说不上到底哪里好,总归一定比他以前在夜市上喝了酒强得不知道甩了几条街,虽然他也说不上到底哪里好。 不过他还是非常配合的赞了一句:“好酒。” “好酒,你就多喝点。”楚江没有拆穿神逸的尴尬,笑眯眯给他又倒上一杯,神逸也不敢一直坐着了,赶紧稳稳拿起酒瓶,给楚叔叔满上。 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只是一旦喝起酒来菜不够吃,楚江带着醉意,打开冰箱来,瞅了片刻,取出食材飞快的炒了两盘菜出来,荤的自不必提,素菜也是适合下酒的菌菇,味道搞得香浓,只是端上桌,就让人食指大动。 他厨艺好,确实不是吹的,有女儿官方认证的好吃。 多数男人在家里不爱下厨,可这不妨碍很多男人做菜好吃,兴许是体能消耗往往比较大的缘故,男人的口腹之欲通常比较重。所以让他们掌勺,很有可能把脑筋动到怎么吃比较爽上去。 人往往要热爱,才能把事情做得更好,责任的逼迫反而容易使人消极怠工。 楚江就是这么一个充满热爱的人,热爱做菜,热爱家庭,也热爱生活。 所以他连潦倒的时候,都不会忘记音乐的旋律能给人带来喜悦。 第二百九十九章 只是运气好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酒酣耳热,夜已深沉,楚毓茗和吴雪都回到了后楼的卧室去休息,神逸和楚江正在喝第二瓶茅台。 吴雪走前还叮嘱了一句废话,让老公少喝点。 楚江一副自有分寸的样子,然后很快看到第一瓶酒见底,就开了第二瓶。 两人仿佛莫名其妙就成了忘年交,互相聊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楚江坦诚地表示,因为楚毓茗长得很像妈妈,所以神逸跟自己品味相似,所以是很有品味的年轻人,自己欣赏他。 说着说着又吹到上学的时候,说什么“你阿姨以前上学的时候是我同桌,还是上学的时候的感情好,简单又纯粹”。 楚江健谈爽朗,带着乐观的心态看待几乎每一件事。用他自己的话说叫“我很幸运,命运从未亏待过我,总是给我最好的机会。” 对这样的心态神逸深感佩服,因为至少从楚毓茗口中他知道,眼前这个成功人士也是潦倒过、困苦过的。他想起罗曼罗兰的名言:“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于是他把这句话说出口,酒醉之后的这句赞许中并无谄媚的意味,只是单纯的欣赏,楚江也不过年近五十,其实单以长度论,神逸经历的时间是比他略长几年的。 神逸认为自己完全有资格欣赏这个同辈的人。 然而楚江却摆摆手,笑着说:“我是真的运气很好。生活总是对我微笑,所以我才能热爱生活。” 他有他的见解,他的坚持。 其实他正是因为看清了生活的真相,见过太多失败了的同侪,见过太多世事无常,所以才能理解,自己从穷困潦倒一贫如洗,走上如今的成就,有多少是来自极度的好运。 有人说人不能有赌瘾,但不能没有赌性。不敢搏一搏的人是抓不住那些不确定的机会继而走向成功的,最保守最安全的方案是用低欲望的方式困守在最简单贫瘠的生活里。 楚江取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成功,这其中有不少都是抱着跟不确定性撞个头破血流的心情搏出来的。像这样的成功者不在少数,或者说,成功者都难免有这一部分经历,否则哪怕是时代的大潮扑面而来,凭什么成功的是你而不是你的同事同学竞争对手? 然而许多的成功者最后都把这些归功于自己的谋略和魄力,以及“一点点运气”,甚至他们还会说,运气也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他们最大限度地认为自己所得的就是自己应得的,然后有趣的是,他们也变得越发迷信,喜欢求神拜佛,在家里供个财神,特别是武财神关二爷。 因为他们也很清楚的知道一件自己不知道自己知道的事情——他们的成功,靠的是运气,需要神仙保佑。 但楚江就好像没有自恋功能一样,他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的说:“我真的只是运气好。” 他不否认自己做出什么样的决策需要怎样的智力与魄力。但他仍然知道这样妙到毫巅的决策,这样坚实有力的推进落地,以及尽可能完善的善后收尾,这一系列操作的成功,依然要仰仗运气。 这运气可能来自一场雨,也可能是谁家老婆和老公晚上因为孩子的作业吵了一架。 有些成功是具有必然性的,有很强的容错率,历史总会那么发生。 而有些成功注定是脆弱的,因为那只是时代赋予的机遇,超出了个人的能力限度。 在这种偶然和必然之间,楚江说:“其实跟我竞争的人里,有很多人不比我差,当时的环境,市场需要一个成功的人总揽这些东西,这个人能得到很多好处,一定会有这样一个人杀出来,但这个人有很大可能性不是我,没有任何确定性的理由说,必须是我,舍我其谁。但结果恰好是我。” 他怕神逸听不懂,又打了个比方:“就好比吴雪,哦,就是你阿姨,我老婆。她很漂亮,很多人追,随着她年龄渐长,她一定会嫁人。我是她同桌,我有我的优势,可别人也有别人的优势,她一定会选择一个人做男朋友,谈恋爱,然后结婚,但不是非选我不可,也不一定一直都要选我。我要是对她不好,天天欺负她,你看她跟我离不离。” 这话却让神逸大大的认同,也许放到前一阵,他还能嘴硬地恭维:“也许您就是最好那个,只是自己不知道呢。” 但自从知道他尹楠和老五成了一对之后,他就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了——尹楠一定会谈一个男朋友,这个人可能是他,也可能不是他。当年尹楠选择了他,不代表他就比老五强,可能是他恰好比老五更适合尹楠的需要,但那只是尹楠的需要,和他优不优秀无关。 甚至还有可能是一些更加偶然的因素,决定了这一切,比如填报志愿的时候选了什么学校。 聊着聊着俩人的战场从屋里挪到了屋外,坐在石桌石凳旁,围着一盘锅巴举杯对饮,透过密密丛丛的树冠,看向夜空,神逸很意外,在这里竟然可以看见星星。 后来两个人好像都喝大了,神逸和楚江都睡在了前楼的客房里,好在没睡同一间,不过神逸确实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客房的了。 楚江醒来后,跟坐在沙发上的吴雪打过招呼,跑去院子看,才发现屋里屋外的盘盏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他一脸谄笑地凑到老婆身边,表示自己喝多了,劳烦老婆洗碗,不太好意思。 吴雪说:“行了行了,我是你老婆,又不是你祖宗,不用供着。倒是你,今天也该回公司去看看了,别光顾着睡懒觉。茗茗都去上班了,我觉得你也应该去上班。” “不是吧,咱们才刚出差回来……让我休息下吧。”楚江哀求道。 “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你那算出差吗?不就是出去玩的时候顺便见了几个合作伙伴么。” “下午……下午……好不好?”楚江说。 吴雪摸了摸楚江的额头:“要不你回去再睡会,我看脸上还有点红,倒是不烧。你这人呀,不能喝就别喝那么多。” 楚江表示:“不睡了,我在沙发上靠会,一会洗把脸就好。对了,你觉得茗茗的男朋友怎么样?” “这要问你,你昨天拉着人家往黑了喝酒,我看你挺喜欢他的?”吴雪反问丈夫。 楚江挠挠头:“说不上来,我就觉得这孩子看着顺眼,挺投缘。” “那是谁在希腊的时候咋咋乎乎,就好像尾巴被人给踩了一样,嫌女儿找男朋友了。”吴雪笑着促狭他。 “哎,这你就不懂了,这是老丈人的通用心理,女儿一找男朋友就觉得家里白菜被猪拱了……诶,我是不是太大声了。”楚江说着说着连忙捂嘴,并不打算让神逸误会自己背后说他坏话。 吴雪笑道:“你不用捂嘴了,人家神逸比你强,一早起来给茗茗做了早饭,盘子杯子也都是他洗的,我下来的时候,他把早饭都做好了,吃完早饭就送茗茗上班去了。” 楚江直接惊在了原地:“不是吧,这么贤惠?” “嗯,是呀,你的早饭他也做了,在那摆着呢,热热就能吃了。”吴雪补充道。 “老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大喘气,这些事不是应该放在前面说么?你倒好,先催我上班拉磨。”楚江抱怨道。 “这是对你回来就喝多的小小惩戒,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第三百章 上善若水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既然楚毓茗的父母已经回来了,神逸就没有再在楚家逗留太久,应楚江之邀尝了尝叔叔的手艺,自己也做了一回扬州炒饭,便即告别回去了。回到第一咏华家里盘桓数日后,又去了福利院。 以后毕业了难免要弄个工作,要安咏华姐的心,届时忙起来未必有空照顾到福利院的弟弟妹妹们,趁着假期,能贡献他还是想多贡献一些。 楚毓茗时常跟他发信息,发发牢骚,嗔他说话不算话,说好了每天接送上班,每天送午饭,这才几天就不干了。 神逸知道女朋友在发牢骚,没有强行解释什么“你父母回来了,就不需要我了”,这是废话,人人心知肚明,没有说的必要,楚毓茗既然能开口,就说明这个事实不足以抚慰她的心情。 没有解释是一方面,没有行动是另一方面,神逸发了两张福利院的照片给楚毓茗,告诉她自己在福利院帮忙照顾弟弟妹妹抽不开身,上次就是为了你把弟弟妹妹们丢一边了,现在你的燃眉之急解了,弟弟妹妹们还是要照顾的。 楚毓茗似乎不太高兴,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她心里埋怨神逸像个不近人情的圣人,但不知为什么不愿将这话说出口。 神逸又宽慰数语,说过几天抽出空了,再去公司探望她。但实际上会不会真的有空付诸实践,他自己也拿不准。 让神逸意外的是,就在说完这段之后的第三天,楚江开着车带着老婆和女儿就跑到了福利院来,还拉了一车的常用药品和耐放的粮食。 俞伯见了也颇为意外,连戏都不唱了,扶了扶眼镜,放下收音机赶紧开大门迎楚家三口进来。 高院长也没想到会有如此意外的访客,问过才知道,是神逸的女朋友家来了,连忙接待起来。 要说也简单,楚毓茗回家还在生闷气,楚江去哄女儿,于是楚毓茗拿出了神逸发来的照片。楚江笑道:“我女儿还学会吃醋了,真是长大了。” 一句话就把闺女给说恼了,楚江又说:“既然不是吃醋,你请一天假,爸爸带你去慰问一下这家福利院。远山不见我,我自见远山,走走走,去了不就见到了。” 然后他随便查了一下南山区福利院的地址,随便买了点东西,就把老婆孩子一起拐去福利院了。 高院长和楚江聊得很好,吴雪和女儿则在神逸的带领下陪着孩子们做游戏游玩。 临近中午时,室外太热,就改到室内,楚毓茗又拿着粉笔在黑板上画画给孩子们看,她毕竟年轻,少年人的心性未退,难免说教,想告诉孩子们即使处境困窘,心中也可以装下美好的世界,还可以通过画笔把这样的美好世界表达出来。 她画的东西的确很好,引来孩子们的惊叹,但她说的道理,孩子们似乎没有什么感触。 神逸心中微微不悦,觉得楚毓茗的说法小瞧了弟弟妹妹们,乃至于也小瞧了童年的自己,但他理解楚毓茗是好心,所以没有把这份不悦表达出来。 反倒是吴雪心思细腻,跟神逸想到了一起去,在后来避着人的时候,把女儿教育了几句,楚毓茗觉得郁闷委屈,却也瞬间反应过来,妈妈说的没错。 楚江跟高院长谈了不少,了解福利院一应短缺的情况,一一记在心里,默默盘算如何补齐。 这倒不是什么爱屋及乌,而是发自本心就想这么做。 他既然说过“我这都是运气好”,所以并不把财富当做自己应得的,他知道这是时代的红利和众人的财富通过某种运气使然的导向集中在了自己手里,他如果有良心,就应该重新将这些财富分配出去。 而非卷着这些财富当杠杆,撬动更大的生意,去追求更多的财富。那是生意人的正理,但却是一条永无止尽的疲惫痛苦之路。 当老板的人当然要体恤员工的发展前景和福利,当然要扩大受益,但又有多少老板在扩大受益以后,真的肯把这些利益好好的反馈给立下汗马功劳的员工呢?大多不过是切下一小块奶酪奖励一下意思意思就过去了,却把最大的奶酪揽入公司名下,通过财会手段变成自己的。 楚江年轻时讨厌那样的老板,所以竭力避免自己成为那样的老板。他是资本家里的异端。 他已经住上了豪宅,开上不错的车子,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所思无非三件事,其一是保障公司长久的运转下去而非以运转之名不知节制的扩张,其二是让跟着自己的部下们吃上肉而非只让他们喝口汤,其三是把盈余的红利反馈给最需要的社会分子,因为这些钱本就是通过他们的痛苦窘迫而汇聚到自己手上的。 这么干其实是很累也很有风险的事情,因为你不拿出利益上下打点,就很容易得罪人,这些人有的穿着西装、有的穿着制服,任何群体里都有蛀虫。虽说苍蝇不叮没缝的蛋,可人家要是给你生造一个缝出来叮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楚江其实是有几招狠手的,他一个从底层杀上来的成功者,其实不缺雷霆手段,也有自个的脾气。在家里他活的像一只大沙雕那是他乐意,出了家门往往就是另一副嘴脸。 他以前是真的遇见过敲竹杠的公职人员,一番运作之下扒了那人的制服,送其吃了牢饭,一次不打紧,没人查觉,两次三次之后,谁都知道是楚江做的,但是谁都没有证据,人人都觉得他背后有靠山,但没人知道他背后靠山是谁,种种猜测众说纷纭。 于是懂行的也就不去惹他了,有愣头青去惹他也会得到提点。 其实楚江本来没什么靠山,这次来造访高院长,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有了靠山。投桃报李,高院长现场磨墨写了一张书法送给他,书“上善若水”四个大字,铁画银钩,独具意蕴。 楚江说自己是个粗人不懂书法,看不懂高院长的大作,但长者赐不可辞,只好愧领了,高院长呵呵笑着说他谦虚了。 高院长的意思其实是看不懂我书法的人很多,没必要妄自菲薄说自己是粗人。毕竟神仙赐下的物事,凡人哪里看的懂呢? 这卷书法乃是一个镇宅的结界,挂在家里诸邪不侵,连小偷都会不自觉绕着走,除了道外天劫这种连高院长也难以应付的东西,基本上就是坏东西见什么挡什么。 他也不是爱屋及乌,只是楚江这个小儿辈讨他喜欢而已。 楚江回去后把书法装裱好挂在家里,再三端详越看越喜欢,甚至还拍了一张照片发朋友圈,可惜应者寥寥,连他的员工都懒得给他点赞。 真就上善若水了。 随后,向南山区福利院输送物资的管道被楚江安排之下建立起来,无非是给供需搭个线,他再出点钱的事情。一不做二不休,楚江又走访了数家其他福利院,一并建立物资输送的管道,通过扩大规模压缩单价成本。 楚江奔着很简单的心思回报社会,但没过几年,他也就从中受益了,因为福利院的孩子是会长大的,会长大的不仅仅是小孩子,也有神逸老五这个年龄段的大孩子。 这些孩子早就懂事了,逆境里成长,性格也勤恳上进,感恩戴德上杆子送上门给他剥削。初出茅庐年轻人能做的事情也许并不多,但一个公司运转总要招些便宜的年轻人,楚江得到了一批忠诚度极高且特别能吃苦,特别肯吃苦的年轻人。 而这些年轻人加入之后,除过各自的本职工作,也义务投入到向福利院输送物资的链条里去,进一步打薄了相应的成本。 第三百零一章 上了热点新闻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而这诸多加入楚江公司的人里,不可避免就出现了一个姓神的和一个姓第五的,也就三年功夫,毕业之后出门左转直接上班。 神逸学化学的,跟楚江的业务不对口,但策划师的老本行依然能干,非但没忘记手艺,甚至思维还有点超前。 他懒得报加班,懒得提升职加薪,反正生活所需都有千仞派给供着——现在的神逸仍然无法画符,不过炼丹已经是一把好手。他甚至已经开始把各种现代化学提纯的方法融入到了炼丹的工序中,厚颜无耻结合各种知识增减药材改良丹方,真就被他搞出了补血补气加暴击三种低级丹药,适合练气筑基修士服用。 练气筑基虽是入门修为,也是仙门中体量最大的群体,这药物正是仙门所需,辅助弟子修炼事半功倍,虽不见得有多稀罕,胜在量大管饱。 有凌鹤子居中牵引,神逸收入源源不绝,后来他懒得自己炼丹,仗着丹方是自己改出来的,直接送掉丹方,由千仞派批量炼制,广售附近三省仙门及散修,神逸按月抽取一成利润,赚得盆满钵满。 这一回,是他跑来上班体验生活了。 这些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但这三年过去,却也有些事情是出乎意料的。 比如老五和尹楠竟然就硬生生没有毕业分手,严格来说这事情是起过风波的,神逸和老五私下喝酒的时候老五提过一嘴,尹楠家人看不上他,想让女儿分手另寻良配,尹楠无论如何都不答应,把父母气得不轻,她也心软,但仍旧咬着牙抗争到底。 加上老五会来事,屡屡备下礼物登门拜访,上厅堂下厨房干重活,于是分手这事也就没再提了。 神逸听完心中郁闷不已,不是不祝福兄弟和尹楠,他的苦闷只有自己知道。 比如凌鹤道长这两年心情很不好,不知道见了什么鬼,这原本两年即过的化凡劫生生等到了第四年还是没过。 他觉得自己这次凡事都小心在意,除了必要的联络,都是安分守己当个普通人过日子,可化凡劫就像一团无边无际的迷雾,将他困在其中。 有心找应师妹讨论一二,可师妹刚刚守孝结束,这一年来忙于处置合欢宗事务,未能分身相见。 应月蓉倒不是忘了凌鹤要渡劫这个事,但她不知道这次凌鹤劫数来得比以前早,想着在大梦盘中渡劫,又是轻车熟路,应该没什么问题。加上柳若虹的变化让她着实在意,守孝结束后这一年来都在好生和师姐打交道,明里暗里屡屡试探揣摩,一来二去就把探望凌鹤为其护道的事情给耽搁了。 不是她信不过师父临终时的眼光,实在是师父不知道柳师姐曾经作乱造反的事情,她身为宗主,重责在身,不可不慎。 而柳若虹其人也真是说不清楚,表现总有些别扭,反复无常,时而温柔似水、善解人意,时而又故态复萌,偏偏都不似作伪,搞得应月蓉不胜其烦,更加抽不开身。 于是凌鹤只好苦笑再苦笑,乖乖上班,这次他还是体育老师,还是那所学校,还是收到许多情书,这一回凌河老师学乖了,一封也不理会,免得平白被举报。 但是有个数学老师锲而不舍,各种相约各种倒贴,任凌河拒绝她千百遍,她就是不肯气馁。 大夏天的跑的一身汗,人家突然递过一根冰棍,其实还挺难拒绝的,一来是口舌不肯答应,二来是太小的善意划清界限未免不给过于面子,凌河没奈何,结过冰棍,当日就还一瓶可乐,大大方方,不拖不欠。 后来还是那个黑帮,还是从欺凌他的学生开始,凌河老师仿佛抄了答案一般,绕过前面层层流程,不给对方丝毫准备的机会,直接蒙着脸把黑老大揪出来,打得奄奄一息,然后揪着他一路层层下压,救了自己学生,那黑老大几乎吓破了胆,却还是没熬过几天,就死在了病榻上,这自然是凌老师不肯放过他,这种人杀了才能痛快。 凌河行凶时虽然蒙着脸,无从指认,但是他毕竟不是专业干这个的,当年化神境杀恶徒的时候,他修为高深到生气起来站着不动监控都拍不到,自然没事。这一回却被监控给认出来了。 以当时的技术而言,想要认出一个人,其实也未必要看脸。 于是凌河老师某天刚一下课就被警察给抓了,幸而他下手极为阴险,虽然伤了人性命,但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其死亡跟他有关,于是应该按照重伤来量刑,由于凌河拒不赔偿黑老大家属的抚恤费用,连被救的学生家属表示愿意替他赔钱,他也拒绝了,于是只好判刑。 法不容情,念及种种情结,从轻判了十年,上了热点新闻。 网上为体育老师凌河发声要求重审此案的呼声极高,要求无罪赦免的呼声更高,但这些其实根本不能对审判结果造成实质影响。 凌河老师蹲了大牢,然后还真就有学生家长带头,为凌河奔走求告,申请各种援助,希望能重审此案,还保护学生的好老师一个公道,有人带头后应者云集,事情按照程序还真就推进了下去。 最耐人寻味的是学校也撤回了最初对凌老师的开除处分决定。 事情闹到这么大,神逸整个人都懵了,问过楚江这种情况能怎么办,楚江说把人送进去他会,把人捞出来他不会,告诫神逸要遵纪守法。 千仞派那边已经要笑岔气了,为首的就是凌鹤道长的徒弟松清松明,因为千仞派不缺赔偿的钱,甚至真想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是做不到,但是凌鹤道长也拒绝了师门的帮助的意向。 用老道的话说:“必须维护法律的尊严,我不小心失手了,那就得承担责任。”他说得其实挺认真的,但放到一起看就是有点搞笑,加之元婴修士渡化凡劫把自己渡进牢里去确实有点恶搞,又加之区区十年对元婴化神修士而言跟拘留十几天没多大差别。于是师门众人心情轻松,人人发笑。 松清松明笑得最厉害,是因为他俩觉得师父肯定是上头了,上次杀人都知道使唤他俩走动,这次怎么自己上手了,自己上手就算了,还被警察给抓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几个狱友见来了个面如冠玉的新人,本来想欺负欺负他,料想这小子可能是个诈骗犯之类的,开口就问他犯了什么事,准备找茬。 囚犯凌河答曰:“打架。” “打架还用坐牢?扯淡,看来得让你吃点苦头。” 凌河抬抬眼皮:“下手重了点,后来那人死了。就把我判了。” 这话一出室友们就稍微谨慎了一点,没有凑上来,而是原地挑衅:“把人打死了?就你?细皮嫩肉的?” 凌河说:“不信掰手腕。” “幼稚,来掰,你要是输了看怎么收拾你。” 然后凌河掰手腕掰得众囚犯有点怀疑人生,就当这些老鸟考虑要不要以多欺少的时候,狱警巡逻过来,敲了敲铁窗,让他们安静。 这本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然而狱警接着就问了一句:“凌河,你没事吧?” 凌河笑着点头说:“没事,谢谢。” 狱警说:“那行,刚才不方便介绍,我姓张,你有事了随时喊我。” 凌河再次点头:“好,谢谢张同志。” 姓张的狱警说完走了,听动静是去巡查其他牢房去了。 几个狱友都惊了,以前没见过这狱警对犯人这么关心这么和善啊?这什么情况。 于是有人问道:“新来的…呃,凌河是嘛,是这么叫吧?那个,你到底犯啥事进来的。” 凌河说:“打死了个人啊。” 第三百零二章 皇上不急太监急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那人想了想,打死人的应该不是这个待遇,但凌河貌似没骗他们的意思。于是又问道:“你以前做什么的,你家人特别有钱?” 凌河说:“我没有家人,之前在学校做老师,有混社会的欺负我学生,我把他们老大打死了。” 牢房里有点沉默。 那就完全说得通了,敢情这位服刑人员不是个罪犯,而是个大侠,怪不得了。为了教育改造方便,狱警有个“四知道”的规则,对服刑人员的情况都会了解得很清楚,看来是连狱警都觉得这老哥蹲号子蹲得冤枉,所以特别友善。 所以还是不惹这老哥为妙。 以及,这老哥应该确实很能打,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不惹他为妙。 应月蓉终于知道了凌鹤的事情,上网的时候不小心刷到的,这事情最近实在是有点火。 应月蓉先是被凌河这个名字吸引,然后对了一下信息,又查了之前新闻的视频,终于确定蹲了大牢的是凌鹤道长,她顿时大感不妙,就要去探监,事出突然,时机又正好,她决定最后再试一次柳若虹,此番离宗,她决定把合欢洞天一应事务交给柳若虹打理做主。 找到柳若虹的时候,柳若虹正拿着手机笑,白灵萱当然知道应月蓉所为何来,问道:“你要去探望凌鹤道长是吧?” 应月蓉微微一惊,没想到师姐已经跟她如此随意亲切了,于是说道:“正是为了此事,我需要离宗一段时间,归期不定,宗中事务交给师姐打理,可以吗?” 白灵萱说:“你放心去,有事我和萧师叔商量着来。” 应月蓉点头又道:“若是都拜托给师姐呢?” 白灵萱说:“你既然不放心我,就不要勉强自己,做冒险的决定。” 应月蓉沉默了片刻,思忖再三又说道:“我只是觉得,你未必喜欢跟萧师叔打交道。” 柳若虹闻言心中一颤,有些不安,有些躁动,有些事不吐不快,她竭力压抑着跟应月蓉摊牌的冲动。 白灵萱却替她开了口:“师妹都知道了些什么呢?” 应月蓉犹豫的看着柳若虹,最终咬咬牙道:“我知道师姐也是入梦人,而且我想,我知道师姐是怎么入梦的了。” 白灵萱点点头:“嗯,如你所想。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 柳若虹感觉非常不能理解白灵萱这草率的摊牌,但正如当年所说,压在桌上的赌注是白灵萱的肉身,理应一切由她来主张。 应月蓉有些惆怅、有些恍惚,想了片刻说:“我也不知道,总之这些日子,一切拜托师姐了。” 白灵萱说:“好,那你先去探望他。打了这么多年哑谜,我也累了,异日不论想好没想好,我觉得我们都可以开诚布公的聊一聊。” 应月蓉点点头,然后拜别师姐,意外的没再去找萧红燕叮嘱任何事情,向着洞天之外御空而去。 找到凌鹤任教的学校容易,打听他关在哪个监狱倒是有些难了,他本无亲友,千仞派那边也不放在心上,搞得应月蓉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瞎紧张,仔细想想以千仞派的能量,这个事情原本不至于闹到这一步的,既然闹成这了样,就说明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她这个当太监是在干着急。 应月蓉从千仞派出来,一路飞一路想事情,起初是不明白为什么千仞派的人把凌鹤道长坐牢这么不当回事,后来总算发现想来想去是自己紧张过度了,修道人动辄闭关十年二十年的,与坐牢又有多大区别。 可她管不住自己的忧心,尤其是错过了凌鹤道长两年的化凡劫之后,心中总有些负疚感——她还不知道凌鹤已经在化凡劫里过了四年之久。 后来好不容易查到凌鹤服刑监狱,地方是在北郊的一处遗址公园隔壁,高墙外有丛成片的绿植花圃,高墙上则是铁丝网,应月蓉目测在监狱里活动的时候,只能看到外面的天空和远处一两栋居民楼的灯火,不觉有些心酸。 终于约到探监,凌鹤道长也颇为意外竟然这么快就有人来探视他,看到探视窗口外的应师妹时,本不在意的一身囚服让他有些羞赧。 来都来了,总不能这样就跑,凌鹤老老实实坐下,拿起听筒说道:“师妹多年不见,风采依旧,近来一切可好?” 应月蓉被他这一问撞动心弦,抿了抿嘴,说:“师兄怎么让自己受这么大委屈?” 凌鹤坦然道:“我只是觉得师妹当年的做法没错,如此念头才能通达,牢狱之灾倒不算什么。世间本是囹圄,换个地方修行而已。不妨事,不委屈。” 应月蓉说:“师兄的心境我是佩服的,可如此这般,并非平凡人心态,对化凡无益。” 凌鹤被说到愁苦处,正想请教自己这次怎么在化凡劫里困了这么久,师妹有没有主意,看着应月蓉眉目,突然心中微微一动,仿佛想起了某种遥远的感觉。 他忽然改口,问了句:“这些年师妹会想我吗?” 应月蓉听他问得真诚,心中涌起种种情愫,如实道:“怎么不想?我们七年没见,要不是为师父守孝,又被许多事情缠住,早就来找师兄了。还没抽开身就听到了你的事情,看你困在这里,真要气死我了。” “那你想我吗?”凌鹤很执着的又问了一句,他不想听反问句,他要一个确凿的答案。 于是应月蓉郑重点头,看着他说:“想,特别想,我会经常来看你,但你也要好好配合,争取减刑,早点出来。” “好,好。那就好!太好了,谢谢师妹。”凌鹤终于得到想要的答案,凌鹤脸上绽放出笑容。 应月蓉神情一凝,才发现坐在对面隔着玻璃的凌鹤身上气势起了微妙的变化,仿佛拨开迷雾,仿佛睁开双眼,仿佛掀起一层帷幕。 她不禁也跟着激动雀跃起来,抿着嘴等了良久,直到凌鹤身上的气势稳定下来了,她才说了一句:“恭喜师兄。” 凌鹤心情激荡,两度渡劫,前后对比,他终于窥破了化凡劫的秘密,怪不得他在化凡劫里多困了两年,原来如此,原来一切竟然系于应月蓉一身,他欢喜道:“谢谢师妹,哈哈,谢谢师妹,好,太好了,师妹今日且去,我们来日再叙。” 应月蓉知道他刚刚结束化凡劫,急需安静的整理修为,转化法力,于是简单的告辞后挂上电话,挥挥手拂袖而去。 狱警小张送凌鹤回囚室时问:“刚才这位是谁?是您的女友么?”他问这个倒是分内之事,因为根据狱警的四知道,他必须掌握凌河这个服刑人员的社会关系,以便改造。 不过小张私下觉得凌河不需要被改造,有此一问单纯是打听下八卦,毕竟凌河先生和刚才那位女士实在是太亮眼太般配了。 凌鹤笑道:“是呀,我们有段时间没联系了,她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小张显然误会了什么,但还是祝福道:“那您争取减刑,说不定出去了大有机会复合呢。” 凌鹤心情畅快,点头应下。 第三百零三章 不怕鬼敲门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突然一头撞入花花世界,应月蓉只觉世间事多有改变,仿佛一切都脱了缰。原本离开合欢洞天后第一件事就应该是为凌鹤道长护道,而这事情完成得也太过轻易了些,居然探个监就成了——她仍不知道,这一次凌鹤道长在劫数里困了四年。 同时还有另一件事,就是要尽早去认识一下第五个人,将这修仙种子收入门墙,继而广收男修,这是玄望真人指出的康庄大道。 她在现实里义无反顾地大动干戈,进入大梦盘之后,难得有机会征求师父的意见,明凤霞思考良久之后,临终传位,在大殿上寄语让应月蓉放手去做的,正是此事。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第五个人也差不多该来三十七度酒吧上班了,应月蓉有心去会会自己年轻的徒弟,然而显然,在楚江的公司任职的老五不可能在酒吧里等着她。应月蓉空转了数月,仍然一无所获,终于意识到事情可能发生了某些微妙的变化。 想来应该是虚黄子入梦扰动了第五个人的命运,这倒是毫不稀奇。 那么问题就变成了先找到第五良人,然后再通过他去找第五个人,但这件事也毫无头绪。 应月蓉有些心烦。 修行往往宜早不宜迟,等到老五三十岁才把他收入门墙,是现实条件所限的迫不得已。虽然不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突然就莫名其妙结丹了,毕竟不能指望他次次吃错药。 而且如果这厮不来三十七度酒吧上班的话,不找到第五良人就很难从大海里捞出他来,只怕是等到他三十岁也很难顺理成章将他收到门下。 合欢宗的世俗关系网远不及千仞派仙武派这些高门大派,想要人肉搜索一两个人格外困难。 既然没有头绪,只好先放下此事,去做其他事情,她很快也加入到为凌河案奔走的队伍里。 应月蓉也着实是运气不好,其实神逸也时不时抽空探监找凌鹤道长聊聊,两人每每失之交臂。 直到有一次凌鹤道长主动提起虚黄子道友近日探监的事情,应月蓉才知道这线索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并顺便了解到,虚黄子其实并不叫“第五良人”这件事。应月蓉感觉自己被愚弄了,而且愚弄的时间有些久,仿佛受到奇耻大辱,心情不佳。 神逸探监这事情有一搭没一搭,说不清楚什么时候会来,凌鹤提及他念书的学校正是师妹化凡时念的那所,说完才想起神逸已经毕业。说来说去都是些没用的信息,应月蓉感觉很郁闷,凌鹤连忙安慰她,表示下次神逸来了一定帮她带话相约。 说到这里凌鹤才想起问师妹,找虚黄子道友是有什么事情。 应月蓉说:“倒不是找他,我是要找我那男弟子,第五个人。” 凌鹤说:“那就不用那么麻烦了,第五个人道友的电话我有。” 应月蓉兴奋道:“快给我说说。” 凌鹤说:“呀……我存在手机里了,在牢里没手机用……” 应月蓉被师兄给干沉默了。 凌鹤又说:“我给你说他地址……” 仿佛挤牙膏一样,这才把话终于说清楚,应月蓉忍了又忍,她头一次被凌鹤气得如此牙痒痒,恨不得把他头给打歪。 被气到胸口疼这事总算没有白费,应月蓉终于如愿见到了她命中注定的徒弟,然后差点被逆徒当成女鬼。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老五租住在一个老式单元楼里,应月蓉去他家门口敲门,然而没人应答。索性以元婴念力感知了一番,确定家里的确没人,而此处确是老五家无误。 老五刚和尹楠约过会,晚上把她送回家,并考虑着什么时候跟尹父尹母谈一谈婚嫁的事情——他海王的性子其实没变,只不过难得遇见良人,尹楠对父母反对意见的坚决态度让他心中感动,于是决心洗心革面。 于是乎,他顺手断掉了几个同期在谈的其他女朋友,手上有钱分手不慌,买个包包做补偿,再来点巧舌如簧,有两个收下包包知难而退,有两个包也不收直接骂他人渣,还有一个不但不收包还跟他寻死觅活不肯分的,一个包包四千多块,老五花了不到一万三,解决了四个半女朋友,还把一个包烂在了手里。 所谓“烂在手里”是因为他觉得,这种打发落选者的破包配不上自己家的良人尹楠,挂网上转手又觉得亏得慌,而留着不卖好像更亏。 唯独那个寻死觅活的不好办,老五还真怕她想不开。以前他是渣男,现在只想当一个好人,并不想被人就这么怨上。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送完女友,深夜回家,从楼道里无声无息步出一个陌生的白衣女子,直勾勾盯着他,叫他名字,很难不当成女鬼。 老五想说当时他害怕极了,差点尿裤子那种,但是看清楚这“女鬼”的容貌时,他总算放下心来——至少那个寻死觅活的姑娘长得没这么漂亮。 “你…你是人是鬼,找我干什么?”老五大逆不道的问着自己未来的师父。 而他未来的师父摆明了知道他是什么货色,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是祸祸了多少良家少女,才会怕成这个样子。担心我不是人,你不会看我影子吗?” 应月蓉万万没想到自己徒弟逻辑严谨,并怂得出人意表,他说:“不看,万一看不到你影子,不是更吓人,你别想骗我。” 这句话使应月蓉意识到,如果此刻自己以引动身法瞬间挪到他身旁可能真会吓死他,于是耐着性子说:“放心吧,我是人,不是鬼。我叫应月蓉,找你有事。” “什么事?”老五仍然没有放下警惕,丝毫没有掏钥匙开门的意思。 应月蓉却问:“不请我进去说?” “还是不了,我准备结婚呢,让我媳妇知道影响不好。”老五说。 应月蓉有些气恼,这狗徒弟果然对她没安好心,不然哪来的“影响不好”,以及分明就是个流氓,装什么老实孩子。 她想了想,没有勉强,遂说道:“在楼道里没法谈,你要是不肯让我进屋,我看这附近有家茶舍,开个包间谈吧。” “我不跟陌生人喝茶的。”老五又说了一句。 应月蓉觉得自己这个徒弟真是她命里的克星,从上辈子开始,从一见面开始,就没少给她添堵,总能给她整出点新花样,到了这辈子竟然更加过分。她一时气得差点失去理智。 其实老五也不是有意刁难她,只不过本就被死缠烂打不肯分手的女朋友搞得头疼,所以不想再招惹烂桃花而已。 虽然这个莫名其妙刷新的女人比他女朋友稍微漂亮点,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女人十分里透着十二分诡异,不碰为好。 应月蓉气恼道:“你若是不跟我谈,我就跟你耗在这里,我看你回不回家。” 老五说:“那我出去住。”说罢转身就走,应月蓉快步跟上,老五走在路上忽然钻进某个小巷拔腿就跑,兜了一圈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四下看看确定应月蓉没有追上来,不屑道:“跟我斗?熟悉地形么就敢跟我斗?” 然而上楼后,发现应月蓉双手抱胸站在他家门口,应月蓉笑道:“跟你斗还需要熟悉地形吗?” 老五无奈竖起大拇指,说了一句:“牛逼。”然后掏出钥匙又说了一句:“让让。”老老实实开了门。 他本想趁应月蓉不备钻进去,把门锁了隔着防盗门做鬼脸,结果铁门被应月蓉的纤纤素手一把抓住,根本关不上。 老五怒道:“你是什么怪力女?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 应月蓉笑道:“你确定不请我进去坐坐?” 第三百零四章 赵雪盈是谁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逼仄的老破小单元楼里,每一间出租屋面积都不大,老五租住的这间只有四十平,让应月蓉不禁想起凌鹤当年租住的那一间。 就是凌鹤对她说“师妹要风有风要雨有雨的”那间小破屋子,想来令人怀念。 老五不怀好意地给应月蓉端了一杯浓茶,仿佛生怕她今晚还能睡得着,然后坐下问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是乔丽娜让你来找我麻烦的?” 应月蓉端起茶杯捧在手里,并不喝茶,而是反问了一句:“乔丽娜是谁?被你抛弃的姑娘?” 老五翻了个白眼,觉得对方明知故问。 应月蓉吹开茶叶,饮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看得老五嘴角抽动,伸手想阻止她烫伤自己,却慢了半步,看她面色平静如水,觉得这女人实在很邪门。 应月蓉说:“你别瞎猜了,你不认识我,你的那些女朋友们也都不会认识我,我是修道人。来这里不是为了替别人出头找你算账,而是收你做徒弟。我也不想搞得太麻烦,你若是乐意,这杯就算你的拜师茶。” 老五觉得自己仿佛听错了:“什么玩意,什么修道人,什么收徒?你说什么傻话呢?小说看多了?” 应月蓉大感意外:“你不是说你快结婚了吗?” 老五说:“是呀。” 应月蓉说:“难道赵雪盈没告诉你她是剑修?” 老五说:“赵雪盈是谁?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应月蓉惊道:“你不认识赵雪盈?!” 老五嗤笑道:“我为什么要认识那个什么赵雪盈?姐姐你要是发烧了要不咱去看病,挂号费我请。” 应月蓉蹙眉,觉得再解释下去很麻烦,伸手摘取灵气捻成一小团弹射出去,老五桌上摆着的一个台历哗啦啦翻了几页,她又捻一团灵气打在老五鼻头,打得他鼻子一阵发酸,眼泪横流。 然后问道:“想不想学?” 老五捂着鼻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是神仙还是妖怪?” 应月蓉说:“我是修道人。” 老五问:“修道人能不能结婚?” 应月蓉说:“我是合欢宗宗主,你说跟我修道能不能结婚?” 老五又问:“那为什么非得上杆子找我,不能找别人?” 应月蓉说:“有高人指点我,说你天生媚骨,最适合学我宗合欢道法,不然你以为你凭什么桃花不断?” 老五刷一下从沙发上出溜下来,原地跪好,抱拳道:“师父在上,受我一拜。” 应月蓉安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道:“若是诚心拜师,那就三叩首。” 老五是个干脆人,当场咣咣咣送上三个响头,应月蓉心满意足,喝了一口滚烫的浓茶,说:“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四弟子。你另有三个师姐,改天方便我会引你认识,大师姐谢臻和三师姐卓颖都可以好好打交道,二师姐楚菁菁…你暂且不要和她走得太近。” 楚菁菁背叛师父的事情把应月蓉伤得不轻,以至于即便是换了时空,她仍对这个天资过人的二弟子心怀芥蒂,当初有多疼爱,如今就有多戒备,而第五个人,乃是她要倚重为阳宗宗主的徒弟,故而厚爱有加,立刻提点了几句。 老五何等机敏,立刻听出师父言下之意,但他也不会多问,反而关注点变成了:“师父,你这个合欢宗不会除了我全是妹子吧?” 应月蓉反问他:“什么叫‘你这个合欢宗’?你这家伙到底是不是诚心拜师?” 老五连忙讪笑道:“诚心,当然诚心,这不是改口没那么快嘛,那我们合欢宗是不是除了我都是妹子?” 应月蓉听他改了口,这才答道:“宗中都是女修不错,但别瞎叫什么妹子,大部分年龄都比你大。你要喜欢师妹,我改天再给你收几个。” 老五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还要结婚呢。” 应月蓉想到什么,又问了一句:“你真的不认识赵雪盈?那你要跟谁结婚?” 老五快疯了:“你说的赵雪盈到底是谁啊?” 应月蓉说:“大名鼎鼎的虚玄子,金丹期剑修,你不认识她?” 老五翻出了自己和尹楠的照片指着说:“这个,我媳妇,尹楠,我正琢磨怎么去她家提亲呢,你看,不是说的什么赵什么雪盈。” 应月蓉接过照片蹙眉看了半晌,似乎试图从尹楠脸上找到半点和赵雪盈相似的地方,但这个姑娘……美则美矣,却非天生媚骨,更比不上赵雪盈英姿飒爽妩媚动人——总算应月蓉一直不知道神逸在现实里的女友是谁,否则可能当场就得把茶水喷到老五脸上。 她脱口道:“这个不太行,要不你分手,想办法认识一下赵雪盈?” 老五黑着脸:“你特么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应月蓉捂着嘴:“哦,那个…算了,对不起,我昏头了。你当我什么也没说。”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对这个叫赵雪盈的这么执着?”老五好奇道。 “呃…因为她是个灵丹妙药批发市场,如果她是你老婆,以后就特别方便了。”应月蓉红着脸说。 “师父你好好说,你收我当徒弟是不是想让我给你勾引几个印钞机?” 应月蓉心虚道:“没有,绝对没有。” 说到这她突然想起,萧师叔好像一直在琢磨着怎么对付赵雪盈,须得尽早打消她这个念头,否则害人害己,还会无故得罪了不好惹的人。 应月蓉给老五取出一本合欢道法,一瓶益气丹,供他起步修炼之用,这个益气丹在仙门之间是最常用的补气丹药,极为适合入门,虽是大路货,也是不便宜的好东西,应月蓉很舍得在老五身上下本钱,却不知道这益气丹很快就要落伍了。 因为某个道号虚黄子的家伙从天宫道的丹方里改出了更好使的新手丹药。 老五随手拿起合欢道法翻看,看着看着就看到了令人面红耳赤的部分,他老流氓一个,自然很淡定,但还是狐疑地看着师父:“您给我这个,确定没给错?” 应月蓉说:“阴阳和合的双修之法,不正是合欢道法的应有之意么?怎么会错?” 老五依旧看着她。 应月蓉说:“你休想。” 老五“哎”了一声,应月蓉恼道:“你唉声叹气做什么,自己找你的师姐们去。” “师父你这是逼着我犯错误啊。”老五道。 应月蓉说:“我不逼你,我可以为你格外开恩,把你老婆也收入门下,你不用委屈自己。” “啊这……”老五愣了愣,摆手道:“不委屈不委屈。” “臭流氓!”应月蓉毫不客气地骂了一句,“那你是真打算背着未婚妻胡搞了?” 老五这才意识到自己没说清楚,赶紧解释道:“没,我前女友太多,我怕我老婆做了我师妹,万一撞上情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很尴尬。” 应月蓉笑道:“这个你放心,不会有这种事的。你以前要是渣过合欢宗女修,你猜她们会不会让你活到现在?” 其实她倒不是凭这个逻辑推断出来的,而是早就收过第五个人做徒弟,甚至让他狠狠地显过眼,所以知道他在合欢宗里“履历干净”,不担心这种事。 老五说:“那你让我想想,我得跟我媳妇商量下。” 第三百零五章 小公主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说服…准确的说是勾引尹楠一起来当中二病…准确的说是修道人,这件事并不困难。 男欢女爱乃是人生不可多得的乐事,老五才不会跟神逸那种手搓火球的魔法师体质一样,他向来奉行“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恋爱哲学。 可能把膀子轮圆了甩神逸十几个大耳刮子,他也想不到尹楠跟他谈那会,没有为了他和父母据理力争,是因为他该摘花的时候没摘。 也许他是出于对尹楠的尊重,但恋爱这件事不会太跟人讲道理。 总归,在老五看书学习涨姿势之后,很快就把尹楠忽悠上了贼船,然后莫名其妙就和老五去见了一个大姐姐,然后莫名其妙就做了大姐姐的第五个弟子,然后也得到了一本怪怪的册子和一瓶怪怪的丹药。 虽然跟老五在同一个公司上班,但神逸对这摊子破事毫无所觉,而老五也非常地讲究,没有跟神逸透半句口风。 好像是因为没有一起上大学的缘故,又好像是因为神逸住到了咏华姐姐家里的缘故,哥俩的感情比起现实要稍微浅那么一点点。 只不过神逸对老五的情感一直没变,所以老五总体上还是对神逸无比的亲切。只不过这修仙的秘密,则是非必要不透露。 神逸在公司里过得并不太快乐,他的工作能力其实很强,毕竟当年做策划师的时候也是卷王,但是有两个问题,一是楚天国贸原本并无“策划师”这个岗位,策划部的存在仿佛因人设岗,难以服众,二是他和老板的女儿楚毓茗谈恋爱这事几乎人尽皆知。 于是便免不了闲言碎语满天飞。 其实就好像当初王小胖加入三十七度酒吧一样,酒吧没他照样转,但有他确实卖得更好了,楚天国贸不需要各种活动去做什么知名度,但是神逸的操作的确让公司在行内声名涨了不少,为公司赢得了许多合作的契机。 可是这事情落到同事们口中,就变了味,说到底是老板家没过门的女婿,老板人好,什么都给他支持,有那么大力度的支持,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 甚至有人说,楚天国贸怕不是将来也要变成家族企业,老板做事也不像以前那么公道,跟大家一条心了。 再好的领导都有人在背地里数落,再大的恩情都有人不放在心上,楚江让部下都吃上肉,固然是赢得了许多员工的认可和忠诚度,但也公司里也确实有养不熟的狼。 楚江对此无可无不可,不喜欢本公司的话,可以用脚投票,他自问没有辜负许多人。 可是因人设岗,甚至设置部门的事情,毕竟是落人口实授人以柄的做法,就算这事情他早就推演过,是基于公司运转审慎做出的决定,但神逸身份敏感,没有避嫌就是很大的问题。 楚江早就是个老油条了,对这种事波澜不惊,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 神逸却万万做不到这一点,特别是他另有谋生的来源,在楚天国贸得到的这点经济收入和地位,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实际上楚江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裙带关系给神逸开出过高的薪水。 所以神逸来到这里纯粹就是为了发挥自己的力量,实实在在为楚江的公司,为这个真心实意给社会办事的老板做点事。 这种种流言蜚语,不但攻击了他,令他恼火,更攻击了楚江,他实在是一口气很难咽下去。 为此他向楚毓茗提过,在公司里还是稍微避嫌得好,不要跟他过分亲昵,容易惹来口舌是非。 楚毓茗却不理解,她本就没有在自己爸爸公司里上班,来这里不是看爸爸就是看男友,为什么要保持距离。如果真如传言所说,爸爸要把楚天国际做成家族企业,难道不是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应该被招入公司,假装奋斗,得到各种项目机会,得到各种协助把项目做下来,然后一路顺风顺水升职加薪拿股权么? 何必大费周章,搞什么因人设岗? 在她看来,神逸的担心虽然听起来有点道理,但纯粹就是钻牛角。所以在这件破事上,她拒不配合,也不大高兴。 结果就是神逸和楚毓茗因为这事在公司门口吵了一架,被许多人看了笑话。本来俩人吵这一架,各自冷静冷静也就算了。 楚江偏偏猪油蒙了心,为此把女儿训斥了一顿——他实在是满意神逸这个准女婿满意得厉害,在处理两个孩子的事情时,有点偏心眼。 结果楚毓茗大受委屈,哭得稀里哗啦的,然后就离家出走了。 说是离家出走,其实不过是去同学家里住一段时间,她大学的时候跟苗苗最为要好,于是就住到了杨汐苗家。 杨汐苗安慰楚毓茗,结果把自己给安慰抑郁了。 原因无他,大学的时候无忧无虑,做了多年同学,却不曾打听彼此家境,结果这次安慰的内容是:“男友在爸爸的公司当管理,招来闲言碎语,和男友吵了一架之后爸爸偏心眼帮着男朋友算什么事?” 然后多问了几句,随着问话越来越了解楚毓茗的家境,杨汐苗突然就很郁闷,她觉得自己上大学的时候没事就跟楚毓茗到处浪到处傻乐的行为是个大傻缺,人家这辈子不努力都不会挨半顿饿,她有什么资格和人家一样天天拿梦想说事。 看到把苗苗也给说沉默了,楚毓茗更伤心了,她觉得大家一定是都不爱她了。 其实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并不可能没人爱她,得知女儿离家出走之后,吴雪大发雷霆,对着楚江屁股一顿好踹,楚江也很意外,给神逸打电话让他一起找楚毓茗。 神逸万分想念自己的引路符,但是可惜没有修为画不出来,于是给师姐打电话求符纸,师姐说:“女朋友离家出走这种事情你能不能用一点人类的手段,开挂属于心不诚。”然后就把电话给他扣了。 神逸加倍郁闷,他本来就是吵架的一方,气还没消就听说女朋友离家出走了,然后又被师姐说心不诚,气得想摆烂,但也只能等找回女友再摆。 如果楚毓茗出身寻常人家可能还好找点,把关系好的同学刮一遍过去基本也就找到了,偏偏是大富之家,鬼知道她会藏到哪里无忧无虑逍遥快活。 不过神逸也不会因此就略过问同学这一步,只可惜他一个化学系的学生,没有美术系的联系方式,知道苗苗家机会最大,却偏偏不知道怎么联系苗苗。 想来想去打给了自己大学的老师,通过老师辗转查到美术系老师的联络方式,再辗转查到苗苗家,最后他小心谨慎,借了老五的电话打到苗苗家里,生怕被人认出号码不接他电话。 苗苗因为被楚毓茗破大防了,所以没心情帮着同宿四年的大小姐骂男友,卖楚毓茗卖得飞快。 神逸得到确切地址后,联系楚江去苗苗家门口接楚毓茗。 楚江到了之后当然是一脸谄媚地安慰女儿,跟女儿赔礼道歉,但没奈何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不是他这个点起女儿火气的人能干涉的了。 怒气拉满的楚毓茗对上了憋着一肚子火的神逸,两个年轻人的视线之间仿佛能炸出火花来。 第三百零六章 能被我带坏么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不欲把刚找回来的女友在惹毛了,如此一来将更加难搞,于是忍了一肚子火气没有发出来,只想她平平安安回家去。 但相应的,他也没有心情好言相劝,像个闷葫芦一言不发。 楚毓茗倒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提肩叉腰虎着一张俏脸,对神逸发脾气:“你不是怕影响不好吗,不是害怕闲言碎语吗?那你别来找我呀,你别理我,耳根子不就清净了吗?” 神逸无奈地看了一眼楚江,楚江满脸都是“你别看我,我不掺和”的表情,他就是因为多掺和了一下,惹毛了自己家的小公主,眼下才不会帮神逸解释任何话。 神逸感觉太阳穴跳了跳,咬着后槽牙咽了一口气下去说:“好了好了,怪我不好,可是你这大晚上的不回家,我们很担心你呀。” “哼,不用你担心!反正你们一个两个都是一伙的,联合起来欺负我!”楚毓茗心中委屈,嘴上不依不饶。 这些年神逸对她很照顾,几乎是有求必应,不求也应,是外人眼中的模范男友,是楚江吴雪眼中优秀的准女婿,可唯独楚毓茗自己不满意。 因为总有一份让她难以忍受的疏离感横在两人之间,使她难以确认神逸的情感,还是当初的那种感觉,神逸对她的态度比起男友更像是父亲照顾女儿。他会像个哆啦A梦一样满足楚毓茗所有的愿望。 这感觉不是不好,但和她想要的截然不同。不是楚毓茗闹小姐脾气非得挑肥拣瘦,而是恋爱的感觉实在不应该如此。 她不缺少父爱,不需要从男友身上得到更多的父爱。她想要给予爱的时候不被拒绝,同时也希望爱情中多一些甜蜜而非被温柔填满。 眼下拥有的感情很好,但与她所憧憬的恋爱大相径庭。 当童话的滤镜随着具体的朝夕相处而一点点淡化,曾经渴望的情感也逐渐变成不讨人喜欢的样子。 在三年的相处之后,楚毓茗几乎回忆不起那个青涩的梦境了。 她抱怨所有人都欺负她,不是指她现实的物质生活,在这点上不论是父亲母亲还是男友都把她照顾得很好,而是说那个逐渐干枯的少女之梦。 至少她不希望连每一次接吻都是自己主动的,这一点也不符合少女的憧憬。 然而这是一桩难以宣之于口的心愿,要么她只能再继续忍耐。 可在神逸看来,楚毓茗的抱怨未免过于小姐脾气,枉顾现实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擅长退让和忍耐的少年人没有因此发一通脾气,仍旧好言相劝,总算把楚毓茗哄回了家。 上大学以后神逸就很少寄住在咏华姐姐家里了,工作之后他更是租了间房子独住。在和千仞派做了丹药生意之后,真想买个房子他也差不多能买起,并且不用考虑什么房贷之类的事情,只是他从未动过这样的念头。就算明知道这是一笔在未来非常划算的投资,也仍然没动这个念头。 他习惯了租住,也喜欢租住,仿佛一套属于自己的房间会加重他肩头的负担,牵绊他自由的脚步。 他对此感到抗拒,抗拒得毫无理性。 然而修道人讲究一个念头通达,这种碍不着别人的事情,既然抗拒,就没有委屈自己的道理。 回到出租屋里,神逸又开始摆弄自己的瓶瓶罐罐,去检查丢在家里萃取了一整天的草药现在长什么样子。又拿出本本算来写去,试图搞明白一些丹药中药石相合的原理。 他热衷于这种从轮子造起的工作,喜欢去研究这最底层的详细拆解。 这是非常低效的工作,但也是对突破瓶颈最有益处的工作。 修炼的事情遥遥无期,摆弄丹药最能提醒他,自己是个修士。 电话铃响起,把神逸从沉浸在私人乐趣的状态里揪了出来,他微微蹙眉,但看到来电显示还是老老实实接了起来:“喂,楚叔叔?你们也到家了吗?” 楚江的声音从电话那一头传过来:“嗯,我们已经到家一会了,这会茗茗已经去睡了,今天的事情,辛苦你了。” “不辛苦,应该的。”神逸说得理所应当,并非客套,而是他确实觉得今天做这些事虽麻烦了些,说到底也是男友的责任。 “唉……我们没有把茗茗教好,太宠溺她,养成这么个脾气,今天让你受委屈了。她要是有你这么懂事,我们也就省心了。”楚江感慨道,他对今天楚毓茗那恶劣的态度耿耿于怀,但是为了不刺激女儿更加生气,也只能私下打电话致歉。 神逸嘴角勾起微笑说:“楚叔叔说笑了,毓茗其实不过是心里委屈,闹闹脾气而已,没有什么不懂事的。而且,您未必真的舍得看到她很懂事吧,人的天性就是不懂事的,是吧?” “你倒是看得很通透,那确实是舍不得。”楚江称赞了一句,神逸隔着电话都能听出楚叔叔嘴角的笑意,“不过,叔叔给你打这个电话,也是想跟你聊上一聊。要不要明天一起翘个班,咱们这会出去喝一杯去?” “这……”神逸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距离睡觉其实还有一段距离,虽然他觉得先各回各家,再聚到一起是十分有病的行为,但老板喊自己喝酒翘班这种破事他两辈子才见到这第一次,顿时有点舍不得拒绝。 “要不您别折腾了,我这会过去,咱们在家里喝?”神逸想要降低一下这件事的犯病程度,做了一个比较理性的提议,反正这几年他也不少在楚家喝酒。 没想到楚江却说:“出去喝吧,出去比较自在。你有熟悉的酒吧么?” 如果对方不是楚江,而是尹楠的父亲尹江流,神逸肯定会说“我都不去酒吧的,还真不知道”这种话,求生欲拉满什么的。 不过楚江实在是一个太过特别的长辈,几年相处下来,神逸早就知道了,只要不在公司里,楚叔叔就比年轻人更加不着调。 于是他说:“城北有家三十七度,酒水还不错,秩序也很好,没人搞事,离你那边……嗯,相对近一点。” 楚江痛快道:“好,那就三十七度见。” 挂掉电话,楚江对身边正在玩手机的吴雪说:“老婆,那我去跟神逸喝一杯,晚上你就不等我了。” 吴雪白了他一眼:“你自己二一点差不多得了,怎么还想把神逸也给带坏?” 楚江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你也认识他几年了,你觉得这小子能被我带坏么?” “人家出淤泥不染,那也是茗茗眼光好,你嘚瑟个什么劲?”吴雪嗤之以鼻。 谁知楚江冒出一句:“我刚才说的不是反问句,是疑问句。” “什么意思?”吴雪也没反应过来老公在说什么屁话。 于是楚江翻译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你说我有没有本事把这小子给带坏了?” “你这……”就连吴雪也没想到自己的老公能不着调到这个份上,惊得目瞪口呆。 “行了,我出门了。茗茗那边,要不你陪她聊聊,姑娘大了,我聊已经不方便了。”楚江说着飞快的换好了衣服,给老婆派发任务。 “行吧,你们少喝点。注意安全,不要闹事。”吴雪说。 第三百零七章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夜色如水,华灯灿烂。城北的三十七度酒吧年轻靓丽的不像样子,几年前黑狼酒吧完蛋之后,曾经有一批乱七八糟的客流涌入各个酒吧,距离较近的三十七度首当其冲。 能去黑狼酒吧的,即便不是毒虫也不是什么善茬,他们试图把三十七度搞成他们作妖的新地盘,想着酒吧开门做生意,总不能把他们往外赶,酒吧的老板又能有多大胆量跟他们龇牙。 然而事情却没顺着这些酒客的想法发展,这些人也是在事后才开始揣摩,为什么黑狼活着的时候,也不得不容忍一个抢生意酒吧开在附近。 总之,拿着钱送生意给三十七度的酒客们安分守己花了钱,老老实实笑逐颜开的离开酒吧,才发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再去还是这个结果。 软的不行来硬的,结果一群混混拿着家伙冲进去闹事,又被三十七度的服务生们一个个抬着清了出来。 至于发生了什么,别说是这些闹事的人了,连服务生也没搞清楚。 唯一知道的是那天酒吧的老板萧总现身了,萧总说请大家喝一杯,服务生现场开酒,一群凶神恶煞的混混鬼迷心窍一般老老实实就喝,喝完就倒,倒了就被扔了出去。 事后有人去医院检查,也没发现什么中毒的迹象。 总之生意照做门照开,想要惹事的人也渐渐回过味来,这三十七度酒吧是惹不起的。 江湖传说一时众说纷纭,越发离谱,先是萧总得到一个雅号叫“红姐”,在很多人心目中成了黑狼死后崛起的后起之秀。 至于这“红姐”有什么手段,有人说她是哪个黑老大的女人,也有人说她是哪个黑老大的姐姐,还有人传她背后有高官,有人传她认识什么江湖术士,有人传她自己就是江湖术士。 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但神逸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群泼皮想在捋元婴修士的虎须,这已经是最轻的结果了。说明萧红燕指着酒吧赚钱,根本不想闹事,否则这些打上门的混混一块进去,一块一块出来也不足为奇。 同时这件事在神逸眼中有两个巨大的笑点,第一是“红姐”被当做顶替黑狼的“后起之秀”,后起之秀这个词用的确实很好,很好笑。 第二是在遥远的平行时空,这没人敢惹的三十七度酒吧被人给烧了,“红姐”还被警察拉去问讯,而放火的人却混得风生水起,在“红姐”面前狂跳不止,简直棒极了。 总之基于“红姐”的存在,神逸觉得整个C市都不会有第二间酒吧比三十七度更安全——不过他推荐三十七度的重要原因其实还是这家他以前去的最多,毕竟当年老五在这里当经理。 在酒吧外跟楚江会和,两人也不客套,径直走进酒吧,选了个最舒服的卡座,神逸点单轻车熟路,仿佛熟客一般,实际上这一世他是第一次来。 楚江好奇神逸这个乖宝宝怎么会这么熟练,神逸说其实是因为有同学在这里打过工,却没告诉楚江那个同学如今也在楚天国贸上班。 酒水端上来,酒液里泡着两颗巨大的冰球,却不足以掩盖酒精的烈性,沾了嘴唇之后灼热感和冰凉的温度混合在一起,感觉很微妙。 “这真不像是你会喝的酒。”楚江笑道。 “那楚叔叔觉得我会喝什么样的酒呢?”神逸一边嗦酒一边跟楚江闲聊。 楚江说:“你啊…我以为如果让你点洋酒的话,你会选白兰地这种口感柔滑一些的,因为你滑得像泥鳅。” 神逸笑着大幅度地点头,嘴上却不置可否,想让楚江继续锐评自己。 于是楚江继续说道:“像你这样的性格的人呢,我以前也认识一个同辈的,绵里藏针,咬人的兔子,我跟那人关系还不错,只不过后来有段时间我事业不顺,很多朋友都疏远了。” “他就和你一样,顺滑。不过我也见过他发脾气,可怕得很呢。兔子变疯狗,逮住一个往死里咬,看得人胆寒。”楚江回忆着自己少年时的朋友。 神逸脸上的笑意稍微淡了些,倒不是嫌楚江说他“疯狗”,而是被触动了心事,有些开心不起来。 楚江话头一转:“你知道啊,我这样做生意的人呢,其实是很担心自己家姑娘择偶的时候犯糊涂,遇人不淑的。所以当初听说茗茗谈恋爱了,我第一反应是反对的。倒不是担心对方图我钱,而是担心对方一门心思都图钱了,对茗茗不诚心,伤害了我家宝贝闺女。但是看到你之后我也就放心了,因为我能看出来,你对茗茗是真的好。” 神逸有点不理解这个话题的跨度为什么会这么大,疑心楚江是不是找不到话头硬转,但他也没有轻易接话,不顺着说,也不反对,更不询问为什么跨得这么快。 楚江见他耐心颇好,苦笑道:“于是当时我很快就确定了,你肯定不是冲着钱来的,一下子就放心了。可是咱们也相处三年多了,我现在反倒越来越看不明白了。你不图财、不图茗茗对你好、甚至也不图色,你到底图什么呢?” 楚江指着神逸,有点小激动的说:“你看看,对,就是你现在这个表情,我说你不图色,你皱眉干什么呢?是,我知道,我是茗茗的爸爸,没有爸爸希望女儿胡乱被人碰的,我说这话特别怪。但是我不是说我希望你们乱来,我只是好奇你,你是一个年轻人,正是各种欲望都最旺盛的年纪,但你什么都不要,这太怪了。” 神逸确实拧着眉头“嗯”了一声,楚江不说时,他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任何不妥,反而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关心女友的男人,做得很好,也很会管理自己,可真当楚江说到这里时,他也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是有点不对劲。 “我以前那个同学吧,平时也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可是他是有在乎的东西的,逼急眼了发起疯来挺吓人的。我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想,你会不会也是那样,可是看得久了,我觉得你好像和他还不一样,他是装着不想要,你是真的不想要。”楚江这才把之前的话题稍微圆回来了一点。 这话在神逸耳中像是夸赞,以至于他有些自鸣得意,然而自鸣得意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楚江的下一句话令他无比蛋疼。 “但是说实话,你越是这样,看起来就越吓人。就好比今天,我是旁观者,但也是茗茗的爸爸,多少是有些偏袒茗茗的,但我要是你,找到茗茗那会多少要发一顿脾气才能痛快。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就给忍下来了,就是如果当时换任何一个我认识的人放在你那个立场上,可能突然就炸了,但因为是你,几乎可以预料你一定会忍下来,因为这么做能够‘顾全大局’,或者说这么干是‘正确的’,这感觉特别怪。” 神逸意识到楚江对他的洞悉非常准确,他也感受到其中的不自然,但却还是勉强装作无事的样子,开着玩笑辩解了一句:“顾全大局不好吗,我总不好故意去做不正确的事情吧。” 楚江摆摆手,呷了一口酒,说了一句让神逸更难受的:“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你这总是顾全大局,只做正确的事情,让人看着也太闹心了,难不成你是想做神仙,在这跟我家茗茗游戏人间呢?” 第三百零八章 逼到愚蠢的位置上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不管是歪打正着还是有理有据,神逸都能听出来,楚江不是在试探他,而是基于某种长辈的直觉,给了他一个恰如其分的评估。 他不是来谈恋爱的,他是来打磨道心,来修仙的。 楚江今年四十九岁,神逸虚岁五十二,而楚江这一席话让神逸总算明白了,什么叫“虚长几岁”,这个资本家有点门道,有点厉害。 可他又说不上来楚江到底是哪里比他厉害,就厉害得莫名其妙,令人不解。 神逸也喝了口酒,想了想说:“可能我不太会谈恋爱吧。” 楚江眨巴着眼睛思考了片刻,勉为其难点点头:“你要这么说也是,像你这个谈法,也就是碰见我家丫头吃错了药,非得黏你不可,换别的姑娘早把你踹了。谈恋爱这事情不能太卑微,你还别不服,你这个‘无欲无求’放到恋爱的环境里就是卑微。” 看着神逸那吃惊又蛋疼的表情,楚江冷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跟你说真的,你这么干,就是在手把手教着别人不把你当回事,你看我家姑娘都快被你教坏了。你要是哪天被茗茗给踹了,我跟你讲,我都不带心疼你的。” “叔叔你要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那你意思我应该把你闺女给拱了你就舒坦了?”楚江话太多,神逸终于忍不住杠了回去。 他说的那个“拱了”是个物理意义上的动词,楚江这个老男人岂能听不懂,可能每个父亲都不喜欢这一遭,即便是豁达如楚江,也禁不住想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不爽起来,他喝了一口烈酒冷静冷静,说道:“这个嘛,你要让我知道我确实会想打断你的腿,但是话说回来,你当我和你阿姨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谁还没年轻过似的……” “叔,你喝醉了,尺度有点大。”神逸说。 “扯淡,这才哪到哪?”楚江骂道。 然后他又说:“我是操心你和茗茗那点事,要不然你当我乐意跟你扯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淡?我和你阿姨当年啊……我们当年……” 说到这他突然站起身来,回身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果然没看错,进来时好像瞄到这酒吧里有一家闲置的钢琴,然后笑道:“你在这等着。” 说完楚江离开卡座,跟服务生说了几句,取得许可之后,大步流星的走到钢琴旁,打开琴盖,信手即兴了一段。 神逸不大懂音乐,更不懂钢琴,但听完这一段,他很确定,楚叔叔是真能靠这个卖艺过日子,因为他把整个酒吧都给弹安静了。 那是一种很诡异的安静——不是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聆听他的演奏。而是酒客们仍在喝各自的酒,却不自觉地把声音放低了交谈,甚至停止了交谈,让出听觉的空间留给钢琴曲。 一开始还偶然有人回头去寻找在角落里演奏的楚江,但很快就没人刻意去寻找了,可大家就是很安静。 当楚江弹奏到轻快的音律时,神逸甚至偶尔能从酒客处听到轻声的谈笑,但酒吧里总体变得安静了不少。 神逸满脸卧槽,在脑子里揣测这是什么段位的水平,如果是俞伯这种成仙的大乐修又会如何评价点评。 一曲奏罢,楚江合上琴盖,走回卡座里,仍然没有人注意他,但酒吧很快恢复了适当的喧嚣。 神逸像个傻子一样鼓着掌,说:“牛逼。” 楚江笑道:“我当初靠这手把你阿姨拐到手的,当然牛逼了。” “怪不得……等下,我记得你说你和阿姨学生时代是同桌啊?” “你见过几个把同桌拐到手的?没点能耐能行?”楚江鄙夷道。 “不是,这和之前说的有什么关系吗?”神逸不解。 楚江不答反问:“我就问你,这个是雅的还是俗的?” “雅啊,太雅了!”神逸如实说。 楚江说:“嗯,我雅完就拉她开房去了,还雅么?” “这……”神逸有点不会接了,他觉得严格来说这算仗着才艺耍流氓,但是有才艺的人多了,靠才艺能把流氓耍起来的好像并不多。 楚江说:“你也别这了那了的,我知道你搞不懂。这么跟你说,茗茗喜欢画画也好,我喜欢音乐也好,这都算艺术,艺术是世界上最雅的东西,但你知道艺术的评价标准是什么吗?是人们喜不喜欢,是能不能引动别人的情感,而喜欢、情感,这些东西都来自欲望,都是普通人眼中最庸俗最肮脏的东西。” “我也没觉得……” “你想说你也没觉得情感肮脏是嘛,好,我问你,骑士A根据誓约忠诚地守护公主B,听起来是不是很崇高。那如果现在说骑士A守护公主B是因为他喜欢公主B,想在竞争中赢过骑士C呢?如果跟你说是因为他想跟公主滚床单呢?还崇高吗?为什么不崇高了呢?” 神逸沉默了,他恍惚间明白了楚江在说什么。虽然他并不完全认同楚江比的这个例子里的情景,但不认同不代表不能理解,更不代表不受启发。更更不代表他身上没有潜藏着这样的问题。 楚江在用一种委婉却具体的方式告诉他:“你认为欲望会使自己变得不再堂堂正正,你认为顺从欲望是罪恶的。”他不得不承认楚江说的这些问题确实长久以来藏在他心中,而他却无从自觉的。 而楚江的说法更加振聋发聩,令他心神摇撼:“你担心自己会因顺从俗欲而失去神性,可我女儿想要的男朋友,是你神逸,而非神明。不仅是茗茗,你就算将来跟茗茗分开了,跟别人谈,也是一样,没人会因为你是神明才喜欢你,没有一个喜欢你的人是为了捧着一个神像回家。” 这是一句浅显易懂的点拨。其比喻直接且荒诞,恰恰更让神逸能够理解自己犯了怎样离谱的错误。 他用了好一会来消化这句话中浅显且巨大的信息量,然后喝了一大口酒。 楚江看行动就知道这个向来无欲无求的少年人被自己说动了,于是他又转入了下一个话题。 “其实捧着神像回家并不是最糟糕的情况。更糟糕的是,神明是和魔鬼对应的概念,偶像是和信徒对应的概念,完美的对立面是不洁,你需要知道,跟一个永远无懈可击的完美神明相处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如果你执意要扮演智慧的人,与你相处的人就必须扮演愚蠢来配合你,你的智慧越真实,他们就必须越真实地接受自己的愚蠢。如果你要做完美的神明,那你的配偶就要做不洁的魔鬼。没人喜欢这样的角色,所以他们会弃你而去。” 楚江咄咄相逼,层层递进,说得神逸心中无比难过,乃至于眼角沁出了些许泪水来。 楚江此刻正在扮演一个智慧的人,把神逸逼到愚蠢的位置上,所以神逸不能不认同楚江这段话的正确性。 于是他得到这么个结论,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全心全意地善待情侣,是把情侣逼到一个道德低下的角落里,那么情侣就会因无法忍受这种不道德感,而想要逃离他抛弃他——是的,他最讨厌,最害怕的抛弃,就是这么发生的。 那年,尹楠对他的抛弃,他一直以为尹楠的父母才是罪魁祸首,如今才发现,父母的要求只是给了尹楠一个做出如此选择的理由。 所以这一次,同样是孤儿的老五并没有被尹楠所抛弃。 原来一直以来最让他痛苦,最想逃避的事件,竟然是自招的。 神逸心中苦楚,胸口闷得发疼,如果是以前,他恐怕会反应得更加剧烈,乃至怀着万千委屈痛哭失声。 但这一次只是眼角沁出些许泪水,尚不足以盈眶而已。 因为这一世,这一生,他已不同于往日,他曾在母亲的怀抱里确认过父母对自己的疼爱,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注定应该被抛弃”的孩子,他了解了许多不曾知道的事情。 所以他终于有了力气来面对“抛弃”这个沉重的话题。 第三百零九章 缘分的力量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酒吧之中灯光昏暗,坐在近处面目仍旧一览无余,楚江知道自己所言触动神逸心事,于是端起酒杯默默品酒,给他时间慢慢消化。 姜是老的辣,楚江虽难得保留一片少年心性,实则人情练达,只是刻意行事率真,图个简简单单。 越是品酒越是觉得有趣,眼角看到神逸好像缓过一点劲,他又补了一句:“你呀,把所有锋芒都藏起来了,也就在这杯酒里能尝出一点点。就这么怕引人注目?” “楚叔叔别说了,再说底裤都给你扒下来了。”神逸苦笑道。 “对对对,然后就是爱说这种蠢话给人听,或者一惊一乍的,喂饱别人的胃口,好让别人小瞧你。你不会觉得这招真的有用吧?”楚江继续刀他。 这倒是神逸第一次被戳穿这一层伪装,他的确喜欢把自己表现得中二一点、庸俗一点、咋呼一点,用以喂饱他人的鄙视的需求。 就好像当初他隔着黑水蛟的尸骸救助马奕峰的时候,会喊出“我要开大了”这种蠢话,那是一张几乎粘在皮肉里的面具,然而今天被楚江顺势撕了一手,撕得他面颊火辣辣发热。 楚江说:“这事情你得这么想,我家茗茗可不是个品味怪僻的人,她就不会被你的蠢样子吸引,但茗茗喜欢你好多年了,这事咱们都知道,所以说,你那个蠢样子,骗不过有心人,明白吗?所以呢,你也没必要不遗余力地扮丑,累不累啊。” 说着楚江举了举杯,神逸尴尬的笑笑,仿佛被人揭穿了有些不好意思,也跟着举杯示意,随即他意识到自己连这份尴尬的笑意都是演出来的,一时也丧了兴致,呷口酒,放下杯子。 “楚叔叔,我有个比较自大的想法,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其实是一类人?”神逸突然说了一句。 “哦?为什么这么说?”楚江有些好奇这个提法,因为至少从表面上看,他们两人的行事风格几乎是截然相反的,楚江特别能跟自己的性情和睦相处,而神逸特别不愿把自己的性情展露出来。 神逸放下酒杯:“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了。” 楚江见他放下酒杯,就知道他话没说完,否则这种时候更适合喝口酒把话头让出去,于是他舒适地靠在沙发上,沉默着等神逸接着说。 果不其然,神逸继续大胆地揣测道:“因为人很难理解自己不理解的东西,我不否认我被您给看明白了,但是呢……我不觉得任何一个长辈都有这个本事……” 说到这里的时候其实暗暗冒出他脑海的面容是尹楠的老爹,他对自己现实中的这位准岳父十分里有七八分的不喜欢,以前他还不敢把这想法想得太明白,可一旦有了楚江的对比,他就越加不喜欢那位爷了。 “所以我猜。咱们是一样的人,您也有跟我差不多的逻辑和想法,所以看我就很容易给看明白了,您说是嘛?” 楚江摸了摸下巴,蹙眉想了想:“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嘿,有意思,我没这么想过,但是有点意思。” “那我就再冒犯一点,说个不当讲的话。您总爱说,您只是运气好。那有没有可能,我只是运气不大好。所以您成了您的样子,我成了我的样子。”神逸说完这句话,再次端起了酒杯,也不向楚江示意,自顾自喝了一口,想让酒精的灼烧感和冰块的刺激释放他心底时刻存在的怒火。 楚江意外的发现,自己还真让神逸给说着了,这话听起来并不刺耳,但他真的有被冒犯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颇为痛快,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一般。 “神逸,我问你个问题。”楚江沉吟了片刻说。 “嗯,您说。”神逸很耐心地点着头。 “为啥你跟我说话总爱称呼个‘您’呢?我都快听习惯了,按说也不是生疏,可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生疏。” 神逸笑道:“那您说有没有可能我是跟京城出身的朋友学的。” “扯你的淡,你猜我信不信?”楚江笑骂了一声。 神逸说:“我就是觉得这么说话,心里安生。哪怕您觉得生疏,不喜欢我,我也觉得安生。” “行吧,看来您是真的打小运气就不好,敬您一杯。”楚江很快理解了神逸的感受,于是故意学着他的口气,向他举杯。 这一句话把神逸听得浑身不自在,说不清楚叔叔是挤兑他玩,还是体恤他。也只好老老实实安安分分举起酒杯,跟楚江碰了一下。 两人喝完这一口,各自放松下来,沉默了一小会,今晚是来找乐子的,也是想说说神逸和楚毓茗的那点事,楚江把想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至于能不能达成目的他也不是很在乎。 孩子们的事情还是要孩子们自己决定,做家长的,能开导到这个份上,帮忙撮合沟通,他觉得已经足够了。 楚江是一个幸运的人,所以他最懂得浪漫的滤镜褪去后,曾经渴望的浪漫看起来有可能愚蠢成什么样子。自家丫头能和心仪已久的同学成为情侣,在他看来是一种浪漫,也是一种幸运,但他同时也知道这样的关系有多么脆弱又肤浅。 眼见着三年的时光磨去了许多浪漫的色彩,他希望能够帮助孩子们使这份关系走得更加深刻一些,但这也只是他作为长辈的希望而已,是否如愿,那要看孩子们的缘分深浅。 五十而知天命,到了这个年纪,楚江越发理解缘分的力量是何等的强大。年轻真的很好,勇敢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 而如果说他对神逸有什么不满意,就是这个孩子身上缺乏这种年轻的感觉。 “刚才听到有客人演奏钢琴,如闻仙乐耳暂明,没想到是楚总大驾光临。您好,打扰了。”一个女声忽然介入二人的谈话,转过目光,看到的是一个艳丽佳人,穿着小西装,身段妩媚。 楚江并没认出这位女士,但被人认出来,还是本能地站了起来。 神逸倒是被来人吓了一跳,在这里遇见她一点都不意外,意外的是她竟然会主动凑上来。 来人正是三十七度酒吧的老板,最近在道上喜提新外号的“红姐”萧红燕。 元婴修士,红燕散人。 萧红燕主动向楚江搭腔,这意味着什么,神逸并不太清楚,但他觉得自己汗毛倒竖的紧张起来一点也不过分,毕竟眼前这个女人拥有绝对的力量,生杀予夺不过翻覆手掌而已。 以及,神逸对萧红燕的印象,十桩里有九桩都是不好的。 “您是……酒吧的老板?我们见过吗?”楚江端着酒杯应答道,通过萧红燕先前所说的话,他推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但是楚将确实想不起来他跟这个美艳的年轻女人有什么交集。其实说来他们年纪相仿,萧红燕只是保养得特别好而已。 “楚总贵人多忘事,前几年,我们在省上的推介会上见过一面,互相留过名片,我是萧红燕,当时名片上写的应该是暮花语商务会所。”萧红燕提醒道。 楚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起来了,笑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原来暮花语也是您的产业呐。您这保养得也太好了,跟几年前比是一点都没变啊。” 第三百一十章 机缘巧合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位是您家公子?我记得楚总家里是一位千金吧?”萧红燕看了一眼神逸,问道。 楚江正要介绍说这是自己准女婿,神逸忽然抢白道:“萧总说笑了,我是楚总手下的员工,复姓第五,第五良人。我跟应女士有过数面之缘,她给我介绍了您的店,所以今天在这里请楚总喝一杯。” 萧红燕面色十分里有十七八分古怪,但嘴上还是说:“如此说来,第五先生是楚总的爱将了,您说的应女士是……?” 也不是萧红燕涵养不行,实在是这第五良人当着老板的面一番抢白太没礼数,摆明了恃宠而骄,以及那一句“跟应女士有数面之缘”让她极为别扭,这话一出由不得她不往应月蓉身上想,可是要说这个年轻的毛头小子认识应月蓉,她又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应宗主可不是跟什么阿猫阿狗都聊得来的,故而有此一问。 “自然是应月蓉女士了。”神逸笑道。 萧红燕吃了一惊,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对答,只能勉强道:“啊,竟然是她。” 神逸说的那句“自然是”也透着古怪,这种修饰放到这个语境里,在彼此都很陌生的情况下冒出来,透着各种怪异的感觉。 仿佛看出萧红燕被神逸给整麻了,楚江居中打了个圆场,延请萧总入座。无需萧红燕安排,酒吧的工作人员已经端来了一大盘小吃和更多酒水相送,酒是神逸先前点的那款,给萧红燕也上了一杯,可以说是非常细心了。 神逸那古里古怪的发言是刻意为之,主要是为了把萧红燕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在他的想象里萧红燕这种修为高深的元婴老怪脾气古怪,更兼其本人不算善茬,万一楚江行止随心所欲,不小心得罪了她会很危险,所以干脆一个嘲讽把怪拉到了自己面前,反正他早有心找机会跟合欢宗主谈上一谈,借此机会认识一下萧红燕也无妨。 “不知道第五先生是怎么认识应女士的呢?”萧红燕果然上套,问道。 神逸帮凌鹤炼制静心丹是大一的事情,前因后果大概知晓,听凌鹤说,应宗主是个孝顺徒弟,应该会为师尊守孝三年,推算时间后,神逸信口答道:“去年我还在学校读书时,应女士来过我们学校一趟,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的。” 他这话胡扯中带着几分真实感,因为他最近一次遇见应月蓉确实是在自己梦中就读的这所大学。 萧红燕将信将疑,去年的话,明师姐丧期已过,应宗主的确有可能离开合欢洞天办事,但她却不记得有这么一出。 于是她又追问了一句:“哦?不知道第五先生可否详细说说?” 神逸眯起眼睛笑着看向她,本来说到“机缘巧合”就已经差不多到位了,萧红燕偏要不依不饶,看起来她是真的很在意跟应月蓉有关的所有事情。 于是他又开始半真半假地信口编起了故事:“其实是当时有一位凌先生,想通过我联系我姐姐买点东西,应女士好像是他的女伴。他们两个一起出现的,我们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因为我帮忙联系好了,凌先生很高兴的样子,应女士就顺便和我多聊了两句。” 虽是信口编造,却不是没有目的的。 神逸猜测以萧红燕跟应月蓉的关系,总该是知道凌鹤道长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应该疑神疑鬼地能听懂一些,对号入座了。 果不其然,萧红燕一下子就想到了凌鹤道长,并瞬间脑补出了几人吃饭的情景,立刻就信了神逸的鬼话,以及,她果然被神逸勾起兴趣,问道:“原来是通过凌先生啊,不知道第五先生的姐姐是谁,方便透露吗?” 神逸笑道:“其实也不是亲姐姐啦,就是关系比较好的远房亲戚而已,她名字叫赵雪盈,是个老师。” “谁?呃…我刚没听清。”萧红燕几乎失态,不敢确认地又问了一遍。 “她叫赵雪盈。”神逸笑吟吟道。 楚江一直在旁边沉默着,几乎不怎么说话,打从神逸谎报姓名之后,他就尽可能缄口不言,把场子交给了神逸,这也算是一种默契。 而他现在觉得越发有趣,神逸一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怎么说着古里古怪的话,报了几个名字,就能让这位萧总心神失守?是的,以楚江老辣的眼光,当然能看出来萧红燕被神逸说得心神失守。 应月蓉、凌先生、赵雪盈,这几个名字着实有点门道。 要说的话,其中一个楚江是知道的,赵雪盈。他听女儿提过,那确实是神逸的姐姐,当年女儿被流氓劫持,正是神逸和他这位姓赵的姐姐出手把人救下。 楚江曾经有心登门拜谢,然而种种巧合之下缘悭一面,不知不觉就搁置得久了,再去拜会又显得过于刻意,只好暂且放下。 萧红燕是真的被整难受了,她宁可今天没来这桌说过话,楚江是本省知名的企业家,除了有钱就是有货,能搞到各种稀奇古怪的资源,其生意对仙门修士大有帮助。 她也不知道这大人物吃错了什么药,跑到她酒吧里弹琴露了一手,而恰巧她今天又在酒吧处理点事务,于是高高兴兴送上酒水,想要好好跟楚江认识一下。千不该万不该,她多嘴问那个年轻人做什么,那个叫第五良人的,竟然认识应宗主? 认识应宗主倒也还罢了,怎么就牵扯出个“凌鹤道长落了赵雪盈一份人情”的消息。 这几年来她已经查清楚,大名鼎鼎的剑修虚玄子正是师父圆荷散人心心念念的那个天生媚骨,而其真名就是赵雪盈。她一直盘算着要怎么对这赵雪盈下手,突然听说千仞派预定的下一任掌门凌鹤子竟然有事求赵雪盈。 千仞派和合欢宗的交情,她作为明凤霞的师妹在清楚不过,而那年龄比她大辈分比她小的凌鹤子修为可比她强了一大截子,而且,人家前途远大,如果凌鹤子都落了赵雪盈的人情,那这赵雪盈她就万万动不得了。 于公于私都没办法动,动了对合欢宗而言得不偿失。 可她这些年都一直在谋划这件事,突然被人告知,自己这些年都白忙了,心情不是一点点失落。 按理说,她应该庆幸,第五良人一番话,告诉了她一个重要的信息,使她悬崖勒马,不至于铸成大错。 无奈人在迷途,心有魔障。她已经为此筹谋多年,抛上无数心血,让她就这么放弃,怎么想怎么不甘心,怎么想怎么难受。 甚至于就在不久的刚才,她在三十七度处理的事情,有一部分就是在听关于这个赵雪盈的信息。 这份幻灭感实在是难以消化,以至于萧红燕甚至寄望于第五良人口中的赵雪盈会不会只是跟虚玄子同名同姓,但她很快意识到不可能。能让凌鹤子屈尊相求的人必是玄门修士。 大夏仙门满共才多少人,哪来那么多的同名同姓,甚至还住在同一座城里。 “不说这个了,来,萧总,敬您一杯。”神逸看到萧红燕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感觉很爽,落井下石地举杯庆祝。 第三百一十一章 武林高手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从酒吧里出来的时候,楚江肚里转着各种念头,他打量着神逸,总觉得这小子有好多秘密没说,并准备等他交代个清楚。 神逸的举措大获成功,心情爽得无以复加,他给萧红燕说那几句话就两个目的,显然都达到了,一是通过凌鹤道长的关系,保师姐一手,免得这姓萧的又一次找他师姐麻烦。 虽说结果肯定是师姐能够平安度过——或许这一回没有老五帮忙,但有他这个抄答案的先知,怎么也不能让萧红燕得手了,何况这一遭应月蓉只要脑子没病,肯定不会再帮着萧红燕胡搞瞎搞了。 可那说到底是个麻烦,想起来都闹心,能够消弭于无形是最好的,对师姐好,对萧红燕也不是坏事。 而第二个目的,则是告诉萧红燕,自己和凌鹤道长关系也不错,这样他也好,楚江也好,今天不管做什么,都能安全很多。 这有点小人之心,但神逸认为小心驶得万年船。 反正在他那一番话之后,萧红燕不可谓不失魂落魄,虽然勉强整理精神不至于太过失态,但还是逃不过楚江的双眼。 她又客套了数语,却在没心思跟楚江经营什么关系,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对,神逸还有第三个目的——不能让萧红燕这个老妖怪勾引他女朋友的爸爸,造成什么家事纠纷。 这话要是说到明处有点得罪楚江,但萧红燕那种大美人,保养得年轻漂亮,又会合欢媚术,真要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楚江犯迷糊也不是不可能。 万一搞得回了家闹离婚,楚毓茗不得哭死。 以及,还有差点就忘记的初衷,把“第五良人”的信息通过萧红燕转达给应月蓉,他不担心应月蓉不肯配合,背地里拆穿他的谎话,反倒是相信一旦有了这个消息,应月蓉应该会很快主动找上他。 都是入梦人,肯定有话要聊,这样就省了他大海捞针地去找应月蓉了。 “臭小子,你不觉得你欠了我很大一堆解释?”楚江看神逸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主动询问。 “那您想从哪听呢?”神逸思量着什么好说什么不好说,反问了一句。 “第五良人是怎么回事?”楚江最先问的是这个问题。 “这还不简单,第五个人呗,我们哥俩不都在咱们公司办事,您这也要问?”神逸说。 “我是说,你为什么会报这么一个假名字?” “我跟他们打交道都会报这个名字。” “他们?” “萧红燕、应月蓉、凌先生这些人……不过凌先生早就知道我叫什么了,应月蓉应该也快了。”神逸一边回答,一边顺便给自己整理着头绪,想把自己的身份信息整理清楚。 “对,我还想问你呢,这些人都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报几个名字,就把萧总给说迷糊了,他们又有什么特别,你为什么要对他们报假名字?”楚江追问道。 神逸沉默了下来,在想着要不要说关于修士的那些事,以楚江的乐天派和开放性,好像说了也不至于不好接受,可他要怎么解释自己是如何搅合进来的,难道顺便说一下大梦盘么?总感觉这么处理变态了一点。 于是他字斟句酌道:“这些都是有双重身份的人,就好像这个萧总,明面上是开酒吧会所的,其实她还有其他身份……嗯,你就当他们是便衣特工吧。” “什么叫就当啊?”楚江咬文嚼字地问。 “呃,因为并不是,只是很类似。”神逸边说边想。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果然,楚江肯定会问到这个问题。 “我姐姐告诉我的。”神逸说。 “赵雪盈?” “对,她说的。” “哦——我知道了,他们是武林高手!”楚江突然把这群人定位到了一个比较容易接受的身份上。因为楚毓茗说过,那个赵姐姐应该很厉害,神逸好像也很厉害。 神逸简直感谢楚江的脑补能力,一下就帮他把场子圆好了,连忙说:“对,武林高手,隐世门派的大厉害们。” “那你也是武林高手么?茗茗说你挺能打的,我都没见过呢。”楚江顺嘴就问了一句。 神逸正要否认,想要搪塞说什么“我不是,都是我姐姐随便教的,跟他们比差远了”,然而天不遂人愿,似乎是他今晚上谎话扯多了,神仙都看不下去了,安排了几个剪径的流氓突然贴脸冒了出来。 什么“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之类的传统话术这年头早就掠过不提了,神逸看到的是几个明显喝过酒,可能还磕过药的年轻人玩着甩刀来跟他们借钱,前有狼后有虎,就把他和楚江给围了。 但凡不是喝多了,怎么会围两个人高马大的大老爷们? 楚江好整以暇,一点都不慌,他听过神逸这小子的战绩,看这阵仗认为他一准输不了,于是说了一句:“那交给你了。” “不是,楚叔叔,你不能这样……”神逸抱怨道,觉得楚叔叔一点都不像个好长辈,都不知道心疼小辈的。 楚江摊手道:“你总不能指望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吧?” “那要不咱们破财免灾?”神逸觉得楚江也不差这点,虽然他不想给钱,可是这么不被心疼,多少让他有点心寒,所以提了个反常的提议。 流氓们也赞成他们“破财免灾”,并表示痛快给钱可以少扎他们两刀,气得神逸冒了一句对此刻而言略有超前的梗出来:“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他娘的给钱你还捅刀,这不叫破财免灾,这叫谋财害命。 然后他就一个瞬移走位,挪到自己背后的人身后,跑到人背后开大已经是他在没有修为的这些年培养出的习惯动作了,一天天仗着四象步跟人周旋,不这么打还能怎么打? 选择背后的这货是因为这货手里拿的是甩棍,不像匕首那么容易闹出人命,而且更容易当剑使,神逸当然是冲着缴械去的。 不然难道跟歹徒打太极拳?虽说高院长教的那一款也不是不能打人,但是实在是太文明了一点,不下狠手很难把人打伤,不适合在留人性命的情况下对付歹徒。 他距离师姐那种杀伐果决还是有点距离的,特别是在没有化尸水又有亲近的人目击的情况下,他更加不果决。 所以还是老三样:四象步,基础天宫剑法,解阵势。神逸给这六个流氓打得嗷嗷叫,“六”这个数字是在他把所有人都打爬下以后数出来的。 虽说没有师姐那么杀伐果决,不代表他下手不狠。开什么玩笑,如果不解除对方的战斗力是容易阴沟里翻船的,这要是翻了船有可能会出人命。 仗着对内丹篇的熟悉,神逸专挑穴位打,打的就是个让人短时间失去行动能力,有凌鹤道长的前车之鉴,他遵纪守法,坚决不下死手,以免打架斗殴过失致人死亡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六个人呢,数罪并罚是要重判的。 只要死不了人,会不会给对方打出心理阴影来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了,于是皮肉之苦是给这几个人一点都没省,道理也很简单,疼痛能带走气力,降低反扑的可能性。 然后楚江就报了警,来的警察和楚叔叔显然很熟,客客气气把他们请去走个流程做个笔录,那六个人就被彻底扣下了。 顺便还给神逸申报了一下见义勇为奖,态度好得不能再好,至于能不能批下来另算。 第三百一十二章 您是土财主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再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都凌晨了,楚江和神逸对视的表情都意味深长。 俩人脸上写的基本是同一句话:“常威,你还说你不会武功?” 神逸这个武功是物理意义上的,因为他刚把人打了。楚江的武功是人脉意义上的,他说自己不会捞人的话绝对有水分。 眼下楚江决定继续跟神逸讨论武林高手这个话题。 但神逸就不太乐意了,他认为楚叔叔让他一个打六个这事必须得给他个说法,不然过不去。 楚叔叔的说法也很简单:“你那不是能打过么,你要打不过我就帮你打闷棍了。” 神逸不服。 楚叔叔说:“那我给你买辆车吧,弥补下你的精神损失。” 神逸表示不要用钱砸我,我对钱没有兴趣。 楚叔叔问:“那你想怎么样?” 神逸说:“帮我捞个人出来,我就原谅你。” 楚叔叔问:“你说的是那个凌先生?”他已经俨然对上号了,凌先生应该就是之前神逸问过他能不能救的那个凌河。 神逸点头,楚叔叔说:“你这个孩子,我不是说了吗,要遵纪守法。捞人我不会,我帮忙走一下再审程序吧,结果我干涉不了。” 神逸表示:“您肯帮忙就行!” 楚叔叔说:“那我们来讨论一下武林高手这个问题。” 神逸有些尴尬,故作坦然道:“叔叔你这不是都看到了吗?就那样。” “就哪样?”楚江不依不饶的追问。 神逸挠挠头:“就,收拾一下小混混而已,上不了台面。”神逸有心隐瞒实情,话语之中尽量想要大事化小,想把楚江往偏了带,加之他下意识跟修士做比较,确实觉得自己上不了台面。 但这话给楚江听就难免凡尔赛,他冷笑道:“空手打持械的,一个打六个,你告诉我这叫收拾小混混,还而已?你叔叔我还年轻着呢,别把我当老糊涂糊弄。” 神逸不说话了,主要是他也不知道楚江的想法,胡乱扯谎容易踩雷。 楚江笑骂道:“你装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干什么,又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神逸想说自己是真的做贼心虚,存心骗人,这个不是装的,看来他整天装来装去对楚江也不是全无效果,对方眼力虽毒辣老道,却架不住他时时刻刻保持表演,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让人难以猜透。 楚江问:“都抢别人武器了,你抢棍子不抢刀,是胸有成竹吧?” “是棍子比较长,用起来安全。”神逸说。 楚江哼了一声又问:“对谁安全,对你安全还是对敌人安全?” 神逸老实道:“呃…都安全。” 楚江问:“我看你用棍子的手法也不是乱敲乱打,你学的是剑吧?” 神逸有点吃惊,继续搪塞:“呃…这个…有没有可能其实就是随便敲打两下呢?” 楚江看他还不老实,左手擎了个剑指,问他:“那你保持平衡的时候,左手为什么是这样的?” 神逸暗叫不妙,剑法练得多了,有些习惯是无意识的,改都改不掉。这才知道楚叔叔早就确定他使的是剑法,刚才说手法不过是引他鬼扯露出马脚。 那就沉默,以不变应万变。 楚江被他气笑了:“神逸,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小子这么不老实啊,不说话是想看我还猜到了什么吧?你一个年轻人心思这么重做什么,我还能给你吃了?你觉得我知道了多能打,会派你出去打架不成?” 神逸吐槽道:“那可不一定,刚你已经逼我打一架了。” “这说的什么话,难道流氓是我招来的?快,你给我把事情说清楚,你要明白,你越不肯说我越好奇,越好奇越会追着你问。不要做让自己头疼的蠢事情。”楚江催促道,并且也对自己掌握了多少什么都不说。 神逸无奈道:“好吧好吧,我是使的剑,那种水平的混混我也确实不怕。剑法是我姐姐赵雪盈教的,我姐姐的剑法是一个矮胖老头教的,不过我姐姐也不让我跟人斗狠,担心我惹到惹不起的人。” “嗯,我看你还会打穴?这总不是剑法里讲的吧?”楚江又问了一句。 神逸满脸黑线:“楚叔叔你好好说,你是不是什么都会,搁这搁这呢?” “你别管我,好好说你自己。”楚江说。 “对,会打穴,会打穴也不是罪呀。”神逸学着电影里的腔调试图岔开话题。 楚江挖了个坑:“你是不是想说打穴也是你姐姐教的?” 神逸赶忙否认:“不是,你别胡说,我跟我姐姐清清白白的,哪能教我这个。” 认穴这事隔着衣服用嘴说是说不清楚的,动手动脚在身上摸在所难免,父传子,母传女,夫妻互相传授都可以,干姐姐干弟弟互相传那就有奸情了。 楚江等他给个合理的解释,神逸被哽住,想了想,如实道:“我自己看书学的。” 天宫道经的确算书,某种意义上讲,内丹篇也就是一个章节,这话不算扯谎,但楚江怎么可能相信,用嘴说都说不清楚的东西,怎么可能看书学会。 楚江气道:“那你把书借我看看。” 神逸说:“不借。”既然沉默蒙混过关行不通,那就把天聊死算了。 楚江表示你这孩子真没意思,于是他转而又问起关于凌先生、萧总的事情。 神逸表示这些武林高手里呢,也是有好人和坏人的,他姐姐和凌先生是好人,萧总是坏人,应月蓉是不好不坏的人。但是凌先生和应月蓉是情侣,应月蓉和萧总又是同门。 “难怪你提起应女士,萧总说话就有些不自然了。可是你是凭什么判断这些人谁好谁坏的呢?他们做了些什么呢?” “那你得看他们的职业了,我姐姐和凌先生都是老师,应月蓉是学生,萧总是资本家,资本家哪有好人?” “你小子……我给你个机会重新组织一下语言。”楚江不满道。 “资本家哪有好人,您不算资本家,您是土财主。”神逸补救了一下。 楚江再次被整笑了,他还是头一次听别人这么叫他的,楚总一个年轻有为的商业精英——在商业精英里他确实算年轻的——怎么就成地主老财了。 “资本家都是要为资本扩张服务的,人围着钱转,您不一样,反过来,钱围着您转,所以他们是家,您是主。”神逸解释道。 “但土财主听起来也不像好人呀,你给我解释解释,我看你怎么解释。”楚江继续跟神逸打趣。 神逸说:“围着钱转的资本家就得考虑钱怎么想,可是钱不会想,所以他们都是行尸走肉。土财主吧,考虑的就是自己怎么想,有了这一条就算人了,那既然是人,就有可能是好人了。” 土财主楚江觉得这个马屁拍得有点意思,说:“嗯,这话说得有趣,不错,我也是这么想,不想围着钱转,我辛苦赚钱不是为了给钞票当狗腿子的。我得让钱给我当狗腿子才能舒服。” “对嘛,所以说您是土财主。” “财主就财主,为啥加个土字这么难听?” “那您说您这想法土不土吧?” 第三百一十三章 暴力的惯性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存心躲猫猫捉迷藏,楚江最后也没问出多少话来,唯独知道他是一片好心,不想让自己跟萧总牵扯太深。 这也算是萧红燕惹来的超时空报应了,另一个她犯的事,报在了这边。 所以神逸也不知道楚江到底对他了解多少,他不说的楚江也不肯说,两人互相打哑谜,画风十分可恶。 楚江既然答应要帮凌河老师走再审的程序,就不会空口白话瞎扯淡,哪怕神逸跟他扯淡,他也说话算话。 楚老板的人脉异常厉害,违法的事情他不做,但在法律允许的范畴内尽可能加快程序流程,专事专办,对他而言却不难。 在神逸看来这就是帮了大忙,对楚江而言,这也不是所谓“举手之劳”,而是要许下人情或者损耗人情的麻烦事,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这事也有失公平,严格来讲,不大守规矩。 以那几个学生家长为首的一群人得知凌河案即将再审,非常开心,更加积极的清点整理对凌河老师有利的证据。 连应月蓉都惊异于这件事情怎么突然提速进展,以至于本来接到萧红燕的电话,得到所谓“第五良人”的消息,心知神逸有心相约见一面,眼下也顾不上了,只顾积极为凌鹤奔走。 唯独凌鹤在牢里过得无比悠哉,不紧不慢。 化神有成之后,他心中再无烦恼,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不就是踩缝纫机么,凌鹤道长觉得这事算为人民服务,不但不觉得心中难过,反而引以为荣。 反正出狱了也是回去千仞派当掌门,而且是在虚头巴脑的大梦盘里当掌门,事务繁杂一点也没意思,想想就提不起兴趣来。 他对于自己可能不久就要出狱这事毫无所觉,只觉得最近应师妹都没怎么来探监,过得有些寂寞。 主要是应月蓉懒得问他杀人的细节,都是修道人,手段大同小异,这老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让他自己来说,搞不好弄巧成拙,不如揣摩一下当时的情况,根据他有可能的举动做出切实有益于审判的解释。 于是这一段时间的探监都省了。 同样被女伴冷落的还有神逸,楚毓茗似乎在那次离家出走之后大受刺激,跟神逸怄起气来,不再日日缠着他。 吴雪当然和女儿好好谈过,但她和丈夫的立足点完全不同。当初知道女儿的男友是日思夜想的画中人时,吴雪比楚江更痛快的接受了这点,这是出自对女儿的宠爱。可时间久了她倒并不认为两个孩子必须一条道走下去,她没长楚江和楚毓茗那样的恋爱脑,对什么浪漫情结也并不执着。 相比于这段浪漫的故事能否有个浪漫的结局,吴雪更关心的是楚毓茗身在局中感触如何。 于是她屡屡提醒女儿的是——不论你再怎么喜欢一个男人,女人都应该保持恰当的矜持自重,不要过分倒贴。 许是被神逸伤了心,许是总由她主动贴得累了,楚毓茗听进了劝,安心上班,把空出来的时间倾斜到了自己的事情上,做回了自由自在的小姑娘。 你若盛开,清风自来,在清闲自在了一段时间之后,神逸看着女友发的各种朋友圈,觉得有些落寞。 原来一旦习惯了被人黏着之后,人也就不那么渴望清静自在了。 神逸有些忧心,这场大梦补全了他心灵上的许多裂痕,有许多从未体会过的爱在这场梦中一一得到了满足。可他忍不住会想,异日见到林文潇时,丫头会有多伤心,对他多失望。 似乎公司里有很多人都一直在等着看神逸的笑话,楚毓茗一旦不来公司露脸了,关于他们是否分手的话题很快就在公司里传开。 分手当然是没分,只是不那么黏腻了而已,可显然有很多人都在“祝福”这个关系户赶紧混到头,离开公司,还大家一个公正。 这些传言在暗地里流窜,最终还是会飘入神逸的耳中,某种意义上讲,流言蜚语本就是一种匿名的群体暴力,所以传言既然存在,本就是要说给神逸听的。 有趣的是神逸竟然在试图追本溯源的时候发现竟然没办法揪出一个确实对他说出这些话的人。 没有任何人当面告诉他“我们想让你滚”,但他的确从大家的神色里逐渐发现了这个问题。 这下整个公司能给他好脸的就几乎只剩下楚江和老五了,甚至连那些其他福利院里来的苦孩子也无法和他站在同一阵线上。 神逸感到非常郁闷。 他有些理解楚毓茗之前为什么会因他向流言蜚语让步而不满了,因为让步无用,人们既然已经决定要攻击他了,那就不是“只要你改了大家就还是好朋友”,而是“你应该改正,然后受罚,最后找个没人的角落里安静的去死”,这与是非善恶无关,纯粹就是暴力的惯性。在这个问题上,楚毓茗比他看的通透。 老五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以他的性子,碰到这样的事情,本该第一时间跳出来跟神逸同进共退,能通过好言来相助是最好不过,如若有理说不清,老五不介意使用暴力。 同为孤儿,他远比神逸张扬好斗。 可是这货似乎被什么事情鬼迷心窍了,如果不是集中精神在忙工作的事情,就是用所有的精力在摸鱼,公司到家两点一线,目不斜视,完全没注意到公司中日渐紧张的气氛。 神逸又刚好不是个喜欢叫苦的,于是你不说我不说,大家就当做这些事没有发生。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连楚江都不好插手了,因为这事情唯一公正的插手方式就是站在神逸一边,而站在神逸一边只能进一步加剧神逸的恶劣处境。 楚江其实心中有些惭愧,这个准女婿一门心思帮他给公司做贡献,怀着理直气壮的私心,此事他们曾经开诚布公的谈过——神逸发自内心的爱着养大自己的福利院,看到楚江如此诚意满满地尽可能去帮助各个福利院的孤儿,让他深受感动,所以他愿意不计酬劳的加入到这份事业中。 仿佛是被那样的宏愿挤兑住了,神逸失去了跟环境决裂的灵活性,他现在在公司的处境肯定是很尴尬的,可他就是不肯退让,不愿离开。 楚江在神逸身上看到越多的秘密和资源时,就越发为他感到不值。 可他也年轻过,知道人这一生总要有那么一些奋不顾身的时刻,不计较值不值得,只问愿不愿意。 这种近乎莽撞的执着被很多人投入到了爱情里去,而神逸却选择了一份更大的爱去投入,这使得楚江忍不住对他高看一眼。 所以他非常理解,在这种咬牙死撑的时刻,劝说其退一步海阔天空,少熬些痛苦,反而是不体贴的,冷眼旁观才是尊重。 而他能做的,无非就是好好推进凌河案重审的事情,让这个莽撞的血性少年心中少一些牵挂。 神逸困在内外交煎的局面里,一日比一日郁闷无助,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楚毓茗,也对不起林丫头,不受众人待见,随着时间的推移,也终将失去现在所拥有的这许多。 不是想不起师姐或者咏华姐姐这些有可能帮到他的人,可是他又很抗拒被这些亲密的人看到他的脆弱和不幸福。 所以他选择苦熬,熬着熬着,一个遗忘已久的魔障在夜深时偷袭了他。 第三百一十四章 当初的欠下的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夜的神逸睡得很不好,他躺在出租屋床上,屋内一片漆黑,用来制取药剂的瓶瓶罐罐在月辉下,安静得有些冷漠,冷漠的聆听着神逸在梦境中痛苦的低吟。 大梦之中另有梦境,那梦境熟悉且遥远,远到令人非但不怀念,反而还有些排斥。 他在公司里加班,一直加到夜深。运营中心的人几乎已经走完了,神逸保存好文档,筋骨疲乏的从桌前站起来,透过玻璃看了一眼夜景,灯火霓虹倒映在附近公园的人工湖里,繁华热闹,与他无关。 “丽丽,你也差不多收拾收拾,下班吧,这些破事忙不完的。”关掉电脑后,神逸对还在埋头苦干的李丽丽说了一句。 丽丽没有回话,又似乎是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神逸并不在意,打算去洗个手下班。 然而走过一扇门,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熟悉的困局里,脚下是旋转的太极图,周围墙壁上是六幅浮雕,代表着天宫道经里的六篇道法。 这个困局实在是太过刻骨铭心,以至于时隔多年,神逸也没忘记它的解法,所以几乎是凭借本能,他就踏起了四象步法,想要脱困而出。 然而毕竟是太过遥远的记忆,神逸并没想起这个困局的名字,也没有察觉到它和记忆里偏差的部分。 比如说,他的确踩着四象步,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踩四象步,当初他是被什么逼迫,而领悟了这一套步法。 他在太极图上跃动良久,却始终没能脱困。印象似乎不是这样的,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灵光一闪间,他回忆起什么来,好像是一首独属于他的歌诀,似乎,那正是破解这个困局的咒语。 于是神逸轻轻开口,刻在记忆深处的歌诀脱口而出: “混沌无极生阴阳,一羽不加是道藏。阳极阴生曰少阴,阴尽阳至称少阳。四象八卦无穷已,万象归真日月长。生灭轮转如朔望,天地衍化成玄黄。” 不对,不对,还是不对! 歌诀脱口而出,神逸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当年这首歌诀是在某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中涌上心头的,仿佛不吐不快,从口中喷薄而出。 那是他的道法,是他心底根本的明悟。 可这次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念诵的声音很沉闷,所以他仍被困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密室中。 神逸开始有点慌了,他开始思索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想起刚刚和他含糊对话的李丽丽……可是,李丽丽是谁? 神逸用了很大的力气去回忆去思考,恍惚间想起,是一个二十多年没见的老同事,办公室里的小透明。 怎么会是她?不是已经二十年没见了吗,怎么她突然出现在了办公室里?等一下,自己似乎也没那么老,怎么会跟一个职场的同事二十年没见?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的思绪混乱,如同迷了路的萤火虫,在错乱的时空里乱撞,企图照亮心灵的迷宫。 一个名字撞入脑海,神逸总算想了起来。 此地名为“落心渊”。 落心渊里一人一境,境由心生,心正则境是机缘,心落则境是死局。 他破解了落心渊里的困局,领悟了四象步,然后因为马奕峰困在落心渊里,于是他莽撞的第二次闯入了此地,闯入了这个心魔之境。 回忆的碎片一点点复苏,夹杂着画面的空间撞破了困局的墙壁,墙上浮雕支离破碎,活化成鲜活的面容:马奕峰、王小胖、李丽丽、宋涛山,还是刚才加班的办公室,窗外乃是白昼,却灰蒙蒙一片阴沉。 他想起来了,他是来救马奕峰的,眼前的马奕峰是假的,是心魔所化。他想起来了,他曾以应龙剑破此困局,一剑焚心势刺向自己心窝。 他想起来了,这个局,他破错了。当日在大师兄的庇护助力下,他破了困局,找到了马奕峰,将其从落心渊里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可是他破错了,心魔未除,成了隐患,潜入了他心灵的深处,等着伺机偷袭他。 后来呢,后来他受师父灌顶,结成金丹,力战强敌,救助危局中的师姐,再后来他静心修炼,凭借过人资质进入金丹中期。 他以为这个心魔已经随着实力提升而淡化消散了,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当心魔再次袭来,摆在眼前时,神逸终于明白,当初的欠下的债,终于找上门了。 马奕峰、王小胖、李丽丽、宋涛山、还有许多其他工位上的同事,远远近近齐刷刷看着他,如小雷音寺里的妖怪般狞笑着怂恿他重蹈覆辙引剑自戕。 神逸心底升腾起一股子不讲理的恐惧感,比听了阴鬼佛陀的铃音更加恐惧,更加不安。 应龙剑就在手中,金丹期的修为也莫名回来了,焚心势蓄势待发,仿佛在催促他快点动手,引剑自戕。 然后神逸就发现自己正在被恐惧所追赶,被愤怒所驱使,握剑的手不自觉的抬了起来,将剑尖指向了自己心口。 仿佛只要刺下去,就能从这困局里脱身而出,不必继续恐惧,他能感觉到自己对这种脱身的渴望,他能感觉到自己有多么渴望这一场极致的逃避。 一种新的恐惧油然而生,他为自己产生逃避的渴望而感到恐惧,剑尖近在咫尺,神逸被这种恐惧感吓得头皮发麻。 但这并不坏,或者应该说,这好极了。 在几乎被恐惧吞没的那一刻,神逸心中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在眼前的局面里,一切都是重演,一切都是旧的,唯有这份恐惧是新的。 也就是说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此时此刻即将吞没他的恐惧是真的。 在名为恐惧的苦海中,这份更加深刻的恐惧感成了一根牵引他脱身的蛛丝,他立刻抓紧了这根蛛丝,那一刻,仿佛是睁开了第三只眼,他终于一眼看穿了这份恐惧的真相:“原来我在害怕自己一直逃避下去,害怕自己被自己的怯懦赶上绝路。” 所以这一剑,决不能刺下去。 仿佛是发了疯,神逸起左手一把攥住了应龙剑的剑尖。 那股几乎要将他自己刺杀的驱力戛然而止,他熬过了凶险的一关。 神逸看着周围笑嘻嘻的同事们,看着如同妖魔鬼怪般包围着自己的熟悉面容,他环视了一番,从众人脸上看到了色厉内荏的慌乱。 松开左手,掌心因千钧一发的猛力而损伤,鲜血淌落的颜色触目惊心,让刚刚松下的心弦重新绷紧。 神逸看着自己手上被刺出的伤口,心中诧异不已。自己为什么会受伤呢? 清醒的思绪一点点回到脑海中,神逸想起了越来越多的真相,他在大梦盘中,他在大梦中又做了一个梦,他在这个梦中梦里又一次回到了落心渊。 大梦是伪,梦中梦仍是伪,落心渊里因心成境,仍然是伪。 这是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世界,而他却在这无比虚假的世界里感受到几乎吞没了本心的恐惧。 梦中一剑,幻境一剑,何以会让他的手掌受伤?这伤到底从何而来?神逸隐约想了起来,好像自己当初莽撞破局,以焚心势自戕时,心口也被划出了伤痕流血。 或许,落心渊中自戕,本就该有伤口?以道外化境的神奇,这样的事情倒不是不能接受……然而就在他觉得也许这个伤口不必深究的时候,突然感到胸口一痛,低头看时,发现他的心窝正有一处剑伤,鲜血汩汩而出。 第三百一十五章 兴师问罪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不对,这绝对不对,神逸确定刚才那一剑绝对没有伤到自己胸口,可为什么这里会有个伤口。 就算落心渊可以在虚假的世界里造成真实的伤害,他也绝不应该有这个伤口,因为那一剑根本没刺上。 可是心口真的在疼,在流血。 神逸疼得龇牙咧嘴,确定了这处伤口确实存在之后,他开始恼怒,什么鬼地方,怎么还如此不讲理了? 伸手去捂,血水从指缝中涌出,掌心传来的压力让他知道血正越流越多,神逸抬头环视,自己已被众多同事们团团围在中央。一张张熟悉的脸上挂着不算陌生的狰狞,却显得格外突兀,让氛围更加诡谲。 周围的人各自进了一步,随着这一步,空气里的压迫力更深一截,胸口涌血的感觉也随之更甚,可怕的是,一股虚弱感随着失血油然而生。 神逸颤抖着吸了一口气,挥剑指向众人,厉喝道:“你们不要过来!” 焚心势的剑气不受控制的脱缰而出,燃起实质般的烈火,烈火顺着剑锋滚滚而去四下流窜,一个个狰狞如恶鬼的同事们身陷火海,被火焰烧成灰烬,只剩下一具又一具漆黑的骨架围绕着他,咔咔狞笑。 忽然一具骨架扑到身前,神逸狠狠吃了一吓,按说那骨架扑来的速度也不算快,可他双腿颤抖如灌铅,无法回避,紧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迅速将他掩埋。某种精神上的解离在此刻发生,神逸恍惚间站在远处,看到被埋住的自己从重重叠叠骨缝中尽力探出的手掌,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不存在的稻草,然而却被更多的骸骨所埋没。 眼前的画面一黑,如同合上的眼皮,当他竭力再度睁开双眼时,看到的是卧室里沉重的天花板。 那探出骸骨堆的手掌此时此刻尚且轮廓清晰,如一道投影,映在黑漆漆的天花板上,但神逸知道这只是对梦境画面的回忆。 他喘着粗气,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却在思考一个问题,伸出骨堆的那只手里,不是应该握着应龙剑么?他的应龙剑去哪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呼吸逐渐变得平顺下来,刚才还清晰可见的画面迅速支离破碎,隐入遗忘的角落里。 他慢慢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这时才有余暇用左手摸了摸胸口,却不记得自己在为什么要检查这里。 神逸走上阳台,看着灯火霓虹里的城市夜景,微微蹙眉。 很多年没有这么想念一身修为的自己了,这种弱小无助的感觉真是让人难受。 在阳台站得累了,回去睡觉,躺在床上时不安的感觉再次涌起,他强令自己睡下,直到天亮才醒,这一次却不记得有没有做过什么梦。 去上班,楚毓茗依旧没有来找他相约,幸灾乐祸的笑声依旧没有消失,神逸在饮水机接水的时候忽然忍无可忍,不知为什么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抬起头来盯着正在远处指指点点,议论他的三个同事。 对方果然在议论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目光就要回避,而这更让神逸感到恼火,他放下水杯,上前问道:“你们刚才在说我什么?” “嘿嘿,没什么。上班,上班……”同事被他兴师问罪,却似乎完全不怕,笑了两声以示嘲讽,然后就嬉皮笑脸的退开,要去上班。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非常不爽,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神逸用平静的声调警告了一句:“背后嚼人舌根无礼之极,劝你们管好自己的事,少来说别人是非。” 三人闻言脚步一顿,好整以暇转过身来,居中一人表示:“把你的话还给你,你才应该管好自己。” “嘿嘿,老张,你跟他置什么气,小心人家一状告上去,跑到领导面前哭鼻子,让你丢饭碗,哈哈哈哈。” “怕什么,人家楚小姐都不搭理他了,秋后的蚂蚱能蹦跶几天啊。” 神逸原以为这帮人只敢在背后说人闲话,没想到一个个胆量如此之大,当面也敢胡言乱语,顿时更加恼火。 可总不能在这里把他们打一顿,那样只怕更会招人议论,惹得群起而攻,梦里那乱七八糟的画面本已遗忘,此刻却骤然浮现在脑海里,徒填了几分恼火和不安,他顿时了然自己做噩梦的原因了。 仿佛断开心弦忽然被续上,惶恐梦境中没能想清楚的东西在清醒时忽然呈现于眼前,前因后果瞬间一览无余,神逸觉得好气又好笑,本想把这口气窝囊咽下去,此刻看来上纲上线,竟然都扯到心魔上了,那是想模糊过去也不成了。 他嘴角勾起不善地冷笑道:“我原本还以为你们还知道点廉耻,最起码说恶心话时知道把人避开,没想到竟然这么无耻。怎么?自己啥本事没有,混了这么多年混不上去,就靠污蔑我来满足你们那点可悲的自尊心吗?成,那我就可怜可怜你们吧,反正被你们嚼舌根也不会少块肉。” 输出了这段话,神逸把三人丢在原地转身就走,但这只是个作态,他才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彼辈,转身离开不过是惺惺作态惹人追击,今天既然把话头挑开,就要狠狠的捶打他们才能解气。 不把这帮狗东西压服,他念头不能通达,晚上还得被噩梦追着跑。 “神逸!吃软饭的!你她妈站住!你说谁没本事?” “你特么吃软饭还硬气了是吧?轮得到你说别人没本事,你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他这一手果然奏效,三人被他惹毛,又看他心虚逃跑,不依不饶骂骂咧咧追击而上。 然而神逸根本不理会三人,快步走在前面,彼辈既然污蔑他“告家长”,他就告个家长给彼辈看看。 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把里面的人吓了一跳,神逸指向背后一路跟着他骂骂咧咧却已经犹豫着停下步伐的三人,问办公室里的人:“耿主任,这三个人是你们物流部的吗?” 耿田野皱眉看了看门外的人,又看了看不敲门就闯进来的神逸,面色不善蹙眉道:“是啊,他们三个是我的人,神主任有什么事吗?” 神逸毫不客气兴师问罪:“这三个人在茶水间当面嚼我舌根,问了他们几句,就骂我是吃软饭的,一路从茶水间骂到您办公室门口,我想问问这是咱们物流部的部门文化么?” 耿田野被这么闯办公室,心中不快,腹诽“难道你姓神的不是吃软饭的?”但这骂了一路的事情的确很不好看,如果神逸当真不依不饶告上去,人家当老总的准岳父未必肯轻轻揭过此事。 物流部手上拿着一系列实际业务,是不可或缺的实干部门,但耿主任更知道自己老总楚江是个什么样的领导,楚总平时待人和善,是个好脾气,公司里的许多人都知道,所以对他敬而不畏,老总发朋友圈都没人点赞的那种,乃至于有这种愣头愣脑的员工自觉没什么好怕的,连神逸这样的“关系户”都敢骂。 耿某人却是跟着老板多年的老员工了,他永远不会忘记五年前发生的事情,他的前任上司当时是怎么仗着手上业务线跟老板叫板,直接被老板拿掉,然后莫名其妙就便宜了他的。作为那一场争斗的受益者,最让他胆战心惊的是,在那件事之前,他跟楚总几乎没有什么交集,顶多是电梯间遇见了闲话慰问一两句,业务上的事没有半个字的交流。 但见了鬼一样,老板就知道他能顶替自己的上司,有时候耿田野真的很希望自己是老板埋在部门里的钉子,是随时准备干翻他原上司的底牌,又或者希望自己原本是上司的得力臂助,那样他至少不会觉得这件事这么可怕。 而那次升职之后,他心中开始惴惴不安,因为就算想防一手谁是自己的潜在威胁都无从防起,现在楚江给他的很多,但如果有一天人家不想给了,可能会突然不知道从哪拔擢起一个不起眼的小辈,就把他踹下去了。而他掌握的什么资源、什么人脉,可能在这个小辈面前,也并非是不可替代的稀罕物。 想到这些,耿田野不禁扯了扯嘴角,陪笑道:“对不起对不起,神主任,是我治下不严,我替他们给你赔礼道歉。你们三个给我过来!” 第三百一十六章 魔相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耿田野疾言厉色将三人狠狠数落一顿,让他们当面道歉,想把这事就此揭过。嘲弄神逸的三人没想到自己的直管领导竟然认怂了,姓耿的明明也不喜欢那个软饭男啊,怎么怂得如此干脆利落。 但领导怂了也就由不得他们不认怂,这事情说到底是口舌之争,如果非要追究其实往往很难有个结果,但反过来如果是被领导摁着头道歉,那也很难做什么反抗。 三个人只得捏着鼻子道歉,心不甘情不愿,颇为不爽。 神逸冷笑道:“既然耿主任肯主持公道,我也不能不识好歹,那这事情到此为止,希望之后不要再发生这种跟工作无关的蠢事了。今天感谢耿主任仗义执言,那我走了。” 他全程对着耿田野说话,说着到此为止,实则是敲打耿田野管不住人,说完转身就走,丝毫不把几个小喽啰放在眼里。 神逸那边的确是到此为止了,耿田野大失面子,心中憋了一股闷气,没奈何也只能继续找那三个惹事精麻烦。 三人挨了一顿数落,心怀怨愤,下班时又在路上堵住了神逸,继续找麻烦,不在公司里,不是工作时间,不牵扯部门和领导,就是解决一下私人恩怨,他们不信还治不了一个吃软饭的了。 神逸四下看了看,笑道:“所以你们特意挑了个没监控的地方堵我是吧?” 那为首的老张毫不客气:“就挑这里堵你怎么着,我看你这吃软饭的窝囊废这一回找谁告状去。” 神逸表示:“费心找这么个地方真是难为你们了,辛苦辛苦。” “你小子少特么废话,今天就让你知道厉害。”老张捏着拳头就打算动手。 于是三人就被神逸给揍了。 打完人神逸表示:“早特么看你们这帮玩意不顺眼了,平时没地方揍你们,你们倒会选地方,谢谢啊。” 三人被狠狠修理一顿并没耽搁太长时间,以神逸的身手对付三个普通人,几乎是随便他搓扁揉圆,他的教训方式也很简单,上卸骨法,一人卸一条胳膊,紧接着用拧巴的方式装上去,将三人疼得死去活来。内丹篇精研人体结构,做这种勾当最是方便不过。 等他把三人整治够了,又将胳膊一个个重新卸掉装好,三个人明明疼得大汗淋漓,却连神逸伤人的证据都拿不出半点来。 不过这么被玩胳膊,虽然验不出伤,却也不是全无损害,经此一遭,运气不好的,习惯性脱臼就在所难免了。 神逸临走表示:“欢迎你们下次继续上门报复,让我看看你们为了狗嘴里这点污言秽语,肯付出多大代价。” 对三人略施薄惩之后,神逸总算心情松快了些。是夜入梦,梦魇又来,这一次却起了一点变化。 还是那个办公室,还是马奕峰李丽丽王小胖宋涛山等诸人环绕,他们依旧不怀好意,但脸上却不再是妖魔鬼怪般的狞笑面容。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恐惧怨恨愤愤不平的表情。 这一次虽在梦中,神逸却带着几分清醒,知道这是心魔所化的环境附着在梦里呈现。一般而言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时,距离醒来也就只剩片刻功夫了,梦境也会在潜意识的沸腾下变得更加诡谲错乱。 然而心魔入梦却大有不同,心魔乃是人心深处的执迷不悟,借梦境将人困锁,反而格外难醒。 神逸低头看向自己胸口,应龙剑留下的伤痕已经愈合大半,他并没有多么高兴,因为理应如此。 甚至于,这个伤痕没能完全愈合反而有点出乎神逸的预料——他已经逐渐看清了这个心魔的模样,乃是他将他人视作地狱,回避冲突而成的。 当年在落心渊里时没有看明白,只以为是心魔扰人想要困住他,想着魔由心生便给了自己一剑,殊不知大错特错,自戕的方式并不能突破这一魔障,反而是此魔障必然导出的结果。 当日虽有大师兄在外协助,没有使他沉沦于更加困苦的绝境,却也使那道剑痕久久不能愈合,日日失血,直至如今。 他把别人视为地狱,故而魔障之中人人脸上都挂着妖魔鬼怪似的狞笑。 于是在白日里跟同事起冲突的时候,神逸忽然反应过来,所谓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与举剑自戕并无本质区别。 所以他选择了不同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他白天那些举动看似轻巧简单,借助他人之力,实则自己一点都不好过。 从茶水间到耿田野的办公室短短几步路上被人追着骂,神逸只觉得全公司都在用嘲弄的目光看着自己,那目光与梦境中的妖魔狞笑表情如出一辙,正是魔障映入现实的反应。 他知道耿田野不会实心实意帮他,但迫于身份和场面压力,也不敢太过放肆,甚至能猜测到对方如何腹诽自己,却也仍然咬着牙做了下去。 原因很简单,这次这一剑,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再一次挥向自己。 至于引发报复,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如何应对报复也是在他反抗之后战战兢兢盘算良久的事情。 直到狠狠地收拾了三人,回到家里,回想起白天战战兢兢盘算反抗对策时的自己,他甚至觉得好笑——无论自己有没有修为,那三人都注定不是他对手,他竟怕成这个样子,想来甚至找不出个合理的理由,可就是根深蒂固地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胸口的剑痕,远比想象中要伤得更深,更为疼痛。 神逸在梦魇中被众人包围,他进一步,面前的人便退一步,身后的人便跟上一步,始终保持着将他包围的状态。 他心中恼火,却无可奈何,始终还是不愿拔剑伤人,就算这些人是心魔幻化,也终究不愿将其视为草芥。 好在这样的包围圈只是把他置于注视之下,并不会阻碍他的移动,神逸被众人恐惧怨恨指指戳戳,那感觉就像自己脸上涂抹了脏东西一样,他在梦境中信手捻取了一面镜子照在脸上,却看到自己半张脸一如平常,另外半张脸上额生犄角,青面獠牙。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他看了,他终于看到了,哈哈哈哈!” 围观的心魔哄笑起来,带着十二分的怨恨和嘲弄,交头接耳,像极了那些背地里说他坏话的人。 神逸愤而拔剑,却发现镜中的自己越发狰狞,魔相一下就侵占了大半张脸,停手不动并没让扩散的魔相退回去,仅仅是使其暂停扩张而已。 一剑向人则成魔,剑指自己则流血不止,然而剑在手上,剑气如火焚心,不吐不快。 他感到万分焦灼,内心痛苦抑郁,只想嘶吼,却唯恐魔相侵略更盛,额上沁出密密汗珠来。然而一旦停下不动,事情却变得更糟糕。 脸上的魔相在侵略,心口伤痕在撕裂扩大,血流汩汩。 愤怒与惶恐一起加诸于身,神逸心情激荡难平,一时间只觉得投身魔道和认命等死他似乎无法全然回避,二者只能选其一。 那么怎么选?两害相权取其轻,何为重何为轻?他毫无头绪,看向周围心魔,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和谐的怪异感,而那怪异感来自两个心魔所化的面容 马奕峰,金丹修士,自己曾于山腹中救出。 王小胖,纯阴命格,靠自己以补魂丹相救。 这两个人为什么也在这里?为什么也要与自己为敌?他忽然想起自己与楚毓茗在一起之前,师姐曾经阴阳怪气地提点他数语,让他发现自己想做居高临下的施恩者,也许…不是也许,应该说肯定,那正是这两人也会被心魔化形的原因。 这个领悟令人苦恼,如果连助人都要落下心魔,也未免太欺负人了,如同抽走了沼泽里最后一点借力之地,只能缓缓下沉溺毙。 突然之间一道美妙的声音划过脑海,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但那音色清晰可辨正是师姐的,她说:“你的欲望是天地造化,是合乎情理的,你发的是善心,做的是善行,得的自然是善果。” 这一句话将神逸拔出了魔障。 第三百一十七章 高岭之花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初闻不解其中意,然而顿悟的种子早就埋下。 神逸从梦中惊醒,睁开双眼,看到天光放亮,自己的床单已被汗水浸湿。 时间刚刚六点多,他揭下床单丢进洗衣机里搅着,站在阳台,看着朝阳升起的方向,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吐出了数十年的压抑和辛酸。 原来他总是太过苛责自己,不许自己有恶念,不许自己有私念,所以剑向外指则自以为成魔,一剑一剑都刺在了自己心口上,刺得自己血流不止。 所以他救过许多人,却觉得救过的人也在怨他。 他就是悬在自己头顶达摩克利斯之剑,仿佛一点点自私也会使剑落下,将他自己刺杀,于是他终日惶恐,看向他人时,觉得每个人都在盼着他倒霉。 而这种事情若停留在想象中还好,一旦与现实重合,就会造成莫大的痛苦。 然而那些魔障,那些心魔,说到底不过是想象而已。“发善心举善行得善果”的提点就是突破这一心魔的钥匙,只不过一直以来都虚幻不实,用网上的话说,叫“理都懂,然并卵”。 修行需要入世,因为人不经世事无以得真知,闭门造车冥思苦想,说到底也不过“理都懂然并卵”,危急时刻只能做出本能反应,把什么道理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此番苦楚总算没有白挨,沐浴在阳光下,神逸觉得脸上的魔相正在片片破碎剥落,胸口那一处伤口总算在痕痒中丝丝弥合。 空气从未如此清新,阳光从未如此明媚,他这才发现自己长久以来都压抑在某种浅浅的抑郁中自苦,如今终于豁然开朗。 感谢师兄的大梦盘,感谢师姐先知先觉点化道心。 也感谢把他扯入大梦盘中的各位。 他忽而觉得不是楚毓茗冷落了他多日,而是自己冷落了楚毓茗多年,盘算了一下工作上似乎没什么了不起的要紧事,就给楚江打个电话请假,自己去找楚毓茗了。 楚毓茗也没给他吃什么闭门羹,该消的气早已经消了,楚家千金固然有些小脾气,却终究不是小姐脾气,见到神逸主动找她,反倒喜出望外。 对于神逸这个花心大萝卜的所作所为,刚刚上初中的林文潇一无所知,她多年来一直成绩优异,毕竟当年她上的就是神逸曾经考不上的好学校,重生一世卷成学神才混进去。 以这种心智水平搞什么小学初中轻而易举,为了防止自己变方仲永,林文潇采用了一个简单的方式来保持学习——不断精进。 于是小神童很快就给爸妈带来种种惊喜,万幸她是个文科生,所以没有干出学前班读高数的浑事来,没上学那会所表现的,无非是拿个字典装模作样,捧着各种故事书读——对于一个心理系学生来说,好的故事是可以拿来拆解原形的,就好比林文潇曾用释梦法解小美人鱼那样。除了童话,作为教廷魔法师,她也读读神话,不过仍免不了带着心理专业色彩的批判视角去品读。 等到上了学,这孩子就“染上了网瘾”,林文潇对自己的浏览纪录清理弄得很干净,因为实在是不想让爸妈看到她在网上偷偷学物理化学生物历史之类的东西,免得吓到家长。 最有趣的是她“迷上了”一款单机卡牌的游戏,其实不过是拿游戏当障眼法,偷偷学东西,爸妈来了就Alt+Tab,爸妈走了就继续学,甚至于她还在网上查了攻略,直接隐藏了电脑的一个盘符,把所有学习用的文档和笔记都藏在了那个盘符里。这玩意用查阅隐藏文件的方法都找不出来,只能通过运行命令或者直接输入地址打开,只是不知道大梦之外随着操作系统屡屡更新还能否这么玩。 原本学习是个枯燥艰苦的事情,然而一旦和家人打起游击,瞬间就变得有趣了不少,林丫头反而学得更加津津有味。 女儿热衷打游戏,游戏水平始终不咋地,学习成绩却一直名列前茅,林学东和方晓霜也就不打算管她玩游戏的事情了,反倒是各自在工作单位里凡尔赛起来,说孩子整天沉迷游戏令人头疼,也就是她学习成绩还过得去,只好纵容一下了。 这使得诸多当父母的听完心情都不太好,于是善意劝谏说现在孩子小,课程简单,自然如此,以后可能会跟不上,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林学东夫妇也知道是把同事们秀得不高兴了,于是老老实实住口,真到要考试时,不禁有些担心女儿还能不能保持好成绩。 结果是初中第一次期中考试,林文潇轻松拿了几个张满分的卷子回来,搞得父母无比开心。 所谓学神,就是“我拿100分是因为卷子上只有100分”,以林文潇目前的水平,去参加中考,如果总分允许的话,拿个一两千分应该不在话下。 其实早在开学之初,教语文的班主任老师就发现这孩子成绩极好,点了林文潇当班长兼任语文课代表,数学老师本来也想任命她当数学课代表,英语老师认为英雄所见略同,但这种事岂能拗得过班主任。 于是数学课代表和英语课代表被迫背上了重大的压力——因为作为课代表实在不好意思输给其他同学,这两位不得不努力卷起来以免露怯,然而林文潇全科满分把调门拔得过高,造成两位同学不得不逼着自己玩命往满分上靠,一时苦不堪言。 林文潇心细如发,当然也发现了这样的问题,作为资深心理系优秀学员,她很想关心一下同学们的心理健康,但是想到这样可能会给同学们造成更大的心理伤害,于是只好作罢。 在没学会审美的学生时代,学习成绩好是有颜值加成的,这个光环一般要在上高中以后才开始慢慢消退,上了大学之后才能彻底退干净。 而林文潇本来颜值就能打,加上是学神,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学成了神圣不可冒犯的高岭之花。 她在初一一班,然而初中考试后不久,连十五班的男生们都知道了,一班的林文潇是无可争议的校花,而附带效果就是,“林黛玉”“林妹妹”的外号更加坐实。 然而此时此刻内心年龄直逼三十岁的林文潇——实际上她自己知道不能这么算,人的心理年龄并非随着年月增长的——默默以一种狂野的方式审视着这帮青涩的小男生。 明明人高马大,表白的时候却不敢看人眼睛的小男生实在是太好玩太可爱了。快来让林阿姨rua两下脑袋,哈哈哈哈哈。 这种内心戏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变态,所以她也就随便想一下,从来没有真的表达出来过,想来也是苦闷,最该好好谈恋爱的年纪,因为恋爱上的一点破事,突然被卷进这奇怪的大梦盘里,然后就一口气当了十二年的小朋友,那体验跟守活寡也差不了太多,以至于林文潇时常怀疑自己荷尔蒙奔流,担心长此以往搞得不可收拾。 心理学基础告诉她不至于,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内分泌水平,和成年人自然不同,但她现在就是摸不准自己到底算小孩子还是成年人,因为好像梦境之外还有一个成年的自己活生生杵在那里。 所以男生们至今仍不知道,那朵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实际上是来自秋名山的车神,漂移过弯技巧之娴熟令人发指——因为林文潇是真的有时候跟同学聊天会忍不住飙车,只不过同学们都是小朋友,听不懂她的弹射起步。 第三百一十八章 是来玩的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不记得拒绝了几个小朋友了,林文潇拒绝表白的说辞千篇一律:“我们是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 一般说到这里,传统女生会说“所以,我现在不想考虑谈恋爱的事情。” 但林文潇说的是:“所以快去学习,下次考试再不进步我就告诉老师。” 有些男生听到前面就会知难而退,以至于听到后面只会害怕,灰溜溜滚回去学习。 而有些男生听到后面则仿佛受到了鼓舞,会问:“那如果我进步了呢?是不是你就会考虑一下。” 对此林文潇提出了一个简单但不可理喻的要求:“你能考得过我就考虑考虑。”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合理,但是全科满分的预定状元说这个话确实有点欺负人。 当然也有人脸皮厚,认为林文潇这么说就是表示没拒绝,没拒绝等于答应,于是会惊喜的问:“这么说你答应了?” 然后林文潇就会说:“算了你别学了,我这就去告老师。” 至于拒绝这些同学的理由嘛……大概是幼稚的男人看起来实在不怎么好吃,毛都没长齐就不要学人家谈恋爱了。 然而也有一些人是无法通过这种方法拒绝的,这里特指那些自认为在“混社会”的学生。 总有些孩子很叛逆,总有些孩子没人管,总有些家长不称职,总之,学生以混混自居,基本可以直接从父母身上找原因,不是缺位,就是教育方法失当。 但这些熊孩子破坏力惊人,特别是那些初三往上的,身强力壮,心智仍是少年,加上大脑发育变化剧烈,处在全人类犯罪率最高的年龄段,一个比一个难搞。 于是有一天,林文潇放学回家路上就被几个骑着自行车的少年给围了,一个个叼着烟,恨不得用车子耍个杂技,这架势突然大片大片刷出来,别说是十二岁的林文潇了,就是二十岁的那一只林文潇见了也得发怵。 而她现在的手段与二十岁时大不相同,所以不但不慌,反而有点走神,想起了史蒂芬先生的老师,那位催眠大师的女儿在学校任教时被混混学生找麻烦的事情。 那个故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让林文潇觉得匪夷所思不敢置信,大概是说那个新任的女老师看到人高马大的学生要找她麻烦,于是尖声大喊:“立刻坐到车座上来,否则我会杀了你。” 也不知道女老师的声音有多尖,反正那个本来打算狠狠扇老师一巴掌的男生听到之后不小心就照办了,然后被老师从学校里推走,从此变成了乖学生。 这个故事太怪了,谁信谁傻的那种怪。 但是架不住林文潇现在胆子野了,她想试试,就试试而已,没别的意思。 于是她在一片口哨调笑声里摘下自己的书包,狠狠向前摔在地上,尖声大喊了一句:“向左拐,不然要你们好看!” 然后也不知道是那个书包放在那里看起来太碍事,还是这么突兀的喊声真的有效,又或者人类本来就有无脑听话的本能,鬼使神差的,真就有两个男生握不住车把,向左拐动,离开了包围圈。 看来这个方法不一定会见效,但也不至于完全不见效,当真是实践出真知。 林文潇这里倒是实践出真知了,免不了那两个脱出圈子的人恼羞成怒,他们想要杀回来找林文潇算账,女孩却被自家同伙团团围着兜圈子,一时挤不进来。 “哈哈哈,我逗你们玩呐,怎么还真有人肯听话的呀?”林文潇见状大笑,在发怒的两人火上浇了一勺油。 火上浇油当然不是她的目的,另外四个没中招的人跟着哄笑起来才是她的目的。林文潇猜想这帮混混都爱把讲义气挂在嘴上,实则一个个不过是看电视看小说有样学样,他们脑子里还没长出足以完善支撑义气的结构,那自然是貌合神离,有人欢喜有人忧,落井下石嘲笑同伴的不在话下。 那两人见同伴都笑话自己,一时气得面红耳赤,大叫都别笑了,要好好跟林文潇清算,然而他们的怒气刚刚让场面安静了一点,林文潇又说:“噫?你们不是来找我玩的吗,怎么还玩不起了?这么小心眼呀。” 这话里有一半还是离间计,再一半的一半却是让人消气的软话,还有小小一半是专门惹人生气的。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小心眼,但年轻人最好面子,丢脸在前被嘲讽在后,哪里还压得住火气,越是不愿承认小心眼越是容易生气上头。换了别人还知道忍一时之气,放到这帮放肆惯了的混混身上,他们当场就要把火发出来。 然而,既然姑娘都认了“是来玩的”,另外四人的立场可就截然不同了,在能够愉快合作的情况下,那两个生气上火的同伴就成了阻碍他们继续达成目的绊脚石,同伴们的意思是,让这两位不要跟小姑娘计较,大家一起玩一玩不是更好。 可这样两个丢了面子的人感觉更糟糕,仿佛被自家兄弟们背叛了,大吵大闹起来,内讧很快就要发生,但没丢脸的四个人显然保持着克制,拽着同伴不让他俩乱来,尽量好声商量。 于是局面变成了两人大吵大闹,三人劝阻大吵大闹的两人,并且有越劝越生气的趋势,另外还有一个清醒的,时不时斜眼看着林文潇,以免她逃跑。 然而林文潇才不会趁这种机会跑呢,除非她想暴露自己这些年玩的无比熟练的魔法,否则背着书包徒步,哪能跑得过自行车追击。 于是乎,拨弄人心的少女好整以暇捡起书包,拍打上面的灰尘后抱在怀里,侧坐在了一个自行车后座上,这座位也是她特意挑选的,正是那个还留心盯着她的人的座位。 那个混混少年见到美貌姑娘坐在自己车座上,一股兴奋油然而生,反正吵闹的人自有人劝阻,他装作处变不惊的样子凑上前,摸摸鼻子清清嗓子,想跟少女找话说。 林文潇问:“哥哥,你骑车会带人吗?” 那混混少年今年15岁,叫一声哥哥倒是顺理成章,可他哪经受过这种考验,自豪又自信地表示:“那当然,我技术可厉害了。” 林文潇接着说:“我看他们吵吵闹闹地害怕,所以,你带我回家放下书包吧?” 这一手又是来自某项坑爹的心理实验,据说人类有个毛病就是特别好糊弄,只要不是特别敏感的事情,只要你肯给个理由,甭管理由合适不合适,人们的大脑总是趋向于合作的。 比如排队打印的时候,你可以去说:“我现在肚子疼,所以可以让我插一下队吗?”那么交涉的成功率基本在百分之七十以上,然而很少有人考虑这个“原因:肚子疼”和“请求:打印插队”之间有什么合理的联系。 眼下这个少年也是同样道理,林文潇给的“原因:害怕”和“请求:放书包”其实也是关系不太大的两件事,但人类的大脑已经让他答应了百分之七十。 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也很好补充:比如,少女正坐在他车上,不像是想要逃跑;比如,人家自愿让她独占,为什么还要分享;比如,他都说了自己骑车技术好了,岂能不秀一下;比如,这样我就知道她家了,以后更方便联系;比如,她明明就是对我有意思,岂能让美女失望…… 于是他也耍了个小滑头,对同伴说:“你们先把他俩劝好,我带她到前面去。”虽然没说前面是哪,也没说前面多远,但好歹是说了,反正是前面。 然后林文潇就坐着混混哥哥的车绝尘而去。 第三百一十九章 有点像个器修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少年骑着车子带着漂亮的女孩在路上飞驰,感觉志得意满,他还从没交过女朋友呢,哪想到能在这么漂亮的女生这里开胡。 林文潇一路怡然自得,连混混哥哥的名字都没问一句,只管指路。到了大院,跟一个个大爷大妈叔叔阿姨打着招呼,混混哥哥才意识到此地已经不是他的主场,回味了一下怀疑自己有可能上当了,但此时此刻又不便明说,生怕触发关键字反而自取其辱。 林文潇滑得流油,请少年上楼坐坐喝杯水,顺便认识一下自己爸妈,然后再敢跟他们出去玩。 混混少年自惭形秽敬谢不敏,也就这姑娘心地善良又单纯,肯陪他们玩,真个见到人家父母,人家不怀疑他才怪呢,到时候二对一,搞不好是三对一……这龙潭虎穴万万进不得。 于是连忙摆手拒绝,支支吾吾强自镇定。 林文潇引他入彀,哪能不知道他在怕什么,于是笑着说:“那你在这等着,我去放了书包就下来,你别乱走哦,不然一会找不到你了。” 这话说完,她要是转身就走,那少年兴许真的会站在原地等她下楼,然后越等越不安,最后不告而别。 但林文潇做事情更坏,她站在原地笑吟吟地看着对方,小脸是挺好看,但笑得像个大灰狼。 于是混混连忙摆手说:“好…呃不对,我得看看我的兄弟们去,他们别打起来了,我还是…那个,下次,下次找你玩。” 林文潇保持着大灰狼一样的笑容,失望道:“这样呀,那好吧,下次要来呀。” 看着混混跨上车子绝尘而去,林文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悠哉游哉哼着歌,去了隔壁又隔壁的院子。 这院子本来就不是她家院落,她一个小姑娘热情的跟长辈打招呼,一声声“叔叔好”“阿姨好,我回来啦”之类的喊出去,成年人大概也是昏头昏脑地回一句“你好呀”之类的话对付过去,绝对没有人会去问“你是谁”这样的话,以免失礼,而遛弯的老爷子则更容易热情对答,这都是混混们不可能有的奇怪人生经验。 高高兴兴回了家,高高兴兴写作业,好吧,只有写作业这事情林文潇很难高兴得起来,因为这种程度的题目对她来说过于浪费时间。 想跟爸妈吹一下今天自己干的好事,但是想想今天这事情她一个学心理的实战派老油条都觉得过度弄险,仗着自己会魔法怎么也吃不了亏才玩的,爸妈听了还不得吓个半死,紧张兮兮。 成熟心智的注意力资源非比寻常,做作业这种事情,只要心无旁骛总能轻松解决。暑假的时候她央求父母买了一些大部头的书当作消遣,给家长看来是闲书,给学生看来足够头疼,给魔法师看来却是有趣的东西。 林文潇把书放在书桌的抽屉里读着,听着爸爸妈妈的脚步声打游击,一旦父母有开门的意向,就用胸腹把抽屉顶着关上,假装做作业的样子。 林学东和方晓霜其实通常不会打扰女儿学习,但端茶倒水而来的话不会敲门,在房屋格局安排上,也给林文潇留下了充分的隐私空间。这是方晓霜的同学建议的,要注重孩子的隐私权,保护其心灵健康成长。 而父母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女儿正是此道的行家,对于父母尽心竭力保护她的举动,少女心中感激,正是基于这样的感激,以及一些专业考量,林文潇跟父母说过不用每次进屋都敲门,不必把她当做温室的花。 看书打发了不少时间之后,林文潇打开电脑开始“玩游戏”,玩倒是真的会玩一会,然后就是换了学科偷偷学习,一直学到夜深,才开始进行催眠练习,然后在催眠中进行魔法研究。 言咒术早就玩熟练了,所以她又花了很大功夫研究冷兵器祝福,研究的成果是她逐渐把这项技术玩走样了,不知不觉就搞成了物品附魔,而且不再是圣焰祝福那种效果简单单一的物品附魔。硬要说的话,她把自己搞得有点像个器修。 甚至近两年慢慢捣鼓,还整出了个防身的小玩意时常携带,至于灵感嘛,来自一个倭国动漫。 却说那个没有资格留下姓名的混混哥哥,他的今夜并不好过,先是回去以后发现自己的五个同伙已经打过一架了,各自脸上多少带点伤。 五个人看到他完好无损地回来了,把猎物少女搞得不知所踪,顿时大怒,任凭他怎么说自己是迫不得已,兄弟们都不相信,最后的结果是他抱着头蹲在地上,背上多了十几个鞋印,平均一人踹了他三脚半。 他们今天找林文潇麻烦并非随机挑选受害者,而是有的放矢,倒不是有什么人雇佣他们给林文潇点厉害瞧瞧,单纯就是因为这个“校花”小姑娘名声在外,又总是轻而无备独自行动,所以几人想捡个大便宜,也好多一些吹嘘的资本。 关于自己被盯上了这事,倒是林文潇完全没料到的。 有人带头商量着明天怎么继续对林文潇下手,说这小女生大大的狡猾,明天要严阵以待坚决不能再上她的当。 很快6人达成一致,但都是嘴上说得好听,实则今天这一遭互相攻击搞得他们貌合神离,至少某个人是不再受到信任了。 又是一天忙碌的学习,忙碌指把老师讲的课当响听——不是她不想认真,实在是要照顾大部分同学理解进度的讲解对她而言节奏慢得过了头,林文潇拿着一支笔在草稿本上勾勾画画。 同桌鲁岩偶尔瞟到,完全不知道她在画什么,于是就问了一嘴。 林文潇答曰:“荣格曼荼罗。” 鲁岩切了一声:“你被骗了吧,曼荼罗不是应该画成彩色的吗?” 林文潇略感吃惊地看着他:“咦,你居然知道这个?” 鲁岩说:“我妈妈是心理医生。” 林文潇有种扯谎被撞破的尴尬,吐了吐舌头,其实她画的是魔法阵,只是因为刚好画了个圆形的魔法阵,于是信口鬼扯说是曼荼罗。 但她觉得还可以再挣扎一下,便对鲁岩说:“没有,我这不是画个边框嘛。回去再涂色” “没有什么?”鲁岩显然受到妈妈影响,会就揪着毫无必要的零碎话语去分析意义。林文潇作为懂行的人当然立刻意识到自己说的是“我没有骗你”这么一句假话,但她扯谎飞快,接着鲁岩前面的话头说:“我没有被骗呀。” 鲁岩点了点头,虽然不是很相信,但好像也挑不出什么破绽,随即他又笑起来:“原来好学生上课也走神啊。” 林文潇眯起眼睛鄙视道:“你第一天坐我同桌吗?” “可我第一次问你画的是什么呀。”鲁岩回答得理所应当。 林文潇说:“因为老师讲得很简单啊,你会了吗?” 鲁岩看了看黑板,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找不到北了,林文潇说:“没会就好好听课!你要好好学习,以后才能成为祖国的花朵。” “花朵?” “呸呸呸,我说的是栋梁。”林文潇知道自己是老阿姨之魂觉醒了,才搞出这种离谱的口误,当下不再说话,专心画她的魔法阵。 第三百二十章 言出法随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中午放学的时候林文潇画得正上头,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灵感突然爆发,找到感觉了停都停不下来,一时忘了时间,等到笔下尽兴时,学校大门都锁了。于是林文潇只好使出一招“神说:要有面包”和一招“神说:要有番茄酱”,也算是她这些年练习魔法搞出来的歪门邪道。 作为一个缺乏坚定信仰的异类,才能把教廷魔法搞成这种奇怪的样子。但是她发现自己变不出钱来。 按说货币不过是普通的人造物,没道理弄不出来,于是林文潇做了一番催眠术研究无法变出货币的原因,发现是因为这样做有碍于她的“内聚性自我”形成,于是她的个人信仰不允许自己这么干。 翻译成人话说就是:用魔法变钱是印假币行为,犯法,且会影响社会经济稳定,为了不变成一个自己鄙视自己的坏蛋,林文潇的潜意识阻止了她如此施法。 真是个发自灵魂的乖乖女呢。 林学东和方晓霜工作忙碌,中午没法给女儿做饭,从来都是让她自己买着吃的,所以面包番茄酱午餐除了让少女的肚子委屈点,也没引起任何其他人的担心。 只是有那么几个倒霉孩子在学校门口蹲了良久,遭学校保安驱赶后又四散分开各自埋伏,今天非要与林文潇说道说道不可。 然后他们就等了一个中午,一直饿得心慌,才不甘心的去找吃的,路上六人又相互责埋怨队友不靠谱,没有盯紧让林文潇给溜了。实则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不过胡乱埋怨而已。 说到最后,索性又把昨天骑车带走林文潇的混混哥哥数落了一顿。 不配拥有姓名的混混哥哥此时什么兴致都没了,出来混社会,是学习不顺利在家要挨打挨骂,结果出来还是要被无端数落挨打挨骂。平日里还可以想象一下自己混得如何意气风发,聊以自娱,因为一个姑娘的破事搞得他各种狼狈郁闷,少年意气转成满腔郁闷。忽然之间大彻大悟。 一句“去你妈的,一个个都特么自以为是的垃圾玩意”撂下,骑着车转身就走。心中揣着六七分愤慨,两三分慌乱,还有一分少年人的不服输,骑车逃离窘境,不理身后同伴呼喊,只觉得越骑越轻松。 不就回家学习么,不就捡起丢下已久的书本重新再来么,有什么了不起?谁怕谁!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怎么就顿悟了,只是昨天那林校花在楼下邀他上楼坐坐的时刻,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他再也不想体验一次了。 “兄弟六人”忽然莫名少了一个,剩下五人心中亦感不是滋味。 本欲让只知道死读书读死书的好学生知道知道他们的厉害,征服一下优秀高贵美女来满足意气豪情。 然而昨天莫名其妙就闹了一场内讧,被人家轻轻松松走脱,已然大感挫败,靠着内讧才觉得自己不那么愚蠢,愚蠢的是别人。可一旦这么想,兄弟义气也因此裂痕丛生。今天被同伴一句“自以为是的垃圾玩意”骂到痛处,再也无力回避,一个个只觉得自己混得很没意思。 到了下午,又有两人告辞离开,正是昨天不小心听了林文潇命令左拐的人。他们倒不是想回家学习,但也听不如自己所说还想次日再来。 在学校时觉得拘束,外面自在,到了外面固然自由,却也懂了焦虑,面对旁人的目光,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是社会的垃圾,凭着傲气和叛逆,才能一意孤行走到底,反正回到家,也无非是要面对父母的臭脸责难。 而围堵林文潇一事让他们发现在外面也逃不过各种责难和无价值感。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明知未来是死路,仍要一意孤行做个垃圾自毁下去呢? 他们想不通,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于是林文潇下午出了学校门走到路上,这一遭围着她的只剩三个人了,并且不复昨日气势汹汹嚣张狂妄,少了几分自大,多了几分怨恨。 林文潇感到双重惊讶,第一重惊讶是:“又来?”第二重惊讶是:“怎么就剩你们三个了,我记得昨天比这人多啊。” 三人感觉受到嘲讽,骂骂咧咧,其中一人大怒:“看你人模人样,竟然也不是个好东西,挑拨我们兄弟,还敢嘲讽,我看你是皮痒了!” 说着上手就要打,林文潇冷冷道:“怎么?难道是我求着你们来找我麻烦的?是我凑上去挑拨你们了?自己闹掰了扣我头上是吧?照这么说你爸骂你不三不四二流子也是我教的?自己学习学不好是我偷你橡皮了?你自行车胎爆了是我扔的图钉么?” 这一串话东拉西扯,知道会把对方扯得恼怒,林文潇却依旧还是骂了出来,首选当然是有恃无恐,其次却是心地善良,济世为怀,想要点醒一个算一个。 她说话的场景极为具体,虚虚实实套着某些对方必然熟悉的具体的场景,一时间说得对方有点迷糊,有些迟疑。 于是那混混身体还意志坚定要冲上来打人,动作却已见迟滞。 林文潇暗暗叹气,有些人用道理是骂不醒的,要救他们自己就得无故受些皮肉之苦,可是她才不想慈悲到这个地步,用脸去接巴掌来感化对手。 于是习自教廷的言咒术从心而发脱口而出:“停!” 那混混动作一滞再难寸进,只觉得浑身凝固,保持着愤怒,巴掌却迟迟落不下来,别说落下巴掌了,连换个姿势也难以做到。 “把手放下。”林文潇又说,仍是言咒术。 混混感觉手臂一松,胳膊颤抖着老老实实放下手来。 他的两个同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队友的举动愚蠢丢人,如果自己上前定不至于如此,却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不想上前”。 跟林文潇对峙的那人惊疑未定,少女这一手言出法随有些超出他的理解,他搞不清楚自己是被控制了,还是真的有心听从对方的话。 第三句言咒发出,确实针对三人的,她说:“别跟上来。” 说完独自向前,去往不远处的公交车站等车,三人转过身目送林文潇在公交车站等了许久,最后坐车离开。 这三人怅然若失,均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话,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家队友也会听话到这个地步。 他们毫无道行可言,甚至察觉不到自己是被控制了,自然谈不上反抗。 林文潇若是心思狠辣,让他们给自己两刀,这些人但凡找得见刀,也不会有所犹豫。 而不解有不解的好处,不知道自己是被控制了,他们就有反思的机会。 第二次被林文潇轻易走脱,三人虽糊里糊涂,却也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好学生不是他们能围得住留得住的。 同时隐隐了解到另一件事——人生中总有一些事,不是凭气势、发狠就能做到的。 “你们为什么不追?”有人问。 “算了吧,不就一个好学生么,也没啥了不起的,井水不犯河水吧。”有人打起了退堂鼓。 “好没意思。”终于有人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是呀……好没意思……”这话引起了某些共鸣。 只是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好没意思,是不是同一个“意思”。 林文潇坐在公交车上,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皮质的小盒子,摩挲了一阵,笑了笑,觉得自己有些孩童心性上头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浪子回头金不换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那是她在网上买的一个扑克牌盒子,朱红颜色,手感很好。林文潇有一张自己的银行卡,用来存她的“财产”,有零花钱、也有考试取得好成绩后的奖励,甚至还有全国竞赛得奖后的奖金。 不过压岁钱倒是都交给父母保管了,她知道那些钱会被管到没影,因为压岁钱其实也是各家长辈互相给对方孩子的,基本上孩子收多少家长就要发出去多少,礼尚往来,加上金额不小,林文潇很懂事的没有问父母去要。 总之有了这张卡,网购对林文潇而言就是一件很容易很方便的事情了。 她鲜少真的花钱,不过倒是买了这么一个牌盒,因为她精心制作的“法宝”总要有处存放,总不能用个破破烂烂的纸质牌盒胡乱包着。 相比二十岁那年,平日里的生活还是太平静了些,这一盒法宝她做了挺长时间,却一直没机会拿出来试试。 好不容易有人骚扰她,又不过是一群普通的小混混,这就上法宝砸略显过分了,那就叫“手里有把锤子看谁都像钉子”。不好,不好。 可是她确实想试试,试试这些小玩意到底是个什么强度,能不能顶住将来二十岁后的诸多风险。 相比等着被人救,林文潇更希望自己是有力量的那个人。 可惜那些个小混混太弱了,连她的言咒术都顶不住,甚至用言咒术都有点欺负人了,请出法宝纯属牛刀杀鸡自找没趣。 收好小盒子,压着某种跃跃欲试的心情,少女回到了自己平淡温暖的生活中去。她在想如今的大叔过得怎么样了,连自己都把魔法摆弄到了这个程度,不晓得大叔是不是已经快要成仙了。 大概,至少,飞天遁地应该是没问题吧。 这个臭大叔,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来找一下她。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对彼此了解不多,似乎确实找无可找。 否则…否则大概自己也会试图去找他吧。 这一世,林文潇想得很清楚,她还会报考从前的学校,在从前的脉络上行走,好让从前的人能够遇见她。 眼下她所在的正是曾经的班级,面对曾经的老师和同学,一切都那么熟悉,熟悉得仿佛除了她自己的成绩和本领有所变化,这世界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一般。 如此按部就班又过了数日,卷王少女仿佛从来不知疲倦,仔细想来改变还是有的,比如班里谁来当课代表这件事,她记性很好,以前的语文课代表是她同桌鲁岩,这次变成了她自己。 当课代表有个坏处,就是上自己当代表的这门课上不方便摸鱼,毕竟老师叫人回答个问题念个文章什么的,没人举手就会叫课代表,以前她倒是没这个经验。 当年上学的时候她也不少人追,不过那时候少女情窦未开,只觉得是戏言,一一拒绝过去,也没记住追自己的人都有谁。 反正没有这个鲁岩,不然一准能记住。 变化越来越多,随着小蝴蝶扇动翅膀,现实渐渐漾出了不同的涟漪。并随着时间慢慢震荡翻滚成令人惊讶的模样。 一周之后,班上来了一个转校生、插班生、半生不熟的留级生。 站在台上时,班主任老师介绍说他叫沈毅,比大家大两岁,叮嘱大家好好相处。 此人正是那个在林文潇的印象中不配拥有姓名的混混哥哥。他可真是起了个有趣的名字啊,少女不禁腹诽,不过她知道,这种事情也不是沈毅自己决定的。 沈毅被安排在了教室犄角旮旯的位置,堆放扫帚、拖把和垃圾桶的地方。 老师虽然说的好听,让大家好好相处,但似乎也并不把沈毅放在心上。毕竟一个留级辍学的学生忽然插班,给谁家老师看都是个不安定分子,拉低全班平均分还在其次,五十多个学生呢,凭他一己之力纵然交白卷又能拉低几分。 老师怕的是这个本安定因素放在这里,跟其他同学们起了冲突不好收拾。 但是无奈的是,沈毅他爸给的太多了,又是择校费又是托关系,校长勉为其难收下了这个转校生。校长一开口,班主任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却说那天沈毅回到家,他爸自然是没什么好脸,他把书翻出来看,老爹也只当他装模作样,甚至恶语相向。老妈勉为其难,臭着一张脸喊他出来吃饭,毕竟心疼儿子不忍心让他挨饿。 吃完饭沈毅又去耐着性子读书,其实他也是在为难自己,但凡他看着书不头疼,也不至于就辍学了,挑自己勉强能看进去的语文书当故事书读,暂且可以忍耐。 如是挑灯夜读到深夜,父亲又骂了他三回,他也不理,父亲越骂越气,越气越大声,最后母亲忍无可忍把父亲给骂了,说:“他不出去惹事不是好事吗?你非得把他骂出去了才痛快?” 然后父母就吵了起来,吵到后来甚至打起来。 沈毅躲去外面抽了根烟,听到家里动静小了,带着一身烟味又回来继续读书。 如是到了第三天,他老父总算递了根烟想跟他谈谈,问他到底弄什么鬼。 沈毅说不想一辈子当混混,当社会垃圾,想重新学一次。 他爸沉默着抽了半根烟,问他怎么转性了。 沈毅磨磨蹭蹭,说了那天跟林文潇交锋被血虐的故事——当然他并不知道自己被血虐了一番,只是说在人家女孩子家院子里不敢上楼,忽然觉得自己这两年太愚蠢了,不想一辈子都这么瞧不起自己。 沈父感慨万千,这种屁话他不知道对儿子说了多少遍,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见他听进去半个字,怎么莫名其妙碰见个小姑娘就自己想明白了。 想来想去大概是自己从前说的有用,孩子终于消化了。 既然如此,浪子回头金不换,许他回学校念书,以前的学校是待不下去了,只能托关系转学,于是父母各自找关系,最后如沈毅所愿,找到了林文潇所在的学校。 他功课差得远,和父母好好探过,打算从初一重新学起。至于最后被安排到了初一一班,则只是一个小小的巧合。 沈毅站在台上,看到林文潇时喜出望外。 一节课上完,沈毅一门心思想去跟林文潇搭话,却见她被女生们围着说话,觉得插不上嘴,只能耐心等着。 又一节课上完,沈毅看看林文潇,她跑去上厕所,溜得无影无踪。 再熬了一节课,沈毅远远望着林文潇,她手舞足蹈和同桌说着事情,言笑晏晏,令人羡慕。 沈毅感觉越发自卑,心中越来越明白,那天自己是被这女孩摆了一道当傻子耍了。 但他还是由衷感谢这个女孩肯耍他那一遭,否则眼下他可能还在学校门口抽着烟瞎溜达。 第四节是体育课,体育老师偷懒,课程内容是做个准备活动,然后围着操场跑四圈,跑完自由活动。 四圈就是一千米,杠铃少女跑圈无敌,这一世没有什么心理阴影要消解,但是中考高考的体育测试本身就是个阴影,所以她很自律,必要的锻炼没有搁下。 一千米跑完,女孩面色红润,领口冒着热气,却笑眯眯喘着气走来走去活动身体。 反倒是那沈毅,校外好勇斗狠,如今才知道自己缺乏锻炼,加上抽烟伤肺,一千米跑完坐在台阶上连喘带咳,肚子里不知道什么脏器累的发疼。 正喘着,他看到一双穿着运动鞋和校裤的细腿出现在面前。 抬起头来,林文潇拿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笑着说:“原来你叫沈毅啊,看到你回到学校读书,真让人高兴,欢迎你来到我们班。我是班长林文潇。” 第三百二十二章 你学习是为了分数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老阿姨热衷于看小朋友痴痴呆呆的傻样,少女却不知道自己给混混哥哥来的这一发欢迎有多么动人心魄。 沈毅觉得自己心胸被狠狠震动了一下,一时失语,直到女孩对他晃了晃水瓶,他才勉强伸手接过来。 旋即反应过来,对方竟是今天才知道他名字,亏他前些天还有些自作多情。 于是他问:“你有男朋友吗?” 林文潇微笑道:“我们是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你既然回来了,就应该好好学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沈毅点了点头,拧开水喝一口说:“我学习很烂,好多东西都学不懂。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学会。” 林文潇说:“这个嘛,我倒是可以帮你。” 沈毅喜出望外:“真的?” 林文潇笑着说:“当然是真的,中午放学你等我下。” 沈毅觉得眼前的女孩好像会发光,她的身边仿佛有粉色的花朵绽放。 简单说了数语之后,林文潇就跑去跟朋友们做运动去了,沈毅也咬咬牙,站起身,看着操场上打球的同学说:“带我一个。” 他很期待今天的中午,打球时也时不时在操场上寻找少女的身影。 由于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往往同学们放了学就直接离校了,但快下课时,沈毅已经找不到林文潇身影。老老实实回教室里等了片刻,才见到林文潇,其实她是去了老师办公室里。 每个周一都是这样,她须在午休前找一趟班主任,听一下本周可以预见的安排。林文潇也不知道以前的班长有没有收这遭苦,反正也没处去问。 在教室见到沈毅时,她毫不意外,反倒是沈毅为自己没被放鸽子而感到激动。 他跟着林文潇走到车站,刷卡坐公交进城去往市中央。 下车林文潇先在路边买了两份章鱼丸子,一人一份,边吃边走,才把他引到书店去。 走到书店门口,章鱼丸子刚好吃完,林文潇接过纸盒丢到垃圾桶里,一马当先直奔二楼。她带同学飞的方式简单粗暴——一切从刷题开始。本来打算五年中考三年模拟先安排上再说,不过她拿着习题册念了几道题看过沈毅羞赧的反应之后,就知道这个难度不适合他。 于是在货架上找了简单的题册子,再三找了几本,才终于确定下来要买什么,首先是补基础,先买了语数外三门课的题,反正其他科目初一学生基本都在同一起跑线上,无须担心。 林文潇让沈毅付钱的时候,沈毅有些为难,原因是沈家老爹害怕儿子拿了钱就故态复萌又跟狐朋狗友鬼混,对他进行严苛的经济管制。 林文潇无奈地笑了笑,痛快取出银行卡让柜员刷了,就在付账的时候,林文潇看到收银台边上摆了一些巴掌大的小册子,唐诗宋词道德经等等都有,一本10块钱,她心说书店也搞这种消费心理学,真是坏透了。不过既然看到,就顺手拿了几本一并买下。 沈毅问买这些干什么,林文潇说:“给你读啊。” 沈毅说:“这个占不了多少分啊。” 林文潇歪着头笑问:“你学习是为了分数吗?” 沈毅也歪着头反问:“难道不是吗?” 林文潇说:“为了分数学习,你只会觉得痛苦,为了学习学习你才会感觉快乐,买这些就是想让你感受一下学习的快乐。” 沈毅说:“可我也不喜欢读诗词啊。” 林文潇说:“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喜欢嘛。” 说着结账已经完成,柜台的收银员小姐姐笑眯眯看着眼前俨然是小情侣的学生,却总觉得那男生长得过于老气,女生说话过于秀优越。 午饭还没吃,林文潇就近把沈毅领到一家快餐店,点了两盘照烧鸡饭,等餐的档,她拿出那本唐诗,看着封底的句子,不禁莞尔。然后对沈毅说:“那,我给你念一些句子,你来想象画面,看看你想象力如何。” 沈毅木讷地点了点头,林文潇照着封底念道:“卷卷真情忧黎民,隐隐抑郁寄苦吟,边关风雪添豪迈,少妇闺中盼郎君,是歌,也是诗,灰飞,烟散,留给后人轻轻叹。” 她念完,抬眼看向沈毅的表情,问道:“怎么样,能想出哪些画面?” 沈毅说:“那个什么风雪的,将士穿着盔甲,手里拿着长矛站在城墙边上。” 林文潇问:“铠甲上有积雪吗?” 沈毅回答:“当然有。” 林文潇又问:“城垛上呢?” 沈毅说:“也有。” 林文潇问:“城墙是什么颜色的?” 沈毅有些迟疑,回答道:“深蓝色。” 林文潇问:“晚上?” 沈毅点点头。 林文潇问:“少妇窗外有柳树吗?” 沈毅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林文潇很想说“我会读心术”,但暂时不想吓死他,所以她说:“这就是诗歌呀。来,你听着一首——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入石棱中。” 沈毅有些激动地说:“有画面了有画面了!” 林文潇笑道:“那你猜将军为什么要射石头?” 沈毅的激动顿时被浇灭了一半,尴尬道:“不知道。” 林文潇也不为难他,解释道:“古人说风从虎云从龙,林暗草惊风,将军在夜里在树林行走,听到风声,以为有老虎,于是开弓射了一箭。夜里不敢去找,第二天才发现射中的是石头。” 沈毅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林文潇笑嘻嘻地说:“提问!” 沈毅又紧张起来,林文潇却眯着眼睛笑道:“你别紧张嘛,这是主观题,没有标准答案——你觉得这将军是勇敢的还是胆小的?” 这个问题来得太快太突然,沈毅没有经过仔细思考,自然没有结论,可林文潇任由他思考了一阵,他还是搞不清楚答案,有些纠结地说:“勇敢吧……” 林文潇眨着眼睛,仿佛在问他为什么,沈毅迟疑了一会说:“夜里在林子里行走,遇到危险先射箭,而不是先逃跑,第二天还敢来查看,我觉得应该算……勇敢吧。” “好的,这道题算你90分。”林文潇笑着说。 “那剩下的10分在哪?”沈毅好奇道。 林文潇却卖关子道:“你的答案,问你自己,我说有什么意思。” 沈毅想了片刻,试探着问:“半夜不敢去看猎物说明将军还是会害怕的,但他能克服恐惧,是吗?” 林文潇说:“这不是答得很好嘛,表现不错,值得奖励。” 沈毅顿时期待起来:“奖励什么?” 林文潇说:“奖励你吃块鸡肉。” 聊着聊着餐到了,林文潇从自己盘子里夹了一块鸡肉给沈毅,然后才说:“吃吧。” 沈毅感觉很特别,他从未在学习方面有过这样的体验,不得不说这感觉很好。 但他也有些失望,失望林文潇对他的各种点到为止,他以为女孩会对他是有一些暧昧好感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方如此殷勤,他却依然能清楚的感知到,那是一种同学之间的点到为止。大大方方,并无暧昧。 这个年纪比他小的女生,让他一点也看不明白。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三生有幸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夜深,整个住宅小区都昏昏欲睡,院子里静得能听到脚步声,沈毅抽完烟,匆匆上楼回家,小心翼翼开门关门,钻到自己的房间里,继续跟卷子较着劲。他爸妈已经睡了,搁平时他纵然不睡,也大概是在玩游戏,且未必是在家玩,未必是在家睡。 今天却像中了邪,做题做得很兴奋。 他老爸起来上厕所,看他房间亮着灯,过去看了一眼,见儿子正在做卷子,本来要发的脾气憋了回去,勉为其难憋出一句:“该学不学,该睡不睡,都几点啦,睡觉去!” 沈毅皱眉看了他爸一眼:“你就不能偶尔说点好听的?” “给你好脸做什么,一天到晚没正事,我看你能坚持一个礼拜不。”老父亲有自认为正确的教育方式,胡乱用起了激将法。 沈毅生了一肚子气,说:“你上你厕所去,不要你管。” 随后他看着卷子上的题,又钻不进去了,气哼哼去楼道里抽了根烟,整理情绪,想着做完这张卷子明天就能向林文潇请教了,于是咬着牙也要把剩下的几道题写出来,写对写错都要写出来。 林文潇白天给他布置了任务,让他回家刷题,做一张卷子找她一次,她会给沈毅批阅讲解。 沈毅回家问爸爸要买书的钱,说要还给同学,老爹却怀疑他是要拿钱出去鬼混,气得他给老爹看结算的票据,说这是同学代为垫付的钱,老爹还是怀疑他要拿钱出去鬼混。最后沈毅大怒说:“你就这么抠门,我一点钱都没有那啥买,你占人家这种便宜,有意思吗?” 老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按照票据把钱给了他。 家里这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件不消磨他仅有的那点学习积极性。然而白天的时候,林文潇就好像能掐会算一样对他说过:“你回家刷题可能也会被家人打击,不必争吵,也不必勉强自己,能做多少做多少,想做多少做多少。做不完就丢那,改天完成就是了。” 这话要是说给一个上小学的小朋友听,小朋友可能会高高兴兴地把习题丢到一边去看电视,但似乎正中沈毅的软肋,他竟然有被这鬼话鼓舞到,无论如何今天非得把这张卷子啃完不可。 他当然不会知道他中了某个少女的浅催眠,今天不把这张卷子做完,十有八九熬个通宵也睡不了觉。 在催眠师的世界里,控制往往是通过合作来实现的,控制对抗者只是平白增添催眠者和被催眠者双方的损耗而已。林文潇顺势而为,催眠一个本就想要进步的少年爱上习题册,轻而易举。 这场催眠甚至是从少年在教室里等她开始缓缓导入的,否则的话,少女大可以约定一个更确切的位置,给少年一个轻松的等待方式,比如约在学校门口什么的。 其后从章鱼丸子到照烧鸡饭,没有一件事是单纯的为了实现某个单一的目的而进行的,只是林文潇把一切都做的悄无声息而已。 然而以她重生一次修炼出来的读心加催眠造诣,把催眠做到如此润物无声防不胜防的地步,其实并不困难。 于是第二天看到沈毅顶着黑眼圈,一脸自豪的向她交卷时,她一点都不意外,甚至没有表现出什么惊喜,应有的鼓励却给得恰到好处。 至于买书的钱,林文潇大大方方收下,没有半点客气推辞,合情合理,却令沈毅稍感意外——在他的想象中,这少女也许是更加无私高洁的人物。 但林文潇确实没有那么高洁,也不想被人当做那么高洁的人,更重要的是,根据心理咨询师治疗的原则,付费是生效的前提,免费的习题哪有掏钱的效果好。 她说话算话,当真抽出午休的时间给沈毅讲题,甚至还真的很有仪式感地在讲题之前批改了卷子打了分, 反正这种水平的卷子她改一张也用不了十分钟,十分钟就能提供的仪式感何其物美价廉。 不过到了午休的时候少女就找不见人了,不知道躲到哪里找吃的去了,若不是约好讲题的时间,沈毅几乎以为这姑娘放他鸽子了。 然而林文潇要的就是他期盼讲题开始,要的就是他惴惴不安。捏着主动权吊胃口这事情多好玩的,特别是还对人家有利,不做白不做。 林文潇讲题的方式也颇为古怪,不是一道题一道题讲过去,而是趁午饭时间把对的题和错的题整个过了两三遍,拆解成一个个知识点之后,一一对照,分析出了哪些是沈毅掌握的,哪些是他不会的,甚至再三对比,还能看出哪些是蒙出来的。 然后她根据有问题的知识点设计了由浅入深的题型,到了约定的时间,先把这些由浅入深的题型一一讲过。 讲到一半时沈毅已经察觉到自己先前做错了题,正要去纠正,却被林文潇示意稍安勿躁,等到全部听完以后,才许他看卷子,经过一番修改,分数从63变成了87,然后林文潇又给他出了数道题逐个讲过,举一反三。 沈毅又改了一遍,分数到了96,他还想再改,林文潇不允,说这张卷子的机会用完了,请大侠下次再来。 这是前所未有的学习体验,沈毅从不知道改个错题还能让他玩得这么开心,以前在这种时刻他只觉得挫败。 到了快放学的时候,林文潇叮嘱他:“回家不必跟家人分享学习的事情,这种事情不急于一时。今天可以换换脑子,读读宋词,就读李后主的就可以了。” 然而她还是高估了沈毅,沈毅挠挠头,问她:“李后主是谁?这名字怎么这么怪,这几个字分别怎么写?” 林文潇说:“是南唐后主,名字叫李煜,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那首,你找到他的词就知道名字怎么写了。可以把他的词都读一读,这本书应该收录得不多。”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关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沈毅把自己给读迷糊了,许是林文潇教得好,许是李后主章句绝艳,他不由自主在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胸中涌起无限愁怀,感慨人间竟然还有如此漂亮的文字,如此动人心魄。 他是第一次读文字读到入迷,读到手难释卷,努力前后翻找,却发现李后主的词真的没有收录多少,忍不住跑去网上查阅,查了李后主的词句,又查李后主的人生。 最后查到一句后世对李煜的评价,顿时感觉心旌摇曳,仿佛看到了世界别样的打开方式,那句诗是如此评价李煜的:“做个才人真绝代,可怜薄命作君王。” 沈毅从未想象过,会有人把“薄命”和“君王”联系在一起说,却没想到真有人这样凄美地活过。 原来世界不仅仅是意气之争的那一亩三分地,原来世界还可以如此广阔。原来自己草率地扔掉书本,去拥抱自由的人生,却根本没明白生命可以广阔到什么程度,自己拥抱的自由何其狭隘可笑。 怪不得,怪不得她会问出“你学习是为了分数吗”这样的话,原来她看过那么美的世界。 今天,他终于窥见了她世界的一角,觉得三生有幸,与有荣焉。 第三百二十四章 崩溃就像多米诺骨牌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似乎是后主的词句是在太过震撼,惹人感喟神伤,沈毅沉浸在其塑造的情感中难以自拔,以至于开电脑后惹来老爹冷嘲热讽他都没听见,又或者那种早已麻木的东西令他毫无感觉。 然而这还没完,当他以为这已经是哀伤的极致时,林文潇又让他读了别样的词句,什么“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什么“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什么“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什么“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什么“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什么“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学过的,没学过的,特别是读到《卖炭翁》时,沈毅想起当年分明学过这篇,当时只觉得又长又难背,全无耐心读下去,如今却体会到了其中那份热切期盼背后的苦楚无助,以至于在“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之后,体会到了那言尤未尽的绝望。 沈毅这才知道,这壮阔瑰丽的世界从来就在他身边,是他自己轻慢了,视而不见,于是错过了。 林文潇却一直笑着,一道有一道题的给他讲过去,一首又一首诗地让他读下去,当然也讲英语,作为跟莫妮卡史蒂芬等人轻易无障碍沟通的小能手,林文潇有的是办法让沈毅在学习中找到乐子,只不过这玩意不长期练是真的很难见效,也只能结硬寨打呆仗。 不知不觉到了期末,沈毅有点紧张,不知道自己用功这么久能得到什么样的成绩。他满以为林文潇会说“不必紧张,尽力而为就好。”这么久相处下来,他已经本能的学会了一些句式,他发现林文潇说的最多的词就是“不必”。 然而林文潇出乎意料的给他加压力:“验收成绩的时候到了,让我看看你全部的能耐吧,少年!” 见了鬼了,这话听起来真的有点压力,但还有点兴奋是怎么回事。 于是开了狂暴的沈毅在考场上奋笔疾书,两天试考下来之后,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 考完试后他有点焦虑,担心成绩不尽人意。但林文潇喊他半场开香槟,吃点好的庆祝一下,沈毅生怕成绩下来后打脸,林文潇鄙夷道:“你现在担心老师能给你加点诚意分嘛?走啦,吃油炸冰淇淋去。” “大冬天的你确定要吃冰的?”沈毅关心地问道。 林文潇想了想:“你没吃过这个是不是?” “呃…难道是热的?那不是化了么?” 林文潇确定道:“你果然没吃过!走走走,带你尝尝去。” 油炸冰淇淋很好吃,林文潇很好看,学习的感觉很不错,冬天的景色很美。 只可惜…… 可惜学了半个学期之后,沈毅总算彻底确定了。人家姑娘对他没意思,初见时那一招就是把他虐了而已,而后来的部分,纯粹就是菩萨心肠慈悲为怀。 她是魔鬼中的天使,却让他死心塌地,只想以余生都做她的骑士。 用当下刚刚冒出来的一个词来说,这叫想当舔狗了,词是难听了点,但舔狗有舔狗的荣幸,他承认自己就是鬼迷心窍。 成绩出来了,沈毅考得还不错,总算没白忙——这是林文潇评价的,而沈毅自己的感受则是:“我从小到大就没考这么好过!” 他在兴奋中又假装昏了头表白了一次,林文潇依旧是说:“我们是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学习!” “我若是偏要想呢?” “那等你考得赢我再说。”这句又是死局,看着她全科满分年级第一的成绩,任何一个男生都会觉得绝望。 沈毅比其他男生稍微成熟点,知道这是姑娘没看上自己,看上自己了,自然就没这句话了。 紫青宝剑谁都能拔得出来,只看紫霞仙子肯不肯把剑给你而已。 高兴之余,他觉得有一点打击。 更大的打击是,考卷拿回家,他爸说他“作弊有什么好骄傲的。”理由同样是:“你从小到大就没考这么好过,凭什么学俩月就成仙了?” 沈毅气得撕掉了试卷,摔门而走。 这时候他最想联系的人就是林文潇,因为她是他这一路努力奋斗的见证者,更是引路人,她那么善解人意,一定能懂。 然而一旦想到林文潇,他就意识到激愤之下撕掉试卷,实在是太过幼稚了,那是他和林文潇一起努力得到的成果,怎么能说撕就撕? 沈毅想到这里,抢回家中,从垃圾桶里捡出试卷,捂在怀里再度夺门而出。 他的家人是真的有摧毁一切学习热情的能力,仿佛瞎了眼一样看不到他数月来的努力辛苦,轻飘飘一句话否定掉他全部的辛苦努力,也否定了他的能力和品性操守。 坐在院子里的健身器材上,沈毅垂头想起自己辍学时的事情,无非也是受了相似的委屈,只不过彼时彼刻他的成绩早就不堪入目,所以被责骂也是理所当然,他也自认不是学习的料,与其困在书桌前课堂上,不如趁年轻,混个轰轰烈烈,风光痛快。 生着闷气抽着烟,一脸生人勿进的样子,的确吓得小区里的人都远远避开。一个两个还无妨,看得多了沈毅便是再迟钝也感受得出来,原来他在众人眼中还是那么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垃圾人,混混地痞的身份没有因他回到学校好好学习而有所改变。 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都是扯淡,在父母眼里,在邻居眼里,他始终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痞子,想来,即便是他努力学习了,也仍有很多同学习惯性远远避着他,不肯与他说话。 他的座位像极了身旁的垃圾堆,同窗掩鼻而过,他虽然埋头苦学,闭目塞听,却也未必真的不知道大家看待他的眼光。 林同学自然是天使一样的姑娘,可不光人家姑娘看不上他,连他都自惭形秽。 人往往如此,崩溃就像多米诺骨牌,一个压倒一个滚滚而至,突然之间就从天堂落入谷底,也许只需要别人轻飘飘一句话,弃如敝履的过去又滚到眼前,今日的沈毅也不是不能理解自己那两年胡乱厮混的愚行。 沈毅想去小卖部里买一卷胶带把撕破的卷子粘好,却发现自己身无分文,想起自己以前放浪时倒不缺钱花,勒索那些弱小独行的低年级学生和乖孩子就是了。 总算他没想着抢点钱去买胶带纸,那就又掉回到过去的烦忧里去了。 正苦恼间,眼前多了几个人影晃荡出来,抬头去看,两三个月前还形影不离的狐朋狗友们。 “沈毅,听说你回去读书了,怎么样啊,当好学生的感觉如何呀?”说话的人叫裴子勇,是眼前三人里家境最好,手头最宽裕的一个,他话语中带着一半阴阳怪气的嘲弄,倒也带着一半久别重逢的熟稔。 沈毅明知这些都是损友,可此时此刻,会跟他说话的也无非是这几个人了,他皱皱眉头:“少他妈阴阳怪气的,找我?” 裴子勇说:“是呀,这不是都放假了吗,你也不用上课,兄弟找你喝个酒。赏不赏脸呀?” 沈毅拒绝道:“我没有钱,不去了。” 裴子勇一把将他拉起:“又不用你请客,走呗,多久不见了,你这么不给面子?” 第三百二十五章 图穷匕见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裴子勇觉得数月不见,这沈毅确实有些改头换面的模样,待人接物都比以往客气礼貌了,放在他们眼中这本该是窝囊的模样,可偏偏他拿捏有度,并没有那些窝囊学生的感觉。 四人围坐一桌,沈毅才得知当初围堵林文潇的事件后,他们真的散了伙,有两个已经彻底不跟他们玩了,不过他们没像自己一样老老实实回去读书,时隔一段时间后,跑到别的帮派里去了。 三人原以为沈毅就算是做做表面功夫,也会骂骂咧咧口头谴责二人一番,然而他却只是喝了一杯啤酒,沉默着什么也没说。 “行了,说说你,回去读书怎么样啊?能读得进去吗?”裴子勇见他表现没趣,岔开话题问道。 沈毅总算被说到有兴趣的部分,开口说:“唉,重新读书之后,我才发现其实学习也挺有趣的,比咱们在外面混有意思。我用功好好学了两个月,这刚考完试,进步还挺可观的。” “哦?怎么个可观法?”裴子勇问道。 沈毅从怀里取出他撕烂的试卷,把成绩两门九十分上下,一门八十的成绩拿给昔日好友们看。 徐诚旭一看就说:“这么吊?你小子不会是作弊吧?” 沈毅笑骂道:“我特么用得着作弊吗,我作弊糊弄谁去?” “那怎么试卷都给撕了呢?”徐诚旭反问道。 “他妈的就是我爸,沙雕玩意,我他妈好好考的,非说我作弊,他眼睁睁看我天天学着,还这么说,气得我把卷子给撕了。”一说这个沈毅就一肚子火,开口说老爹时,也是大不敬的话张嘴就来。 他甚至觉得他爸还没徐诚旭会说话,就算怀疑作弊,就不能把话说的好听点,那么斩钉截铁有意思吗?他是亲眼所见还是怎么着,冤死人不偿命是吧? 裴子勇不置可否举起酒杯说:“来,走一个。” 沈毅也不客气,就跟他喝了一个,然后裴子勇又问他怎么进步这么快,沈毅毫不避讳,把林文潇的指点一一说过,只可惜连他自己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身为“林氏教育”最大的受益者,他硬是不知道“林老师”是怎么教他的,含含糊糊说不到点上。 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基本上就是这么个节奏。 裴子勇、徐诚旭、范鸿三个人也是纷纷卧槽以表敬意,不过也就是口头上表达一下。 “所以是爱情的力量催人奋进是吧?你可以啊,用这种妙计追人家校花?大手笔呀!”裴子勇评价。 沈毅摆手道:“才没有,林文潇就是好心帮我而已,我们之间啥也没有。” “那她咋不帮我们呢?”范鸿反问。 沈毅蹙眉摆手矢口否认,只是脸都红了,旧友促狭他,他只推说是酒精,拒不承认自己也心生恋慕。 裴子勇闻言表示:“既然你没兴趣,那哥们有兴趣,帮哥们约她出来怎么样?” 沈毅还没意识到这已经是图穷匕见的时刻,只当朋友在逼他承认,于是只好说:“行了行了,你们不就想让我承认么,我承认我有兴趣,我就喜欢她了,怎么着吧?” 裴子勇说:“既然你也承认喜欢了,不如约她出来,兄弟们给你帮忙,把她搞定怎么样?” “怎么搞定?”沈毅蹙眉问道。 “你先约嘛,约出来我们自有办法。”裴子勇卖着关子引沈毅入彀。 沈毅固然心动,但对自己往日好友的品性实在信不过,于是追问道:“你还是把办法告诉我,别给我帮倒忙。不然我可不敢叫她。” 裴子勇哪有什么良策,现编道:“你叫她出来,我们一起出去玩,兄弟们给你当僚机,玩肯定要喝酒嘛,人喝多了你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该干的都干了,她以后还不乖乖听你的话?” 沈毅越听眉头拧得越紧,摆手拒绝:“不行!不行,你们把她当什么人了?我不做这种事!” “你特么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你搞得这么纯情,回来等别人得手了,有你哭的时候,到时候哭都晚了!”话已出口没得后悔,裴子勇反而再不顾虑,只管强调自己计划的正当性。 这话倒是正中沈毅心弦,他知道林文潇一再拒绝他是看不上他,如果真这么下去,很有可能有一天人家姑娘就看上了谁,那时候可没有什么“考得过她再做考虑”的门槛,等人家花前月下如胶似漆,耳鬓厮磨之际,他沈毅又算得了什么?摆在房间里充衣架挂衣服都显得多余。 裴子勇见他迟疑,知道这话说动了他,于是火上浇油道:“女人你还不知道嘛?到手没到手根本就是两码子事,你把她办了,她就没现在这么多事了,到时候不过是花点功夫安抚一下就行了,兄弟们可以资助你呀。总比到时候你守在外面哭强啊。” 沈毅不得不承认裴子勇说的话很有道理,虽然这话里也有些奇怪的破绽,比如“女人你还不知道嘛”云云,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知道什么,但好像确实是裴子勇说的那回事。 可是…可是一旦那么做,不知怎么的,沈毅脑海里呈现出一副林文潇以失望的表情看他的样子,他从未见过林文潇脸上出现这种表情,但他也向来不对这样的表情感到陌生。 太多人这样看过他了,他不想有朝一日林文潇这样看着他。 他宁可林文潇一辈子都看不上他,跟别人好,让他窝窝囊囊地送上祝福。也绝不愿面对这个美好的少女用看垃圾一样的目光看他。 那是从身后抱着他从泥淖里脱身,飞过苦海的天使,他不想被这样的天使怨恨。 于是面对裴子勇的诱惑,沈毅最终还是咬牙拒绝道:“不行!不行!不行!你们不明白,这个肯定不行。谁都行,但不能对她用这招。绝对不行!好了,不说这个话题了,我们喝酒。” 裴子勇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同时沉下脸的还有徐范两人。 那不是失望的表情,也不是怂恿失败后的残念。 而是耐心耗尽之后,不想跟他好好说下去的表情。 “你他妈还真是油盐不进啊,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裴子勇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沈毅这才发现氛围似乎不太对劲,他立刻站起身来,蹙眉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裴子勇冷笑一声,一杯酒泼在沈毅脸上,喝道:“办他!” 徐范二人闻声而动,三人一起冲了上来。 沈毅想要反抗,才意识到刚才说话功夫,三人轮流跟他碰杯,他早就不知不觉喝得多了,眼下又是以一敌三,别说打不过了,摇摇晃晃连跑都跑不利。 他一边拳打脚踢,一边大叫:“你们干什么?报警,谁帮我报警?!” 然而周围的人不是见状事不关己远远避开,就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沈毅这才想起这家店里多是他们这些流氓混混光顾,连老板都是大花臂。 硬着头皮撞开了范鸿,沈毅跟另外两人拉开距离,拎起铁凳就要跟对方大干一场,然而后脑一痛,眼前一黑,他便直挺挺倒了下去。 餐馆老板手里拿着个敲烂的酒瓶,表示:“哥几个,是不是还得靠我?” 第三百二十六章 救一个人的性命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难得放了假,林文潇正在疯狂赶作业,原因无他,放假了才有时间外出走动,虽说临近春节,搞大的旅游计划不太现实,出去小转一下还是可以的。 劳逸结合的卷王才是会卷的卷王。 不过方晓霜开出条件,出去玩可以,作业要先写完,因为后面春节时还要走亲戚,这种条件对林文潇而言就好像手游的首充礼包加六元新手包一样物美价廉。区区二十天的作业而已,要不是有作文这种实打实耗时间的东西,她一天就能搞定。 反正据说普通学生也能在假期的最后两三天完成整个假期的作业。 林文潇最想去的其实是阿美莉卡,虽然不知道是否来得及,但也许大概如果能赶得上,她很想试试能不能改变莫妮卡的儿子的命运。 她不记得莫妮卡有没有告诉过她阿玛多尔去世的时间,可如果有可能总还是想试试,只不过阿美莉卡远隔重洋,救一个人的性命也非朝夕可成的事情,所以理所当然无法安排在这个寒假。 但如果她作业完成得好,这个假期能把家人忽悠到比较远的地方旅游的话,那么暑假时去一趟阿美莉卡就好开口了,这叫登门槛效应。 总之,林文潇正在专心致志做作业,做得飞快,预计也就是两天的事情。 妈妈已经催了几次让她起身转转了,别把眼睛搞坏了。于是林文潇跑去拿了一盒酸奶拧开,边休息边喝。 天色渐晚,眼看就要天黑了,窗外的景色已经不再适合去做远视储备,手机倒是忽然响了起来。 林文潇打开V信,看到是一个叫冷丶傲的联系人发来信息,寻思是不是沈毅写作业卡题了,于是咬着酸奶瓶口点开信息。 冷丶傲:“放假了,别学了,出来玩。” Aprilfool:“不来,我赶作业呢,赶完了要出去旅游。” 冷丶傲:“玩一下又耽搁不了你多少时间,我很快的。” 林文潇一脸黑线,早就老司机之魂咆哮的她当场就想歪了,但是寻思着这也不是一个男生该开的玩笑,感觉沈毅应该只是无心之失胡说八道,于是回复道:“要出来也得明天了,这会天都黑了。你是不是有啥事,直接说呗。” 冷丶傲:“是有点事,需要你现在出来,就在学校门口见吧。” 林文潇微微蹙眉,这沈毅怎么说话这么生硬,怪怪的,她放下酸奶瓶,舔了舔嘴唇上粘着的酸奶,回复道:“太晚了,出不来,没正事我写作业去了。” 结果对面发过来一张图片,林文潇点开之后大惊失色。 那是一张沈毅的照片,他眉头紧锁闭着眼睛,脸上被打得鼻青脸肿,口鼻还有血流出。 照片是一张内景,背景只有白墙,无法分辨地点所在。 名为冷丶傲的联系人说:“你要是不来,或者报警,他就倒霉了。当然你想报警也随便你,想当缩头乌龟也行。那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林文潇差点把手机给摔了,脑子里嗡的一声,有些不知所措,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反复把照片打开关闭了几次,想要看出这照片上作假的痕迹,希望这是沈毅的一个愚蠢玩笑,但看来看去,怎么也看不出作伪,于是只能得出结论——沈毅被人给绑了,并且对方用沈毅的手机给她发来信息。 这可太难搞了,几乎没有任何线索,就算报警,警察恐怕也是干瞪眼。虽然不排除警察有什么手段可以进行侦破,但对方给的时间实在紧迫,这侦破的代价很可能是要了沈毅的命。 少女在头脑中梳理着这件事的逻辑,对方应该首先想好了关于报警的一切应对手段,所以才会提出在学校门口见。看样子如果她先前没有识破,傻乎乎过去,自己也会被偷袭,然后塞进个套牌面包车什么的。 那么第二个问题,既然无法报警,自己一个“弱质女流”,初一小姑娘,看到这样的照片吓都吓傻了吧,怎么可能还敢赴约?总不能是电影电视看多了把自己给看傻了吧?既然如此,对方发照片过来意味着什么呢? 那恐怕意味着,对方知道她即便看了这张照片,也敢赴约。也就是说,她从未展现在任何人面前的底牌,可能被人给洞悉了……不是可能,而是肯定。对方打的是明牌,既然逼她现身,逼的就不是“普普通通的初中生林文潇”,而是“身怀异能的林文潇”。 但这就更麻烦了,别人小看她的话还好办,没小看她的话,那就是说有准备了,好吧真吓人。 第三个问题,这个问题其实不那么重要,但她顺便就想到了——对方到底要找谁的麻烦,现在看来,显而易见,是要找她的麻烦。沈毅只是无端受她连累而已,否则对方没道理用这么别扭的方法去联系她,而不是其他跟沈毅更加亲近的人。 少女撇撇嘴,浑蛋,大浑蛋,欺负人。就不能让她安安生生过自己的生活吗?可惜了大叔也好,月蓉也好,煎饼王子也好,她一个也联系不上,不然的话就方便多了。这种时候,这个情景下,如此节外生枝,真会给她出难题。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要不要去救沈毅。 去的话,对方十有八九知道她身怀魔法之类的东西,否则不敢如此逼迫她,那么催眠和读心反而成了她的底牌,但依旧有风险。 不去的话……沈毅可能真的会出事。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两个多月给他授课,看他一点点重上正轨,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怎么能眼睁睁看他受自己连累而死。 更何况,就算她在这里真的发生不测,也不过是从大梦中醒来罢了,虽然说,这场大梦是为了遇见大叔而编织的,如果死在这里……就失约了。 少女看着手机,犹豫再三,一口喝完剩下的酸奶,开始换衣服。 就如他们所愿,孤身赴会一次,掰掰手腕斗斗法,反正早已被迫加入教廷,跟黑恶势力做斗争在所难免,权当预先演练了。 最好是一切顺利,事有不谐,也只能对不起这里的爸爸妈妈,以及对大叔失约了。 反正,等他醒来,也可以当面道歉。 林文潇穿好衣服,有心跟爸妈道个别,却总觉得那感觉更糟糕。如果自己顺利回来,爸妈白白担心而已,如果自己不能回来,则只是增加了他们痛苦的时间而已。 于是她偷偷走到门口,瞧了爸妈一眼在心中默念了一声珍重,双手相扣,郑重其事地冥想施法——以她的魔法造诣,这个动作早已是多余,只不过辞别养育自己多年的父母,她忍不住这么做。 那是一个影响心灵的魔法,会让父母暂时注意不到她的离开。如果她回来了,这个魔法自然会解除。如果她不能回来,爸爸妈妈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去遥远的地方游玩了。直到很久以后魔法失效,才会慢慢地了解到她早已失踪的真相。 穿好羽绒服和雪地靴,检查过所有的行装后,林文潇向爸爸妈妈沉默地挥挥手,轻轻开门关门,投身夜色之中。 第三百二十七章 阴险的阳谋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林文潇站在学校门口,放假的学校很是冷清,路灯下的她形单影只,心里再三盘算揣测着对方的情况。 预料中,对方八成会来偷袭,抢个先手,但这里是大庭广众的地方,对手应该不会在这里大动干戈,所以最有可能的偷袭是把她搞晕。 背后打闷棍也好,来人威胁她吃什么东西也好,无非是那一套。 结合对方对她的实力有所揣测,林文潇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她也不会不防备前者。 路灯之上,高悬着一颗魔法形成的空灵之眼,联结着少女的视线,帮她观察着环境,视觉盲区之类的地方。 深冬的街上行人寥寥,甚至连向她张望的人也没有。 在原地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附近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林文潇保持着戒备,不好席地而坐,身处被动之中,只能任由对方刻意消耗她的体力。 一切都是阴险的阳谋,她既然来了就不可能对沈毅弃之不顾,受制于人该消耗也只能消耗。 总算有一辆面包车开了过来,林文潇腹诽这帮坏蛋做坏事的时候还真是没什么创意,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在这辆车开来之前可能对方也就是停在不远的地方,躲在附近的某一个窗口里窥伺着自己。 面包车在她面前停下,侧门拉开,一个她见过的人坐在里面向她招手,那是裴子勇,几个月前还骑着自行车来围堵她的人。该死的小角色,居然被这种废物胁迫,让林文潇心中无比郁闷。 然而裴子勇向她招手之后,稍微侧身,让林文潇看到他身后遮挡的场景,他正用另一只手,将一把刀抵在沈毅脖子上,而沈毅则是被结结实实捆在座位上。 林文潇心中紧张,又好气又好笑,这是什么破烂伎俩,如果不是她会读心术,能知道沈毅是真的浪子回头,凭直觉判断都会觉得这是一处苦肉计,掉头就走也不无可能。 不过她看了对方一眼就知道,今天出来是来对了,读心术告诉她,如果她此刻拒不配合,对方是真的会发疯杀掉沈毅给她看的。 少女只好缓步上前,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裴子勇冷笑道:“上车。” 林文潇说:“放了他,我才有可能跟你上车。” 裴子勇眼中闪过疯狂的神色,先在沈毅脸上来了一刀。然后重新把刀子抵在昏迷的沈毅脖子上。 林文潇急急喊道:“住手!”然后老老实实弯腰钻入车中。 关上车门,裴子勇嘲弄起来:“林同学,想不到是用这种方式又见面了啊。你不是很有本事吗,这次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林文潇皱着眉头闭口不言,跟这种人多说半个字都是浪费口舌。在这种场景下催眠术是无法轻易生效的,弯弯绕绕也未必能撼动对方要伤害她这个优先级最高的目标,与其此刻就冒着暴露催眠术的风险做事,不如把这手段留给幕后黑手——当然有幕后黑手,看裴子勇等人的表情就知道了。 看到林文潇不说话,裴子勇也觉得没趣,之前两番对付林文潇吃瘪,他大感耻辱,很想找回场子,可眼下他也知道,仅凭他此刻的筹码,逼迫林文潇就范已是极限,若是想要羞辱对方找回面子,搞不好会坏了主子的事情。 于是裴子勇使了下眼色,范鸿就拿出一粒胶囊递到林文潇嘴边,冷声胁迫:“吃了它!” 意思还是很明确,不吃就拿沈毅开刀。 林文潇试图用手去接,但对方不准,只好直接从对方手中把胶囊纳入口里,那递过胶囊的人疾言厉色,命令她咽下去。少女无可奈何,咽下之后,张口让对方检查。 片刻即有眩晕感来袭,林文潇闭上眼睛,倒在座位上。在令人恶心的眩晕感中,她感觉到有人抓她的手腕,应该是要给她上绑。 少女暗暗叹气,没做不必要的挣扎。 将林文潇手脚绑好,范鸿和徐诚旭松了口气,问道:“这么顺利?老大会不会搞错了什么?” 裴子勇说:“你觉得沈毅这小子都被打成那样了,她看过照片还敢出来找咱们,老大有可能搞错吗?” “那咱们这么干是不是就犯罪了?绑架啊。”徐诚旭有些不安地问。 “屁话,早就犯罪了,你以为打劫学生合法合理,还是把沈毅打成那样不犯法?”范鸿咬牙切齿道。 裴子勇说:“沈毅这小子也是执迷不悟,老老实实把姓林的骗出来,我们下点药不就完事了吗,非得挨顿打才痛快,不是我们不跟他讲义气,实在是他自己不肯和我们走一路。” “呿,就他,还改邪归正呢,还浪子回头呢,傻X玩意。” “嘿,你还别羡慕,姓林的长得真水嫩,这小子有艳福啊。” “有个屁艳福,你没听他说么,姓林的根本瞧不上他,富家小姐跟小乞丐做游戏过家家呢,玩够了说踹就踹,把姓林的送到老大那,他还能有啥艳福,赏他点眼福你猜他会不会哭。” “老大厉害啊,听咱们说了几句就断定姓林的不是普通人,还真就猜中了,难不成还真是个神仙?” “我现在就怕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万一老大阴沟里翻船,咱们几个可就没命活了。” “怎么可能阴沟里翻船,这姓林的小妞不是已经拿下了么,而且你见过像老大那么厉害的人吗?姓林的这还想翻身,她有三头六臂不成?” “等下,怎么是不是应该把姓林的搜一下身?她会不会藏了什么东西?” “有道理,有道理!这衣服这么大,藏点什么都有可能。” “我劝你们最好别乱动,你们不就想找个借口摸两把么,姓林的已经被老大预定了,你敢插队拔头筹,老大就敢把你脑袋当铁疙瘩揉。你猜你脑袋有没有铁疙瘩硬?她现在吃了老大的药,又绑得结结实实,翻不起浪花来。” “那万一她藏了什么利器……” “那你搜,搜的时候手脚老实点。” 徐诚旭在林文潇身上搜索了一番,只找到手机钥匙钱包和一个朱红色的皮质小盒子,打开看看里面是一副卡片,扑克大小,类似于塔罗牌,画着不明不白的图案,纸片质量也只比扑克牌硬一点点。 “这是啥东西?这女的来办这么大事还带着一副牌?”徐诚旭说着把牌盒递出去,范鸿和裴子勇也没看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范鸿说:“说不定她出来匆忙,没把这个掏出来呢,我看这些东西都挺平常的。” 裴子勇说:“老徐,我劝你还是把这些东西给她原模原样放回去,老大那边对姓林的是什么态度其实不好说,回头姓林的发现身上东西少了,那老大肯定怀疑是我们拿了,回头找我们算账我们可受不了。是吧,强子?” 被称作强子的司机看了看后视镜,说:“勇哥说得有道理,你们好好地别乱来,回头连累我。” 第三百二十八章 轮不到你发问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单是等待恶徒现身就消耗了许多时间,夜色越深,所在越偏僻,人烟就越是冷清。 面包车一路颠簸,开往了大北郊。距离楚宅两公里远的地方,有一片同样售价不菲的住宅区,比不得楚宅豪华奢侈,却也不是普通人家消费的起的。 而这里还仅仅是裴家多处房产的其中之一而已。 裴子勇的父母,乃至于他自己都不住在这里,他们住在交通更加便利的市中心,此处房产不过是投资之用,如今却供养着一个裴家惹不起的人物,正是裴子勇几人口中的“老大”。 面包车开进地下车库,司机强子扛林文潇,徐范两人抬着沈毅,裴子勇当先引路,在一个个编号的电梯里找见了自家别墅专用的那一台电梯,人脸解锁,电梯入户。 出了电梯是一条逼仄的门廊,门廊四面有门,一扇通电梯,一扇出屋入院,一扇是宠物房,一扇通往房间内部的客厅。 裴子勇在外面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人应答“进来”,才自行刷脸开门。 入户是一道屏风墙分开左右两条玄关,走过玄关才能看到里面背对着他们百无聊赖看着电视的“老大”,那是个年纪并不算大的男子,乍一看似乎也比裴子勇等人年长不了几岁。 那老大回头看了一眼裴子勇:“你把事情办妥了?” 裴子勇点头哈腰,距离标准的狗腿子只差一个油乎乎的中分发型,一脸谄笑:“老大,我们把林文潇带回来了。” “怎么搞了这么久,我都给过你们药了,还这么磨磨蹭蹭?”老大不满地责问。 “都怪沈毅这个舔狗,软硬不吃,不肯配合,让我们白费了好多功夫。老大见谅。”裴子勇解释道。 老大其实也就口头胡乱责难两句,派几个狗腿子就把事情办妥,抓了个修士回来给他,他心里简直乐开花,嘴上不饶人纯粹是为了保持威严,自然不会追究。 他压着性子假装矜持:“把人带过来我看。” 于是强子赶紧把林文潇扛过去,放在老大附近的单人沙发上。 林文潇看起来仍然昏迷未醒,不知道是药物的缘故还是刚才被扛着挤压胃部难受,她的脸色不大好看,睫毛颤动。 那老大看了她一眼,就忍不住又去看第二眼,随后走上前,伸手拨开林文潇有些散乱的头发,仔细看清她面容时,又没出息地吞了一口口水。 这女孩年纪虽小,却是个极为标致的美人,这种高质量的美女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只不过从前也从未轮得到他染指过。 虽然对着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下手过于禽兽了些,但作为修士,对付的也是修士,那就绝无手软的道理。 “果然是个美女,做得好,小裴,你们做得好呀,今天你们就先暂且退下吧,你说的那个事情,改天我亲自出面给你解决。” “呃……谢谢老大!感谢老大!那……那个,沈毅怎么办?”裴子勇搓搓手,指向被暂时安置在墙角的沈毅。 老大看了一眼被整治得极为凄惨的沈毅,露出嫌弃的神色,说:“处理掉。” “啊,这……”裴子勇稍微迟疑了下,之前胁迫林文潇的时候,他生怕事情办不成,惹恼了老大,所以铁了心就是杀掉沈毅也在所不惜,可目前事情已经办成了,隐藏的危机解除,还要他杀人,他就不愿意了。 “哼哼,怎么,你不敢啊?那以后还怎么给我办事?”老大冷笑着问了一句,裴子勇顿时心中发毛,只好应下,然后对徐范二人使个眼色,让将沈毅拖出去,二人面露难色,只好硬着头皮照做。 然而刚刚抬起沈毅的那一刻,两人忽然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就脱力倒在了地上,紧接着裴子勇和司机强子也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那个老大也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他本能地四下扫视,检查异样,却发现房间里的光线似乎有些发红。 他在沈毅身上没有看到任何异样,立刻又转向林文潇,少女被捆得结结实实,一动不动倒在沙发上,似乎仍未醒来。 紧接着,连这个老大也感受到了一阵异样,仿佛有重锤在他胸口敲打,以他的耐受力,这样的敲打也使他感到气闷,如果裴子勇四人是被这股力量打倒在地,那么他毫不意外,而房间里的光线已经不是似乎在发红,而是红得有些耀眼了。 “谁?什么人暗中搞鬼!”那老大怒斥一声,想要喝出藏头露尾的袭击者。他早该想到的,这么年轻的女孩就已经做了修士,怎么想也不该把她当做散修的,真是鬼迷心窍…鬼迷心窍啊!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仿佛有金属与地板发生撞击,步步迫近,震撼心弦。 那老大心中惊慌至极,忽然福至心灵,既然是那女孩的同伴或者尊长来袭,那扣住女孩当人质,自己就有一线生机,他立刻扑向林文潇,一时也顾不上怜香惜玉,将林文潇一把抓起,五指如钩扣在喉间。 脚步声越来越近,当一道身影从照壁玄关后步出时,“老大”整个人都觉得汗毛倒竖,出现的并非是预想中的人修,而是一具火焰缭绕而成的铠甲,看风格像是大夏古代将军的战甲,然而那铠甲中空空如也,并无真人裹护其中。 铠甲从背后抽出一把火焰烧成的长枪,对着“老大”发出一阵无声的咆哮,明明听不到吼声,也看不见面目,但“老大”却毫不怀疑对方正对着自己咆哮,并被这咆哮吓得胆寒。 他此刻终于反应过来,看向被自己掐着的林文潇,却发现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对着他笑。 这个笑容实在是很吓人,他无法想象刚才看上去还孱弱无比的娇滴滴的少女脸上怎么会露出这么可怕的笑容,加之上被铠甲恐吓,一时什么也顾不上了,撒手就退。 也亏得他够胆小,若是换了个道心坚定的,一爪下去尝试掐断对方喉咙,那只手估计也就废了。 “你!你什么时候!你不是应该中了我的……”被逼退的年轻男修半伏着身子戒备着,夹杂着惊恐和愤怒问道。 林文潇手脚上的绳索早就被烧得荡然无存,她挥了下手,冷冷说:“现在轮不到你发问。” 火焰铠甲被她挥手驱动,徒步挺枪发起冲锋,男修见状不妙连忙施展身法躲避雷霆猛击。那铠甲毕竟是林文潇用魔法具现出的傀儡,比不得修士动作迅捷,被轻易让过。 随后那男修狠狠一拳捣在铠甲傀儡后心上,吐出真气试图击溃这具看起来怪吓人的火焰怪物。 然而火焰却缠绕着他的胳膊逆燎而上,充分发挥其无形无质的灵便性。 火焰在胳膊上缠绕,却并无想象中的高温,反而无比粘稠,掣肘他的行动,他这才明白过来,所谓火焰不过是障眼法,这副铠甲另有实质,想仗着身法灵便将其捣毁是算错了招。 只不过此时此刻后悔也晚了,那铠甲挺枪刺来,穿胸而过,年轻男修心中哀嚎一声“完蛋”,只觉得自己已活不成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你怎么会姓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令这男修稍微窃喜了片刻的是,他被长枪贯穿胸口,却没感受到什么疼痛,死亡并未如想象般在他头上降临。 然而也就是刹那的惊喜而已,紧接着连同“穿胸而过”的长枪,整个火焰铠甲都扭曲涣散,变成一股股说不清是什么材质的绳索,给他来了个反剪双臂五花大绑。 他跌倒在地,努力抬头看向林文潇,只看到那女孩手指间夹着一张卡片,似乎正在收招,距离很远,卡片上的纹理图案难以辨认,不等他眯起眼睛看个清楚,林文潇已经把卡片收回了自己的扑克牌盒里。 少女蹙着眉,似乎颇为不满:“你就这点能耐?” 而男修的反应让林文潇迅速得到了答案,这家伙就这点能耐,因为他愤怒地吼道:“你使诈,有胆量放开我再斗一场。” 林文潇大失所望,捂着脸自嘲地笑了几声:“亏我还郑重其事,以为大难临头。没想到碰到你这么个菜鸡,真没意思。” 说罢她竟然真的一挥手,从那男修身上收去了绳索,笑道:“算了,就给你个机会再试一次。让你输个心服口服。” 那男修骤然重获自由,几乎不敢置信,刚才他也就是嘴硬一下,没想过对方真会放开他再给一次机会。 他一边迟疑着从地上爬起身,一边说:“你真的把我放开了?你想干什么?” 林文潇笑吟吟似要开口,然而起身起到一半的男修突然足下一蹬,飞快地向她冲过来猛施偷袭。 男修说话不过是想让林文潇放松戒备,忽然发难攻其不备,一旦得手,胜负即可逆转。 他这一蹬一冲速度不可谓不快,可林文潇却是预先做出了闪避的动作,任他再怎么快,也还是扑了个空,与林文潇擦身而过。 攻其不备打的当然是个不备,而林文潇练了多年的读心术,不敢说什么都能看穿,看明白这种小阴谋小诡计却完全不在话下。那男修发力过度,扑了个空,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再回过身时,眼前的场景把他震撼到心魄动摇,不知该作何反应。 林文潇刚才站的地方空空如也,而她本人正背生光翼,悬浮在空中,这房间吊顶很高,以至于他不得不仰视神威凛凛的少女。 这一次他看清了,在林文潇胸口前浮着一张卡片,上面绘制着一个天使的模样。 也没看清少女如何动作,就见她手指间又多出一张卡片,那卡片横着一挥,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等男修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重新捆好,坐倒在地了。 林文潇背后光翼消散,从空中飘然落下,笑吟吟一步一步走上前:“还需要我再放开你一次吗?” 那男修沮丧地摇摇头:“技不如人,愿赌服输。可是你到底是怎么……?” 林文潇脸上笑意不减,声音却不容置疑,将他话头打断:“我刚才已经说过了,现在轮不到你发问。接下来是我提问的时间,别对我撒谎,因为我不喜欢折磨人。” 少女的确没心情回答这男修的无聊问题,她也不认为自己的手段本领有必要说出来,至于她说不喜欢折磨人这事,另一个时空的死鬼戚应晖应该是有意见的。 随着她的话语,捆着那男修的绳索已经紧了数分,令其臂骨生痛。 “第一个问题,你是谁?”林文潇让对方吃了一点苦头之后,开始发问。 “我…我叫林鸣,是幻日门的修士。”那男修老实回答。 林文潇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她犹豫了数秒之后,一言不发操控绳索让这自称林鸣的修士在地上来回滚了四五圈。 林鸣本就被她反剪双臂扯得疼,如今又被迫在地上打滚,皮肉之苦虽然不算剧烈,也着实难忍,他哀告道:“住手……住手,我没有撒谎…快住手!” 林文潇非但没住手,反而加大力度,生气地大声骂道:“你也配姓林?你怎么会姓林?你也敢姓林?你知不知道我是姓林的!这种时候不知道撒个谎吗?” 林丫头心地善良,从来不喜欢欺负人,但是今天真的被气到了,否则也不会说出赵太爷的台词。 林鸣连忙改口:“姑奶奶快住手,我不姓林了,我姓王,我姓王行了吧?” 林文潇闻言怒火稍减,停下手来,对着“王鸣”问道:“我问你,为什么对我下手?” “王鸣”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不敢开口,实在是有了刚才那一遭,他想抓个女修士双修这话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来了,不然不知道这女魔头会不会上来把他那话给踢爆。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没说话对方还是不肯放过他,快步上来当胸就踹,一边踹还一边骂:“踢死你,踢死你这个死流氓,敢对我心怀不轨,我踢死你!” 林文潇说到底是魔法师,再怎么勤于锻炼,体能也就比一般女生好点,小脚丫踢上去破不了修士的防,无非是踢得对方在地上蠕动,被绳索勒,被地板硌,搞得很难受。 “没有……我没有……我不敢……”被这么莫名其妙地看穿了心思,“王鸣”不敢承认,连忙否认。 然而林文潇读心读得正在气头上,又是一阵狠踢狠踹。 “王鸣”福至心灵,连忙挨一脚痛呼一声,告饶无用,还是得让对方出气。 裴子勇等人只是浑身无力倒在地上,并没有昏迷,听到自己老大被打败已经给心中惊惧不敢置信了,眼下又听到林鸣被踢得连声惨叫,吓得心胆俱裂。不敢想象自己是怎么把这个女魔头给抓来的。 其实他们能得手,首先还是林文潇担心沈毅的安危,配合就范,其次是少女不想被人暗中盯着算计,打算搏一搏彻底解决掉这个暗中的敌人,有意让他们带自己去见幕后主使而已。 至于什么林鸣配置的迷药,在林文潇的魔法面前不值一提,她既然算到对方有可能通过沈毅来威胁她吃些迷药之类的东西,就不会毫无防备,早在自己身上留下咒术作为防御。 只不过少女心思缜密,留了一点漏洞供自己体察药性,以便配合药性假装昏迷,然而这也确实让林文潇吃了点苦头,大概是为了对付修士,迷药剂量下得极重,如果林文潇不是早有防备,以她的体格被毒死也不意外,所以在来的路上,她用了很长时间来处理毒性,搞得身体很不舒服。 然而那药也就是剂量大,本身极为粗糙,处理起来也算不上困难,至于捆手捆脚的绳子,不论对修士还是魔法师都太过儿戏了一点。 这两处破绽让林文潇意识到对方也并不是真的很清楚她的信息,至多只是猜到她“身怀异能”,以及揣测着对方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等待对手的时候,林文潇事先放出空灵之眼观察周围,自己被绑了票,空灵之眼自然跟着一路飞行。 等到了地方,林文潇用自己精研的魔法技艺把空灵之眼转化成了另一种咒术形式,也就是那个火焰盔甲的幻象。实则由于构成它的魔力有限,火焰盔甲并不算能打,就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 林文潇本来并不打算着急发难的,还想安安生生多休息一下,听听对方的信息,然而没想到“王鸣”本事不大,心肠却黑得要命,再不动手,沈毅就有生命危险了。 第三百三十章 所以就这样吧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为了阻止悲剧发生,于是林文潇的确有点着急了,她不计挥霍地使用魔法覆盖整个房间,抽走了裴子勇等四人身上的力气,使其一个个原地栽倒,然后又把抽出的那些力气团成一团撞向“王鸣”胸口,可惜那一击对修士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虽稍有曲折,总归还是对手太菜,区区林鸣,弹指间被林文潇拿下两次,使想要测试自己本领和法宝强度的少女魔法师大失所望。 其实在路上林文潇就听出来一些了,对方是冲她身子来的。一方面老阿姨的灵魂表示理解,另一方面作为少女她认为这十分禽兽,可是如果只是贪欢好色之辈,干嘛非要找她这个还没长熟的小姑娘,这里仍有蹊跷。 直到刚才读心,她才将前因后果了然于胸,这林鸣是得了邪修功法,想要通过男女之事突破修炼瓶颈。应是前几个月她应付裴子勇等人时的手段被这个男修看出端倪,误把她当成了修士。 对方早就想要下手,观察了许久之后,决定利用沈毅这层关系,或骗或逼,使她就范。 虽然还有许多疑点读不出来,但读到这些也足够让她生气了。 林文潇踢了一阵,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继续问她不知道的事情:“你说的幻日门是怎么回事?你还有同伙?” 那“王鸣”听到这里灵机一动,侧倒于地,边喘边说:“我们幻日门可是本市叫得上号的大势力,我师父可厉害得很,是元婴境的强者,林仙子你…你放我一马,我承你人情,日后一定报答你。” 林文潇刚消了几分的气被这一番话重新激起,这小子是猪脑袋吗?还敢在她面前说谎?就算猜不出她会读心术,感觉也该感觉出不能说谎了吧? 她也不揭破,反而逗他道:“你如果没有一个元婴期的师父还好说,我还能考虑考虑放了你,既然你师父这么厉害,我无论如何也惹不起。那你这所谓的日后报答,应该不会给我好果子吃吧?” 林文潇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师父跟我说过,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既然如此,就这样吧。” 既然如此就这样吧?就哪样?这样是哪样?你把话说清楚啊! 林鸣毛骨悚然,他很快想通林文潇话中逻辑,万没想到自己一张虎皮扯错,竟然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一时间他也顾不上改口会不会激怒对方了,连忙承认道:“我说的假的!仙子别动手!我没有元婴期的师父,我师父死了,幻日门没了,就我一个人了。” 然而随他怎么认错,身上的绳索只是越收越紧,绳索也越来越烫,林鸣连连告饶,然而很快喉咙被勒紧,他连告饶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万分惊恐地看着面前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女,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狠辣,这就要杀了他,甚至话都懒得问完就要杀他,她怎么下得了手的?那是杀人啊,是杀人啊! 但这都已经是无法说出口的疑问了,任他凸出的眼球如何祈求,如何恐惧,如何悔过,林文潇都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断以魔力收紧索命的绳索。 她最终还是胆怯,不忍看人临死的表情,于是别过头去,在最后一点仁善的驱使下,少女开口道:“我知道你说你有元婴师父是撒谎。不能留你是因为你随随便便就想杀人,留你在世上,不知道有多少无辜者要受害,所以就这样吧。如果有下辈子,记得要改。” 魔法绳索上传来的挣扎感让她能够知道,这个叫林鸣的男修听到了她最后的话,但她不关心对方听完之后感觉如何,有没有悔改之心。 反正有没有都不重要了,他的罪恶到此为止,不会再有未来了。 热力骤升,圣焰召来,被勒得几乎变形的林鸣在教廷圣焰魔法的灼烧下灰飞烟灭,说不清他到底是被烧死的还是被勒死的,林文潇没有看见,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没有看见,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这个世界里,林鸣实在是倒霉了些,他被师父裹胁拜入幻日门,本无多少恶行。然而幻日门从门主到长老,一夜之间被神秘人杀干净了,只留下他和两个师兄弟突然被抛弃。 确认师门尊长已死,另外两个师兄弟性子怯懦,生怕有一天厄运降临在自己头上,各自拿了一点钱就跑掉,林鸣却舍不下师门留下的财富,舍不下作为修士的诸般诱惑。 师兄弟走后,他独霸财产,又把师父师叔的遗物翻了个底掉,吞丹药也好,学秘术也罢,修为进步很快。 然而再快也好,他始终不过是练气修士,修炼到练气巅峰,在普通人眼中如超人般强大,其实也不过是在仙途门口徘徊,不入筑基,连入门也谈不上。 其实如果他耐得住性子好好打磨境界,慢慢来,筑基虽难,以他的资质十年之内也可成功。 可他偏偏耐不住这心性,他之前所持秘术,是其师的遗物里一篇粗浅的采补之术,借男女之事夺取精气壮大己身修为。他之前也有试过,不过是从普通女子身上夺取精气,于练气期而言的确有帮助,隐不隐患姑且不管,至少表面上看对修行助益明显。 到了练气巅峰之后,这事情却进行不下去了,任他如何采补普通女子,平静始终不见松动,筑基也毫无头绪。 于是他把念头动到了修士头上。 可是一个练气巅峰的小兔崽子,跑去采补修士,哪有那么好欺负的人给他采补? 直到后来他遇上了裴子勇三人,这三个混混被林文潇搞得狼狈,在偶然的机缘下做了他的小弟。 说是他为小弟出头,实则直接打杀了一个对家的混混头子,这一下把裴子勇三人吓得不轻,裴子勇家境殷实,为求保命对他百般讨好,献上豪宅,鞍前马后服侍奔走。 裴子勇谄媚闲谈时,提及他们曾在林文潇手上吃了亏,并且吃得极为蹊跷,林鸣眼睛一亮,猜测这个叫林文潇的小女孩也是修士,他猜得八九不离十,唯独想错了一件事,他觉得林文潇毕竟年轻,修为定然不高,如果掳来刚好用以采补,做他的炉鼎,却没想到这姑娘在娘胎之前就开始修炼了。 以及教廷魔法与仙门修士并不在一个路数上,年龄幼小体能孱弱并不会限制其修炼进展,通常小孩听不懂那些高深的魔法理论,可真要懂了,幼童反而独具优势,比成年人更容易进展。 加上林文潇还会用催眠术进行暴力穷举式的试错钻研,种种情况混杂在一起,林文潇的战力高得令人发指,根本不是他能想象的。 林文潇作为魔法师,跟修士比,有许多短板,其中大多数原因在于魔法师重修脑而不修体,所以不能直接代换两者之间的境界打比方。但如果只说打伤害输出的能力、加上各种巧变的功能性能力,林文潇此刻的战力约等于一个刚刚结丹的术修,甚至于如果只比巧变,金丹后期的术修也不够跟林文潇叫板的——她可是有整整一盒牌当法宝的。 那些都是林文潇用穷举法大水漫灌试出来的咒术,本来未必有多实用,可是一旦“印成卡”,就可以轻易打出连招,其原理倒是与符修有几分相似——当年神逸救林文潇于危难时,用的就是天宫符法,这也算是对神逸另一种形式的思念了。 如果灭掉幻日门的是凌鹤道长,那么林鸣有此向道之心,自然会去往千仞派,学个正途,可惜了,出手的是松清松明,两个小道长做事粗枝大叶,师父一个没叮嘱到,他们自然就没想那么多。 林鸣误入歧途,该有此报,林文潇并不嗜杀,但今天这事再问她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也是如此做决定,该杀的人绝不手软。 杀过林鸣,林文潇举步走到了倒地不起的裴子勇身边。 第三百三十一章 我应该怎么饶你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林文潇面笼寒霜站在裴子勇身侧,将这个自以为不凡的流氓富家少爷吓得瑟瑟发抖。刚才发生的事情他一点也没看到,但只是听动静,就知道他畏惧不已的“老大”已经完蛋了。 而且是以绝对碾压的态势惨遭击溃,如今老大林鸣再无声息,死亡的寒意从其所在之处蔓延过来,裴子勇被吓得连自己叫什么都快忘记了。 林文潇居高临下看着他,沉默不语,裴子勇躺在地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即便是林文潇这样的小美人其面部轮廓看起来也变得不再赏心悦目。而在裴子勇眼中的呈现,则要再套上一层恐怖的滤镜。 准确地说也不能算恐怖——因为林文潇是站在世俗意义上的正义一方的,她所代表的并不是破坏、嗜血、残暴、阴森之类的东西。而是严苛的管教者,就好像小时候挨老爸打的时候一样,虽然很怕老爸,却绝不至于认为老爸是“恐怖的”。 只不过这一次,要是能像从前那样做错了事挨顿打了账就好了,哪怕打断腿都可以,他是真的不想死。 然而他是真的想不到对方凭什么要放过他。 林文潇想了好一会怎么说第一句话,没什么头绪,其实眼前这人也是杀了比较方便,不废话最轻松。 但她想来想去,没有即刻选择这种最轻松的方式。 看着她许久不动,裴子勇勉强鼓起勇气,开口哀求:“饶…饶命……林同学,饶命啊!” 行吧,谢谢他敢先开口,林文潇双手插兜,弯腰逼视着他:“好,那你说说看,我应该怎么饶你?” “今天…今天的事情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的,我家有钱,我可以用钱买命,你要多少都可以,我家人一定会出的。” 林文潇微微眯起眼睛,不置可否。 裴子勇只好继续说下去:“还有,还有这里的房产,这个也是我家的,可以送给你,而且……我以后再也不敢跟你作对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们几个都听。” 林文潇看着他,内心感慨,对这样的回答既感到离谱,又不觉得意外。她还是没说话,耐心地等待着。 裴子勇兜兜转转说了一大堆,无非是许以重利,连表忠心,不断加码,到后来为了讨好林文潇已经不惜给沈毅当狗了。 林文潇等到他在没新词,只会说车轱辘话时,感到大失所望:“回答错误,就这样吧。” 说着她抽出一张卡牌,丢在裴子勇胸口上,熊熊圣焰无风自燃,裴子勇在惨叫了几声之后,被烧成了灰烬。 林文潇叹了口气,他不是不能理解有钱人家公子的路径依赖,喜欢用钱和权的框架解决一切问题。令她感到悲哀的是,这裴子勇死到临头,悔过的事情竟然只有“不该与你作对”“不该对你下手”,而没有半句关于“不该做坏事”的。 如此一个人,加上有钱权相助,也许眼下罪不至死,但犯下该死的罪行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从法理的角度上说,没人应该为自己尚未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但林文潇既然不可能将他们移交公安机关,那就没打算跟他们讲法理。 从圣焰留下的灰烬里捡起卡片抖了抖,林文潇走向徐诚旭,徐诚旭听得动静,已经死了两个人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哪怕晚点轮到他也好啊,只是事已至此,他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求饶了一句:“求求你放过我,饶命啊……” 徐诚旭根本不认为这句话对林文潇能有什么用处,然而林文潇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会点点头说:“好。” 然后走向范鸿,范鸿懵了,还能这么快的?这就把老徐给饶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一字不差地学了一遍:“求求你放过我,饶命啊……” 林文潇说:“好。”范鸿刚要高兴,就听到林文潇继续说道:“那你说说看,我应该怎么饶你?” 这一句话出来范鸿差点吓尿了裤子,这不是刚才姓林的杀裴子勇之前说的话么? 然而裴子勇那么有钱有势,许下无数好处,卑微到尘埃里,还是被杀了,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活路,而最不甘心的是,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说了同样的话,老徐被饶了一命,他却要被如此逼问。 但事已至此,闭口不言死得更快,他只能哀求道:“求你了,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我死了他们会疯的。你放过我,我保证,我保证再也不敢找麻烦。” 林文潇安静地等着他继续发表临终演讲,闲来无事,人命关天,她不吝给予充分的时间。 其实她要的很简单,就一句悔过的话就好,知道认错就行——在是非上认错,而非立场上。 林文潇不在乎是否多一个敌人,但她在乎留下的是坏人还是好人。 在这种场景下,她也不欲深究,只要这人能说对关键字,哪怕是虚情假意的道歉,她也可以宽恕特赦,因为就算是虚情假意,至少这人心底还是有“善恶”的概念的,那就仍然有救,可以放过这一次,大不了下一回犯在她手里了,再杀也不迟。 而她放过徐诚旭也不是莫名其妙不讲道理,而是她认出了徐诚旭的声音,正是在车上搜身她的那个人,而这个声音在此前还说过一句话——他问裴子勇,干这档子事是不是犯法了。并且林文潇分明记得,徐诚旭说这话的时候是有一丝恐惧犹豫的——说明他不想做这些事,只是受到了裹挟。 既然如此,无需他做更多表态,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之事就放过他。 只可惜如此宽松的条件,范鸿还是让她失望了,让他说了良久,哀求的话说了一车,偏偏没有一个字说在“不敢在做坏事”上。 林文潇叹了一口气,抛出圣焰卡片,说:“这世上每个人都有父母,但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宽恕。” “住手!不可伤人!”一道厉喝声传来,林文潇抛出的卡片似乎被什么东西偏转了行动轨迹,忽然像飞镖一样旋转着飞了出去,“笃”的一声钉在了门框上。 林文潇循声望去,却见到在照壁的狭窄玄关里多了一个人影。 来人声线年轻,说话却透着老气:“你是何人,为何小小年纪如此心狠手辣,以仙家手段残害普通人?” 玄关昏暗,林文潇看不清那人面目,但总觉得其身形透着某种遥远的熟悉感。就在脑海中呼之欲出,一时半刻却无法准确定位到底是谁。似乎有个名字在嘴边滚动,却叫不出来。 隐约感受到了彼此之间的实力悬殊,兼且对方说话虽然有点糊涂,但不像坏人,于是林文潇没做任何魔法防护准备,以免不必要的激惹了对方。 待那人从玄关的阴影中步出,林文潇顿时喜出望外,大声招呼道:“是你!煎饼王子!太好了!” 凌鹤却一脸没反应过来的迷茫:“什么煎饼王子,你是谁?” 第三百三十二章 高风亮节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修仙之人寿命悠长,一心都扑在登天之道上,许多凡俗的细枝末节都不大入心。时隔多年,凌鹤记得自己卖过煎饼,却早就忘了什么煎饼王子之类的绰号。 不过眼前少女面善,这绰号也有一点亲切,于是他并没出手。 “我是潇潇呀!林文潇!你不会忘了吧?”林文潇指着自己。 “啊!林文潇!是你啊?你怎么变得这么小?我都没认出来。”凌鹤自然不会忘记林文潇,她可是这场大梦的主角,这一遭启用大梦盘,可不就是为了林文潇和虚黄子道友么? 何况林文潇曾在饭桌上教过大家读心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凌鹤大受其惠,恩情不敢或忘,把她的事情都挂念得一清二楚。 林文潇皱眉道:“道长你忘了,我本来就年轻啊!” “哦,对对对!”凌鹤拍着脑门,表示自己傻了,他习惯了修士总是保持着青年样貌成年姿态,忘记在这个时间点林文潇还是个小孩子。 “不对,潇潇你怎么也会仙门手段?你是何门何派?”凌鹤紧接着又想到一个蹊跷的点,遂问了出来。 林文潇看了一眼还活着的几个反派角色,说:“这个说来话长,容我处理完这几个人。” “这几人……怎么了?对,我还没问,他们只是普通人,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凌鹤一肚子问题,又继续问了起来。 林文潇寥寥说了数语。 凌鹤点头道:“原来是为虎作伥的恶人,那倒是轻饶不得,杀光了正好。需要贫道代劳吗?” 林文潇想了想,指着范鸿说:“这个是该死的。” 凌鹤点点头,看了范鸿一眼,范鸿本以为来人是来救他命的,却没想到是索他命的,因为凌鹤只是看了他一眼,他就口鼻溢血,紧接着神智一片模糊,双眼一翻呼吸戛然而止,再也不可能醒过来了。 “好了,还杀谁?”凌鹤问。 “女侠饶命,大侠饶命,我,我就是个开车的,不关我的事,我什么也没做啊!”被称为强子的司机要吓疯了,他没想到还有人能这么杀人,而且杀得如此之干脆。 如果是林文潇一个人在这,他说这话,林文潇尚且有可能多听一会,然后说不定就饶他一命。 可凌鹤对恶人的态度没那么和善,除了牢里那几个已经受到了法律的制裁狱友之外,他向来不跟这些恶人客气。 凌鹤冷冷反问:“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你岂会倒在此处,会开车的人多了,为什么偏偏是你为虎作伥?你还敢说不关你的事?” “我……我……” “只顾把自己摘出去,全然不知悔改,且上路吧。”凌鹤冷冷说了数语,不过是让对方做个明白鬼,紧接着仍是一眼盯过去,仙家法力轰击,脏腑成泥,强子口鼻溢血,直挺挺死在了那里。 然后凌鹤指了指徐诚旭:“他呢?” 徐诚旭人麻了,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怎么来了个更狠的,又把他重新拎出来要杀。 林文潇阻止道:“他还有良知,道长留他一命吧,如果再犯,再杀不迟。” 凌鹤从善如流,笑道:“好,就听潇潇小友所说,饶他一次。” 徐诚旭在鬼门关前连转了两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虽然他也不知道“他还有良知”这个判断是怎么做出来的,但林同学实在是太聪慧太明智太仁慈了,太对了,他有良知,保证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日行一善。 在凌鹤的遮掩下,众人离开裴家别墅,却没被任何一个监控摄像头拍到。林鸣、裴子勇等人成为失踪人口,查来毫无头绪。 裴父裴母痛失爱子,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只能仗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期待着有一天儿子会突然回来。 却说凌鹤,多少倒有点“顶风作案”的嫌疑,自打楚江插手,凌河案再审流程走得飞快,在诸位学生家长及应月蓉齐心协力配合收集证据的情况下,再审重新定性,不再将凌河老师殴打黑老大一事定性为斗殴,而是定性成了为保护学生做出的紧急避险。 虽然这么处理也有些值得推敲,但判处凌河无罪是有益于社会公序良俗的结果,网上的声援也是一浪高过一浪,“一名老师不应该因保护学生时打了个黑社会而被判有罪”“法律不是用来保护恶人的”等等声音层出不穷,更有人引用“法益是入罪的基础,伦理是出罪的依据”在网上慷慨陈词。 所以最后,想要推敲这个判决的声音还是被压了下去,毕竟再不松口,在背后推波助澜要求对凌河老师进行重判的黑老大家属可能就要被暴躁网友“开盒”了。 “开盒”当然是错误的、不可取的、违法的,但确实是有一些威慑力的。黑老大家属主动松口,网络“盒武器”们没有做出令人遗憾的冲动行为,大家皆大欢喜。 凌鹤得到释放就是这几天的事情,虽然在牢里住得其实挺惬意并不想出狱,但是既然出来了,设宴款待一下帮他的人还是要的。 家长们表示应该他们设宴请凌老师,凌老师却表示自己做的都是应该做的,总之表现得相当高风亮节。 神逸也受邀参加了这次宴会,宴罢神逸悄悄告知凌鹤,案件再审的背后还有一尊大神,是楚天国际的楚总发动人脉资源,帮忙推进此事,只不过楚总不想抢凌鹤风头也不想败大家兴致,所以没来吃饭。 楚江举重若轻,帮的实实在在是大忙,但毕竟作为大老板是走了人脉关系网,这个事实瞒着众人总比公布出来更能振奋人心,其中微妙人人都懂,所以更加不能宣之于口。 凌鹤听了不由感慨:“楚总用心良苦,高风亮节,令人倾慕啊。” 神逸见凌鹤称赞楚江,顺口就说了这个土财主支援福利院的事情,听得凌鹤眼睛一阵一阵发亮,最后连呼“楚总真是我辈楷模”。 于是说什么也要跟这位楚总见上一面。于是乎今天实际上是凌鹤携道侣应月蓉在道友虚黄子的带领下去楚家登门拜访。 楚江向来是个妙人,深得老道欣赏,众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聊到夜深,准备留宿。 然而就是这时候,凌鹤道长感受到了非常怪异的法力波动——是的,就是法力,魔法师所用魔力和化神修士所用法力在力量性质上是一回事,只不过两者在不同的修行体系里,所以并非所有魔法师都能摸到化神境那高得可怕的门槛——只不过这股法力的强度实在是很弱,运转方式又很精妙,所以凌鹤觉得怪异。 化神修士神念覆盖范围极广,修士平日不想被太过海量的无用信息骚扰,所以不会进行最高强度的感知,可一旦有了兴趣,凌鹤远远即能细查发生何事。 不查不要紧,一查之下发现那边不是在斗法,而是有修士仗着修为杀戮普通人,人命关天,凌鹤道长侠义心肠,当时就坐不住了。 于是顾不上暴露不暴露的,当场跟楚江告罪一声就离开了楚宅,眨眼功夫就消失在夜色里。 楚江又眨了眨眼,也没见凌先生重新刷出来,觉得越发蹊跷。而林文潇在处理完那档子事之后,第一时间就问:“道长知道大叔在哪吗……啊,我是说神逸。” 此言一出,木讷如凌鹤也不禁支吾道:“这位沈毅小友受了伤,是不是应该先安置他才好。” 第三百三十三章 越编心里越难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林文潇被凌鹤提醒,才想起沈毅亟待救治,于是当场施展教廷的治疗魔法,一顿圣光刷血给他刷活了,连脸上破相的部分也给治好了,这些年她用穷举法搞魔法自研,手段早就不局限于在教廷匆匆一个月学的那点治疗术了。 沈毅从昏迷转入昏睡,暂时还没苏醒,林文潇表示:“搞定了,我们可以继续聊大叔的事情了。” 凌鹤道长挠挠鼻子说:“这个……我也还没见过虚黄子道友。” 林文潇说:“道长你骗人的时候能不能别挠鼻子,这种微表情一下就暴露了好吗。” 凌鹤一愣,日常说了一句混账话:“这个是为什么?愿闻其详。” 林文潇说:“挠鼻子是为了捂嘴,捂嘴是为了不让人看到自己说出连自己都不信的无耻言语,嗯哼?” 凌鹤:“哦……然也。” 林文潇:“所以大叔又交女朋友了!” 凌鹤:“这个,贫道可没有说呀。” 林文潇:“道长是不是忘了我会读心术了?” 凌鹤表示:“小友授术之恩没齿难忘,怎么会不记得。” 林文潇这才想起好像的确教过煎饼王子读心术,于是又跟他“嗯哼”了一下。 凌鹤会意,无奈摇头叹气道:“虚黄子道友,不是贫道不肯帮你,实在是……哎,你自己不争气啊。” 林文潇笑着摆手说:“没关系啦,我又不是要他守身如玉来着,反正我还没长大,就让他先玩着吧。” “潇潇小友要是不开心的话,说出来,贫道可以安慰你两句。”凌鹤读心之后,知道林文潇并没有口头上说的那么豁达。 林文潇嘴一瘪,下巴皱成了橘子皮,哇的一声就哭了。 凌鹤说是可以安慰,实则一点也不懂安慰人,只能摸着林文潇脑袋说:“没事没事啊,会好起来的,我回去了帮你说他啊。” 得到了温暖的支持,林文潇委屈更甚,哭得更大声,凌鹤也只好继续摸头。 然后就把沈毅给哭醒了。 沈毅看着已然安全的陌生环境,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大串问题脱口而出:“这是哪?啊,林文潇!你没事吧?你为什么哭啊?那个男的,你是谁?” 林文潇抹着眼泪转向沈毅,这少女极为丧心病狂,上一秒还在真情痛哭,下一秒撒谎如流水:“你醒了啊,那个,这位是凌老师,他把我们救了。” “凌老师?”沈毅还没缓过劲来,不知道凌老师是谁。 林文潇抹着眼泪说:“你没看过新闻吗,凌老师打死黑社会老大勇救学生,那段时间在网上可火了。” 不知为什么,被林文潇突然提到这个,凌鹤反倒有些羞赧,觉得这事搞得怪丢人的。 沈毅转着眼珠回忆了一会:“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凌老师!啊呀我见到真人了,您不是进去了吗?被放出来了?” 凌老师很想说“贫道越狱出来的”,来敲打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年轻人,不过他修养很好,最终不过是笑着点点头。 沈毅这才想起来自己被对方救了,忙不迭道谢起来。凌鹤连忙说不敢当,这他是真不敢当,他自认是个混团的,主力全是林文潇自己打的,他就是收尾的时候来补了个刀,还差点打错人。 不过想到林文潇一定是为了隐藏身份,那就算是背锅也只能认真背到底。 几人所在之处是距离楚家不远的一个公园,但眼下夜深,也是在不宜带着林文潇二人去楚家凑热闹,于是凌鹤将二人送到附近酒店——正是当年神逸住的那一家,帮二人开好两间房子,才匆匆告辞离开。 离开之前还做了一件事,是林文潇要求的,V信互加好友,然后在路上,凌鹤就收到林文潇消息,按要求把神逸的V信名片推送给她。 林文潇看到神逸仍叫逍遥老神仙,连头像都没换,嘴角勾起淡淡笑意,这个大叔真是……一点都没变。 手机上的事就那回事,手机外的事情也得应付,林文潇大举魔改,把今天的事前后说了一遍,一桩桩一件件都归功给了凌鹤道长、凌河老师。 至于裴子勇等人已死的事情,斟酌再三还是告诉了沈毅,以免他寻觅报仇,反而惹上莫大的麻烦。 林文潇本意是希望说完了能让他回去老老实实休息,可还没说完就发现不妙,今晚沈毅定然得失眠。于是讲完后她心虚地告辞,说要睡觉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毅果然失眠,沉默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中百感交集。 裴子勇等人暴起伤他,毒打他,逼他出卖林文潇,他咬着牙不肯合作,早就恨透这几个昔日的损友。可毕竟这恨还没有根深蒂固,突然听说几人死讯,竟然不觉潸然泪下。 其中有很多事情其实说不明白,比如对方为什么就非要对付林文潇,为什么这件事那么想利用他来做这事,里里外外透着诡异蹊跷。 以及,为什么会突然被凌河老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巧得会不会有点过分?他突然感觉,林文潇好像也变得陌生了起来,明明相处许久,熟稔得不能再熟稔,怎么突然对方变得神神秘秘,身上点缀着一个又一个疑团。 他固然是听说林文潇没有受到欺负,才安下心来,可是这事很蹊跷,她到底是怎么做到没被那些穷凶极恶的家伙欺负的? 还有,自己的伤去哪了?怎么会好得这么突然,这么彻底? 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沈毅熬出两轮黑眼圈,在内心给林文潇编排了一个极其神秘的身世,给昨夜编排了一个极其奇幻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林文潇成了隐世的世家小姐,凌河成了忠心耿耿的小姐护卫,年纪虽然大了点,但跟小姐感情极为要好…… 不行,不能这么编下去了,越编越觉得自己没机会了,越编心里越难受。而人其实有的时候欠得慌,沈毅越是告诫自己别自讨没趣编故事了,这个故事就越是不讲道理地自己给自己添砖加瓦。 第二天想跟林文潇问个清楚,林文潇却说自己已经一夜没回去了,得尽快回家,不然爸爸妈妈要急死了。 话说到这,沈毅自告奋勇送她回家,林文潇却说他也一夜未归,让他早点回家,以免家人担心。 这话正戳沈毅痛处,他那个破家,他是一点都不想回,然而此事一旦要说,又是一大堆,他不忍此刻挽留林文潇,只好支支吾吾应下,眼睁睁看着林文潇打上车,目送其离去。 林文潇走后,沈毅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刚才千叮咛万嘱咐犹嫌不足,于是打开微信想跟林文潇多叮嘱几句,或者至少陪她聊天到家,以确定她平安。 然而打开V信,沈毅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因为他看到了那几个人用他的手机跟林文潇对话的聊天记录。 “你要是不来,或者报警,他就倒霉了。当然你想报警也随便你,想当缩头乌龟也行。那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不知道是谁打的字,但是那几个字就那么摆在那里,格外的刺眼,此外还有一张自己被打得极惨的照片。 再往前翻,还有那几人试图诓骗林文潇出来的对话。 沈毅把手机攥在手里,越看越气,越看越心惊,这事情没有林文潇说得那么轻描淡写——他素知他在林文潇心中地位几何,在看到这样的照片后还敢赴会,林文潇的身上肯定有秘密。 第三百三十四章 车底战神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不好解释的事情就不要解释,只要对方感受到你不想回答的诚意,自然就不再问了,凌鹤深夜忽然出门这事最后就是这么跟楚江解释的。 因为早就说好了今夜在此借宿,所以送走林文潇之后凌鹤还是飞快回到了楚家,跟楚江接茬继续聊天。 都是心怀济世之心的人,凌鹤跟楚江也算相见恨晚,志趣相投,故而其离开后,楚江一直在前楼相候,顺便当着应月蓉的面向神逸打听更多跟凌先生有关的事情。 凌鹤不在的时候,楚江索性插上游戏机,找了几个古老的游戏,跟神逸边打边聊,凌鹤回来后旁观觉得有趣,也要加入,神逸主动让出手柄。在旁边摸鱼打酱油。 应月蓉那边则是和吴雪楚毓茗相谈甚欢,她看上去和楚毓茗年岁相仿,实则与吴雪年岁相当,女人最懂女人,加上楚家母女关系融洽,氛围宽松,应月蓉融入得很轻松。 于是男人一摊女人一摊,各说各话,各聊各事。 吴雪时不时瞟一眼,笑着说:“男人永远都长不大,再大年纪都是老小孩。”对此楚毓茗将信将疑,应月蓉却深有同感。 吴雪这话说得不错,这是李商阳没在此处,否则这个百岁的修士只怕也会摩拳擦掌加入进来。 应月蓉跟楚毓茗聊穿搭,跟吴雪讲保养,后来三人越说越上头,见凌鹤回来后三个男人围着游戏机胡闹,女人们便跑到后楼去玩穿搭去了。 后来楚江去上厕所,凌鹤提醒神逸看手机,意味深长地表示:“道友需谨慎理会,否则危矣。” 神逸看到Aprilfool申请自己添加好友,一眼认出是林文潇,说不想念是假的,说不心虚也是假的,他指着手机正要问个清楚,楚江已经上完厕所回来了,神逸当然不敢当着楚江的面问凌鹤林文潇知不知道自己和楚毓茗的关系,仿佛中了禁言咒,手语打得如同广播体操,然而凌鹤只管玩游戏,视而不见。 楚江偶然看到神逸的别扭表情,以为他也想玩,作势把手柄让给他,他说不要,于是楚江又从柜子里翻了个掌机出来给他玩。 神逸握着掌机,打着游戏,心中感到温暖,比温暖更深刻的是蛋疼。 原来凌鹤道长刚才出去是撞见林文潇了,这里面可问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开始交涉之前需要知道的东西也实在是太多。 什么都不知道就轻易回话容易出事,神逸只好对好友申请视而不见,硬着头皮先玩游戏,一切等跟凌鹤道长串供之后再说。 楚江其实对“武林高手”这个话题格外感兴趣,男人永远都是孩子,永远都对打打杀杀的事情有兴趣,凌鹤主动不提,他考虑着主动把话茬引过去,于是搞起了格斗游戏。 凌鹤道长以前什么电子游戏也没耍过,见到这些老旧的格斗游戏同样颇感新鲜,在楚江的简单指导下,他很快学会了“搓招”之类的东西,玩得兴致勃勃。 不过这些游戏在楚江眼里和凌鹤眼里是两种东西,楚江觉得十分好玩,凌鹤觉得十分好玩但是怪异。 对于游戏角色会发波什么,老道十分宽容,这个主要是因为他自己也会发波。游戏里不同角色不同流派的战斗架势,老道也觉得有点意思,因为那些流派有不少是取材自现实中的武术体系的。诸如泰拳、醉拳、跆拳道等等。 但老道总觉得游戏角色的发力动作有些“自寻死路”,有很多招式的打击动作和招式实际呈现出的打击结果看,造成的力量冲击都和老道估算的不同,也就是说要么这个动作没办法打出这么大的力量,要么就是打出这么大的力量之后,对自身筋骨的伤害极大。 但是游戏嘛,外行创作的东西而已,好看比实用重要,而一招一式的动作确实都还挺好看的,所以这种东西其实都不用深究。 只是老道比较委屈连招这件事。在他看来,万物皆可连招,只要能把对手打到“对自身失控”就等于“露出破绽”就等于“可以连招”,而能不能连上就纯粹是个自身的速度和准确度的问题了。 可游戏中实际上能不能连招是个平衡性问题,什么样的起手式可以开启连段,什么样的连段可以连到什么程度都是有内部设定的。 凌鹤的眼力不可谓不准,手速不可谓不快,他也可以迁就游戏角色的出招速度去估算打击的时间、落点,但经常一招打出去,眼睁睁看着应该是打上了,可就是被游戏系统判定为无效的连段。 于是结果经常是凌鹤说:“我看着我打上了呀!怎么这也不行?”楚江连忙安抚:“不能这样连,游戏不让,不让。” 凌鹤心情不大好,感觉自己遭到了不公正的歧视,楚江想了想觉得不能在这种情境下跟凌先生对战打擂台,于是悄悄变成了啦啦队,让凌鹤跟AI互相捶。 果然一旦打起AI来,凌鹤就舒服了,连招虽然连不上,但是人家眼疾手快,一招一式拳脚极准,打得有板有眼,只要熟悉了对手的招式,轻轻松松就能过关斩将。 一路打到通关,凌鹤心情畅快,游戏通过音乐美术等元素搞出的场面压迫感随着过关越来越强,等到通关后如释重负,凌鹤感觉很好。 楚江怂恿他换个角色再来一次,老道却对这种声色之娱浅尝辄止,轻易就满足了,笑着摆摆手说不来了。 看着他的反应,楚江陷入了沉思,竟然发现在对方不上头的情况下,好像也没办法引出关于“武林高手”的讨论,一时之间也没有好办法,只能悻悻作罢。 时间已经是凌晨了,楚江年纪大了不擅长熬夜,打着哈欠,自觉脑筋生锈运转不灵,于是告辞一声回去休息。回去才发现后楼已经熄灯,原来三个男人在前楼玩得太嗨,吴雪安排应月蓉在后楼和楚毓茗睡到了一起。 美女是要好好睡觉的,不然老得快。 楚江看着黑灯瞎火的后楼沉默着想了再三,轻易猜到老婆的安排,觉得眼下这么回去似乎有点欠妥。虽然是自己家里,应月蓉毕竟是女客,女眷们都休息了,自己一个壮年老男人闯进去怎么想都很别扭。 既然如此去前楼睡客房才合正理。 转身回到前楼门外时,隔着窗忽然看到神逸在和凌先生说话,楚宅隔音做得甚好,楚江在门外也听不到墙角,并不知道二人在聊什么,他心底无私,自然没多想,推门而入,结果开幕雷击。 进门就听到凌鹤在说:“不是贫道出卖道友,潇潇小友一下就猜到你找了别的女朋友,瞒不住啊……” 楚江站在门口,看到凌鹤说完话回头看他的视线,以及神逸抬眼看他的视线,脑海里响起车底战神的那首老歌,一时措手不及,只得愣在那里,考虑着自己应该在车底还是车里。 不对呀,就算说车底战神,那也应该是他女儿的事情,跟他楚江有什么关系,那个谁,过来解释一下怎么回事?“潇潇小友”是谁?她住哪?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 你说什么 我信什么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凌鹤和神逸看到楚江的时候,一起心虚起来,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被家长抓了现行。于凌鹤而言还可以说是仿佛,在神逸来说就是恰如其分了。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宽松的房间里弥漫起一股令人压抑的紧张感。 楚江清了清嗓子,走上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何等人精,怎么可能听不出这其中有问题,怎么可能感觉不到神逸的手足无措。 但他既没有疾言厉色暴跳如雷,也没有轻轻放过搞什么糊涂哲学。 他坐在那里看着神逸,并非咄咄逼人,神色却前所未有的严肃。这件事对楚江而言同样一点也不轻松。 他是真心喜欢自家这个准女婿的,不论是作为长辈、作为忘年交还是作为老板,他都很喜欢神逸这个孩子,甚至到了过分宠溺的地步,否则也不至于三言两语之下帮忙干“捞人”这种事。 甚至于早就隐隐把神逸当了一家人去看待,等闲小事,他大可以视而不见装个糊涂,甚至于作为一个中年男性,即便是眼下这事,他并非完全不能理解。 但是把这一切都堆到一起也好,再怎么样也罢,他首先是楚毓茗的父亲。楚毓茗是他身上掉下来的肉。 所以这件事不容他轻轻放过。 楚江坐在那里,看着神逸窘迫的样子也觉得心软,可心软是一回事,必须要处理则是另一回事。最后他深吸一口气说:“给我个解释吧,你想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都可以,我都可以耐心地听下去,只要不是太过离谱,你说什么,我信什么。但你必须给我个解释。” 一开口楚江就亮出了底线,他的意思其实很清楚,哪怕你骗我都可以,只要你是真心爱着茗茗的,并且能够保证不去伤害她,此事即可揭过。 然而就是这么宽松的一道底线摆在面前,神逸还是感到窘迫,有口难言。 他要怎么跟楚江说,说你和你女儿只是我梦里的闲杂人等?说你女儿疯狂倒贴我也没办法?说其实我已经非常尽力做得仁至义尽了? 也许这些都是事实,可是他一句也说不出口。相处三四年下来,楚江对他的爱护并不亚于亲人,女婿也是半个儿,他知道好歹,知道楚叔叔在把他当儿子对待。 神逸并非狼心狗肺,怎么可能不把这份真情放在心上?更何况他与楚毓茗相处这些年下来,日积月累,他自己再怎么心魔缠身半推半就,感情也不可能不深厚。 所以那些狼心狗肺的实情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神逸幽怨地看了一眼凌鹤,压力太大的时候总想把责任分出去一点,而且他觉得今天这个锅凌鹤逃不了。 凌鹤也是个老实人,看到神逸的目光心中惭愧,也只好尴尬着开口提议:“要不,让我来说?” 楚江眉头一凝,盯着神逸:“不行,神逸,我要听你自己说。” 神逸喟叹一声,表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讲这事,要不叔叔你来问我吧,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楚江想了想说:“好,那我问你,你们说的潇潇是谁?” 神逸说:“她是一个跟我缘分很深的姑娘,只是我们常年联络不上,凌先生刚刚带来她的消息……” 楚江看向凌鹤:“凌先生是道长吧?抱歉我刚才听到了一些私密的事。” 凌鹤行了个礼说:“本不想给恩人添麻烦,所以没说。贫道道号凌鹤子,凌河只是贫道行走红尘的化名,贫道乃是大苍岭子午峰上的修道人,因历练而入红尘,寄身校舍充当一个老师。” 楚江点头道:“失敬,所以道长今天出去那会,是见了你们口中的潇潇?” 凌鹤看了一眼神逸,犹豫了一下,答道:“正是如此,事出突然不得不插手,到了才知道是潇潇小友的事情,这就纯属意外了。受她所托,带个口信给道友。” 楚江皱眉,他想起来这个词刚才好像也听到过,由于过于离谱他给忽略掉了,此时此刻再次被提起,再也不能忽视,于是转而看向神逸:“道友?所以……你也是道士?” 神逸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很后悔给楚江牵线搭桥认识凌鹤,感觉这下自己底裤都被捅穿了,想了又想,觉得这事编不出合理的谎,只好承认:“好吧我是,我的道号是虚黄子,我姐姐赵雪盈,就是毓茗也认识的那位,那是我师姐。” “所以你也是来红尘里历练的?”楚江不太信,但又不好不信,于是问出了一个自己不肯相信的问题。 “不不不,我不是,我就是红尘中的人,您知道的,我和毓茗上高中那会就是同学,被师父强行收了徒弟而已,我师父收过我之后就不管我了,什么事情都只能找师姐。”神逸说了个不算谎话的谎话,硬说是谎话只不过是因为玄望子收徒的事情在这个时间点上还没发生。 “那你们说的那个潇潇呢?也是你们的道友吗?”楚江狐疑地问。 “呃…她不是。”神逸说。 凌鹤拍了拍神逸的肩膀,摇摇头表示:“不,她是……” 神逸一脸错愕。 凌鹤说:“我刚过去,恰好见她出手整治恶人而已,只是事情仓促,没来得及问她何门何派,师从谁人。” 神逸感觉这个消息冲击力有点强。 楚江觉得话题有些远了,但事情真相的轮廓也越来越离谱,又不得不耐着性子消化这些新冒出来的信息。 看神逸和凌鹤二人暂时不说了,楚江问神逸:“所以现在是你们一群道士道姑在戏弄我们是嘛?” 神逸连忙摆手:“楚叔叔您别这么说,我哪有戏弄你们,我是怎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 楚江当然听得出他这句话是真心话,可是在这个场景里还是难免生气,遂说道:“我本来觉得我是知道的,可你今天才告诉你是道士。” 神逸一时有苦难言,此刻就是那种做了一件亏心事,被人揪住小辫子不松,然后狠狠锤,然后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他无力地辩解道:“楚叔叔您可以相信我的,至少我不是坏人啊。” 楚江嗤笑了一声:“你要是欺负我女儿,那你就是大大的坏人,打断你的腿都不过分。” “我没有!您看到过的!就是有些事情不方便说,可能说的我都尽量告诉您了呀。”神逸勉力挣扎,但其实他确实是没说过林文潇的事情给楚江听,所以此时此刻也不敢一口咬定说自己多坦诚。 楚江也正想顺着这句话责难神逸,却突然被提醒到,想起了一个细节,神逸好像跟他说过一个“武林高手”的名单,其中萧红燕,凌先生,赵雪盈,还有……应女士。 而按照神逸当时的说法,凌先生和赵雪盈是好人,萧红燕是坏人,应女士是不好不坏的人。 他想到此刻应月蓉正跟自己妻子女儿睡在一栋楼上,突然汗毛倒竖,一阵不安,禁不住颇有疑虑地蹙眉问道:“等下,那应小姐也是道姑吗?” “楚总说笑了,我非坤道,我是左道。”应月蓉推门而入,把楚江吓了一跳。 第三百三十六章 旁门左道的爽利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元婴修士存心想听墙角,区区凡尘里的隔音墙是拦不住的,师兄今天匆匆去又匆匆回,想也知道节外生枝了,于是楚毓茗母女睡下后,她就一直在远程听墙角,结果听来意外惊喜,师兄竟然找到潇潇的消息了。 于是穿好衣服跑到小院里坐着,等待时机出场,难得听到楚江点名自己,果断就冒了出来。 名门正派有名门正派的气度,旁门左道有旁门左道的爽利,这点破事在应月蓉看来根本不值得费如此多口舌,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她首先要维护潇潇的立场,方法就稍微粗暴了点。 楚江看到应月蓉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不过见她远离了自己妻女,也就放心不少,毕竟一个不好不坏亦正亦邪的陌生人突然睡到妻女所在的小楼上,作为家里唯一的老爷们,楚江是淡定不了的。 至于她为什么能在屋外听墙角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反而一时没有想到。 “我非坤道,而是左道。”这八个字听得楚江一迷糊,楚江就是个俗人,压根不知道坤道是什么,但左道这个词却不少听,所以他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了过去。 然后就看见应月蓉款款走来,毫不客气地在他的沙发旁边位置坐下,距离上亲近得让楚江有点浑身不自在。 看着楚江的别扭反应,应月蓉心中暗笑,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反而做出一副幽怨可怜的表情:“说起来,今天都聊了这么久了,楚总没认出我吗?” 楚江感觉很迷茫,什么叫没认出她,难道他们认识吗? 实际上他们当然不认识,楚江能把这话接住就见鬼了,可是在楚江看来却不那么确定,因为前阵子他就没认出萧红燕,经其提醒才逐渐想起,于是此时此刻也不敢太笃定的发言。 应月蓉挺直身子端坐,拨了拨颈侧的发丝,合欢媚术无声无息发动,向着楚江说道:“楚江,你好好看看,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么?” 神逸在旁边看着,也不清楚应宗主这是要搞什么鬼,其实他也不知道楚江以前认不认识应月蓉,只好老实看着。 楚江毕竟一介凡人,应月蓉的媚术也不含什么敌意,没有触发别墅里某样神奇的法宝,于是楚总很快就着了道,他疑惑地看着应月蓉,的确觉得越看越眼熟,但却说不出来对方到底是谁。 楚江绞尽脑汁费劲地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头绪,为难的开口道:“抱歉,我……我确实……我觉得很眼熟,但真的想不起来了,对不起,对不起,你能告诉我吗?” 然后应月蓉就说了一句清醒时的楚江绝对不肯相信的话:“哎,说到底你还是忘了,我是你前世的姐姐啊。” “前世的姐姐?……你的意思是,真有前世?”楚江觉得自己脑筋很清楚,实际上已经被合欢宗媚术搞得迷糊到不行了。 “是啊,不然你会觉得这么熟悉吗?”应月蓉笑吟吟地说。 “是啊,不然我会觉得这么熟悉吗?”楚江附和着感慨了一声,连他都没察觉到自己这样重复一句话看起来有多么鬼迷心窍。 神逸终于搞清楚应月蓉这是在使媚术,差点就恼了,上前一步就要斥退应月蓉让她别乱来。 但应月蓉目的早已达到,翩然起身让开,趁机剜了神逸一眼之后,对楚江说:“人人都有前世,有些缘分前世就已经结下,总要放在这辈子处理明白,他也一样。” 说到“他也一样”的时候,她将楚江的目光导向了走上前来的神逸。 “是这样吗?”楚江有些迷惑地问神逸,神逸自然是不想说谎的,可应月蓉的确把一个更好的局面交到了他手里。 应月蓉知道这些名门正派的人一个比一个迂腐别扭,指望他们自己是不成的,于是走到沙发后,扶着楚江的肩膀,轻轻按摩,说道:“自然是这样。” “十世修得同船渡,百世修得共枕眠。他与你们一家前世即有缘分,所以你们这一世感情才这么好呀。”应月蓉在楚江耳边轻声细语,说的内容经不住推敲,可印入楚江心中,却仿佛理所当然的真理一般。 楚江若有所思,点点头,觉得应月蓉说得有理,然后应月蓉说:“可是有人同船渡,有人共枕眠,他前世与那位潇潇小姐的缘分更深,你们既然亲如一家,总不希望他一个修道人理不清这宿世的前缘,走火入魔吧?” “嗯……你说的…似乎……没错。神逸,是这样吗?” 神逸觉得用仙门手段欺骗楚江是不好的事情,正要耿直澄清,却听到应月蓉一声轻咳,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她,应月蓉狠狠盯着神逸,冷冷地提点了一句:“你好好想想,我说的是不是实情?” 神逸一时如遭雷击,口中原本正要说出的否认之词一下子消失无踪。 应月蓉说得不错,在这个世界里,他与林文潇正是有着深厚的宿世前缘,这份前缘重于他和楚家所有人的缘分,他为林文潇而来到这一世,为了理清这一切而重活这一生。 一路走来得失不计其数,让他有时不禁迷惑,忘记这一趟旅程究竟是因何而起程的。 他有他的柔软,也有他的匮乏,在楚家得到的情感滋养对他来说难以替代,他有良心,所以不忍辜负,所以沉沦于此越陷越深,对于林文潇的事情,他时时不敢或忘,却难有勇气拒绝温柔,斩断和楚家的缘分。 长此以往,他害怕又辜负林文潇一次,却不可避免地走向那个未来,那是一个糟糕的,幻灭的未来。 在那个未来里,林文潇将心灰意冷,而他也将道心崩摧。梦醒时分,他维护的是梦中于他有恩有情的缥缈幻象,却辜负了于他缘深情众的身边人。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庄子可以分不清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但他神逸何忍让林丫头郁郁啼血? “对不起,楚叔叔……确实是如此。对不起,这些年来承蒙关照,我于心有愧。”神逸咬咬牙,如是说道。 “原来如此,那就不奇怪了。”楚江缓缓说道,恍然大悟。 “嗯?”神逸不理解楚江怎么会这么说,也不知道楚叔叔在说什么不奇怪了。 楚江涩然感喟:“难怪你一味付出,什么也不想要。难怪你对茗茗的感情更像个温柔的哥哥,原来是这样。这样我就明白了,这样也就说得通了。” “我……”神逸能感觉到楚江的伤心,想说什么去辩解,却发现楚江这几句话也句句都在点上,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拒绝的。 他破除心魔后,觉得自己对楚毓茗的情感过于拘谨,于是主动了许多,可说到底还是守着“报答她的情义”,而不敢动非分之念,以免祸害了楚家姑娘。 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辩解什么,否认什么。 “神逸啊,这么说来,我们原本是想对你好的,却没想到让你受了许多委屈。实在是抱歉。” “没……没有的事。这些年承蒙叔叔照顾,我过得很好。是我配不上毓茗。”神逸坦诚地说了句自己贬低自己的话。 楚江摆手道:“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就是缘分不到而已。人有时候,是要接受运气不太好这回事。可惜啊,哎……” 第三百三十七章 传你合欢道法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合欢宗之所以列为左道,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它不容于儒释道三家的规训,另一方面更在于合欢媚术的诡谲。 媚术动摇人心,恶名在外,江湖流传以为只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床笫之事,又或者是使人浑浑噩噩的雕虫小技,中术者一旦回过味来就在难左右人心神。更有名门师长叮嘱弟子,锤炼心性意志,自然不受其惑。 实则这是在对媚术进行污名化的同时,也对其理解产生了偏颇。 眼下楚江就是中了应月蓉的媚术,可与呈现在神逸等人眼中的浑噩不同,楚江思绪其实是很清晰的。 那是一种极其暧昧的感觉——他甚至并没有就此相信应月蓉是自己前世的姐姐,相反他把这句话、包括“前世缘分”之类的东西理解成一种比喻,然后瞬间就想通了许多事情,原本坚不可摧的信念在近乎清醒的体验下从底层改写。 这是一种不会失效的改变,不会因为回过味来而“豁然惊醒”。 楚江就这么“理解”了神逸的处境,却说不清其中道理,他甚至也明白,以他此时此刻的感悟是无法说服女儿甘心的——他并没失去常人的判断,只是接受了另一种道理而已。这正是合欢媚术的诡谲可怖之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应月蓉有心为善,只想快刀斩乱麻,以合欢媚术种下的信念都是一些“事实”,其中并无欺瞒害人之意。 楚江哀叹了一会,说道:“神逸,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但有一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神逸心中有愧,也不问是什么事,先应了下来。 楚江说:“我知道你必然会离开茗茗,但请你千万不要伤害她的感情,你与那个潇潇小姐,不管有什么事情都好,也不必让茗茗知道。请你用安静温和的方式,离开我的女儿。” 神逸其实未必舍得相处多年的楚毓茗,但此时此刻还去说什么情感牵绊未免太过可耻,于是他郑重点头,应下承诺。 当晚休息的时候,由于应月蓉已经出来,楚江便回了后楼,而应月蓉同凌鹤睡在同一间客房里。 神逸虽然知道他们两人有“奸情”,但看到如此明目张胆如胶似漆,还是发出羡慕嫉妒恨的感慨。而他刚刚预定了回归单身的行程,顺便欠了应宗主一份人情,只是欠得心不甘情不愿,颇多不爽。 应月蓉和凌鹤到了客房,看到高院长手书之“上善若水”一时胆战心惊。两人对视一眼,凌鹤分明看到应月蓉已是脸色苍白。 刚才幸亏应月蓉这个旁门左道的宗主没有半点恶意,否则这几个字灵威一显,必然形神俱灭,即便回归现实,也是三魂七魄不全,注定痴痴傻傻度过余生,说不清这份笃定从何而来,但二人都对此确信不疑,原来大梦盘中还有这等凶险之事。 凌鹤只觉匪夷所思,应月蓉战战兢兢,唯恐自己生出半点恶念就被书法中的灵威不分青红皂白镇杀。 而她不过是多虑了而已,高院长的手书何等灵性,在心在行分得清楚,不会因一时恶念胡乱杀人,否则,高老头又哪有脸把这东西送人当礼物。 凌鹤原以为自己入了化神,行走红尘游刃有余,看到这幅字,才知道天外有天更有天,与对方相比,自己不过是不可语海的井蛙,不可语冰的夏虫。 仿佛是受了刺激,第二日辞别楚家人和神逸之后,凌鹤又与应月蓉道别,回子午峰修炼去了,光阴荏苒,岁月易老,不可辜负好时光。 应月蓉何尝不受刺激,然而她想的却不是精进修为的事情,而是千分感谢自己如今收敛心性,并不肆意妄为,万分感谢那写下手书的前辈宅心仁厚。 在过去,她争权也好,保位也罢,是不顾忌使用些狠辣手段的,身为上位者也不介意将下位者视为蝼蚁。是当初那夜,玄望子在牛梁山上以德报怨感化了她,她处事时克制了许多。 随和有随和的好处,却也有随和的憋屈,应月蓉出身左道,本是有些不自在的,现在想来,若非那上位的大能体恤亿万生灵滋养生发的艰难,在那幅字上多一分一毫的肆意妄为,她已成齑粉。 上天有好生之德并非一句空话虚言,不是什么放过他人的借口,而是维系这世界存在的基础善意,没有这份大道中的善意,就不会有生命这份偶然。更不要谈什么玄门修士,什么文明发展的日新月异。 应月蓉忽然顿悟: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其实也是一种仁善,非有好生之德,何来万物与刍狗? 与凌鹤分别后,她先是去看了自己两个新收徒儿的修行进展,一别数月,只留下功法和两瓶益气丹,也不知道这俩人练得怎么样,有没有被困住。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当看到老五和尹楠取得的成果之后,应月蓉下定决心,回去立刻大张旗鼓搞男修,宗门规矩该改要改,祖宗之法该变得变。她是大宗主,凡事她说了算。 好生叮嘱了两个徒儿不要贪功冒进,须耐心打磨境界之后,却只看到徒儿们茫然无措的表情,那表情仿佛在嘲讽她:什么打磨境界?怎么打磨?打磨什么? 又问过徒弟们有没有什么不解的地方要问她这个师尊,老五和尹楠一起表示自己只是新手,见识浅薄,看不出哪里应该有问题,所以没东西可问。 见状应月蓉只好自己问了几处新手或者当前这境界容易碰到的问题,以此考察徒弟的掌握水平。老五和尹楠一脸茫然,表示自己理论基础薄弱,说不清楚,但是好像只要行功的时候先这样再这样后那样,就可以了。 应月蓉曰:“大善,你们好生修炼。为师有事,下次再见。” 出门左转打电话,凌鹤才刚回到千仞派换好道袍,跟掌门金灵子和师叔金云子请过安,电话就响了起来,袍袖里电话屏幕亮堂堂颇为失态,凌鹤有些不太好意思,金灵子笑笑不跟他计较,示意他先接电话无妨。 凌鹤歉然一笑,走到墙角接起电话:“喂,师妹,不是刚才分手,这就来信,是有什么事忘了说么?” 应月蓉说:“有事!有大事!你赶紧出来!” 当着师叔伯的面,凌鹤颇感为难,皱眉道:“师妹这是何意?我刚回到门派,暂时不方便啊。有什么事你且先电话里跟我说,我得空即来。” 应月蓉做事干脆爽利,直接说:“那算了,你别出来了,我去子午峰找你。等你闲了跟你细说。” 凌鹤大感好奇,应师妹毕竟是一宗之主,轻易不会跑到别派乱转,从前跟千仞派走动都是公事公办,基本上也就一年一次。眼下如此心急火燎,难道真的出了大事? 于是他又问了句:“到底是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应月蓉说:“其实也不是急事,我要传你合欢道法而已,你等着我这就过去。” 凌鹤:“啥?” 电话:“嘟——” 凌鹤面对被应月蓉挂掉的电话,站在原地凌乱。 金灵子金云子二人无心偷听,但无奈距离太近,电话声音不小,在修士面前基本等于开了公放。 两位长辈也是一脸莫名其妙,这才几天不见,应月蓉这个小丫头当上宗主就疯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不脏任何人的眼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寒假的第二天傍晚,晚高峰后大街上行人稀少,如非必要谁也不想穿成臃肿的一团在街上挨冻。 沈毅独自一人像个街溜子,一盏路灯一盏路灯的数过去,十五岁的心里装着太多十二岁塞不下的惆怅。 他在家里补了一天觉,被下班的老父亲骂醒,数落他昨晚夜不归宿,是个不着家的街溜子,有本事就永远不要回来。于是他索性真去当街溜子,然而就连真的街溜子在这个时候都未必肯出来挨冻干活。 他想找一首诗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却想不起一首来,毕竟古人不曾写路灯,不曾写被家人骂街溜子。他虽然通过努力咸鱼翻身当上了好学生,被老爹的语言暴力赶得落荒而逃无家可归时,也提不起什么“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的快意气魄。 昨天一遭之后,他也不得不与从前的荒唐生涯彻底决裂,那些原以为是朋友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并对他进行了最恶毒的背叛和攻击。 沈毅觉得自己无处容身,秩序的和堕落的两个世界都不欢迎自己,他走投无路,悲哀地嘲弄着自己。 “可以出来陪一下我吗?”思量再三之后,他在完全不抱期望的状态下,给林文潇发了一条V信。 放在别人用他的死活胁迫林文潇的那段记录后面,怎么看怎么怪异,料想林文潇也会觉得膈应吧? 林文潇果然没有回他消息,看来那确实很膈应。 沈毅继续一盏一盏地数着路灯,暖融融的灯光下逐渐飘起了雪花,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感觉与无忧无虑的儿时玩雪时无异。 好吧,此时此刻他也无忧无虑,拿着从小到大最好的成绩,不用忧愁下一顿饭吃什么,所谓无处容身不过是自己的矫情,只要把老爸的话当耳边风,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家。 如此这般的无忧无虑令他感到十分难受,他祈愿这雪可以下大一些,越大越好。把他埋在这一串路灯下,等到来年开春,雪一化,什么也不留下,不脏任何人的眼,不给任何人添麻烦,不就很好嘛。 于是那雪当真下大了一些,路面铺上一层浅浅的白霜。不过可惜这场雪是无法把他埋起来的,而且就算被雪埋掉,雪融时他也不会变成水一起化掉。还是会变成让人碍眼的东西。 他忽而想起两句俗语,也不知道恰不恰当,但他想不到更合适他此刻情形的词了——正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这个世界也许会给他这样行差踏错的人机会去改过自新,却绝不肯宽恕他们。 人总要为自己曾经的选择去负责,无论当时如何信誓旦旦,无论此刻如何追悔莫及,总归是要负责的。 只不过做出觉得的时候,总不知道负责时的自己能否扛得动那份沉重就草率地轻举妄动了而已。 小腿酸胀,脚踝疼痛,每一根脚趾都在抗议,于是沈毅在台阶边坐下,摸出打火机,摸出烟盒,才发现烟盒里面空空如也,口袋里与烟盒里一样穷困潦倒。 没有混混朋友可以发根烟给他,也不打算找小孩子“借”点钱来花,他是给自己套上嘴笼的野狗,从喉间溢出嘶吼,向着被全世界讨厌的自己呲牙。 不能把脸附在臂弯里逃避,那样看起来太像是一个失败者,所以沈毅倔强地抬着头,睁着眼睛任由雪花落进眼睛里,刺激成泪水流下来。 手机发出一声响,被冻僵的耳朵并没有很快兴奋起来,连带着冷得不想动弹的脑子也跟着一起摆烂。然后是第二声响,沈毅忽然精神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回信让他忍不住的惊喜。 Aprilfool:天都黑了你还在外面晃荡?怎么不回家啊? Aprilfool:你在哪呢?至少给我说下地方吧。 沈毅双手颤抖,分不清是兴奋还是懂得,笨拙的想要打字却是打三个错两个,删了再打还错,怎么也打不利索。 于是他摁着语音输入,用抖抖索索的声音说道:“我在你家附近,现在就去你院子门口等你。” Aprilfool:…… Aprilfool:忘了告诉你,那次给你指路来的,不是我家所在的小区。你沿着路继续往北走,下个路口是一条巷子,路口北边有个超市,你在那等我。 见到林文潇是在片刻之后,她穿得十分规整,像极了某个充满青春气息的动漫里,圣诞节时跟人交换礼物的少女,沈毅当时看那本漫画的时候是当做限制级的漫画看的,但实际是个纯恋爱脑的漫画,偶尔有点擦边内容而已。 “大冷天的,你怎么跑到我家门口来了?”林文潇歪着头明知故问。老阿姨就喜欢调戏这种青涩少年,而沈毅果然被她问得窘迫。 得到满足的林文潇意犹未尽,又问:“都下雪了,要不要和我去楼上坐坐,家里有好吃的。” “不…还是不了。”沈毅连忙拒绝,“我……不太敢见你家人。” “那就转转吧。”林文潇没有勉强他。 “话说,你这么晚出来,你爸爸妈妈不会担心吗?”沈毅问了个让自己难受的问题,但是他揣摩着应该这问一句,不然显得也太懂得为他人着想了。 林文潇说:“没事,他们很放心我。” 其实也不是爸妈真的放心,纯粹就是她为了出来,又一次施展魔法遮掩了自己偷偷溜出家门的行迹而已。 借着路灯的光,林文潇看着沈毅的面容:“你怎么这么不开心,不是考了个好成绩吗?” 这仍是明知故问,她看一眼就知道沈毅家里大概发生了什么,沈毅心底在闹腾什么,区区少年人的心事,瞒不过会读心的眼睛。 “你有带钱吗,借我几块我买包烟,改天还你。”被提及郁闷的事情,沈毅又想抽烟了,林文潇多次提醒过他抽烟不好,能戒要早戒,所以他知道自己提了会让好感度降低的作死要求。 但今天作死的心就是这么难以控制。 林文潇带着一种复杂的笑意看着他,从口袋里摸出10块钱来递给他:“要买你自己去,我可不帮你买。” 没想到能这么痛快拿到钱,沈毅在错愕中说了声:“谢谢。” 随后转身跑去了隔壁的小超市。 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他发现这半个小时里挠着心想抽的烟也不怎么好抽,那感觉就好像是心里裂开了个口子,想把烟雾填进去,结果烟雾在外面撩拨了一下就飘走了。 林文潇小手插兜,安静地等沈毅抽着烟,一言不发。沈毅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抽了几口想丢掉又发现手上的烟头很碍事。平日里没有烟灰缸用了,都是随地乱丢的,可是在林文潇面前这么干实在是丢人的厉害。 他想来想去,只能在脚底将烟头踩灭,拿在手里等待路遇垃圾桶的时刻。沈毅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把一根烟抽得如此难受。 “所以说,看起来你在家里受委屈了,是嘛?”直到沈毅丢掉烟头,林文潇才掐着点准时开口,这个开口的时机拿捏,让沈毅这一晚再没去抽第二根烟。 第三百三十九章 非理性的泥沼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夜里喝咖啡是一件非常不知好歹的事情,可是不然什么时候喝呢,夜里的咖啡店又不是不营业。 其实以沈毅的情况,网吧也不失为一个可以放松下来聊聊的地方,但是未满十八岁谢绝入内,十三岁和十五岁显然小于十八岁。 林文潇实在很难想象她和神逸去茶舍开个包间,坐在麻将桌两边聊天的画面,怕给少年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也就咖啡屋昏暗的沙发卡座很适合聊天,把身体陷在沙发里的时候,沈毅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既然已经不知好歹了,不妨不知好歹得彻底一点,林文潇直接点了两杯double espresso,主打一个担心沈毅今晚睡得着觉。 其实这么点有个好处,就是小小一杯摆在那很不容易映入视野,看不见就不会想喝,不想喝就不会打断聊天。 以及说不定有人会一不小心喝得太大口,然后被刺激到心慌。 林文潇觉得自己这十几年是毛病越来越大了,隐藏起来的恶趣味一个比一个像是变态。 沈毅沉默了一小会之后,从衣服的内袋里掏出一叠纸递给林文潇,说:“你看。” 林文潇接过后展开,看到是沈毅的试卷,被胶带纸重新粘好以后仍然显得破破烂烂皱皱巴巴,可以想见这几张试卷遭遇了怎样的待遇。 “是你爸爸撕的吗?”林文潇用关心的口吻问了一个明知不是如此的假设。 沈毅倒是老实的,如实道:“不是他,他硬说我作弊,我气得不行了,就把试卷给撕了。对不起……我当时,哎,真的很上头,撕完我就后悔了,于是…就又粘起来了。” “覆水再收不能满杯,撕掉的试卷就算粘好,也只能是这个样子的。”林文潇面色平静的看着试卷如是说。 沈毅以为她在责怪自己,更加无地自容,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只能喃喃辩解:“我也只是气昏头了……” “所以说,你现在的心情就像这样一样,十分难过,是吧?”林文潇捻着试卷的两个角,将那破破烂烂的试卷摆在沈毅面前,打断了他的认错话语。 沈毅一时话语被噎在了喉咙眼,无法再说下去。 他不知道下一句该怎么说,心中有一种蓬勃而作的委屈压制了他的语言能力,眼泪不知不觉就填满了眼眶,只差还没掉下来。 他不知道林文潇的形容为什么会如此的恰如其分,正是那样,正是那样,他的心就像粘起来的试卷一样,破破烂烂地勉强跳动着,今天他睡觉前粘合试卷的时候心中就有这样的感觉,但是不会形容,此时此刻从少女口中说出,他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动和欣喜混杂在偌大的委屈里。 林文潇当然知道自己说中了,不需要读心术,只凭她的心理学实践功底,就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十拿九稳是会让人感觉说中了的,而沈毅的表情正印证了她的想法。 “你感觉你的努力被否定了,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你感觉你连人品都被质疑了。学期内的时候,你一直在寄望着用这次考试的成绩翻盘来证明自己,一直忍到了成绩公布的这一天,但是你没想到他们轻易就否定了你。是不是?” 沈毅怔怔地看着她,此时已经容不得他隐藏什么脆弱了,眼泪迅速从眼眶里滚下来,在面颊上拉出一条泪痕。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他最后的倔强是没有哭出声来。 选择咖啡屋的一个大好处就是桌上有免费的抽纸,可以代替咨询室里的纸巾……不过林文潇以前也没有自己的咨询室,也都是听人说的。 这小地方的卡座私密性远远不够,并不适合充当心理咨询室,所以林文潇没有继续加码去逗沈毅哭。 她只是抽了一张纸巾,笑吟吟递给沈毅,说着不痛不痒的话:“其实不管别人怎么评价,你自己知道,你已经很不一样了。真的很棒啊。” 沈毅咬了咬嘴唇,生怕哭泣的颤声被店里的人听到,只能轻声细语地用悄悄话说:“可是我知道有什么用呢?如果我知道就行了,就不用考试了啊。” 林文潇说:“老师和同学们也知道了呀。” “可他们也会怀疑我作弊的。”沈毅执迷不悟地质疑。 林文潇听到这里眨了眨眼睛,仿佛被打断思绪,一下子慢了下来。 她似乎找到了沈毅非理性信念的所在,那是一句话就能说破的事情,但就这么说破,不过是隔靴搔痒,落入到“理都懂然并卵”的窘境里,开始和沈毅的本心捉迷藏。 那个非理性信念用一句话说出来很简单——沈毅认为“父亲的观点,就等于全世界所有人的观点”,所以父亲一口咬定他作弊,不肯相信他,那全世界所有人就都是不肯相信他的。 问题是仅仅把这句非理性信念说出来是没有用的,沈毅理性的大脑会否定说:“我怎么可能这么想。” 然后就算林文潇再怎么去证明“你就是这么想的”,沈毅也只会觉得牵强附会,甚至最后为了照顾林文潇的感受违心承认,但一切于事无补,然后也许要过很多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沈毅自己突然悟了,才会发现“啊,当初林文潇说的是对的,但是她那种说法谁也接受不了啊”。 于是林文潇沉默了下来,定定地看着沈毅,沈毅期待地看着她想要从她嘴里得到什么意想不到的话,把他拔出这份非理性的泥沼。 但是林文潇沉默着一言不发,就那样看着他,眼看着神逸眼中希冀的火光黯淡下去,变成了失望,变成了假装无所谓的释怀。少女知道这一刻正是时机,她语出如刀,陈述了一个事实:“你很绝望。被人如此不信任的感觉,很绝望。反正不论做什么都没人相信你,怎么挣扎都没用,连我也帮不了你,所以很绝望?是不是?” 沈毅痛苦地点了点头,在他黯然的当口,林文潇见缝插针地说了一句:“我知道,只靠补课很难帮到你。”然后她也靠回沙发里去,把玩着手上的试卷,轻轻抚摸着胶带的粘合的缝隙,把时间的空档留给了沈毅。 沈毅的负面情绪需要发酵,需要宣泄,再高明的心理师都无法跳过这一步,应该说越是高明的心理从业者越能理解这个步骤的重要性,所以总愿意在其中安排一些时间。 刚刚的最后一句话已经把希望的暗示埋在了其中,也把一部分绝望封装在了“只靠补课”四个字里卸载掉了。 希望的种子已经种下,窒息的绝望也撕开了小小一个口子,到沈毅缓过气只需要一点点时间。 沈毅无力地垂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只可惜此时此刻不能鼓励他放声大哭,于是他的痛苦看来十分阴沉压抑。 林文潇浅浅呡了一小口咖啡,给他时间去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时间并不长,沈毅终于抬起头来,抬头时视线掠过林文潇摩挲试卷上胶带的手指,不自觉停顿了半秒,才重新对上林文潇的目光。 第三百四十章 老师的心头好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林文潇停下手上的动作,同沈毅对视,观察着他眼中的神采。绝望的阴霾散开了一点,看来那句话确实有效。 “让我来猜一猜你的想法好不好?”林文潇征询着沈毅的许可。 沈毅也不明白她想说什么,点了点头——他本以为林文潇会猜测他眼下的想法,但实际上女孩是从远处着眼的。 “古人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现在恐怕觉得这话是骗人的吧,你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甚至取得了很不错的实际成果,可所有人都揪着你从前的荒唐事不肯放,你觉得你一辈子也无法摆脱那些阴影了,即便再怎么努力也没用。实话说,有没有这种想法?” 沈毅点点头:“是,我今天真的这么想了,你怎么会知道?” 如果不是这个场景,林文潇大概会说“因为我聪明呗”,不过眼下不适合耍俏皮,所以她说的是:“因为我想帮你呀。” 这是个并不充分的理由,却惹得沈毅再次几乎盈眶。 “覆水难收,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产生的影响也不可能轻易抚平,”林文潇把话题再次绕回了覆水难收上,沈毅不知道她这次想说什么,但听语气上一次不一样。 林文潇摩挲着试卷上的胶带纸,然后再次把卷子拎起来展示:“我可以打电话再问老师要一套这样的卷子,我想肯定还有很多。给你一套新的让你再做一次的话,你猜你能不能再考到这个分数?” “这……当然能,试卷上的错题我都看过了,我觉得我还可以再考高点。” “那你想不想让我打这个电话呢?”林文潇问。 “这……不要麻烦老师了吧。”沈毅回答,于是林文潇又发现了沈毅身上第二个非理性信念。 这个信念叫做“我不配”。 林文潇并不打算一次和太多非理性信念交手,但好在此时此刻稍微改变一下这件事非常容易。 于是林文潇当场掏出手机给老师发V信,作为所有老师的心头好,班宠…不,是班长林文潇的消息轻易就得到了回复,不过老师也没大张旗鼓回学校拿卷子的意思,只不过很快林文潇就收到了这次考试的电子版试卷。找个店拿去打印即可。 “当当~”林文潇摆弄着手机,笑吟吟向神逸展示自己要来的试卷。 沈毅结果手机点开看了看,惊喜得不得了,实名羡慕林同学和老师的关系怎么能这么好。 林文潇脸色一黯:“这不都是给老师使唤出来的么……” 而沈毅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他怎么莫名其妙就答应了再做一遍刚刚做过的卷子?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非但没得到他的抵触,相反他还很期待明天拿到卷子的时刻。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所期待的并非卷子,而是一个让他可以重新再来的机会,一个洗心革面即可被宽恕,能够重新做人的机会。 林文潇小呡了一口咖啡,想了想说:“我可以请老师帮忙把卷子重新批改一次,但是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你说。”沈毅有点激动了,本以为能再做一次打印的卷子就已经了不得了,顶多不过是由眼前的学神给自己批改一下,没想到学神跟老师的关系这么好,竟然能说动老师重新阅卷。 这种仪式感真是难得。 林文潇说:“从今天开始,以后每一次正式不正式的考卷成绩下来后,你都要藏好,不给你爸爸看,能做到吗?” “那他如果问我要呢?”沈毅觉得古怪,问道。 “那也不给看,问你要你就说他不相信你,看卷子有什么用,逼得急了你就跟他吵。”林文潇轻描淡写地出着主意。 但凡是一个正常家庭的孩子,林文潇都不敢如此出谋划策,但沈毅的这个情况,他觉得大可以如此操作。 这并非正途,若说正途,应该好好挖掘沈毅和父亲之间的矛盾,给予他恰当的关怀安慰,帮他觉知自己难以察觉的心结,教导他用新的方式对待生活和学习。 然而以沈毅的家庭氛围来说,最可能发生的事情是——今晚林文潇给沈毅调整好心态,明天沈毅回到家又被家人一顿输出打回原形,林文潇不想跟沈毅的爸爸拔河,所以做了如此荒唐却恰到好处的提议。 沈毅心存疑虑,不过他一个动辄在外浪荡根本不回家的回头浪子,把卷子藏起来不给看分数,倒是不难做到。 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林文潇郑重其事要他保证,沈毅只好配合。 今天的治疗到此为止,林文潇放松下来喝起了咖啡,盘算着回去跟大叔说话的事情——今天一早逍遥老神仙已经通过了好友申请,两人云遮雾绕地互相试探过一番,谁也没有把尴尬的事情点明。 她并不想把自己摆在一个惹人厌的尴尬位置上,却又念兹在兹,难以拿捏拿捏分寸,擅长摆弄人心的少女面对神逸时越来越笨拙,能医不自医。 正因为有了神逸的消息,林文潇把什么出去旅游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如此才能有时间给老师找班加。 沈毅喝咖啡时稍微大口了些,感受到了double的威力,表情变得一言难尽:“你们好学生都是这么喝咖啡的吗?” 林文潇笑吟吟地说:“喝这个能减肥。” “你还需要减肥吗?”沈毅颇为诧异。 “你要相信,所有人都有外貌焦虑。无非有的人还想挣扎一下,有的人已经彻底放弃了。”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沈毅不怎么听说过外貌焦虑这个词,但这词汇所说的事情太过熟悉,一听就懂,于是产生了联想。他试探着问,问一个自己并不是很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少女顿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看向远处,眼眸里忽然好像落入了星光。沈毅觉得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 难怪她轻描淡写就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难怪如此。 “有,喜欢了很久的一个人。”话一出口,林文潇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会一下子说出这么多个字,吐露如此多的信息。不过十三年来闭口不言,她的确是憋得有些久了。 “开玩笑,你才多大。难道七八岁就喜欢啦?”沈毅尴尬地笑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么乱七八糟的发言,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林文潇没有回答,这是一件难以回答的事情,她总不能说打娘胎里就看上人家了,可事实上比那还要更久一点点。 大梦盘不是没有给她机会,重活一生,从零开始,她有大把的时间自然而然地将那人放下,如此两方今后都不会觉得为难,可偏偏她选了执迷不悟,也许执迷不悟并不能称作一种选择,但总归是如此这般一直挂念到了如今。 林文潇忽然生出玩闹之心,把V信打开,手机丢给沈毅,让他看到自己跟神逸的聊天记录:“看,就是他。” 沈毅鬼使神差没有推辞,接过手机划了下,看到没几句的聊天记录:“不是吧,你们今天才加好友?你骗我玩呢吧。” 他看着手机分明知道林文潇没有骗他,因为好友申请通过后,林文潇发过去的第一句话是:“大叔,好久没见,你想我了没有?” 而那个叫逍遥老神仙的人说:“还真是好久没见啊,想说想了,怕你不信。” 第三百四十一章 老师又不是傻子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他是什么样的人?”沈毅把手机还给林文潇,犹有些不甘心地问,那只言片语的问候云遮雾绕,实在是看不出来什么,俩人聊了一天,满共聊了十来句话,互相之间回话的时间动辄超过四十分钟,就仿佛两个不爱看手机的人在互相尬聊一样。 林文潇接过手机,托着腮想了想,忽然笑起来:“他呀,他是天上的神仙,能飞天遁地,能长生不老。” 沈毅以为自己被搪塞了,感到无趣地低下头,叹气道:“小气,连这都不肯说。” “说了你又不信。”林文潇笑眯眯,怼得飞快。 沈毅绕开这个话题,又提起另一桩在心里窝了一整天的事情:“那个,我看到咱们两个之前的聊天记录了……昨天的事情…谢谢你,我……” 林文潇就知道这一桩事今天早晚要问,今天沈毅发信息邀她出门时,她也顺便看到了前面的聊天记录,忽然意识到昨天编谎的时候把这一桩给忘了,事情都赖到凌老师身上,这谎没编圆。 事已至此只能硬圆了,于是她摆手说:“不用谢我,你难道没发现么?那几个人从一开始就是冲我来的,所以你不过是因为跟我走得近,被无辜牵连进来了而已,所以我必须去处理这事。一定要说的话,应该我道歉,对不起连累到你了。” “不连累不连累……”沈毅连忙客气。 “所以我就联系了凌老师帮忙。”林文潇说着,自己忽然也开始犯嘀咕,昨天凌鹤道长忽然出现是个意外,那么本来她是怎么打算的呢?如何跟沈毅解释自己单枪匹马把他救出来这件事? 好像当时有点紧张过头了,根本没想这一出,甚至于赴约之前也有点拿不准自己能否全身而退。 说是别人冲她来的吧……她也确实是为了把沈毅救出来才赴约的,否则对方似乎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哎,这么一想好像不小心做得有点草率了。 那如果是那样又将如何解释自己杀了几个人这件事?告诉沈毅那几个坏蛋忽然被雷劈死了? 她忽然体验到了神逸的苦恼,修道人身上芝麻绿豆大的屁事牵连到普通人就事关生死,说起来当初戚应晖抓她也是为了威胁神逸来着,和她救助沈毅并无本质上的不同。 也许大叔他当年真的并没有什么……哎,这想法真令人沮丧。 沈毅见她闭口不言,以为她说完了,但好像整件事补了这么一句也就勉强说得过去了,林文潇不想再说,他也不知道还能怎么问。明知道人家不想说还追问,的确有点太没眼色。 沈毅沉默了一会,复又问:“那,那个大叔,如果有机会可以让我见一见吗?”其实他是想知道自己到底输在了什么样的人手里,有个对比也好有个参照,追得上就追,追不上也能输得明明白白。 谁知林文潇闻言忽然笑道:“怎么,难道你想跟大叔打一架?放心啦,你打不过他的。” 这话听起来像拱火,但一点拱火的成效都没有,沈毅听完以后更加沮丧了。 真不知道眼前的少女到底是菩萨心肠还是根本没长心,怎么能在屡屡帮助他之后,把对他毫无兴趣这件事写在脸上来打击他。 从咖啡屋出来时已临近午夜,少女是真的一点都不上道,直接把沈毅送回了家,完全不成体统,两人约定明天一早再见,林文潇便转身告别。 面对老父见面就骂他这事,沈毅也麻了,全当耳边风,洗漱一下上床就睡,双倍特浓喝下去果然是睡不着,却听到他爸爸的声音很快就消停下去。 就仿佛骂他两句是走个程序,也不在乎他听到没听到,真是令人讨厌的诡异程序。 林文潇步履轻快回到家,既不怕夜路,也不怕孤单,到家后发现父母虽然没察觉她离家,却也没睡觉,直到她进屋才打打哈欠准备去睡。 少女一时百感交集,原来有些东西是魔法屏蔽不掉的。也不知道爸爸妈妈昨夜睡得好不好。 她倒不至于喝了咖啡睡不着,一个连迷药都不怕的魔法师,没有被咖啡打败的道理。 沈毅重考的成绩很不错,这次考试的监考官是林文潇,一台DV全程记录答题过程,确保他没有作弊,一回生二回熟,他答得很快,然后林文潇带着考卷和沈毅一一走访老师家,当然,还提了一点糕点作为拜个早年的礼物。 老师们虽然不那么愿意加班,但学生都追上门了,理当勉励,也就没有推脱,答案早就烂熟于心,所以分分钟就改好卷子,顺便勉励了沈毅数语,赞许他这半学期以来的突飞猛进,要他胜不骄败不馁,继续加油。 数学和英语两门的老师都极好说话,以至于沈毅有点犯嘀咕,老师甚至没看DV里的录像,来确保他有没有作弊。 林文潇笑道:“会作弊的学生根本不会自己给自己补考。老师又不是傻子,怀疑这个干什么。” 这句“又不是傻子”有点冒犯尊长,但沈毅听着有一点爽。 到了教语文的班主任家里,事情也进行得颇为顺利,老师看到一篇重新立意构思的作文之后,给了比上一张卷子更高的分数,还顺便确认了一下:“沈毅,我记得没看过这篇作文,你本来不是这么写的吧?” 沈毅说:“嗯,因为是重新考,所以我另外想了一篇。” “好,很好,你的作文很不错,画面感强是你的长处,不过节奏上还是要稍微调一调。八百字以内,还是要在快一点,力度强一些。” “好,谢谢老师指导。”沈毅连忙向老师道谢。 老师笑纳了这句感谢,有狐疑地在沈毅和林文潇之间看了看,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班长很关心同学嘛,这样很好,但是不要耽搁了自己的学习哦。老师们可都对你寄予厚望。” 林文潇老油条了,岂能听不出老师的弦外之音,但这种事情没必要去辩解,人家不相信你时越描越黑,于是淡淡应了句:“好,知道了。”就不再多说。 一家一家走过来,到了这里已经是中午,于是老师请两个学生留下吃午饭,沈毅是见到长辈就拘谨难受的那种,想要推脱,结果林文潇替他应了下来,满口答应。 老师家的孩子读四年级,到了假期就跑去爷爷奶奶家住了,约莫年前一两天才回来。客厅里贴着不少孩子的奖状,诸如三好学生、优秀少先队员、某某比赛第一名之类的。 沈毅看了心中有些羞赧,这种东西跟他向来是无缘的,从小他爸妈就让他“看看别人家孩子怎么就能拿奖状,考满分,被当众表扬,再看看你自己……” 他有感而发,问道:“老师,你家孩子这么优秀,一定很让你们省心吧?” 班主任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说道:“这天底下呢,就没有让父母省心的孩子,你看咱们班长,门门满分,我教书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优秀的学生了,你问问她,她爸妈省心不省心?” 第三百四十二章 哪有鸡翅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既然老师开了口来问,话题方向又正合心意,林文潇爽快配合:“嗯,我妈也让我看别人家孩子,谁家孩子特别懂事啊,谁家孩子不玩游戏呀之类的。” 其实她妈还真没说过这些话,林文潇因为在小孩子里懂事的过了头,很少遭家长念叨,真念叨也是说她“一点都不像个小孩子”“太爱看书了小心把眼睛看坏”,不过放到这个场景里说出来有点讨打。 具体到方晓霜和林学东的体验就是——这孩子省心过头了,不高兴的时候都找不到由头说她,毕竟他们养的其实是个孝顺懂事的成年人,并且还精通心理,特别会沟通。 老师接过话头说:“你看看,是不是?所以沈毅啊,父母要是让你看别人家孩子,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当父母的就那个样子,总也不满足,实际上是想着为你好。” 这话里有半句沈毅早就听得耳朵磨出茧子了,今天听到老师说“不必太往心里去”倒是新鲜,因为这份新鲜感,老师说的这话,他反而能往心里去了一些。 随即老师又说:“其实也不是家家父母都能操心到孩子的。我家这孩子吧,哎,就都是他妈妈带的。我也不是不想管他,可我要操心的孩子太多了,实在是操心不过来。有时候跟他说什么,习惯性就把他当成学生了,真恨不得叫家长,然后我就是家长,咳,父母也未必都能称职,有时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心有余而力不足吗……”沈毅听到这里,将信将疑,一边嘀咕着一边巴拉饭。 “喂,沈毅,我想吃鸡翅,够不着,你帮我夹一个。”林文潇忽然突袭。 “哎好……嗯?哪有鸡翅?”沈毅下意识应了一句,才发现桌上菜肴丰富,却偏偏没有鸡翅。 这活整的有点突然,连老师都愣在那了,不知道班长在搞什么鬼。 林文潇笑嘻嘻说:“是呀,哪有鸡翅?要不你变一个出来给我?” 老师很想知道班长是不是突然疯了,但是作为成年人,他有他的稳重,没有这时候开口捣乱,想看看林文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毅无奈说:“我要是有零花钱,保准给你买一个。” 林文潇咬着筷子尖,笑问:“那你有没有零花钱呢?” 沈毅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都说了‘要是有’,那就是没有咯。” 林文潇笑着说:“是呀是呀,桌上没有鸡翅,你也没有零花钱,你要怎么给我鸡翅呢?” 沈毅很有志气的表示说:“你等着,将来我工作了,早晚给你买一车。” “所以我要有耐心等你赚钱?”林文潇问。 “嗯,要有耐心,约好了!”沈毅很认真地表示。 老师觉得这狗粮都快泼到脸上了,现在的学生是真的有点肆无忌惮,虽然似乎是在讨论一些积极的事情,但这么明目张胆的早恋还是不好的吧。 但林文潇的不解风情不但给了沈毅当头一棒,连老师都差点急眼了,她说:“可等你赚了钱,我也早就对鸡翅没兴趣了,那该怎么办?” 老师觉得班长这么作精是不对的,学习好也不能这么为所欲为。 沈毅也被这么一句话堵得难受,红着眼睛瞄向了老师:“那老师借我钱,我将来还你。” 老师特别想说“一个鸡翅不至于,下次你们来我给你们做一盘”,但好像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林文潇继续作精:“借钱哪成呢?那就不是你给我的了,我不会自己找老师要?” 沈毅感觉自己被搞了,有说不上来林文潇到底在搞什么,他恼道:“不然难道去偷去抢?” 林文潇冷着脸说:“那你可就不是我的好同学了,我们还怎么好好相处?” “你这……!那你要我怎么办呢?”沈毅急了。 林文潇说:“没办法。” “没办法?没办法是什么意思?”沈毅问。 林文潇说:“没办法就是没办法,世界上有些事情本来就是没办法的。你没办法,别人也没办法,要问也没什么原因,恰好就是这样而已。” “那怎么办?”沈毅又问,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连旁边的老师也是似懂非懂又不敢说自己没听懂,以免丢份。 林文潇说:“不怎么办,没有鸡翅,但是也许有牛肉,也许有洋葱,又或者香肠,带鱼。反正都不是鸡翅,差那一口很难受,但是饿不死,而且各是各的味,各有各的好吃。” 沈毅感觉好像懂了什么,感觉林文潇好像在用令人不爽的方式对他说教,但因为不知道对方说教了些什么,竟然也无从抵抗。 老师一脸难受地说:“班长,你以后可不敢这么写作文,你要这么写肯定是低分。” 林文潇嚣张地说:“那就让其他同学几分好了,反正我有的是分。” 老师很想说可不敢骄傲,但在这个学生面前讲这个实在是没多大说服力。老师毕竟年长,阅历多,脑子里的参考模型多,他忽然就意识到林文潇说的这句“让几分”和前面的“鸡翅”是同一件事,一体两面而已。 他感到震撼,这个学生竟然在用这么隐晦的方式在点化另一个学生,讲一些苦口婆心的东西,但又不敢确认这是一名十三岁学生的手笔,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可如果是想多了,这段话未免太过莫名其妙。以及,说这话的人可是林文潇啊,持续全科满分的学生脑子是怎么长的,他作为老师也搞不懂。 “我听不懂你说的这些,但我怀疑你在说什么。”沈毅老实地承认。 林文潇笑眯眯给沈毅夹了一块牛肉:“听不懂就对啦,来吃好吃的。” 经过刚才那一番加密通话之后,老师甚至完全不觉得女孩给男孩夹菜这个动作里有什么暧昧,他本能地怀疑这个动作也是那些加密通话里的一环。 他的怀疑没有错,确实是其中一环。 只不过前面那些云遮雾绕的对话他尚且能听懂,夹菜吃牛肉这个操作他就完全不懂了。 他揣测林文潇说的应该是“无论你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付出自己没有的东西,有形的物质付出是这样的,无形的情感付出也是这样的。也许终有一天这些情感会得到补偿,但错过了时机,补偿也是于事无补的。” 老师的揣测翻译也算八九不离十,但总觉得在这个翻译里,还是差了点什么,以及虽然班长后来说了什么牛肉洋葱之类的东西,他依旧觉得这段话传达的信息很消极。 这份消极不知道该怎么去消解,总不能是靠夹一块牛肉来消解吧? 以及,作为一个初一的学生,班长的这个思想……不能说不对,但也未免太过消极了一些,令人听来憋屈得难受。这话要是被一个成年人说了倒不算太离谱,出自孩子之口,让人不免担心这孩子的心理健康。 老师考虑考虑,可能得找机会叫一下家长了,让林家的父母好好关照下孩子的心理健康,不然光学习好恐怕不行。 林文潇和沈毅告辞后,老师在家里收拾餐具,洗洗刷刷,假期孩子没在家,老婆没下班,他也没想到会搞出这么丰盛的一餐。 等全部弄完,叉着腰看到墙上孩子得来的奖状时,他发觉自己心中莫名的松快了不少,仿佛那由来已久的,对孩子的亏欠感不知不觉消解了一些。 究竟是怎么消解的他全然说不上来,但直觉上,跟班长说的那一大堆怪话有关。这个发现让老师觉得非常邪门,什么时候学生讲个乱七八糟的故事还能教育他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骑士另有其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一年冬连着一年夏,时光的流驰肆意妄为。操场上的天空总还是那个颜色,告别的时刻不期而至。当孩子们有一天忽然意识到那令人腻味的熟悉楼梯再也不会再走一次时,就连平日里讨厌的老师看上去也和蔼可亲起来。 三年时光匆匆而过林文潇和沈毅都走到了毕业的这一天。 林文潇总算能跟那个把她当牲口使的班主任老师说再见了,好吧,再也不见!学神小姐姐是不会想念你的。 照毕业照的时候,同学们把林文潇和沈毅一起推到了照片的中间,林文潇站第二排,沈毅站第三排。 沈毅这些年的进步有目共睹,从一个辍学生,一路努力肝到了年级第二名,第一名的女孩站在他前面,也是这三年来他最该感谢的人,不过他的确是一次也没考赢过那个姑娘,想在成绩上干过她太难了,这个人她不跟你讲情面。 所以不管班上的流言蜚语怎么传,沈毅心知肚明,他只是小镇里的村民,公主的骑士另有其人。 不过……那“公主”经过这几年,真是越发气质动人,令人不好意思直视了。 林文潇觉得班主任是真的不当人,她帮助了一个沈毅,看到成果之后,这老师竟然好意思搞什么互助小组,搞什么一对一帮扶,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妥的样子,而不妥就在于最后搞不定的事情都找她这个“班长”进行“总负责”。 于是这几年她给小半个班的同学当了家教,这还不算完,班主任老师似乎对她那种神神叨叨的隐喻式聊天特别痴迷,定期组织班会让她跟大家说“鬼话”。其实那当然不是什么鬼话,只不过是脱胎自某种心理技术的简化对话方式而已。 于是这几年她兼任了心理老师,也就是这个年月他们学校没有心理室,要不然林文潇有可能直接带着同学们去玩沙盘游戏。 总之,这些事情放到一起,让林文潇觉得自己被使唤得有点惨,关键是白使唤,什么好处也没得拿。 而她在大梦之外就读于这所学校,上这个班的课的时候,这些破事统统都是没有的,所以说,这全是班主任针对她一个人整出来的活。 临了还得感谢老师给她机会给她舞台让她发光发热,所以林文潇完全不想感谢她的老师。 沈毅是这三年来受益最大的人,他也没想到林文潇让他藏卷子不给父母看这一手会那么有用,首先是他自己的心态变得平稳了,他第一次体会到“学习是学给自己的”这句老生常谈的话是什么意思。 有了不给爸妈看卷子这条底线之后,他不再为能不能考好而紧张,也不期待用某一次考试改变谁的什么看法,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的战役,自得其乐。考试不再是一种需要面对的挑战,而是变成了漫长时光上的刻度,平凡且安静地等在一个又一个的节点上。 然后他老爸自然是没有好脸的,说他装模作样也好,说他自己也知道没脸见人也罢,什么说法都有。但无论他爸如何疾言厉色或者使激将法,他就是坚决不给看卷子,逼得急了他就跑出去浪荡,在外面打熬时间。 于是乎,以前一说开家长会,没开之前就要先骂他一顿嫌丢人的老爸开始问他,你们什么时候开家长会。到了学校又向老师打听他的学习情况。各科老师都表示沈毅自从复学以来成绩一贯优秀,并且在稳步前进中,听得老父亲一阵一阵地不敢相信。 当沈父隐晦试探地问班主任,他家孩子到底有没有好好学习,是不是作弊了之类的话后,班主任大发雷霆,把这个家长狠狠地数落了一顿,质问他怎么可以如此怀疑自己的孩子,说孩子以前成绩不好都是他这家长做得不称职的责任。 再后来就是什么“没有鸡翅也不要往孩子的碗里放老鼠屎”之类的难懂的话了,听得老人家云里雾里不明就里。 之后沈父虽然对孩子仍旧没多大好脸,但其实态度已经在无声中发生了改变,随着一次又一次验证了他的孩子的确“变好了”之后,老父亲逐渐重拾信心,他开始渴望和孩子沟通,但沈毅就是不愿理他,就是不给他看卷子。 后来父子俩又大吵了一架,在这次吵架里,沈毅大声抗议了一句想说已久的话:“既然你说我是作弊的,那我给你看成绩也没意思,你就去看你愿意相信的东西吧,少来找我。” 老父亲气得无话可说,但不知为什么有点高兴,父子之间的争端越来越少。 后来逢年过节的时候,沈家老父亲带着礼物去拜访班主任老师,感谢他对孩子的悉心指教,班主任老师才说出,沈毅能有这么大的进步,班长功不可没。 沈父本来想去林家也送一趟礼物,结果却扑了个空,邻居说,这一家子出去旅游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那几年林文潇仗着学习好,作业完成得早,跟家人提过各种为所欲为的要求,其中包括前往凤凰城。 在凤凰城,林文潇如愿见到了年轻一些的莫妮卡阿姨,不幸的是,并没能赶上挽救莫妮卡的孩子,有些不幸发生的时间比想象中要早。 林学东和方晓霜在这个时空里并不知道莫妮卡女士对自己女儿的救命之恩——连莫妮卡女士本人也不知道有这回事,所以这番会面显得有些突兀尴尬,但林文潇对莫妮卡莫名其妙地投其所好使得这位墨西哥裔的大妈一点都不排斥这声称避雨的来客。 林文潇做了一些中式的美食供莫妮卡品尝,林学东和方晓霜虽然知道女儿会做饭,却不知道能有这样的水准,因而大感意外。 除此之外林文潇还去了永乐宫拜访一粟道长,去了少林寺拜访妙深禅师,同样是有着无法说出口的挂念和感激。这些地方天南海北,都是在不同的假期里寻访过去的。 而在这个过程中,林文潇也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个大梦世界的壮阔和真实,这个仿佛是独立存在的平行世界,而非是围绕他们这些入梦人运转的。虽然这么说也没什么证据,但感觉就是很强烈地摆在那里,油然而生,不容她不信。 就这么随随便便,又好像忙忙碌碌,时间终于还是来到了离别的时刻,初中毕业,以沈毅如今的成绩,顺利地考上了一所很不错的高中,狠狠地给家人争了口气。 他自己当然不是为了给家人争气才这么干的,而是有另外两个动机,一则学习是学给自己的,上什么学校也是基于他的水平而定的,二则他觉得,林文潇成绩那么好,一定会去到本地最好的学校念书。 可惜事与愿违,哪怕多问一句,他就会知道林文潇莫名其妙地选了另一所高中,那高中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说是平平无奇也不为过。 可林文潇只是想在从前上过的学校里就读,这种隐秘的愿望在这个世界里又有谁能够知道呢? 总之,是时候说再见了。 毕业照拍完,毕业典礼弄完,沈毅迫不及待地想要找林文潇在叙上几句。虽则彼此都有联系方式,可在这所学校里互相叙话的机会实在是不多了。 然而每每事与愿违,林文潇眼睛一亮,忽然就向着校门口的方向跑了过去。 “大叔,你怎么跑到我们学校来了?”林文潇见到意外的访客,喜出望外。 “因为是对你而言意义非凡的日子啊。”神逸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声说:“你这会就长得这么高了啊?” 那是沈毅第一次看到那个网名叫做“逍遥老神仙”的人,那场景令他感到落寞。 第三百四十四章 要说意外的话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一场磨磨蹭蹭的和平分手,磨蹭了差不多两年之久,按照楚江的要求,神逸可以离开他女儿,但不可以伤害他的女儿。 这是一件艰难的事情,断开一段亲密关系,无论如何都是一种伤害,无非是剧烈一些还是平和一些的事情,楚江给出的条件几乎不可能完成。 不能吵架,不能搞事,不能让楚毓茗伤心。 神逸束手无策,只能老老实实做好自己作为男友的本分,一如平常的鞍前马后伺候着。 跟林文潇恢复了联系之后,他越发感觉到自己和老五并没有本质区别,因为他和老五一样渴望可以无耻地睡在两个人中间——早有这个觉悟流氓一点,他也不用做这场梦了。 但当年他绷得像个君子,想来动机有点好笑——压抑所有背叛的冲动,彰显对爱情的忠诚并非是为了爱情本身,而是为了向他自己证明:他对尹楠一点“敌意”都没有。 想清楚这件事其实挺难的,因为它藏得很深,没有这场大梦,再给他多少机缘点拨,也未必能想得清楚。 可就是在这场大梦里,老五和尹楠好上之后,就是他在噩梦里跟自己的心魔打了一架又一架之后,他终于发现,自己对尹楠腾起了一股怒气,而这种怒气是那么的熟悉,愤怒于她对自己的辜负,而这份怒气即便是在许多年后也没有消退。 在看清楚这份怒气之前,他认为自己对尹楠的态度是基于终于能够再续一场未完的好梦而来的。 在看清楚之后,他才悚然惊觉,原来那天拉着尹楠去民政局的时候,他心底有一个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在喊:“终于有机会让你看到我身上的伤痕了。” 这是当初的神逸无论如何也听不到的声音,也是如今的神逸无法回避的难堪。对于自己这种害人害己的小心眼,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评说。 这倒不是说他和尹楠复合纯粹是为了报复年少时的辜负,抹平心中的激愤。不是说他不爱尹楠,只想报复。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爱着对方,且不愿报复,才把自己活得一天比一天别扭,看着尹楠时就有一种疲惫不自觉的滋生出来,让他隐晦的想要逃离。 如今察觉了那份怒意之后,反倒觉得不过如此,并非一定要斤斤计较。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才搞明白这件事实在是晚了点。 而在这场大梦里,他的课题是,能不能睡在楚毓茗和林文潇中间?这个课题也不难解答,这种事情如果真的发生了,楚叔叔可能也没那么好的脾气。 一旦想到了楚叔叔那慈眉善目潇洒可爱的样子,他连跟楚毓茗单独睡一起的心思都不敢有了。 为了自己,也为了楚毓茗着想,神逸把所有心力都投入到了好好工作和好好炼丹这两项了不起的事业上。 好好为楚叔叔工作使得神逸觉得他的人生价值感得到了充分的实现,这很好。 好好炼丹使得他越来越有钱,一不小心就把他作为普通人类所需的钱给赚了出来,财务自由了。 在他算账算出自己财务自由了,特别想找个人分享一下快乐的时候,楚毓茗的电话打了过来,这丫头主动提了分手。 理由是“神逸已经超过一百八十天没有主动跟她牵手了”,所以“既然你不想牵手,那就分手吧,再见!” 这是一个好消息和另一个好消息一起降临,神逸爽得有些心中不安。 仔细想想,楚毓茗虽然在分手电话里的语气虽然随意到有点俏皮,但自己终究还是辜负了她吧。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真的“没有受到伤害”。 一旦念及楚宅别墅二楼画室里,那封存在画册中的故事时,神逸就觉得这件事情上他并没有那么无辜。 神逸甚至没有跟楚江汇报此事,只要脑子稍微正常,就知道对楚江而言,这不是一个值得汇报的好消息。 以及只要对楚毓茗稍微有点了解,就知道这件事她不会瞒着父母。 总归,一年前,神逸自由了,自由得像峨眉山上的猴子。 不过林文潇还没有长大。 他也没有急着去找林文潇“奔现”,那样似乎对楚毓茗过于无情了些,虽然没有人在看,但良心上总觉得有点过不去。 于是时而不时地关心下林文潇在学校的生活,然后一边好好工作,一边好好炼丹。 楚江对神逸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只不过不能再把他当准女婿去看待了而已,精明强干的老板并没因此显出多少憔悴,一如往常,该说工作说工作,该开玩笑开玩笑。 生活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没有太多的意外。 如果一定要说意外的话,老五结丹了,尹楠也结丹了,而且不是刚刚结丹,俩人都金丹中期了,那事很意外,意外得非比寻常。 一定要说的话,是有一次喝大酒的时候老五当玩笑说的,本来没指望神逸会相信,而神逸不但相信了,还送了几瓶丹药给他们当贺礼,吓得老五酒差点直接醒了。 而神逸送的丹药正是修士界近些年很流行的丹药,据说不便宜,应月蓉给两位爱徒发过,但发的数量有限。 老五当时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神逸说:“别看了,我没修为。” 老五又拎着丹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神逸说:“别看了,我炼的。” 老五问:“你没有修为凭什么会炼丹?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丹怎么炼?” 神逸说:“因为这丹药是我研发出来的。” 老五说:“你大爷的,真的假的?” 神逸说:“我骗你干嘛?” 老五又说:“不行,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得把你绑到我师门去。” 神逸说:“你把你师父应月蓉叫来,当面问,你看她敢不敢绑我。” 老五下巴都快惊掉了:“你还认识我师父?” 神逸:“巧了,就认识,怎么着吧?” “那我师父的丹药也是从你这弄的?”老五晃晃药瓶问。 神逸沉思了一会说:“不知道,可能是她男朋友送的,也可能是她在市场上买的。” 当天的交流持续了很久,交流结果是,神逸拒不修行,拒不加入任何帮派宗门组织,拒绝免费大量送药给老五,就算他自愿当小白鼠也不行。 这几条有理有据,拒不修行是为了避免天火焚身,拒绝加入宗门组织是为了等玄望师父来收徒,拒绝免费大量送药是因为可怜的凡人练不出太多丹药。 另外还有个小小的意外是,林文潇在聊天的时候向神逸提起了一个同学,叫沈毅的。 神逸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第一反应是:“这名字起的还真刁钻。” 而林文潇友善的提醒他:“大叔,有没有可能你们两个人的名字比起来,你的比较刁钻亿点点?” 神逸厚颜无耻地问:“他算是我的代餐么?” 林文潇说:“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拉黑你哦。” 神逸闹不明白了:“那你跟我讲这么个人干嘛?” 林文潇表示:“因为他是我的好朋友啊,有空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基于这句话,神逸把跟林文潇“奔现”的时间一直拖到了毕业典礼的这一天。 他实在不想跟一个听名字就透着蹊跷的人特意认识一下。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不愿错过你的故事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逍遥老神仙?是你吗大叔?”说这话的人是从斜刺里杀出的一员小将,神逸知道回避不开了,于是勉强打了个招呼,问道:“你是沈毅?丫头跟我提过你。” “是,我是沈毅,是林文潇的同学,我们关系很好。” “幸会,我是神逸,神仙的神,飘逸的逸。”神逸笑着说。 显然林文潇没向沈毅介绍过神逸的名字,那男孩听了神逸的自我介绍之后稍微愣了愣,看了一眼神逸,又看了一眼林文潇,仿佛想要询问什么,却没能问出口。 神逸笑着寒暄数语之后,没有占用两个同学太多的时间即要告辞,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仿佛是感觉到了那男孩身上的落寞和不自在,他觉得此刻的这所校园不适合他。 林文潇也没有开口挽留,不是不想挽留,时隔多年匆匆一面没有尽兴的道理,但神逸既然主动露面,以后有的是机会相见,毕业日时间节点特殊,还是把时间留给同学们更好。 沈毅并没有对神逸的事情问东问西,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个人,也知道那正是林文潇喜欢的人。那个人一直神神秘秘,今天终于露面,个子高得令人嫉妒,神色从容,也令人嫉妒。 反正是个令人嫉妒的人。 而最令他别扭的是,他们两人的名字竟能如此相像。 名字都是爹妈起的,而且他爹妈势必和神逸的爹妈没打过商量,这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巧合而已。 只不过这个巧合令他此时此刻彷徨凌乱。 林文潇当然能读出这个朝夕相处三年的同窗在想什么,可她也无意解释。这正是她与神逸处事不同的地方,如果是神逸,就会提醒对方“我认识你的时候并不知道你叫什么哦”之类的话,他最害怕被人误解,他最不愿被人怨恨。 但林文潇不同,她自然知道误会是怎么发生的,也知道在这份巧合中自己要承担多少冤枉的埋怨,可是她却知道,如果为自己辩解,以摆脱这份冤枉,会给沈毅释放出怎样的信号。而那份信号,又将为他赋予怎样的困境。 一旦想通了这些事,林文潇只是笑嘻嘻跟沈毅说着没心没肺的话,充作最后的道别。 这是一个恰如其分的离别时刻,她经历过数次,知道有些同学这一别就再也不会相见,那么沈毅为什么不可以是这样呢? 既然如此道别的时候就多笑一笑吧,哪怕是沈毅的小表情有点别扭又有什么关系呢,时光的砂砾总会把不快乐的那些感受磨去,只留下美好的记忆。 初中生的离别总归是廉价了些,既没有散伙饭,也还不懂依依不舍,大家就那么挥挥手,笑着分别。仿佛下个学期还能再见,甚至还有小男生盘算着以后要如何进一步去追逐暗恋的姑娘,却不知道这一转身,也许大概可能,对许多人而言,就是一辈子的离别。 林文潇心里住着的那个年长灵魂冷眼旁观着这场分别,许多年来,头一次没有嬉皮笑脸,她在心底轻轻唱着一首歌,一首在大梦盘里重活一世才听到、才听懂的歌。那首歌改自文豪东坡居士的词章,那首歌是这样唱的。 你一定记得,最快乐的时光,醉笑三千场,不诉离殇。 沈毅果然没有再出现,也没有再联系。不知道怀着怎样的误会,怎样的心情,安静得很有自知之明,安静得很没良心。林文潇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起,通讯录里从不发出半点声响的“冷丶傲”变成了“队长别开枪”,叫什么也好,他就那么沉默了下去,一直一直沉默着。 初三的暑假没作业,林文潇闲得很开心,有事没事就喊大叔出来玩。神逸要上班,这时候辞职总有点伤楚江情面,何况他也不想整天在家里闲着,于是关于林文潇的邀约往往只能周末出来了。 林文潇也不勉强他,反正少女也不缺打发时光的方法。玩了几次林文潇才得知此时的大叔竟然还没开始修炼,想要让大叔带她上天飞一圈的愿望落空,嘟着嘴闷闷不乐。 得知大叔上了和自己一样的大学之后,林文潇兴冲冲地说想回学校去看看,于是俩人又跑去故地重游了一番,由于女生不能随便出入男生宿舍,所以老宿舍楼就进不去了。 神逸带着林文潇把母校游览了一圈,给她讲了各种她不熟悉不知道的趣事,顺便带着她跑去后来变成雪王奶茶店的店面吃了一回烤鹌鹑。 林文潇表示这么好的店后来居然不开了真是太可惜了,于是多要了几个打包带走。 然后俩人又跑去了网吧,用神逸和老五的身份证号办了两张卡,找好电脑坐下来,但两人不是并排而坐,而是面对面,隔着两台电脑坐着。 “所以是这个位置不?你还记不记得?”神逸问。 “我觉得应该是,可能偏了一点,但是差不多。”林文潇回答。 他们问的事情不能说得太清楚以免被旁边上网的同学听到,其实两人讨论的是大梦盘外,各自肉身所摆放的位置是不是这个坐标。 在距离自己肉身最近的地方,林文潇默默用魔法感知了很久,也没有半点头绪,于是得到结论,这个大梦盘果然不同凡响。其实这有点废话,若非不同凡响,岂能创造出这么厉害的幻境。 然后坐在这样的位置上两个人登了CQ开始互相聊天,这却不是事先说好的事情,而是某种心照不宣。 就仿佛在这个虚幻的梦境里,只有这个地方,说出的话最为真心一般。 林文潇发问:“大叔,你这些年过的好不好呀?” 神逸回答:“该发生的糟糕事发生了很多,能幸运避免的事情也避免了很多。” 林文潇又问:“可以告诉我嘛?” 神逸说:“我又当了一次孤儿,不过我得感谢这一次,听到爸爸妈妈说话的声音了,感觉不是那么孤独了。又被我叔叔丢掉了我一次,不过总算明白原委,也就不那么恨他们了。然后好像是蝴蝶效应吧,我也改变了一些事,比如这次我就过得比原来阔绰了很多。” 林文潇幽怨道:“嗯,还交了个不一样的女朋友是吧?每到这种时候就让我排队是吧?” 神逸发了一个尴尬的表情,表示:“对不起啊丫头……这事情,有点意外。就…哎,我说不清。” 林文潇也并不想深究,于是岔开话题说:“你不问问我过得好不好吗?” 神逸觉得自己有些木讷,赶忙如此问了一下,林文潇说:“我比你幸福多了,有人宠有人爱的,唯一和过去不同就是认识了那个你见过的沈毅,顺手给他辅导了几年功课。” 神逸问:“那后来呢,他还联系你吗?” 林文潇如实答道:“已经几周没联系过了吧……不出所料的话,大概再也不会联系了。” 神逸有些闹心地说:“是不是我来得不是时候?” 林文潇发了个笑脸的表情:“不,跟你关系不大,是我故意没跟他好好解释。” “为什么?”神逸不解道。 林文潇却反问:“解释了图什么呢?图他不误会我,还是图他念念不忘?如果不误会必须和念念不忘放在一起,不如就让他误会一下吧。” “可是这样你不觉得委屈吗?”神逸皱着眉打字。 林文潇托腮想了片刻,然后敲道:“我会委屈,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我等了十六年,我的主角终于登场了,既然无论如何都不愿错过你的故事,那就这样吧。” 第三百四十六章 到红尘里历练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仪式感这东西很奇妙,大费周章又矫情多余。 可人似乎是需要一点这样的矫情的,通过仪式感,人可以分辨出什么是郑重的,而什么是随意的。 当坐在学校网吧这种奇怪的地点,去接近大梦盘外的肉身时,哪怕明明感觉不到什么特别,却仍然让神逸和林文潇感觉到郑重。 于是乎“你是我等了十六年的主角”这句话有着非比寻常的分量。两世为人。每一次神逸都比林文潇年长十岁,然而二十年的光阴仿佛虚度,面对林文潇的坦率,神逸不禁自惭形秽。 念及自己的矫情纠结的往事,神逸总觉得自己很可笑。 林文潇打完字双手离开键盘,托着腮笑眯眯看着屏幕上的对话框,歪歪头笑眯眯去偷瞧大叔。看到神逸认真盯着屏幕的样子,她觉得很好玩。 不必说不敢当,不必谦虚自己配不上主角,他知道自己是主角,也知道对面的少女是他的主角。 这场梦就是他们的,理所当然。 所以神逸没有谦虚,也没有致歉,而是说了一句:“我很荣幸。” 网吧这种场所不管开在哪里环境都不会太好,两人也就稍微仪式了一下,没有久留。学校这种地方也只有长久不来了才会想念,真在里面转上一圈两圈,遗忘的回忆一点点复苏,似乎也就那回事,情怀这种东西是要隔着一点距离去看才会觉得美好的。 神逸工作数年之后,在校园里行走有种闯入别人家的感觉,曾经自己很熟悉的角落总会被他人熟悉,自己喜欢的景致也会成为某位学弟或者学妹的心头好,这种感觉不太好,而更糟糕的是,跟楚毓茗相处的回忆渗入了这片校园的各处,令他想要回避。 于是直到离开学校,神逸才缓缓舒了口气。林文潇看在眼里,不言不语,她心胸开阔,也最明白人心里那点没出息的弯弯绕绕,并不打算为了这点事情斤斤计较。不过她也体会到了事物的两面性——如果自己再鲁钝一点,或者至少没学过读心术,大概就不会这么敏锐地发现这些不必要的细节。 然后她就走了神,不知道史蒂芬先生的生活是个什么画风,每天都看破不说破地憋笑会不会很辛苦。 如此断断续续的四处游荡,林文潇用了整整一个暑假的时间,和神逸一起丈量了整个他们熟悉的城市,并将彼此熟悉的部分拼合到了一起。 基于某种默契,两人都没有介绍对方去认识自己在这里的亲友,其实不是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但这些念头被按灭也就是几秒钟之内的事情。 就好比神逸最想带着林文潇去认识的无非是两个姐姐,赵雪盈或者第一咏华,可是一旦想到他师姐,马上就想起“打伞”的梗,料想林文潇未必很想重新认识一下这位其实很和蔼可亲的师姐。 至于咏华姐姐,她当然不会吓到林丫头,甚至于她的性格大概还很容易跟林丫头处得不错,可如果是那样,一场大梦结束时,神逸不知道要如何告诉林丫头,咏华姐姐其实早已身故这件事。 这种现实与幻梦的距离感其实在每一份比较亲密的关系里都隐然存在着,不仅是神逸,就连林文潇也不愿介绍自己的重要亲友给大叔认识。 结果明明是最不用顾忌他人眼光的一对入梦者,偏偏搞得像是一对见不得光的私奔者。 虽然从某种角度上讲,他们这个处境的确比较像私奔,而且奔得比一般人都要远。 就这么晃过了整个暑假之后,林文潇终于开了学,有了正经事去做。还是原来的高中,还是原来的配方,甚至连班级都没换。林文潇以为初中时不小心扯远了的世界线这下终于要收束了。 这一遭她一定要改过自新低调做人,以免被熟悉的班主任再次当牲口使唤,那可一点都不快乐,该错题可以错几个,该让分可以让几分,反正男主角都到场了,也不怕被小男生考赢。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世界线的风骚,大概也就是上了一个月课之后,教生物的老师忽然换了人,这件事原本不意外,因为生物老师本来就大着肚子,休产假也没什么好意外的,虽然印象里她不记得从前有这么一出,或许是别的蝴蝶扇动翅膀,引起了一点点微妙的变化,也许单纯是遇事不决量子力学的问题,总之她没把这个放在心上,但新一周生物课,代课老师一亮相,林文潇就整个人都麻了。 犹记得那天新的生物老师走进课堂时,班里男生发出的那种异样的欢呼声,就差直接吹口哨了,而新任的应老师从容不迫,分分钟就把课堂带上了正轨。 如果不是应老师冲着他诡秘地笑了一下,她还真会认为这是个巧合来着。 “月蓉,你怎么突然杀到我们学校来了,你别跟我说你本来就应该出现在这里啊,我记得清清楚楚,以前我上高中的时候你才不是我的老师。” 午休的时候,林文潇和应月蓉一人一杯奶茶,坐在学校附近的长椅上聊天。 应月蓉心情好得很,痛痛快快承认:“我当然是冲着你来的呀,不然为什么偏偏跑到你们学校来代课?” “为什么啊?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吗?”林文潇不解。 应月蓉说:“你知道嘛,我是修士,要到红尘里历练的。之前咱们在学校成为舍友就是因为这个,这次也一样。” “跑到我学校调戏我算是历练?”林文潇表情古怪地问。 “也不是调戏你啦,就是要过普通人的生活,跟谁过不是过呢,所以就来找你玩啦。”应月蓉说。 林文潇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那是因为她不知道所谓“化凡劫”是什么东西,而应月蓉也不会轻易提起这事,毕竟化凡劫对修士而言最大的危险就是被其他修士知道自己变成了普通人。 这也正是应月蓉心情不错的原因,她的化凡劫比过去早来了至少五年,足见以合欢道法双修的威力。 当年她不由分说给凌鹤传了合欢道法,差点害得凌鹤连掌门都做不成。话说当时应月蓉一通电话被金灵子和金云子两位前辈听到,二人都觉得合欢宗的新宗主疯了。 紧接着就是虽然千仞派没说不让学别派功法,但如果学了合欢道法,那就是受合欢宗大恩,既然受仙武派大恩的金云子不适合做掌门,那受合欢宗大恩的凌鹤子自然也不适合当掌门。 金灵金云二人已经考虑着是不是让凌月子或者凌观子来领掌门之位了,只不过二人修为尚在元婴,所以这事没有立刻定下来。 本来不做掌门凌鹤也无所谓,反正是大梦之中,格局和现实大有不同,偷个清闲没什么不好的,传位的事情搁置,他也不放在心上,反倒是应师妹所作所为是否过于草率,他心有疑虑。 然而应月蓉说了,合欢宗的事情她说得算,师尊明凤霞已亲口允诺让她放手去做,相比道法外传,明师最在意当属振兴合欢宗、再立合欢派一事。 所以宗主当场口头改了规矩,将合欢道法中涉及双修相关的篇目不再列为不传之秘,允许合欢修士将其传给一名道侣。 这规矩改得粗糙,但也算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了。凌鹤和应月蓉本就和道侣只有半步之遥,如此不过是进一步确认二人的关系,凌鹤自然没什么不配合的。 这一配合,配合得突飞猛进,应月蓉修为较凌鹤要低不少,得的好处尚且有限,凌鹤的修为却是一飞冲天,小小关隘说破就破,刚刚化神三年,就来到了炼虚的门槛外。 他没有跨出这一步,是因为兼修两派道法,转换之间尚有不少功夫要下,金灵金云两位长辈也看得心惊肉跳,一再劝他不要操之过急。 这是前途无量的缘法,金灵子咬咬牙,跟金云子商量一番之后,仍旧把掌门之位传给了凌鹤,一众师兄弟姐妹也无不心服口服。 而应月蓉也乘着这股风,轻轻松松一脚踹开了化凡劫的门槛。 第三百四十七章 魂牌裂了一隙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有来有往方能长久。凌鹤没有仗着什么道侣的关系只从应月蓉处占便宜。 眼见着应师妹就这么化凡了,他心中欢喜,将师妹搂在怀中耳语数句,说了一些渡化凡劫的关键,让她姑且参考。 这是他两次渡劫对照考量后得到的秘密,举世无双,可堪与合欢道法分量相当,如若无误,可在最大限度内减少化凡的时间,但绝不至于让修士一听就顿悟。凌鹤估计即便最快,仍需给元婴一年的成长时间,使其长成阳神。 随后凌鹤顺口提到,三年前遇到潇潇后,他借仙武派的人情查了一下,已经拿到了林文潇的基础信息,仙武派最近发来消息,潇潇已经升学去了高中,还问他需不需要对这个学生特别关照。 于是乎应月蓉就顺手借着这边一个生物老师怀孕休假,跑啊来当了代课老师。至于怀孕的女老师还真不是这些仙门安排的,纯粹就是个小小的巧合。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这事还得算到凌鹤头上,当年他安排松清松明灭了本市大半黑道势力,间接使得无数人逃离了命运偶然的苦厄。于是肉眼可见之处,多了一个婚姻生活幸福美满的女老师。 斩恶即是济善,无需纠结什么抽象的意义。 有了应月蓉在学校陪伴,林文潇过得一点也不孤单,甚至还赚了一间生物实验室,有事没事可以猫进去午休。 上了高中以后,学神光环渐渐失去了颜值加成的效果,林文潇从校花的位置上退了下来,这一退刚好跌出十大榜单,排在了“四校联评”第十一名的位置上。 所谓“四校联评”这个校花榜其实一点也不正经,都是男生们一起祸祸出来的,也不知道是哪一届学长想出的骚主意,非要把附近四所学校放到一起去评。学生们一代新人换旧人,校花榜上也一代新花换旧花。 原本在这榜单上只有一个是老师,这学期起,变成了两个老师。其一名曰赵雪盈,教语文;其二名曰应月蓉,教生物。赵雪盈英气勃发、妩媚动人,应月蓉柔和似水、淡雅怡人。那些个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学生们一时也说不清她俩到底谁更美一点。 林文潇以前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个榜单的,如今作为榜外第一,也不知道是谁嘴欠,不小心在她面前说漏了,才知道这么回事。 掐指一算,这是应月蓉横叉一杠强势上榜造成了小小的变化,大梦之外的当年,她应该榜上有名,刚好第十。 实际上不是的,大梦之外他没有跟应月蓉走那么近,没有被反差,排名比她自己估算的还稍微高了一点。 不过赵雪盈这个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听过,虽然只听过一次,但是听过,而且好像是个很重要的人。 这要赖神逸每次都以“师姐”二字代称赵雪盈,导致林文潇完全没办法把校花榜首的美女老师和那个血雨中的美人剑修联系起来。 于是有一天她闲中生事,问应月蓉:“月蓉,你知道赵雪盈是谁不?” 这一问把应月蓉小小的吓了一跳,那岂止是知道,简直是有点敬畏。说来有点可笑,她的境界一直在对方之上,但每次想到那个剑修的时候,第一时间泛起的情绪总是敬畏的。 大概是赵雪盈初成元婴就能力战化神修士令她过于刻骨铭心,大概是天宫道、玄望真人这些名头太过响亮,如果说赵雪盈有什么污点,大概就是她有个没出息的师弟,那个师弟叫虚黄子,但就算说虚黄子没出息,说的也是那扭扭捏捏不爽快的性格,而不是指其神通手段。 如果说虚玄子是她见过最邪乎的剑修,那虚黄子就是她见过最邪乎的丹修。天宫道的人就没有不邪乎的。 “呃,知…知道啊,怎么了,潇潇你已经见过她啦?”应月蓉尽量淡定的回答,然而这几句回答在林文潇看来却极致的诡异。 “什么我见过她?我没见过啊,我是想问问你她是什么人。”林文潇也懒得跟应月蓉勾心斗角猜来猜去,直来直去地问出了口。 应月蓉倒是十分意外:“啊?你没见过她?那个第五…呃,神逸没带你去见她?” “大叔……?为什么……等会?”林文潇得到提示,忽然产生了某种不好的联想,记忆开始复苏。 应月蓉几乎是在她想起来的同时确认了她的回忆:“赵雪盈是神逸的师姐啊,虚黄子、虚玄子,你不知道吗?” 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那天她躺在地上,神逸伏在她身上,用背脊挡住了无数冰锥,她看到那个美艳无双的女修撑着一把伞,傲然立在血雨中的样子。 行吧,破案了,能跟月蓉并列榜首的,果然不是一般人。 对,她好像提过,她是个老师来着?当时自己心态被搞碎了,没有记太清楚。林文潇突然觉得学校真是个危险的地方,原来那么可怕的修士就在隔壁学校当语文老师。 这么想想,以她自己这点微末道行——其实林文潇并不清楚自己有多深道行——未必就是能在学校里十分安全地生活下去,有必要夹起尾巴好好做人。 虽然大梦盘里死不了人,但林文潇绝对不想尝试被人从背后斩头的滋味,想想就吓死了。 应月蓉最后也不知道林文潇问她这个问题是从“四校联评”校花榜扭过来的,经这一问她倒是生出了少许接触一下赵雪盈的想法。 这事情相当重要。大梦之外,合欢宗和赵雪盈的关系未免太僵,可报以厚望的阳宗宗主第五个人偏偏是赵雪盈的道侣。眼下在这边已经看到了第五个人和尹楠双修的成效,她自然不可能放过在大梦之外让第五个人借双修之法勇猛精进的机会。 可是如果不能修补跟赵雪盈的关系,这条路就很难走通。大梦之中,彼此无冤无仇,倒是个了解一下对方的好机会,届时投其所好,或有转圜的机会。 考虑到虚黄子心中早有芥蒂,应月蓉也只好绕个圈子,请凌鹤帮帮忙,先行接触一二,等到熟稔了再引荐她相交为妙。 应师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凌鹤在这种事情上从不推脱,他只说这事好办,让应月蓉等他消息。不过与应月蓉想象的不同,凌鹤不是通过虚黄子去找虚玄子的。 而是走了仙武派的那条线。 由于仙武派赠药之恩,千仞派这些年和仙武派走得极近,两派熟稔,而凌鹤更知道药从何来,既然这个恩情天宫道不接,报在仙武派身上也不是坏事。 凌鹤早就知道赵雪盈是仙武派长老李商阳之妻,此人比他化神要早数年,应属前辈之份,不过他修了合欢道法之后迎头赶上,总算不至于想要拜会其人还不好意思开口了。 一封口信从仙武派小儒生报到了仙武派掌门岳文轲那里,岳文轲急急回复凌鹤掌门:“就在半日之前,敝派长老李商阳的魂牌裂了一隙,已派出不少弟子前去寻找,只恐力有不逮,凌鹤掌门既然动问,还望千仞派能看在两派交好的份上援手一二,解救李长老。” 第三百四十八章 开了智的电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事发紧急,岳文轲不是没想到找千仞派帮忙,但李商阳乃是化神期的大高手,他的危难放在千仞派也只有金云子可解,换了前掌门金灵子现任掌门凌鹤子,都不敢说十拿九稳——其实就算是金云子出手,也未必万无一失。 在这样的情况下岳文轲必须沉住气先弄明白李商阳的情况才好请援手,有一些基础信息,总好过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免得救人不成,再折了千仞派的要员,两派情分只怕会付诸东流。 万幸打探消息的弟子还没回来,凌鹤掌门就在这时候说想拜会李商阳,那真是再好不过。 其实李商阳的去向,岳文轲也不是完全没消息。仙武派典籍所载,南海中有一处海眼,百年一开,其下有洞天秘境,藏有无数仙家宝材,李商阳年幼时曾有本派尊长前往彼处取宝,如今他成了派中顶梁柱,这奔走的事情自然落在他肩上。 岳文轲本以为大海茫茫,只按照典籍所载想要找到洞天秘境十有八九是白跑一趟,万没想到李商阳离去后不久魂牌就裂了一隙,情况岌岌可危。 化神修士呼风唤雨,千里之遥一日可至,李商阳抵达南海时,依据典籍所载在茫茫大海上寻找三座品字形排列的岛屿。 然而大海波涛浮沉,岛屿海拔高些还好,海拔低的搞不好就沉为暗礁,时隐时现。李商阳心中虽然犯嘀咕,但毕竟是前辈写在典籍上的东西,他能想到的,前辈又岂会想不到,何况百年一开的海眼,动辄沧海桑田,能记下的东西就一定有其容易辨识之处。 李商阳寻了半日,果然按照古籍找到品字形排列三个大岛,岛屿虽然光秃秃不生植被,但种种形貌的确如典籍所述。 其时天色已晚,而海眼还没见开启,李商阳也不着急,降落在其中一座岛上,对照典籍的抄本寻找先人留下的洞府——百年一度海眼开启,想要精准测算掌握规律,需要漫长的生命和巨大的恒心,修士寿元悠长不代表能活到寿终正寝,所以这种秘境往往没有准确的开启时日,都是记个大概。 仙武派的前辈在道上开凿洞府,以便守株待兔,也是情理之中。正因如此,既然在三座海岛上别无洞府,就说明此地别无其他仙门知晓,大可以在此悠闲一段时光,看看海潮,补些海物。 仙武派的洞府需要用本门的书法开启,说是书法,其实不用毛笔,只用手指抹抹画画即可。 随着李商阳写下“修齐治平”四字,一座挖空了山腹的洞府随着霞光掩映呈现在眼前。 李商阳顺着窄窄的楼梯七扭八绕,来到山腹之中,算高度,大概离开地面有十余米高。山腹内壁上镶嵌夜明珠,排列考究,堪堪足以为修士照明,洞府内别有曲折的透气孔,却仍有一些憋闷。 桌椅床榻都是山岩削成,铺了上好的绒毡,让人睡起来不至于太难受。李商阳在洞府里观察了一阵,才恍然大悟,只怕这座海岛一百年里有九十年都是被海水淹没的,所以洞府才被修成这种形状,凭借大气压强而不至于被海水灌满。 连透气孔都有特别的设计,弯弯曲曲不说,其中还有滚珠,用于在内压增大时封堵气口,内压减小时放开气口。如此一来,既不至于把人憋死在里面,也不至于在无人打理的时候被海水泡坏了洞府。 不过这样的洞府也就是个歇脚避雨躲雷的地方,实在不适合久居。 千里奔波难免疲惫,李商阳和衣而卧睡了一夜,醒来后在洞府内找到一副巨大的钓具,想来是前辈在岛上困得无聊,用以海钓打发时光置备下来的。 那钓具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几百年不腐不朽,李商阳把它弄了出去,也打算体验一下前辈海钓的乐趣。 海钓也要鱼饵,不过这倒是不难,大海蕴藏无穷,就地取材即可,李商阳有仙家手段,随随便便捉来一条两三斤重的大鱼,刮去鱼鳞开膛破肚,取出脏腑做鱼饵,把鱼身架在火上慢慢熏烤。 海里讨生活的动物吃荤的比吃素的多,鱼饵入水,血腥顺着暗流飘荡,不多时就引来鱼群啄食。海中的鱼不像河鱼机警,知道躲避钓竿,李商阳拔杆出水竟还有两三条鱼咬着那脏腑不肯松口。 如果以垂钓论,这算是大丰收了,可在这茫茫大海里,上了那么大的钓具,才搞出这么点东西,总让人觉得雷声大雨点小,不觉有些气馁。 不过钓鱼嘛,气馁是常事,所以才能陶冶性情,李商阳也不着急,将这一回钓上来的鱼一一洗剥,除去鱼刺,把鱼肉割成条,排列在附近的向阳的石头上晒着,仍旧用鱼内脏做饵,继续垂钓。 这一回钓上来一只海龟,倒让他颇感意外,这种动物老虎都不知道怎么下口,李商阳在这里条件有限,也没法烹制,只好放生了事。 赔了鱼饵只好又取了一柳鱼肉当饵继续钓着打发时光,足足钓了半天光景,收获乱七八糟奇形怪状。他差不多尽兴,却没什么值得称道的收获,打算再钓两杆就收拾战利品,规划一下怎么吃,怎么贮藏。 他从诸多收获里挑了个长得最奇怪的海货当作鱼饵绑在鱼线上抛入海中,反正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吃,且看能引来什么好主顾。 结果这一扔老久没消息,没想到这玩意不单他看不上,海里的朋友们也看不上,正打算收竿换个饵料,忽然手上一紧,继而海水大片翻滚,李商阳立刻意识到是有大家伙上钩了,他数着呼吸等待片刻,感受手上吃力的情况,确定猎物把钩咬实了,振臂一挥将其拔出海面。 映着下午的阳光,一个巨大的黑影掠过半空,定睛看来那是一条大得离谱的海鳗,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能让它长这么大,一般鱼类力气都在水里,一旦离了水只能胡乱挣扎,任人宰割,这条海鳗虽被他拔出海面,却身形不乱,微微一扭,偏转角度,眼看又要沿着一条漂亮的弧线落回海中去。 李商阳钓了半天好不容易有个好收获,不容它逃脱,将钓竿再一抖,细细一根鱼线牵动,那海鳗身不由己再次落向岸上。 海鳗似乎是急了,忽然身体一绷,从尾到头,一圈蓝光流闪而过,张嘴对着李商阳突出一道电光,李商阳顿时瞪大了眼睛,好家伙,还是条开了智的电鳗不成? 这一杆可真不得了,钓出这么个怪东西来当真离谱,不过想到附近有洞天秘境,蕴养出带着些神通的怪物来不足为奇。 惊讶归惊讶,区区电鳗的攻击李商阳根本不放在眼里,他挥手震散那一道电光,将海鳗重重摔在石头上,笑道:“你本事倒不小,今天晚上就决定吃你了,你说是烤着吃还是烧汤好?” 没想到的是那电鳗暴躁刚烈,在岸上虽然不得自在,还是奋力挣扎,只不过李商阳牵着鱼线不给它逃脱的机会。 后来这电鳗忽然发狠,一边胡乱扑腾一边不计后果的放电,电箭四射,打在李商阳身畔虽然近不了身,打在它自己身上的却结结实实。 不一会竟把自己给电成一团焦炭。 李商阳看到那电鳗这般气性,虽不惧它的微末道行,却为它的脾气而暗暗心惊,这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魄令他不自觉生出几分敬佩来,这时候也没兴致考虑什么火烤还是炖汤了,简直恨不得刨个坑给它埋了,立块碑上柱香什么的。 然而那电鳗临死的挣扎不知道是发出了什么样的哀鸣信号,李商阳虽然听不到,此时此刻却能看到,小岛周围的大海逐渐沸腾起来,一整片海面电光嚯嚯,浪潮起落间,有电弧闪耀。 第三百四十九章 越沉越深越幽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看来这件事是不能通过赔礼道歉来解决了,成百上千条电鳗将小岛围得严严实实,李商阳微微蹙眉。 这伙海里的畜生脾气倒是不小,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都是讨口饭吃,愿赌者服输,叫来族群复仇算是怎么回事,打小的惹老的不成? 李商阳上一秒还觉得那条死电鳗脾性刚烈,此刻觉得简直是一群恶霸,可笑自己跟畜生共什么情。 不过这么多电鳗,杀光了也吃不完,徒造杀业,毫无意义。他捻来飞剑,在剑脊上屈指一弹,法力推动下,尖鸣声层层叠叠漾出,透着死亡的威胁。 一众电鳗纷纷钻下海面往深处逃窜,刚才还鼓噪沸腾的海面迅速平静下来,仿佛一切都是幻觉。 一场小小风波就此过去,电鳗的肉鲜美嫩滑,长得这么大个头也不嫌粗粝,那正是促使其能够发电的肉纹排列造成的。 鳗肉极其滋补,落入腹中暖融融的,远胜今天钓到的其他海味。 李商阳觉得自己读书读傻了,以一己之心体察万物,先前不觉把这电鳗看高了一眼,可发一笑。 就着夜色吃饱喝足,他伸展腰背躺在地上,看月亮看星星,有一点想念家中动人娇妻,有心给赵雪盈发个视频消息,发现自己离岸太远,没有信号覆盖,只好暂且作罢。 海水再度聒噪起来,抬眼看去,电弧在夜色里跃动着令人惊心动魄的光芒,竟是电鳗族群去而复返。 李商阳对那电鳗滋味颇为满意,加之有心杀鸡儆猴,躺着没起身骈指一划,飞剑化作一道流光,从海中刺出一尾个头巨大的电鳗来,轻易就将它挑到地面上,一剑钉死。 这群电鳗原本被剑气杀意驱赶,万万不肯再回来,却遭到上族驱使,再怎么害怕也得回来,海族本就数量庞大,损失区区一尾,反而震慑力有限。那群电鳗一哄而散,但不肯退却,战不敢战,逃不敢逃,犹犹豫豫放电示威。 这一下李商阳也意识到了,电鳗背后另有黑手,不仅只是眼前这点事而已。一旦想到了这一节,他立即散开神念查找,然而海面之上一无所获,海面之下有波涛阻绝,有数不尽的大小生物,足以隐藏一切行迹。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按说碰到这样的情况,退避三舍即可,可如今要再次观守海眼开放,李商阳也不便远离。 退而求其次,他也可以将这一群电鳗斩尽杀绝,图个清净,但有人在暗地里虎视眈眈,无非是驱遣其他海中族类再来滋扰,杀光电鳗也只是徒增杀业于事无补。何况既然有人暗中观察,少露手段、隐藏实力总是好的。 于是再求其次,李商阳盘膝而坐,散开神念笼罩数丈之地以为警戒,剩下的精力则用于吐纳法力专注修炼。 水下的电鳗来了去,去了来,每隔一段时间就前来滋扰他,不战不退,只管放电示威。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连李商阳也觉得心中烦躁,无法安心。 此乃“打草惊蛇”的计策,存心要他不得安宁。但李商阳未必能确定对方存了什么心思,许是声东击西,许是暗度陈仓,这谁能说得准?可无论是什么总归让人心烦意乱,越想越麻烦。 他以不变应万变,该吃吃该喝喝,该打坐就打坐,修道人并不需要经常睡眠,如此挨了三天,事情总算起了变化。 海流经过百年运转,终于蓄势充分,每一滴水都有其他的水推搡着、挤压着,身不由己以某种节律轨迹旋转,水响声烈如雷,在剧烈的响动中,卷出一个宽数十丈的漩涡,那漩涡狭长深邃,如同甬道通向黑暗的海底。 李商阳虽是化神修士,有呼风唤雨之能,面对大自然磅礴伟力也不禁要感叹自身的渺小。如此这般壮阔的场景,假若是人为,怎么想都是仙人才有的手段,是修士所不能及。 机会百年一遇,不容犹豫,李商阳运转功法护身,纵身跳入海眼,越沉越深越幽暗,他不愿弄出光源吸引海中潜藏的凶物,只以术法加持目力,仔细观察。 漩涡直通海底,李商阳落脚时,脚下尚有数十米厚的海水没有被漩涡荡开,不过到了这个深度,他要潜入也轻而易举了。捏定避水诀深入海中越走越暗,连漩涡出洒下的些许天光也消失了。 每走一步都感觉都十分怪异,巨大的海压之下,避水诀创造的气泡被压得形态时刻变化,李商阳也只能输出法力支撑气泡使其不至于被压毁,可一旦避水诀的气泡变得“强硬”起来,海压又形成浮力,想要将他托起。 李商阳只得小心翼翼,慢慢推进。 他来时心比天高,不解宗门前辈为什么留书非让跳入漩涡海眼才能寻找洞天,现在全明白了,一则大海茫茫,没有漩涡作为参照极其难找海底的洞天,二则海压强大,虽然不至于要了化神修士的性命,但没有特殊法宝手段,仅凭避水诀的话,不靠漩涡绝难潜入这不见天光的海底。 海底虽不见光,但不排除偶有光亮出没,那是深海的原住民捕获猎物逃避追杀诱敌与惑敌的天赋手段,他亲眼见有小鱼被大鱼吞吃,立刻从身上喷出无数光点,暴露自己和大鱼的位置,逼迫大鱼将其吐出。 这一趟之前,大海在李商阳心中多少是带着一些浪漫色彩的,而这一次亲自走来,他只觉得诡谲又恐怖。 行着行着他不知被什么东西缠住,那不是什么乌贼章鱼的触手,却也强壮有力,轻易穿透避水诀形成的气泡将他一卷,李商阳反应奇快,毫不客气祭起飞剑将其斩为数截。 他并非剑修,只是实力奇高无比,强悍剑气一放而收,在深海中没有留下任何声息。李商阳继续前行,并不理会身后传来的鼓噪,那是一场海底的弱者毫不客气围杀病弱强者的争斗。避水诀的气泡像是一层隔绝两界的薄膜,不让暗流与李商阳相互侵扰。 又走了一阵,眼前泛起一片紫光,李商阳第一反应是又遇到了什么深海怪物,差点就考虑绕着走,随后才想起这是海底洞天的入口找到了,只不过身在此处,容不得他加快脚步,只能沉住气坚定向前。 越走越近,紫光越发明亮,凑近之后终于看到,那是一处被紫光裹护的门扉,静静躺在海底,连接着不知何处的洞天。紫光阻绝海水,并照亮周围十余丈空间,可以看见坑坑洼洼的海底,却不见此处有什么深海的怪鱼,似乎没有什么海底的原住民愿意靠近这个容易暴露自己的地方。 那紫光乃是仙武派前辈留下的禁制封印,凭借儒门术法才能将其弱化数息,让修士能够侵入,数息后即告复原。 李商阳掐诀施术,弱化结界,一切依照古籍记载操作,诸事顺利,无不应验。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背后一股巨力传来,夹杂狂暴雷电,殛得他浑身发麻,身不由己被撞入紫光禁制之中。 第三百五十章 鸟为食亡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不是没想着会有偷袭,也不是没防着一手,只是深海幽暗深邃,景物诡异,不知不觉心神为之感染,加之避水诀隔绝暗流,也就少了许多感知的机会,那一击又快又狠,雷电之力远非之前电鳗可比,李商阳不觉就着了道。 身不由己是一回事,晕头转向却是另一回事,李商阳虽被这一击偷袭击伤,却绝不至于头昏脑涨,可一入洞天,只觉天地翻转,重力为止一变。虽然仍旧身在水中,但这一遭却看清了,不过是在一处深百十米的大湖之底。而偷袭他一并闯入此间的却是一条水中的“长虫”,“无角者螭,角者蛟,两角者虬”,偷袭他长虫四足四爪,颅生独角,浑身鳞片电光嚯嚯,竟然是一条雷蛟。 那雷蛟电力四溢,在湖水中蔓延,电得湖中游鱼纷纷毙命,李商阳避水诀被刚才一撞一电破掉,此刻被湖水浸泡全身,电力无孔不入,整个人都麻在了水底。 那雷蛟显然早有预谋,来势汹汹,毫不客气再张开大口向李商阳咬来,李商阳明知与蛟龙之属交战不应把战场选在水底,可电弧缠身仓促不得脱身,也只好硬着头皮拔剑迎战。 这条雷蛟正是先前电鳗围攻李商阳背后的“上族”,它本想不计电鳗性命,惹得李商阳发狠入水,它才好从旁偷袭,将李商阳拿下,也好完成主人的差遣,可李商阳不肯枉造杀业,饶了电鳗一族的性命,让它也没机会下手。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它仍旧是差遣电鳗日夜滋扰,这一回却是为了疲敌,逼着李商阳消耗精神,给他机会偷袭。 它也拿不准这一手到底有多少用,但电鳗的性命是电鳗的,死了不心疼,自己的性命是自己的,削弱对方一分一毫也有好处。 刚才眼见李商阳果然能打开禁制,它看准时机,毫不犹豫猛力撞击,如今进入这洞天秘境,再留着对方也没用了,雷蛟决定使出浑身解数,将李商阳击杀在此。 水中是蛟龙类的主场,李商阳修为虽高,在水中也难免左支右绌,何况雷蛟已有心算无心早已占尽先机。 一人一蛟在湖底恶斗,打得湖水如被火山煮沸,动辄喷涌出冲天的水柱,掀起澎湃巨浪,如此相斗足足半日,相斗的余威几乎将一湖生灵灭绝,才终于分出胜负。 李商阳右手提剑,左手提着软趴趴的雷蛟尸身浮出水面,看一眼宽阔的湖面,连飞都没力气,一步一步踏水而行走到岸边,一头栽倒在地,大口喘息。 那雷蛟机关算尽占尽先机,又有地形之利,生生将李商阳摁在湖底不得脱身,仗着妖兽之躯力大无穷,想把李商阳耗死在湖底。 但它终究是小瞧了化神修士的厉害,倘若在深海之中,仗着广阔无垠的腾挪纵深,强大海压逼迫之下,它或许有三分赢面,此处却只是一处大湖。 它在湖底尚且难以压服受创不轻的李商阳,一旦浮出水面,如此深仇大恨,它也只有死路一条,于是卯死了不敢让李商阳上浮,硬碰硬斗了半日,最后饶是它身大力强,也被打得油尽灯枯,最后一剑突碎了它的蛟角,直插入脑,剑气游走经脉窍穴,一一毁伤,终于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经此一战,李商阳也不好过,他伤得极重,体力近乎掏空,阳神驱使浩瀚法力支撑身体,才将雷蛟拖到岸边,一头栽倒。 修为越高的人,越是皮糙肉厚,受得伤重了自愈所需的时间越是长久,寻常草药也难起作用,非得仙门的灵丹妙药不可,如果是在仙武派,儒门虽然不炼丹,却总能以自家的好物换些丹药把伤给他治了,如今身在秘境之中,想要恢复,千难万难。一旦离开秘境,外面即是深海,对如今的李商阳而言,却是凶险至极的绝境。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那雷蛟仍不是最后的黑手,它尚有主子驱使,说到底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仙武派占据这洞天秘境数百年,终于惹来其他修士觊觎。 只不过其人碍于仙武派的禁制,无法侵入秘境,便收服了生长在此地的雷蛟看护秘藏,一旦有修士靠近,则想方设法将其擒下,总有能打开秘藏的时候。 等了区区数十年,海眼开启,雷蛟是老土著了,感知水文变化就知道是正主要到来的时候,只不过能来这里开启密藏的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他才定下诸多层层计策,要跟对方搏一搏。 只可惜机关算尽,仍然强弱悬殊,李商阳力斩雷蛟于湖底,雷蛟终究没能保住自家性命,可送命的不仅仅是这条雷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罢,大梦之外,那雷蛟的主人终于是守到了一身伤疲的李商阳,再施偷袭斗法,终于害了仙武派长老的性命,杀人夺宝如愿以偿。 李商阳这些年寻访天下,为抗倭修士贡献绵薄之力,心境开阔之后,道行亦有提升,斩灭雷蛟虽然辛苦,比起大梦之外还是省了不少气力和手段的,伤势也比那时要轻上一些。 可即便如此,遇上如此命中大劫,仍旧岌岌可危,导致魂牌裂开一隙,惊动了远在仙武派的掌门师兄。 在岸边昏昏沉沉睡了一日夜,李商阳才恢复了少许力气,勉强睁开眼睛,浑身每一个骨节都在发疼,呼喊着想要继续睡,他勉强打起精神,从储物指环中拿出一瓶丹药倒了半把吞入口中。 这是这些年千仞派送来的丹药,可以镇压伤势,滋养血气,此药名曰赤血丹,药性比不上他妻子炼的养血丹中正平和,却胜在量大管饱,多吃几粒自然见效快些,据闻是一名新秀丹修所创的丹方。 神逸实在是没脸把这赤血丹的事情告诉自己师姐,一旦说了,他搞的那点小手脚师姐怎么会看不明白。故而李商阳并不知道这丹药是自家“小舅子”弄出来的,只赞叹如今还有这等年少有为的丹修,真是了不起。 只可惜赤血丹虽好,他此番出来也只带了两瓶,不足以医治他如此重的伤势。 赤血丹入腹,李商阳总算看到了点希望,他恨恨看了一眼死去的雷蛟,不再客气,提起剑将其开膛破肚,取出一颗电光缠绕的妖丹。 蛟血远远比不上龙血,不过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好物,自然要收纳起来,然后就是刮鳞抽筋取肉,干的是李家本家哪吒的行当。 忙忙碌碌搞到天黑,才把偌大一条雷蛟整治完毕,蛟首和碎骨拼拼凑凑,勉强还能看出一条蛟龙的形状,希望它下辈子走运点,老老实实低调修行,没事别对修士下手,有朝一日能够化龙。 李商阳生起一堆火,取了一块蛟肉烤熟,果然会发电的动物肉质都不会太差,虽然难免有些腥气,也算不可多得的美食。 蛟肉入腹,化为暖流走遍四肢百骸,身体焕发出一些自愈的活力,只可惜这玩意不是吃的越多越有效,一口蛟肉下去,活力就被激发出来,再吃一口却没有什么特别效果,须得等到其效果渐渐褪去再吃才有用。 李商阳此刻气血两亏,饥馁难耐,顾不得精打细算,不惜牛嚼牡丹也要先把肚子填饱。 吃了一整块蛟肉,又喝了半瓶蛟血,他感觉醺然欲醉、昏昏沉沉再度躺倒,在湖岸上睡了过去。 第三百五十一章 种一条蛟龙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当阳光再一次透过眼皮投下光亮,李商阳自然而然睡醒,身上依旧疼痛,但已经不像上一次那么痛苦了。 得蛟血蛟肉和赤血丹之助,他的伤势恢复了将近两成,然而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又如法炮制吃了一遍,却没有初尝时的效果,心知此事急不得,也只能先做正事了。 有了力气慢慢行走,加上磅礴法力作为支持,李商阳花了大半天功夫,把这小小的洞天秘境逛了个明白。 此地环山抱一湖,却排列得相当整齐,比起自然衍化,更像是某位大能人为开凿的洞府,山外无物,是一片混沌无序的虚空,山内湖畔却能看到日月经天、辰宿列张。 似乎是把一界的灵气都压在了这小小一片山环之内,于是山水之间蕴养出了无数奇花异草,珍贵矿物玉石也能破出岩壳,半露在地表上,什么千年份的灵芝人参如野花般东一颗西一朵,想来竟是百年光阴里长出来的,李商阳不禁疑心此界时光流速与外界不同。 李商阳探了一圈,回到湖边继续歇脚,捧起湖水来喝,发现这里连湖水都清冽甘甜,有着说不出的妙处。 他一边休息一边揣摩,猜测这处洞天恐怕是道门大能投以宝材心血布置的药圃,前辈应是看中了南海百年一开的海眼,特地将药圃藏在了这里。起初这里应该是有其人布置的禁制的,但如今禁制改为仙武派所布的儒门术法,说明那道门前辈不是飞升而去,就是早已陨落。 修士陨落之后,其布置的禁制会随着岁月自然而然慢慢消散,如果是飞升的话,以大夏仙门的习惯,的确会把这种宝地传给后人或者留给有缘人。 只可惜此宝地落在了仙武派手里,儒门修士不炼丹不画符,所得草药往往是拿出去跟其他门派交易,倒是这里的矿藏,可以拿去炼器,做成飞剑也好,笔墨也罢,本派的修士都能用得上。 李商阳在秘境里逛了一圈,灵芝人参捡年份少到一千年左右的收割了一半,年份大到五千年左右灵芝取了两朵,人参取了一根,余下的慢慢养着,留给后来人。将近万年份参王也发现了一个,他没舍得碰,也留给后来人。 他倒是有心自己啃两颗回回血,可是没有君臣佐使炼成丹药,生啃如此珍贵的大药材,浪不浪费治不治病还在其次,自己会不会虚不受补反受其害就说不准了。 这地方虽然没有可供居住的房舍,但灵气充沛,的确是养伤的好地方,李商阳考虑那雷蛟足够大,分下来的肉块给他一个人慢慢吃能吃上半年的,多修养几天也无妨。总比贸然出去再遇到什么危险要好。 这也是他破除了魔障之后,更能顺其自然所致,大梦之外,李商阳一门心思都是如何给仙武派多弄些资源,得了雷蛟血肉,也舍不得多吃,养了不多时就匆匆忙忙离开秘境,反而误了性命。 此处的李商阳心胸开阔,讲究顺其自然的缘法,就算让他把那一整条雷蛟都给独吞了,他也不见得会有多大愧疚。当身心眼界不再拘泥于一派一户,他知道自己能做许多更有价值的事情之后,便不再吝啬于给自己投资了。 依旧是回到河边,依旧是到了夜里生火烤肉,李商阳觉得自己今天干的事情稍微有点变态。 因为入夜前,他给雷蛟刨了个长长的坟,把碎骨和蛟首葬了进去,尾巴在水里,头向着群山,仿佛蛟龙出水。 给人家入土为安,在坟头边上烤人家的肉吃,想起来的确是有点变态。 但他这么做也是有理由的,一方面是觉得蛟龙之属修到这一步着实不易,希望它入土为安,兴许能转世重修,化个龙什么的。另一方面也是嫌这倒霉催的跟自己大打一架,害了水中许多游鱼性命,把它埋了权当施肥,如果有缘百年后再见,且看它能在这秘境里蕴养出什么东西来。 为此李商阳也不嫌浪费,取出一小瓶蛟血,他自己喝了一半,又把一半倒进了湖水中。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且看在这钟灵毓秀的洞天福地,种一条蛟龙能得出点什么来。 在这点变态的趣味上,不论大梦之中还是大梦之外,李商阳都并无区别。 休息了半个月之后,赤血丹早已吃得干干净净,李商阳虽然伤势依然不轻,却总算腿脚灵便,行动无碍了。他打算再歇息一夜,明日离开秘境。回去了以后找师门,找老婆,总能养好。 是夜秘境中宝光冲天,将李商阳从睡梦中惊醒,他定睛望去,宝光是从湖心中涌出,这倒是难得的机缘,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秘境里遇到有重宝出世,这便宜捡的有点太轻松。 李商阳踏上湖面,三步并做两步快速冲向湖心。越接近湖心,湖水越见平静,真的距离宝光只有四五米远时,湖面变得光滑如镜,坚实如路面,李商阳无需动用法力,踏在其上自然不会下沉,仿佛踩着一块水亮的坚冰。 走到彼处时,宝光已然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睛往下看,水底有一个金灿灿的轮廓,形状圆两头有柄,他暗暗心惊,自己在湖底跟雷蛟大闹一场,也不曾见到这东西,不知道它先前藏在哪里,竟然没被打坏。 想要潜水取宝已不可能,想来即便是提前潜水,走到这宝贝附近估计也是寸步难行,重宝自会择主,没人争不代表就是自己的,李商阳也只好碰碰运气。 他将手按在水面上,渗入法力牵引宝物,想看看宝物愿不愿意自己上来,法力丝丝缕缕渗入水中,却仿佛一头撞入滤网中,渗得越深越是难行。百米深湖,下探三四十米,法力便再难向前。 李商阳摇头叹气,差点就要放弃,转念一想察觉不对,这宝物所在几乎刚好堵住了秘境出入口,此宝他取也得取,不取也得取,硬着头皮也得弄到手,否则湖水凝滞,回不了家,总不能天天在这秘境里啃雷蛟度日,何况雷蛟总会吃光,难不成之后要吃灵芝人参充饥,那还不给他补死在这里。 既然如此,也只能试试其他方法,驯服宝物最好的方法是血祭,只不过这里距离那宝物有厚厚一层湖水阻隔,相当难办。 难办也得办,李商阳在原地打坐调息搬运血气,确保自己状态已经调整到眼下的巅峰时,取飞剑划破指尖,然后将手指摁在了光滑如镜的湖面上。 水面堵着伤口,鲜血果然无从渗入,他早有准备,用法力催逼,指尖的鲜血总算丝丝缕缕如针似线地戳入水中。 虽然只是细细一条血线,但却仿佛破冰利器,帮助真气层层突进,三十米,四十米,五十米,精血果然不负所望,突进了更远的距离。到了这个距离,血线已经细如蛛丝,也幸亏如此,才不至于让李商阳失血过多。 超过七十米后,血线推进速度越来越慢,但李商阳还是能够感知到,它总体上仍在前进,于是咬着牙坚持,源源不绝将血线刺下。 如此坚持了许久,直至大汗淋漓,血线终于抵在了那宝物上。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宝物豪光爆射,从湖底旋转着腾飞而起。 第三百五十二章 阴谋算计告一段落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宝物金光闪闪,旋转着冲向湖面,来势汹汹,李商阳拖着伤病之躯不敢硬碰,连忙扯开数步,当宝物一跃离开湖面的瞬间,他只觉脚下一空,险些跌入水中,趔趄两步才稳住脚步,双眼却死死盯着冲出湖面的重宝。 这一次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似乎是个两耳铜镬,口大身扁,看起来与炒瓢相似。李商阳也弄不清楚这个形状的宝贝能有用来干什么,最容易想到的用法是炼丹,可这东西若拿来当丹炉怎么看怎么不趁手。 可无论如何,这东西必然是宝物无疑,权且收下,用法可以慢慢研究。 既然此地十有八九是道门前辈留下的秘境,这宝物估计很可能是道门之人才用得上的好东西,自己既然是外行,那也不急着祭炼了彻底据为己有,拿回去让老婆先看上一眼再说。 前思后想了一会,李商阳回到湖边,继续打坐调息,待状态彻底调好,又清点了一遍储物指环里的东西,一一确认无误后,他再度给自己施以避水诀和防护的术法,潜入湖中去寻找秘境的出口。 这一出去就是南海之底,没有避水诀保护,就算是他有化神修为,也不会太舒服,更被说此刻有伤在身。 走到出口附近,他犹豫了一下,再三确认已把能做的准备都做了,提剑在手才冲出关口。 又是一次天地翻转,令人头脑发晕,秘境外的紫光禁制照亮十丈之地,李商阳环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生灵与敌手,这才回身重新加固禁制——百年前进入秘境闭关布下这一禁制的仙武派前辈已经陨落多年,如果不重新加固,再过数年,这禁制必然随时光消散,秘境又会成为无主之地。 这事没办法拖延,伤没好也无法假手于人,李商阳掐诀施法,完成修补,如此这秘境当可保存到百年之后,等待下一位访客,许是他自己,许是其他小辈,这事情谁也预料不来。 修复完毕之后,李商阳顺从海压的挤迫,缓缓上浮,上浮容易下潜难,故来时免不了需要借助海眼漩涡之力,离开的时候倒无所谓从哪走。 李商阳在海水里飘飘悠悠向上浮,感觉很奇妙,裹在气泡里身不由己向上,却并不是什么糟糕的体验,反而有点惬意,不过他不敢放下戒备。时刻警惕着是否有什么危险。 浮了一阵,渐渐看见天光,看来运气不错,此时此刻应该是白天,越是亮堂的地方就越是安全,随着海压减小,他也敢于腾挪,加快了上浮的速度。 警兆忽然从心底腾起,李商阳已知不妙,容不得细想,他立即持定宝剑,掐诀在身上叠了一层又一层的法力屏障,存心当一次铁皮王八。 这也是无奈之举,海水之中不便腾挪,又有避水诀阻绝感知,仓促间没法预判攻击会从哪里降临。 一道无形的暗流湍急射来,锋锐如剑,从头顶刺向李商阳,好在他叠的法力屏障足够坚固,暗流虽然斩破了一层,却并没真的伤到他。 李商阳抬头去看上方,却不见偷袭者人影,心中警兆丝毫不减,紧接着一股又一股震荡感袭来,是有暗流从四面八方轮番轰中他的法力屏障所致。 这暗流阴损之极,混在昏暗的海潮里无从观察,也就无从躲避,单下的杀伤力虽然不强,胜在防不胜防,蚁多咬死象。 李商阳先前恶斗雷蛟的时候,那雷蛟本是水族,自然又水刃之类的天赋神通,放在水里施展同样无形无质,难以应付,但妖兽骨子里的野性所致,水刃还是偏于刚猛,如今这些暗流就分明是人修的手笔了。 身处茫茫大海,幽暗深邃之地,同为人族修士,不由分说便动手偷袭,李商阳稍加忖度,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之后,一个真相跃然于脑海之中。 此人和那条雷蛟定是一伙,十有八九是借什么法宝降服了雷蛟,引为前锋,为的就是狙杀自己这个仙武派的秘境访客。 那人应是在海底意外发现了秘境入口,却被仙武派的封印禁制所阻,故而降服了此地的一条雷蛟,守株待兔,等人来寻访秘境解开封印。而那些电鳗又被雷蛟驱遣,是马前卒的马前卒。 如此算来从他被电鳗滋扰,到被雷蛟偷袭,其间等待的时间对修士而言也不算短,而此人竟然没和雷蛟一起下手,设法混入秘境,当是自觉手段不足,用雷蛟当炮灰消耗自己来着…… 真是打得好算盘,心够黑,够阴损。 李商阳所猜不差,暗处偷袭的修士也是化神境,如果名刀名枪跟雷蛟并力杀他,唯恐被他擒贼先擒王,无论是失手被杀还是负伤都不划算。 故而先遣那与元婴巅峰旗鼓相当的雷蛟跟他拼了个了两败俱伤,雷蛟在水里本事自然非比寻常,此人也是靠师门宝物才能将其降服,结果雷蛟拼掉了一条命,把李商阳打得也是岌岌可危。 如果这次是那修士与雷蛟一同出手,李商阳有死无生,然而此人爱惜性命,却给了李商阳一线生机。 既然找不到对手所在,往往要进行一些无差别攻击,以此逼得对手现身,但这乃是下策,无差别的范围攻击的话,威力必然有限,而一旦攻击,破绽自然就会出现,届时对方纵然现身,自己也未必有好果子吃。 于是他唤来层层法力继续固守,在尽可能维持防御屏障的情况下,尽可能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以做雷霆一击。 只守不攻被动挨打向来不是好主意,但那也要看情势,如今只要固守,他就会随着海压缓缓上浮,浮到一定程度,对方必然无处藏身匿形,彼时要战要逃都会容易许多。 如果对方不让他上浮,那就得出别的手段,总归迟早露出行迹。 此举唯一的问题就是担心对方蓄力来个大的,猝不及防之下破了防御,那就危险了,所以既然要固守,李商阳只能不计损耗防御全开,他以法力卷动海水,在屏障外又形成一层海流盾,以此连消带打削减海水暗流的冲击力,并加快上浮的速度。 偷袭者也看出了李商阳打的算盘,明白先前诸多阴谋算计告一段落,此时此刻已经到了只能明牌博弈的阶段。 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只能任由李商阳浮上海面,届时失去地利,化神对化神,就算李商阳有伤不是他的对手,想要脱身却不会太难。那么他就白做了这一番手脚,白白损失了一条雷蛟。 想清楚这些,偷袭之人决定不惜代价把李商阳留在海底,于是快游遁到斜上方向着李商阳连续打出汹涌海流,誓要把他夯回海底, 如此猛力的袭击不再像之前那些暗流,可以遥控水流随意发起,他不得不居高临下才能将李商阳困在海底,如此这般一击两击尚能腾挪,多了则必备发现行迹。 不过即便是暴露所在他也不在乎了,水战说到底是他们东溟宗的主场,一个依靠旱鸭子下到深海里,能打赢那条雷蛟已经算他了不起了,还想翻起多大的浪花来? 不就是要被李商阳蓄力斩上一剑吗,深海阻力所在,挥剑速度会变慢,剑气会变得更慢,层层削减,又能有几分实力? 第三百五十三章 这一次不同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一切不出所料,当洛蒙在李商阳头顶数丈之外露出行迹时,果然有一道剑气扑面而来,李商阳出剑果断,如在海中划出一环月轮,剑气飙射而出,双方僵持良久之后,这一击仿佛耗尽了他所剩不多的精力,一剑斩出之后,动作迟缓下来,身体也在微微的颤抖。 然而海流之中挥剑有阻滞,剑气更有阻滞,洛蒙早有准备,仗着东溟宗水系术法腾挪,堪堪躲开了这声势浩大的一剑。看到李商阳只剩这一击之力,他心中大喜,那炮灰雷蛟不愧是海中异种,竟然能把一个化神修士拖垮,真是死得很有价值。 趁你病要你命,洛蒙毫不客气,手上扯出两条龙卷暗流,试探着向李商阳拉近了距离,他要用更厉害的手段确认胜局。 大梦之外,正是这一剑落空之后,李商阳耗尽了足够他反扑的本钱,身处不利之处,被活活耗死在海里。 那是他绝境之中明知不得已而为之的一剑,但这一次不同。 多年云游路,两瓶赤血丹,此李商阳虽然也是身负重伤,却远非大梦之外的那个可比。 所以他并没在这一剑上押上一切赌注,相反那只是华而不实的一击,追求声势与斩速以惑敌,仅此而已。 看着谨慎靠近的洛蒙,李商阳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继续发出轻微的颤抖,希望能把他引诱得更加靠近一些。 洛蒙惜命得很,小心驶得万年船,习惯算计别人的人总会防着别人也来算计自己一手,在距离李商阳只有三丈距离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挥手打出龙卷暗流。 在这个距离上,这手龙卷暗流的攻击刚刚足以充分发挥其破坏力,不再如之前的水箭暗流一般挠痒痒,足以突破李商阳用法力扯出的海流盾。 一旦被这招打上,内里的法力屏障也会一层层裂解,连法力也可以搅得失控,只可惜阳神操控法力不再与修士肉身紧密相连,无法借助这种失控重创其肉身。 李商阳到底是以虚弱架势作伪,形散神不散,眼见对方在三丈之外攻击,料想对方不肯上当,以神念感知海流,立刻看出了这龙卷暗流的凶险,他立刻找回了架势,看似狼狈地斩出一剑,实则精绝妙绝,以一道剑气和龙卷暗流相撞,被他斩乱的暗流四散流溢,借着这股反推力,李商阳向上窜出数丈远,唯独可惜不能靠这股反推力靠近敌手。 洛蒙见状,一时也分不清李商阳那一剑是歪打正着还是算计得恰到好处,但无论如何他也不容李商阳向上逃脱,当两人差不多浮在同一高度的刹那,洛蒙向下打出一股龙卷暗流。 这一手看得李商阳不明所以,但效果很快显现出来,向下的龙卷毫无阻滞,在法力催动下越发壮大,产生一股吸力,又将李洛二人扯向深海。 李商阳勉力挣扎,发现无法凭借自身力量摆脱海流的裹挟,又小心翼翼移动,贴在了龙卷暗流的内壁上,随波逐流地旋转摇摆起来。 如此一来是洛蒙也无法精确捕捉到他的位置,难再施以猛击,二来可以借助旋转之力加速,借巧劲尝试脱出暗流裹挟。 洛蒙精通水战,哪能看不出李商阳的企图,他立刻向下再度打出两道涡流,与原先那一道是同样的旋转方向,却有着不同的转速。 不同转速的海流形成扭力,李商阳被夹在其中,这次是真的身形大乱,非但无法按照原本的意图加速逃脱,反而被卷得在三层涡流中里外动荡,忽快忽慢。 经此折腾,海流盾也被绞得支离破碎,法力屏障如同被抽出线头的毛衣一层层散掉。如果所有法力屏障都崩溃的话,那避水诀形成的气泡在对方攻击下也会转瞬崩溃,届时深海将成为对李商阳而言最糟糕的战场。 李商阳竭力收紧对法力的牵扯,既然有多层屏障,外面一两层已经崩溃,反正是留不住,索性将其捻成一线,直射敌手,同时尽可能守住里面的几层。 化神修士直接用法力去撞人是最粗糙的手段,往往事倍功半,捻成一线也没有高明到哪里去,但法力无形无质,用起来比海中暗流更为凶险难测。洛蒙占尽上风,只想着如何剥开李商阳的王八壳,却没想到这厮竟然会在这时候使这种蛮莽的手段,一个不防被法力线击穿了胸腔,距离心脏也只差寸许。 这一击如果打不中倒无所谓,既然中了,破坏力却是非同小可,法力在洛蒙体内侵蚀震荡,瞬间就打得他口鼻溢血,随着海流飘散。 洛蒙这才意识到李商阳这是狗急跳墙了,急忙以阳神操纵法力,试图将那根细细的法力线截断,然而捻成一线的法力凝实无比,仓促间根本截不断,也就是他同为化神修士,能在这种时候护住自己的脏腑,以免伤势进一步扩大。随便换个元婴的来,中了这一击基本也只能舍掉肉身了。 李商阳得势不饶人,一边借震荡法力线,逼迫对手分神应付,一边扯着法力线把对方也撞入龙卷暗流的几层流壁之间。 那暗流虽是因洛蒙而起,然而一旦成势,却是自行运转,即便是洛蒙也不能将其视为自己的术法放肆操控。他精通水战,却毕竟不是海族,何况这三层涡流快慢相叠,纵然是海族也未必承受得起,既然被卷入,也是身不由己。 洛蒙和李商阳在海流里胡乱打着转,那道法力线也终于被截断,此时此刻二人都无法对对手形成精准打击,李商阳还有法力屏障裹护,相对好过一点,洛蒙却有些踌躇,想来想去,无论是要耗到底,还是以反向涡流打散如今缠卷他们两人的龙卷,都必须同样以法力屏障将自己包裹起来,否则那暗流水刃的杀伤力是不可小觑的。 想来慢,动手快,洛蒙迅速凝聚出了法力屏障,稍稍安心一点,却看见李商阳向他挥了一剑,他微微一惊,旋即哂笑,在这样的海流中,隔空剑气能有什么建树,不过是白费力气而已。 原本打算将海流打散,让暗流水刃在猝不及防之际阴上李商阳一手的打算也就此作罢,难得对手愿意在涡流里白耗力气,那么成全一下也不是坏事。 果然李商阳又挥了一剑,仍旧是落空的。洛蒙好整以暇,他爱砍就让他砍吧,只要不是铁剑直接斩在身上,他乐得以逸待劳。 李商阳看上去仍不死心,仍在挥剑。 可这一剑的运剑轨迹却让洛蒙感觉到一些蹊跷,既然是挥斩剑气,当然是要直来直往,有点弧度可以理解,忽然拐了勾出来是怎么回事? 洛蒙有些不安,但一时也没有想到有什么反制的方法,又看了一剑,终于确认无误,对方是在以剑为笔,凌空写字。 只不过动荡之中,他看不出李商阳在写什么字。 李商阳也从来没有这样写过字,但是阳神的感知力何等强大,即便是在乱流之中,卷了这么许久他也终于找到了节奏。 之前他一等再等,就是要等一个距离足够近的机会,战场于己不利,一旦暴露了这招儒门术法,想要再在这么恶劣的情况下得手就没那么容易了。如果是在岸上,他能写的东西就多了去了,千变万化又快又狠,只可惜在海里,留给他的选项并不多。 洛蒙终于意识到不对,打出反向的涡流,将水龙卷击散,此时此刻他也想明白了,李商阳这一手早不来晚不来,非得在这个时候来,其关键点就在于“距离”!唯有拉开距离,才能避开这一招。 然而他反应得太晚了,李商阳最后一笔落下,他写的是一个大大的“冰”字。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大海捞针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凌鹤已经在茫茫南海上寻觅了一整天,他接到岳文轲的求救之后,也不等什么仙武派弟子收集信息回报,直接按照岳文轲提供的情报去往南海。 南海秘境的时光流速内外不同,李商阳在秘境里修养了大半个月,秘境之外只是不到两日的光阴。凌鹤稍作犹豫,启程前拜访了一下金云师叔,金云子听说是李商阳有难,二话不说跟着同行,他嫌凌鹤飞得慢,驾驭铁如意带着凌鹤,小班日功夫就抵达了南海。 跟着凌鹤同来的,实则是金云子的分身,其本体正在闭关尝试将修为恢复到炼虚中期。 到达南海时,海眼已经关闭,所幸水位涨起来不是这么快的事情,三座品字形的小岛犹在。 在岛上看到一些晒着还没收起的鱼肉,二人猜测是李商阳留下的,于是以海岛为中心分头搜寻。 大海里捞一个人何其艰难,更何况李商阳人在秘境修养,比大海捞针更难寻觅。找了大半天之后,仙武派先前出发的弟子才赶到,并没有带来任何有用的信息,说白了不过是加几个搜寻的人手而已。 这种局面下,这几个人手增援,说白了聊胜于无。凌鹤和金云子一点都乐观不起来,魂牌裂缝是大难之兆,时间过去这么许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每一分一秒不见结果,李商阳生还的机会少了一丝一毫。 深海一战打得凶险,实则动静不大,厚重的海水遮蔽了一切动静,即便是金云子在此,也没有察觉到什么。 不知不觉天色将晚,众人在海岛会合,一众弟子已经沮丧得不想说话了,凌鹤和金云子却说什么也不肯放弃。 金云子甚至告知诸位真身已然放下修行出关,正在向这里赶来,以增加寻觅的人手,力求尽早把李商阳找出来。 不多时天空中划过一道流光,凌鹤等人抬头望去,本以为是金云子真身到了,但细看觉得那速度比起金云子实在是有些太慢,只比仙武派诸多小辈快了一些。 流光在高空停驻,诸人腾空而起,看清来人乃是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剑修,凌鹤和金云子不认得,仙武派小辈却纷纷上前见礼,拜见师婶的有之,拜见师母的有之,凌鹤二人这才知道,来者是李商阳之妻赵雪盈。 赵雪盈满面急色,夫妻二人另有秘术相连,她几乎是第一时间知道丈夫出了事的,然而秘术却没指出李商阳所在,这一趟李商阳是办门派公务,她也不知道丈夫去了南海。 在家中焦急不已,引路符烧了不知道多少张,一张张全无动静,总算在今天上午的时候,那种秘术感应恢复了,她立刻仗剑行空奔赴南海,只不过两个化神修士斗法,李商阳又受伤虚弱,感应断断续续,让赵雪盈越发心焦。 她一路追踪,一路激发引路符,总算找到了此处。 看到影影绰绰飞起几人迎上来,赵雪盈连忙擦去眼泪,几乎要准备战斗了才发现是自己人。 “原来是天宫道的赵仙子,在下千仞派掌门凌鹤子,这位是我师叔金云子,我们得到岳掌门请托,特来此寻找李道友下落。”凌鹤上前一步自报家门,他心知以补魂丹治愈金云子的人实际上正是眼前的赵仙子,只不过这位脾气有些冷傲,施恩不图报隐居幕后,师叔至今还不知道此事。 他生害怕师叔辈分高修为高,一不小心轻慢了自己恩人,赶紧上前居中介绍,以免搞出不必要的不愉快。 天宫道的名号在小辈们耳中已经不太响亮,但金云子却知道那是什么样的门派,是以哪怕眼前女修只有金丹修为,他也立即上前见礼,看得仙武派诸多晚生再一次刷新了对天宫道的认知——以前李赵二人大婚时,他们只知道这位小师婶的师父很厉害,没想到能厉害到让炼虚修士向金丹修士见礼的地步。 赵雪盈此刻却完全没心思去想这些客套,拱手道:“感谢两位援手来救我丈夫,你们先到这里,有没有找到我丈夫踪迹?” 凌鹤与金云子对视一眼,有些难以开口,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们已经找了整日,没有找到。不过仙子不要灰心,还有希望,我们再找就是。” 赵雪盈闻言倒是没有凌鹤预料中的慌乱,她说:“我与我丈夫心血相连,能感知到他还活着,只是眼下感应不清位置,有诸位援手,我就放心了,各位稍等,让我用引路符一探。” 凌鹤闻言觉得很怪,那引路符不是寻路用的东西么,什么时候还能用来找人了?但赵雪盈既然这么说,他也没有多嘴,自然而然看了一眼师叔,发现师叔也面带疑虑之色。 赵雪盈一路飞来引路符已经耗尽,取出符纸朱砂,众目睽睽下取出符纸朱砂,御剑一般操控纸笔凌空画符,动作挥洒如行云流水。 金云子眼力极准,发现赵雪盈所画的引路符果然比寻常引路符多了几处精妙变化,只不过仓促之间,他也看不明白,心中暗暗感慨,天宫道果然是不一样,一道引路符都能搞出如此画龙点睛的改良。 符纸画好,赵雪盈激发符力,引路符无风自燃,如箭一样射了出去,赵雪盈二话不说御剑追上,金云子和凌鹤紧随其后,倒是仙武派一群小辈,尽管修为个个都比赵雪盈略高一些,却跟得极为吃力。 在引路符指引下,众人又飞了数公里才停下来。然而此处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翻滚起伏的波涛,连个海岛都没有。 赵雪盈二话不说御剑就要往海里冲,金云子等人也意识到李商阳恐怕被困在海底了。 然而就在此时,海水忽然鼓起不寻常的波动,然后一块巨大的浮冰从海里冒出,那浮冰极不规则,戳出海面的部分如嶙峋冰山还有一些淹没在海水里。 赵雪盈心知引路符所指就是这块浮冰,与丈夫心血相连的感应也在这块冰中,她急忙大喊:“道长、前辈,请帮帮忙,我丈夫就在这块冰里。” 金云子伸手抛出法力牵引,浮冰被他凌空拽出海面,那冰块巨大无比,不可估算其重量,被拽出以后才发现冰刺向四面八方戳出,形状如同一颗爆炸的星星, 浮冰中间有两个人影,各自的姿态都不太从容,一人持剑,一人空手。被冰层扭曲的光线折射后分不清面目,赵雪盈却能知道,持剑的正是李商阳。 李商阳的这一手儒门术法若是放在地上风火雷电写什么有什么,可在海里却烧不起火吹不动风,就是雷电也不敢随便使用,于是他只能写了一个“冰”字,以极寒的意蕴冻结海水,将敌人和自己冻在一起。 那冰山不是一开始就有这么大,所以李商阳只能在很近的范围内发难,但为了切实困住对手,他以阳神不断加注法力,于是冰山越结越大,最后搞成了这个样子。 这是赌命的手法,赌一赌谁家先来援兵,他相信自己的师门,更相信自己的妻子,想来总有机会脱困。如果来的是对方的援兵,那死的就是他自己了,不过反正也不会有更好的方法,不如搏一搏,就算双方都没有援兵,也能把对方整得和自己一样伤疲交加,这个方案稳赚不赔。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不得安宁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化神修士即便遭到冰封,也不至于失去意识,阳神对外界的感知清晰无比。洛蒙先前被冰封时已知此番失算,仓促间无法破冰,想的都是脱困之后如何占据先机,将李商阳击杀的事情——他可不指望宗门来援,发现南海秘境守株待兔,不过是想将其据为己有哪有人会来救他。 当金云子一神通将冰山拔出海面时,洛蒙一颗心坠入冰窟,比身上的寒冷更甚几分,万没想到对手有援兵来救,而且还是如此大手笔,来人之强、人数之众、速度之快让他怀疑自己才是被守株待兔的那一个。 殊不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为公心者自有其援救,这一番争斗中他没能及早击杀李商阳越货远飏,就注定是如此败局。 破冰之后,金云子等人还想问个明白,此人为何要狙击李商阳、背后有谁指示之类的。赵雪盈却没那个耐性,给他来了个一剑穿心。 眼看着其阳神就要逃走,金云子苦笑摇头,一不做二不休,出手将其阳神拘住,以无上法力一搓一碾,便使其灰飞烟灭。 赵雪盈不问,自有她的道理,既然匪类已经呲牙出手,不论背后有没有人主使,将其斩杀截断后续的麻烦才是正事,从奸险狡诈之徒嘴里又能问出几句实话,与其给他机会巧舌如簧,又或是施展手段联系同伙,还不如一剑杀了干净利落。 反正是死仇,反正罪无可赦,既然要杀,那就不必听其还有什么背景同伙之类的东西。 赵雪盈下手之快,使金云子不禁另眼相看,这天宫道的女修下手竟然如此果决,就好像当年在抗倭战场上久经生死搏杀一样,但看其修为年龄,怎么也不应该是参与过那场大战。 赵雪盈谢过两位千仞派的道友前辈,背起丈夫就要回去医治,凌鹤殷勤表示愿意略尽绵力,她也没有拒绝。 金云子护送了众人一程,回到故地后,就转程回了子午峰。 有凌鹤代为奔走调度,收集些许药材并不困难,其后凌鹤在外间避嫌护法,赵雪盈在里间开炉炼丹,忙碌了一日夜,炼出五颗“灭生丹”,所谓灭生者,先灭后生,无论多么隐晦的暗手,也都一并能够除去,陈年顽疾也可治愈,不留隐患。如此灵丹妙药却有两处缺点,一是未经修炼的凡人之躯,经受不住,等不到“生”已经被“灭”了;二是服药之后,先睡半年,需要有人日夜照料,醒转后再三个月无法行功运气,与常人无异。 李商阳一脸怕药苦的孩子模样,苦苦哀求妻子:“我没啥大事儿,能不能不吃这个?慢慢养着就好。” 赵雪盈却毫不容情,说道:“你在秘境里草率应付,不知道留下多少隐患,我怕将来有碍道途,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李商阳又说能不能给他一点时间把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以免一觉睡下去乱了套。 赵雪盈又说:“你少操心,一个掌门师兄又不是个摆设,家里的事儿有我操持,什么事情都等你伤养好了之后再说。” 李商阳还想挣扎,赵雪盈笑道:“乖,大郎,吃药了。”就给他把灭生丹拍进嘴里。 那丹药是真的苦,吃下去之后浑身冰冷,李商阳感觉意识渐渐远去,昏睡之前抱了妻子一下,就软绵绵躺倒在床上。 赵雪盈给丈夫整理好被褥,这才去拜谢凌鹤子。剩下四颗灭生丹赵雪盈自己留了两颗,两颗送给凌鹤道长当作谢礼,说明了药效和注意事项之后,表示其中一个是给金云子前辈的。 凌鹤连连客气,表示此行只是为了报答他们夫妇的恩情,不敢再受此重礼。赵雪盈笑着坚持要他收下。对方诚心诚意,那么却之不恭。 凌鹤拿了丹药,觉得不宜继续打扰,于是起身告辞。走了十几分钟,又转回来敲门,赵雪颖本来正躺在被窝里,在老公身边玩手机,听到有人敲门,赶紧穿好睡衣踩着拖鞋就去开门。 凌鹤看她这副打扮深觉自己失礼,过了这一会他才想起来自己是为什么跟仙武派联系上的,正是他的道侣应月蓉要见赵雪盈来着。 大梦之中的赵雪盈跟应月蓉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既然凌鹤开口,自然无有不应,称自己会请长假在家照顾丈夫,应月蓉不管什么时候有空,随时都可以来家里相见。 凌鹤再次告别,结果凌鹤前脚刚走,后脚仙武派掌门岳文轲就登门,探望自家师弟。赵雪盈不得安宁,只好披着睡衣奉茶。 岳文轲颇有眼色,知道自己打扰了人家休息,问明了师弟的情况之后,留了一张银行卡给赵雪盈,即告辞而去。 过了一个小时,岳文轲打来电话,说在李家楼下两层租了一间屋子,已经派遣元婴期的佟长老住进来,他已叮嘱过不让佟长老打扰二人休息,但如有所需,皆可请佟长老去办。 赵雪盈再次谢过,要说心中不感激对方的思虑周详是假的,可要说不觉得烦,那也是假的。 她就只想在被窝里玩会手机歇一歇,玩累了睡个大觉而已,怎么就一个接一个搅得她不得安宁? 但这些都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神逸。赵雪盈猜测,他十有八九是从凌鹤子那里得到的消息。自己家师弟来看看姐夫那当然不是问题,问题是你一脸兴冲冲的样子,假装担忧是怎么回事?你笑得再大声点,隔壁都要听到。 跟别人她还会客套,眼前这个没眼色的人变成师弟时,赵雪盈忍无可忍,发脾气道:“你小子怎么回事?你姐夫受了这么重的伤,躺在床上休养,你倒好,怎么一脸幸灾乐祸的。是我太宠你了吗?” 神逸也察觉自己表现得过了火,连忙向师姐赔礼道歉,并表示愿意帮忙一起照顾姐夫。若是放在平常,赵雪盈肯定会心疼他辛苦,不让他麻烦,但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反而想看看他诚意,也便没有推辞。 于是请假的人多了一个,神逸也向楚江请了长假,楚江听说他是要帮姐姐照顾姐夫,也没有啰嗦,当场准假,说后续会让部门的人自己来找他交接一些重点工作。 结果让赵雪盈意外的是,当晚连楚毓茗都来了,提了大兜大兜的礼物,从补品水果,到生活所需的肉蛋奶一一俱全,神逸看到前女友登门,心中有些尴尬,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楚毓茗却毫不在意,与他对答如常,也会寒暄问及近况,其实神逸的近况,她没什么不知道的,毕竟前男友在老爸公司上班,想知道什么,直接问老爸就是了,眼下随口问来,不过是表达一下关心而已。 赵雪盈在一边吃瓜,忽而问道:“对了,你们俩是不是分手了?” 楚毓茗也不避讳,直言道:“是呀,分手了,但是不妨碍我来探望姐姐和姐夫呀,你们对我好我可没忘呢。” 赵雪盈对楚毓茗的态度非常欣慰,追问道:“那你们是什么原因分手呢?” 楚毓茗撇撇嘴:“我觉得他不喜欢我,所以我不要他了。” 这说的倒是实情,逻辑也简单粗暴,神逸不禁感慨,不愧是楚江教出来的女儿,当真洒脱爽利,她能这么洒脱,自己也就安心了。 看到他一脸欣赏又欣慰的样子,赵雪盈剜了他一眼,赐下两个字:“渣男!” 第三百五十六章 自知理亏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渣男就渣男吧,神逸自知理亏,也不跟师姐争嘴,老老实实和楚毓茗闲话了一会儿。又下楼把人送走,要多周到有多周到。 有了楚毓茗送来的给养,师姐弟两人可以好好的在家里宅上几天了。李商阳有灭生丹药力供养,无需再去摄取营养,躺着就成。 但活动身体之类的常规护理还是要做的,免得生出褥疮来。此外因为灭生丹药力催发,身体代谢周转不息,每过几天就要清洗一次身体。 赵雪盈特意整理出几床被褥用于替换清洗,弄脏床单没关系。能把排出的腐血及时吸干净,让丈夫身体舒爽才是重点。 神逸住在客房,每天帮忙做饭,隔两三天清洗一次被褥,此外随叫随到,师姐有闲工夫的时候,他就讨教讨教关于炼丹的设想,赵雪盈一开始说的还是那一套应该以剑修为重的理论。 但聊的多了,发现师弟在丹药一道上钻研别出机杼,苦心孤诣专注做一件事,虽然不是剑道,但也不是坏事,便耐心跟他交流。 一个见识深,一个想法多,切磋印证,各有所得。 聊到后来,赵雪盈才终于悟出来一件事:“我看你这些手法……原来近些年,仙门之间流行的赤血丹、青脉丹、腾云丹都是都是你搞出来的?” 神逸做贼心虚,没想到只是聊一点理论,师姐也能发现这些秘密,支支吾吾道:“是……是我,用本门的丹方改出来的……我想着我改过,也就不算泄露本门丹方了……所以……” “你在想什么呢?既然是你改出来的,那自然是你的成果。你想怎么用,卖给谁都是你的事儿。本门的这些丹药也不是哪位老祖有天纵之才,随随便便就凭空创造出来的。也是道门千百年来点滴积累而成的,我们的师祖也只是有改造之功而已。你不要有负担,放手去做就好。” 神逸也没想到师姐如此好说话,简直宽宏大量,唯唯诺诺点头称是。 师姐却说:“不过你既然有这本事。也要为本门多研发几个独门的丹药出来,留给你的徒子徒孙。别把好事做绝了,把自家门生都给饿死了。” 话说到这份上,神逸彻底放下心来,觉得自己师门有一种朴素的美。不是没有门户之见,也不是不懂知识产权,但就是都做得很朴素。不像那些开公司的,注册个商标,别人家的长得像都不行。 其实他还是没搞懂自己师门的情况,天宫道实际上没什么规矩,且外紧内松。对外当然不允许别人巧取豪夺本派的东西。对内却是法无禁止即可行,说法不传六耳的时候,就搞出一个云山雾罩的天宫道经,诵不得,写不得,让你想传也传不出去。除此之外,你爱搞什么事,就搞什么事。 至于修道,修的不是规矩,修的是道法是道心,道法之中自有哲学,修得久了,自然而然生出道心。 林文潇当然也知道了李商阳的事情,不过事情到她耳朵里,就是神逸的师姐的老公的事情了,在她的印象里,仙门中人打打杀杀,一个比一个危险,出现这种情况,一点都不奇怪。 她始终是有点怕赵雪盈,加上在这个世界并不认识,也就没有走动探视的欲望。实际上她即便是来了,对赵雪盈而言,也不过是不必要的社交。这件事儿有仙武派帮忙照应,出钱出人保障基本生活就足够了。 其余的探望都是多余,不过是徒添社交的负担而已。 因此林文潇不来,反而更合赵雪盈心意。相应的她也很懂事儿,知道了这事以后,就只是跟神逸维持着日常的联系,不再喊他出来玩儿。 而神逸和她发消息,基本也都是在客房里完成的,一点儿都不惹眼。 大概过了个把月,应月蓉果然前来拜会,凌鹤引路同行,一起找上门来。 两人见到神逸也颇觉意外。凌鹤道长也知道师妹跟虚玄子在大梦之外有过节。故而以他的坦荡性格,见到神逸也不禁有些尴尬。应月蓉就更糟了,仿佛被人捉贼捉脏,拿了个正着。 不过她原本也没想隐藏身份,自承是合欢宗主,前来拜会天宫道的高徒,赵雪盈一开始以为他们是来盼望丈夫,应月蓉纠正了两次,才明明确确说清楚,寻访的是赵雪盈,而非探望李商阳。 赵雪盈原本对合欢宗印象是不错的,只不过有了萧红燕那档子事儿,才搞得气氛尴尬,在此处萧红燕根本还什么都没做呢。听闻合欢宗主登门拜访自己,她倒有些受宠若惊。 应月蓉此行,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单纯就是认识一下虚玄子,不过既然是赶上了,李商阳在家养伤,顺手送上合欢宗的保养丹药,自然不在话下。 说也奇怪,比起探望丈夫,认识自己这事显然更加没必要,但偏偏就是这种没必要让赵雪盈觉得轻松了一些。 几人无事闲聊,高高兴兴聚了一个下午,应月蓉和凌鹤起身告辞。神逸既不清楚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没有给他们捣乱。 应月蓉却有些无奈,她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了解一下赵雪盈,也好在将来能够投其所好,重新修好关系。 却不知道赵雪盈从哪儿冒出一个丈夫来,言语之间看得出两人情深意笃,似乎,虚玄子关心的事情,也就只有她丈夫而已。 这样的情景,让应月蓉很是无奈,就好像当初知道第五个人的未婚妻不是赵雪盈时一样。 好像想要知道的事情轻轻松松就都知道了,然而知道的事情却跟现实八竿子打不着,什么用都没有。 “师妹,你说赵仙子多出个丈夫…会不会跟虚黄子道友有什么关系?” 应月蓉心烦意乱,听凌鹤这么说。也难解沮丧之情,说道:“今天聊时你也听到了,他们两个结婚已经有将近十年。十年前虚黄子才什么成色,就是现在他也没能耐介绍这么一个修士给他师姐认识呀。” 凌鹤摇摇头:“那可不一定,你可知道这一遭,前往搭救赵仙子的丈夫时是谁出手?” “你不是说的是金云师叔吗?”应月蓉理所当然道。 凌鹤说:“那你可知道金云师叔为什么要出手搭救别派之人?而且,我的金云师叔你原来是见过的……” “你的意思是……?” “我与虚黄子道友结识,追根溯源是为了给金云师叔治病来了,故而此梦之中、多年之前,正是虚黄子道友居中引荐,赵仙子炼了补魂丹三枚,委托李道友以仙武派之名送到千仞派。” 凌鹤简单说了两句,应月蓉随之沉默下来。 大梦盘中生活多年,她对这个世界也已经有了一些了解,这个世界与外界并无不同,所有的变化都不是无缘无故发生的,需要入梦人作为蝴蝶扇动翅膀,才能引起剧烈变化的风暴。 也就是说,大梦之外,虚玄子赵雪盈在认识第五个人之前,也曾有一个情深意笃的丈夫,正是今日看来昏睡不醒的李商阳。在彼处没有金云子和凌鹤援手,恐怕这个化神修士早已命丧大海的波涛之中。 应月蓉忽而想到一个画面,虚玄子在茫茫沧海之上御剑寻找丈夫,喊破了喉咙,哭花了眼睛,却终究一无所得。她的心因这画面而感到阵阵闷痛。 而她和她的萧师叔,后来仗着虚玄子势单力孤,出手加害,一念至此,应月蓉深深叹了一口气,悔不当初。 第三百五十七章 龙游浅水遭锅涮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隔日,凌鹤将神逸约出一晤,拐弯抹角闲扯了许久,才说道正题,问起大梦之外,李商阳李道友是不是早已身陨。 神逸知道凌鹤来找自己肯定不是拉家常的,然而听到这句重点,也是不禁顿了顿,想起最近师姐情态如常的样子,念及现实,心中不由一阵难过。 在大梦外与师姐相处时不觉得,可一旦两相对比,他立刻意识到,真实世界里的师姐是被这一段伤心事给逼疯了,否则一个正常人,哪里会在自己家布下一座五行聚煞阵?否则一个对感情原本专注的人,怎么会变得放浪形骸,纵欲胡闹? 神逸心中沉重,缓缓点了点头:“确实,现实之中我姐夫没能逃过这场大劫,我听师姐说了,当日是道长和金云子前辈出手相助,我姐夫能保住一命多亏二位,实在是太感谢了。” 凌鹤闻言谦逊道:“道友说哪里话,这都是你和赵仙子的善行善果,否则我别说我师叔不认识李道友,就算认识,想要救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可惜……” “可惜什么?”神逸蹙眉。 “可惜赵仙子杀人的剑真是好快,当日她一时激愤,一剑就把暗下毒手的人给刺死了,都来不及打探到其人身份来历。”凌鹤说。 神逸意识到了凌鹤在想什么,他是想回到现世之后,去找那个修士的麻烦。赵雪盈快意恩仇,杀伐果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节,自己亲手斩断了线索。 这倒真是剑修秉性,谁也没办法。 神逸摸着下巴说:“半年后我姐夫醒转过来,或许能问出什么,如果能有个结果,等到离开在这场大梦,希望道长助我一臂之力,向那害了我姐夫的杂种讨个公道。” 大梦之外的李商阳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身死多年之后,竟然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小舅子惦记着给自己报仇,倘若泉下有知,足以宽慰。 凌鹤郑重其事说道:“我也正有此意,届时道友找人算账,千万不要忘了叫上贫道。” “等一下,道长,为什么我姐夫的事情你这么上心?”神逸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 然而凌鹤打了个哈哈,说:“这不是赵仙子炼丹救我师叔,于我有大恩嘛。我辈正道之人,哪有知恩不报的道理。” 神逸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反正很少看到凌鹤道长这么尴尬的表情,想来其中必定有诈。 算了有诈就有诈,反正是帮自己报仇雪恨,没什么不妥。要喊冤,等清算那日让敌人大声喊个痛快去。 然而他们的计划也并没那么顺利,半年之后李商阳悠悠醒转,像一台放了二十年没碰的老电脑刚开机,能把操作系统启动起来都是万幸,往事虽然历历在目,但响应一下需要老半天。 这个情况持续到了第二天又一次睡醒才彻底好起来。 赵雪盈说是因为在昏睡的半年里,李商阳没有做梦,虽然没经历什么新的事件,但脑子里还是被许多无用的感知信息给塞满了,不通过做梦整理,自然就跟C盘塞满了一样卡。 神逸头一次听说有女人这么形容自己老公的,作为师弟他表示莫名惊诧,长此以往,你们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不卡了之后李商阳第一句话就是兴师问罪:“老婆你给我说清楚,你当时喂药的时候说了什么?” 赵雪盈早就忘了自己造过什么怪,一脸无辜道:“我说什么了?” “你跟我说:大郎吃药!”李商阳怒道,“你才是大郎,你全家都是大郎!你想当潘金莲是不是?” 赵雪盈也想起来了,笑吟吟道:“好好好,我全家都是大郎,你就说你是不是我家人吧。” “你……” “大郎你说你这睡醒了,脑子也不卡了,要不要看电视放松放松?你要休养的日子还充裕,要不咱们刷一遍水浒吧?” “我水你妹啊……老婆过来让我抱一下,我想死你了,当初我是真的害怕再见不到你了啊……” 看到李商阳忽然撒起娇来,神逸自觉退了出去。 夫妻二人虽是共处一室,也是久别重逢,难免喜不自胜,相拥而泣。 劳碌了这么久,人也想懒一懒,这一天赵雪盈没有做饭,而是叫了个火锅到家里。 李商阳交谈间知道这半年来神逸都住在客房,天天帮着一起照顾他,心中感动不已。 他言说这一次多亏有凌鹤子和金云子两位道长出手相救,这都是当初神逸居中牵线帮忙的结果,自己能保得性命,多亏了老婆大人和师弟帮忙种下善因。神逸问及是谁袭击了他,想要知道前因后果。 然而李商阳虽能把什么电鳗雷蛟到后来的修士一一说清楚,却也说不上来对方的身份。 深海之中,两个人沉默着打生打死,谁也没有自报家门,就算自报家门了,互相之间一点也听不到。 毕竟那个敌方修士刚刚能开口,就已经在赵雪盈剑下永远闭嘴了,李商阳也是晕头晕脑搞不清原委。 不过敌人已死,连阳神都被金云子搓得灰飞烟灭,不留后患,李商阳觉得即便不知道对方身份也无关紧要,没什么可担心的。 赵雪盈一边吃火锅,一边说:“既然老公不认识他,那就不可能是有旧怨了,照你这么说那条雷蛟九成九成是对方降服的,就是冲着偷袭你去的……等下你说有龙肉可以吃?” “啊…储物指环里有……蛟龙也算龙吧?” “没事我不挑,拿出来涮!”赵雪盈瞬间跑题。 李商阳虽没有修为,跟储物指环的连接还在,于是取出一块血淋淋的雷蛟肉,储物指环里时光停滞,那雷蛟肉还新鲜得很,他拿去厨房洗过,片成满满一盘端上桌,喜气洋洋道:“涮!” 虽然聊天跑题这个习惯很不好,但师姐这个题跑得绝妙,连神逸都忍不住想要点个赞。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神逸吃驴肉都是这辈子在楚家吃的,更别说龙肉了,见都没见过。 李商阳在秘境里虽然吃了不少雷蛟肉,但要么生啃,要么随便用火烤熟了啃,哪比得上鸳鸯火锅美味,何况还有老天府辣椒,还有香油芝麻酱料碗,今天雷蛟肉管够,吃它丫的。 神逸尝过之后觉得很不错,但相比之下,精神享受远大于嘴上的享受,简单的说就是,吃多了也就那一回事,非常鲜美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调味靠的还是火锅底料和油碗,神逸甚至觉得麻辣味的更好一点。 不知不觉间他脑海里一句老话也起了变化,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锅涮”,此言得之。 经过一番跑题之后,找回主题还得靠赵雪盈,她塞了一大口雷蛟肉,边嚼边说:“要我说,人家就是发现了秘境又进不去,在那等你了,纯粹为了杀人越货而来,只不过反而被你给干掉了。” “不是我干掉的,我打不过,靠大家靠大家。”李商阳一往如常的谦虚, 赵雪盈说道:“如果是这样,此人不但精熟水战,而且恐怕还有可以在水中降服蛟龙的法宝,应该不是散修。” 这话一出,虽然仍旧没什么实际线索,但也提供了一条解题思路,神逸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第三百五十八章 暴殄天物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吃了一肚子“龙肉”之后,虽然觉得味道已经不新鲜了,但那种暖融融的舒泰感觉毫不含糊,神逸意识到这玩意有药用价值,觍着脸又问姐夫有没有盈余,想拿回去研究,不要多,一点点就好。 李商阳颇为爱护自家小舅子,取了一大块让神逸拿回去,煎炒烹炸随意,然而如何贮藏却是个问题,神逸没有修为,用不了储物指环,如果直接冻冰箱的话,留着吃倒是没问题,但搞不好会破坏雷蛟肉的药用潜质。他的时间法则拿来保鲜虽然可以,但他没有那么强的精神力去当人肉冰箱长时间。 神逸把这疑虑说出来,李商阳才想起小舅子是个热爱炼丹的技术宅,于是又联络仙武派问有没有普通人可用的储物器具。结果是没过几分钟,楼下佟长老上楼敲门,从储物戒指里取了个玉匣出来,说此物加持了儒门阵法,食材放入其中不会腐坏变质,刚好合用。 “咦,佟师侄,你怎么来得如此之快?”李商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懵圈。 佟长老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没有立刻回答,赵雪盈立刻接过话茬:“是我糊涂了,忘了给你说,你昏睡的半年里,远郃一直都在楼下住着,时时刻刻戒护你的安全。” 李商阳闻言抱拳:“有劳佟师侄了,辛苦辛苦。” 佟远郃赶忙还礼说:“师叔不用多礼,应该的,应该的。” 李商阳看看吃了一半的火锅,觉得这时候招呼人家佟师侄入席好像不太礼貌,于是在给神逸装好一匣雷蛟肉之后,又取了一块送给佟师侄说:“这是我此番前往秘境时斩杀的一条雷蛟,所剩仍多,你拿一块回去尝尝鲜,我们这残羹剩炙的就不邀你入席了。” 佟远郃连忙谢过师叔,雷蛟这玩意他也只听过没见过,即便见到了也未必打得过,在寻常人家的房舍里一口气住了半年,每天除了修炼就是看电视刷剧,他觉得自己都快捂发霉了。没想到今天还能碰上这种好事,就是发霉也值了。 赵雪盈看着佟远郃已经长得要遮住半张脸的头发,说:“如今你师叔也醒了,给你放一天假,你去打理打理头发吧,不然多难受。” 佟远郃却连忙谢过师婶的好意,拒绝道:“师尊再三叮嘱,师叔完全恢复之前叫我寸步不能离,师婶不必管我,没事的。” 赵雪盈闻言也不勉强,说:“那你等一下。”随后转身去了里屋卧室,不多时拿了梳子和头绳出来,就要给佟远郃扎个小辫子。 佟远郃生怕李商阳看了不高兴,诚惶诚恐想要躲避,李商阳笑着示意他坐定,不要乱动。直到辫子扎好,李商阳看了看,觉得满意,又跟赵雪盈商量数语。 于是乎李商阳下楼和佟远郃聊一会天,赵雪盈负责送神逸回家——那么大个玉匣加上一匣子的雷蛟肉,怎么想也不能让神逸自己抱着招摇过市。 路上神逸吐槽:“姐夫这才刚醒,怎么这么急着赶我走啊。” 赵雪盈在他后脑壳上削了一下,轻嗔道:“你少废话,让你回去你就回去,你姐夫既然醒了就不用你照顾,上班去吧。” 神逸恍惚间意识到什么,察觉自己失言,赶紧闭嘴。 这一夜,神逸回去研究新弄来的药材,佟远郃在出租屋里炒肉吃,大家各有各的欢喜。 第二天日上三竿,赵雪盈揉了揉眼仍不想起床,卷着被褥又翻了个身,却被一阵香味勾得肚子里闹腾。李商阳已经做好了炸馍片煎火腿荷包蛋和牛奶,在床上躺了半年,非常有必要舒活舒活筋骨,再来点吃的好好宽慰下寂寞已久的五脏庙。 一顿火锅而已,满足不了他此时此刻豪迈的肠胃。 其实这也是灭生丹药效所致,“灭”既然已经熬过了,那就到了恢复“生”的时候,灵丹妙药的药力主要是激发身体运转的趋势,营养还得靠饮食摄入,接下来三个月,李商阳都得大鱼大肉的度过了,吃得再多都消化得了,吃得少了还容易瘦。 赵雪盈抵不过炸馍片的香气诱惑,套上睡裙穿上拖鞋就从里面卧室走了出来,这半年来,她操心照顾丈夫,睡得晚起得早,每天都是她弄早饭给神逸吃,难得丈夫睡醒了,也能赖床被人照顾一下,感觉无比幸福。 李商阳毫不容情,看到妻子笑嘻嘻坐在餐桌对面就要动手,二话不说用筷子挡住,让她先去刷牙洗脸才准吃饭。赵雪盈皱眉耍赖道:“刷个牙就放凉了。” 李商阳虎着脸说:“放凉了我给你热,去!快去!” 虽然是寻常早餐,赵雪盈却吃得格外幸福。等到李商阳把盘碗都洗好,才招呼来妻子,他取了两耳铜镬出来,问赵雪盈:“老婆,你看看这是什么?” 赵雪盈手机都不肯放下,探着头看了一眼,问:“你又买了个炒瓢?” “你说什么呢,这是我从秘境里取回来的法宝,就那个,我说过那个。”李商阳纠正道。 赵雪盈闻言细看了两眼:“可我还是觉得是个炒瓢。就算是仙人用的炒瓢,那也是炒瓢,中午你拿来给我炒个小青菜吧。” 李商阳一脸黑线,仿佛听到了两耳铜镬哭泣的声音,郑重道:“这玩意灵气可大着呢,要不是好不容易把它捞上来,我就被困死在秘境里了,拿来炒菜也太暴殄天物了。” 赵雪盈想了想说:“那它炒出来的小青菜应该格外好吃吧。” “老婆你严肃一点。”李商阳耷拉着脸哀求道,暗暗抱怨要不是我儒门的人看不懂道门的宝贝,就不问你这个事情了。 赵雪盈笑道:“让宝物蒙尘才是暴殄天物,真是有灵性的宝贝,觉得屈才了,它自会想办法告诉你的。炒吧炒吧,中午我要吃小青菜。” 李商阳拿妻子没办法,于是叫了外卖送菜上门,那他叫的可不只是小青菜,甚至还有西红柿鸡蛋,青笋木耳腿肉葱姜,赵雪盈看了表示:“呀,你还打算做鱼香肉丝呐,好呀好呀。” 两耳铜镬瑟瑟发抖,恨不得显化器灵出来让这两人住手,然而它虽是仙人之物,却毕竟是被仙人弃置不用的凡品,没有器灵可以显化。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李商阳起锅烧油,首先炝了个辣子角,然后把洗好的小青菜丢进两耳铜镬里翻炒,铜镬赶忙努力展现威能,把李商阳手里的不锈钢锅铲弹开一边,紧接着自己动起手来。 李商阳大呼小叫:“老婆老婆你快来看,显灵了,真的显灵了。” 赵雪盈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过来,看到锅里的小青菜被析出水分,水一团,菜一团,油一团,辣椒皮一团,辣椒籽一团,被灵气裹挟着悬浮在转动。 赵雪盈看了表示:“分离提取?就这点本事?亏我还对它寄予厚望呢。” 铜镬听了大感不满,控制着辣椒籽和辣椒皮混在一起,咕噜噜转了几圈,又恢复成还没掰开之前的干辣子角,接着把青菜里的水分塞回菜叶里,咕噜噜转了几圈,小青菜变得鲜嫩如初。 “让材料恢复原状?有点东西,但是不多。”赵雪盈继续评价,毫不留情。 两耳铜镬急了,坚决不能被瞧不起,于是把辣椒籽从辣椒里取出,这一次甚至没伤到辣椒皮,然后又把辣椒籽塞到青菜里,让青菜的叶脉染上了辣椒的颜色。 第三百五十九章 礼尚往来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赵雪盈这才点点头:“好本事,了不起。这玩意拿去辅助炼丹肯定能很厉害。” 两耳铜镬闻言雀跃不已,因为这确实是它以前还在仙人手里时的工作。 赵雪盈问:“那把这个送给我师弟好不好呀?” 李商阳闻言有些迟疑:“这…可这是我从师门秘境里取出来的,不太好吧?” 赵雪盈嘴巴一嘟:“哦,那算了。” 她就提一嘴,并不打算勉强,虽然对口头上宝贝阴阳怪气,她心里也是有数的,这可是好物,不可能随便说说就送了人。她只是觉得半年来神逸帮忙照顾丈夫,整日里跟浸透了腐血的床褥打交道,还帮忙按摩洗澡实在是辛苦,想给师弟多讨些好处,恰逢师弟在炼丹一道很有潜力,这铜镬就刚好合用了。 恰逢其会,能有最好,得不到也不必勉强。 只不过李商阳的道理听起来怪怪的。她听老公说过,仙武派这一处秘境乃是仙人留下的福地,被仙武派发现后据为己有而已,也亏得此处洞天被藏在深海,人迹罕至,为仙武派偶然寻货,否则这么许多年过去,未必还能留在仙武派手中。 这铜镬摆明了又是道门或者巫门炼丹配药用的东西,儒门将其视为自己的东西总有点怪怪的。 如果说谁家地盘上产的就归谁,那赵雪盈觉得应该当做古董上交给国家。 赵雪盈当然不至于死缠烂打,连第二句嘴皮子都不愿磨,但小性子总是有些的,有些不乐。 李商阳看到妻子不开心,也觉得多少有点心虚,于是商量道:“老婆,你看这样行不行,既然是仙武派的东西,那我也算有权利做主的人,带我禀过掌门师兄,就姑且把这宝贝放在家里。师弟什么时候想用,就到咱们家用,真要想做研究,借给他拿回家也好,成不成?” 作为一派长老,李商阳有他的考量,铜镬归属这事情确实含糊,可以理解为仙武派秘境出产,即是仙武派的东西,也可以理解为是他个人机缘所获,那就是他的东西。如果是后者,他想送人当然可以,把这东西送给神逸他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李商阳实在不想开这个坏头,否则以后谁去了秘境都找借口往自己腰包里塞东西,师门就要被掏空了。但如果是一直留他手上那就没关系,怎么都能解释为是师门的东西。 而这个解决方案就说得更明白了,东西是师门的,知会掌门许可,再由他做主借给神逸,至于借多久,抵押什么利物,则一概不提,也许一借就是十年百年,但仙武派仍旧保留着所有权,随时可以索回。 这样也算清楚明白了,不至于做个坏榜样给晚辈。 赵雪盈知道丈夫是向着自己的,展颜一笑:“那我带你回仙武派,你这就去商量如何?” “这么着急?”李商阳笑着打趣。 赵雪盈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还采了许多灵药吗,放回师门比较好。你要想再在手上押三个月我也没意见,反正吃亏的不是我。” “哦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那咱们叫上远郃,这就起程。” 赵雪盈御剑带着丈夫,佟远郃随行护驾,佟远郃辈分虽小,其实也有八十多岁了,他跟在赵雪盈身后,速度差不多刚好追平,心中感慨这金丹期剑修的御剑速度怎么能快到这个地步,小师婶的修为是真的吓人。 到了仙武派,灵药宝材一一清点交接给师门,岳文轲一辈子也没见过几次这种丰收场景,乐得合不拢嘴,盘算着这些东西里取些“寻常年份”的拿去给千仞派做交易,还不知道能换取多少新鲜的上好丹药,以供本门弟子修持。 至于那五千年份的两朵灵芝一根参,可要好好收藏,异日保不准能用上,又或者做出个天大的人情。 等这些东西都交接完毕,李商阳提到两耳铜镬的事情,岳文轲稍一思忖,已经明白了李商阳的考虑,不过他作为仙武派掌门,能决定的事情更多,当下大手一挥道:“此宝确实珍奇,本派不事炼丹配药,放在库中如明珠蒙尘,不如就将此物赠与天宫道,赵仙子意下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赵雪盈岂会不知趣,当场说道:“既然如此,就多谢岳掌门一番好意。天宫道愿送上丹器符箓作为回礼,改日备好,必然登门送上。” 如此一来,双耳铜镬彻底成了天宫道的东西,赵雪盈想自己用也好,拿去给师弟把玩也罢,都合情合理。仙武派实实在在拿到能消化的好处,也不是坏事。 会如此慷慨的处理,岳文轲当然不是因为单纯的大方和想做人情,而是考虑到丹修炼丹也非万无一失的事情,有时候炸炉只是炸坏药材,有时候连丹炉一起炸了,这东西反正是借出去任人摆弄,万一搞坏了,双方面子上都不好看。既然如此,不如给得彻底些。想来赵仙子也不好意思白拿宝物,折了天宫道的面子。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于是次日晚上,神逸家里就换了新锅,三个月后,灭生丹药力耗尽,李商阳彻底恢复,于是携赵雪盈回到仙武派,奉上修炼斗战可用的丹药符箓无数,另外还有三具教习傀儡,乃是赵雪盈以天宫器修的手段炼制出来的。 所谓教习傀儡,功能类似于录视频教学,师父教傀儡什么,傀儡就能原模原样学出什么样子,再转而教徒弟,如此解放了师父,徒弟也能少挨两句骂。当然这东西比视频文件笨重,那就要有笨重的好处。 首先是傀儡的身躯是半透明材质,可以看到体内经脉行气的轨迹,如此内外兼修,连打坐都能教。 其次是傀儡有实体,端茶倒水洒扫庭院装门面也可以。 最后,如果不嫌心疼,甚至可以和傀儡对打,琢磨钻研招式。 饶是岳掌门一派之主快两百岁的人,也没见过这么豪横的手笔。天宫道人丁虽少,技术力却实在很吓人。 不过以前不拿出来,倒不是赵雪盈跟仙武派见外,实在是这教习傀儡炼制起来造价不菲,实际功用又平常,属于是奢侈品的范畴,一般脑筋正常的修士也想不到去做,天宫道传下这门炼制方法,更多为了把多种技术打包在同一个作品里,方便门人修行,论实用还是要拆解着来。 这次拿了人家仙武派的好处,要以等价回报,赵雪盈手上又有岳掌门此前慷慨送出的银行卡,于是就做了这么几具出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傀儡最后有一道工序,是将其中的一些部件重新烧融再冷凝,如此一些关键的制作工艺就被抹得干干净净了。 也就是说,这个傀儡还有个用法,就是拆得稀碎从中学习天宫道允许外传的部分炼器之术。 这正是赵雪盈炼了三具傀儡送出的原因,不过涉及外传的部分,她没有明言。全看机缘。 礼尚往来,从此两不相欠,丈夫又彻底痊愈,恢复化神修为,赵雪盈如同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在家里窝了九个月,不是照顾丈夫就是炼丹制器画符,揣测着生个孩子十月怀胎也未必就有这么辛苦。 自由的空气真的很好,她跟老公说要出去疯,让老公别管她,李商阳欣然答允。 第三百六十章 让他们自己脑补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三个月不见,赵雪盈最有兴趣的事情是先去看看师弟有没有捣鼓出新丹方来。结果还没进屋就闻到一股乱七八糟的药味。 一进屋就看到神逸一脸“噫!好了!我中了!”的表情,于是问他:“师弟你疯了?磕错药了的话师姐带你去洗胃。” 神逸见到师姐开心地一把抱住,急得赵雪盈直拍他,让他松开,表示“非礼勿抱”,神逸开心的发了疯,说:“你尽管叫破喉咙吧,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赵雪盈自然能听懂他在玩什么烂梗,连呼:“破喉咙破喉咙,没有人快来救我。” 神逸这才放开师姐,想想当年师姐跟自己初见,问的是“师弟要不要双修”来着,原来还有过这么“非礼勿抱”的纯情岁月,四年功夫疯这么严重,可见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那个偷袭姐夫的狗东西果然罪大恶极不可饶恕,迟早得打爆他的头。 赵雪盈问:“到底什么事这么开心?” 神逸一想到这里立刻眉开眼笑:“我成了,我终于炼成了。” “炼成什么?不要大喘气!” “普通人也能吃的辟谷丹!不是修士,也能吃的,辟谷丹!这玩意可太值钱了,桀桀桀桀!”他果然是开心得过了头,连笑都不会好好笑了。 “不是,什么意思,我没弄懂,你慢点说,普通人能吃的辟谷丹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没修行过的人也能吃?药效呢?”赵雪盈闻言也是一惊。 所谓是药三分毒,仙门丹药药性强横除了锁魂补魂等少数不作用于肉身的丹药,几乎没有普通人能够入口的,一旦误吞,别管药效多大,毒性绝对就到致死量了。甚至有些丹毒即便是修士也难消化,最后会留在体内成为隐患。 她给丈夫吃的灭生丹原本正是天宫道前辈为了解决的丹毒遗患而研发出来的奇药。而辟谷丹往往是替代粮食所用,对修士来说并无丹毒可言,对寻常人而言仍是大毒之物。 甚至这些年神逸炼丹都是委托凌鹤道长给千仞派小道童送去试药的,正因如此,他才会慷慨地把丹方交给千仞派代理经营,而非送给其他任何人。 当神逸说他炼出普通人能吃的辟谷丹时,赵雪盈也不由得吃惊。见师姐追问,神逸高高兴兴拿出一个玻璃罐,从里面掏出新做出来的辟谷丹,说:“师姐你看,就是这个,我都能吃,哈哈哈,我现在还没修炼呢,已经能吃了,前天我吃了一粒,到现在还不觉得饥饿,我看是成了,估摸药量药效,这一粒预计能顶十天。” 赵雪盈有些忧心地说:“我看你这个精神状态,未必没有毒性,要不听师姐的,咱去医院洗个胃?” “没有没有,我真没事,嘿嘿嘿,我就是能赚大钱了高兴而已。”神逸边说边笑,一脸我确实疯了的样子令人忧心。 “有什么好高兴的,不就省十天饭钱,而且你丹药不也要材料吗?”赵雪盈疑惑道。 “哈哈哈,我就知道师姐你是这么想的,你听我说,说完咱们一起乐。”神逸哈哈笑着,像吃了喜鹊蛋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赵雪盈沉着气听他说。 神逸道:“嘿嘿嘿,师姐,你想,要光说效果,这东西确实不值钱,就算批量生产,成本压缩到十块钱一颗,按照一顿饭二十块钱算,也就区区不到60倍的利润,大家吃早餐都简单不是嘛。对吧?哈哈哈……” 赵雪盈听着60倍利润被说成区区已经有点上火了,但是还是耐心听他说下去。神逸说:“但那是卖给老百姓,老百姓的钱能这么赚嘛,这么赚钱丧良心的,谁有钱咱赚谁的呀。你看看那帮卖轻奢品的,卖轻食的,铺天盖地主张戒断碳水的,不就是丢出个噱头不让老百姓过正常日子么,谁不肯上当就鄙视谁,轻则说你生活习惯不健康,重则鄙视你粗糙下贱,想方设法把菜叶子卖出金子的价,嘿嘿,今儿咱们仙门的人也要好好的鄙视他们一回。” 赵雪盈听得云里雾里,作为一个偶尔也会点轻食吃的人,她其实不太懂神逸跟这些东西有什么仇什么怨,但她听懂了一句重要的,要赚有钱人的钱,说这个她就不困了。 神逸说:“师姐你说,有钱人最怕什么?” 赵雪盈试探着问:“怕老怕死?” “对啦!他们最害怕人死了钱没了,嘴上说得再豁达都没用,不妨碍他们整容健身健康顾问,多活一天对他们很重要,那你说解决生老病死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修仙咯,但是并非人人有资质啊。”赵雪盈理所当然道。 “对,所以要给他们吃‘仙人才吃的东西’!” “那你这玩意也不能延年益寿啊。”赵雪盈质疑道。 “师姐你怎么这么老实,我也没说能延年益寿啊,我就说这辟谷丹,是仙人炼的,仙人才能吃的,比他们吃那些脏不拉几的什么膳食纤维啊、脂肪啊、蛋白啊,糖啊之类的干净得多不就行了,剩下的让他们自己脑补。反正一粒下肚十天不饿,身体机能一切正常,你就说他们会怎么脑补吧。”神逸一边笑一边说。 “可你说那些普通食材脏不拉几有什么根据呢?” “没根据,我瞎掰的,他们说老百姓吃的碳水脏不也没根据瞎掰么,不就是嫌老百姓吃杂交水稻他们赚不到钱么?” “啊?有这个说法?”赵雪盈狐疑道。 神逸挠了挠头,想了下:“哦,现在还没说,是几年后提的,叫‘脏碳水’,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行了,想起来了,你从大梦盘里过来的,那你继续。” “总之,现在有个东西能替代人类的食物,吃了就能感觉自己仿佛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了,这也很符合他们想当人上人的心思,那我就给他们添把火,让他们当个够,以后谁吃我的丹药谁高贵谁健康,谁要是不吃,那就是假富豪,假有钱人,是暴发户。” “让你说的,有钱人都是傻子,听你摆弄呢,谁真谁假你一个小修士说的也不算啊。”赵雪盈继续质疑。 神逸说:“当然不是我说,他们自己会说的,小圈子互相鄙视啊,人家一个个都衣食无忧的,不攀比这个还图什么呢,我只是给他们一个用来攀比的由头罢了。他们也是这么玩普通老百姓的,不然你以为那些奢侈品为什么搞那么贵,是原料值钱还是手艺值钱,那玩意值钱的就是被圈子已经承认品牌和价格啊。” “嗯,很好。虽然我不太懂,但你这么自信也不是不行,可你要怎么把丹药卖给他们呢?人家有钱人停下来会听你说话?” “有没有可能我认识千仞派掌门,认识合欢宗主,还认识仙武派的长老。有没有可能这些家伙都认识有钱人?”. “不准说你姐夫是家伙!” 神逸得意忘形道:“我都想好了,就让应月蓉帮我去魅惑几个有钱的大富豪,打通市场,如果她做得好,我就既往不咎。” 赵雪盈果然没听懂:“什么既往不咎?” 第三百六十一章 科学怪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逸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浑话,他跟应月蓉本来就没仇,有仇也是从师姐那开始的,这个“既往不咎”说得过于没节操了点,于是他赶紧藏着掖着说:“哎呀,没有我胡说八道呢,我们打牌玩闹的时候说的。总之她得帮我把市场打开。” “市场打开了又怎么样,这丹药用量你炼的过来吗?我没猜错的话,炼着个要用到我送你的宝贝吧?难道你还能委托出去?” 神逸闻言,皱了皱眉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他们吃饱了?饥饿营销啊,但凡资本家对老百姓使过的招,我可都乐意给他们来一遍。” “你的心是真黑啊……”赵雪盈由衷感叹。 “师姐你说什么呢,我只是拾人牙慧,要比心黑哪里比得过他们。”神逸笑起来,那表情如同一个阳光质朴的大男孩。 “接下来呢?”赵雪盈觉得听神逸说就行了,自己已经想不到有什么可问的了。 神逸摸摸下巴,说:“市场如果打开了,你猜这些有钱的老爷们会不会甘心只买这种介于仙凡之间的二半吊子丹药呢?当然不会,他们的性格可没那么懂得知足,所以后面自然而然就会求购真正的仙门丹药。” 原本打算老老实实听的赵雪盈一下就坐不住了,不禁惊道:“那不是就害人性命了吗?他们也罪不至死啊。”她显然不像神逸那么仇富且激进,在赵雪盈心里,还是更愿意把人分成善恶,而非贫富。 然而神逸却表示师姐不必紧张:“真正的仙门丹药普通人虽然吃不得,他们也不是拿去吃的,不过是囤在手里作为收藏而已,就好他们的钱其实也未必都能花掉,但不妨碍他们不断搞更多的钱。有人长袖善舞,各种资金流转不息,囤积的也是价值和财富,这就是他们的本性。” 神逸解释到这里,赵雪盈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到神逸嘿嘿一笑,补了一句:“而且如果真有人不听劝,非要吃,毒死了也是活该。又不是小孩子了,成年人要懂得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那会不会有有钱人家的小孩子不懂事……”赵雪盈被神逸的话一提醒,联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柔软,毕竟在她一个当老师的眼里,成年人有好坏,孩子却都是可以教育培养的。 “不会。”神逸一脸淡定的说,“爱孩子的父母会让孩子远离所有危险的东西。寻常人家里也不乏有伤害性的东西,哪个父母不是疾言厉色让孩子远离刀具电路?” “行吧,你说的都对。”赵雪盈有些惴惴不安,忽而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定价呢?一颗一万?” “师姐你怎么还是按照实用价值在考虑问题啊?”神逸笑着。 赵雪盈觉得按照之前的说法,这一颗顶十天饭的丹药的价值也就几百块钱而已,叫价一万已经足够心黑了,更何况按照神逸的说法,批量生产压缩成本,可以把一颗丹药的造价打薄到10块钱,这可是一千倍的利润了。 神逸却表示:“你要是标价一万,那帮有钱老爷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人家是有钱人,又不是傻子,谁会掏一万块钱买个泥丸子?我觉得至少得叫价三百万一颗。” 赵雪盈:“……你意思定三百万就不是泥丸子了?” 神逸理所当然道:“定三百万,就是普通人买不起的泥丸子了,还是奢侈品的那个思路,被认可的价格本身即是价值。几百万的奢侈品,如果降价到几十万,那它就连几千块都不值,因为普通家庭砸锅卖铁也能买得起了,无法把穷人和富人区分开来。” “为了区分穷人和富人真的就这么重要么?” “不然你以为他们一辈子在追求什么?难道还真想成仙吗?” 赵雪盈觉得神逸的思维有点不可理喻,神逸也发现自己本来很开心的事情怎么说给师姐以后,被师姐一句又一句的质疑问过来,自己就完全开心不起来了。那感觉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扫兴。 但是他知道师姐没有存心扫他的兴。 在确认数月之间神逸并没搞出其他对修道人有价值的东西之后,赵雪盈又问神逸要不要一起出去游玩散心,以缓解他这段日子以来的辛苦。 神逸摆手道自己还要上班,朝九晚五不得懈怠,问了问得知他月薪五千之后,赵雪盈不免觉得神逸疯得有点厉害。 于是她御剑而走,独自游历山川快活去了,此去千里万里,甚至到南极玩了一趟企鹅,去非洲看了长颈鹿用脖子打架、仗着修为高深把狮子当猫撸。看过了极光,也欣赏了草原上的落日,还去了什么雾都什么水城,不知不觉玩了三个月,才觉得又该回家了。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她在南海救回了丈夫,历经四时轮转,赵雪盈觉得心情总算恢复到了灾厄发生之前的状态,如此,终于又能平心静气修炼了。 回家之前她仍旧去了一趟南海,发现三座品字形的小岛已完全淹没在浪潮之中,百年一开的海眼重新进入了漫长的酝酿期。 小别胜新婚,李商阳感应到妻子回来,好酒好菜备了一桌,为妻子接风洗尘,耳鬓厮磨不在话下。 一整年休假已满,赵雪盈还需回去教书,只不过不是带她从前的班级,那个班级已托付给其他老师,她得重新带高一。 李商阳给了赵雪盈一张卡,说是神逸上个月来家里寻她没寻到,留了一张卡和一瓶丹药,卡里是孝敬师姐的小小心意,丹药是新炼出来的“蛟血丹”请师姐品鉴。 “师弟没说这丹药的功效?”赵雪盈狐疑道。 李商阳摊手道:“他说直服即可,药效没有提及,估计是用那个雷蛟肉做的,要不你还是问问他的好。” “既然是师弟给的,无妨。”赵雪盈说着倒出一丸丹药直接吞了,体察药力。丹药入腹就化为一股热流,游遍四肢百骸,然后隐没而去,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之处。 然而赵雪盈心有明悟,这是来自蛟肉的那股恢复之力被神逸以药物激发,使其融入血脉,与自身常在,如此一来对于修士寿元也有益处。 她又从瓶子里倒了倒,发现果然还剩一颗蛟血丹,捏着递到李商阳嘴边:“这颗是师弟孝敬你的,尝尝看。” 李商阳自然不会质疑妻子,张口吃下,过得片刻他感叹道:“你这师弟难道是个天才?” “天不天才也要你给的雷蛟肉才能做出来,以及肯定少不了那个宝贝的帮忙,你那还有雷蛟肉吗,不如再给师弟拿去些?” 李商阳表情怪异道:“他现在可未必看得上这个。” “什么意思?”赵雪盈不解道。 李商阳说:“他……我感觉你走之后他精神就不太正常了,有点像是影视里那种科学怪人的样子。” “啊?什么意思?什么科学怪人?”赵雪盈不解道。 李商阳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说:“我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不如你去他家看看他……嗯,他还住原来那地方。你去了就明白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不加节制的好奇心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还是那个旧小区,还是那座老破小,走到楼下的时候,赵雪盈不禁忧心忡忡,上次还只是看他黑了心想捞钱,怎么三个月不见,就变成科学怪人了。 这个词轻易就会让人联想起那个著名的小说《弗兰肯斯坦》,用最好看的肢体器官缝合创造出了看起来最可怖的怪物,那个疯狂的科学家象征着很多奇怪的东西,比如人类不加节制的好奇心所能招致的灾祸。 李商阳说到科学怪人的时候,赵雪盈意识到那个两耳铜镬对神逸而言,也许是一个极为可怕的玩具。 老式单元楼里一层三户,邻里关系尚未断绝,但远不及住走廊和大院的时候熟络融洽,随着城市日新月异的发展,老破小逐渐成了老人和租客寄身的地方,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脆弱性,邻里之间的关系也越发保守封闭,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在这样的情境下,神逸这种在家做试验的“恶邻”可谓是相当的不友好不受欢迎,但神逸做得更绝,他住在顶层的六楼中户,索性把五六两层的六户全部以高价租了下来。 如此一来,他在六楼做实验就不会影响到任何人了,而另外五户被他当成了住所仓库书房之类的地方,甚至还留了一户作为客房招呼老五之类的朋友。 对了,不知不觉间老五和尹楠已经没羞没臊地修到了金丹中期,神逸诚邀二位来当小白鼠,风险是要吃一些莫名其妙的药,好处是喜欢的丹药以后管够。 不好说神逸现在有点怪异的心态是不是拿尹楠当小白鼠造成的,还是他先变态了所以才用尹楠当小白鼠。 反正试药这个事情,大部分都是好意,但不排除那么一丁点恶作剧的成分。实话实说就是老五和尹楠的关系变化让他实在过不去这个坎。 不过那一对郎情妾意的整日里忙着双修合欢道法,也不经常跑到他这里来吃药,大部分时间神逸还是一个人度过的。 至于林文潇,神逸似乎是觉得这个实验基地太过简陋,不愿让她来。一方面是不想让她在这里受到什么药物的伤害,另一方面确是不想展现自己这变态的一面给她看,两人维持着日常的联络——仿佛是出自某种默契、某种执着、某种仪式感。神逸和林文潇都想在三年后正式相遇。 那一年,神逸30岁,林文潇20岁,是一切的开始。 所以他们若即若离地保持着联络,字里行间偶尔会透出一点思念,那是自从来到这个大梦盘的世界里就开始慢慢酝酿的思念,在时间的积累下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乃至于使人“近乡情更怯”。 赵雪盈推开虚掩的门,神逸听到响动,放下手里的工作回头望去,露出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和李商阳所说的科学怪人大相径庭:“呀,师姐你来了,我给你和姐夫的丹药吃了吗?” “吃了,效果很好,你姐夫说你是天才。”赵雪盈平静微笑着应答。 神逸挠挠头,不好意思道:“也没有啦,其实是材料够好,装备也够好而已。” 看着神逸的样子赵雪盈放心了一点,但同时也越发不安了一些,神逸表现得越是正常,她越担心这表面下潜藏着可怕的东西,毕竟李商阳说也是把神逸当一家人看待的,他说“科学怪人”不会无的放矢。 “看起来你最近研究很顺利,捣鼓什么呢?”赵雪盈问道。 一问到研究进展,神逸立刻不困了,他一把拉住师姐说:“你来看,我正在制备材料。” 赵雪盈上前果然看到那里的双耳铜镬,它正在忙着把鱼肉和牛肉合成在一起,旁边还悬着另一块肉,从纹理色泽看,应该是蛟肉。 这是神逸研究出来的一个简单用法,给铜镬提供一个参照标准,然后拿出能够提供同等物质的材料,它就可以像是按照图纸进行3D打印一样,把指定的材料复制出来。简单一点说,可以理解为3D复印机。 神逸一边展示一边介绍,说姐夫给的雷蛟肉一直没舍得浪费,现在师姐看到的“蛟肉”都是用铜镬分析过成分以后,用鱼肉和牛肉合成出来的。 “所以蛟肉就是鱼肉和牛肉的成分?”赵雪盈诧异道。 神逸说:“也不全是,我是在鱼肉和牛肉里发现了最多构成蛟肉的成分,还需要剔除一些成分,有些成分也不太好找,我目前是用了琥珀当替代品。” “琥珀?那不是一种化石么,应该也很稀罕吧?而且用松脂不行吗?”赵雪盈越听越觉得离谱。 神逸笑笑说:“一开始我的确是买的琥珀宝石来研究,现在这是这么用。”说着他搞了一块松脂丢进铜镬里,双手压住铜镬的耳朵,运转时间法则,于是赵雪盈眼睁睁看着那块松脂里很多成分被分离出来,另一部分则不断积压,很快变成一块只有原体积十分之一大的琥珀。 “这个必须是用我的时间法则和这宝贝协力才能完成,二者缺一不可,我估计实际上琥珀的形成过程没有这么大的浪费,但眼下也只能这样凑合了。” “这是什么原理?”赵雪盈惊讶问道。 神逸却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原理,就试了试,偶然成功后就会用了,你可以理解为,在用我和铜镬的能力互相织毛衣。” “嗯,然后呢?”赵雪盈问。 “然后把这个和刚才那块合成肉放到一起,像这样……看,将将将将——成了,这个是普通的蛟肉。如果想要雷蛟,那需要稍微调整一下排列的纹理。”神逸边说边演示。 赵雪盈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不太对的地方,问道:“等下,你不是应该也只见过雷蛟吗,怎么会知道普通的蛟肉有什么不同?” 神逸笑呵呵地夸耀道:“因为我尝试过制作冰蛟和毒蛟,哦,顺带一提,火蛟是不存在的,我推测蛟龙可以学火焰术法,但他们不能凭借本身的身体结构去喷火。雷蛟的肉纹是不可能做出冰蛟和毒蛟的,所以我调整了结构,最后就算出了一个折中兼容的形态,我称之为普通蛟肉。我猜跟现实八九不离十吧。” “那你用这个……干什么?吃吗?”赵雪盈迟疑地问道。 神逸说:“偶尔也吃,但主要是拿去炼丹,那个,蛟血丹,我就是用这种合成品做出来的。如果用雷蛟的话…会炸炉。” “那你现在弄这个也是准备炼蛟血丹的吗?”赵雪盈自然而然地揣测道。 神逸却皱眉道:“蛟血丹要那么多做什么,人人都有蛟血丹不是等于人人都没有蛟血丹吗?我在做其他东西。” 他这个话乍一听好像有点道理,但赵雪盈却迅速反应出了其中不对的味道,这话的底层逻辑,不正是神逸以前所批判的“富人想要和穷人分出区别”吗,怎么短短三个月,神逸就不知不觉开始转变成了他自己讨厌的样子。 神逸掰着指头说:“现在有蛟血丹的我算算啊……你,姐夫,老五尹楠…凌鹤道长那边我没给,免得千仞派全派都向我要,但是应月蓉我给了一颗,算是报答她帮我打开商路,我还给自己留了一颗,给师兄留了两颗,对了你见过二师兄吗,我只见过大师兄来着……师父大概不需要这种小玩意吧,不对还是得给他备一个当见面礼,哈哈哈哈……” 神逸最后也没算出个所以然来,但赵雪盈的确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某种神经质的气息。 最后神逸说:“我现在研究的是怎么激活蛟的血脉,使他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赵雪盈费解道。 神逸说:“我对比了很多种海洋生物,蛇也试了无数,个人觉得蛟与鳗最为相似,如果按照这个方向更进一步,那就是……那就是,嘿嘿嘿…是龙呀。” 第三百六十三章 只有两条路可选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师弟!你想干什么?”赵雪盈忽而无比严肃地喝了一声。 神逸一脸茫然地看着师姐,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生气。 “你是天宫道的修士,不是邪修,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赵雪盈十分严肃地瞪着神逸。双耳铜镬是她做主借给神逸的,如果神逸因为得了这件宝贝行差踏错,不论在道理上如何解脱,赵雪盈在内心都不会饶过自己,眼见着神逸行事越发邪门,她急忙喝止。 “你在说什么呢,师姐?”神逸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这怎么能是邪修呢?我不过是在做研究而已啊,用计算和试验研究而已,这跟邪修有什么关系?” “你还敢说?”赵雪盈语气越加严肃,神逸从未见过师姐对自己如此严厉的样子,表情变得有点委屈。 赵雪盈指着铜镬:“我问你,你在这里害了多少生灵?你敢说你做实验的时候用的都是死物吗?” 神逸想了想:“师姐你说这个啊,那确实用的都是活物,不过都是些动物而已啊。既然我可以吃牛羊鸡鸭,为什么不能用它们做试验呢?想要取得确切的数据额,有些研究是不可避免的吧。” “你这是害命!”赵雪盈继续惊醒他道。 “嘿嘿,师姐你看什么玩笑呢?师姐,我问你,你刚去学校上班那年有没有见过麻雀?”神逸忽而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见过又怎么样?这关麻雀什么事?”赵雪盈问。 “你那年见过的任何一只麻雀,现在都已经死掉了哦。”神逸露出一个鬼迷心窍的笑容,说了一个浅显却不引人注意的事实。 当神逸说出这句膈应人的话之后,他的表情也逐渐严肃起来:“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它们本来也不能活得太久,为什么不能拿来研究呢?师姐你什么时候染上这菩萨心肠的?难道念佛茹素就不是伤害生命了吗?我们都活在以吞噬求存的世界里呀,师姐!” 赵雪盈觉得神逸似乎已经变得有些不可理喻了,可如果此时此刻说一句“你真是不可理喻”或者“你疯了”作为批评,那么交流就很难继续下去了,那不过是站在自己的道德层面上审判神逸,而非拯救他。 凭借储物指环里的寒兔剑,凭借金丹修为,她当然能轻易获得这场辩论的胜利。凭借人缘基础,凭借寻常朴素的观念,她当然能得到大多数修士的支持。可那样她只能赢过神逸,却不是在拯救自己的师弟。 于是赵雪盈揉了揉自己的睛明穴,深吸一口气,问道:“师弟你告诉我,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想要做这样的事情,我觉得这不像你啊。如果真的有什么理由逼迫你不得不这么做,你就跟师姐说一说,好吗?” 神逸看着师姐,倒是的确为师姐对自己的耐心而感到意外,他是铁了心要一意孤行的把研究做下去的,并不期待别人会试图去了解他。 何其幸运的是,第一个来劝解他的人,就是肯听他把话说下去的师姐,那一刻神逸感受到了某种幸福。 看着师姐诚挚的神色,神逸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说:“那,我们去我的房间谈吧。” 说着他一把拉住师姐的手腕,引着她去隔壁,到了屋里坐定,又给师姐泡上茶。 赵雪盈本以为神逸早已冥顽不灵,未必肯这么轻易跟她说实话,没想到他的态度能软化得这么快,但既然他肯谈,总归不是坏事,于是耐心地在沙发上坐定。 神逸捧着自己的茶水打量了师姐片刻说:“从上次你来之后说起吧。” 赵雪盈点头。 于是神逸娓娓道来,上次赵雪盈一别之后,神逸的确通过应月蓉的关系打开了富人市场,通过小圈子人传人,将无毒辟谷丹卖给了普通人,一切都很顺利,几乎每一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如果说有预料之外的事情,那就是三百万一颗的价格定低了,那些有钱人轻易把这丹药价格抬到了一千万的价格以上。 但是当神逸了解了其中的过程细节之后,他心里堵得慌,当第一颗丹药以三百万的价格成交后,对方根本没有自己吃,而是切下一小块拿去化验,把剩下的拿给了部下的亲信试药。 神逸用法宝炼出来的丹药自然不是普通化验能验明白的,丹药也确实起到了预期的效果,这件事令富豪客人非常高兴,然而神逸却很不高兴——他知道自己的丹药没有毒,但是有人被拉出来试药这件事令他极度难受。 销路打开后神逸立刻压缩供货量,结果却形成富豪之间的二级市场,二级市场的货不够用,就有人千方百计联络神逸购药。 赵雪盈离开一个半月后,有一位豪客连神逸的面都没见到——神逸也不可能让他见到——便以一千万一枚的价格向神逸订购十枚丹药,神逸要说面对如此多的金钱不动心,那也是自欺欺人,但这种被人用钱砸的感觉令他很不爽,于是他推脱以炼丹不易,手上没有存货婉拒。 然而对方请托中间人再三说情,表示一次不给齐也可以,只求十日一枚,能吊住母亲性命即可。 神逸颇感意外,问过才知道,那富豪的母亲年老病重,肠道梗阻严重,水米难进,目前全靠注射营养液硬扛,当那不是长久之计,如无辟谷丹帮忙,不多久就要熬死在病床上,老人天年不久,其子不忍看老母饿死在病床上,眼见辟谷丹有效,在市场上搜罗可以转让的辟谷丹,可却没几个人愿意转让,于是辗转寻到神逸。 其人还说,如果有十枚辟谷丹熬住性命,养好身体,医生或许有办法能救老人一命。 话说到这个份上,神逸无从拒绝,便让应月蓉带了十枚辟谷丹去,顺便请托应月蓉,如果可以,让她帮忙给老人医治一下,毕竟应月蓉的祝咒之术他也听马奕峰说过。 应月蓉化凡劫也在那几天刚刚结束,能落虚黄子人情,自然无有不允。临走还促狭了他一句:“看不出来,你还有一副菩萨心肠,你不是挺仇富的吗?” “应宗主拿我说笑不要紧,人命关天,还请出手吧。”神逸当时是这么说的。 实则是他无父无母,想要尽孝也没有机会,听闻有人愿意尽孝,忍不住助其一臂之力。可等好事做过之后他又恼火起来,普天之下有这病的人不知凡几,凭什么富人就能重金买命,穷人就只好哭着拔管? 他本意是用丹药好好把富人手里的钱刮出来,重新想办法输送给穷人,怎么就成了给富人送上一份更有特权意味的灵丹妙药? 意识到自己成了特权阶级的帮凶,令神逸大感耻辱。他想把这无毒辟谷丹输送到民间,解人燃眉之厄,却发现,打入上层人的圈子可以借助应月蓉等修士之手,以秘密的形式搞定小圈子的人很容易,可想要扶助普罗大众却千难万难。 道士自己猫起来炼丹没人管你,可想要生产药品或者售卖药品,都要有相应的许可证,他这种制作工艺是不可能得到任何许可的。 神逸只觉得一口气郁结在胸口,苦不得出。 他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撞穿南墙,做出福泽万民的壮举,要么老实承认,世人确实分贵贱,生而不平等。此二者放可保他道心无碍。 而在其中一条路走通之前,他近乎自相矛盾的同时抱持着这两种观点行事,一方面做研究时越发激进,不惜代价也想做出一份大成绩。另一方面,他把人以远近亲疏区分,不愿再轻易谈什么平等。 “那你为什么要做龙肉呢?你知道这件事有多么虚妄难寻吗?做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第三百六十四章 普度众生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传说当年西岐大旱三年,西伯侯率众斩杀为祸世人的恶龙,解除干旱,欲将龙肉与民同享,故将恶龙斩为肉末投入河中,西岐人舀河水煮面,是为岐山臊子面。 这是关于臊子面的诸多传说之一,神逸不记得在哪里看过信口说来,把赵雪盈听得一乐。在听完之前辟谷丹的事情之后,赵雪盈心境放松了一些——至少她现在知道,师弟只是受了点刺激发了个宏愿,暂且没疯,本性也未泯。 “所以你造龙肉是想卖臊子面吗?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赵雪盈忍不住笑道。 “诶?对呀,你把我提醒了,可以卖臊子面来着。对,开个连锁店,各家店都用龙肉。”神逸恍然大悟道。 赵雪盈一脸黑线:“所以不是想卖臊子面,那你本来是想干什么?” 神逸正色说:“本派丹符之道,我浅浅涉猎过,一道丹方里往往蕴藏无数精妙技巧,我想做龙肉也是一样道理,龙肉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过程中彻底掌握这宝贝的用法。到时候如臂使指了,想做什么事情做不得。我所说西伯侯斩龙,不过是个愿景。” 赵雪盈微微颔首,感觉理解了师弟一些,然而念及那些枉死在师弟手上的生灵,有蹙眉说了句:“但你为了这龙肉,无故杀生也太多了。” 神逸对这个问题却不想做太多纠缠,随口道:“人有亲疏远近,于是有家有国。我不是圣人,没必要要求自己非得‘众生平等’。让我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可以。但让我因此在家打坐念经什么也不干,那不成!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也。” 这一段话条理清晰,赵雪盈心知他心思坚定,明白自己再劝无益。 而神逸又温和地笑着说:“师姐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师弟两世过来,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随随便便就行差踏错。” 赵雪盈看着他,面色终于缓和下来,无奈地叹口气说:“那你也要小心保重自己。你拽我手腕的时候,我觉得你的手心凉得厉害。说了这么半天话,你一直捧着茶杯,不要紧吧?” 神逸闻言神色微微一动,面上更添几分柔软。师姐终究是师姐,即便是在教训自己的时候,也不忘了关心自己,到底是一家人。 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把那没说完的理由说出口。 他苦心孤诣地研究双耳铜镬,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料想,在大梦之外,此宝十有八九落在杀害姐夫的凶徒手中,他已知道那人有化神修为,精擅水战,他要借这一世的机会搞明白仇人得此宝后,能借此做到什么,又做不到什么。 非如此,怎么给姐夫报仇,怎么为师姐出这一口恶气。 正如师姐今天对他说的:“我觉得这不像你。” 他也想对师姐说:“我觉得你不像我认识的你。”他想说:“这份差异之间隔着一份血仇,我要送那仇人去下地狱。” 但他终究是没有说出口,虽然姐夫已经没事了,大劫已过,但他仍觉得,这话说出来,师姐心中会平添一份惆怅。 兜兜转转说了一大圈,半真半假,比起普度众生,“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才是让他杀生时毫不手软的执念。 人的心里有千百道锁,一层真相之后还有另一层,有时候只有自己才知道哪句话是真的,有时候则连自己也不知道哪句话是真的。 新的一周,赵雪盈回到了教学岗位上,这一次面对的又都是新面孔,重新介绍自己,重新认识学生,唯有尚未更迭的教材是熟悉的,仍需考虑一些新的讲法。 新的一周,神逸照样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这一遭他已经彻底把工作玩成体验生活了。从售卖无毒辟谷丹以来,他的收入增长速度越发可怖,加上以前跟千仞派合作的持续丹药抽成,不知不觉间他的财富量已经快要追上老板楚江了。 如果不算公司资产的话,楚江的个人财富是比他少不少的。楚江是不喜欢盲目扩张的,又把许多财富都投入到了公益事业的建设上。只在金钱上赶超他也不算难事,一旦说到对社会的贡献,神逸自知比起楚江远远不如,所以他专心致志地给楚江打着工。 讨厌的是,即便是在楚天国贸当策划部主任,他还是要写周报,这破玩意不知道是哪来的坏文明,反正就是要写,内容也不复杂,工作亮点、工作内容、工作问题、工作计划,但在以前的许多年来都让神逸觉得饱受折磨。 也没啥,一年52周,除去过年还剩51周,不太可能每周工作都有亮点,如果不是埋头做生产的行当,也不可能每一周都有值得汇报的数据进展。如实去写就难免会有那么许多周仿佛虚度光阴而让人感到羞愧,不如实写就会存有昧着良心的羞愧。总而言之,有了周报,打工人就会一边辛苦打工一边羞愧,严重的还有可能产生“生而为人我很抱歉”的感慨。 楚江是个好老板,所以从不在周报的问题上做文章,既不去挑任何毛病,也不拿出任何一份出彩的报告去进行口头褒奖。无非是你要写,我要看,至于我看了之后有什么感想,他一个字也不说。 因为楚江太明白一个道理了——人类是会刷数据的动物,你考核什么数据,人家就刷什么数据,任何找茬或者褒奖都是鼓励员工为了刷数据应付自己而工作,当员工考虑的是如何应付老板,而非如何工作了,周报也就失去了其信息沟通的汇报意义,公司的业务也会变成一场令人迷茫的信息战。 然而神逸实在是对周报有着太过糟糕的印象,以至于他想到这两个字就头疼,哪怕楚江从未用这件事恶心过他,他也头疼依旧。总有些创伤是不可逆的,周报就是其中之一。 应月蓉一个人管半个年级的生物课,教学任务并不重,原本只是用这份工作消磨一下化凡劫,没想到得到凌鹤指点之后,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化凡劫就结束了,沉睡不醒的元婴再睁眼时,已经成长为阳神,拥有了呼风唤雨的法力驾驭能力。 跟凌鹤修为倒退,重新经历化凡劫不同,应月蓉竟是在大梦盘里一举走到了现实修为的前面。 成为化神修士的感觉不可谓不好,化凡劫如同一道隔开凡人与神仙的天堑,应月蓉感觉自己的生命性质都仿佛发生了变化。其实这只是对己身新增长出的能力不熟悉而产生的错觉。 其实大概的区别就是,化神之前,修的都是己身,再强的真元,都要在肉身或者金丹元婴这些东西而储藏。然而一旦成就阳神,驱使法力,己身就不再是唯一的容器了,而更类似于管道。对于管道而言最重要的属性就变成了韧性、控制力、流量这些东西,而非容量。 而这种借助阳神仿佛与整个世界产生链接的感觉,会让人觉得自己再非从前的凡人——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筑基有成,突破普通人身体承受极限的时候。 应月蓉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当一当神仙,但她却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和自己所带的这些学生们建立了别样的情感。这种情感有异于她跟谢臻卓颖老五马奕峰尹楠之间的师徒之谊,也不同于她作为宗主节制整个合欢宗的感觉。 总之那很奇怪,那些不太听话,自由散漫,连学习都需要她虎着脸逼着的学生让她产生了一种别样的牵挂。 第三百六十五章 精致温馨的鸟笼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午休的时候,应月蓉请林文潇喝茶,其实这倒不是什么特别的节目,而是两人的日常环节——名义上她俩是师生,但实际上两人心知肚明,彼此是以舍友的身份认识的,而林文潇目前肚子里的墨水已经完全不需要在跟学校里这几节生物课死磕了。 所以这一年来,她们都是一起喝茶一起午休的,在学校附近的茶舍里办了一张会员卡,开始的时候是轮流充钱,后来林文潇想通了,应月蓉明显比她更有钱,而且还有学校的工资,她没必要拿爸妈的辛苦钱在这里慷慨,于是渐渐发展成了应月蓉全程请客。 当然并不是说应月蓉就是来当冤大头的,林文潇这么好一个心理师放在那,不用白不用。茶资权当咨询费,有来有往,公道实惠。 林文潇也不太喜欢整天磨嘴皮,搞得就好像在说教一样,而是做了个简易的沙盘给应月蓉玩。 那是一个从医药超市里弄来的药品箱,分上下两层,上层塞满了各种沙具,所谓沙具其实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具,比如从乐高玩具里弄来的角色小人,比如桌椅板凳的小模型,成套恐龙玩具里的棕榈树、石头,楼房平房形状的模型等等。 而下层就是沙子,一开始林文潇想用小孩玩的太空沙,那个很好买,但是买来她自己捏了捏又觉得少了一点自然的味道,于是找了个放小假的时候怂恿爸妈出去旅游,跑到海边提了一桶海沙回来。 单是这桶海沙就足够应月蓉感动了,她在惊喜之后表示:“要海沙你跟我说啊,我让凌鹤帮忙取一趟不就成了。” 林文潇说:“那你让煎饼王子多找点沙具回来,什么样的都行,沙具越丰富越好。” 于是一个略嫌逼仄的简易沙盘就做好了,而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让应月蓉去玩,有时候是当面玩,有时候是独自玩,林文潇让她任选沙具,在下层的沙子里搭建场景,或者随便这么摆。 应月蓉跟着混心理课的时日尚短,搞不明白林文潇这是要让她干嘛,林文潇让她不必考虑那么多,只管玩就是了。 于是第一次看沙盘的时候,林文潇看到了一个精致美好的图景,应月蓉把沙盘搭得很漂亮很规整,弄得像是个独居的小院,各个功能性的建筑安排都十分合理方便,让人感觉惬意。 林文潇问应月蓉这个院子在现实中有没有原型,应月蓉说是她在宗门中住的那个院子的翻版,但是调整了一些布局,因为现实中的那一座限于某些条件,并不能设计得很合心意。 林文潇看了一会貌似随意实则完整的院墙,又看看院子中一应俱全的各种设施,想了片刻,从院子后面拆掉了一小块墙,换了一扇小门上去,然后挑起眼皮看着应月蓉的反应,发现她果然被这一改动所吸引,怔怔地看了那扇小门良久,脸上逐渐露出喜色来。 应月蓉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本就是随手一摆,觉得舒服了就作罢,拿给林文潇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摆究竟有什么含义,只是觉得这个精致搭得很漂亮了,不过距离完美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而看到林文潇的改动之后,应月蓉意识到所谓差点什么就差在这扇门上,但为什么是这扇门,为什么开在这里,她还是说不清。 以及,应月蓉觉得,就算是这个场景被摆得完美了,她也理应没有这么大的喜悦可言,不知道为什么当林文潇那么摆弄一下,她获得了远超自己想象的喜悦,甚至有一点点的感动。 时隔良久,她还记得那天林文潇喝着茶说:“对不起呀,没忍住随手就动了一下你的作品,你不介意吧。” 当时她连连摆手表示不介意。然后林文潇从各个角度给沙盘拍了几张照片,发到应月蓉的V信上,那个沙盘就算作罢。 后来应月蓉还是在那个沙盘的基础上再三修改,以至于林文潇都看不下去了,某一天没有给她修改沙盘,而是一边给她斟茶,一边说了一句:“月蓉你不觉得很累吗?”然后把茶杯推到她面前。 那天她有点不满,情绪很复杂,说不上来。不过那不妨碍她越发着迷这个所谓的沙盘游戏,以至于自己在家也购置了一张正经的沙盘桌,玩好了请林文潇来看。 林文潇后来告诉应月蓉,所谓沙盘游戏是游玩者内心的投射,随手选择的沙具,随便选择的摆放位置,顺眼不顺眼这些,都跟游玩者内心的某些现实一一映射。即是说沙盘是可以被解读出来的,以及有些治疗师就是通过解读沙盘给予宽慰和开导的方式来帮助访客的。 但她自己因为深受催眠流派的影响,更喜欢进行无意识沟通的方式进行干预,即直接上手修改沙盘,当然这也建立在她们两个彼此关系融洽的基础上。 应月蓉很好奇自己的沙盘到底说了些什么,林文潇考虑时间已经过去很久,该起效的东西早就起效了,于是索性翻出照片说破:“你的第一个沙盘是你在宗门里住那个院落,这是你的自我身份认同的表现,你在用这个沙盘告诉我,你是什么样的人,首先你是属于自己宗门的修士,然后有着某些追求享乐的偏好,有着怎样的规划智慧,等等这些,而我还能看到你的童趣,比如不太规整的围墙形状,比如在墙角里你摆了几朵花。” “啊?能看到这么多东西吗?”应月蓉微感诧异。 林文潇莞尔一笑说:“不止如此,这些还是比较浅的,我不是给你改了一扇门出来么?我记得你很喜欢。” “嗯……是。”应月蓉点头承认。 “因为你的院子只有一扇正门,只能用来处理公事,总要以优雅的姿态迎来送往,这使它怎么看都像是个精致温馨的鸟笼,没有人喜欢住在鸟笼里,所以我给它开了后门,就这么简单。”林文潇解释。 应月蓉记得那天,这句话在她心里发酵的力量,让她晚上独处的时候差点哭出来。 于是她也理解了为什么自己会在那个沙盘的基础上反复修改,而林文潇问的是“你不觉得很累吗”而非“你不觉得腻味吗”,以及为什么她听了那句话,滋生出些许的不满,这一切的缘由都逐渐明白了过来。 林文潇当天还在网上搜了别人做的沙盘的照片给应月蓉看,应月蓉意外地发现,一旦站在了旁观者的视角上,沙盘里竟然能看出如许多的秘密。 一幕幕仿佛童话的图景里,蕴藏着与生老病死相关的种种喜怒哀乐。 “人心其实藏不下多少秘密。”林文潇如是说。 于是乎,是日喝茶,看着应月蓉做的沙盘,林文潇说:“月蓉你似乎很纠结犹豫,是因为想要离开了吗?” “这你也能看出来,我都不知道我做的什么。”应月蓉有些诧异。 这次的沙盘很简单,小小一个人,坐在小小的山腰上,眺望高山。其实没有什么山,在沙盘里看,那不过是小土坡而已。 “能看出来,想离开,但舍不得,又不知道为什么舍不得,仙人的心被困在红尘里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做事情要有始有终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那个沙盘里的信息不少,但由于应月蓉做沙盘时过于纠结,举棋不定,乃至于在其中做出了一股子荒芜感。 林文潇把沙盘丢在一边,问:“你的历练结束了?嗯…结束一段时间了,是嘛?” 应月蓉呡着茶“嗯”了一声。 林文潇试探着问:“那你是担心一走了之,对同学们太不负责任?”她想来想去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因为她们两个之间有联系方式。 应月蓉觉得和林文潇聊天永远都是一件不会累的事情,这个小丫头说不清是擅长读心还是太过善解人意,总能轻松的猜出他人想法,交流起来没什么阻滞。 于是她又郑重地“嗯”了一声。 林文潇却故意不解风情地笑道:“没关系的,会有其他老师来接手,你不用担心,而且生物课也不是主课,还好啦。” 应月蓉嗔道:“哎呀,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明明知道我不只是因为担心这个……” 林文潇却笑得像个狐狸:“所以是因为什么?” 应月蓉知道她不怀好意,肯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藏着掖着也没用,说道:“我也就是舍不得你们这些同学,就看惯了你们嬉皮笑脸的样子,看惯了你们好奇的目光,这样就走,就感觉……哎,挺舍不得的。” 林文潇说:“还有两年,那你就带完吧。” “可是宗门那边……” “宗门缺了你就不转了?”林文潇倒不知道应月蓉是合欢宗主,只把她当普通修士,顶多算是待在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上,于是如此问道。 应月蓉有些迟疑,她倒是真的怀疑合欢宗离了她到底转不转。 “就算缺了你不转了,不也实实在在缺了一年过去了。还是说,你跟他们约好了一年之后一定回去?”林文潇又问。 “倒是…没有约定归期,如果我不在,估计她们也就是天天混日子吧……” “那就让他们继续偷懒两年呗,又不会破产。”林文潇随意地说。 应月蓉很怀疑她这是站在学生的立场上拉偏架,但以她对林文潇的了解,又觉得如果真是这样,林文潇应该不会说得这么爽快干脆,而是会给她一些自己考量的余地。 然后林文潇接着说:“做事情要有始有终,每一件有始无终的事情最后都会成为难以放下的挂念,如果是能弥补的还好,如果不能弥补,就会变成心魔,月蓉是修道人,应该不会喜欢心魔吧?” 应月蓉没想到林文潇把这件事说得这么上纲上线,问道:“有这么严重?” 林文潇看着她这不信的样子,点头道:“我给你举个例子,你想象一下吧。就说你家隔壁有个人,他借给你一本很贵重的书,你说好了看完还他。然后就在你看完书准备还的时候,回去发现他忽然搬家走了,去了你不知道的地方,于是那本你知道很重要的书就一直留在你家的书架上,以后你翻阅书架的时候,会不会时时想起这个老邻居?” 应月蓉不太明白,不过仍然表示:“那确实是会联想到。” 林文潇问:“你发现了吗,我刚才没对这个邻居做任何描述,但你,刚才想起了某个具体的人。” 应月蓉恍然一惊,因为林文潇说的没错,她确实想起了某个修士,甚至都谈不上是朋友,与他的交集也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次小小的误会,那误会非应月蓉本心所愿。 林文潇说:“这就是这份挂念的样子。” “可是……此人已死,你是说他也会成为我的心魔不成?”应月蓉紧张道,林文潇言之凿凿,随口牵引就让她不自觉想起一个人来,已经由不得她不信。既然如此,修道人最忌讳心魔,自然难免紧张。 林文潇十分无情地表示:“是不是心魔,要看那件事里你是不是于心有愧了。” “这……无愧。”应月蓉稍作回想,斩钉截铁道。 林文潇看了看说:“我看你是拿不准对方怨不怨你吧?” 应月蓉被她说破心事,咬牙切齿地吸了一口气:“这你也能读出来?” “你都说了是读出来的了……所以你觉得呢?” “断证能医,既然你能读出来,那你要负责。”应月蓉这倒不是耍赖,而是林文潇毫不紧张的淡定模样告诉她,这个鬼精鬼精的丫头一定有办法。 林文潇笑着说:“好呀,那你继续给我们带课,继续做沙盘,我会想办法帮你处理。” 应月蓉蹙眉佯嗔:“潇潇你竟然套路我!” 林文潇不以为意:“我是为你好呀,哈哈哈哈。” 一里一外,林文潇给了应月蓉两个留下的理由,应月蓉继续授课的事情就此定了下来。既然如此,合欢宗也只能继续交给白灵萱和柳师姐先打理了。 应月蓉早已和柳若虹好好聊过,是在凌鹤出狱之后的事情,因为赌注是现实中白灵萱的肉身,此时自然是由白灵萱做主相谈。 白灵萱简直就是个直球狂魔,一点不带绕弯子的,大大方方告诉应月蓉,柳若虹已经附在了自己身上,但不是夺舍,两人魂魄纠缠共存,彼此再难分开,谁也不能痛痛快快做过去的自己了。 并以此为出发点给应月蓉回顾了大梦盘里这些年的事情。点点滴滴,想起来就随口一说,想不起来的姑且作罢。 应月蓉当时虽然没有即刻翻脸,也尚有疑虑,这在柳若虹看来已是难能可贵的让步了,正待白灵萱如何巧舌如簧打动对方,谁知道白灵萱一招真诚打到底,她什么也不说,凡事留给应月蓉自己决断,她把话说清,就径自告退了。 而结果也不出白灵萱所料,应月蓉根本拿不定主意,只能以后效慢慢判断。她行事随心所欲,不瞒不藏,坦坦荡荡。 后来,随着应月蓉以合欢道法跟凌鹤双修,修为突飞猛进,很快摸到化神的平静,进入化凡劫时,应月蓉大大方方对柳若虹说“我化凡劫已至,宗中一切事务暂且交给师姐。” 这是她的最后一次考验,考验不在于她化凡期间,柳若虹如何行止,而在于她忽然说出这话的那一刻,她想看柳若虹到底作何反应。 然而白灵萱说:“好,师妹放心离开,宗中有我照顾,你自己小心珍重。” 这一句对答在应月蓉眼中实在是无懈可击,所谓不卑不亢,无喜无悲,不是古井不波的样子,而是有着同门之谊下,完全正常的反应。 行了,既然如此,没有什么冤仇是解不开的。 柳若虹肉身已死,其神魂与白灵萱融合,行走于世的乃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她再也不是从前的柳若虹,至于当初犯上作乱一事,人死债销,既往不咎。 她只是有着柳若虹的记忆和一些部分情感而已,有对事情的记忆,也有对修炼的记忆,她是合欢宗绝佳的修道种子。 既然如此,大梦之中,可以安然把合欢宗托付给她,让她好好修炼,熟悉宗门管理的诸多庞杂事务。大梦之外,应月蓉也大概有了计较,此时尚不用着急商量,待自己思量无误之后,离开大梦时,说与白灵萱更合适。 第三百六十七章 忽然损劲上头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物换星移,人浮于事。 当神逸再一次见到马奕峰时,对方仿佛一个小瘪三。这一趟是代表楚天国贸外包一些工作给原来的公司,张炎隆那张臭脸依然刻在神逸的记忆里,然而这一次他却不是张总,而是策划部主任,而神逸最近已经升市场运营总监了。 简单来说,楚天国贸有一些地推的工作溢出了,自家好钢都需用在刀刃上,所以把需要做但是没多大价值的事情外包出去,美其名曰让专业的团队做专业的事,仅此而已。 总之,神逸代表楚天国贸跑到自己在现实里的公司去考察。接待他的是公司副总龙平。 在神逸记忆里龙平一直都是副总,是个关系极硬,很会干活,但不怎么会来事的一个人,因为对自己的公司是什么水准心里门清,所以神逸也就是来走个流程,他知道这公司办正经事靠谱不到哪去,但做那种夯人力夯时间的活却游刃有余,刚好符合这次楚天国贸的需要。 总之在知道是这么一个合作对象之后,神逸自告奋勇,想要回来看看自己的“老东家”,顺便看能不能多给公司捞点好处。 坐在记忆中曾经很熟悉的会议室里,神逸居中,带着自己的四个部下,龙总坐对面,旁边是策划部的主任张炎隆以及其部下的精兵强将马奕峰、王利发等人。 龙总安排漂亮的行政小妹妹给大家斟茶倒水,然后请神总看一下本公司的宣传片。 这个狗屎宣传片神逸都快倒背如流了,以前每次接待客户都要让客户看这个,问题是客户哪有想看这个的,里面一对假大空的成绩和能拧出水的数据。 神逸也不点破,只是一边看着一边在肚子里给宣传片做着翻译,这句“增长势头越发明显”其实是“换了个统计规则以后,这两年亏得没以前多了”,那句“形成矩阵传播,释放规模效应”其实是“我们在每个平台上都注册了没人看的账号并且所有平台都发一遍”。 总之一个宣传片放完,神逸连背景音效都没有相信。 原本他是想要虚应故事一番,然后就跟对方把事情定下来,毕竟对方吹嘘的本领他一个也用不到,就是想廉价外包,让人家出人里夯时间而已。所以他本不打算找茬。 于是神逸清了清嗓子说:“嗯,看得出来,贵司在这个领域相当专业,不过我们此次业务跟以上的网络传播关系不大,我们还是希望把工作更多做到线下去。” 事实上如果说神逸对原公司还有一点更高的期待,除了人力,看上的无非是对方跟本地公交公司已有的一些合作。 然而这时候张炎隆以“专业人士”的口吻纠正道:“神总,其实这个线下地推呢,和线上推广是一体两面的事情,两者密不可分,我们之前研究过您这边提的需求,我认为咱们这个事情可以……”随后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线上的事情。 神逸压根不想好好听他说什么,因为只要听一句神逸就能在心里杠上一句,张炎隆是个什么成色,张炎隆领导下的策划部是个什么成色,他心里再清楚不过,所有的猫腻他都一清二楚。 但是他又不能直接把张炎隆给直接怼了,毕竟是看上了对方的廉价劳动力,他还想给前任准岳父省点钱,并不打算把事情往崩了谈。 而张炎隆的目标很明确,把范围扩大,把蛋糕做大,通过打包的方式强买强卖,提高利润好处,最好是把一些能从他的手下倒腾经费的项目确定下来,那项目上漏出一点点,对他而言可是一个不小的红包。 神逸盘算着自己作为甲方,要是被张炎隆得逞了未免太过丢人,回头念头不得通达,得想办法把这事给他推掉。 耐着性子等张炎隆说完,神逸忽然损劲上头,笑眯眯道:“张总这么一说,的确是很有道理,一下子就把思路打开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果然龙平的表情还算淡定,张炎隆感觉像吃了个苍蝇一样别扭——他现在只是主任,不够资格被称呼张总,神逸当着龙平的面闹乌龙,就是把张炎隆先架在火上预热一下而已。 龙平现在看起来和颜悦色,估计肚子里已经开始骂张炎隆不懂事,胡乱在客户面前插话乱讲了。 神逸顿完那一下接着说:“我来之前也了解过贵司的一些情况,我记得您这边和蜜诗阳光化妆品有一个合作似乎非常成功,应该也符合张总说的线上线下合一的思路,大概的情况我是知道的,但既然是往这个方向考虑,可以请张总仔细讲一下这个案例的情况和细节吗?” 这个所谓蜜诗阳光的案例,神逸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是张炎隆为了完成业绩给公司办的一个赔钱买卖,卖得极其便宜,加上张炎隆自己从中刮油,成本被迫一再压缩。很多事情都是求爷爷告奶奶甚至逼迫其他部门下面的员工免费糊弄过去的, 如果按照蜜诗阳光的方法价格走一遍,那神逸也不介意增加线上服务的这块。 然而张炎隆听到这个品牌脸色就已经不太对了,这个项目就是一笔糊涂账,讲框架讲概念还行,讲细节就特么把马蜂窝捅到龙总脸上了。 这神总看起来是有备而来,只怕问的时候很多细节都绕不开,他随口提一下容易,真的讲完自己怕不是得掉层皮。 就在张炎隆期期艾艾硬着头皮介绍蜜诗阳光项目的时候,神逸已经看到了马奕峰憋笑的脸,没想到老马平时装得跟一尊佛似的,原来也这么期待张炎隆出丑啊。 想来也对,既然张炎隆现在还只是个主任,那老马撑死是个副主任,以这边的标准四五千工资了不起了,但是要干的活肯定是比主任和员工加起来还要多的。所谓干着白菜的活操着白粉的心。 神逸既然今天开口提蜜诗阳光,就没打算放过在这个时空跟自己无冤无仇的张炎隆,说不好听话,自作孽不可活,当年自己埋雷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它会炸呢。 果然张炎隆还想一笔带过的执行细节被神逸揪着问,越问越深的时候,张炎隆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托词说:“这方面我司有成熟的团队流程,成本是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消化掉的。” 而龙平的脸色则是越来越难看了,显然神逸问出了很多公司高层原本不知道的事情。 谈到后来龙平干脆接过话茬,说“这个案例和楚天国贸的单子还是有一些属性上的冲突的,我们还是从线下地推的角度谈吧”之类的话。 神逸感觉有点可惜,他本来都快被张炎隆张总打动了呢,毕竟倒贴的服务谁不喜欢啊。 不过既然龙平在场,按照占便宜的思路谈下去,龙平肯定不能忍,十有八九要谈崩。如果龙平和张炎隆是一个性格,那神逸大可以加把劲,咬死了说张炎隆的方案很好,就按这个思路来。 但很可惜龙平这个人还是厚道的,否则大概就会发展成“业务按照神逸的要求推进,张炎隆如果不想卷铺盖滚蛋就得私人贴钱干活”的局面。 第三百六十八章 你自己品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事情基本谈完,神逸说回去会跟楚总再好好汇报一下,如果楚总没有其他意见的话,就准备推进签约的事情。 龙平带领一干人等欢送神逸四人,马奕峰等“小瘪三”不用送太远,到了电梯门口就回工位了。龙总却需要在电梯里继续跟神逸寒暄说事,神逸小嘴像抹了蜜一样甜,夸老东家公司人才辈出,都是精兵强将云云。 直夸得张炎隆面如土色。 一直到把神逸等人送上SUV,挥手告别的时候,神逸已经能察觉到龙总在爆发的边缘了。 神逸的脸上洋溢着和楼上马奕峰等人同款的笑容。他当然不会就这么走掉,来都来了,总要找马奕峰顺便办点事,所以出了停车场再开出几百米,神逸就让司机停一下,把自己放在路边,临了嘱咐了一句“时间有点晚,小胡辛苦把车停回去,其他人今天就早点下班回家吧,不用回去打卡了,回头我安排人事给大家把卡补上。” 在一片“老大万岁”的欢呼声中,神逸跟大家挥手作别。 其实哪有什么老大万岁,这是因为楚总为人宽厚,才能这么操作,这一趟带了四个人出来纯粹是为了撑门面,因为神逸非常清楚老东家的那个毛病,动辄请进会议室,搞一大堆相关不相关的人参会,突显其重视,人强马壮。 所以这次出来之前神逸就跟楚江通好了气,所以下午四点也算“时间有点晚”。 神逸在老公司楼下附近溜着弯,回忆遥远且不那么美好的青春,张炎隆在楼上挨着骂。 送走神逸之后龙平当时就脸一黑,几乎是龇着牙说了一句“到我办公室来”。 张炎隆没奈何,跟着龙平一路上电梯,看着龙平额角青筋暴跳的样子惴惴不安,分明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门一关好,龙平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研究过楚天的需求是吧?那你他妈研究没研究客户来的人是谁?” 张炎隆想到自己要挨骂,但没想到挨骂开始的角度如此刁钻,硬着头皮说:“就……神总是他们的市场运营总监……” “嗯,对,还有呢?”龙平敲着二郎腿,坐在靠背椅上,焦躁地反复敲着一根签字笔,压着自己的火气。 “呃……”张炎隆哑火了。 “你知道楚天的市场运营中心是干什么的吗?你以为只是进货卖货的?你仔细看看这个名字里面有没有一个运营中心?人家底下是有一个部门叫策划部的,神总就他妈是楚天第一任策划部主任!你听懂我说什么了没?” “这个……”张炎隆腹诽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得那么细,但也只能支支吾吾。 “没听懂是吧,就你,你那点斤两,你敢在人家神总面前装专业指导。班门弄斧听过没有?丢人都他妈丢到姥姥家去了,你看没看出来人家神总是有备而来,连你那个……说到这个我就来气,连你那个什么狗屁蜜诗阳光的案子里有没有猫腻人家都在前期了解清楚了,你还跟个傻X一样在那讲案子,人家就看你出丑呢你知不知道。你连个PPT都没准备的案子你也敢张嘴就来?不会推脱一下模糊一下吗?本来他妈是丢你一个人的脸,现在是你一个人丢了公司的脸!” 张炎隆刚才讲案例的时候就觉得神逸好像是知根知底的跟他为难,这下才明白过来,人家是真的知道那案例是怎么回事,只是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事情他搞得挺隐秘的,楚天国贸是怎么查到的。 “你呀……你今天真得谢谢人家神总对你手下留情,没有咬着你的方案不放,不然公司都赔到姥姥家去了,你就等着自己卖车卖房赔钱给楚天干活吧。”龙平恼火地骂道。 “不至于这么严重吧…合作不来的话,也不至于……”张炎隆还想狡辩什么。 “我说你是傻X你他妈还敢顶嘴,你知不知道楚江是什么人?你以为楚天是靠做慈善做这么大的吗?今天这事情敢按照线上线下并进定下来,等合同签下来,嘿嘿,你就等着吧,要么你按照他们的心意把事情做好了,要么公司给楚天赔一大笔违约金,楚江一旦脾气上来了,你他妈是回家吃饭还是去吃牢饭都不好说。当年他妈多少人整楚江最后反而被楚江给整进去了,你是一点都没听说过吗?” 张炎隆觉得自己好像没资格听说这些秘闻。 “你还别不服气,你是不是觉得神逸就是个市场运营总监,他说的事情楚总也未必就都听他的?” 张炎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懵懂点头。 “我告诉你,那个神逸当年差点就做了楚家的女婿,后来跟楚家小姐闹掰了,楚江不但没把他赶走,甚至还升官重用他,你自己品,你猜猜楚江会不会不计一切地给他站台?我现在明告诉你张炎隆,这一单回头肯定是交给你们做,你他妈老老实实把姓神的给我伺候好了,人家说东你不许往西。蜜诗阳光的事情,你做了多少手脚,今天人家不问我们还都蒙在鼓里不知道,这事情我会查下去,至于是停到我这里为止,还是让宁董知道,那就看你这一单的表现了。你要是处理得好,就此作罢,你要是做不好,自己提离职,别逼着老子赶你走。” 张炎隆是个狼心狗肺的属性,他基本那就只听到了领导骂他难听,并没察觉到龙总对他的爱护,甚至忘了今天在会议上,是龙总把话题牵回原来的轨迹,救了他一命。 反而腹诽着龙总这是什么垃圾业务水平,靠打听人家豪门家事开展工作,伺候一个过期的富二代伺候得上头,纯纯傻X。 龙平也就这么个倒霉脾气,费力不讨好。掏心掏肺帮人平事,为了保护部下,已经到了帮亲不帮理的地步了,却反而落埋怨。楚江的家事是他业务应酬的时候,私下跟客户喝酒时打听下来默默记在心里的。他一直如此,有魄力有能耐有人脉,长了一张得罪人的嘴。 张炎隆埋着一肚子的不服气走回工位,他的工位正是大梦之外马奕峰的位置,而马奕峰坐在神逸的位置上,其他人物格局不变。 看到张主任迟迟没回来,马奕峰已经在幸灾乐祸了,毕竟推衍了千百遍,想不出他除了在挨骂或者拉肚子还有什么理由不回来。 等到张主任回来,马奕峰看着他那个表情就知道这货肯定是被骂惨了,更加幸灾乐祸。 然而马奕峰就不增不减地坐在那里,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情,好似一尊佛,张炎隆有心找茬撒气,看着他那张仿佛被熨斗熨平了而毫无表情的脸,就觉得晦气,连骂的热情都提不起来。 其实马奕峰此时也没在干活,先前那开会的时候有个面对面建群的环节,把大家拉到一起谈事情,就刚刚,不知道神总吃错了什么药,私下加了他当好友。 马奕峰非常有礼貌地问:“神总好,请问有什么事啊?”他对这个神总的印象不是一般的好,但凡能让张炎隆吃瘪的,他都觉得是好人。 神总说:“噫,老马,你果然不认识我了是吧,下班有事没,公司对面老李家一起撸个串?” 马奕峰满头问号:难道我应该认识您不成? 他甚至觉得这个神总可能有病,但当然不敢这么说,客户那边的领导主动邀约,他也不敢推辞,只好应了下来,给老婆临时发信息说自己晚上不回去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记忆常常出错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夜幕降临,车水马龙的一街之隔,“小瘪三马奕峰”和“神总”在老李家的包厢见了面,这是一家极致奇葩烤串店,甚至有包厢。当年神逸还感慨过这种设计的奇葩,后来才知道,人家是寄生在附近这几家公司生态圈里的商务店,只不过买的是烤串啤酒和炒菜。 不管定位再怎么奇葩,总归是有受众的,甚至于……生意还挺好。 神逸早早来到店里,马奕峰刚刚应下,他就在这边按照马奕峰的口味偏好预定好了烤串和酒水,让服务员掐着下班点送来包厢,只等“老友”大驾光临。 顺便他还琢磨了一下,张炎隆那个小瘪三混到现在还是个主任,按照大梦盘的调性,这货莫不是抢了自己的成绩一路做到总监的?想来想去既然老马王小胖李丽丽原班人马都在,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 马奕峰按照包厢号推门探头来看的时候,神逸热情地招呼他赶紧进来。老马受宠若惊,毕竟神总不是善茬这事情,今天在会上他多少也有点感知,虽然对着张炎隆输出的一定是好人,但马奕峰生怕他还没清空弹夹,对着自己继续输出。 “神总好。”马奕峰有点拘谨地打了个招呼,憨笑了一下作为示弱,神逸多年前被楚江点拨过,此时此刻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为人处世的坏习惯是跟这个老小子学的。 神逸一边招呼他入座,一边说:“老马别这么客气,没什么总不总的,今天不谈公事,叫我神逸就行。” 作为资深摸鱼的网文爱好者,马奕峰对这句话的氛围十分敏感,唯一遗憾的是说这话的人是个糙汉子,那要是个人美多金年轻有为的女总裁就太完美了,自己还能表达一下对老婆的坚贞之情。 神逸坐定给马奕峰倒上酒,顺口就问了一句:“那个,喝点酒嫂子不会说你吧?” 得,这要是个女总裁,还有点茶里茶气的,可惜不是。 “呃,是在对不住,神总,我也不是有意的,那个,我真想不起来咱们在哪见过。”马奕峰实在招架不住这么不讲理的熟络,怎么看怎么有鬼,就算是惹得对方不高兴,也只好尴尬的问了一下。 神逸当然知道马奕峰认不出自己,不可能跟他计较,只管信口胡诌:“哈哈,我就知道你忘了,你记得不,小时候,你给我说过,你爷爷是老红军。” “呃……嗯……”马奕峰完全没想起来,他很想说“我不记得,但我爷爷确实是老红军”,但是这话说出来一点也不好听,他只好憋住了。 “就那会,你还给我看来着,玉,那个玉。你爷爷留给你的,记得不?”神逸继续说鬼话。 马奕峰依然屁都想不起来,但是他爷爷确实留给他一块玉,里面还有一片残破不全的修仙法门,他就是练的那个,已经筑基了都,连这种隐秘的事情都知道一点,看起来这个神总的确没乱说,但是为什么他一点都想不起来呢。 “你跟我说,你打算用血试试来着,我还赞成呢,你想起来没?”神逸继续说。 马奕峰没想起来,但隐隐呼呼好像想起来了一点点。 神逸看着他懵懂混乱的表情,知道就快得逞了,于是继续加大火力道:“哎呀,你忘了?当时就这个位置,你在这边,我在这边,你这样拿着玉跟我说的,想想,想起来了没?” 马奕峰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想起来了,似乎是有这么一个画面,是有这么一个眉目与神总相似的少年来着。 他用手掌敲击着自己的额头说:“等下,我想起来了,等下,别急……哎呀,我这个脑子呀。” 神逸看到马奕峰这个表现,憋住了想要狂笑的冲动,果然跟林丫头聊多了,歪门邪道的东西就能学到很多。 他听林文潇说过,人的大脑其实很简陋,储存记忆常常出错。 其一是容易存错位置,比如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储存到记录过去的脑区,和某些陈旧的感觉建立连接,于是乎,人会产生一种错觉:“眼前这个场景我以前绝对在哪见过,好像梦到过,要不就是见到过,绝对的!” 其二是记忆会重构,我们记住的东西并不是当时发生的东西,而是经过想象归纳充足后构成的画面。一个人的样子回忆的次数太多就记不清本来的面目了,一件事的过程回忆得太多,就记不清本来的顺序了。笃定的事情问得太多,就开始怀疑自己了。有时这种现象通过某一诱因大面积引发,就会造成著名的“曼德拉效应”——即大众对历史的集体记忆与史实不符。 于是通过神逸无比笃定的表演,强烈的暗示一股脑糊进去,马奕峰的脑海里被塞入了根本不存在的事件,并认识了一个以前根本不认识的朋友。 “呀,我想起来了,对,是你,哎呀我咋想不起来你名字了。” “你是不是傻呀,我叫神逸呀。” “噢对对对,神总……不是,不对,你这个姓很少,我应该…记得……吧?” “哦,那会我姓姜,神姓是后来改的。”神逸顺口把本名拿出来挡枪。 “哦对对对!这就对上了,姜逸,这下我想起来了,真想起来了。”马奕峰说。 然而神逸一脸幽怨地说:“屁,我叫姜益喆。” 马奕峰挠挠头,讪笑着不好意思地道歉,神逸也不跟他计较,说:“罚你一杯。” 马奕峰乖乖喝了一杯,仿佛签字画押,想起了这个少年时的老友,虽然关于他的事,几乎一件也想不起来。 两人撸着串,闲话家常,唠了许多近来的事情和少年的事情,半真半假,半编半凑,神逸知道许多马奕峰年少时的轶事,都是以前喝酒时聊过的,他选择一些久远的事情,把自己插入其中,马奕峰什么也想不起来,经他一说,便一一都想了起来,原来还有这么一个旧友,真是意外之喜,喜得他恨不得把老婆徐晴叫来一起跟神逸喝一杯。 酒过三巡,马奕峰也放开了,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仗着酒胆吐真言:“老姜啊…神逸啊,不不不,要叫!神总!对,神总!你今天可给我出大气了!爽,真他妈爽!” “哦?怎么说?”神逸一边撸串一边名字顾问。 “张炎隆那个傻叉,哎呀,那个傻叉,你是不知道这货有特么的多么不当人,活活甩给我干,钱钱不给我,功劳功劳是他的,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罪大恶极!去他妈的!你今天是狠狠的给我出了一口恶气啊,把那孙子问得一愣一愣的,哈哈哈哈,让他在龙总面前丢了个大丑,真他妈爽。” 神逸特想说“这些我都知道,我是故意的你敢信”,因为这可不是老马一个人的仇怨,还有他自己的呢。 “你不知道啊,等你走了以后,那个傻叉,哈哈哈啊哈,被龙总叫到办公室里,劈头盖脸一顿骂,那骂得,输出了估计有二十分钟,反复骂,把那货骂成蔫茄子了都,要我说还是龙总人好,要是我直接借题发挥让他滚。” “哦,他被骂了,那我就放心了。”神逸看马奕峰在兴头上,大大咧咧评价了而一句,然后忽然甩了个狠的,“对了老马,你的伏魔心经炼到什么火候了?” 第三百七十章 未卜先知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若非作为修士的时候知根知底,结下不浅的情谊,在神逸眼中,马奕峰也不过是一个为资本家和掌权者摇旗呐喊的爪牙,一个同样没血没泪压榨劳苦大众的家伙。 如果是那样的马奕峰,其实没什么值得特意交际的,但他认识作为修士的马奕峰,知道其古道热肠的一面,此番相见,就是为了跟这样的马奕峰相认而已。 所以刚刚那个问题蓄谋已久,只不过仍然出了一点偏差。 此时此刻的马奕峰所修持的仍是残破不全的修仙心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东西叫《伏魔心经》。 神逸毕竟一切靠他转述,有些细节记不清楚,一个不小心就露了马脚。 马奕峰不安且不解地问:“什么伏魔心经?” 神逸笑嘻嘻地说:“就是你从玉里面得到的心法啊。” “我给你说的?”马奕峰狐疑道。 “嗯啊。”神逸不知有诈,应了这一句。 结果马奕峰一拳就递到了他面门上。 筑基修士出手实在是太快,距离又太近,神逸几乎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拳打中了鼻子。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马奕峰看在他没有修为的份上,压制着力量,否则脑袋瓜子都能给他干爆,直接就给他送出大梦了。 而坏消息是紧接着马奕峰就追上来掐住了他的脖子:“你到底是谁,我现在很怀疑我到底认不认识你。你对我使了什么邪法?说!” 神逸被筑基修士掐着脖子摁在墙上,自打进入大梦以来还没吃过这么大的憋。这一刻他也想起来了,马奕峰好像提过,是在补全了心法之后才知道了心法的名称。 “哎哟,你大爷的快放手,我跟你打赌,你修的那个就叫伏魔心经,不然我头赔给你。”神逸临场应变,把掌握在人家手中的脑袋当赌注抵押给了对方,欺负马奕峰在这种地方脑子不是很好使。 不过这也是因为他不想真跟马奕峰干起来,否则时间法则全力运转,以他现在的能力,趁其不备卸掉马奕峰掐着他脖子的手掌,并给自己上一个保护层是不在话下的。 马奕峰当然没有松手,但的确在神逸说了这句话之后,敌意消退了不少。并不打算下死手了。 平心而论他对神逸印象不错,并且刚刚真的被忽悠上头了,认为自己跟对方曾是熟识的故友。但修士的身份毕竟是秘密,忽然被人说破,容不得他不紧张出手。 尤其是那个小小的破绽一下让他开始动摇,自己脑海中出现的那些认识神逸的画面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的?”马奕峰表情凝重的胁迫问道。 然而神逸根本不怕他,只是诚恳地说道:“我就是神逸啊,而且是你朋友,你也真是的,神经质,许你修炼不许我未卜先知啊,我不就把时间记错了一点点么?我拿头担保你炼的就是金刚派的《伏魔心经》。你先松手,坐下来慢慢说。” 神逸的话虽然混账依旧,但混账有混账的好处,不好解释的东西用混账的概念来说,反而更容易让人接受,这总比在理性的框架内圆谎轻松容易得多。 马奕峰松开手,问:“你有证据吗?” 神逸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身份证甩在桌子上:“你自己看我是不是神逸?” “谁特么要你证明你是不是你自己了,怎么证明你是我朋友。” 神逸又掏出一张银行卡,啪地甩到桌子上:“老子给你备的见面礼,密码是你生日,够不够朋友?” 然后他说:“还有一份见面礼不方便带出来,在我家,吃完饭你敢不敢跟我去拿?” 马奕峰表示:“那我得先看看这卡是不是密码真是我生日。” 神逸:“去去去,隔壁就有自动取款机,我在这等你。” “那你可不许跑。”马奕峰警告道。 “我跑你大爷,这个时候跑我不是白挨了一拳还送你张卡?”神逸骂骂咧咧。 过了两分钟不到,马奕峰回来了,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容:“不是,神总,你说咱俩到底是咋认识的啊?我这,无功不受禄,怪不好意思的。” 神逸还在揉着鼻子,说:“这点钱算个屁,家里给你备的东西比这值钱多了。咱能不能先把饭吃完了?” 马奕峰看着桌子上还剩的一半的烤串,意识到这些烤串也是按他口味点的,神总这个朋友来的虽然蹊跷,但貌似是真朋友,外人不会把他了解得这么清楚。 以及他自认没什么利用价值,就算是修士的身份,在马奕峰看来,自己也不过是个没根脚的小散修,能知道他是修士的人,也看不上他。 想到这里他老老实实回到座位上,有些尴尬地看着神逸的鼻子。 神逸说:“算了算了,你也是手下留情了,甚至没给我打出鼻血来,我刚才问得太刺激了,不怪你。” 马奕峰点头嘿嘿笑着,感谢神总宽宏大量。 神逸说:“我这次来,其实谈合作还在其次,那都是我们楚总的事情,总归会推进下去,价钱方面也不会差得太多。我主要是来看看你和小胖。” “小胖?你说王利发?”马奕峰讶异道,寻思这里还有王利发什么事,顺口问道,“你跟王利发也认识?那要不我叫他来?” 神逸摆摆手说:“不,不用叫他,小胖跟你一样,对我没啥印象,但我知道他被邪修盯上了,过一段时间有灾……” “你说的那个邪修不会是你吧?”马奕峰忽然很没礼貌地开了个玩笑。 神逸蹙眉道:“去你的,老子不是邪修。那个邪修有两百年道行了,你修炼的伏魔心经刚好是他的克星,我是想请你跟我一起去揍丫。” “哦,我懂了,你出钱雇我当打手,去铲除你的仇人。”马奕峰说。 “你小子要是跟钱有仇可以把卡还给我,等小胖出事了你信不信你还得来找我一起去打人?” “没仇,嘿嘿,没仇。”马奕峰把手插在口袋里,摸了摸那张卡。 “总之,有邪修要害小胖性命,你说你帮不帮吧?”神逸快刀斩乱麻地发问。 “只要是力所能及,肯定会帮。”马奕峰答得干脆。 神逸为马奕峰这份干脆爽利大感欣赏。 “所以你说的邪修把王利发盯上了是咋回事,这可不兴胡说八道啊。”马奕峰追问道。 神逸想了想,觉得勾魂夺魄什么的说来过于荒诞,只能说道:“我很难给你说清楚,不过这事情千真万确,具体情况一旦发生了,你就会一目了然。所以快点吃,吃完跟我回家,我另有东西给你。” 马奕峰一边撸串喝酒,一边给妻子发信息,说今晚另有安排,回去比预计再晚些,让徐晴不必等他。 徐晴在大梦之外本不是苛责老公的人,但马奕峰这许多年干过去,毫无升职空间,如今还要应酬的时间还越说越晚,她难免有些怨言,马奕峰无奈也只能把老婆哄了又哄。 神逸在旁边看着心中暗暗叹息,男人就是这样,从原始社会就承担着打猎的义务,一旦在猎物方面迟迟不见收获。就连出去打猎也变成了令人诟病的事情。 可无论是今天神逸的邀请,还是公司真有什么应酬安排,马奕峰人微言轻,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第三百七十一章 有钱人是真的会玩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来到那处一眼看去画风就饱经沧桑的小区,看到那栋老破小的楼房的时候,马奕峰迟迟不敢相信,怀疑神总是不是带错了地方。 毕竟随手一甩就送他一注彩票一等奖当见面礼的人,实在很难想象住在这种老校区。 神逸笑道:“这房子是我租的,离公司近,我的东西又都摆在里面,搬动笨重,所以不想挪窝了。” 得,甚至房间还是租的,马奕峰已经开始怀疑神总送他的钱干不干净了。不过当真上了楼,他的疑虑瞬间就打消了。 到了五楼,神逸告诉他:“往上这两层都是我的,你先在客房里稍坐一下,我去一下楼上给你拿东西。” 只能说你们有钱人是真的会玩,搞出点有毛病的操作不足为奇。 不多时神逸拿了个茶叶盒下来,马奕峰以为是神逸是给他搞了什么稀罕的好茶,不禁有点失望。 所谓“山猪吃不来细糠”,他自觉不是那种附庸风雅的大领导,无需什么好茶伺候,不如换成钱实在。 神逸把盒子塞到他手里,说:“打开看看。” 盒子入手马奕峰才发现不过是个寻常的粗糙茶叶铁盒,不是什么珍贵物事。抠开铁盖子,里面当真填得满满当当都是茶叶。 神逸笑嘻嘻道:“看上去是茶叶,闻上去是茶叶,尝上去也是茶叶,但你猜这是什么?” 马奕峰疑惑道:“那不就是茶叶?” 神逸哈哈笑道:“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告诉你吧,这是阴神洗髓丹。” “阴神洗髓丹是什么?”马奕峰不明所以。 神逸说:“这是我派的独门丹药,能洗练筋骨,强固魂魄,这一盒茶叶喝完,保你脱胎换骨。然后你好好参悟你的那个功法残篇,应该能够得到完整的伏魔心经。如果不能参悟出正法的话,你再来这里找我,我跟你一起想办法。” 在记忆中,马奕峰就是嗑了足够的阴神洗髓丹,被困在山腹中的时候悟出的伏魔心经正法,神逸揣测其中最重要的部分应该就是阴神洗髓丹强固魂魄的作用,再不然就是和黑水蛟大战得到的实战经验,又或者是被困绝境后的特殊心态,无非是这几个条件,一一试过去,总能把伏魔心经正篇给马奕峰弄出来。 “道理我都懂,但是为什么你要搞成茶叶的样子呢?”马奕峰问。 神逸鄙视了他一眼:“你这话说的,我弄一瓶丹药给你,被嫂子看见了会不会觉得你是变态?” 马奕峰想了一下,神逸说的好像有点道理,随后又问:“说得也对……那这东西能不能给……” “不能。”神逸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问题:“此物虽是丹药,但也就你身为修士能吃,对普通人而言有大毒,千万不要给任何其他人拿去喝,不然轻则上吐下泻,重则直接抬走。” 马奕峰有点后怕,他本来还在想好东西是不是可以给老婆孩子分享呢。 神逸想了想,说:“你等着,我再给你拿一盒。” 过了一会又给马奕峰弄了另外一个塑料盒子,里面是一个个独立小包装的茶叶,密密麻麻如鱼鳞一般排列,一共五十个小包装。 “这个又是什么?”马奕峰问。 “你不是想给嫂子和孩子份么,这里的茶叶是我用驻颜丹做的,普通人可以吃,这一盒大概是四颗驻颜丹的药力效果,我记得你家是女儿吧。”神逸善解人意道。 “驻颜丹是什么效果?喝了以后就不会老了?”马奕峰问。 神逸嘿嘿笑道:“你瞧不起谁呢,谁告诉你我做的驻颜丹这么弱了。你老婆喝了这个能重返二十岁,颜值也会提高哦。你女儿现在喝看不出来什么,长大了你就能看出效果了。不过嘛……副作用也是有一点的……” 马奕峰本来结果驻颜茶时还是欢喜无限的,忽然听到副作用,一阵紧张:“什么副作用?你先说清楚。” 神逸看他紧张的样子,哈哈大笑:“老马你呀,紧张屁呢,我都说了能喝就是能喝的。只不过驻颜丹吃下去以后身体会排出很多脏东西,把衣服毛巾都弄得脏脏的,我这个茶叶的剂量变小了,不会那么夸张,但是她们上厕所会变勤快,排完了就好了,所以你家厕所够用吗?哈哈哈哈哈……” “你…这……哎。总之谢谢你的好意。”马奕峰现在住的房子里,厕所当然是不够用的,但还是怀着感谢收下了两盒茶叶。 然后神逸也不留他,轰他即刻就走,免得老婆念叨。马奕峰却撑着门框:“等一下……” “你又怎么了?”神逸不解。 “我就是问问那张卡,你是认真的吗?”马奕峰还是不敢相信会有人无缘无故随手送他五百万。 神逸闻言松开手,又把他拽回座位上,说:“是我疏忽了,老马,那个钱你放心守着,我给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马奕峰本以为他要变卦,心有不甘,却松了口气,听到让自己放心收着,贪婪的心被满足了,却又屏住呼吸有些紧张,以为有什么重要的安排,他坐直了身体静静聆听。 “首先第一点,这个钱不是楚天国贸的,是我卖丹药赚来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来源问题。你也不用认为自己收了楚天国贸的钱就要做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情,没有那回事,明白吗?” 马奕峰点点头,他确实有担心这个事情,虽说他不觉得自己的公司有多好,但如果收了黑钱要为楚天国贸办事,出卖自己的公司,他的良心上是不允许的。 “其二,这个钱你看来可能不小,但我只能给你说,对于修士而言未必经得起花,市面上的赤血丹、青脉丹、腾云丹都不便宜,你可能听说过,但你不要用这笔钱去买那些丹药,那些丹药都是我研制的,我认为不值那个价,而且我手上有更好的,你需要我可以送给你。” 赤血丹一瓶20枚,卖三万块,一颗一千五,在修士看来不算贵,卖得火爆。但马奕峰以前听说的时候那叫一个肉疼,毕竟他月薪才不到五千,要不是老婆当医生赚得不少,他连家里的用度都支撑不起。原本从神逸这里拿到钱的时候,他是想买一瓶尝尝效果的,神逸却说让他不要买,给他送更好的,使他有点发懵 “第三,这点最重要,我给你这笔钱只有一个目的。我知道张炎隆这货不当人,也知道你这家公司环境不怎么地,我给你的其实是一份底气。修道人最介意念头不能通达,如果为了蝇营狗苟的事情你总被折辱,心情就痛快不了。可为了家庭生计,你又难免退让、委曲求全。如此久了于道心有碍,于修行有碍。你他妈是个修士,不能让一群普通人仗着几个臭钱把你给拿捏了。有了这五百万,家里的用度短期内不会有任何问题,我希望你可以不必为五斗米折腰,硬气地做一回自己,做个自己喜欢的人。” 话说到这里,马奕峰眼里已经忍不住挂上了一层水气。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一定是在做梦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你这……你这……神逸,你这说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哎……”马奕峰还想说两句感谢的话缓和情绪,可话一开口眼泪跟断了线似的就往下滚。 他16岁起开始修炼,22岁参加工作,今年32岁,干了整整十年,受了十年委屈,不知道有多少次受人欺负,恨不得一拳把领导脑袋给捶扁了才能解气,然而想到自己要养家,养家就要赚钱,妻子也需要与自己相互扶持,他只能劝自己“我不气,我不气,我被狗咬了”。 人说狗咬你一口,你还咬狗一口不成? 马奕峰心里说:狗他妈敢咬我一口,我打断它的骨头,把它宰了煮了。 可在面上,他仍然只能满脸堆笑,向“狗”诚恳道歉,深刻反省,感谢狗领导的提点。 夸张点说,有“多谢大人赐打”的那种意思了。 慢慢的,他觉得自己修持仙法,不过是一场不合时宜的幻梦,唯一的好处是让他的身体强壮一些,加更多班,仅此而已。 他不过是一个不小心在围墙外看到了皇家花园的苦行僧,动心是错的,还会动心就说明还需要修行。 也许…也许他的命运就是这样平凡的过一辈子,比所有亲人朋友都活得长久,如果赚不够足够的钱养老,将来就要换一个城市换一个身份打另一份工来糊口。 毕竟人家说了,筑基修士能活两百岁。 不知道多少次了,马奕峰宁可自己从未从家传的宝玉里找到那篇残破的修仙功法,那样他能活得稍微甘心一点,对未来也稍微无知一点,不必这么绝望。 然而,今天,这件事,被一个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的朋友随手解了,而解法竟然是如此的简单粗暴,五百万。 一个放在当今社会听起来不算大的数字,一个他觉得自己一辈子也攒不出来的天文数字。然后他绝望的困境迎刃而解,还真他娘的现实。 马奕峰当然不是因为这个落泪,让他感伤落泪的是,十年了,终于有人看见他的委屈了,他曾经无数次用各种旁敲侧击的方式,隐晦地表达过对生活的不满。 每一个亲近的人都告诉他:人生嘛,哪有一帆风顺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于是他的痛苦就被当做了微不足道的砂砾,埋没在了“大家都很苦”的沙漠里。 而今天忽然冒出来一个人,请他吃饭喝酒,给他送钱送丹药,仿佛游戏里的大号带小号一样恨不得给他直接送到满级。他甚至都以为这只是大号为了满足自己的优越感了,没想到那大号告诉他:“因为我看见了你的苦处,希望你不必继续苦下去了。” 他甚至都还没说几句话,对方就看懂了这个十年来无人问津的伤痕。 马奕峰抹着眼泪:“谢谢…哎,谢谢你……对不起我有点……嘿嘿,谢谢你啊……” 神逸看着马奕峰这副难过的模样,一时间恍惚,他感觉面前抹眼泪的这个人,仿佛是他自己,一时间心中有些宽慰,有些释然。 有些人淋过雨,所以就想给别人都撑把伞,只有自己亲自这么做了,他们才能觉得这个世界也不那么绝望,看着伞下避雨的他人,就仿佛当年那个淋透了的自己也得到了安慰。 “行啦老马,不用太难过,过去不好过,但是难熬的日子过去了,说来你可能不信,但咱们关系很铁的,我也是希望我们可以一直都铁下去。” “所以你到底是谁啊,神逸……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呢?”马奕峰抹着眼泪,声音颤抖地问。 神逸无奈的笑笑:“我是你好兄弟,真的。等以后恰当的时机,我会告诉你更多的。” 马奕峰抱着茶叶回了家,今天发生的事情疑幻疑真,路上他又找ATM看了几次那张卡,又掐了几回自己的脸,还是不敢相信这不是做梦。 浑浑噩噩回到家里,浑浑噩噩钻进被窝抱着老婆睡觉,徐晴迷迷糊糊翻个身把他搂在怀里拍了两下,马奕峰这才感觉到原来老婆对自己也不是不温柔,只是过去过得太委屈,他无力感知到而已。 这感觉真是太他妈幸福了,一定是在做梦。 第二天早上起床,老婆已经不见了,知道肯定是去医院上班了,马奕峰坐在床上想了想,昨天果然是做了一场好怪的梦,得嘞,该上班还是要上班,少想那些有的没的,神总那个案子过段时间估计就签了,届时又不得安宁了。 洗脸刷牙穿好衣服,锁门上班,走到电梯间的时候,马奕峰在裤子口袋里摸到一张卡片,他拿出来看了看,感觉这张银行卡有点陌生,又有点眼熟。 紧接着他冲回了家里,打开储物柜,果然看到神逸送给他的茶叶,马奕峰脑子里窜出一连串的“卧槽”来,拿起那罐阴神洗髓茶,匆匆出了门。 狗工作就是这样,上班打卡,迟到一分钟都要扣钱,扣钱是小,还要钱一张罚款单以示羞辱,以至于马奕峰揣着一张可能有五百万的银行卡,都得先去把卡打了再说。 在工位上惴惴不安地磨了一个小时之后,马奕峰假装下楼取快递,跑出去找了一个ATM机,又确认了一次那张卡,密码果然是他的生日,余额果然是五百多万。 所以昨天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真有人这么二,被他在鼻梁上打了一拳反而给了他五百万?那是不是一拳打少了应该多给两拳? 在这种极致混乱的逻辑里,马奕峰想着某种不切实际的乱七八糟。 他顺手取了一千块钱出来,想试试这钱是不是真的能取,结果ATM还真的老老实实吐了钱出来。 所以真的不是骗人的? 怀着某种大喜悦,马奕峰把钱和卡都小心翼翼地收好,回到了工位上。 张炎隆问他怎么离开工位这么久,马奕峰说肚子疼上了个厕所。张炎隆也就不再说话了。 然后马奕峰给自己赶紧泡上了阴神洗髓茶,既然昨天那不是梦,那这个茶就得早点喝了。 味道倒没什么了不起,就是普通红茶的味道,但是对修为的影响却是实实在在可以感知的,他到了筑基中期以后,修为就像个只有一条腿的桌子,随时随地塌下去,随他怎么尽心尽力的摆弄修炼,他敢进步,修为就敢退步,不在此处退就在彼处退,令人难受至极。 然而茶水入腹,马奕峰觉得自己的修为似乎开始不讲理的滋长起来了。 那速度虽然不像是玩游戏开了挂一样立竿见影,比起他修炼时的速度却是触目惊心,最重要的是,一条腿的桌子仿佛变成四条腿,慢慢就长了起来。 马奕峰假装淡定地喝着茶,内心一点也不淡定,这到底是什么神效? 其实阴神洗髓茶原本没有这个效果,只不过是他修炼已久,进进退退,实则那些功夫都不是无用功,借着茶中药力逐渐给他引了出来而已。 之前所持的功法残破不全,凡人肉身也在乱七八糟的讨生活过程中糟蹋过,并不体面。 仿佛用破锅炒菜,再好的手艺也出不来,洗练筋骨稳固魂魄,乃是给他补锅,使得一些原本“怎么看都不合理”的修行变成“怎么看都理所当然”。 马奕峰心情畅快,如痴如醉。 第三百七十三章 反正千万别给我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楚天国贸的外包合同并没有搞出更多的风波,半个月功夫就定了下来,神逸的老东家一如往常,布置了在自家员工眼里看都有点寒碜的“盛大的签约仪式”,听了一遍对方邀请的意向,楚江就差点被那个不上不下的逼格给逗乐了,问神逸:“这家公司怎么这么土?” 神逸答曰:“土有土的好处,楚总你要是忙就拒了,授权一下让我去就行。” 楚江说:“我能忙到哪去,陪你走一趟吧。” 于是乎,楚江看了一场在他眼中有点滑稽的表演,上台讲话的事情他实在是觉得无聊,就让神逸上去说两句,神逸对两家公司都很熟悉,随口说了几句切中要害的勉励话语,然后就是签约合影云云。本来双方盖个章的事情拖拖拉拉搞了两个小时。 完事后兼任董事长总经理的宁鸿斌邀请楚总共进午餐,楚江本来就是出来遛弯的,无可无不可,没有驳对方面子。 宁董喊了龙平作陪,除此之外还叫了好几个年轻漂亮的女性管理层一起陪席。 这里面就有“有本事把老娘N+1了,否则少跟老娘BB”的艾诗诗,这一遭张炎隆没吸到足够的功劳上位,但运营中心必须要有一个总监,所以艾诗诗从副主任变成了总监,职位跨度之大令人发指。这当然是因为从前她被张炎隆打压了造成的。 看到她这么出息,神逸老怀快慰,不过他和艾诗诗本也没有什么私交,当年那都是业务往来,所以也找不出多少特别的话题要说。他的印象里“诗诗姐”虽然年纪其实不大,但已经有孩子了,这也被叫来陪客户吃无关痛痒的饭,感觉老东家这场面撑得还真是下作。 席间都是些没营养的客套话,神逸莫名其妙成了客套恭维的靶子,什么年轻有为、业内精英之类的溢美之词说得声情并茂,要不是当年自己在这家公司打工的时候一直在当小瘪三,直到马奕峰辞职了才升主任,神逸差点就信了宁董的鬼话。 一顿饭吃得铺张浪费,点了根本吃不完的菜,推杯换盏喝了许多没必要的酒。楚江奔六的人了,既是甲方又是大佬,没人敢灌他,连敬酒都很克制分寸。 但神逸就没这个待遇了,敬酒的事情他也成了靶子。 没有修为在身,也没配过解酒丹这么蛋疼的药,神逸半个小时就被灌红了脸,到后来他满脑子都是回家就研究针对酒桌文化的无毒丹药,普度一回打工的众生。 楚江全程摸鱼划水,也不把对方放在心上,只不过合同签了,那就多说两句勉励一下对方要好好干,然而神逸心里门清,真正的执行团队没有一个人在这饭桌上。 到了下午上班的点,艾诗诗等人才半醉的离开,回到公司继续肝工作,宁董龙总也很有眼色,没有多挽留楚江。 楚江和神逸溜溜达达的在街上走着吹着风,看到神逸脚步摇晃,楚江还扶了他一把。 “神逸,有个事情我想问你。”楚江难得逮着神逸喝醉自己没醉的机会,笑着就要问这小子事情,希望他能酒后吐真言。 “嗯?楚叔叔你说。”神逸打了个酒嗝,意识倒是还很清醒,应答如流。 “你看我年纪也不小了,过不了几年都能办六十大寿了,总有一天,我得从现在的位置上退下来,你说楚天国贸我应该留给谁呢?”楚江问道。 神逸几乎没怎么动脑子,借酒撒疯,出言无状道:“爱给谁给谁,反正千万别给我。” “你小子,我也没说要给你啊,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楚江感觉酒精似乎只是带走了神逸的礼貌,并没带走他的滑头。 神逸摇摇晃晃的走着,仰起头想了想:“楚叔叔,我觉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哦?说说看?”楚江笑呵呵的看着神逸问。 “你很矛盾,一方面你当年创业打拼办下事业,肯定是想要照顾好家人的,翻译翻译就是想给毓茗留足够多的好处。另外一方面,随着事业做的多了,叔叔又越来越不想把楚天国贸做成楚家的私产,是不是?”神逸随口说道。 楚江挑了挑眉:“说得对,还有呢?” 神逸咧开嘴一笑,又说:“但其实这只是矛盾的第一面,还有一层矛盾纠缠在这里。你对楚天的社会责任是有一个期待的。你想让它继续做好它的社会功能,而不是卷入资本金融的漩涡里,如果不把楚天‘传给’信任的人,你担心新的掌门会忘记这个初心。可一旦由你选定继任者,那么不论继任者是谁,在楚天的员工眼中,它都会变成家族企业,他们嘴上不说,但暗地里却离心离德。” “说得好,那么怎么办呢?”楚江笑呵呵的问。 神逸没管他问的“怎么办”,而是继续说道:“你本来想说,虽然我的能力目前还不够接手你的位置,但你最相信我能把我们的共同愿景坚持下去,也最相信我无论如何都会照顾好毓茗,而我跟毓茗的关系大家都知道,相对而言也算是你能选择的继任者里最‘清白’的一个,所以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想把楚天国贸交给我,是吧?” “都让你懂完了,那你意下如何呢?”楚江问。 神逸说:“非常抱歉,辜负叔叔的信任了,我拒绝。” “你说拒绝就拒绝,真不给面子。”楚江念叨道,“那你有其他方案吗?” “没有。”神逸回答得非常干脆,他不认为自己必须要有替代方案才能拒绝这件事,而他拒绝的理由其实很简单,他迟早是修道人,并且不知道会如何离开大梦盘的世界,他离开后,这个世界的神逸到底是会消失还是会发生改变,这一切他都拿不准,搞不好还是会辜负了楚江。 楚江沉默着,似乎有些怅然。 神逸忽然问:“你说陆游泉下有知,是否要遗恨至今呢?” “什么?”楚江没听懂神逸在说什么鬼话。 神逸背诵道:“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跟聪明人对话最好的乐趣就在于,不用费太多口舌,不论同不同意,对方总能意会你想说什么。 楚江摇头苦笑指着他:“你小子,真会劝人。” 陆游死去近千年,南宋却终究没有北定中原,他若泉下有知,也始终没等到“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嘱咐兑现。 可是如果看到后世千年,他会遗恨于千古吗?只怕未必,至少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楚江会认为,他终会欣慰的。 所以楚天国贸未来究竟是走在什么样的轨迹上,又有什么重要呢,如今能有他楚江愿意做个“傻子”,放弃所谓生死存亡的扩张之事,去反哺社会,如何能断定他之后就没有这样的“傻子”呢? 又如何能断定,他这样的孤勇之人就是做的最好的呢?总有些事,总有人会去做,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楚江很好的履行了自己的使命,又何必执着于掌控未来的趋势呢? 既要又要还要,要的太多必然难全,原来是他太贪婪了。 “而且叔叔,我觉得毓茗的老公其实挺好的,我跟他喝过酒,我想你比我更了解他。就算没有楚天国贸的经济支持,他也会让毓茗过上好日子的。”攻克了第一个诉求之后,神逸转而说起楚江的第二个诉求。 第三百七十四章 心是真的黑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当年一门心思扑在自己身上的好姑娘终究是嫁作他人妇,29岁,初为人母,生活得很幸福。 神逸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个什么心情,是他选择了放弃,是他自觉他对楚毓茗的亲情和友情多于爱情。 可是想起那些年的点点滴滴,楚毓茗出嫁时,他帮着忙前忙后四处调度,然而,忙得再累也好,等事情办完,他终究是一宿都没睡着。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可能是想既要又要还要,却没能得逞的苦涩吧。谁说贪婪就引不出哀愁。 恶在行而不在心,善在心而不在行,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来评价,神逸也不知道自己算善算恶。 他觉得师姐说得对,渣男。 好像就是那次楚毓茗去看望师姐和姐夫之后几个月吧,楚家热热闹闹嫁女儿,不是招赘而是嫁女,虽然男方家里也不过是平凡家庭——仿佛是在跟神逸的关系里没能得到的满足成了什么执念,楚毓茗就是对富家少爷不感冒——楚江没提入不入赘的茬,只是给孩子们置办好了住处,赔了厚厚一份嫁妆。 但可能还是神逸的锅,这一次,楚江也没能提起那么大的兴致,跟自己女婿打成一片,就仿佛担心自己和女婿搞得太亲近,容易又把女儿终身大事搅黄了一样。 反复推衍了无数次,神逸都觉得自己头上这顶锅甩不出去,于是对楚毓茗和她丈夫向锦龙心怀愧疚。 楚毓茗对他做的最不厚道一件事就是那次去探望李商阳时,明明快结婚了,却一个字也没说,让师姐一直吐槽神逸是渣男。 只不过等到结婚那几天,赵雪盈也什么都知道了,毕竟神逸是跑去帮了三四天忙的。为了照顾丈夫,赵雪盈自然没有去凑婚礼的热闹,只是让神逸代为送去一份礼金。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当年赵雪盈趁着洗澡的时候偷偷给楚毓茗搓了一颗驻颜丹到身体里,所以这些年楚毓茗即便不施粉黛也是明艳动人的大美女,连生孩子都没能损耗她的颜值。算是提前送上了一份大礼,只不过当年是冲着神逸送的,没想到渣男自己不知道珍惜。 “锦龙那孩子是不错的,这个我知道,不然也不可能答应这桩婚事。原以为我可以让女儿过得更好一些呢……”楚江感慨道。 按正常人的思维,会宽慰楚江说“已经很好啦,多好才算好呢?儿孙自有儿孙福”之类的说辞。 但渣男神逸显然不是正常人,他的第一反应是:“哈哈,你果然是想把楚天交给股东们。” “嗯,听你的,我就不干涉操作股东们的决议了,让他们自己选吧。”楚江叹了口气,倒不是真如他嘴上说的“听神逸的”,而是得到神逸的明确拒绝之后,他自然而然地选择了退而求其次,那其实不过是早已谋定的事情。 “别,你别听我的,要听我的,我觉得楚叔叔可以再干三十年再考虑这件事。”神逸表示不肯背锅。 楚江拧着眉毛睨着他,沉默了好一会才说:“生产队的驴也没这么用的,再干三十年我都奔九了!” 神逸扯着闲淡:“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年龄不是阻碍,主要是看你还有没有冲劲,有没有上进心。怎么?难道你这就认输了吗?” “你这小子!”楚江好悬没直接上手打他“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这是人说的话么?” 神逸笑笑没有立刻接着说,盘算着怎么开口是最合适的。楚江也只当他是开玩笑,并不往心里去。 “今天时间不早,似乎不必赶着回公司,楚叔叔要不要去看看外孙?”神逸随口提到。 楚江笑道:“你啊……又想让我给茗茗带什么了?你怎么不自己去看看呢?” “避嫌嘛,说到底是前男友,没事跑到家里走动总归是个不安定因素,锦龙我也没敢多交际,上次喝酒也是在毓茗生慕慕之前,机缘巧合。我那有几盒茶,是送给毓茗和锦龙的。”神逸说着,他已经习惯在茶里藏药了,有两耳铜镬在手,这种事情轻而易举,至于所藏的药物药性几何,他都不曾给楚江说清楚过。 “你意思先去你那取茶叶?”楚江问。 “嗯,是这个意思。”神逸说。 “你真不考虑搬个家挪个窝?”楚江问 神逸谢绝道:“不了,换床我怕睡不着。” 到了神逸家里,他殷勤端茶倒水伺候着,楚江也不跟他客气,大大咧咧靠在沙发上看着手机里的信息,确定没有什么要紧事务才把手机放桌上。 本以为神逸会如同以往一样,拿一罐茶叶过来,说清楚是给谁的,然后托他送去,结果今天,神逸却是拿了个白瓷瓶过来放在楚江面前。 “楚叔叔,这东西你见过吗?”神逸摆好瓶子之后,也在沙发上坐下来。 楚江看着白瓷瓶,随手捏起来,放在手里端详,想起青年时代看过的电视剧,笑道:“这个我认识呀,许仙的保安丸,要不就是鹤顶红。” 神逸觉得在不说人话方面,他和楚叔叔也就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于是示意楚叔叔打开看看。 楚江拔开瓶塞倒出一粒来,看到那褐色丹药金色丹纹的标志性形状,也是愣了一下,还好他家大业大,不至于太吃惊,蹙眉道:“见过,这东西你哪弄来的?” “我做的。”神逸说。 “你做的?真的假的?这玩意你都能研究出来怎么做?”楚江诧异道。 “楚叔叔误会了,不是仿制,这种丹药是我研发出来的,市面上流动的每一颗都是我弄出来的。”神逸说,楚江手里的,正是一颗无毒辟谷丹。 楚江听完这句话眼睛瞪得溜圆:“卧槽!真的假的?你知道这玩意现在一颗多少钱吗?” “最近的二手市场的价格是一颗两千万,有价无市。从我这里拿是一千万。”神逸淡定地说。 “……”楚江不说话了。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神逸一脸平静,久久没有笑场,楚江终于确定这小子是说真的。 楚江有很多问题想问,想来想去,第一句问的是:“那,这个东西……原料是啥?” “大米、面粉、芹菜、山药、黄芪、白芍、熟地黄……”神逸随口报了林林总总几十样食物和药材,听得楚江一阵咬牙切齿。 “你这里也没什么贵的东西吧?这一颗造价成本大概多少钱?” 神逸说:“刚弄出来的时候一颗十块钱,现在涨价了,也就十三四块吧,楚叔叔不尝一个?” 楚江又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才骂了一句:“你小子心是真的黑啊,怪不得楚天国贸送给你你都不要,感情你这是不稀罕啊。” 神逸苦恼道:“也不能这么说,我现在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手里堆着几个亿没法花也挺烦的。” “才几个亿?这玩意出来都好几年了吧?”楚江诧异道。 神逸说:“因为我限量供货啊,而且能消费得起的人也不多,满共也没卖多少出去。” “那你可太禽兽了。”楚江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三无产品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话说出来谁信,手握几个亿的土豪住在老破小里,天天愁钱花不出去。 楚江瞬间想起了前几年某个剧里的名场面“我一分钱都没敢花”。 他想了又想,终于整理清楚思绪,问了一句:“所以你今天骗我过来,不是让我给毓茗捎茶叶,是来跟我摊牌的?” “算是吧。”神逸点头道:“楚叔叔,我知道这话早年说了你也不信,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我师姐姐夫、凌先生、应女士,包括三十七度的萧总,都是仙门修道人,你应该是相信的吧?” 楚江无奈地摇摇头,却不是表示否定,他说道:“由不得人不信啊,前几年这丹药忽然在有钱人的圈子里流行起来,区区个把月,知道的人就都相信了,这世上是有仙人的。只不过仙人的事情,每个人都保持沉默,谁也不敢往外讲。但我是千想万想,没想到是你小子搞的鬼。” “哎,我早该想到的,你引着凌先生和应女士来家里那天我就感觉到不对了,只是没想到你能瞒我这么久。我倒是后知后觉了一回。”实际上在意识到仙人存在的第一时间,楚江脑海里就闪过了神逸、凌鹤、应月蓉的面容。 只是他觉得神逸不会把这事情瞒自己这么长时间,直接否掉了正确答案。 “那不是时机不成熟嘛,而且严格来说,我还不算修道人,我只是炼丹师。”神逸辩解道,“今天叫叔叔来家里,是因为我上周总算搞出了新药,药我已经尝过了,确定无害,才把您叫来。” “你怎么又‘您’上了?多少年没这么见外了。”楚江气得磨牙,“说吧,你打算给我吃什么三无产品?” 神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推到楚江面前,楚江打开盒盖,看到一颗圆滚滚的绿色丹药,萦绕着淡淡的光华,一股青草的香气和血腥味混合,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 神逸说:“名字没起,作用是延长壮年和寿命总数,普通人能吃。” “直接吃?” 神逸苦笑道:“不是,要取指尖血滴在上面,放置半天后再吃。如果不是这个程序,我就混到茶叶里给你了。” “原来如……等下,你意思是之前你给茗茗送的茶叶也混了药!你小子!下啥药了?也不问我们一声?”楚江眉毛一挑,不爽地说。 他不爽完全合情合理,虽然神逸不可能有坏心思,但毕竟是借他这个亲爹之手给女儿女婿下药,甚至女儿还在哺乳期。 神逸哭笑不得,笑着赔礼道:“因为是好事,觉得磨嘴皮子说得大惊小怪不划算,那些有的是给毓茗恢复身体的,有的是借哺乳给孩子增强免疫力的,有的是给锦龙补肾的……” “啥玩意?你闲心咋操得这么多呢?”楚江抬手就打,这次是真生气了。 神逸任打任挨,只管配合地发出痛叫声。 楚江打了几下,心里舒坦了,问了句:“那你那个补肾的茶……还有没?给我拿点。” 神逸连忙表示:“有,有,要多少有多少,叔叔等着,我去拿。” “你小子…有这种好东西不早点给我?该打!”楚江不爽地追骂了一句。 “是是是,该打该打。”神逸赶紧附和道。 过了一会神逸果然捧着不同的茶叶回来,一罐红一罐绿,放在楚江面前说:“这个红罐子里是补肾的,绿罐子是驻颜美容的,叔叔你一起拿回去,孝敬你和阿姨的。” 楚江砸着嘴表示:“你小子这次是真的懂事,很好。”随后又问道:“那这茶要是不小心喝错了会怎么样?” 神逸挠了挠头,反问道:“是女人不能补肾还是男人不能养颜?” “卧槽,有道理!你说的还真有道理!那这个呢?有几颗?一颗管多久?”楚江指了指那颗三无的绿色丹药。 神逸说:“这个材料是真的难搞,目前只有这一颗,以普通人的身体底子来说,差不多管个七八年,楚叔叔你等一段时间,我自然能拿出更多来。所以我说叔叔不用记者考虑退下来。你以为我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是开玩笑的嘛?” “好家伙,你真让我再干三十年?”楚江这次是真的惊了。 神逸却笑道:“怎么,难道你不想?” “呃…我想退休。”楚江坦白道,“我都忙了半辈子了,享乐享乐怎么了。” “去去去,你以为我没玩过你的游戏机,享乐少过你还是怎么的?”正事说完,神逸又开始没大没小了,这样他才觉得足够亲近。 楚江本想说这么珍贵的丹药他应该出点钱,哪怕是成本价总得出点,转念一想,这小子不差钱,没必要引他胡说八道,惹人生气。 “但是这玩意你给我一个人不顶事啊,你阿姨的呢,你阿姨没有的话,我一个人吃能有啥意思?”面对神逸的没大没小,楚江选择得寸进尺。 “阿姨的肯定有,不是说现在缺材料嘛,下一批弄出来我再给你送过去。你爱怎么分就怎么分,哦,不许给慕吃啊,孩子太小不能吃这个。” 楚江听他说缺材料,觉得以自己的生意和人脉肯定能帮上忙,就问缺什么,神逸表示缺龙肉和蛟血,如果楚叔叔能弄到的话,多多益善。于是楚江人麻了。 至于楚江回去是如何跟吴雪讲延寿丹一事的,就不是神逸操心的事情了,但神逸叮嘱了一件事,这个延寿丹的消息千万千万不可外传,就算是天价他也不卖,他当然知道,此药一旦流入红尘俗世,必然会以不可理喻的天价卖炸。 但是有了之前无毒辟谷丹先行开路的经验,神逸意识到这种东西一旦投入市场,只会把穷人和富人的距离拉得更远。 谁的命不比谁高贵,一颗延寿丹给穷人和富人带来的价值是等量的,但穷人和富人所能调度的资源是全然不同的。就好像辟谷丹在穷人手里只能管十天饭,在富人手里却能用来给一些极端情况的治疗开创可能——这正是因为双方所能调度的医疗资源是不同的。 那么延寿丹投入红尘,富人多活七八年和穷人多活七八年的结果也是截然不同的。 而且他深信不疑的一点是,一定会有富人不惜代价,要把所有的延寿丹收到他们这些“上等人”手里。也一定会有穷人舍不得吞服丹药,选择将其卖出换成资金以求渡过难关。 他手中能流出的任何一种丹药,一旦广泛地撒到市场上,结局也许最终都是导向使穷人和富人分化成更加不同的物种。 如果他开动全力把所有功能的药物都投入市场,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有钱人和他们的子嗣会成为生而高贵的神选者,而穷人会变成低能下等的天生贱民。 届时贱民活着的意义就是被高贵的神选者予取予夺任杀任剐,成为流水线上的零件,成为让土地长出财富的鲜血养料。 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凡有的要给他更多让他多余,凡没有的,要连他仅有的也夺走。 神逸出身寒微,他不愿背叛哺养他的劳苦大众。神逸生而为人,他不愿背叛人类。 这一刻他终于弄明白了,为什么数千年来,仙门的资源都没有在红尘里大规模交易过。因为所谓仙门修士,原本都是凡人。 第三百七十六章 回到繁华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十九岁这一年,林文潇终于在兜了一大圈之后,回到阔别已久的校园里,大梦盘精准无误地把她送回了原本的班级和宿舍。虽然实际上她的分数早已比上一次高了不知多少。 高中那几年,林家的门槛都快被老师踢破了,学校非常愿意推荐这个满分少女申报提前录取的名额,也不乏有大学老师跟着林文潇的高中老师一起登门,展现自己学校的师资优势。 林文潇一个也没接受,她统一用只想踏踏实实完成学业将这些优待拒之门外。也有老师对林学东夫妇说不能放任孩子浪费自己的天赋,这时候林文潇就会讲《伤仲永》。 林学东万万没想到,这么多年女儿都没给机会让他讲《伤仲永》去实施教育,反而被女儿用这个故事刷了一波,心中感觉很奇妙。 林家家境尚可,所以在林父林母心中没有那么多难解的焦虑逼迫,所以没有为难女儿,一切顺了她的心意。 反正这孩子也没怎么让人操过心,自己学啊学的就做到了这一步,林学东和方晓霜时常觉得自己活在梦里,同学同事朋友家的孩子有多闹心他们也不是不知道,怎么自家女儿就能省事成这样。 于是方晓霜的厨艺比现实世界的林文潇妈妈更精了一筹,林学东比现实世界的林文潇爸爸更瘦了一点。 这是一场很美的梦,美到林文潇已经很久想不起“焦虑”是什么样的滋味了,当年她可是时常被这种东西困扰的,生而为人,鲜少有人能逃离焦虑的滋扰。 而最近让她有一点点紧张的,无非是到了学校,见到阔别已久的白灵萱,她应该如何对答,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在这场梦中过的好不好。 说起来这十九年,一点也不曾听过她的消息来着。 然而宿舍的场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林文潇来到宿舍,看到在白灵萱的床位上坐着一个慵懒的陌生大美女。 而宿舍的八个人各自做自我介绍时,林文潇惊异的听到,那个陌生的大美女,自称名叫“白灵萱”,她还说“你们可以叫我大白”。 可是林文潇觉得她和白灵萱相去甚远。 林文潇高考结束后,应月蓉也结束了为期三年的任教,回到合欢洞天,经过断断续续的合欢道法双修之后,出门还是化凡劫的应月蓉回来时已经快到化神后期了,这个进展令人胆战心惊。 应月蓉时年不满五十岁,这个速度放在大夏仙门的历史上也不多见。 而最受刺激的人自然是柳若虹,她分明记得以前应师妹虽然也是惊才绝艳,这个时节也还被拦在化凡劫的门槛之外。 为此她特意登门拜访师妹请教缘由,应月蓉也不瞒她,直言乃是以合欢道法双修的结果,并鼓励师姐也去尝试一下。 不过白灵萱的灵魂对此很有意见,她不想为了练功跟没有感情基础的人乱来。于是应月蓉提到:“潇潇要上大学了,她跟我说还会去以前的学校,你要去吗?” “那我的事……你有告诉她吗?”忽然提到这事,白灵萱忍不住问了一个自己长久以来一直在关心,却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应月蓉摇头道:“我没有说,你们的事情,留给你们自行沟通吧,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于是得宗主特许,柳若虹长老将离宗数年,不问宗中事务,一应大事小情,交给其大弟子秦冰璃掌管。 柳若虹离宗前,交出合欢阴剑:“师妹,这把剑你还是收下吧,合欢阴阳本是一对,拆开就不好用了,师父的苦心我已经明白,既然是宗主信物,就还是放在你手里为好,反正红尘之中,我也用不上这个。” 应月蓉也不客气,伸手将剑接过。然后柳若虹白灵萱便离开了合欢洞天。 离开合欢洞天,重新回到繁华的现代社会,柳若虹忍不住深深呼出一口气,说不上来这份渴望和轻松是来自白灵萱还是她自己。在合欢洞天里的日子不是不好,与应月蓉的和解的确是一件值得愉悦的事情,但都比不上此时此刻把仙门甩在身后时的轻松感。 离开之后第一件事是白灵萱回了趟家,她想看看自己父母的情况如何,想知道这个世界究竟在这里起了什么变化。 然而家里并无她的容身之地,爸妈一切安好,唯一的变化是这个世界上并无“白灵萱”,白家只有一个独生子叫白灵飞,在读高中,差不多算是她的弟弟。 白灵萱揣测着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进入这个世界时的一点小意外,造成梦中的自己夭折了,所以爸爸妈妈才又生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弟弟,如果是这样的话……她难免觉得悲伤。 不过无论如何,至少自己不会和平行世界的自己撞身份了,她仍是独一无二的,在悲伤之余就有了一点宽慰。 于是动用合欢宗的关系也好,仙门道术也好,想要回到原来的学校原来的寝室里是在容易不过的事情。 这也算是一种默契了——如果没有相约的地点,那就回到原处等待。 整个宿舍的女孩子们叽叽喳喳聊着各自的过去,别说是林文潇和白灵萱,就连柳若虹受到氛围的影响,心境也活泼了不少。 聊了一阵以后有人提议大家第一次见面,不如一起去聚个餐,但很快就有人表示自己已经和朋友有约了,商量着另外约时间。 林文潇急着跟大白沟通,于是拱火说不如大家各自探店,想去食堂的去食堂,想去小吃街的就去小吃街,选好了地方大家合计一下再说聚餐的事情。 不过她确实是想看看小吃街里那家卖烤鹌鹑的小店还在不在。 自然而然地,林文潇和大白走了一路,可惜小吃街里那家烤鹌鹑已经一如记忆中的那样消失掉了,雪王奶茶店的店面取而代之,林文潇颇感失望。 其实一路上两人都有点沉默,林文潇觉得大白这必然是出了什么岔子,觉得把她卷入大梦盘的起因在自己身上,心里发虚,不知道怎么开口。 而白灵萱也不知道要怎么告诉林文潇自己在合欢宗当了几年长老这事。 “真可惜啊,这家店已经没了。”看着雪王奶茶店,林文潇发出感慨,也算是试着打开话题。 “你说什么店,这里不是一直都是如此吗?”面貌迥异的白灵萱如此回答着,透露了一个信息——她同样不是第一次来到学校的这条小吃街,坦坦荡荡地承认了自己入梦人的身份。 林文潇转过视线上下打量了一阵白灵萱。本来还想把烤鹌鹑之类的事情说完,可一旦对上对方的目光,就再也忍不住了,她几乎是颤着声问:“大白真的是你吗?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明明不长这样的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和事情?你这些年还好吗?” 白灵萱其实大多数情况看不到自己的脸,照镜子时能看到,这些年来也看惯了,经她一说反而被提醒了违和感,她摸着自己的脸,忽然生出几分顽皮,给林文潇出了一道送命题:“那你说是现在的我漂亮还是以前的我漂亮?” 第三百七十七章 把男朋友的名字给忘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在听到问题的那一刻,林文潇怀疑自己是不是拿错剧本了,这种话不都是女人刁难男人的时候才说的吗?几时她林怼怼也要被人当男人欺负了? 不过林文潇的回答也是刁钻,她选择跳过前半句,直接说后半句:“但是我还是喜欢看到你从前的样子。” “你连个虽然都不说,直接说但是的?扣你分!”白灵萱故意找茬道,不过林文潇的答案她还是很满意的,赞美了她的新皮囊,也没有忘了就爱。 林文潇的态度非常摆烂:“扣吧扣吧,我分多。” 这次高考,她又一次无情搞了个满分出来,甚至于比平时的小考还轻松了一点,因为大梦之中的高考题和她当年做的那一套一模一样,二刷了属于。 虽然她也不至于变态到把考卷倒背如流这么多年,但原本就是学霸的人总有一个本能,就是看到什么题型就能在印象里比对出来,这个题型是不是重点,因为见过考卷,所以她本能的很熟悉所有题型。 加上这辈子转职做了学神,以卷死其他同学为己任的家伙轻轻松松就把考卷上的所有题型及考点混合给玩明白了。 如果说拿满分有什么阻碍的话那就是高考作文了,毕竟作文这个东西怎么扣分看老师心情,林文潇的做法更过分,作文题目是比较容易记住的,林文潇早就筹备了一篇针对性的催眠小作文,文笔优秀结构严整切合主题立意深远,并且谁看谁迷糊,不算深度催眠,但就是有打高分的冲动,加上确实通篇找不出任何毛病,连字迹都很漂亮,于是阅卷老师痛快给了满分作文。 满分作文是很容易被放到网上给网友拿来当谈资的,林文潇也没逃过这一遭,但还是那句话,谁看谁迷糊。网友们硬是迷之找不出抬杠的点,甚至连一些教心理的教授偶尔刷到此文也没看出这文章里隐含的猫腻。 毕竟心理理论和临床应用之间隔着一条鸿沟。 总归,林文潇给自己搞了个满分,秀得包括她爸妈在内的所有熟人头皮发麻。 找借口的话,就是“这样才能想选什么学校就中什么学校”。 不找借口的话,就是“仓鼠病犯了,看着分多心里高兴”。 总归,她拿着令人发指的考满分,凡尔赛地选了个老学校,跑去会见老同学。 现在她对白灵萱贴脸开大说“我分多”,与世隔绝的白灵萱甚至连高考都没参加,甚至快忘了这世界上还有考试这件事了,于是意外表现得很淡定,甚至都没有问一下林文潇考得如何——反正在她心目中,林怼怼考得好是理所应当的。 林文潇不慎空大,有一点小郁闷。 白灵萱半真半假地说:“其实不小心被卷入到这个奇幻的世界里,我一开始是吓了一跳的,不过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而且,我们所在的世界本来就充满了奇幻色彩,不是吗?” 林文潇没想到随便说了两句就讨论到这么深的话题,她当然听得懂白灵萱在说什么,原本还想着白灵萱会不会过着平凡普通的日子,现在想来大梦盘世界的开端就是歪的,奢望白灵萱能平淡过日子实在是非分之想。 “所以你也是回到了过去的日子里吗?”林文霞一边问一边给白灵萱买了奶茶,白灵萱微笑着点点头,让林文潇放下心来。 然而等拿到奶茶远离雪王奶茶店后,她才大喘气地补充了一句:“只不过我是回到了这具身体的过去。” 林文潇被这句话吓了一跳,脸上仿佛布满了问号和感叹号,一时之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惊讶到哪种程度才是恰如其分的,但她明白这是一切异状的症结所在。 一个秀气的漂亮女孩和一个美到不讲理的大美女捧着奶茶并肩走在校园里其实很抢眼,以至于白灵萱一时半会也找不到适合开口的环境,就从目前的回头率来说,白灵萱有理由怀疑她们就算去茶室里开包间都会被人听墙角。 少年人的意气鲁莽且痛快,总有些“超勇的”男生在同伴的怂恿下,在有人壮胆的情况下,尝试上来搭讪。然而他们面对的是并不适合的版本,不论是林文潇不动声色的催眠暗示,还是柳若虹的合欢媚术,有的是方法让他们愉快地躲远点。 小小一段路被截停了三次之后,林文潇和白灵萱对视一眼:“看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学校外面找个合适的地方说吧。”“我复议。” 其实只要走得离学校远一点,无需找什么特别的地方,谈话就有了空间,社会上充满了忙忙碌碌的成年人,没有旺盛的荷尔蒙,身上压着生活的重担,许多人甚至失去了发现美的目光。 人们目光散漫游离地操心着自己的事情,仿佛连个大美女脖子上没有长脸一样,于是她们只是随便在街边找了个清洁工存放工具的长凳就坐下来,就已经彻底不再引人注目了。 “一言难尽。”白灵萱双手撑着膝盖,轻轻舒展了一下上半身,说道:“其实这个身体不是我的,在这个世界里,似乎没有白灵萱这个人,我只是用了自己以前的信息而已。” 她说着语调有一些淡淡的忧伤,好在她知道这个世界距离现实甚远,所以这份忧伤也并不沉重。 “所以这个身体是谁的?你是怎么知道这属于别人呢,你都经历了什么呢。”林文潇问。 “这是一个追溯起来很遥远的故事,说起来,在这个世界里你早就见过应月蓉了吧,你对她有多少了解?”白灵萱随口道。 “嗯,她这次当了我的高中老师,追到我学校来当老师真是太过分了,我知道她是仙门修士,一直都知道,也知道她应该是在高位,但她没亲口跟我说过太具体的事情。” 白灵萱想了想,既然应月蓉这些年都不肯说合欢宗的事情,那她索性也不提,只是说道:“我的这个身体是她的师姐,她差不多你可以理解为一派掌门吧,照你这么说,她给你当高中老师的时间里,我在替她管理宗门。” “那所以你现在到底是不是大白呢?这到底是怎么了。” “嗯……你让我想想怎么说,反正,我确实是你熟悉的大白,但有点变化。事情要从我们原本的世界说起……” “嗯……”对于这句话林文潇倒是不感到意外,因为大叔突然造访她学校的那天就已经说过,白灵萱身上可能有问题。 “你记得应月蓉来当我们室友的时候吗?在那之前有一件事,那天我和闷葫芦刚刚好上,然后我和闷葫芦俩人一起闹失踪,记得吗?”她果然谈起了这件事。 “喂,你不会是把男朋友的名字给忘了吧?闷葫芦算怎么回事。”林文潇狐疑地问道。 白灵萱眨着眼睛想了一下,尴尬道:“我怎么会忘呢,他叫向若……” “他叫张望洋。”林文潇无情地纠正道。 白灵萱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林文潇毕竟不是张望洋,没兴趣替闷葫芦伸张正义,于是把话题带了回去:“嗯,你和闷葫芦昏迷闹失踪那事怎么了?” “那是我…不,准确的说就是应月蓉的师姐,柳若虹做的好事。如果不是你和大陈杀上老教学楼硬把我们翻出来,我也不好说当天的情况会如何发展下去。”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中了什么邪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接下来就是一些说出来能吓死人的话题了,柳若虹如何入侵,如何以张望洋的性命逼迫白灵萱屈服,两人如何共用一个身体,如何灵魂拧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问起缘由则更加血腥,柳若虹与应月蓉不合,酿成犯上作乱的祸事,柳若虹被萧红燕乱刃分尸,只逃出元婴。 而引发的后果则是应月蓉和凌鹤很快也出现在了校园里。 至于她和应月蓉如何在这场大梦里和解,则是另外的事情了。 林文潇镇定地听完了所有离奇的事情,白灵萱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本来也应该如此。 她早就知道林文潇跟教廷的交集。 总之在这场大梦里,没有白灵萱,只有柳若虹,这是大梦盘的抉择,这给了白灵萱一个帮助柳若虹的机会,而白灵萱做得很好,牢牢把握住了这个机会。 “所以现在和我对话的其实是两个人?”林文潇又确定了一次。 白灵萱不无悲凉地表示:“虽然有时候我会自己在心里跟自己斗嘴,但从体感上讲,我觉得我是一个人。我有两个人的记忆,但相比原本两人,我谁也不是。” 这是多年来,第一次有机会把这句话说出来,这具躯壳中的心灵百感交集,比想象中还要难过。 “来抱一下。”林文潇张开怀抱。 “嗯?”白灵萱似乎没听懂林文潇说的话,柳若虹也同样惊诧于这样的态度。 “来抱一下。”林文潇又重复了一遍。 “你不觉得我其实伤害了你的朋友吗?”柳若虹迟疑道。 “来抱一下。”林文潇连解释都懒得解释,坚持着说。 于是时隔多年,白灵萱得到了一个久违的拥抱,一个全身心接受她的怀抱,一个足以融化许多悲哀的怀抱。 有了这个怀抱,有了这份态度,白灵萱终于放下心来。这些年来她做过很多在柳若虹看来非常莽的事情,直来直去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很多非常困难的问题。 所以她本能的以为白灵萱胸有成竹,然而此时此刻她才后知后觉,那句“我谁也不是”是一句冲动之下的冒险。 而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用自己的身体感受着那份包容,连柳若虹的心也欣慰到近乎惶恐,所以她就这样用一份善意接纳了自己这个“几乎纯粹代表着恶”的部分? 这些年白灵萱的举动让柳若虹不得已换了角度来看许多事,使她自惭形秽,且悔不当初。 实事求是的考虑,她甚至觉得,这一世得到的所有善意都是白灵萱争取来的,深恐被人知道这具躯壳里还有一个龌龊愚蠢如她的灵魂。 但是今天有人在了解了她的一切之后,在她亲口提醒了自己的恶行之后,还愿意给她一个怀抱。 难怪白灵萱那么喜欢林文潇,难怪应月蓉也那么喜欢林文潇,难怪她是宿舍里的舍宠,在她的怀抱里,柳若虹慢慢理解了这一切。 在来到学校的第一天就得到这样的怀抱真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如此她才可以堂堂正正心无挂碍的使用白灵萱的身份,去享受生活。 然而再次回到宿舍,柳若虹看到了一个谜一样的舍友,不禁就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思:这个齐绯菲到底是怎么跟潇潇闹僵的,到底是潇潇还不够完美,还是这块石头放在心口上也捂不热? 拥有白灵萱记忆的柳若虹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甚至于白灵萱当年也没觉得齐绯菲有多离谱,可隔着漫长的时间,所有情绪退却之后,她真的很难理解齐绯菲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可是印象里齐绯菲也不是一个坏人,难道这世上就真有这种无论如何也不能相容的偶然么? 柳若虹很好奇,白灵萱也很好奇,归根究底,她也不是一个冷血的观察员,林文潇同样不是,他俩都不想让一切重演一次,她们打算从阻止齐绯菲借非法校园贷开始。 事情倒也不是很难办,因为取缔校园贷的政策早几年就已经下来了,目前还能在学校里出现的没有一个是合法的,学校里相关的传单也不在少数。 想也知道齐绯菲当年恰恰是被这些传单提醒了,缺钱的时候还可以用这种方法让手头宽裕点。 这一天,拿到防范非法校园贷的传单后,白灵萱和林文潇不约而同地打算使用一点具体化的技术,并且一致认为应该下猛药。 方法倒也不难,她们两个聊天就行了,其实无非是搞专项讲座的那一套,抽象的道理往往不能打动人,所以讲座上就需要一个个具体到有画面的案例来使人“触目惊心”,很多时候禁毒之类的工作就是这么开展的。 白灵萱编了个远房亲戚的故事,林文潇说起了自家小区里传闻甚广的一个案子,大概都是说有个女孩借了校园贷之后的事情。 从一开始因为什么借钱,并且也没怎么回事,到还不起钱,再到不行就肉偿,然后发现偿得不够人家利息,如何染病,如何被控制,如何瞒着父母,如何拖垮父母,如何从半夜里从楼顶跳下,脸面着地,血肉模糊,父母如何嚎啕痛哭,晕倒在太平间外。听说跳楼的那个,那天刚过完生日,也不知道吃蛋糕时是个什么心情云云。 她俩一唱一和,把惨状说得简直不能更具体了,甚至于还特意编排了叙事方式,挑选了一些细节尽量说具体些,又挑选了一些细节尽可能说模糊些。 于是几乎是不出意外的,齐绯菲这天晚上从噩梦里被吓醒过来,闭上眼睛再睡又是噩梦,并且是连续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这顿吓唬她其实挨得挺冤,因为此时此刻的齐绯菲还没有开始动念要借钱,她只是在高考之后终于可以自由上网以后,不小心刷到了一些有心挑逗消费主义思维的视频而已。 这距离她行差踏错尚远,而曾经的结果也无非是林文潇报了警,把那些个城南庄园的余孽抓了起来。齐绯菲并未走入她俩在故事里编造的惨烈结局。 不过即便是如此,因颜面尽失无法做人,最后退了学,这对考入这样一所名校的学生而言,其伤害也不可谓不大。 相比之下,做几个噩梦真是在轻不过的成本——何况这段双簧也不是说给她一个人听的,韩欣悦、吴梓菡、郭梦桃几人也都听到了,做噩梦的为什么是齐绯菲,这事其实需要她自己反省一下。 不过目的还是达到了的,齐绯菲彻底绝了借非法校园贷的心思,一旦动念那噩梦里的场景就会涌上心头,也由不得她冥顽不灵。 然而事情却也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很快林文潇觉得这大梦盘里指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否则这一次校园贷的声势怎么会做得如此浩大? 这可不是她选择性关注的结果,而是在宿舍里,在食堂中,她都屡次听到了相关的传闻,而当初她听到这件事还是在齐绯菲的事情闹大之后。这其中的对比过于明显。 而很快,林文潇就确定了一件事是从前根本没发生过的,体育系有几个学生跟校外不法分子打架斗殴而负伤,经认定是见义勇为,学校对此事予以表彰,但提醒同学们务必保护好自身的安全。 负伤的学生们一个个都伤得不轻,其中有两个人林文潇他们认识,一个叫陈宇沫,一个叫张望洋。 第三百七十九章 敢怒不敢言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他奶奶的!敢打我家闷葫芦!老娘要拆了他们的骨头!”这是白灵萱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在无人之处吼出来的动静。吓得林文潇连忙劝她息怒,对她说杀人犯法,为了一个名字都记不住的男人杀人更是犯不着。 林文潇给她又是拍背又是顺气地忙了一会,心里其实也考虑着是不是要去医院探望一下陈宇沫。 不过眼下他们都还不认识,去看的话似乎也很突兀,不去又会觉得有点心虚。想了半晌,她觉得现实已经是一锅粥了,如果把这场大梦也搅合成那样未免太过愚蠢,不然怎样呢?难道再找凌鹤道长开启大梦盘,梦里再套一个梦吗? 所以探望的念头还是作罢,以免节外生枝,但这蹊跷的见义勇为事件倒是值得注意一下。因为大梦盘不会凭空生事,这件事以前没有发生,这一遭发生了,必是受到了入梦者的搅扰。 “所以大白,张望洋以前跟你提过这事吗?陈宇沫从没告诉过我他大一的时候因为见义勇为而受伤的往事。”林文潇在白灵萱气顺了一些以后,问了这么一句。 “这我哪能知道,我又不是他妈,他怎么会什么事都告诉我……呃,潇潇你的意思是……?”大白上一秒还在口无遮拦,下一秒已经意识到林文潇在说什么,看到林文潇微微点头的样子,她也恢复了冷静,“除了咱们俩,入梦的人还有应师妹、凌掌门以及你的那个‘表哥’……你觉得这事情是谁引起的呢?” 大白这话问出口,其实说的正是林文潇这会考虑的事情,自己和大白影响这件事的机会微乎其微,基本上也可以排除前几年都在老老实实当生物老师的应月蓉。排除了几乎不可能的人选之后,剩下的只有神逸和凌鹤了, 虽然不想往这个方向去想,但是神逸以前在这个学校读书,在这里引发蝴蝶效应的机会是最大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没法与神逸去理论,既然是蝴蝶效应,那人也没法为自己无从预料的事情负责。 而且据她所知,神逸这些年一直都在两点一线的生活,要么闷头上班,要么闷头搞实验。 将近十年没有理会过学校这一代的事情了。 “要不……大白你去问问?看看张望洋怎么说?”林文潇没有头绪,而且即便准根溯源了也没有太大意义。她心里清楚的很,一起入梦的每一个都是好人,没必要纠结这个不好的结果是哪个人的无心之举造成的,要解决的是有问题的事件,而非给有问题的事件找一个需要负责的人出来。 于是乎,让大白帮忙从张望洋口中直接问前因后果是再方便不过的事情。 “我去问问倒是没问题,但是我觉得你有问题。”大白不怀好意的笑着,看着鬼鬼祟祟的林文潇。 “啊……嗯,那你去不去?”林文潇也懒得表演什么做贼心虚的情态,直奔主题。 “我去~我去…哎,可怜的陈宇沫啊,没人疼没人爱的陈宇沫啊……”大白一边答应,一边摇头晃脑的阴阳怪气。 平日里菩萨心肠的林文潇今天心如铁石,任她怎么说,一个字也不回,甚至还点开了手机上的开心消消乐。 “Unbelievable.”白灵萱吐槽了一句,然后飘然离开了。 陈宇沫和张望洋一对难兄难弟住在同一个病房里,然而他们并没有趁此机会闲聊,整日昏昏沉沉,输液的时候也时不时睡个觉,到了傍晚还容易发烧。 二人身上都有刀伤,失血不少,医院给予了恰当的处置,但两人依旧需要休息,学校老师、学生代表都来看望过,该送花送花,该慰问慰问,受到帮助的同学家长也已经来过,心甘情愿拿着钱帮忙出医药费。 然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谁也轻松不起来,本身就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荣誉抵不过伤痕的疼痛,更抵消不了持续治疗所需的资金。这钱总要有人认,而谁也不知道最后会花掉多少钱。 “你是?”来开门的人不知道是陈宇沫的母亲还是张望洋的母亲,看到手里提着水果牛奶点心的白灵萱时,有气无力问了一句。 “阿姨好,张望洋和陈宇沫是在这个病房吗,我是他们学校的同学,来探望一下。” 憔悴的母亲闻言把白灵萱让进屋里,她这才看到两个男生都在挂着水睡觉,这下看明白了,陈宇沫的床尾,有个中年人正坐在凳子上撑着脑袋小憩,开门的应该是张望洋的母亲。 张妈妈小声说:“他们在睡觉……” “那就不要叫醒他们了,让他们好好休息吧。你们陪床也辛苦我带了点吃得来,阿姨你就先收下吧。” 张妈妈连声道谢,客客气气接过礼品,让白灵萱留下姓名,白灵萱也不客气,虽然还不认识,但留下无妨,本来她就是打算仗着口舌随便拉近关系,留名打个前站有益无害。 于是痛痛快快道:“我是临床心理一年级二班的白灵萱。”随后看看病床上的两人不像是要醒的样子,于是简单和张妈妈攀谈了数语,大略了解到了当天的情况。 说张陈二人那天本来是去学校外面洗澡,洗完回来路上正遇到认识的女同学被陌生人往面包车里塞,两个孩子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把人抢了下来。然而对方一旦反应过来,当场就抽了刀,所幸是在学校附近,恰好还有其他体育系的学生,众人随手从附近摊子上抢来东西当武器,把那三四个开面包车的持刀歹徒暂且逼退了。 然而体育生体能再好,也很难对付持刀的凶徒。 学校门口血流了一地,学生一个个被送到医院里,此事有附近的监控为证,有摊主们激愤之下的证言。 学生们被认定见义勇为,但不法之徒逃之夭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归案。 有摊主匿名透露那其实是一伙极大的黑恶势力,在学校附近收保护费,分工明确,有人负责恐吓摊主交钱,有人负责行凶绑票,穷凶极恶的轻易不露面,很难落网,容易抓的有没有证据判刑,往往拘留一段时间就放出来了。 一旦这帮人里有人被抓,摊主那边还会遭到报复,慢慢地大家也都敢怒不敢言了。 别说白灵萱了,就连柳若虹听完也是一肚子气,而他们分明知道以前学校附近并没有这么严重的情况。 白灵萱又问了被救的那个女生的信息,打算顺藤摸瓜查下去。按照柳若虹的心思,江湖事江湖了,既然已经猖獗至此,那这帮匪徒必然有猖獗的底气,指望老老实实走流程把他们解决掉,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她没有那个耐性等待,打算莽一点。 白灵萱思量片刻,也没立刻回学校,而是给林文潇打了个电话,让她去找那个播音班的女生。 她有自知之明,这一世元婴修为在身,打架她不怕,有一身好皮囊,想要魅惑几个人对她而言也不在话下。但要从一个惊弓之鸟嘴里套信息,这么难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办比较好,这方面林文潇最专业的了。 第三百八十章 冤枉不了他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林文潇接到电话以后,第一时间没去找人,而是给神逸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丫头?今天怎么这个点忽然联系我?”神逸正在上班,接到电话时颇感意外。 林文潇挠了挠头,说:“我男朋友被人砍了,说,是不是你做的?” “啥?丫头你说啥疯话呢?”神逸愣是没听懂,但林文潇语气不像兴师问罪,所以他也完全不紧张。 “你忘了?我本来有个男朋友在这个学校,虽然现在还不认识。但是我听说他见义勇为被歹徒砍伤了,大白刚去看过伤得不轻,我再考虑是不是我也应该去看一下。” 这一句话把神逸给说精神了,他当下从工位上起身,清了清嗓子,走得离工位远了小声道:“咳咳,那个,丫头,你冷静一下,我知道你操心,但是,但是这个……你说,你想要我帮什么忙,你直说。” “听到你是这个反应我感觉舒服点了,我没打算去看,要不然我就跟大白一起过去了。不过确实是有要紧事情跟你说——以前没有这档子事,你明白我意思吗?”林文潇认真起来。 神逸迅速get到她的意思,难怪刚才丫头开玩笑问是不是自己做的手脚,感情那也不全是玩笑:“你是说,我们几个的行动改变了这个世界已有的一些动静,造成了这次偶然事件?” “是呀是呀,而且你听重点哦,我学校发生的事情。你猜猜是谁作的妖?”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那你说是谁?” “你不要问我啊,谁怀疑谁举证,我没法自称清白的!”神逸急道。 林文潇笑道:“没让你自证清白,我就随便说说,顺便提醒一下你,当变化涌到你眼前时,它可能已经无处不在了。在我们学校附近出现黑恶势力,你会想到谁?” 神逸皱眉,嘴里蹦出三个字来:“戚应晖。” “他做大了。我是这么猜的,没证据。但这是最糟糕的猜想。” “为什么这么猜?”神逸其实已经认可了林丫头的脑回路,但还是问了一下,他想听听丫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文潇说:“根据大白的描述,这伙人太猖狂了,按说应该是公安机关重点对付的对象,但他们势力好像搞得很大,我怀疑这伙势力背后的靠山不是普通人。” “还有呢?”神逸问。 “也没什么,但还是那句话,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其他情况的话,应该威胁不到我们。另外,我觉得不管是不是他,那家伙都是个祸害,多留他一天都不是好事,但是…我记不住他的庄园在哪了” “好吧,原来你是直接问地址准备干人的,丫头以前我咋没发现你这么暴躁呢。你就不怕把姓戚的给冤枉了?” “冤枉不了他,那家伙不是好人。早把他干掉少祸害几个人,我宿舍的那个姑娘这次被我和大白劝住了,但是我们不可能一个一个劝过去。” 神逸在肚子里盘算了一会说:“丫头你沉住气,再等我一年,一年后我上门找他去。” “为什么呀?”林文潇不解道,“一年他得祸害好多人呢。” “我这不是还在等三十岁才能重新修炼嘛……现在去怎么跟他碰,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准修得够快。”神逸说。 “你说这个呀,不用不用,这次我就能揍他,而且我们这次还有其他厉害的帮手,不是吗,难得队伍这么壮大,不把他揍疼点我们不是白来了?” “感情你这一局是为了姓戚的死鬼开的?” “那也不是,但是来都来了……行了大叔,别磨蹭了,下班了来学校找我,带路咱们揍他去。” “丫头你这也太雷厉风行了,你让我缓缓。” “行,那你慢慢缓,我在学校等你啊,拜。” 林文潇挂了电话才奔着大白给的消息,去播音班找那个叫魏佳颖的女生,找人这事倒是不困难,但魏佳颖却不太愿意谈这件事,体育班几个男生见义勇为之后,她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她的父母是否要为所有帮忙的同学支付医疗费用,说实话不是不想给,是真的给不起。 魏佳颖很感谢那些男生的出手相救,她的父母也在大把大把地掏钱,可是这个事情不能再从她口中流出更多话柄了。 有可能她现在随便说一句真性情的话,就会变成压在她整个家庭之上的万钧重担。 其次是林文潇毕竟来晚了点,学校固然是保护了魏佳颖的隐私,但架不住那些体育系男生的家人知道她的名字,白灵萱既然能问出来,被别人问出来也不足为奇。 学校公布这个事件实际上是在事发三天后,一切已有定论时才宣布的。而在这三天里,魏佳颖已经遭受了无数陌生同学的问询乃至骚扰。其中甚至不乏以讹传讹对她指指点点品头论足的。 她只是一个受害者,并非什么罪魁祸首,或者始作俑者,所以关于有人想强行绑架她一事,她一点也不想谈。 这种情况下,谁问也不好使,林文潇碰了一鼻子灰,连读心术也用了,但无奈魏佳颖满心满脑子都是近日来遭受的骚扰和对家境及未来的担忧。 林文潇不可能像检索电脑硬盘一样翻检魏佳颖的记忆,对此只能报以苦笑。 当然也不是一无所得,她试图以言语挑逗魏佳颖去回忆绑架者相关的信息时,的确勾起了少许回忆,林文潇借此看到了魏佳颖满心的忧虑,显然这件可怕的事情对她而言尚未完全过去,她只想回到宿舍,然后好好躲起来。 “看样子她还有危险?”林文潇如是想着,拿出自己的红色小牌盒,一张一张找过去,找到了那张空灵之眼的卡牌,然后将这个监视用的魔法宠物召唤了出来,让它在暗地里跟着魏佳颖。 自己则远远退开,以免让这位倒霉催的魏同学倍加紧张。 事情比魏佳颖想象中更糟糕,她以为自己躲回宿舍里就暂且没事了,但实际情形却没那么乐观。 在魏佳颖的视角里,这事情一开始就是起于一场兼职,她学播音主持,今年刚上大二,形象好气质佳,是奔着走这行去的,但其实对于表演这回事,大多数人都会怯场,于是播音主持班的老师往往会建议学生通过一些兼职来磨炼自己。 其中一个兼职就是——发传单,这是一种对怯场很有效的脱敏训练,放在老师口中那叫“解放天性”。 魏同学很积极,立刻就联络了相关的兼职,每到周末就跑去街上,学着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跟各种陌生人打交道,只要有一点可能,就多说两句。 九月天气里有秋老虎,有时热起来是真的不讲理,魏佳颖在大街上一发传单就是半天,赶上天气热时,穿得清爽一些在所难免。 却不知道仅仅是如此就被人盯上了。 其实林文潇说得不错,以前她学校这里没这么乱,当变化发生在眼前时,看不到的地方早已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模样。 如果是正常的治安水平,魏佳颖不可能就这么遇上麻烦,可偏偏,有个黑恶势力做大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露出了獠牙利爪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从魏佳颖的视角看,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被那种油腻的中年老板给盯上了,有一天介绍传单工作的中介突然把她引去了一个不怀好意的老板那里。 发布这些任务的老板向来对他们这些大学生不假辞色,甚至还担心他们把传单偷偷丢掉糊弄工钱,但这天的油腻中年人却不忙着给她分派任务,而是非要跟她多说两句话。 甚至还主动给她一个兼职生倒茶水,简直荒天下之大谬。要不是她做的单子已经不少了,其实未必能从对方和蔼可亲的样子里嗅出不对的味道,但好在她够勤快,经验多,留够了心眼。很快就断定出对方根本不是让她做兼职的,甚至怀疑那就在她面前冲的茶水里有问题。 女生故作镇定,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实则当机立断,闲话了一会,假装茶水太烫呡了一下之后,就大大方方问卫生间在哪。实际上那杯茶她半点也不敢咽下去,只是沾了沾嘴唇,好让对方放松警惕。 随后就是金蝉脱壳,连随手的小包也丢在对方办公室里不要了,直接从厕所翻窗开溜。 反正小包里也只有一些零钱和纸巾之类的东西,舍车保帅,并不可惜。 算她机敏,得以脱身,那杯茶如果真的喝下去,很快就会不省人事,然后被人抬走什么的。魏佳颖算是做了唯一正确的选择,假装喝茶,然后金蝉脱壳。否则就算是用强,对方也会把她留下。 因为最夸张离谱肆无忌惮的是,眼见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对方恼羞成怒,直接派车来追,把她堵在了学校门口不远的地方,差点直接给她拖走。 幸而遇上了体育班的陈宇沫和张望洋,这俩莽夫也是肌肉动得比脑子快的类型,看到有人“强抢民女”本能反应就是“冲刺飞踢”。 体育系成年雄性的冲刺飞踢其实冲击力很强,有一个歹徒是当场就被干骨折了。 警察介入后,连介绍传单的中介都直接失踪了,显然对方知道事情败露,立刻应激逃遁了。 中介的电话卡是黑卡,抓人的面包车是套牌,连对方“接待”魏佳颖的公司窝点都是一个废旧已久的出租门面楼,这帮人是偷偷砸了原来的锁,换上自己的,将其改造成了窝点。 和尚跑了,庙也跑了,警察气得牙痒痒,唯独监控有用,对照信息库一查,各个都有案底,各个都是抛家舍户的亡命之徒,查到这个结果之后警察更生气了,但是仓促之间毫无办法。 剩下能做的几乎仅有在医院布控了,白灵萱今天去的时候,其实早有便衣警察把她的信息拿去比对了一番,确定她确实是没有案底的大学生之后,才没有出手将她拿下——虽然真的动手也拿不下就是了。 而魏佳颖却没想到,她所看到的并非事件的全貌。林文潇武断的猜测并无差错,因为这世界上本来也没那么多坏蛋,这事情还是校园贷的事情,幕后最大的黑手仍是戚应晖。 甚至于,煽动翅膀的蝴蝶,确实也是神逸,当年神逸被讹传是秦虎手下的双花红棍,跟凌鹤道长发牢骚,凌鹤道长自己在渡化凡劫无法亲自出手,就派了小道童松清松明铲除C市的黑恶势力。 松清松明修行尚浅,搜魂术没有化神期法力加持是无从施展的,于是除恶不尽,罪大恶极的黑狼固然没能逃过一劫,但很快出了岔子,先是九爷被麾下赵二替死,逃过一劫,然后九爷跟戚应晖一番计议,让秦虎也躲过了杀身之祸,连势力都完整的保存了下来。 结果打蛇不死,反而让一盘散沙的C市黑道整合,拧成了一股绳,而为首之人,正是城南庄园之主——戚应晖。 这一下,搞非法校园贷的、搞高利贷的、贩毒的、追债的、逼良为娼的、收保护费的、打群架的、偷的抢的拐的骗的,所有人连成一片,在虎哥、九爷、以及新提拔的风彪三人管理之下,各自有了自己的上下游支持。 折腾得C市警力苦不堪言。 魏佳颖今年大二,她把自己管得很好,却架不住宿舍里有两个同学早在去年已经沦为了对方手里的棋子, 要控制她们也不难,林文潇当初是怎么被齐绯菲出卖的,魏佳颖就是怎么被她寝室的同学出卖的,只不过当年的齐绯菲良心尚存,冒着风险偷偷通风报信让林文潇逃跑,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而魏佳颖就没那么走运了,她在宿舍里早就被偷拍了个遍,穿着内衣的样子暗地里已经被人看了不少,经过那些黑道家伙品头论足,她被选做了猎物。于是借着她找兼职锻炼脸皮的机会,“蛇头”披着工作中介的衣服由同学转介认识了她。 “蛇头”给了多次工作之后,魏佳颖轻车熟路,信任对方,却没想到忽然之间对方就向她露出了獠牙利爪。 最后侥幸得脱,魏佳颖心有余悸,却没想到自己的同学在介绍这个中介关系给她的时候就没安好心。 那实在是很难怀疑的一件事,人家就说这是自己联络找兼职的中介大哥,然后随便给了她一个电话由她自己联络。 干了许多次都一切正常,别说是她根本没有怀疑自己的室友了,纵然怀疑又怎么样?给电话的室友只要一问三不知,谁也拿她们没办法。 何况这俩人后来还跑来安慰魏佳颖,更让受惊过度的女生没法怀疑到她们身上去。至于把自己的同学卖了,听到自己同学半夜里从噩梦中惊醒,她们会不会心生惭愧,旁人就无从得知了。 实则这两人早就被戚应晖麾下的团伙用类似毒品的药物控制,一旦不听话,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也由不得她们良心发现。 “蛇头”跑了,黑恶团伙除了一两个伤员别无损失,魏佳颖的两个同学却慌了神,那个“蛇头”是她们获取缓释药物的唯一渠道,他一跑,这两人顿成弃子,胆战心惊。 心惊胆战等了两天之后,两人终于被莫名其妙的人加了好友,重新给了她们指示,这一次她们拿到一包药,是一包“听话粉”,让她们下在魏佳颖的饮食里,然后把她带到指定的地点。 这当然有暴露她们的风险,但是戚应晖手下的犯罪集团容不下有人能够逃脱掌控,也不允许有人胆敢反抗。 魏佳颖在拒绝了林文潇的询问之后,躲回宿舍里,却不知道那包“听话粉”早已在她的水壶里等着她了。 林文潇的视相与空灵之眼链接,眼睁睁看到魏佳颖喝了水之后就迷迷糊糊坐在那里,看到她同寝室的同学试探她的神智是否清醒。 然后看着两个同学一前一后,护送刚刚回到宿舍的魏佳颖离开宿舍。 这个画面令林文潇一阵恶寒,甚至感到恶心,她想到当初齐绯菲出卖她的事件,也想起了入圣教的邪恶魔法师施维雅利用她的善心对她暗下黑手的往事。 种种恶行涌上心头,林文潇几乎出离愤怒,但她还留存了一点点的理性没有即刻在学校里动手杀人。 第三百八十二章 我就是个小角色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时间还是下午,就跟踪而言是个糟糕的时段,如果没有空灵之眼,林文潇只怕要把人给跟丢了。魏佳颖在两个同学的左右“护送”下上了一辆出租车,准备自投罗网。 在这个场景下林文潇很难跟上,如果是夜间,她还可以藏身夜色之中飞行追踪,白天就基本只能在拦一辆出租,然后“跟上前面那辆车”了。 然而这些年出租在网约车的冲击下越来越少,招手就想拦到一辆基本是做梦。急得林文潇直跺脚。 如果大白在的话就好了,她躲在什么隐世仙门里修炼了多年,用的还是修士的身体,应该轻松就能追上对方。然而打给大白的电话竟然关机了。 这种时候打给大叔也没有用,大叔早就跟她说清楚了,这会的神逸手上怪模怪样的丹药一大堆,但是打架的话菜得不像话。 而有些事情,是必须要用暴力解决的。 魏佳颖乘坐的出租车早已经开远,这时候即便是拦到其他车子,也无法使用跟踪这一招了。时间不等人,林文潇虽然有魔法在身,但她完全不觉得自己的体能可以用共享单车追上汽车的发动机。 事急从权,就算羞耻也顾不上了,林文潇挣扎了一阵,终于放弃挣扎,在学校门口的饰品店里胡乱买了个面具,走进无人的角落戴好,迅速翻出卡牌,找到那张“天使之翼”然后一飞冲天。 她想尽量飞得高一些,这样兴许就不会被注意到了,如果实在是被人当做UFO的话,至少请不要拍到她的脸。 如果是在大梦之外的童年让她这么起飞,大概会觉得无比兴奋吧,可惜那种纯真美好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林文潇飞在空中的时候只觉得一阵阵害臊,那个面具也挺绝,是一个类似化妆舞会用的几乎只能遮住眼睛和两侧一半面颊的东西。 这么一看中二气息更加十足,魔法少女忽然有点想念自己的修女装。用头巾遮一下脸至少看起来没这么变态。 在高空逡巡了片刻,她就根据空灵之眼的信号,她已经找到了要追踪的目标。如果不是空灵之眼跟着,只怕很容易就会追错目标,因为对方在校外不远处就下了车,那应该是他们约定的地点,一辆面包车早就在那里候着,三人没有停歇直接上了另一辆车,随后径直开向南边。 “真往南边开啊,啧。难不成还真没冤枉你这恶棍?”林文潇喃喃自语,掠空而过。 她有一点紧张,虽然之前跟神逸吹了个大气,但少女其实不知道自己真正跟修士动手是个什么水准。 多年前小试牛刀,但对手实在是太菜了,完全比不上戚应晖给人带来的那种压迫感,她心里也明白,当年的戚应晖如果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未必还能带来那么强的压力,可是她无法保证自己将要面对的仍是当初那个敌人。 直觉告诉林文潇,事情没那么轻松,而她向来相信直觉。 意外来得比想象中更早,追击到半路,仿佛是进入了对方的地盘,林文潇忽然感觉到强烈的不安。这份不安并非来自直觉,而是某个预警类的防护魔法。 精神上越发清晰的刺痛告诉她,危险正蛰伏在暗中,如果她继续这么追下去,就会遭遇危险。 林文潇在空中紧急收拢羽翼,改变了飞行轨迹,像一支旋转的箭矢斜斜插向地面。 预警魔法带来的刺痛随之一松,半个呼吸之后,在她原本的飞行轨迹上有一排冰锥飞掠而过。 那冰锥看起来是如此眼熟,林文潇心头一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那是戚应晖当年使过的手段,这就惹上正主未免太快太轻松了一点,但真的是正主吗?在这个位置,不由分说就出手狙击她的,怎么想也是外围的前哨吧。 林文潇旋转身体,重新在气流中找到托住双翼的方法,她扇动羽翼,稳住身形,一只手探进了口袋里,那里是她的红色小牌盒。 居高临下,一目了然,林文潇一眼就看见了先前向她发射冰锥,正在回气的修士,那长脸显然不是戚应晖。 而距离那人不远处,另一个人正在向她发射第二波冰锥。 “糟……”林文潇暗叫一声不好,却不退反进,她反应极快,向着对方俯冲而下。 从牌盒顶部抽了三张卡牌,原因是她记得清楚,上次放进去时第三张是圣火盾,恰好符合此时此刻所需。 卡牌的灌注魔力从林文潇手中展开,结果不是圣火盾,却是一张大网,劈头盖脸将那正在发射冰锥的术修罩住。 冰锥脱手而出,被网绳缠绕,旋转着压了回去,总算疏而不漏,没让林文潇陷入险地,少女心中暗暗害臊,这一会她已经明白过来,刚才赶路的时候着急,虽然确定了卡牌的顺序,插回牌盒的时候却插反了。于是牌库顶第三张变成了牌库底第三张。圣火盾变成了镇压之网。 好在这一副牌在设计的时候就考虑过随手抽卡会有被概率糟心的时候,所以她一则考虑了攻守兼备,二则考虑了和本身熟稔的简单魔法如何配合,所以即便抽错卡问题也不会太大。 就是可惜了,刚才一场俯冲,如果是使用盾牌撞击应该可以直接拿下一个对手,接下来就能轻松一些了。 林文潇也不气馁,既然用了网子,那就改网子的用法好了,她振动双翼,重新拔升高度,那个被镇压之网缠住的术修像一条鱼一样被他捞起带往空中。 她本身当然没力气把一个大男人提起来,但眼下的力气来自魔法羽翼和网兜,故而举重若轻,仿佛掠过水面的鱼鹰。 “你是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被罩在网中的术修厉声喝问。 林文潇沉默不语,只管拉着他拔升高度,一气飞出近千米的高度之后,她笑着调侃了一句:“看看下面。” 那个术修虽已然筑基,却从未学会飞行,不用她提醒,飞到这么高也已经吓得腿软了,听到这话更是紧紧闭上了眼睛。 “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否则我撤去网兜,考验一下你的道行。”林文潇冷声说道。 “问,问,问,大姐你问。”那个术修吓得魂不附体,闭着眼睛胡说八道。 林文潇当场气不打一处来:“你叫谁大姐?!” 说着她手上法力一松那术修立刻就坠了下去。 “妈妈——”一声惊惧中大喊撕心裂肺。 坠了十几米之后,林文潇重新把他唠住,缓冲了一段没让他散架,随后厉声道:“下次我再松手就绝不会拉你上来了。” “是!是!美女您问!我我我知无不言。”那个术修说。 “姓名!” “孟建彬。”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问名字,但术修根本不敢问,这里没他讨价还价的余地,老老实实回答是唯一的求生之路。 “为什么拦我?”林文潇厉声喝问。 “这里是戚爷的地盘,外来修士非请勿入,你飞进来,就是违了戚爷禁令,戚爷吩咐说,要直接下狠手击落。” “戚爷大名叫戚应晖?” “我…我不知道啊,我就是个小角色,没资格知道戚爷的尊号。” 林文潇闻言微微蹙眉,问道:“你什么修为境界?” “筑…筑基初期。”孟建彬老老实实答道,林文潇闻言眉头蹙得更紧,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年被杀的戚应晖也是筑基修为,哪怕是筑基巅峰,应该也不能让一个筑基初期的人给他当巡哨的“小角色”。 果不其然,事情和当年相比,有了很大变化。 第三百八十三章 踩在遍地鲜血上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林文潇带着孟建彬继续拔升高度,边飞边问:“像你这样的个水平的巡哨,还有多少人?” “少说有几十个吧,我们这练气境的打手更多,估计得有百来号。”孟建彬看着越来越辽阔的地面,心中惴惴不安地回答道。 “那你们这伙人里,你知道的最厉害的人是谁?什么境界?”林文潇接着问。 “最厉害的当然是戚爷,但是戚爷是什么境界我们也不知道,有传说戚爷三十年前就是元婴期高手了。下来就是虎爷和彪爷他们,戚爷赐下好处,他们十年功夫突飞猛进,都是金丹期的大能,还有一位九爷,没人见过他出手,但是虽然他和虎爷权位相当,虎爷却很尊敬他,想来应该也是金丹高手。”孟建彬战战兢兢,知无不言地把自家势力的老底交代得干干净净。 林文潇听得想捂脸,这变化也太离谱了,说戚应晖三十年前就元婴期了,这种鬼话说得再笃定她也不信——大叔还不到三十岁呢,你哪只蝴蝶翅膀有这么大力气,能把六十多岁还没结丹的戚应晖变成三十岁就元婴? 但几个金丹高手却是言之凿凿的。 这些年她跟大叔不少交流关于修士的那点事,知道当初大叔的师姐来杀戚应晖时就是金丹期,大叔进入大梦盘之前也是金丹期,御剑行空飞天遁地不在话下,也就是说,现在她飞得再高也可能被人直接给打下来。 这情况大大不妙。 她怀疑戚应晖的实力里多少有点水分,不过元婴初期恐怕是有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加上这一堆的金丹,百十号小弟,换大白来也不顶事,更何况是她自己。 但眼下载着魏佳颖的面包车已经开得很远了,如果就此退去,恐怕魏同学凶多吉少,陈宇沫等人拼了命去救下的同学最终还是落入魔掌,这怎么想都让人气不过。 可如果不退去……林文潇忽然心神一震,空灵之眼的视相链接忽然断掉,最后一眼余光所见,是一个面色凶厉的中年男人随手打出一道白光。 跟踪面包车的空灵之眼显然是被人发现,直接打灭掉了。 怎么区区一个新手村级别的城南庄园,忽然就变成了这么一副龙潭虎穴的模样?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林文潇取出手机,拨通了神逸的电话,那个孟建彬见她打电话,赶紧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大叫:“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看不到。姑奶奶饶命。” “喂,丫头,怎么这么快又跟我打电话?你不是说等下午放学么?”神逸问。 “大叔,情况有变,我同学被戚应晖的人,我一路追了过来。”林文潇不无哀戚地说。 “胡闹!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莽撞,不知道危险吗?”神逸的声音立刻变得急躁起来,似乎也顾不上他所在的地点适不适合大声吵闹了。 林文潇说:“大叔你别着急,生气也没用,现在听我说,把每一个字都听清楚。戚应晖变得比以前厉害了很多,保守估计变成了元婴期修士,手下金丹修士至少有两三个,练气筑基的一抓一大把。但是……” “丫头你别胡来,马上回来,我已经在联系人了。”神逸急道。 林文潇说:“不,我必须去救人了,那个同学…你对我说过,修道人讲究个念头通达,我也对你说过,我们学心理的学生追求修通自我。我不能眼睁睁看她遭难。” “你胡闹!”神逸几乎是歇斯底里了。 林文潇不管不顾地继续道:“如果你能叫人帮我,就尽快带他们赶过来吧,我已经不能再等了,如果顺利,我们在庄园里见,我们还有漫长的未来。如果不幸……大梦之外的茶舍里见。” “丫头!你回……”神逸的怒吼声还没结束,林文潇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低头看向网子里的孟建彬:“对不起,虽然你很配合,但我没法放过你了,要怪就怪你选择了做一个坏人吧。” “不要!求求你!不要…!”往兜里的筑基修士脸色惨白苦苦哀告,但少女面具下的双眸一片冰冷。 维持网兜的法力撤回,孟建彬不受自控地从天而降,像一场大雨中的第一滴水。 神逸早在林文潇的第一个电话之后,就联系了师姐赵雪盈,然而师姐再上课,上课的师姐一概不接电话,到了中午两人才正式联系上,约好下午放学后去找林文潇,晚上办事搞人,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变了卦, 不但时间紧迫,局面也一下子恶化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林文潇不由分说挂断电话,显然主意已定,神逸知道不当面揪着领子是无法把这个铁了心的丫头拽回来了,于是只能一通又一通电话打出去,好在这一遭师姐并没在上课,迅速就接通了电话。 凌鹤远在千仞派也接到了神逸的连环夺命call,接通电话就一句话:“潇潇发了疯一个人身陷险地,城南庄园速来帮忙,告诉应宗主,来帮忙!快!快!快!” 电话里风声很大,语言虽然没那么客气,但凌鹤也知道虚黄子道友这次是真的着了急,于是果断不由分说联系应月蓉。 风声的来源其实是御空飞行造成的气流,老五跟神逸同在楚江麾下干活,神逸忽然急了眼,老五第一时间被抓壮丁,管你白天方不方便飞,神逸让他飞,那他就老老实实飞。 神逸让他打架,那他不由分说就要冲上去打,唯独是问到要不要把尹楠叫来一起打人的时候,神逸犹豫了一下,否掉了这个提议。为了林文潇打生打死的时候,他终究不想把尹楠卷进来。 至于师姐会不会叫上姐夫来,以那两口子平均宠他的情况来看,应该会一起杀过来。 林文潇也是忙中出错,按说她联系不上白灵萱的时候,就应该第一时间想起应月蓉,然而脑子一时缺了根弦,莫名其妙跳过了这个最好用的选项,除了白灵萱就只想到了神逸。 其实前后差不了十几分钟,但是生死相搏之际,十几分钟不好说是多少条性命,根据h=1/2gt²的公式推算,孟建彬从生到死的距离只有十几秒,算上空气阻力能再加上数秒,而他的死亡只是开始。 林文潇不太想看摔成肉饼的男人,那会有点恶心,但是今天轮不到她挑肥拣瘦,这点恶心就受不了,那还怎么去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她悬浮在高空重新排列了牌盒里卡片的顺序小心翼翼检查过后将其插好,被打灭的空灵之眼卡面灰败,懒洋洋无法唤醒,预计需要等上几天才能缓过劲来,如果不行就只有重新做上一张了。 抽出卡片,第一张圣火盾,林文潇激活卡牌,手中幻现出炽烈燃烧的钢铁盾牌,她将盾牌装备好后,从高空沿着某个弧线俯冲而下。 千米高空的加速度,如果不加防护,必然会要了她自己的命,即便是有圣火盾的魔法防护,直接撞击也会造成可怕的创伤,所以就算她用第二张卡牌为自己施放了“英灵加护”,也不打算直接装上去,在欺近先前与孟建彬一同偷袭她的术修时,林文潇借着冲势投出盾牌,自己则拐出一个弧度贴地拔升。当那修士被圣火盾拍得变了形,眼看着没了气时,林文潇才收拢羽翼,飘然落地,踩在遍地鲜血上。 第三百八十四章 美丽的火烧云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三十六计第十三,打草惊蛇。 林文潇用第三张卡牌召唤了护卫骑士,护卫骑士最好的形态是召唤一个步兵形态的傀儡为自己而战,那么这个步兵自己就会有极强的攻防能力和战斗技巧。 但既然是以寡击众,既然是打草惊蛇,响动必须闹大点,她选择了舍弃防御能力和大部分攻击能力,召唤了8名仅有简单作战技巧的骑兵,并且是连人带马的形态,8名是经过理论计算得到的上限,以至于这些骑兵看起来都有些透明了。 两个修士被忽然杀死,动静很大,一切发生的也很快,有些人没能反应过来,而更多的是普通人被吓破了胆——这个地方没有标准意义上的普通人,此处已经尽皆收归城南庄园,驻留此处的,无一不是黑社会分子及其家眷,所谓普通人,指的是未经修炼的那一类匪徒。 两个筑基的巡哨是附近一公里最厉害的角色,连他们都被“秒掉”了,那些只是配发了热武器的匪徒自然不敢冒头。 但这不代表他们不敢打黑枪。 魔法预警不断刺痛精神,作为警报的信号,林文潇立即驱使8匹马的骑士将自己环绕在中间。 第四张卡牌,辉煌冲锋,8名骑士连人带马都获得了铠甲和武器的加持,战马暴躁不安,踢踏着地面,一个个如箭在弦,随时可以发起冲锋。 魔法预警从而消散,枪声响起,打在骑士身上。所谓铠甲武器,并非金属,而是法力构成的某种流质结构,其实包括骑士本身也是这样的结构,子弹打进去后,如陷泥淖,嵌在其躯干中,安安静静老老实实。骑士和战马都没有被激怒,只是暗暗锁定了目标。 第五张卡牌,圣焰信标。地上竖起了一个巨大的火焰十字架,火焰光照之下,所有的骑士武器都被圣焰祝福所加持。 林文潇扇动羽翼,再次冲天而起,迅速飞到了一百多米高处时时隐时现的魔法预警刺痛感消失了,这证明她彻底脱离了热武器能够打穿她魔法防御的射程。 居高临下一览无余,少女一边扇动羽翼一边指挥她的“军队”发起冲锋,没有生命和情感的骑士无惧伤痛,战马的铁蹄踏破墙垣,借着机动的力量,连强度不太高的混凝土也能轻易撞穿。 护卫骑士发起的冲锋,林文潇只能听到附近的匪类一片哀嚎,看到火焰点燃了屋内家具,窜出的火苗。冷酷的火焰骑士不分目标横冲直撞,轻易就点燃屋子里的煤气罐或天然气管路。当爆炸发生时,林文潇看到残肢混合着震碎的玻璃一起飞到大街上。 城南庄园北部警铃大作,但真正的庄园其实距离尚远,林文潇看到人头攒动,从远处赶来。打草惊蛇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么下一场是硬仗,围魏救赵,围点打援。 这时候还敢迎面扑来的无一不是修士,虽然想来大概都是练气筑基之流,但对眼下的林文潇而言,一旦数量堆积起来,仍然很容易构成威胁。 林文潇挥动羽翼,继续从自己的红色小牌盒里抽卡,这一盒卡片是她节省法力精神力和施法时间至关重要的道具,因为用的是扑克牌盒,所以实际上刚好放了54张,包括空灵之眼和天使之翼和镇压之网,她已经消耗掉了八张,这些卡片在这一场战斗中基本很难指望复用。 她需要精打细算,以免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被驱逐往大梦之外。这一梦19年,她眼看就要等到期待的时刻了,并不想在这里谢幕。 但是心思触动之下,她无法“理性地暂时撤退”,无法“谋定后动”。因为那意味着让她放弃遭遇像极了自己的同学魏佳颖。 她无法任由魏佳颖落入魔掌,那感觉就像对自己见死不救一样糟糕,所以她选择尽力拼上一次。 看着自己造成的残酷杀戮,少女胸腔里一颗心颤抖不息,就算这是一场大梦,她也理解这场杀戮中的真实性,因为这个世界对梦中人而言是那么真实。 毫无疑问,那些被杀的人死不足惜,这也不是林文潇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杀人,但她的心脏仍然不争气地颤抖鼓动。 她在防御自己对这样的杀戮失去敏感,她在防御自己从杀戮中获取嗜虐的快意。 第九张卡,庇护迷宫。施加于地形的心灵魔法,扰乱闯入者的五感,使其陷入鬼打墙的境地,短时间内无法靠近区域核心,被迫在外围团团转。这个魔法会因为闯入者的数量增加而逐渐变得脆弱,完整的版本应该是量出为入,通过迷宫运转将闯入者从其他路口吐出去,以此达到某种承受力的平衡点。 但这一次既然是要下狠手,她就没有考虑迷宫能够维持多久,而是考虑能够造成多大杀伤。 第十张卡,火雨。 魏佳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醒过来时,自己已经被困在了陌生的地方,她被锁在一辆面包车里,捆得结结实实,连嘴巴都被胶带封住,车里却没有其他人。 她努力晃动身体,用脑袋支撑着椅背爬起身,顺着车窗向外看,看到车子就那么随意地停在路边,街上空无一人,车后的方向传来喧闹声。她艰难地转了个方向,从后车窗看到火焰烧红了天空。 那是怎样的景象,像是美丽的火烧云,那火烧云却抛洒下千丝万缕的火线,仿佛一场模仿在拙劣的暴雨。 魏佳颖觉得自己眼花了,在焚烧的建筑和人群之上,如雨的火焰之下,好像有一个天使。 她感觉自己可能是在做梦,因为她分明记得自己已经通过同学的帮助从坏人的魔掌里逃脱出来了。 可是因为被扭绑,身上传来的疼痛却很真实。这种真实感不是她从前任何一个梦境里呈现过的。 但如果说这是真实的,那火雨和天使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后她有看到有人飞到半空中,向那天使发出看起来很刺眼的攻击,好像是什么奇怪的光球之类的东西,天使挥舞剑盾,张开屏障抵挡,用火焰予以还击。 这一定是在做梦。她有常识,就算是拍电影,这些镜头也是要用特效合成的,哪有直接拍的道理。 不过就算是做梦也好想用手机拍下来啊,可是她却被人捆得结结实实,真是个古怪的梦境。 天上的彤云同样吸引了风驰电掣的第五个人。 “老神仙,你看那边天上,是不是那边?”老五一手扶着神逸,一手指着极远处的火烧云。 神逸判断方向,应是那个方向无物,但是这和个动静看起来也未免太离谱了些,他心中暗暗叫苦:“丫头啊,你到底惹了什么样的大家伙?你可好好给我撑住,不然咱们俩这一趟人间就白来了。” “没错,就那个方向,加速,冲,冲死丫的!” “你现在还没给我说呢,急急慌慌要我帮忙打架是咋回事?谁踩你尾巴了,你这几个电话打得,怕不是要把人家祖坟给刨了?” “差不多吧,有人欺负我未来的女朋友。”神逸说。 “你特么脑子带点病吧?”老五无情吐槽,脚下速度丝毫不慢。 “你就当我是有病,一会帮我狠狠地揍丫,来先把这颗金刚丹含嘴里,到了咽哈!” 第三百八十五章 此人是西洋邪修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护卫骑士的战马无声嘶鸣,横冲直撞在街道上穿插犁过。刚刚数轮火雨不但把一干支援的低等修士烧得五劳七伤,更增强了圣焰信标的笼罩范围。 林文潇的策略简单之极,只要她闹得动静足够大,对方必然会被她所吸引,一时无从料理落入魔掌的魏同学。 这道理从小看西游记早就明白了,只要孙悟空猪八戒在门口叫得山响,那么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妖怪是不敢把唐僧下锅的。 弥漫的火焰在圣焰信标的驱使下一次次卷在八名骑士和林文潇的剑盾之上,盾是圣火盾,剑则是来自第十一张卡片圣辉剑。她对自己有几斤几两清楚得很,根本就没打算过用剑去砍人这种操作,那把剑与其说是冷兵器,不如说是一根魔杖,用来驱使火焰进行远程攻击。 而天上的火雨,地上的信标,都为圣辉剑增加了威能。 第十二张卡,光明力场。一个附加在圣火盾上的铭文魔法,使圣火盾得以阻挡能量以形态呈现的魔法攻击,不再提供单一的物理防御。 这套突如其来的袭击使得城南庄园的修士们被突然之间打蒙了,一开始以为是来了八九名强大的修士,后来在现场搏斗,才慢慢搞明白,那就是一个“术修”搞出来的大阵仗。 林文潇并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术修,魔法师是截然不同的体系里的产物,眼下的战绩依赖的是以有心算无心,是无数次催眠冥想场景下的魔法搭配实验。 基本上是利用浩大的声势暂时唬住了对手,实际上有很多的缺陷,只是暂时还没暴露出来。 首先最大的问题是这个威力最为强大的打法,只能打阵地战,它有一个十分危险的防御上限,一旦这个上限被攻破,林文潇就会彻底失去防御能力,所有与之关联的战力都会大打折扣,乃至于连跑都不好跑。 而这一片半径百余米的阵地空间,就是支撑这个防御上限的关键组成部分。 其实已经有修士发现了,林文潇降下的火雨甚至比不上常规的火焰,几乎是刚够点燃天然气的温度,在不进行持续燃烧的情况下这玩意连水都烧不开,更别说以火雨的形态星星点点落下来了。 但是它真的很烫,并且很吓人——说来可笑,林文潇对修士完成的第一波杀伤来自他们躲避火雨时互相之间的踩踏。虽说修士体格强壮耐踩,但架不住修士体格强壮踩得力气大。 第二波杀伤是护卫骑士裹挟火焰掩杀溃乱的敌人,使其从攻势转入退势。 然而敌方毕竟人多,修为参差不齐,有平素里修为高人一筹,自恃本领高强的人正要把握机会表现,冲上去跟护卫骑士硬拼。 如果单论一个护卫骑士的战力,跟在场任何一个练气后期的人交手,都不会是对方一合之敌。它们不过是林文潇用一个魔法拆解出的战斗意志而已,但随着圣焰信标辉煌冲锋两个魔法的加持,在极大程度上弥补了骑士们的攻防缺陷,甚至还平添了几分续航力,导致这些骑士们能跟练气期的修士打个有来有回,并不轻易落败。 然而一旦有人带头将骑士拖住,对方人多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一个个练气修士齐齐冲上,八名骑士迅速被人海战术淹没。而来自魔法加持的攻防也不足以对抗一大堆修士的拳打脚踢术法轰击。 林文潇在空中冷眼观察,这样的结果不出所料,她既然跟对方打阵地战,就是要仗着阵地增加续航力。 第十三张卡,魔能重塑。将已经成型的魔法像捏橡皮泥一样重新捏成其他形状的法术,本身消耗更偏重于精神力方面,如今这份精神力消耗被卡牌取代,所需消耗的仅剩下等待被重塑的魔法。 当护卫骑士的人马俱被击溃,林文潇挥动圣辉剑指挥法力流动,圣焰信标笼罩的场域中,法力如烧沸腾的水,分解再聚合滚动不息,没有一点点逸散,被击溃的骑士灰飞烟灭,投入信标之中,浑身浴火的骑士纵马挺枪,重新从圣焰信标中冲出。 圣焰信标燃烧的火焰十字架黯淡了几分,又随着火雨的降临重新雀跃起来。 林文潇知道自己的阵地在不断损耗之中,她只是将消耗想方设法藏进了不起眼的地方。 当浴火的骑士再次挥舞着武器冲杀而出的时候,敌方气势不由为之一挫。 筑基期的修士人数虽少,终于也陆续赶来,当他们加入战团,林文潇的阵地弥补速度显然开始跟不上损耗的速度,渐渐露出破败之势。 第十四张卡,魔力沸腾。一个魔法系的狂暴术,不是增大消耗,而是均等的强化一整片区域里的法力波动幅度,不分敌我地增强所有法术效果。反正现场只有她一个人使用法力,并不能找出第二个有资格驱动法力的人,因此公平的事情也变得不再公平。 圣焰信标上的火焰因之熊熊燃烧,八名骑士变得更加亢奋骁勇,连从天而降的火雨都更加密集炽热了几分。 在场的筑基修士们早已看出是空中飞着的那个“鸟人”搞出了这一切动静,但面对能搞出如此浩大声势的人,他们心底也有些悬,谁都不愿意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冲上去硬碰。 他们不愿意惹林文潇,不代表主动打上门的林文潇肯跟他们和平相处,魔力沸腾对阵地的补充有限,她必须把那些足以威胁阵地的不安因素扯出战团才行,于是挥动圣辉剑,拨来几十道火雨拧成一团,扯出一个尖锥,直奔刚才破坏她阵地最厉害的某个修士飞过去,而那修士正是从附近赶来的一名筑基期巡哨。 此人见避无可避,猛然挥出一个冰球跟火锥撞在一起,本以为只是稍缓那个“鸟人”的攻击,没想到一击之下竟然打了个平分秋色。 他顿时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凶悍的“鸟人”只是纸老虎,于是腾身而起,打算擒贼擒王。 然而一旦远离了人群和同伴,他才发现事情和自己想象的又有不同,先是那女人,挥剑之间卷起熊熊烈焰朝他猛攻,他打出一个个冰锥也好,以真气暗施偷袭也罢,都被对方用盾牌和围绕着身体的球形力场挡了下来,交手数合下来,眼睁睁看着对方的动作也不如何敏捷灵巧,就是仗着火焰强盛盾牌坚固,把他打得溃不成军,如果不是他见机快,大丈夫能屈能伸,搞不好再打几下,就要变成对方的剑下亡魂了。 落地之后此人又呼哨一声,说什么“此人是西洋邪修,对付她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大伙并肩子上”云云,招呼了四五个同为筑基期的修士上去围攻。 蚁多咬死象,林文潇只是以魔法巧变打输出能打出堪比金丹期术修的伤害,不代表她真有金丹期的修为和体质,同时对付五六个筑基修士,并兼顾着料理数十名练气修士,她是真的心有余力不足。 用护卫骑士折腾了许久,终究还是没能逃脱被人围攻的局面,然而一旦被围,她虽然仍有力量周旋,乃至反杀几人,但终究会消耗到入不敷出,积重难返的地步。 修士体质强韧异常,并非魔法师可比,即便是术修也不例外。如果发狠,以她现在的状态可以仗剑刺杀一个先,但万一被对方奋不顾身锁住武器,接下来遭殃的就是自己。 可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这么周旋下去迟早要完,终究不是个事。 第三百八十六章 奋力一搏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精神上的消耗与体能上的疲惫相比,威胁一点也不会少,林文潇渐渐开始走神,明明被四五个人围攻,明明还有力气,她却总是不小心想到对方说她是“西洋邪修”那段场面话,并且总想发笑。 那是哪来的妙人,似乎对其自身处于邪恶一方的立场并没有个清晰的认识。 林文潇再次卷起烈火,向那个“妙人”攻去,她的攻击每每声势凌人,吓得那人一退十几米。 戚应晖手下的多是术修,体格上不算太难搞,所以想要击败打伤他们不至于办不到,但想杀死他们却不轻松,这帮人自己都知道自己没那么硬朗,根本不愿和林文潇硬碰硬。 而林文潇也总不能把这些术修一个个带上千米高空然后丢下去摔死。那种操作在先手突袭时固然可行,在这种局面下想要如此下手未免太不把人放在眼里。 林文潇一边用剑盾死撑,一边在心里打着退堂鼓,开始想着如果不管不顾冲上高空,是否有脱身的机会。 她意识到这是自己精神消耗严重的信号。 原来即便是借助卡牌,持续进行这么大火力的输出,以她的天赋和实力也不能坚持太久。 原先考虑的还是五十四张卡牌够不够用,现在发现困难在于自己根本没本事把五十四张牌全部打完。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的牌组是不是有点太厚了?是不是应该重新精简一下或者多放一些重复牌张进去,有没有可能通过其他方法,更加节能地使用这些卡片?不行……林文潇发现自己又走神了。 而走神的代价,这是被一阵巨力从背后忽然撞击。 那还是一个筑基修士,只不过此人是个体修,先前一直都躲在同伴们身后踟蹰不前,实则是在等待她疏漏的机会。 没能用圣火盾格挡,光明力场提供的球形防御只能抵挡魔法攻击,被体修从背后如此撞击,对她这样一个魔法师而言是再糟糕不过的事情。 林文潇从空中被撞得失去平衡,她使足了力气将圣辉剑回身掷出,那体修奋力一击之后身体不够灵便,术修同伴为他支其冰壁格挡,却挡不住圣辉剑凶狠一击,剑刃前进后出,他同样从空中脱力坠下。 林文潇用天使之翼将自己团团包裹成一个球体,自高空坠落之后在地上狼狈滚动了一两圈之后翅膀散开,再也无法维持其魔法形态而溃散。林文潇不得已付出了飞行能力,换取自己没有因为高空坠落而受重伤。 屋漏偏逢连夜雨,魔能重塑也在此时运转到极限,不但无法帮她重塑羽翼,就连护卫骑士的复苏也逐渐无法支撑下去,八名骑士损耗到了只剩四名才堪堪重新稳住阵脚。 如果不是被人围攻的话,林文潇花上几分钟安静施法,自然可以重新塑造天使之翼,那是她自己研发的魔法,没有失去卡牌就不会用的道理,但卡牌当然不会是可有可无的,这些卡牌简化了复杂的施法过程,否则以林文潇年纪轻轻的施法能力,根本不可能在战阵之中连续使出十几个这种复杂程度的法术。 被人打落地面,举目皆敌,丧失双翼,真是糟糕之极的局面,损失圣辉剑的问题倒不大,落回地面之后,她使用圣辉剑指挥魔力流动的意义也就不那么大了,反而是干掉一个从后偷袭的体修让她觉得神清气爽,安心了不少。 看着四下里冲上来的练气修士,林文潇双手合十召唤光明,然后推出一圈坚固的防护墙壁,看着前赴后继撞在墙壁上的练气修士,她想起很久之前撞死在同款法术上的蝙蝠。 可惜了,这些人比蝙蝠结实太多了,只能阻止他们前进,想把他们撞死却是妄想。 用一只手维持着法术,另一只手开始翻检卡牌,事情闹到这一步她只能奋力一搏了。所谓奋力一搏,一是牢牢固守,等待大叔救援,二是继续把动静闹大,吸引更多的敌人到这里来,好给大叔添更多麻烦……又走神了,不是给大叔添麻烦,是要让这些坏人无暇伤害魏同学。 林文潇一边翻卡牌一边笑,她从不知道自己在精神力消耗过度之后会变得如此不正经。 第十五张卡,时空禁令。这是用言咒术开发的一张防御法术,用于此刻固守待援。 林文潇用魔力激活卡牌,在她周身一丈范围内形成了一圈画地为牢的无形隔断,它提供的不是物理防御也不是魔法防御,而是一种注意力上的折射,使人无视这一个圆环内的时空场域。 即所有的人都不会注意她所在的圆形空间,所有的攻击都不会向着这个空间而来。她的敌人只会发现她不见了,并怀疑她躲藏在战场上的某处,却无法“看见”或者“听见”近在眼前的她。 这个防御魔法像极了恶作剧,灵感启发来自某件哆啦A梦里的道具,此时此刻战阵之上,林文潇意外发现这东西很合用。 而进一步把动静闹大就很好找了,甚至都不需要多做考虑就知道应该用哪张牌,毕竟自己的卡组自己最熟悉。 第十六章卡,光明巨灵。和她的护卫骑士差不多,这一招也是召唤类法术,不过这个光明巨灵消耗更大,效果更烦人,唯一的限制是不能在战斗刚开始的时候召唤。 林文潇用魔力激活卡牌,一个光点从卡牌上神威凛凛的巨灵图像中飞出,然后一股吸力骤然出现,圣焰信标的火焰被这股吸力汲取吹熄,护卫从甲胄到皮肉偏偏瓦解,连天空中的火雨,林文萧胳膊上的圣火盾都仿佛受到黑洞的吸引,层层崩解。 而遭殃的当然不可能只有林文潇搞出来的法术,还有敌方术修手上攒出的冰霜能量之类的东西。 林文潇之所以选择时空禁令这个“注意力偏折”式的防御,就是因为她自己很清楚,其他任何形式的护盾都会被光明巨灵所损毁。 小光点在汲取了海量杂七杂八的能量之后,变成了一个类似于神灯精灵的东西,发着光,虎着脸,用一种不稳定的形态,凝成一个大致上的人形,它张开大嘴咆哮一声,对敌人进行震慑,然后就开始挥拳乱打。 林文潇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打到这会虽然实际上也没打多长时间,但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狂刷了一百套卷子一样疲惫。 巨灵狂暴地挥舞着拳头,嗷嗷乱叫,林文潇对它也没什么仔细的操控,只是时刻提醒他不要打到自己就好。 这个巨灵的攻击方式是最简单粗暴的拳拳到肉的物理打击,而创作的动机就是在跟其他高明的魔法师斗法时,怎么把对方的优势给废掉。 在场的术修虽然不算是高明的魔法师,但的的确确,在光明巨灵这个不讲道理的大家伙面前,他们的术法毫无用武之地。 所幸他们都是修士,在本能驱使下,一个个封闭自身窍穴,阻止真气以能量形态流出,否则仅仅是光明巨灵那不讲道理的抽取就会把他们一个个全部抽干在地上。巨灵越大,吸力越强,吸力越强,魔法的使用者越难在巨灵面前自保。 所以这玩意必须在打得热闹的时候突然使出来,以确保它一出场就有足够的能耐作妖。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大鱼吃小鱼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力量从身上被夺走的感觉不太好,有点冷,想发抖。玩了半天火之后,林文潇抱着胳膊躲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发抖,她藏在时空禁令的场域里,任由巨灵从自己身上夺走魔力,只提前锁住了小小一团不会被夺走的部分,用以在巨灵消散后,借助卡牌迅速恢复魔力。 一场大梦分割出和现实截然不同的世界,看着自己召唤的巨灵在人群里杀进杀出,把人捶得乱撞乱飞,她脑海里恍恍惚惚,这戚应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怎么只是他手下就出现了这么多能打的修士。 事情要从九爷给戚应晖弄来《玄冰劫》残片说起。能凭着残破不全的玄冰劫修行,成功筑基并熬到后期,戚应晖其实天赋不差。只是散修实在太没前途了而已。 多年的水磨功夫不是白费,那天九爷呈上《玄冰劫》残片,正好补全了戚应晖所持功法的残缺之处,他心中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己从前难解之处终于豁然开朗,一条前途无量的大道呈现在眼前。惊的是他是何等好运,怪不得从前他试着给其他狐朋狗友传授功法,大多数都练废练死了,原来他自己也是险之又险,糊里糊涂地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才成功筑基的。 戚应晖并不知道还有诸如幻日门主之类的人,明明筑基成功,却跟他不一条心,另立门户了。而幻日门那三两只小猫小狗被同是筑基期的松清松明击杀,他不知道也不碍什么事。 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戚应晖反复端详,再三确认,生怕玄冰劫的残片依然不全,把自己带进沟里去。毕竟他不少看见自己练了玄冰劫的哥们走火入魔而死的惨状。 殚精竭虑参悟了十余日,把能想的边边角角全都想清楚想明白,戚应晖终于确认,这次的功法是完整的。 于是顺势行功,结果行功修炼不满三日,内息忽然失控,奔流不息想停都停不下来,戚应晖吓得不轻,但好在他心志坚定,咬牙硬撑,予取予求,这才发现竟是身上修为早已打磨圆融,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程度,之前缺了一些关窍,故而原地徘徊良久。如今补足残片,心有明悟,结丹之事水到渠成,忽然自行发动。 随着一颗中品金丹在丹田中成型,戚应晖大喜过望。 他将功法开枝散叶的心思原本沉寂已久,如今想来既然手上功法已经全了,自己走在人前,不必藏私,给部下赐了机缘也好把势力做得更大。人有亲疏远近,他先给秦虎和九爷传授,字斟句酌地把心得要领一一讲清楚,细心关照。 无他,这两人帮他管着滚滚财源,万一不小心折掉,虽然不至于鸡飞蛋打,但总归会有损失,他不想失了得力臂助。除了秦虎和九爷,还从自己原先部下中拔擢了忠心耿耿的冯彪一并传功。 他还懂了点心思,令冯彪改了个诨名叫“风彪”,拿着他积攒的部分修炼资源去南营山里修炼,待有成后,重新投诚加入麾下。 冯彪明白老大心思,这是要做一场戏,他以前名不见经传无人知晓,跑去深山修炼有成,回到老大麾下,老大演一出礼贤下士,厚匮礼遇,肥水不流外人田。还能落个好名声,引来更多散修来投,势力才能滚雪球滚得越来越大。 这事情合则两利,冯彪言听计从,从此改叫风彪,旧事再也不提。他对自己下手尤其很,甚至给自己脸上破了个相,以免戚爷旧部轻易认出自己,传出对戚爷不利的风声去。 他连自己的脸都敢毁,也是给其他人一个信号,就算看出什么来也老老实实咽到肚子里去,不要乱传,否则彪爷手下不留情。 九爷毕竟年迈,加上资质有限,虽然弄来《玄冰劫》残片,立了大功,却始终在练气境徘徊,延年益寿可以,出手跟人斗差得老远。 秦虎和风彪却是进展迅速,尤其是风彪,一路势如破竹,修炼得无比顺利。 见事情可行,戚应晖大手一挥抄录玄冰劫功法给麾下广为传播,挑选修炼的苗子,他要培养自己的势力,以免哪天又有仙门的大佬手欠,把他当九爷黑狼之流随意揉捏。 风彪那一场戏也没白演,南营山里的修士得知庄园戚爷礼贤下士,也有不少来投的,存着你出钱我出力的心思跟戚应晖搅成了一伙。 九爷尝到修炼的甜头,也不甘心止步于此,虽然他老爷子在戚应晖手下也算位高权重,没人敢惹他,但他总不能一直讳莫如深让人瞎猜。于是他不惜散尽私人积蓄的财产,到处搜罗仙门功法。 结果又搜到一门邪门的术法,名曰《鲸吞诀》,这门术法的妙处就在一个“吞”字上,吞的不是血肉,而是他人修行,一开始的时候如虱子吸血不痛不痒,随着自己修为壮大之后就如虎狼捕猎,再往后鲸吞牛饮,夺人修行为己用即可。 九爷是个狠心的人,他学了《鲸吞诀》之后,先从自己人开刀,把早年自己麾下以百家姓摆列的小弟们梳理了一下,挑选能入练气境的来自己这里宴饮,美其名曰促进情感,实则是灌醉了之后窃取功力。 那些个小弟本就是他的旧部,现在又见他位高权重,自然不会想着拒绝,轻易就让九爷得手。 眼见着自己的修为逐步拔升,被自己窃取功力的几人原地踏步,他就知道这鲸吞诀有效,后来随着胃口越来越大,干脆下狠手将几人一一吸干了事,那几个人自然没能保住性命,九爷又悄摸摸向其他人下手,有的是戚爷手下的自己人,有的干脆是大着胆子出去打野食,扯着戚爷虎皮当大旗,明枪暗箭软硬兼施。总算也走上了自己的修行之路。 戚应晖眼看着九爷原本踌躇不前,忽然像开了窍一样,后发先至逐渐赶上秦虎二人心中觉得蹊跷,把他唤来严厉盘问。 九爷一来仗着寻回《玄冰劫》残片有功,二来实在不敢在戚应晖面前弄鬼,只能壮着胆子硬着头皮,假装大大方方把《鲸吞诀》一事和盘托出。 戚应晖面沉如水,显然不悦,让他拿了《鲸吞诀》来看,最后挥挥手放他离开。 九爷松了一口气,既然戚爷这一遭不追究,那就是以后都不追究了,总算没有为了这点小事要他性命。 他对戚应晖的猜测的确没错,但是却没想到戚应晖也并没那么大度。说到底是这《鲸吞诀》的宗旨恃强凌弱,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九爷不如戚应晖时自然服服帖帖,一旦任由他发展下去,有一天修为反超,反客为主,戚应晖可不相信九爷能知恩图报放过自己。 戚应晖想得清楚,自己修炼鲸吞诀,唤九爷前来定期吸取功力,确保留着他增长的量,不容他反超自己。时不时还放九爷继续出去打野食。 这一手搞得九爷心惊胆寒,腹诽丛生,但他不敢反抗,戚应晖也不介意他肚子里想不想反抗,只管拿他当零食吃。一力降十会,只要修为不反超,《鲸吞诀》下,九爷再怎么样谋算也翻不起浪花来。 如此一来,前后十年上下,戚应晖早非当日吴下阿蒙,丹破婴成,一举跨入元婴期,手下能人辈出,当年自己水平的人,如今在这地段上,也不过是充当巡哨而已。 他雄心大振,觉得自己能比得上一派之主了,却没想过建立一宗一派,是何等的创业艰难,他不过是刚刚跳上井口的青蛙而已。 第三百八十八章 无惧死亡的东西不会害怕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仙门之中,没有一宗一派能被修士以一人之力如此冲击,哪怕门中长辈都死光了,只剩下一些小辈也不能,合欢宗有洞天藏身庇护,千仞派浑天宗都有护山阵法。 戚应晖的势力虽然做得不小,但毫无底蕴可言,组织结构也是一盘散沙,一切都是凭本能凭直觉随便搭建,遇到问题再慢慢修改,如此一来,顶多算得上一个修道的黑“帮”,再难给出更高的评价。 即便是没有阵法相护,仅仅是调度恰当的防御力量的速度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一个正经的宗门是不可能让林文潇以一人之力杀得天翻地覆的。 光明巨灵抡开双臂乱打乱砸,谁不服砸谁,每一下撞击都能轻易撼动地面,在吸收了在场所有的魔法能量和术修真气之后,随手一拳就不是练气修士能消受得起的。 从林文潇动手开始,到秦虎赶到现场时,戚应晖用十年积累出的修士力量硬生生被打掉了三成之多,看着遍地狼藉的残肢断臂,秦虎都能想象出戚爷的脸色会难看到什么样子。 光明巨灵仍旧耀武扬威地四处胡乱打砸,把本就破破烂烂的断壁残垣打砸得稀碎。秦虎远远看着那个大个头心中也不由颤栗,然而任由它闹下去,戚爷发起脾气来他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再细看之下,巨灵虽然行动起来声势惊人,但破坏力也就那么回事,遂鼓起勇气冲了上去。 戚爷当初传下修炼之法,秦虎不敢好高骛远,修习术法,老老实实搬运真气打熬肉身,结硬寨打呆仗,走上了体修的路子。一开始他也怀疑自己这么搞是不是很亏,但随着肉身日益强健,所得好处慢慢让他明白过来,体修未必弱于术修,返璞归真的拳脚未必就不如千变万化的术法厉害。 今日面对巨灵更是如此,如果换了一个术修来此,虽说金丹期的术修不至于被光明巨灵吸两下就虚脱了,却也绝对不会太好过,特别是在这股能量的吸力之下,没有高明手腕术法极难成型,战力难免大打折扣。 然而秦虎拳脚利索,怒吼一声提振胆气,气势汹汹向巨灵冲去,巨灵轮着臂膀送出狠狠一拳,巨大的拳头比秦虎整个人都大,他明知道这一拳就算打实了也未必真能把他如何,但还是不想无谓硬碰,他足下发力弹跳而起踩着巨灵的拳头手臂加速冲刺,然后狠狠一拳轰向巨灵面目。 光明巨灵仿佛没反应过来,被他一拳打实,金丹期体修的重拳爆发力何等强大,一拳就将巨灵头颅打得粉碎,余威不止,震得巨灵身体向后倒去。这一击得手秦虎也没想到会来得如此容易。 他毕竟没看到先前在这里兴风作浪的林文潇,以为一切的骚乱都是这巨灵引起,如果是那样的话,这巨灵未免有点太不禁打。 不过他没有放松警惕是对的,光明巨灵后仰之势持续了数秒便硬生生止住,随后是巨灵手掌铺天盖地而来,捏像这个胆敢挑衅自己的小苍蝇。 秦虎站在巨灵肩头,发现的不算太晚及时起跳脱身,免去了被当做虫子碾磨的境遇。 巨灵一掌按了个空,胡乱挥了两下手臂驱赶对手,重新长出脑袋,张开巨口对着秦虎呵呵大吼,巨灵双眼一翻,射出豪光狠狠盯住那扰人的小东西,光明之中仿佛有无穷热力。秦虎只觉热浪逼人,比火焰更炽烈,连忙运转真元护住周身趁势退开,然后左一跳右一跳,蛇形迂回互进互退。 那炙热豪光如同火束轰击在地面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焦痕,可见温度之高,秦虎心惊胆战之余豪情顿生。 他修炼十余年,跟人动手的机会却少得可怜,反倒是和风彪切磋手段的机会多一点。彼此实力相当,又都是人类的身形,打起来虽然畅快,却始终不知深浅,这一遭正面被如此炽烈的豪光轰中,竟然只痛不伤,可见自己这肉身已经强到了什么地步。 不过这巨灵虽然不强,打起来却难免令人沮丧,头打掉了晃晃悠悠就能长出来,这还玩个屁,可是如果撂在这里不管,估计那些练气筑基的小弟们能被这玩意锤成肉饼,而且还是烤得外焦里嫩那种。 秦虎一咬牙冲上去跟巨灵继续硬碰,眼睛会放光就打烂他的头,拳头重就打断他的手腕,能复生就多打碎几回,他也是修炼者,就不信这世界上还有不要钱的买卖,复生能够毫无代价。 一念至此念头通达,既然头部不是要害,那不是说打哪都成,这反而少了很多欺近的功夫,哪里送上门打哪里就是。 有了这么个想法之后,光明巨灵毕竟只是林文潇一个使出的一招法术,并且是在倦怠之后的奋力一击,的确没有将金丹期体修拿下的可能性,来去交锋之间渐渐不支,甚至在简单的战斗本能驱使下,原本没有情绪的光明巨灵也仿佛产生了一些“恐惧”的情绪,不愿再和秦虎硬碰硬。 秦虎杀得兴起越发悍勇,将巨灵打得节节败退,甚至连躲避巨灵的攻击也不放在心上,然而他终究是以己度人,觉得巨灵被自己“打怕了”,实则无惧死亡的东西不会害怕,巨灵所表现出的种种回避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蓄力给出更强一击。 秦虎攻得越急越猛,巨灵自然越容易退却,因为它要保证自己有武器可以攻敌,而当秦虎越打越兴奋,不再把巨灵的攻势放在眼里时,就给了巨灵找回场子的机会。 那一刻,秦虎飞身而起,又要给巨灵头部一次重创,却看到诡异的一幕。原本这种时刻,巨灵会用目中炽热豪光将他击退,他已经谋算好了躲避的轨迹再给对方狠狠一击,却看到巨灵的“眼睛”忽然从面目上消失了。 劲风忽至,无巧不巧正从他计划好的退避路线上攻来,秦虎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打了个正着,巨灵双掌合击啪的一下把他拍在掌心,两掌合击之力奇大无比饶是秦虎体格强悍仍被震得脑瓜子嗡嗡的。 这还没完,消失的双眼忽然从巨灵双掌掌心睁开炽热豪光在掌心的方寸之地左右爆射,秦虎避无可避,承受着难以言表的炽热冲击。 林文潇看着巨灵指缝中溢射而出的豪光,暗暗咋舌,自己召唤出来的这个大怪物下手竟然这么狠,而且这种脸上不长眼睛手心里长的造型也未免太恶心了点,如果被大叔看到会不会怀疑她是个变态?但这个不是她有意为之的,而是设计的时候她就没觉得这个必须长成人样,一个能量聚合体而已,长成什么模样都是合理的。 巨灵得势不饶人,仿佛是知道这一击已是自己能得手的最强一击,不惧死亡的能量聚合体势要把握住这个机会,拿下自己诞生以来最强的敌人。 于是他将全身的能量源源不绝灌注到手掌和双眼之中,从后背到头颈,从头颈到前胸,从躯干到双臂,距离手掌较远的身躯滚滚塌陷崩解,所有的力量都尽可能被输送到掌心双眼之中,化为最炽热最凶猛的豪光。 林文潇叹了口气,知道巨灵到此为止,接下来只能硬着头皮自己硬上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我是欧罗巴教廷的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第十七张卡,魔力唤醒。林文潇使用自己锁住的最后一点魔力,激活法术,一个魔法阵的虚影从卡牌上浮现而出,印在她身上。身体里的细胞雀跃兴奋起来,陷入惰性的法力仿佛被抽了一鞭子,不情不愿地爬起身,流入魔法阵中,然后从周身之外吸收法力,仿佛一个人形的漩涡,狠狠向着外界进行毫无节制的攫取。 仿佛是让干瘪的细胞重新充盈起来,仿佛是给湖泊注入了千百条河流,林文潇先前大量消耗的、又被巨灵几近吸干的法力重新充盈起来。 她觉得头有点晕,这第二条魔法值并不如第一条那么好用,因为先前战斗中精神力的严重消耗,她对法力的驱使驾驭能力大不如前。 无论控制精度还是运转效率都大不如前。依仗事先做好的卡牌,完成复杂的法术是可以的,但若想自己施法不是不行,只是有法力失控的风险,但那种失控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林文潇也很难预判,反正她绝对不想面对那样的后果。 光明巨灵彻底崩解消失,秦虎失去桎梏从空中坠落,仿佛一个破麻袋,浑身衣物烧得破破烂烂,皮肤上也有无数灼伤,如果不是他拼尽真元竭力抵挡,只怕已经被烧熟了。 刚刚消失在战场上的林文潇忽然现身,早已被打残了的庄园修士们吓得胆战心惊,连秦虎老大都被对方召唤出来的怪物打到生死不明,他们早已被吓得心胆俱裂,根本无人还敢上前乱来。 林文潇从口袋里抽出第十八张卡,一边走向秦虎一边激活法术,圣焰花环。法术激活后,一圈火焰构成的花环围绕着林文潇旋转,仿佛在守护主人,而每一片花瓣中都包含着炽热的爆炸性力量。 秦虎听到周围聒噪的惊恐呼声,心知又有强敌到来,他闭着眼睛在地上躺着,心中哀叹叫苦,今天到底是撞了什么邪,一时大意着了那巨人的道,被打成重伤,原以为是一场惨胜,没想到竟然还有强敌,而且好像,他是误中副车了。 失策,大失策。 然而哀叹无用,不爬起来继续打,不被对手干死也得被戚爷干死,秦虎不知从哪里提起一把子虚力,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却看到对面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小姑娘,长得娇滴滴的,周身却绕着一圈火焰花环,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林文潇见对方起身,也不等对方说什么“尔乃何人,所谓何来”之类的场面话拖延时间,起手一指,就是三朵火焰花散成数十片花瓣向着对方围攻而去。剩下的火焰花仍旧排列成花环围着她旋转。 秦虎简直头皮发麻,这是什么等级的人狠话不多?不由分说一场大闹把戚爷的庄园搞成这个样子,现在连句话也不交代直接就下杀手,而且出手就是不留余地的围攻,你这么谨慎,我还怎么趁你不备完成偷袭反杀? 这时候想这些都是废话,这时候唯一正确的选择就是在火焰花瓣包围他之前尽快后撤,秦虎不由分说暴退,火焰花瓣在他原本所在之处撞击,激起一阵令人惊心动魄的爆炸。 “小丫头片子下手真狠啊……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秦虎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厉声大喝。 林文潇轻轻叹气,精神力不够的时候施法就是浪费,如果她状态够好,绝不至于浪费这三朵火焰花的花瓣,它们撞击在一起的时候,重新聚合成花朵的形状就能维持稳定形态了。 不过她也没心思跟秦虎对答,再次挥手一指,又是三朵火焰花飞出,却没有立刻散开,秦虎纵身躲避,林文潇才撤回先前的花朵另外飞出一朵火焰花,花瓣一散,迎头飞射。 这已经是林文溪此时此刻操纵魔法的精度极限了,简单的声东击西,却收获了很不错的效果。 秦虎强弩之末,敏捷大不如前,中了一个小小心计,被炸得七荤八素。他再一次从火光中坠落的时候,意识已经涣散,也亏得是金丹期体修,体格强韧,总算重伤之躯挨过这一轮爆炸没有被直接炸死。 林文潇有心斩草除根,再度驱使火焰花就要结果秦虎的性命,精神之中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她不由分说回身,一连串火焰花激射而出,迎向飞射而来的大片冰锥。 火焰爆炸声在空中连续响成一片,冰锥被炸得粉碎,在漫天火云里融化成一阵冰雨从天而降,洒在林文潇脸上,然而待火云散尽,偷袭之处已经空无一人。 “虎哥,你没事吧?”说话之人正是来援的风彪。 秦虎被摇晃了两下,反应不大,只是身体抽搐了几下,表示他还活着,风彪大怒:“你是哪门哪派的邪修?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林文潇又从口袋里抽出三张卡牌,随便扫了一眼,激活第十九张卡牌咒语,威压劫云,终于开口答道:“我来自欧罗巴教廷,前来代表正义消灭你们。” 这句话险些把风彪和一众还活着的修士气得笑出声,如果不是刚才少女的手段实在过于骇人,金丹期的虎哥都已经躺在地上了,他们简直要一起骂出声了。何等狂妄嚣张,欧罗巴教廷的人不好好躲在欧罗巴,跑到大夏来惹是生非做什么。 少女也是逻辑清晰,问她的身份认同,那她就是大夏人,问她道德观念,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惹是生非的时候你问她身份?“我是欧罗巴教廷的人”,别问恩将仇报符不符合大夏的传统道德观念,问就是疏不间亲。而且这不叫恩将仇报,硬要说的话,这算传教,远播天父的恩光。 至于为什么是“代表正义消灭你”,有一半是出于真心,一半是为了契合面具的氛围。 “正义?呵呵,黄皮肤黑头发的大夏人,给欧罗巴教廷办事,攻击自己的同胞?你这个假洋鬼子也好意思说正义?”风彪气极反笑,暗暗运转真元,蓄势待发。 “绑架、贩毒、高利贷、抢劫、斗殴、逼良为娼……杀你们难道不是正义?”林文潇冷笑道。 风彪原本也没觉得自己是好人,只不过听说对方是假洋鬼子,才忽然上头,觉得自己占理,忽而被说破种种罪状,气得他脸上狰狞的疤痕直跳:“你有什么证据?你才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说着他挥手打出一道寒气,并不凝成冰锥,就是要以无形的攻势让少女更加难以戒备躲避。 空中劫云炸响,一道响雷从天而降,直击风彪。 眼见风彪动手,无数还能动的修士也跟着动起来,要趁此机会合计拿下这个不速之客,然而随着他们的行动,雷声响成一片,道道电光雷蛇从天而降,咣咣劈在每个人的头上。 威压劫云是一个禁魔禁武的结界,不同于明令禁止,没有力量压制,它只会惩罚所有不遵禁令的人,惩罚手段极其单一——用雷劈。 所以林文潇才耐着性子跟他们磨嘴皮子,不是她良心发现了,而是挖了个坑等对方跳。所以她说话的时候里里外外透着一种让人想揍她的气质,也是应有之义。 精神力不足,法力充沛,威压劫云刚好合用,但是一人之力撑起的劫云又能有多大威能,那些个修士被雷电击中,修为低的也不过一个个浑身抽搐倒在地上,修为高的只是感觉到一浪接一浪的痛楚和麻痹,缓缓就好。 如风彪这般的金丹高手,虽然动作迟滞,却没有什么实质伤害。 只不过秦虎已经伤重,一羽不能加,却被风彪连累,在他怀里结结实实挨了一道雷电,由于风彪出手最强,打他们的这道雷电也是最强的,忽而浑身一阵抽搐,心脏骤停。 第三百九十章 看着滚滚劫云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只可惜雷电不能抵消阴寒真元的突袭,看似只是一挥手,无形无质的阴寒之气滚滚侵袭而来。 林文潇看到雷霆降下明知道对方动手攻击了,却看不到攻击的轨迹,她本来也不以速度见长,躲避是躲不开的,更何况根本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躲。 圣火盾和光明力场早就被她自己召唤的光明巨灵吸得一干二净,若非这些力量的支援,光明巨灵也没能力将秦虎打成重伤。 林文潇连退数步,忽然一阵刺骨寒意袭来,双腿已经被寒气冻结在地面上,她暗道不好,但为时已晚。 风彪没有立刻追击,他被劫云的雷电劈过,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妙,去查看秦虎,然而秦虎已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鼻息全无,身体正一点点地冷下去。 “虎哥!虎哥你醒醒!”风彪着急的大叫,即便是黑道中人也有他们的情感,风彪更知道秦虎对戚爷的重要性,他情急之下就向着秦虎输送真元,然而生死界限一旦跨过有去无回,别说是金丹期修士输送真元,即便是至圣真仙降临也没用。 眼看着秦虎毫无反应,已经被雷霆劈死,风彪心中又是懊丧又是愤怒,发出一声愤怒的长啸,起身毫不顾忌地向林文潇冲去。 林文潇知道不能迟疑,冒着法力失控的风险,驱动法力进行还击,一击之下雷霆双双劈落,风彪被打得身形迟滞,结结实实挨了一道法力冲击,而林文潇也一点都不好过,她这些法术大多不分敌我,威压劫云更是如此,一击之下电得自己浑身麻痹,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从口中跳出来。 说到底魔法师不是修士,没有那么强壮的体魄,她这才知道被自己的雷劈中是个什么体验,心中百感交集。 雷霆洗过一遍身躯,林文潇浑身乏力,软倒在地,这才发现不幸中的万幸,雷霆劈碎了腿上的坚冰,她总算又恢复了一点自由。 可是自由又有什么用,打到此刻她已经没力气了,但那个金丹期的修士绝不会就此被击溃,更不会与她善罢甘休。 林文潇不敢再次使用法力攻击,只能借助法力推着自己远离对手。 风彪心中怒极,他此时此刻也摸出了头顶劫云的规律与威力强度,心中有了个残酷的想法。 林文潇又看了一遍手上剩下的两张卡,好像并不能解此刻的困局,她现在精神涣散,脑子里一片浆糊,也不知道剩下这35张卡片有什么法术能帮到自己。有是一定有的,但她实在是想不起来是哪几张了。 风彪压着性子,快步接近林文潇,他生怕自己满心的怒火,动作稍快就被头顶劫云判定为攻击降下雷霆,如果是那样,反而给了这小丫头片子脱身的机会。 林文潇从卡盒里一股脑抓出剩下的所有卡片,在考虑着要不要一股脑把这些卡片里的法术全部激活丢出去。 即便是此刻迷迷糊糊的状态,她也知道这个想法有多危险,别说是劫云盖顶了,就算头上什么也没有,她敢这么施法,十有八九也会被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法术撕得粉碎。 不过如此一来,这个金丹修士应该也会被那狂暴的法术乱流所击杀,用她一个人换这许多坏人好像也不是很亏的样子……但是那样的话,魏同学要如何得救,如果魏同学左右不能得救,她为什么要莽这一场,回去叫上自己的朋友同学们一起来难道,不好吗? 明明多等一下就能杀得更加划算呢……所以不行,不能放弃希望,莽撞自绝。力有不逮被人杀死是一回事,放弃希望搞自爆是另一回事。 所以大叔到底什么时候来救她啊,也太慢了吧?还有大白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关键时刻不接电话掉链子啊……真是气死了。 其实她也明白,这一番苦斗自己感觉上很漫长,实际上并没过去太久的时间,大叔现在还不会御剑飞行,即便是想来也没那么快……而且,现在来了,就算是帮忙,也要被自己的劫云劈吧?她仰面看着滚滚劫云,哀叹了一声。 其实威压劫云不是这么用的,这东西是要借助自然界雷云的力量,才能酝酿出真正的威力。眼下是发动得太早了,如果能多拖一段时间的话,就算再来几个人她也不怕。 “不…不对。”林文潇忽然意识到什么,她忽然顾不上逃跑,急忙从手中翻找卡片,她忽然意识到,如果任由劫云酝酿下去,等到自己的援军到来时,也许反而会给自己人造成巨大的阻碍。 林文潇快速地翻找,卡片掉了一地,终于找到那张她需要的卡“云散风流”。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她被风彪掐着脖子一把提起,风彪眼中含泪,满脸狞笑:“正义的小丫头是吧?欧罗巴教廷是吧?你杀了虎哥,做好准备面对自己的下场了吗?” 他起手就是一巴掌扇在林文潇脸上,打飞了女孩的面具,露出姣好的容颜,劫云随之响应,一道雷霆从天而降,劈在二人身上,风彪倒是不痛不痒,林文潇却被自己的法术劈得浑身酥麻。 还好只是一巴掌,引动的雷霆并不强烈,她被扼住咽喉喘不过气,却仍旧紧紧捏着手里的卡片不放。她得尽快用这个云散风流清除这一带所有的魔法效果,否则就糟糕了。 风彪感受了一下身上的感觉,有些失望:“打一巴掌太轻了吗?那如果捏断你的喉咙会如何呢?”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果然再次引得雷霆轰顶,可惜了,劫云仿佛是感应到他并不打算就这么整死这个女孩,没有真的立刻下杀手的意思,所以降下的雷霆依然不猛烈。 “呵,原本还想留着你慢慢折磨,但既然如此,那就在这里送你走吧,我还是更想看到你自食其果的德性。”风彪咬牙切齿地发泄着怒气。 “彪爷且慢!可否把这个女的留给我老人家?我保证给你个满意的结果。”一道声音传来,风彪斜眼去看,却是九爷终于赶了过来。 “九爷?你倒是好兴致,但我提醒你,这女的杀了虎爷。”风彪看了一眼九爷,恶狠狠地提醒了一句。 九爷拧起眉头,惊讶道:“什么?你说虎爷死了?这丫头杀的?” “有他的尸体为证。”风彪抬起另一只手指向秦虎的尸身。 九爷暗暗心惊,他环视战场,真是人不可貌相,区区一个小姑娘能把他们这里闹得天翻地覆,连金丹期的秦虎都折了进去,那还真是厉害。 但越是厉害,越是好事,难得有一个修为如此之高的女修落入他们手中,不正是《鲸吞诀》的用武之地吗?虽然最后所获难免大多落在戚爷手中,但他总也有些好处不是吗? “既然如此,老头子这就带她去见戚爷,想必戚爷谁给虎爷一个公道的。”九爷说道。 “那就遂了你的心愿。”风彪闻言一抛,将林文潇扔给九爷。 林文潇终于重新能够吸入空气,大口地喘息起来,她一边咳嗽,一边以魔力激活法术,云散风流。 手上的卡片脱手落地,掀起一阵狂风,拂过战场,吹散了头顶的劫云,也吹散了所有有形无形的魔法痕迹。 这一阵风起得突兀,风彪眼疾手快,附身拾起那张云散风流的卡片道:“九爷见多识广,见过这东西吗,这女的,就是用这些纸片呼风唤雨的,不知道是什么宝贝。” 第三百九十一章 致命的区别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我倒是没见过,不如由你拿去给戚爷看,也是大功一件。” “九爷雅量,但我不能把虎爷的尸身丢在这不管,这邀功的事情就送给九爷做个人情吧,日后有了好处,九爷不忘记我就是。”风彪说着,回头又看了一眼秦虎。 九爷深深看了风彪一眼,他知道风彪和秦虎素来交好,但却不知道其中是真情还是假意,今天这事倒让他有些另眼相看,这风彪搞不好……倒是个老实人:“既然如此,我带着这个小丫头去回禀戚爷,留她一口气,等彪爷你忙完了回来处置。” “好……”风彪拱手示谢。 “放开她!”天空之中一声雷霆爆喝,吸引了两个金丹期修士的注意,来者同为金丹修士,踏空而至的正是第五个人。 “你确定吗?”老五也不管对方作何反应,如何戒备,只是问了神逸这么一句话。 “确定,赶紧的。”神逸的回答十分干脆。 老五面露难色,但手上没有停歇,他又补了一句“死了我可不管”,然后便揪着神逸的领子,一句“走你”言出法随,将神逸丢了出去,目标直指风彪。 风彪想象过千万种对方如何发起攻击的应对,硬是没想到人家凌空丢下一个大活人来,哪有把队友当武器丢的? 神逸从天而降,但他没有胆魄来一手从天而降的掌法,只管用双臂护住自己头脸并估算着撞击发生的时刻。 眼下的神逸并无与金丹修士抗衡的资本,他的拳脚没有修为加持,在修士眼中不过是花架子,所谓底牌只有唯一一张,他要用在需要的时刻,那即是时间法则,而在他看来,现在就是需要的时候。 对方有两个人,林丫头又落入敌手,这是最麻烦不过的时刻,一旦对方以林丫头为人质要挟,己方束手束脚,只怕是连拖时间等更多援军赶到都做不到。既然如此,必须出奇制胜。 开局放大招也是一种出奇制胜的策略。 老五丢出神逸之后,紧随而上,也是直取风彪而去,九爷在一旁都看傻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完全不把我老头子和人质放在眼里是嘛? 风彪并不知道来者的深浅,生怕一个硬碰着了对方暗算,慌忙避开,也算他聪明,否则时间法则之下,他休想全身而退。 然而既然躲开神逸的撞击,那就没道理不躲开老五的攻击,一退再退,之下不自觉已经远离了九爷。 神逸撞上地面的刹那,运转时间法则,用快慢流速不同的时间层给自己形成一个缓冲的“垫子”又短暂凝滞了自己身上的时间流动,形成牢不可破的防御力。一撞之下,不同的时间层之间相互绞磨,地面承受着诡异的张力,遭到某种无声的撕扯。 借助时间层卸去撞击之力后,神逸快速撤去所有时间法则的影响,双手一推地面改变方向,直取错愕的九爷而去,与此同时老五心有灵犀,同样改变轨迹冲向了九爷。 神逸刚刚撞过的地面终于摆脱了时间层的桎梏,刚刚还看似平静的柏油路面忽然裂开长长的裂纹,甚至有石屑碎块崩飞出去。 风彪完全没看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只以为那被扔下来的小子力大无穷,一时胆战心惊。 不光是风彪,九爷也被这一幕变故惊到,但刚才还无视于他的两人忽然齐齐向他杀来,他连倒抽一口凉气的时间都没有,就只能仓促运转真元抵挡。 如果对方是有理性的动物,他当然可以用手上的林文潇当人质逼迫对方就范,可眼下这来势汹汹的劲头,只怕连威胁的话都说不出口,对方就撞上来了,人质和他得一起遭殃。 危机之中,九爷放开林文潇,双手之上真元鼓荡,凝出一个巨大冰爪攻向冲来的两人。 不用神逸交代,老五也知道自己这个哥们没有实战能力,不由分说施展挪云手,隔空扣住冰爪,使那狰狞的巨物冲势一缓,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而神逸也趁此机会猫腰钻过去,一把抱住林文潇,同时向着九爷蹬出一脚,这一脚意不在伤敌,只是为了借力脱离这个危险的区域。 他用上了时间法则加速,这一脚奇重无比,又快又狠,九爷避无可避被蹬中老腰,身形不由自主一个趔趄,另一边老五已经连削带打地用挪云手将他的冰爪去势全部卸尽,反以自身真元控制住大冰爪子凌空抡了起来,如同在玩流星锤一般,抡回到九爷身上。 合欢道法,挪云手,搬山揽月。 九爷吃了重重一击,幸而他仗着鲸吞诀不断吞噬他人功力,身躯坚固,才没被自己使出的冰爪真的打伤,但被这么一撞,也遭远远击退,再无法靠近神逸和林文潇。 神逸刚才一脚踢上去,因为心力有限,时间法则使出了岔子,没能用静止的时间保护自己,自己一条腿从脚底麻到大腿根,感觉苦不堪言。但既然抢下林文潇,那就没有犹豫的余地,身后完全交给老五,他把林丫头背在背上,呼呼喘了两口气,待腿上酸麻的感觉稍缓,就近找了一处残破的掩体钻了过去。 风彪正要追击,却冷不防被老五瞪了一眼,合欢媚术借目光爆发,他忽然就看到一条三层楼高巨大的蟒蛇拦在面前,对他嘶嘶吐着信子,继而张开大口冲他咬下。合欢媚术专攻心神,温柔的时候自然柔情似水,但谁也没说过合欢宗只会使温柔手段。 死亡的威胁带来莫大压力,风彪连忙躲避,恍神间又看见那大蟒蛇似乎从未动过,不等他疑惑,又再度向他扑来。他硬着头皮想要直面恐惧,却被重重一击击退,原来这次扑向他的并非是大蟒蛇的虚像,而是老五以挪云手掷来的巨大冰爪。 仍旧是挪云手,隔空击退了风彪,老五欺近身直压九爷,使一招云出风岫跟对方比拼武技招法。 九爷哪有什么招法可言,他当年闯荡江湖靠的是够凶够狠,后来踏上仙途靠的是阴险毒辣,如果比什么悍不畏死,他和秦虎相当,都有过人胆魄,但要比插招换式,碰上合欢宗的掌法,他就只有挨打的份,随他如何胡乱格挡,老五的掌势只如无定流云,见缝插针,下下打在他身体要穴上。 野路子和大宗派还有一个非常致命的区别,就是大宗派的传承拥有一整套体系,虽不能说面面俱到,但绝对没有明显的短板,即便是本派风格使然,有一些缺点,那么前辈们也一定会针对这些缺点研究,设法予以弥补。 城南庄园的修士大多以玄冰劫为主要修习的道法,如果给他们以时间,不说十代八代,只消传承两代三代,也会有人发现玄冰劫的短板所在,继而研发出一系列招式或者方法,形成严整的体系,届时这一套驱使寒气的“玄冰劫”就再不是简单的修炼法门了,而可初具“玄冰道法”的雏形。 只可惜他们并没有得到这样的时间,那并非是出于命运的吝啬,而是彼辈作恶多端,自招的祸事。 老五得势不饶人,掌势连发,越大越狠,终于将九爷打得鲜血狂喷,同为金丹修士,名门与散修的差距一览无余。 第三百九十二章 手都没离开裤兜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挪云手与仙风掌同为合欢道法中的拳掌招式,两者一刚一柔,仙风掌看似凌厉,实则是绵里针,偏重巧劲暗劲的运用。而挪云手刚好相反,表面上没有大开大合的招式,实则种种巧变全是虚招,只为下实招时爆发出狂猛的力量。 九爷和老五对拆几招,只觉打到对方身上混不受力,十分难受,没拆两下忽然惊悚地发现自己已经浑身都是破绽,然后如同流云钻出风岫,老五一掌又一掌印在九爷身上,打得九爷身形溃乱任他施为。 如此下去,再多挨几下,只怕一身老骨头都要被打散,即便不被当场打死,也挨不了几天了,他空有金丹修为,缺乏与之对应的手段,遇上老五这种全面发展的,实在不堪一击。 九爷被打得发了狠,不要命地扣住老五的手腕,一颗金丹在丹田里疯狂旋转,鼓荡真元化为寒气自全身毛孔喷涌而出,瞬间就把自己和老五一起冰封了起来。 神逸躲在残垣断壁之后看了一眼,正看到这一幕,心中暗暗着急,看来老五这个速成款的金丹修士还是有缺陷,怎么一个不小心就被极限一换一了。 而失了老五的精神力压制,合欢媚术失效,风彪也终于从大蟒蛇的虚像里解脱出来,除了一身的冷汗。 他看到九爷也跟对手冰封到了一起,心中又急又气,但再气也没用,他总不能把九爷从冰雕了抠出来,只能去找那小丫头和另一个人的麻烦。 风彪环视战场,果然看到躲在墙后的神逸,神逸也不再躲藏,取出两个药瓶,各自倾出一颗丹药拍入了林丫头口中,然后自己翻墙而出,直面来势汹汹的风彪。 哎,丫头选的开团时机是真的不好,别说多等一年了,哪怕多等半天也不会搞得这么糟糕,真不知道这平时聪明的小丫头是怎么想的,突然脑子就搭错弦了,真是麻烦。 风彪见到神逸也不敢大意,他看不出神逸身上的有真元真气,只以为对方是高手,隐藏了一身气息,逼近到四五步外时,也不禁犯起了嘀咕。 神逸这年头除了虚张声势就只会时间法则,要比插招换式他当然比风彪高明,可所谓四两拨千斤,前提是你要有四两,否则什么也拨不动,只是送死而已。 他索性双手插兜,似笑非笑看着风彪。 风彪看他满身破绽的样子,更加泛起嘀咕,但毕竟是混黑的出身,要是随便被人虚张声势就吓住,那也未免太过离谱,就算对方真是个高手,有什么暗招,也总得试探一二才行。 神逸看出他的踌躇,本想说个“让你三招”之类的话,然后借助时间法则戏耍对方一番,使其看不穿自己根脚,或许能够退敌。 但话到嘴边他忽然觉得不对,这人欺负林丫头,他生气还来不及,哪有让三招的道理,这道理在自己这里说不通,放到对方眼中,可不就是摆明了虚张声势想要吓人么?这话说了反而露怯,不行不行。 于是出口的话当场变成了:“你过来呀!” 风彪很是谨慎,并没亲身涉险,当场打出一连串冰锥飞射而去,远远试探。 神逸头一偏,肩膀一扭,手都没离开裤兜,步态从容踏前两步,已经让过冰锥,将两者距离拉到三步之内。 他这是拿寿命换速度,时间法则运转加速,自己的速度快了,万事万物自然就慢了,区区冰锥飞射当然不能击中他,还是那个老规律,用在自己身上的法则不吃抗性减免,会容易很多。 不过神逸以前尝试的时候隐隐察觉过,如此换来的速度并不便宜,那不是一秒寿命换一秒速度那么轻松愉快的,说不清损耗出在哪里,他觉得寿命的损耗大得离谱。要说证据的话,那来自他观测时发现长长的头发和指甲。 好在在这里损耗的不是他真实的寿命,所以即便是挥霍些也没关系,大不了以后修行的时候练回来,而且对一个会炼延寿丹的人而言,些许寿命算个屁。 风彪看到神逸轻而易举就让过了自己的攻击,心中说不出的古怪,既不觉得害怕,也不敢轻视。 这时候神逸伸出一根手指向他勾了勾,又说了一遍:“你过来呀!” 不知道敌方深浅的时候,最好的对策就是保持距离,同时尽量和对方反着来,于是风彪后撤了两步,更加戒备。 神逸露出一个不屑的笑:“你就这点胆子,连打一拳都不敢?” 这话说得让风彪更加感叹自己的明知,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本事的人,可不就是希望自己莽莽撞撞地打一拳嘛,那不能打,坚决不能打!如此想着他又打出一道寒气,正是之前冻住林文潇双腿的暗手。 神逸意识到这一招无形无相,无法通过视觉观察进行闪避了,但他毕竟不是林文潇,他跟修士斗法也好,跟普通人斗殴也罢,经验都相当丰富,即便是看不见攻击,那也不代表不能躲避。 最好的躲避当然是纵身跃过这一击,但是他没有修行在身,跳能跳多高,跃过这一击的想法不切实际,于是只能从对方挥手的轨迹猜出一个不会有攻击飞来的角度,然后借助时间法则的加速再次让过,然后再度逼近两步。 那股寒气打在神逸背后的残垣断壁上,瞬间使墙壁蒙上一层厚厚的冰壳子,总算林文潇隔着一堵墙,没有再度被冻上。 听到背后的动静,神逸知道自己确实是躲开了这一击,但他心情并没放松下来,反而有些担忧林丫头的安危,只是此时此刻不容他回头观察情况,眼下只能一进再进将对方逼退,稍微换个对峙的角度,也等于把林丫头暴露在危险之中。 以他眼下的水平,时间法则利守不利攻,硬着头皮步步逼进已经是在仅有的选择里能做的极限了,可是如此虚张声势,他又能撑多久呢,如果撑不到师姐或者凌鹤道长等人赶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林文潇躲在墙后,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这倒不是她心理素质就真的那么硬,而是刚才神逸喂她吃的两颗丹药,一颗是比蛟血丹更胜一筹的龙血丹,一颗是天宫道的入门丹药静心丹。 神逸再三推算过,林丫头虽然不是修士,但作为魔法师,身体既然能够储存法力,自然与常人已经大有不同,吃这两粒丹药必然在承受范围之内,暂且无须担心。只不过这个计算花的时间也不短,否则什么蛟血丹龙血丹早就该给林丫头安排上了。 冷静下来的林文潇掏出手机,心平气和地拨了个本来应该带着点暴躁语气的电话,这一次终于是打通了:“喂,大白,你还好吗?” 白灵萱听起来心情大好,说道:“我很好,刚办了点事把手机关了,怎么样?魏佳颖那边你问出结果了吗?” 林文潇能想象放在平时,自己听到这句话会有多暴躁,但此时此刻静心丹药力压制,她心中毫无波澜,说道:“魏佳颖被邪派修士绑架了,我在城南搭救她,快撑不住了,给你个地址,你快来帮忙。” “什么?竟然这么猖狂,他妈的这帮人疯了吧?刚来偷袭医院,那头还绑架,你等着,我这就过去。”白灵萱不顾形象地勃然大怒,然后不等林文潇说什么定位的事情就把电话扣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阴沟里翻船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白灵萱毕竟一身修为,今天去医院里探望还不认识的男朋友,憋了一肚子的情绪,看到病床上的张望洋虽然流血不少,但总算没有大碍之后,融合了柳若虹记忆的白灵萱也神经大条起来,不再过度紧张。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被盯梢了,柳若虹那个脾气,哪有忍耐的道理,当下把盯梢的人揪出了一个,问他想做什么。却没想到揪出的是个着便衣的公安人员,人家正在医院内布控。 城南庄园的黑恶势力越做越大,早前就有过对见义勇为者进行打击报复的恶劣案件,而这次见义勇为受伤的学生数量不小,极有可能遭到黑恶势力报复,故而公安机关撒下大量精力布网,一旦擒获前来报复学生的恶徒,即可顺藤摸瓜,设法把城南庄园的黑手揪出来,即便不行,收集一些证据也将有助于未来的法律程序。 警察早就熟悉了几名伤者的人际关系,在其人际交往中,并无白灵萱这么一号人物,而她在这个不早不晚的时间点前来探视,引起了警察的怀疑,多盯她两眼是理所应当的。 于是乎大水冲了龙王庙,好在白灵萱并没让柳若虹做得太莽撞,真跟警察打起来。双方弯弯绕绕好不容易才搞清误会,白灵萱出示了自己的学生证,被警察叮嘱迅速离开现场,以免发生危险。 她这才意识到警察在这里防范什么,不由心悦诚服。不过保护情人这事,还是得自己动手才安心,于是她催动术法,重新混入医院中,就在病房附近潜伏了下来,为了不被莫名其妙暴露位置,把手机也关机了。 后来果然有一伙人冲击医院,令白灵萱意外的是,这是一伙修士,为首的有筑基中期修为。 这些便衣都是武警,一个个训练有素,对付一些散兵游勇的练气修士其实并不至于吃亏到哪去,体能上虽有不及,但他们下手凌厉,三招两式之内就能卸掉关节,他们盯防已久,先发制人,在歹徒发起冲击之前就率先发难。 那个带头的筑基修士原本就是为了防这一手来的,见状就要对武警痛下杀手,然而藏在暗处的白灵萱放出元婴修士的磅礴威压向他一人压去,一下子把这个筑基的家伙给压得哑了火。 如同老虎被拔掉爪牙,筑基的恶棍连一招都没使出来就被警察给控制住拿下了。 白灵萱犹不放心,又捻取灵气搓成团,弹射出去封住筑基修士的经脉,使其再难作恶,才放下心。神念扫视医院,发现布控的警察同时正在逼近医院外的几辆车,意识到这些那里几辆车正是接应这些匪徒的同党,当下也不犹豫。寻了个不起眼的地方飘然落下。 该爆胎爆胎,该使绊使绊,让一众匪徒尽皆落网,她才高高兴兴收了手。打开电话后不到半分钟,林文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白灵萱听完电话,好心情荡然无存,扣了电话就要等林文潇发位置共享,忽然看见有个匪徒趁警察不备挣脱开来,她顿时来了精神,那匪徒刚转过一个街角,就被白灵萱一把抓着领子飞了起来。 那匪徒见是一个不认识的大美女揪着自己向南飞,自以为得救,松下一口气来,却听白灵萱一声媚笑灌入耳中:“这边有危险,我们回去吧,你来指路。” 这一笑一句话带着合欢媚术,那匪徒全无抵抗能力,心驰神遥,迷迷糊糊指起了路。 庄园这边的情况对风彪来说也不乐观,面前这个不断诱惑他“打一拳”的男人看不出深浅就算了,保持一点距离总能让他抓住机会。 忽而听到背后喀啦啦一阵裂响,心中吃惊,忍不住回过头,却忽然听得一声巨响,漫天冰屑乱飞,等定睛看清楚,才发现,刚才被九爷封在冰里的修士已然脱困而出。 老五脱身时劲道使得巧妙,只震碎了一半冰封,让自己脱身,仍旧把九爷留在冰里,九爷扣着他手腕兀自没有松手,可早已冻僵,老五发力一挣,挣断他几根手指。 老五揉着手腕啐了一口笑道:“就这?这也能算金丹?” 金丹毕竟是有上中下品之别,城南庄园诸多修士,一个个修炼很快,看似突飞猛进,实则走得不稳不实,乍一动手,金丹功力确实看起来比筑基的修士厉害,可真的跟人碰一碰完全不是那回事。 之前老五跟他们动手时还担心阴沟里翻船,可真当九爷殊死一搏,他这船翻也翻过了,脸也丢过了,才发现水太浅,站起身不过没到腰。 风彪这一刻才意识到身处绝境的是自己,前有狼后有虎,哪个他也惹不起,不是他没胆量奋勇一搏,可秦虎九爷前车之鉴就摆在眼前,他能搏个什么,当下脚底凝霜旱地滑冰,撒丫子就跑。 老五见状嘿笑一声,脚踩登萍步,大步流星从后赶上。 风彪为求脱身,虽惊不乱,听得背后人赶上,暗暗聚起真元,在手心藏了一股寒气,忽而回身寒气凭空凝成标枪,就是一记回马枪。 这一下又快又狠,饶是老五仗着上品金丹,功力远在他之上,仓促之间也难以完全避开。 不过登萍步毕竟巧妙,飘絮步轻柔如同无物,风一吹就能散开,登萍步的巧变却如踏萍而舞,老五脚尖点地,扭腰一转,原本要穿胸而过的一枪变成从胸口擦过,留下长长一道血痕。 来不及让风彪庆祝得手,也来不及让他懊丧失手,紧接着后心一痛,已吐出一口血来,竟是老五借着登萍步旋转之势,神不知鬼不觉从在他后心重重印了一掌。 风彪被打得前扑数步,终究没稳住身形,摔了个大马趴。老五胸口受伤,伸手摸了一把鲜血放进口中尝了尝,咸咸的不太好吃,立时运转真元止血,他之前给神逸当小白鼠,莫名其妙丹药吃了无数,蛟血丹龙血丹都曾经吃过,眼下真元一旦遏制血流,肌肉立刻沾粘弥合起来,擦破的血管也自然而然修补,只在胸口留下一道狰狞的伤疤。 老五上前一步,狠狠踩在风彪背后,骂道:“你他娘的,又怂又坏,你跑倒是跑彻底点啊,疼死老子了。” 风彪努力撑了几下地面,始终无法起身,再无翻盘余地,于是硬气道:“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动手痛快点,别让爷爷遭罪。” 老五气得骂骂咧咧,一脚一脚狠狠踏在他脊梁上:“你再说,你是谁爷爷?本事不大口气不小,王八蛋,你硬气是吧,我偏要折磨你,看你能怎么样?今天不把你打到自认是孙子,我老五跟你姓。” 风彪被踩得直吐血,兀自嘴硬:“你今天跟我姓定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你有什么了不起。来呀,打死我呀。” “卧槽,别的不说,你这嘴是真硬,我看你一会见了老神仙,还能硬的起来不。走!”老五说着一把将风彪提了起来,就奔着神逸跑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神逸在他心中的形象越来越像个变态,仿佛折磨人这事交给神逸就没跑了一样,神逸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丹修到底惹谁了,要说是真的有点冤枉。 这段路程不远,按说两下就到,可老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提着风彪跑了老远,仿佛是中了鬼打墙,怎么也回不到最初的地方。 耳畔隐隐约约有一阵铃音,老五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第三百九十四章 他们是自杀的你信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你的帮手来了,有没有很高兴?”老五一边装作不经意地向前走着,一边低声调侃。 手中的风彪却闷不吭声没有答话。 “你小子,明明就是个怂蛋!还给我装硬气?”老五觉得很不爽,自己提着一个人赶路已经很辛苦了,还要被鬼打墙,这货还敢跟自己装死狗,躲起来的人他一时揪不出来,还能拿手上这货也没办法不成? 气一上头,他一把将风彪丢在地上。一丢之下才发现更加不对,风彪重重摔在地上,却脸贴着地直挺挺撞上去,一动不动,闷不吭声,好像一个沉重的麻袋。 不妙的感觉从脊梁上爬了上来,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老五此时也觉得自己心脏跳得很快,很慌。 他不愿再伸手去碰,用挪云手遥遥向击,将风彪翻过面来,发现他果然已经死去,死状甚惨,满脸乌青七窍流血,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老五觉得一阵恶心,耳畔的铃声却越来越响,看来暗中的敌人终于是把矛头指向了他,不打算继续藏下去了。 随着铃声响动,老五感觉仿佛听到一阵阵尖锐的鬼笑声,心神不宁,立刻意识到暗中之敌是术修一脉,这铃音应是扰人心神的邪法。定得住己心,这铃声不过是耳边一阵响动,并不能造成什么伤害,定不住己心,那么铃音引发的种种幻觉都会转化成真,将伤害印入己身。 这风彪显然是被自己打虚了,无力对抗铃声,先一步被收割掉了。 难道说……暗处的术修和风彪不是一伙,而是趁乱来搞事的? 老五定了定心思,把旁人的事情赶出脑海,思索如何对抗这藏在暗处的偷袭。一时虽然没有什么头绪,但他心底倒也不慌。 同样是此时此刻,神逸一脸难受,他看在场的人都被搞定了,本想趁机带着林丫头逃跑,然而忽然一股威压感从天而降,压得他噤若寒蝉,几乎无法挪动步子。 如此强手出现在这里简直不可想象,刚刚林文潇向他透露戚应晖已是元婴修士的时候,他还不愿相信,此时威压盖顶,就容不得他不信了。 神逸站在林文潇身边,抬头向空中看去,果然看见戚应晖那张与记忆里别无二致的倒霉面相,此刻正威风凛凛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师父立过规矩仙门中人不论有什么恩怨,超过两境差距不可相斗,不过想来这种事情说给这种坏透了的反派角色听也是浪费口水。 但口水又不值钱,浪费点又何妨。 于是神逸提振精神勉强开口道:“来者可是庄园之主,元婴期的大修士戚应晖?” 戚应晖居高临下看着神逸,没从他身上看出半点修为,闻言眉毛微微一挑,稍微放松威压,问道:“哦?你倒是有点见识,你又是谁?” 神逸感觉身上压力一轻,却也不想对戚应晖这么一个恶人行礼,于是随口扯了个老谎:“我复姓第五,大号良人,是千仞派的客卿。” “千仞派……哦,原来是有大宗门在背后,难怪明知是我的地盘也敢前来作怪。哼!”戚应晖前半句还是好好说话,到了后半句已十分不悦,随着冷冷一“哼”已甩手打出一道灵气,直奔神逸胸口。 神逸见他动手,不敢怠慢,也无从躲避,只能全力运转时间法则,将自身时间停滞了片刻,硬生生扛过这一击,毫发无损。 然而要以时间法则化解元婴修士的随手一击,消耗何其可怖,片刻一过神逸只觉得头晕目眩,趔趄了两步几乎站不稳。 戚应晖见状大感意外:“小子,你倒是有点手段,不过就凭这点微末道行,就敢吹大气说自己是千仞派客卿,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神逸心说你要真的不信就不会跟我废话了,但现在不是自证身份的时候,自证是个陷阱,越自证越可疑,而且如果一定要扯千仞派的虎皮,那不过是把这丧心病狂的强人逼得下手更狠辣更干脆些。 于是他绕回师父的禁令上:“我确实道行微末,不过大夏仙门的规矩,戚先生不会不知道吧?大夏仙门魁首玄望真人曾有严令,不论双方有何恩怨,修士道行差距超过两境,不可相斗!戚先生是元婴期的大修,不会是想以大欺小吧?” 戚应晖闻言眉头微皱,他上一世也听说过玄望真人名号,当时只是不相信玄望真人会有第五良人这么水的徒弟,这一世随着修为不断突破,眼界交际也是水涨船高,玄望真人的禁令他是听过的。 准确的说,在他破境进入元婴期之后,很快就有道友前来相告,因为这个禁令在元婴之下几乎毫无意义,此话他有记住,但也没有完全放在心上。毕竟他手下一堆的小弟,总不至于收拾个炼气期的小辈,还要劳动他亲自出手。 可眼下的情形就有些荒谬,秦虎躺在地上电得像个焦炭,九爷冰封在半颗冰球里,风彪不知所踪,只有眼前一个看上去没什么修为的小子在这里跟自己谈规矩,真是越谈越气人。 他手下并非只有这三个金丹期,毕竟这些年交游广阔,与风彪演的一出戏引来不少人相投,他并不缺人用,但这三人毕竟是他起家的班底亲信,眼睁睁就这么折了两个,实在是让他很难平静得下来。 戚应晖没有接那个话,他纵然心里不愿遵守禁令,也不肯把这话挂嘴上说,只是问道:“我的人,是你杀的?” 其实这话有点找台阶的意思,眼前之人虽然看起来可恨,想来也不是什么好鸟,但如果他怂一下,说不是他干的,那这天就还能聊下去。 神逸看了看那边俩人,严格来说九爷如果真被冻死了,那应该算自杀,秦虎死的时候他们还没赶到,那应该是丫头杀的没跑了,但他总不能说“不是我干的,是这小姑娘干的”啊,那也太白痴了。 于是他尴尬地挠了挠头说:“我要说他们是自杀的你信吗?” 戚应晖冷哼一声,咬牙切齿气笑道:“说得好,哈哈哈,你说得太好了,如果哪天玄望真人追究下来,我就说你是自杀的!” 说着他再一挥手,这一次却是动了真火,现场数十米范围内气温骤降,一股一股的冰龙卷凭空而作,从四面八方向着神逸绞杀而来。 刚才戚应晖随手一击,神逸用法则硬挡,尚且无比吃力,如今对方动了真火,他也很无奈如果借法则给自己加速躲避,不说在戚应晖眼皮子底下能不能躲开,单是他躲了,林丫头要怎么办。他可没能耐给自己加了速背着林丫头跑,因为那需要给林丫头一同加速,这他暂时做不到,否则不同的时间层交互,会造成什么破坏性的后果,他也说不清。 “大叔,快贴紧我!”林丫头的声音传来,神逸这才想起这小丫头吃药到这会也有一点时间了,指望她的魔法比指望自己靠谱。 他心中一喜,立刻平移几步,贴在了林丫头身边。 冰龙卷接踵而至,来势汹汹,然而接近他们周身一米多之后,却在空气中撞出红色的光纹,那光纹漾起涟漪,组成一种时隐时现的球形轮廓,那正是林文潇的法术“光明力场”,用于对抗魔法攻击的强大屏障。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不见棺材不掉泪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个光明力场是手搓的,从戚应晖现身的一颗就已经开始在搓了,此刻终于成型,这还是有静心丹加持后带来的施法能力,那一盒卡牌之所以被当做宝贝,正是因为每一张卡片上都凝缩了非常复杂的法术。 龙卷仓促之间不能攻破光明力场,但如此硬撑,面对元婴修士又能撑到几时? 神逸忧心的看着周围不依不饶的冰龙卷,心中不禁忧心,然而当他抬头时,不禁眼睛一亮,看到神逸眼中的光彩时,林文潇也不禁抬头,同样看到了那个在她心底萦绕多年有点吓人的身影。 戚应晖正在施法,背后却冷不防多了一个穿着青花瓷色旗袍的人影,来人手持一把利剑,沉默不语,直取戚应晖后心。 元婴的感知力毕竟强大,千钧一发之际,戚应晖心中警兆大作,他一时顾不得形象,在空中向前一扑,堪堪躲过这一剑,然后凌空翻了个筋斗,才看到前来偷袭的人。 “你是何人?为何偷袭我?”戚应晖又惊又怒。 那女修捥了个剑花,踩着剑鞘凌空而立,将一把寒兔剑指向戚应晖:“你欺负我师弟,你说我为什么揍你?你当真不认识我?” “你是……你是……” “别你是了,不认识就不认识,看剑就是了!”赵雪盈一言不合就干人,足下一点剑鞘,飞身而至,平平一剑直刺,直取中宫,无招无式,神韵天成,正是凌厉无匹的身剑法则。 戚应晖被这一剑吓得亡魂大冒,连忙一退再退,却被这一剑压着胸口逼迫,怎么退都让不开这凌厉无匹的一剑。 他越是后退,赵雪盈剑势越强,剑气随之越强,身剑法则以身为剑以剑养身,是有进无退,刚烈无匹的剑修法则,在她剑气积累足够强大之前,硬碰硬尚有机会,一旦剑气积累足够,越境斩敌也不在话下。 戚应晖不知其中的门道,但他也是要脸的,被人家一剑压成这样,避让下去死路一条,他也只能咬牙发狠硬拼,运足真元双手覆盖玄冰,一双手臂武装得更胜金铁,左右交攻捶向寒兔剑剑身。 赵雪盈手腕一转,搅动剑气荡开戚应晖双拳,凌空翻了个身重新落回自己御空的剑鞘上。 “你!你是虚玄子!”戚应晖看着自己双拳上被划出的血口,此刻伤口正冻结在玄冰之中,暂且止血,只觉心惊胆跳。这一剑何其可怖,横看竖看对手仍是金丹修为。 金丹期,女修,一剑凌厉至此,除了虚玄子他没听说过第二人。 “贫道正是虚玄子,那又怎么样?你欺负我师弟,准备好受死了吗?”赵雪盈依旧用剑指着他,开口说话蛮不讲理,让人觉得她承认自己身份的时候仿佛在说“你有本事就告老师去”。 “误会,道友,都是误会。戚某是此处庄园的主人,自家地盘被人打了,出来看看而已,我不知道那小子…不,我是说我不知道那少年郎是您的师弟啊,可否容我赔罪?”戚应晖变脸比翻书快,确定了对方是虚玄子,立刻陪上笑脸。 虚玄子的名声太响,容不得他不客客气气认怂,什么一剑破万法,什么越境斩敌,他再不快点认怂,那就要变成人家战绩本的上另外一笔了,元婴如何,金丹又如何,他是什么水平的元婴,对方是什么水平的金丹,旁人心里没数,他自己还能没数么? 走得远不代表走得稳,他还在筑基期苦熬的时候人家虚玄子就是金丹期了,这么多年没突破,难道还真以为是人家资质不如他? 万没想到他都卑微到尘埃里去了,对方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只听得虚玄子轻启朱唇,骂骂咧咧道:“谁是你道友?正邪不两立,赔罪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 戚应晖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这也太不给面子了,而且这时候扯警察干什么,难不成他去投案自首,让警察问询一番,你虚玄子就少扎他两个透明窟窿不成? “这……”戚应晖有些踌躇,这虚玄子软硬不吃,自己总不能真的伸脖子出来挨宰,如此说来只能斗一场,可是斗一场想都不用想,指定斗不赢。就算赢了也没他好果子吃,道上朋友可是说过的,这虚玄子口称贫道,一点没耽搁嫁人,而且嫁得极好,夫家是仙武派的长老,十几年前就是化神期的高手了。 到底是立正挨打还是跪得再平整一点,这是个问题,脑子有病才殊死一搏试着从人家身上咬块肉下来。 话说底下那小子也是的,什么千仞派客卿,乱扯什么虎皮,你是虚玄子的师弟你早说啊,你师姐人狠还不讲理你倒是早说啊。 “师姐,可不能把他给饶了,这人无恶不作,刚还不理师父的禁令对我出手,说我死了就是自杀呢。”神逸在底下煽风点火。 林文潇冷冷的看着大叔这不要脸的操作,觉得自己应该会认为很好笑,只可惜吃了奇怪的药之后,完全没有笑的欲望。 “哦?原来你不但欺负我师弟,还瞧不起我师父?”赵雪盈调侃地看向戚应晖,那眼神像是一个暂时不饿的猫在看一只被摁住尾巴的老鼠。 戚应晖吞了一口口水:“冤枉,真的冤枉啊,我连尊师是哪位都不知道,怎么敢瞧不起他老人家?” “天宫道的玄望子你都没听过?”赵雪盈歪着头问。 “玄…玄望子……你是说玄望真人?”戚应晖猜到这里,突然就有点不想活了,心中骂骂咧咧,还是对着底下那个什么第五良人的,你师父是玄望真人你倒是早说啊,扯什么千仞派当虎皮,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 他也没想过,神逸那么菜,就算说自己是玄望真人的徒弟,他也未必相信,何况人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赵雪盈过来给他一剑之前,他当真便会把区区金丹期的虚玄子放在眼里吗? “神逸,我老远就听到了,你是不是又对别人报我名字?”仿佛是嫌现场还不够乱,戚应晖忽然发现打南边过来了个长得很帅很帅的年轻人,但是一脸的欠打样子,而这人一左一右两只手各自提了一个人。 来人正是老五,老五左手提的是已经死透了的风彪,右手提的是刚刚给他鬼打墙的邪修,一身装束不僧不道,一张老脸又丑又怪。 此人正是投奔了戚应晖的邪修阴鬼佛陀,他投奔戚应晖后,以独门邪术给戚应晖办了不少事,得赐鲸吞诀,明明修着乱七八糟的邪法,却也糊里糊涂结了丹,可惜结的不是金丹,而是一颗妖丹。 学了鲸吞诀的阴鬼佛陀早就对戚爷手下的几个金丹修士垂涎三尺,只叹找不到机会,难得今天林文潇过来大闹一场,继而老五杀了进来,三个金丹修士死的死残的残伤的伤,阴鬼佛陀浑水摸鱼,表面上是跑去拒敌,实则顺手收了风彪的性命,夺他一身修为。虽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但吃到肚里是自己的,浪费一些他也不嫌弃。 本想着这事扣到入侵者头上,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却没想到来人如此难对付,自己反而不敌,着了对方的道。 不敌就对了,同样是扰人心神,他那乱七八糟的邪术固然有几分诡异,又哪里比得上合欢宗的手段精深老辣,他虽有一颗妖丹提供真元,又如何比得过仙门修士的金丹真元浑厚中正。 第三百九十六章 恃强凌弱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老五?你这是……卧槽,阴鬼佛陀?你把这货也拿下了?干得漂亮!”神逸不禁感叹。 “咦?你认识这个怪物?不是,你少扯开话题,你说,第五良人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又出去惹事的时候报我名字。”老五不爽道。 “得了得了,咱们哥俩半斤八两,你以为你在外面自称神飘我不知道?”神逸完全不把老五的责难放在心上。 老五心里一阵发虚,心说这事也没告诉过神逸,他怎么知道的。 阴鬼佛陀这一遭是被老五把要穴封了提过来的,一条命都没少,被一把丢在地上时,闭目塞听,仿佛处于昏迷之中。 赵雪盈看了一眼戚应晖的神色:“那两个也是你的部下?那个邪修也是你的人?” 戚应晖此时越发难受,心说自己庄园的客卿也不少,金丹的也有三四个,来谁不行,偏偏来了个阴鬼佛陀这种一眼看上去就是邪修的,如今想洗脱干系,人家恐怕也不信。 神逸上去探了探阴鬼佛陀的气:“咦,还活着呢?你挺厉害啊,把这坏蛋给活捉了?” “废话,我不厉害谁厉害?难道你厉害?” 神逸指了指天上:“看到我师姐没,那个是真厉害。” 老五抬头看了一眼:“你师姐?穿旗袍那个?” “不然呢,难道是男的那个?”神逸虎着脸龇牙道。 老五却指向远方:“那边不是还有俩妹子飞过来。”这次倒是他修为高深,目力胜过神逸,所以开了个玩笑。 神逸摸了摸下巴,蹙眉道:“俩妹子?我不记得我有叫这么多妹子来啊,你仔细看,那是妹子吗?” 老五也眯起眼睛仔细看了数息,然后脖子一缩:“卧槽看错了,不是妹子,那是我师父。” 神逸大笑起来,果然,这时候还能出场的女性,想来想去怎么着也应该有合欢宗的应宗主,这老五胆大包天,指谁都是妹子,想不到还有害怕的时候,应宗主跳脚徒弟有方啊。 赵雪盈也回头看了一眼,并不担心戚应晖此时此刻敢落跑或者偷袭,谅他没有那份胆量。 来人正是合欢宗宗主应月蓉,以及她的师姐柳若虹。 “呵,戚庄主,你好大的面子啊,看看你惊动了多少人。”赵雪盈调笑一句,按落飞剑,把戚应晖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是谁敢欺负我家潇潇?”大白人未到声先到,远远就喝了一声。 应月蓉感觉看到这样的师姐还蛮不习惯的,感慨师姐真是性情大变。不过师姐问的话也正是她担忧的,于是她也附和了一句,希望能喝住任何图谋不轨的人:“潇潇,谁欺负你?说来我给你出气。” 林文潇从断壁后探出头来,远远看着飞来的人,声音她都认得,大白和月蓉这俩人都来了,听到她们师姐妹能和睦相处,林文潇觉得挺荣幸的,如果没吃那奇怪的药,说不定还会有点感动吧。 不过她也没大声回应对方,毕竟离得还远,她的嗓门不够对方听到的。 赵雪盈落地后,率先凑到林文潇面前:“你就是潇潇对吧,神逸跟我提过你,聪明可爱的林丫头,我是赵雪盈,神逸的师姐,幸会哦。” “师姐好,大叔也经常跟我说你呢。”林文潇揉了揉脸,想要挤出一点表情,但是做不到,于是她说道,“刚才大叔给我吃了奇怪的药,我现在什么情绪也没有,请师姐不要介意。” 赵雪盈看了一眼神逸,又看一眼林文潇,拉起林文潇的手,说:“我知道,那个是静心丹,没关系的,明天药效就过去了。” 应月蓉和白灵萱眨眼即到,而戚应晖此刻的感觉极为难受,毕竟两位女修先声夺人,他知道这是来找他麻烦的,自己留在空中“装逼”那就是找刺激,可是如果这时候落下去…… 想都能想到,虚玄子必然会一剑把他逼回空中,那时候不但要挨打,所剩无几的脸也要多丢几分。 这种时候就算想开溜估计那个不讲理的虚玄子也不会放过他,只能硬着头皮在那站着了。 于是当应月蓉和白灵萱在空中停住脚步时,戚应晖甚至连要不要行个礼的念头都冒出来了。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杵在这里?”应月蓉看着低眉顺眼的戚应晖,十分里有八分不顺眼,也没什么依据,问就是女人的直觉。 神逸在底下说:“应宗主,他是这城南庄园的主人,黑恶势力的头子,今天欺负林文潇的人里,有他一份。” 戚应晖眼下已经知道谁是林文潇了,但他实在是冤枉,首先今天是他的庄园遭到了攻击,他就是出来“正当防卫”的,然后那个叫林文潇的女孩,他是真的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他从头到尾打的都是神逸。 “应…应宗主不要听那小子胡说,我没有……”他连忙争辩。 “住口,有没有不用你说。”大白厉声喝止了他的辩解,然后对着下方喊道,“潇潇,他欺负你了没?” 林文潇这人实事求是,平平淡淡火上浇油:“他还没来得及动我,但是他就是我们这一片校园贷的幕后老大,几个同学被砍伤,魏同学被绑架,他全都有份……只不过作为首领他不用亲力亲为就是了。” 林文潇的最后一句话是看着戚应晖被打落在地的惨样说的,当她说道“全都有份”的时候,大白已经按捺不住怒火出手了,一个仙风掌把戚应晖拍了下去。 她今天本来是抓了个舌头问路,那舌头实在是不争气,大白飞得太快,竟然硬是把那家伙给吓晕了,后来所幸遇到从后面赶上的应月蓉,才跟着总算慢慢吞吞赶到现场。林文潇的事,张望洋的事,还有无辜同学的事,加上那不济事的舌头,大白早就被气坏了,动起手来是一点脾气都不收敛。 元婴中期对元婴初期,名门修士欺负散修,一个仙云盖顶,一个锐气已失,戚应晖毫无招架余地就被打落尘埃,可白灵萱一肚子气哪能大一掌就平息,十掌百掌绵绵不绝,戚应晖又痛又绝望,他头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散修的无奈,自己苦心孤诣研究玄冰劫的用法,搞出几道冰龙卷已是得意之作,跟人家的仙门武功一比,却是纯纯的花架子,苍白又可笑。 只要白灵萱依旧得势不饶人,他就只有挨打的份。 幸好在他彻底被拍成肉饼之前,林文潇慢吞吞地说了一句他没有“亲力亲为”,也许是柳若虹的灵魂想起了某些拖后腿猪队友吧,白灵萱气哼哼收了手。 戚应晖感觉浑身骨头都被打散了,每个关节每块肌肉都在疼,低眉顺眼还要遭此大辱,即便是想要低头苟全性命,他也低不下去了,可是事到如今,任凭火气在胸口里翻腾,他又能有什么还手之力?然而说到底心意难平,动不了手,那就动嘴。 “呵呵,呵呵呵呵……”戚应晖龇牙咧嘴挤出一阵笑声,“今日,我戚某认栽,我看出来了你们必然不打算留我性命,那我也……没必要对你们客气,不就是以大欺小以众欺寡么?名门大派,又有什么了不起,说到头,弱肉强食,恃强凌弱,还不过都是那一套。你们跟戚某又有什么不同?”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一场噩梦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弱肉强食,恃强凌弱,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夺天地造化,成自身道果,凭什么名门坐拥海量资粮,就是正派,散修抱团取暖,四处行猎,就是邪修? 在戚应晖的心中,确实是这么个想法。 林文潇看着躺在碎岩陷坑里的戚应晖,看着他满脸血沫,可想而知刚才大白下手有多重。静心丹药力之下,林文潇的内心毫无波澜,但她对躺在这里的愚夫没有半点好感。 其实那感觉有些奇怪,怎么说呢,两世争斗,其实戚应晖基本都没对她做太多坏事,上一世的确下了狠手,那也是在其道心被她摧毁之后发了疯的报复。 这一世更是自己找上门挑衅,人家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 可是她确实讨厌这个人,讨厌他的邪恶傲慢,讨厌他的冥顽不灵。 林文潇轻轻叹了一句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听懂的话:“仙人掌也恨你。” 戚应晖感到莫名其妙,这个丫头在说什么疯话,自己因为她而被这么多人围攻,明明是这个臭丫头先动的手,她哪来的脸在这里居高临下的说这种话,而且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文潇像是中了什么邪一样,轻轻扭动着脖子,审视着戚应晖,她心中有很多话想说,却失去了说下去的欲望,好像这一遭,他们两个确实没有个人仇怨来着。 “臭丫头,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仙人掌也恨我!?”戚应晖却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什么叫仙人掌也恨我,关仙人掌什么事?我说的有错吗?难道不是你们在恃强凌弱?为什么仙人掌就要恨我?” 这一变故搞得在场众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潇潇会说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出来,为什么戚应晖会对这句话反应这么大。 事实上不仅是旁观者,就连歇斯底里的戚应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那一句话戳痛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莫名其妙的,什么仙人掌,为什么那句话听起来那么冰冷,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可怕? 戚应晖歇斯底里的当口又有两人姗姗来迟,正是从千仞派赶来的凌鹤和从仙武派赶来的李商阳。 两个大男人完全没看懂现场的情景,现场一片残垣断壁,显然是经过恶斗之后的产生破坏,遍地尸骸也证明了这里发生过一场恶战,但却看不出来是谁的手段——以应月蓉和赵雪盈的手法,战场上的情况不该是这么杂乱的。 站着的全都是自己人,那么被自己人围在中间,嵌在地面上躺着语无伦次破口乱骂的应该是敌人了吧?今天这到底是什么局,不是说好了自己是来救人的吗? “亲爱的,怎么回事?”李商阳凑上来小声问赵雪盈。 赵雪盈抿着嘴摇摇头:“我不知道,这反派忽然就发起疯来。” 凌鹤倒是有读心的本事,默默扫了一眼,只见戚应晖心思中一片混乱,愤怒不甘比比皆是,但最浓重的,当属覆盖在一切之上的恐惧。 戚应晖看到又来了两个人,也分辨不出其人身份修为,就大声骂道:“你们是谁?你们也是来找我麻烦的吗?你们都为了这个臭丫头,联起手来欺负我一个散修是嘛?什么仙门?什么正派?不过如此,呸!哈哈…哈哈哈哈!” 凌鹤和李商阳什么都没做,上来先被骂,好在两人养气功夫都甚好,这种无端谩骂只当是耳边风,而他们不为所动的样子映入戚应晖眼中,怎么看怎么冷漠,像极了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像极了这不讲道理从天而降的灾殃——没错,他们正是这场灾殃,这场噩梦的一部分。 今天的事情对戚应晖而言确实是一场噩梦,所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一切莫名其妙忽然就发生了先是有人入侵他的地盘,本以为只是小骚乱。可是填进去的力量越多,事情就闹得越大。等他自己出面时亲信部下死的死,残的残。 甚至来不及让他出一口恶气,虚玄子就忽然杀到。那柄利剑名不虚传,随便碰了两下,他已经知道自己凭借虚高的修为根本不是对手。然后一个两个三个仿佛下饺子似的,强手一个个出现。 他偌大的基业,辛苦修来的功力,仿佛纸糊一般,顷刻间土崩瓦解。即便是做梦,他也没有梦见过这么可怕的事情。 本以为这争雄角力的事情,要么图名要么图利。我低眉顺眼认个输,你们拿些好处,保全性命总不是问题。可对方不但强得出奇,也不讲什么道理,说话间直接动手,把他打落尘埃,而他毫无还手之力。 而出手的原因竟然是要给几个没名没姓的学生主持公道出口气。 多大的笑话?竟然有修士要给那些不值一提的凡人出气? 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规则下。在这你死我活的交锋之中。他们竟然在讲“正义”。难道这些人真的觉得自己就那么干净吗? 可是事已至此,道理在拳头硬的人手上,他也没有办法,顶多只能把自己的不甘心和不服气变成嘲讽宣泄出去,告诉这些扮演英雄上瘾的家伙,你们也不那么正义。 然而见了鬼了,那个小丫头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一下就让他寒到了骨子里。是的,她说“恨”,她提到了一件掰手腕比力量以外的事情,那就是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仙人掌,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疯话。但这股恨意让戚应晖感到毛骨悚然。 那不是来自这个小丫头的恨意,而是来自其他人,其他成百上千个与一片仙人掌并无二致的凡人的恨意。当然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在普通人眼里有多么招恨,可他从来不在意,因为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在修士眼中凡人根本不是人。但此时此刻他真的怕了。 戚应晖也想不明白他的害怕究竟有什么道理,但那种害怕的感觉就像是一颗颗渗着血泪的仙人掌,沉默无声地诅咒着他。 对……如果要解释为什么今天会遭此大难,那就只能解释为诅咒,他被那些该死的凡人诅咒了,所以才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事,这么莫名其妙的许多人,这么多强得离谱的人不去做正事,而是跑来一脚踢碎他苦心经营的一切,跑来要他的命。 “老婆,这家伙好像疯了。他真是你们要收拾的人吗?”李尚阳狐疑地问。 “没错,就是他。我赶到的时候,他正在欺负师弟,你别看他现在落魄,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是欺软怕硬而已。” “虚黄子道友,你说潇潇小友有危险让我们十万火急赶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应该没有来晚吧?”这是凌鹤问的。 “有劳凌掌门,各位来得正是时候,解了燃眉之急。实在是这丫头不听我劝,一个人跑来捅马蜂窝,我把我吓着了。才要劳动各位大驾,在这里斩妖除魔。”神逸说的。 “啊…大叔,快想办法把魏同学救出来,我差点忘了,今天我追了一路,在这里被外围的巡哨挡住,就跟他们打了一场。绑架魏同学的车被我跟丢了。”林文潇这才想起今天她一意孤行捅马蜂窝的缘由。 第三百九十八章 没人问你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被火雨和雷云洗过的天空看起来是那么湛蓝,不知不觉天色将晚,戚应晖躺在碎石坑里看着还没有暗下来的天空,心中有一种荒诞的幻灭感。 在他身边说话的人声音仿佛很远,也没有人对着他说。他不过是一块被糊在地上的烂泥,没人在意。天色好看得令人遗憾,因为他的好日子就这么轻易地被打碎了,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那志得意满的时光里了,而这是令人难过的时刻,天空竟然如此晴好。 真是冷漠无情。 所以他也大概听明白了,因为他的部下抓了一个学生,好像是姓魏,又或者姓卫?他不知道,也不关心。总之有人抓了这么一个人,引来了一个煞星,那一个煞星又引来了一群煞星。 这些煞星们未必在意什么正不正义的,他们主要是不肯让自己人吃亏,所以没人跟他讲江湖规矩,甚至没人肯给他划下道来,一言不合,挺剑就刺,一言不合,拍进地里。 仿佛他是一只蝼蚁,或许他真的是个蝼蚁,因为被这群人围在这里,哪怕没有一个人正眼看他,他也不敢逃跑,甚至不敢起身。 虚玄子去了又来,很快带回了那个被吓得不轻的学生。戚应晖看了一眼,倒确实有几分姿色。难怪手下那帮小弟们处心积虑,给自己招来了如此一场大祸,真是荒谬。 人也救出来了,煞星们却不打算这样就走。终于有人问到了那句话:“这人怎么处理。” 戚应晖紧张了起来,在他的眼中,世界的本质就是弱肉强食,在修士眼中,凡人不算人,在强者眼中,弱者不算人。他当惯了的强者,今天忽然处在弱者的境地上。才发现自己的处境竟然如此绝望,他甚至没有学会怎么样像个弱者一样摇尾乞怜。 不过他已经可怜成这样了,大概也不配脏了各位大人物的手,经营多年的势力被摧毁,简直早就生不如死,想必大人物们会放他自生自灭吧。 但邪了门的,他突然听到一个女人说:“这有什么怎么处理的?这种人渣留着浪费空气,一剑杀了,虽然便宜他。但也算清爽干净。就杀了吧。” 这他妈是什么道理?什么叫一剑杀了清爽干净?你们不是正派人物吗?怎么如此草菅人命? “且…且慢,我有话说。”戚应晖不敢再沉默下去,连忙开口想要求饶,虽然他也不知道有什么能够打动这些人。 “闭嘴,没人问你。”把他拍在地里的女修轻蔑道,戚应晖还想开口说什么,那女修提起手掌,俨然一副“你再废话,现在就杀你”的架势,他只得将求饶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凌鹤和李商阳来得晚,对地上的人没有什么概念,加上凌鹤道长宅心仁厚,于是他问了一句:“此人究竟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赵仙子说要一剑杀了他” 赵雪盈看向被救回来的魏佳颖:“同学,他们为什么要绑架你?” 魏佳颖其实还没有消化掉现场的情形,她甚至到现在还在偷偷掐自己来确认,这里的事情是真是假,听到赵雪盈的问话,也只能茫然地摇摇头。 “我来说吧。”林文潇接过话茬,说道:“这人原本只是城南庄园的一个恶霸修士,做的生意仅限于校园贷一类。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做大了,这座城市的黑产多多少少都跟他有关系。魏同学为什么被他们盯上的我也不知道,但是原本,魏同学已经在其他人帮助下逃脱了魔掌。” 说着林文潇看了一眼白灵萱,问道:“大白已经去医院看过救人的那些同学,个个身负刀伤,是吧?” “正是如此。”白灵萱补充道:“而且他们的人还去袭击医院,派了一堆修士过去,想把那几个见义勇为的同学杀了。还好被我撞了个正着。” 魏佳颖听到这里不禁捂住嘴,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不但要做坏事,还要警告所有人,反抗他们就得死。是不是啊?”白灵萱说到最后狠狠地瞪了一眼戚应晖。 戚应晖还想开口狡辩,白灵萱却不讲理地抬手道:“闭嘴,没人问你。” “今天魏同学在宿舍里,被另外两个女生下了药。一路绑票到这里,我估计魏同学什么也不知道,所以问了也是白问,但她人在这里,就是明证。”林文潇把空灵之眼所见的过程叙述了一下。 “不瞒你们,我也受过这样的暗算,所以今天一时冲动,不愿魏同学身陷险境,就杀到了这里。还要谢谢各位前辈和朋友的援手之恩。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魏佳颖这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绑到这里的?连宿舍里朝夕相处一年有余的姐妹都有恶人的同党,这个事实让她极度不安。她脱口道:“真的假的?你说的是谁?谁对我下黑手?” 林文潇摇摇头,说:“不知道她们的名字,只是看到了的过程。那两个人如果还敢回学校,我会把她们处理掉,之后你看吧,少了谁就是谁。” “不要……!”魏佳颖慌乱失措的叫了一声,然后迟疑道,“虽然,虽然……可是处理掉……不…不要杀人好吗,她们也许……也许……” 林文潇能够理解这种心情,就好像她明明被齐绯菲出卖过,却也没有动念要置齐绯菲于死地那样,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姐妹,恨归恨,怕归怕,杀是另一回事。但是比起齐绯菲,这两个人她却绝不愿意宽恕,因为齐绯菲至少还向她报信,帮她逃跑。说明她虽然被迫做了坏事,却有良知。而魏佳颖却没自己这么好运。 林文潇笑道:“魏同学真是好心肠,有这副好心肠,就多关心一下躺在病床上,救过你的同学们吧。有些坏人是不值得同情的,不要在自己的被窝里藏一条蛇,还去关心蛇的死活。” 她的比喻让魏佳颖毛骨悚然,于是魏佳颖再也说不出第二句求情的话。 林文潇又看了她片刻,说:“你不用这么忧心忡忡的,她们作恶是自己找死。不是这样死,也是换个别的原因去死,这一切跟你无关,你救不了自寻死路的人。好了,你先跟我走吧。这里交给其他人。” 说着林文潇向援手的众人道谢,一把拉住魏佳颖,就要把她带离现场。 因为这里很快就有个人要被杀掉了,林文潇并不打算让魏佳颖看这些会留下心理阴影的东西——虽然在刚才的现场,残肢断臂已经很多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吗?”这一次是凌鹤问的。 戚应晖看了一眼白灵萱,生怕她又说出一句“闭嘴,没人问你”,却看到白灵萱环臂抱胸,把头歪向一边。 他连忙抓住机会,哀求道:“前辈明鉴,我是修士,哪有功夫做那些闲事,都是底下的人自作主张。我……我……我罪不至死啊。” 凌鹤眯着眼,看了他半晌道:“说来说去,原来你还想活?给你机会说话,不是让你说这些的。” 这句话说得戚应晖汗毛倒竖,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已经判了他死刑吗?凭什么?那为什么还要他说话?说什么? 但是凌鹤道长竟然没动手,就是还有机会,他得再说点什么。 想到此处,戚应晖急忙开口:“那前辈,我…” “罢了,是你不珍惜机会,贫道不愿再听你胡言乱语,上路吧。”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大夏仙门管委会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从城南庄园回来的路上,凌鹤肚子里生着闷气。今天下手还是草率了,怎么就心慈手软,随随便便震断戚应晖的心脉了事?这种恶人给他个痛快,实在是太便宜了。 因为走到庄园深处时。林鹤才看到种种恶行具体的样貌。戚应辉手下的乱七八糟修士们,有的机敏,有的迟钝。机敏的早就发现势头不对,逃回了。白云山里。而迟钝的还在戒备。被赶来现场的众人杀了个干干净净。这破地方没有一个修士是无辜的。 而最为闹心的是。众人打开了一个地牢,那里面有男有女。一个个萎靡不振。被人注射的毒品关在牢里折磨供人取乐,现场惨不忍睹。 将这些人救出来后,得知庄园的修士们在南郊这一代建立了许多娱乐场所,将受他们控制的普通人投入其中充当“工作人员”,供其获取各种非凡的享乐笙活。 在这种场景下,这些修士彻底不再普通人当做人来看待,也把自己当做高高在上的神仙,毫无底线地索取各种迎合其过度欲望的满足。 而最糟糕的是,这些普通人各种药物缠身,已经几乎失去了回归普通社会生活的可能性,可以想见如果不是林文潇今天不管不顾地杀过来,魏佳颖也难逃如此下场。 凌鹤知道人心的黑暗面长什么样子,也知道修仙者高高在上的心态会搞出很变态的事情来,但还是被这些场景触怒了。 一时恨不能把戚应晖弄活过来,让他好好尝尝自己惨无人道的手段。 其实这些事也未必就是戚应晖干的,但他确实默许了这样的事情在他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地发生。 事实上戚应晖本人是个物欲不强的人,仙途对他而言更有诱惑力,但他同样不觉得凡人是人。 总归,看到这个人间炼狱,令凌鹤道长心中极度难过。而在这个过程中,凌鹤道长也看到了一些熟面孔——事实上在杀死戚应晖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仰面躺倒已无声息的秦虎和冰封在冰坨子里的九爷。 只不过当时凌鹤一时也没想起这些小人物是谁,可后来熟面孔看得越来越多,凌鹤道长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当年松清松明说走脱了秦虎时,他放了二人回山,还奖励二人一门绝学研习,没做多想。没想到自己一个除恶的命令,结果竟然在大梦盘里酿成了如此一桩惨祸。 这使他愧恨难当,匆匆拜别众人,径直往子午峰而去,两位小道长此刻还不知道,师父憋了一肚子气,这就要回来找他们麻烦,冤不冤枉的也说不清,都是修行。 应月蓉在这些解救出来的人里挑了一圈,选出十来个资质尚可的,不拘男女,打算全部收入合欢宗,跟白灵萱商量了数语,柳若虹心境大变,自然没有异议。 此事也不再征求这些人的意见,事实上他们没有什么不乐意的。应月蓉收下他们的理由很简单,一旦踏入仙门,体质有所改变,自然可以用仙门丹药加上合欢宗的祝咒之术帮他们除去体内的毒物制约,只是此事不易,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老五向着白灵萱作揖打躬见过师伯,柳若虹惊道:“你是神飘?” 老五一脸懵逼:“师伯还知道我这个行走江湖的诨名?我复姓第五,名叫第五个人,跟修士打交道时都说叫神飘,还望师伯为我保密啊。” 柳若虹一脸黑线,默默为被神飘一剑斩了的冯青鹿默哀了两秒。 随后三人一同施展功法,将十几个新入门的弟子卷起,直奔合欢洞天而去。 然而剩下的事情却不大好办,这些人饱受折磨,本质上确实是为毒品控制,按说送到戒毒所就是最好的选择,但他们身上可能还加了其他邪门的东西,草草送去只怕他们一个个熬死在戒毒所里,放着不管不是个事, 赵雪盈和李商阳一起商量了一会,都没有什么好方案,最后只能齐刷刷看向神逸,神逸挠头道:“得得得,你们光看我也不是个事啊,我是能研发丹药给他们吃,但谁知道要弄多久,而且不是多久的问题,我也没有足够的材料去做尝试啊。” 确实,别说在场的人,整个修仙界都很难找出第二个像神逸一样给普通人研发丹药的怪胎,在这方面只有他有技术和经验。 “而且这么多人我要怎么安置呢,就地放在这里吗?可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公安机关的人查过来吧,我们是不是又给他们捅了个大篓子烂摊子?” 神逸说到另一个他关心的问题,以前不管再怎么斗法,大多是小打小闹,荒郊野岭深山老林里斗一场,这一次上了头大动干戈,想想还挺可怕的。神逸说到底是把这里当了一场梦,有牵扯林文潇的安危,一是不管不顾闹得有点大,可是现在危机过去,大梦盘毕竟不是一场说醒就醒的梦,神逸忽然心中有些不安。 “这个倒没事,找大夏仙门管委会收拾就行了,不必麻烦普通警力。”李商阳笑呵呵表示不必担心,并说了个奇怪的名称出来。 赵雪盈也是随意道:“行侠仗义,惩恶除奸,这是修道人的分内之事,特别是对付修道人的奸恶之徒,这种场景不必束手束脚,连师父说的两境以上不许相斗的规矩都不用管。” “啊这……那师父到底管了个什么?”神逸奇道。 “师父限制的是恩怨,而非正邪,咱们师父才没有老糊涂呢。”赵雪盈说,然后她眼睛骨碌碌一转,“咱们今天这个情况不归师父管,归师兄管。” “师兄?买买提师兄?他不是在道外化境嘛?”神逸颇感意外道。 赵雪盈说:“不是啦,天上的事情归大师兄管,地上的事情归二师兄管,是虚地子师兄啦。既然是要办公事,老公你帮忙联系一下吧。” 李商阳应了一句,然后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神逸捂了捂脸,他觉得师兄弟四个里,只有师姐是亲生的,他和大师兄的道号都挺坑的,但谁也坑不过二师兄,虚地子这道号也太怪了。 虚地子来得很快,实际上来的只是一具分身,虚地子乃是分神期的修士,就是天宫道炼虚之上合体之下的特别阶段,他将阳神炼成分身后,依师门道法,将分身一斩为三,即所谓一气化三清。一个本体加上三具分身分驻大夏四方,管理所有仙门修士事务,挂职大夏仙门管委会主任。 再往上就是名义上至高无上实际上屁都不管的仙府,目前的仙府首席自然就是整天正事不干到处指手画脚痴迷算卦的老神棍——玄望子刘福通。 “冷师兄好。”李商阳见到虚地子到来,当下拱手见礼。 虚地子冷天吟穿了一身西装,面目棱角分明,眉宇间透着一股严厉苛刻的气质,他只是向李商阳微微点头还礼,道:“李长老好,既然是叫我来办公事,还是叫主任吧,公事忙完再叙其他不迟。” 赵雪盈把神逸拉到一边,远远对着二师兄指指点点,表示二师兄就是喜欢装腔作势,一点都没有大师兄好玩,让他不要被这人的歧视给吓到了,其实他也没什么了不起,并没有大师兄本领高强,架子倒是大得很。 第四百章 只是“哼”了一声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现场的事情确实闹得不小,就好像刚打过一场巷战,除了已经被合欢宗带走的人,还有百来号人被暂时安排在隔壁的会所里休息。 李商阳主动上前跟冷天吟交接一番,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冷天吟不置可否东张西望的查看了一阵,随后凌空画符,屈指在符文上一弹,那符文便远远抛飞向某处而去。 神逸看得云里雾里,师姐解释说师兄这是在做笔记,那个符文可以用来记录这里的场景,日后整理卷宗时用得到。 “这也是本派的东西吗?” “是,但是我不会。师兄说过这个符法记录在炼虚期的道经里。” 查完了这一片,冷天吟挥手道:“虚玄子,你过来。” 赵雪盈不情不愿,翻了个白眼走上前,阴阳怪气道:“大主任有什么吩咐吗?” 冷天吟仿佛完全没听出她语气里的敌意,自然而然吩咐道:“这里不是事情爆发的第一现场,虚玄子你带路到第一现场去。有什么要说的,可以在路上说。” 赵雪盈能说什么,她亲身经历的无非是半道冲上来砍人那点事。剩下都是道听途说,有气无力的敷衍应付着,有一搭没一搭把自己的所见所闻给冷天吟大致说了一遍。 神逸在旁边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去认一下师兄,认的话,毕竟自己还没拜师。不认的话,又好像对师兄太没礼貌了。想来想去,觉得这会儿师兄板着脸不像是肯攀亲戚的样子,就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一路走一路讲,快走到的时候,远远看见现场有一具“尸体”爬了起来,拔腿就跑。神逸认得那身装束,正是被老五锤翻了带回来的阴鬼佛陀。心中着急想要追赶,但他没有修为在身,如何能赶得上修士。 然而就在他发声之前,只听到冷天吟“哼”了一声,阴鬼佛陀原地爆炸,就是直接炸开的那一种。最后他阴气流转,重新凝出肉身,显然是替死的法宝生了效,这一回,冷天吟连哼都没哼一声,阴鬼佛陀就又炸了。 这样反复炸了又活,活了又炸,重复了十几遍,一行人已经走到近前。阴鬼佛陀的髑髅佛珠已经全数崩碎,只剩最后一条性命,痛苦万分,倒在地上打滚。又被冷天吟瞪了一眼,便蜷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仿佛失去了知觉。 “阴鬼佛陀,我听过你的名号。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能入我的耳,可见真是十恶不赦。我现在没空搭理你,老老实实趴在这,等会儿再给你算账。”冷天吟冷冷地说。 阴鬼佛陀万分惶恐,今天他被那个金丹期的修士打败抓到这里来。结果就看到一片修为深不可测的高手,个个都是敌人。心知如果给对方料理自己,那今天绝难幸免。于是他借秘术假死,仗着有髑髅佛珠,哪怕真被人补一刀,戳了心脏砍了头,待危机过去照样能活过来。 恰好今天现场的事情太多。又有戚应晖这个元婴期的大冤种吸引众人的注意。事了之后,大家还真把这个小角色给忘了。 然而冷天吟修为太高。也不知道他身上藏了什么奥妙。只是一靠近,阴鬼佛陀就被从假死状态中强行驱赶出来,一股庞大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容不得他犹豫,爬起来就想逃跑。 然而他哪有在冷天吟面前逃命的资格。人家只是“哼”了一声,就用最凶残的方式毁了他的替死法宝。 冷天吟把这小角色弃置一旁,闲庭信步似的当先走入今天事发的第一现场,看了片刻,问道:“虚玄子,你来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你说是合欢宗的高手跟人过招,痕迹我倒是看到了,但合欢宗只是小打小闹,并不尽是他们搞的。” “你要不信我就问别人去。”赵雪盈不满道。 冷天吟撇撇嘴,耐着性子说:“不是不相信你,只是看起来确实有其他痕迹,我瞧着,倒像是欧罗巴教廷的手笔。” 说到这里时,他的目光已经放在了林文潇的身上。 林文潇本也无意隐瞒,于是举手坦坦荡荡承认道:“冷主任好,您说的教廷法术的痕迹,是我弄出来的,今天一开始就是我动的手。赵师姐只是不太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而已,没有为我隐瞒的意思。” 冷天吟微微颔首,却蹙眉道:“你一个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没有其他教友给你帮忙吗?” 林文潇干脆地否认:“没有其他教友,都是我一个人弄出来的。” “好,你杀的既然都是坏人,我便不多做计较,但我得提醒你一点,这里说到底是大夏,你也是大夏人,运用教廷手段时,多少要收敛一些,不可太过肆无忌惮。”冷天吟说话语气生硬,但林文潇听得出来,他是怀抱着莫大的善意和耐心说的,于是认真点头。 冷天吟又端详了林文潇半晌,犹犹豫豫没有开口,反倒是林文潇能读心解意,点头道:“冷主任放心,我不会因为学了别人的东西,就忘记自己是大夏人。” 此话正中下怀,冷天吟眼睛微微一亮,点头道:“好,你很好。难怪小小年纪就得到教廷垂青,确实是难得的良才美质。” 随后他又和林文潇交谈数语,了解了事情的始末,最后提出一个有点过分的要求,他要看林文潇的那盒卡牌。 由于这盒卡牌可以说是这件事情里的关键证物,所以哪怕涉及对方的隐秘,他也非得过目一遍不可。 林文潇也不藏着,把卡盒递了过去,冷天吟拿出来研究了片刻,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说着他把卡牌递还给林文潇,又板着脸开始凌空画符,射回总部留待日后加工。 在那之后冷天吟又画了几道传讯符,算是忙完正事。 之后大夏仙门管委会那边就会通过一定渠道与本地的公安消防等机关进行沟通,仙门的事情,红尘中人干涉不动,所以按照吩咐掩盖事实即可,仙门会另外派人来这里收拾手尾。 一切收拾停当,冷天吟凌空一摄,将阴鬼佛陀抓来,道:“臭名昭著的阴鬼佛陀,原来竟是个结出妖丹的二半吊子,你的名气很大啊。嗯?” 阴鬼佛陀被他揪着衣领,摄于分神期大修士的威压,浑身抖得如同被几十个筋膜枪一起捶,勉强赔笑道:“前辈,前辈说笑,我,小修……小修只是一介散修而已,入不得前辈法眼。” “入得,你完全入得,而且你才是前辈,你在江湖上成名的时候我才刚跟着师父修道,只是没想到你作恶多端多年,就这点本事,未免让人失望。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就靠那一串替死的法宝吗?”冷天吟冷笑着,充满了不怀好意的恶趣味。 赵雪盈在一边给神逸解释:“二师兄特别喜欢折磨人,估计是有点变态。” 冷天吟耳聪目明,加上赵雪盈本来就没有把声音压得太低,但他恍若不闻,只管继续向阴鬼佛陀施压:“你虽然是前辈,但自古正邪不两立,你既然撞在我手里,就别指望我会放过你,给你个机会,有什么神通尽管使出来吧,我让你死个瞑目。” 第四百零一章 赏了对方一个解脱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阴鬼佛陀被虚地子说得浑身发冷,这个变态留他这么长时间,感情是要把他留到最后慢慢折磨,这到底谁是邪修? 让他有什么神通尽管使出来,也不说使得好放他一命,只说让他死个瞑目,这是纯粹喜欢看人垂死挣扎吧? “前…前辈说笑了,小修岂敢在您面前造次……”阴鬼佛陀有再多腹诽,也不敢说在嘴上,只能一味服软。 然而冷天吟只是松开他,然后双手背在身后,笑道:“你的意思是,你想就这么死?” “这…这……不不不……前辈饶命,前辈饶我一命,小修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求前辈饶命。”阴鬼佛陀落地之后就不断叩首告饶,不是他不想找机会偷袭一下,但实力相差悬殊,他就算偷袭也毫无意义。更何况,即便万幸之中,他能偷袭虚地子得手,这跟前还有李商阳和赵雪盈,无论如何也没他逃跑的机会。 冷天吟很享受这个折磨坏人的过程,却完全不打算放了他,冷笑道:“收起无谓的作态,区区一个妖丹修士,你觉得你拿得出什么东西能让我改变主意?而且你的东西有干净的吗?我数到三,再不出手我就送你去死。一……” 阴鬼佛陀明白这个高手存心就是要他死,今日断然没有生还之理,心房被一股不可抑制的绝望和恐惧攫取,衍生出难以压抑的怒火。 他忽然怪叫一声,抽出弯刃匕首,刷的一下刺向冷天吟,想要仗着这点怒火中迸发出的勇气把对方要下一块肉来,最不济,也能死得痛快一点。却没想到竟是一击得手,刺入肉里,连鲜血都流了出来。 “哈哈哈,这不是不错嘛,来加把劲!”冷天吟不闪不避,笑着叫嚣,仿佛流出来的不是自己的血。 阴鬼佛陀一时红了眼,又连刺好几刀,搞得冷天吟身上流血不止,整个西装都染红了。 “就这样?还有其他手段没有?”冷天吟仿佛不痛不痒,继续问道。 阴鬼佛陀一时急了,弯刃匕首插在冷天吟胸腹之上不管,左手拿出鬼头铃铛,右手掏出一把哭丧棒,铃铛连摇,阵阵铃音摧折脏腑,哭丧棒又劈头盖脸一阵打,那东西能打坏他人心神,如此打了一阵之后。 冷天吟又问了一句:“还有其他手段没有?” 阴鬼佛陀还想再去摸其他法宝,才想起剩下的法宝刚刚与那个合欢宗的男修拼斗时都损毁了,只好疯了似的继续向着冷天吟连施狠手。 冷天吟摇头叹气:“不够啊不够,还是欠点,算了就这样吧。” 说着他身上符光一闪,阴鬼佛陀如遭雷击,浑身剧痛与神志丧乱忽然一股脑袭来,一时连眼睛都花了,被折磨了老半天穿过半口气,才发现冷天吟正完完整整的站在他面前,似笑非笑,身上别说一滴血了,连西装都没有烂一个口子。 他低头一看,那弯刃匕首竟然插在自己胸口,自己胸腹之间多了无数个血洞,早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出去,脏腑之中疼得乱七八糟,早被鬼头铃铛搅合成肉泥,头脑昏昏沉沉,怎么也想不明白,对方到底是怎么把这些伤害还给他的。 他身子一分分矮下去,倒在地上开始低声惨嚎,不是不想痛呼,而是伤得太重,没有力气大声叫。 冷天吟对着林文潇笑了下问道:“好不好玩,想不想学?” 林文潇稍微有点不适,但看得出来冷天吟这是给她展示了一个符法——很显然,在冷天吟眼里,她的那一盒卡牌就是一盒符纸,于是只能拱手道:“谢谢冷主任的好意,但我不能学您的东西吧?” 冷天吟笑道:“那有什么,你资质这么好,我师父肯定喜欢,请他老人家收你做我的四师妹不就行了。” 神逸一头问号,这师兄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替师父做主,把自己这个四师弟给逐出师门了。 赵雪盈插口道:“那可不成,你说晚了,你没听出来我身边这个才是你四师弟吗?” 冷天吟看了看赵雪盈,又看了看神逸,又看了看林文潇,最后仍是看向赵雪盈说道:“这小子一点修为都没有,怎么可能是我师弟,我不信。” “不信是吧,你看看这是什么。”赵雪盈说着从储物指环里取出一把木剑来,这剑一拿出来,别说冷天吟了,连神逸都惊了,那不是他的应龙剑么?应龙剑现在不是应该在师父手上么? “应龙剑?师父不是已经给你寒兔剑了吗,这把剑怎么也在你手上?”冷天吟惊道。 “我说我从师父那偷的你信吗?”赵雪盈不答反问。 “不信。”冷天吟沉着脸说。 “不信就对了,这是我前阵子见着师父,跟他老人家提起了师弟的事情,老人家允了,赐下应龙剑,让我转交给师弟,算是入门的礼物,所以你来晚了!别想了!”赵雪盈说出原委。 冷天吟闻言万分无奈,向神逸确认道:“所以你是虚黄子?” 神逸连忙向师兄拱手见礼:“二师兄好,我是虚黄子,名字是神逸,神仙的神,飘逸的逸。” 冷天吟脸垮了下来:“哎,讨厌,怎么是个师弟……我还是觉得师妹好。行吧,我是你师兄虚地子冷天吟,既然如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了,那个,师兄今天出来的匆忙,没带东西,你等着,晚上忙完了咱们一起吃个饭,师兄送你个礼物。” 神逸有点想笑,依稀记得当初大师兄见到自己的时候也是这个反应,为师门老四不是个师妹而惋惜,所以师兄打招呼就说了一句讨厌,他也很难放在心上,实在是自家师门秉性如此。 冷天吟气哼哼踹了一脚阴鬼佛陀,仿佛在找出气筒发泄心中的不满:“别装死狗了,这伤距离弄死你还差点,给我起来继续!” 神逸看到这一幕都惊了,二师兄这脾气是真的不当人,以及,阴鬼佛陀是属蚯蚓的吗,这么能活? 他清了清嗓子,打断道:“那个,师兄……咳,师兄?等一等。” 冷天吟本来认真地在踹奄奄一息的阴鬼佛陀,神逸第一声叫他,他没听进去,叫道第二声才回过头,堆笑道:“师弟怎么了?” 神逸说:“这家伙,反正也活不成了,让我补最后一刀吧?” “哦?你跟他有仇?”冷天吟意外道。 神逸点点头,其实本来他已经不把阴鬼佛陀这种小角色放在眼里了,没想着报仇的事情,但眼下看到这老家伙被师兄折磨的样子,刚才竟然有点同情他,然后他就觉得一阵发自内心的不适。 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和这只剩半条命的死狗有仇,赶忙出声打断,生怕再慢点,这邪修就被师兄给折磨死了。 神逸说:“如果不是他跑到我二叔家造谣,说我克父克母克兄克弟,我也不会被叔叔抛弃变成孤儿,所以最后一下让我来吧,不亲手杀他,枉费一场缘分。” “还有这事?”冷天吟听了很有几分不爽,又给了阴鬼佛陀两脚:“你可真是好事多为啊!敢欺负我师弟,你不看看那是谁,你就敢造谣?师弟你来。” 赵雪盈把应龙剑交给神逸:“这把剑是你的,你先用,用完了拿来给师姐保管,等以后你正式开始修行了,我再还你。” “嗯,好。”神逸接过剑,将近三十年不见了,应龙剑的熟悉的手感终于传回他掌心,不得不说,那感觉好极了。 他提着剑走到阴鬼佛陀面前,心中无喜无悲,这仇怨的确要报,在另一个世界,他报仇时浑浑噩噩,不解恨,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会是在今天用这种方式报仇。他不觉得开心,反而觉得像是赏了对方一个解脱,这也不解恨。 第四百零二章 赶鸭子上架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入夜,C市东郊,赵雪盈的家里比平常热闹了许多。 李商阳在厨房里进进出出,不一会摆了一大桌子菜,一屋子五个人,不光是虚地子,连林文潇也在场。 冷天吟有两副面孔,一副是大夏仙门管委会主任,拿腔作势装正经,一点私情不容,连叫师妹都是“虚玄子”,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凡事处理得都清楚明白,冷冰冰没有半点私情可言。 一旦正事忙完,马上就变成了另一副面孔,变态又护短,之前处置阴鬼佛陀时就略见端倪。 一个桌上没有外人,赵雪盈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告诉二师兄,四师弟来自大梦盘外,在彼处早就做了师父的徒弟,身怀天宫道法,只是暂且还不能修炼而已。 冷天吟意外道:“大师兄还搞出这么个玩意,我倒是不知道,改日把这担子卸下去了,我也找大师兄玩玩去。” 林文潇暗暗吃惊,她是此时此刻才知道,煎饼王子拿出来那个把大家带入这个世界的法宝是神逸的大师兄做的。大叔的门派也未免太厉害了点。 有酒有菜,推杯换盏,说道后来神逸才发现,二师兄是个闷骚型的,他其实很宠师妹——也就是自己的师姐赵雪盈。但是因为要管理大夏仙门,这二师兄就往往板着一张脸,做出不近人情的样子。 那可不是装模作样,他在办公事的时候是真的不近人情。 相对的,赵雪盈当面嚼他舌根子,他虽然心里不爽,但也完全能够理解,所以从不跟师妹计较。 于是那些个坏人就倒了霉,会被虚地子换着法子玩,用来撒气。 天宫道虚字辈的四个徒弟,老大是器修,老二是符修,老三是剑修,老四现在方向没定,但按照目前的架势发展下去,很有可能会变成丹修——准确的说,现在是赶鸭子上架,他不修也不行了。 今天冷天吟调来了四名化神期的医修看过那一百多个被下了药的普通人,四人都是摇头,不是他们没本事解毒,而是普通人的身体过于孱弱,而他们中的毒品和其他毒药剂量加起来已经逼近身体崩溃的临界值。已经到了一羽不能加的地步,仙门手段用上去,他们的身子一碰就碎,目前而言确实束手无策。 让他们先修行后治病倒是个方案,可是这些人都是应月蓉挑剩下的,并无走上修仙之路的资质,这个方案也随之没戏了。 于是冷天吟安排四名医修在原地看护这百余名病号,让他们不计代价拖住这些人的性命,研发药物的事情,就交给目前在这方面做得最好的神逸了。 其实有时候沟通就差半句话,冷天吟在肚子里嘀咕过,如果当年的妙手毒仙李兰芝在的话,估计挥挥手就给这些人治好了,但是李兰芝数百年前就已经渡劫飞升,从他踏入仙途开始,也只是听过妙手毒仙的传说,或者偶尔见过一两粒毒仙留在世间的丹药。 所以这个荒诞的念头,他始终是没说出口。 然而他不知道他四师弟的人脉有多厉害,神逸虽然没听说过什么妙手毒仙,却认识个名叫李兰芝的厨房大娘,巧了也是飞升过的仙人,巧了也是医毒双修,仁心仁术。 总之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神逸为了这一两百人的性命,几乎是无限期的无法回到楚天国贸的工作岗位上了。 不得已他给楚江打了个电话,表示这一次是必须要离职了。楚江当然有权利给他留下岗位,但是那实在意义不大,自打知道了这小子的底细,楚江就知道已经留不住他了。 或者神逸自己都没意识到,楚江却很清楚,他跟楚江摊牌告知修士身份的时刻,本质上是一次告别的预演。楚江做好了这小子离开楚天国贸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甚至于他负责的一摊事都没办完,就是跟神逸老东家合作的那个地推业务。 神逸说此事可以交给自己部下的副总监黎涛继续推进,让黎涛别管其他那些牛鬼蛇神,好好跟对方一个叫马奕峰的对接业务即可,不会让公司吃亏。 楚江又问:“你小子意思是,你的位置让黎涛来接?” 神逸表示:“管理公司的事情您拿主意啊,问我,我懂个屁。” 楚江:“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神逸:“不是,楚叔叔你什么意思?” 楚江:“没事,接你位置的人,我心里另有人选,那什么,空了来家里玩啊,我和你阿姨都想你呢。” 神逸应过,挂掉电话,心里觉得有些怅然,却也轻轻松了口气。 林文潇今天的反应一直都有点瓷,说到底是静心丹给闹的,不过就算没有静心丹,她见到赵雪盈也不至于太过紧张了。 今天她杀人的场面比赵雪盈当年杀戚应晖的时候血腥多了,少女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做好了这么恐怖的心理准备的,总归既然这么干了,就没什么好纠结的,她也不觉得有多可怕。 冷天吟问起她和教廷的关系,林文潇思忖片刻,吐露出自己其实是和神逸一起来自大梦盘之外的世界,并且把她和教廷的交集大概说了一下。 然而连赵雪盈都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林文潇同样来自大梦盘之外,看着师弟和这个小姑娘的眼神一下子就暧昧了起来。 “怪不得你死活不肯要楚家的那个千金小姐姐,原来是这么回事。”赵雪盈恍然大悟般说道。 如果没有静心丹的话,林文潇大概会脸颊泛红吧。 冷天吟彻底放下心来,并且对神逸投去赞许的目光,表示很好,虽然你占了师弟的位置,但总算没让师妹跑掉。 神逸觉得二师兄你要是喝醉了就少说两句话。 吃完饭时,冷天吟一拍脑袋说:“呀,差点忘了,说好了给你见面礼来着。拿着这个。” 他说着从储物指环里取了一块透明的板子出来,神逸也没看懂那是个什么东西,只管老老实实接过来,仔细端详,才发现那是一片被磨成板子形状的水晶,里面隐约有纹路,拿起来迎着光照了一下,才发现水晶里被刻上了符文,这竟是一张符。 “这是什么?”神逸不解。 冷天吟说:“师兄害怕耽搁你修行,就不送你杀伐用的宝贝了,反正那种东西我做出来的也没有大师兄做的好,就送你个大house吧。门禁密码是:早睡早起身体健康。” 神逸一脸懵逼,重复了一遍:“早睡早起身体健康?” 然后他嗖地一下就不见了,水晶符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林文潇狠狠吃了一惊:“大叔人呢?” 冷天吟笑呵呵捡起那无比耐摔的水晶符,递给林文潇说:“丫头,你不跟进去看看吗?” 林文潇一脸不解,接过符问了一句:“早睡早起身体健康?” 然后在她被水晶符吸进去之前,看到冷天吟对她比了个大拇指的样子。 第四百零三章 不愧是个变态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从现实通往洞天的过程感觉有点晕头转向,但并不会引起严重不适。林文潇再一次脚踏实地的时候感觉好极了,而眼前的景象令她感叹天宫道弟子的手笔惊人。区区一个见面礼竟然搞得如此气派。 她所在之地是一处小型的山庄门口,而神逸正在两步开外背对着她,仿佛被眼前的忽然出现的豪宅给震惊了。 山庄处于苍翠环抱的山林之中,一股山泉自高处流淌下来从院中穿过,院子里因此加盖了桥梁和凉亭。房屋形制是飞檐翘角的古建筑风格,但材质用得比较现代化,并非典型的木质结构。从外观看,装饰得相当细致,房屋高大气派,整体看来美轮美奂。 屋外还有一片田地,上面长着各种林文潇不认识的叶子,神逸却认得,那都是画符炼丹时比较常用的草药。 “大叔,你师兄……出手好阔绰啊。”林文潇不禁感叹。 神逸回头,这才看见跟进来的林文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地方不是他一个人才能进的,有一瞬间的失落,然后是更多的惊喜。 “嗯,我也觉得出手好阔绰啊,竟然是直接送了一个洞天给我。” “洞天?” “这里应该就是一个洞天,一个不存在于现实中的世界,现在看起来,搞不好这个洞天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神逸解释道。 这个说法让林文潇也微微感到吃惊,如果刚才那个水晶符是一个传送符,那还比较容易接受,如果是那里面直接藏了一个这样的世界,这也未免太疯狂了。 “你怎么知道是洞天的呢?”林文潇不解。 神逸指了指她身后,说:“你自己回头看看。” 林文潇这才想起回头看向院外的方向,一看之下顿时惊到僵住,原来这片山林是有边界的,在那条模糊的界限之外,是一片混沌的迷雾,流溢着诡谲的光彩。 “原来如此。”林文潇发出难以置信的叹息,在平复了片刻心情之后,旋即眼睛弯成两个月牙:“怪不得看到我进来时,你看起来那么失望呢,原来想一个人躲在这里当大王。” “呃…我哪有失望……”神逸否认道。 林文潇却背着手,笑眯眯看着他,满脸都是“你随便狡辩,我一个字也不信”的表情。 “没什么啦,谁都会想要独属于自己的空间的,我如果是你,我也想一个人独占这里。而且现在它确实是你的呀,刚才是冷大叔催促我进来看看的,不然我才不来打搅你。以后也一样,你不邀请,我就不进来。” 这一番话说得神逸有些尴尬,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尴尬表情在林文潇看来竟然叫作:“看你这个如释重负的样子,这么不喜欢我打扰你呀。” 神逸挠挠头,赶紧否认:“不,没有,不是,我很想邀请你进入这里,不会嫌你打扰,更不会不欢迎你。” 出乎他的意料,林文潇并没有像刚才的“突然袭击”一样不依不饶,也没有嘴硬说什么不稀罕,而是痛痛快快地表示:“我很荣幸~谢谢你。” 这种感觉和神逸熟悉的一切都不太一样,但他心里觉得很舒服,于是乎伸出手邀请,当林文潇也拉住他的手之后,两人一起走进了那座大宅子。 准确的说那其实不仅仅是宅子,因为里面有丹房药房之类的地方,也有练功和冥想的房间,摆明了是专为修炼者准备的。 神逸其实是很满意的,但总觉得哪里怪,就像是收生日礼物的时候长辈送了一套练习题一样怪怪的,虽然他也没过过生日,没收过生日礼物,不知道真的在生日收一套练习题是怎样的心情。 林文潇的注意点更加关注神逸,问道:“大叔现在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了嘛?” 神逸轻轻叹息一声:“还是不知道,虽然在这里出生的时候我是有清醒意识的,但当时也没办法查日子,那时候又不能动弹,浑浑噩噩度日如年,很快就算不清日子了。” 林文潇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慰,那感觉又怪又温暖。 “随便定一天当做生日的话你应该会很不甘心吧,那我们另外找个由头,每年庆祝一下怎么样?”林文潇提议道,她的细心温柔几乎令神逸感到意外。 确实如此,如果随便选一个日子当做生日来庆祝,神逸会觉得很郁闷,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下来一个生日也不肯过。 他也不愿和他人去分享生日,哪怕与他分享的人再怎么慷慨。 那是一种因匮乏而生的执拗和骄傲,不想被敷衍,也不愿意强求。反正不是我的,我就不要。 神逸在被暖了片刻之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林丫头说的的确是个主意,没有生日那就不过生日,用别的由头,独一无二的由头来庆祝不就好了吗。 但问题是,选择哪一天,用什么由头好呢,最简单是择日不如撞日,但那样感觉自己又被敷衍了呢,而且如果选定在今天,难道是庆祝自己乔迁新居嘛。 总不好是庆祝今天宰了阴鬼佛陀吧?听起来也太糟糕了。 林文潇表示:“这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虽然未必见得好,但是你会满意的。” “什么办法呢?”神逸有点好奇。 林文潇说:“别着急啦,反正在这里也搞不定,等出去再说。” 二人离开水晶符山庄,一步跨出大门,自然而然回到了水晶符外,冷天吟笑吟吟看着两人:“怎么样,喜不喜欢师哥送你的礼物?” “师兄太牛逼了!喜欢,太喜欢了!没理由不喜欢。这是怎么弄出来的?”神逸出来就是一顿马屁猛拍。 冷天吟非常吃这一套,高兴道:“师弟喜欢就好。其实也不难,空间嘛,不过就是法则秩序的产物,符箓就是专门跟法则秩序交流的技术,改天你的修为上来了,指定也能行,你不是本身也会一点法则的皮毛么?到时候会发现很简单的。” 神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这里面的山林泉水都是师兄搭建出来的?” 冷天吟想了想,说:“自己编织的话不是不行,但是这个程度的很难搞,这里面这块我是从武夷山里抄出来的。如果你将来符箓上的造诣足够的话,你可以自己改建,比如在里面建个锁妖塔什么的,当练功房用,也能圈养一些妖物,从它们身上摘取材料。” 神逸一时语塞,他意识到自己的师兄可能是真的有点变态。 虽然对自己来说,这是一个很友好的变态,但他有那么一点点理解为什么师姐不太喜欢二师兄了——就算二师兄很宠师姐,师姐不喜欢他似乎也是合理的。 礼物也收了,吃喝也心满意足,神逸看着天色越发晚了,就和林文潇一同告辞离开。 看着二师兄一脸“我都懂”的表情,神逸觉得师兄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不愧是个变态。 总之他老老实实把林文潇送回了学校,避免她夜不归宿惹来麻烦。规矩的有点不正常。 第四百零四章 缥缈无用的东西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计划赶不上变化,按照神逸原先的想法,他想在与现实里相同的日子遇见林丫头,想在与现实里相同的日子成为师父的弟子。 然而二十九岁的时候,别说是遇见林丫头了,连为他们两人牵线搭桥的戚应晖都已经死了。而师姐更是多管闲事,直接跟玄望子说了他的事情,为老不尊的师父根本没有计较太多,直接爽利地传下了应龙剑,这让神逸觉得多少有点草率。 应龙剑毕竟是师门重宝,神逸现在还没能耐守住它,所以即便有了水晶符山庄这种奇妙的储物道具,剑还是留在了师姐那里代为保管,所以实际上神逸的木指环也在那里。 二师兄的出现让神逸对符修的路子燃起了莫大的兴趣,用游戏来打比方的话,就是练小号时的获得感可以带来极大的快乐,他玩丹药已久,取得进展或许不难,但取得让自己兴奋的进展却很难,而关于符道,还有很多等待他探索的空间。 不过符修不比炼药,没有真气作为基础,画符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极难搞出有符力的作品来。 而眼下更重要的事情则是,还有百余号人等着他尚未研制出的丹药来拯救。 在楚江看来,神逸就像是忽然之间人间蒸发了一样,一夜之间,先是辞了职,后是搬了家,他原先租住的六间老破小已经搬得空空如也,甚至连退房的事情都没和房东们谈,人就不见了。 作为一个身家大的令人发指的闲散人员,他实在没兴致为了些许房租跟房东扯皮,全当相送。 别说是楚毓茗了,连老五都不知道他的去向,搞得楚江一下子就抓了瞎。 其实楚江也没什么事情找他,只不过是用过延寿丹之后精力恢复旺盛,想跟他喝酒聊天沟通感情而已。连楚江自己都觉得奇怪的是,他觉得自己在神逸面前越来越不像个长辈了,这件事是从神逸和楚毓茗分手的时候开始的,吃了延寿丹之后就发展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 他的年龄在神逸相交的人之中其实本来就算年轻的,而那些几十岁上百岁的动辄就和神逸平辈论交,确实导致神逸对年龄越发缺乏敬畏,而他表现得越随意,楚江只要不想把关系闹僵,就会予以符合他交互模式的反馈。 这次搬家神逸几乎是谁也没告诉,甚至是到了连师姐都没说的地步。唯一知道他去向的只有林文潇。 不过赵雪盈如果要找神逸的话其实很容易,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去找一下帮忙看守照顾那一百多个中毒者的修士,想要留个口信总是很容易的。 而据林文潇所知,神逸做事情更简单粗暴,他直接住进了城南庄园,为的就是方便去探视他的病号。 只不过,住的不是戚应晖的故宅,而是住进了冷天吟送给他的大house里。神逸把那张水晶符挂在了拘禁一百来个中毒者的酒店隔壁——如今城南这一代的修士已经差不多被杀干净了,除了一些见机早的人逃进了南营山,剩下的当日一路推过去,一个也没留。 而未经修炼的普通人能够在这一代生存下来的,其实都受到了毒物的控制,他们“经营管理”着许多诸如酒店、酒吧、会所、超市之类的场所,供那些修士使用。而如今修士死绝了,他们就住在了现成的酒店中,过着相对而言自给自足的生活。 那四名化神期的医修会定期给酒店补充新鲜的食材,每日给这一百来号人检查身体,通过针法之类的东西缓解毒性发作。这四人还有一个重要的使命就是看住他们,不允许他们离开城南庄园这一个大的范围。 因为毒瘾发作的时候,人是没有理性可言的,会攻击任何人。而他们身上复杂的混合毒素中,有不少成分来自毒品。 这些人难以治疗还真不是医修的事情,毕竟这些普通人此前根本就没有被当做人看待,修士们只把他们当作可以随意消耗的玩具,从不考虑控制他们的药物是否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就好像直接把一个人杀了,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一样,医修们还能缓释他们的痛苦已经是医术精湛且修为高深的结果了。 呼风唤雨的化神期修士做着这样的活,心中有着难言的愤懑。 而这些被控制的人里有超过半数都是原本年轻貌美的姑娘,这更令医修们感到难过。 神逸三不五时就会刷新一次,有时候是抽血,有时候是采集呕吐物排泄物,有时候还会带来一些莫名其妙的药粉,他每次出现的时间都不太长,带来的药粉也往往没什么可见的效果,医修们看在眼里暗暗叹气。 这天,神逸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名为祖梦溪的医修叫住,祖梦溪是四人中医术最高的一人,也是四名医修里唯一一个男修,他平日里与神逸的交流是最多的。 “神先生,怎么样,今天的药是干什么用的?”祖梦溪皱着眉发问。 神逸双手环抱在胸前,看了一眼中毒者们住的酒店说:“是一些抑制剂,带有一些神经毒性。” 祖梦溪对后半句并不感到意外,他们四人对这些人日日行针,早已发现,如果不来点以毒攻毒的手段,这些人根本其实很难吸收药性。 “嗯…眼看着已经一个月了,被你持续用药的三人与其他人相比并没有显著的好转,其中还有一个身上生了毒疮……嗯…我不是想质疑你的意思,但是我怕他们熬不下去。”祖梦溪如此说道。 神逸面色有些僵硬,冷淡地说:“如果熬不下去,我也没有办法,我不能保证这一百多个人全部都活下去,尤其是刚开始给我试药的人……他们生还的概率极低。” 祖梦溪闻言眉头拧得更紧,神逸没把最难听的话说出来,但也差不多了,任谁都听得出,他是拿这三个人当小白鼠试药。医者仁心,悬壶济世,医修出身的祖梦溪很难接受神逸这种未经许可就拿活人试药的行为,但他都能想象如果质问神逸会得到怎样的回答。 神逸会问他“不然怎样呢?”然后他会哑口无言,因为这些中毒者本就是一个极特殊的群体。 仿佛是看出了祖梦溪的不满,神逸说道:“我选的这三个人,相信你们也看出来了,是本身身体素质最差的几个。祖先生应该明白我的用意。” “药性激烈,如果用强壮者试药,可能会害死许多孱弱者。”祖梦溪叹了口气,答道。 神逸补了一句:“以及,即便不被我试药,她们三人也是最有可能早早死掉的。这是成本最低的选择。” “你把活人当做成本计算?”祖梦溪有点忍不住了,咬牙切齿地问,但语气里似乎并不太惊讶。 神逸却一语挑破:“别告诉我你们猜不出这个用意,只是不肯宣之于口吧?其实你不必对我的道德水平抱有什么幻想,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我没办法考虑道德、人文关怀这些缥缈无用的东西。” “你难道没有人性吗?”祖梦溪几乎是忍无可忍,咬牙切齿道,如果眼前人不是冷天吟冷主任专门委派的专家,他恨不得给神逸两针让他知道知道人字怎么写。 “没有人性的是给他们用药的人渣,我只是没有条件谈论人性而已。”神逸严肃地说。 第四百零五章 痛楚万千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其实选用一个毫无修为的人当做专家来挑大梁,是引起了祖梦溪四人不服的,但是他们确实束手无策,准确的说,是对于如何治疗这些濒临崩溃的普通人身体毫无头绪。 祖梦溪跟神逸小小的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之后,又拱手道歉:“对不起,神先生,是我出言无状……但,还请您尽量保全这三位姑娘的性命吧。” 神逸沉默着点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其实不能怪祖梦溪出言无状,也不能怪神逸情商低,实在是这一个月的感觉过于压抑了,即便是四名医修在每天劳累行针,控制出逃的人之后精神也处于极大的亏空之中。 而神逸那边,不说投入的精力,光是钱财就花掉了两千多万,用于海量购置各种可能涉及的药材。 这些混合毒素实在是过于特殊,只用草药不切实际,中药西药化学合成制剂,只要有可能的东西神逸都会大量采买,年份极高的珍稀药材他也不吝重金,委托姐夫四处收罗。 甚至于,经过李商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仙武派直接从宝库中拿出了那两朵仙芝和一根参王,正是李商阳从秘境中取出的五千年份的大药。而这三株宝贝因为价值无可估量,岳文轲一咬牙一跺脚,直接选择了白送。 用岳文轲那个不太恰当的玩笑说,这一百多号人的年龄加起来兴许都顶不了半个仙芝的年份,也不是岳掌门讲话冷血,他就是心疼、肉疼。 神逸拿了三株大药,心情好了一整天,仅此而已。而他心情好的原因不是这些大药能够提供多大的帮助,成为多大的后盾,而是岳掌门高风亮节让他觉得人间有爱。 因此他直接给二师兄打了个电话,请师兄酌情补偿仙武派的损失,这也是应有之义。 毕竟就算给仙武派付他个三五七亿的现金,也不可能补偿这份损失,回馈这份心意,人家仙武派又不缺钱,这种年份的大药也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至于师兄会给什么样的补偿他就不知道也不关心了,可以想见的是,他甩给了师兄一个大难题。 冷天吟确实被这一个电话震得脑瓜子嗡嗡的,他区区一个活了不到两百岁的修士,怎么解决五千年的大药补偿金问题,凡是他能手搓的东西,感觉都比不上人家送的东西的价值。 兴许只有大师兄做的那个新玩意,师妹说叫大梦盘的东西,能压过得上这几颗药的价值,可那玩意他不会做啊。最后他心一横,先是亲自登门致谢,惊得岳文轲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然后送上二十张可以去往道外化境的穿界符,这些也不是虚天子给他的,而是这货跟仙门修士各种交易攒出来的家当。 穿界符在此界也是重宝,特别放在一起的越多就越值钱,二十张穿界符的价值差不多是十九张穿界符的一点五倍,没人讨论过这种事情的合理性,只能说修士们私底下确实是按照这个感觉交易的。 然而区区二十张穿界符毕竟比不上三株大药,于是冷天吟许下十年之约,说十年后送上一座洞天给仙武派。 岳文轲差点被这一系列补偿给砸晕了,差点在冷主任面前失态。然而他不知道在冷主任心中,这种补偿仍然比不过大药的稀罕。 冷天吟之所以许下十年之约,是因为他要打造的洞天符不是普通洞天,而是能自行滋养珍稀药材出来,蕴生妖物的洞天,其创作的复杂程度不可想象。 师弟说的那句“酌情补偿”简直要把他压死了,还真就是酌情补偿。 然而这一系列的热闹与神逸无关,也与祖梦溪四人无关,更与那一百多个命若累卵的“受益者”无关。 神逸依旧每天每天研究着药物,甚至于连林文潇的消息都只在每天睡前才能“酌情”回复。 林文潇十分乖巧,没有来打扰他,但是晚上会跟他进行语音连线,给他进行一些催眠引导。 按照林文潇本来的设想,大可以通过催眠术挖掘无意识资源,让神逸的研究更加顺利一些,但她只是通话就察觉到了神逸严重的虚耗,所以只是引导神逸进行休息,恢复精神,并且将他导入高质量的睡眠而已。 也亏得林文潇不嫌烦,神逸才能够以目前的精神状态在高强度的丹药研究中撑下来,而他的感慨是——这比造延寿丹难多了。 得益于神逸的需要,林文潇宿舍的另外七名同学,每天都“搭便车”得到了很好的催眠体验和优质的休息。甚至这七个人里,除了齐绯菲,剩下六人都在每天的练习过程中学会了催眠术,而齐绯菲距离学会看起来也不远了。 对此舍友的评价是:“请你俩原地结婚,别再秀恩爱杀狗了。” 然而林文潇的杀狗行为又持续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她暂停了下来,因为神逸说了,他今天想静静,但不想睡觉。 林文潇虽然没有亲见,但是能听得出来他语气中的悲哀。 这天,神逸从祖梦溪手中领走了几乎满身毒疮的试药患者,把她带进了水晶符洞天中,然后还了一具掏空内脏的尸体出来。 祖梦溪看着自己昨天还在扎针续命的凡人尸骸,心中痛楚万千,他悲从中来,硬是没想到早已步入化神期的自己竟然会失控到哭出来。他从三十年前跨过化凡劫开始,就没掉过一滴眼泪,没想到今天会为了一个相处两个月的凡人而垂泪哭泣。 “神先生!你……” “……” “算了,你走吧……你…辛苦了……” 这是神逸对林文潇说想静静之前,祖梦溪和他的对话。这天夜里,神逸一个人坐在洞天里,靠着凉亭的柱子,看着淙淙山泉,如泥塑木雕一般坐了一宿。 他觉得自己失败极了,也残忍极了。 直到次日傍晚,他才从凉亭的地板上醒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许是累过了头,竟然连摔在地面上也没有察觉。 紧接着神逸生了一场大病,一个人躲在卧室里,他吃了一粒辟谷丹,然后不饮不食地躺了一个星期才见好。 林文潇提出过来看他,被他拒绝了,于是林文潇尊重了他的意见,甚至于接下来几天也只是跟他发发文字信息,一个电话都没打过。 第一个试药者的死是一个很糟糕的开始,首先大受刺激的就是另外两名试药者,人在面临可见的死亡时,爆发出的负能量几乎是疯狂的。 消息不胫而走,一百多个人全都知道了这个糟糕的牺牲,他们不愿被圈禁起来等死,开始不计后果地冲击四名修士的防御,想要逃入到曾经熟悉的城市里去。 至于逃走了会怎样,能否避免死亡,他们不知道。但他们不想在这里等死,不想在这个冷冰冰的活坟墓里等下去。 祖梦溪让这些凡人见识了一下化神期修士的厉害,他掀起一场狂暴的烈风和暴雪,笼罩整个城南庄园,那些中毒者们仿佛看到了末日的景象,被逼迫得寸步难行,哪怕有人执意不管不顾的想要逃走,也被风雪逼得无处可走,然后一一带了回来。 神逸经受了一次大的打击之后,又去了一趟福利院,也许可以去找李婶求救,高院长告诉过他李婶是医修也是毒修,成了仙。所以其实两个月前他回过福利院去找李婶,却只看到炒菜的俞伯。 问过高院长,才知道李婶去了道外化境的药域,归期不定,这一遭去,又扑了个空。 第四百零六章 脏腑恢复如初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很多事情都和记忆里有了变化,南山区福利院的三巨头向来很少缺席,尤其是李婶,管着一堆孩子的饮食,这么长时间不见人是很稀罕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原本福利院里也没有如今这许多给养和志愿者,俞伯亲手炒菜估计是应李婶之请,给孩子们做可以调养身体的餐食,所以才没把这些事交给志愿者们。 “神逸,你急着找你李婶,是发生了什么吧?”高院长见他第二次扑空,顺口关心了一句。 神逸遂将这两个月的事情说了一遍,高院长闻言,摇了摇头,说道:“这却是为了保住咏华的代价了。” “嗯?您这是什么意思?”神逸不解。 高院长捋了捋胡须,问道:“你记不记得?我给你说过,为了打向咏华的天劫,我之前曾去道外化境的劫域里闹了一场。” 神逸茫然的点了点头,这件事他当然记得,在他看来,咏华姐姐能活到现在,多亏了高院长的那一次大闹,岂能不记到如今。但他不理解这和这一百多个中毒者有什么关系。 高院长说:“因为劫域里发生的事情,如今药域动荡不安,你李婶去药域打理她的药园了,自然抽不出手来帮你。事情因你而起,如今责任落在你肩上,这是冥冥中的因果定数。” “您的意思是,咏华姐姐一个人的劫数被我们干预之后,变成了一百多个人的劫数?”神逸不太相信,又确定了一次。 高院长神情淡然,点点头:“这些人只怕很难等到你李婶回来,你自己想办法吧。” “如果您出手呢?哪怕是您帮忙把李婶请回来?”神逸不甘心的问道,毕竟在他眼里,人命关天,觉得为这种事劳动高院长出手并无不可。 高院长却苦笑着摇摇头:“那不过是衍生出更多其他不可见的劫数。不过考虑到这事我也有份,我确实可以帮你一点,可最终还是要你亲手解决。” “哦?”听到高院长的话,神逸一时心中沉重,可听说他能帮一点忙,又松快不少,遂问道:“您能帮忙?” “你的年龄差不多了,我可以让你现在开始修炼,有了修为在身上,你能做的事情就会多一点。”高院长说道。 神逸很意外,高院长却不以为意,说道:“你今天留在这里,子时开始行功修炼,我为你护法就好。” 高院长一语敲定,不容神逸拒绝,当然,神逸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于是当夜,神逸见识到了什么叫招引天火焚身。 有真神仙护法并没能避免天火焚身这件事的发生,窍穴全开和纯阳命格放在一起,是一种特别遭雷劈的天赋,天火由内而发,焚燃五内,痛不可当。 如果当时高院长出手再慢一点,天火就会从神逸的七窍中涌出,但还好老爷子的时机拿捏总是恰到好处。 神逸的身体在最终崩溃之前的片刻,被高院长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而天火已经全数爆发,随着一股仙力的牵扯被拽出体外。 幸好是午夜行功,幸好是二十九岁已经皮糙肉厚的成年人身体,总算给了老神仙一个挽救他生命的机会,这种难度其实和神逸试图去拯救那些身体濒临崩溃的普通人差不多。 总之,在仙力滋养下,神逸的脏腑恢复如初,天宫道法在他体内流转自如,消化了点点滴滴的残余仙力后,他体内真气势不可当地壮大起来,使得经脉不得不扩大通路供其奔行。 随着天光亮起,神逸挣开双眼,才发现自己竟然一步就踏过了练气境,完成了筑基。 不用天阶筑基丹,丹田内也仍然旋转着一颗阴阳真气种子。 高院长丢了一个指环给神逸,说:“你的储物指环,你就先拿去用吧。” 神逸把指环接在掌心,看到银色的指环上隐隐透着一股暖光,有点新奇,毕竟以前他用的都是天宫道的木指环,随口问道:“这是哪来的?” 高院长说:“这是用从你身体里引出的焚身天火捏出来的,里面还有11颗离火珠,你可以拿去当炸弹用,用的时候尽量丢远一点,免得伤到自己。” “还有这种操作?”神逸惊讶道。 高院长摆手道:“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也该回去了,忙你的事情去吧,一堆人等着你救呢。” “那您能给我捏个飞剑吗?”神逸得寸进尺地问道,“御剑的话出行方便点。” 高院长没有拒绝,向神逸要了一颗离火珠,随便捏捏扯扯,揉面一般捋出一把长剑来,形制朴素,剑身锋锐,交给神逸让他放心使用。 神逸很担心这剑用起来会不会很容易炸掉,毕竟是用炸弹捏的。高院长哈哈大笑,让他只管放心使用。 有老人家一句话,神逸自然放下心来,反正这老头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从来没有诓过他,也没做过任何不靠谱的事情。他将飞剑简单祭炼了一下之后,顾不上去搞什么剑种,就御剑回了城南庄园。 许久没有自己御剑飞行,忽然飞起来,神逸也一点不觉得生疏,久违的自由自在感觉让人心境宽松,感觉上还不错。 生过病,练过功,在天上飞了一阵放松心情,神逸总算觉得自己两个月来消耗严重的精神得到了一些补充。 抖擞了一下精神,神逸调整好心态,告诫自己不要抱有太过的希望,准备回到水晶符里继续研究药物。 其实不仅仅是神逸的进展不顺利,就连应月蓉那边的情况也大有问题,应月蓉小心翼翼,引导那十来个弟子修炼,然而他们的身体情况比想象中更加糟糕,他们看上去都是光鲜亮丽的年轻人,实则早就被药物毒物逼尽了潜力掏空了身体,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饶是合欢宗的祝咒术与正宗的医修相比也不弱,仍然如履薄冰,进退维艰。 勉勉强强将这十余人引上修炼之路,他们的身体却像是经不起捶打的材料,进展极其缓慢。如此跌跌撞撞,指望他们能有什么修行上的成就是指望不上了,能把身体锻炼强韧,调养到受得起仙门丹药,就算功德圆满。 然而仍有两人一时被毒性折磨,导致急功冒进了一点,忽然之间就吐血不止,救都救不过来,以应月蓉的医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男一女两名弟子死去。 应月蓉早从林文潇那里得知消息,知道神逸忙着研究药物救人,于是将两名弟子的尸骸送到城南庄园,交给神逸研究。 有林文潇居中牵线搭桥,应月蓉见到神逸并没费什么周折,神逸郑重谢过应宗主,当着面将那两名合欢宗弟子的遗骸开膛破肚,他手上本就有从另一个遇难者身体里挖出的脏腑,反复比对之后,神逸总算找到了一点头绪。 他客客气气请应月蓉多逗留半日,自己跑去用两耳铜镬捣鼓了许久,又开炉炼丹,重新再用两耳铜镬反复摆弄,调配比例,做各种本不会发生反应的强行融合,最后弄出一堆药粉来。他也不惜成本,这次甚至从那颗五千年的参王表皮上刮了几刀,将挂下的参屑混入药粉中。 这一切准备完毕,他又当面将药粉敷在死者的脏器上,给应月蓉观察反应,看到那药粉让死者的脏器从晦暗皱缩变回了一点鲜嫩,应月蓉眼中也燃起了希望。 第四百零七章 医门法眼见微知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又过了两天,十几名弟子被应月蓉柳若虹和老五带回了城南庄园,祖梦溪也从一百多个无法修炼的人里选出了等量身体素质还过得去的人出来,他备了足够的药粉先用合欢宗的一名男弟子试药。 祖梦溪按照神逸吩咐,开启医门法眼盯在一旁,等神逸把药给合欢宗的弟子喂下去之后,他紧紧盯住那名弟子身上的气脉变化。 因为是用修士试药,神逸放开手脚,药量下得重了几分,眼看那合欢宗弟子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红了又青,应月蓉心里也是一阵阵揪心。好在神逸在一旁念叨着,预告了他的面色变化,应月蓉才稍微放心。 随着神逸说了一句“吐血”,那合欢弟子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神逸又叫了一句“上”,应月蓉不由分说上前一掌打在弟子的背上,使他又喷出一口血来。 神逸看着喷出的血颜色变化,指挥应月蓉速速行针,于是堂堂合欢宗主如牵线木偶一般赶忙动了起来,忙了半晌,那弟子总算呼吸平顺下来。 神逸使了个眼色,祖梦溪快步上前,一指点在那合欢宗弟子肩颈处诊脉探气,一探之下面色大喜,再三确认之后,他总算高兴起来,叫道:“成了,神先生,应宗主,成了!” 那弟子身体中毒素已经排尽,这一点在祖梦溪眼中确认无误,那就是绝对无误了。而且根据祖梦溪探脉,这名弟子虽然尚有虚弱,但显然脉象已经趋向稳健,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两个多月过去了,总算有了第一例治愈,说明至少神逸行进的方向是没错的,这是个难得的好消息,众人都是大喜。 然而神逸却拒绝了立刻将十几名合欢宗弟子都治愈的请求,因为还有一百多个身上没有修为相护的普通人等待救治,这些合欢宗弟子是难得的参照样本,如果一口气给他们都治好了,很多东西就没法尝试了。 于是神逸的关注点转向祖梦溪,问他刚刚看清了没有,祖梦溪点点头,医门法眼所见,清楚地看到了刚才那名弟子身上的气脉流动方向和节律,神逸也不着急,命祖梦溪继续复盘清楚,他准备对普通人用药。 未经修炼的普通人看到如此场景,别管三位修士如何说成功与否,他们自己是觉得怪吓人的,但这里没有他们退缩拒绝的余地,祖梦溪沉吟片刻,挑了普通人里最强壮的一个出来。 他先用银针封穴护住此人心脉,然后又封堵了药力随真气运行不会经过的经脉,然后比了个OK的手势给神逸。神逸又命应月蓉上前,将合欢宗法力捻成最柔和的状态徐徐灌入病患体内。 其实被灌入法力的感觉还不错,病患面色随之红润起来,祖梦溪在一旁小心翼翼看护着,时不时下针稳住他身体的情况,如此折腾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病患才勉勉强强适应了应月蓉灌入的法力,身体不再有异样的反应。 神逸毫不犹豫上前,给病患灌下药粉,这一次的剂量比起给刚入门的合欢宗弟子要少一半左右。接下来就是祖梦溪主力的时间,他以银针刺穴,用自身法力牵引,加上针灸刺激,引导病患体内的法力流动,推动药力在其身上游走。 神逸这才发现医修的手段的确厉害,几乎不用他置喙,祖梦溪已经按照之前的经验结合病患气色变化,引导法力运转行走周天。 医门法眼见微知著,病患体内的变化尽收祖梦溪眼中,他小心翼翼耐着性子行针运功。过了半小时左右,祖梦溪忽然叫了一声“神先生”,神逸就知道这是准备要逼毒了,将事先备好的百年人参切片塞入病患口中,又拿出参王的参须当作银针刺入几处要穴中。 祖梦溪见他准备停当,加重法力引导,开始的时候平缓,其后一浪高过一浪,直至腥臭的血液从病患双目双耳及双手指尖涌出,滴滴答答折腾了良久,直到体内毒素排尽血液转回殷红,祖梦溪才徐徐收手,紧接着他以医门手段,从应月蓉手中接过病患,用法力稳住对方身体,放到了一旁备好的病床上。 等到祖梦溪松手时,这个病患总算安然无恙。病患只觉前所未有的松快,一不小心就酣然入睡。 治了一个病人,前后折腾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总算大功告成,是个好消息。 这一下剩下的病患争先恐后,都想要求治,然而神逸又将众人阻退。化神修士固然功力深厚,法力消耗没多少,但神逸知道应月蓉和祖梦溪二人的精神消耗都不少,为求稳妥,非让他们休息不可。 二人休息之际,神逸又自己动手,治好了一个合欢宗弟子,修士这边好处理得多,无非是恰到好处打一掌,没什么难的,所有的难点都在药里了。 休息了两个小时之后,神逸才主持他们继续治疗下一个病患,如此从清早忙到夜半,治好了4个修士,3个普通病患,遗憾的是,其中一个普通病患没能熬过来,百年的参片也没吊住那一口气,死在了治疗过程中。 坏消息中唯一的安慰是,不幸去世的这位病患是所有一百多名患者里最孱弱的一个,身上曾有多种其他病症存在,祖梦溪等人前两个月虽然治好了那些病症,但伤害毕竟是实打实地留在了身上,而她距离生还也只差一线。 一天下来,应月蓉和祖梦溪都疲惫不堪,于是在城南庄园的酒店直接下榻休息了下来,准备明天继续。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又死了一个男性病患,这人是被应月蓉一掌打死的。 是夜应月蓉熟睡之际,这人不知道从哪弄来了房卡,摸进了她的房间。兴许是白天的时候精神消耗太大,兴许是因为此地实在是没什么能威胁到她的角色,应月蓉并未睁着一只眼睛睡觉。 那人拿了一根注射器,扎在了应月蓉的脖子上,然而化神修士即便是在酣睡之中,也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暗算的,别说是注射器了,他扛个火箭筒来也不成。 应月蓉惊醒过来,被一个普通人暗算,心中深感耻辱,顿时恼羞成怒,然而她并没因为一时怒火上脑就将此人击毙,而是尽可能地保持了克制。 合欢媚术之下,此人当时就蔫了下来,老老实实招认了他为何行凶,原来他虽然不是修士,却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受害者,此人名曰陶三,本就是九爷麾下的一打手,只是没有天赋修炼才没能当上修士,人在泥淖中打滚,又不知道爱惜自己,不知不觉身染各种药物毒瘾,沦为人下人。可他自己却毫无所觉,自认为比那些个庄园的奴隶要高上一等。 当日众人杀进庄园,清剿修士,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如手足的兄弟”陶二陶五被应月蓉挥剑斩了,默默记下了这个仇恨,却自知无力报复。后来场面混乱,他糊里糊涂被当作庄园的受害者,收容在了酒店里接受治疗。 没想到今天,杀他手足的仇人竟然在这酒店里下榻,真是天赐良机,故而他搞出了藏在酒店某个地砖下的毒药,装进了注射器里暗算应月蓉。 第四百零八章 不知道潇潇喜欢你什么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事情放在旁人眼里,其实没什么可说的,应月蓉身负救人重任,陶三在此行凶,就是要断了众人的生路,绝无饶他之理。 但合欢宗毕竟是旁门左道,修士心性也与常人多少有些不同,应宗主考虑再三给了他一个机会,说道:“你为兄弟报仇,情有可原,我不跟你计较,现在你也该知道你拿我毫无办法了吧。你现在回去睡觉,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陶三虽然心中不忿,但确实对化神修士无计可施,为了苟全性命,只好谢过不杀之恩,自顾自回房间去,他回到房间里越想越气再想又怕,觉得兴许到了明天自己还是难逃一死,这个念头越想他越觉得真实,越真实就越恐惧,越恐惧就越愤怒,他看着同室中人,杀心暴起,才发现自己竟然浑浑噩噩把那针筒带了回来。 于是他拿起针筒走向酣睡的室友,嘴角一咧,准备下手。 耳边恍惚传来一声叹气,陶三觉得不对劲,左看右看,房门关得好好的,屋子里也没别人,只当是幻觉,于是一针扎进了室友脖子里,推动注射器。 他却不知道,他的所见所感,除了那一声叹气,全都是幻觉。 应月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冥顽不灵,自寻死路。” 然后随着天灵盖被打碎,陶三眼前的幻境也碎裂了,他看见应月蓉冷冰冰的眼神,却已经无法解读那眼神中杀气的含义了,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他隐约想起,酒店中房间充裕,所有人都是单人单间,并无室友。所以最后一个疑问留在了即将消散的意识里:他刚刚刺杀的到底是谁? 应月蓉信手拖着陶三的尸体离开房间,丢在了楼下的垃圾桶里,随后打了个哈欠回房睡觉。 次日那具尸体果然引起了酒店里的小小骚乱,祖梦溪其实是和应月蓉一起被异动惊醒的,他以神念探查过,虽然不知道媚术下幻境里的来龙去脉,却也知道应月蓉杀人的前因后果,见到应月蓉时,告罪一声,表示是他们没能发现隐患。 这话说得应月蓉倒有些害臊,毕竟四名医修都是半路接手,真要说失察,那也是神逸这波人的责任。 酒店里的骚乱并没持续太久,实际上所谓骚乱,只是一片叫好声,外人不知道陶三何许人也,庄园里的受害者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只是不敢惹陶三罢了,之前没有告发,也是因为不确定会有人主持公道。 结果第二日,治病的救人的事情暂且退后,二十几个不小心混入受害者的恶贼被秘密告发了出来。 但修士们也不敢随便处理,毕竟人命关天,他们也担心是私怨乱咬造成的。应月蓉以媚术一一鉴别过这二十几人,放走了通过考验的十多个,留了七个不能放过的。 祖梦溪等四名医修看过,心中不免难过,毕竟都是他们日日行针压毒续命的人,其中有些更是笑面虎,很会博人同情,没想到却是十恶不赦之辈。 应月蓉正要动手杀人,神逸忽然冒了出来,将她劝止,附耳数语之后神逸和应月蓉将七人押走。 医修们知道,这七个人不会回来了。 的确,他们无一幸免,全都死在了神逸的水晶符山庄里。神逸也不嫌浪费,该用药用药,手段使得粗粝,把这七人一一治过,在治死了两人之后,剩下五人全都彻底痊愈。 然后不等应月蓉动手,神逸自己就抽出剑来,一剑结果了剩下五人的性命。对于这种十恶不赦冥顽不灵的人,神逸没兴趣跟他们讲人权,当做小白鼠物尽其用,才能念头通达。 他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将恢复了健康的恶棍一剑斩杀,就是真正的好生之德。 “虚黄子,你这性子,似乎与从前相比变化很大。”应月蓉在一旁看着感叹了一声。 “啊,是嘛?应宗主过奖了。”神逸咧嘴笑道。 “有没有可能我不是在称赞你?”应月蓉翻了个白眼吐槽道。 神逸挠了挠头,似乎有些困惑,忽而展颜一笑:“不是称赞也无妨,有变化总胜过一直天真懵懂,还是要谢谢应宗主夸奖。” 有了这七只不必顾忌生死的小白鼠试手,神逸对于如何治愈剩下的百人已经有了十拿九稳的把握。 应月蓉在旁观摩帮忙折腾了一天也累了,于是神逸恭恭敬敬送她回到酒店,才挥手作别,绅士得有些不像话。 晚上应月蓉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睡不着觉,她想起神逸的笑容,反复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昨晚上来偷袭她的人是神逸,以现在神逸的性格,到底能否通过她的测试,保下一条命来? 这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假设,因为神逸根本不会来偷袭她。 之后的事情就很顺利了,从第三天开始,神逸和祖梦溪应月蓉联手治疗,另外三名医修负责照顾剩下的人,每天治愈五个病患,如此持续了小半个月,到了后来三名医修也有机会前来观摩帮手了,最后也就不到二十天,所有的病患全部都被治愈。 应月蓉也没急着功成身退,陪着大家又住了一个月,观察被治愈的众人状态。期间神逸作为感谢,给了她一瓶龙血丹,一瓶蛟血丹。蛟血丹给她带来的十几名新手修士吃下,让这些人被掏坏的身体逐渐痊愈,总算能够好好修炼了,而龙血丹则是送给应月蓉个人的礼物。 应月蓉服下龙血丹,顿时感到其中好处,心花怒放,跟神医商量着,离开大梦之后,能否也给她一颗? 而神逸微微一笑,摇头道:“做这丹药需要一桩法宝,就是我那个两耳铜镬,大梦之外,此宝并不在我手中,应宗主如果想要龙血丹,我当然乐意奉送,可取回此宝,恐怕就要麻烦应宗主帮忙了。”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狡猾,感情你不是来谢我的,是来算计我的?”应月蓉假装不悦道。 神逸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凌鹤道长多年前已经主动提出要帮忙了,邀请应宗主,不过是为了更加稳妥而已,应宗主就算不出手,拿到法宝后,炼出丹药我还是会第一时间奉上的。” 应月蓉看着他这个样子就忍不住来气,挑衅道:“哦?你不记恨我当初对你师姐出手的仇怨了?你师姐在你心目中就这点分量?” 神逸却说:“此宝就落在杀害我姐夫的仇人手里,应宗主若帮我夺回宝贝,就算是我师姐也要感谢你。如果应宗主吝啬出手,送你一颗丹药,也权当回报这些年的情谊,届时一码归一码,我照样站在师姐身边diss你。” “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哪有不帮你的道理,到时候请务必记得叫上我,否则我不饶你。”应月蓉摇头叹息道,她顿了顿,皱眉看着神逸,感慨了一句:“你的个性这么恶劣,也不知道潇潇喜欢你什么?” 神逸听到这话,心中微微一动,他的性格的确在这些年中不可抑制的变化着,他隐隐觉得不妥,又不知道哪里不妥,结果旁观者清,应月蓉一语道破关节,原来这不妥之处就在于,如果他变成一个恶劣的修士,林丫头与他昔日缘分结下的情感总会消耗殆尽。 神逸几乎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却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很难找回当初那种宜人的心境了。 第四百零九章 听了一会墙角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龙血丹言过其实,因为所谓龙肉龙血,都不过是两耳铜镬猜测合成出来的东西。但效果是实打实的,提升全方位面板属性,提供可观的恢复力,这两点的效果都是永久性的,但也就吃一颗就会形成相应的耐药性,多吃顶多就是个小血瓶,没什么益处可言,多给的那些其实是让她拿去转赠他人的。 看到应月蓉满意丹药的效果,神逸深感欣慰。 一个月观察期满,神逸取了手头在最后一瓶龙血丹交给祖梦溪,请他分给医修们,做完这一切也就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他不想一个个把丹药分过去,因为不想做得像个领导,但实际上他这种让小头目代为分配的行为更像个高不可攀的领导。 不过对于他的猜测本就众说纷纭。 神逸自己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的修为一夜之间从一张白纸变成了筑基期,几名医修都是看在眼里的,加上他这诡异的炼丹手段,又有冷天吟师弟的身份,医修们早就把他当成深藏不露的大前辈了,对于他低下的修为,人家连化凡劫的方面都没敢猜,只觉得是前辈返璞归真,以秘法重炼而已。 神逸御剑离开城南庄园,途中给二师兄打过电话,冷天吟还在为上次的“酌情补偿仙武派”的要求辛苦画符搞建设,以为这货又拿了何门何派的重宝,硬是没敢接这个电话。 后来冷天吟的电话再次响起,是赵雪盈打来的,冷天吟当场就迷糊了,明知道师妹肯定是替师弟致电,还是不忍心不接,尴尬又温柔地接起电话,声音甜得发腻:“喂,师妹呀。” 神逸冷冷道:“不是你师妹,是虚黄子,冷主任,你交代的事情已经搞定了,那些人身上的毒已经全部治好,具体情况,您可以去问祖梦溪四人了解。” 冷天吟闻言心中恼火,但也立刻端出一副主任的架子,声调里的宠溺一扫而空,赞许勉励了数语,然后也不问他想要什么奖赏直接把电话就挂了。 要屁奖赏,你师兄要被你掏空了。 神逸其实本来想问,现在把几乎没怎么用的仙芝和参王退还给仙武派在礼数上有没有欠妥,看到师兄这个态度,他开始盘算着是不是应该把这俩好东西直接当做损耗黑掉。 赵雪盈已经快笑傻了,她就不喜欢二师兄喜欢端主任架子的做派,甭管是不是工作需要,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听到神逸说“不是你师妹,是虚黄子”的时候,赵雪盈有一种报复的快感,那句“冷主任”尤其提神,简直太令人舒适了。于是她在一旁咯咯咯笑个不停。 神逸挂掉电话直接跟师姐击掌庆祝了一下,赵雪盈也是无比的配合,至于他们心里庆祝的是什么就说不清了。 李商阳刚刚从厨房出来,系着围裙炒了几个拿手菜,表示说什么也要和神逸喝两杯,神逸这才想起来姐夫就是仙武派的人,如果不是姐夫一力支持,仙武派未必肯拿出三株大药,没有这三株大药的话……他还真治不好那些人。 损耗少是一回事,但仙芝和参王的药力无可替代,即便是手上有两耳铜镬,他也无法一一穷举,把那关键的药力拼凑出来。如此一来不是毒素清除不干净,就是保不住用药者的性命,结果难测。 “姐夫,那三株大药损耗不大,基本都还留着呢,你看我退还给你们的话合适不合适,岳掌门会不会不高兴?” 李商阳颇感意外,压根就没想到这还能见到宝贝回头的,他想了片刻说:“你……留着吧。那个,冷主任已经去过仙武派了,给了很多好处,还许了一座洞天给仙武派作为补偿,你要是这时候退还仙药,我估计岳师兄反而坐不住了,他得闹心那洞天还能不能如约到手了。” 其实这就是个分配的问题,仙药在仙武派看来,虽然也是价值连城的好物,但儒门得此物也无所用,不过是摆在库里吃灰,提供一点自家有好宝贝的安慰感。 可放在有丹符之道的天宫道手里,这就不光是价值连城了,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是以冷天吟愿意花十年时间打造一个洞天送给仙武派作为补偿,甚至还觉得不够。 可在儒门眼中一个洞天的价值可比仙药高多了,更何况仙药本就是他们家洞天秘境里产出的,不说要多少有多少吧,反正不会很缺,总之现在岳掌门只想要洞天。 “怪不得……怪不得二师兄连我电话都不敢接了,原来替我还债呢,那我就笑纳了。”神逸说。 赵雪盈狂笑不止,边笑边喘地问了一句:“你就没考虑过把这东西给师兄送过去?” 神逸想了想:“不了,就师兄那个死性格,给他就拿去充公吃灰了,该给仙武派的补偿还是他出,不如留在我手里,物尽其用,也不枉费师兄一番辛苦。” 这点他倒是猜得极准,实际上冷天吟不是喜欢装腔作势,而是迂腐到过头,如果是其他东西让他拿去充公,还有可能分配给下面人搞一下研发什么的。价值重大到这个份上的宝贝,他肯定不舍得交给医门拿去搞研发,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医门会不会在研发过程中把东西浪费了,而且也说不清其他人会如何评说,怀不怀疑他胡乱倒腾中饱私囊。 然而一旦这东西放进府库,等待后来人的机缘,那不就是吃灰了嘛。不如神逸自己留着玩,拥有两耳铜镬,他反而是最适合搞研发的人选。 于是乎笑纳了本该赔给二师兄的私产神逸打算回去自己整点活,充其量就是做出东西了,拿给二师兄一份,应该也是个方案。 从师姐家里出来,神逸又偷偷去了一趟楚毓茗的家,所谓“偷偷”的意思,就是连门都没进,他趁着夜色,踏剑飞到了向锦龙和楚毓茗小家的窗外,听了一会墙角,然后又匆匆投入了夜色之中。 他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干,只是被一时的冲动驱使,想要确定他们一家平安喜乐,仅此而已。 有钱人家的生活,朴实无华且枯燥,他们也不雇佣保姆,夫妻两个一起带带孩子,有楚江那么一尊大神托底,小两口生活中最大的不快无非是:我领导跟我甩脸子,你不跟我一起骂他,居然帮我分析怎么解决问题,你是不是有病? 楚毓茗坚持上班体验生活,在休完产假之后,又回到了设计的岗位上去。她从毕业前开始工作,上了快八年的班,愉快地当着小喽啰。薪水不高也不低,不思进取,从未想过转为管理的岗位。既不吃领导家大饼,也不喝领导家鸡汤。 有她老爸珠玉在前,她对公司所有领导的所有所谓真知灼见高瞻远瞩江湖经验评价只有俩字:就这? 公司里没人知道她是楚家千金,知道她是楚家千金的外人都不知道她在哪上班。她和每一个员工一样,在领导那里受了气就跑到背地里骂领导。和每个员工一样讨厌周报,更讨厌领导对她的周报品头论足。 她和每个母亲一样呵护自己的孩子,嘴上说着“我觉得我自己还是个宝宝呢,怎么就当妈妈了”,然后在夜里一次次醒过来检查慕慕睡得好不好,盖得严不严。 神逸听了片刻的墙角,听着楚毓茗和向锦龙的家长里短,这数月来翻腾汹涌的心境渐渐平静了下来,就仿佛他们是他的止痛药,有什么磕着碰着一吃就好。 第四百一十章 不正经一点行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仗剑划过夜空的时候,神逸想着许多事,这几个月来一张张的面孔从他眼前划过,他不由自主的想着,这些人,哪一个不都曾经是慕慕那样一个小可爱呢,哪一个不都是爸妈的心头好。而这些人有的历尽苦难,就算被他解救,也因为毒品的影响此生都很难感受到平常人的快乐;有的干脆死在了他的药物之下或者剑下。 而他竟然不感到难过,他觉得人世间的苦难本就如此,总有人会不得不为自己的弱小或者错误——归根结底而言是弱小——而付出代价。 他不是社会达尔文主义者,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只是神逸想不起这场病是什么时候开始得上的。 而楚毓茗家平淡寻常的生活,可以将他拉回现实,为他止痛。 “虚黄子。”神逸忽然听到一个有点久违的耳熟声音把他叫住,立刻停住飞剑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一个大晚上戴墨镜的唐装小老头踏空而来。 人在高空不便下跪,神逸双手抱拳,深深鞠躬一礼,恭恭敬敬道:“拜见师父。” 来人正是玄望子。 这是神逸进入大梦盘之后,头一次见到师父,神逸一直觉得这老头为老不尊,所以也没有特别尊重他的意思,但不知道怎么的,此时此刻见到玄望子,他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感激,乃至油然而生的敬重。 以及他知道,师父一直都在暗地里关注着他,等着从高老头手里抢学生。所以就算在这里师父并没有给他传过道,他还是忍不住对师父的感激之情。 “嗯,你果然认得我,这么说,你果真是从你大师兄做的法宝中隔世而来?”玄望子还是那一副为老不尊的模样,凑近了左打量右打量,仿佛在看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 “是,我从大梦盘中来,听师姐说,她把我的事情都告诉您了?”神逸问。 玄望子又围着徒弟转了两圈,边转边说:“虚玄子的确都跟我说了,说你深通本门丹道,现在看来,不用剑种也能御剑,你的剑道也不差啊。” “剑法我可远远比不过师姐,当初学剑,也都是师姐一力督促的。”神逸实事求是说了一句谦逊的话。 “我把传给你的应龙剑寄放在虚玄子那里了,你知道吧?”玄望子很多余地问了一句,神逸点点头表示知道。 玄望子沉吟了一会又说:“修行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神逸摇头道:“天宫道经循序渐进,不算难懂。我在外面修到金丹期,暂时还没遇到难解之处,眼下在这里刚刚筑基,所以没什么难处。” “哈哈,不算难懂,哈哈哈,你这口气真大,真是好悟性啊。选你果然是没有选错。”玄望子仿佛很得意自己从高老头手里虎口夺食的成果,特别是在大梦盘里的他,甚至还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躺赢了,让他更加得意,觉得另一边的自己简直是太帅了。 神逸不理解师父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而且见面就说了这么些不痛不痒的话,总觉得不是正题,但就以他对师父的了解,这老头真干出这种没营养的事情,也毫不奇怪,然而当玄望子寒暄完毕说到正题时,他对师父的不靠谱印象又加深了一层。 玄望子得意了一阵之后,才说道:“你二师兄跟我说,你拿了仙武派五千年份的药材,可有此事?” “啊,有……怎么了?”神逸觉得这个展开有点怪异。 然后这老头恬不知耻地说了一句:“既然都是自己人了,那你把这些大药转送给师父行吗?” 神逸差点惊掉下巴,这么宝贝的东西,您是张嘴就敢要啊?给您脸了是吧? 当然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他是不敢说出口的,不然师父未必会跟他好好讲道理。同时他感受到了一点点来自二师兄的恶意,难怪师姐不喜欢这个二师兄。 看到神逸犹豫的样子,玄望子也不敢倚老卖老仗着什么传道授业的恩情来硬的,毕竟他确实没给神逸传过道,隔着时空蹭自己面子多少有点心虚,有点不好意思。 于是他放软姿态说道:“这个,我也不是全都要,你要是留着有用的话,留一些也可以,给我八成……啊,七成,七成也行。” 也不知道这老头是不是情商真的有问题,他这么一说,神逸觉得听起来更加不要脸了。 看到神逸的反应,玄望子觉得更加头疼,有心拿东西来换,却又一时想不到用什么来换。一则这徒弟的悟性资质都在他之上,修炼方面没什么可指点的,二则他手上的东西都不是这区区筑基期的徒弟能驾驭得了的,要说师父欠你个人情,以后免费帮你揍人,这话他自己都觉得不要脸说不出口。 玄望子一时犯难,有些支支吾吾。 神逸没好气地看着师父,一时被逗得气笑了出来,他一言不发地降落在地,玄望子巴巴地跟了上来,他从储物指环里取出水晶符,交代了一句门禁密码钻了进去,玄望子也巴巴地跟了进去。 在水晶符山庄的药房里,玄望子看见了那里面供着的三株大药,一时两眼放光,苍蝇搓手。 神逸端起三个东西捧到师父面前,说:“师父既然用得到,那就拿去吧。” “啥?你这么痛快就给了?不骗我?”玄望子惊了。 神逸说:“师父只管拿去吧,我留着也无非是拿去研发丹药,这么好的东西,祸祸了可惜,还不够操心的,送给师父正好。” “哎哟!我的好徒弟乖徒弟啊,真孝顺,太孝顺了,师父爱死你了。” “别,不用,这些药的代价都是二师兄在向仙武派偿还,师父您要是有心感谢,就去帮一下二师兄,让他不要太辛苦了。” “好说,那我等会就去找他,他不就是欠了仙武派一座洞天吗,简单,为师帮他去做。那虚黄子你呢,你真不要什么补偿?” “不要了,我啥啥都不缺,您要有空了就常来找我,让我孝敬孝敬您就行了。” “不是吧不是吧,你这么懂事可要把老头子给感动哭了啊,我求你了,不正经一点行吗,老头子要面子的。” “哦,说到这个,我这里有几斤我自己造的龙肉,给您切一斤拿去尝尝味道,吃完了写份报告交给我。”神逸说着,打开一个玉匣,正是当初仙武派拿来给他储存蛟肉用的那个。 他从里面切了一斤出来交给了玄望子,捏着看了片刻,笑道:“你真会吹牛皮,这算什么龙肉,这是纯血的蛟王肉……嗯,不过现在是末法时代了,你说是龙肉也无不可,反正别人也认不出来……等会你说啥,你刚说这是你自己造的?” “昂,我用牛肉和深海鱼混出来的,还用了不少值钱的药材,想方设法去除了里面的血脉杂质,又用了好多药材去中和药物的残余,还上了一些技术排除中和物,您别小瞧,挺费劲的,这一斤别说技术含量,就消耗的原材料也将近十万块了。”神逸介绍道。 玄望子闻言,也不跟他讲究了,捧起那块带血的肉生啃了一小口,放在嘴里翻来覆去嚼了又嚼。 片刻之后给出结论:“我的个亲徒弟啊,你怎么这么牛逼!真让你点石成金了啊!” 第四百一十一章 没来由的失落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玄望子走了,和他自己预想的不一样,本来他是来抢徒弟东西的,那三株大药对他渡劫而言大有用处,毕竟是渡劫期的大修,这一步跨出去就可以成仙。 然而五千年份的大药可遇不可求,就是道外化境的药域里也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个区域里长的有,而且每个区域都有高仙级的神兽魔兽妖兽看守,他区区一个渡劫期,过去一不小心就被生吞活剥了。 然而纯血的蛟王,也是上仙级的妖兽,距离真龙虽然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却也不是如今灵气匮乏的地球上能长出来的东西。就算长得出来,谁这么大本事能吃它的肉。 玄望子人老成精,加上见识广博,征域蛮域药域都走动过,蛟王肉也有幸见识过尝过,这倒是没多稀奇,就跟吃过熊掌的人十有八九打不过熊是一个道理。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没过门的小徒弟这么厉害,区区十万块成本,用牛肉和鱼肉加药材就能捣鼓出蛟王肉来,吃到嘴里还倍儿纯正。他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收这么个邪门的徒弟? 于是那三株大药他自己只是各自切走了小小一块,充其量也就十分之一,本着够用就行的精神,恨不得把自己裤腰带再勒紧一点。剩下的就留给徒弟捣鼓,这徒弟是个怪人,好得很,好东西留给他糟践,是最不浪费的方法。 临走他给神逸留了个思考题,引用经典,来了一段“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的台词,并告诉他“龙可没有蛟王这么温驯”,勉励他加油把真正的龙血龙肉造出来。 而神逸的总体感受是,想骂娘。 不过这些线索也不是不能思考,慢慢思考总有想出方案的时候,反正……他师父会很乐意过来当小白鼠尝他的作品,对吧?于是继老五和尹楠之后,师父玄望真人也变成了神逸眼中的小白鼠。 在伦理道德的层面,神逸不喜欢这种感觉,但他遏制不住这么干的兴奋感,这种当技术宅的感觉实在是太快乐了。 送走了师父之后,神逸忽然有一种没来由的失落。 在过去的几个月时间里,包括最后观察治愈病患的反应那一个月,神逸每天都在期待着这段闹心的日子赶紧过去。 因为几乎是看着城南庄园的景物,就会引起他的生理不适,即便是成为筑基修士也没能改变这一点,那不仅仅是劳累过度所致,也是对人性堕落后的下限感到的恶心。 他总能从那些不幸者的血液和排泄物里找出各种恶毒的化学成分,他为大批量修士一致的恶行感到恶心。 然而盼星星盼月亮,盼到这一切都结束了,甚至连师父留的坑爹思考题家庭作业也是他有兴趣的方向时,他忽然感到失落。 他觉得他即将步入平缓的生活,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方向和动力。 论身家财富,以他作为修士的寿命长度,到下辈子他也花不完那许多钱,所以无需工作。 论学术高度,做出辟谷丹延寿丹蛟王肉的他实现了非常了不起的壮举。 说为社会做出有益的贡献,他协助铲除了黑恶的犯罪集团,并且为无数受害者完成了治疗。更别提之前为楚江打工的日子里,他还给各个福利院送去了无数的帮助。 他救下了第一咏华,也看到了姐夫安然无恙。他甚至看到了合欢宗主应月蓉从一个印象里的坏人变成好人。他杀了阴鬼佛陀,解了自己童年时被陷害而遭到抛弃的宿怨,也解了王利发的危机,甚至因此马奕峰都不必再钻进那个藏着黑水蛟的山洞。 已知的任务被清光了,未知的任务提不起兴趣。此时此刻,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神逸想好好放松一下,过上安逸的生活,如果只是这样,他大可以买一处豪宅,然后把水晶符安置在豪宅的客厅里,然后在山庄里闲散地生活一百年两百年乃至一千年两千年。 可是这样的生活仅仅是想一下,就让他觉得难受。 带着这种难受的感觉,神逸一路飞回了自己的大学,来到林文潇宿舍的楼顶,安置好水晶符,默念早睡早起身体健康,一头撞入属于自己的山庄里,好好地洗了个澡,然后躺在二师兄为他安置的高床软枕上,蜷缩在被窝里,打开V信又关上V信,一次次点开“愚人节”小姐的对话界面,又一次次关上。迟迟不肯发出问好的信息。 现代社会里有数不清的娱乐可供人们杀掉本就稀缺的时间,可当他真的拥有了近乎无穷无尽的时间之后,神逸竟然几乎不知道自己用那些手机上的娱乐软件能干些什么。 电影解说?他有那么多时间,为什么不去直接看电影,泡在电影院里,甚至仗着水晶符他可以轻松地住在电影院里。 找一些宣泄情绪的短视频去看?可他甚至没什么情绪可宣泄的,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杀尽了仇人头之后,他不需要另一张嘴替他去说出那些压在心底不得宣泄的情绪。 玩游戏?也许游戏是个不错的选项,但其实游戏的本质是一种对现实场景的“预习”,作为一个不缺实践机会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预习些什么。 神逸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玩网络游戏的人拿到了权限很高的GM账号,并且玩了好些年,忽然之间就乏了腻了,什么也不想做了。 盯着手机的屏幕看了许久之后,神逸感觉眼睛酸困——事实上已经筑基的他甚至都不会眼睛酸困,那只是他在这种状态下唤醒的一种熟悉的身体感觉,自欺欺人而已。他陷入了睡眠,那是一场无梦的睡眠。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梦什么。 这一觉竟然一口气睡了一天一夜,醒来仍是半夜。 睡了一觉之后他感觉好了一点,身体重新找到了一点对环境的陌生感觉,于是缺德的神逸给林文潇发了条V信:“丫头睡了吗?我睡不着。” 其实他如果发“我是刚睡醒”会不那么缺德一点。 林文潇几乎是秒回了一句:“我在看电影。” “看电影还回得这么快?”神逸有点好奇,还有点微微的得意骄傲自豪。 “我在用手机看呀,笨大叔。” “什么电影啊?”这已经算是没话找话了。 林文潇说:“恐怖电影,鬼片。一般人看的话,会觉得挺吓人的。” “你意思你是二班人?”神逸问道,他对答案也有所预料,林丫头大概会说“我会魔法嘛”之类的话。 没想到林文潇的回复是:“其实只是婴儿时期对坏父母的形象投射而已,我们学心理的很容易这样去看这种片子。啊……大白批评我了。” “啊?” “大白说我这是因为害怕鬼片内容,所以进行了超理性防御,本质上是一种对感觉的隔离。”林文潇解释。 “啊?”神逸没懂大白是怎么插进话的,“为什么大白会突然批评你?” “因为我俩在一起看呀。”林文潇说。 “一起用你的手机看?那我会不会很打扰你们。”神逸很难想象两个人挤在一起用一个手机看电影的奇怪画面,资深单身狗是这样的。 他谈过恋爱,但一直发乎情止乎礼的谈恋爱和单身狗在生活经验上并无区别。 林文潇说:“不会,我们在贴贴。” 神逸上网查了一下贴贴的意思,老年人跟社会脱节太久了,他查到两只小猫抱在一起的图片,脑补了一下,发了一个流鼻血的表情过去。 大白抢过林文潇的手机,发了一句:“大白说:滚。”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不想起床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在床上打了几个滚,都没能掉到床下去,神逸觉得自己的床也不差,至少肯定比学生寝室的适合贴贴。想到这里他有点面红耳赤,十分好奇林丫头和大白到底是怎么贴的。 有了去楚毓茗家门口听墙角的前科,离得又这么近,神逸是真的很想跑到窗口看上一眼。但立刻他就觉得这样很猥琐,将冲动摁了下去。 “说起来,放假了。”林文潇发了个消息。 这话让神逸有点猝不及防,难不成自己来错地方了?可是昨天来的时候,记得宿舍这边人还挺多的呢,他来得虽然晚,却还有很多宿舍没有熄灯。 林文潇接着说:“不过同学们还没走完,大家车票的时间各不相同,也有人赖在学校混网,比如我。” “哦~这样啊,可是为什么要混宿舍的网呢?”神逸问。 林文潇说:“借口而已啦,其实我是想观察一下这个阶段学校的运转情况和同学们的反应,补充一些研究数据。哎呀,也是陪大白,大白我错了,你别咯吱我了。” 林丫头的台词信息量很大,神逸不太理解这样的台词到底是怎么靠打字打出来的。 “大白怎么也不回家?”神逸不解道,事实上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大白的长相变化巨大这件事,时隔多年,加上一点点脸盲和一点点的不关心,造成了他对白灵萱本尊的长相毫无印象。 “她无家可归。”林文潇说。 其实大白还是有师门可以回的,但是她除了上次从城南庄园救人情况特殊以外,自打离开合欢洞天就很不想回去。 “总之,现在宿舍就剩我们俩了,就一起看看电影咯。” “为什么不用电脑看?屏幕大一点。” “因为被窝外面冷。” 神逸又发了一遍刚才那个流鼻血的表情。 “大白说:你要没词了可以不聊,别耽搁我们看电影。”这次又是大白抢过手机以后发的信息。 而神逸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别扭感,他觉得自己仿佛被莫名其妙的人排挤了。忽然之间就不想继续聊下去,于是穿好衣服去了丹房,开始研究师父给留的思考题,真正的龙肉要怎么搞。 瞎搞胡搞了一晚上,材料造掉了几千块,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成果,试来试去都是在已知的范畴里兜圈子。 神逸告诉自己这是常态,而且他也不想太快成功,把自己搞得更加没事做,只管心平气和慢慢捣鼓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不知不觉天亮了,他想着林文潇差不多也该起床了,就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睡醒了吗?一起吃个早饭?” 然后等到回复是在两个小时之后:“啊,我刚醒,你在哪?学校门口?” 神逸捂脸,他觉得自己忽略了林文潇入睡的时间。 “其实我在你们宿舍楼顶露营,风景还不错,要不要上来看看?”神逸拿着手机起身,伸了个懒腰,信口胡说什么风景不错,实际上此时此刻他能看到的都是山庄的景色。 不过这不妨碍他两步走出山庄,站在天台上俯瞰熟悉的校园。 “外面好冷啊,不想起床,你帮我们买下早餐行不行?”林文潇发来消息。 “行啊,吃什么?”神逸的笑容里带着一点宠溺。 “小吃街有一家新开的鸡蛋饼不错,隔壁还有豆浆卖。” “你确定小吃街现在还开着?” “确定,昨天我们才吃过。” “那行,等着。” 修士的动作是很麻利的,全部的时间消耗无非是画了一张隐身符和等老板出餐的时间,十来分钟后林文潇看到手机上的消息:“我把早餐挂你们门把手上了,自己出来取,我一个大男人在女生宿舍楼里走来走去,我觉得自己在犯罪。” 实际上他想说的是“你们女生宿舍楼内部也算让我大开眼界了”,因为是真的有女生裹着被子光着脚丫跑出来拿吃的,比如林文潇接下来也是这么个操作。 神逸可以想象如果不是天冷,她们是有可能不裹被子的。非礼勿视,所以神逸躲回了天台上,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其实这个节奏让他挺舒服的,能对喜欢的人好,对方会买他的账,这样就很好,除了大白有点碍事还吃他送的早饭让人有点不爽,其他没什么不妥。 他有点当舔狗上瘾,其实当年跟尹楠谈的时候不是这样,那时候他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拿出来陪尹楠,放下手头一切重要不重要的事情。但是尹楠本着为他好的精神,并不支持他这么做。 表现出来就是有些冷淡,于是神逸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于是他越发卖力,于是尹楠越发冷淡。那种体验十分奇怪,他们不是感情不好,但是两个人都不太舒服——现在想来确实是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徘徊不去,但当年他强行忽略了这一点。 所以遇上林文潇这种一听说他离得近,第一时间就能想到提出要早餐的女生,神逸觉得很满足,但是大白真的好碍事。 忙完这一通神逸又回到了床上,毕竟是生物钟搞得错乱,刚刚忙了个通宵。虽说不困,身子骨总需要舒展舒展。 恍惚间他想起了躺在楚家客房时的感觉,那记忆很遥远了,楚毓茗好像也是会主动向他提出要求的人,所以那感觉他也觉得不错。只是身在曹营心在汉,随随便便就把美好的青春虚掷在了情感拉扯里,他过得并不坦然,也无暇享受。 睁着眼睛看着窗外天空上白云流动,神逸感觉到一丝来自时间的沧桑。 “大叔你藏哪儿了?我在天台上没看到你和你的大house呀。”林文潇发来信息的时候,又是两个多小时过去了。 神逸看见信息一下来了精神,坐在床上回复:“我把大house贴在天台的门背后了,你跑到哪儿去找了?” “啊?你等一下。”林文潇显然没想到神逸会把地方选得这么刁钻,片刻之后,少女的声音也在洞天里响起:“大叔你在家吗?” 神逸绕出阳台,向少女挥了挥手,示意她上来。然后下一秒他滚回房间,快速地收拾着床铺,赶在林文潇上楼之前,让卧室恢复了整洁,并庆幸自己没有躺在床上吃零食的习惯,要不然还得扫个地。 “丫头你怎么来了?不是要陪大白吗?”他自己都分不清这句话里是惊喜多一些还是幽怨多一些。 林文潇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呢?大白只是没地方去,并没有丧心病狂到霸着我不放。” “那她现在……?” “跑了。” “什么跑了?跑哪儿了?” “我怎么会知道她跑哪了?她刚才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吃了你买的早餐,就不好意思再占着你的位置,然后就……飞走啦。” “白同学倒是个厚道人呐。”神逸几乎是感恩戴德,“那我们要去哪玩儿?” 林文潇说:“去哪儿玩儿什么的,先不忙,我们先给你选一个用来庆祝的日子,代替生日吧。” “啊,怎么选?”这事神逸是有印象的,只不过之前一直忙着救人,林文潇没有提,他自己也就忘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像狗一样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月亮从高崖上升起,银光照亮了大海和沙滩。嶙峋的山崖上,坐落着一间简陋的小茅屋,神逸依着声音的指引,有些紧张地去推茅屋的门。手上却有阻力,以至于无法推开,那扇虚掩的小门。 “它锁上了吗?”林文潇的声音从天边传来。 “是的,好像是锁上了,我打不开。”神逸回答。 “其实屋子里面也许和外面看来相比大不相同。就像古人说的,淘尽黄沙始见金,你不要小看它就好。不如你敲门试试,说不定门会自己打开呢。” 神逸言听计从,在门上叩了叩,片刻之后,那扇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屋内的灯光自动亮起,虽然不比林文潇所说那样金闪闪,却也透着暖融融的光,看上去很温馨。 “嗯,屋里有暖光,有木桌,桌上摆着水果。墙上挂着一个老式的钟表,它已经坏掉了,坏了很久了。”神逸说。 “表上显示是几点?”林文潇问。 “晚上7点…20左右。”神逸回答。 “你怎么知道是晚上的7点20,而不是早上呢?”林文潇问。 “我不知道,就是这么觉得。”神逸有些窘迫地回答。 “屋里还有什么?” 神逸四下环顾,答道:“书架上有书,床边的箱子里放着木炭,窗外……”神逸忽然打了个寒颤。 “窗外怎么了?” “窗外有一只狼人在对我笑。”神逸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声音里透着胆战心惊,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好玩,但是的确有点刺激。 事实上此刻他正闭着眼睛,随着林文潇的引导随口说梦话,在清醒的状态下说着自己都觉得胡说八道的东西,所以只能说成是梦话。 “好,让这个场景暂停下来。睁开眼睛看看我。”林文潇说。 神逸睁开眼睛,看见林文潇正坐在自己面前的单人沙发上,而他自己也正坐在沙发上。 “你看到了什么?”“你。”“我是谁?”“林丫头。”“我是谁?”“呃……林文潇。”“很好,闭上眼睛,回到刚才的场景里。” 神逸如约这么做了,却发现狼人消失无踪了,他一下意识环顾,才发现狼人已经进入到屋里,站在自己身后,这一变化吓得他惊叫了一声。 “狼人进屋了是吗?”林文潇问。 “是…是……你怎么知道?”神逸以反问作为回答。 “盯着它,死死地盯住,它就会原形毕露。”林文潇并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给出了指示。 神逸觉得自己眼皮在跳动,但仍旧如林文潇要求的那样,死死盯住狼人。说也奇怪,近在咫尺的狼人并没向他发起进攻。 恐惧感逐渐消散,他在狼人眼中看见一丝悲悯,然后那狼人的样子发生了扭曲,逐渐起了变化。 “唔,真的变了,好像要现原形了。”神逸惊讶道。 林文潇憋着笑:“原形是什么?” “呃,没……没什么。”神逸有些尴尬,想要隐瞒什么。 “变成我了是不是?”林文潇却一语道破。 “你怎么又知道了?”神逸感觉自己要疯了,为什么他想象世界里这些没根没据的东西林丫头都会知道?他知道林丫头会读心术,但他印象里,丫头的读心术没有这么邪乎啊。 林文潇说:“这个是猜的,没关系,你可以看看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变化。” 神逸应了一声,观察着房间,片刻后,他说:“不行,我没办法看。” “怎么了?”林文潇不解。 “如果我转身的话,你就会变成狼,还打算杀了我,我不敢转身。”神逸老老实实地说了一个让自己羞赧的感受。 林文潇不禁捂脸:“你等一下,让我想想。” 其实连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么夸张的地步,她给神逸进行的是一种叫做“意象对话”的心理干预技术,比催眠术简单一点,也比催眠术浅层,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起到催眠的效果,却给了受术者更多安全感和选择的空间。 这项技术是大夏心理学家的创新,非常有趣且好用。 但碰见神逸这种情况,仍然让林文潇大感意外。 少女想了片刻,开口道:“林文潇,你老实一点,不要捣乱,请保持自己随时都留在大叔的视野范围内。” 意象中的林文潇撇了撇嘴,仿佛不满意自己的恶作剧心思被本体给强行扼制了。 “嗯,大叔。这样吧,你在一旁盯着,让我在房间里翻找,找一个你允许我拿出来的东西。你看可以吗?” “可以。” “我想找一个对你来说意义非凡,且温暖的东西,这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可以吗?” “可以。” “那么去找吧,林文潇。” 说到这里,神逸的想象中发生了奇怪的一幕,他憋着不敢说出来,但真的很想笑。他看到林文潇变回了狼人的样子,像狗一样在房间里东闻闻西嗅嗅。 过了好一阵,神逸才发现原来房间里多了一张挂在墙上的画,画里是他的妈妈抱着他的样子。关于这张画,他什么也没有说,他甚至没有告诉林丫头,意象世界里的林文潇就是在那张画背后的暗格找到的一个锦盒。 他只是说:“找到了一个盒子,你拿给我了。” “那你愿意让我一起看看吗?你可以拒绝。”林文潇问。 “我想一个人看。”神逸老实道。 “好,林文潇,出去。大叔,你可以自己看一看盒子里面是什么,但不要告诉我,那么你看到了吗?” 神逸打开锦盒,发现里面是一粒圆润的绿色丹药,那是他送给楚江的延寿丹。不知为什么,在看到这颗丹药的那一刻,他的眼泪忍不住就滚了下来,不是想象世界里的眼泪,而是他坐在沙发上,真的流出了眼泪。 他记得自己给楚叔叔送出这颗丹药的时候,心中都没有这么澎湃汹涌的情绪,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情绪,只觉得一发不可收拾。 林文潇给了他充分的时间去宣泄情绪,始终一言不发,直到神逸长长的喘了一口气,少女终于确定,可以继续说话了。 “我想你现在可以决定那个日子了,作为生日的日子,是哪一天,你来说。” 神逸的视野内忽然多了一本日历,那日历正翻开在差不多10年前的7月30号。他记不清年份和日子了,但他笃定地相信,那是他初次遇见楚叔叔的日子。似乎是从那一天开始,他重新觉得自己有了父母。 “决定了,7月30号,以后我的生日就是7月30号了。”神逸非常开心,但其实对于整个意象对话的过程,他依然云里雾里,完全不懂发生了什么。 而林文潇让他看了更加令他惊讶的一幕,她说:“很好,我们进行得很顺利。现在你可以从房间里出来了。出来以后你可以重新观察一下环境,看看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神逸不理解为什么林丫头会这么说,他能够感受到这种想象的坚实,这一点在之前林文潇的意象不断变成狼的问题上就有感觉了,那是不由他的想象力所左右的,所以他料想不会有什么变化……但是等等…… 他进去之前的景象……似乎不是眼前这样的,为什么小茅屋变成了小洋楼?为什么夜晚变成了中午,为什么从嶙峋的山崖上搬到了海边,为什么黝黑的海水现在看起来那么蓝?山崖依旧在望,只是那崖顶已经变成了森林。 第四百一十四章 生日快乐,宝贝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山林和大海都已经远去,小洋楼也远远地消失在视线里。神逸的眼前重新回归一片漆黑。 林丫头说:“接下来我会从一数到三,然后你睁开眼睛,回归到现实中来。” “一……二…三!” 神逸睁开眼睛,此时此刻,他在水晶符山庄里,眼角干涸的泪痕抓着皮肤,有一点异样的触感。 他揉了揉脸,赞许地感慨道:“好神奇啊,这就是催眠术吗?” “不是,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个是意象对话。和催眠术有点相似,但催眠术改变感官的力量更加强烈。”林文潇笑着说,然后她撅起嘴,“而且就你这种把我都能想成狼人的家伙,给你做催眠能把人累死,估计我在这里费半天口水,你还在一边不停地笑场。我反正不催你,谁爱催谁催。” “对不起……”神逸有些尴尬的道歉,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把林文潇当做狼人是很失礼的一件事。 “没事啦,那个由不得你的。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这些年这样生活……辛苦你啦。”林文潇在一边说。 “哎呀,丫头。你这么一说,我又想哭了,怪不好意思的,放过我好不好?”神逸求饶道。 “好,那么我们去给你过生日吧,7月30号是吧?” “可是现在是一月,还有半年呢。” “笨蛋,当然是补过呀,难道只有以后的你可以过生日,以前的你就不可以吗?” “补?这怎么补?”神逸不解。 “我记得你说你是两岁以后被送到二叔家,就再也没过过生日了是吧?” “呃…我父母走得匆忙,二叔家不知道我的生日。” “去他妈的。”林文潇忽然说了一句脏话,乖乖女说脏话的样子要多违和有多违和,但神逸听在耳中竟然有点爽。 “什么?”他不敢置信地问。 “我说,去他妈的。不知道你生日就不给你过了是吧?良心被狗吃了是吧?欺负小孩子是吧?明明随便定一天,一年花一个蛋糕的钱,就能让你的童年更幸福一点,就是想不起来做是吧?去他妈狼心狗肺的东西,连累死了哥哥和嫂子,就这么对待侄子?你是白痴吗?为什么要给他们辩解,为什么要合理化他们的行为?”林文潇大声地骂了出来。 神逸抿着嘴唇一句话也没说,心里有一点感动,林文潇所说的这些话,其实一直都在他心底,就仿佛是藏在月球背面的外星人一样,这些话一直都藏在他心底另一面的阴影里,藏在那里等着他发现。如果没有人说破,他永远也想不起来,今天林丫头说破了,他才发现自己早就在这么想了。 也是在这一刻,神逸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告诉了林丫头好多事情,其实她早就被自己请到了屋子里,并非窗外的狼人。 然后有一种奇妙的感受泛了起来,他觉得狼人好像变成母老虎了,而且是奶凶奶凶、很可爱的那一种。 “好了,不说他们了,生气。”林文潇骂了一通之后,用这么一句话作为陈词总结。 “不气不气,气坏了划不着啊。”神逸安慰道。 林文潇一下子被他给逗乐了:“你是笨蛋吗?哈哈哈哈,你来哄我干什么?我替你生气呢,又不是我自己在气。哎,言归正传,今天我们去给你过三岁生日。三岁的神逸小朋友,今天想去哪儿玩儿啊?” “哎呀……丫头你正经点,你这么说好尴尬呀。” “不许尴尬,叫大姐姐。” “好吧,大姐姐,我想看动画片。”神逸这么说,主要是害怕林文潇给他带到游乐场里让他坐小朋友的游乐设施,那也太社死了一点。但是现在这个势头看着,林文潇很有可能这么干。 为了保住尊严,他选择看低龄动画片。 “好,满足你!”林文潇没有揭破他的小心思,然后开始在网上订酒店,神逸也不懂为什么要订酒店,明明现在他们就在他的大house里。 林文潇说:“你笨呀,你看看你的大house里有电视吗?难道你要让三岁的小朋友在电脑上看猫和老鼠吗?”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诶,那一起看看酒店吧。”神逸明白过来了,这是要仪式感。 然而林文潇觉得他还是不明白,把手机捂着扭到一旁:“不行,三岁的小朋友不会看酒店,你自己到一边玩去,大姐姐给你安排。” 神逸依言离开了房间,路过丹房药房的时候,他忽然觉得那些房间的似乎很陌生很遥远,因为那不是三岁小朋友应该看得懂的东西。 最后他蹲在了院子里的山泉边,玩起了水。 林文潇不算很有钱,比起神逸,她就是个穷鬼,虽然有自己的卡,卡里有积蓄,也有父母打的生活费,但要给神逸补生日,其实花销不会太小。 她知道神逸有钱,但她认为这种事情如果让神逸自己掏钱,就很不美好了。于是硬着头皮先搞,两万多块她勉勉强强还掏得起。她仿佛心在滴血,她本不是财源广进的主,也不是那种很会约束自己的人,大手大脚从小攒到大,才搞出这么些积蓄。 这还是家人给她的零花钱多的情况下。 总之神逸在一个三百块一天的房间里,通过手机投屏,看了一天的猫和老鼠、米老鼠唐老鸭、哆啦A梦……而林文潇特意搬了个小凳子出来让他坐着看,为了仪式感不准他躺床上懒散。 神逸觉得有点尴尬,但很快投入到动画片中,心情愉悦,猫和老鼠毕竟老少咸宜,哆啦A梦也不错,米老鼠唐老鸭相比之下要稍微差一些,神逸就没那么投入了。 看着看着林文潇消失无踪了,等她回来时,手上端着一个小汽车形状的蛋糕,上面还插了三根蜡烛,神逸看在眼里,虽是情理之中,也出乎意料之外。 生日歌,许愿,吹蜡烛,吃蛋糕。 神逸许了一个小朋友的愿望,按规矩没有说出口,他的愿望是希望以后都能吃到蛋糕。 然后林文潇一会催他一句,电视不许看太久,要让眼睛休息之类的鬼话,像极了家长。 至于晚饭,林文潇跑去超市买了材料,钻进了水晶符山庄里给他整治了一番又端到面前,突出一个照顾周到。 神逸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晚饭,林文潇在一旁托腮看着他,直到他注意到林丫头的视线,林文潇才眨眨眼睛说:“生日快乐,宝贝。” 那感觉很奇妙,神逸作为一个成年人,应是没感觉到什么尴尬,反而心里暖融融的。仿佛心灵中那个三岁时悲伤的孩子终于在等待多年后,得到了谈不上奢侈的小小满足。 晚上的时候,林文潇坐在床边,哄着神逸睡着,然后才走出庄园,带着水晶符回到了学校宿舍,把水晶符仍旧安置在楼顶。 她暂时也没做好准备和神逸真的大大咧咧睡一间房,虽然这件事在他们相遇的第一天实际上就已经发生过一次了,但那次情况特殊,就当是…情非得已。 第四百一十五章 过家家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如果孩子童年时遭遇了分离创伤,与父母重聚后,想要重新修复亲子关系,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按照孩子与父母分离时的年龄来对待他。 这是林文潇记不清从哪里看到的一条治疗建议了,她给神逸补过生日,实际上就是参考了这条建议。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个建议中有什么科学性可言,但直觉告诉她这是有益的。 所以神逸小朋友,四岁生日快乐。 三岁过完是四岁,这没毛病,但神逸认为那两个生日之间可能需要隔上一年。然后不知道是他口音太重还是怎么的,林文潇说“是呀,隔了一夜呀”,于是乎神逸选择了继续看一天电视。 林丫头对这个选择没有什么异议,甚至由于这个选择做出的时间比较早,酒店那边还没来得及退房,直接续时间就可以了。 不过这一天神逸看动画片的时候,心情不是那么消停,按照这个节奏,接下来20多天他都得过生日——不是说不开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过生日挺好的——还必须考虑清楚这些生日到底要玩些什么项目,连续看20多天电视,也未免太禽兽了一点。 “所以,丫头……” “叫大姐姐。” “啊,好吧,大姐姐。你寒假不打算跟家人团聚过年吗?”可能是昨天就对这个局面已经有点预料了,所以当宣布了今天是4岁生日的时候,神逸第一时间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可是过年哪有给你过生日重要。”林家大姐姐理所当然地说,“我昨天跟父母请过假了,说要趁假期去凤凰城找莫妮卡阿姨玩,他们已经同意了,所以今年我不用过春节。” “那莫妮卡那边……”神逸知道莫妮卡,他们其实时常会谈到那位对林文潇十分友善的大妈。 “我跟她串过口供了,你不用担心。”林文潇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把事情安排得这么细致的?”意外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神逸被撞得有点晕,虽然好像不太合适,但他也没办法不感动,于是发出了感慨。 林文潇知道,他当然不是问这个,但还是回答说:“昨天晚上。” 4岁生日,神逸看了一天电视,还是各种动画片,然后拿到了一个做成哆啦a梦造型的蛋糕,漂亮得让人不忍心插蜡烛,不过林文潇下手从不手软。 5岁生日出门旅游,去了牛梁山,参观师姐的冰心洞。 6岁生日,游乐场,小火车,海盗船。 7岁生日这天去了书城,买了一整套漫画书,出门左拐吃大餐。 8岁生日,那些漫画书还没来得及怎么翻看,就被带去了公园里,两个人做了一条脚踏船,一起蹬着划船,一起吃零食,一起看漫画。如果那些漫画不是那么低龄的话,会更好一些。不过这不妨碍林文潇用释梦的方式重新解读这些漫画,给神逸一点新奇的体验。 9岁生日,去农家乐钓鱼。 10岁生日,逛野生动物园。 11岁生日,林文潇买的怀旧游戏机到货了,这是4岁那天,神逸发牢骚,聊到了小时候都没有玩到的游戏机,于是大姐姐在网上找了个,顺便花了点小钱。为了插游戏机,也是为了省钱,大姐姐还花了几百块钱淘了个二手电视,可惜她不太懂这些家用电器,买回来了还需要神逸自己研究怎么插,而万幸的是,二师兄居然在山庄里留了很多插电口。所以今天的节目是魂斗罗和南极大冒险。 12岁生日,恭喜神逸小朋友小学毕业,于是他得到了一辆自行车作为生日礼物,这辆自行车让他想起了楚毓茗,闹心的是自新车的价格更贵了,林文潇损失惨重,不过林丫头没有计较这些小事儿,反而找了个广场,带他去练车。成毅装作生疏的样子。玩得还挺开心。 13岁,在家打游戏。 14岁,在家打游戏。 15岁,已经变成小姐姐的林文潇生气了,问他为什么连续沉迷打游戏。神逸挠着头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林文潇又岂能读不出来,他这是舍不得让女孩继续这样花钱了,虽然在他眼里只是芝麻粒大的小钱,可林文潇一直在自己掏腰包,神逸并没因为自己钱多就忘了普通人的腰包长什么样子,但是林文潇拒绝让他来付钱。 在了解到神逸的顾虑之后,林文潇联系了应月蓉,让她送点钱来。神逸颇感意外,这关应宗主什么事?而且难道你欠应宗主的人情就不是你自己的消耗了?以及应宗主真会听你的? 然而应宗主是真的听话,送了一张卡过来,卡里的数字对神逸保密。 总之,15岁,还是打了一天游戏,顺便规划了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所以16岁两人坐飞机去了海边吃海鲜。 17岁,林文潇送了神逸一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和《高考作文范例大辞典》。神逸脸色一黑,说“小姐姐,你怎么能这样?”林文潇表示:“一整个初中都在打游戏,再不抓紧学习一下,怎么考得上好大学,将来怎么找得到好工作?长大怎么结婚娶媳妇?”所以17岁刷题。 18岁的生日,由于得知神逸已被名校录取——毕竟神逸在哪上大学这事,两个当事人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一天开高考庆功宴,顺便宴请了神逸的好朋友老五,老五得知宴会主题之后就要拂袖而去,表示“你俩过家家,不要喊我当群演。”于是林文潇就给他演了一出“言出法随”,堂堂金丹修士惨遭言咒术控制乖乖坐下来吃饭,其实挺丢人的。但是这个小丫头八成有毒,凭老五的修为早已,偏偏就反抗不了她。 19岁生日,老五已经于昨夜落荒而逃,并表示绝对不会再露面。林文潇也从小姐姐变成了林同学,两个人一起逛校园。学校已经变回了神逸第一次见到这所校园时的样子,不过这一次没有人破坏气氛,没有种种顾虑,甚至也没什么人。春节期间学校里没有人。两人逛了很久,林同学终于能够好好向他介绍自己的校园生活。 然后意外在宿舍里碰见了大白,无家可归的大白也没想到偷偷溜回来还能撞上林文潇,只好表示:“我回来取东西。你们聊,我先走了。”然后她在柜子里翻腾了半天,胡乱拿了点东西走。 神逸也觉得自己出现在女生宿舍其实挺尴尬的,特别是被人看见以后就更尴尬了。于是落荒而逃,逃去了已经快变成鬼楼的老宿舍楼里,逃到了自己住的那间宿舍。 他忽然觉得,这是命运的某种玩笑。那个玩笑从这座楼开始,也该在这座楼上给自己一个交代,给林丫头一个交代。 于是他信步上了天台,他是在这个天台上决定为林丫头奋不顾身的,也是在这个天台上跟林丫头重新相遇的,他仿佛是在这里才终于想起自己是谁。大梦盘是一场梦,弥补的生日是另一场梦,而此时此刻,神逸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有多么不想从梦中醒来。 “丫头。”他叫道。 林文潇这一次没有纠正他的称呼,而是走到他面前。 “谢谢你。”神逸犹豫再三之后,郑重地说。 “就这样?”林文潇微笑着反问。 “呃…抱歉,我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愿不愿意试着和我交往呢?我是说……我是说……那个,作为男女朋友的关系。” 第四百一十六章 不想错过对女友的全部了解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天台的风很好,在农历新年里料峭,让人清醒,既不会怀疑是自己没睡醒听错了,也不必担心对方是一时的头脑发热。 林文潇看到神逸的犹豫窘迫,她想起了一罐汽水,那罐汽水是在某个夏天放进冰箱里的,然后因为一次购物藏到了深处,等到再发现时已经是秋天了。 林文潇说打算喝掉它,父母没有意见,但是在付诸实践之前,她就开始肚子疼,于是放弃了。 后来妈妈说想要喝掉,林文潇和爸爸也没有意见,然后妈妈接了个电话出门了。 而爸爸从来不会打开冰箱。 后来汽水放到了秋天,至少有三个晚上,林文潇说过要喝掉它,而第三次,妈妈说:“你要喝就喝,不要问我们了!” 然后林文潇把汽水从左手挪到右手,又从右手挪到左手,最后放回冰箱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她知道那罐汽水的味道不会很特别,但她的确开始不愿意拉开扣环了。 现在林文潇觉得自己就像一罐汽水,其实神逸也很像,所幸,神逸的心理健康状况虽然十分堪忧,却总有些令人欣赏的义无反顾,现在他要拉开自己的扣环了。感谢这种义无反顾。 “嗯,算是生日愿望吗?”女孩笑嘻嘻地问。 这简单随意的一问让神逸犯了难,仿佛这是一道送命题,这么重要的事情完全配得上一个生日的愿望,甚至他愿意多支付几个珍贵的生日来报偿这份愿望,但又很担心这成为某种让人心不甘情不愿的胁迫。 他知道自己在林丫头心中有很重要的地位,但他不确定林文潇会不会接受自己,这个少女实在是过于出人意表。 又或者说……他在林文潇身上体验过拒绝的味道。 一次是在拥抱之后告诉他“就到这里就好”。 一次是在重逢后,说已经交了男朋友。 也许还有更多次,他说不清,但这两次足够打击一个还要脸的男人的热情了,然而从3岁到19岁的生日过过来,他觉得自己几乎被浪漫冲昏了头,在这个世界上对他好的人会很多,但因为父母离开得太早,能够如此细致入微地照料他的人并不多。 林丫头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如果他神逸还要畏畏缩缩地说担心自己被拒绝抹不开面子,那未免过于狼心狗肺了一点。 所以脸皮一厚心一横,他想说余生请多指教。 然后少女问他算不算生日愿望,这题太难了,他挠了挠头,想到一个绝妙的反问:“如果我说算生日愿望的话,会不会在生日过完之后过期呢?” 精擅读心的林文潇硬是没想到他能问出这么不自信的一个问题,被惊得睁大了眼睛。少女的内心幻化出一个泼妇的子人格,恨不得揪着神逸的领子骂:“我看起来像个变态吗?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 看着她脸上皮笑肉不笑杀气腾腾的笑容,神逸感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但也不知道错在哪里,应该如何补救。 林文潇表示:“那么这样吧,等你生日过完了以后,再重新问我一次。” 说完女孩从小牌盒里抽了张卡,然后扇动翅膀离开了顶楼。 19岁生日,神逸被给他过生日的人遗弃在了楼顶。 19岁生日,神逸不及多想,召出飞剑,踏剑而起,从身后赶上一把拉住少女的手腕,然后拽着她化成一道流光冲上云霄。 20岁生日,神逸说想要像哆啦A梦里演的那样,在云上盖个城堡住,林文潇问:“你会吗?”神逸说:“我不会,你会吗?” 林文潇说:“有没有可能我也不是哆啦A梦。” 实际上这活他二师兄会,但是这会没人能想起那个大冤种。 于是生日愿望变成了去一趟凤凰城,理由是不想错过对女友的全部了解。 林文潇问他:“你知道从大夏飞到阿美莉卡,坐飞机需要多久吗?” 神逸像白痴一样摇头:“这我怎么能知道。” 林文潇说:“反正你现在才买票,很难在今天抵达了。” “那怎么办呢?”神逸挠头。 林文潇在手机上查着机票说:“那就22岁再去,今天我们去永乐宫找一粟道长怎么样?” 于是御剑倒航班,航班倒御剑,下午五点左右,神逸见到了精神矍铄的一粟道长,那一口晋地方言,一身金丹期术修的气息,让神逸颇感敬畏。 不过一粟道长哪能记得住多年前拜访过自己的一位女香客,只是萍水相逢,自然而然的接待了一下。 神逸把自己的修为隐藏的很好,以至于一粟道长明明修为比他高,也没看出端倪来,这只能说是天宫道的符箓妙用无穷。 21岁生日,御剑倒航班,航班再度倒御剑,因为提前买了票所以是在午后就见到了南少林的妙深禅师。同样是金丹期修为,手上的金刚佛珠一看就是有灵性的好宝贝。 烧香拜佛,遥遥在暗地里谢过大师的援手之德,神逸和林文潇去机场赶了晚上的国际航班,直飞亚利桑那州。 22岁生日,计划有变,在凤凰城的酒店里打牌,躲避雷暴天气。神逸被贴了一脸的纸条。 23岁生日,打牌。 24岁生日,打牌,倒不是雷暴天气还没结束,而是输得太惨,神逸想要找回场子。但林文潇说:“你甚至背不出哪些牌打了哪些牌没打,凭什么跟我斗?”神逸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找虐,但为时已晚,天色暗了。 25岁生日,在林文潇的带领下,神逸见到了莫妮卡阿姨,而细心的林文潇甚至没有忘记给莫妮卡阿姨带来辣酱当伴手礼。莫妮卡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来自大夏的小姑娘会对她如此友好,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到对方就觉得亲切,但还是自动进入了好客模式。 这一天的生日大餐是美式炸薯条浇上热乎乎的牛肉酱、蔬菜沙拉,以及林文潇做的拌面。 26岁生日,拜访史蒂芬未遂,因为史蒂芬先生是个大忙人,根本不知道此时此刻飞去了哪里,而这一次,林文潇甚至还没有联系过自己这位老师。 于是两人去了迪斯尼乐园瞎胡闹。 27岁生日,乘坐航班前往教廷之国,如愿见到了林文潇的另一位老师,威廉主教。林文潇虽然不喜欢教廷对她的强硬作风,但仍然感激其救命之恩,以及,尊重这位教授她魔法的老师。 不过在拜访威廉老师之前,林文潇先确定了一下自己身上没有圣痕,然后在脖子上围了厚厚的围巾以免不测,最后还让神逸给她弄了一张隐藏气息的符箓,以免被教廷的行家察觉她身上的法力。 28岁生日,赶回了大夏,神逸感觉到一股因为倒时差而产生的痛苦感,只想在床上好好的赖一下,于是两个人一起躺在了水晶符山庄里大house的大床上,看了一天的电视。其实成年之后的生日不需要什么特别的节目,能够好好休息一下还要看工作日的面子,童年的时候可以用一整个假期来看电视,也不过稀松平常,成年后无忧无虑看一整天电视也是非常不错的庆祝节目了。 所以两人看了一整天的仙偶剧。 第四百一十七章 我超厉害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老人,地铁,手机,JPG格式图片。 这是神逸和林文潇看了一整天仙偶剧之后的感受。基于某种说不清的原因,这几年的仙偶剧市场呈现一种诡异的恋爱脑状态。 这些电视剧总是试图用仙魔这样的超自然载体去讲述一个个“极致爱情”“极致大义”“极致宿命”的故事。 神逸之前是没空看,林文潇沉迷催眠术也没看到,忽然闲下来,也想以准仙人的身份看看仙魔是怎么谈恋爱的,然后就…进入了林文潇的老本行范畴,开始精神分析释梦拆解电视剧。 拆着拆着就拆出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最典型的是坏自我的投射,弑父情结,以及对父权的认同。 至于爱情,兴许是太极致了,又兴许是走了样,反正林文潇觉得懵懵懂懂没整明白。 而神逸就更专业了,听完林文潇的解释之后,逐渐对内容失去了兴趣,于是突然被某个修炼的主人公提醒到。表示他要练会功,丫头想看什么自便。然后就跑去练功房里了。 林文潇想了想,觉得神逸可能以前是凭实力单身的,于是把电视声音开大,然后跑去做饭了。比起电视剧,她觉得做饭填饱肚子重要一点,但既然没人陪她下厨,那就用电视听个响吧,也算是个陪伴。反正练功房墙壁很厚,隔音很好,不至于吵到某人走火入魔。 晚餐尽量搞得丰盛了一点,反正有的是时间,有的是精力,有的是食材,还有一张不挑食的嘴。 神逸修炼并没有用太久,原因是修炼过于顺利了一点,导致提前达成了修炼目标。从练功房出来之后就闻到一股香味,奔到厨房才发现林大厨在整大活,已经有装好盘的菜放在了一边。 他也不嫌烫,端起盘子就闻了下,林文潇忙着炒菜,分不出手来打他的手,无奈的笑了下:“尝尝?” 有了林文潇这句话,神逸就不客气了,夹了一筷子就往嘴里送,尝了尝赞不绝口,一边夸一边给林文潇喂着,两人你一嘴我一嘴吃了一会,第二盘菜出锅。神逸把女友赶到一边,自己拎着炒瓢冲洗了一下就开始下厨。 于是换林文潇在一旁喂吃的,不知不觉,四道菜全部炒好,厨房里摆着三盘吃了一半的菜。 林文潇摸摸肚子说:“我感觉我怎么饱了。” 神逸砸吧砸吧嘴说:“我也快饱了,感觉你材料备多了。” 林文潇看着一桌子剩菜:“我觉得以后要禁止你在做好饭之前进厨房……心血都白费了。” 神逸表示:“不能白费,我这就让你看看修士的饭量。” “你冷静。”“我冷静不了。”“别硬撑。”“放心,撑不着。”“你给我留点。”“你不是饱了吗?”“看你这么刨食我感觉我又行了。”“哈哈哈,猪都爱吃抢槽食。”“去去去,你才是猪,这么能吃。” 不过林文潇毕竟是肉体凡胎,又吃了一会就真的吃不动了,她有预感,再不停口,自己晚上就只能斜斜地躺在沙发上等待消化了。 于是眼睁睁看着神逸把剩下的菜扒拉了个一干二净。这也算是修士特有技能,一口两口不嫌少,三锅五锅不嫌多。实在没吃的,辟谷丹也能挨着。 吃完饭以后,俩人都有点不想洗盘子,神逸想了想,自己没那么撑,还是得自己洗,一边洗盘子一边盘算着是不是可以炼个傀儡玩玩,器修的花活他不是不会,只是不精,不精的原因是没练过,没练的原因是以前没钱。 现在缺钱的问题解决了,谁说虚黄子不能六道皆精? 虽然正常人这时候想的都是洗碗机的事情,但神逸显然不能属于正常人的范畴。 从厨房洗完碗出来,林文潇正在玩游戏机,她已经彻底放弃跟仙偶剧较劲了,不过红白机上的游戏设计是真的不够友好,操作感多少有点难受,难度也比较高,本来林文潇是肯定不会玩这种东西的,但之前刚买游戏机的时候她总看着也不是个事,就加入了进来。 而现在她觉得跟红白机较劲也挺好玩的,以及,马戏团这个游戏的操作感还是不错的。 神逸当年连在楚家都没玩过红白机,也是个小白,前些天没玩到马戏团,这会看到林文潇控制狮子跳火圈、小丑走钢丝跳猴子,觉得也挺有趣。不一会就拿起2P手柄开始跟林文潇和平竞技了。 玩到一半的时候,林文潇例行问他29岁的生日打算怎么办,忘记是从第几天开始了,他们往往在这个点讨论次日的计划,不知不觉已经庆生庆了一个月了。 神逸觉得这本该不难,然而真的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眼前跳皮球的小丑。 小丑从皮球上摔下来,神逸也放下手柄,郑重地思索了一会,看向林文潇,而林文潇正在玩荡秋千那一关,玩得很开心的样子。 等到过关,马戏团循环到狮子跳火圈,林文潇开心地举起双手叫道:“通关啦!我超厉害!” 神逸由衷地鼓掌道:“是呀,你超厉害,再没有比你更棒的人了。” “你好像另有所指哦,会夸就多夸两句。”林文潇放下手柄,凑了过来。神逸自然而然搂住她的肩膀,说道:“我就是这么觉得的……嗯,你是真的很有办法。我都没想到,你会给我连续过一个月的生日,会做得这么细心,让我这么开心。” “有多开心?”林文潇笑得像个小狐狸,邀功请赏般追问。 本以为神逸会说什么“三四层楼那么开心”之类的话,然而神逸说得无比具体:“我刚才不是去修炼了一小会吗,我已经好些年没有炼过了,特别顺利,非常顺利,无与伦比的顺利!你猜为什么?” 林文潇倒是没有太意外,也没有去猜,只是歪着头等神逸说下去,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她要是猜出点什么,反而扫了男友的兴致。 果然,不用她开口,神逸继续说了下去:“因为心情顺遂,念头通达,杂念不生。这都是你的功劳,我知道这肯定都是你的功劳。” 一旦说出这些话,他心情更加畅快激动起来,那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以至于他觉得自己词不达意,不知道是要再多读多少书才能具体形容出林文潇对他的帮助,总之他知道就是这二十六个补过的生日,甚至还包括那天把林文潇看成狼人的说瞎话,是这些奇妙举动的结果,这一点只有他自己能感知得如此清楚。 就好像进了一趟落心渊去跟心魔搏斗,落心渊的体验总是艰难痛苦的,而林文潇却可以用如此愉快的方式帮助他,这实在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喜悦。 “慢点慢点,你太激动啦。”林文潇笑着说。 “不,我就是很激动,我觉得这个激动没办法慢点。所以我有一个很重大的决定。”神逸的兴奋处于一种拉不住的状态。 “哦?什么?” “二十九岁的生日,我要让给你。” “啊?” “我是说,二十九岁生日怎么过,由你来决定。”神逸兴冲冲地说。 第四百一十八章 突然袭击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其实听到这个满是感激的报答提议后,林文潇是稍微愣了一下的,她几乎以为自己白忙了,怀疑神逸是不是又陷入了另一种过低自我价值评判里。 因为如果是她,就不会把庆祝生日的机会让给别人。 然而拒绝的话刚要开口就被咽了回去,转而变成一句“好呀”从舌尖跳出。她意识到自己误判了。 人不能总是用答案去套过程,如果补过生日是对神逸自我价值感的强化,那就应该尊重他的决定的价值。 林文潇想了想说:“既然这样的话,去我家吧。让我爸妈也认识一下你。” 这可能确实是有点早有点匆忙了,一般来说让自己喜欢的人见家长不会安排在这么早的时机,不过少女自有她的考量。而且从她的切身感受而言,这份情感已经暗暗堆积了差不多20年,所以她很难通过理性去估算合适的时间点。 还是那罐汽水的事情,如果不是现在,她不知道自己会何时提出这件在她看来非常重要的事情。 神逸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快被尹楠的父母整出PTSD了,只是听到一句“让我爸妈认识一下你”,他就本能的缩头缩脑,于是他赶紧想了想楚毓茗的父母来对冲这份紧张。但是楚叔叔又好得过了头,好得有点不真实,以至于他无法用楚叔叔这个奇葩的男人去对冲尹叔叔给他的阴影。 “嗯,好!你爸妈喜欢什么东西,我准备一下吧。”神逸如此说。 他有个小小的优点,就是情绪上缩归缩,行动上总是能硬着头皮想办法解决问题。 “买点水果吧。”林文潇随口道。 “叔叔阿姨喜欢什么水果?”神逸顺茬就继续问了下去。 林文潇摆手道:“不是啦,你随便买点水果点心之类的就行了,初次登门就投其所好反而会吓到我爸妈吧,在他们眼中我才刚上大学而已。” 神逸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紧张过度了,这才放弃追问,然后不由自主地又拿起手机开始看买什么水果比较好。 这夜两人就寝都很早,神逸老老实实睡在沙发上,因为二师兄没有安排客房的缘故,山庄里只有一间卧室,打从林文潇住进来之后神逸就老老实实睡了沙发。 随着天光破晓,山林间的鸟叫声如同闹铃,神逸醒过来后,精神饱满。 林文潇还在赖床,肯定是床铺被施加了什么奇怪的魔法,抓着她不放。 神逸也不喊她,自己稍微洗漱了一下,跑去超市搞了一些香蕉苹果软香酥之类的东西,然后就把水晶符带着直接奔林文潇家而去。 他早就知道林文潇家的大概位置,忘了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了,好像是好几年前参加初中毕业典礼的之后,说起来眼睁睁看着这个小姑娘长大的过程,心里是有种异样的感觉的,还好女孩初中毕业之后已经和成年差不了太多了,否则神逸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变态。 水晶符山庄真是“房车”中的顶配,内饰奢华停放方便,唯一的缺点就是太低调,不适合秀给别人看。 反正林文潇洗脸刷牙穿戴整齐之后,出了庄园发现不是在学校天台时,多少有点意外,定睛一看发现是在自己家小区简直有些不知所措。 她脱口就是一句:“这也太突然了吧?” 神逸把水晶符安置在小区里没人会经过的角落,在外面已经守了好一会,见女友出来,他提了提手上的东西,问:“东西我买好了,你看下可不可以。” 林文潇随便瞅了一眼,就说:“可以,都可以,你别紧张嘛。” “那今天我们是什么由头,总不能说是给你过生日吧。”神逸就差把“我叫不紧张”写在脸上了。 林文潇说:“微笑……别笑这么别扭,笑开点,对,好,深呼吸,很好。我跟我爸妈说过了,今天会带男朋友回家做客,让妈妈准备好吃的,所以你不用管什么由头,吃就对了。” “卧槽你说过了?” “不然呢,忽然杀回家把他们吓一跳?” “哦……也对。” “行了,走吧。” 与此同时,林学东和方晓霜也在家里密谋讨论着。 林学东一边对着镜子整理衣服,一边抱怨:“潇潇真会给我们搞突然袭击,一整个春节都不回来,这刚熬到周末她回来了,还带个男朋友,这不是刁难人嘛。” 方晓霜表示:“带人就带人呗,女儿回来你不高兴啊?” “那你说我在家里这么穿会不会太正式了?” 方晓霜瞅了一眼老公:“还行,知道有客人要来,不过分。” “你说潇潇春节的时候真是去凤凰城了吗?”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她其实……?不会吧,你不是跟那个什么莫妮卡女士发消息确认过了吗?” “是确认过了,但你看她这么急匆匆就带着男朋友上门,明显正腻着呢啊,你说她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凤凰城看莫妮卡?我怀疑去凤凰城是顺便的,主要是跟男朋友野去了。” 方晓霜备着菜,沉默地听了一会,切完这一波菜才说:“你说这倒是有点道理,但是就算真是那样你又能怎么样呢?” “你听听你这是亲妈说的话么?女儿这……你就不紧张?” “紧张,紧张。我紧张有什么用啊,而且你要相信潇潇的眼光,咱们家闺女精着呢,比你都精。” 林学东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方面他如同所有当父母的一样,觉得孩子是长不大的,需要照顾的。但另一方面,他的女儿的确几乎没让他们夫妻操心过,没道理女儿找了男朋友他就上蹿下跳不乐意。 以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潜移默化被女儿催眠了多少次,其实倒不是林文潇有意那么干,而是在熟悉催眠术后,林文潇也忍不住使用催眠术的框架来理解世界,使用相应的框架和所有人交流,这就造成了她身边总是环绕着淡淡的催眠现象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现象场,身居高位者的威压,慈祥长者的可亲,社畜的苦逼压抑都是如此。 受到这种催眠现象场的影响,和林文潇打交道的人如果不设防,很容易受她影响,过度相信她,甚至受到她意志的操控。 而作为父母的林学东和方晓霜是受影响最大的两个,当然好在林文潇是个乖女儿父母被她反复催眠并不是一件坏事,只不过她的父母的确有一点点异于其他父母。 说话间敲了门,林学东开了门,而所有人都没觉得林文潇回家不自己使用钥匙开门这事情很奇怪。 “林叔叔好!”神逸双手提着礼物,站得笔直,认真地问候。 “你好你好,进来坐。”林学东一边请神逸进屋,一边接过东西放在一旁,而林文潇这才像只小猫一样跟了进来,用尾巴关上了门。 “潇潇,介绍介绍?”林学东说。 林文潇毫无压力,介绍方式简单粗暴:“哦,这我爸,这我妈,这我男朋友,神逸。” 而原本有点紧张的气场竟然就在她这种随意的介绍方式下松弛了下来,仿佛她的随意理所应当,谁紧张谁脑子有问题一般。 林学东一边拉着神逸握手一边问:“哦~你好你好,嘶……你姓的是哪个神?” 神逸老老实实:“叔叔好,我的姓比较少见,是神仙的神……” “哦………”林学东点头,正想夸赞两句,忽然眨了眨眼睛问道:“等等,你是楚天国贸的神总?” 第四百一十九章 口无遮拦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加强版人生四喜:十年久旱逢甘雨,万里他乡遇故知,和尚洞房花烛夜,监生金榜题名时。 人生四喜但是转折:十年久旱逢甘雨,一滴。万里他乡遇故知,债主。和尚洞房花烛夜,隔壁。监生金榜题名时,重名。 神逸此时此刻恍惚间仿佛是在他乡遇了债主,恨不得自己和“楚天国贸的神总”只是重名,然而……那个确实是他。 他有心扯个谎,但眼前人有可能以后要叫爸,所以这样的谎似乎不好扯。 更何况,当林学东认出他时,他隐隐然也想起眼前这张脸了,好像以前跟楚叔叔出去见客户的时候见过,是个大企业的中层来着,所以未必抵赖得过去。 于是他只能尴尬地挠挠头,清清嗓子,弱弱地说了一句:“嗯,我是。” 林学东的第一反应是:“哎呀,神总果然厉害啊,少年英才。” 第二反应是:“等下,神总今年得有三十岁了吧?” 第三反应是:“你不是……哦,算了没事。” 这三个反应过去,林文潇爸爸的脸色已经不复先前那么热情了,而是变成有点皮笑肉不笑的假亲切。 神逸知道林叔叔没说完就咽回去的话是想说什么,他和楚毓茗的裙带关系在圈子里也算是“臭名昭著”,虽然其实什么也没有。 想来林叔叔是想起人家楚小姐已经结婚了,他自然断得干干净净,不会有什么嫌疑,而且也就是在楚毓茗结婚之后,他神总的名声才终于从裙带关系里解脱了出来,没继续被当做吃软饭的。 这还得谢谢楚江真的对他不错,没有闹个脾气把他排挤到权力圈子以外慢慢干掉,否则他这吃软饭的帽子是永远也摘不掉了。 林学东狐疑地看了一眼女儿,脸上仿佛写着有一万句话想问的,只是此刻当着神逸的面不方便开口而已。 林文潇开了个玩笑道:“看我干啥,你俩battle啊。” 听了这话,林学东忽然就笑了出来,什么battle不battle的,女儿男朋友初次登门,拿着礼物进屋来,不至于不至于,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嘛。 赶紧邀请神逸入座,神逸想了想说道:“叔叔叫我神逸就行了,我是小辈。”他犹豫了一秒,没把“我已经从楚天国贸离职了”这句话说出来。 主要是这话说出来绝对会造成他在林文潇父母心目中的大减分,各种意义上,各种角度看都要减。真诚是好事,但必须用对地方。 他总不能刚见面就说“老子离职了,身家几十亿,够你们吃到下辈子了”,要是这么说,别管人家会不会讨厌他,首先买香蕉苹果当见面礼这事情就解释不过去了。 林学东给神逸递烟,神逸赶忙摆手说不会,方晓霜问了一句:“神逸喝茶还是饮料?”林文潇已经把饮料拿过来了。 “爸妈你们不用招呼他,有什么问题直接照他脸上招呼就行了,厨房交给我。”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什么叫照脸上招呼?”林学东觉得女儿今天有点怪怪的,讲话刁钻且离谱。 “哎呀,潇潇你去陪客人,厨房不用你帮忙。” “他才不是客人呢,是自己人。我帮你杀鱼。” “咦?你敢杀鱼?” “怎么不敢?不就是杀鱼么……” “那你杀杀我看,长本事了还。” 林学东呷了口茶,等神逸也喝了一口汽水之后,才问道:“我们以前也没听潇潇提过这事,昨天晚上突然就说要带你回家,就挺仓促的,那你们是怎么回事啊,什么时候开始的?” 神逸知道这个问题是避免不了的,答道:“其实我们确定关系也就是这一个月的事情,不过我们认识其实很早,我的事情林文潇基本都知道。这也是刚确定,她就说让我上门来拜见一下长辈。” “哎呀,不敢当不敢当,说什么拜见,这丫头。” “没没没,拜见是我说的,我这嘴笨……就是,因为我们是诚心诚意相处的,所以,嗯……我们就合计着早点让叔叔阿姨知道我们的事情。” “原来如此…我记得前几年就见过你了,那你今年多少岁啊?” “我比林文潇大十岁,今年二十九。” “二十九啊……二十九好着呢,哎……” 感觉到林学东的尴尬,神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叔叔,那个,我其实知道,我年龄比她大得多了点,在这个年龄确实不太配得上她,不过我会努力好好跟她相处的。” 凡事说破无毒,说到这林学东摆摆手道:“啊,也不用说配得上配不上的,你们互相看得顺眼最重要。不过你们到底是怎么就……嗯?” 这个问题神逸早有准备,但是准备得不多,毕竟实打实说“打娘胎里就认识”有点过分,而这个问题家长肯定会问到。串供的时候林文潇说:“我爸妈要是问你这个问题,你就假装犯难,我会找机会给你解围的。” 神逸当时的反应是:“这还用假装?” 而眼下因为林文潇没给任何方案,神逸的假装犯难装得格外像,基本就是本色出演了。 林学东耐心地看着神逸为难,过了一会问道:“这不至于不方便说吧?” 耳听八方的林文潇从厨房摸出来问道:“老爸,你和老妈是咋认识的来着?” 林学东一下闹了个大红脸,连方晓霜都在背后拍了林文潇一下:“你这丫头,给你爸留点面子。” 然后林学东看向神逸的表情就更有敌意了。 因为其实当年他和方晓霜的认识比较糟糕,类似于当年那个沈毅和林文潇的初见,小混混堵乖乖女了属于是,不过林学东比较勇,直接背刺锤爆了自己那几个不三不四的同党,因为他是半道听说要堵美女加入的,看到方晓霜的脸当场就被迷住了。 于是英雄一声吼,带着姑娘就跑,然后他在混混圈子里也混不下去了,改行当了本分人。 林学东被林文潇带偏了,以为神逸跟自己当年一样不是好鸟,脸色顿时变得有点不太好看,但转念一想,不对呀,神总什么身份的人,怎么可能去当混混?于是又看向闺女:“咋回事?你细说。” “就,我初三那会,神逸他们公司跑到我们学校做活动,我不是班长嘛,老师让我组织同学们配合相关的拍摄彩排,然后就加了个好友呗。” “那跟我认识你妈有啥关联?” “没关联啊,让您回忆一下美好青春和人与人之间奇妙的缘分嘛。” “那然后呢?” “然后我馋他长得帅啊,不行吗?” “合着你是倒贴?” “说什么倒贴呢,这么难听,你闺女就不能自己选个喜欢的?非得等着被别人挑?” “但是你俩年龄差太多了吧……丫头你咋想的?” “岂止是年龄差得多,他当时还有女朋友呢,还不是让我给搅和黄了?我给你说这点我随你。” “你这丫头怎么口无遮拦的,这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吗,而且你别带我啊,你爸你妈清清白白的,没你这么不讲究……” “等下,你说他当时有女朋友,难道是……”林学东有些迟疑地看向了神逸,神逸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终于明白林文潇为什么让他“假装犯难”的样子,感情是为了塑造他“还有一点羞耻心”的形象啊。 第四百二十章 生日礼物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于是神逸捂住了眼睛,抿着嘴笑着点了点头,并在寻思林丫头为什么敢在父母面前给自己塑造这么无耻的形象。 林学东心中大大的一声卧槽没有喊出来,他们这个圈子的人谁不知道神总啊,知名软饭男通过跟楚家大小姐分手证明了自己强大的工作能力,感情神总和楚小姐分手是自己家丫头搅合的,他家丫头有这么牛逼?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不问了,来神总,喝茶喝茶。”林学东在震惊之后,忽然整个人的现象场都松懈了下来,从客客气气的保持着距离,变成了老友拉家常一样的亲切招呼。 如果说刚一开门的时候,他还把神逸当作“骗了自己女儿的老狐狸”,那现在,他觉得神逸就是个“被自己女儿坑了的受害者”。 那可是楚家的女婿啊,只要一点头,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啊,而且楚总和夫人都是一副好相貌,人家女儿外貌条件肯定也好啊,自己家这闺女到底有什么神通,能把这墙角给挖了?什么鬼迷心窍?什么英雄气短? 这简直是扬眉吐气,爽。 不过林学东不敢爽在明面上,但他对神逸的所有戒备反对全都消除了,现在只想好好补偿一下这个被自己家女儿坑苦了的年轻人。 林学东完全没意识到他又着了女儿的道,林文潇让他回忆青春也不是无的放矢,那叫欲扬先抑拉低期待,然后反向给出震惊效果,直接震碎他的一切防线。 这事他也没法防御,因为林文潇从刚会说话就开始筹谋怎么让父母接受神逸这件事了,父母如何相识相恋,那也是为了这个特意打听的。 因为林文潇很清楚,神逸是她在这里这一生的主角,是她命中注定要尽兴在一起的人。所以她一定会为这件必然的事情铺路,今天的操作只是她多年来筹谋了万千种操作中的一种。 事实上,如果按照林文潇原本的计划,并不是这么跟爸爸说的,因为她原本也没想到老爸会一眼认出神逸在工作场上的身份。 在本来的计划中,神逸假装犯难之后,她会说一些别的话,来消解这份年龄差带来的阻力。 总之,现在林学东有点害怕神逸忽然清醒过来,大彻大悟发现被坑了,然后搞得女儿白忙一场,还伤心。于是尽可能友善地跟神逸扯着闲篇,生怕自己拖了女儿后腿。 神逸也感受到了这股忽然而来的松弛感,一边在心里暗暗赞叹林丫头的牛逼,一边好好跟林学东谈着话。 方晓霜在厨房里竖直了耳朵听着,林文潇也很安静,并没打搅父母了解神逸的机会。 许多信息就在这种场景下稀松平常地说了出来:他姓原本姜,父母早亡,后来成了弃儿,被福利院收养,这些年一直在做扶助各个福利院的工作,楚天国贸的楚总也是个大好人,非常支持这方面的业务开展。他也感念楚总的栽培和帮助,这些年来尽可能好好回报社会良心企业家之类的事情。 听到神逸和楚总的关系如此良好之后,林学东心里又舒服了不少,确实是老婆说的那话,丫头眼光好,会挑人。跟楚小姐分手了还能和楚总维持着不错的关系,说明这小伙子能力品性脾气都是很不错的,这令他倍感放心。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女儿眼中,神逸的心理问题一大堆,他那个好脾气多少有点“好欺负”的意思。 后面神逸又说这次来得匆忙,下次给林叔叔带几罐好茶来,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在心里埋怨了自己几句,明明是想好了要跟林丫头好好相处这一辈子的,怎么不在今天带点他自己研发的神奇茶叶来。非要等到对方表达出对他的接纳的态度了,才想起来。 不过也许是林文潇对他的善意融化了他对自己的苛责,这份埋怨并没有让他十分愧疚,如果是放在以往只怕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品行不端的势利小人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神逸已经莫名其妙成了“尊贵的客人”,受欢迎的程度拔升到了某种不可理喻的程度,大概就是“小神啊,以后就把这里当你自己家”“小神啊,以后潇潇要是给你气受了就跟我们说啊,我们给你撑腰”这种受宠小媳妇的状态。 神逸倒是在这顿饭的过程中头一次注意到了林文潇的口味。 毕竟是一整个春节都没回家的女儿忽然回来了,林父林母自然会准备好女儿爱吃的美食,以前真正近距离相处的机会不多,又基本都是林文潇在照顾他,所以他从来不知道林文潇都喜欢哪些菜,如今桌面上的菜品一目了然,他甚至默默数着林文潇下筷子,把她的口味一一记在心里。 遇见林丫头,是他这个倒霉蛋难能可贵的好运。这一个月来,神逸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的把握住这份运气。天予弗取,只怕此生都不会再有能够与她相提并论的福气。 吃过午饭,在林学东提议下,一家子人又一起出去唱了个歌,算是情感交流。夜色低垂时,林文潇有从外面拎了一盒蛋糕回来,她大大方方表示要给男朋友补过29岁生日,一边说一边插上了29支蜡烛一一点燃。 林学东和方晓霜此时此刻均觉得闺女有点东西,楚家小姐好像输得不算冤。而神逸硬是没想到这一出仍然没有省略掉。 他以为他把生日让了出来,就没有他什么事了,此时此刻才意识到,林家父母的接纳,就是林文潇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KTV包间里唱响了生日快乐歌,神逸鼻头发酸,觉得自己被林丫头破大防了,栽她手里了。 晚上的时候,林文潇要回家了,而道理上讲,神逸也应该回家了。 方晓霜说:“潇潇,那你去送送神逸。” 林学东说:“小神,要经常来家里吃饭啊。” 而神逸这才意识到,原来今天不是林文潇跟他走,而是他要一个人回去。长达一个月的腻歪结束了,他得独自回家。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不期而至,他从未想象过自己竟然可以如此脆弱——被破防的人总是很脆弱。 不管那个防御外壳是怎么被剥掉的。 林学东和方晓霜先回了家,嘱咐林文潇早点回来,而林文潇则是假模假式的要把神逸往车站送,满脸憋着笑。 神逸觉得如果她是洞悉了自己不想分开的心情才憋笑的,那也太坏了,但是林丫头好像真的会这样。他甚至怀疑在他的那个意象里,林文潇会变成狼人就是因为她身上的这一点点坏。 “丫头,你就别送了吧,你知道我不坐车的。”神逸委婉地哀求了一下,希望林文潇不要这么享受这种离别。 林文潇笑眯眯地说:“我觉得你比任何人都适合坐公交,为什么你却不肯坐呢?” “什么意思啊?”神逸不解。 林文潇说:“你没想过吗,你可以随便上一辆车,去往任何一个不知道是哪的地方,然后不论是飞回来,还是就地去山庄里休息都可以。你可以在任何一个风景或者建筑顺眼的地方下车。一切都充满了惊喜和意外,不是吗?” 神逸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是一个浅显的提议,听起来很不错,但是他竟然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第四百二十一章 谈婚论嫁迫在眉睫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坐在一辆没记住路数的公交车上,向着未知的方向前进,神逸把额头靠在车窗玻璃上,任由街上琳琅的霓虹灯一盏盏流过眼底。 他心情松弛,有着前所未有的享受感。 说不清那到底是为什么,他似乎从未放慢脚步观察过自己来去匆匆的城市,如今一旦睁开眼去看,发现竟然每一个角落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和执着。 他路过一个公园,公园门口有装饰用的仿古塔楼,飞檐翘角,于是神逸忍不住想象,在一场暴雨里,这座塔楼会如何孤傲且从容,又是怎样在阳光下蒸干雨露。 那是几乎任由他付以无穷畅想的场景,但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去确定,当一场暴雨来临时那里确切的景象。他可以做任何想象,却永远都猜不对,而这种无法确定的未知空间,却足以给疲惫的身心以慰藉。 睁开眼睛去看的世界,才发现原来仅是在这座小小的城市里,就有着这么许多微不足道的秘密,这么许多冷漠而温馨的秘密。 待思绪从远处飞回来时,那塔楼早就不知道消失到了哪里,他又看到了一家灯光温馨的蛋糕店。看到店员趁着没人正坐在角落里玩手机。 跟随着车,漫无目的,去了不少地方,然而一趟车的旅程有限,不知不觉就到了终点。 终点站在比较荒凉的城郊,神逸从车上下来,就这街边摊胡乱要了点吃的,倒是不饿,就只是想随便吃点,反正他肚子里容量有的是,不碍事。 想了一路,他还是没太搞明白,自己和林丫头到底差在了哪里。 为什么修为高深之后,他会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去坐公交了,林丫头却告诉他,可以自由自在地任意使用公交了? 林丫头的角度显而易见,一听就能明白,可是神逸觉得如果没有林丫头说破,他自己再过几十年,遗忘了公交车是什么东西,也想不到这里来。 那不是思维方向不同的问题,他觉得林文潇比他更自由。少女的思绪仿佛从未被拘束过。如果做个比喻的话,他自己对自由理解的极限是鹰击长空鱼翔浅底,是飞鸟和鱼的无拘无束。而林文潇的自由感至少也是北冥有鱼,化而为鸟,随随便便就突破了海与天的界限。 所以他和林文潇比到底差在了哪里?想不通,感觉好自卑。 但是自卑归自卑,林文潇临别的那句话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让他一下就从某种桎梏里挣脱了出来,感受到某种畅快自在的欣喜。 直到此时此刻,欣喜稍缓,他才意识到自己又被林丫头给忽悠了,他本来想试图央求丫头跟他一起走来着,今天晚上他并不想一个人度过。 鬼知道林丫头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她给了一份赠礼,神逸就像是孩子一样被礼物吸引走了注意力,回过味来已经被公交车送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林家,今夜有点热闹。 林学东和方晓霜围着女儿问东问西,不管被女儿忽悠得多惨,作为父母总归还是会回归到关心女儿的位置上,这是本性,没有任何高明的催眠术可以改变人的本性。 所以她和神逸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天是不是每天厮混在一起,有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这都是林父林母关心的事情,无非是方便问出口或者不便问出口的区别罢了。 林文潇完全理解爸爸妈妈的操心,一一耐心地解答他们的疑虑。 林学东粗枝大叶,许多事情都记不太清楚了,倒是方晓霜想起了以前为数不多参加家长会的事情,想起女儿初中那会好像还认识一个叫沈毅的同学。 彼时班主任刻意提点关照过此事,怀疑这两个学生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情愫。其实老师看得没错,当年的沈毅确实是中了林文潇的被动魅惑技能,但林文潇毕竟是什么离谱的事情也没想过,纯粹就菩萨心肠度化人心,指点一下浪子回头的同学而已。 “潇潇,我怎么觉得神逸这个名字有点熟,好像是你们同学?”方晓霜努力回忆着,问到这里。 然而林学东立刻就否定道:“不可能的,神总比潇潇大十岁呢,潇潇上初中的时候他都工作了,不是说了吗,是楚天国贸去学校里办个活动,他们俩才认识的。” “怪了,我怎么记得……我听过这个名字,而且好像还是当时老师说的。”方晓霜问道。 林文潇当然知道母亲弄错了什么,某种意义上她还真希望沈毅和神逸是一个人,那样至少不用在年龄问题上费这么大的劲,不过那就是一瞬间想要偷懒的想法而已,于是向母亲纠正道:“妈你没记错,但是不是一个人,你说那个是我们班一个叫沈毅的插班生,我当时给他辅导过功课而已。” 她停顿了片刻补充道:“我们之间没有其他关系,后来毕业也就不再联系了。” 这话说得稍微有点亏心,她知道沈毅当初的那点情愫,但菩萨心肠的少女也有一副铁石心肠,她不会像神逸那么黏黏糊糊,她可以把事情做得很绝。 而这个很绝的结果就是——毕业之后沈毅就消失了踪迹,不知不觉已经四年毫无联系了。 林文潇隐约记得,当年毕业告别的时候,沈毅好像对她有什么误会,但具体是什么记不得了,这也是演化赋予男女的区别特征,男性更容易记得事件,女性更容易记得感觉。 她如今还能想起的,似乎也只有当初她是故意没有理清误会的。 时过境迁,铁石心肠也软了下来,忽然被妈妈提及,林文潇默默在心里祝福,希望沈毅一切过得都好。 至于他到底好不好,那就无从得知了。 关于与神逸之间的故事,没办法说真话,所以只能把一个假话翻来覆去往圆了讲,讲得多了,假的也说得像是真的。 她承认了前一阵子去凤凰城的时候确实是神逸陪着一起去的,却没说其实跟莫妮卡只在一起待了很短的时间。 总归,确定了一些怀疑的信息之后,林学东和方晓霜的好奇心总算被满足,两人放松下来。转而又觉得女儿会不会稍微有点草率,这样就跟人家远走高飞出国旅行,怎么想都有些轻浮了。 好在现在社会变了,不像以前那么保守,即便是真有什么,虽然让人有点不舒服,也没什么真的大不了的事情。 更何况这个女儿一向主意很正,从小到大都把自己安排得明白妥当,基于某种惯性,林学东夫妇觉得既然是女儿这么坚定选的男友,那大概也错不了。 叮嘱过女儿要保护好自己之后,似乎也没什么更多可说的。 女儿才刚上大学,谈婚论嫁尚早,但就以这姑娘以往的调性,十有八九可以开始慢慢考虑这件事了。 其实不光是林学东夫妇这么想,神逸也禁不住想到这里来了,林文潇的年龄还小,但他眼瞅着三十岁的人了,以世俗的角度看,谈婚论嫁迫在眉睫,既然是真心想和林丫头在一起,那顶多也就是等到她大学毕业罢了。 在这段时间,他得想办法把提亲之类流程给走完。 他自己不在乎什么流程不流程的,甚至于结不结婚也不过是个世俗的仪式,人在仙途,其实无所谓,甚至他知道林文潇也无所谓,但似乎只有这么做了才算是给予林文潇及她的家人充分的尊重。 第四百二十二章 亏你想得出来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大北郊的别墅区清净且奢华。自打楚毓茗出嫁后,楚江和吴雪的日子过得有点冷清,特别是楚江还有不少功夫都扑在公司里,吴雪在家闲得厉害。 没人陪的时候,房子越大越冷清。 所以有时候富太太们是真的要搞些社会性活动,给生活增添点意趣,以免把自己无聊到死。 不过吴雪不是从小就生在豪门大户里,连楚江都是个有钱人眼里的“暴发户”,自诩贵族或者望族的人是瞧不起他的,所以吴雪也自然和那些阔太太们处不来。她很乐意去照顾外孙,给女儿省省心省省力,不过楚毓茗和向锦龙似乎并不想被打扰。 于是慕慕出生后,吴雪动辄就独自出行跑出去旅游,她催促过楚江赶紧退休,趁野得动陪她出去野,楚江顾左右而言他,让老婆耐心等待。 所以某天晚上神逸造访这间熟悉的大别墅的时候,家里只有楚江一个人在玩游戏机——原本上了年纪之后他连打游戏的兴致都没了,岁月不饶人,人往往没那个精力和热情去搞太费力气的娱乐。 但是延寿丹是真的药效惊人,楚江仿佛返老还童,重新变得精力充沛了起来,一个人在家打电动也能打得很开心。 “咦?神逸!哎呀!你个没良心的兔崽子,终于想起来找叔叔了,之前玩失踪玩得挺开心嘛。”楚江调侃道。 神逸挠挠头:“楚叔叔找我?可以电话联系啊。” 楚江说:“打过,你没接,估计你在忙,后来就没再打了。” 这话说得神逸有些羞臊,但他却不记得有过这样的未接来电,想想也可能是那段时间他头疼于给人解毒,一门心思都扑在了研究上,看到未接也忘了回电。 他讪笑两声,楚江鄙夷道:“你笑个屁,进来坐呀,怎么这段时间忙完了?你之前说的那个大事怎么样了?” 神逸想了想,简直不愿意回忆那段日子,真的是人都麻了,要战胜的不仅仅是毒物,还有因看到人性之恶而引出的心魔。 说是不愿回忆,终究还是回忆了一会,最后叹气道:“总算不辱使命,把那些人都救下来了。” “哈哈,我就知道你出手一准行,你的神通大得很。怎么样,辛苦了吧?”楚江一边给他拿饮料一边说道。 神逸觉得很舒服,楚江这话如果只说前半句,他高兴归高兴,可能还会就觉得有点寂寞失落,但楚江问了句辛不辛苦,一下就让神逸心情畅快起来。 神逸笑道:“辛苦归辛苦,总算是熬过来了。无非是费点心力,体能上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这次来你要不要在家里住上几天,你阿姨出去旅游了,茗茗平时也不回来,我一个人闲得快长出毛了,你来陪我喝酒呗?”楚江发出邀请。 神逸想了想,自己也没什么要紧事,痛痛快快应了下来,楚江喜出望外,显然一开始就没指望他能答应,有了意外惊喜,高高兴兴就要开火弄两个下酒菜跟神逸先喝点。 当日是周六,后面还有一天休息日,楚天国贸的事情大多有条不紊地运转,眼下也没有什么需要楚江这个老板亲自去推进的大事,楚江打算给自己好好放个羊。 酒过三巡,图穷匕见,神逸借着酒劲支支吾吾道明来意,其实也不是眼下着急的事情,只是提前打个招呼商量一下。 “你的意思,你打算和那个传说中的潇潇结婚咯?”楚江微皱眉头问着。 “嗯嗯!”神逸点头。 楚江递出酒杯,神逸跟他碰了一下喝掉,各自满上。 “你想让我和你阿姨代表你的长辈,去见潇潇的父母谈婚事?”楚江依然是皱着眉头。 “嗯嗯!”神逸点头。 楚江再次递出酒杯,神逸老老实实自己干了一杯,楚江不是要欺负他,自己也把酒喝掉,然后重新满上。 “亏你想得出来……”楚江瘪着嘴,吐槽了一句,“你是真不把我当外人是吧?” 其实这事情楚江自然是乐意的,楚毓茗都已经结婚了,楚江自然不可能再对神逸抱有任何奇怪的期待,作为关系极好的长辈,这个讨他喜欢的小子需要他作为长辈提亲下聘,他是乐意的,甚至是荣幸的。 但毕竟是女儿的前男友,因为这个“传说中的潇潇”跟自己女儿分了手,你现在让当爹的帮你上门提亲,多少有点不当人了。 不过他知道神逸肯定不至于想到这一层,既然开口请他,是真的出于某种极大信赖和尊重,就仿佛每一个年轻人都希望自己的婚姻得到亲人的祝福一样,神逸这是也想得到他的祝福。 所以他得认,要给孩子这个祝福。这不是摆架子闹脾气的时候。 不过就这么随便认了还是有点不甘心的,这孩子他熟得很,是有点欠的,轻松遂了他的愿,总觉得自己会吃亏。 综合一想,楚江的意思是:得加钱。 不是指真的问神逸要钱,也不是想勒索什么好处,而是商量着让神逸回来上班,神逸很闲,但是并不想回去面对那令人不爽的职场人际关系,特别是他莫名其妙忽然离职数月后,再回去很容易惹出是非来,于是当场回绝掉了。 楚江也没指望他真会答应,在楚江眼里,神仙自有神仙要忙的大事,不肯在日常工作上消磨时间是情理之中的。 嘴上挣扎过一次,楚江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没在多提什么,痛痛快快答应了神逸的请求。 神逸心情大好,又敬了楚叔叔一杯酒。 晚上躺在楚家的客房里,这房间熟悉得就像自己家一样,时过境迁,神逸入住的身份却大不相同。放任了酒精的作用之后,脑袋感觉飘飘忽忽的,他有些分不清楚时间的节点,似是初来乍到,又恍如隔世。 一觉睡过神清气爽,睁眼看见熟悉的房间,他几乎是惯性似的下楼准备做饭,看到在开放厨房里刚刚备好早餐的楚江,他才想起自己是来做客的。 “今天怎么整,打游戏还是出去浪?或者你有什么计划?”楚江一边喝牛奶一边问。 “没有计划。”神逸很咸鱼地回答,“前阵子几乎是环球浪了一圈,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宅着或者做点正经事了。如果今天我加个班的话,到时可以把送给阿姨那颗延寿丹做出来” “那个你明天再弄。”楚江干脆利落的替神逸做出决定。 “啊,为什么?”神逸不解。 “因为明天我就去上班了,你想怎么折腾都行。今天你要是加班,我会觉得全世界只有我一条咸鱼,所以你得陪陪我。”楚江说。 “那……咱们出去坐公交吧。”神逸提议道。 “啥玩意?坐公交去哪?” “就,随便找个车站,来哪辆车上哪辆车,想在哪下在哪下,想不到就一路坐到终点去。”神逸拾人牙慧,把林文潇随遇而安的提案说了出来,心想楚叔叔也许会欣赏这种浪漫的生活态度。 楚江确实很欣赏,表示:“还是你会玩,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到个适合你的玩法。” “什么?”神逸有些期待地问。 “多喝点水,然后坐在马桶上……” “啊?这是要干嘛?” “等尿来。”楚江鄙夷地说。 第四百二十三章 冷静你个头,迟则生变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很久以前,在神逸还是个学生的时候,他有个老师是个年长的愤青,经常传授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生经验给班里的学生。 其中有一条是这么说的,说人类有两个巨大的缺陷,如果能克服这两个缺陷,就会成为更加伟大的物种,而这两个缺陷,一个是懒,一个是贱。 神逸在楚江身上看到了这种贱。 因为楚江鄙夷过他的公交车提议之后,他们两个原本是决定打游戏的,结果玩了一会楚江发牢骚说腰疼,起身活动,活动了一小会就开始穿衣服。穿好衣服就要拉着神逸出门,神逸问他出门干啥? 楚江说:“走,坐公交去!我想试试。” 神逸很难形容当时他的心情,反正这会坐在公交车上,神逸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年老师说的两个缺陷。 另外,他觉得这一局是林文潇赢了,林丫头真是个怪胎,怪得让他与有荣焉。 楚江做事情有他极端的一面,这可能是他作为一个老板性格上必然产生的一些特质,结果就是每次坐车他都会往终点奔,最后不知不觉就奔到山里。当天的活动内容就变成了爬山。 管他什么活动,神逸都能奉陪到底,筑基修士嘛,奉陪一个普通人没道理奉陪不起。 而楚江的身体素质本来就不错,加上延寿丹让人返老还童,他精力旺盛充沛,中午刚过,就跟神逸爬到了山顶。 坐在山顶的凉亭里,喝着好几十块一桶的泡面,楚江甚至还砸吧嘴。原因是神逸不想消费这种冤大头的东西。不是消费不起,也不是不理解把这些东西运到山顶的劳动价值,只是不想这么花钱而已。 泡面这个东西是有点邪性的,吃到嘴里怎么样姑且不论,气味是绝对的吸引人,这兴许是一种销售策略。 而楚江甚至加了一根火腿肠,看着楚叔叔这个嘚瑟劲,神逸忍无可忍,从储物指环里取出一袋泡椒凤爪,咬开包装给楚江碗里挤了一个,自己啃了一个。 楚江目瞪口呆,这里有三分是因为以前没见过储物指环,看了眼界,剩下七分是被神逸这个缺德劲气的。 实事求是地说,神逸给他加了个菜,他没有生气的道理。 但神逸这么干之后,他确实觉得手上这桶泡面不香了,这是一种损人不利己的精神,着实惹人生气。 神逸用一种无辜的眼光一边看着楚江一边啃鸡爪,那种无辜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楚江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神逸问:“楚叔叔你笑啥?” 楚江边笑边说:“以前我知道你这个人贱贱的,但是不是这个味。” “怎么说?” “就我以前说的,你是故意营造自己愚蠢的形象,来减少敌意,那个时候你耍贱也是为了让别人看不起你。”楚江嗦完最后一口面条,却不急着吃那个鸡爪,他更喜欢用泡面的汤多烫一下再吃。 “现在呢,哈哈哈,说实话,我很少见到你主动挑衅,刚才我想了半天都没想起你以前挑衅别人的样子,今天竟然见着了,好,真是好极了,看到你变得开朗了,楚叔叔很欣慰啊。” “我以前不开朗吗?”神逸问。 “你以前是假开朗。”楚江干脆答道。 “现在就是真开朗了?”神逸不服。 “现在也没有很开朗,但是确实是真的。”楚江用叉子插起火腿肠,指了指神逸,笑着说,随后他补充了一句:“看来那个‘传说中的潇潇’是个了不起的角色,至少在这一点上,她确实比茗茗厉害。茗茗没做到的事情,让她做到了。输得不冤呐。” “叔叔,毓茗是你亲女儿,她都当妈了,你留点口德。” “你小子……我哪里不留口德了,说说看,那个小丫头到底对你使了什么迷魂法,怎么就给你迷开窍了?” “这……一言难尽,我也不太懂……” 一老一少在山上扯着闲篇,神逸讲了所有他觉得林文潇有可能改变自己的操作,但心里起变化的感受都很微妙,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一一道来。 从山顶聊到了山脚,慢慢悠悠散着步,一直说到太阳落山才勉勉强强说完。 楚江是爱屋及乌又及乌,一切都起于楚毓茗,现在他觉得那个叫潇潇的小姑娘也很不错,甚至忽略了当年好歹这个潇潇也算他女儿的情敌。 他唯一腹诽的就是神逸这人毛病不小,聊了一路,硬是没提“潇潇”到底叫什么,这缺德孩子。 不过听说自己疼爱的缺德孩子能够遇到这么一个好姑娘,他的心情也是很不错的,他最后拍了拍神逸的肩膀,歪打正着地说了一句:“好,真好啊,你确实要好好珍惜,这姑娘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 神逸发现楚叔叔说的半点都没错,确实是前世修来的,可是前世不远,日后还要回去,那么在现实之中,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让他遇见了林文潇?难道也是前世修来的吗? 所以说,算是三生有幸吗? 还是说,这只能算是寻常? 楚江提醒神逸,稍安勿躁,潇潇小姑娘没到20岁是不能结婚的,神逸觉得这个醒提得着实多余,他手上有大把的事情要做。 比如数天后,他把延寿丹和驻颜丹一起给到了楚江夫妇。 比如他又为了师父留下的“制造龙肉”作业忙了很久。 比如他也安排了许多时间,要跟林文潇享受恋爱的过程,并且好像享受得有点高调,高调到大白多少有点想抽他。 又比如说,他其实有时候也会修炼一下,在林文潇的奇妙操作下,神逸的修炼顺利异常,以至于也就两个月后,在那春暖花开的日子里,神逸凭实力结丹了。依然是五气朝元诀,依然是上品金丹。 总之,要干的事情非常多,从容地排满到林文潇大学毕业再谈婚论嫁也不迟。 但楚江却觉得他提醒得完全不多余。 因为楚江是盯着日历过的,林文潇刚过完20岁生日,楚江看完神逸发的朋友圈,第二天就一个电话把神逸叫到了家里来。 神逸一脸懵逼,问楚叔叔有什么急事,楚江说:“该上门提亲了,我筹备了几份见面礼的单子,你赶紧确定一下,咱们周末就去。” 神逸说:“叔叔你冷静一下。” 楚江说:“我冷静你个头,迟则生变。” 这词听上去有点耳熟,想起来为什么耳熟之后,神逸心中感慨,并且觉得这确实是个挺要命的flag,所以事不宜迟地和楚江定下了礼物。 大半年的时间足够楚江跟家里人打过招呼了,这事连楚毓茗都知道,楚毓茗如今生活幸福,也没什么怨言,但心底还是有一点淡淡的感伤。不过说到底是开心的事情,她理解老爸为什么要跟她说这档子事,她爸爸这是摆明了要作为长辈为神逸操办婚事了,如此一来,她迟早要知道,早点知道会更容易接受一点。 于是乎,当年十月的一个周末,林学东和方晓霜互相把衣服整了又整,准备开门迎客。 因为今天,楚天国贸的楚总会携夫人登门,为义子提亲订婚——林文潇知道,所谓义子是前天临时认的。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是日天气正好,云飘得很高,舒爽的程度让人怀疑是不是地球环境变得比过去几十年更加宜居了。 最该欣喜的两个人却都有点紧张,神逸就差在路上说“我叫不紧张”了,楚江嗤笑表示:“你也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这么没出息。” 吴雪笑道:“你倒是脸皮厚,当年也没好到哪去。” 楚江笑着摇摇头,不在言语。 林文潇把自己关在小屋里,不声不响不出门,把自己的卡片全部摆弄了一遍,发现并没有可以让她此刻不要这么心跳的魔法。 其实这大半年光景里,神逸不少来走动,比起有家的孩子,神逸这种每家的太有时间来林家刷好感了,就差没把水晶符贴在林家门背后了。 林学东不像尹江流那样总是端着长辈的架子,也没有楚江那么没节操,他稳重体面,平易近人,跟神逸处的不错,而方晓霜则是在这长久的相处中终于暴露了她的食神属性。神逸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林丫头做饭总是有模有样了。 第一次登门造访的时候神逸只提了些水果,第二次就把他私造的神奇茶叶带来了,并没跟叔叔阿姨明说,所以林父林母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近半年来身体状态比过去好了很多。 再后来三不五时登门他回回不空手,且因为财大气粗,不自觉就出手越发阔绰。林学东一再说他见外,不让他再拿礼物来,但架不住有时候神逸是来的路上看到什么,就顺手买了拿过来。 其实伸手不打笑脸人,没人会因为好心好意送的礼物而不开心,做长辈的只是不想让小辈太过破费。 但神逸可能是真的财大气粗——他不是那种不可理喻的顶尖富豪,但他的财富在绝大多数正常家庭看来其实是不可理喻的,最顶尖的富豪和普通人的生活之间可能隔了几百个神逸,可见神逸何等豪横。 相处时间长了,自然越来越熟。神逸本以为已经可以稳扎稳打搞好关系,顺理成章谈婚论嫁,然而楚江忽然说林文潇够法定结婚年龄了,就要上门提亲,其急不可耐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由不得神逸不慌。 别说干爹楚江是这样了,连干妈吴雪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完全不拦着楚江大包大揽赶进度的抽风行为,导致神逸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延寿丹里是不是有什么影响精神的成分了。 林文潇也是第一次被人提亲,以前预想时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然而想到今天会有不熟悉的长辈拜访,指名道姓要预约自己过门,她就有点紧张,无地自容小手不知道该揣哪的那种紧张,担心微笑的角度不太对被人原地退货的紧张。 然后她就想起一句老话“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终于明白过来那个丑字是哪来的,原来是患得患失自惭形秽的丑。 一直觉得自己卖相不错的少女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丑媳妇,心情有点不太美丽,想到神逸光速认干爹干妈给自己凭空造出公婆来,心情不美丽程度加深,想起这个干爹干妈是他前女友的父母,心情不美丽程度倍增。她有点闹小脾气,准备订婚结束之后找神逸算账。 楚总光临蓬荜生辉,林学东以前是打死都没想到有一天他能和楚江这样的大老板有这样的交集,听说过女儿嫁得好的,没听说过准女婿干爹认得好的,反正糊里糊涂,感觉跟做梦似的。 林学东和方晓霜生怕怠慢了贵客,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泡好茶剥好果品装好盘,于是楚江一进门就感受到了某种用心打理出来的精致。 他是暴发户,没有豪门大户跟普通人家搞生殖隔离的那种“高贵”,所以就算住惯了豪宅也不会感觉普通人家百十平米的房间逼仄透不过气,强客不压主,他满脸堆笑跟林学东打过招呼,让神逸放下送上门的礼品。 林学东没好意思当面看礼物,赶紧招呼女儿端茶倒水,其实家里准备周到,哪需要林文潇来忙什么,只是随便动两下手准备工作就到位了。 其实楚江这也是第一次见到林文潇真人,以及他也是几天前才知道林文潇真名,认认真真看了两眼,心中大略满意。 他不觉得这姑娘比他女儿漂亮,但知道这姑娘确实比他女儿有神通,客客气气接过茶杯,一边喝茶一边赞许孩子贤惠乖巧。 其实毕竟楚江当了好些年老丈人的,虽然是给干儿子提亲,但他很容易理解当林学东的心情。 当年向锦龙上门提亲的时的感觉依稀记得,楚江感觉就好像是养了多年的名贵花朵要被人连盆端了一样,心里闹腾,要不是长时间跟神逸相处,对于有猪要来他家拱白菜早就脱敏,估计也是他也得满脸的强颜欢笑。 林学东其实挺拘束的,最重要的是他从得到消息到现在,都没想通楚总到底是哪根弦搭错了才会亲自上门提亲,按照潇潇这丫头的说法,不是她挖了人家楚小姐的墙角吗?楚总真这么大度? 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于是在林学东的想象中,楚江可能是随时都会忽然发难暴起伤人或者阴阳怪气的。 茶喝过片刻,楚江也不拖延,大大方方切入正题:“林先生教女有方,今天我也是第一次见你们家潇潇,是个好姑娘,难怪我这儿子如此中意。”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林学东总怀疑这“教女有方”四个字是不是话里有话,但想来只要有钱人的脾气不是太古怪,应该不至于在这里故意搞事。 林学东客套数语,什么过奖之类的谦虚张嘴就来,不过反过来想想他好像的确生了个顶好的女儿,甚至都不是他们教得好,而是真的生的好,以至于谦虚这两句都觉得有点委屈自己家姑娘了。 “神逸应该跟你们说过,他亲人走得早,我们跟这孩子也算有缘,认识他到现在也有十年了,他的人品和能力都是出类拔萃的,现在我看这两个孩子也是情投意合,相处的很好,所以就厚着脸皮,就以神逸干爹的身份向府上提亲了。如果有什么唐突,还请林先生海涵。” 楚江说得坦坦荡荡,林学东心中多少有点难以置信,他知道楚江是神逸的老板,并且给了神逸很高的位置,所以他说神逸能力出类拔萃应该说的是真心话,但是作为女儿被挖了墙角的老父亲,夸人品这事情倒是让人猝不及防,不是说他觉得神逸人品不好,只是自己未必能有这个气量。 所以宰相肚里能撑船是这么个撑法么? 林文潇在一旁听着,不小心就红了脸,她不想表现得太殷勤,以免显得自己不矜持,又不敢冷落贵客,一时手足无措。 楚江没有刻意跟林文潇多做交流,因为他知道林文潇跟自己说话肯定会紧张,他只负责好好跟林学东聊天,而吴雪则负责和方晓霜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两个年轻人在一旁捏好微笑的表情静静地听。 楚江大致介绍过神逸的情况和自己家的情况,就轮到林学东介绍女儿和自家情况了,这无非是走个流程,但其中的确是透露着可怕的贫富差距。 林学东只是个大公司的准高层领导,是高级打工人,但楚江是老板。门当户对是真的谈不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神逸也不是楚江的亲儿子,所以楚江不嫌林家高攀,林家也不必觉得女儿跟了神逸算下嫁。 闲事说的差不多,双方开始商量彩礼和嫁妆的问题。 第四百二十五章 卖你的钱还没到账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所谓门当户对,其实不算是什么封建陋习,人是不能脱离环境而独立存在的个体,门户里包含了生活习惯、眼界环境思维模式等很多东西,门不当户不对,只凭爱情就要在一起的年轻人其实很难保住爱情。 然而在这些浪漫的事情之前,首先就有一关彩礼和嫁妆。 除了少数地方有那种真陋习,喜欢搞些天价彩礼,本质上都是卖了女儿给儿子娶媳妇,其他情况下通常得要求彩礼和嫁妆大体上对等。 楚江当然有本事大手一挥给出所谓的天价彩礼,那在这个大土豪眼里根本不是事,甚至于不用楚江出手,神逸只靠自己也有这个能耐。那么问题来了,林家要怎么给林文潇置办嫁妆?给得多了长辈受不了,给得少了又不体面,总不能男方很大度,说没关系,你们收彩礼就行了,嫁妆看着备。 那感情好,这样的模式也不是没有,但往往出现在女儿嫁过去就是别人家保姆的家庭格局里,林学东和方晓霜肯定是舍不得的。 楚江不是来炫富的,而是来成事的,所以也算花了心思来处理这件事,他没有说“林先生你看彩礼怎么给”这种话,这样固然给了对方自由度,但其实一样会把对方架起来,十分难以开口。 所以他这么处理的,一开口先说的是:“神逸虽然不是我亲儿子,不过我们感情比起亲生的也差不到哪里去,我觉得不能委屈孩子们,彩礼方面我觉得基础上按照十万来,您看行不行?” 十万这个数字如果是普通家庭说出来,就不算少了,但也谈不上多,毕竟那些敢“卖女儿”的地方是很敢标价的,二十三十不嫌少,五十一百不嫌多。 不过这话从楚江嘴里说出来是有点寒碜丢人的。 林学东有点意外,意外于楚总给开的起点怎么会这么低,不过这样也好,以他们家的家境可以轻松接下来。不过他耳朵也很仔细,他注意到了,楚江说的是“基础上按照十万来”,于是痛痛快快应了下来,等待下文。 楚江看他游刃有余的样子,就说:“孩子们结婚后总要个地方生活,神逸以前过得简朴,总是租房子住,我的意思既然要结婚就不能这么凑活,除了现金的部分,我在这附近给他们买一套房子,这样孩子们有个固定的地方落脚,也方便回来看望你们,你觉得意下如何?” 开口一套房,价值不小,但也毫不意外,林学东接招表示他们家可以陪辆车。 楚江觉得林学东看上去还是很淡定,又说:“我考虑,孩子们生活也是需要一些持续保障的,为了这事我今年从几个散户的小股东手里回收了我公司大概百分之三点几的股份,每年的分红大概够给他们生活托底了。等孩子们结婚了,我就安排把这些股份转到潇潇名下,您看怎么样?” 这是个以林学东的眼界难以估算其价值的礼物,但想也知道是个他们陪不起嫁妆的价钱,听得林学东脑瓜子嗡嗡的。 方晓霜倒是还好,她对楚总的实力了解并没有他老公那么清晰的轮廓。 林学东有些为难,差点就把“年轻人还是要让他们自己奋斗奋斗,咱们总不能管他们一辈子”这种话给说出来。 想了片刻,林学东勉强接下招来,问他哪来的底气的话……没有底气,只不过是觉得楚总确实是真心冲着让孩子过得好来的,不是为了刁难他们。 拼着直觉,他咬咬牙道:“楚总盛情啊,为了孩子们真是操碎了心,安排地真周到。我们小户人家是真的望尘莫及,不过您都给到这份上了,这样吧,潇潇他爷爷在关内的农村老家留了宅子给我们,我们自己平时也不住,我觉得可以修缮一下雇几个人,把老宅子改成农家乐,这样他们也不用操心,平时补贴一些家用,还能去玩玩,楚总觉得这样安排如何?” 楚江怀疑自己是不是下手没轻没重,把林学东给逼急眼了,怎么连祖宅都要陪上来搞农家乐了?其实对于这个结果倒不是完全预料不到,他是个骚包的生意人,自己也分析过市场结构消费水平这种东西,知道自己拿出这点股份怎么着都足够让林家满意了。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如果林家也是不开眼打定主意要卖女儿的,那他也另外备了一份价值千万的礼物打发林家父母,总之今天就一个目标,要把亲事说成,这个好姑娘不能不小心跑掉了。 楚江笑道:“不不不,林先生,我理解你对孩子好的心意,但是真用不着,神逸自己就有本事赚,林文潇现在是没毕业,将来肯定也差不了,何况这不是还有我们呢嘛。家里老宅子您想传给他们可以,也不急于一时,年轻人有年轻人忙的事情,未必顾得上打理,反而白费你一番心意。咱们好好给孩子把事情办好,不让他们两个受委屈就好。”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不过足够林学东理解到楚江的意思,彩礼和嫁妆基本也就订好了,彩礼楚江给十万块、一套房再加比房子值钱得多的股份。嫁妆按传统林家出八万即可,另外陪一辆车。 林学东多少还是感到了一点压力,不过祖宅的事情是楚江自己推掉的,楚江又只是神逸的干爹,又不是女儿的“干公公”,不可能甩脸色给女儿看,想来女儿嫁了也不会有什么委屈的。 后面又商量了数语其他流程上的事情,提亲的事情也就算定了下来。 楚江夫妇带着神逸离开后,林家父女不禁一起松了口气,只有方晓霜一脸不在状态的样子,还好奇老公是不是疯了,怎么突然就搞了个祖宅农家乐计划出来。 林学东笑眯眯说:“亲爱的老婆,你可以上网查一查楚天国贸的3%股票值多少钱。” 方晓霜闻言真就查了查,然后呵呵一笑,用手机对着林学东:“亲爱的老公,我觉得你就是把祖宅当嫁妆送了也是白给,真够不上,你还是清醒一点,不要跟大户人家比阔。” 林学东看了看,然后捂住眼睛:“没事,好事,我想静静。” 方晓霜倒是来了劲头:“咦,人家不是今天来还送了点礼物嘛,也不知道楚总会给送什么东西。” 于是她跑去拆礼物,发现送的大多是高端食材,方晓霜心情大好,然后看到还有两瓶茅台,于是说道:“这楚总怎么还喝酒呢,我以为这么优质的男人不喝酒的。” 林学东表示:“有没有可能喝酒才是优质男人的必备技能。” 方晓霜:“不可能!” 林学东:“那送你爸你看合适不?” 方晓霜:“我觉得合适。” 林学东:“我给你个机会重新组织一下语言,好好说。” 方晓霜说:“那算了,送爸一瓶,给你留一瓶。” 林文潇表示:“为啥我感觉你们在瓜分卖我换的钱呢?” 方晓霜说:“傻丫头,卖你的钱还没到账呢。” 林文潇揉了揉脑袋:“爸,我妈到底是我亲妈不?” 林学东说:“那我不知道,生你的时候我没进产房,这你得问她。”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林文潇和林学东心情都不错,实际上反而是方晓霜心里有点点难过,她总觉得女儿还太小,大学都没毕业,也太快太早了点,但她也的确不想因为自己的这点情绪耽搁了女儿的幸福,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第四百二十六章 确实办得有纰漏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一个月后,楚林两家在市里最好的酒店举办了订婚宴,广邀亲朋好友,这事情当然是楚江一力操办的,快得连林学东都怀疑楚总这是不是暗地里藏了什么猫腻,但想来想去自己家唯一亏的就是神逸这个准女婿年龄大了点,就这还是女儿亲手选亲手挖的。 订婚宴拖到一个月后,在楚江看来也太久了点,他简直恨不得提亲过后下个礼拜就订婚,再下个礼拜就结婚,总之搞快点。他要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把生米煮成熟饭,兵贵神速。 不过到底请宾客是要时间的,宾客来也是要时间的,金银开道固然能解决很多问题,可人家酒店有没有档期也不是他楚总说了算,他总不好臭不要脸地跑去抢别人家的场子,那是给自己家的新人招黑。 以及,搞太快多少有点不给林家面子,所以他只能压着性子来。 这期间他还特意去福利院请了高院长,因为楚天国贸对福利院这块长期的帮助,高院长跟楚江混得是很好的,其实就连楚江负责上门提亲操办这事,虽然是神逸亲口要求的,楚江也和高院长商量过,在他看来,高院长比他更有资格操办此事。 高院长说定亲的事情他就不来了,福利院里需要照顾的孩子很多,办喜酒当天他再来。楚江这才明白为什么神逸没第一时间想着让高院长出面提亲,这老爷子是真的忙。以及想象一个老头上门提亲,好像画风也有点怪。 楚江也不勉强,说定了那就婚礼的时候再来,然后他又问了一嘴,婚礼的时候要不要定个大点的场子,把孩子们都带去一起庆祝庆祝,高院长谢绝了楚江的好意,并意味深长的看着楚江笑了笑。 看着那个笑容,楚江忽然意识到自己是高兴得有点过于上头了,他想着给神逸大操大办,想着让孩子们都来凑凑热闹,这都是好意,可福利院说到底是福利院,这里的孩子未必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运气,将来为自己举办这样的婚礼。甚至于也许很多孩子将来都不会结婚。他的好心有可能会变成坏事。 他楚江虽然有本事,但还没有神通广大到能让每个人都过得幸福。那事情连上帝都没办到过。 如此,楚江就请了一些自己的亲友和生意伙伴来凑热闹,又让神逸自行邀请朋友。林家那边按照心意倒是请来不少亲戚朋友,坐了不少桌子。 林父林母也是头一遭嫁女儿,毫无经验,直到亲戚朋友们到了,招待时闲聊,林学东才意识到好像一般人家订婚是不会办这么大宴会的。他们也参加过无数婚礼,订婚宴也鲜少参加过。 不过事已至此后悔都晚了,楚总要搞排场,他们也不可能拦着,转念一想,这不过是让亲友们多抡两次腿罢了,份子钱他们又不会收两次,无非是以后提起来了,大家都会说林文潇确实嫁得好罢了。 订婚宴上讲话人是楚江,把一对年轻人一顿好夸,随后的环节就是送出彩礼,宣布婚礼时间,诚邀大家再跑一趟云云,请大家吃好喝好。 所谓“结婚后转让的股权”在这一天林文潇就拿到了股权转让书,速度快得连林文潇都怀疑神逸的干爹是不是另有所图。 结果确实如林父林母所料,大家的一致评价是林学东家女儿嫁得真好,竟然还有订婚宴,一个订婚宴就办得这么排场,以及,聘礼真是简单粗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而结婚的日期之近,简直就像是奉子成婚,因为就定在了春节前夕几天。 所以这个叫神逸的林家女婿,楚总义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楚总能宠成这样?于是猜想一是林文潇怀孕了,猜想二是神逸是楚江的私生子。 后来有知情人士透露,神逸本来是要当楚总女婿的,当年跟楚家小姐好得很,结果这个传言更加实锤了神逸是楚江私生子的结论——否则为什么跟楚家小姐好端端的婚事黄了?凭什么黄了还能有这种待遇? 这么一想楚夫人头上好像绿绿的,再一想,也可能就是因为楚夫人不乐意给老公的私生子财产所以才给“神公子”办得这么不排场。 确实,就聘礼而言,如果真是楚公子,这个给法看起来少了点。因为楚天国贸3%的股份到底值多少钱,林家的亲戚大多是不知道的。 合欢宗那边,应月蓉和柳若虹都已经要笑疯了,神特么林文潇怀孕了,怀没怀孕她们合欢宗的修士还能看不出来?但是柳若虹——应该说是白灵萱,确实从宿舍里带回了这样的传言,作为乐子说给应月蓉听。 而吴雪也快笑疯了,神特么楚夫人绿了,神逸是怎么回事,她这个当干妈的还能不清楚了,但是老公这事情确实办得有纰漏,被人嚼舌根也不意外。 有钱人占据了太多的资源,多少有点不合理不公道,所以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他们笑话。 而神公子那边……在应酬了数场之后,就开始忙着搞装修了。 其实作为一个拥有水晶符的蜗牛型选手,房不房的他倒是不太稀罕,这套房买来纯属是以世俗的标准来安岳父岳母之心的。 对于这种产权只有七十年还要按月交物业费水电费、按年交暖气费、就算不用暖气也要交一半东西,神逸实在是搞不明白和租来的到底有多大区别。 好吧,租的话这些免不了,还另外要交一份房租给房东,还不能自己进行改装随时可能被房东撵。 那就是大家都在努力地活着,谁也没辙。 还是水晶符好,他都不知道二师兄怎么搞的,通水通电通网,什么费用都没有,也不知道用的哪家运营商的网络,如果一定要说有缺陷,就是确实没有电视的机顶盒可用。 为这神逸还真打电话给了冷天吟,问水晶符的网络运营商是谁,冷天吟不爽地说:“你觉得我们大夏仙门管委会和你们小区物业一样什么都不会干只会收费吗?仙门修道人免费上个网怎么了,easily!” 神逸问那能不能在新家装仙门的网,冷天吟说:“行,我给你发一道符,你学一下,画好了藏家里,就能蹭网了。” “用符接收网络信号?”神逸惊奇道。 “不然难道用APP嘛,你不怕手机被黑我还怕呢,你师兄我是符修,当然什么都用符来搞了。”冷天吟说。 “所以意思是你这个什么仙门管委会听起来拉风,干活的就是你自己啊?” “不可胡说,师兄这是兴趣。”冷天吟的声音听起来稍微有一点点恼。 “那我把符揣兜里是不是能当移动wifi用?”神逸问。 “废话!”冷天吟说。 “那分享给老婆可以不?”神逸又问。 “不建议分享给仙门以外……哦,你说林丫头啊,可以。等下,你俩结婚了?”冷天吟惊道。 “过两天去领证,婚礼在年上,我这两天正装修房子呢。”神逸说。 冷天吟长舒了一口气:“哦~好呀,恭喜恭喜。我还当你小子结婚忘了叫我呢,差点就跟你翻脸。等着,结婚了师兄再给你随个礼。” “好嘞~谢谢师兄,那师兄先把符怎么画发我吧,我学一下。”神逸喜气洋洋道。 “好,你等着。”冷天吟说完挂了电话。 然后神逸脸色一变,立刻依次打给了林文潇、赵雪盈、楚江等人,依次告知:“切记!正式婚礼的时候千万不要跟他师兄提之前有个订婚礼的事情。” 大家都很配合,只有赵雪盈提醒道:“但是你甚至到现在都没想起来要叫师父。” 第四百二十七章 怪不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婚房的装修很顺利,实际上只要肯出钱,现场是不需要神逸操心太多的,更多的还是商量装修风格规划这类前期工作。 只不过神逸其实很喜欢赖在现场帮忙。 一开始的时候这在装修工人看来是雇主不放心跑来监工了,有那么点不爽,然而他给众人又是买饮料又是点外卖,晚上下班了还时不时请众人吃点的行为迅速赢得了工人们的好感。 而实际上神逸就只是闲得来了,就好像很多上班族喜欢躲在被窝里看修驴蹄子一样,神逸就是单纯喜欢看刮腻子喜欢看铺地板喜欢看贴墙纸等等等等。 其实甚至也不是喜欢看,只不过这些对他而言相对陌生一点,又实实在在改变着现实世界的操作会给他一种“因为存在着而产生的舒适感”。 当然他也会时不时发个现场的照片给林文潇看,林文潇一脸甩手掌柜的表情:“OK,可以,都行,没问题。” 不是她对这个小家漠不关心,而是前期该讨论的早就讨论过了,现阶段的房子又是个半成品,以她的眼力什么也看不明白,除了甩手掌柜,她也胜任不了更深奥的工作了。 实际上,基于装修工人对神逸的感谢,他们做活细致了不少,也把许多经验讲解出来,当着神逸的面做点小加工,让这个房子将来使用起来更舒适更好住。不过一码归一码,神逸绝不会为这种事情多付半个子,他当然感念师傅们的辛勤和好意,但林文潇也算给他教明白了——你可以通过花点钱来培养师傅们的善意,但不应该用钱财诱发他人的贪婪。 人是很灵敏的动物,你如果肯奖励,人就很容易肯刷指标获取奖励。可一旦事情发展到以数据指标为唯一指导的时候,初衷就会被遗忘,整体就会走样。 神逸在新房消磨时间,林文潇其实也没真的闲着,她时不时在网上看一看家具电器之类的东西,顺手就学习了各种参数的意义,在脑海中搭建着未来的图景。 事实上他们两个对这个房间的预期并不相同,楚江买的固然是好房子,图了个离林家近,所以也称不上豪宅,而实用主义的神逸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不会把太多时间分配在这个房间里,毕竟水晶符山庄比这个住起来爽多了,他已经想好要把水晶符安置在房间的哪个位置了。 而林文潇这对自己的新家充满了期待,她很想把这个房间打造成赖进去就舍不得出来的温馨小窝。她当然也欣赏水晶符山庄舒适环境,但总觉得那里少了一点人气。 不过这些问题都不大。 林学东夫妇乐得清闲,但他们确实有点意外,装修房子这件事上神逸竟然一点帮忙的需求都没提过,本以为年轻人总比上年纪的人要忙碌些,现场视察的事情林学东本以为他多少得弄点,如今却好像没这回事。 方晓霜说:“人家楚总那么多钱砸出去,还用你操什么心,别用你的见识去想象有钱人的生活,你想不出来的。” 这么说也对,毕竟不论是慈禧一天要吃三顿饺子,还是皇上用金锄头耕地,都属于是非常诡异的想象,而这种诡异想象也遍布于当下世界的阶级壁垒之外。 正因如此,林家夫妇并不知道他们的准女婿并不是一个大忙人,反而每天闲得恨不得亲自上手修驴蹄子。 老五好像受到了什么怪异的刺激,光速跟尹楠推进结婚的事情,但他俩做的就极致草率了,没跟家人打什么招呼,就悄默声的领了个证,连席都懒得办了。 如果不是因为领证当天在民政局撞上了神逸和林文潇,这事情恐怕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其实按说以他俩的条件,早就该结了,迟迟没有结纯粹就是交流过密,导致不差那一张证。 至于尹家父母,倒是催促过数回,老五每每一口答应,事后总是不小心就忘,一次两次心怀不满,三次四次暴跳如雷,五次六次八九十次,尹江流夫妇早就麻了,女儿自己不知道争气还跟人家住在一起,哪能怪得了谁。 他们当然不晓得孩子早就修仙修神经了。 既然在好日子里撞上了,那就一起吃个饭庆祝庆祝,两个男人大大咧咧,两个女人却各自肚子里转着心思没有放在明面上。 于尹楠,是觉得这么重要的日子应该让自己和丈夫独享,并不想在珍贵的记忆里插入一些喧宾夺主的角色。 于林文潇…… 饭后,神逸还在感慨,老五竟然是被自己的婚讯刺激到,跑来领证的,林文潇忽然说了一句:“原来是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啊。” 这一句话声音不大,落在神逸耳中却如雷霆震响。他已经记不起林丫头是何时见过尹楠的了,在校园里翻照片的事情隔了三十年,那片刻的时光他实在是很难想起,但此时此刻神逸听出来了,丫头这是认出了尹楠。 其实,林文潇也并不记得于她而言二十年前只看过一眼的面容,但她确实能读出神逸心中隐秘的悸动。 没有装傻的必要,没有蒙混过关的必要,没有任何挣扎的必要,神逸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除此之外没有说任何话。 “她好漂亮,也很温柔。怪不得。”林文潇笑眯眯的说着,说这话的时候只是向前走着,看着路,并没去看自己已经被法律所承认的丈夫。 “对不起……我…呃。”神逸不知道该怎么坦白自己的心情。 林文潇却背着手,歪着头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半点生气吃醋的样子。 “让我想想怎么跟你说,但是请你……”神逸并不希望他和尹楠的事情在林文潇这里留下任何刻痕,之所以没有拒绝老五说一起吃饭的提议,也是想要大方一点,别弄出做贼心虚的做派,他毕竟是没有做贼的。 林文潇打断了他:“你没有必要道歉哦,你又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你甚至还把自己管得挺严的,如果这样也要你道歉,倒显得我小气了。” “我……”神逸并不怀疑林文潇的气度,但他疑心妻子是否真的懂自己的心情,试图再去解释什么,去化解这件事里可能隐含的伤害。 “话说你今天穿这件衣服会不会有点冷啊?”林文潇再次打断了他。 “呃,不会。”神逸随口回答。 “不会就好。其实不论冷还是热,那只是一种感受,你不必为自然而然产生的感受而内疚。我知道你看到她跟别人结了婚心里肯定会有一些异样的感受,但感受就在那里,自然而然地发生,你并没有选择的空间,不是吗?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 神逸略带错愕地看着林文潇,心灵被一股巨大的温暖所包裹,上一世他就觉得自己比林文潇虚长了十岁。在大梦盘里看来,他觉得是虚长了二十岁。 因为尹楠而被勾起的淡淡感伤如一层雾,原本无处不在地弥漫着,此刻被夜风一吹,散得干干净净。 “丫头…不……不不……”神逸纠正着称呼,“亲爱的,能够遇到你,我真是……三生有幸。” 第四百二十八章 魔法师的脆皮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婚礼在春节到来之前如期举行,广邀宾客之下,办的热热闹闹。女方来的人林文潇大多不认识,男方来的人神逸大多也不认识。 远房亲戚也好,想要接机给楚总示好的也罢,都不是一对新人所能认得下来的。 当然,作为主角的新人也不至于对所有宾客都抓瞎。林文潇的同学好友坐了一桌,神逸的仙门同道坐了一桌。本来即便是有师姐提醒,神逸也差点没叫师父来,因为师父给他的印象过于不着调,他是真怕老头子在饭桌上要给他岳父岳母算一卦,那就太坑了。 但是想到师父连传道都省了,这次总不能空着手来,他还是喊了师父,当然,玄望子和高院长俞伯李婶坐一桌。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玄望子缩着脖子,感觉自己就是个弟弟,毕竟一张桌子上坐着三个境界修为比他高的人——哪怕这三个人里有两个都是分身,这种感觉对他来说也很陌生。 准确来说,不光是高院长,俞伯和李婶也是玄望子的长辈,所以他不配当个弟弟。然后这桌上就是楚江、吴雪、楚毓茗、向锦龙、向煊慕一家人了,这些人玄望子一个都不熟,但是看着高院长对楚江客客气气的,他小刘也只能老老实实当好自己这个弟弟。 应月蓉作为凌鹤道长的道侣,坐在了男方这桌上,而白灵萱作为林文潇的同学坐在了女生那桌上,张望洋也来了,作为白灵萱的男友一起来的,不过体育宿舍四位也就只来了一个他,缺少林怼怼带队晨练,心理系和体育系并没有发生那种莫名其妙的集体结缘。 不过张望洋却透露出一句怪话来:“这下大陈彻底失恋了,哎,哈哈哈,容我拍张照拿回去刺激他。” 经白灵萱一番逼问,才知道陈宇沫一直在暗恋林文潇。而幕后的原因并不复杂,白灵萱和林文潇走得很近,又由于白灵萱和张望洋好上了,所以体育宿舍的几个人对林文潇不算陌生。 白灵萱当然知道潇潇为什么会和这几个人自来熟,却没想到大陈是个痴心种子,喜欢林文潇喜欢得表里如一。 “无论命运安排我们怎么相遇,我想我都会爱上你。” 这么一想的话其实挺浪漫的,但是白灵萱觉得再浪漫也罢,大陈只怕是注定要悲剧当炮灰了。作为凡人,是真的很难跟修士争的。 不过这种事,就不必告诉潇潇了,说了也是徒添烦恼而已。一场大梦,何不让她痛痛快快地享受。 何况,潇潇真的会不知道吗?她可是会读心术的。想到这里,白灵萱忽然觉得有点心疼林文潇了——她究竟看到了多少真心?她眼中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她又要用多少心力来消化这些不小心就看到了的东西?一直以来,潇潇都那么义无反顾地求知,可知识和能力带给她的,真是一个青春少女能够背得动的东西吗? 婚礼的司仪没有搞出太多没必要的话,也没整出许多奇奇怪怪的节目,只是以一种体面而优雅的方式,推进这婚礼的进行。 一身婚纱的林文潇被父亲牵着,交到神逸的手里,从这一刻起,女儿将正式成为他人的妻子,另一个男人承担起了守卫她的责任。 神逸穿的是一身西装,玄望子在台下小声嘀咕说为什么不穿唐装之类的,结果被高院长扫了一眼,他立刻就老实了,想想是他本门的锅,天宫道连个山门都没有,神逸不入乡随俗还能怎么着。 想到这,玄望子看了一眼冷天吟,这二徒弟也是一身西装,而且他还知道,二徒弟不光是今天,每天都是这样。 婚礼的流程逐步推进,什么敬茶改口送红包,除了身上这层外皮,其实并没多少西式的东西,玄望子大可不必太在意。 只可惜玄望子不懂读心术,否则看看新娘子,他会格外喜欢这个徒弟媳妇。 因为此时此刻,林文潇不小心就走神了,她在想,没能把教皇坑过来给自己当司仪是真的不够解气。只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辈子不认识教皇也算是好事。 玄望子也认识教皇,都是顶尖的那几个人,没有互相之间不认识的道理,互相之间也没什么交情,只能说不那么喜欢。 很快到了敬酒环节,在昨晚上冷天吟的强烈拱火之下,今天神逸得喝真的,不能用水糊弄。神逸表示金丹期修士无所畏惧,但是我老婆喝水,这事不能变,谁说都不好使。 冷天吟不信邪还想继续撺掇,结果被赵雪盈翻了他一眼,当场就软了,论修为他比师妹高了十万八千里,论受宠师妹比他高了十万八千里,而且不光是师父宠师妹,他自己也宠,看到赵雪盈翻他,他立刻就知道自己错了。 这个过程被林文潇看在眼里,对师姐的观感越发好了,其实以前也不是不好,就是第一印象里师姐飒过头了,飒得让她害怕。 于是乎,林文潇换好了敬酒服之后,神逸真就开始了今天的茅台打圈之旅。楚江对此颇为心疼,认为好酒不是这么糟蹋的,但既然是喂给干儿子了,那也没办法,他高兴就好。 楚江把排场搞得很大,神逸为此多喝许多杯,林文潇走得脚有点疼。 等到全部敬过之后,有些桌的人已经吃完散场了。林文潇找了个稍微隐蔽的地方坐下来揉了揉脚脖子,感慨着魔法师的脆皮,感慨着结婚感觉真奇怪。 在她的想象中,婚礼应该是极致浪漫的时刻,是所有美梦的寄托,万万没想到真的发生时,开心归开心,激动归激动,可除去这些情绪上的东西,竟然是这么让人疲惫辛苦。 早上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等神逸来接亲,坐得腿酸,神逸开门的时候,帮忙挤门的人没几个,实力都是个顶个的强,随便哪个都能轻轻松松把她家门给拆了。而门里这些人想要挡住那些修士基本是痴心妄想。接亲的新人当然不会来硬的,所以大红包小红包发出去,门自然就开了。特别是门外塞进来的小红包被门里人误认成大红包之后,堵门行动以猝不及防的状态就击溃了。 然后就是一动不动站着迎宾,高跟鞋这种东西是真的反人类,林文潇觉得自己什么都行,但穿高跟鞋真的不行,可依旧是连续站了将近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里脸上的肌肉也快笑抽了。 舞台上属于他们的浪漫时刻,灯光耀眼到几乎看不清丈夫的面目,如果她有流泪,也绝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实在眼睛酸涩。 以及,被一大堆不认识的人注视着的感觉,也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 再后来,为了敬酒喝了一肚子的水,撑得难受的她一再悄悄问神逸是否撑得住,喝酒是不是喝得太多了? 神逸当时说:“没事,咦,你的领子……等一下。”然后借着假装给她整理衣领的动作,用术法将她喝下去的水抽出了不少,让她总算能够轻松下来。 这简直是……论有一个神仙老公的重要性。 林文潇暗下决心,她这辈子再也不要结婚了,然后她绝望又自嘲地想到,这辈子不再结婚容易,但可能真的还有一场婚礼等着她。 休息了不到两分钟,赵雪盈走了过来,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法还是用了什么符箓,在林文潇身上稍微碰了碰,那些疲惫就消除了十之八九。 赵雪盈对着师弟的新娘微微一笑:“以后就是一家人啦,跟我们一起去敬一下师父吧。” 林文潇抬眼一看,才看到冷天吟已经在远处等待多时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一不小心就睡着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正事都忙完了还有额外再敬一下师父,这听起来有点多余,不过既然师姐提了,那就没有不去的道理。 说起来难得人这么齐,除了买买提师兄,天宫道的所有人齐聚一堂也是挺难得的。 林文潇注意到李商阳也一起过来敬酒了,这一群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人凑一起看着还挺热闹。玄望子老怀快慰,也没喧宾夺主,勉励道:“既然完婚成家,就应相互扶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神逸,要照顾好妻子,知道吗?” 神逸点头应是,玄望子举酒道:“那我们共饮此杯,祝神逸和林文潇,相亲相爱,永结同心。” 林文潇这一杯也没用水应付,这个场景下那样也未免太过不尊重了,说也奇怪,这最是多余的一杯酒,反而让林文潇的心情变得大好,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属于神逸的那个世界真正的向她敞开怀抱。 那感觉无比美好,无比奇妙。 本来说到这大家都欢喜,但玄望子是那种消停一会就浑身难受的脾气,他准确地抓住要点,看向了二徒弟:“天吟,师妹师弟都成婚了,你倒是什么时候讨个老婆回来,让师父也喝一杯你的喜酒呀?” 冷天吟闻言脸色一下子垮了下去:“师父,你这…就放过我吧。我这不是忙吗……” “就你忙,你有多忙?你还能比师父忙不成?”玄望子嗤之以鼻,根本不认这个借口。 冷天吟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心说您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你老头子逍遥自在,仙门的事情都交给我去办,你徒弟都一个人掰成四个用了,你还想怎么地吧。 玄望子也不管徒弟憋屈的样子,转脸又对林文潇说:“文潇儿,你看,你师兄这木头脑袋,不争气啊,按说也是一表人才,结果一把年纪了还在打光棍,你帮帮他,有什么好姑娘了给他介绍来认识认识,年纪大点不打紧,长得好看人品端正就行。” 这个称呼十分里透着十一分古怪,林文潇差点不知道这老头在叫谁,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哦”了两声,算是答应,然后才看到冷天吟那一脸期待的没出息样子,忽然觉得这个大夏仙门管委会主任成色也不怎么样。 新婚贺礼收了一大堆,礼金方面最后全都转手给了林学东夫妇,看到女儿出嫁,夫妻俩又是欣喜又是感伤,并没把礼金放在心上,只说让神逸拿着当小家庭的启动资金。 神逸再三推阻,林学东才反应过来,女婿不差钱,女儿也不差钱,想来这个分配是他们商量好的,勉强收下,然而看过礼单才发现,好一笔巨款。 给楚总送礼的人非富即贵,他们拿着心里不安,简直要睡不着觉了,联系亲家公说这事时,楚江才后知后觉道:“对,我差点忘了这事,那个你们拿着用就好,你们不缺钱,神逸和潇潇才能安心过日子。但是男方礼单还请拍张照片发我,我得看一下。” 神逸也收了不少礼,基本都是仙门送的宝贝,各有各的珍贵,这些给出去普通人也用不了,一一收好放进了储物指环里。 要说亏,那就只有楚江在亏,这一场婚礼办下来,从头到尾楚江只出不进,然而就他亏得多,就他热心,高兴得不得了。这事就连他老婆都不太理解。 吴雪也是吃过延寿丹的人了,当然也就知道了干儿子的神奇,但她也不明白楚江这么着急忙慌给孩子办婚礼到底图了个什么。 楚江的官方说法是:“开心呗,有钱难买爷高兴,这事情花钱就能高兴,为什么不花?为什么不高兴一下?” “就为了高兴?”吴雪越发怀疑,她比谁都了解自己的老公,这个男人是真的天真烂漫,也是真的一肚子算计,他说为了高兴,那肯定是真的,他说只为了高兴,打死她也不信。 反正晚上家里没别人,吴雪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可。 原本楚江就是有点怕老婆的,现在两人都恢复了不少青春,又有驻颜丹加持,他当然就更怕了,于是乎如实招来。 “我不是给了儿媳妇一点股份嘛,要是他俩不赶紧结婚,万一变卦,这股份我不就白给了?”他说得很是轻巧。 “你什么意思?我没懂。”吴雪不解,难不成老公是想借着股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把神逸绑回公司里来,但是这好像说不通,毕竟大多数人拿股份就是为了躺着赚钱,让老板给自己打工。 楚江笑道:“你想,这份股份是我送给神逸的媳妇的,他俩结婚了,才算是给到神逸手里,股份的分红能定期提醒神逸,时时想着我们的情分,这是给毓茗、锦龙和慕慕铺路呀。”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给神逸呢?”吴雪不解。 “你猜我有没有直接给过他?以前我还想着,这小子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白送的好处死活不肯拿,后来明白过来了,这是神仙不肯欠凡人的情分。他跟毓茗相处那些年,你没发现么,这小子宁可吃亏也不沾半点便宜,就是这么个心态。” “所以你要把他绊住?”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是个坏人一样,自家孩子我还能算计他嘛?一方面我确实是希望神逸念着我们的好,这样对我们有好处,另一方面呢,我也是要教他个道理,情分往来不是为了还得干干净净,而是为了一点点加深,人在世上打滚,怎么可能无牵无挂,神逸的路走偏了,做长辈的要帮他。” 楚江认真地解释了一番,他不知道妻子能否理解他的心思,所以大概说到这一层也就够了。 至于什么他在订婚宴上给股份营造信息差,以小博大重整楚天国贸股东势力格局的心思就太过复杂,根本不打算说给老婆听。 总之,神逸无法想象,在楚江眼里,他有多好用多优秀。 送走了所有客人,神逸和林文潇总算轻松下来,房子装修好已经有一个多月,甲醛的问题神逸用法术解决掉了,拎包都免了,直接入住。 林文潇终于可以住进自己的新家了,高兴得不得了,这房子怎么装是神逸说了算,但家具装饰等等,基本都是她来选择并规划的,住到自己的地盘里,感觉不是一点好。 不过她的高兴很难撑过连日来为了婚礼所积累的疲惫,在沙发上靠了一会,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神逸一进屋放松下来,第一时间研究二师兄给了什么好东西,因为水晶符山庄实在是太过震撼了,所以他想知道这次必然更厉害的礼物是什么。 打开戒指里藏的礼盒一看,里面是三片水晶符和一张纸符,那三片水晶符拿起来端详了半天,发现是空白的,于是把纸符取来,激发符力,发现是二师兄的制符心得,依旧是不立文字以心印心,点点滴滴清清楚楚,源自天宫道经,却又与天宫道经迥异。神逸本来只是想拆个礼物,一不小心被二师兄的知识储量钉在原地,一时心旷神怡。 览过一遍之后,纸符无风自燃化为飞灰,神逸正自雀跃,跑出来时才发现林文潇已经睡倒在沙发上,一时无比懊丧。 第四百三十章 拖着也是个办法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是夜,神逸有一种错觉,仿佛一口气把这四味尝了个遍,因为在他乡与故知洞房花烛的感觉确实挺特别的。 虽然林文潇的确是不小心睡着了,但这不妨碍把她抱去床上盖好被子,更不妨碍在这个过程中她也会惊醒。 汽水拉开了扣环,流连人间的天使将眷者揽入怀中,舒展开柔软的羽翼。 苦行修道有何益,温柔乡里可成仙。 阳光洒在脸上,温柔地将神逸挠醒时,他睁开眼想了一会自己在哪,侧过头看见身边酣睡的面容时,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嘴角勾起的弧度。 一整天都不起床是个什么体验,这种事情神逸以前从没想过,林文潇也没想过,但是既然储物指环里有吃有喝,辞职的人没班可上,放假的人没学可上,又不会有人不长眼到今天给他们打电话找事情,那为什么要起床。 好吧,为了刷个牙,还是要起来一下的,但谁说刷完牙不能躺回到床上去。总之今天他们两个都想好好懒一懒。 新婚燕尔,越懒越不知羞耻,荒唐归荒唐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开心并没有持续一整天,到了傍晚林文潇开始闹人,吧嗒吧嗒掉眼泪,神逸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问过之后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可爱。 林文潇说:“我想爸爸妈妈了……” 神逸一边用抽纸帮她擦眼泪,笑着问:“之前动辄整周整月的不回家,也没见你说想爸妈,怎么这才一天不见,你就想成了这个样子。” 林文潇眼睛哭得红红的:“我也不知道,就以前觉得随时都能回家,突然你不让我回去了,我心里难过。” “冤枉啊,我哪有不让你回?”神逸苦笑道。 “那你现在带我回去。”林文潇说。 “这不是结婚第三天才能回门嘛?”神逸劝阻道。 “你看,就是你不让我回去。大坏蛋,咬死你。”林文潇故意耍起赖来,然后抓着神逸的手腕就轻轻啃了一口。 神逸由着她胡闹,被咬过之后说:“那你把睡衣穿好,我们跟爸妈打个视频电话吧。” 反正古代没有视频电话,任何风俗里也不会有不许打电话的讲究。然而林文潇还是拒绝了,她说:“不打不打,万一打电话哭了,爸爸妈妈就心疼了。” “那怎么办?” “你去做好吃的给我,那我就高兴了。” “得嘞!等着。” 水晶符山庄里有的是食材,神逸取了拿到新房里,一边开火煮泡面,另一边炒了一盘葱爆龙肉——经过玄望子鉴定,现在应该叫蛟王肉了,浇在泡面上,然后直接给林文潇端到了床上。 林文潇问:“你就不怕我洒了。” 神逸想了想说:“你尽量不要洒。” “洒了谁洗?” “我洗。” “你就不觉得应该谁洒谁洗么?” “那还干嘛一起过日子?” “说得对,那你希望我为你做点什么呢?” “这个…我不知道,没有想过。” “那你可以慢慢想,想到了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晚上神逸和林文潇又商量了许多事,比如什么时候跟林家父母摊牌,怎么个摊牌法,袒露一下修道人的身份,因为不这么干,就没法送上延寿的丹药,不送上延寿丹药的话,就会有一份生离死别的长久遗憾在未来等待。 讨论了一会,林文潇忽然说:“这个话题太沉重了,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怎么说?”神逸侧过脸,注视着她。 林文潇却罕见地沉默下来,似乎这个话题的为难程度已经到了说出来都很困难的地步。 生与死其实是同样沉重的话题,作为子女,只要不是特别极端的情况,没有人不希望父母永远长寿健康,从本能来说,只要不是特别极端的情况,每个人都会渴望长生不老。 可是,如果别人未经你的许可,赠与你长生不老,你真的会愿意吗? 林文潇自问,她是不愿接受的,如果一定要说原因的话,就是这件事,没办法把决定权交给别人来决定。 可如果是由他们开口,送上所谓长生药,林文潇并不认为在这个场景下爸爸妈妈有选择的自由。 那么基于同样的理由,如果他们不开口送上长生药,又是不是另一种对自由的剥夺呢,显然是的。 有的时候,一个问题只要被提出来,就已经陷入了困境,林文潇现在想重金求购一双没听过这个问题的耳朵。 看到林丫头这哀愁的样子,神逸忽而失笑:“怎么?从来都胸有成竹的小丫头也有不会说话的时候?” 林文潇有点不爽:“凭什么我就必须胸有成竹?等下……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啊……” 神逸点头笑道:“是啊,因为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了,我给干爹送药之前也一直迟疑,难以开口。” “楚总?”林文潇明知故问。 “是的。”神逸点头。 “那你是怎么解决的呢?”林文潇这么问,是因为她能看出来,神逸也没有一个答案,所以才更好奇。 神逸说:“赶上他头疼公司应该交给谁,我就顺口说让他自己先干着,把药拿了出来。我想那时候……他应该也是可以选择拒绝的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林文潇揣摩着,在想如何去归纳这个思路,话却堵在嘴边不知道怎么说。 “我没什么意思,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等着等着,答案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还我自己去想,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十全十美的办法。嗯……没办法的时候,暂时拖着也是个办法,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 神逸努力想把自己的不着调说成是有点智慧的味道,主要是氛围到了,他不想表现得太白痴。 林文潇沉思道:“是的,时间和空间能改变许多东西,我不必总是自己头疼。” “对,就是这样。”神逸笑了起来。 然后林文潇抽冷子问了一句:“那,你和她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谁?哪个她?”神逸试图蒙混过关。 林文潇却根本没理会他的作态说道:“也是的,现在想为时过早,时间会改变许多东西的。” 神逸有些心虚,他知道,林文潇问的是大梦之外的尹楠,他和尹楠先认识,先推进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但终究是先和林文潇结了婚。 这是一场梦,但也是清醒的梦。他享受了真实的快乐,他应该对给予他这份快乐的人负责。 林文潇毕竟是认真地与他相处,认真地托付了自己的未来给他,哪怕这是一场虚幻不实的梦,他们终究是没有浅尝辄止,而是向彼此展示了自己真实的模样。 他还有许多年可以用来考虑这个问题,但是他必须想出一个像样的答案。 明天的事情姑且留给明天去头疼,多年后的事情,在多年后总会有个答案,此时此刻,他是丈夫,她是妻子,他们应该共同经营好在一起的生活。 第四百三十一章 师姐去了征域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一场大梦之中的成全,能够维持多久?这个问题,也许连提出借大梦成全林文潇和神逸的旁观者应月蓉也没想过。 旁观者不必投入许多感情,尚且想不明白的事情,人在局中的神逸和林文潇就更加说不清了。 时光像一把锉刀,让许多坚持在消磨中灰飞烟灭,也把两个人磨成了彼此最习惯的模样。 八十年光阴匆匆而过。 沧海没有变成桑田,林文潇却也难以抵抗岁月带来的沧桑,这一年,她一百岁。 在过去的无数想象中,她总以为自己会变成一个或者慈祥,或者尖酸刻薄的老奶奶,却绝没有预想过,自己能够始终保持着年少的模样。 而一百一十岁的神逸甚至比三十岁时看上去还年轻了一些。 十岁的年龄差曾经让他们之间仿佛隔着天堑,可如今看来那已是微不足道的差异。 当年楚江给买的婚房早就被拆了,整个世界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二十年前,楚江去世了,延寿丹的药力是有限的,但问题没有出在延寿丹上,因为神逸已经创造出了许多新的丹药,能够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延续人的寿命。 然而比延寿丹药力更先耗尽的,是楚江的心力。 那个一直说自己只是运气好的干爹享受了足够的好运之后,终于是自己做出了决定,他想要作为一个人而死去。修士和普通人是两种不同的生命结构,修士的长生不是一个数字,其强韧、愿景、能动性都是与寿命相匹配的,他们能够孜孜不倦乐在其中的活着。但是普通人办不到这一点。 无聊,变成了一个在现实意义上“致命”的问题。 楚江是主动选择了老死,在他仍然懂得如何去爱他的妻子女儿、外孙、曾孙的情况下,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楚江临死时,楚毓茗和神逸都在他的病榻前,似乎是回光返照的原因,他的精神显得非常好。 他又作出了那句总结:“我真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什么福气都让我赶上了。”然后他扩展了一句:“我最好的运气在于,及时明白了生命的意义来自有限的长度。” 次年,吴雪也离开了人世。再过两三年,是林文潇的父母,到了近几年,是楚毓茗和向锦龙…… 而神逸一直都不明白,楚江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好像所有人都懂,只有他不懂,这令他有些不太舒服。 不过不太舒服也没什么了不起,御剑遨游,吹吹风能解许多忧愁。 他曾用二师兄给的技术和材料整了很多活,造了一个山庄送给岳父岳母,造了一个山庄送给义父义母。两个山庄造完,手上熟练了,心思野了,第三片水晶符被他打造成了一个凶险之地,名之妖鬼山谷。 那是个能够自行滋生魔物的空间,附加了时间法则的干涉之后,能够孕育出很多道行深厚的魔物。 而这么干,一是为了给自己的修行提供磨刀石,二是为了造出师父叮嘱的“龙肉”,这事情神逸研究了多年,非凡之物,还是得稍微用点非凡材料来做的。 父母离世的时候,林文潇难过了许久,她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在神逸的丹药照料下,林学东和方晓霜都活到了一百一十多岁,八十多岁时尚且精力旺盛,他们有过非比寻常的人生体验,但即便是如此,即便是林文潇已经熟练掌握读心术,明白父母心中的平安喜乐,也依旧免不了离别时的一场难过。 她和神逸一直没有生育孩子,这倒不是什么身体疾病,而是一直不肯生育,生死都是极端严肃的问题,在这场大梦里,他们不想去创造一个或几个终将被遗弃的生命,不论是谁先离开了谁。 不仅仅是身边人,大概六十年前,莫妮卡阿姨也离世了。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在出生,也每天都有人在死去。 林文潇比很多人都细腻,至少胜过她那个有点迟钝的丈夫,她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寞萧索,仿佛一辆列车开走了,她的亲人朋友在一节节车厢上向她挥手告别。作为自己决定不上车的人,她反而有一种几乎是任性的被抛弃感。 好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人是可以交流的,首先是她的丈夫,他们同样来自遥远的过去。 然后是大白,修士之躯的大白故意磨磨蹭蹭,这些年练到了炼虚巅峰,所以她时不时还会造访林文潇,一起去倾诉那些早已经说烦了的,遥远的过去。 林文潇心里明白,大白害怕随着时间的消磨,自己将自己忘记。 还有些人就很不够义气了,比如煎饼王子和应月蓉——林文潇都快忘了为什么叫那个老道煎饼王子了。 这俩人在好几十年前跨过炼虚之后,过来告别了一声,就跑没影了,并且说恐怕不会回来,大梦外见。应月蓉甚至把合欢宗交给了某个复姓第五的家伙。 神逸跟妻子讲解过,应月蓉和凌鹤道长去的地方,名曰道外化境,具体来说,是征域。 炼虚之上即入征域,不到渡劫,不可回归故土,这是对故土的保护。 有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接大夏仙门管委会的班。 神逸现在已经到了合体期,比起上一任管委会主任当年的修为还高,冷天吟把位置给了师弟,自己逍遥快活去了——是的,这个家伙无比的能苟,他压根没离开过地球,硬是在位置上把自己熬进了渡劫期,所以他想去哪快活就去哪快活。 不过想快活不代表能快活,冷天吟也有失算的时候,他千不该万不该,好好的为什么要惹他的大师兄。 在神逸接了管委会的班后二十年左右,林文潇终于认识了天宫道最神秘的大师兄,虚天子巴图尔买买提。 虚天子已经不是个胖子了,他当年胖是因为合体的时候合出了岔子,如今修为平整了恢复了一张甩脸,但那个顽童似的性子却没怎么变化。 虚天子说,冷天吟现在在修域坐镇,请神师弟千万自重,别去修域招惹师兄,小心被留下接班。 神逸说:“谢谢大师兄提醒,请师兄放心,我又不是单身,没有二师兄那么浪。” 虚天子说:“你猜我在道外化境困了这么多年,有没有交到女朋友?” 神逸一脸从容淡定:“大师兄一表人才,帅气饱和,没有女朋友那是因为道外化境没姑娘,既然回来了,那还不是轻轻松松,大丈夫何患无妻,对吧?” 饱和是这几年新流行起来的形容词,神逸也不知道怎么流行起来的,反正人云亦云,他也是这么说话。 虚天子手插着腰,叹了口气:“算了吧,我都渡劫期了,能在地球上待几年啊,就不祸害小姑娘了。对了,你师姐去征域了?” 神逸无奈地点点头:“是呀,师姐去了征域,身剑法则以剑养身,一剑破万法,不在斗战之中磨砺,就不是师姐的脾性了。不知道她在征域过的好不好,说起来那里是什么样的。” 虚天子回忆了一下:“征域是寰宇之中仙门解决争议冲突的地方,不渡雷劫,不成仙人,去了都是小角色。充当小儿辈相互拼杀在所难免,但其实很难从根本上改变局面。真正厉害的势力,是有神圣神仙在彼处坐镇的。遇到不肯相让的矛盾,你我这种渣渣,抱头躲起来为妙。” 第四百三十二章 依赖拳头的硬度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那岂不是说,师姐有危险。”神逸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虚天子摆手宽慰道:“没事,一般那些高人不会对我们这些小儿辈出手的。” “但是师姐那个脾气……”神逸会担心师姐,当然是基于对师姐的了解,时隔多年,赵雪盈的脾气他始终记得,剑修之心,宁折不弯,这一点不论走到哪里,面对何等强敌都不会变。他是真害怕师姐上头起来,惹了惹不起的大神仙。 “你想什么呢,征域已经开辟很长时间了,去了不知道多少刺头,你放心,你师姐不是最刺头的那个。而且我觉得师妹其实人挺机灵的,刚强归刚强,可也不会故意给自己找事,放心好了。” 他话是这么说,可是也就一年多之后,神逸就发现找不到大师兄人了,登门拜访才看到大师兄留了个条子,说去征域看看师妹,勿念。 大夏仙门管委会主任这个职衔不知道是哪个智障定的,听起来过于接地气,以至于不像个仙门的干部。不过这种几乎是光杆司令的活,的确也不太需要高端大气上档次。 管委会的权力是自上而下获取的,说白了就是仙府的那几位渡劫期大佬授权了管委会来管理大夏仙门,所以整个大夏不论正邪所有仙门都听管委会调遣,不听话的,管委会有权调动其他仙门来揍人。当然由于各门各派炼虚之上的修士都去了征域,渡劫修士都进了仙府,所以管委会主任本人就是一个令整个大夏所有仙门恐惧的老怪。 这一点上,不论是上一任主任冷天吟,还是这一任主任神逸,都是能只手压服所有刺头狠角色。 至于谁要是说自家老祖在征域那边有门路,有势力,能让管委会吃不了兜着走,仙府就会告诉那些所谓的老祖,什么是真正的吃不了兜着走。 事实上,去过征域之后,也就不会再把地球上这点破事放在心上了,当青蛙跳出井口,曾经的唯我独尊的霸道就会显得幼稚可笑,他们也没能力在真正的狮子老虎大象面前献媚获取青睐。 所以神逸的日子整体上过得还算顺心,没什么难处理的事情,只不过俗务琐事一大堆,最难的就是他还得负责跟俗世的政府机构对接,维持红尘中表面的平静,让普通人能够安安心心过日子,而不用陷入被修士这种“高等生命”营造出的恐怖中去。 这事倒是不难,因为没人会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仙人挑礼数,但还是那句话,琐事多,烦得很。 特别是有时候突然有人觉醒超能力了,或者穿越过来了什么的,都得神逸去处理,让其在遵守大夏法律秩序和仙门秩序的情况下,自由发展,努力奋斗,缔造美好生活。 所以难怪仙门管委会主任这个活老让天宫道的弟子干,天宫道弟子炼虚之后是分神,一气化三清,分身多一点比较忙得过来。 对于神逸有三具分身这事,林文潇当面称赞过这是个好技能,主要指有人陪,包括但不限于游山玩水逛公园看电影购物吃美食出国旅游等。 不过神逸比不上他师兄有福气,因为仙府的首席换人了。准确的说,三十七年前,那会神逸还没接班呢,玄望真人打碎雷劫,破境飞升,跻身上仙之列。从此地球上的事情他老人家也不管了。虽说仙府仍是管委会的后台,但谁知道有没有哪一派的仙府前辈会希望自家后人来当这个管委会主任呢。 特别是大师兄还不靠谱,把二师兄困在了道外化境,自己也只在地球上待了一年也跑了。仙府里突然就没了天宫道的人,这令神逸很不高兴。 好在任何一个门派也挑不出天宫道这么惊才绝艳的弟子,一百一十岁,距离渡劫期不远,神逸不犯错误,他们也没办法把这个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来仙府当同事的主任换掉。 再加上人家的大师兄二师兄只是没在家,又不是死了,师父也做了上百年的仙府首席,没人敢做局构陷神逸。众所周知,玄望上仙那个老痞子做事不是很讲逻辑——他但凡讲点道理也不会把近两三百年资质最好的四个苗子全收到天宫道门下。 万一哪天老上仙云游回来,或者是路过地球,看到自己徒弟被欺负了,事情可能会大大不妙。 所有自上而下的权力都有一个特点,特别依赖拳头的硬度,天宫道的拳头在地球上看,确实硬得不可理喻。放眼寰宇比祖宗,他们也很硬,所以他们权力确实很大。 神逸当上管委会主任之后,倒是不少给各派送温暖,这一点,仙府的前辈们颇为满意,也不知道这虚黄子是吃错了什么药,整天大搞仙门希望工程,给各门各派乃至散修发放修炼资源,包括丹药符纸法器等等,和他的师父师兄们都很不一样。 以及,就算算上仙府的老前辈们,仍然是所有人一致同意,神逸是大夏最强丹修,他的丹术匪夷所思,上限极高,下限……也很没下限,因为这家伙基本已经把很多丹药都研发出了普通人能吃的版本。不但扩大了用药人群,甚至还不断试图压低造价门槛。 同样是送温暖,送给仙门的时候大家交口称赞,但当神逸把温暖送给普通人后,大家就不那么高兴了,腹诽的人很多,但没人能找出一个正当的理由来阻止他。 于是仙门中有不少势力开始悄摸声息的从红尘凡人手里收掠资源——并非所有人都有气度眼睁睁看着别人爬上来。鲤鱼跳龙门的价值在于龙门够高,如果每条鱼都能化龙,那化龙也没什么意思。 为了保持手上先有的力量感和掌控感,仙门是无法坐视凡人追上自己的。 眼下“有没有修仙资质”是个壁垒,拦阻了凡人的通天之路,但这并不足以让仙门放心——以前“身体能否承受丹毒”也曾是仙凡之间的壁垒,而这条壁垒早已在虚黄子手中残破不堪。 谁知道那天虚黄子又会弄出什么来,打破这第二道壁垒。 所以为了防微杜渐,仙门越来越多的插手红尘,巧取豪夺,从红尘中取走那些本该属于仙门的丹药。 至于拿走的这些,留下当资粮也好,丢进炉里烧了也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把这些东西大批量地留在凡间。 他们当然不敢做得太过分,头上有管委会管着,管委会主任就是始作俑者,这种明知理亏的自私勾当,一则要放在暗地里来,二则能和平解决的,尽量少闹出事。 否则谁能知道主任肚子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万一人家就是想找茬对自家门派动手呢?所以万不可授人以柄。 殊不知他们这是中了神逸的计了。神逸就是要借他们之手掠夺凡间富人的财富。 所谓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同样的高质量资源撒到凡间,自然会被富人以并不高昂的代价集中到手里,比如用1000万收购一颗延寿丹,然后用延寿丹换来的寿命运作资本,掠夺十亿百亿级别的财富。 这种格局非通过暴力革命无以打破,神逸并不想看到相对和平的世界流血,那就通过丹药主推,借仙门之手,掠夺富人,再将掠夺的财富以其他方式转移给穷人就好,而这些事情,通过往凡间投放不同品类的丹药就可以大致上操控。 而神逸最奸诈的心思在于,仙府中有渡劫期老祖坐镇的,无一不是大宗大派,这些门派本就高高在上,并不很在意凡人能否修仙。 恰是那些没有背景势力的,才会被他折腾揉捏,驱使得死去活来,纵然有苦,也无处宣泄。 第四百三十三章 富不过三代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个世界变得异常的漂亮,如果一定要说原因的话,就是八十多年前红尘里提的什么碳达峰碳中和发展战略的结果吧,大夏将这一发展战略有力的推行了下来。而最显眼的环境改变是,城市变成了园林。 部分地上交通转入了地下,另一部分并入了空轨,原本的地面留给了行人和自行车。汽车从通勤工具的序列里退出了。而是变成一种类似于老年代步车的东西,可惜反重力技术研发不出来,哆啦A梦里的那种浮空车没能在二十二世纪初期准时登场。 但足够细密的公共交通网络,以及相对以前更加集中的生产密集型产业园分布,确实基本上解决了打工族上班的问题。 躲在高处看惯了人世沧桑之后,神逸觉得再过一千年,打工者还是会被聚在一起拉磨,这种事情不可能被解决,因为社会永远都需要工蚁。 他隐约记得自己当年还在读大学……或者是更早之前,上辈子读大学那会,有过这么一个说法,读大学不是为了学知识,而是为了把一群精力旺盛的学生圈养在校园里,降低社会治安的维护成本。 这个说法可发一笑,但有时候生活中确实有着这样的影子,让人难以否认。 现在也有这样的影子,作为百岁老人,见惯了沧桑之后,神逸时常觉得社会上很多岗位是不必要的,甚至于这些岗位的薪酬还不低。所以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支付这个水准的薪酬将人的时间购买下来,然后填进去一些工作,有益于整个社会运转成本的降低。 甚至于那不仅仅是治安成本,也包括卫生成本之类的,毕竟把人放在有规定垃圾箱的劳动区域里,好过把他们放到山里撒野。 如果神逸还是二三十岁,那他一定会因为此刻看到的这些东西而感到压抑窒息。但岁月的锉刀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他虽然依旧用年轻的身体活得慷慨激昂,但对许多事情的包容度都拔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使他不禁会去思考,当年,在姐夫李商阳在凌鹤道长他们眼中,世界是否也是这样的。 有些东西司空见惯,想来确是匪夷所思,比如在这个长视频短视频微视频都已经淘汰的时代,最传统的电视台竟然是仍然存在的,不过广告比过去少了很多,生产力的提升,配给方式的革新等等,造成广告的意义被不断削弱,追求效率的资本渐渐学会了放弃这块阵地,转而设法让自己去离用户更近一点。 至于电视里嘛,点播和广播的内容都变少了,更多时候一台电视被打开,它就会根据当前的时间节点播放用户恰好想看的东西,这东西可能是新奇的,也可能是怀旧的,用户未必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电视一定知道。想要点播当然也可以,但除非是有明确的指向,否则体验未必比得上电视里的推送播放。 不过新闻联播的时间一直没改变,自动推送,可以点播调走。 总而言之,学习新东西对神逸和林文潇来说都不困难,但时光的印痕无从消除,他们总是有点怀旧。 怀念那个因为光污染的原因,晚上连星星都看不到的青春年少时代。 遗世独立地活在未来的感觉,实在是过于孤独了。 林文潇坐在阳台看书,用一条薄毯盖在腿上,吹着树林里刮来的风,虫鸣鸟唱的声音让心思宁静。 门铃响起后,林文潇看了一眼投屏,门外站着一个刚刚开始佝偻的老人。 “请进。”林文潇说,于是门锁自己就开了,哗啦一声收进墙体内部,为客人让出通道。 她已经把书本扣在了圆桌上起身迎接,而进屋的老者开口叫道:“潇姨。” 来人是向煊慕,现在八十二岁,楚毓茗的儿子,是属于神逸和林文潇的时代,为数不多的遗老。没有修炼资质,拒绝了神逸的大部分丹药,他想过像普通人一样的人生。 “慕慕今天怎么忽然过来了,找你神伯有事吗?”林文潇顺手就扶了一下老人,邀他在沙发上坐好。 其实向煊慕还没有老到需要人搀扶的地步,在这个时代随着环境的改善和医疗技术提升,平均寿命已经达到了80岁,这意味着向煊慕如果身体衰老进度正常,他不依靠延寿丹之类的东西,也可以活得像自己的父母一样长寿,再过个二三十年不是大问题。 但他确实是有点佝偻了,这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偶然,而林文潇纯粹则是出于习惯,看到老人就爱顺手扶一把。 向家和神家的交集不大,向煊慕自己当然跟神家的老两口关系亲切,但其子侄辈则不大相信神逸和林文潇是与已故爷爷奶奶同辈的老人家,很担心自家老爷子被什么年轻人给骗了——这也是向煊慕当爹的时候刚好赶上神逸接手大夏仙门管委会,导致两家有短暂的二十年几乎断绝往来造成的。 前几年楚毓茗和向锦龙离世后,也就是向煊慕还会瞒着家人,偶然来看看“二老”,所以看到向煊慕找上门,林文潇自然而然的反应是:这孩子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向煊慕有些难堪,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但来都来了,也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厚着脸皮去说了。 林文潇眯着眼睛看了片刻,在慕慕开口前说道:“知道了,你稍等。”说着她起身去书架那边,取了一张卡片出来,放在向煊慕面前,那是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有三百万,你先拿去给孩子用,具体的……是什么病你跟我说一下,我会转告给你神伯。”林文潇温柔地说,透过读心术,她轻易就知道了向煊慕的难处,他的孙子生了一场大病,有个很急的手术要做,但费用昂贵,不是他儿子一家能够担负得起的。 楚天国贸早就在楚江卸任后不到十年便因经营不善而被收购了,财务清算之后,股东手里的股份变成了一笔现金,那也经不住这些年的消耗。 彼时楚江还算健康,他嘴上很豁达,然后就气得病了一场,毕竟是一手打造的公司,没有传给孩子,交给了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们,然而年轻人却辜负了他。 八十年过去,经过通胀,手里的钱也早就变成了纸,向家成了一个稍微富足的普通家庭,所谓富不过三代,以某种奇怪的形式实现了。林文潇随手给出的三百万,如今只相当于当年的三十万不到,放在手术费用上不算低,但也绝不算高。 向煊慕那工薪阶层的儿女拿不出钱,于是老爷子只好亲自去求人,他当然知道求谁最有效,为了孙子,这个曾经说“想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的傲气少年也傲不起来了,所幸林文潇善解人意,不给他半点为难。 “这…我写张借条吧……”向煊慕说。 “好。”林文潇应了一声,随手从身后阳台看书的圆桌那里取来纸笔,隔空取物神乎其技,向煊慕的眼中有少许艳羡。 她当然不准备讨还这点小钱,慕慕肯定也知道潇姨不会真的向他要钱,林文潇还知道慕慕知道这一点。 但这不妨碍向煊慕执着地要写借条,也不妨碍林文潇尊重他的选择,认真地看过借条,将其收好。 “我得给孩子把钱尽快转过去,病情的事情,晚点我再回来说,好吗?”向煊慕有些难为情,商量着。 林文潇微笑着点点头:“我陪你吧。” 第四百三十四章 被当做巫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大概是十年前吧,网银系统与创新的金融玩法交互,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反应,造成了影响巨大的经济漏洞,而实名制在这种环境下,不过是把无数无辜者卷入经济犯罪的漩涡里而已,甚至有几家银行都遭到了重创。 在那之后,转账退回了银行柜台办理的时代。人们也是终于明白过来了,效率不是唯一应该被追求的答案,很多时候人力不可被替代。 坏消息是这事情害得许多无辜的家庭支离破碎,很多人在绝望中死去。 好消息是大夏一直没有废除死刑,于是这事情死了更多的人,那些丧尽天良的家伙没能逃脱应得的惩罚。 总之,在神逸家不远处,就有一个处理大额转账的银行网点,而移动支付现在仅限于小额的日常交易。 潇姨扶着慕慕,在银行制服整齐的工作人员看来,就像是一个孝顺的孙女扶着自己的爷爷。 而林文潇也的确打扮得时尚了一点,她比她丈夫要厉害得多,在各种心理技术的调节运用之下,她能够和那种遗世独立的孤独感和睦相处,甚至从未衰老过。但讽刺的是她仰仗的——包括催眠术在内的所有心理技术,乃至整个学科,都在三十年前被确定了“不可证伪性”,作为伪科学扫入了垃圾堆里。 现在是脑科学和神经科学及衍生的交叉学科的天下,如果林文潇展露她的个技术给陌生人,倒是很有可能被当做巫婆去耻笑。 活得久了,什么怪事都能见到,当年的学神也成了搞迷信的老顽固。 不过无所谓,反正她还有更巫婆的身份——教廷魔法师,这次是教皇认证的,教皇在五十年前机缘巧合见过林文潇一面,鉴于她的丈夫的老师是大夏仙府首席,教皇没办法勉强她,跟她来硬的,逼迫她当信徒,必须怎样传教之类的。所以干脆顺水推舟,给了个教廷认可的身份,遇见同行找麻烦可以公开使用的那种。 这正是林文潇一直不太愿意买教廷账的原因,救命之恩的确是大恩,但你们后续那个态度是真的不讲理,还不就是欺负小姑娘一个人孤立无援么了,一旦有了背景,别说有圣痕了,用了这么多年教廷魔法,也没见他们有什么不满意的。 然后神奇的是,如果现在林文潇说自己是教廷魔法师,并且拿出自己的认证徽章,不相信魔法的人也不会嘲笑她,反而认为这是教廷维护传统做得好。但她如果拿出自己的本科、硕士、博士学历即催眠师证件的话,会被人笑话是搞迷信的。 这很幽默。 在转账的空余时间里,向煊慕对林文潇说清了孙子的那些事,具体的病情,怎么发现,怎么检查,结果指数云云,能说清的说了个大概,然后老人家也没有逗留的意思,只想早点去医院,看看自己孙子。 那是他最喜欢的小孙子,才十五六岁,却遭此大难。 林文潇还是那句话:“我陪你吧。” 于是乎陪着慕慕坐电梯上了空轨,用手机输入了目的地,再等待数分钟,就会有对应的车厢开过来,总体上和当年的网约车很像,除了没有司机。 整个空轨是一个大的系统,归国企管辖运营,如果出现事故,将层层追责,视情况而定,可能直接追责到总经理董事长。 当年无人驾驶的技术推出后,就曾经有过“出了事谁坐牢”的问题,这个实验在空轨上进行得很顺利,只不过地面上的私家车早已经变成了老古董,不再担任运输主力了。 一辆空轨的轿厢里最多能坐八个人,这也是在生育率回升之后,为了适应新的家庭单元而设计的,像林文潇和向煊慕两人坐一辆车的情况,通常会有人拼车。 这是由空轨运营系统自动调配的,除非乘客的个人资料经过审核,被认定为不宜拼车,否则每人每月只有3次拒绝拼车的机会。 开的时间不长,空轨就在后面的某站停下,上了其他的客人。慕慕非常注意,在那之后就对潇姨说话时省略了称呼。 而林文潇也是服了,自己一百岁的人了,竟然还能有幸被小年轻调戏。 拼车的刚好是六个年轻男子,足够把一车坐满,这是个很简单的数学问题,六个人选拼车,那么最多拼到两个人,那么遇到男的可以劫财,遇到女的可以劫色。 事情没闹大白赚,事情闹大了,国企领导跟着倒霉,正好符合游手好闲,愤怒于社会不公平,实际上还没到找工作年纪的暴躁年轻人。 只要控制受害者的损失程度,吃几天牢饭,又是一条好汉。 为此空轨的车厢都安装了监控系统甚至是一些防暴系统,但仍有人会用土办法在一定程度上破坏这些系统。 总之对于那些抱着“同归于尽”心情的犯罪者,大家都很头疼,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他们拥有犯罪工具。 好在这号人从来都只是极端少数,能把6个想干坏事的人凑到一起,更是难上加难。 但这不妨碍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向煊慕就觉得自己是那个喝凉水塞牙的倒霉蛋,孙子生病了,不得不借钱,还能碰上这种人,今天如果不是潇姨在场,怕不是老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不幸中的万幸是,潇姨在,所以一场灾厄变成了一场演给他看的笑话。 林文潇是什么样的老妖怪,读心大师,催眠大师,教廷认证的大法师。所以当车门打开,这六个人上车,她就看出来了这些人的不怀好意。 车门关好开始运行,为首的人不怀好意笑着,另外几人把口香糖粘到了摄像头上,然后一个打先锋的人搭讪道:“美女,这是要去哪呀?” 林文潇看了一眼慕慕,向煊慕知道肯定没事,但也不免紧张的看了一眼潇姨,不知道潇姨打算如何应对。他反正是不想看到潇姨把这些人都杀了——就算知道神伯能摆平这种事,他也不想看到这种场景。 对于这粗劣的开场白,林文潇连回答一个字的心情都欠奉,敌方后面已经有人给刚才搭讪的人来了个背后锁喉,一边锁喉还一边大骂:“狗东西,你惹谁呢,这是我妈,那个是我爷爷!” 六人的老大看到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随即一个大耳刮子扇上去:“放屁,老二你疯了,你爷爷早死了,那小女孩能是你妈?” 老二被打了一巴掌,眨了眨眼也没清醒过来,反而更昏了,一巴掌打回去:“孽障!你敢打我,我是你爸!你竟敢打我?你连你奶奶都不认识了?我他妈白养你了。” 老大被老二打了大怒,然而看了一眼林文潇,又看了看刚打他的老二,什么奇怪的东西钻进他脑子里,也火了,他一脚揣在跟林文潇搭讪的小先锋身上,大骂一声:“瞎了你的狗眼,敢惹我奶奶。” 然后一巴掌打在老二脸上:“你凭什么当我爸,你整天除了给钱,打我骂我,你管过我吗?我妈病得要死了,你跑出去找小三,你不配当我爸爸!” 另外三人也没闲着,一个拉着老大:“苑哥住手,住手,那是你爸,在怎么着你也不能打他啊。”两个拉着老二:“孽畜,你偷吃仙丹下界为妖,还敢来在这里造次,还不速速现出原形,随我等去天庭领罪!” 而刚开始被锁喉小先锋看到这个场景大叫道:“疯了!你们全都疯了!我要报警,哈哈哈哈,报警,把你们一个个都抓了,我就有奖金了!” 向煊慕看着眼前的场景,脸上肌肉有点抽筋,扭头道:“潇姨,你这活整得……” 林文潇笑道:“这可不是我编的,他们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向煊慕用一脸“我老了,但不是傻了,你不要骗我”的表情看着林文潇,林文潇笑眯眯的也看着他。 第四百三十五章 小别胜新婚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个,应该是个倒霉蛋,打先锋他上手,别人享受他望风,所以想把欺负他的队友给卖了。”林文潇指着说要报警的小先锋。 “这个,可能是你真的长得像他爷爷,或者我真的长得像他妈妈,我认为前者概率大,我这么年轻,一点都不显老。”林文潇指着第一个被她控制的家伙说。 “这个,他说他爸找小三应该是真的,而且他是这个团伙的头子,因为他最有钱供大家消费,其他人都要求着他。”林文潇指了指被称为苑哥的老大。 向煊慕问:“那两个最离谱的,以为自己是神仙的是怎么回事?” 林文潇说:“因为事情发生的超出了他们的理解,他们认为有人作妖弄鬼,而第一个出现异样的就是这个孩子,所以把他当妖怪了。” 向煊慕又指着那个拉着老大的人:“这个你怎么解释?他说他是他爸。” 林文潇笑道:“这个老大只负责出钱,那操心办事做决策的就应该是老二了,某种意义上讲,这确实像个爸爸,他自己不也这么说?” “所以潇姨……这就是你的催眠术么?”向煊慕勉强自己接受了这一通解释之后问道。 林文潇仿佛吃了只苍蝇一样难受,说道:“怎么连你也把催眠术当成这种邪乎的东西,催眠术是很……算了,算了,说这个我容易生气。”她拍着自己胸口对自己说:“消消气消消气,潇潇不生气。” 这卖萌一样的表现看得向煊慕不禁莞尔,然后他想林文潇道歉:“抱歉潇姨,我不懂你的那些技术,胡说八道。” 林文潇叹了口气说:“也没什么,把心理学整个扫进伪科学的分类是人类近几十年最愚蠢的傲慢之举,伤害不了我。他们中了我的幻觉魔法,这里面确实涌到了一点点催眠技术——无妨,不能被理解的技术都会被认为是魔法的。这是拜科学教的自卑引发的傲慢。” “拜科学教?那是什么?”向煊慕问道,他其实不是真的很有兴趣,而是知道这是个能让林文潇发泄不满的话题,遂将话题引到这里。 林文潇用一根手指挠着自己的下巴,抬着眼皮想了片刻,说:“这是个很老的词汇了,我听说这个词的时候你才刚出生,但应该出现得比那更早。就是当时有一种人,他们有一种对科学持迷信态度的倾向,仿佛把科学当作他们的上帝、神祇一样崇拜。所有超出科学现行理解框架的东西,都会被他们当作愚昧落后的迷信来攻击,但他们从未想过,自己所知的科学只是科学的小小一部分。” “这种人其实往往受到的科学训练非常不足,他们那种状态,我甚至觉得是一种皈依者狂热……哦,这个词也曾经是心理学和社会学领域研究的东西,现在也是迷信啦。”林文潇带着一点怨气,带着一点嫌弃,轻巧地继续说着。 “有一段时间吧,他们就特别迷所谓‘证伪’,哎,现在也没好到哪去。因为证伪是最容易把先哲拉下神坛的手段,当后人难以做出超越先人的成就时,将其拉下神坛打落尘埃,就是一种战胜他们的方法。反正……那些先哲往往没我和你神伯这么能活,他们也没办法还嘴。又或者说,众口铄金,他们能还嘴也没用吧。”林文潇说了一会,心里不顺的气消掉不少,她看向坐在身旁的慕慕,忽然笑道:“你这小东西,一把年纪了还和小时候一样,贼精贼精的,知道哄人开心。” 向煊慕笑道:“潇姨,好多年没人叫我小东西了。我老了,不像你和神伯那样。” “仍然觉得坚持做一个普通人就是最好的?”林文潇随口问着。 “嗯……”向煊慕点头表示肯定。 “不是你的,你就不想要?”林文潇精准地猜测着动机。 “嗯……”向煊慕还是点头。 “有没有可能,这其实不是你自己的想法呢?”林文潇忽然袭击。 “那还能是谁的?”向煊慕皱眉。 “罢了,你已经准备还击了,再说也是白费劲。”林文潇说。 向煊慕愣了一下,确实发现自己上一刻的确是不论潇姨说什么都准备好了要找出理由来反驳,他被说中了。于是强迫自己平心静气道:“那……嗯,刚才是的,我现在冷静了,潇姨你说说。” “我不说。”林文潇笑道。 “为什么还不说?”向煊慕不满道。 林文潇笑眯眯地说:“因为你刚才想要在冷静的情况下否定我,而现在又觉得我是不敢说了。” “你……哎。潇姨,我神伯是怎么受得了你的?我老伴要是有你这个本事,估计年轻那会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向煊慕感慨道。 “你说结婚第七年那会?”林文潇问。 “差不多吧…我不记得了,但是你怎么能知道得这么准。” “因为以前有个词叫七年之痒,很多夫妻都要经历这个。后来被说成不科学,没人再提了。” “你们呢?我神伯呢?”向煊慕忽然有些期待神逸和他一样不着调,但又希望神伯仍然是那个偶像一样的光辉人物。 林文潇托腮想了一会,说:“我也痒过,他嘛……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因为我怕我们一拍即合,所以没有去看他的心思。反正看了不是不高兴就是会惭愧,为什么要看?我懂读心术,不代表我时刻都必须要用。”林文潇说。 “那其他时候,你们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吗?”向煊慕又问道。 “嗯…小别胜新婚吧。”林文潇答非所问,她知道向煊慕听不懂,于是补充道,“你猜为什么你今天来,他不在家?工作忙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是被我撵出去了。” “就为了小别胜新婚?”向煊慕有些费解,甚至觉得不可理喻,为了一点潇潇的情调和惊喜感,竟然会有人选择把老公赶出家门,而这样的婚姻竟然能维持多年还没散伙。这已经不是林文潇不可理喻了,而是这个世界不可理喻。 林文潇说:“我是为了我们能够一直走下去。” “我不懂,很难理解。”向煊慕知道潇姨一定会继续说下去,但他想表明态度。 “我这么做有一些前提,首先第一个前提,我们不必为如何活着而感到困难,这得益于我们各自的收入能力。第二个前提,我们没有孩子,不需要共同照料,不需要给孩子营造完整和睦的家庭氛围。第三个前提,是我们确定彼此深爱着对方。” 说着她看了一眼在面前厮打成一团的六个人,笑道:“如果有这么让人不安心的孩子,我一定会把他叫回家里天天管孩子的。” 向煊慕跟着笑了笑。 然后林文潇问他:“你有没有注意到,你和你妻子,有些时候是会长时间不互相说话的。” 向煊慕眨着眼睛想了想自己和老伴的生活场景,忽然感到一些惶恐,林文潇说得对,他们真的会有很长的时间不互相说话,各做各的事。不是不相爱,不是有矛盾,就是不说话,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安心,他觉得这事感情深厚之后自然而然的会发生的变化。他以前也注意到过,却是自豪的,然而今天,当潇姨如此提出问题时,他意识到这里面有点问题。 所以他有些惶恐,并准备好了找理由反击。 林文潇笑着说:“其实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正常现象,你们把能说的话说完了而已。” 第四百三十六章 需要抛弃一些感情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空轨的车厢就近挺靠后,六个扭打的人互相掐着彼此奔警察局去了,到了警察局后他们将基本清醒过来,然后只剩下自首的冲动无可抑制,这倒是后催眠暗示的预约行程。 被扫进迷信的垃圾堆之后,林文潇不再执着地给催眠术和魔法划清界限,她会追求效率高的做法,哪怕这和两派的宗旨违背。 目送前去自我改造的几个“乖宝宝”离开,林文潇转回话头:“嗯,其实再亲密的关系里都会存在话说完的现象。而且越是亲密,两人的思想越是一致,那么对相同事件的想法也就越是一致——如果总是保持一致,那就没有继续沟通的必要了,话就会说完。” 向煊慕发现自己想要反击的念头落了个空,林文潇的说法符合他多年的生活经验,而且足够温柔,他本以为林文潇要批评他与妻子相处的模式不够成熟,作为一个八十岁的资深已婚人士,他当然要捍卫自己对婚姻的感悟。然而“敌人根本没有发起进攻”。 “所以,你把神伯撵出家门,就是为了一些……嗯,谈资?”向煊慕不敢确定地问。 “是的。”林文潇笑道,“你的造访就将成为我们的谈资,我会告诉他慕慕最近的生活状态,有什么改变,精神状态是更好了还是更差了,需要什么样的帮助。我会对他说我对你的感觉,他也会回忆起他对你的感觉。我们说的都将是实话,但事实上这与你关系不大,只是老夫老妻之间的情感交流。但如果是我们两个都在家的时候你来登门,我们只需要交换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想法,那么也就无法聊下去了。” 向煊慕有种当了工具人的感觉,但谈不上不爽,就是觉得怪怪的。 以及,有人肯帮助他的小孙子度过疾病的苦厄,以此为交换,不含恶意地用他充当谈资,似乎也不是不可接受。 “看来您和神伯的感情比我想象的更好。”向煊慕感叹道。 林文潇闻言,透过车窗看向远处的天际,思绪游弋了刹那光景,然后又落回慕慕身上:“他是我少年时不甘心的执念,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好的运气,能跟这样的一个人在一起走过漫长岁月。” “羡慕啊。”慕慕感慨道。 林文潇微笑着点点头,又说:“其实没什么可羡慕的,你也有你的生活,在他人眼中同样值得羡慕。” 向煊慕并不会读心术,也看不出一个一百岁老妖怪不动声色时隐藏的情感,所以林文潇的彷徨无人知晓。 她明白这里是一场梦,一百年过去了,她没有忘记这一点,却几乎要忘记自己原本的生活了,相比于梦境,现实变得微不足道,她思念那遥远的现实,如思念一场幻梦,但她也不敢走出这场幻梦,因为这一百年承载了太多珍贵的东西,让她无法割舍。 她感到彷徨,如影随形,只能用不断感受生活里的真实感来反复将其驱散。 终于是把向煊慕送到了医院,林文潇看了看附近的环境,说:“慕慕,我就不上去了,那边有个茶点铺子,我去喝下午茶,如果有事,六点之前你都可以在那里找到我。” 向煊慕看了一眼绿荫下环境宜人的茶点铺子,心中有些歉意,他当然知道潇姨为什么不肯上楼去医院里,因为他的儿女们、儿媳女婿们都不会喜欢那对“骗老爷子的夫妇”。 有些事情其实是有明证的,比如潇姨和神伯长生不老的容颜,但这叫醒不了装睡的人,当他们连续十几年把对方当成骗子之后,自然不愿承认自己搞错了。 林文潇看着慕慕离开,信步走去茶点铺子,要了一杯咖啡和一些甜点,取出手机来,继续看书。 手机的形态变化倒是不大,因为多功能的需求和便携性的需求,以及私密性的需求,其整体体积一直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 不过多年前确实增添过某种接近隐形眼镜的外设,使手机的屏幕尺寸近乎无限地扩展了。不过不戴眼镜的人是绝不肯随便往眼睛里塞东西的,戴眼镜的人也介意进一步损伤视力,那款外设的民用化普及最后以失败告终,始终是少数发烧友的钟爱,甚至是应用在军事场景里。 神逸就给家里拿回来过几套,林文潇玩过,如果拿来玩游戏的话会非常棒,不过可惜,没有民用普及的介质上就不会有大资本投入经费研发应用,想象中非常棒的游戏并没有人做。倒是有个用于军事训练的“游戏”,林文潇不是很喜欢。 她相信这个技术只要放在那里,只要某天凑出了另一块拼图就会发光发热,不过好些年过去了,它都快被遗忘了也没补出别的拼图,搞不好……它会永远被遗忘下去。 而林文潇的行为看起来像个上世纪的老古董,捧着手机看小说,虽然很安静,但路过的人但凡看到她是在阅读文字小说,都会感觉到无比的扎眼。就好像当年看到有大爷拎着鸟笼在IMAX电影院外等检票一样扎眼。 不对,还不能是个大爷,因为林文潇的外形缘故,应该是一个大学生拎着鸟笼逛IMAX电影院。 不过所幸这个时代也相当的开放包容,所以就算林文潇真的跑到这里遛鸟跟鹩哥唱戏也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林文潇在看一本言情小说,是的,潮流它又转回来了,多年没有人去看没人爱写的言情小说它又回来了,而且最近出来的几个大神是真的文采斐然,人年纪大了就容易怀旧,林老太太深觉这是属于自己的版本,实际上她在家看的那本也是言情小说。 用功修炼?不存在的,她如果再冲着进展研究魔法,很可能一个手抖就对环境造成灾难性破坏,连她老公造的妖鬼山谷都差点被她给扬了,所以最近神逸也一直都在为给老婆制造一个适合练手的空间而感到伤神。 总体而言,现在的林文潇就是在屏蔽了许多智识之后,使自己能够好好享受这些美好而又低龄的文学创作,带着姨母笑对剧情里的主角配角傻乐。 这种感觉很好,恍惚间仿佛能够回到年少,但有一样不好,如果太过沉迷,容易产生时间的错乱感,而忘记了自己正活在未来,一旦想去找人分享这些从阅读中得到的乐子时,就难免抬眼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孤单。 有那么几年,她也试着去交新朋友了,但感情越深,越见不得生离死别,某一次得知自己聊得不错的年轻网友忽然去世时,林文潇靠在躺椅上轻轻叹气了很久,祈祷了很久。 一百岁啊,一百岁,年轻的时候她曾经看过一些百岁老人生活状态的视频,那时候她想,如果身体老朽到这个地步,人大概也就不想活着了吧。 然而天才的少女也有料错的时候,原来折磨得人不想活的,不仅仅是老朽的身体,还有社会关系网络的死亡。 怪不得修仙者会慢慢变得清心寡欲,太上忘情。原来活得太久,是需要抛弃一些感情来维护自己的心灵的。 但这里一定有问题,否则,玄望师父也不会在渡劫之前跟自己反复长叹,甚至接受了几次催眠术的干预。 是的,那个游戏人间的老人,那个年龄超过五百岁的老人,也在这个过程中抛弃了许多情感和牵挂,但在渡雷劫之前,玄望真人多次找林文潇聊过,而他要的催眠术场景,是回到年少时,唤醒彼时的情感记忆。 第四百三十七章 逐渐失去了敏感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所以从几十年前起,林文潇就知道,修道人必须要守住情感的底线,所谓的“太上忘情”是经历了漫长岁月后,自然而然地衍生出的自我保护机制,是迟钝,是麻木,是自以为是的铠甲,也是心的死亡。 而玄望子之所以不耻下问,跑来像徒弟的媳妇求帮助,就是因为在渡劫边缘的老人越发清晰地察觉到,渡劫的身心破绽在哪里。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雷劫加身,洗练凡人之躯,淬去最后一丝魔障,玄望子身若辰星,撒下熠熠星辉,成就上仙,向弟子和恩人一挥手,转身破界而去。 有渡劫大能珠玉在前,路径变得清晰可见,林文潇越来越清楚,她应该始终保持情感的敏锐,面对漫长岁月中的生离死别,这是一件艰难的挑战。 虽然她无所谓成不成仙,但在这场梦里,她同样需要保持敏感,去爱去恨,品尝悲喜。 林文潇看书看得正开心,不自觉便喜形于色,当她又想找个人分享自己的快乐时,幸运找上了门。 随着一声“美女,拼个桌子”,托盘落在桌上的声音传来,然后两条大白腿映入眼帘,那是大白的腿。 林文潇抬起头,长成柳若虹模样的大白已经在她面前落座。 “咦?大白?你怎么来了?”见到久违的朋友,她非常开心。 “看看你——怎么样,看什么色色内容呢,看得你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就是小说嘛,你看这里……这个……哈哈哈哈,男主这里好纯情啊。” “见过逗小孩玩的,没见过被小孩逗了的,你可真行,越活越回去了,这不就是作者故意这么写,好让你觉得纯情嘛,到底谁纯啊?” “好看不就行了呗。” “话说你怎么在医院这,你们家那口子病了?”大白问。 “他?他要是都能病了,这医院能治得了么?是慕慕家的孩子病了,问我借了点钱,我送他过来,顺便在这里守一会,看需不需要帮忙,诶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也很会给人治病?” “你说祝咒?会呀。” “那你帮帮忙呗,慕慕家的小孙子正做大手术呢,还不好说后续怎么处理,事情是这样的……”林文潇把向煊慕家孙子的病情说了一趟。 然而大白表示:“不治,帮不了。” 林文潇吃惊极了,摇着大白的胳膊:“啊?这不是我认识的大白!你是不是逗我玩呢,好大白~帮帮忙呗,mua!” 大白恼道:“少来色诱老娘,我跟你讲说不治就不治,我又不是医门的,没那个使命知道吧?” “你以前也当过心理医生,医者仁心嘛,就去看看,给人家扎两针。” “现在没有这行了,我现在给人做心理治疗,人家投诉能把我抓起来。” “你就这么不给面子?” “面子?你哪来的面子,你要有面子,能坐在这?早就自己上楼了吧。”说到这里,大白才暴露了她真实的情感,她是为向家小辈对林文潇的态度感到不值。 “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我觉得不无辜,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钱你也给了,人家相信现代医疗技术你让他们整呗,关你啥事。非要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欠得慌。” “啊?有吗?”林文潇脱线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真用脸贴过别人屁股似的。 白灵萱看着她那个卖萌的样子,假装嫌弃的哼了一声,但还是陪着她一直坐到了六点。 六点到了,向煊慕也没有出来找过林文潇,潇姨仁至义尽,打道回府。 白灵萱结了账,紧紧跟上,摆明了今晚上要跟去她家里住,也是在意料之中,林文潇当然不会拒绝。 她已经孤独了很久了。 神逸已经有将近半年没回家了,不是感情淡了,而是修道人寿元悠长,对时间逐渐失去了敏感,大概是三四个月之前,他刚处理完一对穿越者的落户事务和职责安排,忽然心有所感,就匆忙跑去闭关。 闭关的场所是当年送给楚江的水晶符,楚江的宅院仍然留着,神逸另开辟了一块地方,在里面盖了一座七层宝塔,名曰七情塔,喜怒忧思悲恐惊,都能在各自的层里被诱发挖掘,塔下另有一间静室。总之是闭关的好地方。 这一闭关,就顾不上时间匆匆而过了。 那感觉像极了青年的时候难得休息日,在家打游戏,吃完早饭坐那玩,一个不小心天就黑了。 他的面前是康庄坦途,多年前度化凡劫的时候,神逸就被自己吓了一跳,那时候有凌鹤和应月蓉提供的信息,也亲眼看过师姐渡劫的过程,他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然而他的化凡劫只有三天。 凌鹤两度化凡,前后比较,得到一个要旨,修士化凡,是要心中住下一个爱的人,以此锚定凡心,才有资格向更高的仙途投石问路。而这所谓的“住下一个爱的人”,是有门槛的,那需要修士在化凡期间,元婴吸纳足够成长的灵气后,而修士能够在某一刻真心实意地感受到“愿与眼前人朝夕相伴,快快乐乐做一世凡人”这样的情感。 只有这种情感能够唤醒沉睡的元婴,使其敢于凡心化为阳神,因为这种痴恋,关系到阳神凝练的分身是否愿意回归本体,面对雷劫时能否有一份澄澈的坚定。 这个人可以是恋人,可以是父母子女,甚至可以是芸芸众生,什么都可以,心锚却不可或缺。 正是因此,明明已经化凡过一次的凌鹤,却在化凡劫里困了更久的时间,直到应月蓉探监时才回忆起了这份感觉。 也正是因此,李商阳是与赵雪盈相识,才能成道。 有了凌鹤道长的提点,应月蓉化凡时,借林文潇成了道,不是她不爱道侣,而是她对道侣的爱多少有些亏欠愧疚,无法圆融。 应月蓉只用了八九个月就成功化神,比凌鹤道长预估的更快,但谁也没想到,神逸只是跟妻子痴缠了三天,阳神就破茧而出,快得令人发指。 这一点几乎吓蒙了所有人,也就是在他化神成功的那天,虚地子登门拜访送给养,结果被吓了一跳,于是乎说什么都不听,就一句话,“将来你小子到了分神期,老老实实给我接班当主任”。 不过后来从玄望子处求证,他不是化凡劫过得最快的人,以前是有大能基础打得足够扎实,直接跳过化凡劫。前辈姓名已不可考,但的确有这个传说。 下一个大坎就是渡劫期打磨圆满,正面迎战天雷。那需要极度圆融的修为,毫无瑕疵的身体,通透豁达的心境,对红尘、对此身坚定不移的依恋,少了一条都难免在天雷之下灰飞烟灭。 渡劫不是小升初,也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雷劫比起化凡劫,凶险了无数倍。雷劫是身负泰山,踩着一根蛛丝,跨过浩瀚北海,原本是十渡十灭,百渡百死,万渡才有一生。 那时候雷劫还不叫雷劫,而是叫做天罚,被认为是修道人逆天而行,终于引来了上苍震怒,将修士殛成飞灰。 然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区区渡劫修士,岂能引来苍天震怒? 第四百三十八章 挟泰山以超北海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其实就仿佛男子成年会喉结突出,变声期喉咙嘶哑疼痛。女子成年天癸初至身体虚弱一般。所谓雷劫,只是凡人修士登峰造极,身体发生永久改变的一个自然现象,而这个现象恰好是他们的无边法力化形成雷电,洗练肉体凡胎而已。 只不过,这个洗练是真的凶险——因为彼时修士所能牵动的法力,早就远远超过了其肉身所能承载的极限。其中的恐怖超过生死,其后的好处自然也难以想象。 于是乎,天宫道气运通天,某一代师兄弟四人齐齐踏过雷劫,最弱的一个也是上仙,另外三人皆成就玄仙境,一下子就坐稳了天宫道在大夏仙门之首的位置,构建仙府,自然也是天宫道的主意。 而正是在过去灵气充裕的时代里,前辈大能们用命夯出了近乎穷举的无限试错,才让后来的修士慢慢搞明白了渡劫的要领。靠着这些经验,死在雷劫下的修士少了很多,有人自知根基不稳,没资格问鼎雷劫,甘愿留在地球上称王称霸,以渡劫期神通逍遥余生。也有人仗着底蕴修为,要跟老天碰一碰拳头。 成仙的成功率变高了不少,但由于末法时代的到来,仙门人口基数大幅度缩减,能够成仙的人也一下子少得可怜了。 不过也幸亏如此,仙人轻易不灭,存心不跟人斗法,只想猫起来活久点的话,苟到寰宇大撕裂大挤压也不成问题。又有时间长河流过,总有一天,这寰宇之内对仙人而言会太过拥挤了一点——毕竟寰宇之中也不是只有地球能养出仙人来。 如果仙人们觉得拥挤了,那倒霉的就是凡人了。 道外化境的征域,也是为了仙人设立的,那些大仙们意见一致:“要打到寰宇外打去,别打坏了老子成仙的道场。”然而实际上到了那里他们也很少闹到非要自己动手不可,很多事情,让小儿辈赌斗一番做个历练即可定下来,久而久之,征域就成了修士渡劫前的修炼之地,蛮域药域,则是连仙人都垂涎的宝库。 而神逸基本上已经可以预定能够渡劫了,论天资他在整个天宫道的传承历史中都是数一数二的,认认真真吃饭睡觉也能熬到渡劫期。更何况还学了天宫道一身本领,拿了师兄师姐给的无数好处,别人还在头疼去哪找资粮,他已经能自己打造洞天福地生产资粮了,可谓财大气粗。 头上有师父师兄罩着,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渡劫期修士敢跟他龇牙,只要他不主动把渡劫期前辈的脑袋往马桶里摁,应该不会死在修行的半路上。 然后他老婆还是世上所剩无几的催眠大师、心理大师,没有人的心境能比他更通透。 最过分的是,师父渡劫那天还特意喊了他和林文潇去附近观看,那个画面神逸至今都觉得震撼。在影视和漫画里,人才能看到雷电从什么方向劈过来这种事,真正发生在眼前的时候,那就是无端端的平地生雷。没有酝酿期,没有先兆,就咔一声,玄望子就被罩在了雷光里。 当时神逸想着,只怕是数不尽的修士这一下就被送走了,倒是没有想错,多半的修士殒灭于雷劫就是被第一下给干沉了。然后他看到了后面的场景,只能说,每一道劫雷都很突然,而雷劫就像一场连续不断的爆炸,开始的时候动静很小,之后愈演愈烈,到后面慢慢平息,最后还要像是吃饱了打嗝一样,时不时补两下。 什么时候一口气被嗝打顺了,什么时候雷劫就结束了,被第一道雷劈死的修士多,不是因为第一道雷最厉害,而是因为大部分渡劫期修士是真的菜。 而神逸那天看到师父在雷劫里浮沉舞动,如同徜徉于和风细雨之中,若非离得远远的,也被雷劫的余威压制到呼吸困难,他几乎以为这东西其实也就看着唬人,实际上没什么威力了。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挟泰山以超北海,非不为也,是不能也。玄望子是能者,又有什么好为难的。这就是大夏仙门魁首的成色,是天宫道的底蕴,也是玄望子多年镇守一域的福缘。 而神逸捡了个便宜,不但完整的看完了师父渡劫的姿势,还在师父上考场之前得到了一番最细致的指导。那已经不是有所得了,简直是成竹在胸。 万事俱备,需要他做的,只剩下好好吃饭,天天睡觉。闭关什么的都是兴趣使然。 后来买买提师兄听说这事,实名表示羡慕。 神逸说了个地狱笑话:“羡慕吗?用爹妈换的。” 虚天子当时脸就黑了,但是这一听就是伤心事,所以也没敢追问。神逸倒不算胡说八道,因为那之后他也想不明白自己哪来的福缘,生怕不配,无福消受,竟然几乎生出心魔来。 又是林文潇给了他好一顿开导,才把心魔除灭,在这个过程中他被挖掘出一些遥远的恐惧,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高院长,于是跑去找高院长聊天,高院长告诉他,道外天劫的应劫之人如果能熬过重重难关,自有非凡福报。 就好像老五,大梦之外娶了赵雪盈,大梦之内也和尹楠以合欢道法双修,修来个突飞猛进,并且经常有好友投喂丹药。 而神逸被道外天劫影响,沦落为孤儿,所以四舍五入,这一番福报气运,还就是爹妈换的。 这话当成笑话听,那就是大不孝,是枉为人子。 可如果不当笑话听,又有着深切的悲伤,林文潇恰恰体察到了那份固然深切,却已经明显淡化的悲伤。 她为丈夫高兴,因为他心底最古早遥远的伤痕,已经开始逐渐愈合了。 时至今日,神逸已经几乎没什么心魔可言了,因为前年重阳的时候,他用穿界符去了一趟道外化境的修域,见到了苦逼的师兄冷天吟。 他进了一趟落心渊,却几乎没有落入魔障,只有一阵幻象在眼前胡乱飞舞,随后平息,落心渊已经无法借心魔将他扯入深渊了。 解经阁里倒是确实唤出一个发射剑气的大阵,险些把他自己玩死,突破自我这种事总归是有危险的,然后他就玩出了一招新的天宫剑法——日月势,运剑的方式当然还是天宫基础剑法,所以把这招算在了天宫剑法里,但可惜的是,这一招没办法传给徒子徒孙。 因为表面上是用天宫剑法演化日月之相,或攻或守,实则是借重时间法则搞出来的古怪剑招。 登天栈下,神逸一抬头,人就到了半山腰,颇为不满地摇了摇头,人就到了山顶。 冷天吟下巴都差点掉地上,想把师弟给解剖了看看他里面是怎么长的,哪有年纪轻轻就把法则玩到这个份上的怪物,一百多岁在冷天吟眼里的确也谈不上老,因为他觉得自己也挺年轻的。 他说想解剖也不是说着玩,那是真的,只不过是自家师弟不方便来硬的,所以想连哄带骗。当然他也不是真想要师弟的命,他意思是,师弟你贡献一个分身,师兄补偿你一些好东西,分身嘛可以再练回来,多几十年的事情,你这么高天赋,不会舍不得这点时间吧。 神逸闻言说了一句话,并用时间法则倒放了自己的声音,于是冷天吟听见了一句“啊米诺斯”,但看神逸的表情,师弟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话。他心里明白,他也不配听好话。 然后神逸就逃入了演武峰,演武峰这地方,凶险得狠,谁进去都是极限挑战,冷天吟虽然是渡劫期,也只好扯了扯嘴角,就此作罢。 第四百三十九章 挪移变化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道外化境里飞岩回旋,演武峰的形状像一个巨大的柱子,东倒西歪在虚空里回旋。 这是神逸第一次上演武峰——这许多年来,他并没把修行十分放在心上,而是耽溺于儿女情长,总想看看人世变幻,所以虽有穿界符在手,却鲜少来道外化境,即便是来了,往往送点东西就走。这一趟也不过是心血来潮,又恰逢其会赶上道外化境开启的时间,于是想把此地整个走一遍。 只是踏在演武峰的石阶上,就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那是杀气、是战气,令人血脉贲张,往往把人挑动得跃跃欲试。 然而也不知道神逸以前是吃错了什么奇怪的药,血脉固锁于内平稳流淌,不受杀气挑动,只觉得有无数战阵厮杀的拆招换式的场景飞入脑海,仿佛左耳进右耳出,似有所得,又似无所得。 冷天吟看着师弟在台阶上慢慢走着,原本不怀好意地期待着他狼狈出丑,结果看他走了半晌也没动静,大感意外,他疑心演武峰是不是坏掉了,但并没冲动道自己踩上去试试。 他是渡劫期,万一演武峰真的坏掉,他入局反倒有可能害死师弟。 演武峰的台阶是一条刺客路,山体会感知登山者的气息流转,架势破绽,随时以杀气化形成境界相当的刺客忽施偷袭,不过这一段有个好处就是不致命,只会把人从台阶上逼退。 然而神逸都走了大半了,也没有一个杀气刺客现形,这实在是很反常,按说走个十来步,其人的内息运转就已经出现破绽了,正是下杀手的好时机。这一点甚至不是修为高低能够左右的,就算是来个仙人走在演武峰上,也难免被挑动。 可神逸就是一步又一步,平平淡淡上了峰顶。 这也是自然,他血脉流淌平稳,气息顺畅,身体架势无懈可击,演武峰找不到破绽,当然不会安排刺客攻击他,冷天吟从没见过如此情形,但他看到后来也明白了,不是演武峰坏掉了,而是师弟没有被石阶上的杀气挑动,这就有意思了。 当神逸一步踏上演武峰顶,便看到一个巨大的擂台,其上空空如也,四周列着一圈石柱,符文斑驳。 神逸毫不犹豫踏上擂台,就见周围石柱明灭,一团杀气凝聚,也化成一个他自己站在擂台上。 这让神逸大感失望,跟自己对砍这种事,解经阁里也出现过,惑人心性的幻境往往以此为题演武峰名为演武,就这点能耐?能来道外化境的,哪个不是天赋超群福缘深厚的修炼苗子,谁还没见过这把戏了。 他取出应龙剑,倒也不至于小看自己对自己的威胁,奋身杀上,起手就是一招扶风势,迅速拉近距离。 然而眼前的“神逸”却并没有向镜面一样出招,而是毫不犹豫舞动应龙剑,流转之间舞出一个仿佛锐意猛攻,偏偏中门大开的破绽,其中门正迎着他的应龙剑。 神逸心中骂骂咧咧,他娘的,自己刚领悟的日月势,还从没用过,倒让一个影子用在了自己身上,下手是真不客气啊。 所谓“破绽”当然是假的,那是将新月之形化入剑招,引人入彀的险恶用心,一旦陷入其中,时间法则加身,所谓的破绽就会变成无底的深渊,怎么打都仿佛只差一寸,继而新月会变成峨眉月,峨眉月会变成弦月,弦月变凸月,凸月变满月。将对手围困在重重剑势里,慢慢宰割整治。 神逸身不由己,虽然有时间法则在身,猝不及防下慢了半拍,一步慢步步慢,在他看来只是一瞬,实则那个幻影已经好整以暇将他困在了满月之中。 自己的招式自己最了解,他毫不犹豫也已日月势对敌,月为虚,日为冲,神逸自己打出没什么变化,却胜在刚猛的日相,同样以时间法则加持,轻易就冲破了月相困锁。 在那一刻,他意识到了日月势在日月转换之间的小小破绽,但战阵之中来不及细想,冲破困锁后,他紧接着一招解阵势排开虚影的防御,直刺心胸。 忽而一阵晃神,神逸却发现攻守之势一转,自己竟然被幻影以解阵势排开防御,一把应龙剑直插心胸而来。 这一惊简直魂飞魄散,来不及细想,神逸只能全力往后一倒,拼着胸口被划伤,在生死之间让开一个距离。 幻影之身穷追不舍,并没就此放过神逸,剑路一转就要赶尽杀绝,神逸对自己心性了如指掌,当然不会因为避开一剑就掉以轻心,及时放出一具分身迎上,分身手持天炎剑将幻影格住,那正是当年高院长给他临时搓的好剑。 神逸身形刚刚稳住,准备反攻,果然眼前一花,再定睛看时,发现自己手上的应龙剑被天炎剑格住,幻影神逸已经手持应龙剑向自己飞身扑来。 还好这一次变化早有准备,他又放出两具分身,心中逐渐确定下来,这演武峰终于图穷匕见,不但是自己打自己的局,而且总会把他换到弱势的位置上。 就是说,他将自己找出自己的破绽,然后被自己狠辣地攻击。 还有个细节,身上那一道剑伤并没随着移形换位而转移到幻影神逸的身上,也就是说,受伤的是他,他是真的整个人都在被挪移,而非和被伤到的幻影互换身体。 好消息是,至少他不至于最后被换到一个快被打死的幻影身上。 坏消息是,在找出破局方法之前,挨打的永远是他自己。 幻影大大咧咧,锐意猛攻,不容神逸手下留情,他敢放水,幻影就敢戳死他,他敢猛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被换到极度劣势的处境里。 神逸被创造演武峰那些前辈的恶趣味搞得头皮发麻,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 三具分身,一持天炎剑,一持中孚剑,一持冰尘剑,末法时代机缘有限,以神逸之能折腾,兵刃方面也只搞出了这么点拿得出手的家当。他倒是会炼器,也能打造飞剑,只不过够得上他自己修为的东西,只要想想就觉得捉襟见肘,答应要造给林文潇的那个秘境已经砸了不少材料进去了,地主家也没余粮。 幻影神逸也不客气,双肩一摇同样放出分身,也是应龙天炎中孚冰尘四把剑,分毫不让。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客气,八个人齐齐杀上,一般面目,厮杀成一团,全凭己心感应确认,才能分得清彼此。 演武峰更加不客气,挪移变化游刃有余,管你本体还是分身,都逃不开被挪移的命运。 甚至于分身之间相互支援,有时也会被挪移,原本帮自己格挡攻击的剑也一并向自己攻来,那感觉是真的难受。 冷天吟在外面叫了一声,提醒道:“师弟,演武峰斗招不斗法,速速收去分身,不要自误。” 然而神逸骑虎难下,又有一股子傲气憋在胸口,无论如何不肯收手,只是倍加用心战斗,更加小心翼翼。 按照演武峰本来的设计,这一关要他在攻击的同时不忘防御,防御之中掌握反攻的技巧,只如此还不足以破局,直至把所有攻守反击打得圆融于心,挥洒自如乃至于不需要用心也能行云流水打出,仅凭感觉胡乱挥洒也能在千变万化的局势中打出无懈可击且凌厉的攻击时,才能追上演武峰挪移的速度,将幻影击溃。 但是神逸增加了分身之后,变数凭空多出一节。 第四百四十章 时流八卦阵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所谓追上演武峰挪移的速度,不是说演武峰反应不过来了,而是越过了某条及格线的意思。 所以更多的分身并不能让演武峰“手忙脚乱”,相反演武峰变成了更严厉的老师,一个人是简单难度,加一个分身是普通难度,那么现在神逸打的是地狱难度。冷天吟所说的“不要自误”,神逸也是感受到了。 但他仿佛有股子疯劲,不光使用剑招,还使用术法符法,只管尽力挥洒。如此一来,加上演武峰的挪移,神逸和他的三具分身,每个都动辄要遭遇自己七倍力量的围攻。 于是神逸脑子里多崩了几根弦,随时都要判断自己打得到底还是不是敌人,该收手时要及时收手,该转手打身边合力进击的“友军”也不能客气。 如此玩法大脑实在是有点过载。 总算演武峰还有点底线,没有整出幻影打幻影分身,然后把神逸真身挪过去挨打的操作,如果是这么个掉节操的打法,神逸就哭瞎了。 不过不得不说这个地狱难度玩起来的确是有点刺激的,即便是金刚咒加身,时流盾护体,也打得随时都有意想不到的危险。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这种局面一旦落到自己身上,任谁都会觉得难受。 然而神逸就是不肯收手,非要尽力施为,下手极狠,如此打得久了,很快便超出了他的极限。 忽而某一刻神逸和他的三具分身一起被打退,幻影和三具分身却攻得毫不留手,冷天吟看在眼里,却无法阻止,只能希望师弟不要受伤太重。这演武峰,玩不好可是真的会死人的。 然而神逸却终于觉得差不多了,到了这个程度,他的潜力极限都被自己试了出来,心思也前所未有的空灵,进入了一种对战斗的全然沉浸中。持冰尘剑的分身忽而全力运转法则,张开了一堵厚重的时间之墙,将双方阻隔开来。 另外三人趁机起身,整顿身形,随后三人一起开启法则,为冰尘分身争取喘息之机。 幻影神逸协同分身,同样使用法则试图攻破时间之墙。然而自己跟自己掰手腕,想要严防死守不可能,想要仓促攻破也不可能,法则之战刚一开启迅速就搅成了一锅粥,场上混乱的局势在这种情况下不得已慢了下来。 任凭演武峰如何挪移,法则始终搅成一团,所有人都在僵持,所有人都在勾心斗角的进攻退守,想快也快不起来。 表面的相对平静之下,是时间法则彼此穿插、形变、干扰、合围的角力。 神逸自己试了试,腾出手打了一记掌心雷出去,结果那条雷弧在时间法则的场域里忽快忽慢,一番纠扯揉捏之后,自己撞上自己,撞得灰飞烟灭。 冷天吟远远看着师弟整出来的阵仗,暗暗觉得牙酸,什么畜生玩意才能想出用八个自己法则互轰这种操作,他一时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毒打挨得太少以至于肆意妄为,还是毒打挨得太多产生了某些过激思想。 然而神逸和幻影神逸以及他们的六具分身谁也没有留手的意思,法则之力搅得乱七八糟胡乱流窜。 到了这时候冷天吟已经不想操心师弟的安危了,满脑子都是等师弟走了自己要上演武峰查看一番,看看这地方运转是否正常,有没有什么纰漏。他不觉得演武峰能被神逸打坏,但这么多年了,有点小毛病,很正常,定期维修嘛,不寒碜。 擂台上的时间法则乱流越演越烈,已经到了生人勿进的地步,但法则加身的人却能抗拒来自法则的破坏力,而归根结底,这是神逸的法则,所以尽管那里已经乱成一团,他和他的分身却如惊涛骇浪里的礁石,不动不摇,只管相互攻伐。 一千次的碰撞中总有那么一两次产生韵律,而这个次数也在时间的波动下不断膨胀缩短,不知什么时候起,八个神逸都觉得在擂台的中央生出了一颗仿佛在脉动的无形心脏,令他们不由自主的心生渴望。于是他加大力度输出法则,顺从着脉动的韵律促使其成型。 丝丝缕缕的法则之力被那脉动牵引,东一笔西一笔,以固定的方位落在擂台上,起初看来没什么规律,随着落下的法则之力足够多,那东西轮廓逐渐清晰,所有的神逸都跟着兴奋起来。 他们仿佛眼中放光,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八卦阵的形状。一个时间之流编织成的八卦阵,乾坎艮震巽离坤兑,每个卦象上都站着一个神逸,他们分明能够感受到来自脚下卦象被时间编织出来神奇威能。 神逸和幻影不约而同收起分身,在八卦阵的阴阳鱼眼上比起剑来,仿佛在争夺八卦阵的归属,又仿佛在推演这八卦阵最后缺失的一点点阴阳裂痕。日月势对日月势,天行势对地极势,扶风势对震雷势,艮山势对蒸霞势,焚心势对冲波势。两个神逸打得不紧不慢,但谁都没有留情。 而冷天吟站在远处,看着那个八卦阵,却有点迷糊,以他渡劫期的神通,竟然看不透八卦阵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仿佛两个神逸在互相对峙,谁也没动,但隐约间又能看到他们彼此拼杀的身影,仿佛不同的现实叠加在一起,每一个都是真的,每一个都是假的。 作为师兄,冷天吟的眼力何其毒辣,明白过来,这是时间立场中的乱流遮蔽了真伪,外人无从插手。 也正是因此,连演武峰的挪移也无从干预八卦阵里的比斗。 而两个神逸越打越激烈,现在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信念,击败对手,获得时流八卦阵的控制权。 只不过一个神逸的心中是回到现实中去,而另一个只想借此脱离演武峰的桎梏。 他本是演武峰上一团杀气,侥天之幸,今天竟然来了这么个厉害的疯子,不顾生死全力施为,借他之手推演法则的极限,给了他一个脱离演武峰的控制的机会。 有演武峰的加持,他在招式上和真正的神逸等量齐观,而论作战经验,他只会更多不会更少,这真是天赐的良机。 然而,幻影终究是低估了神逸,也高估了自己,当他们以精妙剑招互相对攻时,他本已算准了神逸的招式变化,却发现神逸时不时放弃最优的变化,选择了不太理智的打法。 他本以为这是神逸的作战经验不足所致,但这样的事情发生多了,他也觉察了不对。 神逸是以己身重伤换幻影轻伤,却不知不觉间在幻影身上布下一座小小的剑阵。之前是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没想到十几剑的伤势交换之后,他身上留下了八道不散的剑气。 最后一剑落下,神逸向后抽身,掐诀一引之下剑气爆发。幻影神逸心中骇然,但发现时为时已晚,他当然识得此招,只是没想到神逸会用这种方式将这一招打出来。 天宫剑法——四佾符阵。佾者,横竖交织的阵列,由八八六十四人组成的阵列舞蹈被称为佾舞。而四佾符阵却没那么优雅,是将水火风雷剑气打在敌手身上使其两两牵引,相互冲撞,冲撞推动流转,流转引发冲撞,直到八道剑气全部消耗殆尽。所造成的破坏不啻于千刀万剐。 幻影神逸在不甘中被剑气活剐,消散成一团杀气,回归到演武峰周围的符文石柱上,而时流八卦阵也倏地收进了神逸体内,他心情大好,施施然离开了演武峰。 冷天吟却一脸费解:“这不对吧,怎么就放你下来了?不是应该还有一关么?” 第四百四十一章 符修真费钱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啊?啥意思?”神逸不懂。 冷天吟却急眼了,甩下一句:“你小子八成把演武峰给打坏了,你闯祸了!”就往演武峰上飞去。 神逸都来不及辩解,冷天吟已经上了演武峰。 然后神逸就看到了神奇的画面——在二师兄登山的时候,演武峰上不断出现极其恐怖的杀气刺客,一而再再而三地偷袭二师兄。 冷天吟是渡劫期大能,又对演武峰知根知底,当然不至于被阴了,但为了对付他,演武峰派出的刺客也是渡劫期的幻影,以冷天吟之能,也只能被打得举步维艰。 不是二师兄不争气,这破地方换大师兄师父来了也一样坑,神逸一准是吃错药了,才能不被刺客偷袭。 幻影刺客越打越多,每每冲着要害破绽来,神逸只是观战就觉得头皮发麻,暗暗庆幸自己走运。 不过冷天吟也不至于被难倒,演武峰的第一关很简单,就是要训练修士找到无懈可击的状态——不是虐菜时那种无懈可击,而是在自己眼里也得无懈可击才行。 随着他状态逐渐调整好,幻影刺客一个个消失在了演武峰的山壁里,冷天吟得以加快脚步。来到峰顶,果然遇见了擂台上的幻影冷天吟。 演武峰的第二关,是要修士把战斗彻底化为本能,不论攻守都能行云流水地打出,攻有攻的猛锐,守有守的厚重。 这一关对冷天吟来说反而是最简单的,他和自己的幻影互相打了片刻,就一剑点碎了幻影,轻而易举。 师兄的这一手着实惊艳,神逸总算明白为什么师姐的天宫剑法那么好看了,一准也是在这演武峰上练的,如此才能随性挥洒,且威力无穷,也变化无穷。 神逸琢磨着师兄说少了一关,极可能说的是前面登山时的幻影刺客。然而就在他以为师兄也打通关了,即将回来的时候,演武峰擂台顶上忽而风云变色,不知怎么的就酝酿出了一个漩涡。一只巨灵手掌从里面伸出,然后是另一只,两手一起撑开漩涡,一个长发巨人从那漩涡里露出了脑袋。 它身形过于庞大更兼透出无穷威势,神逸远远看去,只觉心胆俱裂,他十分确定,这长发巨人的道行比成仙的师父还要高,因为那种发自骨髓的恐惧做不了假,这是生命为了求存本能生出的畏惧。 如果二师兄要打这种怪物,绝无幸免之理,他看了一眼二师兄,却发现二师兄虽然也一动不动,却似乎并不惊讶的样子。 巨人大口一张,喷出无数魔兽来,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长毛的长鳞的长角的长壳的,应有尽有。 这些东西尽皆落在擂台上,仔细看来也是杀气所化,将冷师兄团团围在中央,巨人傲然矗立在漩涡里,威压之下,那些魔兽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只是窜出一条蛟龙先跟冷天吟动上了手。 冷天吟使开天宫剑法与杀气蛟龙缠斗,很显然那蛟龙的威压也在渡劫期,但冷天吟的却爆发出了更强的杀气,斗了十几招就将龙头斩下。 蛟龙被斩,溃灭成杀气,被巨人吸入鼻孔,魔兽群中又窜出一雕一隼,同是散出渡劫期威压,又被冷天吟数十招斩灭,冷天吟这一次也难免挂了彩。 巨人心满意足又吸掉一雕一隼的杀气,咧嘴怪笑,兽群里又窜出三只魔兽,全是渡劫期威压,冷天吟陷入恶斗,同样将其斩灭。 倒不是冷天吟强得离谱,只是这些魔兽比起人修力量有余,巧变不足,而天宫道的弟子又基本都是六边形战士,所以一人一剑也能以一敌多。 围上来的魔兽越来越多,冷天吟终于收起了剑,反而掏出符箓来,符修玩起符来观赏性一下子拔高了不少,有时候都感觉不到他们在打架,反而会怀疑这帮货是不是想创造世界。 想起冷天吟送来的水晶符山庄,神逸觉得二师兄就是真在打架的过程中创造出个小世界来也没什么不合理的。 再到后来,神逸看到了二师兄的法则,那个是真的吓人。冷天吟的法则称为血墨法则,难怪他当了符修,这样的法则之下,不当符修实在是可惜了。 那时候冷天吟在兽群圈子里恶战正酣,但符箓也好像不要钱似的狂洒,连神逸都在想这洒出来的符箓怕不是够二师兄画几年的,再这么下去打一架就把师兄给打穷了,得不偿失啊。于是得到了一个“符修真费钱”的结论。 然而冷天吟忽然一掌拍在一头猛虎的腹部将那猛虎打得灰飞烟灭,巨人又要吸走杀气时,却见冷天吟双手一挽将氤氲杀气缠在手腕上,巨人平白修为比他高,竟然夺不走那些杀气。 神逸也是通过这一幕意识到,师兄动用了法则之力,否则绝无跟巨人抗衡的道理。 然后冷天吟以指为印,以念成符,以猛虎溃灭后的杀气为墨,凌空乱点,一指落下,空中就凭空多了一道符,竟然不需要指法勾画,符文之间就有符力流转。 比起他之前使出的纸符,威力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样千变万化。血墨法则以战养战,血符击杀了更多敌人,更多的杀气被当做符墨挥洒,冷天吟越战越强,终于将场上一种妖兽屠杀殆尽。 这时他才散去法则,无穷杀气如滚滚浓烟投巨人口鼻而去,巨人心满意足,对冷天吟点点头,退回漩涡深处,那漩涡也归于平静,消弭于无形。 除了冷天吟累出一身汗,打出一身伤,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从演武峰上退下来,大口喘着气,自言自语道:“怪哉,真是怪哉。这不是好着呢吗?”然后一眼瞟向神逸,看得出来他是憋了一肚子气。 神逸这才意识到,自己打演武峰,莫名其妙逃了两课,害得师兄受累,又刷通了一遍演武峰,搞了一身伤。 那心情能好才怪。 他也不等师兄发问,从储物指环里掏出一瓶疗伤的丹药奉上,说了一句:“小弟家里熬汤,得回去看火,就不在这里叨扰师兄了,至于悟法殿,下次再来不迟。” 然后二话不说踏剑而起,投离开修域的漩涡而去。 冷天吟被他的荒唐话气得想打人,但拿人手短,也不好发作,拔开塞子闻了闻丹药,露出陶醉的神情,当下吞了两粒,不再和师弟计较。 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神逸来去匆匆,一则是不想根本就变态想解剖他分身、还被惹生了气的二师兄纠缠,二则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他觉得想要历练了,就去了一趟修域,看完二师兄的一场大战,觉得兴致到此为止刚刚好,对悟法殿提不起什么兴趣,于是也就跑了。 后来他琢磨着,演武峰的第三关应该是让修士超越极限,磨炼对付各种外敌的对敌经验。总体而言就是从己身的无懈可击,到己身的攻防圆融,再到对外的身经百战这么个过程,课程设置合理,唯一不合理的地方就是看起来容易死人。 那一趟他收获颇丰,不但获得了日月势和奥妙无穷的时流八卦阵,更受到演武峰的启发,觉得给林文潇设计练功房这事有眉目了。 后来两年他加大力度赶工,出于给个惊喜的心思,每次回家都没告诉老婆练功房的建设进度。 第四百四十二章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七情塔远比不上道外化境,好在神逸对修域的依赖也不算大,这几年他过得过于随意了一点,还是那句话,乘兴而至,败兴而归,只管讲究个随性写意。 看到妻子给他发的信息,之后回了个电话,得知慕慕的孙子动手术病情的种种情况,他只是颔首点头,林文潇再三追问,他终于明言,说不打算管此事。 虽然隔着电话读心不太好使,但这个姑娘鲜少会如此追问显而易见的话题。说白了,还是不愿置信。 神逸的理由很简单,对方缺钱,林文潇已经给了钱,如果还缺,还能再给,多少都可以,他拿得出来。 但是既然对方选择了接受现代医学的治疗,他没必要舔着脸跑去给人弄那些不被信任的花活。 他本也不是医生,丹药之道能医百病,是天宫道经内丹篇和外丹篇的功劳,也有他九十年前所学的古老化学的功劳,这里没有一个是能被现代医疗体系接受的东西。 慕慕开口求助,那是老人家忧心孙子一时着急罢了,慕慕的儿子儿媳作为患者亲生父母都没开口,他们这些局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这个时候插手,就算治好了,也不过是给慕慕家里落下些矛盾隐患而已。毕竟这个家里谁说了算、孩子的事谁说了算,在很多中年人眼里也是很重要的。慕慕老了,退出这个家族的权力舞台,对他来说更好。 西游记里车迟国斗法,虎力大仙求雨不得,孙悟空求雨成了,在三个妖道掌握权力的语境里,就会变成“风雨雷电四位神仙刚才不在家,和尚登坛做法,风雨雷电四神刚好回来,让和尚平白捡了便宜”。 神逸如果插手治疗,很可能结果是挑起一场小小的权力斗争,然后就会让八十多岁的慕慕落入这样的升血压的境地里。 人年纪大了,还是不要让血压飙升比较安全。 这不是说慕慕的儿子儿媳就是一些不孝的混账,而是如果无风起浪,受到刺激的人总会做出应激反应。 这种事情林文潇不至于想不到,但她自然是另有取舍衡量,所以才更加倾向于出手帮忙。 那说到底只是一种倾向——因为如果真的到了十万火急人命关天的地步,谁说林大法师没有几手救人于危难的法术。 “慕慕那边我跟他说吧,你就不用操心答复了,如果缺钱来要,只管给他就好……那个,我过几天回家,要我带点什么东西回来吗?” “你人回来就行,我想你了。”林文潇说。 “这个意思,想要点惊喜?”神逸笑着问。 林文潇语气轻快,掩着笑意:“我可没说过。” 这个过几天的光景里,神逸其实也没做什么要紧的事情,吃了睡睡了吃,躺在床上看电视,任由那些推送在眼前浮光掠影地尝试着怎么取悦他,而他只是想听个响。 神逸给向煊慕的回复也很简单,只说自己眼下也没办法,要琢磨琢磨,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就好。 翻译翻译就是,我现在不想管,着急了再找我。也算是明示了。 电视能精准地找到他的偏好,百岁老人也有喜欢的时代,也能被算法捕捉,所以神逸能够看到新晋导演编剧艺术家创作的,他们那个时代的故事。 神逸毕竟是出生在技术发展已经抬头的和平时代,所以不乏考据用的资料,创作那个时代的东西对新生代艺术家而言不是难事,但给神逸看来总是差点意思。 因为这些片子本来就不是拍给他看的。 任何历史都是当代史,艺术总要为当下服务,没人关心基本上已经彻底作古的神逸这一代人需要什么,无非是托物言志借景抒情,关心的都是当下的议题。 但有些议题在神逸的青年时代,根本就不存在。 以及,因为观察者视角的关系,神逸这代人被塑造成了古板守旧的家长模样,他们是权力权威的具象,他们负责呈现在当代社会里难以接受的恶。 这样的片子给神逸看倒也不会太过不适,因为没人会把自己往恶的身份里代入,人家也没指名道姓说这是哪个年代什么年纪的人,更没说这就是他神逸。他就是觉得一些很有时代印记的东西味道不对。 就好比雪王奶茶店,那绝不应该是什么学生党工作族小小奢侈消费一下的地方。 看着满大街的雪王招牌就觉得人家生意做得很大,东西必然很贵,实在是天大的误解,只可惜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雪王的价格单。 还有些不对味的地方就是……当年哪有这么多绿荫,这个时代的绿化覆盖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为了让环境更加宜人,连马路都修窄了,这年头找个双向四车道的路都得费点劲,拍电影电视剧的人总不可能把树砍了去取景。 但是真的找个树少的地方好难啊,令人发指的难,不可理喻的难,总之就很难。 甚至于这年头很多地方都有巡林员的岗位,从街道办,到各个企业,总之你管着一片地,你就得有巡林员,神逸以前偷闲的时候还干过这个岗,很不错,待遇好,幺蛾子少。但是上级的嘴是真的臭,任何时代都有这种嘴臭的领导,他们的情操不会因为自然环境、娱乐活动和社会整体文化有任何改善,有些人就是只能靠侮辱他人来获取自尊的。 所以神逸干了两个月,不干了。当然,“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所以他始终无法理解楚毓茗,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能在一个普普通通的设计岗位上干一辈子。而且据他所知,楚大小姐的身份是一直都没露馅,真的,想想就佩服,不能更佩服了。 后来虽然楚毓茗快退休的时候楚天国贸没了,但是实际上楚小姐从来就没被穷困给过气受——这还是在楚江基本把钱都投入到了慈善和楚天国贸运转的情况下,如果楚毓茗表达过一丁点“想要钱”的意思,楚江手稍微多抖一抖,也不会有慕慕来找林文潇借钱这一出了。 人老了就爱回忆,其实暮年的楚毓茗并没在神逸心里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一则是交集变少了一些,二则是他心中始终都留着楚毓茗年轻时的模样。 如果一直都能记得那青春美好的模样,谁又愿意去记忆被岁月侵袭后的沧桑。加上那一颗驻颜丹的关系,楚毓茗到四十多岁时长得仍然像二十出头,神逸总会不由自主地把她当作二十岁来回忆。 说不清是什么驱使他回忆,他觉得有点伤感,又觉得似乎一切都很完美。 从回忆中缓过神来的时候,看着电视上那绿荫荫令人舒服的画面,神逸忽然生出古怪的想法。 他觉得楚毓茗的活法才是对的,那种,自食其力,过恰到好处的生活,与真实的自我拥抱的生活状态,才是最正确最完美的。 但他又觉得那是很奢侈的事情——是很多人注定无法过上的生活。这两种感觉都无比的真实,而其中的人生境遇的落差令他感到难受。 他已经许久不知道贫困是什么味道了。 但他依稀记得自己被钱财嘲弄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滋味。 第四百四十三章 即兴假死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有一种沧桑,是你来到母校的门口,母校健在,却改成了你不认识的名字。其实这也没什么稀罕了不起的,很多人都经历过,但真的很沧桑。 因为,沧海变桑田这种事,在短暂人生中,这是最容易触发的场景之一。 神逸跑到大学校园门口转了一圈,这个……真的要认不出来了。别说是他当年住的宿舍楼,林文潇的宿舍楼也早就推掉不见了,毕竟那年头盖的,什么房子放到现在也是危房了。 学校已经没了围墙,大门也变成了一个类似门楼的建筑,而真正标定校园范围的,是绿化树木品种的变化。那些特别的树木,在学校外围形成一圈偌大的绿化带和林荫小路,可以环校观赏校园里的风光,这代替了过去的围墙。 你可以进入,也可以离开,都不受限制,但在学校范围里要守学校的规矩,否则,手机会接到电话警告,再不乖,个人信息库里有些数据就会变了。 而巨离谱的是,这学校里有一座林文潇的雕像。这玩意多少有点不吉利,因为正常来说会被立像的人都是已故的,不过林文潇肯定不介意,因为她知道自己在校友眼中确实是已故的。 而林文潇的像会立在这里是因为她在这里一路念到博士之后,留校当了老师,再后来当了人社学院的院长,再后来甚至挂职了副校长。 她当时是为了在学校内的系统里查一些资料学习方便,由于是本校资深学生,当了老师院长副校长之后也一直没从学习的位置上退下来,她更理解学校里的种种设置有哪些弊病。什么是有益于激励学生学习和实践的,而什么又是阻碍了学生求学通路的。 所以林老师在课堂上整过活,搞课堂改良试验。 林院长在人文社科学院整过活,搞课程设置改革。 后来林副校长在学校里也整过活,直接斥巨资改造学校生活环境。她老公是土豪这事没人知道,而大家知道的版本是,林副校长不知道从哪找来个冤种的投资,为了一些华而不实的回报,砸了几个亿来改善学校生活环境。其实学校未必差这点钱,但花这么大的钱做这么大动作,如果没有冤种负责买单,鲜少有人能有这么大的魄力。 不过这就是林副校长对学校做的最后一次贡献了,学校的改造是润物无声的,如同潮水改变海岸线的形状一样,今天一点明天一点,那将耗费很漫长的时间,林副校长却没能看到一切完成的那一天。 因为一场本不严重的地震余波冲击,加上一个女生宿舍老楼的用电不规范问题,两者加在一起,酿成了一场火灾。 在消防赶到之前,救援行动只能由学校自己的消防力量和师生来处置,然而火灾发生在深夜,所有人赶到的都很晚,火情烧断了高层可以逃离的楼梯,林文潇冲进了火海里救人。 时年四十七岁的林文潇是个老牌魔法少女,当然不可能被区区火灾伤到,救人进行得很顺利,但架不住她想退隐了,主要是,每天都化妆把脸搞老点这事对林丫头造成了深深的心理伤害。 所以在确保了学生的安全之后,她选择自己被困在了火海里。其实当时的演技并不是很好,甚至有点浮夸。但危急时刻,谁也没计较这点破事。 火熄灭后,消防员在宿舍楼里找到了林副校长“烧焦的尸体”,那个其实是神逸之前玩废的傀儡,被林文潇拿来放在储物指环里接着玩了。 神逸接到电话听说他老婆被烧死的时候脸都绿了,虽然知道大梦盘里不会真的出人命,但他也没做好在这个世界和妻子告别的任何心理准备。神逸眼泪都吓出来的时候,林文潇推门进屋,刚好看见丈夫失态的模样。 这事很难解释,问就是即兴假死,这段时间里不方便打电话,又有点担心学校里的火情,所以回来晚了点。 神逸鼻子都气歪了,但想到还好是虚惊一场,他又心有余悸地感谢了一下命运格外开恩,就仿佛那真的是生离死别的痛苦,总之,看在她乖乖没事的份上,就不生她的气了。 老牌魔法少女指天誓日地表示自己不会有危险,那种荒谬的悲剧不会在她身上发生。 从逻辑上讲,神逸当然知道妻子没骗他,但从情感上说,他仍在心底暗暗感到刺痛——如果这场灾难不是遇到了林文潇又会如何? 是另一个老师的牺牲,还是不知道多少学生的罹难,甚至,两者兼而有之?这是个不敢深究的问题,一场并没发生在现实里的悲剧重创了五十七岁的神逸,这个伤痕一直到神逸六十岁才缓缓消弭。 而在那之前,神逸还很配合地演了失去配偶的悲情戏份,毕竟发生这样的悲剧,学校是要来家里慰问的。 给林文潇弄个新身份有点都不难,这是仙管会的基础业务之一,不然所有穿越者都得当黑人黑户,仙门中人也好不到哪去,所以身为主任的神逸轻轻松松就给林文潇另搞了个身份,为了方便,她还叫林文潇,生日没变,刚满十八。 林文潇“死”后,学校不是没人打那笔改建资金的注意,但林副校长仿佛是早有预料一般,搞了个信托基金专门管这事,总之那笔钱会且只会用在学校的改建上,谁也别想中饱私囊。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冷血,好人永远是世界上的大多数。 在第二年,一个黑铁打造的林校长雕像在被烧的老宿舍楼遗址处立了起来,那座老楼被顺势拆除了,改造成了一个小花园,其中“长眠着林校长的英灵。她以温柔殷切的目光,注视着她深爱的校园和学生们”,以上这句话里除了“长眠着英灵”都是真的,因为林文潇确实爱着他的校园和学生们。 她只是跑了,却一直在关注着学校里的进度——甚至于她时常亲自跑进去溜溜,反正不用化妆了之后,即便是有老同事乃至学生们认出她的背影,也不敢相信这青春靓丽的少女就是林校长本人。 校长的头衔是追授的,显示在雕塑的介绍上。 于是有时候,就会有人看到,一个眉眼身形都与慈祥的林校长相似的少女,抬头笑吟吟地看着那座雕像。 鬼知道在这么严肃的雕像面前,那少女有什么好笑的。 学校的改建推进顺利,大概十年后,校园改建全面完成,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总之很舒适,很宜人,在这里上学很幸福,在这里,做一个勤学的学生,是一件非常爽的事情,问就是——学习的人都中了林校长的催眠术了。 不过这时候催眠术已经是伪科学了,所以没有人从这个角度研究林校长在学校搞得一整套改造方案设计有些什么居心。 相反,林校长心理学博士、心理系老师的身份,成了纪念她时不得不面对的某种污点,因为那个被写在了雕像的介绍上。 时移境迁,许多年过去,有人提议过给雕像重新换个介绍文本,甚至有认为应该把她雕像推掉的主张——理由是,能在学校里立像的都应该是历史地位更高的教育家,林校长只是救学生的时候被烧死了而已,纪念是可以的,但配不上这份殊荣。 最终,换文本的提议被否了,提出推掉雕像的人在数月后被赶出了学校,那些和林校长素不相识的学生们表示:大快人心。 第四百四十四章 鬼使神差想到一件事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老婆,你这个像,怎么这么平啊?”神逸给林文潇发信息的时候说,附了一张照片,他可能是最有资格对这个雕像开玩笑的两个人之一,所以既然不小心又看到这个雕像了,顺便吐槽一下也是无所谓的。 “你跑学校去了?怎么不先回家?雕像哪有我好看。”林文潇秒回。 神逸噙着笑,打字说:“我想看看咱们学校小吃街里有没有什么新的好东西,给你带点回去。” “我把小吃街撤了啊,多盖了个食堂,你可以去看看,但是你没有学生卡吧?”林文潇回道。 “你把小吃街撤了?!太凶残了吧,那同学们去哪体验逛夜市?去哪买街边摊?”神逸问责道。 林文潇说:“同学们需要的是健康的饮食和更丰富的就餐选择,我不觉得苍蝇摊是好东西,想逛夜市出去逛去。不是,我都退下来几十年了,你才知道我把小吃街给撤了?离谱了吧你!” “我这不是一直没好好逛过么,每次来都是办事。” “办事?” “啊,给穿越仔们办入学手续,你知道的。” “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是校长么?” “校长又不是所有事都管。” “老婆……那个,那什么,我突然觉得,咱俩有点……” “有点什么,打字你还大喘气,不一口气打完?” “有点表面夫妻。” “怎么说?” “你看,同样是围绕我们共同的母校,你做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做的事情你不知道,这是不是非常的表面夫妻?” “是啊,那你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吗?” “我觉得我们可以深入交流一下。” “我能不能问个事情?” “你问。” “你说的这个深入交流,是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深入交流?” “对,就是那种促进夫妻感情,深化夫妻关系,营造夫妻氛围的夫妻生活……那种深入交流。” “然后就不流于表面了?” “也不是不能流于表面。” “啊?”林文潇没懂。 “呸!”林文潇懂了。 “不理你了。”发完这条消息之后,林文潇把手机扔一边,拍了拍脸颊,终于还是把书从腿上拿开扣在桌上,然后去洗了个脸。 神逸毫不在意,他当然知道老婆没生气,这是一种林文潇费劲给他营造出来的安全感——有一个底线叫做不抛弃。他永远不必、所以再也不必担心被抛弃了。无论他和林文潇说些什么,如何互动,他知道,在妻子那里,他不会被抛弃。 所以当她说“不理你了”的时候,他不必慌张讨好,不必确认对方是否真的生了气。 他只需要去一趟食堂,买点好吃的,大大咧咧拎回家就行了。 既然是表面夫妻,他们两个当然是深切的互相不了解的,比如这个学校的饭卡,神逸怎么可能没有,他甚至有一张几乎所有院校都能用的通卡。看起来就是白白一张卡片,上面什么也没写,只有一个神逸手绘的哆啦A梦头像。放到哪个学校都能刷,付过钱后的余额显示永远都是20块钱。 当然,这玩意不会让卖饭的人吃亏。 然而今天,神逸发现这小卡片竟然找不到了,想来想去想不起上次顺手放在了哪,于是他打了个电话给一个叫郝青城的学生,说起要借他饭卡一用。 郝青城来得飞快,实际上他就是最近一次神逸安排到此校就读的穿越者加超能力者。 神主任有吩咐,郝青城不敢耽搁,也不愿耽搁,毕竟神主任恩威并施,不听话了有鞭子,干得好有糖吃。加上所作所为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大家对神主任的为人基本都是一致好评的。 帮着神逸刷了几百块吃吃喝喝内容之后——算上通胀,跟当年比也就是五十出头的价格。 神逸当然不会白花郝青城的钱,给他报销了一些现金,只多不少,顺便给了一颗过期的旧产品“蛟血丹”作为额外报酬。 不是他抠抠搜搜,超能力者跟修士比差得远了,未必吃得住丹毒,这款蛟血丹是验证之后药性最稳定的,吃了不会害人。 郝青城拿到蛟血丹之后满心欢喜,神主任出手就没有次品货,这一点他深有感触,连忙道谢。 “不必谢,应该我谢你,麻烦你专门跑了一趟帮我刷卡,谢谢啊,哈哈哈。”说着他就挥手就打算让郝青城离去。 忽而觉得这小孩也挺有意思,遂随口关心道:“青城,近来一向可好?校园生活还适应吗?” 郝青城当然不想给神主任添麻烦,于是开口道:“主任放心,我这一切都好,谢谢主任关心啊。” 他说道这本来也打算到此为止离开,却鬼使神差想到一件事,对神逸说了一句:“对了,神主任,有件事得问下你,修士对普通人出手,这事是不是也归你管?” “哦?”神逸挑眉道,“你细说。” “是这样,我有个小兄弟,近来吃了大亏,我听着,像是被修士给整了,但也拿不准。”郝青城皱着眉说道。 “吃大亏?什么样的大亏,修士大多很低调,一般来说真要下手的话,一般不会是‘吃亏’这么简单就能过去的。”神逸问道。 “就他说他本来是见义勇为,结果不知道除了谁的眉头,坏了人家好事,结果人家就整他,不知不觉就被人给迷住了,好像是什么幻术之类的。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人都已经在公安局里被拘留上了,幸亏是他爸把他给保出来了,不然还不知道后面会怎么发展呢。” “见义勇为?在哪,怎么个见义勇为法。”神逸追问道。 郝青城想了想,说:“事情经过他说得含糊,我有些记不清,但地点是在空轨上,好像是个老头子在占一个女学生的便宜,他们出手制止……他们受了气,就找我帮忙来着。我寻思这种事情恐怕不合规吧,是不是交给神主任处理更为妥当。” “哦…这样啊。”神逸想了想道:“说实话,这种事仙管会是不管的,因为这种事情在城市里到处都有可能发生,仙管会是管不过来的。而且听起来事情弄得也不大,如果仙门中人严重扰乱普通人生活秩序,有可能造成骚乱恐慌了,我这边才会安排人去管,你说这个…不至于。” “这还不至于?”郝青城有些吃惊。 神逸知道他会这么问,于是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青城,不是我不信任你,你用逻辑分析下,如果那个修士真的品行败坏,怎么会把坏他好事的人送到公安那边处理?这未免太轻了吧?以及就算是小惩大戒,都能迷人心智了,为什么不用一些更加羞辱人的做法呢。所以这事呀,我觉得有猫腻,你听到的未必就是真的。对了……你觉得是修士出手这事,你告诉你那个小兄弟了吗?” “这倒是没说,我就是自己猜的,没给他说,他也不知道我的本事。”郝青城如实道。 “那就行了,比起小打小闹,这个信息如果传出去反而影响更大一些。你做得很好,不过这事,我劝你不要涉足过深。仙门的秩序自然有仙门的人管着,你卷进去了不好。” “哦……”郝青城应了一声,但看他表情,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不可能关心得过来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年轻人古道热肠,往往不喜欢被当权者和稀泥,搞什么糊涂哲学。 神逸那颗年轻的心还没死,也不是真的喜欢和稀泥,于是笑着拍拍年轻小伙的肩膀:“你有一副好心肠、热心肠,这是好事,我喜欢你这样的人。但是对于我们这个地方,这个时代,你还有很多需要了解的事情。在这里我给你说两件事。” 郝青城见神逸态度如此温和,也老老实实点头倾听。 “第一,仙管会不负责正义,只负责秩序。我们见到人有危难一定会尽力去救,但那不是基于正义的选择,而是基于善良。这两者是有差距的,弄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弄明白仙管会为什么如此订立原则,对你会很有帮助。” 郝青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第二,修士的世界里,邪不压正。如果真有人作恶,那就一定会有人除恶。人力是有限的,所以这除恶未必能够及时,但惩恶除奸是每一个修士的义务。你可能会觉得我这么说有纰漏,但仔细想,多看,你会发现这其中的理由,那是推动修士世界坚定运转的齿轮。我此刻不动手去解决这个问题,很大程度上基于我暂时不相信这事,总之还是要谢谢你把此事告诉我,你如果好奇,可以自行追查,但务必要注意分寸,保护好现在的自己,也保护好未来的自己。” 这一点郝青城倒是无法轻易认同,他就是再怎么稚嫩,还能不明白拳头大的有理这种弱肉强食的简单道理吗,说什么邪不压正,未免太把他当小孩子哄了。难道面对强大的恶敌,说一句“邪不压正”就能让对方主动退避不成? 不过既然是神主任说的,他就没抬杠,神主任修为在他看来深不可测,完全就是高高在上的仙人,却偏偏和蔼可亲,对他的种种安排都很周到,所以即便意见不合,他也没有任何跟神逸抬杠的动力。 神逸知道他未必能够接受所有观点,但也不打算多做纠缠,该说的说到,该叮嘱的叮嘱过,剩下的事情听天由命。他只是个办事的而已,不是什么大家长,今天借人家卡片用用,不必爹味那么重。 把学校食堂里买的学生风味美食放在指环里装好,神逸正式踏上归途。 坐在空轨上,他才恍惚间想起自己之所以跑去学校是想念当年尝到的烤鹌鹑了,迷迷瞪瞪跑了一圈,但那种食物现在在校园里根本就找不到。 在空轨的窗边托着腮,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郁郁葱葱的树冠和时不时从树冠中冒出的建筑物尖顶,他想起了自己当年还没学会御剑飞行,只是在空中被师姐带着体验的时候,比起现在似乎也只少了一个铁皮壳子的防护。 那时候很恐高,也不知道现代人坐空轨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想到这里他往身旁扫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小哥正凌空弹动着手指,不知道具体在干什么。 不过小哥使用的设备神逸不算陌生,那是一种光学投射的虚拟硬件,在专用的眼镜配备下,可以看到旁人无法观察的键盘和屏幕。神逸用那东西玩过游戏,总体感觉还不错,但看小哥这幅表情,显然不是在打游戏,最有可能的大概是在赶一份文件。 是的,科技的进步就是解放生产力,虽然老板还是强调让所有人在办公室里用旧型的电脑办公,但这种本质上是便携电脑的眼镜显然赋予了上班族随时随地工作的自由。 一般来说,上班族恨不得放弃这份自由。 不多时,那小哥在眼镜腿上摁了两下,然后“喂”了一声,脸色就变得越发难看起来,虽然他用的耳机并不漏声,但还是瞒不过距离渡劫期不远的神逸耳目,神逸从他耳朵附近皮肉的震动听出来,有个老板正在严厉地喝骂这小哥,顺便催促他的工作进度。 小哥唯唯诺诺应了几句,保证说马上好之类的,才挂掉电话,然后他垂下双手放在大腿上握成拳头,用力攥了几下,神逸能从他面颊肌肉的微微颤动看出他正在咬牙切齿,随后有看见他长舒了一口气,继续抬起双手,凌空翻飞。 好吧,这个时代的人,也许没心思关心坐在空轨里会不会恐高的事情。 什么时代都会有压迫,什么时代都会有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羞辱,要上位者永远保持做人基本的礼貌,是一种奢求。 搓了一把脸,把对生活那一点点轻微的厌倦赶走,他尽可能心平气和地感受着眼底的风景。 这年头早就没有公交车了,林文潇当年说过的那种信马由缰惬意观光的情调,早在二三十年前就彻底消失了,空轨是当下为数不多可以看风景的公共交通产品,可惜却要在上车前选好目的地。 是的,你的任何一趟行程都必须有目的地,对效率的追求写在了这个时代的骨髓里。 隔壁小哥比神逸下车要早一点,他下车前,神逸在背后叫了一声:“哎~” 那小哥转身,紧张地扶了扶眼镜,似乎生怕自己刚刚不小心冒犯到自己身边这个同龄人。 神逸说:“工作虽然忙,不要边走边做,注意安全。” 小哥愣了愣,仿佛用了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多管闲事的男人说了什么,然后露出一个笑容点头道:“谢谢。” 神逸不知道小哥能不能听进他的忠告,或者说,听进这个忠告并非一个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有没有条件的问题。不过那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了,这个小哥这样的人,在这个时代,是数以亿计的,他不可能关心得过来。 回到家推开门,果然看到林文潇在阳台上看书,看见他进屋,小丫头如同活泼的少女,放下书跳着脚扑进了他的怀里。 “老公,你回来啦——”林文潇把脸贴在神逸的胸口,像个赖皮的膏药,甚至都不肯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嗯,回来了。松一松,让我先去洗个手。”神逸被这样的欢迎搞得有些行动不便,不过也不算出乎意料,他们半年没见过彼此的面了,这样的反应一点都不算夸张。 林文潇“嗯”了一声松开手,又掰着神逸的肩膀使他转身面向卫生间,推着他就走了进去。等神逸开始洗手的时候,他粘人的老婆已经搂着腰贴在他背上了。 这种操作司空见惯,所以丝毫也不妨碍神逸洗手擦手,然后拖着小尾巴从卫生间里回到阳台上。 “在看什么书?”神逸一边说,一边拿起扣在桌上的书本,“心灯纪事,是佛教的经典吗?” “不是,是新出的言情小说。”林文潇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他,一把从他手里夺过书本,扣在自己胸前,藏起那些文字。 “你呀……故弄玄虚,一本言情小说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还不好意思啊。那个,我从学校带了点吃的回来,你在这等着,我去装下盘给你端过来。” “好!你今天要喝点酒吗?” “不喝了……嗯,如果你想喝的话,我陪你喝一点。” “我喝。”林文潇说了句废话。 “那我也喝。”神逸也跟着说了句废话。 第四百四十六章 打探消息的工具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其实这一对长生不老的夫妻平日里都不喝酒,难得聚在一起,才会把家里酒窖的酒拿出来喝。那是很多年前楚江送给他们的,楚江当时的说法是:“我每年送你一箱酒,你拿去收藏好,等我死了你就可以年年喝陈酿了。” 神逸当年的说法是:“好好的说什么死呢,长生不老不香吗。” 楚江哈哈笑而不答,后来想来,他说的是正经话。 后来那些酒还被神逸加了料,有两耳铜镬在,不拆包装就往里面加料是很简单的操作,所以在水晶符山庄里,藏着的是一箱箱陈年的龙血茅台。 楚江送的第一箱酒是在他去世之前十七年的时候,于是在他去世那一年,神逸打开了第一箱酒。 今天开的这一瓶,则是楚江去世四年后,神逸自己买的。 干爹送的还剩最后一箱,神逸舍不得开,放在了那里,自己后来买这些,也算是一个纪念,同样睹物思人。 十六年的老酒,入口时香醇馥郁,仿佛能从口中吐出鸟雀来。 神逸坐在摇摇椅上,摇晃着酒杯,由着如茵林叶在他眼中来回晃荡。林文潇在一旁,一边嘲笑他老态龙钟的做派,一边给他讲着这半年来的所见所闻,闲事趣事。 问他有什么有趣的见闻时,神逸却说不出多少来,他忙着闭关,忙着干活,忙着建设秘境,没有几件事是能说的。 其实闭关的时候,常常因七情塔触发,想起妻子来,但这话实在是说不出口——矫情得容易把老脸羞红。 在那样的时刻,有时脑海里会冒出非常触动他的画面,但他却不太想跟林文潇分享,因为林文潇特别会破解那种画面背后的意蕴,而这会让他有一种被老婆当面处刑的感觉。 虽然心魔几乎已经尽去,就算被处刑了也不至于有多难受,但还是想回避一下不美好的感觉。 “对了,最近我又接待了个穿越过来的小伙子,叫郝青城,安排到你学校去了,今天买东西的时候找不到饭卡了,就把他叫来帮忙刷卡了,那小伙子还挺耿直的。” “什么好倾城?这是什么怪名字?” “啊,哪里怪么?” “算了,你当我没说,我故意理解成了错别字,继续。” “这个小郝啊,隐藏穿越者身份的水平是真不行,穿过来大概两个多月,他的资料就送到我桌上了,我看他对咱们这里也太过不熟悉了,就把他安排到了学校里去,让他低调学习。” “风叶的人这么靠谱么,一抓一个准?”林文潇问。 神逸笑道:“左道有左道的厉害,风叶宗也是绝了,把整个宗门都定位成工具人,还是打探消息的工具人,太狂野了。我用了他们这么久,是真的从没见过他们失手搞错什么。确实有一套。” “嗯,你继续。” “其实在我之前,小郝就已经受到了一些左道宗派的拉拢,因为他不但是穿越者,还是个超能力者。” “哦?什么超能力,这个能说吗?” “不能说出来,你自己读,反正我也拦不住你。” 按理说任何仙管会治下的超能力者,其能力都是秘密,因为对于非凡人士而言,信息差往往是生死攸关的。 神逸不说,是谨防任何有可能或者不可能的形式的窃听,对林文潇实在没有隐瞒的必要,毕竟仙管会的活她有时候也帮忙干,并且她想知道的事情,其实也瞒不住。 林文潇得到丈夫的许可,大大方方凝视,得知郝青城的超能力是痛觉转嫁,顿时觉得很难评价。 这个能力在打架的时候其实挺厉害的,无视疼痛,并且让对手被痛觉干扰,其实很占上风,但问题是,如果习惯了依赖这种能力,会很容易自寻死路。 因为实际上受伤的躯体是自己的。 她撇撇嘴,神逸却笑道:“所以我今天作为刷卡的报酬,给了他一颗蛟血丹,你懂的。” “哇,那他不是赚疯了?”林文潇惊道,但却始终没有把郝青城的秘密说出口。 神逸想了想,说:“服从管理的孩子应该得到奖励。” “那他是从哪穿过来的?”林文潇好奇道。 “这个很可惜,是古穿今,这一点对他而言并无任何优势。可能算是所有穿越类型里最吃亏的一种吧。” “所以你说的这个小郝,实际上是年纪很大的长辈?”林文潇问道。 “嗯,其实只说出生时代的话,他甚至比师父年纪还大,穿越之前被官府抓壮丁服徭役,其实蛮惨的。” “那你把他安排到大学,他能学得懂吗?知识脱节很严重的吧?”林文潇忧心道。 神逸表示:“这个倒是无所谓,我安排了人在入学前给他补过一些基础,成年人学那些东西其实挺快的。小郝也能吃苦,而且嘛……我跟他说了,学得懂就学,学不懂交白卷,大不了留级多交几年学费,反正让他在学校里待着的重要目的也不是学书本上的知识,而是让他在相对安全的环境里学这个时代的常识。” “任重道远啊,要祝他好运了。”林文潇评价道,她转而又问:“那风叶宗那边呢,你奖励了吗?” “奖了,一千张神行符,一千张金刚符。一半归立功的密探,一半归整个风叶宗。” “那不是把你画死到那了?” “开什么玩笑,这种等级的符纸还用我亲手画?小明和小军就画出来了。”神逸说的小明和小军指的是他炼制的两具人形傀儡,这样的傀儡一共有四具,两男两女,男的叫小明和小军,小明按照老五捏的脸,小军按照马奕峰捏的脸。女的叫小红和小芳,小红的脸是萧红燕,小芳的脸是另外一个多年前有点仇怨的女修士,出于某种客气,没用应月蓉的脸。 而林文潇当时问的是:“为什么小芳比小红丑这么多?” 神逸当时回答:“宗门不同,养颜的本事就不同,合理。” 这四具傀儡的命名让林文潇想起了许多年前的数学课,令人怀念。 而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打杂。 鉴于林文潇不愿意让家里出现莫名其妙的陌生面孔,以及基于恐怖谷效应有可能会引发噩梦,所以家里并没出现这些佣人,他们平时都在七情塔外待命。 其实神逸做的傀儡但从外观上看,已经逼真到彻底脱离了恐怖谷的范畴,但傀儡毕竟是傀儡,不吃不喝不睡觉不说话,就是神态再怎么灵动,也依然让林文潇觉得膈应。 “所以你没给他们奖励隐身符?那个应该更实用吧?”林文潇好奇道。 “没有,给了隐身符我怕他们太偷懒,以后技术反而下降了,神行符和金刚符差不多够用了,我是说,万一有危险,够他们拿来保命了。” “所以,风叶还是在被各个宗门针对和追杀?他们不是都被你收编了吗?你不管?” “在管了呀,所以给他们符箓用嘛。但是真的没有仙门会喜欢这种情报贩子组织,谁也不希望自己的情报莫名其妙出现在市场上嘛,针对他们这种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我越是在明里禁止,人家就越是会在暗里动手。所以要我说,当情报贩子,没有绝对强大的实力是不行的。” “这不是有你给他们当后盾了吗?” “不行,这种生死见真章的事情,找个靠山远远不够。” “那些宗门就不怕得罪你?” “他们会觉得只要做得足够隐秘,就不用怕,甚至于更过分的,直接雇佣枉死渊的人对他们动手,带个手套,什么都解决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向被牺牲的人忏悔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所以你为什么留着枉死渊不给他拔了?”林文潇继续追问着。 神逸觉得有些焦头烂额,吐了口口水,解释道:“因为这是一个生态位,留着他们跟风叶互相斗,比拆了他们更有利。” “风叶不是你的人吗?你就放任他们和杀手组织对着干,不心疼吗?”林文潇皱着眉问。 “你看,这事情是这样的,首先呢,风叶能存在这么多年,自然有他们的独到之处和强大之处,不是非要我庇护不可,风叶宗的历史可不短了,少说好几百年。然后呢,枉死渊因为刺杀任务的事情,早就和风叶把梁子结下来了,所以不是我让他们去斗的,他们本来就在斗。现在反而是因为我的介入,给风叶帮了忙。也就是说,如果我留着枉死渊,那么大部分刺客都会被置于风叶宗的眼皮子底下,并随时把事情报告给我。如果我把枉死渊给拔了,逃掉的刺客也好,新冒出来的刺客也好,都会结成其他形式的组织,他们的宗旨会改变,行事逻辑会改变,甚至底线都会改变,而这些改变都是不可预知的。而风叶也未必还会投入现在这么大的力度去见识那个替代者。”神逸尽可能费劲地解释着。 “那,你会处理所有枉死渊的刺杀行动吗?”林文潇眯着眼睛问。 “不会,那样和拆掉这个组织的区别不大,我会阻止其中一部分。” “就是说你会选择放任一部分人被杀,而挽救另外一些……是嘛?”林文潇接着问道,而这个问题已经尖锐到有些难以回答了。 神逸有些头疼,再说下去他就成草菅人命的帮凶了,但他明知道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他面临的局面已经足够煎熬了,没想到还要被妻子如此咄咄逼人地追问。 他字斟句酌地组织词句,想要找个合理的说法,但他很快意识到,如果有道德洁癖的话,这种所谓合理的说法是不存在的。 最后他哀叹了一口气,问道:“我让你失望了吗?” 林文潇踱着步子离开了他的视线,来到摇椅背后,这让神逸几乎真的认为自己寒了妻子的心,但又有一种不讲理的信念支持着他认为,妻子不会就这么抛弃他。 “不。”林文潇说,“我没有失望,你是让我担心了。” 她说着,把手掌放在神逸的肩膀上,开始帮他按摩,从肩颈按摩,到揉压太阳穴,下手时轻重很有分寸。 神逸不是很懂妻子在说什么,以他的逻辑,很难推导出妻子“宽恕”他的动机,所以他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宽恕。 不过随着那种令人舒适的按摩,他渐渐放宽了心,相信妻子是真的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如果我现在认命你为地球的球长,并把全世界的战争饥荒和瘟疫报告都实时交到你的办公桌上,单拎出每一件,以你的权限和能力都能解决,你觉得你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吗?” 神逸苦笑,如果是少年时,哪怕是当这个什么狗屁倒灶的仙管会主任之前,他都会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嘴硬地回答“能”吧。 而现在他说的是:“我只能尽我所能地做到最好。” “是啊,你已经尽你所能地做到最好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对自己失望呢?”林文潇帮他按摩着太阳穴,轻声细语地问道。 “什么啊……我没有……好吧,我有。”神逸迷迷糊糊,本来没意识到自己对自己的失望,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当他问“我让你失望了吗”的时候,实际上是在说“我已经让自己失望了”,这么多年相濡以沫,他早已熟悉妻子的逻辑。 “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其实是你的位置不停地逼迫你选择小一点的害处,长久做出这样的选择,已经伤害到你的内心了,不是吗?”林文潇轻声问着,实际上并没有期待丈夫的回答。 “当风叶告诉你枉死渊的行动计划,而你放任其中一些人遭遇刺杀的时候,你的心情很糟糕吧?” “嗯……”神逸从鼻子里发出一个轻轻的哼声作为回应。 “其实,你本不必知道这些消息的,如果你不如此认真地处理仙管会的工作的话,那些人的死活本是与你无关的。” “可我毕竟是知道了……” “是啊,但你管不过来,以及你知道即便你管了,他们还会遭遇下一次刺杀,甚至还会有更多人陷入不可预估的危险中。你觉得你做出抉择的方式不公平,又或者太冷漠,于是你越来越讨厌自己,是不是?” “嗯。”神逸又轻轻地确认了一声。 “人怎么可以讨厌自己呢?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你更了解你自己,如果你讨厌了自己,那也太孤立无援了。所以我说,你让我感到担心,你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吗?” “可是……” “可是首先,你没有能力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其次,有些事情天然就不存在完美的解决方法。你要的至善至美,连上帝都做不到,你却拿它来刁难自己。”林文潇用抢白打断了他。 她顿了顿,又说道:“你用鄙视自己来向被牺牲的人忏悔,而你觉得,那些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你的不作为。苦闷的感觉像堵墙,你被堵在里面了,是不是?” 神逸不知道该怎么说,又叫老婆给搞破防了,他又想哭了。一百多岁的人,快到渡劫期了,又被老婆搞得想哭,真是让人难为情。这样的老婆也真是的,动不动就这样,上一秒还觉得她是在跟自己刁难,下一秒就发现人家那不是为了刁难他,而是挥着铲子要把他心里痛苦的秘密挖出来,拿到太阳底下晒。 于是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林文潇温声说:“亲爱的,我能理解你的选择,不管别人理解不理解,我都会理解的。” 神逸用手搭在林文潇的手背上,感慨道:“谢谢你,潇潇。其实我有时候也不敢奢望你能理解我……其实我,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值得被理解。” 林文潇附身搂住丈夫的脖子,在他耳边说:“就算不能理解,我也会站在你身后的。所以不用再害怕了,好吗?” 神逸心中温暖,勉力笑着调侃道:“这么没原则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你就是我的原则。”林文潇理所当然地说,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一百年之后,她无比确认,对她而言,不会有比神逸更重要的人。 夫妻久别重逢,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尽的温存,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到白天,窗外树影摇曳,室中小别胜新婚。 直到将近中午,林文潇仍然枕着神逸的胳膊在赖床,神逸清醒得很,刷着手机上乱七八糟的内容和妻子有一句没一句地分享。这样的姿势,迟早一个肩周炎一个颈椎病,但此时此刻,他们都觉得不错。 手机的铃声忽然响起,看到来电显示被标记为公安时,神逸不自觉地蹙了一下眉,感觉非常不妙。 第四百四十八章 了解风险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因为工作性质的事情,神逸不少和公职部门对接,但出于对仙人的忌惮,凡世间的人绝少会主动联系他,除非是出了什么大事。所有知道神逸存在的公职部门一般都不会给他找任何麻烦。凡人世界的事情本就应该由凡人来操心,请神逸解决问题,相当于对某种权力的让渡。 修士和普通人的生命形态大有不同,哪怕说成是“非我族类”也不为过,这种时候的权力让渡在正常的思考框架下是非常危险的。所以如果神逸接到电话,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修士严重侵害了普通人社会的安全,不得不借修士之手来解决。 所以就算再怎么麻烦,职责所在也推脱不得,神逸接起电话,准备处理问题:“喂,你好,我是神逸。” “神先生你好,这里是闽省公安厅,我是厅长陈怀印,本地发生了一些严重的案件,我们需要跟您面谈,可否请您安排行程,过来一趟。”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客气,但其实不容推辞。 神逸一口应下:“好,我大概两个小时后到。” 这种事情他也不是头一遭处理了,未必需要他亲自处理,但初期总需要他亲自跑一趟,好在仙门修士分身有术,这并不会彻底破坏他的假期,神逸赖在床上,冰尘分身从他体内涌出,一骨碌下了床穿好衣服,无需交代什么,也没什么客套话,对着林文潇挥挥手告别,当场也就离开了。 说到底,那就是他自己,不是什么行走的苦力,还需要他去叮咛什么。 所以实际上的感觉是这样的:神逸怀着满心的羡慕,挥别了留在家里的老婆和自己,踏上冰尘剑,向着闽省疾飞而去。 他的修为太高,飞行起来速度奇快,甚至于他需要多加持一个法术来中和音爆,才能不在高空留下雷鸣震响,滋扰了普通人的生活。 大多数时候,因为头上顶着仙管会,修士行动都是极度低调的,总会控制飞行速度或者用法术遮蔽行迹,飞出音爆声这种事,神逸能想得起来的也只有一例,就是当年姐夫受困南海的时候,师姐跑去救人——那事他没亲见,但是事后师姐好像是被同道修士狠狠吐槽过,于是他才意识到自己也得注意。 两个小时抵达闽省,这个速度比当前的客机还要快一些,客机的首要保障还是安全,所以八十年过去了,这方面速度也只提升了40%左右。 在闽省公安厅,神逸见到了打电话来的厅长陈怀印,陈厅长约莫50岁年纪,鬓发斑白,面容棱角一眼看去就会觉得是个威严的男人,神逸赶到的时候,下午上班的点还没到,而陈厅长正在写一份资料。 “厅长,神先生来了。”负责接引的女警敲了敲敞开的办公室门,报告一声。陈厅长立刻起身,将神逸请入屋中,邀他入座,然后亲自倒了一杯茶端过来。 “我们开门见山吧,陈厅长电话里说需要面谈,所以是发生了什么事?”神逸对于跟厅长喝茶没什么兴趣,直接进入正题。 陈厅长把门关好,拿了个文件袋递给神逸让他看,很显然,这个袋子里的文件是涉密的。 神逸从中抽出文件看了一眼,内容触目惊心,多是一些无头干尸的照片,其中甚至有一部分尸体穿着特种兵执行任务时的装备,但从衣服破损处观察,都能看出,也变成了干尸。 “开始案发的地方是附近一个渔岛,那里有一个供捕鱼船休整的基地,三天前那里忽然发出了求救信号,我们的人赶到时岛上的人都死了,就是这几张照片里的情况。我们在附近发现了头骨堆,数量与死者数量一致,后经DNA比对,确实是遇害者的头骨。”陈厅长一边解说,一边指出对应的照片,头骨堆的照片,看起来让人十分难受。 “后来类似的袭击还在其他的岛屿上发生过,对应的是这些照片,因为每次都发生在岛上,信息天然被封闭,所以目前还没有引发大规模的恐慌,经过各种线索的排查,我们大概确定了位置后,有一只特种小队被派了过去。但结果……就像这几张照片上那样。队员的尸体是在我们第一次发现案情的岛上找到的,但并不是他们前去执行任务的岛屿,也就是说他们遭到杀害后,被抛尸了。”陈厅长介绍着情况。 神逸看着照片,咬了咬牙齿,用尽量平静的语气明知故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这件事涉及修士的?” 陈厅长的脸色也很严肃,沉默了几秒后说:“从一开始。” “那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联系我?为什么还要派特种队警员过去?”神逸努力发出平静的声音,但他自己都能听得出自己在发火。 “这……事实上我们已经尽快获取通知仙管会的许可了,但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准备充分的材料。另外,我们也以灾害警告的方式对沿海居民进行了疏散,但做这些都需要时间。”陈厅长说话的语气有些低沉,听得出来,他也为这些流程感到一些不愿意理解。 “你说的充分的材料,是不是也包括他们?”神逸扬了扬手上的特种小队尸体的照片,还是难以平息心中的愤怒。 这不是第一次了,在以前为数不多的被请求支援的经验里,几乎每一次都能看到一些所谓“专业人士”的尸体,即使是没专业人士伤亡的情况,这些人也一定是到场了,因为某些原因而活了下来而已。 不难想象的是,还有很多时候,涉及修士、妖兽的事情是直接被普通人解决掉了那其中又要付出多少伤亡,想来不是一件可以乐观的事情。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只能说,这些战士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面临着什么程度的风险。” “他们不知道!”神逸怒道,“他们对自己要面对的敌人都没有一个清晰的了解,你凭什么说他们知道风险,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也算是了解风险吗?” “神先生,我能理解您此刻的心情,但现在我们需要的是仙管会的帮助,情绪宣泄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陈厅长说。 神逸咬牙切齿地整理了一下情绪,说:“好,带我去那个岛,我亲自处理。” 陈厅长向他敬了个礼,表示:“闽省公安厅感谢您的援助,请跟我来。” 这些流程神逸都不陌生,以前碰到这种事,他往往是就近抽调几个仙门的长老把任务做了就行了,但今天的情况风险程度不好判断,就近抽调仙门长老,哪怕是掌门宗主之流,也未必就能十拿九稳,所以神逸选择了自己上。 坐着一辆警牌的车子,神逸和陈厅长来到了附近的一个港口,然后由专人开快艇将神逸等人送到附近第一个事发的岛上。 神逸没有选择御剑,是担心打草惊蛇,让对方提前给跑了,回头等他走了,对方再杀个回马枪,那倒霉的还是闽省的同胞。 快艇在海上乘风破浪之际,神逸忽然皱眉,叫了一声:“躺倒,装死。”说着他自己第一个倒了下去。陈厅长和开快艇的驾驶员都是训练有素的警员,听到神逸招呼,也一起跟着倒下。 第四百四十九章 躺着打嘴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幸亏神逸提醒得足够早,陈厅长和驾驶员的反应也足够及时,装死才没有即刻变成真死。 快艇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继续前冲了一大段距离,而就只是这段距离冲过去之后,快艇前方阻挡海水的玻璃,顶上的防晒篷一起飞了出去,落在海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仿佛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切过,断裂本身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神逸躺在甲板上小声嘟囔:“他娘的,真是猖狂,想占海为王了吗?” 驾驶员问了一句:“领导,我们现在能起来了吗?没人开的船的话,快艇会一直在这飘着的。” 神逸说:“躺好,不要起来,后面的事情都交给我就好了,你们不管看到什么都当是在做梦,这样比较有机会活着回去。” “神先生,你确定我们不会被一直丢在这里吗。”陈厅长问。 神逸解释道:“现在我们是闯进了对方布在海上的一个巨大杀阵,这个杀阵的消耗极大,就是冲着杀人、吸取精血来的,我们不会被丢在这里不管的。不过晒一会太阳在所难免,忍着点吧。” “如果刚才不是你提醒,是不是我们的脑袋也飞出去了?”陈厅长看着快艇上玻璃断口的高度,估摸着说。 “是。”神逸没有隐瞒,“被派出去的战士恐怕面对的场景和刚才也差不多,死得不明不白,而他们的死,只是用来凑了个你们通知我的数据。” 他的气显然还没消,而其中大部分来自那些无辜枉死的战士,因处置缓慢而无端遇害的平民,小部分则来自官方机构对仙管会的不信任。 神逸心里清楚明白,官方机构不会允许仙管会成为人民头顶的太上皇,所以在尽可能减少用到仙管会的场景。 “你们通知仙管会要走流程,但邪修害人可不走流程,这些该死的流程是用血堆出来的。”神逸说道,他这么说,是真的希望官方能够做出一些改变,至少在使用仙管会的时候,可以反应更加迅速一点。 陈厅长躺在那里,心情本就极差,此刻忍无可忍,怼道:“请神先生不要在这里阴阳怪气,我再重申一遍,我们的战士非常清楚自己将面对什么样的风险,回答您之前的提问,是的,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也是了解风险的一种体现,那些战士们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死的,请你不要把他们的牺牲说得如此没意义。在仙管会拒不接受成为大夏管理系统一部分的前提下,现在的反应速度就已经是极限了。如果您觉得这里面缺乏信任,我只能说——你们拒不接受管制,官方只能不信任你们。” 神逸被气笑了:“好家伙,求着我们办事还要管着我们是嘛?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陈厅长气哼哼的没有继续说话,但他肚子里的腹诽仍然过不去。 一百多年了,大夏官方对仙管会的态度其实一直都很忍让克制,为了维护社会安定,官方会尽可能满足仙管会提出的各种要求,包括但不限于给仙管会下辖的修士办理各类证件,收尾善后封锁消息等。 而仙管会也在处理很多世俗世界的普通人能力范围之外的东西。 但说到底,这其实是两个互不相干的系统,仙管会不接受大夏官方的管制,意味着当修士触犯大夏法律的时候,仙管会是不会按照要求将其缉拿归案予以制裁的,所谓侠以武犯禁,有些时候他们自己的行为本身就是违法的。这造成了修士成为了大夏境内一些事实上的特权群体。 而大夏的制度事实上是不允许这种的特权群体存在的,但问题是,修士的拳头实在是太硬了,想要勉强他们屈从首先就办不到,其次是代价无法估量,那么官方能够采取的最佳态度就是,以血脉同胞作为出发点,将他们视为可以团结的对象,但不视为可以完全信任的对象。 眼下这件事说到底,干坏事的是邪修,失职的是仙管会,受到伤害的是人民,是部队的官兵,是官方建立的整体秩序。神先生有他的好心肠,对着官方发脾气,是极度不理性的行为,陈厅长作为代表官方的交涉人员,会忍让这种不理性,但不会接受他的合理性。 而神逸其实还没意识到问题的所在——当他成为修仙者之后,因为某种物质基础的改变,他的身份立场不可逆转地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他也好,他师兄也好,在仙管会主任的岗位上,都算是尽职尽责,做得很有良心,但制度的架构不能建立在对某些超然个体良心的依赖上,那样的架构才是对人民真正的不负责。 神逸只是身在局中,作为土生土长的大夏人,通过机缘从凡人之身,走上仙途,他在精神上始终认同自己是一个大夏人,却没有想过,并非每一个修士都是这样。 能不能成为修士,需要考量一个人的天赋,但修士的子女,必然具有修行的天赋,这是遗传学决定的事情,而这意味着如果一代一代传下去,并非所有的修士都会对自己原本的国家民族产生认同。极有可能有些孩子天生就会认为自己是仙人。 这样的例子其实在过去的仙门中并不鲜见,甚至于当修士的寿元比许多古代王朝的寿命还要漫长的时候,这样的倾向则会体现得更加明显。 陈怀印想了一大圈,气息渐渐平复后问道:“神先生,我看过您的资料,您其实出生在20世纪是嘛?” 神逸不太明白陈厅长想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表示肯定。 陈怀印说道:“所以您比我年长得多,想必也对我们国家的立国之战有过比我们这些晚辈更加近距离的体会吧,所以我想您应该知道,那些先烈们,对于您来说应该也算是先烈,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想要建立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度,所以我想……您应该能够理解,在我们的国度是不会接受特权阶层的存在的。” 神逸这才听明白了陈厅长的意思,他沉吟了片刻,回答道:“你说的有一定道理,我会仔细思考这件事的。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抱太大期望,因为我的思考结论有大概率是维持现状不做改变。” “为什么?”陈怀印不懂了,这神先生既然肯说去思考,那就不是听不进去劝的那种人,但这个预判听起来又很顽固。 神逸说:“因为我也讨厌特权阶层。我深怕,把仙管会并入到官方序列内,会在实际上创造出一些顽固的特权阶层,如果真的出现那样的怪物,它将坚不可摧,而此时此刻对话的你和我,都将是历史的罪人。” “这……”陈怀印忽然哽住,他意识到神逸的担忧是有道理的,这种风险确实存在着,而屁股决定脑袋,在他先前的思考里,竟然不自觉忽略了这种风险。 实际上神逸也并不是自己有这种成熟的思考,他只是在直觉上相信前人的智慧,他觉得师父师兄既然把仙管会弄成这个模样,并且如此运转了一百多年,那么一定是有其中考量的,于是他迅速想到了这个隐忧。 两人躺着打嘴仗实际上并没用掉很多的时间,不一会陈怀印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他看到有一颗裹在氤氲血气里的骷髅头凌空飞过船顶,仿佛在逡巡着寻找什么。 骷髅头顺利发现了躺在甲板上的三个猎物,下颌咔哒咔哒发出无声的狞笑,向他扑了过来。 第四百五十章 挥手掷出一物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血色的骷髅头,黑洞洞的眼眶,不断开合的下颌。 陈怀印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超自然的怪物向躺在甲板上的自己扑来,心中的惊惧难以言表。 他不是个怕死的人,但面对死亡,也没几个人真的完全不怕,而更糟的是当一个人不能理解自己死亡的意义所在时,就会更加恐惧。 那一刻,陈怀印一下就明白了,那些干尸的血液肯定是被这种骷髅头吸干的,他没证据,但直觉就是这么告诉他的,而如果神逸不做点什么的话,他很快也会成为那些干尸里的一具。 这种把性命寄托在他人手中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但好在神逸并没让他失望,只是方法上怎么看都并不高明——神逸撸起了自己的袖子在手腕上划了一记,千钧一发之际,把自己的手腕塞进了那骷髅的嘴里。 陈怀印感觉到神逸的血似乎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而此时此刻他已吓出一身冷汗,神逸的时机卡得很微妙,陈怀印有理由相信,那个骷髅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咬中的是什么。 自己划一手,是因为以他内丹篇的修为,这区区骷髅想咬破他的皮会很困难,为了把对方准确揪出来,神逸给自己放点血也是在所难免的。 眼看着神逸的血被骷髅吞入口中,蒸成血雾拉成一条线,朝着某个方向飘去,一边的快艇驾驶员感到一阵恐惧。 神逸对他们说道:“好了,等下我会把你们送出杀阵,等稍微确定了安全,你们就赶紧回去,不用管如何接应我。” “可是,对方可是非常危险的罪犯,神先生你……” 神逸呵呵一笑:“论危险,他们跟我比还差得老远。” “真的不需要支援接应……”陈怀印其实已经被今天两度遇险搞得头皮发麻了,连问浑话,眼前这场景他们又能给什么样的支援,别说是特种部队了,武装直升机也会被那个什么杀阵切成两半吧。 不等他话说完,神逸已经招出了自己的冰尘剑,说一句:“不用。”便翻身踏在剑上他手掌向后一推,那残破的快艇便被掌风远远送出,轻松冲出千余米离开杀阵范围。 陈厅长躺在船底听着耳畔雷音炸响,不理解是什么动静,等他大着胆子爬起身看向海面时,只见神逸踏着飞剑已经绝尘而去,转瞬就快离开目力所及的范围,他拿起船上的望远镜看时,神逸在望远镜里也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点。不过他悬在海面上高速飞行,撞出的气浪使他身后留下两排高高的海浪。 “卧槽……”同样拿着望远镜的驾驶员小张不禁感慨了一句:“这也他妈太帅了吧。” “别感慨了,回吧,别忘了神先生刚才交代的话。” “领导,你说神先生姓神,是不是因为他是个神仙啊。” “这我怎么知道?” “领导,你连神仙都敢怼,我觉得我有点敬仰你了。” “少废话,我能怼他,那不是我本事大,是人家涵养好,回了。” “不在这里接应神先生?” “接个屁,你还没发现么?人家要不是怕打草惊蛇把猎物吓跑了,根本不会坐我们的船。哎,又报销一条船,也不知道经费什么时候能给填上。” 神逸被骷髅吸血,目的简单粗暴,就是找出对方的所在,有这个程度布阵水准的修士,很难用引路符就挖出来,所以被骷髅吸血,打对方个措手不及就是最佳方案,他刚被咬了一会,很快就感知到了牵引他血液的修士所在,于是当下震碎骷髅,奔着那个方向绝尘而去。 天宫道合体修士的手段神鬼莫测,那缕被吸出来的鲜血早被他赶上收回体内,而抽取精血的修士,则在他震碎骷髅头的刹那喷了一大口血出来,仿佛正面挨了神逸一个大耳刮子。 那修士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受到如此强烈的冲击,耳畔已有雷鸣之音炸响,这一刻他反应再慢也意识到了,那是杀他的修士到了。 这暴露的也未免太快了点,大夏的反应速度竟然如此惊人吗?此刻气血不稳,修士对于自己能否从对方手下逃脱极其不抱信心,但是相比之下,躲起来不被对方发现则更加不可能。 他急匆匆祭出飞行法宝,刚刚起飞,忽然被一股力量撞击,随后才感觉到透心凉的刺痛。 冰尘剑穿胸而过,神逸踩在剑柄上,看着被自己钉在地上的修士,眉头微蹙。 “合体期?你竟然也是合体期。你是何人,报上名来!”他一眼看穿对方修为境界,这是理所当然的,虽然都是合体期,但神逸的境界实际上相当于其他修炼体系的大乘期,都是渡劫期前的临门一脚,到了这个境界以上观下是几乎没什么秘密可言的。 那修士既然也在合体期,自然不会被这一剑要了性命,实际上这一剑对那人而言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我乃东溟宗太上长老渡沧海,你这天宫道的小辈,胆敢辱我?”被钉在地上的修士一手握着剑身,一手指着神逸大骂。 此话一出神逸更觉得意外:“东溟宗?你们不好好做沙拉,在这里做什么怪?而且你竟然还知道我是天宫道的?” “呵呵…呵呵,废话!除了天宫道弄出那个不知所谓的什么仙门管委会,这年头哪有你这个修为的人能在世间行走,不都被你们勒令赶去当炮灰了吗?天宫道专横跋扈,仗着修为高压在我辈头上拉屎,老子早受够你们了!” 神逸目光一冷:“所以你没去征域服役,也是故意逃避责任了?算了,无所谓,你这鼠辈罪大恶极,脖子上不管有几条绞索都是一死。” 眼见神逸就要催动剑气将他处决,渡沧海勃然大怒,挥手掷出一物,大喝:“我去你祖宗地,小辈安敢如此!” 神逸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但丢出的那个东西却令他感到无比危险,不及细看便动身躲避,这一退就是二三十丈,才看到一道壮阔金光冲天而起,其中滚滚威压令人视之即胆寒。 几乎是本能的,一个念头撞入他的脑海:“渡劫期的法宝!” 他的猜测没错,渡沧海使出这一击之后,自己也喷出一大口血,弄得衣襟尽红,合体期修士跨了两境使用渡劫期修士造出的法宝,对自身伤害不可小觑,渡沧海是被他逼得急了,故而玩命打了这一击出来。 所幸神逸反应够快,也没有太过轻敌,才及时躲开,否则若是挨实了,恐怕这具冰尘分身当场就要被打灭。 那法宝是一方碧绿色的印玺,一击不中在空中转了几圈,重又落回渡沧海手里。 神逸二话不说,当场引动焚心势,一把冰尘剑上透出无数剑气,将渡沧海扎得千疮百孔。这一击虽然杀不了渡沧海,但总能阻止他再用那印玺打出第二击。 然而渡沧海仿佛也是发了疯,不顾伤痛再次打出一击,然而这一次不是那绿色印玺,而是一张大网,令神逸毛骨悚然的是,那又是一件渡劫期的法宝。 第四百五十一章 带着你的秘密去死吧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渡劫期的法宝哪有好对付的,那网子刚一脱手,就舒展散开化为天罗地网,只以身法退避绝无脱身的可能。神逸也不得不发起狠来,以剑种呼唤扯回冰尘剑,因地制宜掐诀扯起海流,使了个潮涌咒打在冰尘剑上。 冰尘剑遇水凝冰,刹那间化成数丈高的巨大冰剑,硬生生撑开天罗地网。那大网不依不饶,延伸扩张,依旧向神逸扑来,神逸跟他来硬的,潮涌咒源源不绝,冰剑由数丈至数十丈,由数十丈至数百丈,撑天拄地不许罗网近身。 因为他心中清楚,一旦被这网子捉住,那邪修再以绿色印玺打出一记,难免就要折掉这道分身。而渡劫期的法宝再强,毕竟还是死物,终究需要修士操控,天罗地网不依不饶,说到底需要渡沧海以法力作为支撑,渡劫法宝所需的法力何等浩瀚,差着两个大境界,渡沧海很快无以为继,再次喷出一口老血。 神逸二话不说欺近身,抽出一把符箓,展开四象步围着渡沧海转了数圈,将那一把符箓贴满渡沧海周身要穴。 “我劝你别再抵抗,否则剑符爆发,你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神逸冷声道,他比渡沧海高过一个大境界,对方妄动法宝,更加虚弱疲惫,电光火石之间就被他控制住,胜负立分。 渡沧海还想挣扎,神逸直接从他身上随手扯下一张剑符对着海面一甩,看着那道剑符引发的浩大剑气,渡沧海一时心神为之所夺,不敢再造次,就连贴在他身上的那些符箓,也让他觉得仿佛灼热滚烫。 “哼,装模作样,难道你这小辈还能放过老子不成?要杀要剐,你给个痛快的。”渡沧海知道神逸不会放过自己,屈膝服软无用,索性硬气一点,不给对方好脸色看。 然而神逸哪会将他的硬气放在心上,真要是硬气,不管这满身剑符,只管顽抗就是了,到时候什么真身分身一并斩灭,不也是个痛快的吗? 明明就是个怂蛋,装什么好汉,可发一笑。 神逸也没有刻意羞辱他,只是笑道:“我本来是想给你个痛快的,但你掏出了渡劫期的法宝,这事就不能这么过去了,我有很多话要问你。” “哼,想从老子嘴里抠出秘密,你妄想。”渡沧海梗着脖子兀自表演着他的硬气。神逸看着那撑天拄地的冰尘剑,摇了摇头,引动剑种,使了个震雷势。巨大的冰剑早就不堪自身重量的压迫,如今被震雷势一振,像被砸碎的玻璃,哗啦啦崩解,一把冰尘剑重新回到神逸手中,而那张罗网法宝也掉落在地,失去法力支撑,看起来也不过就是巴掌大小的一个小网子,装个苹果都嫌小。 那网子刚被神逸捡起来拿在手中,就猝然发难向他缠去,渡沧海见状眼底泛起一抹喜色,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笑出来,那网子就忽然软趴趴垂落下去,老老实实耷拉在神逸手中。 神逸抬眼看了一眼渡沧海,看着对方脸上僵住的表情,哂笑道:“失望吗?你背后的人隔着这么远,也拿我没办法。” 渡沧海脸色恢复了灰败,鼻孔朝天一言不发,等着神逸来盘问他,只要他拒不配合,他坚信神逸也没办法从他嘴里撬出秘密,而为了得到信息,来软的来硬的都行,总归会给他一点机会,那他就有可能从神逸手中逃命。 然而令渡沧海没想到的是,神逸摇摇头,叹了口气:“刚才你还有那么几秒钟的机会跟我讲条件,可惜你没有把握住啊。现在我已经什么都不想从你嘴里知道了,你去给被你杀害的人赔命去吧。” 渡沧海万没想到从神逸嘴里冒出来的会是这么一句话,但神逸那冰冷的语气让他意识到这不是开玩笑,这个小辈是真打算不明不白的就要把他杀了。 他急道:“慢…慢着!你不想知道是谁主使吗,我可以说,我都可以告诉你。” “闭上嘴,然后带着你的秘密去死吧。”神逸冷冷道。 “我草你娘!”渡沧海急了一时顾不得浑身贴满了剑符,就要再度催动那绿色印玺,死也要拉神逸垫背。 然而在他把手抬起来之前,他一身的剑符已经爆发开来几十道破灭剑气对着他全面爆发,瞬间就把他的肉身撕成碎片,磨成齑粉尘埃。合体期修士平日里分身都是收归体内的,那分身是阳神所化阳神是元婴所成,也是修士最后重生的机会。 肉身被毁,半虚半实的分身想抓住这最后的一线机会逃窜,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动作却无比的迟滞,剑符剑气纵横冲击,来回往复,渡沧海分身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剑气牢笼中被磨灭,却连后悔的念头都没机会生出来,刻在他意识最后刹那的感觉,是绝望。 C市的家里,神逸刚刚做好午饭给林文潇端上桌,因为赖床的关系,这顿他们吃得格外晚。 林文潇看着一桌丰盛的佳肴,搓了搓手,赞道:“真香啊,你不打算一起吃吗?” 神逸苦笑道:“又让你看出来啦?” 林文潇表示:“当然看出来了呀,你又不打算瞒着我,是闽省那边的事情闹大了吗?” 神逸有些苦涩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分身催得急,唤我过去。” “那我也不吃了,陪你一起去。” “有危险的。” “危险怕什么啊,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了,如果你跑丢了才是最大的危险。大不了,我们梦醒了见。” “你这个丫头,别把生死说得这么随便,会产生习惯的。” 林文潇没理会他说的话,只说:“一起。” 神逸看着妻子,点点头:“好,一起。” “那怎么过去?飞过去?”林文潇问。 “等不及了,我直接和分身换一下位置吧,你要一起去,我用水晶符带你过去。” “好!那快换衣服吧,总不能穿着睡衣出去打架吧。” “嗯。” 神逸换衣服很快,但他没想到的是,平时打扮总要花一点点时间的老婆着急起来换衣服居然比他还快。 这跟魔法师确实没法比啊,魔法师换衣服跟圣斗士穿圣衣美少女变身似的,那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所以在神逸穿外套的时候,林文潇已经端着盘子拿着筷子开始往他嘴里塞肉丸子了。 神逸嚼了嚼,皱眉道:“咸了。” 林文潇讶异道:“是嘛?”然后自己也夹了一个尝了下,蹙眉道:“是咸了,你鲍汁加多了,现在鲍汁里盐很多的。” “啊,是嘛……我经常不做饭,没注意。” “笨蛋,那你等于是放了两次盐,能不咸嘛?哈哈哈哈!” “过分了啊,吃现成的还笑话我?有本事你做呀。” “我做就我做,你难道觉得我不会做饭吗?” “你会做饭?我怎么觉得三五十年都没见过你做饭了?” “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做给自己吃呀。” “哇,老婆,你太过分了!” “哈哈哈哈,好啦好啦,少废话,水晶符拿出来,我们出门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藏头露尾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天宫道的术法,能让本体和分身交换位置,只可惜不能随时把分身隔空收回,算是一个小小的遗憾。 于是乎最辛苦的冰尘分身可以稍微缓口气,而代价是,这么远的距离他得再飞一遍。 本体和分身之间有一定感应能力,所以神逸知道分身在呼唤自己换位过去,但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幸好在海岛上落脚后,神逸立刻在脚边的沙滩上看到了一张叶符,信手招入手中感应了片刻,分身所经历的事情都在叶符里一一有所转述。 看完之后他不禁感慨刚才的凶险,毕竟是渡劫期法宝,如非有时间法则从中周旋,只怕自己真要折掉一具分身,就最后那张罗网,之所以猝然发难不成,正是被他的法则截断了与原主的感应。 冰尘分身这也是兵行险招,先斩后奏地就要来一手“舍帅保车”的昏招。 不过既然都是自己下的判断,也不存在坑不坑的,本体不保的话,冰尘区区一个分身也没好日子过,更何况没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是怎么想的……算了,这个牛不能吹,毕竟有他老婆这个意外因素在这。 林文潇片刻之后从水晶符里出来,看着岛上几乎被干成一片废墟的模样也就几棵椰树还算完整,问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神逸说:“有个邪修在这里给我下套,所以我决定刚一波正面。至于这个废墟……是我自己砸出来的。” 实际上岛上本来有一些简易的建筑,冰剑坍塌破碎后砸毁了一部分,然后爆发的剑符造成了更大的伤害。 神逸细细说来今天的事情,如果今天这个叫渡沧海的邪修——就算是东溟宗这种大派出来的,既然修了邪术,做了恶行,那就是邪修——如果此人被他轻松一剑斩了,那这个案件就是最简单的邪修作祟,杀了一了百了。被害的人救不回来,有些影响注定消除不了,那么抹除制造麻烦的人就好。 但是当对方拿出渡劫期的法宝来,这事情一下子就变得复杂了,不仅仅是背后有人指使那么简单, “如果考虑到那些法宝是对付谁用的,那答案就很清晰了。”林文潇双手环抱着评价道,当她做出这种肢体动作的时候,通常表示她的心情不太好。 “是的,这是针对我的局。”神逸说着,有点生气地把那张承载了信息的棕榈叶符搓成了齑粉。 林文潇笑道:“针对你你还自投罗网。” 尽管她的语气中没有什么疑问的意味,尽管自己的想法随时能被她看个明白,神逸还是开口说着:“那些法宝和本身的主人有联系,我的分身到场,法宝被用起来,分身的所在就已经暴露了,更何况,这是对方给我选的地方,如果只考虑逃走,那大概率是逃不掉的。不如我直接过来,全力跟他们干个硬仗。” 林文潇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赞同这种判断,所以她说:“还好我也来了,能给你帮忙打打下手。” 神逸闻言不禁心情松快,也笑道:“是呀,还好你也来了,你可不光是能给我打下手。对了,老婆,你能把这里稍微打扫一下吗,我想多拖点时间。” 林文潇笑着抱怨道:“好呀,好呀,所以我在家要打扫卫生,出门了还要打扫卫生,扫完一屋还要扫天下是不是?” “是是是,对不起,辛苦老婆了,回家给你表演个翻跟头。” “谁要看你翻跟头,跟个猴似的。”林文潇一边说,一边做起活来。她的魔法能让各种死物“活过来”,那是赋灵咒之类的东西,类似于米老鼠对扫把点一下魔杖,那扫把就能自己爬起来打扫房间一样。 所以比起“打扫”林文潇更像是在指挥一场演奏,她拿着一根朴素的魔棒东点一下西点一下,岛上原有的建筑很快就恢复表面的外观。 冰尘分身正马不停蹄地向着本体所在的方向御剑飞行,速度拉满,这一次会比之前第一趟再快一些,本体自陷险境,他得尽快赶去会合,因为要发挥十足的战力,一个分身也少不得。 他甚至怀疑对方做这个局,本来也就只是想干掉一具分身而已,如果是那样的话,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一个渡劫期的对头想收拾他,却偏偏想出做局、打草惊蛇、步步蚕食这样的蠢办法来。但是能修炼到渡劫期的人,以他的眼界格局去看,怎么着也不会是个蠢人。既然不是蠢人,要做蠢事,那就是反常事,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个念头当然也在神逸本体的心里翻滚,林文潇劝他不必自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万一对方真是蠢的呢? 一股强大的威压忽然笼罩了小岛。如果有可能,神逸是真不想跟渡劫期对着干,这世上本没有以下克上的道理,他师姐年轻时动不动就做出下克上的事情来,那是仗着法则,仗着天宫道独到的精湛功法。 用游戏的角度来说,那叫穿好极品装备,学过高级技能,打一个只会普通攻击的高级NPC,境界低的时候确实会有这种事,因为低的台阶谁都能爬得上去,但到了渡劫期的份上,哪还有这种穷鬼给他欺负,征域的凶险斗法、道外化境的灵气宝材都不是开玩笑的,而当一个渡劫期的人瞄准了就是要揍他,有哪有空着手上门拜年的道理。 “第五良人!莫要藏头露尾,滚出来受死!”陌生的声音滚滚如雷,在海岛上空回响。 如果不是那种压力如有实质,听到这个称呼林文潇差点笑出声来,好一个“第五良人”,她老公这人也是绝了,一个假名字用了一百年,卯着他兄弟老五往死里坑。 神逸摸着下巴想了几秒钟,松了一口气,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他之前是一直在担心,这次对他下黑手的人是仙府的老几位中某一个,因为师父成仙了以后,仙府其实是有一点不太安分的,如果他们真的对自己出手,甭管能不能得逞,只是这件事就足够让人沮丧的。 不过仙府的人都知道仙管会的主任是神逸,反而不知道“第五良人”是个什么东西。准确地说,神逸稍微控制了一下在哪个系统的范畴内的人,会怎么称呼他。这一句第五良人排除了仙府的嫌疑,是好事。 不过无论是神逸还是林文潇,都没有因为这句挑衅而做出任何反应,你让滚出来我就滚出来,那岂不是太乖了一点,乖一点丢面子了是小,让老婆白忙了是大。 “第五良人!做什么缩头乌龟,以为如此吾便揪不出你吗?”来人又是一声大喝,说着一股浩瀚法力从海面上掠过,抄起一把海水,在法力挤压之下,那海水当场蒸发成气态。 然而却抓了个空,其中并无神逸的身影,连出手之人也不禁“咦”了一声。 他明明是朝着那小岛抓去的,怎么却抄起了一把海水,偏到姥姥家去了。 来人心中大怒,拍下一掌,就要将小岛上的所有东西拍扁,然而却在海面上打出一个大大的手印,溅起泼天大浪,仍然是偏到姥姥家去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负隅顽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渡边淳和渡沧海并不是亲戚,一个姓渡边,一个姓渡,一个是倭国人,一个是大夏人,但他们有个共同的特色,都不是好人。 如果渡边淳也和渡沧海一样好杀,那他一定能像渡沧海一样为世界做出更多的贡献——比如,早点去死。 这话不是开玩笑,供养一个渡劫期的大能,对末法时代的地球来说,也不是不痛不痒的事情,他活着,却不做好事,那是真的阻碍地球转动。 所以地球正在以自身的转动跟他过不去。 要说地球也不是有意的,毕竟天地不仁,不会因为他是个坏人就针对他,但是所谓“坐地日行八万里”,地球转动是自然规律,他喜欢或者不喜欢,规律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神逸和林文潇在刚才的功夫里做了一点拖延时间的事情,林文潇除了修缮好岛上的表面功夫以外,还配合老公在岛上一起布了个幻阵,阵法里有来自教廷魔法的神隐咒,也有来自神逸时间法则的扭曲。 通常情况下,修士也受到引力的影响,感受不到地转的意义,但布阵用的是法力,却可以摆脱引力的局限,地球自西向东转,神逸却用一张飞符,把控制阵眼的法力飞射往了北方的极天之上。 不一定要真的抵达北方极天,只要飞出足够远的距离之后,在阵眼的运转下,地球自转和时间法则交互作用叠加,就会将这座海岛彻底遮蔽起来。 硬要说的话,原理有一点点像海市蜃楼,实际上还是有很大差别的。而实际效果就是,渡边淳虽然能从对自己法宝的感应上找到小岛附近的海域,却无法精确找到小岛的所在。 神逸布这个阵还有一个用处,就是把之前渡沧海布在海上的巨大杀阵也藏了起来,仿佛将这片海域塞入了时空的夹缝中,避免无辜的海船误入此地。 如此一来,能够进入这片海域的,就只有拥有某种感应的人,这样的人目前只有两个,一个是那一印一网的主人,也就是渡边淳。另一个是神逸的冰尘分身——他当然可以感应到自己的本体在什么地方。 渡边淳两记攻击一起落空,不禁大感耻辱,他于是细心体察自己法宝所在的位置,这一感应之下,更是心惊,竟然连他对法宝的位置感应也飘忽不定,仿佛自己的法宝在跟自己玩捉迷藏。 他试着起心意唤动法宝回到自己身边,法宝的确是得到了感召,却昏头转向,腾空而起,却找不到该往什么方向飞,悬浮一阵之后忽然被时空之力抹过,一时失去跟主人的感应,直直又坠回了沙滩上。 而更可气的是,这蜃境阵偏偏把岛上的一切都放在他眼皮底下给他看,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法宝像个白痴一样,飞起来转了几圈,又坠下去,无比的恼火。 那么他自己直接瞄着岛屿降落又会如何?虽然这么做可能会中了第五良人布好的陷阱,但他毕竟修为高出一境,没什么好怕的。 于是渡边淳瞄准海岛,直至降落下去。果不其然,那海岛似近实远,根本不容他登陆,随着他高度降低,眼睁睁看着海岛从脚下滑开,挪到了其他的地方去。他追着那个方向而去,海岛又产生了奇怪的滑移,望山跑死马,且追且不及,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那感觉让渡边淳想到了非常遥远的糟糕体验,那是他年轻的时候,那一年,故乡的樱花开得正好,他的妈妈向他展示茶道,妈妈的仪态是那么的端庄,他心中怀揣着对大倭民族文化的崇敬,决心细细品味这庄严的茶汤。 然后好死不死,一个虫子飞进了他的茶碗里,弄湿了翅膀无法脱身,在母亲大人期许的注视下,他试着尽量端庄的把虫子弄出来,但虫子轻盈的身体随着茶水的流动躲避,无论他是使用筷子、小、还是手指,都威能如愿。直到母亲大人厉声呵斥:“淳,你难道想羞辱我吗?” 于是,年轻的渡边淳皱着眉头,将那个小虫一起喝到了肚子里,感觉无比委屈。 当然比起后来他不得不喝的东西,那碗加了虫子的绿色茶汤可以说是相当的卫生健康且天然。 毕竟在他漫长的生命里,有很多事情都不得不经历,比如地震海啸、比如核电站泄漏海水倒灌、甚至还有狗娘养的政客决定把那种恶心的核污水倾倒到大海里去。 他当年是真的很想杀几个政客解解恨,倭国的政客和修行者也算是蛇鼠一窝,当年尚未进入渡劫期的他惹不起那些可恶的政客。 犹记得某年有个青年,枪击了下野的政客,竟然令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都猝不及防,这也是大跌眼镜的。 淳君认为,这样的刺客,多一点更好。 巧了,当年还是个上班族的神逸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神逸没有那么崇高的信念,他只是单纯且平等地讨厌漫画家以外的所有倭国男人而已——不对,他也喜欢那个放弃了使用炸弹以免给别人添麻烦的年轻男性刺客。当一个倭国男性杀死一个倭国政客,世界上就同时少了两个值得讨厌的倭国男性,这不得不说是一桩极大的好事。 很可惜,这样的事情后来发生的还是不够多。 渡边淳走神了,他怀疑这是狡猾的大夏人布下的幻阵所造成的影响。这个叫第五良人的,真是狡猾,负隅顽抗,不识时务! 不识时务的神逸发现渡边淳从空中降落,从林文潇修好的房屋里钻出来,眯着眼睛看了一阵在海面上瞎转悠的渡边淳,突然骂娘道:“操,还是个小鬼子,这胡子也太标准了吧?” 林文潇也跟着出来,惊奇道:“不是吧不是吧,他这普通话字正腔圆的,说得挺好啊……” “那你看嘛。”神逸说。 林文潇视力没有神逸好,用指头压着眼角看了好一会,然后疑惑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人中:“这里是胡子?” “可不,要不我说他胡子还很标准呢……”神逸耸耸肩说。 “倭国人为什么喜欢留这么变态的胡子啊?”林文潇好奇道。 神逸说:“这题我会,我大学同学讲过,诶,那同学叫啥来着?我想不起来了……” “别走神,他怎么说的?”人年纪大了是有这个毛病,会被各种事情牵引注意力,林文潇自己也有这个习惯,于是她催促提醒起来。 “哦,他说倭国人崇拜那个二战小胡子,仿照人家的造型弄的胡子,所以算是抄袭。”神逸说道。 “那小胡子本人的造型是怎么回事?” “这……我不知道了。”神逸万没想到这问题还有第二问,有些窘迫。 “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林文潇嘲笑道。 “行了行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个小胡子怎么着也是渡劫期的大能,这蜃境阵未必能拖很久,得给他找点麻烦。” “那你飞剑飙他啊。”林文潇建议道。 “好,那就试试看。”神逸说着放出应龙剑,飞剑化为一道流光,在蜃境阵的遮掩下对着渡边淳背后刺去。 第四百五十四章 召唤流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飞剑之上加持了术法,往来无声无息,蜃境阵遮掩之下,来势更难判断。 渡边淳倒是很快就发现了有飞剑向自己袭来,但其位置看来却是飘忽不定,根本无从判断近身的一刻会从哪个方向袭来。 得地利之助,神逸无需费心操控飞剑进行诡谲变化,只管加大力度孤注一掷即可,这一剑迅如闪电刁如毒蛇,冲着渡边淳斜后方腰眼而去。 渡边淳虽无头绪,却是不慌不忙,鼻孔里哼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飞剑切割物体的声音传来。 凄厉的一声鬼叫同时传来。 渡边淳以绝快的反应一掌劈在应龙剑上,神逸心中警兆乍起,他不由分说向剑种源源不断输送浑厚法力,死保应龙剑不失,飞剑被这一掌劈得不轻,歪歪扭扭撞回蜃境阵中,仿佛重新提了一口气飞回神逸身边。 神逸只觉心口闷得发慌,紧接着一股撕裂感袭来,他用五指狠狠抓着心口,仿佛不这样做心脏就会从口中跳出去一样,终究是按捺不住伤势,鼻孔里流出一条血迹。 刚才那一剑的确是攻敌不备,但渡边淳堂堂渡劫修士,不可能面对这种阵仗就束手无策,倭国修士最爱役使式神鬼神之流,刚才为他挡下一击的正是他的役使的式神霜女。要说也容易,既然不知道敌人会从什么方向攻来,那就把式神洒便周身拱卫,这霜女正是其中之一。 渡边淳对他的式神信心满满,认为足可以应付区区飞剑隔空一击,不过听到霜女惨叫却令他大出意外,有霜女做了“肉盾”,他自然知晓飞剑袭来的方位,二话不说一掌挥出,用上法则之力,就要把这第五良人的飞剑轰毁。 飞剑这东西,对剑修来说是命根子,神逸好歹也算半个剑修,应龙剑更是师门至宝,不容有失,察觉到对方存心击毁飞剑,连忙输送法力裹护。 然而一旦和渡边淳那一掌的破坏力纠缠上,他才察觉凶险,那摆明了是法则之力的轰击,以他合体期的法力绝难阻隔法则轰击,于是他兵行险招,将轰击之力借法力导向己身,同时运转时间法则对抗渡边淳的法则。 影响法则强弱的,是修士对法则领悟的程度深浅,而非个体修为高低,神逸的时间法则领悟极深,两步跨过登天栈就是明证,也幸亏如此,才堪堪挡下渡边淳的法则一击。 然而还是不可避免受了伤——如此看来,渡边淳所持的法则恐怕是专攻杀伐的,这倒是讨厌得很。 利攻不利守的法则最为适合以强击弱,渡劫期的渡边淳恐怕在整个地球范围内都是个难缠的角色。 神逸暗暗诅咒他飞升成仙之后被更强者按在地上打,看他到时候跟谁玩恃强凌弱这一套。 不过诅咒他能飞升好像也挺怪的,应该改咒他抗不过雷劫。 神逸擦了一把鼻血,心中沉重,那哪是鼻血的事情,摆明了是五内受创,这一战怎么想怎么难熬,虽说梦中局不怕死,但真要打输了也怪恶心人的,一百多年换一个bad ending谁能乐意。 神逸不开心,渡边淳比他还不开心,本以为式神挡下小辈飞剑攻击绰绰有余,至不济,也不过是式神受创而已,收回去养一养自然也就好了,万没想到他刚刚击退飞剑,还来不及开心,就看到自己养的霜女烟消云散,竟是被应龙剑一剑斩灭了。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刚才仓促一击之间看过去,那柄飞剑似乎是一把木剑。 木剑专治鬼物,大夏仙管会的头子能拿去当本命飞剑的木剑,一剑斩了他的霜女倒是不足为奇,可想到自己一掌连个木剑都没劈烂,他的心情就更糟了。 原本还想着既然自己一个人翻不出对方所在,干脆散出漫天式神,胡搜乱找,总能将对方揪出来,就算一时抓不住对方,多纠缠片刻,总能让他亲身压上贴脸输出。 眼下看到对方一剑斩了霜女,渡边淳心中凉下一截子来,这不论送上多少式神,估计都是被人家一剑一个,根本不够死的。 正烦心之际,更恼人的事情发生了,海上扬起一阵飙风,火红色的大鸟展开光羽,在蜃境阵的扭曲下,仿佛漫天的火花,尖叫着狰狞扑下。 蜃境阵极为扰人,风向、声音、种种一切都从极为杂乱的方向传来,令人无从判断攻击到底是从何处发起,而那大鸟却能捕捉他的所在。渡边淳眉头紧锁,挥手斩出一道法则之刃,将近身的大鸟斩成两半,而那哪里是什么正经的禽鸟,分明就是一团比火焰更灼热的红光。 红光近身即炸,渡边淳虽然修为高深,完全可以硬抗这一击,但总要费点力气去应对,加上被动挨打,心中不免烦躁。 大鸟爆炸后的红光并未完全消散,而是在他周身胡乱散布着涌动,渡边淳放出法力轰击红光,那些红光轻飘飘被逐退老远,但依旧翻滚涌动,驱之易,灭之难。 林文潇手上攥着一把卡片,又激发出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又召出一隼一狼一鱼,红隼舒展羽翼,红狼桀骜不驯,红鱼摇头摆尾,再度向着渡边淳逼近而去。 神逸刚刚得到妻子的治疗,伤势平复,一时觉得难以下手,林文潇也不嘲笑他,掏出卡片表示:“那就我来。” 自从神逸得了二师兄玩符的经验之后,就在帮忙做魔法卡片的事情上下了不少功夫,间接导致林文潇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偏一去不复返。 犹记得当年因为催眠术的关系,她更倾向于使用“言出法随”的言咒术,结果现在却走到了为武器施加祝福的道路上——这些魔法卡片的本质,仍然是把魔法以稳定的形式刻印在纸质媒介上,原理与为武器施加祝福一致。 虽然一开始是她自己先这么干的,然而彻底偏到这个路线上总归是始料未及的,一个莫名其妙的正向循环把她彻底塑造成了牌佬。 “这是新的牌组?”神逸乐呵呵地问,“召唤流?” 林文潇一边继续往外甩卡片,一边说:“嗯……打菜鸡的话,算是召唤流吧,在这个小胡子身上,应该有机会看到这个牌组真正的样子。” 以她现在的法力水准,激发卡片的损耗对她来说微乎其微,相应的代价是,她需要把大把的时间投入到制作卡片上,以及,每一张卡片为了保障其效能的强大,都需要用更多的时间来恢复活性。 说话间,一盒卡牌已经几乎见底,乱七八糟的飞禽走兽冲上海面,乘着风踏着浪向渡边淳合围而去。 在蜃境阵的影响下,渡边淳只觉得仿佛全世界都是这种令人讨厌的红色怪物,在他印象里第五良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个役使式神的阴阳师,而且他能感觉到,这些飞禽走兽游鱼都并非式神。 有了之前的经验,想来这些动物只要被击溃,大概都会变成能量冲击波轰击在他身上,单一只的话无所谓,一下子窜出几十只来,就算是他也得受点伤,不过如果仅凭这个就想把他拿下,未免有些太瞧不起渡劫期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渡边淳掐诀念咒,召唤出十几只式神来,一半是犬鸟之属,一半大致上能看出人形,人形的那些手持长枪短刀锁链勾镰,一个个鬼气森森。 这十几只式神都是他常用的骄兵悍将,只可惜折了一个霜女却没能毁去对方飞剑,难免心疼,再让他驱使式神去碰那把木剑无论如何他也不肯,但对付这些红色能量聚成的飞禽走兽,他坚信必然是手到擒来。 咒术催动,十几只式神一股脑扑杀而出,挥动刀枪,牙咬爪撕,轻易就将来袭的红色大军阻截在安全范围之外,林文潇召唤的动物的确不是这些式神的对手,砍瓜切菜般一个个被打回能量体的形态,掀起阵阵爆风,然而距离渡边淳距离尚远,这些根本不足以对渡边淳造成伤害。 爆风非但伤不到渡边淳,甚至对那些式神也没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元素化的式神即便是被爆风吹散,也可以重组,阴魂类的式神更无所谓什么爆风冲击,而这些式神毕竟没有一个是活物。 渡边淳努力回忆了一下大夏的仙门势力构成,总也对不上号这召唤的手段到底是何门何派的,但肯定不是天宫道的。既然能被仙管会驱使,怎么想都应该是大夏仙门的招式,思忖了一回,倒是和一个名为御魂宗的左道宗门有五六分相似——但御魂宗往往专一培养一道精魂,使其极尽千变万化之能事,修士的一切神通都在这道精魂上,按说不该一下子放出这么多像是兽魂的东西,而且这个用法也未免太浪费了点。 一口气杀灭差不多半百之数的飞禽走兽,毫发无伤的渡边淳心中得意,他故作宽仁,扬声道:“御魂宗的朋友,吾今此来,只为除掉这个不知所谓的仙管会首相,并不打算为难汝。大夏人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望汝好自为之,不要自取死路。” 神逸差点被这句“首相”给气笑了,老子是主任,什么时候变成首相了,这词放他耳朵里老难听了。于是他扬声破口大骂,生怕对面这个逼王听不懂,他甚至学着对方的奇怪语法骂道:“去汝母的,汝才首相,汝阖家皆首相也。” 然而他终究是骂深奥了,之乎者也之类的东西不太适合对面的小胡子,渡边淳听完想了一会,大声道:“汝说什么?吾听不懂,第五良人,汝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利?” “汝妹,汝不是听不懂吗,焉知此乃口舌之利?”神逸继续骂道。 然而这一句却是白骂了,因为渡边淳压根就没听到,以及,就算听到了,他大概也听不懂。 至于没听到的原因,却是一股忽然卷起的龙卷风,吹散了声浪。 刚刚林文潇派出的诸多飞禽走兽行进有序,看似被渡边淳的式神一股脑杀光了,实则被杀灭的顺序也颇为讲究,爆风固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却相互撞击并掀动海流,几句话功夫,这股爆风撞击引起的涡流越演越烈,终究形成了一道壮阔的龙卷,而渡边淳正在风眼之中。 风眼一片平静,然而他的式神却身不由己,一个个被卷入了风暴之中,抛飞到高空之中。 这个变化突如其来,渡边淳微微吃惊,然而看清之后也不过是扯扯嘴角,这算是什么雕虫小技,大夏人就是这么轻浮,总以为这种华而不实的技巧能有什么收效。 站在岛上观望的神逸看到风暴,觉得莫名其妙:“咦?所以你的这套牌是龙卷风,不可能吧?” 林文潇又抽出一张卡,上面画着一个类似DNA一样的图形,一边抛飞卡片一边说:“龙卷风就是个气氛组,不要在意特效。” 同时神逸也注意到了,这股龙卷风卷起的不仅仅是小胡子的式神,也包括之前爆炸后翻滚涌动的红色能量,随着那股龙卷风的牵引,这五十来张卡片所承载的法力都汇聚到了一起,很显然这是憋了个大招出来。 而当那张画着DNA图形卡片里射出的光卷入龙卷风,那些红色的魔法被重新塑型,变成了一座塔,看形貌有点眼熟…… “这不是雷峰塔么?”神逸惊道。 “嗯,是的,按照重建的雷峰塔画的,刚好用来镇压修士。”林文潇笑道。 “雷峰塔…雷峰塔…你卡片上画个DNA干什么?”神逸不懂了。 林文潇说:“别问我也回答不出来的问题,我就觉得这种魔法应该画个DNA。” “你觉得你弄个雷峰塔能困住渡劫期的大佬?”神逸怀疑到。 林文潇问:“你记得白娘子怎么立flag,弄出的雷峰塔吗?” “这种事情谁记得?” “她说:如果违背誓言,情愿死于雷霆之下,葬于山峰之中。” “啊?” “所以你知道避雷针吗?” “啊?” “算了,你看着就好。” 林文潇抽出下一张卡片,上面画的是狂风,所以,这一张效果是加强风力,龙卷风吹得更高了,直入云霄的那种高。 下一张卡片,上面画的是太极图,其中的法力射进了被龙卷风搅动聚合的云层之中。云层忽然活跃起来,其中雷蛇窜动。 再下一张卡片,画了个被电成卡通骷髅的小人,法力射向“雷峰塔”云层中的雷电仿佛受到了感召直劈塔尖。 渡边淳被困在塔里,一时也是措手不及,待他想要反抗时,构成宝塔的法力一层一层镇压而下,那法力浩瀚得惊人,硬是连他这样的强者片刻间也动弹不得。 冲破宝塔镇压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但这需要时间,而林文潇的连招显然不打算给他时间。本以为那个“御魂宗的帮手”最多不过再把宝塔中的法力变成什么猛锐的攻击形态,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用龙卷风卷动漫天雷云催发自然雷电,把攻击他的重任交给了这恐怖的东西。 一次自然界的闪电现象能够释放多大的电量,按照渡边淳壮年时读过的某个科普读物说,是“足够让十万个电灯泡持续发光一小时”,不过时间过得久远,记不真切,说不定书里写的是“足够让十亿个电灯泡持续发光一年”又或者是其他什么组合。 那不过是一本给孩子看的读物,也许做不得数,但此时此刻想到这个回忆,让渡边淳吓出一身冷汗,这莫不是传说中的死亡走马灯?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头顶,饶是渡劫期的修士也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没有时间犹豫了,渡边淳召出自己的最强式神“金刚圣鬼”,毫不犹豫将圣鬼附身在自己身上,然后不顾一切全力催动法则从塔中撞将出来。 他的法则名曰破灭法则,百多年前,渡边淳在参悟法则的边缘徘徊,始终差了一线,不得其门而入,适逢阿美莉卡的飞机从头顶飞过,投下了当时世上最为恐怖的热武器。那东西升起的蘑菇云至今在渡边淳心中记忆犹新,那可能也是迄今为止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说“可能”是因为,那东西终究没有要了他的命,而今天头顶的雷云却十有八九能将他直接送走。 而在目睹了核武器的残暴破坏力,及放射性伤害DNA级的摧毁力之后,渡边淳忽然得到了敲开法则之门的最后一块敲门砖,破灭法则因此而生。 破灭法则专司破坏,毫无防御力可言,而今天,渡边淳在领悟破灭法则百余年后,第一次将它用于逃命。 第四百五十六章 把御魂宗给坑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卧槽,雷劫!”神逸看到酝酿闪电的雷云时失口叫道。 “对呀,雷劫,受到玄望师父的启发弄的。”林文潇笑眯眯地说。 “师父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跟你生气,他小心眼。”神逸感慨道。 说话功夫,“雷峰塔”被撞破了一个口子,一个三头六臂长得像鬼的小胡子从里面连滚带爬地撞了出来。 随后一道巨大的闪电从天而降,重重劈在“雷峰塔”上,刹那之间往返洗练了成百上千次,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雷峰塔”殛得烟消云散。 饶是渡边淳跑得如此之快,终究不免被雷霆余威震荡,金刚圣鬼被流窜的电光击中,殛断了一个脑袋三条胳膊,一时萎靡难振,从附身状态下脱落,化为一股黑烟钻入渡边淳怀中。 而被龙卷风卷上高空的式神更是无一幸免,至刚至烈的雷霆之下,区区式神哪有幸存的道理,一个个都和“雷峰塔”一起消失在了雷光之中。 林文潇哀叹一声:“人造的雷劫终究不是真雷劫,可惜了。” 神逸暗暗咋舌,自己的老婆是真的心狠手辣,连这种连招也搞得出来,以他所知,这可不是化神修士呼风唤雨的那种玩笑强度,而是真的玩出了劫雷的强度。法爷的输出能力简直丧心病狂,太不讲理了。 以他所知,妻子并不是天生的修炼奇才,有他种种帮助提携,踏入大法师的水准,但真要估摸综合实力,类比修士境界,其实比他还差了一境,可打出这种输出还是太猛了。 难怪之前他的妖鬼山谷没抗住老婆造,这能扛得住就有鬼了,看样子新的水晶符练功房打造,还得多动点脑筋。 林文潇打完一套连招,好整以暇,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透露着她这么做之后其实也没那么轻松,那可是连续搞了六十多张卡片之后,不可能完全大气不喘。 实际上这也不是这姑娘该有的实力,真正的实力终究是可控的,就好比河豚不会被自己给毒死,林文潇这招也就是在这种局里打打远程还行,真要是近战招呼下来,那就是燃尽生命最后一点光彩了。 一套打完,所有的卡片全都晦暗不堪,估计得十来天后才能重新使用,她手上当然不止这一套牌,各式各样的奇思妙想还有很多,足够把妖鬼山谷反复拆掉好几遍,但要真说能与渡劫修士周旋,她觉得恐怕都很悬。毕竟人造劫雷这种奇怪的想法只在她脑海里出现过一次,所以她也只做了这么一套。 能打死自己的东西,本来也不需要更多套。 渡边淳须发俱张,不是气的,而是被电的,当然,要说不生气那也是假的,此刻心有余悸,恐惧消退之后耻辱几乎冲昏了头脑,继而便是出离的愤怒。 “混账!八嘎!吾人渡边淳,以渡劫修为发誓,必将彻底铲平御魂宗,报仇雪恨!报仇雪恨!” 听到小胡子的誓言,神逸龇牙咧嘴,这个好像应该算道誓了,如果不做到的话会被天道清算的那种,那个很可怕。于是他看了一眼林文潇,好像在说:“你是不是把御魂宗给坑了?” 而林文潇也懵了,这个死心眼的小胡子凭什么一口咬定自己是御魂宗的,当下双手叉腰,大声道:“你是八嘎吗?谁告诉你我是御魂宗的了?我是欧罗巴教廷的魔法师,你打了半天都没认出来吗?还报仇雪恨,您配吗?您敢吗?” 女孩般清脆的声音在蜃境阵的影响下自四面八方围拢而来,渡边淳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冷静下来想想对方的手段好像是和御魂宗不太一样,那自己刚才道誓岂不是……灭掉一个无辜的御魂宗对渡劫修士来说也许不是事,但是自己的道誓变成笑料……这……这…… 而且,报仇雪恨,是的,他发誓要报仇雪恨……让他找西方教廷报仇雪恨把人家铲平?这……就算是渡劫期,这话也未免太过儿戏了一点! 渡边淳左思右想,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如此不管道誓是否会清算他,首先道心就快崩了。 时隔百年,林文潇再次用一张臭嘴把修士的道心逼迫到了崩溃的边缘,巧了,这人仍然高她两境。 混乱之中,渡边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哪怕他自己都不是十分相信,但还是自欺欺人地坚定了信念,他强作镇定地大声道:“哈哈哈哈,小丫头,汝怕了吧?汝骗不了我!大夏人怎么会是教廷魔法师?不管汝怎么说,御魂宗吾都灭定了!休想挑动吾与教廷争斗!哈哈哈哈……”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接下来就是赶紧把林文潇灭了,然后赶紧把御魂宗灭了,让道誓实现即可。 然而林文潇又补了他一刀:“你个大八嘎!有本事你碰我一下试试,你看教廷饶不饶得了你?” 这句话是真的不给他活路,如果这小丫头真是教廷来的,有这种实力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物,那如果他将对方杀了,被教廷知道……被教廷知道…… 对了,只要不被教廷知道就可以了! “吾绝不相信汝,准备受死吧!”渡边淳急了眼,决不能再让这个小丫头说出什么奇怪的话,他要尽全力速战速决。 于是乎再也不能有任何保留,再也不能顾忌任何风险,就算付出代价也无妨,他要立刻冲破蜃境阵。 最强的金刚圣鬼萎靡不振,那就召唤出次一等的逆真童子,毫不犹豫将其附身在自己身上。 这逆真童子腰间挂鼓,左手持槌,右手持镜。以镜子将什么东西照定,鼓槌一敲,就能逆转幻真,把镜中影变成现实,把现实变成倒影,乃是一切幻阵的克星。当然它也不仅仅是专门对付幻阵的,更能剥离修士身魂,将其炼成式神或者喂给式神当养料。 他赐给渡沧海的天罗法网和灭仙印,都是以逆真童子将大夏修士击杀后获得的战利品,因为修士魂魄被逆真童子吞噬,故而夺取两宝据为己有轻而易举。那两个东西本来不是真正的宝贝,只不过经渡边淳洗练后,才晋级为渡劫期法宝,渡边淳心高气傲,并不放在眼里,故而赐给渡沧海使用,让当做其击杀第五良人的底牌。 然而逆真童子的能力实在是过于诡异,以至于连渡边淳都不敢轻易让他附身,深怕童子使诈,趁他不备揽镜自照,鼓槌一敲,便能主客易位。 可这蜃境阵如此难缠,只靠童子自己搅风搅雨,是破不了阵的,故而早也没拿出来献丑,眼下逼得急了,他杀人心切,就是用逆真童子附身这种险招,也不得不用了。 渡边淳被附身后,左手持槌,右手持镜,面上也多了几分童子天真烂漫的样子,只是一方小胡子依旧显眼,绝对谈不上可爱。 他直冲云霄举起镜子将海岛照定,林文潇猜测轻忽不得,立刻以祈祷召出神佑之壁护住自己和神逸。 只听高空之中一声鼓响,林文潇和神逸都觉得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有些不舒服。随后渡边淳一声狞笑,从高空俯冲而下,直冲海岛而来,竟然真的就把蜃境阵给破了。 神逸和林文潇不得不直面一个暴怒的渡劫期大能,这可真会出事。 耳边一阵雷鸣声响起,若是往日,渡边淳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今天在劫雷之下险死还生,由不得他不怕,胆战心惊之中回头看天,却见天空一片平静。 第四百五十七章 逆真幻音鼓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那雷鸣声竟然不是来自天雷,回头再看海岛,另一个第五良人已经踩着飞剑不知从哪飞来,落在了岛上。 音爆声当然追不上引发音爆的人,当渡边淳听到雷鸣声时,就意味着冰尘分身已经回来了。 这个小小的曲折在渡边淳看来并不能改变局面,既然都是第五良人的样貌,那也不过就是本体分身之别,回来又能怎样,不过是送死而已。 然而那一刹那的胆战心惊却提醒着他,他已是惊弓之鸟,这种屈辱感对渡劫修士而言伤害极大,而对倭国渡劫修士则能产生双倍伤害。 他们真的很要面子——虽然要面子和要脸有可能是两个概念。 总之这两个人敢惹怒他,那就都得死。 渡边淳居高临下,晃了一下镜子,就要照定神逸和林文潇,然而余光所见,镜中空空如也,并没能将对手照入镜中。 逆真童子的能力固然阴损毒辣,但这世上没有完美的术法,镜光照不透神佑之壁正是其缺陷所在,事实上不仅是神佑之壁这一类防御法术,就连一面普通的镜子,它也照不过去。所谓有得必有失,逆真童子有一击必杀之力,但它的这份能力只能偷袭,不能硬来。 若非如此,渡边淳凭什么降服式神为自己所用。 看到镜光无效,渡边淳又扬起鼓槌,在腰边小鼓上咚咚咚连敲不止,音波迷摄心神,乃是术修的天敌。神佑之壁虽然能挡住大部分音波,但仍有少许音波衰弱后钻入林文潇耳中。 听得鼓响,林文潇一阵心烦意乱,感觉有些头晕,身形一阵晃动。神逸立刻察觉到这音波的效用,不过他倒不怎么受其干扰,一来是他修为更高。而来是七情塔中修炼已久,他也练就了一份对七情的钝感。 林文潇虽然是给人除心魔的大行家,她却偏偏不同,反而训练了异于常人敏感情绪感受力,故而虽是少许音波,却搅得她心中各种负面情绪翻涌而起,脸色骤变。 任其发展下去,林文潇必然无法维持施法,即便是法力失控伤到自己也不无可能。神逸见状立即吐气开声,以浑厚气息发出一阵长啸,以音波冲击音波,将逆真幻音鼓的攻击强行瓦解。 这样一来吵是吵了一点,林文潇总算恢复了清明。 渡边淳仿佛怄气一般,以更快的频率连续击鼓,倒要看看神逸的肺活量配不配跟自己叫板。 神逸心中好笑,寻思这渡劫期的对手怎么被童子附身后,心性也变得奇怪起来了,他一边长啸一边放出分身,用嗓子嚎当然要换气,但分身多轮流换气有什么大不了的。 天炎中孚冰尘三具分身连同神逸本体,四个人把林文潇围在中间,一起躲在神佑之壁的保护下,像是一组唱歌的小青蛙,跟着渡边淳较劲。 渡边淳眼见音波攻不下,只好解除了逆真童子的附身,以法则之力狠狠压下。破灭法则足以将法力本身损毁,攻破法力构成的神佑之壁不在话下。 神逸见逆真童子从那小胡子身上剥离,心中一动,本体拉着林文潇就跑,冰尘分身聚起一把十丈冰剑向着渡边淳猛力轰去,而天炎分身和中孚分身则一左一右从两边掠上。 天炎分身持天炎剑,一手日月势夹击渡边淳,中孚分身以解阵势直取逆真童子。 法则与法则对抗,时间法则攻守兼备,虽不足以与渡边淳的破灭法则争锋,但化入剑招后的日月势却足够将渡边淳拖住一时半刻,时间与空间是这个宇宙之内一切法则的上位,哪怕是无坚不摧的破灭,其发生也需要时间流淌。 于是在渡边淳看来,就是在一切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冰尘剑已将逆真童子一剑穿心。 不幸中的万幸,刺中逆真童子的,并非应龙剑,否则他将无牌可用。 金刚圣鬼受创极重,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次唤出,逆真童子只凭本身力量,根本不足以与仙管会头目的分身纠缠,此时此刻骑虎难下,渡边淳也只能兵行险招,再度招引逆真童子附身——否则再斗下去,只怕逆真童子就真的要被冰尘剑生生斩杀了。 式神离体又附体,一离一合之间,更加印证了神逸的猜测,渡边淳是渡劫修士不假,但要发挥十足战力,必须有式神配合,但眼下他所能倚仗的式神恐怕只剩下这个看起来有些诡异的童子。 而偏偏,这小胡子似乎和这一只式神之间有什么芥蒂,导致他并不想让其一直附身下去。 这种时候就要说老婆万岁了,林文潇的那一手人造劫雷立了大功,把这诸多式神杀得所剩无几,真是太好了。 想到这里,神逸看到了胜利的机会,对林文潇叮嘱了一句让她躲远点当心安全之后,真身也投入了战团之中。 他冲上去的时候,渡边淳以法则之力强行对冲,挣脱时间法则的束缚,那一刻,虎兕出于柙,发疯似的小胡子连施狠手,将神逸的三具分身一口气击退,每个分身都身负重创。 这就是渡劫期的绝对实力差距,硬碰硬的话,哪怕是一瞬间,都足以让神逸吃个大亏。 逆真照影镜一晃,就要将神逸的分身照入镜中,还好神逸见机快,真身分身齐刷刷抽出隐身符,将身形隐去。 这一手险些把渡边淳给气死,这个大夏人,狡猾狡猾的,隐身符在这种程度的对阵中,原本不可能有任何效果,看不到身形又如何,岂能逃得脱渡劫高手的神念感知。 可逃不脱又如何,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不被那个怪异的镜子照住。虽然目前为止对方只用那镜子破过一次蜃境阵,并不知道有什么杀伤能力,但既然渡劫期的敌手执着于用这镜子照他,那就必然没有好事,能躲当然要躲。 逻辑上没毛病,但这种时候能想到用隐身符实在是太过分了点。 渡边淳明知神逸的真身和分身各自在什么地方,照影镜却有力使不出,他远远看去,看到林文潇的身影,就打算先杀林文潇。 然而林文潇又不是傻子,自己老公都做出示范了,隐身这种事,她还用犹豫?二话不说也是一张卡片甩出,瞬间身形就消融在了环境之中。 “岂可修!”渡边淳被这两个大夏人的举动气出了家乡话,大骂了一句。 而神逸也根本没打算在他面前掩藏行迹,隐身归隐身,还嘴归还嘴,一码归一码,仍旧是学着渡边淳的语气还嘴道:“汝才是岂可修!汝才是八嘎!愚蠢的欧豆豆哟,西内!” 他的倭国语没有一句发音准确的,全都是年轻时网上看过的空耳发音,但这不妨碍渡边淳能听懂。 渡边淳被他火上浇油,勃然大怒,破灭法则灌注逆真幻音鼓,狠狠槌下,这一次鼓音之中带着无物不毁的破灭法则扩散而去。 这是彻底打出了真火,如此一来别说是听到了,只要被这声波覆盖到,都有灭顶之灾。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引发仙府的关注,会不会造成计划的破产,此时此刻渡边淳都顾不上了,不杀了这两个人,他是真的要走火入魔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唯有法则可以一争长短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急红了眼的渡边淳奋力挥舞鼓槌,咚咚咚敲个不休。连距离他最近的地面都开始崩塌,从石块变成砂砾,从沙砾变成尘埃,然后成为什么也没有的空洞。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和他的计划大相径庭。 他的本意,是借东溟宗之手,无声无息除掉天宫道管辖大夏仙门的仙管会首领,哪怕只是干掉一个分身也无妨,只要这次削弱足够严重,那自然有办法将其一步步赶上绝路。 这事一旦成了,搞些小风波搅风搅雨,自然能一步步把大夏仙门的水搅浑。浑水之后好摸鱼,那时候他所扶植的小仙门就可以趁势崛起,然后攫取大夏的修炼资粮。 他不担心仙府,是因为仙府的老妖怪们一个个都忙着准备渡劫的事情,除了牵制其他顶级修士镇守家国,或者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几乎没什么心情去关注仙门的局势。 反正仙门几千年来虽没有什么大动作,小摩擦不断,大家早就习惯了。 而渡边淳想这么做的原因,说到底还是倭国本身匮乏且恶劣的环境造成的,说匮乏是因为弹丸之地本就产不出多少好东西,并且早已被捷足先登的其他渡劫修士占得差不多了。 而恶劣则是因为八十年前的核污水排放事件,不论洋流如何将那些祸水蔓延全世界,大海如何稀释那些有害的东西,排污本身伤害最严重的还是作为近水楼台的倭国。末法时代本就稀缺的灵气因此在倭国境内进一步萎靡。 而渡边淳不是第一个把目光投向地大物博的大夏的倭国修士。 但玄望真人的声威打消了无数修士的妄想,渡边淳只是这批人里最顽固,且修为最高的一个。 东溟宗处于东海,地理位置暧昧,本就是骑墙派,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得到了渡边淳的暗地扶持。 因此,身为一个宗,它却能吞并一个派,把伏波派置于其管制之下,连人家造沙拉的受益都吃得干干净净。 可以说东溟宗早在不知道什么年月起就已经成了渡边淳准备向大夏下手的白手套,它的存在,把外部矛盾遮掩成了内部矛盾的样子,而这件事是直到今天才稍稍暴露在神逸眼前。 今天神逸知道了,东溟宗和渡边淳脱不开干系,所以在渡边淳眼里,神逸必须死。 东溟宗投向渡边淳,也不是毫无理由只想当汉奸,那当然是有利可图才会这么做。事情出在了仙管会的一条规矩上——大夏修士,一旦跨入合体期就必须前往道外化境的征域进行历练,直至渡劫期方可返回人间。这一方面是为了扩大地球大夏仙门在征域的分量,但更重要的是保护地球,保护大夏。 实际上这种规定并非只在大夏存在,大多数国家,只要灵气灵脉还有些家底的,都有类似的规定,理由很简单,合体期修士对灵气的需要极强,破坏能力也到达了可以损毁灵脉的地步,如果不加限制,会打断仙门的根。 而倭国的灵脉早就被他们自己糟践得差不多了,倭国修士之间的阶级固化和他们平民的阶级固化如出一辙,高贵者生来高贵,贱民永远低贱。强者把自己手上的灵脉保护好后,懒得管其他人死活。 故而如果归属于倭国仙门,合体期修士就可以不必被派去道外化境“当炮灰”,而仙门也有了更好的壮大空间。 为此渡边淳也传下了秘法,帮助东溟宗的合体期强者躲过大夏仙管会的监察。而这个太上长老渡沧海,正是其中一员。 玄望子飞升后这许多年,渡边淳在大夏的各种暗中布局逐渐完备,要攫取其修炼资源,万事俱备,只差一池浑水,而仙管会的“第五良人”将用他的死将这池水搅浑。 于是乎在渡边淳的授意下,渡沧海开始了用邪法修炼,对平民和军队下毒手的动作。不过渡沧海也不是死心塌地给渡边淳卖命,在能将神逸引来这个最低限度的任务完成后,他也并不是很想仗着两件法宝就拿鸡蛋碰石头,如果当时神逸手软点,这老头也不像他嘴上那么讲面子,可能该溜真的就溜了。 然而手上既然沾满了同胞的鲜血,神逸当然不会放过他,于是乎早在渡边淳有所动作之前渡沧海就已经给同胞偿了命。 渡沧海之死无足轻重,他如果能够不死是最好的,那么第五良人之死说破了大天也是他干的,甚至他还能装一回好人,帮第五良人报个死讯,然后凭他的修为说不定还能蒙混过关,混个仙管会的“首相”当当。 渡边淳是真的一直觉得那个职位是首相。 然而渡沧海未免忒不中用,轻轻松松就被干掉了,渡边淳只好亲自出手,能宰了第五良人,事情也不会产生太大的偏移。 可是眼下他却不得不使用超出限度的狠手了,他那一堆式神死的死伤的伤,如今只剩下不善斗战的逆真童子可堪一用,而第五良人他又非杀不可。 如此情形下,想要举重若轻得用一些小手段干掉第五良人已经毫无可能,那就只能把动静闹大了 可以预料的是,这座海岛将被破灭法则从海图上抹去,这可不是小事,几乎一定会惊动仙府,如此一来,他的计划又不知道要悄悄拖上多久才能付诸实践。 不过即便如此,今天他也一定要杀了这对狗男女。第五良人只是嘴脏,他的那个女伴更是非杀不可,而御魂宗也非灭不可。 事关道誓道心,必须竭尽全力维护到底。 哪怕是有点缺损,也要维护,否则他渡劫期的修为就算是白修了。 因此鼓声咚咚,将渡边淳的杀意和诅咒,献给这座小岛,以及岛上的每一个生命。 那是连空气都能粉碎的可怕鼓声,也是破灭法则最决绝的杀意。 然而事情并没向着渡边淳想象的方向发展,在摧毁了一小块岛屿地面之后,竟然任他如何敲打,都没能造成更多的伤害。 第五良人和他的三具分身自虚空中一一现形,他们不但没被鼓声摧毁,甚至都没有捂着耳朵的痛苦神色。 渡边淳有些不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奇怪的现象。 不能理解是正常的,因为处于时间之中的人,是无法感受到时间的扭曲变形的,不论时间是被加快了还是拨慢了,处于时间泡中的人是无从察觉的,除非能与不同时间泡中的变化进行参照对比,否则很难发现这一点。 而此时此刻,渡边淳甚至看不到这种不同时间速率的区别,因为他正身陷于神逸对法则的极致操弄中。 神逸之所以要拖时间,等待冰尘分身与自己会合,说到底就是为了这一招,能让他与渡劫期高手掰掰手腕的唯一一招——时流八卦阵。 不过这一招,他无法轻易施展,必须以分身的形态,并且和自己的所有分身联手,才能结成这个法则之阵。 时流八卦阵中,是最彻底的时间乱流,那不是什么加快减缓的问题,此刻与过去未来同时存在,已经发生的、尚未发生的、正在发生的、不曾发生的、永不发生的……种种时间流同时存在。 在如此混乱的时间流里,所谓渡劫期,是一个没有意义的境界,唯有法则可以一争长短。 第四百五十九章 气运长河里的一粒沙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即是三,三生万物,八卦也生万物。 神逸赌这小胡子的法则领悟没有自己透彻深奥,神逸赌时间法则确实是一切法则的上位。 而渡边淳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看到第五良人终于不再藏头露尾,他再次拿出逆真照影镜,然而镜中却只有一片光怪陆离的混沌。他甚至怀疑这镜子是不是坏了,却不敢照着自己检查镜子到底有没有问题。 照影镜指望不上,他又取出其他法宝,那本都不是什么能指望上的东西,都是他从其他修士处夺来,洗练成渡劫期法宝的东西。 先是一把斩缘剑,缘起缘灭皆为因果,斩缘剑摧伤因果,一剑下去,斩的是人道行,他将斩缘剑向神逸刺出,神逸也以应龙剑格挡。斗招,渡边淳不是神逸的对手,斗力神逸比不过渡边淳,硬碰几次之后,神逸被斩中胳膊,然而除了一道血痕,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效果,而代价是他很快也被神逸还了一剑。 渡边淳耐着性子试探,然而一直互换伤害到他自己都有点受不了了,也丝毫没见神逸衰弱,他不得不沮丧的相信,在这一刻,这把斩缘剑也不过是破铜烂铁而已。 那当然是破铜烂铁,所谓摧伤因果,不过是对时间法则的粗鄙模仿,在法则面前,自然没有效果。 而更让渡边淳不爽的是,这第五良人也不知道使了什么诡异法术,身上的血痕竟然眨眼间莫名其妙就不见了,而更见鬼的是,他也有些不确定,对方身上到底应不应该有血痕…… 渡边淳发现了自己头脑的迟滞,不对啊,用这些法宝试探什么,破灭法则轰他才是正事啊! 于是他又抽出一条缚龙索,想把神逸捆住,直到抛飞缚龙索,眼睁睁看着那金色的绳索仿佛一条死蛇软踏踏掉到地上,他才想起这和他的破灭法则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对,不对,这完全不对,渡边淳立即鼓荡法则,首先让法则在自己周身运转,神智终于恢复了清明,他大怒道:“汝用的是什么邪门妖法?” 神逸嗤笑了一下,仿佛对他说了什么,但他发现竟然听不清一个有意义的音节。 这场面未免太过诡异,不过有了法则相助,他的头脑暂时是清楚的,于是很快他明白了过来,这是法则之力。 没想到这个不知所谓的大夏仙管会首相竟然能把法则玩出如此诡异的花样,这也未免太厉害了点。 破灭法则利攻不利守,准确的说,这玩意毫无防御力可言,能让渡边淳头脑恢复清明,全仗着法则之间互不相容,将弥漫的时间法则劈开才能实现。 不过既然如此,倒是省事了,还试什么法宝,如此强大的法则运转之下,法宝都是纸糊的样子货,不必拿出来献丑了,用法则压下这小辈便是,他就不信,以他无坚不摧的破灭法则,世上还有他劈不开捣不碎砸不烂的东西,于是他将法则催逼出来,裹在逆真照影镜上当刀使,又裹在逆真幻音槌上当杵用,对神逸打出犀利无匹的攻击。 一旦用上法则,果然见效,某种仿佛沼泽般的粘稠感消失了,他连动作都灵动了几分,神逸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斩成重伤,连应龙剑都被砸断了,以破灭法则的凶悍,这个程度的伤势,与把人杀了无异。因为法则必将不断继续摧毁伤者的身与灵。 一切不出渡边淳所料,神逸果然被法则之力侵蚀破坏,身体烂成一滩,连应龙剑也片片瓦解。 然而忽然之间,那一切仿佛幻觉一样消失不见,神逸再度出现时,是应龙剑携天行势直刺他面门。 神逸骂骂咧咧,虽然知道对方听不到,还是不吐不快:“王八羔子小鬼子,打得你爷爷痛死了。” 渡边淳拗过身形勉强让开这一剑,反手一击将神逸腰斩。却看到神逸仿佛不惧伤痛反手给了他脸上又补了一记。 原本斩断的腰身厚颜无耻地直接愈合就仿佛他根本没斩过,而自己脸上的血痕和痛楚却告诉渡边淳,这一切都是真的,就好像结婚的时候发誓那么真。 这再一次彻底惹毛了渡边淳,可这一次,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无能狂怒——自从领悟破灭法则以来,他就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他知道只有法则可以互相掰手腕,也知道法则可以对冲互相湮灭,却从没见过人家的法则有效,而他的法则不断打水漂的情况。 这一次他是真的懵了。 而神逸得势不饶人,天炎中孚冰尘三具分身同时杀入战团,在时流八卦阵里对着渡边淳进行无情猛攻。 非但只攻不守,甚至连空气中都会莫名出现时流风刃,时流火球之类的东西对着渡边淳狂轰滥炸。 带有时间属性的伤害,总会戳伤对手最陈旧的伤口,带有时间属性的攻击,迅捷到难以闪避,神逸也是越打越兴奋,越打越来劲。 时流八卦阵能做到什么,他以前是试过的,心里多少有点数,但对渡劫期掌握法则的对手能否起到理想中的效果,他一直都拿不准。 如今看来,比他想象的更好用,简直就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只要他敢放肆使用,这个法则之阵就不会辜负他。 这么想有点过分,神逸自己都觉得离谱,但目前他就是觉得——自己能一拳打爆地球,和每次升大级之后的感觉差不多,只不过这次是在没升级的时候就产生了这种明知道是幻觉的东西。 其实这是在探索法则到一定程度后不可避免走向的下一步,领域。 当法则不再局限于自身,不再局限于一招一式,那么就会以各种形式,一点一点展开,最终在空间维度上挖出一块来,形成一个领域。 所谓时流八卦阵,就是神逸如同幼儿学步一般,模仿出的最稚嫩的领域。那是他在演武峰上误打误撞,极限穷举之后不小心敲开了领域的大门,然后看到的里面一点点门中的奇景。 时流八卦阵能让他跟渡劫期掰手腕吗?当然能,因为在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点的人那里,都不会在成仙之前领悟出这种东西。以及,就算有人脑子跟他一样不正常,只要这人不是天宫道的,就没有那么多分身以如此微末的道行支撑这个程度的法则运转。 时流八卦阵是时间领域的雏形,而他神逸是偶然中的偶然。 至于渡边淳,则是偶然之下的牺牲品。古往今来茫茫多的修士,各有各的气运,气运长河里的一粒沙,偶然落在他渡边淳背上,那就是一座大山。 渡边淳感觉自己要被捶成饺子馅了。 还好这个第五良人本身不够强,空有如此强大的法则手段,却没有与之匹配的战力,否则他真要被捶成饺子馅了。 可是即便如此又如何呢,作为一个9999血的大肉盾,被人1点血1点血的磨死,想必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他要破局,必须破局! 第四百六十章 骑虎难下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论道行高低,渡边淳绝对胜出神逸一截子,对法则的感悟虽然关乎悟性,可他毕竟浸淫于此年深日久,距离法则成域的距离未必就有多么遥远。 那是困锁他已久的瓶颈,脑海中有过许多设想,可这些设想光怪陆离,哪一个都不比另一个看起来更靠谱,而想要安全地试验下来还不把自己玩死,无非是几条路——慢慢熬着小心试探、等待机缘一飞冲天、用海量资粮堆积弥补亏空。 第一个方法不知道要熬几百几千年,第二个方法不知道要等几百几千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这道理放之四海皆准。 渡边淳自然而然走向了第三条路,只可惜,那些自私自利鼠目寸光的倭国大修竟然为了蝇头私利,为了向强权讨好,准许政客进行核污水排海之类种种贻害千万年的行径。 短短八十年过去,岛国灵脉几乎断绝,眼看着万年以内也不可能孕育出新的灵脉,不求诸外,渡边淳眼里就只有一片绝望。 于是他对上了这以大欺小的一局,满以为手到擒来,没想到不但赔了一身家当,连道心都快折进去了。 孤注一掷,一条道走到黑,于是越走越黑,足以令人气馁。然而渡劫期修士何等坚定,多年修行之功,几百年积攒下来的眼界,让他在黑暗中看到一线刺眼夺目的光明。 这不就是他期待已久的机缘吗?一旦接受了眼前小辈在法则上比自己走得更远的事实,以渡边淳的眼界如何看不出此乃领域的雏形,法则成域的道路就在眼前,不用再穷举试错了,只需照猫画虎即可十拿九稳。 对攻拼杀之中,渡边淳仗着修为高深,皮糙肉厚,不惜以身试法,体验法则。他逐渐明白了过来,原来这第五良人竟有天大的机缘,用的是时间法则,难怪了,那就难怪了。难怪他能打出这种种诡谲异象。 此子气运通天,按理说不可与之为敌,可修道人逆天而行,绝无胆怯之理,气运通天的种子不该杀也不知道杀过多少了,今日早已押上道心,无论如何也要将这第五良人给斩了。 当去掉了时间的滤镜,时流八卦阵中的法则变化,在渡边淳眼中渐渐明晰起来,虽然变化方式与法则属性如何互相咬合运转这种事,不懂对应法则的人是看不出来的,但经验不是白白积累的,渡边淳心中图景本就不是一片混沌,补上几块残片作为线索之后,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虽则仍是一片混沌,却已无处不可行。 渡边淳渐入佳境,神逸忽然感觉压力一阵变强,意识到对方恐怕是临阵突破了,顿时心惊胆跳。 想到此人十有八九是被自己的时流八卦阵提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蜕变,他心中说不出的憋屈苦闷。 然而骑虎难下,此时撤去时流八卦阵,自己和妻子难逃灭顶之灾,就算不甘不愿,也只能如此打下去。赌对方的法则领悟没有自己高深已经赌输了,那就只能赌时间法则高于对手摧枯拉朽的破坏性法则了,以及赌对方比自己先死。 破灭法则原本是刃、是波、是刺、是钝击,在对时流八卦阵的感悟之后它逐渐变成了水流,变得表面温和,实则更加凶险。 神逸能够感受到那股可怕的法则流动,正在搅扰时流八卦阵中的空间法则权柄,法则之阵至此不再万无一失,他可以在自己的域中被对手的法则杀死,然后死而复生,但不能在对手的域中做到这一点。 没有人告诉神逸这个规则,但他心中对这一点的明悟坚信不疑。 只攻不守的攻势一下被遏制下来,神逸不得已变成了渡边淳的磨刀石,对手仿佛猫玩耗子,并不急于将他杀死,而是站稳阵脚之后,要在他的域里打磨自己的域。 毕竟这么安全又有启发性的对手可遇不可求。渡边淳都有点舍不得杀他了,此时此刻,在渡边淳眼里,仿佛这个第五良人本身就是他修炼的资粮。 当然这只是刚刚摸到域的门槛时产生的错觉,实际上他的域仍被神逸的时流八卦阵所压制,只不过在这个域成型之后,时流八卦阵对他的威胁已经骤减。稳住阵脚之后,渡边淳才有余暇检查自己的伤势,恍然惊觉自己竟然被对手打得半条命都没了。 差着一个大境界,打出如此战果,这个所谓的“大夏仙管会首相”也足以自傲了,不过绝对的实力差距放在那摆着,这份骄傲就等他做了冤魂再慢慢品尝吧。 破灭法则在流转之下越见凶险,神逸只能以时流八卦阵苦苦压制,极尽八卦阵演化万物之能事,想方设法想要压制对手。 但那感觉很绝望,就好像纸无法包住火,就好像能够溶解一切的毒药找不到容器来装,最终神逸发现,除了用法则强硬对冲的消耗稳定呈现,时流八卦阵的一切演化都不过是小丑杂耍。 既然如此,那就不再想办法进行法则演化,只管让八卦阵阴阳流转生生不息,用时间法则强硬对撼,生生磨灭对方逐渐成型的域。 在这一点上,神逸毕竟还是有先发优势的,当他选择斗力不斗招时,渡边淳的域一下子被压回去了一截。这个变化让渡边淳心中暗惊,手忙脚乱稳住阵脚,控制破灭法则也尽可能生生不息的流转。 但这不行,破灭法则是偏执一端的攻伐之法,流转自生不符合它的奥义宗旨,于是只能发狠强攻,哪怕强攻之下自己防线空虚,以伤换伤也要强攻。 这种感觉对渡边淳而言多少有点屈辱,但屈辱之余,强悍猛攻也让他感到痛快,做一个磨盘里的金刚石,把磨盘磨坏,听起来被动了点,但也不算太糟糕。 而在这强攻之间,他渐入佳境,强攻果然是对的,破灭法则在击退对方的压制时,反而能生出更加疯狂的破灭之力。不论代价如何,总算不是无源之水了,而他需要保持一线清明,不能被这破灭之力中的疯狂彻底侵蚀,以免丧身与自己的法则破坏之下。 渡边淳渐入佳境,神逸就每况愈下,一次次冲突之中,感觉时流八卦阵都要被冲崩了,那种崩肉眼难见,但对神逸而言却是类似物理意义上的,又是崩掉的是卦角,有时崩掉的是阴阳鱼,他只能竭力缝补,拆东墙补西墙,维持八卦阵不破。 这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维持八卦阵不破不过是给对方当磨刀石而已,但破了,这局就彻底玩完。而拖着的意义……当然不是为了给对方升级,而是期待着自己也能升级。 老子都走在你前面了,让你凭什么只许你临阵反超,不许我再反超你一次?不过话是这么说,法则提升哪有那么容易,神逸其实心里也在打退堂鼓。各种意义上说,不论此境是真是幻,他似乎都不应该在自己死后,给大夏留下一个成长成熟的大麻烦。 也许……撤去时流八卦阵,慷慨赴死,才是作为大夏仙门管委会主任该做的正确抉择。 第四百六十一章 都是微尘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百忙之中,神逸的一个分身回头看了一眼林文潇,他想看看妻子,在想着如果她被自己连累了,会怎么跟自己埋怨。 然而林文潇非常平静地环抱双臂,远远站在那里看着,不忧也不惧,仿佛尊重他一切的选择。 神逸忽而想起了以前,林文潇帮他破除心魔是告诉过他,不必太自恋,不必太过高估自己能够产生的影响,对于这个宏大的世界而言,我们每个人,包括修士,哪怕是玄望师父那样的仙人,都是微尘。 也许……也许他不该气馁,既然已经给这小胡子启发,使其法则更进一步了,那他走完之后的步数,早晚都是必然,为了不给对方当磨刀石而束手待毙,怎么想都是自欺欺人的愚蠢。要么在这里拿下他,要么……周旋到底被他杀,没有投降的道理。 所以,去他娘的。 神逸振作精神,全心全意组织时流八卦阵的运转,就算法则被冲散成微尘,那也要差不多的摆在能维持八卦阵运转的位置上,然后他也发了疯,哪怕是以卵击石,他今天也要进攻,他就不信了在一个攻击力强悍的法则面前,时间法则这么好的高级货只能当王八壳。 法则碰撞湮灭,湮灭之中重新滋生法则填补空缺。 在彼此冲击之力的剧烈交锋中,所有的法则碎屑都自然而然找到了最恰当的位置。 两个人都在渐入佳境。 神逸重新挥舞长剑,法则归法则,招式归招式,哪怕杯水车薪,找到空隙也要给丫两剑,天宫剑法绝不吃灰,就算力有不逮,能多刺一剑绝不少刺一剑。 如果放在平日,天宫剑法固然精妙,神逸使来,渡边淳却不至于放在眼里,境界差距放在那,招式不足以弥补,一力降十会总能将其压服。但此时此刻,他需要压服的却是自己法则冲击下不断涌起杀心。 破灭法则的破坏力在诸多法则里是一等一的强,然而法则成域,却有个至为重要的凶险难题——如何使领域空间中流过自己身体的法则不将自己一并碾碎。 作为法则的持有者,这本不难控制,但当兵凶战危,法则之力全开,与敌极限拉扯周旋时,仍保持这一点却是困难的。 法则毕竟不是己身,所以修士是有可能被法则反噬的,有得有失,破灭法则的极限破坏力下,糟糕的问题就出在其反噬之力的不可控制下。 所以当神逸再度使出天宫剑法,在法则对撞之间跟他比拼招式时,渡边淳尚不成熟的域开始出现了不稳定。 摆在渡边淳面前最好的选择在这一刻变成了硬受天宫剑法造成的伤害,尽快击穿对方的法则领域。 然而击穿领域谈何容易,比起领域,神逸到底是比渡边淳快了半步的,彼此切磋琢磨之下,神逸从对手的举动中也能汲取营养。 随着时流八卦阵一点点被渡边淳击碎,神逸在勉力支撑下,逐渐找到了不依赖八卦阵也能将领域空间维持住的方法——事实上直至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他的时流八卦阵只是在模仿领域,是领域的敲门砖。 而在这一刻,他也恍然大悟,为什么渡边淳会被他的招式提点,忽然在法则运用上突飞猛进。 人家渡劫大能厚积薄发,积累多年,最后一层窗户纸被他捅破了,原来如此。 心有所感的同时,他又是懊丧又是欣喜,向来想起,自己距离领域更进一步总归是好事,只可惜那要如何对付一个本就比自己厉害的人呢…… 如果林文潇的那套牌还没用掉就好了,有他纠缠周旋,再来一次人造雷劫,即便两败俱伤也能为这个世界的大夏除了这个祸害,也算是给这场大梦一个像样的交代。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那道劫雷打灭了这小胡子的诸多式神,他恐怕也未必能周旋到此刻。 所以说到底,他们夫妻眼下的能力是有极限的,而渡边淳帮他们试出了这个极限,眼下虽然他尚有临阵提升的空间,但可以预见的是,渡边淳与他齐头并进相互琢磨,他最终会输在道行的高低上。 令人沮丧,令人不甘心呐…… 想到自己一次次突飞猛进,却因为被大号欺负要止步于此,神逸总归感到郁闷,不过所得也……等等……仿佛有什么念头划过脑海,神逸的动作也跟着迟滞了几分,因此又被对方的法则斩灭一次,好在他是在时间法则的领域里被斩杀的,随灭随生,问题不大。 重生的神逸看了一眼天空,忽然雀跃起来,随即打起精神,不再锐意猛攻,专心致志稳守时流八卦阵,将法则领域守得固若金汤,仿佛存心拖时间一样,把渡边淳死死困在时间领域中。 渡边淳见他转攻为守,战意更强,这个该死的第五良人总算是撑不住了,这一战打这么久,简直就离谱,丢人!不过还好,站直此刻总算看到胜利希望了。 之前神逸跟他对攻,他还有几分忌惮,忌惮法则在冲破对方法则之前,自己的肉身就先撑不住了,如今对手采取守势,再好不过,这世上哪有破灭法则砸不烂的乌龟壳。 想到这里,渡边淳将法则领域捏成一把尖刀,狠狠地向前劈去,打算一举破开时间法则的困锁。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时流八卦阵的强韧,这其实也不是他真的低估了对手,只不过神逸也在临阵进步,时流八卦阵比先前刚刚展开时坚韧了许多,于是堪堪受住了这一击。 一击不成,那就再来一击,渡边淳锐意猛攻,神逸决意死守,将被击溃的法则尽可能迅速地重新整理入时间领域中, 两击三击……五击七击……每一次渡边淳都觉得比上一次更接近彻底突破了,但神逸每一次也都比上次更强韧乐意点点。 渡边淳没有气馁,但眼前人的进步速度让他心生敬畏,到底是怎样的年轻人,能让他战至此刻都拿不下来,怎么他在倭国,就从没见过如此有潜力的青年才俊?可惜了,这么好的天赋生在了大夏,注定是要被他毁灭的潜在威胁。 在进步的不仅仅是神逸,渡边淳对领域的了解在这一次次的全力进攻之中也越发清晰,打出的攻击也一次比一次更强。 终于在打出第二十七击时,那个叫第五良人的小子终于坚持不住了,领域被他斩破,连分身也直接斩灭了两个,而且是在破灭领域中斩杀,无法借领域重生的那种,胜负总算是揭晓了。 也许这小子还能把分身练回来,但是渡边淳是不会给他机会了,眼见着第五良人的领域无以为继,渡边淳放声大笑,这一场比斗终究是他赢了。 小胡子最后一击是如此凶猛,到也算是在神逸意料之中,可惜了天炎和冰尘两具分身,但死的不是本体,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渡边淳正要将这个对他有大恩的敌人彻底捻杀在摇篮里,忽而发觉有什么不对,那感觉令他浑身汗毛倒竖,发自灵魂的的惊惧。 他抬起头,看见漫天劫云滚滚,已然蓄势待发。 第四百六十二章 药石无灵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劫云散尽之后,阳光重新照在海面上,一个被魔法召唤出来的船夫正摇着桨,送两个人横渡海面。 神逸和林文潇躺在船上,各自还剩下半条命,不过比起半条命都不剩的渡边淳而言,他俩的运气已经算是不错了。 又看了一次别人渡劫,而这次,被观赏的那位没能成功,已经灰飞烟灭了。 他能成功就见鬼了,被神逸打了一身的伤,被林文潇搞了无数心魔,渡边淳能抗到第二道劫雷才死,已经是他本事大了。 死于劫雷的修士是没有重生机会的,不为什么,没有就是没有。 神逸也是忽然想起来,境界到了那个地步的人,想要进步不容易,而每进一步,也必然距离渡劫更进一步。 玄望子不知道在渡劫期偷偷熬了几百年,就为了做充分的准备,所以帮渡劫期的修士升级,其实是害人精才能想出坏主意。 而神逸将其贯彻到底,你要磨刀石,我给你磨刀石,竭尽全力将那小胡子对法则的领悟推上巅峰。于是乎,一理通百理明,触类旁通,厚积薄发,水到渠成。渡边淳昔日下的水磨功夫在那一刻把他送到了突破渡劫期的巅峰之上,于是老天爷给他刷了一朵大礼花以示鼓励。 作为在百年内连续疯狂升级的人,神逸可太懂怎么突然就让人突破了,不过他也不敢确定他就有本事把人家送上渡劫巅峰,但这是个方案,总归要赌赌看。 然后就赌赢了。 但不幸的是,他和林文潇都距离渡边淳太近了。神逸更是被渡边淳的最后一击打得缓不过气来,当时幸亏林文潇从旁一把抱住了他,张开羽翼带他逃走,而他也及时将分身收回身体,才没有被劫雷顺道干碎。 然而这还是不够快,四溢的雷光电蛇还是追上了他们,虽然只是星星点点的余威,也够他们受得了。 其实直至此刻,躺在小船上,夫妻二人身上还是时不时有电弧闪过,雷电之力已经深及脏腑,凭他俩的本事,是没办法驱除的,所谓还剩半条命,哪也不过是半条分分秒秒都在流逝的命。 蜃境阵和渡沧海布下的杀阵被渡边淳的逆真照影镜破去,神逸拖着重伤之躯确认了这一点。 然后他央求妻子帮忙,他要去见唤他前来的陈厅长一面,所以林文潇用卡牌召唤了小船。 来到闽省公安厅时,神逸和林文潇都暂且压下了体内的劫雷余威,以免伤及无辜。喝了杯茶之后,神逸向陈怀印说了今日之事的始末,虽然仍不清楚渡边淳使坏的目的,但推测起来,十有八九是冲他来的。 渡边淳已死于劫雷之下,意味着此事隐患已消,因为在地球上,渡劫期修士的背后不会有更大的黑手。 陈厅长因为之前在海上的种种事情,对神逸很有好感,想跟神逸交个朋友,神逸点头说:“好,那就交个朋友。” 他却没说这朋友还能做多久,事实上,他也说不清。他只告诉陈厅长,仙管会主任的活以后可能会交接给别人,解释自会有联系方式发下来。 陈厅长也听出,神逸恐怕受伤不轻,但修行者的事情,他终究不便多问,只说保重,神逸也说保重,于是和妻子一起离开了。 目送神逸和林文潇相互搀扶离开的背影,陈怀印忽然觉得这朋友许是交了个寂寞,无非是,表达了一片真心,对方也接受了一片真心,舍此之外,什么也没改变。 回到C市已是次日,因为当天的飞机票买不到了。 神逸和林文潇一起去看望慕慕,因为这将是对慕慕最后的道别。却遇到了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的一幕。 那个当日在空轨上想要劫色的青年人,拿了一把刀想要刺杀慕慕,结果被不知道从哪冲出来的郝青城给摁住了。 郝青城就算不来,这区区鼠辈也不可能在神逸和林文潇的眼皮子底下伤到慕慕,但今天这事还是让人心有余悸,因为如果夫妻二人不在场,郝青城再晚个半步,慕慕年迈的身体只怕难逃此劫。 神逸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去,一脚踩住了行刺者的后颈,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人?” 原本摁着石衿苑的郝青城忽然看到一只穿着皮鞋的大脚丫子,吃了一惊,抬头惊呼道:“神主任?你怎么来了?” 而趴在地上的石衿苑还在奋力挣扎,大叫着:“他是妖怪,我要杀了他。”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石衿苑是地铁六人组的老大,他老爹有钱有权,那天他着了林文潇的道,跑去警察局自首,原本是要拘留一段时间接受教育的,却被他老爹捞了出来。 此人鬼迷心窍,觉得当天是向煊慕用什么妖术控制了他——在他眼中,娇滴滴的林文潇不可能是坏人,那坏人只能是那个老头。一开始的时候他找到了学校里的郝青城请求帮忙,这个转校插班的学生很厉害,石衿苑是见识过的,仗着有钱,他曾经收敛了恶行结交对方,遇到对付不了的老头子,就打算怂恿郝青城去对付对方。 结果郝青城把这事告诉给了神逸,而神逸听出这个事里透着蹊跷,猜想是修士出手教训不法之徒——否则也不会把人送去警局自首——便叮嘱郝青城不要把自己卷进去。 这才隔了一天多,石衿苑已经按捺不住了,他决定自己动手,干掉那个让他丢脸的老头,郝青城察觉后,飞速赶来阻止。于是神逸就看到了刚刚的一幕。 在弄明白了整件事之后,神逸有点上火,揪着石衿苑的衣领把他带进了水晶符里,直接丢在了妖鬼峡谷里。 所剩时日不多,神逸没耐心慢慢走程序,既然警察局看不住这上流人士家的少爷,既然有钱就能轻易离开警局回到社会上行凶,既然当爹的管不住这顽劣儿子,神逸就亲自来管。 妖鬼峡谷的妖兽可不畏钱权。 郝青城看着神逸面色不善,就知道这行凶的小石没有好果子吃,但他也不敢多问。 而神逸引荐了郝青城和向煊慕认识,叮嘱他们相互照顾,郝青城懵懵懂懂,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向煊慕却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问道:“神伯,你这是……” 神逸捂着嘴咳了一阵,交给慕慕一瓶改良给凡人用的灭生丹,说:“我以后照顾不了你们了,你孙子的事情,如果医院这边实在处理不好,再吃下这颗丹药,吃药之后会昏睡一个月,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届时你要和儿子儿媳商量清楚再用药。晚点潇潇会转一笔钱到你账上,足够养老,你保重吧。” “潇姨,这……”见到神逸只管交代事情,不解答疑惑,慕慕只能转而问林文潇。 林文潇微笑道:“出了点事,我们两个都受了重伤,药石无灵,时日不多。你把药收好就行了。” “什…什么?潇姨你不要说笑。”慕慕仿佛是习惯了林文潇爱开玩笑,寄望着这些也是假话,毕竟这么糟糕的事情,怎么能带着微笑去说呢? “潇潇没有跟你开玩笑,她说的都是真的。生死有命,一趟旅程总有终点,这不是坏事。总比…让我们看着你离开要好,慕慕,我们是特地来跟你道别的,因为……你是让我们对这个世界仍然感到熟悉的最后一个人。” “神主任!你胡说什么?为什么不想办法治呢,你这么大神通,现在技术这么发达……” “是啊,神伯,你这……你这……潇姨,神伯,你们不要放弃啊。” “没用了,我们的身体被劫雷劈过,现在还没崩溃已是万幸,灭生丹也救不了的,你们保重吧。” 第四百六十三章 奇怪的离别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那是一场奇怪的离别,八十多岁的慕慕哭成了一个泪人,眼瞅着如丧考妣,就连没那么熟的郝青城也心中难过,抹着眼泪。神逸和林文潇两个声称将死之人却只是语气认真,只管谈笑议论生死,仿佛他们不是要赴死,而是去隐居。 神逸还真的这么说了,他对慕慕说“实在不成,你就当我和你潇姨隐居了”。其实不然,他们是要结束这一百年的隐居而已。 与慕慕道别后,林文潇给慕慕转账了一千万,剩下的资产按照神逸安排转到不同的账户上,有的是公益性的,有的是给各个仙门留的基金,还有小小一笔,转去了南山区福利院。 当整个世界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之后,南山区福利院的存在就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讽刺。 不管社会再怎么变革,所谓的幸福指数再怎么提升,这世上总有苦难存在,有的是道外天劫演化,有的不是,有生皆苦,苦处不同罢了。 当高院长见到神逸和林文潇时,也是稍微有点吃惊的。 “老头子,一百年前你跟我说过,要走的时候,告诉你一声。”神逸笑呵呵地说着这个简单事实,他的身体已经越发虚弱了,所以尽管并没有结结巴巴,但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比较轻了。 高院长蹙眉看着神逸,疑惑道:“你到底是想回去了故意搞事,还是真的尽力了?” 神逸翻了个白眼:“你看不出来我是怎么受伤的?这能是故意的吗?” “所以,你在那边是怎么回事,也是倒在了这一关吗?” “没有,我在那边才三十岁,金丹期……好像是金丹期吧,时间太久,记不清楚了。” “你这样说话,感觉好像你年纪很大似的,不就才一百岁吗?” “一百一!” “都一样。” 神逸问了一个一路上都在自己心底盘旋的疑问:“所以老头子,你当年让我过来告别,就是想看看我怎么死吗?” 于是高院长抛给了他另一个问题:“不是,我是想说,如果是这种情形,有我、有你俞伯和李婶在,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怎么样,要继续留下吗?” 神逸闻言一愣,看了看林文潇,顿时有些踌躇。 高院长也转向林文潇:“小丫头也是和神逸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吧?虽然你们一直没有明说,但是我能看得出来,看这样子,神逸是想听你的意见了,你怎么说?” 林文潇也犯了难,关于眼前的高院长是个高人这事,她素有所知,因为早在第一次见到这位老人家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看不到他的想法心思。 读心术不是魔法透视眼,而是一种感觉,而她看到高院长的时候,任何感觉都不会有,哪怕是按照最愚蠢的方法照搬各种微表情教材,像查字典一样一一对照过去,也查不出高院长到底在想什么。 从第一次见面就是如此,直到此时此刻,也依然如此。 对于习惯了用读心术理解他人的林文潇而言,和这位老人交谈,会使她仿佛变回一个无助的小女孩。 “我……”林文潇迟疑着,她甚至不能判断眼前的老人是真的想帮助他们,还是在考验他们,虽然按逻辑分析,对方应该是想帮助他们,但任何小概率的事情出现在这个神秘莫测的老人身上,她都不会觉得太意外。 因为追根溯源来说,她能遇到的一切奇迹,似乎都是源于这个老人的举动。神逸早就跟她讲过,自己是被高院长收养的,甚至连师父玄望子也是高院长在几百年前收养的,如果没有这两件事,当年神逸或许就无法救下她,那么她的命运也许会无比悲惨。 所以眼前这个老人,让她感到巍峨。 她忽然恼道:“你看我干嘛,高爷爷问你呢,你自己做决定。” 听到小女儿家的小脾气,高院长露出满意的微笑,他一时间也搞不清楚,这点娇嗔,到底是这小丫头的真性情,还是审时度势后拿捏分寸的作态。 神逸叹了口气,幽怨道:“老头子你是不是玩我啊,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早告诉我,我也好早点考虑,算啦算啦,虽然还没有玩够,虽然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兑现,但这一趟,就这样吧。” “好,那小丫头,你的意思呢?” “我啊,我和他一样,他去哪我就去哪。” 林文潇的意思很朴素,用老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她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死亡,但也能够感受到与这个世界告别所要忍受的沉重,她知道大梦之外她和丈夫甚至连情侣都很难做,她很难割舍,但只要还在这个世界一刻,她都会依着丈夫的性情,把这种态度贯彻下去。 高院长看到两个劫雷缠身的人这样的坚定,心中大为满意,捻须道:“好,很好,既然如此,我可以给你们一份送别的礼物。” “咦,什么礼物?老头子你不会是吹牛吧,隔着不同的世界你也能……” “嘘——”高院长把手指放在嘴边,神秘兮兮地表示让他别说了。然后凌空写写画画,画出两道光符,轻轻一送,两道光符飘到二人面前。 老人喝了一口茶说:“想要的话,就用手去摸一下。” “这是什么?”神逸问。 “嘘——”高院长还是不肯说。 神逸见状,毫不犹豫伸手,那光符就这样钻进了他掌心,隐没在体内,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林文潇也还是一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态度,伸手去摸光符。 她也不知道那光符改变了什么,只管道谢道:“谢谢高爷爷。” “你谢他干啥,说不定就是弄了个没用的特效,逗你玩呢?”神逸故意抬杠,仿佛是对高院长故作高深这事表示不满。 高院长不以为忤,捻着胡须,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哼”了一声。 又看过俞伯和李婶之后,神逸给福利院也留了一大笔钱,然后才拜别了高院长,离开福利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劫雷对身体的摧残并没停止,但两人仿佛觉得身体上的痛苦减轻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符的效果。 其实林文潇也是被劫雷给折磨得有点糊涂了,否则她立刻就能意识到,无论那个所谓的礼物是什么,它都构成了对死亡感的消解。因为死亡是没有未来的,在没有未来之处,礼物是没有意义的,而那份神秘兮兮的礼物,让死亡的压迫感在他们身上无限度地减轻了。 失去了断裂感的死亡,所能造成的压力折磨,其实和动个手术压力不大。 告别的倒数第二站,在咖啡屋,神逸只能算是作陪的,主聊的人是林文潇,因为告别的对象是大白。 一百年过去了,柳若虹的面容已经让林文潇无比的熟悉,乃至于她几乎要忘记大白的模样了,不过属于大白的感觉始终没变过。 能告别的话不多,甚至于本来都怀疑需不需要进行告别,因为离开大梦之后,她们还会见到,但想到大白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自己,林文潇觉得还是去说一声为好。 大白选择怒斥神逸:“你!渣男!让你照顾我们潇潇,你就照顾了个这?辣鸡!” 第四百六十四章 好像亏了什么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完全是未曾设想的苛责,不过神逸被怼得哑口无言。 林文潇越描越黑:“哎呀,大白,你不要怪他,当时是我自己凑上去把他拖走的。” 大白气的一拍大腿:“好哇,原来是潇潇照顾你,不是你照顾潇潇。” 林文潇说:“你骂他就骂他,别拍我大腿行吗?”好像是被拍疼了,她瞬间就放弃了维护丈夫的立场。 看到林文潇的痛苦面具,大白表示:“呀,是不是把你拍疼了,给你揉揉。” 神逸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你能不能不要性骚扰我老婆?” 事实上直到此时此刻,神逸依然觉得座位分布比较怪,为什么不是他和老婆坐在一起,反而变成了他一个人坐在对面,这么一想,大白这个熊孩子好像从年轻的时候就一直对林文潇纠缠不休,该不会……那自己也太后知后觉了吧? 其实还有更后知后觉的——因为林文潇安排的什么“小别胜新婚”,神逸长年累月不在家,大白串门串得都快把他家门槛踩烂了,实际上现在他家里还有大白专用的洗漱用品,就在盥洗台旁边的一个小柜子里,被一扇薄薄的柜门挡着。 林文潇皱着眉,痛苦地托着腮说:“我是怕我压不住那些雷电,把你一起给带走了。” “我?怎么可能?我这么强!” 神逸嗤笑了一声,不予置评,但意思很明显了。 林文潇也揉了揉大白的脑袋说:“乖,别闹,你这些年老摸鱼了,我受着伤单手都能虐你,哪里强了你?” 神逸也整理表情,严肃道:“大白,机不可失,既然来到这个世界里,就好好把握机会,精进修炼,这对你以后回到现实会有帮助的。” “好啦,好啦,知道了,真啰嗦。等你们走以后我无聊死了,有的是时间慢慢修炼。所以…潇潇你真要抛下我啊……” “暂时的。” “暂时也不要嘛……” “大白乖,不闹。” “不嘛,就闹!” “那我还是把你带走算了……”林文潇自暴自弃道,不过她也就是说说,伤害大白的事情她仍然做不出来。 告别的最后一站,道外化境,征域。 这是一个异常梦幻的战场,和想象中杀的血流遍地不同,其实这地方颇为山明水秀,飞岩浮楼的存在使这里看起来像个仙境。 大部分时候,修士们都在各自的洞府里闭关修炼。境域之中,有单挑的擂台和群战的擂台,所谓擂台其实是一个个环境各异的区域,适合各种战法。 没人会来主持擂台站的公平,这是仙人战争的独有模式,所以不至于血染黄沙,但战争毕竟是战争,其本质仍是残忍血腥且阴险的。甚至不同阵营的洞府也是会被敌人偷袭的。 在征域里,神逸觉得仿佛所有的大人物都变成了小人物,惊才绝艳的天才修士一个个也不过是长了翅膀的虫豸蝼蚁,只能在此辛苦苟活。 看了一两场战斗之后,神逸深深地觉得自己错过了许多历练的机会,演武峰有演武峰的好处,但锤炼不出这里的杀伐之气。 以比较近的事情举例,他觉得渡沧海也好,渡边淳也好,他自己也好,之前轰轰烈烈的一战像极了菜鸡互啄。 如果他们三者任何一人在征域里被这样的生死洗礼过,那场战斗的胜负天平一定会大幅度地倾斜。 只可惜,三个菜鸡都没来过征域。 不过这倒是他高估了对手,搞错了什么。渡沧海确实逃避了征域的抓壮丁,但渡边淳可是充当炮灰来过征域的,但人和人的悟性是有差别的,有些在他看来显而易见的事情,放在别人眼中未必如此。 也算是活久见,神逸在这里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师姐其实并不耀眼这件事,因为在这个以仙人为主要演员的舞台上,赵雪盈就算有一团火热,也还暂时没到孵化出光芒的时候,此时此刻的赵雪盈已经追平了丈夫的修为,和神逸一样到达在合体期巅峰,距离回归现世只有一步之遥。 得知师父三十多年前飞升成仙之后,赵雪盈有点幽怨,说师父也不来道外化境看看他们,不知道跑哪浪去了。 对于师弟和弟媳身负劫雷之伤,师姐心中很是不舍——她倒是不难过,因为赵雪盈从未忘记,师弟来自大梦盘外,她知道师弟这是到了回归的时候了,当年她也经历过,所以并不难过。不过此去即是永别,依依不舍在所难免。 反倒是虚天子糊里糊涂,买买提师兄在这里保护自己的师妹,主要任务是把火性发作的师妹从前线强行拽回来,免得她硬来把自己坑了。每天都处于精神紧绷状态的买买提竟然忘了神逸是钻入了自己打造的大梦盘,以为师弟离死不远,天宫道的道统难保,哽咽到不行,最后还是赵雪盈提醒了他,师弟不是死了,是要溜了。 虚天子想了想说:“那也不行,收徒弟传道的事情,还要他来做呢,他跑了,我们的道统怎么办。” 神逸被提醒到,思索片刻,从木指环里取出字辈谱,交给师姐,说:“既然我不在了,之后收徒的事情,就让师姐来吧。说起来为什么我派总要让最小的一个负责收徒弟呢?” 赵雪盈一边接过字辈谱,一边解释道:“因为师兄师姐有责任照顾小师弟或者小师妹的,所以师弟师妹们总要多点责任。” “所以我走了你就是最小的了,嗯,没毛病。”神逸如是说。 “你这个坏师弟,这么快就跑掉,师姐都没怎么照顾过你呢。”赵雪盈颇为伤感地说。 然而在神逸的感受上,对自己照顾最多的就是师姐了,也许是混合了两世的记忆,也许只说这一世也是如此,想来想去,无言以对,只能向师姐重重一礼以示感谢。 随后他又说:“修域我是熬不到前去了,没办法跟二师兄当面道别,将来你们见到二师兄,替我问候一下,就说师弟感谢他长久以来的照料帮扶。好吗?” 他没好意思说他其实是把二师兄给忘了,似乎是唯因为独这位二师兄只在这场梦里见过,似乎是因为二师兄骨子里有点变态,总之他不是故意的,直到此刻才想起来,本想加一站行程,才发现自己伤势已经不允许了。 时日无多是一件很现实的限制,神逸终于在这张大梦里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人之将死的无奈和恐惧。 师姐自然无有不应,虚天子眼泪还没完全擦干,仍然在感伤。 神逸问起应月蓉和凌鹤道长的消息,此两人才姗姗来迟,然则他们的说法让神逸大为震惊。 凌鹤和应月蓉表示,他们已经于二十年前回归大梦之外了。 对于他们两个已经回归现实,神逸是有心理准备的,所以即便闻听死讯也不意外,但看到两个大活人这么说,神逸表示自己听不懂,且大为震惊,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亏了什么,说不出来的那种亏。 详细追问为什么他们没死却回归了大梦之外,虚天子插嘴道:“你是不是傻,那你万一修了个长生不老日月同辉,岂不是永远困在大梦里了?谁告诉你离开梦境必须要死了?” “师兄你是不是坑?” “我哪坑?” “有这种方法你不告诉我?” “你也没问啊,我哪知道你不知道!” 第四百六十五章 无事一身轻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退出这场延续百年的长梦,比想象中要简单得多,从虚天子处得知了离开梦境的法诀之后,神逸携林文潇离开道外化境,又去找了一次大白,将法诀转告。 然后在自己的小窝里,过了最后无忧无虑的数日,在这数日里,神逸将辞去仙管会主任一事上报仙府,让他们另行定夺交接之人,便在家中安静地等待交接之人上门。 要说也是孽缘,前来交接之人,是御魂宗掌门枭山道人,据神逸所知,御魂宗并无前辈高人在仙府,仙府这次的指派应该是大公无私的——至少也是均衡了各方势力之后的选择。 殊不知在仙府的几个老鬼看来,新人指派由他们选择,而不是出自天宫道就已经是重大的胜利了。 当枭山道人得知自己这个管委会主任实际上是个光杆司令的时候,心情低落了不少,但想到自己之前也得随时听候仙管会调遣,低落的心情又有恢复,而神逸告诉他,大夏仙门都要听他调遣之后,枭山道人终于放下心来,还好不是那种起得比鸡早,干得比驴多,活得比狗贱的劳碌职位。 神逸又换来了风叶宗的宗主,让他从此听命于枭山道人,看到枭山道人只有炼虚巅峰的实力时,风叶宗主颇有几分不服。 而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也很简单,神逸将二位请入水晶符中,表示:“两位修为境界相当,鬼宗主不妨像枭山道友讨教几招。” 风叶宗主姓鬼,字面上看和神刚好相对,却不读作鬼,而是读作伟。不过他对别人读错自己的姓没有什么意见,毕竟读成鬼更吓人一点,符合他们左道的做派。 鬼烈当然明白神逸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不服放在明处,比划比划,如果这什么枭山道友确实有能耐折服他,那就为其所用,如果他没那个本事,也不是不能合作,价钱要另谈,如此一来大家心里都痛快,谁也不必给谁脸色,谁也不必被谁拿捏。 不过枭山道人是仙府推荐,这个面子怎么都要给,鬼烈就算不服也不可能完全不听使唤,但是不拿出本事来,他绝不会如侍奉神逸那般尽心尽力。 枭山道人的操控精魄是一条蛟王,是如今地球上能找到的最强的魂魄,也是最接近龙的妖兽。 纯血蛟王乃是上仙级的妖物,枭山道人这条精魂生前虽不是纯血,却也有大乘期修为,他也是机缘所致,有渡劫期大能相助,才将其纳为己有——这也不是一帆风顺,如果不是他天赋异禀,心性坚忍,早就被蛟王反客为主夺舍重生了。 如今蛟王灵性犹在,已经认可了枭山道人,情愿供其驱使,故而枭山道人虽在炼虚巅峰,但想压服众多仙门,也是有几分底气的。 而鬼烈也是真真的感受到了蛟王的厉害,在水晶符内划下道道,鬼烈不愿斗力,就说他隐介藏形,看枭山道友能否将他找出,找得出一次,供他驱使;找得出两次,言听计从;找得出三次,将如对待神逸一般侍奉枭山道人,那是独属于卷王的积极性。 第一次,鬼烈就消除了自己全部的存在痕迹,无声无色,悄无声息,却被蛟王轻易给撵了出来。 第二次,鬼烈以独门秘法,将自己从因果中暂时剥离,蛟王一时也没了头绪,它狂性大作,在妖鬼峡谷里掀起一阵风雷乱流,声势浩大,因果之外的鬼烈不觉触目惊心,但在这种状态下,风雷乱流也伤不到他,故而好整以暇。可是还来不及得意,就被蛟王借着风雷撕扯,窥破了他在时空中藏身的一点不和谐之处,一声龙吼将他再次逼了出来。 第三次没有比,因为风雷乱流翻滚,引动神逸体内劫雷伤势,使其苦不堪言。枭山道人主动收手,表示第三场自己认负,只要鬼宗主肯言听计从即可。 鬼烈不肯占他便宜,表示这个朋友他认下了,第三场可以择日再比。 神逸调息良久,缓住伤势,说:“我这身体是越来越挨不住了,让两位道友见笑了。” 鬼烈却道:“神主任不必自谦,雷劫之伤,如果换做我辈来受,早就化为齑粉了,有何见笑可言。可是……您真的……” 神逸摆手道:“不成了,垂死挣扎而已,不动修为,还能再拖半年,但近日来事务繁杂,难免要使点手段,能再扛个十天就不错。” 枭山道人对神逸并没什么感情,亦觉兔死狐悲,雷劫这事是悬在每个修道人头上的利剑,不必面对雷劫,对修道人而言并非好消息,加上神逸尽心尽力与他交接,连风叶宗主这样一等一的探子都送给他,也心中感恩,拱手道:“神主任保重。” 鬼烈心中悲戚,道:“这年头不提尊卑,但在老鬼心中,您是主我是仆,这事可有方法挽回,主人但有吩咐,老仆可以再跑一趟腿,刀山火海都去得。” 神逸摆手道:“劫雷之伤无法可医,老鬼要是不嫌麻烦,帮我保管一把剑如何?” 鬼烈当然不会推脱,神逸说道:“这些日子等待枭山道友交接,我不能一日无剑傍身,所以师门的应龙剑一直带在身边,今日你离开后,将应龙剑带走,异日我师姐从道外化境归来,将剑给她,传给我们的徒子徒孙用,这没问题吧?” “主人放心,定不辱命。”鬼烈心中百感交集,抱拳应下。 神逸将应龙剑交给鬼烈,然后又取出天炎、中孚、冰尘三剑,说:“这三把剑都是我机缘所得,不必留给师门,送给老鬼,万勿推却。” 鬼烈感激接下,神逸又把水晶符和所剩丹药,一笔留给仙管会主任的捐助资金一一取来,给鬼烈和枭山道人分了,枭山道人得的多,鬼烈得的少,有公有私,公私分明,两人均表示服气。 最后神逸又笑着叮嘱道:“老鬼还是好好帮着点枭山道友吧,你的言听计从和主动做事差距也太大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鬼烈此刻一边是辞别旧主,一边是得了许多无价之宝,悲喜交集,心情激荡,神逸开口请托,他再也不好回绝,干脆应了下来。 送走了枭山道人和鬼烈,神逸无事一身轻,仿佛多年来从未这么清闲过。 最后的几天,他有点舍不得自己的小窝,跟林文潇躺在阳台的摇椅上,看了几天电视,吃了几天外卖,不出所料,到了第十天,彻底撑不下去了。 虽然有虚天子告知的法诀可以离开大梦,但体验死亡的机会其实并不多,所以神逸并不想错过,人生除却生死,没有什么大事。虽然大义所在,往往不计生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但从个人本心来说,仍是难逃生死之重,体察死亡,对于大梦之外的修行将另有好处。 林文潇明知道神逸死时必有劫雷破体,那时引动她体内的劫雷,她也是劫数难逃,不过她并不打算留一具拥有自己记忆的躯壳在这孤独的世间,继续等待那将死的半年光阴,所以最后的日子,两人寸步不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真遗憾啊,没能一起老去,不过百年姻缘,也算不错了。 在劫雷破体的那一刻,神逸满脑子都是:“凌鹤道长是个坑,老子要跟他算账。” 第四百六十六章 漫长的哀伤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在茶舍里悠悠醒转,脑袋有一点发晕,这感觉和刚刚进入那场梦时的感觉差不多。神逸睁开眼,看到凌鹤道长、应月蓉、白灵萱几乎也是同时昏昏沉沉睁开眼,他尚不清醒的心灵也感到一阵意外。 凌鹤道长和应月蓉于二十年前离开大梦,白灵萱最早也不会比自己更早,同时醒转,看来是大梦盘有意调整了众人醒来的时刻。 因为入梦时没有看时间,所以墙上的挂表如何显示也做不得数,但依然滚烫冒着热气的茶水和林文潇因为哭过而有些浮肿的眼睛都在告诉神逸,这场长达百年的大梦比黄粱一梦更加短暂。 梦中的发生的事情,所得的感悟历历在目,被遗忘的也是因为梦中时间过于长久而遗忘的,但感触却越来越像一场梦境。能够记起当时的感觉,感受起来却朦朦胧胧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 神逸努力地整理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时忘了揪住凌鹤的领子算账。其实冷静想想,目前好像他和凌鹤道长差着两个大境界,如果去揪领子的话,一定是对方揍他,而他没有还手之力,虽然时流八卦阵怎么使他依然记得,可少了三具分身,他没那个功能。 这种实力上的落差感当真闹心,在梦里近几十年他可是见谁虐谁的那种,而此时此刻看着自己在现实里的身体,他忽然觉得这像是开了个小号。 想了一堆无关紧要的屁事之后,神逸终于无法回避自己心中忍不住关心的事,在刚刚醒来的环顾之后,他再一次偷眼去瞧林文潇,发现林文潇也在偷眼看自己。 两人目光相撞之后,各自扭向一边。 应月蓉掩口窃笑,凌鹤道长憨笑着喝掉一口茶重新给自己倒上,什么也没有点破。 白灵萱上前一把将林文潇抱进怀里,大声道:“好了,总算出来了,现在潇潇是我的了!臭男人,你给我闪远点。” “呃…白同学……你……” “你什么你?不熟!潇潇走,跟我回宿舍。”白灵萱也不知道对神逸哪来这么大的敌意,不过看得出来她确实不打算给好脸。 应月蓉也像凌鹤道长说:“师兄,既然如此我也先回宿舍了。” 三个女生拉拉扯扯就要离开,而唯一犹犹豫豫的林文潇还不想走,神逸一把抓住林文潇的手腕,脱口道:“等一下,不要走。” 手中的触感并不陌生,如同在大梦盘里牵过无数次之后那样。 林文潇似乎一直都在等待他有所动作,一旦被抓住手腕也就不想走了。 白灵萱却在此时拍了下桌子:“不走又怎样?你现在回去退婚吗?你现在回去分手吗?” “我当然……呃…这……”神逸刚想斩钉截铁的应下一些在他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可关于尹楠的事情却一一在脑海里重新翻滚起来,话到嘴边生生噎了回去。 白灵萱扣住手指,向弹脑瓜崩似的在神逸手背上狠狠弹了几下,边弹还边说:“撒开,撒开!” 她的动作对皮糙肉厚的神逸而言并不能带去度搜好疼痛,但神逸也还是在迷茫中暂时松了手。 白灵萱一把拉起林文潇,帮她整理整理衣服,然后叉着腰对神逸说:“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想法很丰富,你先别丰富,好好想一想再做决定,不要脑子一热把潇潇给害了!听懂没?” 神逸木讷地点了点头,隐隐然有些惭愧。 然后白灵萱又虎着脸对林文潇说:“你听懂了没?” 林文潇也不好跟此刻正在扮演强势的白灵萱对着干,点点头表示明白。 就这样,茶社里有只剩下了神逸和凌鹤道长两人。 目送这三位女士离去,神逸喘了一口粗气,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再度给自己满上。 他看了眼凌鹤道长:“道长,为什么不告诉我离开大梦盘的法诀?” “咦,虚黄子道友已经知道啦?” “我还知道这宝贝是我大师兄做出来的呢!你和应宗主竟然提前溜了,却让我和我老……咳咳,在里面等死?” 凌鹤道长毫不惭愧,笑道:“这不是为了让你们能够在里面好好多享受一段时日吗?” “你告诉我们,也不妨碍我们在里面享受!等下,这么说你是故意的?” “这个……贫道确实是故意的。”凌鹤道长坦然承认。 “好家伙,想不到你凌鹤道长这么浓眉大眼的人,竟然也……算了算了。”神逸像是泄了气一般,愤愤不平,但其实也并不很生气。 在他心头眼下只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到底要如何看待林文潇,又如何看待尹楠,这真是一个难解的话题。 想了好一会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跟林文潇学过读心术的凌鹤道长看出他的心思,出言道:“虚黄子道友,修道人讲究顺心而为,凡事要问心。如不顺心,则必成心结。” “可我也不知道怎么才算……” “那就好好想想,好好跟现实去接触体悟吧。” “也只能如此了……” “道友,可不要忘了给我金云师叔的丹药。” “呃…我当然…嗯,当然没忘,今天已晚,我明天就去置办药材。”神逸得到提醒,尴尬地笑道,这次他是真的差点因为支线忘了主线。 告别了凌鹤道长,神逸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路风清月朗,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在脑海里徘徊。 他盘算着大梦之中还有什么事情没有收拾完手尾,仔细想来好像也就是答应师父弄的龙肉一直不怎么完美,但黄粱一梦既然醒来,这些担忧也早就都没了意义。 他开始想,自己死后到底是谁会最伤心,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师姐,告别师姐时,师姐当面说得很轻巧很豁达,可他心里清楚得很,师姐只是性格刚强,知道他要离开,不想给他留下什么牵挂。以师姐对自己的宠爱,她又怎么可能不伤心。 说到底在那个梦中的世界里,他最终还是死了的。 那是一段注定要留给亲朋的漫长的哀伤。 而这样的哀伤,不会随着梦醒而变得毫无意义,隔着时空,他祈愿着那边的亲友各自安好。 虽然也并没有剩下几位亲友。 想着想着神逸忽然意识到自己操作失误了,他应该找高院长治好自己和林文潇的劫雷之伤,然后用法诀离开那个世界的。 怎么糊里糊涂,眼下走都走过了,死也死过了,追悔莫及。 林文潇回到宿舍里,作为舍宠依旧是被众舍友嘘寒问暖,情形有点尴尬,有点公开处刑,然而比起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林文潇最开心的莫过于重新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容——那些在大梦里一个个凋零的面容,时常闯入她的梦境,勾引着她回忆。 长生是生命永恒的追求,然而异于同胞的寿命长度却注定是个诅咒,这是林文潇在这场大梦中最为深刻的感受。 她当然可以认识许多新的朋友,但逝去的亲友终究是不能再见,这其中包括宿舍里这些同学,也包括她的父亲母亲。能够回到现实,再见到这些人,对林文潇而言,是一份莫大的欢喜。 第四百六十七章 本是无根浮萍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应酬了一阵嘘寒问暖之后,林文潇借口心情不好就说要睡觉了,她是真的会困,那场大梦对心灵的消耗需要用真实的睡眠来补偿。 事实上她早就没有什么心情不好了,此时此刻心里都是欣喜,可如果不打出这个借口,只怕今晚上她都别想睡觉了,一个宿舍的八卦女是很难应付的。 女生总是很细腻的,她们把林文潇的反应理解成了不愿去说今天的八卦,也就默契地作罢。 熄灯之后,一直没有入睡的应月蓉悄悄起身,离开了宿舍去往天台。 时间不长,她等到了要等的人,白灵萱也重新穿好衣服,跑到了天台上来。 应月蓉转过身,嫣然一笑:“师姐,你果然来了。” “别乱叫,不熟。”白灵萱开了个玩笑,嬉皮笑脸的语气。 “那你为什么会跟着我上天台?”应月蓉顺着她的玩笑问道。 白灵萱毫不犹豫地捏了捏手指,思路清晰道:“趁着你化凡,把你干掉呀。” 这话说得应月蓉跟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果没有经过那一场百年大梦,她难免会因为听到这句话而有点紧张,因为这确实是个可行的思路,这也许是凌鹤道长最容易掉以轻心的时刻了。 然而,有些信任是足以消除疑虑的,大梦之中共同相处的那些年,比任何话语和逻辑都更具有说服力,应月蓉愿意信任师姐,也愿意用简单的方式生活。 “回来吧,师姐。回到宗里更适合修炼。”她诚心诚意地发出邀请,这也是今晚她独自来到天台的目的,第一时间发出邀请,是她的诚意所在。 白灵萱没有即刻答应,属于柳若虹的部分有些感伤地说:“怎么能回得去呢,犯上作乱的事情是我做下的,对宗中造成的损失是实实在在的。你能原谅我,那其他人呢,合欢宗已经容不下柳若虹了。” 应月蓉却很平静,她心中早有成竹,说道:“合欢宗也许确实容不下柳若虹,其实即便是我自己,也并不喜欢过去的师姐,但师姐肉身已毁,神魂也不同往日,既然你肯给白灵萱留下生路,我为什么不能给你留下生路呢?那些仇怨,就让它们烟消云散吧。” “你的意思是,以白灵萱的身份回到合欢宗?”白灵萱问道。 “嗯。”应月蓉点了点头。 “作为你的弟子?”柳若虹蹙着眉。 应月蓉说:“我想你不会愿意,但我可以代师收徒,你仍然是师父的徒弟,但是要做我的师妹,你觉得怎么样?” 这倒的确是个可行的思路,反正她的修炼早有师尊明凤霞传授,不需要拜第二个师父,柳若虹也不至于掉了辈分,的确是万全之策。 不过应月蓉既然说得如此顺口,想来心中是早有成算,这不是什么虚应故事,不是敷衍,她是诚心诚意的。 “你说的是真的?”柳若虹吃惊道。 应月蓉点头:“当然是真的,如果你同意的话,化凡劫结束后,我们同回宗门,届时你不再是大师姐柳若虹,而是我的四师妹白灵萱。” “好!一言为定!”白灵萱答应下来,对于这个稍微有些冒失的决定,柳若虹甚至没在心里暗暗反抗一下,这一次,她也信任应月蓉了。 说破无毒,放下芥蒂之后,柳若虹心中也终于轻松下来,站在天台顶上,看着沐浴在月辉之中的应月蓉,她罕见地欣赏到一种令人心神安宁的美感。 神逸这晚跌跌撞撞,硬是找不到自己家在哪,他虽不至于去找自己八十年后的房产这么离谱,却也没好到哪去,第一站不小心就走到他和林文潇的婚房,就是他自己盯着装修的那间。 神逸摸不出钥匙后才意识到自己走错了地方,想到自己的家可能属于了别人,他心里有一阵不舒服的感觉。御剑去窗口看了一眼,惊奇地发现这间房子竟然没被卖掉,里面仍是毛坯房。 于是盘算着要不要顺手把这房子买了,紧接着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隐世富豪了。 所以他家在哪来着? 一阵御剑来回瞎逛,第一姐姐的家里住着陌生的一家人,在这个冰冷残酷的现实世界里,第一咏华并没能逃离那场不幸。 去了北郊别墅区,他果真找到了楚江的宅子,大梦之中的义父,给了他最温暖的关怀,而在这个现实世界里,他们彼此之间竟然互不相识。他倒是认识楚毓茗,那是他高中时的同学,但没什么交集可言——也许楚小姐彼时暗恋过他,但十几年过去后,楚小姐大概也另有姻缘了吧。 好奇心起,神逸御剑遁去看向锦龙和楚毓茗的小家,果然在那里找到了向锦龙的家宅,但他的妻子却不是楚毓茗。向锦龙和楚毓茗之间并无命中注定的缘分,他们两人的结缘,看来是被神逸扰动之后产生的奇怪结果。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里,甚至不会有向煊慕这个孩子——也许有叫这个名字的孩子,但却绝不是神逸印象中那个慕慕了。 那是一种难解的怅然。 踏剑站在空中,神逸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他想起自己是住出租屋的,于是飞去了那个老破小的小区,过去以后才发现此处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原来连这里都是他为了在楚天国贸上班而临时租住的。住出租屋的人本是无根浮萍,时隔百年之后,他这朵浮萍硬生生找不到自己的家了,这其中有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哀伤与愤怒。 虽然已经好几十年没有好好工作,但如果那真的是一场梦的话,那可能直到前两天他还在上班,神逸甚至一时没想起来自己的离职手续到底办了还是没办。 一个认认真真辛苦工作八年的人发现自己连个家都不配拥有的时候,他心里有一种难言的愤怒——他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 有家的人不会忘记自己的家在哪,那不在于这间房子是出租屋还是私有的住宅——当然,如果是私有的住在最好——最起码,它应该让人感到信赖,相信自己住在这间屋子里是安全的,是不必担心被驱逐的。 但想要不被驱逐,最低的保障底线在于,手上有足够的钱用来应付涨价的房租。工作八年之后,他觉得自己还是太穷了。 对于神逸而言,找个地方落脚休息倒是不难,哪怕他的出租屋找不到了,也可以去酒店开个房间,不过他选择了更加粗暴的方式——打了两个电话给马奕峰和老五,喊他们出来吃宵夜,然后让老五把自己送回家。 马奕峰接到电话时颇为吃惊:“不是吧你,咱们白天才一起吃过饭,晚上就喊我叙旧,你性取向没问题吧?” 神逸一时无语凝噎,一百年前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顿饭或者两顿饭是跟谁吃的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但是老马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忽悠他。 黄粱一梦,沧海桑田。这个大梦盘虽然是神器,但这么看来还是有点副作用的。 好在老五几乎从不推辞他的邀请,随叫随到,以前单身的时候是这样,现在结婚了也是这样,无非是来的时候多带一张嘴。 于是有点意外的,神逸宵夜饭桌上见到了自己的师姐。 他差点忘了,老五和他师姐结婚了,对哦,尹楠是自己的未婚妻来着,他刚刚甚至去了楚家门口晃荡,也没到尹家门口走一趟,多少有点病。 第四百六十八章 那真是太好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一顿夜宵吃得百感交集,原本感觉有一肚子话要讲,可近乡情更怯,看到老五和师姐婚后幸福的样子,不管是对老五想说的话还是对师姐想说的话,他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用师姐的话说:“师弟你是不是不太舒服,怎么这么木讷,有心事?” 当然有心事,有大大的心事,可关于你前夫的事情你让我怎么当着你现任丈夫的面说,尤其是这厮还是我最好的兄弟——神逸心里大概是这么个反应。 于是用老五的话说是:“咋的了,这么emo,尹楠不要你了?” 神逸呆愣愣地反应了一会,说:“滚。” 老五的说法是:“说滚就说滚,你傻笑什么?不会是真想被抛弃吧?有毛病。” 神逸不相信自己的表情管理有这么差劲,但是老五言之凿凿,看来他是真的露馅了,有点问题。 哑谜再打下去不是个事,他忽而想起什么,试探着问道:“师姐,你听过大梦盘吗?” 赵雪盈闻言,正在夹烤鱼的手顿了顿,然后说:“玩过,那是你大师兄做的,不过后来他说送人了,我也不知道那东西的下落,怎么?你怎么知道这东西的?” 师姐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深处有一种难以压抑的晦暗,但如果不是极度熟悉的话,其实未必能看出这其中隐藏的情绪压抑,此时此刻,相对而言,她的丈夫老五就是那个不够熟悉她的人,而师弟却在过去的光阴里与她有着足够的熟悉。 看到那个眼神之后,神逸连忙改口,说:“呃…道听途说,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宝贝,所以是怎么样的,真有传言那么玄乎吗?” “什么道听途说,你听谁说的?”赵雪盈抓着只言片语的线索不放,有着一种顽固的执拗感。 神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改口隐瞒,但刚才那么说是因为感觉到了某种危险,而此刻师姐的追问令他觉得更加危险了。 于是只能临时编谎:“呃,我前些天偶遇了一个风叶宗的修士,只剩一口气,我给了他一瓶丹药,他告诉我的。” “风叶宗啊……那倒是不奇怪了,那,那人说没说他在哪见到的大梦盘?那人长什么样子?” 师姐的执着越发明显,神逸很快想通了关节,如果现在告诉师姐大梦盘在哪里的话,估计师姐会立刻不计代价地弄到手。 看来关于姐夫李商阳之死,师姐是至今没有放下的,她只是允许自己的人生走入新的篇章,但不代表能够放下那段悲苦至极的血仇。 想通这一节,他终于得以改变了话题的方向,说道:“既然你说那东西是大师兄做的,如果要用的话,何不让大师兄帮忙再做一个呢?师兄肯定会乐意帮忙的吧?” “切,他倒是乐意,当着我的面捣鼓了好几个,没有一个成功的,后来说什么真正的神器举世无双,有了第一个就做不出第二个了,我看他就是故作高深,第一次能成功指定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了。”赵雪盈不满道。 “所以老婆,我能插个嘴吗?你们说的这个大梦盘到底是什么东西?”老五听得云里雾里,也听出了老婆对这东西的执着。 赵雪盈看看被晾在一旁的老五,叹了口气说:“那是一个能让人魂穿到平行世界的神器,而且不管你在平行世界里度过多久,在现实里都只会度过五分钟。” “卧槽?!”老五大叫了一声,然后问道:“那我会死在平行世界里吗?” “不会,死了你就回来了。”赵雪盈说道。 老五闻言眼睛都亮了,一把揪住神逸的衣领:“铁子,说,你说的那个风叶宗的人长什么样子?从哪来,要到哪去?” 神逸双手抓住老五的手腕给他来了个拧毛巾,拧得他嗷嗷直叫松开手:“你怎么也跟着上头了,嫌是我还不够烦是嘛?” “错错错错了,我错了,放手,哎哟,疼疼疼!”老五连忙告饶,神逸松开他,他才揉着手腕说了一句:“我这不是想用那个宝贝吗。” “你又要用那玩意干什么?寻找你少年时丢掉的五毛钱?”神逸好奇地吐槽道。 老五看了一眼老婆,然后把赵雪盈揽在怀中道:“我啊,要查查是谁把我家前夫哥给害了,好替我老婆出口气啊!” “什么前夫哥?”神逸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赵雪盈的表情都有点诧异。 老五捏了捏老婆的下巴,说:“就她以前的老公啊,好像是姓李来着,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就叫前夫哥咯。” 神逸觉得有点难以理解老五的脑回路,一个男人可以大度到这个份上的吗?还是说,这世界上有这么要脸的海王? “你是认真的吗?”赵雪盈忽然发问,她感觉鼻子有点酸酸的,却还没到要热泪盈眶的地步。 老五说:“我当然是认真的,你这个女人,都把面子给到向我当街求婚了,我还能不为你着想嘛?那我不成狼心狗肺的了?” “但你怎么知道……”赵雪盈迟疑着问。 老五蹙着眉揉了揉脖子,仿佛回忆着说:“那天我开着车撞我师父之前,你迷迷糊糊说给我听的,说你丈夫叫李什么的,你都那样了,还念念不忘,他对你很好吧?我觉得我也可以对你很好。” “他叫李商阳,是仙武派长老,化神期修士,殒命于南海。”神逸忽然打断了那口狗粮,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赵雪盈睁大了眼睛看向师弟。 神逸赧然道:“对不起师姐,刚才我撒谎了,我怕你莽撞惹来危险才故意不说……大梦盘在千仞派手上,是他们的镇派之宝,我刚刚用过……那个,姐夫,我见过了。” “他……你见过他了,他还好吗?”赵雪盈情不自禁问道,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话有多么奇怪。 神逸说:“姐夫很好,而且在我使用的这次里,姐夫没死,后来还和你一起去了征域。” “是嘛…是嘛……那真是太好了……但是,那你是怎么知道……?”赵雪盈有些语无伦次,又想发问。 神逸知道她想问什么,于是说道:“哎,要说师姐你这脾气也真是该改改了,我们在南海上找到了想害姐夫的修士,结果一句话也没来得及问,就被你一剑杀了,所以线索什么的,差点就断掉……” 赵雪盈听到这一段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滋味,那好像是喜悦,又好像是遗憾,听到另一个时空的自己手刃了仇人,她心里是痛快的,但那事毕竟没在她手上发生过。 其实这些事情神逸在大梦中也没有经历,而是在照顾姐夫的那半年里听师姐复盘讲来的。 “你说线索差点断掉的意思是什么?所以你知道线索?”赵雪盈稍微冷静后,立即追问。 神逸说:“嗯,因为姐夫从南海洞天里寻来的东西中有一件至宝,是一只两耳铜镬,因为姐夫平安无事,那宝贝就落在了我手里,是真真的至宝。我在大梦里推演了许多年,我觉得如果是我从别的修士手中夺取这件宝贝,肯定是不舍得、也不敢把这宝物拿去跟人交易的。” “你的意思是,持有此宝的人,或者宗门,就是我的仇人?”赵雪盈用的是问句,但语意已经变得无比冷冽决绝。 “是我们的仇人。”神逸纠正道。 “算我们合欢宗一个!”老五表态道。 “去你的吧,你们宗主还没化神呢,少给你合欢宗惹事。”神逸骂道。 第四百六十九章 睡不着觉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实际上到了最后神逸也没让谁把自己送回家,说也奇怪,当老五和师姐一起往他面前那么一坐,脑子里某根弦就忽然搭上了,他顺利找到了自己那个出租屋,回到家时,楼下连夜市都已经人烟零落。 推开屋门的时候,他几乎要怀疑这百年未开的房子里会不会结满了蜘蛛网,散出一股发霉的气味。 然而并没有,因为在房子的感受上,这兔崽子也不过是出门浪了一天今天回家有点晚而已。 他有些感触的摸过家里各式各样的家具,包括那个被他从废品站旁边捡回来的沙发,心中感慨良深,让房子觉得这小子多少有点变态。 不过房子不会吐槽,房子永远欢迎他——只要他付得起房租,且房东没有强硬的驱赶他。 在这间房子里其实有不少美好的记忆,至少林文潇在这里住过一晚,尹楠也在这边洗过澡,原来破草窝里也短暂的住过金凤凰啊。 他从未感受过衰老,不过告别了连日来的极度虚弱之后,觉得自己身体强壮得让人愉悦,简单地冲了个澡,冲去一身夜市的油烟气之后,终于是回到了被窝里。 然而这个床铺既谈不上熟悉,也谈不上舒适。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即便是一场幻梦,时隔百年之后他一时也难以适应这床单布料的触感。 神逸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眨了又眨,就是睡不着觉,不自觉地盘算着自己和林文潇到底有过多少躺在一起的光阴。 然后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被林丫头给坑了,什么“小别胜新婚”,搞得除了结婚的头几年,后来两人离多聚少,离家半年回家住一个月什么的属于常规比例,结果八十年下来,好像也没和妻子好好相聚多少时日,比不过寻常家庭的夫妻。 那他修仙岂不是修了个寂寞? 想到这里神逸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又是气又是笑,转念想到好像每次在外面待多久都是他自己决定的,他又不气了,笑呵呵躺了回去。 在床上翻滚了一会之后,还是睡不着,高床软枕睡习惯了,这样的床铺睡起来多少需要一点疲惫,可是修仙之后,不打架不炼丹不画符不制器他很难感到疲惫。 “他娘的,老子到底是怎么在这间屋子里忍过来这么多年的?”神逸自言自语了一句让房子伤心的话。 他披好睡衣,从床上走下来,坐到了自己亲手捡的沙发里,沙发被他收拾得很干净,没什么怪味道,说来好笑,虽然是别人家扔掉的旧沙发,竟然在舒适度上比他的床要高,这就是经济实力的差距么? 所以,有钱的人就是能过上比没钱人更舒服更愉快的生活是嘛,乍一听好像没什么不合理的,但神逸也阔过,他也过过那种富得遥不可及的生活。 他不认为——那时的自己比现在的自己更加值得拥有这一切。 首先是有一段时间收入明显比这时候高,但还高得不离谱的时候,那段时间他在楚江的公司打工,彼时有没有来自仙道的收入来着,好像是有的,印象里大学的时候凌鹤道长就给过他钱了。 楚天国贸给他开的薪水是比他现在的公司要高一大截的,实际上,在两者处,他干的活差不多。楚江确实是个偏心眼会格外照顾他的人,但这种照顾如果体现在工资上,应该不会超过每月一千元。 因为这事其实他俩后来闲谈的时候聊过,那时候都已经是父子之间的谈话了,义父随口开他玩笑,透露了很多东西。 但是其实干了几年之后他很快就腰缠万贯了,或者用万贯来形容也少了。因为那时候他是真的有钱,已经开始通过丹药赚有钱人的钱了。 那些丹药的研发或许举世无双,但其实研发出来之后他也就不干什么正经事了,但却赚到了他一百一十岁时都花不完的钱,还余出一大笔来,在告别那个世界时这里分一份那里发一笔的,才总算没有都烂在账上。 而可悲的是,艰苦创业,秉承着良心给无数福利院的孩子送去温暖的楚江,他的家产在八十年后,竟然连玄孙做手术的钱都拿不出来,甚至还是林文潇代替神逸慷慨解囊,才让慕慕勉强渡过难关。 神逸不理解,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才配拥有那样的财富的? 如果说他创造的药物举世无双,勾连了仙道与凡人,应该得到这样的报偿,那么他攫取富人的财富,富人们真的配拥有被他攫取走的那些财富吗? 何况以他的了解,当然知道被他攫取的财富,不过是富人家里的九牛一毛,这些人又有什么惊世之举呢? 事实上现在神逸连自己能搞到那么多钱都觉得不配。 这基于一个很简单朴素的道理,一个人就长了两只手一个脑袋,两只手能做的事情有限,脑袋全功率运转的时候也许可以不断提高效率,但终究要靠两只手来输出这份效率到现实世界,所以一个人创造的价值注定是有限的,普通人与普通人的差距注定不可能是天差地别。这里说的普通人是与修士对比的,管他帝王将相富贾豪门,在仙人眼中皆为蝼蚁,都是普通人。 那么凭什么,有人要在出租屋里做无根的浮萍,有人却能在享受锦衣玉食之余,不断地试图把自己从普通人的身份上剥离出来。 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真的是这样吗? 在神逸眼中这份图景变得更加野蛮且简单,在原本平等的世界里,有人获得了武力,通过武力软硬兼施,或胁迫或收买,让更多人集结在他麾下,以武力购买武力,那么拥有绝对武力的人,就可以无偿地购买一切,而所谓零元购,一般可以被翻译为“抢劫”。 直至他们被超然而出的更强武力持有者所购买,这个更强武力的持有者,可以是仙门修士,也可以是另一个武力集团。 而财力不过是把武力换算包装成了一种看上去不那么锋利危险的形式而已,就是这么简单。 财阀同样可以通过其高明的手段进行抢劫,不是那些手段真的很高明,而是他们有抢劫的能力。 要比高明的话,神逸始终认为直接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的行为更加高明,且看起来光明磊落。 不敢这么做的人一定不是因为更聪明,而是因为拳头不够硬,剑不够锋利。否则明明可以直接抢的事情,为什么要绕个弯子做无谓的消耗,难道是为了做慈善么?真的有半点慈善之心的话,为什么要搞剥削,为什么要去伤害那些勤勤苦苦为他们劳作的人呢? 所以总而言之,神逸惊讶地意识到了一件令他蛋疼的事,这八年来,他被人给抢了。 如果一定要说被谁给抢了的话,最容易想到的第一个坏蛋名叫张炎隆,这孙子是真的抢了他功劳,夺走了他晋升的机会,所以夺走了他许多钱。 至于张炎隆有没有被别的人抢,抢张炎隆的人有没有被更大的财阀去抢……那当然有。 过去百年来,所见如是。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第四百七十章 做人需要有始有终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通常来说,屁股决定脑袋,于是乎星期天,神逸的愤怒遭到了一次考验。 为了购置补魂丹所需药材,神逸打算将凌鹤道长给那张卡片的钱转到自己账上。虽然实际上他们只认识了一天一夜,但大梦盘的百年光阴不是虚度,所以神逸一开始就有心理准备,知道凌鹤道长会多给一些钱,多余的部分作为支付给他的报酬。 在ATM机前,神逸陷入了沉思,并且由于太迟钝,差点被吞了卡。还好他在大梦中曾经见过世面,区区一千万还不至于让他“嘎”的一声抽过去,但他确实陷入了沉思。 昨晚上还想痛骂有钱人的神逸忽然变成了有钱人,不自觉就想将自己所得的报酬合理化,然而与林丫头近百年的相处之后,他的心境通明了许多。自欺欺人对于他而今的心灵来说,并不容易。 把脸定平,给自己完成了转账之后,神逸接受了自己其实也间接当了一回可憎的剥削者这回事。他的付出、技术、善意都值得一个丰厚的回报,但无论这份善意寄托给了什么样的目标,它都不应该值一千万。 可是他接触凌鹤道长的初衷来说,确实是想获取更多的金钱,以摆脱生活的困局。 也许对很多人而言,一千万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数字,但作为一个上过班,在生活里苦苦熬过的人,神逸深知,除去那些极具浪漫色彩的幻想之后,这本是他辛苦一辈子也挣不来的钱。 他掰着指头算过,以他的省吃俭用,如果努力上班,克制一切“不合时宜”的欲望,那么一年能攒下个一万来块钱,如果工作四十年,或者四十五年,那么他将拥有不超过60万的收入,如果他足够努力,运气也足够好,这个数字可能扩大到100万或者顶多300万。就当工资会跟着通货膨胀一起膨胀,那么他可以用这笔钱买个看上去还不错的房子,又或者不一定买得起。 当然,这不是指攒够那些钱再选择买不买房子,而是说先把房子买了,然后连本带息先息后本慢慢还。普通人自然不必发愁这300万要不要花,而是应该去愁扣完了房贷车贷,下周同事结婚的红包从哪里出。 于是乎,这份“安稳”需要用一生的辛苦和拒绝享乐来交换。 在那之后呢,当他无法劳动的时候,他将如何面对晚年,贫困如他大概是没办法结婚生子养老的,就算可以结婚生子养老,也不过是把这份负担交付给自己的孩子而已。 而养育一个孩子的成本则要另算。 所以一千万不是一个小数字,即便是对那些足够努力也足够运气好的人而言也不是一个小数字。 不过他也没觉得这钱烫手,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凌鹤道长既然给得多了,让他一步踏入了达的范畴,那么或许可以考虑,怎么兼济一下天下,从触目可及处开始。 购置材料的事情他基本一气搞完了,而崖月百合则是由凌鹤道长提供的,根据大梦之中的经验来说,治好金云子,所需不过三颗补魂丹,半年光景,考虑到大梦之中着手治疗的时间更早,所以神逸准备炼制五颗丹药,虽然是资深丹修,神逸还是备了10份材料,以防炸炉。 另外,为了防止炼丹途中真元匮乏,他又备了一些材料,用来炼制生元丹,基本就是炼丹途中当糖豆嚼的补蓝药。 当初师姐金丹期的时候炼制补魂丹把自己炼伤了的事情他还有点印象,虽然比起炼丹技术师姐肯定比他稍微差点,仍然不可掉以轻心。 作为丹修中的高手,神逸不断打薄补魂丹的成本,于是备齐所有材料后,总共花销大概在三十万左右。即便不打薄成本,其花销也不会超过五十万。 在整完了这一大堆采购之后,当晚神逸趁热打铁,炼了一波生元丹。流一点汗的感觉很舒服,而且也算是让神逸重新适应这个只有金丹中期的弱小自己。 也幸亏先炼了一波生元丹作为探路,大号玩习惯了之后玩小号多少会有点左支右绌的感觉,如此一来神逸对自己目前的水平也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若是直接开炉炼补魂丹,估计得平白烧掉价值十万左右的材料。 积累了小小的疲惫之后,神逸这一觉睡得甚好。 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什么梦,但是醒来后又全然不记得,隐隐呼呼有点印象的就是,在这个梦里,他心情格外愉悦。 次日是周一,神逸醒得很早,彼时天还没亮,早餐摊已经摆了出来,星星点点亮着光,如同夜市。下楼时天色好像亮了点,但各个摊位的老板并没关上灯。卖里脊肉夹馍的老板揭开笼屉,一股蒸汽几乎遮住了她的脸,她取出荷叶饼,把土豆丝和生菜叶夹在里面刷上辣酱,然后再放进一片刚煎好的里脊及鸡蛋,递给摊位前背着书包的学生。 这看起来很馋人,神逸食量很大,于是要了一个。 卖油茶麻花的老板扶着一个巨大的油茶壶,胡嘴上挂着一点已经凝固的油茶,看到神逸走过来时老板招呼了一声,于是神逸痛快道:“来一碗。” 老板问:“要麻花吗?” 神逸说:“要。” 坐在油茶摊的矮桌矮凳前,神逸蜷着他那双大长腿,觉得自己像个蹲在凳子上的青蛙,一边一勺一勺地嗦着油茶,一边反复思考着一件事——今天到底用不用去公司。 从必要性上讲好像不需要,老子一兜兜钱,您开了我又何妨。但是做人需要有始有终,如果真要离开的话,似乎还是要走个离职程序的,不然他会觉得自己像个没出息的暴发户,随便有几个臭钱就忘了自己姓啥叫啥了。 他主要是想不起来了自己到底辞职没辞职了,如果已经辞职了还往公司跑的话,会让人误会他对这个破公司有什么留恋,这样的误会神逸是一丁点都不想让公司的领导们获得,毕竟被剥削成这样子以后,如果还要给领导提供情绪价值,那也太憋屈了点。 一碗油茶嗦完之后,神逸忽然为自己的智力点赞,话说昨天完全没在家看到自己的办公用品来着,使用储物指环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如果已经走完离职手续的话,那么无论如何办公用的很多东西他是会搬回来的,也不图别的,纯粹就是不能给公司说自己的东西是垃圾的机会啊。 所以通过这一条严谨的逻辑推理,他得到结论,这破离职还没办。 吃完早饭天还没亮,神逸溜溜达达去往公司,闲庭信步,走得比跑还快,所幸没人会无聊到观察监控画面里是不是有一个人行进速度异常,路上的司机也并不关心人行道上有没有人表现如此不同寻常。 在忙碌的社会生活里,每个人都是小透明。 李丽丽来的很早,以至于神逸居然不是第一个到公司的,这让他大感意外。 “神哥好呀。”李丽丽元气满满的打了个招呼,其实也不是她真的心情好或者有精神,纯粹就是忙过头了之后,自己给自己打鸡血罢了。 神逸想了几秒,没想起来李丽丽姓什么,但是脱口而出回了一句:“丽丽好呀,这么早?” 李丽丽说:“忙死了,不早点来怎么行呢,马哥也是的,说走就走,太无情了。” 神逸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开口道:“呃,我今天……也是来辞职的,你要不要一起?” 第四百七十一章 兼济天下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神哥你不是吧,来真的啊?”上一秒还元气满满的李丽丽瞬间就把脸哭丧了下来。 “哎?我给你说过这事?”神逸看到李丽丽的反应之后,忽然就感觉那种惭愧的感觉一下子退却了不少。 李丽丽却不可能因为神逸打过招呼就缓释下不愉快的心情,说道:“你周五下班的时候跟我说的,我还寻思你是不是说气话呢……哎……” 神逸挠了挠嘴巴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想到那天黑灯瞎火的时候,他跟李丽丽在洗手台的灯管下碰头,好像说了点什么,当回忆起好像当时是在怂恿李丽丽辞一起辞职后,他欢快道:“那还犹豫什么,同去同去!你不去我去。” 李丽丽有点受不了神逸这个随兴所至的样子,急道:“不是我还没准备好……你不会真想让我投靠小胖吧?” 神逸惊喜道:“诶,我还给你指了出路吗?我给你说你小胖哥哥现在混得可好了!” “屁小胖哥哥,叫你说得恶心死了,我跟他又没啥不正常的关系。不是……呸…神哥你不要急着走行不行?”李丽丽逐渐语无伦次起来,已经近乎哀求。 但是神逸铁石心肠,这个破公司他一秒也不想多伺候,仿照网传的佳话,写了个内容为“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辞职报告之后,神逸当着李丽丽的面直接拖到了人事部主任的丁丁聊天框里发送。 “神哥你太无情了。”李丽丽说。 神逸说:“别傻了,孩子,我这是在帮你,别在这个破岗位上熬了。你一个年轻人,在哪里不能卷,不要把青春浪费在这种没希望的公司里。” 也亏得是他们两个人来得足够早,公司里没有任何其他人,才容得神逸在此大放厥词,这话要是给张炎隆听到,那傻帽还不知道要怎么上岗上线把神逸拉去骂。虽然就算是那样,神逸十有八九也不会理会他。 离职这个词,翻译翻译就是“我收回曾经赋予你的权力,结算一下利益,然后我们之间从此生死无怨。” 经过神逸这一番折腾之后,李丽丽彻底没了坚持下去的勇气,一个部门的事情压在她一人肩上,硬撑是不可能撑得住的。 李丽丽怀着上吊的心,也写了一份辞职报告,犹犹豫豫发还是不发,发的话从此没有了回头路,不发的话……不发的话……这一周她都怕自己熬不下去。 正踌躇间,李丽丽看见自己V信响了,点开看到在逍遥老神仙的聊天框里出现了“收到一笔转账,请在手机端查看的字样”。 “神哥你给我转钱干什么?是不是发错了?”李丽丽皱着眉头问道。 然而聊天框里紧接着出现了一行字:“赠与李丽丽女士,祝离职快乐,前程似锦。” 他终于是想起了李丽丽姓什么。 李丽丽说着:“你可真会开玩笑,我工作都不要了要你个红……” 然而在打开手机后她嘴边的话卡壳了,剩下的“包干什么”几个字被硬生生怼回了肚子里。 然后就变成了“不行不行,神哥这个我不能收,不可能,不能要!” 因为手机上的转账记录写的是20000元。多不敢说,这笔钱至少够她一个人撑一年的,一年时间用来找工作的话,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神逸手托着腮,寻思着这也算兼济天下,笑道:“收都收了,拿着吧。” 这时候李丽丽才发现自己手抖,已经把转账给收了,她有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感觉,想给神逸转回去,却发现自己的网银限额,一天之内根本转不出这么多,至于怎么调整转账上限,她已经完全慌了麻了想不到了。 “不是,神哥你等下,我去取钱给你拿回来,这个我真不能要。” 神逸却说:“你先别急,你不是不想去小胖那吗,我想了下,让你个女孩子去酒吧也不合适,那个我有个……” “那也不能要,神哥你疯了!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怎么能,这样楠楠姐也不能高兴啊!”李丽丽用急促的语气争道。 “你听我说完……”神逸有点着急。 “不是,真不能要!”李丽丽是真的着急。 神逸觉得有点跳青筋了,严肃道:“丽丽!你先好好听我说完!” 李丽丽不常见神逸发火的样子,忽然被他疑似吼了一句,顿时安静下来。 神逸说:“我给你说个去处,楚天国贸你知道嘛,你可以到那边市场部某个职位。” 李丽丽没懂神逸在说什么鬼话,但是楚天国贸她是知道的,那个公司在本地名声很大,想来并不好进,神逸的建议多少有点痴人说梦。 然而接下来神逸给她说了一大段关于楚天国贸的介绍,从公司的愿景、宗旨,到业务构成、人才需求,再到面试风格,人事部主管的脾性,又到老板的性格喜好一一说了个清楚。 李丽丽听完整个人都懵了,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哪,也没记住神逸到底说了些什么。 然而神逸笑道:“我就知道突然说了你记不住,我刚才开了录音,一会音频发给你。” “不是,神哥,你怎么知道这些的,那个楚天……那个老板……你……亲戚?”李丽丽语无伦次地问道,虽然语法不对,倒也足够神逸听懂了。 神逸眯着眼睛摇了摇头:“不是,都不是,但是我给你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相信我,就去碰碰运气,如果我说的不对,这点钱也够支撑你去找下一份工作了。” “可是这么多……”李丽丽好像被刚才那一段信息轰炸得有点晕,以至于对钱的反抗一时都没那么激烈了。 “我中彩票了,毛毛雨而已。你先拿着,将来想还了还我,想不起来的话,我也写清楚了,是赠与。”神逸说道。 李丽丽觉得头晕脑涨,弱弱地动了下嘴皮:“哦。” “所以辞职报告你发不发?”神逸坏笑着问。 李丽丽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发发发!这磨我早就不想拉了!神哥万岁!” 于是人事部主任还没上班就快疯了,她在地铁上就看到了两条丁丁消息,神逸的那封辞职信已经够草率了,但她还沉得住气,正在酝酿怎么给神逸当面battle之际,第二封辞职信也到了,李丽丽倒是言辞恳切,但这种情境下看去,那几百个字和所谓“老子撂挑子不干了”好像并无区别。 策划部全员辞职,这可不是人事部可以等闲视之的事情,本来就是负责受夹板气的人事部主任只觉得头皮发麻,紧急联系张炎隆,张炎隆虽是高层,但毕竟不是老总副总这样的职位,受惊的人事部主任将怒火宣泄在了他头上,声色俱厉道:“张总,这事情我建议你还是好好处理明白,了解好策划部的诉求,不要不当回事。否则我也就是挨两句骂,您可是难辞其咎!” 张炎隆正在开车,闻言也毛了,凭本能他就想揪住神逸一顿骂,从道德到能力里里外外把他数落一遍,再扣丫工资奖金。但是现在神逸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听这个语气,骂他只能更加激化矛盾。让事情更加无可挽回。 第四百七十二章 他已经忘记了初心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上班八年了,怎么以前就从没见过这么和颜悦色的张炎隆? 这是神逸提交了摆烂式辞呈之后的直接感受,李丽丽就没有他幸福,因为李丽丽的辞呈中言辞比较客气,也许给了张炎隆可以拿捏她的幻觉,于是在跟李丽丽单独聊的时候,张炎隆拿出了领导的派头,前倨后恭。 前倨指的是领导派头,后恭是李丽丽说“我都要离职了你还训我,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之后的事情了。 有时候公司里有这么一位领导,都说不清公司和员工到底谁更倒霉。而确信无疑的一点是,这两者都是倒霉的。 区别在于,公司选拔这样的人当领导,倒霉属于自作自受。 总之“公司离了谁都转”,所以神逸和李丽丽都别觉得提离职能把公司给拿捏住,只不过流程走完需要时间,在此之前请二位站好最后一班岗。同时这是先惊动了龙总又惊动了宁董,龙总指着鼻子把张炎隆一顿喷,恨铁不成钢,但即便是他亲自谈,也没能把去意已决的两人留下来。 而宁董的态度就很简单了,员工要辞职嘛,咱也不是开黑社会的,肯定不能强留着不让走,毕竟在没有签署什么“离职员工多少年内不可以在其他公司同类岗位任职”的协议的情况下,公司确实缺少黑社会级的威慑力,那人家要走也只能让人家走了。而张炎隆领导不力,把一整个部门都玩没了,责令一周之内重新组建策划部,办不到就收拾铺盖一起滚。 这话说得就好像之前开除王利发的时候宁董没签字一样大义凛然。 在最后一班岗上摸鱼的神逸对李丽丽说:“怎么样,好玩不好玩,现在有没有觉得自己离职离得对?” 李丽丽经历这几轮谈话之后,对公司已经彻底心灰意冷,感情之前觉得公司还不错的一切想法都是自己在那骗自己呢,她呵呵冷笑,大大咧咧追着剧。 随后倒是有一些同事前来嘘寒问暖,比如跟张炎隆刚过的运营部主任艾诗诗艾姐,神逸本以为跟她的关系只能算不远不近,都是工作交集,却没想到艾姐把工作丢到一边跑来跟他聊了一个多小时天,而聊天的中心思想是:能走是好事,破公司早不想待了,这不是为了生计没办法嘛,羡慕你,保重,祝一帆风顺。 神逸对艾姐的工作能力其实不大熟悉,只是知道她大概有着不错的工作水平,但具体怎么个不错法,因为有部门阻隔,并不能实际了解,所以也没干出继续帮楚江挖人的事。 他大有兴趣兼济天下,一个人一个人具体地兼济过去,但不能为了自己的兴趣就大包大揽随便干预别人的人生,给李丽丽帮忙是因为知道小姑娘一个人肯定顶不住一个部门的工作压力,再这么干下去得出事。 在摸了三天鱼之后,离职的流程手续才走完,公司效率之低下可见一斑,至于人事部有没有故意拖慢时间,神逸也没证据,也说不清。 告别了狗屁倒灶的磨人工作之后,神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凌鹤道长把补魂丹给炼了,他一共炼了三炉,第一炉三份材料出了两颗丹药,第二炉三份材料全炸在了合气鼎里,第三炉,四份材料出了五颗丹药,人品暴击了属于是。 他把第一炉的两颗和第三炉的五颗分别装进两个瓶子里,打算把第三炉那五颗拿给凌鹤道长,一炉所出的药性分毫不差,更适合给金云子连续用药。 拿起电话正打算联系凌鹤道长时,电话就在手上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尹楠,一下子把神逸从刚刚人品暴击的好心情里拽回了现实。 尹楠倒是没怎么他,尹楠对他很好,心里有鬼的是他自己。 神逸想起从大梦中醒来之后,他就没有联系过尹楠,电话也好,V信也罢,脑补一下尹楠的视角,他忽然就断了联系,怎么想都有鬼。 神逸心中发虚,硬着头皮接起电话,尹楠却既没有苛责,也没有幽怨,只说想他了,约他出来玩。 这个反应总算让神逸放下心来,心中一颗石头落了地,想着凌鹤道长那边也不急于一时,痛痛快快跟尹楠约好了地点,即刻出门。 痛快是一回事,变心是另一回事,做渣男的感觉很不好,经过一场大梦,神逸也算是明白过来了,以前的自己多少有点渣男做派。 所谓渣男,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以前他觉得,自己虽然过得憋屈,但至少还是个好人,而现在他对自己的评价是:只要足够不主动,就完全有理由不负责,在道德上没什么茬可挑的,但遇上自己的人是真的有点倒霉,这应该算是“薛定谔的渣”,处于渣和不渣的叠加态。 以前他这么“渣”地对待了林文潇,现在面对尹楠,还没死的良心忽然大吵大闹,让他心中很是惆怅。 一百年过去了,他忘记了很多事,也被搅扰了很多记忆,在那场梦里,尹楠甚至都跟老五凑成了一对,过上了没羞没臊的日子,神逸理解那场梦的真实性,但也丝毫没忘记那毕竟是一场与这个世界无关的幻梦。 所以关于尹楠,他一点都没忘记,他没忘记她的好,也没忘记她曾经的不好,没有把梦中那个尹楠的事情强加在她身上去理解,也没有错过在梦中领悟到的某种现实。 此时此刻,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曾经朝思暮想的姑娘。 时隔八年的时候,他可以问心无愧地说,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始终没变。 那么时隔一百一十年之后呢? 神逸在灯火阑珊的步行街附近,找到了尹楠的身影,她来得竟然比他御剑还快,奇也怪哉。 当尹楠的青春容颜落入神逸眼中时,关于她的一切美好回忆全都被勾了起来,那是足以让人且顾眼下的快慰,于是他们高高兴兴走进了步行街里。 神逸觉得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想来对尹楠而言上次相见也不过是数天之前,又实在没有多少话是真的可说的,可真要刨去了那一百多年间的事情的话,只说近来数日,又似乎没有多少关于她的话题。 兜兜转转想了一圈,他决定从自己身上的事情说起:“对了,这两天,我办了离职手续,不想再给这个破公司打工了。” 他以为这是件应该告知尹楠的事情,也认为这事情其实值得高兴。 尹楠却微有些诧异,问他:“为什么?” 在已经说过理由之后,再被问一次为什么,是很容易被噎住而无话可说的。神逸想了想,反问了一句:“你说的为什么是指什么?” 尹楠问:“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离职呢?” “这个时候?这个时候有什么问题吗?”神逸有些不解,他甚至一时没想到这个时候有什么好特别的。 尹楠仿佛有些不悦:“你最近明明在跟我爸妈谈咱们结婚的事情,你在这个时候离职,他们会觉得你不靠谱的。我不是要干涉你,让你非得在这里干下去,但或许,是不是……应该,先把结婚的事情谈完再推进这个。” 神逸听完这段话脑瓜子嗡嗡的,他确实是没想起来,自己正在跟尹家谈婚事,这下子全想起来了,因为尹家谈婚事的时候不顺利,所以跟马奕峰诉苦,然后马奕峰引荐了凌鹤道长给他认识,却万万没想到在那个学校里遇见了林文潇,本以为是有缘无分的事情,各自按捺着想法熬过这一天就好,却没想到那一天被一件法器延展成了一百多年的长度。 归来时,他已经忘记了初心。 所以说,他和尹楠已经走到这个程度了吗? 是的,仔细回忆起来,确实是这个程度,尹楠好像还说过要偷户口本结婚来着? 第四百七十三章 到底输给了谁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忽然之间被回忆突袭,那感觉不太妙。更不妙的是,他竟然忘了自己是怎么跟尹家谈结婚谈卡住的了。 也无怪他会忘,大梦之中,结婚八十年他也没有生育一儿半女的,高院长对此连半个字都没评论过,神逸怎么可能还记得一胎姓神还是姓尹这点小事。 而真正不妙的感觉在于,想到尹楠的爸爸,他就有点头疼。 以前他神逸没见识,所以好欺负,以为天下的老丈人都是同一张面孔,会对他这种出身不好的孤儿挑三拣四。 甚至于他都有点怀疑出身不好活该被欺负了。 可是那场大梦告诉他,老丈人不一定都是这个型号的,就算岳父林学东是看在义父楚江的面子上给他好脸的,那楚江呢? 他可没忘记,在义父之前,那是楚叔叔,而楚叔叔原本是一心想把他收做女婿的。 人一旦被宠爱过,就再也容不得自己随便被欺负了。 否则就是自轻自贱,是间接羞辱了那些宠爱自己的人。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在尹家长辈那么对待他的时候,他仍然一心想把跟尹楠的婚事推进下去的?对了对了,想起来了,因为尹楠是真的很好。 尹楠的好,值得他受点委屈——至少当年受委屈的时候,他是这么宽慰自己的。 想到这里他开口想要宽慰尹楠,其实宽慰的话很好说,早已成竹在胸了,什么你爸妈希望我有稳定的工作,也无非是担心我们以后的生活能否过好,说到底是个经济问题,我前些日子拜会了一位仙门的掌门,从他那赚了一大笔钱,足够我们这辈子吃喝不愁了,而且甚至还能找他赚第二笔,第三笔,一直赚下去,所以放心啦之类的。 这些话决计都不是骗人的,而且确实可以对尹楠说,尹楠知道他修仙嘛。 可是话到嘴边他哽住了。越过眼前的问题或许不难,可是那之后呢?他真的想好了要跟尹楠把婚事推进下去吗? 这是个有点可笑的问题,从这个世界的物理意义上说,一周前他还在苦恼于如何推进此事,但此时此刻他确实认真地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推进下去。 在跟尹楠重遇的那一天,这一切重新开始的那一天,尹楠做过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说“前夫出轨,我离婚了”。 神逸在想现在停止推进这场婚事和硬着头皮把婚结了然后赌一赌自己的操守,哪一种对尹楠的伤害更大。 青春年少的时候他会绝对相信自己的品格,而现在他更相信一些其他的东西。 所以他哽住了。 尹楠以为是那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辞职的问话令他哽住了,考虑到神逸既然已经辞职了,继续说下去于事无补,她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但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一切都变了啊……”她在心里暗暗想着,但坚持把这句话拦在了牙关之内没有说出来。 约会的氛围变得很奇怪,在决定把事情挑破之前,他们这一晚过得不错,神逸扮演好了男朋友的样子,尹楠也扮演好了女朋友的样子。 去吃了好吃的东西,看了新奇的玩物,买了一点小玩意,直到夜深。 尹楠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说:“我该回去了。” “那走,我送你。”神逸说。 没有选择御剑,甚至也没有打车,只是随便坐了一辆公交之后,就到了尹楠家附近,居民区到了这个点人烟自然而然变得稀少,是很适合情侣互诉衷情的环境,但他们都很沉默,或者说这一晚上玩的,都很沉默。 仿佛是一场到底谁更沉得住气的竞赛,从巷头走到了巷尾。 “你有心事?”最后,首先沉不住气的人是尹楠,但她犹自不肯认输地问了这么一句。 神逸微感意外,然后回答道:“你有心事。” 这个回答原本应该是令人感到一丝关心的温暖的,然而此时此刻,在此情此景中,尹楠却感受到了其中一些冷酷感。 “所以,我到底输给了谁?”尹楠眼中已经泛起了泪花,她已经憋了几天,今天憋了一整场约会,又憋了回来的一路,终于再也憋不住了。 神逸对这个问题措手不及,他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但却不认为自己的状态能够透露出这么多的信息,一时间他有一种错觉,难道每个女人都会读心术不成? 短暂的错愕能够说明一切,信息冲击到来的时候,本能的反射很难骗人,除非是经过特别的训练,否则鲜有人能隐瞒真实的心思,而恰恰那种训练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经历。 得到了确认的信息后,尹楠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而此时此刻神逸也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去解释说明,想来想去也只是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对不起”。 而这个回答彻底确认了尹楠不想听到的坏消息。 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我不要对不起,我想知道她是谁,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以输,但是我想输得明明白白。” 神逸很无奈,他也觉得应该给尹楠一个交代,于是整理思绪,勉强道:“在跟你重新相亲之后的第二周左右,我在夜市吃饭的时候,救下了一个女大学生,她正在被黑社会追赶……” 这是一场艰难的讲述,其难点在于,尹楠好几次忍不住打断,表示自己能够理解了。但神逸却觉得那样的理解实在是距离真实情况太远了。 对于三十岁的自己输给一个二十岁的女大学生,尹楠并不觉得丢人,至少不像是前夫出轨了一个丑女那么气人了。 但是如果这样就轻易接受了,神逸会觉得真的很冤枉。 事实是尹楠本来赢了那个二十岁的女大学生,神逸为此狠狠地压住了本来已经涌动的情愫,想要好好将他们两个人的故事讲下去。 但这其中多了一场百年大梦作为变故。人心是肉长的,神逸自认距离品德高尚的人相去甚远,不能把持住不动心。 也许他一开始想的是在大梦之中短暂地成全自己和林文潇那求不得的缘分,回到现实中好好过日子,可真的一起生活了八十年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想天真想简单了,那可是足足八十年,就算聚少离多,也是足够把很多事情烙印在心底的漫长光阴。 那段光阴比他现实的生命还长,所以他对那份感情的依恋已经无法割舍,在这样的状态下继续推进与尹楠的婚事,意味着同时背叛尹楠和林文潇,也背叛了他自己。 大梦盘里的事情过于离奇,说了也像是编谎话,反而会让尹楠觉得屈辱。所以神逸省略了这一部分,变成了在这个物理的世界里看起来更真实的过程:“所以那天,我去拜会在学校里隐居的仙门前辈,想要搞一笔钱,但我也没想到,那是她的学校,我在那里又遇见了她,我本以为结束了的事情,实际上根本没有结束。总之……总之……对不起,我知道这件事错都在我…但是,情难自禁……对不起……” 第四百七十四章 电话响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时间是一种很残酷的东西,它悄悄地流淌着,消磨着世间的一切。带走了机会,带来了烦恼,带走了烦恼,带来了新的烦恼。 有时候,你会恍然惊觉,那些一直以来都很熟悉的人或事都变成了陌生的模样,而你说不清陌生的究竟是眼前这个,还是记忆里的那个。 看到神逸懊恼着不断道歉,却绝不肯退让的样子,尹楠觉得非常陌生。 她不曾见过神逸会如此体无完肤地进行道歉,在她的印象中,神逸因为出身的原因总怀着一份自卑,也因为那份自卑使然,他会坚决捍卫自己所剩不多的尊严。所以他很少认错——往往是以根本察觉不到自己的错误的姿态固执着。 当然,那时的他也很柔顺,那也是自卑造成的,是一个不太能坚持自己意见的好脾气。或者这不叫柔顺,而应该叫温顺。 那时的他是一个把自己驯服得彬彬有礼的丛林野兽,变成了人的模样,小心翼翼地生活。 与眼前这个坚定的忏悔者大相径庭。 尹楠心中充满了痛苦和委屈,但也由衷地为即将成为前男友的男友感到高兴。 他终于学会了尊重自己,把自己当做人去爱护。 刚刚神逸给她讲的故事一字一句都是真的,这一点她很确信,因为故事的脉络刚好和脑子里那个什么花瓶系统提供给她的线索吻合,在她什么也没说的情况下,他交代了如此准确的故事线,说明他的确没有欺瞒之心,所以他说的是真的。 当初听说自己莫名其妙赢了某个不知名的对手之后,尹楠是有一点得意的。三天前系统告诉她,她被某个不知名的对手翻盘了之后,尹楠又很憋屈。但是当听到真实的故事之后,她一点也不喜欢使自己获得胜利的前半段故事。 因为如果她是神逸,她也会倾心于被自己亲手救下的女大学生,她也会为了那个到此为止的拥抱而抱憾。甚至尹楠觉得当时如果在场的变成她自己,大概会喊住对方,而不让那个结局那么遗憾。 所以,这个故事会在两人重新偶遇之后点燃,她一点都不意外,如此一来,就合情合理了。 她输给了一段奇妙的缘分,输给了一个比自己年轻的女孩。 神逸仍然是懂她的,没有假模假式地跟她继续推进婚事,没有让她提心吊胆的去面对婚姻生活,毕竟“前夫出轨”这种事情,她是再也不想经历一次了,神逸还是懂得绕开这个最糟糕的选项的。 所以今天的他才显得那么冷酷坚定,他今天一开始就在想着怎么结束这场不适合继续下去的婚事了。 这很好,正合她的心意。 只不过这真的很让她委屈难过,自己的爱情也是那么真切,半点不掺假,自己的付出也那么认真,为什么要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人抢走。她明明什么也…… 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令人厌恶的想法,尹楠顿住了,因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也不是那么无辜。 她不想接受这个自己恶心自己的想法,但那条线索是那么明晰,令人难以忽略。 刚才神逸说了,他去那个学校,是为了拜会一位隐居的仙门前辈,为了搞一笔钱。 神逸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去搞钱,是为了什么,她心里清楚得很,因为今天她还为了神逸忽然辞职的事情苛责了一句。 在那一刻,尹楠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这场失败并非出自偶然,而是她和她的家庭共同选择的结果。 她不是主要做出选择的人,因为不断向神逸施压的是她爸爸,但她也确实没有特别坚定地站在神逸这边——一直都没有。 她说过她发誓会说服自己的父母,但她没有,于是说服她父母同意婚事的重任落在了神逸身上,她支持了,但支持得不够,所以故事不可避免地去往了糟糕的方向。 这样自省或许有失公正,但在经历婚姻破裂之后,重遇神逸之后,重遇神逸又不得不分手的此刻,她很难克制自己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思路去思考这个问题。 这么思考对她很不公平,但或许这么思考才是对所有人都公平的。 心痛是一种生理性的疼痛,而非形容词,尹楠感受到了这一点,这是前夫都没能给她的经验,终于被这个从大学时起就对她爱护有加的男人教会了。 原来错过一个原本一心对自己好的人,是这么难过的一件事。 原来再怎么痴缠的人都会变心,是这么现实的一件事。 对于未来她将如何组建自己的家庭,尹楠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也许那个太遥远,现在就连回家之后如何向父母解释自己分手了这件事,尹楠也觉得很茫然。 虽然她今天也是存了实在不得已就分开的心主动提出约会的,但那时候她真的没想到,神逸会让她这么不得已。 细想起来,这男人从未让她如此吃瘪过。 在道歉了好一阵之后,神逸沉默下来,看着尹楠落泪的样子,他发现自己心中的难过并没有预想中那么剧烈。 于是他调整着呼吸,等待着尹楠的情绪何时平复。 在尹楠的情绪足够平复之前,她的电话响了,看到是父亲打来的,就知道是在催自己回家,她气息不匀,可以料想的声音颤抖,接听电话必然会引来没完没了的解释,于是就将电话挂掉了。 尹楠整理情绪,想要尽快说完这件事,然后上楼回家,慢慢去跟父母陈述这次失败的相亲。 然而就在她准备开口时,神逸的电话响了,还是尹父打来的。 神逸觉得尹楠的爸爸既然不断打电话,必然是着急了,打算三言两语先安抚老人的心情,于是把电话接起:“喂?尹叔叔,我们……” “喂!神逸,你们跑哪玩去了,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楠楠为什么不接电话?”尹江流打断神逸时的语气并不那么和善,带着某些苛责的意味。 “我们已经……”神逸想说我们已经到楼底下了,好让尹父不那么着急,却再次被打断。 “你们也不看看几点了?这像话吗?你们毕竟还没有结婚,出去这么晚不回来,让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楠楠?” 神逸撇撇嘴,感觉额头有点爆青筋,尹江流的语气正在消耗他所剩无几的耐心——当他想要和尹楠在一起构建家庭的时候,尹江流当然是他的长辈,那时候尹江流拿捏他,给他脸色看,他不服气也得忍着,有话想怼也得咽下去。 但既然他无法再和尹楠结为夫妻了,那么对这个“长辈”的尊重和忍耐就成了无源之水,其中的余额会随着他每一次不讲道理的打断,每一个声色俱厉的音节而消耗,令神逸心底无名火起。 当然今天,无论如何神逸都不会当着尹楠的面对着电话骂回去,他本就觉得自己理亏,所以就算是忍到高血压也不可能当面对尹楠的父母失礼,那样未免太伤尹楠的心了——他从未想过要伤害她,所以也绝不会这么做。 尹江流语气不善,又是夜深人静的时刻,电话里露出的声音对旁边的人而言也是足够清晰的。 尹楠忽然感觉自己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断掉了,上前一把抓住神逸的手腕,对着麦克风哭喊道:“爸,你适可而止吧!你凶他干什么?我都三十了,结过婚,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晚上几点回来有那么重要吗?我们在分手了!在分了!你不用担心我跟着他会受罪了!我一会就上来!可以了吗!” “楠楠……你说啥?神逸!你给我说说这是……”电话里传来尹江流在楼上的咆哮声,以至于当尹楠扣掉电话,神逸仍能听见老头子喊出的“怎么回事”四个字。 第四百七十五章 对不起,保重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如果把过去所有的印象都整合在一起,在神逸看来尹楠也始终是一个长得极其漂亮的乖乖女,如果结合大梦盘里被老五带偏了的印象,那可能还有点色,但到此为止,她像一条鱼,没有牙齿,不露锋芒。 所以神逸万万没想到她也会发脾气,不是说尹楠就不能发脾气了,而是她发脾气的画面以前在脑海里一直没有素材可以渲染。 怎么说呢,单就发脾气论,建议加大火力。 考虑到她发火的对象是老父亲,这似乎有悖人伦,但神逸的感觉仍然是建议加大火力。 他的心思早就不是那个懵懂的小少年了,到了此情此景中,几次和尹父的交集他隐隐都能想起来一点,得到的结论是,尹父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讨厌他,也没有言辞中那么关心他,他支持两个年轻人的婚事,但正因为这种支持,因为做父亲的私心,他对神逸的态度变得恶劣了些,属于是故意PUA的说话,就好像刚才电话里,放纵自己的怒气,故意不听神逸。 当神逸把尹楠当块宝的时候,这种打压会让神逸更加温顺。 但当神逸找不回把尹楠当一块宝的热情时,这种打压几乎引起了他无限的厌烦。神逸是个有底线的人,所以虽然想着建议加大火力,但没有把这么没底线的话说出口。 然而人心毕竟是肉长的,看到尹楠的反应,神逸莫名感觉有点爽,并且对尹楠的评价比从前更高了一截子。 尹楠仿佛是得到了情绪的宣泄,用手掌抹了抹眼泪,抿了抿嘴,终于是挤出一个有点凄惨的微笑:“其实你不用不停地对我道歉,这段时间我家人对你的态度我其实心里有数。我以为我们可以熬过这段日子,所以……其实你本来也是这么以为的,是吧?” 神逸沉默着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尹楠叹了口气,故作轻松道:“所以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了是嘛?” 神逸恍惚间想起他在那个咖啡馆里对尹楠说的话——迟则生变。 那真是个糟糕的预言,可是他也在想,他们之间有没有可能做到当机立断,尹楠真的可以在那一天,偷个户口本就出来跟他结婚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得不到长辈祝福的他们可以走多远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面对林丫头,他是不是能更加坚定而初心不改呢? 不知道,也没有如果,没有一场大梦帮他做这样的演算。 事情恰好是这么发生,那就是命中注定。 他的神棍师父好像也在那天给过批言,说什么“难料难料”,如此变幻,确实难料,不是一个渡劫期的神棍能一眼看清的。 神逸觉得有点遗憾,但适当的遗憾其实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贪婪会弄脏原本美好的图景,具体的生活场景会将偶像拉下神坛,也许在他与尹楠的关系之间,一直都只适合远观,他也一直都只停留在远观的位置上。 “嗯……到此为止了,真的很对不起,耽搁了你这么久的时间,给你带来了这样的不快,但是到这里为止,也许对我们都好。”神逸沉重地点点头,在确认这个割舍的决定时,他觉得心里有一块沉默的血肉被割掉了,爆发出比想象中更严重的疼痛。 也许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但此时此刻他的喜新厌旧来得并不轻松。 “再抱一下吧?”尹楠张开双手提议,神逸仿佛牵线木偶一样,心灵中没有冒出半点拒绝的念头,走上前跟她去拥抱。 把尹楠抱在怀里的感觉超乎想象的好,能想起很多东西,是大学里的青春岁月,是带着她御剑行空时的自豪和浪漫,是一种被包容的柔软温暖,是一种不再浪荡的踏实。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确实,在大梦中醒来之后,他忘记了自己的出租屋在哪,却没忘记尹楠家在哪,那个跟他有着某种情感链接的地方,对他而言比寄身之地要重要许多。 “那你怎么办呢,你能开开心心生活吗?”神逸将尹楠拥在怀里时提问。 “笨蛋,那是我的事,才不要你关心呢。你要把小妹妹把握好,被人家甩了我可不会同情你。”尹楠说着豁达的话,语调却是颤抖的,听到自己在哭泣这件事让她更加软弱,索性变成了放声大哭。 还来不及做更多安慰,神逸背上就挨了几下。 铁杆的扫把打人真的有点疼,但轻飘飘的,很难加大力度。 “王八蛋!我打你个小王八蛋!敢这么欺负我女儿,我他妈打死你个有爹生没娘养的!” 来人正是被女儿挂了电话的尹江流,他听到女儿说分完手就上来,意识到女儿就在楼下,被宝贝女儿骂了的老父亲怒气冲冲,披了件衣服抄起扫把就下楼要给女儿讨还公道。 走出单元门正看到女儿抱着那个臭小子痛哭的样子。 成年人的世界十分吝啬,连一场离别也不让好好享受,所谓棒打鸳鸯大抵如此,不论是此时此刻,还是一直以来,都不过是如此。 父亲忽然拿着扫把打人,尹楠再也无法在那个怀抱里多赖片刻,连忙松开神逸,去阻止自己父亲。 以神逸的筋骨强健,被打疼也疼得有限,但恶毒的言语比扫把的不锈钢结构更加伤人。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对着孤儿骂“有爹生没娘养”也算是缺德到头了,神逸从不以自己的身世为耻,但他头一次为自己向这么个人坦白过自己的身世而感到羞耻,瞎了他的狗眼,把混账当成了人,活该自取其辱。 如果换了别人这么骂他,是修士他赏一道剑气,是普通人他赏一顿毒打,但这人是尹楠的爸爸,神逸咬了咬牙,把怒气咽回了肚子里。 尹江流不顾女儿扯着他说“我们回家吧”,够着够着用扫把抽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神逸忍无可忍,一把抓住了扫把杆,从尹江流手里抽了出来。 尹江流还顾不上感受掌心被扫把刮到的微微疼痛,就看到神逸把那个不锈钢的扫把拧成了拐着弯的废铁,丢在地上。 这一幕把尹江流给吓傻了,连尹楠都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她当然知道神逸能做到这一点,那可是会御剑飞仙的神仙人物,拧根扫把算什么。但她也是第一次见到神逸发这么大脾气——准确地说,她也是头一次发现,原来神逸是会发脾气的。 神逸叹了口气,对着尹楠说:“对不起,保重。” 然后他转身就走,没有片刻逗留,尹江流的骂声他权当听不见。走出一段距离后,看着附近没什么人,直接踏剑而起,飞上了夜空。 分手不像辞职,没有那种无事一身轻的感觉,说到底他的良心没长成渣男的形状,不会把热情不再的女友当作累赘看待。 所以他需要在高空中吹吹风,舒缓舒缓情绪。 另一边的情绪更难处理,尹楠虽然从几天前就有所准备了,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受,回到家里又被父母围攻,心情坏到了极点。 连伤心都要挨骂这种事令人难以忍受,所以尹楠又跟爸妈发了一通脾气,大意是:如果不是你们不停地挤兑他,他怎么会就变心被别人抢跑? 尹父的反应是:好家伙,怎么成我的错了? 尹母的反应是:好家伙,原来是你这个老不死把事情搅黄了,老娘饶不了你。 第四百七十六章 睡你俩中间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为尹楠担心,她容姿出众,父母双全,怀里揣了个能把杂鱼变成主角的系统,她会活得很好,很自在。她可以在极大程度上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她只要负责貌美如花,岁月自然就能静好。 所以神逸的良心不安是多余的,他确实辜负了尹楠的期待和爱情,但那实在不必良心不安,摇摆不定左右逢源既要又要的人才应该良心不安。 但很不幸,他确实感到良心不安,因此而在夜空中胡乱飞往不知何处的方向,信马由缰,试图摆脱自责的追赶。 百年光阴,让他遗忘了许多事情,比如,他曾经才是被辜负得更严重的那个人,否则的话,他大概心里会好受一点,而不至于觉得自己是个人渣吧。 回过神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人站在一座古建筑前,两只仙鹤踩着龟和蛇的雕像刚好就在他身边,而他正在看着那条被踩的蛇出神。 一旦缓过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到了什么地方,这是黄鹤楼。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那首让诗仙搁笔的好诗自然而然涌上脑海,这倒是不容易忘记的东西,哪怕一百多年过去,也丝毫没有忘记这样的文章和佳话。 他还能联想到许多,比如搁笔的诗仙后来与黄鹤楼有何关联?是“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还是“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这些东西都能自然而然地涌起,充塞他空荡荡的心灵。 把歉疚的情绪赶到九霄云外去。 这不是打岔,也不是发癔症。只是一种忽然之间的明悟,就是这世界上总有些事情是悠远的,而有些事是短暂且激烈的。 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情绪,一场他知道随着时间推移会被自己忘得干干净净的情绪。忽而黄鹤楼立在眼前,他看到了崔颢的愁绪,李白的不甘心,以及,李白自己的愁绪。也许他们名传千古的心绪与自己刚刚的分手相比,并不激烈到哪里去,也并不高贵,但他们似乎诉说了某种更恒久的东西,可以直抵人心,让神逸百年不忘,放眼世人的角度,则是千年不忘。 这应该不仅仅是文章写得好的缘故吧? 神逸觉得自己有点小家子气,不由憧憬起了那种恒久的东西,想要将它握在手中。 但他又抓不住,反倒满脑子都是另一首诗的最后两句,反复地嘲笑着他的小家子气。 那首诗说:“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他被嘲笑得有些难受,但又有点爽快,总之某些旷达的东西就这么不讲理地随着黄鹤楼撞入他胸怀,用最短暂的时间,把他的自责和烦恼驱逐得烟消云散。 站在黄鹤楼顶,扶着栏杆看长江,神逸忍不住嘲笑自己薄情寡义,看了会风景,默默背了几首不相干的诗词,就把曾经心心念念共度余生的姑娘抛之脑后。 然而这种嘲笑甚至都并不恶毒,如江上风,拂面而过,如实如是,没有更多感慨。 拿出手机给林文潇发了一张长江的照片。 很快得到林文潇的回复:“黄鹤楼?”看样子这丫头上课也玩手机……算了,人家都是当过校长的人了,还老老实实上课不玩手机才很奇怪吧。 “嗯,黄鹤楼,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 “因为我去过呀。” “什么时候的事了,你还记得?” “前几年,你不在家的时候,我跟大白去的。” “你意思是几十年后,这里看过去还长这样?” 稍后林文潇发回刚才那张照片,上面多了几个红圈,配文是:“红圈这些地方都变成树木了,绿油油一片,但是长江的样子没有变,不过长江清澈了不少。” “哇哦~” “你在哇哦什么呢?” “我是在想啊,原来未来的环境那么好,我可一直都是悲观主义呢,这下彻底猜错了。” “谁知道呢,如果这个世界的未来也如此发展,那就太好了。” “应该会的,咱们这几只蝴蝶应该改变不了这么大的趋势。话说我有个问题。” “问吧。” “你和大白才是一对,是吧?” “你不是认真的吧?” “哈?”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还用问?” 神逸被林文潇的回答逗乐了,他分手之前单知道林文潇有个男朋友,没想到一时疏忽,忘了她还有个女朋友,没想到女海王竟在自己身边。 他把手机放在栏杆上,一边笑一边看风景,心情开朗得有些不像话。 V信的声音再次响起,神逸看到林文潇发来一句:“怎么不说话了?吃醋了?” “没有啊,我笑呢。” “你在笑什么呢?” “喜欢你的人那么多,我开心呐。” “那我要谢谢你的大度咯?” “不用谢也可以的。” “所以我们,你打算怎么办?你去结婚,我去嫁人,各过各的?” “呃…实不相瞒,我昨晚上刚分手,散散心才溜达到黄鹤楼,所以结婚?不存在的。” “怪不得呢……” “什么怪不得?” “怪不得你想起来联系我了,这几天跟掉线了似的。”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得我那么肤浅?” “在我眼里每个人都是肤浅的,包括你,包括我自己,也包括我亲爱的爸爸妈妈。” “所以,你回家了吗?有没有去看看爸妈?” “你这爸妈叫得真顺口。” “这不是习惯了么……” “回了,请了个假,我在家呢,刚回来把我爸妈吓了一跳呢,以为我出什么事了。” “某种意义上讲,确实算是出了点事。” “看到他们感觉真好。” “感觉好你也别哭啊。” “你怎么知道我哭了?你不是在黄鹤楼吗?” “我还能不知道你了,你就是个小哭包,回到家见到爸妈不哭才怪呢。” 林文潇抹抹眼泪,笑着打字:“都让你给懂完了。” “话说,我这边已经分过了,你那边打算怎么办?我不是催你啊,我就问问。你怎么着都行的,你就想跟他谈下去也行的。” “咦?你这么大度?那你着急问什么呀?” “我就说我不是为了胁迫你才分手的嘛,我就是,好奇,问问。嗯。” “既然你都这么大度了……” 神逸看着这个省略号断开的时间点,觉得林文潇在故意大喘气逗他玩,莞尔一笑,觉得这丫头是真的调皮,然而他还是低估了林文潇调皮的程度。 “那这样吧,我嫁给你们俩,以后睡你俩中间。” 神逸啪的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感觉自己好像分手分草率了,这个解法一百多年前某个姓第五的就给他提过,他自己忘了不要紧,怎么还被林丫头冲脸了? 气急败坏的神逸差点手一抖在黄鹤楼上高空抛物,他打了一句:“重婚犯法!” “我不跟你领证不就不犯法了?咱俩又不是没领过,大度点啊哈~” “你……败坏公序良俗!” “刚不是挺大度的吗?” “我改主意了!” “这不就对了,做人嘛,肤浅点好,诚实。” 第四百七十七章 故意避而不见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生活的反差猝不及防,上一刻还在追求恒久深刻的神逸在这一刻已经开始认可“肤浅点好”这样的话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意识到什么,这个林丫头,怎么自己分手的事情她一点都不关心吗?这么大的事情甚至都不嘘寒问暖一下,装也不装一下的? 他把这个疑问发了过去,装出一副不满的态度。 林文潇发了一句:“怎么不关心,我也很心疼giegie的。” 神逸一下就被那个冲冲的味道给顶了回来,好吧,好像林文潇确实没办法假模假式的关心他,准确的说,不是不关心,不是没想法,只是这种事情不宜宣之于口,提了反而苍白,反而别扭,反而会让他难受,所以一切向前看,不提为妙。 其实距离放假也没几天了,眼瞅着就是过年,林文潇在这个节骨眼上请假有点莽撞,但回家看看爸妈这事,她想了几十年,眼下一刻也等不了了。 这是人间罕见的幸运,曾经陪着父母养老送终,一觉醒来,还能重新回到年轻的爸爸妈妈身边。 但并非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幸运,毕竟,这里的楚江不认识神逸,义父并非义父。神逸站在黄鹤楼上,有一点点惆怅。 也不知道昨晚上是发了什么癔症,七拐八拐飞了这么远,不过算算金丹期修士的飞行速度,貌似这也不算特别远。 逆着旅游的人群下了楼,神逸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信步瞎转,吃热干面,感觉稍微孤独了点。 随即意识到,是自己要分手,孤独了活该。 他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其实在大梦盘里的时候,他十年中有八年没人陪,小别胜新婚别得有点狠。但那时候他不觉得孤独,一点都不觉得。 然而和尹楠分了手,孤独的感觉忽然之间就追上了他,仿佛是蓄谋已久,出现得猝不及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修为变低了之后,心灵也变脆皮了吗? 这份烦恼最终没有超过一碗面的时间,既然闲了会孤独,那就给自己找点事做,眼下没做的事情首当其冲是给千仞派送药。 不过眼下这地方倒是离仙武派很近,神逸想去看看。 仙武派虽然是儒门,但仙门所在仍是深山,此乃仙不扰民,正经仙门都不会把地盘放在俗世之中,入世行走的时候,也往往是以常人自居。 既然仙不扰民,自然民不扰仙,神逸的出现对仙武派来说算是意外的访客,接待神逸的是门中小字辈的弟子,言说掌门岳文轲正在闭关不便见客,谨小慎微,端茶敬水,毫无失礼之处。 问及仙友是何门何派,有何见教。神逸并不扯谎,说是天宫道的四弟子,按说仙武派和天宫道本有姻亲,然而听到天宫道的名字,那接待的弟子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神逸先是错愕,很快便明白过来,师姐这些年放浪形骸、作风不检,在儒门眼中是很难看的。 不是说仙武派非得让赵雪盈给李商阳守寡,但事情赵雪盈的做法也的确太伤仙武派和李商阳的脸面了,神逸暗骂老五造孽,因为师姐变海王这事好像多少跟老五脱不开干系,还好老五把自己也搭进去,算是功过相抵。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不对,他骂错人了,要说始作俑者,还得是那个暗害姐夫的修士。 李商阳一死,仙武派痛失一柱,同时遗失的还有南海之下洞天里采回的珍贵草药,仙武派虽然不炼丹,但那也是与其他仙门交易资粮的重要财富,两者相加对仙武派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加上少了赵雪盈交易两耳铜镬的那些丹药符箓傀儡予以支持帮助,现实中的仙武派比起神逸在大梦之中所见的记忆,颓败的气息不是一星半点。 关于寻找加害姐夫的修士这件事,神逸本想邀仙武派帮点忙的,眼下这么一看,只怕人家掌门就算不闭关,也不会乐意见他。 神逸也不多逗留,给李商阳上了柱香,又把随身带的生元丹塞了一瓶给接待他的弟子以示感谢,然后就踏剑而去。 神逸走后,那弟子转而去见师伯,他正是李商阳的徒弟,他的师伯自然就是掌门岳文轲。 岳掌门其实没在闭关,神逸大喇喇来访,他修为高深早有察觉,天宫道的御剑方式以前也见过,以岳文轲的眼力自然分辨得来。 他不肯见天宫弟子,以免无端恼火伤了两家和气,故意避而不见,实则神逸来此的一举一动,他在暗中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李商阳的徒弟奉上丹药给师伯查看,岳文轲打眼一看,又嗅了嗅,已知是纯正平和的生元丹,于修炼弟子大有益处,命弟子收好自己留着好好修炼用。 他望着神逸离开的方向,近年来对天宫道的不满稍微消去了几分,暗暗点头,看来虚玄子虽然任性不懂事,这当师弟的虚黄子倒是个知进退有礼数的。 离开仙武派之后,直飞千仞派,其实御魂宗也在神逸想要拜访的计划之中,枭山道人是他的前辈,在大梦之中是他仙管会主任的接任者,证明其品性修为都是一等一的强手,虽然早了八十年,但炼虚期的修为想必还是有的,毕竟很少有人升级能快到他那么丧心病狂的地步。 而这位枭山前辈对他来说,可是要好好聊聊的。 神逸运气不错,不像马奕峰一样,飞在子午峰附近就被化神期的修士用铁如意打,当然那也是因为有静心丹的关系,金云子情绪稳定。 虚黄子登门,凌鹤道长自然是殷勤相待,他出手就是五颗补魂丹,凌鹤大喜,谢了又谢。 神逸笑道:“道长客气了,能帮上金云前辈这样的老英雄,那是我的荣幸,我已经厚着脸皮收了钱了,这点小意思都是应该的。” 凌鹤道长跟他早就混熟了,也不怕怠慢,请着他去见金云子,奉上补魂丹。 金云子神魂受损,虽有静心丹镇压,却也仍然浑浑噩噩,只是不至于情绪激荡惹出事端而已。 他仿佛老眼昏花,见到凌鹤进门,应了声好,凌鹤向他介绍虚黄子,他仍旧说好,凌鹤奉上补魂丹,他依旧说声好。这状态比神逸想象中要更糟糕。 据马奕峰所述,金云子虽然疯疯癫癫,本来也是有自己的行事逻辑的,并不如此木讷。 凌鹤道长向神逸解释说,这是静心丹用在金云师叔身上的自然反应,这么许多年都如此。 恭恭敬敬伺候了用药,但生效没那么快,反倒是神魂修补的过程让金云子有些犯困,于是自顾自收拾铺盖睡去,也不管什么失礼不失礼的。 凌鹤有些歉意,神逸表示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嘱咐凌鹤不要忘记,两颗补魂丹之间至少要隔百日,不能吃得太急。 回到前厅座谈,神逸有些惊奇:“道长不是给应宗主护道么,怎么忽然就回来了?我本来都以为不会在这里遇见您呢。” 凌鹤道长听到这个,捂脸道:“别提了,我是被赶回来了。” “啊?应宗主这是怎么……”神逸不解。 “其实也没什么,她说给我放几天假,自己另有安排,然后…然后…” “然后怎样……” “然后就去林小友家里去了。” “什么林小友?谁?” “你的道侣。” 神逸差点一口茶喷地上:“你说潇潇?” 凌鹤道长点头道:“是啊,应师妹说,有林小友在,她不会有什么麻烦,她去人家家做客,我一个大男人跟着不方便,让我自由几天,爱去哪去哪,唯独别跟着她,我就回来看看。” 所以今天给林文潇发信息的时候,应月蓉一直都在旁边看着呢? 想到这里神逸忽然感觉无比社死。 第四百七十八章 以诚待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喝了一会茶来掩饰尴尬之后,神逸硬生生忍住给林文潇打个视频电话瞅一眼应月蓉到底在不在的冲动,因为那毫无意义。 倒是凌鹤的情商出奇的低,他借着学来的读心本事把神逸刚藏好的尴尬又挖出来鞭笞:“道友是有什么私密事怕被应师妹看到吗?” 神逸感觉有点痛苦,这老道哪壶不开提哪壶,过度憨直,也不知道是真率性还是故意找茬。 凌鹤看他面色尴尬,话题一转,说道:“梦归梦,真归真,道友今天来了,贫道正好请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继续做千仞派的客卿?” 神逸想了想问:“丹药?” “正是。”凌鹤直来直去,毫不讳言,“道友在大梦之中与敝派合作,拿出的仙方价值很大,贫道想安排弟子继续炼丹生产,合作也好抽成也罢一切照旧,道友意下如何?” 神逸答得很爽快:“可以。道长倒是真君子,我那几个丹方,你应该熟悉得很吧,就是不跟我打招呼,自己开炉就炼,我也没什么办法吧。” 这是仙门,并非俗世,什么知识产权云云在这个斗争的等级的世界里压根不存在,谁要是想把本事敝帚自珍,那就自己藏好,被人学去了,要么认卯,要么拔剑斗一场。神逸当初研发改良的丹药,比药力纯正本就不及天宫道正品,拿来混钱也是他占了便宜。千仞派代为生产,凌鹤道长居中主持,早就滚瓜烂熟,私下开炉炼它几箩筐,自己吃也好,拿去做人情也罢,神逸想知道都难,如今凌鹤道长主动提出恢复生产,给他抽成,确实是正人君子。 这些事情,当了许多年仙管会主任,神逸心里门清。 而凌鹤道长直来直去,更是超乎神逸的想象:“道友谬赞,你我本是朋友,能有这份交情是缘分使然,比那点区区利润珍贵得多。实话实说,道友的本事潜力贫道都是见过的,大梦盘里修过一回,再来一遍只会更快不会更慢,能跟道友结下善缘,也是本派的气运带来的,哪能为了蝇头小利不请自专呢?” 凌鹤言之有理,神逸却笑着促狭他:“道长把话说这么透,就不怕我觉得你市侩吗?” “我喜欢以诚待人,都说到明处大家都轻松,市侩就市侩吧,本心如此,哈哈哈哈……” 既然神逸允可,凌鹤道长告知其后一应利润会打到先前给他那张卡上,他这就组织徒子徒孙进行生产,不出意料的话个把月之后,就会产生第一笔收益。 凌鹤又引荐同辈师兄弟给神逸认识,凌山子凌明子凌观子是男修,凌月子凌鹬子是女修,其中只有凌鹬子与凌鹤道长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他们师父牺牲在了战场上,所以在派中,凌鹤道长仅有师伯师叔而无师父。 这些年凌鹤子把千仞派打理得井井有条,又有前掌门金灵子师伯鼎力支持,同辈的兄弟姐妹对他都很服气,然而如此郑重介绍一个金丹修士就有点离谱,而说他什么有能耐治愈金云子之类的说法更是让他们心中犯嘀咕。 金云子恶疾缠身多年,轻易无法治好,更何况当年玄望真人都看过,也不过赐下静心丹暂时压制伤病而已,这大气未免吹过分了。 在五位师兄妹看来,掌门这是偶然犯了糊涂,十有八九被这个小子给骗了,此人也未必就真是天宫道的弟子,师从玄望真人云云不一定属实。 不过这几人毕竟都是道门高人,最次也是元婴修士,凌月子更是跨入化神境,修为直追掌门师兄,一个个涵养极好,纵然一个个都藏着腹诽,也不会当众说出来去驳掌门的面子。 就连神逸都觉得凌鹤冒失了,在大梦盘里他作为千仞派客卿,也认得这几位,多少知道他们的脾气,想来此刻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已经开始烦自己了。 不过凌鹤对一众师兄妹的微词都视若无睹,只管照常招呼,当晚甚至还安排了小宴留客。期间凌月子已经听闻,前几天掌门要走了一千万,应该正是给这位道友,打秋风也就算了,拿了钱还不满足,这么快又凑上门来,是觉得千仞派好欺负吗? 她憋了一肚子火,在小宴上饮了几杯仙酿之后终于忍无可忍,举酒问道:“掌门师兄对这位虚黄子道友颇为推崇,既然说能治好金云师叔,不知是打算用什么治法?” 神逸端着杯子,知道这是要兴师问罪了,只不过凌月子不想弄得太难看,才从自家掌门问起,这话也算是问出了一众师兄妹的心声,众人齐刷刷看向凌鹤。 凌鹤看了一眼神逸,发现神逸的表情几乎已经是哀求着他不要搞事了,于是袖手道:“师妹可知前些日子,合欢宗的马师侄送来了一批静心丹,解了缺药的燃眉之急?” 凌月不知道师兄为什么岔开话题,仍旧实事求是应了句:“知道的。” “那些丹药正是虚黄子道友所炼,是马师侄居中引荐,这几天虚黄子道友又开炉炼了一炉对症的补魂丹,今日丹成,他正为送药而来。”凌鹤说着,仿佛是从袖中取出药瓶,将剩下的补魂丹放在桌上。 凌月也不客气,伸手取来丹药打开闻了闻,那补魂丹卖相丹香的确都是行家之作,能炼出这般丹药,必然是有些东西的,应该不至于行骗,至少不会骗得太过低级,如此一来,对掌门师兄的轻率,她心里平下了几分。 至于合欢宗门人居中引荐之类的,她倒并不怎么重视,金云师叔和明宗主在战场上结下的缘分,她自然敬重,但这一代应宗主就有点借着世交从千仞派身上谋好处的意思了,她并不十分看得上眼。 其实应月蓉也没真的讨什么好处,可在凌月子看来其人必有所图,只是没到图穷匕见的时候罢了。 而她之所以有此成见,说到底还是嫌应月蓉的修为太低了点。 “这补魂丹是怎么个对症法,不知虚黄子可否明言?”凌月塞好丹药,郑重交还给师兄,并不轻率,但嘴上也没轻易放过神逸。 这可把神逸给难住了,补魂丹药性他熟悉,金云子病症他却没那么熟悉,原本当初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想着有益无害,就给金云子试试药,没想到疗效奇好而已,可眼下尚未见效,他拿什么说理去? 这世上最难的事情在于自证清白,当你自证的时候,就已经不清白了。越自证越可疑而已。 神逸只能忍着憋屈解释了一番补魂丹的药性,至于打包票能治好之类的,从结果上他是知道必然能治好的,然而打包票的话他决计说不出口。 “原来也只是拿我师叔试药么?”凌月子心中早有不满,又有些微醺,一时口无遮拦。 凌鹤蹙眉提醒道:“师妹,这就是你失礼了。” “我说错了吗?”凌月子听到掌门师兄如此维护外人,几乎没过脑子就顶了一句嘴。 继而她又说道:“师叔的病症,当年玄望真人也看过,也不过是给出拖延之策,虚黄子道友既然自称玄望真人的弟子,凭什么敢说自己就能手到病除?你当真是玄望真人的弟子吗?” 这话从逻辑上倒是有理有据,可这个逻辑有一个成立的前提,那就是玄望子为人靠谱着调,可偏偏其人既不靠谱,也不着调。 神逸一脸苦笑,感觉师父和凌鹤道长一起给自己挖了个坑。 第四百七十九章 口无遮拦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其实也不存在什么挖坑不挖坑,炼补魂丹搞钱这事本质上就是来捡漏了,捡漏当然要踩坑,这叫风险和机遇并存。 整理了情绪眯眯眼,神逸笑道:“有没有可能我师父,玄望子这老头他不着调呢?” 这话听上去有点大逆不道,不过在神逸看来也不算冤枉了他师父,那老头确实日常不着调,陈述事实自然就不算大逆不道了。 然而这话说得包括凌鹤道长在内的千仞派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凉气,这年头还有人真敢对玄望真人出言不逊的——就算是在背后也挺作死的。 “我不信玄望真人会有你这样…这样……的徒弟。”凌月子想说他大逆不道,但当面把这话说出来就太难听了,她迟疑片刻还是尽可能不把脸撕破。 神逸也不管她,只说:“其实也不完全是我师父不着调,这补魂丹的材料虽然谈不上多金贵,但毕竟稀罕,又不是常用丹药,老头子一时半刻拿不出来也正常,师父挖的坑,我这当徒弟的给他填也是应该的。百善孝为先嘛。” 这一句百善孝为先差点把凌月子给气乐了,凌鹤道长则是真的在憋笑,一会说“老头子”,一会说“不着调”,还“百善孝为先”,你自己着调吗? 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也算是自证身份了,若非玄望真人的徒弟,大概也不敢在背后这么嚼他舌头,渡劫大佬法力无边,说不定隔空一道雷霆就给他劈了呢。好好一个金丹期修士,犯不着为了骗个人把命豁出去不要。 神逸其实本来觉得这事就算退一万步讲,那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但当面说金云子是死马那就真的不礼貌了,自己师父可以不礼貌点,别人家师父还是不要冒犯得好。 随着神逸稀奇古怪的自证身份,凌月子满腔的火气逐渐酝酿成费解,她依旧是很不喜欢这个虚黄子,憋了半天,挤出一句:“你怎么能对师门尊长如此无礼?” 神逸又说了句浑话:“那敢问凌月子道友,你的道号是什么?”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凌月子嗤了他一声。 “对嘛,凌月子,你看这道号多好听的,你听听我的道号,虚黄子,虚幌子,这是亲师父能取出来的道号嘛?俗话怎么说的,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呐,道友。” “油腔滑调,哼!”凌月子仍旧是不满。 神逸喝了眼前一盅酒,放下酒杯来,转向凌鹤责难道:“道长今天这是盛情太过,把我架在火上烤了,你看吧,给道友们留了个坏印象。” 众人均是暗暗感叹这虚黄子的无耻,明明是他自己满嘴胡说八道,没有一个正经人看了能喜欢,却要怪到掌门头上。 谁知掌门更是离谱,竟然告罪道:“是我的问题,考虑不周,道友多多担待。” 他们自然不可能知晓,在大梦盘中,他们这些人跟虚黄子的关系都还算不错,神逸是故意拿捏着凌月子的脾气,硬把话说到了让她进让她不好发作,又不能一笑了之的状态。 但这些事凌鹤是知道的,其实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几天应月蓉给他放假是一回事,他终究是要给应月蓉去护道的,想要尽早确定神逸的客卿身份,那就得尽早让师兄弟姐妹们认识他,如此才好早点把炼丹生产的事情推进下去,神逸早点拿钱,千仞派也早一段时间得到好处。 毕竟现实中的千仞派和大梦中相比,是弱了一些的。一则金云子痊愈的时间比较晚,二则炼丹的好处拿得完,三则少了跟仙武派的结盟关系。 当初和仙武派结盟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们向仙武派输送好处,但仙武派的回馈也不可小觑,青山正补墙头缺。更何况仙武派还有得自南海秘境的海量宝贵药材,那些东西拿给道门宗派,用处可是很大的。 累积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这些事情不尽可能早地补上,鬼知道会搞出多少变数来。 所以凌鹤跟神逸谈抽成什么的,是真的奔着合则两利去的。 而今天这事情操作这么粗糙,原因说也简单,金云子痊愈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切的怀疑,不满都会随着老师叔的康复烟消云散。届时神逸对本门是大恩,今天的一切怀疑都会在未来变成一些补偿还给神逸。 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师妹这么刚,一顿饭都吃不完就跳脸找麻烦。 凌鹤说道:“师妹稍安勿躁,师叔的情况不日就会见分晓,贵客面前不可失礼。” 事已至此,凌月子只能安安分分坐回去,经她一闹,小宴没能持续太久,很快就收拾收拾散了场。 神逸逗留在千仞派没有离开,静观药效,也是应有之义。 金云子恢复得很快,第二天静心丹药力一过,补魂丹的效果就呈现出来,意识清晰了不少,说话做事条理清楚,虽然比起彻底痊愈还差着十万八千里,总算不再糊里糊涂。 金灵子闻讯出关,前来探望师弟,老怀大慰,反倒是金云子仍有几分糊涂,不知道大家伙在高兴什么,又激动什么。 为了不再刺激他,没人提起明凤霞身故多年的事情,甚至也没人提起他疯了这些年的事情,生怕牵牵扯扯想起来什么,又把老人家给整疯了。 金灵子问过事情始末,心知自己徒弟得罪了恩人,但也没觉得凌月做得有多不妥,说到底是凌鹤这个当掌门的在这事上处理得有点操之过急,遂将凌山凌月叫来——这两人都是他的亲传弟子——他也不过多责难,只说要好好向虚黄子道歉。 凌月子扁着嘴,心不安情不愿,眼下她明知道是自己莽撞了,该当道歉,但想起虚黄子油腔滑调的样子,那别扭劲就过不去。 金灵子板起脸来,说:“有气你放在肚子里慢慢怄,修道人恩怨分明,冲撞了恩人就该道歉,先跟师父去走一趟再说。” 凌月子委屈巴拉,千不情万不愿,硬着头皮跟师父去见虚黄子。金灵子说话客气再三道谢,凌月子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样,垂头丧气,勉为其难,支支吾吾,这个那个,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本以为那流氓般的虚黄子定然得理不饶人,要趁机拿捏她一番找回面子,没想到虚黄子颇为大度,只说:“凌月子道友是关心尊长,谨慎起见而已,其实也没什么不妥,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凌月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等下嘴里又会冒出什么离谱的鬼话让人大跌眼镜。 然而神逸又说了一句:“昨夜席上我多喝了几杯,口无遮拦,如果有冲撞之处,也请凌月道友见谅。” 他昨夜确实口无遮拦,却没有冲撞之处,至于喝多了,那纯粹是胡说八道,在场的人谁还看不出了,他昨晚上清醒得很。 实际上被一群元婴化神的大佬围着,他不是非常放得开。也不是当年的神主任没见过这仨瓜俩枣的,但做人要有点数,自己几斤几两还不清楚吗。 神逸的退让给足了凌月子面子,让她几乎不知所措,一时之间所有的不满都烟消云散,纵然还有哪里觉得说不通,有了那句半真半假的“酒后胡言”,貌似也就无关紧要了,所以这流氓……到底是真流氓还是假流氓? 第四百八十章 小坐变成了小住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子午峰前月落日升,转眼过了七日。 神逸终于拜别千仞派诸位,凌鹤早就归心似箭,总觉得自己不在应月蓉身边守着就不踏实,但神逸不走他也不好走。 至于为什么赖这么久,无非是观察金云子的情况,神逸隐约记得姐夫当年也是在千仞派待了七日来着,又或者是七日后来看了一次,他记不真切。 不过这个日子很准确,七日后,金云子彻底清醒,无需任何人提醒,也想起明凤霞身故的消息,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安安静静站了一整天,对这一卷画轴静思。画卷中的祝咒之力早已消散,但一勾一画之间伊人作画的笔触清晰可见,疯了许多年,流了不少泪,复归清醒之后恍如隔世,金云子觉得怅然,又有几分庆幸。 如果一辈子浑浑噩噩熬到死,自己倒是无所谓,记不住也没感觉,却苦了许多被连累的同门,也未免让明宗主在天之灵失望,当年纵横疆场,他何等英雄,栽倒在这里的话,这个故事的落幕也未免太让人难过。 金云子亲口谢过神逸再造之恩,神逸既不居功自傲,也没太过谦虚,只是叮嘱说一颗补魂丹药力不足,百日之内如果犯病仍以静心丹镇压,百日之后才可服用第二颗补魂丹,再过百日服第三颗,直至永不复发。多服无益,是药三分毒,请前辈万万小心谨慎。 虚黄子顺顺当当成了千仞派客卿,诸多丹药的炼制销售事宜当面安排得明明白白,诸事议定,再无顾虑。然后神逸踏剑,凌鹤踏符,秀丽江山在脚下缓缓后退,不到半日,凌鹤就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大学校园,继续卖他的煎饼。 而神逸拨转飞剑,直奔御魂宗而去。 应月蓉自然是安然无恙,红尘俗世里并没有许多波诡云谲的生死大难,凡人的生命很脆弱,但只要还有人能够放心肆意的挥霍光阴,那就说明生命并没什么紧迫感。 林文潇回到学校后,陈宇沫数日不见女友,迫不及待相约,其实也无非是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逛逛附近早就熟悉了的一切。 神逸说话算话,说不催就真不催,反正当初矫情推辞的人是他,此时此地他也没脸去闹情绪。 他不敢催,林文潇自然也就不急,陈宇沫真的是个好男生,所以不能胡乱给他发好人卡,他和梦中的那个沈毅有所不同,林文潇是真的想过要和他好好相处的,如果就这么不讲理地猝然分开,她于心难安。 虽说感情的事情不适合讲道理,但做人要讲良心,不讲良心的人没有好果子吃。 可她毕竟是太过习惯了和神逸在一起的感觉,跟陈宇沫在一起的新鲜感是有的,但那种新鲜感不足以支撑起很大的乐趣。 所谓人与人的相处是有深度的。童话故事以王子和公主过上幸福的生活作为最后的陈述,爱情主题的电视剧以男女主人公结婚而圆满结局,可少数幸运的人才能有幸理解,“在一起”并非幸福的结局,而是幸福的开始。 就好像玩网络游戏,练级升级当然很快乐,但满级并非结束,而是深度体验游戏的开始,很多时候满级只是高级体验的入场券,婚姻同样如此。 老话所谓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云云,不过是刚开始打高级难度没挺住,直接暴死了而已。 作为资深折腾人的小别胜新婚选手,林文潇恰恰是很幸运的体验过幸福的高级版本那波人,跟陈宇沫约会的感觉像极了在新手村练小号,想死不容易,想嗨起来更不容易。 至于她在这里练小号,神逸这个大号怎么想?这正是经营过深度关系的妙处,神逸会噘着嘴闹情绪,会躲起来不打扰,但不会真生气,也不会受伤。真让他在一边看着,并说点观后感的话,他可能会说“丫头,你是不是有点敷衍人家?” 然后在林文潇说“那我认真点,不敷衍了”的时候,他抱着腿求放过。 要说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的话…… 林文潇用八十年的时间彻底治好了一件事——神逸再也不必担心被谁抛弃了,他现在能够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不论优秀或是愚笨,细心或是粗线条,懂事或者顽劣,都不会再被抛弃了。 这种感觉和他生命中的前三十年感觉截然相反。 当然,治愈他的人不仅仅是他的妻子,还有对他近乎无底线包容的楚江。 林文潇打算耐着性子消磨一段时光,她愿意好好和陈宇沫相处,直到他不能容忍她为止。 事实上这一点都不困难,放肆做自己是有风险的,所以一个能接受她放肆做自己的人总是难能可贵,这样的好对手一万个人里也遇不到一个,许多人常常误以为自己有那样的肚量,能够接受配偶的一切。但其实当一个人在这个问题里只想到自己这一环的时候,他或者她就已经想偏了,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一个人想得再好,又怎么能算数呢? 其实就连林文潇和神逸能发展到眼下这个水平,都算是歪打正着的幸运,谁说在大梦盘的八十年婚姻里他俩没想过离婚呢? 而就算是林文潇和神逸,他们也有很长的未来可以探索。 所以面对陈宇沫,林文潇难免有点漫不经心,她愿意满足少年人对爱情的一切美好想象,因为他值得,但她真的很难一直集中精神,非不愿,是不能。 在林文潇和陈宇沫手牵手逛小吃街的时候,某个煎饼王子都看傻眼了,他再三反应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脑海中断断续续整出线索……哦,这俩人本来就是一对……哦,大梦盘是他自己开的……哦,鸳鸯谱是应师妹点的……哦,林文潇认识神逸在先,但是神逸本来要结婚所以拒绝了…… 那没事了。 才怪! 凌鹤道长满心的费解难以压抑,给自己铲了个煎饼果子边啃边压惊,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虚黄子道友的道侣会跟别的男人贴在一起看上去还很开心的样子。 所以当应月蓉拿着一袋鸡柳边吃边给他分的时候,凌鹤道长问出了这个问题。 应月蓉也是一脸费解。 她说:“你还在意这个的?那我和厉双元、张行天、骆梅花那些人的事情你怎么不提?” 凌鹤几乎不假思索:“她是她,你是你,你不一样。” 应月蓉不解:“哪里不一样?” 凌鹤想了想,嗓子眼哽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问道:“等下,张行天是谁?这个名字我第一次听,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张行天,就……弈谷竹林的主人啊。” “你说那个阵道大师?” “嗯啊,有一年维持合欢洞天的阵法出了点问题,我就去找他求了一道阵图。”应月蓉说道。 “然后呢?” “然后我看他眉清目秀的,就……主要是刚好下了雨,我就在他那里小坐了一阵,谈了一会琴棋书画的事情。” “然后小坐变成了小住?” “是呀。” 凌鹤脸色一苦,半开玩笑道:“师妹,愚兄的这个道心呀……” “师兄别伤心啊,他没你帅,真的,我比较喜欢你这张脸……” 第四百八十一章 钻了几天林子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那几十年仙管会主任是真的没有白当,各个仙门的宗门所在神逸基本都了然于胸,包括洞天。 也就是说,如果他想,现在他就能跑到合欢洞天里去搞事情。 当然仙管会主任也要有底线,首先就是不能把各个宗门的地址告诉别人,别说洞天了,山头在哪都不能说。哪怕一个宗门大逆不道为祸世间,要予以铲除,也不能说。 那种情况请仙管会主任自己悄摸摸地钻进人家洞天里去动手,理论上也做得到。 原因无他,这是为了防止仙管会的权力肆意扩大之后,失去了其本身存在的意义。 权力本就是有着自我壮大的冲动的,抑制这种冲动往往需要另一份更加强大的权力作为监管者,一般情况,这个监管者就是仙府,仙府同时也是仙管会权力的保障者。 至于仙府的权力会不会自我壮大……在地球上由好几个渡劫大佬一起结成的组织,他们的权力基本就是无限大的,任何将这份权力有形化框定边界的行为都是在给这份权力降级。 总之,神逸很清楚御魂洞天的所在,但问题是,现在不是仙管会主任的他,并不方便去敲御魂宗的门。 可以说每个深居洞天的宗门多少都有点自闭,闭门谢客的那种自闭。 所以神逸直接在其宗门所在附近的城市里租了个房子住下来,打算守株待兔。 御魂洞天位于苏地,海滨城市,这也是渡边淳那个小鬼子容易想起他们的原因之一,离得近,比较熟悉,遇见什么都往上套。 海滨城市其实住起来感觉不错的,咸腥的海风铺面,给人一种另类的亲近自然感觉。其实神逸很熟悉这种空气里有股淡淡气味的生活,因为在那个林荫遍地的未来也好,水晶符的山庄也罢,都因为山林茂密,而造成了空气味道的改变。 现在只不过是那个味道变咸了而已。 拍了几张海景给林文潇发过去,林文潇故意逗他玩,发了一段文字信息说:“真好看,但是别发了,我怕陈宇沫误会。” 神逸知道她在玩梗,但是他觉得这个梗玩得不好,回了一句:“哪里有什么误会,这不都是事实么?” “哎呀,你这个人,在这种地方就一点都不好玩了。话说你这是在哪?” “连岛的天然浴场,不过现在是冬天,不太适合泳衣玩水,看看风景还不错。” “我也要去!” “你不是怕他误会嘛,跟我出来玩就不误会了?” “这周考试呢,考完试就放假了,不就可以玩了?” “好家伙,你放假了不跟男朋友约会是吧?不怕他误会?” “你有完没完……呀!糟了!”林文潇正跟他闲扯的时候忽然联想到什么,脑子里的东西一下子全乱了。 神逸被吓了一跳:“什么糟了?” “我差点忘了放假以后我又得去欧罗巴那边。” “为啥?” “跟教廷有约定,我毕业前每个假期都必须在教廷之国学习。” “卧槽……修女林怼怼是吧?” “这个梗你还记着呢啊……我不是修女啦,但是教廷确实得去?” “能不能不去?” “恐怕不能,这事情是教皇亲口敲定的,你难道要打教皇的脸吗?” “妈耶,你这面子也够大的,那这样,我给你转点钱过去,你买机票的时候给我也买一张,我陪你。” “那不用你转钱,我先买,这个钱找教廷报销就行了。” “丫头,我觉得吧……你对教廷稍微有点过分。” “过分吗?他们自己说的,往来差旅费用他们负责。” “那他们有没有说你捅了娄子可以到处报他们名字?” “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不算数哈。” “你也知道那是另一个世界,那边教廷都不认识你,不知道你给他们招了多少敌人……” “哪有,我报教廷名字惹下的敌人最后都杀掉了啊。” “就是因为杀了,梁子才结大了呀!” “嗯……哎呀,醒都醒了,不要纠结这些细节了,话说你真要陪我去?你去苏地那边肯定是有事的吧?” 神逸挠了挠下巴,打字道:“我这两天尽快,能处理好最好,处理不好就等回来再说,任何事情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我肯定要陪你去的。” 林文潇有点感动,于是她回复道:“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感动的,哼!那你在那边有什么事呢?我能帮上忙吗?” “如果有要你帮忙的地方我会跟你说的,目前……帮不上忙。” 然而刚说完那一句,神逸紧接着似乎有什么灵光一闪,又说道:“等等你让我想想……” 林文潇爽快道:“那你想。想好了告诉我,我配合你就是。” 接下来几天是各种考试,有的要去考场,有的是完成一份作业,对林文潇来说都是信手拈来。现在的她基本上除了法力的深厚程度,手上也没有备好的魔法卡牌这两点以外,基本都是大梦里的强度。这种包括她的心理知识,也包括她对魔法的领悟力。 说实话,再去教廷深造都有点多余,教廷的魔法固然传承悠久博大精深,但她早就找到了自己的路子。 想着没法在家过春节了,她心里也蛮闹腾的。 而林文潇打死都想不到,这次去欧罗巴的阵容会有多么奇怪。 神逸在苏地忙了几天——指忙着看风景,实际上御魂宗所在的山头也算是大名鼎鼎了,那里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花果山”。 这个名字大概对每个大夏人而言都如雷贯耳,并且听起来似乎上面爬满了猴子。所以,这里其实是东胜神州来着? 然而钻了几天林子爬了几天山,一个修士也没遇上,神逸有点不爽,这御魂宗的修士都不出门来修炼的吗,整天宅在洞天里闭门造车能有什么前途?这是病,得治! 其实这也就是一时上头胡说八道,人家御魂宗可是能出枭山道人那种接任仙管会主任的选手的,所以谁说宅家不能出奇迹。 流连了数日之后,神逸也只能承认,自己租房子搞长期打算,并没高估这事的难度。 除了钻山林,神逸还做了一件小事,就是抽空手搓了一个储物指环。 其实按他的修为,原本还不足以手搓这种程度的宝贝,除非有特别稀有的材料,将其本身内涵的空间属性形成延展,否则金丹期器修基本别想染指涉及空间的宝物。 但是作为大梦盘里的合体期修士,天宫道经他已经读了两千七百字,又有二师兄那无穷的制符经验,加上手头的钱财宝物,花果山中浪浪荡荡捡来的宝贝,捏个品质低一点的储物指环,对他来说竟也不难。 其实这事还是林文潇要出国提醒他的,在大梦盘里的时候交换婚戒那天,他给林文潇的就是自己的天炎储物指环,那个指环毕竟是高院长这种神仙捏出来的,他自己戴时就发现,那玩意可以随着手指粗细变幻尺寸,想着林文潇有个指环用也方便,自己用天宫道的木指环,自然就把那个送给妻子了。 这次一说林文潇要出国,想到那些大包小包的行李箱,神逸就觉得麻烦,于是品质低点不要紧,做个指环出来,丫头用着也方便。 第四百八十二章 中间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在机场告别这天,林文潇挥别了自己的父母,而林学东和方晓霜的神情也是个怪怪的,仿佛有种他俩才是落了单的倒霉蛋的错觉。 神逸一直是沉默不语地跟在附近的,他戴了个墨镜,装成普通旅客的样子,没跟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打招呼。 因为他也没想到,陈宇沫的脑回路和他一模一样,认为林文潇离开时间比较长,离家太远需要保护,所以春节不过了,要陪她去教廷。 陈宇沫的票最后是林文潇买的,这种事情让他自己破费有点丧良心。 如果只是多了个陈宇沫,林学东和方晓霜是不可能产生那种离奇的幻觉的。鬼知道应月蓉抽什么风,非要和林文潇一起出国,而应月蓉的直接抽风就造成了凌鹤道长的间接抽风。 然后还有个分不清到底是直接抽风还是间接抽风的白灵萱,而白灵萱的抽风造成了不知道是间接抽风还是间接的间接抽风的张望洋也跟了过来。 张望洋纯粹就是凑热闹,一脸“你们都这么热闹了,不差我一个”的表情凑了上来。 陈宇沫感觉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他本来以为这也是个难得的二人世界增进感情的机会。 但这个阵容让他恍惚间想起了几个月前,林文潇出国的时候,他在旁边送着,白灵萱没完没了跟林文潇搂搂抱抱,把他排挤在一边的场景。 而他不知道的是,附近还有个苍蝇吃得更凶的神逸。 陈宇沫其实在视频通话里见过神逸一闪面,但人对只见一次的面孔并不都很擅长记忆,加上当时紧张,他对神逸长什么样说话什么声音是一点都没记住,甚至根本就没在意附近多了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人恰好和他们同路。 而神逸戴墨镜,完全是做贼心虚。 林学东看到女儿连被迫出国都有这么大一堆男男女女陪着,心里说不出的宽慰,他年轻的时候就没这个人缘,还得是他家潇潇,就是讨人喜欢。 方晓霜因为年轻时是大美女,比老公好点,但也没见过这个阵仗,平心而论,女儿平均了她和她老公的颜值之后,是没她那会好看的,但为什么会这么能打,这么男女通吃呢?看不懂看不懂。 一行人过了安检,林文潇轻车熟路地找着登机口,反倒是其他几个人得跟着他走,说来惭愧,这几位老铁除了白灵萱就没有做过飞机的,更别说国际航班了。 学生们是因为太年轻没什么机会,修士们是因为飞机太麻烦不惜的坐。 神逸当社畜的时候出差,倒是坐过飞机,去了楚天国贸之后坐的更多,但他做贼心虚,在这一群人里很边缘化,所以也轮不到他带路。 在登机口前的候机座椅上叽叽喳喳,林文潇吐槽说上次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在这里被建了群,拉到群里聊些吉利不吉利的话题。 神逸在远处默默听着,惊讶林文潇怎么能把这些事情记这么清楚,他这个粗枝大叶的老男人根本不能理解一个细腻的小姑娘在这里能做多少功课。 应月蓉和凌鹤都觉得神逸此时此刻的处境有点可怜,但是想到他已经借着大梦盘占了一个无比大的便宜之后,两人很默契得毫无上前安慰的欲望。 白灵萱这个人很欠,在群里发了个“我们在机场”然后配了一张照片。韩欣悦吴梓菡郭梦桃等宿舍姐妹纷纷表示:“你们了不起,你们清高,你们现在就敢不过春节了,以后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 林文潇嘻嘻哈哈在群里提议:“我们人多,可以在教廷那边自己过个春节。” 众人纷纷附和——连凌鹤道长都被加到了这个群聊里。只有神逸一个人默默地坐在一边,带着墨镜假装玩手机。 实际上他在给林文潇发信息:“你们聊啥呢这么开心,也不告诉我。” 林文潇给他截了个长图。 而这个长图差点让神逸当场暴起伤人。 在截图里不光有大家关于过春节的讨论,还有哑铃大陈说的一句:“诶诶,那个人不是瞎子诶!竟然会用手机。” 以及超能大白回的:“你咋随便说人家是瞎子呢?” 以及哑铃大陈说的:“在室内还带着墨镜,我就以为他是盲人了呀。” 超能大白:“盲人自己一个人坐飞机?你能不能用你发达的大脑稍微分析一下这个事情的可能性。” 凌霄一鹤发了个叹气的表情,没配文字,神逸明白,凌鹤道友这是为自己叹了口气。 而这些都不是让神逸想要暴起伤人的理由。 而是名叫向若的人问的一句:“到了那边咱们怎么住?情侣住一间还是男生一间女生一间?” 就这个问题而言,但凡是正常要点脸的男人都不会很有气量。 即便是凌鹤和神逸这种怪了吧唧的修道人,把男欢女爱那点破事看得很淡,那个气量也高不到哪里去,其大概的底线就是神逸接下来郑重其事对林文潇发的那样:“亲爱的老婆,我是可以尊重你的自由啦,但是你也要尊重一下我哦,别对我贴脸开大,求求。” 然后林文潇就又给他截了一张新的长图。 还是那个讨人厌的向若说的:“我先说,我赞成情侣一间!” 超能大白说:“再口无遮拦老娘跟你分手。” 向若说:“我错了。” 读到这里,神逸终于知道了向若是谁,暗地里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张望洋。 然后超能大白说:“男生一间女生一间,潇潇是我的,谁都不许抢。” 莲蓉月饼说:“潇潇是我的!” 凭着某种老年人的本能式共情,神逸一秒就猜到这个莲蓉月饼是应月蓉了。 他感谢大白和应月蓉这俩人的提议,但是一点也不感谢这俩人,甚至想把她们拖出去打。 超能大白:“潇潇你说,你跟谁睡?” 莲蓉月饼:“我和大白,你到底要选哪一边。” 修女林怼怼:“我选中间。” 神逸头皮发麻,这词有点耳熟,现在想来老五罪无可恕。当年他说到睡俩姑娘中间的光辉战绩时,神逸还没觉得哪里有问题。直到林文潇上次说睡他和陈宇沫中间,这次说睡大白和应月蓉中间之后,他才理解到这个行为有多丧心病狂。 但是他老婆当然是没有错的,所以老五罪无可恕。 重色轻友的人是这样的,神逸向来不觉得重色轻友有什么问题,他甚至认为理所应当。 当然实际上事情并不会这么发展,林文潇在后面的对话中说得很清楚,她会独自在教廷的卧室里住,其他人住酒店。所以不管怎么分组,她都是一个人住,于是乎,哑铃大陈站“男生一间女生一间”这组。 向若表示抗议,凌霄一鹤表示:“陈同学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啊。” 等到上了飞机,神逸摘掉墨镜,沉默的托着腮看着窗外。倒不是他真的有多喜欢看飞机外的风景,御剑飞惯了的人也不稀罕。只是不摘墨镜又要被陈宇沫说成是瞎子,摘了墨镜又怕陈宇沫把他认出来,所以稍微把脸侧过去了一点。 而闹心的事情不止于此。 事实上,他和陈宇沫的机票都是林文潇买的,不知道这个丫头选座的时候是不是故意的。飞机上一排六个座被走道分在两旁,神逸坐在最右边靠窗的位置,他那暂时没有法律保护的老婆林文潇坐在他的左边,而她的男朋友坐在她的左边。 所以,中间。 老五罪无可恕。 第四百八十三章 狐狸精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飞欧罗巴的航班没有去阿美莉卡的那么费劲,其实从高空俯瞰,也分不出哪里是大夏哪里是其他国家。 对地球而言,都一样。 大家的座位乱七八糟,其中最坑的莫过于应月蓉和凌鹤,因为买票选座的时间都岔开了,所以她俩隔了十万八千里。 应月蓉身边是个看起来年纪相仿的外国人,大夏话说得很好,甚至还带点口音,指大夏方言的口音,如果不是他蓝色的眼睛和五官形状的微妙分布,几乎会让人觉得这是个染发的大夏小伙子。 在荷尔蒙水平比较高的年岁里,应月蓉这样恬静又貌美的姑娘对他很有吸引力,他大着胆子搭讪,应月蓉对答得体,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凌鹤道长当然能听清不远处,师妹和另一个男人的小声交谈,在雄性动物里,他算是心胸开阔的异类了,但前两天才因为什么弈谷竹林张行天、小坐变小住之类的事情被暴击过,此时在一旁只能听着师妹和别人说话,自己想说却够不着,他难免羡慕又嫉妒。 不过这种事情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虚黄子道友的处境提醒着他,自己还不算最惨的,毕竟和心上人贴在一起却不能聊天,只能看着她和别人聊的感觉应该更惨。 神逸已经被搞心态搞到入定了,看上去他在睡觉,其实他在练功。 神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金丹中期,但怎么不练不知道,一练吓一跳,他的金丹蠢蠢欲动,仿佛随时破壳,竟然是金丹巅峰,即将跨入元婴的征兆。 为了防止丹破婴成时的真元动荡把飞机干扰到,要了大伙们性命,神逸赶忙退出修炼状态,细细思索了一遍,怎么想都不对劲,他连金丹修为都有一部分是师父灌顶生生给灌出来的,当时还是为了跟应月蓉打架来着,那事情距离现在也没多远,再大的天才也要讲道理,他怎么可能一个不小心一举走完金丹期。 他要是能有这个速度,那他先天百窍的师姐得往哪摆? 修炼是一件苦差事,也是个愉快好玩的差事,其中的乐趣胜过打游戏,所以即便是有了钱,神逸也没考虑过像楚江一样给自己买个游戏机玩玩,忽然在飞机上无事可做。手机上也没有装不需要网络的游戏,飞行模式下就是一块废铁。无聊的时光突如其来,这一下,神逸是不想睡也只能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神逸被落地的冲击感惊醒,揉了揉眼睛神清气爽。 而那之后,林文潇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教廷之国,神逸远远地隔着,如果前面有人回头,他就假装四处看风景。 其实他需要躲避的目光只来自两个人,陈宇沫和张望洋。 林文潇的魔法老师,主教威廉对自己的学生搞来一大堆朋友到教廷参观颇为满意,真不愧是被主赋予了圣痕的神圣之女,挂着一脸的不情愿,还不是好好传教了。 威廉显然不懂旅游团的心思,也不想懂,在他们的教义里多少是带点唯结果论思想的,而更奇妙的则是,不论这个结果在普通人看来有多么反常,那都是全知全能的上帝恰到好处的安排。 带着这样的视角的话,旅游团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一点都不重要。 以及,带着这样的视角的话,某种意义上来说林文潇做什么都可以,因为这都是在上帝远见卓识的安排之下的。 林文潇不愧是来过一次教廷,读了好多故事的人,在这里当导游轻车熟路,介绍的话信手拈来。 她跟一个在这里最合格的导游唯一的区别就是缺少一点敬畏和虔诚。 而大白关心的是:“哪里可以买到你之前带回来的那款修女装” 林文潇说:“那个是教廷发的,你要入教吗?” 大白看了一眼应月蓉,意思再明显不过,说:“不入,算了。” 张望洋很好奇女友为什么会看一眼插班系花,而不是自己,但他也不甚在意这件事,男士们一般不太认为女性的竞争者能构成威胁,反而会称赞“橘势大好”,张望洋不是二次元,也不到这里为什么要用“橘”字,但听起来萌萌哒,非常合他胃口。 凌鹤跟应月蓉小声聊的话题则是:“刚才那位威廉主教,很厉害,不简单。” 当然,他说的是修为。 甚至于在他眼里,整个教廷之国就像是一个山门,如同子午峰一般,开放山门给人旅游,这好像的确是可以学习的操作。 不对,仙管会不让,别傻了。 凌鹤道长打消了妄念,认认真真跟着溜达。 神逸则是花了一点钱,请了一位当地的导游给自己讲解,他的要求不高,不要离前面的那堆人太近,也不要太远就好。 导游有钱拿,才不管什么来人诚心不诚心,爽快照办。 如果他介意,神逸可以加钱,小土豪早在另一个世界当大土豪的时候就理解了有钱人用钱砸的简单粗暴和快乐。 就是类似于“这是五百万,离开我的女儿”“那可是我一生挚爱,得加钱”“对你而言五百万不少了,你够贪,但也要看你配不配”那种戏码,当付钱的那个其实是很爽的。 人傻钱多的豪横,就是要够傻且够多才能够味。 很显然,他现在钱还不够多,也就跟导游在这逗逗乐还可以,“离开我女儿”这种事,那是想都别想了。当然值得庆幸的是,他也没有女儿。 忽然之间他想到个问题,他二爹,楚叔叔当年初见他的时候,好像也没说过“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女儿”这种屁话,反倒是仿佛生怕女儿嫁不出去一样,这算是见了什么鬼?所以楚江这种有钱人是真的存在的吗? 跟着大家转了许久之后,一行人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教廷之国,奔罗马找酒店去了,至于他们怎么分房睡神逸是一点都不关心,他高兴的是,总算能跟林文潇好好说会话了。 林文潇也正在等着他,并没有一溜烟钻进教廷里去。 钻进去也无妨,大不了跟着一起往里钻,神逸并不讨厌教堂,他们福利院隔壁不就有一座么,神父名叫卢建国的那座教堂。 “怎么样?”林文潇笑嘻嘻地问。 “很漂亮,穿在你身上很好看。”神逸看着她的修女装,觉得在大梦盘里他好像错过了什么。 林文潇蹙眉啐道:“没问你这个!” 神逸以为自己是满分作答,没想到跑题了,不过跑题了也不要紧,这样答跑题了也是满分,于是他毫不在意地反问:“那你说的是什么?” “我男朋友啊。”林文潇果然在笑嘻嘻之后就变成了她习惯的狐狸笑,这丫头的脸似乎就是这么长的,越笑越开,然后就像个狐狸了。 该死的狐狸精总是如此该死的迷人,好吧,狐狸精不该死,该死的是这个问题,哪有问老公自己交的男朋友怎么样的。 神逸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有点傻,就连是不是瞎子都看不出来,其他还不错。” “怎么不错?细说。” “丫头你不要搞我心态啊,为什么夸人还得细说的?” “你损人的时候都细说了,为什么夸人不能细说?” “我看到他照顾你的样子了,很细致很周到,在飞机上帮你摆吃的收垃圾,在街上帮你警戒后面来的车,有时候你都没看到的地方,他都有注意,像个警戒的骑士。”神逸如实道。 第四百八十四章 时光有着奇妙的魔力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那怎么才还不错啊?”林文潇没想到神逸对陈宇沫的正面评价可以细致到这个程度,这不符合前面说“还不错”时的敷衍感觉。 “因为,嗯……太害羞了,作为你男朋友都站不到你身边去也是绝了。” 林文潇回忆了一下,确实,她右边是应月蓉,右边的右边是煎饼王子,左边是大白,左边的左边是张望洋。陈宇沫一般出现在身后的某个角度,比起男友更像条小尾巴。 尾巴的尾巴是神逸,至少在站位上说是这样的。 这也算是一语道破要害了,某种角度上说,这算是一种同病相怜。 教廷人员的住所谢绝参观,所以神逸只能简单陪着聊一会,倾诉一下今天从去飞机场之前就开始沉默而憋出来的一肚子话,然后就得告退。 他来时是为了保护林文潇的安全,更是想要了解关于她的一切。而这两个目的前者并无必要,后者很难做得彻底,他来得多余,但胜在顺心。 凌鹤道长暗地里给神逸发了信息,告诉他已经帮他开好了酒店的房间,顺便还发了酒店的地址。 神逸在夜色下闲庭信步,一路溜达到了罗马。异域风情的房屋总是非常好看,因为天与地与海与树都是大差不差的,房屋的形制才能概括当地居民的建筑技术发展,与住所相互驯化后形成的性格,这些房子里藏着说不完的故事,和日常生活方式,而走在街上只凭一面面墙一扇扇窗看过去,就留出了无数遐想的空间。 其实人和人的生活并无多大不同,都要吃饭喝水,都要找点事做,也许贫困者更为劳苦,富裕者更为劳心,但有一样不变,所有人的生活都填满了烦恼。 那堵墙那扇窗之后的遐想空间最诱人的地方就在于,通过不了解、不能共情,我们可以假象这世上有这么一块或许不那么烦恼的空间,有一些不那么烦恼的人,他们可以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读一本厚厚的小说,然后不带忧虑地安然入睡。 神逸希望罗马人民就是过着这么该死的令人羡慕的生活。 其实他自己才是最无忧无虑的那个。虽然在他心里仍有许多事要盘算,仍然烦恼着未来怎么办。 从凌鹤道长那里拿到了自己的房间钥匙,也不知道他找了个什么样的借口掩人耳目出来送东西,但穿着拖鞋的道长的确不多见,看上去有点好玩。 当然凌鹤道长的同行也是最让他觉得自己多余的原因,有这么个化神期的老道看顾,根本不用担心林丫头有什么安全问题。 虽然他明知道以破坏力而言,林丫头可能才是其他人的安全隐患,但也许是习惯了,在他眼里,这姑娘总是需要保护的。 另外,教廷不愧是教廷,果然高手如云。 煎饼王子匆匆把神逸带到房间就告退了,因为他是从牌局上溜出来的,陈宇沫和张望洋还等着他回去继续玩一个叫“捉老麻”的扑克游戏呢。 那是个和常规打法差不多的玩法,但是要计分,而且分数计算方法比较刺激,所以平添了一些乐趣,而最平白无故冒出来的乐趣在于,为了计分,每个人必须给自己在这盘游戏里取个听起来威风响亮又有彩头的名字。 凌鹤道长本来还是想叫“凌霄一鹤”的,但是哑铃大陈和向若都表示网名不合适,要专门起一个。陈宇沫在这一局游戏里叫天王盖地虎,张望洋叫小钢炮,凌鹤大概明白了,所以他叫玛卡巴卡。 其实他也不知道玛卡巴卡是什么,他只是上网的时候看到过这个词组而已。老道心思缜密,回去的时候还不忘带上几瓶汽水,一边推开门一边说:“久等了各位,我玛卡巴卡又回来了。” 神逸不小心听到这一句,只觉得眼前一黑。 另一边女生房间里的动静就很小了,应月蓉和柳若虹本就是师姐妹,柳若虹变成了白灵萱,她们仍是师姐妹,熟得没多少话说的那种师姐妹。 其实不光是林文潇在回来后第一时间请假回家看了父母,白灵萱何尝不是,她在大梦盘里的处境最糟糕,她认识父母,父母不认识他,因为那个世界里根本没有一个白灵萱出生过。 这是她心思里藏着的为数不多应月蓉不知道的小事,但她也无意向应月蓉分享这样的私生活——无论是出于白灵萱的想法,还是柳若虹的想法,都不认为这应该说给应月蓉听。 所以一旦可以休息之后,白灵萱不由分说就投入了修炼之中,大梦盘的历练对每个人来说都不是白过的,于柳若虹是总算解决了旧怨,可以重归师门,于白灵萱则是重新摸索了许多关于修炼的事情,使他即便在灵气匮乏的末法时代也能以一个不错的速度进行修炼了。 这些日子一天也没有荒废,轻车熟路之下,她走得又快又稳,就连应月蓉在旁边看了都觉得惊讶,觉得应该帮她整一颗筑基丹了。 不过眼下人在罗马,可能要住一个多月,到哪搞筑基丹去呢。 哦,好像有个现成的冤种可以坑。 于是乎,神逸在屋子里洗漱才洗到一半,就被人敲了门。匆匆忙忙擦把脸,开门看到应宗主,确确实实是吓了一跳,时光有着奇妙的魔力,按说他和应月蓉的嫌隙是因师姐而起,就如他不久前说的那样,不可能代替师姐去原谅她,可时至今日,他早就对应宗主恨不起来了,就是假装板着脸都没办法板够30秒的那种。 神逸还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凌鹤道长的身影,顿时大感意外,因此他也手扶着门框根本不敢把应月蓉往屋里让,生怕道长误会了什么不开心。 “应宗主你也知道我在这一间啊,呃,那个,有何贵干呢?” 应月蓉看着他局促的样子就想笑,自己又没打算对他做什么,不过话说回来,这两天刚唠过弈谷竹林张行天的嗑,可能凌鹤最近比任何人都更容易在这个问题上敏感,也罢,既然是道侣,就应该同心同气,也要体谅他。 于是她也不挑剔礼数,微微行礼后说:“道友,本来无意打扰你休息,不过我的白师妹修炼到了练气的瓶颈,所以我想向道友求一颗筑基丹,不知能不能行个方便?” 神逸其实并不非常清楚白灵萱和柳若虹的那点纠缠,不过他好歹是金丹修士,也能看出白灵萱眼下确实在练气期突飞猛进。 白灵萱本就是林丫头的好闺蜜,她有需要,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何况应月蓉亲自开口相请,神逸一口应下。 然后讪笑两声,仍然不愿请应月蓉进屋客套。应月蓉善解人意,得到允诺后就轻飘飘告辞而去,也没有许下任何回报。 其实修士筑基不一定需要筑基丹,自己摩挲苦熬,也能筑基有成,不然像马奕峰那样的散修,凭什么熬到筑基期。 但没有筑基丹,只凭修炼垫底积累的话,一来效率低下,二来不得章法,除非把心一横,掷入十载二十载的光阴慢慢打磨积累,把基础彻底夯实,否则就基本是筑了个一塌糊涂。 所以当初赵雪盈曾说马奕峰功法粗陋,结成下品金丹都勉强,还敢妄想上品,更有无数散修,一辈子卡死在筑基期,耗尽寿元无所得。 筑基是个坎,有没有宗门支持,有没有丹药符宝之类的东西帮忙,基本就决定了一个修士能不能结成金丹化真气为真元。 是以惊才绝艳的散修万里挑一,有宗门的修士一切以宗门为重,这是结构性的必然。 第四百八十五章 培养一个工具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筑基丹这玩意如果有一万个宗门那就有一万零一种炼法,但说到底都大差不差,每一家都觉得自己的玩法是最高明的,且敝帚自珍。 所以神逸也无从论证到底谁的丹药比较好,不过从弟子的出息程度来看,天宫道的筑基丹肯定不差。 所以便宜大白了。 虽然说换了其他门派的丹师也会觉得给别人送自家的筑基丹是便宜人家了。 这玩意的材料不算复杂,神逸整日随身就有,其中甚至有一部分是一早玄望子就塞在木指环里的,难点都在药理上。 确定了酒店房间内没有监控之后,神逸架起合气鼎,掐诀祭出术修火焰,玩杂耍似的炼起了丹来。 神逸已经是老丹修了,细细拿捏火候,驾轻就熟折腾了半宿,权当做个健身。凌晨四点多的时候,炉子里轻轻发出一声闷响。把神逸吓了一跳,以为自己阴沟翻船玩炸炉了,还在想这是不是国外气候经纬度之类的东西能不能甩个锅之类的,皱着眉头打开炉子一看。 好家伙,不是炸炉了,是暴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炉子里躺了三颗筑基丹,俱是阴阳纹理的天阶丹药。他觉得怪,按说应该还差一点时间的火候,怎么就暴击了,抬头看表才发现时间过得比料想中要多两个小时。 这是炼丹的时候还入定了不成……等等? 随着回过神来,神逸发现了种种不对劲的迹象,这些迹象包括耳聪目明,神清气爽,浑身是劲等等。 他凝神内查,才发现,丹田之中金丹已然不见,一个虚无缥缈的小小魂魄蜷着身子眯着眼睛在他身体里睡着。 操,元婴期……见鬼了! 这绝对不对,绝对有问题,他白天闲逛的时候捋过思路了,想得清清楚楚,进入大梦那天,他是金丹中期,而且是刚进入金丹中期没多久的事情,境界还不稳固那种。 怎么练了个丹,忽然就元婴了。这确定不是走火入魔? 所以说…所以说他这是修行追上师姐了? 顾不上去睡觉,也顾不上其他事情,神逸赶紧打坐行功,细细入定体察。却发现自己境界稳固,没有丝毫纰漏,是实打实的元婴修为。 教廷那边,威廉主教继续负责对林文潇的教导,在他印象里,这个大夏的小姑娘确实天赋异禀,甚至是符合教典记载中以往那些传奇英雄特性的。但就算是天才,路也得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但林文潇的进展实在是太快了。 这两次见面中间相隔的时间不长,甚至还不到一个月,也不知道这一个月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不但魔力增长了很大一截子,实战能力也有大幅度的进展。 这种洞察是非常隐晦的,其实教廷里有一条主干步道都是经过特殊设计的。 他们不愿把对教廷魔法师的实战能力考察放在明处,所以设计成了某种耐受性的刺激。抛开复杂的原理不谈,从效果上说,就是教廷的步道会不断“赶走”在其上逗留的人。一般在步道上行走,本来也不会故意进行逗留,所以大部分时候人们是无从察觉的。 实际上就算真的被“赶走”,或者与之“对抗”,对当事人而言,都是无从察觉的,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实战能力越强的人,能在这条步道上逗留的时间就越长。 而知晓这个秘密的,则是教廷的一众主教级以上少数人,林文潇虽然有个特殊身份,但对这秘密一无所知。 这种事情如果真要说道理,有无数种解释可以说,但归根究底还是不信任,教廷虽然强留林文潇吸收其为信徒,不遗余力教授魔法,但不信任就是不信任,往更难听了说,人家也是想培养一个工具人。 当然,这就对了,如果他们不是存着这样的心思,林文潇才要觉得有问题呢,关系的建立本来就应该是一步一步来的,要是为了个圣痕就把秘密倾囊相告,那教廷的秘密也未免太容易泄露了点。 而今天威廉在步道上和林文潇交谈,着实是小小吃了一惊,林文潇仿佛完全不受其扰,无论威廉想在步道上跟她谈多久,她似乎都能继续聊下去,不紧不慢,不慌不忙。 威廉眼力所见,步道上隐晦的魔力在林文潇身上穿插往来,怎么进去就怎么出来,仿佛穿过棉絮,如水流通过水草。 除了这条测试实战水平的步道,也有测试魔力的祷告室,测试咒语精通数量的画像等等设置。 效果大差不差,弱者只能走马观花,强者才能沉静地融入环境里。 威廉清晰地记得当初,他教导林文潇入门的时候,她在这些场景的表现都很寻常,不多时就会失去耐心,或想起什么要紧的事情,又或者是身体不适等,就如一个新手应该做的那样。 而今天,威廉对林文潇的评估综合下来,足够他晚上不睡觉连夜给教皇写报告了。 所以当林文潇回到自己的卧室休息时,威廉主教急急忙忙连夜赶稿了。 天一亮,一份详细的报告送到了教皇手上,而应月蓉从神逸那里得到了丹药。 此番旅行主要是为了陪伴林文潇,故而耗时长久,每个人都不急着四处去转,其中表现得最不着急的就是几位男士。 昨天晚上他们玩捉老麻,天王盖地虎和小钢炮被玛卡巴卡削成了负分,凌鹤胜出,另外两人不服,再开一局,张望洋说这次他要叫玛卡巴卡,于是玛卡巴卡被削成了负分,还是凌鹤胜出。 男生宿舍彻夜鏖战,当神逸给去送丹药的时候,陈宇沫和张望洋还没睡醒,应月蓉看了眼还没起床的白灵萱,替她谢了一声,便回到房子里去了。 神逸一夜没睡,告知一声,也就回房休息了。 其实这一天,除了林文潇以外,大家都没干什么丰富的活动,陈宇沫和张望洋昏昏沉沉,醒了睡睡了醒,都在倒时差。白灵萱刚睡醒就被应月蓉叫住,吃下了那罕见的阴阳纹路筑基丹。接下来一整天她都在筑基破境,与此相比,神逸炼丹把自己炼到元婴期,显得越发离谱儿戏。 应月蓉把门锁好,她尚在化凡劫中,没办法做到真正给人护法,锁上门算是一层保险,另一层保险,则是给凌鹤发的信息,央他稍作看顾。 凌鹤爽快答应,穿得整整齐齐,躺在床上玩手机,以他的修为高深感知敏锐,却也没察觉神逸破境了。 林文潇前半天也在倒时差,但到了后半天,就被威廉敲门敲醒,说是教皇传唤。只能匆匆穿好衣服,前去面见教皇。 教皇其实也在犹豫,林文潇的进展和她的历练完全不匹配,其实不好安置,让他就当无事发生,把这个在他们看来是教廷一手培养的天才轻轻放过置之不理,又觉得不甘心,最终没有明说用意,还是抱了先将她当工具人用的心思,姑且给她指派了一些任务,美其名曰巡游布道。 教皇的安排其实顺理成章,周游布道,自然会遇到一些麻烦从中观测她的实际水准,作为对威廉交上来的报告的可靠印证,此外也能通过她积累的功劳,进行相应的奖励,教廷众多神职人员才能心服口服。 第四百八十六章 明日启程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个任务来得不是时候,但也不是太糟糕。“不是时候”在于这次来了很多朋友,让她巡游布道把朋友扔一边,这很不合理。“不是太糟糕”在于总比留在教廷天天听故事被洗脑强。 想要工具人就直说,爽爽利利清楚明白,好过在上面添加一大堆让人难以认可的意义,一边端着架子一边行逼迫之事,所以这一次巡游布道的任务,比上次逼她学习好多了。 话说回来,教廷是真的狠,她就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而已,竟然直接安排她出去砍人,这也是有点过分的。 没错,所谓巡游布道云云,并非出去给人念经,而是以教廷特使的身份,高调巡查欧罗巴诸国,引得邪教徒出手狙击,然后还手肃清邪教徒这么个过程。 准确来说,不是“引得”而是“逼迫”,欧罗巴诸多邪教,无一不以教廷为最大的敌人,教廷特使形单影只招摇过市,如果他们不敢做点什么,那其宣扬的教旨、邪神便难免要大大丢脸。 平日里喊口号说要铲除教廷不敢实践,说是从长计议不为过,连一两个冒头的教廷特使也不敢动,那还唱什么高调,回家洗洗睡吧。大概就是这么个逻辑。 所以这是阳谋,是强者对弱者的无情碾压。 当然特使也不是奔着送死去的,必然会安排人结伴而行,暗中保护,就是欺负那些邪教徒明知道这里有坑,为了事业还不得不踩,作为正义的一方,这么做是很有乐趣的。 教皇也不是不通人情,安排与林文潇结伴的算是熟人了,一个叫托马斯,一个叫布奇,这俩人均是林文潇的熟人——史蒂芬催眠工作坊上的两名神父同学。 托马斯体型敦实一点,布奇身量高一些,两个人接下任务的时候都是一脸严肃。 教皇任命林文潇为主使,两位神父为从使,要求今天回去做准备,明日启程。从教皇殿出来后,托马斯和布奇脸上的严肃还没来得及溶解,林文潇就被威廉主教叫住。 威廉也不犹豫拖沓,凝重叮嘱小心谨慎之后,从自己脖子上解下一个十字架,转而戴到林文潇脖子上,最后留下一句“God bless you”就转身离开了。 这个十字架与威廉平日里用的并非同一个,一向是藏在衣领里面的,林文潇跟教廷众人相处最多的就是威廉主教,也没发现过这个十字架,今天被他赠与,心中有些温暖。 威廉的举动无声地透露了一个信息,此行凶险,让她认真重视,不可掉以轻心。 托马斯和布奇终于展露笑容,留着林文潇叙旧,开口就是:“林,真高兴,你也入教成为我们的同伴了。之前你在教廷的学习的时候,我们都被要求不能打扰你,你没忘了我们吧?” “怎么会忘呢,史蒂芬都告诉我了,那天我遇到危险,是你们帮忙引荐到教廷,一直没能当面向你们道谢,我很遗憾。谢谢了,两位神父。”林文潇郑重送上迟来的谢意。 托马斯和布奇却也不愿居功——他们的本事没有威廉大,帮不上忙才引荐到教廷的,而且,对方可是史蒂芬啊,面子大得没边,哪需要他们引荐。 托马斯的说法让林文潇有点郁闷:“林,你是被上帝选中的使徒,能够为你提供帮助,将你接引到教廷,这都是上帝的安排,我们深感荣耀。” 林文潇的反应则是:“你们知道我是因为圣痕的事情被要求入教的吧?” 布奇点头:“当然。” 林文潇气得跺脚:“你们还能不知道圣痕是怎么回事吗,史蒂芬在课堂上可是演示过的!” 托马斯说:“史蒂芬先生当然演示过,我们记得很清楚,但是,林你能得到这个圣痕显然是上帝的安排。这并不损伤圣痕的神圣性质。而且你也很出色不是吗?” 林文潇觉得跟坚信上帝全知全能的神父没法好好说道理,放弃了早就已经无谓的努力,算了算了,你们觉得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吧。 然后她转而一笑,取出自己的十字架表示:“既然如此,我给你们也一人来一个圣痕吧。这可都是上帝安排的。” 托马斯和布奇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连连拒绝,鸡飞狗跳地跑掉了。 他们的确对创造圣痕的技术很有兴趣,也的确很渴望能够拥有圣痕,但在他们看来,这毕竟是非常神圣的印记,这种印记决不能是人为故意弄上去的,那样的话,是对神明的亵渎。 他们当然不会认为被上帝选中的使徒在渎神,所以如果她这么做,那一定是明睿的上帝另有远见深意,他们必须严格要求自己,一边避开自己亵渎神明的可能,一边敲打自己,以此作为警示,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 而今天这事,仔细想想,十有八九是因为他们在教皇殿前嬉皮笑脸,没有管理好自己招来的,以后还是要更加肃穆更加虔诚一些才好。 林文潇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手机想了想,首先还是发了消息给神逸。 神逸对林文潇说的任何事都是一个简单配合的态度,他就是来当伴读书童的,否则也不必放下手头的事情跑来欧罗巴,林丫头要去以身犯险,那他就好好跟着,暗中护着,正合心意,没有引起任何内心的波澜。 但另外一群人就不太好办了,白灵萱刚刚筑基,虽然感觉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气,毕竟是带着柳若虹的记忆,知道自己还菜着呢,不适合参与这么危险的事情。 同理应月蓉也不宜跟着。然而同理归同理,应月蓉偏偏不肯老实待着,非打算跟着林文潇不可,哪怕教廷那边不会允许,她也要暗中跟着,白灵萱和凌鹤都劝了几句,但是劝不住。 最后应月蓉摊牌表示,她跟定林文潇,就是因为她的化凡劫修在林文潇身上,寸步不离才是唯一正确该做的事情,不然她也不会闹着一起来欧罗巴了。 凌鹤见状,简单痛快道:“好,那我陪你就是。” 接下来才是最难办的问题,陈宇沫和张望洋怎么办?准确的说,是陈宇沫怎么办,张望洋那边,让白灵萱稳住即可。 他们毫无修为,一起跟着必然有危险。让凌鹤护着应月蓉,他死心塌地地乐意,自己断手断脚也没问题,这是护道。 让他再护个人,这个人还可能随时被林文潇的危险处境触发而激动起来,那就真让人别扭了,化神修为虽然对许多修士来说高不可攀,但毕竟不是天下无敌。 凌鹤打心眼里不想揽这个破事。 眼下是三个修仙的在开会,意见很容易统一,凌鹤说不管那就是不管,谁也不能逼他。如果把另外两位加进来,这事情就不一定了。 凌鹤的意思是,要不柳师妹你委屈下,上个媚术把陈宇沫一起拖在这,等他们平安回来,就没问题了。 白灵萱听到这句柳师妹固然是有点怀念的,但是这活她不接。 她想成全林文潇和神逸是真心的,但是不想欺负陈宇沫也是真心的,总结一下就是她真心想让林文潇睡中间,所以凭什么神逸跑去英雄救美双宿双飞,陈宇沫就必须在这里懵懵懂懂被剥夺机会,还让她亲自动手当这个坏人? 三个开会的修仙党显然都忽略了一件事,陈宇沫毕竟是林文潇的男友,这么大事,她怎么可能瞒着陈宇沫? 第四百八十七章 自我满足的想象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陈宇沫的纠结点和那几个修仙的都大相径庭,只有张望洋能理解他的脑回路,陈宇沫在骂街,主要是骂教皇。 他不信教,也不讨厌教廷,但教皇安排他女朋友出去大冒险给邪教徒当靶子打,他是大大的不高兴。 这事让他心情很不好,暴怒级的心情不好,而当林文潇拒绝“咱们回去,不陪他们玩了”的善意提议之后,这种暴怒变成了抑郁。 特别是,林文潇充分理解男友对自己的担心,非常感谢他的关爱,但仍旧执着要去“送死”这回事,让陈宇沫更加难受,一肚子火不知道该怎么发。 陈宇沫提过:“那我陪你。” 林文潇的拒绝简单直接:“不可以,很危险。” “你既然不管危险,那我也不管了!”青春期的荷尔蒙上脑鲁莽且冲动。 林文潇的劝退仍然简单直接:“如果你坚持的话,好吧。但是你的加入会让我的生还率降低至少一半。” “你疯了!” “我没疯,我只是无法做出其他选择而已,但你不用太担心,有很多人会在暗处保护我。” 她不便明言,在暗处保护的当然不仅仅是两名从使,还有神逸,或许还有凌鹤道长,不过凌鹤道长要以保护应月蓉作为第一优先,所以这事不能确定。 所谓别无选择并非虚言,如果有的选,鬼才愿意把所有假期交代给教廷,只不过现在她还没有坐上谈判桌跟教廷讨价还价的筹码。 凌鹤道长回去以后看到陈宇沫那个郁闷的样子,心中不免难过,这种事情,修仙人和红尘人的感受相似,凌鹤能够理解陈宇沫的心情。 很可惜,心有余力不足,陈宇沫在凌鹤道长眼中,并无修行资质,就算想帮他,也无从下手。 一个晚上长吁短叹的样子着实可怜,凌鹤心中实在不忍,将陈宇沫叫出屋外,陈宇沫心情不好,颓丧地不想说话。凌鹤从指环中取出一个玉佩,看似直接从手掌里脱出,在陈宇沫眼前晃了晃。 陈宇沫没看清这个戏法,但精神还是被玉佩吸引了。 “这是?”他好奇道。 凌鹤也不说话将玉佩攥在手中一转身,便凭空消失了,再出现时一手搭着陈宇沫肩膀,一手缠着玉佩上的红绳,在嘴前比了个嘘的手势。 陈宇沫差点吓得叫出声来,但好歹也是跟林文潇见过世面的男人,他压住了自己的反应,而张望洋也在睡觉,对门外一切毫无所觉。 “这…这是……是……?”陈宇沫说话磕磕绊绊,惊喜溢于言表,他不知道煎饼王子想说什么,但他觉得凌河肯定是想帮他一把的。 “重新介绍一下,贫道道号凌鹤子,这玉佩是我千仞派的匿形法宝,如果你答应接下来几天寸步不离的跟在贫道身边,贫道就把这宝贝借给你,带你一同暗中陪护林小友,如何?” “什么,真的?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凌鹤笑道:“我是如假包换的道门修士,信不信都可以随你。” “你是道士?” “道门修士。” “道士可以谈恋爱?” “说什么傻话呢,贫道的条件你答应不答应?”凌鹤问着另外一个手已经暗暗掐诀了,但凡陈宇沫再说废话,或者不肯答应,他就准备将其打晕,用术法消除这一小段记忆。 “答应!答应!”陈宇沫一把抓住玉佩,“这事情是不是很危险啊?” “当然危险,危险得很呢,实话实说,贫道虽然有点本事,但也没有十全把握保你安全,首先要看护的当然还是我师妹。” “哦——我知道了,你管系花叫师妹,原来她真是你师妹啊。” 凌鹤在嘴边比了个“嘘”,笑吟吟不再多说。 于是问题只剩下最后一个,张望洋。 张望洋对于这班人的不一般是有感觉的,首先大白自从天台事件之后就有点怪怪的,神神秘秘仿佛藏了什么秘密,近一周又似乎想要暗示他什么,只是迟迟没有说明白。 今天提到林文潇被教廷安排非得去做什么巡游布道的时候,这个氛围就更怪了,陈宇沫还不小心说漏了嘴,提到“虽然她很厉害,但也不能这么冒险”之类的话。 这让张望洋逐渐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小心卷入到了奇怪的旅行团中。 他本以为这些谜语人是时候向他揭开谜底了,虽然那个谜底是什么他也不清楚,甚至还有一点点不太敢知道,但总体而言是很期待的,因为有好奇心,这个好奇令人紧张且激动。 然后他就迷迷糊糊把这事给忘了。 也不是有意想要忘记,难得女友说拉他在罗马逛街二人世界,他没理由拒绝,逛了几步就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他单知道此行是蹭团出国旅游,连护照签证都莫名其妙被迅速办好了。而且是和自己的那个张扬开朗的女友一起,美滋滋,有病的人才会去想那些烦恼的事情。 总之为了保护张望洋,也是为了不添乱,白灵萱对他用了一点点媚术。那些不该问的事情,由不得他不忘记。 林文潇的行程其实也并不复杂,欧罗巴各国基本都有教廷下辖的教堂,她的任务就是去其中12座重点教堂走一圈,每抵达一处,该教堂就会召集附近信徒,组织一次公开的祈福祷告活动。 而林文潇需要在这场祈福祷告中,适当地展示一点“神迹”给当地教徒看。 总体而言,简单,张扬,且危险。 差旅食宿都有教廷的安排,总时长超过一个月的环欧罗巴游。 神逸多少有点不爽,但他又不方便明说,他不爽的不是教皇这个令人生厌的安排,而是凌鹤道长把陈宇沫给带在了身边这件事。 他的不爽显而易见,不便明说则是因为他还要假装大度。不过他也没卑鄙到向林文潇打小报告的地步。 甚至于为了某种自证清白式的圣人情结,他在考虑如果陈宇沫遇到危险了,自己也得出手相救。 其实人在凌鹤道长身边,按理说没什么危险可言,纵然有危险,也轮不到他一个金…呸,刚刚元婴的修士去救。 而且根据林文潇以前给他讲解过的某种心理学原理,这种想象表示他其实希望“陈宇沫遇到危险”,于是产生了这种用于自我满足的想象。 心理学对有道德洁癖的人很不友好,它会告诉人们,自己的心思有多肮脏,所以一般来说,说到这种假设的时候,人们都会首先攻击这个理论是荒谬错误的。 不过神逸没有道德洁癖,他能轻易看到“如果陈宇沫出事”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如果陈宇沫出事,他又出手相救”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于是推论出“如果陈宇沫出事了,那就太好了”,所以自己确实是基于这个动机做出那种想象的。 想清楚这些事情之后,神逸对自己的评价是:“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不懂事。”以及,他也成功把心态放平和了:“谢谢凌鹤道长,让这一切成为可能。” 谢他个头,简直是添乱! 神逸气哼哼的,飞在高空上俯瞰着一切,想着这些无聊的杂念。 第四百八十八章 平静得像个的意外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巡游布道的第一站很顺利,顺利到对教廷而言,几乎有点不顺利了,教廷特使的到来并没引起邪教徒的骚动。一切按计划进行,飞机落地,林文潇坐了一小段车之后徒步前往指定的教堂,而托马斯和布奇则远远地坐了另一辆车衔尾而来,甚至连凌鹤应月蓉他们都跟得更近一些。 凌鹤道长拿出的隐身玉佩对付普通人还行,对付修士的话,如果对方仔细看其实瞒不过法眼。 但对于林文潇这样的教廷魔法是而言,不使用空灵之眼之类的真视魔法其实什么也看不出来。但空灵之眼一旦施展,却比道门法眼看的更清晰真切。 这个区别上只能说各有所长,大夏仙门更加注重内外兼修和“用着顺手就行”。结果则是,林文潇并没发现陈宇沫跟来了,但神逸看得一清二楚。 有赖于现代通信技术的发达,教廷对特使的情况提前进行告知,所以并没引出什么小修女不相信大夏人会是特使的闹剧,对林文潇的接待和安排都很得体到位。 教堂那边对于大喇喇跟进来大夏“信徒”没有任何警惕可言,一来不需要他们警惕什么,二来这次连特使都是大夏人,有几个大夏信徒有什么好奇怪的。 总算凌鹤不束道髻,不然教堂未必能欢迎他这种异教徒。 林文潇和教堂的人交接一番,定下明日的安排——其实也不容她决定,不过是遵照教廷部署照本宣科罢了。 随后去跟凌鹤与应月蓉打过招呼,陈宇沫挂着玉佩,气哼哼笑呵呵坐在教廷的长椅上,想着要不要突然冒出来把女友吓一跳,不过想到有可能会被撵回去,忍了又忍始终一言不发,安静得像块石头。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要亲眼看着林文潇安全无恙,才能心安,她讲述的故事里,被邪教徒袭击,被道长和禅师救下,听来惊险刺激,想想令人后怕,每每想到所谓等她出国两个月差点变成永远也见不到,陈宇沫就觉得心惊肉跳。 千仞派的匿形法宝果然厉害,近在咫尺,林文潇也没察觉出任何异常,寒暄一阵表达谢意之后就回到教堂后一个长久不用的单间里休息去了。 此行仓促,没有卡牌使用的林文潇浑身难受,既然被赶鸭子上架,也只能边走边做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房门被敲响,开门一看竟是神逸。林文潇并没对他表现出过多的热情,也不知道她是顾虑男友还是顾虑上帝,虽然喜形于色,却没有表达出过度的动作。 神逸当然也不是来教堂里搞什么眉来眼去的,只问她用不用帮把手。 那可太用了,林文潇的卡片本质上非常接近符纸,如果有神逸帮忙,将会事半功倍。 神逸进屋后,觉得屋子里的陈设倒是很温馨,像极了胡乱脑补出的童话故事场景,然而他无心夸赞,反而吐槽:“这教堂的安保也太粗糙了,竟然能让我随随便便就进来,这不是把你置于险地么……” “本来就是置于险地,不松松垮垮,怎么引蛇出洞?”林文潇不以为意,仿佛被放在险地里的不是她自己一般。 “引蛇出洞?说得好听,那你猜今天晚上会有人教堂的安保人员闯进来抓我么?”神逸倒是对自己匿踪藏形的手法颇为得意,觉得教堂肯定发现不了他——这也不是单纯的自大,当年驱使风叶宗,跟鬼烈有过不少交集,耳濡目染,不小心学到的都是顶级的心得。 林文潇双手抓住他的衣领,笑道:“你被我抓到啦!” “你不算!” “怎么就不算,这里最强的安保可不就是我了?” “丫头,你要是这么说,我就更不放心了。”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凌鹤道长不是也来了吗?” “凌鹤道长他啊……算了……好吧。”神逸想了想,没有把陈宇沫供出来。 林文潇看他这个样子,觉得男人有时候真是幼稚得厉害。 “好啦好啦,不是要给我帮忙吗,正缺你呢,快来吧。”林文潇说着将他扯到桌子边上。 第二天按部就班,教堂里挤满了信徒,林文潇捧着厚厚的经卷,宣讲章节,引领唱诗班宣唱圣歌,然后在圣歌的过程中,挑选节点施展魔法降下红色的神圣光辉,为信徒祛除病痛,安定心神。 普通的信徒一辈子也见不到几次这样的神迹,自然不会特别在意那光辉是白色还是红色,在他们眼里,白心火龙果和红心火龙果都是火龙果,既然是教廷特使展示的神迹,那就是神迹无疑。 反正教廷也没觉得红色有什么不妥,反倒是少部分知情的高层对此格外激动。 没有骚乱,没有偷袭,就连下午的时候发放食物时,队伍里也没发生什么意外。 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得像个的意外。 托马斯和布奇两位神父以便装躲在暗处,从始至终没有露面,直到这一站彻底结束,才跟着林文潇一起上飞机,把行程的情况实时汇报给教廷。 教廷那边没什么反应,威廉主教略略松了口气,作为林文潇的授业老师,他一点也不希望自己最优秀的学生遇到危险,哪怕这种想法站在整个教廷的立场上看有点自私、格局小了,他仍然不打算改变想法。 但其他负责巡游布道的主教们却略感意外,这十二处教堂挑的都是邪教徒容易闹事的地方,怎么如此安安静静就结束了第一站,实在是奇怪得很。 不过特使既然已经启程,形成也就不容他们干预,就算能够干预,也没道理让特使留在原地喊“谁敢杀我”,那不是有病么。 这一次直到飞机起飞,托马斯和布奇才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怎么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又出现了——熟悉的面孔指显眼包凌鹤和应月蓉,以及某个把脑袋包起来的陈宇沫。 这个组合实在是太扎眼了。 这样的情形发生到第二次,托马斯和布奇就已经不觉得是巧合了,两名神父心中起疑,拿着飞行模式的手机打字互相交流了一下意见,紧绷着神经戒备了起来。 凌鹤一行人心中没鬼,至少除了陈宇沫都没什么鬼,所以也根本没把两个神父的反应放在心上。 至于神逸,因为不想跟陈宇沫照面,他压根没上飞机,御剑飞行追着飞机跑,也是一种挺奇妙的体验。 不过飞机的密闭性做得极好,即便是元婴期的神念也很难穿透,所以神逸绝对不会想到,此时此刻,飞机里正在发生劫机。 在空乘分发完第一次饮料之后,空乘正打算给机长室送去咖啡时,借着饮料餐车对通道进行的拥堵,忽然有五个西装革履的人窜了出来,其中一个人拿出手枪,对着飞机的玻璃开了一枪,极为坚固的防弹玻璃没有被打穿,但也产生了一丝裂痕,而那窗边的乘客被弹射的子弹刮伤了面颊,发现自己面部剧痛且满脸是血之后,那个女孩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而匪徒宣布:“都别动,现在这架飞机属于牧神会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我将无愧于上帝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两人持枪威慑众多乘客空乘,另外三人则直冲机长的驾驶室。 机长驾驶舱有一道安全锁,一旦落锁从外面绝无冲破的可能,但这伙自称“牧神会”的匪徒早有预谋。 枪支能够出现在飞机上,这表明航空公司必然有内鬼,所以自然有人早就将告飞机的结构告知给这五名匪徒,在空乘送去咖啡,机长室门打开的短暂时刻,五人即刻发难。 突袭机长室的三名匪徒迅速扑倒了空乘小姐,并冲入驾驶舱中,两把手枪抵住机长和副机长的脑袋,第三把枪指向一切可能支援驾驶舱的潜在威胁。 对于通过安检的无害乘客而言,五把手枪是难以想象的压制力,他们已成待宰的羔羊。 航空事故的发生概率极低,但在航空事故发生之后,生还率更低,基本可以理解为,全或无。 陈宇沫甚至不愿相信劫机事件真的发生了,他宁可相信这是航空公司搞出的余兴节目,因为这未免太过荒诞,以及,一旦接受现实,未免太过绝望。 而飞机里忽然响起的尖叫和骚乱却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安静!”匪徒又冒险放了一记空枪,用以镇压飞机上的混乱。 那扇稍有裂痕的玻璃窗在每一个能看到它的人眼中都触目惊心,所以谁也不希望歹徒再多开几枪,鬼知道这坚固的大家伙受不受得了子弹的冲击,而一个小小的裂痕对高空中的飞机又会形成怎样的威胁。 “各位乘客,你们很幸运,牧神会并不打算要你们所有人的命,我们今天的目标只有一个人,一个来自教廷的大夏裔女孩。现在,我希望这位女士能够展现教廷所宣扬的慈爱仁德,自己走出来。让我们只要让我们杀了你,整个飞机的所有人都能得救。”匪徒带着玩味的笑容,高调地说明了自己的条件。 仿佛是乘客们脸上的表情还不够取悦他似的,这个来自邪教的匪徒又补充道:“当然,你们也可以试图杀死我们,但我保证,我的同伴会在那之前杀死机长和副机长,而你们当中,有人会开飞机吗?” “该死,这要怎么办?”刚刚积蓄了一个魔法准备出手的托马斯搓乱了手上团起的魔力,他们当然不愿意让林文潇有任何闪失,但显然击杀眼前的匪徒并非是一个正确的答案,人家既然敢劫机,就没做活着回去的打算,这样的敌人,是真的很难对付。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飞机上的华裔女性不算多也不算少,总共有十几个,忽然之间这些女孩几乎全部都成了邻座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生死关头并非所有人都有视死如归的觉悟,他们有些人是出来办公,有些人是游玩,有些人即将回家团圆,甚至还有人恰好今天过生日,总之没人愿意让自己的生命在此时此刻戛然而止。 于是乎他们推推搡搡,要将这些大夏体征的女性乘客推出来,哪怕他们有些并不是符合歹徒描述的女孩,有些用尖叫着“我是倭国人,不是我”。 全飞机只有两个具有大夏外貌特征的年轻女性幸免于难,一个是被托马斯和布奇挡在窗边的林文潇,另一个是被凌鹤和陈宇沫夹在中间的应月蓉。 这有一点古怪,也有一点讽刺。 不多时走道上被推出二十多名女性——比十几个更多是因为真的有倭国和高丽的女性被扔出来。 发生这一幕着实让人难过,而更让人难过的是,这几个匪徒似乎并不清楚他们真正要袭击的目标长什么样子,牧神会做足了所有功课,偏偏没有搞到一张林文潇的照片。 歹徒上前试图辨认时,排在最前面的女孩大声哀告:“不是我,求求你,真的不是我,轻放过我。”她的语音生涩,甚至从口音能听得出来是在大夏学的英语。 而那个歹徒则微微一笑,用枪指向那个女孩的脑袋:“非常抱歉,美丽的姑娘,你不该出现在这架飞机上。” “停下,我在这里!”不忍无辜者蒙难,这无关教廷的教旨教义,而是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的圣贤训导在心里翻腾,几乎没费什么挣扎,林文潇抓着座位站起身来,坦白身份,“你们要找的教廷特使是我。” “很好,上帝会怜悯你!”那个歹徒一声狞笑不由分说向着林文潇开枪。 林文潇当然不会毫无戒备就站起身,所以在几个歹徒一起对她连开数枪之后,她的面前凝滞了一排浮空旋转的子弹,那些子弹仿佛陷入浓稠的油脂,奋力向前,却难有寸进。 林文潇一把从空中摘下所有子弹,反问道:“牧神会的你们,认为用手枪能杀死我?是吗?”说着她把子弹丢在了地上,这些子弹竟然还有点烫手。 “教廷的特使,果然不好对付,但我劝你撤去这种防御魔法,否则整个飞机的人都要为你陪葬。” “你能相信吗,我会撤去魔法,而不担心自己死去,就为了这种事?而你甚至真的打算开枪。”林文潇继续问着,并且不顾托马斯和布奇的劝阻,从最里面挤出了最外面,来到走道上。 她的语法有点古怪,但歹徒们并不在意,反正理解起来并不困难,一个大夏人说不好本地的语言是正常的, 托马斯和布奇却眨了眨眼睛,觉得这感觉有点怪怪的,他们的印象里,林文潇在欧罗巴并不存在什么语言障碍。 等等,这是…… “非常希望我死掉,这样你们可以完成任务,而且也不必死,是吗?” “当然。而且我们有充足的人质,所以我劝你还是认命吧,想想你的上帝是如何教导你的。” “是的,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将无愧于上帝。”林文潇说着,从一个个女乘客身边绕过去,迎着枪口走向前方。 陈宇沫几乎坐不住想从座位上弹起身,但凌鹤一把将他摁住,凌鹤也不明白林文潇到底在干什么,但他清楚两件事,第一是这个小姑娘没那么容易死,第二是陈宇沫不能给他添乱。 凌鹤的压力给得恰到好处,陈宇沫挣脱不得,但也不至于受伤。 而林文潇已经缓缓上前,伸手轻轻握住枪口,顶在了自己的脑袋上,笑眯眯地对邪教匪徒说:“现在,你可以开枪了,听到枪的声音之后,你的一切愿望都将实现。” 歹徒几乎不敢置信,这个来自教廷的大夏女人到底发什么疯,难道她会认为自己的脑袋比子弹更硬吗,自己只要动动手指就…… 他觉得手指有点僵硬,但是扣动扳机不在话下,虽然这女人或许有什么阴谋,但对她的脑袋开一枪这件事,实在是一件有利无害值得尝试的事情。 “潇潇,不要——!”陈宇沫挣不脱凌鹤的压制,却不知道从哪里提起一口气,硬生生冲破嗓子眼压住的那口气,悲痛欲绝的叫了出来。 “bong~”与此同时,林文潇的嘴唇中发出一个轻轻的爆破音。 仿佛被某种诱惑所蛰伏,歹徒的手指动了动,子弹脱膛而出,林文潇的脑袋后面喷出一股子鲜血,然后挂着微笑直挺挺向后躺倒在地上。 歹徒得逞的大笑,高呼:“荣耀归于牧神!” 他回过身,背后的同伴也在欢呼:“荣耀归于牧神!” 第四百九十章 只想睡个小觉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飞机上发生了极其诡异的场景,一部分人惊声尖叫,一部分人也惊叫,然后长出了一口气,惊声尖叫是因为看到那个大夏女孩被人枪杀鲜血四溅的场景,而长出一口气的则是因为终于重获了安全。 而真正的诡异之处在于,这两拨人实际上看到的场景并不一样。 林文潇使了个眼色之后,托马斯和布奇一起动手,卸除了那五个人的武装,从手枪,到藏在身上的炸药,这帮邪教徒看起来是真的打算殊死一搏了。并迅速用教廷的魔法光索将这五个邪教徒捆结实控制住。 其实事情并不复杂,林文潇不过是对这些匪徒使用了催眠术而已,催眠术从根本上讲,是不能违背受术者的意志的,比如当歹徒用枪指着林文潇的时候,再高明的催眠术也不能让歹徒把枪放下。但是却可以让歹徒产生自己已经得手的错误感知。 当然,哪怕是史蒂芬使用催眠术,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起到这么强的效果,魔法师的能力在这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这是林文潇在大梦中研发的,混合了催眠术的魔法。 因为距离和场景的限制,她的催眠目标原本只有驾驶舱外的三名歹徒。 她有点儿戏地说了一声“bong”来模拟枪声,接应“听到枪的声音”这句话所种下的心锚,将幻觉彻底激活。 所以三名存心杀害林文潇的歹徒自然而然看见了她被枪杀的场景,于是他们欢呼“荣耀归于牧神”,驾驶舱里的两个匪徒以为得手,放松了紧绷的心情——他们为了教会愿意献出生命,但一般而言,人都是不想死的,如果迫不得已他们会开枪杀死机长和副机长,破坏操作台,但这对他们来说也不是最好的选择。 从驾驶舱出来的两人,迎面撞上了托马斯和布奇挥出的攻击魔法,直接被打晕了过去。作为催眠班的同学,他们俩迅速反应过来林文潇那混乱的语句之下埋藏的催眠术。如果不是情势紧急,她或许可以做得更加不着痕迹,不过在刚才的场景中,已经没时间吹毛求疵了。 唯一遗憾的是,危机解除后,仍有不少人在惊恐尖叫。林文潇揉了揉额头,心中有些不爽,她打了个响指,说一声“睡!”让这些人齐齐昏睡过去,她对布奇神父交代了数语之后,垮着个脸看了一眼陈宇沫的座位,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托着腮看着窗外。 “各位乘客,我是教廷的神父布奇·格林德,如你们所见,危机已经解除了,这是一伙对教廷特使图谋不轨的邪教徒,他们为了杀害布道特使,不惜劫持飞机,以这架飞机上的所有人作为人质。这种行为罪大恶极……”布奇从空乘人员那里借来了麦克风,对刚才的事件予以解释说明,后面他还说了一大堆,大概内容分三块:为给大家制造的麻烦而抱歉,痛陈邪教的反人类本质,欢迎大家明天前往目的地的大教堂聆听布道。 他滔滔不绝,林文潇无心理会这些闲事,只想睡个小觉。 不为别的,就为那些素未谋面,却希望她去死的乘客,她不是不能理解那种心情,但理解不代表能接受。 飞机上有一群不是匪徒的人也中了她的催眠术,原因很简单,他们带入了匪徒的立场,希望林文潇快点乖乖死掉,这样他们就安全了,所以他们认可了林文潇对匪徒进行的定势营造,一起陷入了催眠中。 不需要仔细去看,林文潇也能猜到,这些被跟着催眠的人,和那些将大夏女孩推到走道上的人,有很高的重合度。 林文潇闭目养神,不再考虑这些烦心事。 至于飞机上那些被扔出来的女乘客和原本座位附近的人如何互动,托马斯和布奇如何与航空公司及警方对接,这种麻烦的事情她一律不关心。 一个人的心思有限,关心不来那许多麻烦的事情,虽然拯救自己和飞机上的人这事,在托马斯和布奇的协助下看来举重若轻。实际上林文潇很难轻松下来。 她一开始以为自己的第一站没有遇到袭击,说明这次旅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离谱,但现在看来,是比想象的还要更离谱才对。 这很费心力,比认真熬夜搞魔法实验更费心力,而这才只是第一站,想想就让人感到颓废。 对于不能把杀戮、相互攻击当作享乐的少女来说,这种事情是最耗费心神的。 飞机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落了地,打开舱门后就有警察冲上来将邪教徒带走逮捕,托马斯出示了教廷身份,表示可以配合警方的后续工作,他的另外两名同伴则不应该受到打扰。 那个在这场事故中受伤最严重脸上破相的乘客已经得到了教廷神父的治疗,但他对于作证毫无兴趣,只想早点离开这个噩梦——这和大部分乘客的心态差不多。没人想要招惹能把枪支和炸药送上飞机的邪教徒,而救星在他们眼中也和灾星无异。 托马斯跟警官们离开了,布奇独自打车侯在街边,他依旧不打算跟林文潇一同行动,而是要在后面跟着,这是原则,他和托马斯必须扮演伏于暗处的奇兵,哪怕他们已经暴露。 他们的反应必须要有一定的自由度,这是过去例行巡游布道总结下来的经验。 没有教廷的人跟在身边,林文潇稍微自由了一点,于是他就在离开机场的某个必经的通道上堵住了凌鹤和应月蓉。 凌鹤道长一脸坦然,仿佛毫不在意自己做了什么。 林文潇语气不善地问:“陈宇沫呢?” 陈宇沫这才讪讪地取下隐匿玉佩,把它放进口袋里,然后对着林文潇尴尬地笑:“被…被你发现了。” 林文潇眯着眼睛,不知不觉就把手叉在了腰上:“哼!我早就知道你悄悄跟过来了!” “你是怎么……” “你忘了我会什么了?你跟来就跟来,能不能把自己藏好,不要把自己暴露到危险中来?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害了我?” “什么?”陈宇沫不知所措,林文潇的问责令他感到冤枉。 事实确实如此,当时林文潇正在深化几个匪徒的催眠状态,这种状态如果不到位的话,就有可能无法顺利控制住所有的匪徒,也有可能让匪徒真的扣动扳机,向她的脑袋射出一发子弹。 林文潇也不知道在那个距离她的魔法防御是否能让脑壳完全安然无恙,而大脑受到震荡之后她又是否能够继续控制局面。 但是无论如何,当陈宇沫出于关心喊了她一声之后,她就不得不发动了,因为他成为了一个意外的干扰因素,这个因素并不能夺走用枪顶着林文潇的那个歹徒的注意力,但可以影响到他的同伴,如果他们因此没有完全陷入催眠之中,那么今天至少会牺牲一位机长和副机长,再然后的问题就是歹徒说的那句话了,“有人会开飞机吗?” 以及她必须避免如果有歹徒忽然抽风,对陈宇沫开枪的可能性。 但是这些事情中间的原理很难说清楚,在不解释的情况下,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在无故刁难并没犯什么错误的陈宇沫。 第四百九十一章 老鞋匠的小精灵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似乎是感到做贼心虚,林文潇并不希望自己借题发挥用这样的方式跟陈宇沫疏远,所以在刚才激动了一下之后,女孩气哼哼地叹了口气,似乎用那一口气把所有的不满都叹了出去。 她整理情绪说:“算了,没有,有些魔法上的细节我没有告诉过你,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但是既然你跟来了,就要把自己保护好,我有办法保护自己,你需要不让我分心,知道吗?” 陈宇沫咽了口口水,问道:“所以刚才,我真的伤害你了,是吗?” “并没有,想伤害我的是别人。”林文潇笑笑,否认了自己先前的说法。她稍一犹豫,补充道:“其实那些家伙想伤害的人也不是我,而是教廷的使者,这是欧罗巴大陆上正邪之间的掰手腕,我们都只是被卷入其中的人,你不用放在心上。” 安慰过陈宇沫之后,林文潇又虎起脸转向凌鹤:“煎饼王子,你!” “贫道认错~”凌鹤回话奇快无比,认错态度良好,但是我行我素,根本没有改正的打算。 这让林文潇连“你错哪啦”这种话都气得问不出口了。 应月蓉看着林文潇那样子,笑着在凌鹤腰上拧了一把,替她问道:“师兄说说看,你错在哪?” 凌鹤挠挠脑袋:“哎哟,就是不该瞒着潇潇小友把小陈带来嘛。” 林文潇叉着腰,眯眼瞪着凌鹤:“你好好说。” 凌鹤一头雾水,旋即意识到什么,眼前的小友是教他读心的老师,所以林小友说早就发现陈宇沫跟来了所言非虚,至少前两天晚上在教堂里照面打招呼那会,林小友肯定就已经把心事都读出来了。 他也好,神逸也好,帮着陈宇沫保守秘密的,一个个都成了小丑,既然如此,那认错的点就只剩下一个了:“好好好,是贫道不对,既然把小陈带来了,就该看护好他,不让他身陷险境。” “这还差不多,那之后这家伙就拜托你啦!”林文潇并不想纠缠太多,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 凌鹤只能点头,心里有苦说不出,在他看来,保护应月蓉和林文潇是必然的,再加上陈宇沫,难度不断飙升,令人难办,于是他转而虎着脸对陈宇沫说:“今后必须跟紧贫道,你帮不上忙的事,不准你瞎操心!” “不许你凶他!”林文潇叫嚣道。 “好好好,不凶,我这就是叮嘱一下嘛。”凌鹤委屈道。 凶了一通好朋友之后,林文潇感觉自己心里的气顺了,叮嘱数语注意安全云云,就率先离开了。 凌鹤看着她打车离开的背影思索片刻,琢磨着虚黄子道友毕竟还是个体面人,没有泄露陈宇沫混过来的消息。也不知道今天飞机上一场风波,道友知道了没。 林文潇刚刚下车不久,没走几步就迎面撞上神逸,神逸当面开口就问:“今天飞机上怎么回事?我看落地后还没开舱门警察就候着了,有危险吗?” “有几个邪教徒劫机了,还好他们的目标只是我,轻易就制服了。警察应该是教廷和机长那边联系地面调来的。”林文潇不欲他过度担心,说得轻描淡写。 “你没受伤吧?” “没有。” “真讨厌,居然发生这种事,我觉得保护你的距离还需要拉近点。下次我跟你们一起坐飞机。” “哈哈,不怕被陈宇沫看到啦?” “咦,你怎么知道……哦,算了,这话问你都多余。那你猜我为什么不怕。”神逸绷起一张假笑的脸让林文潇读心。 “哎呀你好贱呐,哈哈哈……”林文潇读心之后大笑起来。 因为在神逸的观点里,保护好林文潇是一件好事,让陈宇沫对林文潇心生嫌隙是第二件好事,如果上飞机能同时做好这两件事,那就叫一举两得。 “多谢夸奖,怎么样,你觉得呢?” “不要。” “不想被他看见了怀疑你有问题?” “一半啦。” “那另一半呢,我可不会读心,我猜不到啊。” “你知道今天飞机上出事的时候,我脑子里在想什么奇怪的画面么?” “想我怎么从天而降来救你?”神逸鬼扯道,但他确实想不到更有创意的事情。 “我在想你一定正御剑跟在附近……”林文潇说。 “没错啊,那又怎么样呢?” “我在想飞机出事失控以后,你会站在飞机顶上,用御剑飞行的姿势带我们回到地面上。”林文潇笑着说。 神逸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以及实现那种操作所需的技巧,不禁感慨道:“我老天,你真把我当成神仙了!” “怎么?做不到吗?”林文潇问道。 “急眼了也能做到,但一般来说我肯定不想急眼。”神逸老老实实回答。 “我有危险你也不急眼?” “你这个丫头能不能想点正经的,安全第一啊!” “但是说真的,如果你在飞机外面我会比较有安全感啊。”林文潇坚持自己的意见。 神逸皱眉道:“什么我离得远了你才有安全感,说的好像我是危险一样。” “那你说你在飞机里会不会被大陈看到?” “呃……” “飞机里已经有煎饼王子啦,你这么优秀的战斗力当然要配置在飞机外面咯。” “行吧,都由你。今天晚上你还做卡牌吗?”神逸换了个话题。 “做,你要记得来。”林文潇说得很干脆,她并不反感在教堂被神逸夜访的感觉,特别是对方会在她睡了以后继续熬夜干活,像是老鞋匠的小精灵一样讨人喜欢。 神逸能顺手锻炼技艺,觉得这样也不错,反正修为到了这个份上,睡眠的重要性已经一再减退,只需要每隔一段时间专门安排空余光阴睡上一觉即可。这种睡上一觉的需要,即便是成仙了也免不了,就算身体不需要休息,精神也是需要的。 一切和上一站相同,按部就班,跟教堂接洽,安排次日的活动,安排房间让林文潇休息,托马斯和布奇在附近会合,找酒店住下。 凌鹤等人也再次跑进了教堂里,坐在长椅上装出一副聆听天使飞过的声音的模样,而陈宇沫一如既往地用玉佩把自己的身形藏了起来。 林文潇照旧去和凌鹤打招呼,凌鹤解释说,今晚过来只是观察一下教堂的地形,琢磨琢磨明天有情况该怎么办。 她又问应月蓉:“你也是来陪煎饼王子的?你总不用观察地形吧?” 应月蓉直言不讳:“我是来陪你的,他是来陪我的,你在食物链顶层。” “咳咳,月蓉,你注意影响,这里是教堂。” “那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修女,对吧?” 虚空里传出一声:“那你也注意影响,潇潇是我女朋友。” “显眼包,藏不住你是吧?”应月蓉嗔怪一声,她才不把陈宇沫放在眼里呢,大梦盘里林文潇和神逸都结婚了她也没把神逸放在眼里。仿佛她和林文潇才是官配,此处有一个卑微的凌鹤道长无人在意。 林文潇听着那说不清到底是从哪传来的声音,若有所思,看来凌鹤道长借给陈宇沫的宝贝并不仅仅是把身形隐去那么简单,反而和她那张时空禁令的卡牌原理上有几分相似——或者说,这个更高明,因为陈宇沫是可以随意移动的。 第四百九十二章 来得快去得也快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看到林文潇那对着空气痴痴发呆的样子,凌鹤意识到什么,巧了,他也会读心,于是他的脸色越来越古怪。 “行了行了,林小友,别动歪念头了,我送给你一个拿去玩还不行吗?”凌鹤郁闷道,说着又从储物指环里取出一个玉佩交给林文潇。 林文潇谢了一声,眉开眼笑接过来把玩了一阵,也将其收到自己的指环里。这次加密交流很成功,她想着这个玉佩不错,应该找个借口从凌鹤道长那里敲一块,继而想到凌鹤也会读心术,如果只是找借口应该会被看穿意图吧,那么看穿意图以后给不给就是个情分的问题了,话说现在凌鹤道长大概也能看穿她在想什么吧? 凌鹤确实看明白了,本来还想挣扎一下,但想了想,左右是要给,东西又不算太值钱,没必要挣扎,就干脆大大方方送了一块。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的加强版,用读心术打交道更轻松。 而那天在席间没学会读心术的应月蓉心中非常羡慕,其实也不是席间没学会,她发现了,这东西要天赋,多给她点时间她也琢磨不会,哪怕像凌鹤私下请教过。 这一幕看得隐身的陈宇沫一阵阵的发愣,所以这帮神仙人物是有多少好东西?可以随便送的?甚至都不用主动开口的,难道自己手上这块也不用还了? 不过他迅速清醒过来,怎么可能不用还,人家愿意白送给林文潇,是因为林文潇有回报的潜力,他可没有任何对仙人而言有用的潜力,又谈何回报呢,既然不能回报,人家凭什么送他。 他忽而觉得,自己和林文潇之间似乎已经隔着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嗯,他已经注意到林文潇手指上的指环几天了,在学校考试那几天还没有的,忽然就出现了。现在看来竟然是传说中的储物指环,哎…… 不是见不得女友比自己好,而是她实在好得太多,让他追不上,自惭形秽,只觉得高攀不起。 她应该跟一个和她一样了不起的仙人在一起。 陈宇沫的脑子里第一次冒出这个念头,他觉得荒谬,却挥之不去。 接下来一切如常,跟上一站差不多,祈福,展示神迹,派发慈善物资,休息,订机票。 关于上一次空中事故的调查已经反馈回来了,牧神会扎在航空公司里的暗桩被拔了出来,顺藤摸瓜捣毁了他们两个据点,杀了好些高层,这都是林文潇所行之处背后留下的烽火。托马斯把这个消息告知林文潇时,并说这是一件大大的功劳时,她并没有很高兴,但还是敷衍着发了一个开心的表情过去。 今天的行程也没有遇到袭击,林文潇琢磨着难道这些邪教徒都劫机上瘾,又要对飞机做点什么吗? 但实际上的结果是,过完了整个战战兢兢的飞行过程,直到落地,也没发生任何事——第二站平安无恙。 才怪,第三站还没抵达教堂,林文潇就开始觉得头晕,从出租车上下来准备往教堂走,走了没两步她就摔倒在街上。 神逸像鬼一样现身了,扶起林文潇查验她的情况,手指搭在脉搏上感受了一阵,比照内丹篇,希望能查出一些头绪。他没多少医术可言,当然更谈不上高明,大梦盘里的大夏第一丹修就是个捣鼓药材的而已。 少女的脉象很怪,并不虚弱,也不像中毒。但总感觉健康的搏动之后有一股压力在压制林文潇的生命力。 他拍着林文潇的脸颊:“丫头,你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么?” “能……”到了这一刻,林文潇说话的声音已经虚弱得不像样子了,仿佛那一个“能”字正在吐出她胸腔里的最后一口气。神逸发现在那种压制生命力的奇怪力量下,随着说这一句话,少女的脉象弱了一大截。 他顿时不敢继续对少女说话,一时没有头绪之下,只能竭力梳理真元,将其灌入林文潇体内。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托马斯和布奇也赶到了,托马斯尚且没见过神逸,但布奇见过他和林文潇在街头说话的场景,看两人有说有笑,知道应该是旧识。于是布奇拉住托马斯,说了一句自己人,两名神父才扑上去查看林文潇的情况。 “是曼巴神的诅咒。”托马斯查看了一阵之后,立刻得出结论,然后不由分说对林文潇施展净化祝福的法术。 曼巴神,毒蛇之神,属于欧罗巴大陆上一个邪教组织,这个组织的人精通下毒、诅咒、暗杀之类的技术。 他们的诅咒与毒药都不难解,却很难缠,这体现在下毒下咒时的神不知鬼不觉,毒性与诅咒潜伏时的隐蔽性,以及,毒性或者诅咒发作时的强大致死效果。 曼巴神的信徒当然要对教廷特使下手,但他们早就学乖了,并不愿意直接下杀手被揪出来干掉,所以他们选择了下诅咒的方式。 对于加害者而言,下诅咒比下毒更安全,但需要耗费的功夫更久一些,而在林文潇主持祈福的时候,恰好是个最方便的活靶子。 曼巴神的诅咒可以感应被诅咒者所处的环境,下车之后,就是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刻,诅咒爆发就要夺取她的性命,而她的每一声呼救,都将成为她脖子上收紧的绞索,抽走她的生机。 神逸来得及时,处置也还算合理,林文潇只说了一个字之后他就不再多问,简单粗暴输入真元,一力降十会。 反正对方无非是想要林丫头的命,那他就用真元给她续命,除非对手能把他的真元也完全耗尽,否则总能等到转机。 然而,他终究是小看了曼巴神的诅咒,这东西对生机的啃噬极为强烈,他输入的真元也让诅咒受到刺激进一步活跃起来。 所幸转机来得极快,托马斯和布奇迅速赶到,迅速判断出症结所在,然后迅速以净化祝福法术驱散了曼巴神的诅咒。 诅咒消散之后,神逸压力一轻,又输了片刻真元之后,才一撒手跌倒在地。鬼门关前转了一圈,他心有余悸,这个诅咒看起来很好祛除,但威力也未免太大了些,对他真元的啃噬消耗简直就像个可怕的无底洞。 蟒蛇吞象,贪餍不足,真的很可怕,也不知道背后操纵诅咒的人在这一轮交锋里得了多少好处,想想就让他生气。 不过也幸亏他用了最不计代价的笨办法,否则林文潇未必能撑到同伴赶来,以及,就算诅咒被祛除了,对身体造成的伤害恐怕也是不可逆的。 神逸靠在墙角大口地喘着气,虚汗从眉毛里渗出,几乎迷了眼睛。 他没有什么事,只是仓促之间虚耗了太多真元,身体觉得不适应而已,所以掏出药瓶,塞一把生元丹到口中,喘两口,也就没事了。 等神逸喘过气来,林文潇也迅速恢复了正常,仿佛之前的险死还生就从未发生过一般,一两分钟时间,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如果没有及时援手,只怕她已经是个死人。 神逸向两位神父拱拱手,表示感谢,但他板着的臭脸上看不出半点真心实意的感谢之情,然后连对林丫头多说一句话也吝啬,他闪身钻进建筑之间的缝隙里,看左右无人,也就踏着飞剑一飞冲天了。 “这是大夏人说的……剑仙?”托马斯有些目瞪口呆道,“林,这个剑仙是你的朋友?” “他是我的丈夫。”林文潇理所当然地回答。 大梦如幻如真,但有些事,于本心,无法随着梦醒而改变。 “看起来你们感情不是很好,但他还是很关心你的。”不着调的布奇评论道。 第四百九十三章 危险已解除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诅咒事件如同一个荒谬的噩梦,让人恨不得转瞬之间就抛诸脑后。但很不幸,作为亲历者,林文潇不但无法将它抛诸脑后,反而更加紧张起来,这意味着第二站的邪教徒也没有错过对她的袭击。 这意味着对于邪教徒们而言,“要她的命”比“攻击教廷的颜面”更加重要。没有什么为什么,不需要理解邪教徒的心思,看结果就足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了。 林文潇扯了扯嘴角,没有把那句“你怎么看出我们感情不好”的吐槽说出口,大概老外和大夏人的情感表达本身就大有区别吧。 如果在这场旅行中还有一个最彻底的安全感可言,那就只有如影随形的神逸随时会出现在她身边这件事了。 说实话反倒是他刚才一言不发的退走,让林文潇觉得有些担心,神逸几乎只有在非常不舒服的时候,才会表现得如此失礼。 的确如此神逸飞在空中,浑身气血已经随着几次真元的循环平复下来,但直至此刻他还是能感受到某种难以言喻的亏空感。 这想来令人后怕,他都突破到元婴了,尚且如此,那如果还是金丹期,难不成要被那什么诅咒给抽废了? 这种事情没有真的发生,无从估量,但欧罗巴人使用的诅咒看来也不可小觑,虽然被解除的时候看起来反而一点都不难。 其实那个曼巴神的诅咒已经很邪门了,林文潇不是教廷的第一任特使,教廷在这方面并不缺少经验,所以实际上每次林文潇和她的两位从使会面时,他们都会互相进行祝福净化,以驱逐潜在的恶诅。 然而今天这款竟然如此难以对付,潜伏的时候无从净化,所以最后被驱散的时候那么轻松,反倒像是它把所有的天赋点都用在了潜伏和一击致命的偷袭上了。 凌鹤把手轻轻搭在陈宇沫的肩膀上,而陈宇沫也并没有之前那么冲动,他们堪堪看到神逸把林文潇松开,自己喘了一会,吃药拱手遁入小巷的画面。 但距离很远,以陈宇沫的目力不足以看清神逸的面目,更听不清他们之间的交谈。 陈宇沫有心上去问问情况,但他也看得出来,危机已经解除了。既然解除了,他们在这个时间点上前,就不是明智之举,所以他保持着克制。 是夜神逸没有造访教堂去当小精灵,但是给林文潇发了信息说自己没事,让她不用担心,而林文潇的回复则是让他自己小心。 至于不来的缘由,一个没有说,一个没有问。 结果第三站平平安安,这一次是真的。曼巴神的诅咒不是每个邪教教派都会,而这一站也没有发生任何骚乱或者冲击。 但有了前两站的经验,实在是让人很难放心下来。林文潇有点失眠,这种失眠来自焦虑,她明白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但是难以调节。 直到上飞机前林文潇才收到神逸发的第二次信息,说:“危险已解除,你这两天肯定累了,在飞机上好好休息。” 凌鹤道长也收到一条消息,神逸要他帮忙跟紧点,说自己会脱队一会。这种要求并不过分,凌鹤当然一口应下,问他怎么了时,神逸说:“受了点伤,别给潇潇说。” 实际上当旅途来到第三站的时候,这次布道已经开始了将近一周时间,邪教徒们几乎都已经得到了消息,冲击也就来得越发猛烈,时间上也提前了一些。 林文潇白天在街上诅咒发作摔倒,托马斯和布奇当街治疗,这将林文潇的特使身份轻易公之于众,那么邪教徒们自然不必等到次日再动手。 当晚,守在教堂附近空域的神逸仗着元婴的敏锐感知力,察觉到一股危险的魔法波动正在飞速接近教堂,几乎不容他多想,就杀下去截停了那一次魔法轰击。 那是一个活化了的灾厄魔法,所谓活化,指的是魔法本身被塑造成精灵之类的生命体模样,使其具有一定的思想能力,而灾厄魔法则是一种攻击气运的特别魔法分类。听上去就好像是中招的人会变得倒霉那么简单,从魔法的源流来看,确实如此,但随着时代的发展,技术演化,灾厄魔法是演化出最多即死魔法的分类。 所以事实上,这一夜,有邪教组织派出了一个“死神”来收割林文潇的性命。这个强度的魔法当然不可能毫无代价,随随便便就释放出好多个来,所以需要神逸去截停的也只有这一个而已——这只活化魔法的精灵长成了猫头乌鸦的样子,就是字面意义上那种,长了一颗猫头的乌鸦,一点也不可爱,还有点狰狞。配上夜色,分外恐怖。 一声雷响震天动地,那是神逸驱使的雷术,没办法,这个“小可爱”看上去危险极了,神逸不敢硬碰,生怕把自己折进去,而雷术乃是诸般邪法的克星,应龙剑既是飞剑也是法器,将一道浓厚雷光缠在剑上对活化魔法展开攻击。 活化魔法纵有灵性,毕竟不能和真正的修士相比,它可以很残暴,可以自己找到敌人,也可以悍不畏死,但却无力战胜一个道门修士。 神逸编织了一道雷网囚笼,将这小东西困在了里面,那猫头乌鸦却凶悍不肯服输,用身体撞击牢笼。雷笼如有实质,将它反复弹开,层层雷电反复洗过,将它的凶煞戾气一点点蒸发剥离之后,这个活化魔法总算温顺下来。 借着魔法和施法者的链接,神逸一路追索,追到了邪教徒的藏身之地。 跟欧罗巴魔法师斗法的感觉真不怎么好,这帮家伙并非东方修士,不注重内外兼修,一个个都是玻璃大炮,要杀他们那真是一剑一个,但一剑一个的杀魔法师固然痛快,却莽得有点不要命了。 魔法师们何尝不知道自己是玻璃大炮,传承千百年,有的是弥补这些问题的手段。 其实林文潇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所以才会研究出什么时空禁令之类的隐匿魔法。而换到这些邪教徒身上,则是五花八门,传送类的、防御类的、同归于尽威慑类的魔法比比皆是,令人应接不暇。 但这无法阻止神逸对他们大开杀戒的心思。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教廷用林文潇做鱼饵钓鱼,神逸本来是不想帮着教廷杀人的,但既然这些邪教徒不由分说对林文潇下死手,那就别怪他也下死手了。 教廷说到底救过林文潇的命,也是正经要脸的大组织,手段虽然讨厌了点,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这种小小邪教组织,神逸就完全懒得去理解他们了。 根据几天后教廷收到的报告,这一战的邪教组织被彻底铲平了,从遗留的战斗痕迹看,像是遭到了某个东方仙门的袭击,估计有一个人数不少于百人的仙门袭击了这个邪教组织,以至于该邪教组织的成员尽数被杀,一个也没逃掉,而被杀者身上的伤痕则证明了这个百人团队中至少有三名非常厉害的高手,这三人中有一个是专研剑道的,有一个专研法术的,还有一个竟然喜欢是喜欢用拳掌手爪的左撇子。 第四百九十四章 忽然消失的男人是谁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份报告让教廷的高层们非常担忧,虽然这个东方仙门在这次是站在了他们一边,但是偌大一个仙门入侵到欧罗巴的地盘上,而他们竟然一无所知,这却是教廷绝对不能接受的。 教皇详细看过这份离谱的报告以后,忍不住发出嗤笑:“我们的底层情报人员对东方仙门的了解也太差了一点,哪有什么上百人的仙门,只有一个修仙者出手而已。而且看起来,应该是玄望子那老头的徒弟动的手。” 这份判断让不少主教们难以置信,一个东方仙门的修仙者就能有这样的战斗力吗? 教皇的说法是:“喜欢使用拳头的左撇子,你们都不觉得这种判断很幼稚吗?这个人用左手挥拳的原因,是他的右手上拿着一把剑!” 都是一国一域超然于世的顶尖人物,往往相互震慑,故而教皇对玄望子的手段并不陌生,他手下的主教分不出大夏术法和灵符的区别,他却能看得很清楚,天宫剑法的痕迹同样有迹可循,所以教皇轻易就能从报告中的照片里看出,一个人是如何杀穿邪教据点的,连过程都仿佛历历在目。 一个元婴期的高手,放在如今的大夏仙门,至少也是长老一级的人物,碰见合欢宗这种发展不太好的宗门,甚至可以当宗主掌门了。所以神逸一个人在充满玻璃大炮的邪教组织里搞屠杀,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不过神逸干这些事也不可能不付出代价,玻璃大炮也是大炮,没有哑火的道理,任他一百多年的经验在身,时间法则玩得炉火纯青,毕竟没有分身,整不出时流八卦阵这种能压着上位打的狠活,那就只能跟对手来硬的,架不住蚁多咬死象。 邪教徒们从被突袭,到猛烈还击,道见势不妙觉得需要逃跑,毕竟是花了一点时间,而这些时间足够天宫的术法,剑法,符法给他们一些要命的震撼了,剑符激射而成的剑气已将魔法和魔法师本人一起撕碎,但四象步法也不足以避开一大堆魔法师的胡乱攒射。 但不管是战是逃,神逸都绝不手软,走掉一个也是祸患,不论是对林丫头而言还是对当地生活的普通人而言。 最后这个邪教组织的人,只要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能跑掉。神逸也打了一身的伤,最后使了个隐身符,遁入该邪教据点的地下仓库里调养身体,暂时没办法跟着大部队继续行动了。 远日无怨,近日有仇,斩恶即是济善,放开手脚杀一场,神逸并不觉得有什么后悔。于是也只能拜托凌鹤道长多操些心。 内丹篇与外丹篇并用,恢复伤势估计也需要一整天时间,其后则需要一些时间来休息,受伤之重可想而知,毕竟当年同是元婴期的萧红燕被赵雪盈打伤打残,不计虚耗的话,真元一转即可断肢重生。 神逸听着教廷的人在他打过的残骸里猜测着有一个仙门跑来把这个据点灭了,心中不觉好笑,这帮西方人到底是有多瞧不起人,才会觉得消灭这几十个水平尚可的魔法师会需要上百名大夏修士? 修士又不是军队,不是那么用的,而且除了合欢宗风叶宗枉死渊这些少数性质有点特殊的组织,这年头大夏哪有上百人的仙门。 那一张张可都是嘴,要养的啊。 凌鹤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安排应月蓉带着陈宇沫找个酒店藏好,发生什么事都别乱跑,他自然留了一缕神念看顾师妹,当然也是相信师妹作为一个老江湖,总有点手段跟人周旋——而且那都是万一里的万一,相比林文潇这会被人当靶子打,应月蓉他们凭什么被盯上呢。 所以凌河本人直接镇守在了第四站教堂附近的高空上。 这一关倒是不难,前面几波都失败了之后,这一站的对手直接趁夜在教堂安放了炸弹。 炸教堂这种事本身没什么价值,平时是没人干的,但搅合了由教廷特使布道的特殊集会,最好是还能炸死特使本人,这就十分有价值了。 不过绕过教堂方面的安防,也是费了点功夫的,来装炸弹的本就是高手,而凌鹤也没有轻举妄动,他静静地等着对方装炸弹,然后等人走了静静地拆,静静地跟上去,把炸弹安回了邪教徒自家的据点里。 要比高手,化神期的凌鹤不知道比这些邪教徒高到哪里去了,把炸弹撞到彼辈刷牙缸子里对方也未必有能耐察觉。 这就体现出了凌鹤道长比神逸稳重老练的地方,多活了几十年毕竟不是白活的,他甚至还有一点皮。 于是在布道当日,两个街区外发生了一场原因不明的爆炸案,爆炸和火灾放在一起,造成了严重的死伤情况,但根据警方后续调查,死伤人员均为网络上知名的邪教成员、在逃案犯等。 警方初步判断,是邪教成员在策划恐怖袭击的时候,制作炸弹流程操作失误,引发的事故。 不过爆炸还是搅黄了林文潇的布道祈福仪式。毕竟在爆炸的第一时间,没人知道陷入危险的是谁,这时候去现场救援比祈福重要多了,林文潇并没冲去救援的第一线——凌鹤道长早就告诉她真相了,而她全身上下称一遍,也称不出半两圣母情结。 她乐得被爆炸打断,早早收工,多休息半天是好事,至于信徒怎么看……又不是她的信徒,她也不打算改行做菩萨。 另一边,人在酒店的陈宇沫对街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耿耿于怀的,一直都是那天林文潇在街上被爆发的诅咒袭击时,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男人是谁。他当然知道是自己人,也知道那人当时是在参与施救,感谢还来不及,但他更想光明正大地感谢这个人,而不是连这人尾巴上的毛都揪不住。 他问过凌鹤道长,也问过应月蓉,两个人都是一问三不知的装糊涂,陈宇沫只好自己思索这事。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没有敢想着去问最有可能知道答案的林文潇本人。 陈宇沫觉得那个身形有点熟悉,但一时半会对不上号。 第五站平安无事,这次是真的,不是有人在背地里平了事情,也不是什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甚至也没有任何意想不到的暗算,林文潇紧绷的神经总算稍微得到了一点点休息。 看来教廷精挑细选的这十二个节点也不是每一个都有胆量闹事。 第六站还是平安无事,这次林文潇得到了更好的休息,因为有了第五站的经验,她已经敢适当的放松精神了。 但任谁也没想到,到了第七站,直接有人在林文潇讲经的时候向她发射火箭弹。 说实话那一刻,已经归队守候在附近的神逸一整个人都是麻的,也许大概可能这东西也没那么难以对付。但是他真的没有对付过。 拿剑劈还是上手打?听起来每一个都不是很理性,他也不认为自己可以学习功夫熊猫对着大炮打太极。 保护林丫头是第一要务,身体的行动比脑子更快,等神逸反应过来时他自己已经挡在了火箭弹前面。 此时此刻唯一正确且符合本能的解法只剩下一个——时间法则! 而与此同时,教堂两侧又有两扇窗户被打碎,两枚火箭弹呼啸着夹击而来。 第四百九十五章 态度即是答案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陈宇沫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样的场景,一个男人像一道乌光一样闪到那火箭弹前虚张双手,让火箭弹硬生生停了下来。 相比之下,抱着头只想躲避的自己感觉上是那么渺小。 而他还来不及感到惭愧和抗拒,另外两枚火箭弹破窗而来,将他刚刚因羞耻而提起的勇气又死死地摁了回去。 他再次抱着头伏下身,拼命地祈祷,希望自己不要死在这里,可他不知道该像谁祈祷,因为他本人就在教堂里面,危险,也在教堂里面。 随着一声可怕的爆响声响起,头顶落下许多乱七八糟分不清是什么的东西,砸得他背脊生疼,他也不知道自己受伤了没,而唯一令他感到庆幸的是,自己还没死。 但是,林文潇呢?她有事没事?陈宇沫发现自己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以至于他不敢抬头确认,他是那样害怕,害怕一抬头就看到足以令自己昏厥的可怕场面。 鼓足了全部的勇气抬起头时,他看见了令他放心一点的画面,林文潇还在那里站着,全身毫发无伤,但她也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痴痴地抬头看着教堂的穹顶,而那里正有瓦砾落下。 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三条火箭弹飞行残留的尾烟,又或者是四条。而那四条尾烟的形状让陈宇沫很难理解这些火箭弹到底是怎么飞行的。 他只看到教堂穹顶的吊灯摇摇晃晃,似乎已经难以继续滞留在破了个大洞的穹顶上了,所以他大喊了一声小心,然后整个人用所有的勇气和力气蹿了出去,扑向心爱的姑娘。 陈宇沫的预判没有错,他起身两秒后,那盏巨大的吊灯落了下来,作为一个体育生在危急时刻的爆发力使他冲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速度,然后林文潇被他扑倒在地,堪堪躲开吊灯的撞击,而陈宇沫自己稍微倒霉一点点,他的一条小腿被吊灯砸中。 他感觉到疼了,但是似乎因为某种刺激性的内分泌水平,他并不太疼。 看着安然无恙,却满脸焦急的林文潇,他嘿嘿地笑了出来。 至于刚才发生了什么,林文潇是看到了的,也有少数反应慢的教徒看到了,不过每个人都不太理解在那电光火石的刹那到底发生了什么,反倒是陈宇沫这种什么也没看到的人,没有那么严重的理解负担。 第一颗火箭弹被神逸以时间法则定住,但这不可能持久,想要阻隔那么强大的惯性去控制时间,所造成的消耗是不可想象的。 不过前几天林文潇提过的奇怪想象给了他一个启发,在那一刻他想到了林文潇所形容的“御飞机飞行”的自己,于是一个狂野的念头产生了,他从自己的真元里撕下一小块,粗粗捏成剑种,打入火箭弹中,以御剑的方式驱使火箭弹转弯,自己踏在火箭弹身上,来了个御剑飞行,于是形成了第一道U形的火箭尾迹。 凌鹤的想法没他那么骚,但反应不可谓不快,没有时间法则在身,仅凭高超修为,他也完成了一个高难度的动作。他用储物指环收纳了一枚火箭弹,偏转角度后瞄着窗户上破开的缺口重新将火箭弹射了出去。飞行的尾迹因此断开,形成了第二和第三道尾迹。 但第三颗火箭弹无论如何,凌鹤也无暇处理了,他只能信任林小友自己有能耐勉强应付了。 说实话林文潇目前的这具身体,这点魔力,并不具备这个水准的施法能力,但千钧一发之际,她带在脖子上的十字架忽然亮了起来,那正是威廉送给她的十字架。 一个蛋壳形状的护盾形成火箭弹打在护盾上,没能立即触发,反而被偏折了一个角度,形成第三个条钝角的尾迹,直射穹顶,爆炸把教堂的房顶炸出一个大洞,凌鹤见林文潇的危机确认接触,从那个洞中跃出,一飞冲天,他要去把发射火箭弹的鼠辈给揪出来。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一时间连林文潇都消化不掉,她抬起头,怔怔看着凌鹤道长逐导弹而去的身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甚至怀疑他只是露了一手神通,有点害羞。 蚊子再小也是肉,神逸才舍不得自己的真元被火箭弹炸掉,在确定了发射火箭弹的罪魁祸首就在弹头前方的时候,他收回剑种,弹身一跃从火箭弹上离开,连多看一眼结果的心情都欠奉,召出应龙剑踏剑回身,他要趁着尾迹还能追踪,找出其他的偷袭者。 刚一回身,他已经看到凌鹤道长追着一个火箭弹而去,他自然而然追向另个一条尾迹所指的偷袭者。 说时迟那时快,发射火箭弹的人根本就没有时间逃跑,一堆已经被自己发射的火箭弹挫骨扬灰了。而另外两堆人则像是见了鬼一样,各自看到一个会飞的大夏人。 至于之后的粗口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应龙剑定死了一个,火箭弹炸死了一坨,还有一个幸存者被神逸一把抓住后颈提上高空,神逸干了一件林文潇做过的事情,他对那个偷袭者说:“带我去你们的据点,否则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去。” 陈宇沫终于从坠落的吊灯下被救了出来,左腿小腿粉碎性骨折,血流得一塌糊涂。 林文潇也顾不上场合,紧急为他施法治疗,大梦盘里一场修炼毕竟不是白费,治疗魔法她现在懂得很多,不敢说立刻给陈宇沫完全治好,但也绝不会让他变成残疾。 这倒是完全符合教廷所宣扬的“展示神迹”,可只有两名当事人心中,对这所谓的神迹越来越不屑。 刚才不觉得疼是极度兴奋之下的内分泌物产生了镇痛的效果,此时此刻不那么疼是因为魔法的暖光正在抚慰受伤的神经。 但即便如此,陈宇沫依然被痛得满脸是汗。 可是也只有此时此刻,他才能鼓足勇气问出口,那个他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可以告诉我吗?他是谁?”他问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但他清楚得很,女友一定知道他在问什么,这是装不得糊涂的,态度即是答案。 林文潇一边施法,一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他的一切担忧一切期待都了然于胸,她回答说:“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人。” “我已经有点想起来了,上次你还说是表哥来着,是…骗我的是吧?”陈宇沫忍着痛,咧嘴笑着问道。 林文潇点点头。 “飞机上的坐在我们旁边的也是他,神仙里的好人,对吧?”陈宇沫问。 林文潇只能继续点头,而她的态度已经无声地吐露了许多信息。 所以,最想问的那一句话已经不必问出口了,答案他已了然于胸。 陈宇沫如释重负地长长出了一口气:“真是气死我啦,哈哈哈……不过,不过这样也好。” “你先别说话了,你这样不停地说会影响我施法。”林文潇眼底含泪,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但确实感觉到难过。 “你让我说两句分散下注意力嘛,不然疼死了。”陈宇沫说。 “好,那你说着,我听。”林文潇如此回答。 第四百九十六章 与仙无缘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短暂的沉默之后,接下来的不是滔滔不绝的怨怼,而是一句似乎在跑题的吐槽:“我说你们谁啊,不要围观了好不好,还有没有隐私权了?” 陈宇沫这句话当然是对教廷的神父和修女们说的,还有其他大着胆子凑过来的信徒。 林文潇抬眼看去,也是微微蹙眉,她一边治疗一边高声要求道:“请你们全部离开,我需要安静。” 她的心绪并不平静,但声音里透露着威严,而教廷的人员当然不敢违逆特使的意思,信徒也不敢违逆教廷人员的意思。人潮散去后,很快破损的教堂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林文潇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好了,你可以批评我了。怎么批评都可以,我不会还嘴的。” 陈宇沫却似乎挑肥拣瘦地假装蹙了蹙眉:“听这个意思,就是怎么批评都可以,但你坚决不改咯?” “咦……你原来这么牙尖嘴利的吗?” “那当然,以前我那都是让着你。不要以为我是体育生,就不会说话了。”陈宇沫说道。 治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魔法和医学还是有着本质性的区别,但确实是给陈宇沫治好了。他发现疼痛消失了,小心翼翼站起来走了两步,又跳了跳,夸赞道:“真神奇。” 穿着修女装的林文潇依旧跪坐在地上没有起身,她刚才一直跪直身体施法,又经历了一定程度的惊吓,需要这样休息上十几秒钟才好行动。 于是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仰视和俯视关系,陈宇沫看着女友纯洁的脸蛋,一时分不清哪一个才是假的——她另有喜欢的人,还是她的纯洁无瑕? 人心都有腾挪不开的时候,他一时还无法接受这两样都是真实的可能性,因为那样就要引入第三元来承受这份糟糕的现实,比如“我不配”。 而陈宇沫暂时不想觉得自己不配。 所以他继续强颜欢笑,伸出手帮着林文潇起身,嘴里嘀嘀咕咕:“我哪舍得批评你?你看看今天这个架势,幸亏有他也在……” 林文潇就着他的牵扯站起身,拍打拍打袍摆上的灰尘,沉默着多一句话也不说,任由陈宇沫自由发挥。 陈宇沫也没有说话,他环顾着是空空如也又破破烂烂的教堂,心中充满了感喟。如果是他的话,一定没有这个能力,一句话清场吧。但是林文潇做到了,没费什么劲。 仰头看着从顶上被炸出来的窟窿,如果不加修缮的话,一定不能挡雨了。这是废的不能再废的废话,但陈宇沫还是在内心这样感慨了一下,因为那似乎和他的处境有某些相似。活动活动腿脚,魔法真是神奇,只可惜有些事情就连神奇的魔法也做不到。 “其实我这几天都在想这件事。”陈宇沫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他没有撒谎,因为如果不是这几天都在想,他现在也不能这么平静。 “这几天?”林文潇应和着,好方便他继续说下去。 “是啊,从劫机那天开始。我发现事情好像和我想的大不一样,所谓危险,要比想象的严重得多。而我好像是最帮不上忙的那一个。”陈宇沫背对着林文潇低着头,仿佛自言自语。 “我开始不得不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但我还没想明白什么,你又遇到了第二次危险,我只能远远地看你倒在街上,什么也做不了,就连想跑过去都觉得距离远到让人无奈。然后今天,我距离你只有几米远,你能看到的就是我能做到的所有事情了。我好像真的和他们比不了。” 陈宇沫一边说,一边看着头顶的空洞。他忽然产生一种感觉,是他错误的、贸然地闯入了一个不属于他的故事里。一切从那个早上,在操场上晨跑时多看了一眼开始。 其实仅仅是接受林文潇并非凡人这件事,对他来说就很有挑战了。现在要接受的不仅仅是她并非凡人,还有因之衍生的一切危险麻烦。 比起那些危险麻烦,更害怕更讨厌的是因此而生的无力感。但这真的很无力,倾尽全力也无法追赶的无力。 他不是没有问过凌鹤道长收不收徒弟,凌鹤的回答直言不讳:“小友并无仙缘,不信的话,我可以传你一段口诀,你自行试试,练得出真气,收你无妨。” 那段口诀并不难懂,凌鹤也详细指点了修炼的方法。练不出来就是练不出来,并无仙缘,所以与仙无缘。而你是仙,我能奈何? 林文潇看着他的背影,有着类似的无力感,少女很想当个无害的人,至少对于亲朋好友要足够无害。 而在亲朋好友中,当然包括陈宇沫。 当一个人掏心掏肺对自己好的时候。保持敏锐如她,怎么会感受不到。她当然知道自己会不可避免地,伤害到一些不想伤害的人,也知道适量的伤害可以让彼此的关系更加深刻,但具体到陈宇沫,具体到此时此刻,这个场景是她万分不想要的。 但不想要也没办法,那场景就摆在眼前。她不得不做出让自己觉得糟糕的选择,因为每个选项看起来都很糟糕。她以为耐心陪伴,让陈宇沫对爱情的体验自然而然地进入疲劳期,这段关系就可以无害地结束,但是天真了,只是来了一趟教廷,就身不由己。 所以她并不是不想说点什么去安慰陈宇沫,可一旦想到,那份安慰的未来并没有一个少年人所期待的美好结局在等待,她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就好像当初沈毅误会了什么,当少女意识到厘清误会只能给对方造成更为长久的伤害时,她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她不介意去做一个“坏人”,如果必须要有个“坏人”,那么为什么不能是她?反正她不会因为同情任何人而委屈自己,她心里清楚得很,那样更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挨打要立正,挨批评不能还嘴。 “真不愧是你啊,顽固得像块石头。知错认错,坚决不改是吧?”陈宇沫回过身,笑嘻嘻地说。 “嗯!”林文潇坚定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的那些道德洁癖都不要了?你那些清醒的远见,都不要了?”陈宇沫有些好奇地问。 林文潇已经记不清一百多年以前自己具体说过什么了,因为那些当时很重要的想法,在后来的时光里变得越来越不重要,她大概能想到,自己当时为什么选择放弃神逸,又为什么想试着和陈宇沫过平凡的生活,但那些事都不重要了。 因为她的心在一百年的光阴中改变了。 她甚至都没有办法责怪神逸为什么忽然闯回她的生活里来,因为如果他不闯回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那么她死期已至。这是个不能细想的话题,细想下来,她会更加讨厌教廷,至少是讨厌做出这个决定的教皇。 总之就是在命运最善意的安排里,少女不得不做一个坏人。 “要不起,没办法。所以真的……很对不起,耽误了你这么久的时间。”林文潇如是回答,不做任何挣扎。 陈宇沫忽然自欺欺人的想,是不是如果自己不跟着来这一趟,或者根本就是教廷那边也不要跟来,就再好不过了。 那样至少这段爱情不会以这么令他难受的方式结束。 第四百九十七章 想输得心服口服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其实爱情的结束一定会令人难受,区别在于那份疼痛是剧烈的还是缓慢悠长的。 即便是活成怨侣,以结束为解脱,比照欣欣然让爱情开始时的心境,两者之间也一定隔着令人痛苦的煎熬。 感情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是唾手可得最甜美的果实。所以放下它一定是出于某些令人难过的原因,不可能有例外。不是什么诅咒,而是逻辑。 林文潇想替陈宇沫选择一个疼痛最不剧烈的方式,这是基于她的直觉做出的判断。 但陈宇沫自己选择了迎难而上,他自认是一个能吃苦擅长吃苦的人。 “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了。”陈宇沫颇为大度地说,“跟你好的这段时间,我觉得挺高兴的。不止如此,就连追求你,等待你回复的时间,现在想起来也甜甜的。其实一点都不难理解,你一直都在竭力地避免伤害我,对吧?” 林文潇必须承认,陈宇沫的最后一句话让她破大防,都让他给懂完了,说实话,被伤害的人没必要这么善解人意的。 “如果你闹闹情绪,而不这么克制的话。我大概能少受点良心的谴责。” “那你想都别想,我才不会那么难堪呢。” “所以你有什么要求吗?只要是我能满足你的。” “不要说得好像是给小孩子补偿一个棒棒糖一样,我才没那么好打发。行了行了,你不用纠结这种事情。我们出去吧,让那些信徒看看所谓的神迹。”感觉到了林文潇要陷入自责的陷阱,陈宇沫扭转话题,带头向教堂外走去。 教徒们果然在看见陈宇沫之后发出一阵阵赞美和惊呼的声音,刚才他的小腿已经被砸得血肉模糊了,现在那血迹还粘在裤管上。而他能够自由行走,这不是神迹又是什么? 于是乎,下午的安排变成了以治疗疾病为主。 但由于上午的袭击,下午来的人寥寥无几。神迹是一回事,导弹是另外一回事。一般来说,谈论上帝有几个师是一种亵渎神明的事情。可人总是现实的,如果上帝不能确保安全,他们也并不打算到天堂去跟上帝理论理论,万一这就是“最好的安排”呢? 总而言之,林文潇接待了一些病入膏肓的老信徒,其实她不能确保将这些人治好,魔法毕竟不是无所不能,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要讲道理,魔法只是一套现实中人不太熟悉的道理而已。 不过教廷的特使确实可以减轻病痛对信徒的折磨,很多时候止痛剂意义重大。而闹心点说,由于掌握核心技术的神职人员总是有限的,多数时候,信仰就是扮演了止痛剂的角色。 以及做神仙的,偶尔显灵才能得到香火。有求必应,那叫打工人……打工“神”。忘了这是哪个神仙在哪个影视剧里说的了,反正这样的思想总会被某些人想出来,一次一次挑逗虔诚者的神经。 第七站结束,林文潇并没急着踏上下一站的行程,反正教廷那边也没有把日程规划得很紧凑,而他停下来的原因很简单,农历年要到了。 人在国外,但难得有一群故乡的人在身边。不过个春节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了。于是去超市买肉买菜买面粉,也有人负责买锅碗瓢盆案板菜刀。林文潇的小队决定欢欢喜喜包饺子。 这一波人里只有应月蓉和陈宇沫不擅长厨艺,所以他们俩负责在酒店看电视。剩下的人在酒店借了厨房进行烹饪,只要肯付钱,借个厨房不是难事儿。 陈宇沫没有什么想看的东西,他也看不懂国外的节目,主要是语言不通,还没有字幕,他只是想靠在沙发上放松放松,宣泄某种精神内耗引发的疲惫。所以遥控器归应月蓉管理。 而应月蓉就完全不会精神内耗,她大大咧咧地在各种节目里找美男看,由基因差异而显现的异族外貌,是天然具备一些魅力的,老黑除外。因为大夏有句古话:一白遮百丑。 看着那些年轻的异族男人,在各式各样的节目里,或者秀肌肉或者唱唱跳跳,应月蓉乐在其中,有时候甚至会跟陈宇沫分享这种快乐。 陈宇沫听不懂,但大受震撼。 在陈宇沫和林文潇摊牌之后,神逸再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加上又是春节,所以他正式归队了。对于这个人,陈宇沫倒是没有任何敌意,他只是很好奇,所谓的好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和凌鹤道长又有什么区别? 观察让他大失所望,不是和凌鹤道长有什么区别的问题,而是他压根就没看出来这人和普通人类到底有什么区别。 凌鹤道长好歹长了一张帅气无比的脸,但是这个神逸除了名字奇怪一点,个子高了一点,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于如果比身高,陈宇沫觉得自己也没差到哪儿去,比颜值,他好像还赢了。 这就让人输得更加不甘心了。 所以,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小声向应月蓉打听关于神逸的事情,应月蓉一开始甚至没有听清。 但之后马上明白这少年的想法,无非是想输得心服口服,败得明明白白。于是应月蓉娓娓道来:“你这几次坐飞机都没有见到他吧?你猜猜他是怎么过来的?” “飞过来的?”陈宇沫随口瞎猜,但他知道自己一定猜得没错。 应月蓉擎起剑指装模作样胡乱比划了两下,说道:“没错,御剑飞行!他是道门的修士,剑符丹术,样样精通。” “什么什么样的精通?” “剑,飞剑!符,灵符!丹,仙丹!术,法术!剑符丹术,样样精通,仙门百年难遇的天才。而且这个人还挺重情重义的,当初他为了救他师姐,敢跟境界比他高很多的人掰手腕。”应月蓉回忆着,不过她没说,在那个故事里,她自己是反派。 “以前潇潇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为了救潇潇,也是奋不顾身。” “当时你在场?” “不在,但是恰好知道。” “所以这算不算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如果你想这么理解的话,我并不反对。但是我觉得不是,潇潇的主意正得很,我倒是觉得,救命之恩只是催化剂,他们两个人自己互相吸引才是真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呢?呃……我是说,你依据什么?”陈宇沫有些不服气,但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冲了点,于是重新整理了一下语言。 应月蓉其实自己也有点心虚,她知道是她非要让师兄使用大梦盘的结果,但话说回来,使用大梦盘,本身也是基于林文潇当时的状态,她一时激愤之下决定的。 可她说的也并不是假话,大梦盘中多年相交,无话不谈。林文潇和神逸的事情,她确实大致心中有数,同为女性,她能理解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情愫。 不过面对陈宇沫,她确实有点心虚,因为陈宇沫今天的倒霉,确实和他脱不开干系,所以说大梦盘里的一百年,对陈宇沫和林文潇的缘分造成了毁灭性打击。 修道人可以说缘分是天定,人家陈宇沫又不修道。 “呃……这我能凭什么呢?说不清,其实你没必要非得和他比呀,他是他,你是你,你可以努力自己的。”作为睡中间爱好者,应月蓉毫无道德底线地继续拱火,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搅屎棍,以及如果被虚黄子道友听到,道友可能会生气。 第四百九十八章 绅士风度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不用了,我才不想不自量力,自取其辱呢。”陈宇沫叹了一口气,“而且说实话,我已经受够了自己这样无力的感觉。这几天一场又一场袭击。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的心想保护他,但我的身体只能抱着头。你们可能没有体验过那种感觉吧?觉得自己是个废物的感觉,真的糟糕透了。望尘莫及的高度啊,我烦了,也受够了。就算没有那位神先生,我想我也撑不了太久。真心话。” 听着陈宇沫颓丧的真心话,应月蓉感到非常沉重,她猜想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才能恰好听到这番话,那大概是他永远不会去说第二遍的话。 “也……不是不能理解。人的天赋有差别,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应月蓉说着,不知想起了谁,不知想起了什么,但其中肯定包括她自己,“其实你也不是没有天赋。我知道师兄让你试过一些修炼,你没成功。但那只能说明千仞派的道法与你无缘,如果有兴趣,你可以找别的师父再试试。” “试试又怎么样呢?把潇潇抢回来?抢不回来吧……她有她的想法,她又不是摸着肌肉块头去选对象的。” “谁让你抢回来了?我的意思是,你不用陷在天赋不足的自我否定里,你只是没有碰到那个正确的尝试而已。你也不是比不过神逸,只是恰好在潇潇那里,神逸更重要一点而已。不然你看看面对你自己的爸爸妈妈,你和全天下人比,谁更优秀?每个人都有私心嘛,私心本来就是不公正的。而谁住进了谁的私心里,这就是缘分,缘分是最没办法强求的东西。” “你们心理系的都这么会聊天吗?”陈宇沫开玩笑道,不过他确实觉得应月蓉的话让他心里松快了一点。 “我只是个插班生而已,我的本行是修士。”应月蓉笑道。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修士的身份是什么时候被凌鹤透露给陈宇沫的了,反正自从陈宇沫拿了那块玉佩,很快就自来熟的开始跟应月蓉谈及修士的事情了。 “哈,那你看看我,适合跟你学吗?”陈宇沫问。 应月蓉笑得更灿烂了:“瞧我这费劲的,说了半天,你这才反应过来吗?当然是觉得适合才跟你说的。” “不要。” “什么?” “我说不要跟你学。” “为什么啊?” “你看你也是修士,凌鹤道长也是修士,你俩差得也太远了点吧?” “陈宇沫,你给我记住这句话,将来不要后悔。我会记你一辈子的,哼!”应月蓉恼了,跑到了阳台上生闷气去了。 年夜饭很快做好了,毕竟厨房的三位都是大厨,厨房里并没有外国厨师陪着,三人为尽快把菜烧好,也算是各显神通。 反正如果让玄望子知道神逸用剑符去搅拌饺子馅儿,那冷天吟第一个不会放过自己这个师弟。反正天宫道的灵符肯定不是用来搅馅的,没有冷天吟的手艺,剑符也不可能用得这么花里胡哨。 不过这一边的冷天吟还不认识神逸,就算神逸用了他的手艺,他也拿不出证据。 林文潇和凌鹤道长也是各显神通,教廷和千仞派的列祖列宗也都不会太高兴。开个玩笑,祖宗之法也没说这些法术不能用来做饭,法无禁止即可为嘛。所以三人最后把一桌子美食全部都塞到了储物指环里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些东西叮叮咣咣摆了一大桌,应月蓉轻易就能看出哪些是师兄做的,做饭她不太行,吃饭她可是行家,这是吃师兄做的饭,再熟悉不过了。 面对陈宇沫,神逸有点做贼心虚,所以他不敢放得太开,玩得太嗨。不然就以这孙子的尿性,很可能就得提议给大白他们打个视频,刺激一下他们。 万万没想到,拜年的视频是大白他们先打过来的,这俩人在罗马闲着也是闲着,玩了几天嫌无聊回到大夏去了,两个人也是在出租屋里整治了一小桌子的菜,充当年夜饭,想要刺激一下人在国外抛弃了他们两个的大部队。 没能回家,跟父母过春节,大白有点小遗憾。但是张望洋言辞恳切,说现在回去你就更说不清了,之后也不方便出来,还不如假装仍旧在国外。一顿输出之后,大白硬是心软了,同意跟他二人世界。 所以既然是大白和张望洋先呲牙咧嘴,林文潇这拨人当然表示也不能输,让他们见识了一下那一大桌子菜品丰富的年夜饭。 “好家伙,你们在国外包饺子?这么丧病?”大白感慨道。 张望洋则另有注意的点:“等一下,那个不是机场的那个……那个…盲人大叔吗?你们怎么在一起?” 他没注意到的是,当他问出这个问题,连他女朋友脸色都变尴尬了。 陈宇沫清清嗓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人家不是盲人。我们又遇上了呗,相见是个缘分,所以新年快乐!” “哦对,新年快乐!”张望洋说。 “新年快乐!”大白跟着附和。 “新年快乐——”所有人一同举杯。 干杯之后,陈宇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摁上了林文潇手机屏幕上的红按钮,挂断了视频电话:“卧槽,差点露馅了。” 他这个反应,就仿佛做贼心虚的人,应该是他一样。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他是最无辜的那个受害者。 不过这番错位的表现的确让所有人都笑了出来,凌晨雨摸自己心情也跟着松快起来。 他郑重地跟林文潇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在群里发个分手声明?” “所以你真要跟我分手?”林文潇问道。 “那不然呢?”陈宇沫虎着脸,感觉自己牙齿都变尖了。 “就不能你们两个都……”林文潇故意胡说八道。 “你想得美!”陈宇沫假装更生气,迅速打断了这句无耻的话。 应月蓉云里雾里的看着这段表演,也不知道林文潇为什么表现得那么怂,不知道陈宇沫为什么要在这里表演出生气的样子,难道一女配多男真的很值得人生气么? 凌鹤小心翼翼地看着师妹,希望她不要在这个场景下胡说八道,把什么厉双元张行天骆梅花之辈一个个都抖搂出来,那他这张老脸就真没法要了。 “好啦,你别作精了。珍惜我这点绅士风度吧,唉。”他故作轻松,但最后的那声叹息暴露了他的心情糟糕有些难以隐藏。 林文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想用一个拥抱作为感谢,却连感谢都觉得自己自私,原来太过善解人意的分手也不是那么美好。怪不得那天晚上,神逸能一个人到处乱飞,逛到了黄鹤楼。 真是孽缘,现实给她狠狠地上了一课,人该绝情的时候就要绝情,该对自己狠一点的时候就要狠一点。温柔不能化解一切,不能仗着全世界都对自己温柔,就恃宠而骄。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端起酒杯说:“那咱俩喝一个吧,再不然我就只能给你磕一个了。” 陈宇沫大笑着提起酒杯碰了一下,将杯中物一饮而尽。他娘的,这是谁倒的橙汁? 第四百九十九章 时间胶囊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本来是想搞一个没有长辈没有压力的年夜饭。但是都到这个份上了,再没有酒也说不过去了。 于是神逸跑腿,去附近的店里搞了几瓶威士忌,顺便还买了一些苏打水和可乐,老五以前是酒吧经理,调酒的手艺会一大堆。他和老五混的多,耳濡目染学到一点基础的,今天必须把陈爷伺候舒服了。 他是真心的,他跟尹楠分手的时候,至少还挨了顿打——虽然是尹楠她爸打的,不好意思催促林文潇,也是不想让她面对这种令人难过的场景。 只不过他确实没有大度到能将相爱好几十年的爱情拱手让人。 所以陈爷大气,陈爷绅士,感谢陈爷。 神逸调酒的手艺还不错,洋酒本身入口就不那么刺激,又调制过,加了可乐这种有糖的东西以后,正常人都喜欢喝。 一场年夜饭有了好酒,氛围自然更加欢乐——如果说刚才的分手话题让现场的气压有点低的话,那当神逸和陈宇沫勾肩搭背你一杯我一杯,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连凌霄都插不进去的时候,氛围自然而然回归了热闹。 应月蓉喝得满脸红霞,对林文潇表示了佩服之情,说她竟然能让这俩男人这么和睦。 林文潇看她喝醉了,不想跟她计较。这说的都是什么浑话,搞得好像自己故意这样似的。 陈宇沫更是喝得舌头都大了,非要揪着神逸问他哪道菜是他做的?说要看看将来潇潇的口福如何。 神逸带着他一道一道品尝过去,陈宇沫一道又一道地夸了过去,表示“比做菜,我不如你”,这是句废话,他可能已经忘了自己根本没进厨房。 神逸又让他把林文潇的菜一道一道尝过去,陈宇沫说:“哥们不是我说你,你的厨艺比起潇潇真…真、真不行。你怎么就捡了那么大个便宜,气死我了。喝酒!” “干!”神逸举杯。 “干!”陈宇沫碰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很久,按说原本彼此不该有这许多话说,几杯黄汤下肚,乱七八糟的东西扯一扯,莫名其妙就热络起来,该说的不该说的一顿胡扯,到了后来,两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鬼。 不知不觉过了午夜,大夏人的新年正式到来,只可惜人在异国他乡,没有听到半声炮响,他们的节日并非他人的节日,一种落寞的思乡之情涌起,喝醉的和没醉的人都变得有些沉默。 大年初一,有家的人各自给家里打了电话拜年,没家的人老老实实忙活着自己的事情,从来如此,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陈宇沫倒是个细心的人,虽然昨天喝了许多酒,到底是没断片,还记得神逸那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没有亲人的天宫修士。 他忽而想到,也许昨天晚上那个略嫌冷清的除夕夜,对这老哥而言却是一次少见的热闹。 不过神逸的情况也没那么惨,人都有扎堆的本能,有时候他会跟老五凑一起过节,有时候也会回福利院,并不至于每次都一个人自己跟自己守岁。 随着年纪渐长,他回福利院的次数变少了,混得不好就不想回家,这和很多在外漂泊的打工人心思差不多。 陈宇沫有心上前关心两句,但酒醒之后,二劲消退,他发现自己和神逸本也不该有那么多话说,关心纯属多余,反而像是一种嘲弄。 是啊,这人抢了自己女朋友呢,怎么想都觉得跟他打得火热属于有病。 正犹豫间,神逸招呼陈宇沫一声,犹犹豫豫的陈宇沫颇感意外,没怎么思考就上前去,有些尴尬,但谈不上抵触。 “送你一个新年礼物,请不要推辞。”神逸笑容爽朗,拿过一个包装好的小盒子。 “专门给我的?”陈宇沫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先问了一句,他可不想和神逸有什么特别的礼尚往来,这样会让他格外不舒服。 神逸坦然道:“每个人都有,但是都不一样。凌鹤道长和应宗主的是丹药,潇潇的是一颗宝石,这个是给你的。” 陈宇沫回过头看了一眼林文潇,林文潇将一颗穿在链子上的宝石坠子向他展示了一下,于是他点头收下:“谢谢。” 正打算说要给一份回礼的时候,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等一下,你刚才把系花叫什么?” 神逸疑惑地看向应月蓉,以为他们早就打得火热什么都说清了,却没想到自己好像不小心说露了什么,应月蓉摆摆手表示无妨,于是神逸解释道:“应月蓉是合欢宗主,所以我叫她应宗主。” 陈宇沫意外地看向应月蓉,合欢宗这种奇怪的名字他当然听说过,但活生生的宗主做了他的同学倒是令人颇感意外。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他早就发现了,这个应宗主对他的女朋友…额,现在或许是前女友有兴趣。 这么说来,就算今天没有神逸,也许搞不好某一天,林文潇还是会被别的谁给勾走,被男人抢了尚且还能消化,要是被一个妩媚的女人抢了,这事情真是没处说理去。 “原是我不配……”陈宇沫在心里低估了这么一句,脸色有点怪怪的。 应月蓉好像还在为昨天陈宇沫嘲讽她修为低的事情不爽,并不对陈宇沫投以更多的关心。 “拆开看看吧。”神逸催促道。 陈宇沫也不矫情,当场撕开包装,看见里面是一个小盒,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堆密密麻麻的胶囊。 他心里犯嘀咕,这个神逸是不是有病,没病为什么大过年的给人送药。以及这是什么鬼药,会不会吃死人。 神逸不等他开口,就解说道:“这是我做的时间胶囊,用的时候你就把胶囊的两边拆开……你想吞下去也可以,但是没必要。” “时间胶囊不是用来收藏一些有纪念意义的东西的嘛?用来在很多年后查看的,你这个又是什么?” 神逸说:“是的,它也是存放有纪念意义的东西用的,不过他专管记忆,用时间胶囊记下来的东西,你永远也不会忘,随时可以查看,而且会记得特别清楚。” “是嘛,这么神奇?潇潇——”陈宇沫转头看向林文潇叫了一声。 “嗯?”林文潇抬起头。 陈宇沫吞了一颗胶囊,然后说道:“笑一个。” 林文潇错愕了片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起身向他走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拥抱的感觉往往胜过许多其他肢体接触,因为那是记忆里最原初的幸福。陈宇沫有点恍惚,这才发觉,自己好像没怎么和林文潇拥抱过,他们是那种……几乎只会拉手的情侣。 也许,是他自己太腼腆了吧。 这一刻的感觉清晰地镌刻了下来,不用神逸去解说,陈宇沫自然而然就体会到了这份记忆要如何查看,那是他独有的技巧,如同呼吸,如同动动手指,不会遗忘。 他将永远记得林文潇的微笑,也永远记得那个拥抱的温度。 所以,说得很高大上的样子,不就是……嗯,录像嘛。陈宇沫傲娇地想着,却对这个礼物喜欢到了极致。 第五百章 依依惜别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大年初一是不干活的,几个人聚在一起又笑又闹。陈宇沫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好怎么回礼,毕竟好像他能拿得出手的都“拿不出手”。这就好像老百姓给皇帝送礼,送什么都是份心意,除此以外,别无他用。 但是他不甘心就这样子,搞得好像自己输了一样。他可以输,但不能连续输两次。没办法,他只能拉着凌鹤咬耳朵、拉着应月蓉咬耳朵、最后拉着林文潇咬耳朵。 凌鹤是一点儿都不靠谱,说的都是什么虚黄子道友喜欢做慈善,帮他捐助一下福利院,他会非常高兴。丝毫没考虑过,一个在校大学生哪来的钱搞慈善。 应月蓉说:“这题我会,他最好的朋友是个流氓,所以他肯定也是个流氓。你给他送一个压缩包的种子吧。” 系花你不愧是合欢宗主,什么丧心病狂的话都能说得出口,这要让学校那帮男生知道了,得有多少颗少男之心就如此破碎啊…… 根据对雄性人类的了解,陈宇沫知道应月蓉这个法子其实可行,称得上投其所好,但是有点过于不要脸。 林文潇说:“你这算是美苏冷战吗?” “啊?”陈宇沫没懂。 “那为什么要打肿脸充胖子?”林文潇又说。 “我只是想礼尚往来……” “那你就现在去街上随便买些礼品,凑够几个人的份,发给大家就好。不卑不亢,不用比较价值。” “可是……” “没有可是,或者你也可以什么都不送,没关系。” 于是陈宇沫照林文潇说的去办了,他的礼物也价值不菲——共计5套主题不同的城市组乐高积木。他甚至留了一份给自己。 这也许不值几个钱,但是对学生来说一点也不便宜,全靠父母给的钱支撑。但林文潇好像说得没错,不必打肿脸充胖子。这样就刚好,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闲着也是闲着,大家拼了一天乐高。没出息的凌鹤道长玩外国玩具玩得特别开心,他拼的是一个啤酒屋,应月蓉得到的是一间奶茶店。神逸拿到了一间带餐厅的旅舍,林文潇的是一间诊所。 陈宇沫自己的则是个独栋的居民小楼,各有各的温馨。 大家拼好之后,把建筑摆在一起凑成一道街景,各种拍摄,各种合影。各自和各自的房子合影。 这些照片出现在了“林妹妹出国留学后援会”的群组里,专门负责引人羡慕。为了防止有人故意不发言,林文潇还发了个新年快乐的手气红包给大家抢。 群里果然很快热闹了起来,等大家差不多热闹完之后,哑铃大陈说:大家静一静,我们宣布个事儿。 然后林文潇按照事先跟陈宇沫商量好的,说了一大堆类似于明星离婚的宣言,什么“经我们共同商议决定”什么“过去很好,未来很长,各自珍重”云云,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陈宇沫也将这些分手宣言复制了一遍,再次发出来。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实锤了。 每一个小朋友脑袋里都有很多问号,想知道促使两个宿舍走到一起的女一号和男一号怎么忽然就不过了,到底有什么隐情,会不会还有什么反转。 就在所有人都想从他们嘴里抠出个真相的时候。超能大白舍身取义一般发了一句:“哎,大陈,你这就顶不住了?到底行不行呀?” 大陈表示:“他喵的你行你上啊。” 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确实有隐情,而且大白还知道些什么。一窝蜂艾特着超能大白要个解释。 大白成功牵引火力,又开始说什么“哎呀,嗓子好干,没办法讲故事。谁请我喝杯饮料”之类的骚话骗取同学钱财。 当然大家也都不傻,齐刷刷表示:@向若,v她50看看实力。 于是向若v了50,结果被林文潇抢了,抢完之后光速退群,又被大陈抓了回来。 一阵打打闹闹之后,最终仍是陈宇沫声明:“和平分手,还是朋友。”而这一次大家都信了,并且也都接受了从他们嘴里抠不出真相这个现实。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表达了恰当的关心之后,既然当事人确实不愿意说,那么不问也可以。 整完这些闲事以后,陈宇沫正式告辞,他要回国了。 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这场布道之旅,一点也不安全。作为男友,他出于操心想跟着看看,尚且说得过去。但帮不上忙是事实,自己也跟着危险仍是事实。既然分了手,有更厉害的人护着林文潇,那他乖乖离开不添麻烦,也是明智之举。 于是乎,大年初二,依依惜别。众人把陈宇沫一直送到了机场,互道珍重平安,相约开学再见。 也是时候该推进剩下的巡游布道之旅了,还有五站。当下买好机票,航班就在下午。 托马斯和布奇早就已经等得心慌,他们毕竟不过大夏春节,而且这种习俗上的冲突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信仰冲突,教廷并不是很愿意容忍这一点。对大夏人而言,春节只是一种传统,与信仰无关。但架不住在教廷的地盘上,教廷怎么想,怎么评价。 如今这小祖宗终于愿意继续走了,托马斯和布奇松了一口气。 第八站,祷告会遭到了暴徒的正面冲击,一切从一个挑衅的提问开始:“万能的上帝能不能创造一块它自己搬不动的石头。” 这个问题其实挺老的,但由于是著名悖论,当它被问出来的时候,就意味着来者不怀好意。 对林文潇回击得也毫不客气:“众所周知,上帝是万能的。对万能的上帝而言,他搬不动的石头根本不可能存在,所谓搬不动是有所不能的凡人才会有的感受,当你用凡人的有限来理解上帝的无限时,本身就是亵渎神明愚行。” “呵呵哈哈,教廷特使也不过如此。” “哼哼,你们这些异端也不过如此,你们的题库该更新了。”林文潇毫不客气。 接下来就是真刀真枪的对决,林文潇张开了一层微妙的红色屏障,提问的异教徒惊讶的发现,他和他混入人群的同伴被这屏障筛选之后推了出来。而真正的信徒,都置身于屏障之内。 “这难道真是神迹!”信徒们被眼前的景象冲击,一边惊叹一边赞美。 “请大家安身于结界之内,神会庇护你们。”林文潇打着官腔,其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句鬼话,保护众人的明明是她的魔法,她在屏障魔法里混入了一些读心术的成分,以此甄别信徒和异端,正宗的教廷魔法可没有这个功能。 但她必须这么说,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是教廷特使。这就是打工人的悲哀,自己辛苦努力获得成绩,当然都是领导指挥有方。 托马斯和布奇也从教堂两侧杀出,跟异教徒们展开了混战。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两名教廷中不算太厉害的魔法师有如天兵天将,展现出了非凡的战斗力。接下来的景象要说也诡异。 面对十几个邪教徒的围攻,两名魔法师看起来明明很厉害,却也打得异常艰苦,似乎敌人一点都不弱。本地教堂的主教在屏障内干着急,但他所掌握的粗浅魔法根本插不上手。那么问题就来了,在过去的日子里,这间教堂是怎么留存下来的? 第五百零一章 工作强度太高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种诡异是在民众看来而言的,对于林文潇这样的教廷特使,甚至是正在冲击教堂的邪教徒而言,这都没什么可奇怪的。教停除了在过去最鼎盛的时期以外,大部分时候都是强干弱枝。 尤其是在这个末法时代,追求扩张信仰的教廷更加无法避免强干弱枝的结构。在教廷之国,有教皇那种足以跟玄望子遥相对峙的超级强手,也有威廉主教那样卓越的魔法师,托马斯和布奇这种水平的魔法师更是遍地走。 但分设于其他地方的教堂,就远远没有这个配置了,即便是托马斯和布奇这样的魔法师也难得一见。 不是教廷不想给各地分拨力量,实在是做不到,没有那么多人手。教廷之国有他们自己要面对的敌人,作为信仰的中心,这里必须被建成最坚固的堡垒。这里发生任何事故,哪怕是一场火灾,对世界范围内教廷信仰的冲击都是极为严重的。 因此各地的教堂其实都不强大,所以神逸才敢随进随出,换在教廷之国他是没有这个胆量的,这么干会很找死。 而这些小教堂平日里没有受到冲击,没有被攻陷,也是因为有教廷之国这个强干作为后盾,得罪他们,风险和收益差距太大,怎么想都不划算。 但如果这个小教堂里有一个教廷特使,那就完全不同了,能够直接一巴掌扇在教廷脸上,冒再大的风险也值得。 这一场,神逸和凌鹤道长都没有出手,因为他们评估过,托马斯和布奇的力量差不多够用。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轮不到他们这些外人插手。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林文潇,他们完全没有兴趣替教廷打白工。 林文潇游刃有余,维持这种程度的屏障,对她来说不是难事。特别是火力都被托马斯和布奇所吸引,那她就更不费事儿了。所以她从卡牌里召唤了圣焰信标,信标附着在了教堂顶部的十字架上,圣焰的光华源源不断撒下,为屏障、为托马斯、为布奇提供着源源不断的支持。两位神父一下子立于了不败之地。 打退这次冲击,并没太多的功夫。 异教徒们胸有成竹,虽然对特使的战斗力估算有误,但他们还有的是底牌,有的是更强的力量可以驱动。 到了下午,教堂遭到了围困,当地的警队力量无从插手。被异教徒渗透后,他们甚至不知道教堂这一带遭到了围困的事情。 而林文潇似乎也不急着解决问题,她甚至都没有用力打。否则最近做好的卡牌施展开来,这些邪教徒根本不够他打的。 这年头这么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刚正面的邪教徒可真不多见。他们理应得到爱护……个头啊。 林文潇主要是觉得。教廷给她派这个活,实在是太不把她当人了。 这个工作强度太高,如果是大梦里的她,怀揣几套卡牌,走一趟确实不成问题。但她确实没到那么不讲理的强度,至少卡牌都还没做出来呢。所以这一趟总让她觉得教廷是不是想搞死她。 而为了测试这一点,她打算把自己的强度表现得更正常一点,让神逸和凌鹤先按兵不动,看看教廷到底有没有备什么后手。 答案那个人沮丧:没有。再这么搞下去,托马斯和布奇就要殉难了,教廷不仁,她不能不义,都是一个催眠班上的同学,不能见死不救。 所以林文潇装模作样诵唱咒语,实则是启用了三张卡牌,护卫骑士、天使武装、辉煌冲锋。 那场面仿佛是天堂终于回应了她的祈祷,四五名全副武装的天使从教堂的穹顶处降落,对邪教徒发起无情的冲锋,就连托马斯和布奇也被那天使武装所加持,身上多出了护甲和羽翼,脑海里自然而然获取了挥动翅膀飞行的技巧经验。 这才是圣焰信标的正确用法,前面的用法纯属浪费,只是想消磨时间而已。 托马斯和布奇这一刻彻底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是从使,而林文潇是正使,真是入门不在早晚达者为先,他们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随着增援的魔法成型,两位神父精神一振,奋勇冲杀。 这一次邪教徒是真的被杀溃了,彼辈落荒而逃。教堂心中无不称颂神迹,毕竟他们活这么大,也是第一回见到“真的天使”,教廷的宣传在这里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利,而当地邪教组织则被前所未有的重创——被两位神父消灭的敌人不在少数,其实仔细说来,今天在教堂里发生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残酷杀戮。 只不过神圣的魔法,抹去了画面中血腥的部分。以至于信徒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距离死亡有多近。 但是林文潇知道,托马斯和布奇也知道。 这一站这样也就算结束了,在教堂后方的住宿区,林文潇罕见地和两位神父好好交流起来:“难道教廷那边真的只派了我们三个来吗?” 托马斯理所当然地确认了这一点:“是的,林,当然只有我们三人,这是一项神圣的使命。其中充斥艰难险阻并不奇怪。而且不是还有你的其他朋友吗,像是那个,对,你丈夫……” 林文潇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不满地提醒:“但他们不是教廷的人,没有义务为了教廷的事业而战。” “可是上帝的荣光……” “那不关他们的事,他们只是因为我才被卷了进来而已。” 看到林文潇莫名其妙生气了,托马斯没有争辩,而是用缓和的语气说“抱歉,但我不理解,我想布奇也……” 布奇同样迷茫,他确实也不理解林文潇在生什么气。 林文潇眉头紧锁着,叹了口气,她意识到自己无法说服托马斯和布奇理解自己的情绪,对于把上帝的伟大、全知全能、至高无上当作毋庸置疑的真理的神父们而言,可能确实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觉得自己不必为上帝而奉献,哪怕那些人并非信徒。 所以她放弃了这样无谓的挣扎,粗暴且突兀地表示自己很累,要休息了。 对此托马斯和布奇却觉得没什么失礼的,因为在他们看来,白天林文潇开了那么大的大招,这个时候肯定已经累得不像话了。 他们当然也理解不了,把魔法做成卡片用起来并不费劲,而这个强度的卡片只需要放置几小时就能恢复活性的技术。 林文潇沉浸在某种沮丧的情绪中无法自拔,她实在不理解教廷为什么要送她出来“送死”,至少在她看来这真的很送死。 她毕竟不知道在教廷之国存在的那些隐性测试把她评估到了什么样的水准,也不知道正常巡游布道有多么意义非凡。 她只能想到,如果那天没有神逸守在暗处,她已经被曼巴神的诅咒杀死了。而这是教廷无法预测的细节。 气哼哼的林文潇翻着手机,打算睡觉前稍微玩手机放松一会,跟神逸聊天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但神逸用很轻松的语气问了个很严肃甚至有点可怕的话题,他说:“陈宇沫到家了吧?” 林文潇这才意识到,已经很长时间过去了,却没收到陈宇沫报平安的信息。她立即拨通了电话。 第五百零二章 宛如仙境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电话无人应答,林文潇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无人应答,这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怎么会这样? 她逼迫自己冷静地思考,没人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没人接,而非打不通,说明他不在飞机上。慌乱中她有些算不清时差,但电话响的次数足够多,哪怕是睡着了也该被吵醒了。这使她不可抑制地往坏处去想,可即便是出了事儿,电话只要没坏也应该在警察手里,怎么会是没人接…… 等等……航班! 她立刻上网去查,果真查到一架欧罗巴航班遭到劫持的消息,目前航班已确认失联。而那航班,那个出发时间,对照了一下给陈宇沫购票的记录信息,竟然倒霉到完全吻合。 林文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栽倒在地。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千万不能。 她清楚地记得,大梦盘里的陈宇沫是高高兴兴上完了大学,后来当了体育教练的,甚至于在几十年后的同学会上还见过他。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自己的扰动,他会快快乐乐地幸福生活下去。恰恰是自己,恰恰是因为陪自己来了欧罗巴,恰恰是因为处理这点乱七八糟的情感问题,他提前回了国。 他…他……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就完全是受到了自己的影响……这太可怕了。她想尽量做一个无害的人,尤其不愿伤害任何跟自己亲近的人,可如果陈宇沫…… “神逸!救命!救命——”林文潇几乎是颤抖着给神逸发了个语音消息。 神逸来得很快,这段日子他几乎从未远离林文潇身边,除了那天受伤,以及后来某天铲平另一个邪教徒据点。 所以那句话就算不是发的语音消息,他也会立即出现。 神逸来得飞快,语音发出后三秒左右,他就在敲门了,这还是因为他知道林文潇是安全的,否则就是破门而入了。 “怎么了丫头?”门一开,神逸就问道。 林文潇已经语无伦次,满脸的眼泪,颤抖着指着手机屏幕上那条飞机的新闻:“陈宇沫他……他……陈宇沫坐的飞机……他……” 她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就要大声哭起来。 神逸定睛,一目十行扫过去,立刻安抚道:“没事丫头,没事,你别怕,我带你去找他。” “他不会…不会…不会有事吧?”林文潇边哭边说,她现在心里慌极了,生怕一切为时已晚。 “没事,现在还没事。”神逸的回答斩钉截铁。 “你怎么知道?”林文潇问。 “因为他用了时间胶囊,那个时间颗粒的感应还在。还没有彻底消散,所以他没事……他活着!” “好……你带我找他……现在就……” 神逸牵着她的手走出屋外,唤出应龙剑,让她踩好,然后搂着她的腰一飞冲天。 被神逸御剑带着的感觉,林文潇其实不算太陌生,虽然过去的他们有的是方法飞得更舒服点,但为了追求浪漫,也是这么玩过的。 飞剑向上,远离人间烟火,地面变成星星点点的灯光,在黑夜里闪烁。神逸甩出一把寻路符激活,一张追着一张,在空中变成一条燃烧的火龙,再前引路。这也是冷天吟独有的符法,比寻常引路符的用法更有灵性,找起人来更快更准。 暗夜之中神逸带着林文潇飞过莽莽群山。 陈宇沫被困在一片原野上,空旷无垠,天气晴好,有淙淙溪流,有虫鸣鸟唱。乍一看宛如仙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地狱。 这里不会天黑,他在这里也无法睡着。他不饥饿,也不疲惫。但仿佛是困在时间的切片里,一刻也不能向前,一刻也不能后退。 而他唯一庆幸的是,林文潇不在这里。 虫鸣鸟唱,听来像是恶毒的噪音,因为他已经听得太久了,循环往复,片刻不息,令人烦躁。 而他甚至能够从叫声的节奏里听出一句,仿佛是从亘古以来的拷问:“说吧,林文潇在哪?说了,我就让你睡去。” “你休想,我不会说!去死吧,巫婆。”陈宇沫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宣泄着心中的恐惧和愤怒。 他已经在这个牢笼里困了足足十五年,在这没有白天黑夜的地方,他无从判断时间的流逝,所以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而对他施以折磨的人也感受不到这其中的时间流逝。 十五年是一个不眠不休的绝对值,它代表一个客观的时间长度,代表一种折磨的长度,这里是他一个人的牢笼,是他孤独的地狱。 他知道对方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但他死也不会去说,哪怕用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折磨他,他也决不投降,他已经输了两次,第一次是被神逸夺走了心爱的姑娘,第二次是被劫机者察觉了他和林文潇的关系,所以他发誓,绝不会再输给这些人第三次。 不过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能熬多久,每一刻似乎都是极限,而在这无穷无尽的地狱里,他求死不能。 劫机的邪教徒在耐心地等待,耐心地折磨,等到死亡的欲望胜过求生的欲望的时刻,他们其实等到了,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愣头青就是不肯松口,他宁可活着受折磨,或者宁可去死,但就是守着某个微不足道的秘密不肯透露。 陈宇沫现在所拥有的只剩下一个支撑,像极了困锁他的地狱,但那里是天堂。那是他的时间胶囊,在时间胶囊的切片里,他永远都能重温那片刻的温存。 “嗯?”她疑惑地看他。 “笑一个。”他说。 她笑,然后她拥抱。那个怀抱的温度始终如一,足以支撑他熬下去,熬到天荒地老。 之前发生的事情并不复杂,有一群邪教徒误以为教廷的特使会登上那架飞机,于是飞机遭到了劫持,这一次的劫机者没有使用枪械炸药这么不方便的东西,他们都是魔法师。 他们吆喝着让林文潇别再躲藏了,赶紧出来,不必连累无辜。 可惜林文潇是真的不在飞机上,但他们也不是一无所获。有一个年轻人虽然竭力隐藏,但显然与林文潇有关,而且是密切相关。 因为这班邪教徒里,也有一个很专业的头目,即便对手不开口,也能发现足够的信息。 要撬开一张嘴有很多种办法,威逼、利诱、吐真剂,或者某种非人的折磨,邪教徒毕竟不是掌握吐真剂的暴力机关,而他们对折磨格外情有独钟。 其实那个看起来景色宜人的小世界,恰恰是为了长久的折磨而设定的,因为如果环境再恶劣一点,哪怕是可以藏匿信息的地方再多一点,在那种强度的持续折磨下,人的精神也会彻底崩溃,而崩溃的心智是无法提供有用的信息的。 那是一根看似温柔的刺,在崩溃的边缘穿刺灵魂,刺伤肺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而由于某种时间上的不对等性,短暂的折磨也会被体验为极其漫长的感受,所谓十五年,实际上只对应了现实中的数个小时——林文潇在第八站的教堂对抗邪教徒的数小时。 现在她打退了那些邪教徒,也许不久之后,另一班邪教徒就会知道,手上这个顽固不化的俘虏没用了。 第五百零三章 上天堂或者加入入圣教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引路符火龙当空飞行,跨越无数国境,神逸如同一道流星在夜空中急速飞驰。 林文潇逐渐冷静下来,火龙在空中摇曳甩尾,照得她脸忽明忽暗,身体里有一股奇异的暖流正在升腾,说不清是愤怒还是魔力。 方才的混乱中她没时间细想,也记不住当初大梦中是否有国外飞机被劫持这回事,然而理了一下思绪,一切变得明晰起来。 如果真有过这样的空难,那应该是举世震惊的新闻,因为一架航班上往往各国公民都有,她毫无印象,那就说明这事情当年没有发生过。 没有发生过,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了,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冲着她来的,并非什么自恋。而是对照过之后,唯一的可能性。 她本来还在不爽,教廷拿她的工具人这件事,现在想想教廷所面对的局面,真的是乱七八糟。什么火箭弹袭击教堂?简直就离谱。还劫持飞机?还能更混乱更夸张一点吗?这简直就是战争。 火龙逐渐变得暗淡,飞入了一片正在下大雪的地界。神逸也跟着飞得低了一些。火龙暗淡不是因为符力即将耗尽,而是快到地方了,随后他暗淡成一种只有神逸能感知的特殊亮度,这是为了在敌人的地盘,不要打草惊蛇。 冷天吟的符法很讲究很细致,思虑周到,但张扬的时候,总是透着某种变态的怪癖。 最终飞剑降落在一片覆盖大雪的山林之中。雪夜的山林本该一片漆黑,但目的地却再好找不过了,因为在这山林之中竟然有一座教堂,那教堂里亮着灯光,走在外面能听见其中传来的唱诗声和伴随着哀嚎的抽泣声。 看到教堂房顶外部的十字架时,林文潇愣了片刻,随即变得怒火中烧,这一遭,冤家路窄。 那是一个倒立的十字架。 她早在当初捡回一条命后,听说了袭击她的是以逆十字为图腾的入圣教教徒,施维雅,没想到会是你。 确实是施维雅,如果是普通的邪教徒,并不会对林文潇有这么大的执念。与教廷冲突,也不过是“公事公办”,没有私怨可言,又怎么会执着于“林文潇在哪”? 教廷特使的事情几乎惊动了欧罗巴大陆上所有的邪教,在这过程中,当然也有一些偷拍的视频在邪教圈子里流传。入圣教的女祭司施维雅正是看了这些视频,才认出如今的特使竟然是当初眼看已经落入她掌中的小丫头。 被入圣教选中的良善之人却不肯乖乖去死,贪恋这世间虚假的繁华,说明受到的污染已经很严重了。而她竟然还投靠教廷,简直令人失望。 施维雅决心把应有的命运还给林文潇,当然也是为了报当初之仇,该死的和尚,该死的道士,该死的异教徒,将她的肉身打到破碎边缘,使她不得已血遁逃生。 舍弃身体的血遁,想要保住生命,代价大得异乎寻常,这两三个月的时间里,她付出了从未想过的代价以求苟活,力量和痛苦一起跟随新的身体到来,噬咬着她的灵魂,所以她当然要报仇,林文潇应该死得更惨一点,才能稍解她心中发狂似的仇恨。 所以陈宇沫被轻易识破了和林文潇有关系,不但有关系,拼了命地想要保护她。如此忠诚,如此愚昧,真是更该死了。 林文潇跟神逸打了几个手势作为交流,这事先倒没有什么约定,纯粹就是两个人相处得太久了,随便怎么交流都能看得懂。 计划很简单。林文潇在外面制造骚乱,神逸负责把人找到然后救出来。这么安排的理由是让更厉害的人去做难度更高更重要的事。 教堂里,许多戴着面具穿着长袍倒持十字架的入圣教徒正排成圆环,唱着他们独有的“圣诗”见证“神圣的仪式”。 所谓“神圣的仪式”,不过是一场残忍暴行。一个被认为是良善之人的少女固定在十字架上,由于十字架的倒立的,所以她当然也是倒立的,她被蒙着双眼,身上伤痕累累,而一个带着金属镣铐的中年妇人,正在不断地用鞭子抽打她,哀嚎与抽泣都是少女发出的声音,它意味着疼痛,也意味着对死亡的恐惧。 但死亡的威胁不是来自于鞭刑,而是来自于几根针,跟抽血用的针,穿刺了少女的动脉,将血液导入某些所谓神圣的容器中。 这两人都是来自飞机上的乘客,一个是应该被净化了罪业送往天堂的良善之人,一个是罪行累累,只能在人间继续徘徊,借苦役赎罪的污浊者。 如果污浊者服满了苦役,罪业得以减轻,那么他们可能上天堂或者加入入圣教——这主要取决于他们到底有没有魔法天赋,也就是是否有利用价值。但是难能可贵的良善之人不应留恋污浊的尘世,他们应该被即刻送往天堂。 少女是将在今天“得到救赎”的最后一个良善之人,根据前面几个遇害者的经验,距离不可逆转地走向死亡,她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要忍耐。 她害怕极了,哭喊哀求,但于事无补,任何使她偏离良善的“动摇”,都会换来更多更严酷的鞭打,用以“赎罪”。 此时此刻,她希望能死得痛快一点,别再让她忍受这没有尽头的恐惧。但是鞭刑的疼痛连昏迷都不允许她获取。 如无意外,她将被折磨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样的变故来得太快,早前飞机上的每个乘客都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或者至少按照曾经看过的影视,最危急的时刻总要有英雄来救场。 然而每一次死亡都会形成新的经验,冲击当事人原本就因不安而濒临破碎的世界观,在三四个不幸的罹难者相继死去之后,当少女被带上十字架时,她已经无法期待自己还能得救了。 因为之前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得救。 教堂的门忽而爆裂,风雪卷进教堂,带来刺骨的寒意,所有人都惊讶地望向大门,他们看到一只火鸟正扑扇着炽热的羽翼,在风雪中发出凄厉的尖叫。 火鸟在教堂里翱翔一周,撞倒了无数灯柱,点燃了许多帘帷,继而旋转着飞向穹顶,将自己团成针梭的形状,射下无数火雨箭矢,瞄准了那些带着面具的邪教徒进行猛攻。而用鞭子抽打少女的那个中年妇人因为带着镣铐,暂时没有遭到火鸟的攻击。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那妇人眼见着仪式被打乱,竟然踉跄着冲向十字架,伏下身将自己双手镣铐的铁链勒向受难少女的脖颈。 她显然打算杀死这个被她折磨许久的女孩,但已有望获救的女孩。 一个圣十字印在了中年妇人的背上,那印痕燃烧带来剧痛,夺走了她所有的力气,紧接着是更炽热的火焰烧焦了她的皮肉,剧烈的疼痛在一瞬间夺走了她的意识,而她将永远不会醒来。 林文潇步入教堂,带着难以压抑的愤怒,她从未如此恼恨过,即便是在大梦的城南庄园发起一场屠杀的那一次,她也不曾如此恼恨过。 火鸟所攻击的邪教徒具是魔法师,在防住了一轮火雨箭矢之后,他们纷纷对忽然闯入的少女进行反击,任谁都看得出来,充当先锋的火鸟正是这个少女所使用的魔法,只要将她击溃,她的魔法自然会不攻自破。 第五百零四章 绝不至于见血就怕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魔法的光矢攒射而来,如果是神逸在场,早就被这种场景触发PTSD了,这般玻璃大炮本领不见得大,但刮伤的能力真是一流。 铲了两个邪教徒据点之后,他两度受伤不轻,借着个春节的休息才缓过来。娘的能把元婴修士打成这样,也是有他们的。这算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吗? 这其实是力量体系差异造成的,就好像自然界里的协同进化,魔法师总是更擅长对付魔法师,修士更擅长对付修士。互相不知根不知底地打起来,很有可能造成彼此之间奇怪的相互碾压,又或者是彼此之间奇怪的相互打不着。 林文潇就没有这个问题,她举起附魔过光明立场的圣火盾,魔法光矢打在上面,盾牌亮个不停,但就是久攻不下。魔力从举盾的左手游向右手。她骈指横一划竖一划,又画出一个巨大的火焰十字来,向着邪教徒们滚滚推进。 而邪教徒开始拆解魔法,力图在火焰十字压过来之前将其拆毁,同一时刻,火鸟又飞扑而下,双翅一扇,将火焰十字扇成无数火焰锥刺,上一刻还在拆解魔法的邪教徒们来不及张开防御结界,一个个被打得嗷嗷直叫。 他们披着的长袍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显然是在法袍内部施加了防御魔法的结界,用来抵挡这样猝不及防的攻击。 法袍上的结界都是平日里积累的功夫,不可能清楚的预判到要面临什么样的攻击,面面俱到又办不到。只能弄一些通用的防御结界碰运气硬扛。这样的结界被打掉一层就少一层,因此法袍挨打和他们本人挨打差别并不大。至少在同一场战斗中,都是一个总血量的概念。 邪教徒们借着法袍防御稳住阵脚,五花八门的反攻在招呼上来。这一次不仅是魔法光矢的攒射了。各种奇妙诡谲的魔法纷至沓来。这都是针对林文潇的圣火盾而发起的攻击。有的专注于破坏魔法结构,有的专注于绕路偷袭,林文潇不是没料到会这样,但还是一个不慎被穿破地板而出的藤蔓缠住了腿脚,藤刺扎入皮肉,仓促间挣脱不开。 如果上一回她见到一粟道长和妙深禅师跟施维雅的斗法,就会知道防着这一手了。只可惜那天她在昏迷之中浑浑噩噩。这一次匆匆忙忙出手,知道防着绕开盾牌的魔法已属不易了。 其他魔法师下在法袍上的功夫都被她下到了卡牌上,她身上并无防护结界,就算给她个机会让她在衣服上动手脚,他也未必会搞到防御上,搞不好会整一个魔力加强的结界协助施法。 渐渐的火鸟被邪教徒们撕成粉碎,林文潇大感头疼,不是她不想使用圣焰信标天使武装这些卡牌,那些卡牌不久前刚用过,经过这点时间还没恢复活性,原本此时此地有个更好使的东西,就是她的光明巨灵,那玩意儿使出来。能把他自己和这群邪教徒的法力全部抽干,然后一顿咣咣乱敲把邪教徒们都打成饼。 反正这个水平的魔法师绝对没有对抗光明巨灵的能力,但问题是,现场还有飞机上被绑架来的乘客,除了今天林文潇亲手杀掉的那个以外,其他人在她看来都相当无辜,这些人也是因为她的牵连而蒙难的。 以光明巨灵那种破坏力,林文潇可不敢保证这些人有几个能活着回去的。 只要不作死到极限,哪怕这些人暂时屈从于邪教徒伤害过同伴,她也不忍痛下杀手,更何况还有一个倒挂在十字架上的少女,看上去那么可怜,那么无助。 林文潇哀叹一声,单挑打群架她都不怕,一个人打一群。还要注意,不能打着自己人,这也太难了。 不过好在这次她的局面比单挑城南庄园时好多了,神逸这些天帮忙制作魔法卡牌的时候,没少塞好东西给她,于是他抽出一张画着佛像的卡牌,以魔力激活,那是金刚符和净衣辟邪符以冷天吟的符法混合出来的一张法术,连名字都没起。 缠在腿上的藤蔓被金刚之力震开,随着藤刺注入的毒素也被净衣之力逼出,林文潇重新获得了自由。 用卡牌召唤出圣辉剑,这剑也被神逸改良过,原本的圣辉剑实际上是一个剑形的魔杖,时不时自诩剑修的神逸认为一把剑岂能不会砍人,于是大幅度加强了它的坚韧度和锋利度。 林文潇这一次是真的准备砍人了。 百年大梦之中,她经历的战斗并不算多,但也绝不至于见血就怕。杀人而已,她早已不放在心上。 仗着金刚之力护身,她一边挥舞圣辉剑一边向前冲,把打在身上的攻击一一硬受下来,终于来到了被倒缚在十字架上的少女身边,同时使用庇护迷宫和时空禁令两张卡牌,林文潇就和那少女一同在众目睽睽下消失了,邪教徒们想要凑近查看,却发现方寸之地,仿佛被什么奇异的力量挡住,无论如何无法进入。 直觉告诉邪教徒们,这两个女孩都还在这一小片区域里,并没有逃走,于是猛烈的大范围魔法一个接一个招呼过去,就算他们每个人的施法能力都远远不及林文潇,如此轰击之下也足以对林文潇造成威胁,更别说那里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了。 邪教徒们轰击了一阵,疲惫感渐渐滋生,这种打法过于傻大粗,对魔力的消耗极其严重,也就是仗着入侵者躲起来不敢还手了,才敢使出这样的打法。 轰了半天没见动静,邪教徒们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打空了,是不是在白费劲? 他们停下手来喘息着,不知道入侵的危机到底过去了没,刚才发生的一切太快太猝不及防,当对手完全销声匿迹,那感觉就像是先前种种都是幻觉一样。 但被砸掉的大门,已经微微起火的教堂,都在警告他们一切并不是幻觉,也还没有结束。 话说回来,刚刚入侵的这人,难道就是教廷特使?所谓教廷特使只有这么厉害,足以一个人单挑他们一群魔法师? 虽然打到此刻,他们谁也没受伤,反而是对方吃了亏,但邪教徒们心情沉重,他们心里门儿清。如果是一对一,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对方一合之敌。 “别看了,她现在不敢冒头,先救火吧。”一个邪教徒提议道,然后众人看向他,却发现他的胸口透出一截血淋淋的剑尖。而刚才跟他们比拼魔法的东方少女正握着那把剑,脸色阴沉地站在受害者身后。 所有人几乎是凭本能抛出一大堆的魔法光矢,而刚刚被刺穿的那个人,就这样在魔光爆裂中被撕成碎片。 这就是刚才林文潇顶着的压力,以一敌多,如果打得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 邪教徒的群体出现了今晚的第一个牺牲品,这个损伤比起他们今天晚上造下的杀孽还不算什么,但这是一个糟糕的开始。足以压垮所有邪教徒的信念。 他们希望那个女孩已经在刚才的魔法轰击中一起被撕碎了,但每个人的直觉都在警告:“这不可能。” 是的,这不可能。林文潇再次出现在一人身后,圣辉剑洞穿的那人的胸膛,有了刚才的教训,众邪教徒没敢立刻朝着那个方向动手,却看见林文潇残忍地笑了笑,狠狠地剜动了两下圣辉剑。 被刺穿的人喷出一口血沫栽倒在地,而在他栽倒之前,林文潇又消失了。 第五百零五章 谁丢的火雨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真是一个噩梦之夜,好端端举行着仪式,却被一只火鸟闯进教堂,打乱了一切,然后就遇上了一个打不死的强敌。 她明明长着一张少女的脸,为什么在杀人的时候能够露出那么残酷的笑容?教廷的人不都是自诩仁慈的吗?那些庸碌的凡人不都是自诩善良的吗?一个会同情凡人的教廷特使,怎么可以露出那么可怕的笑容,并同时,做出那么残酷的行径。 邪教徒们不知道,是他们对无辜者的戕害彻底激怒了想做个无害之人的林文潇,这里每一个受害者在林文潇看来,都是因为她的影响而受到了连累。邪教徒们也不知道,林文潇还可以更残忍。而他们最不可能想到的是,眼下正在起火的教堂,是对他们而言最安全的庇护所。因为这里还有很多无辜者,林文潇不会在这里使用太过狂暴的法术。 刚才,在布下庇护迷宫和时空禁令之后,林文潇第一时间把少女从十字架上解救下来,并拔掉她身上抽血的针,没有时间去做治疗了,她把圣火盾交给少女,让那女孩举好盾牌,蜷缩在下面。 因为她可以预料,大范围打击即将接踵而至。 来不及多做任何事情了,林文潇取出从凌鹤道长那里敲来的隐匿玉佩,匆忙逃出了敌人的集中打击点,范围性攻击魔法在她身后落下,一个又一个,差点把她伤到。 她有点担心盾牌下的少女,虽然她对自己的圣火盾有信心,但她对少女的状态很没信心。可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林文潇必须等着对方攻击疲惫再出手,这样才能营造出足够的压迫力,以及,她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激活神逸给他的神行符,否则近距离刺杀简直就是找死。 魔法师拥有法力,当然可以激活灵符。但处于不同的修炼体系中,激活灵符并没有使用她的卡牌那么方便。这需要花一点精神。 一小会儿之后,魔法师“转职”成了刺客,不得不说,刺客一直都是对魔法师而言,最可怕的职业,而会魔法的刺客更可怕,因为这种刺客爆发力更强,更懂得如何针对魔法师。 她选择好了猎物,她下了手,她甚至故意在下手的时候用指环收起隐匿玉佩,因为她需要对方看见她的脸,这能让对方更清楚地了解到“自己的攻击毫无意义”。这是一种心理战。 采用这种心理战的意义在于打击敌方士气,使其落荒而逃,如此一来,不论是使用强力魔法猛击,还是保障其他人质安全,都更容易实现。 在死到第三个同伴之后,那些戴着面具的邪教徒们再也顶不住这样的压力,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选中的倒霉鬼会不会是自己。心理的防线被彻底击溃,他们落荒而逃。 林文潇已经沾了一身的血,那是平时的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污浊与残酷。但此刻她决定将残酷贯彻到底。 为了那些她亲眼所见的尸体,为了无辜者的鲜血不会白流。 所以,魔力沸腾,火雨。 火焰的流矢从天而降,因魔力沸腾而长如标枪,有些邪教徒尝试还击,用自己的魔法与火雨对冲,站在魔力沸腾的影响下,他们的魔法被加强了,这种猝不及防的加强使魔法失控,伤人伤己。 组织屏障进行防御的邪教徒要好一点,他们的屏障也被加强了,刚好勉强挡住火雨的冲击,但忽然狂暴的魔力振幅使得他们的屏障具备了一些本不该有的攻击性,他们挡住了火雨,却和身边人互相碰撞伤害,苦不堪言。 火雨一波接一波,仿佛没完没了,但这只是被魔力沸腾,增幅后的效果。想要像城南庄园那次一样,下个不停,还是需要圣焰信标的。邪教徒们只需要再撑过这一两波,就还有逃命的机会。 除非林文潇把光明巨灵也召唤出来。 不过光明巨灵抽取魔法的特性实在不适合在打了胜仗之后使用,但也不排除林文潇上头了,非得把他们斩尽杀绝,事实上她这会儿是有点上头,留着这些家伙,放到哪儿都是祸害。 所以在火雨停息之前,林文潇已经抽出了光明巨灵的卡片,她在心里进行最后的检查,到底还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此时此刻召唤光明巨灵进行大面积破坏,并抽空自己的魔力,只留下一个唤醒的种子有没有什么不妥? 大地忽然震颤起来,剧烈的隆隆声响起,仿佛天灾降临。 林文潇立足不稳,本能地扶着墙,却又想着也许应该立即远离这种老式建筑。忽然一声巨响,教堂外的地面炸裂开来,土石纷飞,一根根合抱粗的巨木状藤蔓破土而出直刺向空中。 刚才还在抵御火雨的邪教徒们被掀飞到空中,已经不是时候去考虑他们落地后会怎么样了,此时此刻的空中已经飞满了断肢和血肉。 有一个准确地说是两个身影格外显眼,因为他们完好无缺,一个背着另一个。 神逸背着陈宇沫登石踏木,闪转腾挪,挥舞着应龙剑,以格挡更多不好避开的石雨,他不怕打,陈宇沫却是害怕的。 神逸走了两步,意识到天上还有火雨,一阵骂娘脱口而出:“他娘的谁丢的火雨?想逼死老子吗?” 于是乎,顾不得还击,他踏着飞剑,噌的一下窜上高空以躲避火雨的夹击。然而向下俯视,看到火雨刚好停了,而那破土而出的怪物更加张扬放肆,就气不打一处来。 林文潇缩了缩脖子,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因为火雨是她丢的,甚至魔力沸腾也是她丢的。不用想,这两招肯定都把神逸坑着了。不说想找个地缝钻一下,是因为此时此刻真的有地缝可以钻。 少女魔法师注视着那从地里撞出来的庞然巨物,那像是巨大的章鱼,又像是机甲,浑身上下都是木质结构,合抱粗的藤蔓胡乱抽打,每一下都有仿佛能造成山崩地裂的威力。 而在那怪物的头顶处,融合着半具女体,与树型机甲仿佛共生在一起。那女体不人不鬼,仿佛连血管都变成植物结构与树体融合,但那张脸林文潇依然记得,是她催眠班的同学,只因得到她的善意,便要对她痛下杀手的施维雅。 其实不久之前施维雅还不是这副可怖的模样。 神逸的效率很高,在林文潇制造骚乱的时候,他轻易就找到了地窖入口,往下钻又找到了地牢,找到了被封困意识的陈宇沫,以及,看守着陈宇沫想要从他口中得到林文潇的消息的施维雅。 施维雅已经疯了,否则在林文潇打电话联系陈宇沫的时候,她也该看一看那电话是谁打来的,那她或许能早点胜出这场跟陈宇沫较劲的比赛,以陈宇沫为人质要求什么做不到? 可她对电话铃声置若罔闻,甚至偏偏不信无法从陈宇沫的口中抠出任何信息。直到神逸来救时,陈宇沫已经在那个地狱里熬了足足十八年。 他的毅力惊人,以至于施维雅认为应该在用光他的价值之后,为他举办盛大的神圣仪式,将他送往天堂。 导致施维雅发狂的是她混合了大半木质结构的身体,那天匆忙血遁逃得一命,但是,却没有备用的躯体可供栖身,她只能遁入事先准备好的一截古树木料,与之血肉相融。 第五百零六章 丑八怪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她知道,她都知道。一旦血遁,这就是她的归宿,木石血肉相混合的身体,不人不鬼的怪物。这是施维雅能找到的最好一个寄身之物,且正好与她的木系魔法相合。 如果可以,这个后手她希望永远都不必用到,但谁能想到会被那一僧一道打入不血遁就灰飞烟灭的窘境中。 她实现又怎么可能想到,融合木石之躯,会是如此恒久的痛苦,当痛觉神经与木质纤维相融合,就好像每一根神经上都刺入了一根细小的木针,动也痛,不动也痛,不会消退,也无法适应。 人有七情六欲,所谓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这说法生在西方的施维雅未必了解,但她却知道,人的情感与自己的身体之间相互影响,息息相关,当身体被木石所支撑,血肉只剩少半之后,她也就逐渐丧失了为人的情感,她或许知道什么时候该表演什么样的情感,但身心的真实反馈却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无人能够理解的恐怖体验。 不过相应的如此苟延残喘也不是只有坏处,好处微乎其微却很直观,她变强了,融合了木石之躯以后,身体对木系魔力的承受力和亲和力都远胜血肉之躯,她变得非常强大,强大到——就算手上没有人质,就算当面硬碰硬,就算以一敌二,她也能够稳稳拿下当初那一僧一道。 魔法师的品阶与修士不能直接换算,但比拼综合战力,她的确已经不弱于元婴修士了。 但那说的是寻常元婴修士。神逸这种带着合体期经验的百岁新秀除外。 神逸看到陈宇沫的时候,心中一阵寒颤,他被困锁在一个由纠缠的木根构成的椅子上,四肢都遭到了木须的穿刺,流出的血液已经干涸发黑,但他痛苦的表情显示,他不但活着,而且生命力还很旺盛。 施维雅当时披着长袍,将她的木石之身遮盖了起来,从背影看去,仍是一个窈窕婀娜的女子。她的手指都搭在陈宇沫的脑袋上,仿佛想要从中榨取些什么信息出来——事实上她正在这么做,但她并不会什么搜魂手段,精通心理粗通催眠的她正在用某种疯狂且笨拙的方式逼供,然而并不顺利。 神逸没有在背后喊叫“吃我一剑”的习惯,那是光明正大的武林豪侠才会做的事情,修士不必如此。 应龙剑祭起扶风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后偷袭。 可惜并没能将其一剑斩下,其实这个地下牢狱里遍布根须,而所有的活木都能充当施维雅的眼线和肢体,所以在神逸闯入这个地牢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被施维雅发现了。施维雅没有回身,一则是不需要回身也能看清他的动向,二则是以此迷惑他想要使他轻敌。 神逸果然中计,但轻敌的人是施维雅。 地牢里探出的根须试图捉住神逸,而施维雅将在他被捉住的刹那予以还击,但扶风势之迅疾竟让那瞬间伸出的百十条根须尽数扑了个空,施维雅更无回身一拼的速度,她唯有稍微侧身让开要害,才能予以还击。 不是不想彻底避开神逸这一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元婴期的神逸根本不是她的速度能够对抗的。 神逸一剑戳进去,立时发觉手感不对,那一剑不像是刺入肉身,而是如同刺入虬结的木头缝之中。施维雅将右手五指并拢成锥状,那五根手指真的就拧成了一个尖锥,锋利狰狞,她将锥手向自己胸口一刺,背后立刻刺出一截锋锐的木锥,攻击方式之诡谲令人防不胜防。 神逸以四象步闪躲,只怕对手的攻击覆盖过于密集,这突如其来的一刺倒不放在眼里,同时手腕一转,以天行势运剑,轻易就将被锁死的应龙剑从施维雅的身体里拔出。 天行势,激浊扬清,至空至净。天行健,自强不息,不损不竭。 才一退,又一进,还是天行势,剑尖顶锥尖,将突袭而来的木锥彻底刺毁,同样是木头,看起来施维雅的寄身古木硬度跟应龙剑比还稍微差了点。 木屑爆裂纷飞,施维雅的后背和手指受到不同程度的破损,汩汩流出绿色的树脂血液,看上去诡谲无比。 神逸正待追击,身体已经被地牢墙壁中伸出的根须从扯住,将他硬生生拉开数寸,就是不让他再次触及施维雅。 木根藤条一根一根甩在神逸身上,仿佛恨不得把他扯进墙壁里一般。 施维雅这才有机会回过身,用她空洞的双眼盯住神逸,脖子用一种令人费解的角度弯折,她问:“你是谁?” 这是废话,问一个出手砍她连句“吃我一剑”都不肯喊的人,实在是没有必要,神逸被困在墙上,咧着嘴嘲弄了她一句:“丑八怪,谁要回答你?” 这一句骂正中痛处,施维雅立刻发了狂,她嗷嗷一阵怪叫,攒起一根巨大的木根长枪,不由分说向着神逸刺过来,那一击倾尽全力,看上去根本不打算留眼前人性命,什么“你是谁”根本不重要,杀了这个口出狂言的恶贼才是正事。 神逸看似动弹不得,却也不惊不扰,直愣愣站在那里让她刺。木枪厚重锋锐的枪尖直刺心胸,距离不到半寸时,异变忽生,神逸胸前浮现出一面黑色的光滑镜面,木枪刺入其中,仿佛深不见底,紧接着黑镜中探出一个施维雅的影子来,同样是持厚重木枪狠狠一刺回敬过来。 正是虚天子在道外化境送给师弟的护身法宝黑镜项链发动了功效。 黑镜项链的还击似慢实快,看似刻意等了片刻才做反击,实则抓的是对手避无可避的动作破绽,黑镜一旦发动,对方绝无避开还击的可能性。 反正以施维雅这个水准,肯定是没辙的,毕竟当初半步化神的应月蓉也在黑镜项链面前狠狠的吃了瘪。 而这种迟滞设计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神逸催动震雷势,人剑合一,剧烈的震荡将约束他的藤蔓震断震散,他直到此刻才这么干,当然是为了引诱施维雅掉进陷阱。 这一剑雷而火,火而雷,雷火丰,以雷震壮大火势,火雷噬嗑,声势浩大的火之剑震动如雷,将对手层层削灭、挤压、搅碎。 天宫剑法和黑镜反击同时攻至,夹击刚刚全力一击失去变化余裕的施维雅,施维雅就像是被剥掉了坚固外壳的果肉,被自己的长枪刺击狠狠刺穿,钉在了墙上。 神逸知道黑镜一击并无实体,一击之后自然消散,立刻甩出一张囚雷阵符将她压制在墙上,稍稍回气又是蓄力一击天行势,将施维雅斩成上下两截才肯罢休。 摆平了施维雅之后,神逸立刻动手将陈宇沫从困锁状态救下,他外伤虽重,抵死不过一颗灭生丹的事情,总能让他恢复如初,或者带去见林文潇,说不定教廷魔法也能将他治愈,但他浑浑噩噩半死不活的样子却耽搁不得,神逸又取了净衣辟邪、百解消灾、宁神镇魂等符纸对着他一顿好贴,一一激活符力,误打误撞之下还真将陈宇沫成功唤醒了。 只不过在他醒来的刹那这十几年的精神折磨在一瞬间回归脑海,一下子将陈宇沫重创,他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嚎,却迟迟不能昏厥,看上去格外可怖,神逸眼见着他的惨状,忽然明白了什么,二话不说取出补魂丹,这丹药上次炼过,神逸手上只剩两颗,他将补魂丹毫不犹豫拍进陈宇沫口中,然后五指罩顶,以真元徐徐压下,缓解陈宇沫的痛苦。 神逸忙得不可开交,小心翼翼生怕伤到陈宇沫,自然也就无暇顾及他身后,那被砍成两截的施维雅死而不僵,正在缓缓复苏。 第五百零七章 你能找到路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地牢幽暗,一场短暂激斗结束后,除了陈宇沫那声痛呼,再无其他声音,随着痛苦被镇压,地牢里只剩他粗重的喘气声。 当陈宇沫逐渐恢复清明,神逸放下心来这才听见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回过头,修士明锐的目力所及,退路竟然已被藤蔓封死,施维雅的半截残躯正胡乱接在植物的根系上,目光阴冷,虎视眈眈。 “原来你是来救人的,你来救他,你一定知道……一定知道林文潇在哪里。”施维雅用阴森的语气说道。 神逸故意装糊涂:“Slowly,my English poor,I can’t understand.” “啊啊啊啊啊——!”施维雅发出怒嚎,神逸的嘲讽效果拔群。 无数根须从四面八方刺来,神逸用艮山势守了个固若金汤,一边防守一边问:“小陈,你怎么样,现在能听懂我说话了吗?” “可以,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我这是怎么回事?”陈宇沫一时间需要整理的信息太多,有些想不明白。 神逸一边用囚雷阵符阻遏施维雅的攻势,一边向陈宇沫解释:“你乘的飞机被劫持,我们看到消息,就来救你了,看来你受了不少苦啊。” “飞机被劫,那应该是很久之前……好吧,我明白了,你真能把我救出去吗,我这样……”陈宇沫意识到他所经历的漫长痛苦原来在别人而言只是短暂的光阴,没人能够理解其中苦楚,一种幻灭感油然而生。 手脚被废,对于他这样一个体育生而言,也是最无法接受的事情,他的心性信念此时此刻都在崩溃的边缘。 “能!我这就救你出去,你趴到我背上来,放大胆就好,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神逸说着,背对着陈宇沫,单膝跪在地上。 陈宇沫看着眼前奇幻的场景,咬了咬牙,尽力扑在神逸背上,但他甚至没有能力自己抓好神逸。 这在意料之中,神逸也没打算让他自己费劲,只管运转真元流转,将陈宇沫稳稳托住,然后展开剑势对着层层藤根攻了过去。 施维雅驱动地下树根,对他前攻后抽,不信这个大夏人还能从她的主场里逃出去。 神逸也不托大,以师兄的符法驱动金刚符,牢牢护住陈宇沫,施展天宫剑法,仗着应龙剑的无匹锋锐锐意猛进。 陈宇沫精神疲惫,随时昏昏欲睡,却被眼前场景刺激到不敢睡去,他为了镇定心神,没话找话:“你怎么用木剑?铁剑不香吗?” 神逸笑道:“铁剑还真没我这把木剑香,你不知道吗,斩妖除魔,用木剑最好了。” 说着他鼓荡震雷势,大开大合,将打来的藤条根须搅碎震溃,然而藤条的防护一层接一层,仿佛在哪个方向都有无数层遮挡,既找不到出路,也找不到施维雅本体。 “你要是会用火就好了,把这些木头渣滓烧个干干净净才好。”陈宇沫有气无力地感慨。 “我会呀。”神逸一脸淡定,却只管挥剑开路,完全不使任何火术。 “那你怎么不用?”陈宇沫不解。 “这种木头成精的怪物最怕火焰,你知道,它更知道,所以必然有防备,用火必遭它暗算。”神逸耐心的解释,所以即便他使过雷火剑招,却也没有搞出国一丝真实的火焰。 “如果它也猜到你这么想了,所以恰好没设防呢?”陈宇沫没话找杠,只为排遣心里的焦虑恐惧。 神逸笑道:“那你猜它敢不敢用命去赌我够不够傻?” “卧槽,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陈宇沫想了想,被说服了,他转而又问,“话说我们在哪,你能找到路吗?” 神逸摇摇头:“找不到,路线我记得,但是已经变了。这个怪物能够改变地牢里地形,我猜现在根本就没有出路” “那怎么办?”陈宇沫说到这却是有点慌。 “打败它就行了。”神逸说着,又挥剑斩开一层拦路的藤蔓,这下连陈宇沫也看清了,在不远处的墙壁上,发疯的施维雅半身嵌在墙壁里正虎视眈眈盯着他们。 实在是刚才为了救陈宇沫给了对方太多时间,否则哪用在这重重根须迷宫里砍这么久。 神逸手上一挥再一挥,应龙剑和储物指环里的龙泉剑连续射出,直取施维雅心胸。施维雅唤来藤蔓格挡,神逸擎指控剑倏来倏往,两把飞剑既快又狠,在藤蔓之间一啄再啄,天宫剑法变化无穷招招直取要害,攻敌之必救,他招法凌厉无俦,以至于施维雅不得不把所有根须都用在防守上,以至于竟没有几条向他们攻过来的,神逸背着陈宇沫,闪转腾挪有所不便,但总归还躲得开。 陈宇沫都快看傻了,这就是潇潇看上的神仙吗,也未免太厉害了点,跟先前喝酒说浑话时截然不同。 所以潇潇的眼光也许是真的好。他有无数的感慨和问题,但眼下兵凶战危,实在不宜开口,他能在神逸翻身腾挪之间压住胸口的起伏动荡,不吐在神逸肩膀上也挺辛苦的。 神逸渐入佳境,眼看着可以考虑使出日月势的绝招给对方一次致命突袭了,心中警兆忽生,他收回飞剑一退再退,果不其然施维雅忽然狂暴,根须无论速度数量还是粗壮程度都拔升了一截。 仓促之间神逸再不敢稳扎稳打,在龙泉剑上戳了一沓符箓御剑而上,同时应龙剑上雷火缠绕,法器增幅之后更加炽烈,追着龙泉剑甩出以及雷火剑弧。 一时土石根须被这一击炸得不轻,从头顶不断落下,仿佛要塌方一般,神逸锲而不舍,接连以术法对着上方狂攻,施维雅也发了狂,驱动无数根须胡打乱砸,恨不能将神逸二人砸成肉饼。 震荡之力穿透真元,神逸不得已,竭尽全力用真元裹护陈宇沫,以免他被活活震死,自己则是以元婴境的肉身硬扛。 他气血翻涌难以压抑,接连吐了几口血之后,又挥出数道雷火剑弧,元婴感知所见,距离地面已经只有两米左右,他一发狠,凌空书符画一道剑符向上轰出,打得土石扑面而下,施维雅的攻击再次追来,神逸无处可躲,鼓荡真元护体一脚踏在轰来的树根上,借力上冲。 肉眼所见,龙泉剑已经被刚才那一轮接连爆发打成废铁,走完了它最后的使命——将一系列强攻符咒射入头顶土层。 陈宇沫眼见着层层土石擦脸而过,面前还是土层,神逸却背着他义无反顾向上冲,不禁绝望。 然而那最后一点土层仿佛是一张纸,被神逸一头撞破,他们重新来到了星月的光辉之下。 来不及观察环境,来不及理解附近那起火的教堂是怎么回事,也来不及分辨身边人是敌是友,神逸已经背着陈宇沫冲天而起,树根追袭而来,神逸踏着飞溅的土石木屑身轻如燕,一边挥剑拨开撞击过来的土石,一边向上。 离了地牢,他心中畅快,然而看着迎面而来的火雨,他不禁破口大骂:“他娘的谁丢的火雨?想逼死老子吗?” 第五百零八章 蚍蜉撼大树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最后一轮火雨落下,正中施维雅破土而出的庞大怪物身躯,其实富含水分的木头没那么容易被点燃,但施维雅却似乎真的“被烧伤”了,粗壮的木根上,创口淌出绿黑色的粘稠液体,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臭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陈宇沫这一次算是明白过来了,神逸判断无误,这怪物不能用火烧。在如此空旷的地方尚且能闻到这种腥臭气息,就更不要说在地下了,这股臭气之中一定是有毒的,这几乎不用想。 所幸刚才破土而出的时候,那些拦路的根须藤蔓并没有连接在施维雅身上,否则这次孤注一掷的破土之举,只怕也会让他们中毒。 林文潇看到这一幕,已知道火术不能再用,她本能想用光明巨灵跟对方掰掰手腕,但立刻意识到那样不行。 她立刻换了一张卡片展开一道光墙,将是施维雅阻绝在外。果不其然,施维雅胡乱抽打的根须转眼即至,如果她判断失误召唤光明巨灵,固然能给施维雅点颜色看看,却必然无法保护身后教堂——现在那里面只有一群无辜的旅客,并无邪教徒。 神逸见状御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越过了光墙来到林文潇身边,见面他也不废话,直接问道:“丫头,还撑得住吗?蓝够不够?” 林文潇点头,神逸见状放下陈宇沫,说:“小陈我救出来了,他受伤不轻,生命无碍,你现在别急着管他,拼尽全力守住此处,那个怪物交给我。” 林文潇一边点头应下,叫了声:“等一下。” 神逸刚要走就被叫住,回头看着林文潇,本以为她要说“务必小心”之类的话,没想到林文潇脱口就是一句:“在凤凰城恩将仇报欺负我的就是她,替我狠狠地修理她。” 神逸比了个OK的手势,踏着飞剑冲出了光墙,对着木石巨怪骂道:“好家伙,冤家路窄了,你敢欺负我们潇潇,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时候他的English也不poor了,气势汹汹骂了几句,然后冲了上去。 激愤是一回事,实力是另一回事,而体型差异则更是另一回事了。施维雅身躯巨大,但真正的要害却没多少,在这种体型差距下,想要攻击到她的要害殊为不易。 甚至于面对这么大个子的对手,连时间法则用起来都费劲,还没有法则成域之前,法则对敌限制颇多,其中一条就是要尽可能将对手包裹在法则内才好渗透,如果法则没有渗透,影响往往微乎其微。 是以法则对己身总是更有效,那是因为法则对己身的渗透总是自动完成的。而身剑法则、金刚法则甚至几乎只对自身起效,所以总能发挥出相对稳定的实力。 所以神逸也只能将自己包裹在法则里跟对手较劲。 但这也足够让施维雅无助了,时间法则最简单粗暴的用法即是借助加快时间的流动来增加速度,这有点浪费寿命,但是打起架来十分好用,性价比极高。 所以在被施维雅的藤条抽打了一阵每每无从下手之后,神逸动了真火,催动法则与之相斗。 法则一动迅若流星,施维雅根本无从捕捉阻拦,其实在神逸的视角只不过是施维雅的速度变得慢似龟爬而已,在这样的场景下,神逸可以轻松攻击到施维雅,但指望什么速度加快产生的力量则是不切实际的。 眨眼间神逸已经怼到了施维雅面前,跟她嵌在木石巨像上的肉身面对面,越过障碍之后法则一收,再用徒添虚耗毫无意义,使用时间法则消耗的不仅仅是他因时间加快而损失那点小小寿命,还有其他诸如精神力体能之类消耗,法则本身过于上位,反而比不过马奕峰的金刚法则方便。 他举剑高擎,一式天,一式雷,天下雷行,天雷无妄。所谓无妄之灾,自然无从意料。 震雷之声响彻夜空,盖过了施维雅的惨叫,木石巨像上的小小肉身不过是个不知躲避的活靶子,被神逸生生斩灭。 斩灭来得太轻易了点,连神逸都觉得赢得有点不真实,简直对不起对方这么大的个头。 果不其然,失去了施维雅这个施法者的支撑,木石巨像并没垮落,反而像是发了狂胡乱四处抽打乱撞,比起被杀死,更像是被激怒了。 神逸想要抽身而起,却还是慢了一步,被木石巨像上探出的几条胳膊抱住了腿一时没能飞腾起来,四五条巨型根须从远处抽打而来,以不惜击毁巨像本身之势,也要把神逸打死在这里。 耳畔又传来尖利的啸声,施维雅的形象重新从巨像中钻出,这一次却不是血肉之躯,而是彻底的木石之身。 这家伙果然难缠,神逸没奈何只有再次开启法则索要时间,将抱在自己腿上的胳膊一一斩断,纵身跳上打来的根须藤蔓,躲开这开山裂石的猛击。 收起法则御剑浮空,看着巨像被自身抽打得踉跄后退的窘像,神逸不禁头疼,这么大个大家伙是真的不好对付,明明很笨重,在他眼里也没什么可怕的,但偏偏就是打不死,不用火烧它,猴年马月也砍不完这么大块的东西,起火烧它,只怕是它随便打几个滚把山都烧了,那腥臭的树脂还不知道要毒死多少生灵。他固然可以带着林文潇御剑远飏,其他人却怎么也救不下来了。 林文潇那边只是施法护着教堂看起来就很费劲了,一时半会也指望不上。 这么大一块木头,也凭他的本事也很难调来足够的大水将其淹死,想想就很烦。 神逸忽然想起一句话来嘲讽自己——“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他是真没想到自己都修到元婴境了还能有机会这么比喻自己。 他将自己的手段想了一遍,总觉得无处下手,元婴境还是束手束脚,不能使用法力,终究是整不出视觉刺激太过震撼的花活来。 胡思乱想间,林文潇所在的教堂忽然被连同地基兜底掘了出来,那边发出一阵慌乱的惊呼声,引得神逸不得不回头查看,还好,看见个虽惊不乱的林文潇正维持着法力防御。 这丫头机警得很,她早就预料到对手可能会从地底进行偷袭了,魔法防护并没仅仅筑起一面墙来隔绝攻击,而是将整个教堂的大部分都护在了一个光球里。 而法力光球外没有被笼罩的部分,则随着这次攻击忽然被摧枯拉朽地破坏掉了。 那画面很奇幻,像切蛋糕,又像挖冰淇淋,让人觉得很有启发。 但是启发了个什么一时还想不明白,在教堂那边的无辜者被摇散黄之前,他必须得打倒这个麻烦的怪物。 他先是凌空画了一道剑符,斩断了攻击教堂的大部分根系,可惜了,他没有师兄的血墨法则,不然也能把这些被斩掉的根系利用起来,以战养战,再大的东西也不怕打不坏。 现在想这些没用,既然不可能将对手彻底拆干净,那就得找到对方的弱点,进行针对性打击,来一手批亢捣虚。 但是这种木头八爪鱼的弱点……哎,看是看不出来了,只能借助元婴细细感知了。 第五百零九章 你听过多少哀求呢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想要找出弱点,要么透视,要么试探,要么两者一起来。 神逸只当自己是个扰人的蚊虫,围着那怪乱飞乱打,动辄凌空绘符,发出一记猛击,剑符本来经不住这么画,以真元为墨代替草药朱砂倒是不难,反正草药朱砂的本质就是让没有真元法力的人也能把符像模像样的画出来。只是剑符的消耗对任何等级的修士来说都挺过分的。 好在冷天吟早就把各种符法玩出花了,大梦之中他将所有经验传给神逸,神逸大开眼界,感慨着画符还能卡天地灵气的bug,简直神奇,要说原理也不离谱,所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巧妙的是怎么向天地伸手借灵气,能借又能还,冷师兄还真就是个天才,果然天才多少都有点变态。 有了师兄的符法,他基本也就实现了剑符自由,当做雷符火符大把大把往出撒也不心疼。 果然,施维雅的巨像在挨了几记剑符的火箭炮打击之后,再也不能把神逸当蚊虫看待了,越发严阵以待。 她死死盯着神逸的一举一动,只要神逸稍作停顿,即刻以强攻驱赶,生怕这凶猛的飞虫又蓄出那强猛的一击。 她在盯着神逸,神逸也在“盯着”她,神逸的元婴睁开一双大眼,细细感知巨像运动的节律,在脑海中不断构建整个巨像的结构,运动规律,内部能量流淌。随着每一次左飞右飞,元婴观察着那些能量流淌的速度变化。 这个原理其实很简单,人遇到威胁就会紧张,紧张就会屏息凝神心跳血流齐齐加速进入备战状态,准备着奋力一击或者逃离,危险解除后这种加速会渐渐舒缓。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不由人的思想所控制。 施维雅虽然变成了这不人不鬼的巨像,但只要她还有弱点,就一定会有这种反应,这是生命在漫长的演化历程中获取的远古记忆,不能被抛弃,也无从隐藏。 于是,在一阵周旋之后,神逸找到了施维雅的心脏所在。 简直惊喜,那真的是一颗心脏,在木石巨像身躯的深处泵动不息的,鲜活的人类心脏。神逸也不理解这么小小一颗心脏如何能驱使如此庞然大物,也许它根本就做不到这么可怕的事情,也许它的象征作用大于实际作用,但有一点毋庸置疑,这个心脏就是施维雅的弱点所在。 时间法则发动,剑符。一轰之下,施维雅连连后退,但那里的木质装甲却丝毫不损,看来找对了。 剑符不行,那就天宫剑法,剑法不成,就应龙剑加持雷术,不是完全打不动,但每每差强人意,不知要打到何年何月。 还来不及觉得犯难,神逸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两个画面,然后是第三个画面。切蛋糕,挖冰淇淋,法力球罩之外崩毁的教堂建筑。 好吧,看来刚才脑子里就一直在想怎么破开这大家伙身上可能存在的坚实防御了,一刻也不肯浪费,一刻也不辜负自己,大脑真是辛苦了。 神逸一剑刺向那坚实厚重的防御外壳,剑尖所指之处,时间法则竭力渗透侵蚀,不需要侵蚀多少,只需要不大不小的一块就好。 如果考虑时间法则千变万化的能力,这么做并不可行,但如果只考虑破坏,这就足够了。 快慢不一的时间层在渗透区域内外形成,两个错位的现实同时发生时,那一块被时间法则渗透的外壳就这么被轻易地摘了下来。 这一点都不轻松,但是迅速且有效。 如此坚实的防御还有数十米的深度,但施维雅当场就陷入了慌乱,她想要驱赶神逸,但想要赶走一个致命的元婴境小东西可一点都不容易,一块两块三块地挖下来神逸已经进入了施维雅巨大的躯壳内部。这一次巨大的根系触须更加拿他没办法了。神逸稍事休息,继续开挖。意外的惊喜在于,也许是这里的结构太过致密坚实,乃至于施维雅竟然无法从这里浮出任何身体结构——虽然就算浮出来也什么都改变不了,但他乐得清净。 施维雅在绝望恐惧中胡乱攻击,她也在哀求,但她的哀求无法穿透厚厚的木质层传到神逸耳中,反正神逸就算听到了,也不会有任何心慈手软。 她发狂似的攻击教堂,想要拉林文潇垫背,但林文潇只管固守的话,也不是什么平平无奇的巨像随便拨拉两下就能击溃的。 神逸像一个虫子,一个致命的病毒侵入体内,苦心孤诣目标专一,只想要她的命。 神逸终于挖到了脆弱的心室周围,施维雅不由分说在此处现身,她自知没有能力跟这个可怕的男人抗衡,唯有苦苦哀求,祈求对方放她一条性命。 然而面前的男人冷酷如刀,探出剑尖,刺入木壁,轻轻压在那搏动的心脏上。施维雅为之窒息,不敢有任何异动。 神逸冷笑道:“害怕了?” 看着施维雅瑟瑟发抖的样子,神逸心中没有任何怜悯:“我听妻子说过与你们的恩怨,逆十字教会,把良善之人送上天堂是嘛?真是了不起的教义呢,我倒想问问,你听过多少哀求呢,施维雅女士?他们那么恐惧,那么无辜,但是你怜悯过任何一个人吗?” 施维雅连连认错哀求,但神逸始终不为所动,他不急着下手,只是因为喜欢折磨这濒死的灵魂而已,那并非出于任何仁善或者怜悯:“你在她们向你予以善意时露出獠牙,这便是你应得的报偿,抬起头看着吧,看我如何杀死你。” 这疯狂的要求分外残酷,但施维雅仿佛鬼迷心窍,偏偏不知道应该如何拒绝,她睁大眼睛,看着神逸推进了应龙剑,那是一种相比这两个月来所受之苦微乎其微的疼痛,甚至不仔细体验都感觉不到。 但她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要死了。 死亡是沉淀着绝望的深渊,死亡是流淌着恐怖的河床,死亡是一个安静的温柔乡。 施维雅由木像构成的人类之躯僵在那里,双眼失去了光彩,一动不动,再无声息。 木石巨像失去了她的魔力支撑,轰然垮塌,引起一阵地动山摇。这里的一切就这样结束。 神逸和林文潇带着陈宇沫离开,在那之前,林文潇联系了教廷,发送定位,让他们设法来此解救受困之人,而她们无法奉陪到底。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来时,那个即将被杀害的女孩最终活了下来,糟糕的是,她受到了严重的心理伤害。 确切来说,这里的每个人都受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林文潇不是不想帮助他们,但面对这么多人,她力有不及,也精力不济,她还要尽快找个地方为陈宇沫进行治疗。 在获救旅客的感谢声中,林文潇心怀愧疚,那是一个不宜公布的秘密,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神逸背着陈宇沫,林文潇张开天使之翼,在深夜中离去,天会越来越亮,希望这些旅客,也能渡过难关。 他们当然都获救了,教廷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是一场离奇的噩梦,但苦难之中可以长出信仰的芽苗,这些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教廷的恩泽。 第五百一十章 坐火箭也没有这种速度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经历了地牢里的伤害和教堂里的混乱之后,陈宇沫的状态差到了极点,还好补魂丹不断滋养着他的精神,才不至于垮掉心气彻底崩溃。 可是手脚被废对一个体育生来说是莫大的噩梦——那些穿刺几乎剥夺了他如常人行动的能力,而他自认不以头脑见长,能够想到的所有未来一片晦暗。除非他能得到某些超自然的救治,就如他经历的超自然伤害那样降临,可无论如何,这种命运不能自主的而感觉都糟糕至极。 关于治疗,神逸头脑里有很多方案,最简单粗暴且彻底的是凡人可用的灭生丹,只知道丹方,没有双耳铜镬,造出这种丹药的机会极为渺茫。 不巧的是,几乎所有的治疗方案都有赖于那些来自梦境的知识。 所以陈宇沫的命运几乎只能寄望于林文潇了,又或者送回大夏后,设法联系二师兄,找几个医门修士来会诊一下也有希望,但如此劳师动众,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们未必不会腹诽。 虽然医者仁心,但是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修士大多自命不凡,未必都将凡人看在眼里。 陈宇沫伤势紧急,所以三人并没飞往太远的地方,只是就近找了个落脚之地。送医院这种事压根没想,这种伤势给普通医院看,基本你指望不上,要么治不了,要么落病根,并且慢,可能还会引来警方介入。 所以神逸选择大把金银开道,紧急租了一间公寓先看看能否处理。 将陈宇沫安置好后,林文潇开始尝试治疗,然而并不顺利,上次被吊灯砸伤的时候,陈宇沫骨头上的问题不过是个骨裂,现在却因为严重的大块穿刺缺失了许多筋骨皮肉,这使得治疗变得极其困难——治愈伤口容易,让活动能力恢复如初不受影响,却很难,教廷的魔法演化也遵循着先尽可能让伤者活下来,再考虑其他的原则。 林文潇在脑海中反复推演,总觉得现在这样一个治疗术下去陈宇沫的运动生涯就要被她葬送了,而这是她万万不肯接受的。 陈宇沫看着她犹豫的样子,问道:“是不是很难处理?” 林文潇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这是很明显的默认,但旋即她说:“你放心,我一定能想到方法。” 陈宇沫叹了口气,宽慰道:“哎,其实能活下来我觉得我已经很幸运了,那你们来得很及时,我并没有受到更大的伤害。” 这话令林文潇心中更加难过,她摇摇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告诉他“你原本不必遭受这场灾难,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吗?那除了让他更痛苦能有什么用,少女难过得厉害,心中乱成一团。 神逸扶着林文潇的肩膀,问道:“难点在哪,我们商量商量如何?” 林文潇如实回答,把教廷魔法的特性解析了一番,神逸皱眉沉思片刻问道:“所以说,续骨生肌没问题,但是因为破损严重,你担心胡乱生长是嘛?让我想想。” “教廷也有足以断肢再生的魔法,甚至起死回生的也有,但我现在的施法能力……办不到。” “你学会过吗?”神逸意有所指。 林文潇知道他问的是大梦之中,点了点头:“不是不懂那种法术怎么用,但是对魔法操控的细致程度目前达不到,这需要时间的积累。” 陈宇沫听了倒是松了口气,意思是迟早能治好,但是可能得残一阵,好像也不是太糟糕。 不糟糕个鬼,人的运动寿命能有多长,错过的光阴又从什么地方去弥补,以及最重要的是,他要如何向家人解释自己的这些不幸?不论怎么解释,这个残酷的现实都不是父母现在所能承受的吧? 但还是那句话,活下来已是幸运,比起这些日子林文潇所遭遇的危险,他面对的问题反而是小风小浪了。至于受伤这么严重——弱有什么办法,弱是原罪了。 神逸皱着眉头再三打量林文潇,仿佛在邀请她读心,这种程度的暗示对林文潇这种读心者而言根本就是明示,读心之后,林文潇双眼一亮,心中有些兴奋的冲动。 她压抑着这种兴奋,对陈宇沫嘱咐了数语,让他先安心休息,便拉着神逸去想办法。 陈宇沫做了一场漫长的梦,然而却是一场饱受折磨的噩梦,他疲惫已极,林文潇和神逸刚刚离开房间,仿佛提着的精神涣散下去,他闭上眼睛立刻陷入沉睡,一场无梦之眠就这么袭来,他可能很长都不会想做梦了。 神逸邀请林文潇读心的,是一个连他自己都有点受不了的秘密,短短一段时日,连续数战,每一战他都在快速“升级”。 从前面莫名其妙的突破入元婴境,到今天斩了施维雅,他竟然修为一举步入元婴巅峰,就是坐火箭也没有这种速度的。如果早前突破到元婴是记错了自己的境界,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对劲了。 那么几乎只有一个解释,大梦盘里的修行因为某种原因被带出来了,而现在正在迅速复苏,既然大梦盘本无此功用,那能想到的理由就只有一个了——高院长的临别赠礼。 那老神仙可是被问问修为都会引动雷霆天威的神秘大能,甚至于当初在大梦盘里初见时,看了一眼,即知神逸穿越的因果,他特意嘱咐离开时见他一面,想来必有深意,那这个深意只怕是落在了那临别赠礼的一团黄光上。 神逸有个极其大胆的猜想,就是如果此时此刻他们去找高院长,很可能高院长会就着那团黄光直接把他俩的修为恢复到大梦之中的水准。 但是以他对这老头脾性的揣测,老头子既然没有说透,那就是不希望他们这么做,所以按部就班的历练最有可能是老头子建议的方略。 魔法师没有那么清晰的境界划分,特别是知识和使用魔法的技巧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综合提高一个魔法师的实力,其本人的施法能力在综合的评价体系里也就越发不重要了,因此林文潇虽然也感受到了自己从大梦中醒来后魔力随着实战快速增长,却没太当回事——她的卡牌过于好用了点,以至于相当轻视这方面成长。 但从神逸那里读心之后,两者经验相合,林文潇立刻意识到了希望所在。 她对神逸的设想极为认同,两人离开房间后商议片刻,迅速便做出了决定,接下来的旅程,还是带着陈宇沫一同行动为妙,由神逸来负责照顾陈宇沫的安全和起居,林文潇则需自行面对危险,以促成快速升级,尽早获取治愈陈宇沫的力量。 乐观点估计,这趟旅行剩下的四站足以让她恢复到那种水准。 悲观点估计,不但陈宇沫治愈无望,林文潇可能也会把小命搭进去。对此神逸非常不着调地安慰道:“没事,挂了我陪你。” 不懂怎么表达温柔的我们,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神先生,这种话题麻烦你说的时候不要这么不正经。 第五百一十一章 崩了心态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事情商议完毕,两人都松下一口气来,回去看过陈宇沫已经睡了,复又走出屋来赏月,想看看国外的月亮有没有国内的圆,一眼看过去,果然一点都不圆——毕竟这会距离阴历十五还远着呢,能圆了就见鬼了。 林文潇出来的匆忙,一身修女装都没有脱掉,靠在神逸身上放松了身体,静待破晓,虽然仍旧对陈宇沫的情况忧心忡忡,但先前那样的剧烈的不安已经不复存在。 鼻子里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这时神逸才注意到,林文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溅了许多血在身上,只不过修女服是黑的,所以看来不显眼。 “怎么弄得这么狼狈?你没有受伤吧?” “什么?” “你身上有好多血……” “哦,那都是别人的,那些入圣教的邪教徒的血。” 神逸摸了摸下巴,总结道:“你打起架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暴躁呢……” 林文潇有些难堪,在她心里自己一直都是个柔弱文静的女生:“什么一如既往,你别胡说八道。” 神逸却很顽固:“我发誓,我看到的每一次,你都很暴躁。” “好吧,随便你,我累了,想睡一会。” “嗯,睡吧。”神逸就这样把她揽在了怀里。 天快亮的时候应月蓉和凌鹤赶到了这个这前不搭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半夜里林文潇和那邪教徒动起手来时,牵动了凌鹤道长的某些感知,二人不由分说往过赶来,距离比他们想象的更远,一步慢步步慢,赶来时一切都结束了,林文潇睡得正熟。 二人看过一眼,默契地没有打扰,而是在一旁坐定,等着她睡醒。 林文潇睡了大概三个小时,即告醒转,看到一脸笑吟吟等着她的应月蓉坐在对面时,不免有些羞怯。 直到她睡醒,其他人才正式开腔说话,得知前因后果,应月蓉和凌鹤才匆匆去房间看了一眼陈宇沫。 陈宇沫睡得不是很踏实,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仍然在折磨着他,但他确实是太累了,所以直到这会也没醒。 四人交流了一阵之后,重新安排了分工部署,简而言之,应月蓉和凌鹤在此继续照料陈宇沫,不再参与所谓巡游布道,而林文潇需要和神逸一起去完成剩下的旅程。 陈宇沫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系花笑眯眯拿了几根针准备扎他,而煎饼王子则告知他林文潇已经走了,他有些落寞,又莫名安心了些,有过当初张望洋和大白夜访老中医的经验,他对挨扎倒是不怎么排斥。只求系花下手轻点,他已经很难受了。 几针下去痛感减轻了不少,应月蓉这才告诉他针灸的用法千变万化,眼下虽然不能治好他,但给他减轻痛苦让他好好休息尚且办得到,让他安心不要多想,安静等待,林文潇自会带着新的魔法回来救他。 托马斯和布奇一觉醒来,双双崩了心态,教廷那边问责他们为什么不好好跟着正使做好保护工作,二人满脑袋问号:“正使不是在教堂吗?”,上峰大发雷霆,骂他们糊里糊涂,连正使人在哪里都没搞清楚,直接安排了严厉的处罚,于是昨天和邪教徒一场恶战打生打死的两名神父就这么莫名其妙被罚了,心里一个比一个委屈。 快到中午时林文潇回来与他们会合,见两人哭丧着脸,心中满是费解,问过才知道自己走得匆忙把这俩倒霉蛋给害了。 林文潇耐着性子宽慰一番,心中对教廷的不爽越加强烈。 人在窘迫之中的时候,思路越想越窄,那时候她觉得陈宇沫是无可怀疑地受到了自己的连累才遭此大难的。 可一旦陈宇沫脱离危险,也有了治愈的希望,林文潇终于转过弯来:抓人的是邪教徒,挑逗邪教徒神经的是教廷,施维雅针对她而下手更狠了一点。所以这事虽然确实有她的责任,但更多的账要算到邪教徒和教廷头上去。 如果这事情可以理解为教廷是为了肃清邪教徒迫不得已的话,那么处罚两位神父也未免太过分了些——如果不是林文潇为了剩下那些无辜受牵连的旅客联系教廷的话,教廷根本就不会发现她独自行动,自己都后知后觉的教廷凭什么去处罚因事出突然而没有得到通知的两名神父? 这是在敲打她,擅自行动脱离了教廷的规划,所以连累同伴了吗?如果要分析这个处罚的意义,最大意义就在于此,毕竟实际上没有犯错的两名神父受罚怎么说都没意义。 这是一种精神控制,林文潇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而另外一个让人生气的点则在于——脱离了教廷的规划,难道就不是在肃清邪教徒吗?所以哪些邪教徒应该被肃清,哪些邪教徒应该被视而不见,教廷早有规划是吗? 而需要被视而不见的部分,刚好包括入圣教那些故意杀人的疯子?是吗? 这话说来不切实际,但真的很难不这么想。 怀着种种不满的心思,林文潇勉为其难许下承诺,两位神父的损失由她来负责补偿,倒不是认了教廷的逻辑,而是不忍看着一个班上出来的同学倒霉,再怎么说,之前的缘分也是情谊。 登上去往第九站的飞机,林文潇感觉自己快要熬出黑眼圈了,长时间以来的不得安宁真是让人神经衰弱,要不是中途过了个节稍微喘口气,真感觉要被累垮了。 飞机上无事发生,教堂会面接洽也无事发生,知道午夜之前,教堂里都一片安宁祥和。 午夜之后,安排给林文潇睡觉的那间屋子遭到了特殊对待,一个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搬来沙袋堵死了门窗之后,屋子被浇上汽油放了一把火。 火光映照在本地教堂主教棱角分明的面颊上,他颇为满意——听闻这教廷特使一路杀过来,运气好本事也大,但是到此为止了,她难道还能想到本地的教堂早就被入圣教攻陷改建成据点了吗? 看她那个毫无防备的样子,到点就睡,想来也是累坏了吧,想来——她还在担心明天的祈祷会,以及到时候有可能遇到的挑战吧? 这次什么也不用担心了,因为明天不会到来的。 主教很希望听到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孩惨叫的声音,火焰也是净化罪业最好的方式,明天她将遗下被烧得丑陋无比的形骸,而纯净的灵魂已去往天堂,这是多么美好、多么崇高的画面啊。 看着烈火的主教忽然感觉手机响了响,拿起来一看,不自觉面容染上一层寒霜——位于欧陆他国某处山区的据点被攻陷了,入圣教损失了超过二十名精锐的魔法师教徒,除此之外,近些年快速崛起的天才女祭司施维雅也在其中罹难。 消息非常新,几乎是刚刚发现就被汇报到了总部,然后又分发到各个据点的。种种迹象表明,这场突袭是由教廷人员和一些非魔法师的超然者实施的。 这倒是像极了此刻被困在房间里烧的教廷特使的团队配置——他早有耳闻,在之前某次热武器轰炸的过程中,曾经有别国超然者插手的痕迹,这次的教廷特使是大夏人,好像在大夏,那些超然者被称为“修道人”来着? 主教忽然觉得非常不安,说不上是为什么,就是感觉心慌。 第五百一十二章 提头来见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第九站教堂毁于一场半夜燃起的大火,被烧成了一片废墟。教堂的主体建筑和功能建筑无一例外都只剩下烟熏火燎之后坍塌的残垣断壁,在这场事故中,死伤的人数不可估量。其中可能包括教堂本身的全部神职人员,也包括教廷特使。 看着这样的报告传回来,教皇被气的额头上暴起青筋,负责呈上报告的主教迭罗看着教皇的表情,不禁吞了口口水。 这老人家被气成这样的场景可不多见,以及这老人家如果被气成这样会引发什么后果,谁也拿不准。 “托马斯神父和布奇神父呢?他们两个呢?也烧死在教堂里了么?”教皇将报告重重放在桌上,竭力保持着克制,但从用词来看,他已经愤怒到有些歇斯底里了。 “冕下,两位神父也联系不上,恐怕,他们已经……”迭罗如此回答。 教皇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头泛起一丝自责,如果两位神父已经殉难,那他刚才的言语未免过于冒犯英灵了。如果时间往回推个几百年,损失一座教堂或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那时候教廷虽然正在鼎盛之期,但也不乏相互攻杀的敌对势力。 但在这和平年代里,虽然教廷已不复当初的声威,但敌对势力一个个变成了藏头露尾的鼠辈,被这些人毁掉教堂,并且杀死特使,这是对教廷如今所剩不多的颜面最严重的冒犯。即便强干弱枝,也是难以接受的。 “继续追查下去吧,事已至此,尽可能挽回损失吧,教廷不能再损失优秀的神职者了。”教皇平复心情,恢复了冷静,又想起托马斯和布奇两位神父其实也是出类拔萃的优秀下属,本该前途无量的,只是他们的光彩被那个更具光彩的圣痕少女比下去了而已。 这次派出他们两个做从使,一来是考虑到他们和林文潇的关系密切,更好配合,二来两人尚未升任主教,待巡回布道结束后,功劳分配上也更好倾向于林文潇那边。 林文潇明明通过了教廷诸多测试,有两位从使跟随,按说足以胜任此行,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结果。 事情闹得这么大,看来外面的世界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啊。 托马斯和布奇两位现在的体验很不好,他们感觉自己也是上了贼船了,昨夜教堂起火,他们明知有问题,也不得不冒险第一时间前去营救特使。果不其然出了事,这事情未免离谱,整个教堂里全都是倒持十字架的入圣会邪教徒,轻易就把他们给围了。 两名神父也是骁勇善战,托马斯竭力与众多邪教徒周旋,布奇则一边配合退敌,一边尝试清理沙袋,给林文潇开出一条生路。 众多邪教徒围殴两位神父,可谓占尽上风,但他们也觉得奇怪,按照他们首领的作风,应该会很快出手加入战团,尽快将这两个难缠的家伙拿下才是。这样他们攻占教堂一事才更好隐藏。 很快他们就见到了首领……的首级,都是head,区别不大。 林文潇嘴角带着不久之前某个坏蛋的同款笑容,不过那个坏蛋现在只剩一个满面惊恐的脑袋被提在她手上。 她怀疑自己的出场实在是血腥残酷了些,但对付入圣教这些恶贯满盈罄竹难书的罪犯,也许她做得还不够。 区区一个满肚子坏水的阴险小人,竟然算计读心大师,还自以为得计,简直愚不可及。 所以她只要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再把床褥摆一摆,使得窗外看去仿佛床上躺着人,再用隐匿玉佩脱身一切便天衣无缝,那些邪教徒也不过是烧了个寂寞。 其实原本不需要这么麻烦的,跟那个假冒的主教接洽过之后,她有的是机会背后下手轻松解除危机。但毕竟这个教堂已经从上到下被渗透完了,毕竟她需要用实战激发大梦之中的收获快速“升级”。 毕竟教廷对她自由的困锁已经让她厌烦了,而在假死方面,她是个“惯犯”。直觉告诉她,这个机会可遇不可求,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所以她任由火烧了起来。 这个冒牌主教确实有点东西,但是不多,或者在她眼里,大部分魔法师东西都不多。她甚至是压着自己的能力使劲放水,跟对方好好过了几招,以此尽可能地逼出自己现在所缺的部分。 不过当她注意到两位神父有支撑不住的迹象时,自然也就懒得跟对方再玩下去,胡乱抽了两张卡牌轻轻松松就将冒牌主教击溃,而致命一击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用圣辉剑一剑劈过去。 反正是杀人,魔法并不比武器更文明,武器也并不比牙齿更含蓄,都是野蛮到令人反胃的行径,谁也不比谁更有道德优势。 但至少“提头来见”对那些下层匪类而言更有冲击力。 看到林文潇出现时,托马斯和布奇松了一口气,但看到林文潇对那些邪教徒毫不留情地下杀手时,两位神父也不禁感到胆寒。 这是要杀过多少人,才能如此不把人命当回事,难道这个拥有圣痕的女孩心里没有半点敬畏吗?如果她的圣痕真的是全知全能的上帝的安排的话,上帝选择她来承受圣痕,究竟有什么深意? 还是说,真的如她所说,那只是催眠术造就的偶然? 林文潇懒得解释为什么,她看到入圣教的信徒就觉得恶心,而上帝对邪教徒的态度也绝无宽纵,无论从哪个角度说,今天出现在这里的邪教徒都必须死。 但她好像动手动得太过激烈了一些,以至于打得这座教堂四处起火。 杀光邪教徒后,林文潇让两位神父帮忙,将一具具尸体全部投入火中。托马斯问为什么不救火,这里会不会还有其他无辜者。 林文潇坦然相告:“不会,这里只有死掉的虔诚者和活着的变节者,这个教堂没有挽救的价值,让这场大火烧毁它所承载过的罪行,那些曾经死在这里的无辜者才能安息。” 这话听得两位神父毛骨悚然,但想来邪教徒既然敢纵火烧特使,在这教堂里杀死无辜者,也不足为奇。 在熊熊大火的包围中林文潇稍微理了理头发,问道:“我想把这个该死的入圣教彻底铲除,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这倒是没有不愿意的,入圣教在教廷也算是臭名昭著,这几天的倒霉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围绕着入圣教展开的,这祸害留着对这个世界不会有任何好处。 刚刚轰轰烈烈干过一场,热血上涌,两位神父此刻觉得,林文潇这么说倒也完全符合她那心狠手辣的形象,也许她这种果决就是上帝选择她的深意也说不定呢? 于是神父们表示愿意,并说这就联系教廷派出人手,和他们一起剿灭邪恶。 林文潇却在这一刻拦住了他们,问了一句话:“如果教廷真的有人手来做这件事,你们认为,教廷何以容忍入圣教的人渣在欧陆横行?” 这话极为诛心,因为人人都知道,如果要做这件事,教廷的人手是充足的,其实即便是现在让托马斯或者布奇去为教廷辩解,他们也能说出许多听上去还过得去的理由。 比如对方隐藏隐秘,比如该教会也在不断改头换面,比如强势铲除该教会有可能会误伤无辜。 林文潇没有把话说绝,她反而自行给了个台阶道:“不论教廷有什么顾虑,这个顾虑总不会在今天忽然消失。那么排除大举进兵的可能性的话,我们为什么不自己做点什么呢?事情是我提的,责任也在我,我们立刻就干,如何?” 第五百一十三章 皆为正义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干也得干,不干有违良心,背着教廷直接干又好像有点伤害原则,两位神父感觉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就被绑上贼船,不太舒服。 唯一能让他们稍微舒服点的是,他们的手机确实在先前的战斗里被打坏了,联系不上教廷也是情理之中可以理解的事情。 不过去找入圣教的麻烦还真是刻不容缓,这间教堂的事情,教廷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入圣教却一定知道自己损失惨重,一旦他们反应过来总会做点什么,而这个做点什么中最有可能倒霉的就是无辜的平民。 林文潇手动施法,三人张开天使之翼,借着火光掩映升入高空隐入夜色。 高空之上朔风呼啸,割面如刀,托马斯和布奇暗自把惊叹噎在口中,大夏人似乎对神没有什么敬畏,他们不是第一次在林文潇的施法下感受天使羽翼的加持了,上一次是在危急的战斗中,为了肃清邪恶增加战力无可厚非。这次却是拿来赶路,天使之翼彻底被当成了工具,这让两位神父心中多少有点别扭。 看她灵动飞行的姿态,早就不知道把这天使之翼用过多少次了,这很让人怀疑她到底有没有滥用。 这种对神圣符号的工具化在两位神父看来是狂妄之举,这份气质比起一个教廷的魔法师,更像是一个没有信仰的科学家,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效率才是最高的。 上帝选择了她作为十字圣痕的承受者,是因为教廷已经到了必须要用这种方式来挽救了吗? 在看过燃烧的教堂之后,产生教廷需要被拯救的想法,倒是不足为奇。 入圣教是一个庞大的邪教组织,但谈不上组织严密,更谈不上什么积淀深厚,他只是信徒广泛存在而已。 人类一旦过于追求效率就容易耻笑善恶黑白,而入圣教这种以戕害来表达对“良善”的推崇的组织,则是这种观念下最为极端扭曲的产物。 想要将整个入圣教肃清干净是办不到的,他们渗透在欧陆的各个国家各个角落,可能每个地方人都不多,每一个支脉都随时可能隐没起来,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林文潇不过是从前面那个冒牌主教那里读取了关于他的上峰的信息——这倒是比读心术更麻烦,需要一些稍嫌复杂的魔法加以配合,或者用更加复杂的言语暗示引导使被读者想到这些信息,并不像那些浮于表面的心思一样稍加解读就能看出来。 所以他们找到的是一处深山据点,果然又是一个以逆十字为标志的建筑,看形制像是教堂,却颇为简陋,上门狠狠斗了一场,反倒比之前那次更轻松,原因无他,一来对手猝不及防,二来这边人手没有冒牌主教那里的多。 为首的祭司确实本事要比之前那个肉脚厉害不少,可是放在林文潇眼里依旧不够看,鬼知道那一百年里她打过几次架,揍过多少人。 经此一战,林文潇感受更清晰了几分,神逸猜的没错,高院长做了手脚,让他们得以快速恢复到大梦之中的水准。而唤醒修为的方式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陌生。 就好像记忆总是把各种信息放在一起储存那样,事件、声音、场景、关系往往会封装成一个整体——这就是为什么当一个人突然忘记了某件刚才还在想的事情时,回到先前的场景中走两步,瞬间就能想起来的原理。 而高院长做的手脚与之相似,只要你找到了类似的技巧运用场景,多年的修行就会被身体想起相关的部分。 原理很简单,实践很麻烦,因为其实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的修行是和什么样的场景绑在一起的。 诚如老师上课时讲了个笑话帮你记忆知识点,但考试的时候面对难题,你却不知道该回忆哪个笑话——虽然有时候体验为知识没记住,笑话才是本体,那说明老师讲笑话水平不高。 这一次托马斯和布奇没有陷入任何危险,主要对手被林文潇拖住,清理杂兵他俩游刃有余。 虽然两位神父多少有点圣母心,不过他们的圣母心仅限于尽可能让对手死的不要太惨烈或者太痛苦。翻译成人话就是——不用刀砍,能秒尽量秒。 有的人追求千军万马避白袍,有的人不介意敌血飞溅石榴裙,说到底都不过是打打杀杀的事,道德上没什么差异,区别都在审美上。 如果要跟杀戮讲道德,那只能考虑谁为了什么而杀谁。 比如眼下的事情,就可以理解为林文潇为了练级救陈宇沫而杀一些死不足惜但其实关系不大的人。也可以理解为托马斯和布奇为了拯救欧陆之上的万千黎庶而杀一些死不足惜的邪教徒。 如果是这么看的话,同一场杀戮中同一阵营的两拨人,托马斯他们的道德水平确实比林文潇要高一点,就一点点。因为细说还得考虑伤害陈宇沫的也是这些入圣教徒的同党。 反正,不那么道德的林文潇并不介意使用一些比常人更残酷的手段,于是,这个深山据点的祭司被拿下后,在临死前遭遇了一些实在谈不上美好的不幸事件——算他倒霉,上一次林文潇因为急着给托马斯他们结尾,草草审读了一番就把冒牌主教给杀了。 都是一家人,欠的债只能让他还了。 没人知道被捻成蚊须的圣焰针刺直接刺激大脑是个什么体验,因为体验过的人很快也要不记得这事了,这个做法对大脑的伤害极大,基本能上可以摧毁一个人的人格意志记忆等等东西。 不过这种戕害在欧陆之上也不算太新鲜,早在一百多年前,冰锥疗法就从阿美莉卡传入欧陆,那个得到诺奖的技术可比林文潇此时此刻的手法要粗糙多了。 因为林文潇至少能够获得她想要的信息……等等,好像也不能,唯目的论去考虑这事高明与否,毕竟搞冰锥疗法的医生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名利双收。 林文潇五指扣在被制服的祭司头顶,双眼如炬盯着对方,从史蒂芬那学到的读心术全面发动,但这毕竟不是普通的读心,她同时用圣焰蚊须刺激着祭司的大脑,不是威逼也不是胁迫,单纯就像是膝跳反射呢样,小锤一敲,就会反射出一些对应的结果。 林文潇有把握在彻底烧坏这颗脑子之前,翻出里面所有重要的秘密。 比如,入圣教的首领在什么地方——除非他什么也不知道。 祭司从林文潇手掌下摔倒的时候,脸上挂着某种痴呆的笑容,史蒂芬一定不会想知道他喜爱的学生在三四个月之后用他教的技术干了什么。假如这件事天理难容的话,至少给林文潇传授读心术的史蒂芬是无罪的。 另外,这当然不是天理难容的,按照托马斯和布奇的理解,全知全能的上帝当然知道被他赋予圣痕的少女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既然如此,她的所作所为,即便离经叛道,也皆为正义——而且好像也没离经叛道到哪里去。 用残酷镇压残酷,从来都不是什么不正当的事情。 第五百一十四章 钓鱼佬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一路奔波或明或暗已经拔除了三个入圣教的据点,跟施维雅的部下相斗那一场,如果还算浑浑噩噩,后面这两场,林文潇就是有意感知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她的感知比神逸更细致,实力恢复也就因此而更快一点。 虽然距离当初能把渡劫期大能塞进雷峰塔里劈的境界还差得远,但也绝对称得上突飞猛进。 好消息是在这种进步之下,治愈陈宇沫所需的魔法已经大概能够掌握了,坏消息是要面对那个神神秘秘的入圣教教主,这种突进可能还不够快。从刚被消灭的入圣教祭司那里得到的消息来看,入圣教的教主是一个极其神秘的人物,传说他有着难以想象的个高深实力,乃至于不在教廷的教皇之下。 林文潇表示信他个鬼,这货肯定是被骗了,懂不懂教皇什么成分啊,就敢在这吹什么“不在之下”,如果入圣教真有一个不弱于教皇的教主坐镇,那还能容得下教廷把他们打为邪教异端? 但读心之下没有撒谎的余地,此人不好对付是必然的,需要小心应对——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把入圣教惹到这个份上,这时候肯定不会因为骨头难啃就退缩。乐观点考虑,连自己都打不过的菜鸡,怎么可能理解真正的强大是什么概念,想想这样的眼界,似乎也就不用太当回事了。 于是在出发前,林文潇停下来休整了一下,好好搞了一些卡牌作为准备,这没花掉太多的时间。在被突袭的入圣教一方而言,这件事情总结起来简单明快,女祭司施维雅擅自行动,不知道惹了谁,导致该据点迅速被击溃,然后对方马不停蹄连续攻城拔寨,一口气杀到了教主面前。 当入圣教教主被林文潇“约”出来的时候,双方都感到诧异。 也不是寻仇的女疯子在真就这么有礼貌,还要下战书约一波什么的,实在是这个教主藏得很深,不好揪出来。 那是在高卢边境的一条火车轨道附近,托马斯根据林文潇提供的信息,谎称将给教主献上一件从教廷处获取的宝物。 这宝物是教皇用的一根权杖,足够把教主本人给勾引出来,毕竟这么珍贵的东西经手于任何人,在入圣教松散的组织结构下都意味着教主的重大损失和权力的动摇。 至于教主大人为什么会信这种事,则是因为托马斯手上有许多这根权杖的奇怪照片,比如放在匣子里摆在草地上的样子,托马斯在教廷的时候本就负责许多宝物的清理维护保养工作,这样的照片在他手上多得不胜枚举。 乃至于林文潇都觉得他保存这些照片的时候,存有某种对上位者进行嘲弄的无意识动机。 托马斯在某辆列车上获得了一个文件袋,其中有找到教主的索引。于是抱着个匣子的林文潇赴约了。而地方就在火车铁道经过的一片湖泊旁。 入圣教的教主是一个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他肯定腿毛和胸毛都很旺盛的胖子,在这寒冷的天气里,他的装扮绝对称得上是奇装异服——一件长长的薄风衣下,穿着背心和短裤,让人轻易就能确认他的腿毛旺盛程度。 除此之外,还有眼镜、啤酒、鱼竿和一把钓鱼椅。除了衣着可以看出他非比凡人的体质以外,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钓鱼佬。 教主将啤酒罐放下,看见穿着教廷修女服却捧着个匣子的林文潇,微微皱了下眉,觉得这不是他要等的人,于是吹着口哨继续专心钓鱼。 林文潇却在他身边停步,一动不动站在那教主几步外的位置。 “安东里奥先生,有您的快递。”她说。 “我以为联系我的人是个男性,或者至少不是教廷的修女。”入圣教教主安东里奥如此回答,“那里面是什么?我的权杖吗?” “正是如此,先生。”林文潇说着,送上匣子。 安东里奥并不接过,反而问道:“如果我拿走这个,你要用什么来对付我呢?” 这话令林文潇颇感意外,她露出一个有点好奇的微笑:“你会透视?” 安东里奥刚想回答什么,林文潇手里的匣子忽然炸开,一把褐色的木剑从里面爆射而出直取安东里奥的心窝。 安东里奥早有防备,也不见他怎么动作,身影却凭空从钓鱼椅上消失,躲过了应龙剑石破天惊的一击。 紧接着林文潇眼皮猛地一跳,来自脖颈上的某些触感令她不敢有任何犹豫,立刻蹬着地面向背后移动。 她连退四五步,脖子上的感觉丝毫没有松懈,但这个反应时间已经足够了抽出卡牌应变了,天使武装的护颈在魔法的驱使下从体表浮现,崩断了脖子上打着一个活扣的鱼线。 她转过身来,看到安东里奥正扬着因鱼线崩断而有些脱力的鱼竿。 林文潇摸了摸脖子,心有余悸,这个对手也未免太可怕了一点。神逸当然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的,只是为了让她复苏作战能力一直不怎么插手而已。 听闻入圣教主实力极其可怕之后,由于托马斯撒谎说要献上个权杖之类的话,神逸突发奇想,让林文潇抱着个匣子去偷袭。 应龙剑又不是炸弹,即便是打开匣子玩一手图穷匕见,对手应该也不至于立刻反应过来,但应是没想到对手根本不肯接过剑匣,于是原本只打算将对手打伤给林文潇降低通关难度的神逸忽然就心生警兆,飞剑直取其心窝。 然而即便如此也未能如愿,眼一花对方就从原地消失。他虽然不知道对手采取了什么反击,但看林文潇的反应也知道那恐怕极为凶险。 应龙剑含怒折返对安东里奥施以猛攻,神逸到想看看,刚才那个水平的速度,这胖子有没有本事再来一次。 一切不出神逸所料,胖子果然没有再次凭空消失,而是空手虚抓,暂且控制住了应龙剑。 “哼,你的反应倒挺……”安东里奥刚要说什么,就看到林文潇双手搓了个大火球向他丢了过去,于是他没说完的话变成了一句听起来疑似人名的“王德发”。 火球和应龙剑一起从教主的身上穿了过去,但无论是火球还是飞剑都没有命中对手的感觉。 神逸躲在附近高处看着战场上发生的一切,嘴角勾起冷笑,这个什么狗屁入圣教主,不是魔法师,也不是修士,这样的家伙他以前也不是没见过,现在看来不是超能力者就是某个什么系统的宿主。 几十年的仙管会主任毕竟不是白当,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难怪实力被吹上天,这种异类等能力忽然用出来,用常规思维理解,可不就是深不可测嘛? 林文潇还处于某种因惊恐而引发的恼火之中,而且毕竟和这些异类打交道少,并没立刻看出对手的根脚。 脑袋差点被鱼线整个切下来,是个人都会又惊又怒,惊体现在了她一身的天使武装和略微腾空的高度上,而怒则体现为她刚刚那颗体量惊人的大火球。 召出圣辉剑,立下圣焰信标,林文潇抽出了一张新的咒术“元素化”。 第五百一十五章 尝尝我的剑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卡牌激活,一股火焰从卡牌燃至手臂,然后覆盖林文潇全身,烧了片刻之后,焰纹内敛,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但她活动之间时不时飘出的焰花证明着刚才那一幕并非毫无意义。 安东里奥很好奇那是什么魔法,看起来像极了他从前在网上看的某部倭国动漫里的东西,但现在他没机会问。因为应龙剑正在追着他砍。 神逸的御剑动作很“小气”,他没有像平常御剑一样大开大合,操控飞剑倏来倏往,而是小小控制着飞剑的运动幅度,那感觉看来就像是一个隐身人握着剑在施展剑法一样。 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同样的速度下,飞得越远要的时间越多,大开大合的御剑适合突袭,但急攻就没必要让剑飞那么远了。这很考验御剑者的控制力,需要细致入微的操控,没有元婴的感知力,基本无法做到。 也就是说,元婴之前,御剑之力聊胜于无。 当御剑也能使出精巧剑法的时候,由于没有实体的存在,剑招可以只攻不守,意思是,剑招从每一招每一式的设计上都可以不必考虑对自身的保护,不必考虑攻守兼备,这种极致的攻击力对任何同级别的对手来说都是灾难。 而安东里奥就陷入了这样的灾难之中,电光火石的功夫,他数度尝试控住飞剑,不让对手咄咄逼人,可每次把飞剑凌空捏住,就会被一股狂烈的震荡震开,那是天宫剑法的震雷势。 还来不及叫苦,林文潇的火雨已经从天而降,落在身上就点燃,需要及时设法扑灭。 安东里奥堂堂一个教主,当然任人蹂躏的胖沙袋,他认真起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流在他体表周游流转,轻易就碾灭了身上的火焰,而在火雨的泼洒下,那护身气流的轮开阔清晰可见。 仗着气流护体,安东里奥伸手轰向林文潇,那狂暴的气流在他驱使下向着林文潇张开无形的血盆大口,天使武装在这大口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喀啦一声裂开了半身,而林文潇的身体也被咬掉了一半。 林文潇神色不变,剩下的半个身体举着圣辉剑冷冷指着安东里奥,火雨为之倾斜,卷成一条火龙对安东里奥还以颜色。 天使武装中的护甲固然扛不住安东里奥那凶狠的一击,但在圣焰信标的照耀下,漫天火雨的浇灌中,元素化的躯体不死不灭,随着火焰燃烧,林文潇被咬掉的半个身体和一只羽翼重新成型。 安东里奥并不感到意外,看到之前那个动静他就猜到这个怪里怪气的修女十有八九整个身体都变成火焰了,那一下子肯定咬不死。但他对自己的防御极有自信,火龙的大嘴狠狠咬在气流罩上时,果然被阻碍着停了下来,他甚至有时间思考召出这个形象的火龙,眼前的修女应该是个大夏人或者倭国人。 然后他就思考不下去了,背后一疼,应龙剑后进前出,给他捅了个透心凉。 安东里奥看着浴血的剑锋,这才后知后觉:“你……不是一个人?还有……同伙……” 他的防御气罩固然强大,但在元婴境的剑修面前还是稍微脆了点,神逸刚觉得剑锋泥泞裹足不前,使出一招艮山势,果然撞开气罩造成致命一击。 面对剑修的凌厉攻势,这种失误确实很致命,剑气爆发,从内摧毁,轻易就把安东里奥的身体撕成了碎片。 而那些碎片又被林文潇的火龙一口吞下,烧得灰飞烟灭。 虽然是二打一,虽然对手犯了错,虽然对手也的确展示出了很可怕的实力,但是林文潇和神逸都觉得这胜利来得有点过于轻松。 这种轻松令人不安,所以林文潇没有松懈,神逸也没有松懈。 不幸的是,暗处接应的托马斯和布奇却松懈了,在他们看来,刚才那一战的每一次交锋都足够可怕,几乎超过了他们对战斗的理解。故而战斗虽短,却让他们两个看得极为难熬,看到对手被击败之后,他们现身想要为林文潇喝彩。 看到这一幕的林文潇立刻驱动火雨向两位神父轰去。元素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防御性咒术,同时也会使元素化的人和对应元素变得极度亲和,也就是说,此时此刻的林文潇在使用火系魔法时更加得心应手。 在亲和力的帮助下,轰向神父们的火雨迅速结成火翼,林文潇大叫了一声:“起飞!” 两位神父对她也算言听计从,迅速起飞。幸亏如此,只有布奇损失了他的右小腿。 疼痛撕心裂肺,但更刺激着布奇咬牙向上飞,否则他很担心自己会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切成碎片。 应龙剑一动不动地插在地上,恍若死物,神逸闭上双眼,以元婴之眼凝神细查,看到湖边的空气中飘飘渺渺荡着许多丝线,刚才割断布奇小腿的,正是那种丝线,丝线落地堆积,重新堆成人形,安东里奥果然复活了。 更气人的是,他还瘦了。 从刚才那种体型走样的大胖子,变成了一个魁梧健康的汉子,脸上肉变少了,但五官仍然是他,仿佛那个胖子也曾帅过一般。 托马斯和布奇飞得极高,既然已经暴露,那就容不得他们落地了,布奇的腿上伤口极大,林文潇为了防止他失血过多,只能用火雨先帮他烧结伤口止血,这个过程极为痛苦,布奇被疼得满脸冷汗,但他咬着牙硬是没有喊出来丢那个人。 元素化并非只有优点,缺点就在于,对单一元素的极度亲和以对其他元素的排斥为代价,她现在是个极限火法,光系治疗术一个也用不出来,断腿这个等级的伤只能让布奇先忍忍了。 “就是你吗?躲在暗处暗算我的人!”成功瘦身的安东里奥指着空中的托马斯大声质问。 托马斯眨了眨眼睛,急中生智,竟然脱口应下:“没错,就是我,尝尝我的剑!”说着他学着艺术作品里的形象并着剑指胡乱比划。 神逸差点笑出声,自然没有什么不配合的,立刻御剑再度攻向安东里奥。 安东里奥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但现在不是他的质疑时间,应龙剑揍起人来又快又狠,如果他不小心着点,指定没有好果子吃。 林文潇也毫不客气,托着火雨聚成漫天大火球,元素化加持之下,这个憋大招的速度非常快——如果托马斯没在那里哼哼哈兮地假装御剑逗她笑的话,她还能把大招聚得更快一点。 安东里奥复活之后,似乎还变强了,身手比刚才敏捷,当然这不包括他先前闪现反杀那一下的速度,那个显然不是他应有的常规速度。 紧接着神逸察觉应龙剑凝滞了一下,然后就被安东里奥一拳砸飞了出去。 “哇呀呀呀!这不可能!”托马斯还在演,但安东里奥却不打算放过他,立刻向他挥出先前那无形的可怕气流。 林文潇同一时间丢下大火球,湖边仿佛下了一阵陨石雨,轰轰烈烈。 托马斯眼见着那些火球中间破了一个口子直奔自己而来,他顾不得继续表演——反正表演任务已经差不多完成了,赶忙扇开翅膀撒丫子就跑。 安东里奥不依不饶,不惜连续硬扛大火球,也要把托马斯干掉,先前那一剑,可是实实要了他一条命,要不是系统发布的任务正好因此完成,奖励了他各项属性提升且自动复活,那他就真走了。 托马斯飞得极快,速度是安东里奥的短板,最终还是让托马斯逃掉了,但在那之前他用气流撕掉了托马斯的一只翅膀,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托马斯依旧凶多吉少。 第五百一十六章 被牺牲的一只小白鼠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自从和布奇组队之后,托马斯就一直很在意一件事——他的名字昵称叫“汤姆”,在某部动画片里,汤姆和布奇可是老对头了,毕竟那个叫杰瑞的属于亦敌亦友,布奇才是同行的冤家。 所以汤姆神父觉得自己倒霉的日子要到了,不过这种糟糕的兆头只是个玩笑,巡游布道之旅虽然凶险重重,他和布奇作为从使只是小角色,总归有惊无险,时间久了他慢慢也就不在意这事了。 在火翼被撕掉一扇之后,从空中往下掉时,来自动画片的糟糕感觉又回来了,但托马斯显然不能像汤姆那么铜皮铁骨怎么都摔不死,所以他非常渴望有一棵树能救救他。 好极了,确实有。 他撞在树冠上得到了减速,跌跌撞撞掉在树顶,保住了一条小命,擦了一把汗之后,托马斯松了口气,总算是活下来了。 在注意到自己骑在树杈上的姿势之后,托马斯开始托腮思考人生,好像还是让这个布奇给带歪了。 否则这个汤姆劈树的坐姿算是怎么回事? 汤姆有汤姆的不幸,布奇有布奇的倒霉,为了避免被殃及池鱼,布奇遵照林文潇的吩咐振翅远飏,躲得无影无踪。 另一边安东里奥也很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思考一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不是说好的有烟无伤吗,那个修女搞出那么大阵仗,明明应该是浪费魔力的举动,怎么能火球不要钱一样胡乱丢下来,也能把他炸成这副模样? 他的暗环潮涌明明攻守兼备防御无双,之前被人用飞剑集中一点突破一次也不是不能理解,怎么还能被火球蒸发掉的? 那可是整日里骂骂咧咧着说“不要小看本系统”的系统奖励,以前用起来也确实无往不利,但今天连续吃瘪也太离谱了。 被飞剑突破那次,暗环潮涌尚且能够凭借自己的无形无质的奇妙属性自我弥合,被火球蒸发之后,就糟糕透顶了,原本粗壮的潮涌眼下只剩一条死蛇般的分量再也难堪大用,他心疼得要死——那哪里一份奖励的事情吗?那是他的命啊! 那是他面对这寒冷又污秽的世界时,支撑信心的的底线啊。 在遥远的时代里,安东里奥本是一个丢在人群里就找不到的平凡学生,毕业那年怼上经济危机,于是顺理成章地找不到工作,紧接着是女友劈腿跟别的男人好上了。 倒霉的安东里奥被绿了不说,还撞了个正着,当他觉得自己大受精神伤害的时候,对方还给了他一顿狠狠的身体伤害,安东里奥被几个流氓打成了重伤。理由是对方觉得他这种卑微下贱的东西亵渎了他高贵的“前”女友,理应受到一点教训。由于缺少证据和线索,警察对他的报案不理不睬。 流氓拳打脚踢伤及脏腑,没钱支付高昂的医药费用,只能任由伤势恶化。安东里奥躺在家里奄奄一息的时候,突然就被系统给绑定了——那是在二十多年前,脑子里忽然响起奇异声音的安东里奥以为自己见鬼了。 其实从实际体验来说,说是见了鬼也不为过,早期系统设计不完善,性能强弱平衡度糟糕,功能运转不稳定,用户体验极差。但唯一的优点盖过了所有的缺点——这是安东里奥人生的外挂。 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外挂名叫“今天是个去死的好日子”,用现在的语言习惯翻译翻译就是“作死系统”,破系统不断地教唆安东里奥做各种作死行为,小作小奖励,大作大奖励,如果他在系统任务里真把自己给作到死了,系统还会对他进行复活并额外奖励全部面板属性。比如敏捷可以加速度,魅力可以减肥,力量当然就是加力量。所以复活的安东里奥变成了魁梧壮汉,甚至可以拳打飞剑。 其实当年的安东里奥不胖,后来胖成那样也是作死的过程中胡吃海塞弄得。 总之不胖且拥有外挂的安东里奥找到了欺负他的流氓混混及前女友复仇,那个前女友婊得厉害,坚决不认为自己背叛安东里奥是错,还嘲笑他细小。勃然大怒的安东里奥决定杀死这个女人,然而系统不允许,根据系统的评判,那女人足够作死,是值得鼓励的行为,不能进行惩罚,反而应该促使她加大力度。 其实系统这个要求很不合理,没有逻辑,安东里奥反复想也想不通,最终得到一个结论“原来只有我该死,是吧?” 然后他心态就崩了,干出了各种对自己而言丧心病狂的事情,奖励自然是大把大把的拿,其中就包括某次按要求在固定时间内玩死自己所换取的这个宝物奖励:暗环潮涌。 安东里奥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变态,且越发厌世,他眼中的世界、世界上的人、他自己变得越发肮脏,于是他开始觉得这个世界不配拥有纯洁良善的人——当然也不存在绝对纯洁良善的人,都已经活在这世上了,哪有不肮脏的道理。 陷在这样的古怪思绪里,让他患上了精神疾病,被疾病折磨的过程中,忽然有一天他就悟了,于是创立了这个用痛苦净化良善之人,将其送往天堂的入圣教。 他当然知道如此这般会吸引什么样的教徒,但是悟了的安东里奥觉得无所谓,反正这个世界本来就很肮脏,所以有人借他的教义牟利也是应有之义,没毛病,美美哒,他将送那些纯净的灵魂入圣,而他也将因为这期间种种作死行为,以及宏观来看的“不朽功业”而达到超凡入圣的境界。 大致就是如此。其实,他只是早期系统研发过程中被牺牲的一只小白鼠而已。 然后入圣教就惹了林文潇,并且惹了两次,一次在阿美莉卡,一次在欧罗巴。这导致教主作死成功,面板属性再度提升,但是好像这次有点亏了,那个暴躁的女人竟然把他宝贵的系统奖励给干废了,安东里奥有点慌,前所未有的慌。 今天他已经使用系统道具暗算过林文潇一次了,当时差点用鱼线切下对方的脑袋,但是就好像老虎有总有吃人之前的三板斧,三板斧用过拿不下对手,再使几次都是枉然。安东里奥胆气已泄,前所未有地感到窘迫。 入圣教徒对教主的了解并不真切,教主以神秘莫测的手段震慑教徒——他确实不弱,确实能够力压他的诸多信徒,但远没有信徒们想象中的无所不能。 什么不在教廷的教皇之下,更是个笑话。 再在地上被动挨打必然没有好下场,安东里奥不再吝惜点数,从系统中兑换了一张即死卡,他要用这张卡直接点杀林文潇。 然而系统提示,元素化的魔法师锁定成功率会降低,建议宿主在使用前确认目标已回到实体形态。 安东里奥感觉有点头晕,这个女人也太难缠了一点,但看着隐形的系统界面上不到10%的锁定率,他确实有点舍不得,狂糊十几张即死卡碰概率的花销他也惹不起,何况这破卡还要根据被锁定的目标强韧度去扣除更多系统分数来使即死效果生效。 没办法,既然如此,那只能继续花费分数了,安东里奥又兑了数张比较便宜的天气卡,天气卡一经生效,天空浓云汇聚,瞬间暗了一截,林文潇抬起头,眼见着就有一场狂风暴雨将至。 第五百一十七章 总好过立即去死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化神境……林文潇和神逸同时想到了这么一个词,他们曾经见识过太多化神境的高手,神逸也确实在化神之后操控过天气,这都是那场大梦里的记忆了。 但这个安东里奥横看竖看都不像修士,这基本上实锤了他是一个系统使用者。当年和系统使用者打过不少交道之后,神逸一度产生过系统的上限即是阳神的错觉,错觉归错觉,能有这种想法,那就代表这后面是有某些经验支撑的。 而这个什么入圣教主,看来就是这样一个把系统分数刷爆了的强者——对于完全依赖系统的人而言,分数够多就是他们强大的支撑。 林文潇并不打算就这么等着雨下下来,她扑扇羽翼,身形骤动,整个身体被拉成一条修长的火线,如标枪一般直射安东里奥而去。 安东里奥虽然各项属性堆得很高,但面对元素化的魔法师,物理攻击意义不大,他只得狼狈招架躲闪,并希望这场暴雨尽快降临,把这个火焰修女浇灭或者逼回实体形态。 然而没那么快——原因无他,林文潇的火雨所产生的热量正在和天气卡召唤的雨云相互交锋。如果只是一招火雨的话,当然很快就会被雨云压服,可地上还树立着一个圣焰信标,一旦林文潇不从火雨里抽取力量对敌,火雨就有充分的力量和雨云拉扯。 圣辉剑仿佛火焰长蛇的獠牙,追着安东里奥进行凶悍的物理输出,安东里奥越打越狼狈,见暴雨迟迟不至,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然而没有更好的方法可想,他毕竟不是魔法师,不会拆解魔法,只能以更多的天气卡强行压迫火雨。 一力降十会,分多就是拽,一大堆天气卡砸下来,天地之间雷鸣声大作,雨云越积越厚,空气中的水气终于彻底镇灭了火雨,连圣焰信标也在此刻变得萎靡不振。 林文潇眼见着瓢泼大雨从天而降,不得已还是退出了火焰元素的形态回归实体,安东里奥看到这一幕,面露狠色,二话不说甩出即死卡,将林文潇锁定。 一股心悸感涌上心头,林文潇已知不妙,那是一种内在的危机感油然而生,死亡的寒冷感觉如同跗骨之蛆跟随缠绕着她,仿佛随时要从她的身体内部爆发出来。 这种感觉熟悉而陌生,她几乎只见过一次,所以迅速就想起了是在什么时候见识过,那次她是旁观者,看的是玄望师父渡雷劫。 劫雷由内而发,看似从天而降,实则没有避让的余地。 她不相信这样一个对手有资格召唤劫雷来对付她,但如果不采取行动她将必死无疑。 安东里奥看着系统面板上为了杀死林文潇所需要支付的分数,数量大到让他心疼,但越是心疼,越是让人兴奋,能够杀死一个这么强悍的对手,哪怕把他淘到濒临破产又如何,分数总归还是能再赚的。 他痛痛快快确认了支付,面前的修女忽然僵住,惊慌的表情定格在脸上,眼神忽然就失去了神采。 接着她的身体崩解熄灭,被大雨一浇,发出丝丝拉拉的蒸发声。 真难搞啊,总算把她给干掉了,安东里奥长出了一口气,但他隐约觉得那修女的死状好像有哪里不对。 安东里奥四下看了看,那修女的确消失了,连她召唤出的火焰十字架也在大雨下消失了,只有那个可笑的神父留下的飞剑还远远插在不远的某处。 看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安东里奥有些肉疼地检查了一下积分余额,脸上浮出一点放心的笑意,但紧接着,他的笑意变成了不安的惊恐。 因为,这分数剩下的也太多了些,跟系统预估的余额完全对不上,也就是说,有很多分数被退回来了。 两种可能:一是杀死那个修女并不需要原本预计那么多的分数,二是那个修女根本没死。 想要相信哪一个呢?安东里奥很希望是第一种,但就个人运气而言,他觉得绝对是第二种。 可如果是这样,那修女去了哪里呢?他四下张望,什么也没有,天空是瓢泼大雨…… 安东里奥忽然一低头,看见地上不知何时多了许多裂缝,裂缝之中孕育着某些危险的感觉,他连忙躲避,地缝里射出的光芒还是削掉了他躲避不及的半个手掌。光芒汇聚,重新凝成了林文潇的实体,仍旧是舒展羽翼的形态,傲立于暴雨之中,丝毫不受雨水的影响。 不过她脸色苍白,袖口领口处难掩一个个狰狞的新鲜伤口,显然刚才那一击即死卡,她也没能完全躲过,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林文潇当然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即死卡攻击了,也不知道元素形态难以被锁定,但那种危险的感觉让她联想到玄望师父渡劫的画面,她想着危险来自身体内部,那就取消身体的完整性,元素化成火焰形态固然在暴雨中会受到无谓的损失,但总好过立即去死。 她毫不犹豫重新进入元素化,并且为了避免被大雨伤害过重,立刻钻入了先前用火球集群轰炸安东里奥时炸出的地缝中。 即死卡杀死的,是她身上已经被锁住的部分,那些部分虽然也元素化了,但仍然遭到了消灭。 然后那些火焰在雨幕中被浇熄,发出了让安东里奥觉得古怪的蒸发声。 此地是湖泊,旁边,土壤湿润,又有大雨,即便钻入地缝也不是长久之计,好在火焰元素的形态不是林文潇所能转化的唯一形态。她紧急施法将火焰之躯转化为光辉之躯,完成转化后危机解除,再度从地下杀出。 有点可惜光辉元素和自然界的光是两码事,而是某种偏重于治愈净化的魔法能量,否则以光速歼敌,或许会是很好的体验。 光辉形态没有火焰形态那么擅长攻击,但也不至于毫无杀伤力,安东里奥被削掉的手掌就是明证。 安东里奥疼痛之极,狠狠握着手腕,用系统几分修复了手掌,所用的时间不过数秒,却足够他疼出一身冷汗。 林文潇伸手拉开一张光弓,光芒箭矢瞄准安东里奥,就要再度发起攻击。不过这种光芒箭矢的伤害和普通箭矢别无二致,要说优点,就只有林文潇这种不曾经过系统的射击训练的人,也能使用光弓按照自己的心意射箭而已。 安东里奥仗着系统奖励的敏捷体质,轻松躲开一根根射来的箭矢,林文潇其实对这种程度的攻击很不满意,但是也没办法,安东里奥开场时用鱼线对她造成的那一击足够凶险,使她不太敢于用肉身形态跟对手交锋,刚刚被迫短暂转回肉身形态,差点又被要了命,所以即便是这个光辉形态再怎么不利于攻击,也只能先用这个形态战斗下去了。 其实她也不必太过悲观,反正这一场的主力输出一直都不是她自己,她今天是来练级的。 应龙剑找准了一个安东里奥不远不近的机会,从土石中抽身而出,忽然暴起化作一道极其漂亮的虹光,安东里奥信了对方的邪,一时没设防,便遭一剑枭首,大好的头颅被血压冲起,应龙剑逆势而上,下入上出,钉着安东里奥被砍掉的脑袋直飞云霄。 第五百一十八章 百死难赎其罪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系统的宿主都有一个极度麻烦难以处理的点,就是“复活卡”,这玩意的原理在神逸的理解中,和重塑肉身灌注元婴差不多,区别在于,元婴修士很难打造一个适用的肉身,但系统给宿主造一个普通人能用的身体,基本是有分就行。 不过系统宿主也不会很喜欢这个“复活卡”,因为它顶一条命,几乎是无一例外的都很贵。 所以对付系统宿主,基本上方案就是,一次杀不死多杀几次,把他们杀到足够穷就行了。 当然也不是每个宿主都那么想不开,非得在战场上立即复活给对手杀,除非复活能够带来一次足够好的偷袭机会完成反杀。否则所谓多杀几次,中间不知道要隔着多少时光。 神逸御剑将安东里奥的头颅戳飞,乃是因为据他所知,系统都寄宿在大脑里。所以地上剩下多大个尸体都无所谓,他就是想跟安东里奥的本体过不去。 但对于造成的结果而言,神逸依旧是相当无辜。因为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个狗系统把昂贵的复活卡搞成了无限次数的被动技能。 他只是想恶心一下那个十恶不赦的恶棍而已,却不小心把这份恶心玩成了最恶毒最残忍的折磨。 由于被应龙剑刺穿,系统的复活机制被暂时压制,所以,那颗脑袋被送出了很远。神逸的想法是让他就算复活,只要不会飞,还是得狠狠摔掉一条命,但他好像不小心送得太高了些。 在飞离地面二十公里之后,神逸几乎要失去对应龙剑的感知了,于是立刻让剑气爆发震碎了那颗脑袋之后,即告折返。 神逸现身扶住重伤的林文潇,带她到可以避雨的地方稍事休息,说等着那浑蛋的脑袋掉下来以后再做计较。 然而应龙剑回来了,雨停了,林文潇吃了一些丹药稍事恢复,对自己进行了治疗,甚至后来还治好了布奇的断腿,又甚至在后来,他们还找到了困在树顶的托马斯,安东里奥始终没有落下来。 他无头的尸体已经变硬,神逸有点不敢置信,难道这个罪大恶极的坏蛋就这么死掉了?应该不至于吧,他那么坏,肯定攒了很多分数才对呀。 然而物理知识不及格的神逸却不知道二十公里高的天空是个什么环境,众所周知,爬山的时候随着海拔提升,大气压降低,水的沸点会降低,导致连面都煮不熟。 而人类能爬的山,最高也不过是珠穆朗玛峰,垂直海拔不到九公里的高度。 珠峰之上的环境有多可怕自不必说,而二十公里高处,水的沸点降低到不足37℃,也就是说,人体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所有水分都将沸腾蒸发。 没有水分的人能不能活?当然不能,而且很轻。那么有个倒霉的家伙,在这这个环境里反复复活会是什么后果,答案当然是在他掉下来之前他会反复的死。 但对于完全脱水的轻飘飘干尸而言,高空的罡风就是一个天然的隔断层,不允许他降落,所以简单而言,不朽的入圣教主被困在了一个生死往复循环不息的地狱里。 神逸如果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他一定不会把对方的脑袋往那么远的地方送,倒不是说安东里奥配不上这样的地狱,主要是神逸自己受不了这个脑补。 神老爷心善,见不得人这么遭罪。 当然事实上安东里奥并没受到太久的折磨,那个号称“不要小瞧本系统”的作死系统也没想到安东里奥能作出这么大的死来,原本的无限复活是在正常的地球环境里而言的,在高空中复活了安东里奥数百次,每一次安东里奥都迅速死亡之后,系统终于陷入了性能枯竭,最后随着恶人的枯萎的肉身一起消亡了。 不过所谓百死难赎其罪,他的死亡次数和惨烈程度,仍然不足以偿还那些因入圣教而死的无辜者的痛苦。 入圣教主既死,入圣教这种组织自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崩解消亡,其中的恶人或许会找到其他的组织依附,又或许在失去里集群之后,他们也会渐渐走向末路。 无妨,总而言之,大功一件。 托马斯和布奇欢天喜地,虽然他们两个几乎就是看戏的,但看到终于解决了这么一个邪恶的家伙之后,胸中也不禁豪情激荡,对于他们而言,这几乎是最好的布道之旅了。 然而林文潇接下来所说的,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两位神父瞬间陷入了沮丧。 她说:“亲爱的朋友们,我也很高兴能和你们一起做下这些了不起的大事,你们给了我不少安心和鼓舞,但是,是时候说再见了。” 托马斯和布奇听出了语气不对,但没立刻明白。 所以林文潇具体的解释道:“我打算回国了,我想不会再回来了,所以请你们转告教廷,就说我死了,死于那场大火,死于和入圣教主的争斗,都可以。随便你们怎么说。” “这怎么行?林,你是我们中的一员!”托马斯着急道。 “不,我一直都不是。”林文潇斩钉截铁的打断了这个说法,“在我的角度来说,我受到教廷的恩情,但也受到了胁迫,这种感觉非常糟糕。这一路走来,我遭遇了多少危险,几次险死还生,我想你们也都看在眼里。救命之恩当然要舍命相报,而现在我觉得应该算是报答清楚了,所以我想离开了。给彼此留一个好的回忆吧。” “可我们怎么能对教皇冕下说谎呢?”布奇为难地表示。 林文潇抿唇想了想,说:“那你们就将我的原话告知教皇冕下,实话实说就好。他是一个和善的老人家,我很希望他能理解我的选择。我可以永远作为教廷的朋友,但恕我无法接受被教廷安排余生。” “可是,林……”托马斯想说什么但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不能完全理解林文潇的想法,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陷入了某种纠结中。 布奇却提醒道:“但是你学了教廷的魔法,教廷自古以来从未容忍过魔法外传,恕我直言,林,这会……会……使你陷入某种危险。” 果然还是难免说到了这里,布奇的语言中不乏威胁的语意,但林文潇听得出来,对方确实在替她着想,这正是一直以来令她不悦,让她想要脱离教廷的因素,对方越是胁迫,她就越想挣脱。 而在挣脱之前,就越喜欢在惹是生非的时候报教廷的名号作为小小报复。 似乎是某种渴望自由的天性使然,是这个表面柔顺的少女心底最难驯服的顽劣。 神逸上前一步,将林文潇挡在身后:“亲爱的朋友们,你们应该知道潇潇是我的妻子吧。但你们或许不知道,我的老师被称为玄望真人,他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大且护短。我想教皇冕下应该很熟悉他的为人。我们十分珍重与教廷这份友谊,所以我也不希望把我的老师或者教皇中的任何一人惹得不高兴。” 神逸会这么说只是因为在大梦之中,他大概了解过教皇和师父对手关系,林文潇被胁迫,别说是好脾气的姑娘了,连他这个旁观者都看不下去了,于是把老师抬出来恶心了一下人。 出乎意料的是,玄望真人在大夏那边藏得比较深,混得不好的人都不知道他名号,在教廷这边,倒是恶名昭彰到了让人如雷贯耳的地步,托马斯和布奇脸色骤变,显然十分认同神逸所说的那句“出了名的脾气大且护短”。 第五百一十九章 华容道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要说还是打工人最懂揣摩领导心思,平时不显山不露水那都是不想惹麻烦,当托马斯和布奇回到教廷后,教皇的反应和布奇猜测的一模一样,老人家震怒地表示没有人可以在学了教廷的魔法技艺之后脱离教廷。 几乎马上就要部署专业人士去处理叛逃的林文潇了。托马斯硬着头皮也要讲一回义气,把神逸那略带威胁意味的还击告诉了教皇。 他怀疑自己说完这话很可能会变成教皇的出气筒,后果可能非常严重,但作为一名连对教皇撒谎都不肯的神父,他的确无法背叛自己内心的公正,眼看着教廷对林文潇做出不理性的报复。 教皇听后额角青筋暴跳,沉默了好一会,看上去的确很想把托马斯当做出气筒用一用,但他考虑得更多,某种角度上讲,托马斯转述的这句威胁之词,的确为教廷提前预防了不可估量的损失,可以说是有功无过。 他可不想再看一次那个老无赖撒泼了,那老家伙毫无底线,破坏力极强,平时处理大夏修士相关的事务的时候就表现得极其护短,他自己要打要骂随便,别人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得,不然这老家伙咬人呢。涉及他的宝贝徒弟,要是惹了肯定得出事。 教皇把自己劝了一阵,不得不忍下这口气,反正是忍气吞声结善缘,不如做得彻底一点,想到此处,他哀叹一声,让托马斯去宝库里拿一把三个世纪前传下来的法杖,与布奇一起给林文潇送去,算是善意的见证。 这个反应让托马斯和布奇再次对玄望真人的印象深刻了几分,这是什么级别的无赖威慑,能让教皇这么好说话,奇了个怪的。 托马斯联络到林文潇的时候,林文潇和神逸还没有离开欧罗巴,他们刚刚给陈宇沫完成了治疗,正在订机票。 当那根制作于十八世纪的法杖交付给林文潇时,林文潇总觉得教皇这个操作里有某种耳熟能详的味道,神逸捂脸用家乡话自言自语道:“师父您老人家是造了什么孽,好好一个教皇,都比您给逼成曹操了。” 这句感慨让几个懂梗的大夏人一起乐出了声。 所幸神逸说的是大夏语,托马斯和布奇没听懂,否则两位神父一定觉得这很冒犯。 林文潇心中也是感慨,真就尊严只在剑锋之上,没有玄望师父威慑和有玄望师父威慑的结果截然不同啊。不过凡事论迹不论心,她坦坦荡荡收下礼物,深深感谢教皇的宽宏大量,遥遥致以敬意,并表示日后有机会必然报偿。 神逸又在旁边插科打诨了一句:“华容道是吧?” 众人又乐了,只有林文潇绷着脸没笑,至于她肚子里笑没笑,就只有她自己知道。 快活的空气持续了很久,不过托马斯和布奇并没怎么逗留,送完法杖之后早早回了教廷,得到林文潇的善意,他们此行也算功德圆满。两人没太计较什么曹操华容道的,反正他们也听不懂,但是一身轻松之余,他们也觉得有些无力。 朋友归朋友,盟友鬼盟友,托马斯和布奇心中有一种很清晰的判断,也许林文潇永远都会把他们当做朋友,但认不认教廷这个盟友却取决于教皇的态度,他们来时就知道此行大概率毫无困难,但如果教皇不是这个态度的话,恐怕他们再怎么努力,能做的事情也微乎其微。 这是小人物的悲哀,不是他们不够努力,而是在努力对大局的干扰也比不过大人物的那些动作,他们的幸运是有个还不错的领导,他们的无力在于领导不是什么时候都这么英明。 那根法杖是教廷的一位圣人亲手打造的,拥有神奇的力量,其中镌刻的魔法纹路和上乘的选材对任何一个魔法师来说都有极大助益,是可遇不可求的好物,更重要的是,这玩意属于教廷在魔法师圈子里算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拿出来就跟尚方宝剑似的,讲规矩的人都得给点面子。 至于说“这东西出现在一个大夏人手里一定是偷的”这种话,是没人敢说的,谁敢上教廷偷东西?还能得手?教廷不要面子的嘛? 不过可惜,林文潇是大夏人,她的圈子里其实没多少魔法师。所以这东西的情谊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使用意义——真的打架的时候用也不是不行,但是稍微奢侈了点。 通常来说持有这种等级法器的人都是用它来标记身份显摆,然后在遇到不得不出手的环境时,才半推半就地显露其神威——然而一般能得到这东西的魔法师,其本人的施法能力都强得令人发指,用不用法器辅助差距不大。 所以法杖被林文潇送进了储物指环里吃灰……好像不能这么说,储物指环这种存储介质,里面是不落灰的。 于是一行人欢欢喜喜回了国,下飞机踩在故乡的土地上,陈宇沫心中激荡着难以言表的激动之情,只可惜跟谁都没法说。 不说也无妨,能够回家和家人欢聚着失而复得的光阴,他心中就有莫大的满足了。 林文潇和神逸依依惜别,应月蓉提了礼物去林文潇家蹭饭——放假之前蹭了几天住宿,忽然就来拜年,林学东和方晓霜颇为意外,因为时间已过初七,没什么走访亲戚的安排,打工族都被赶回去上班了,对于应月蓉继续混吃混住的行为自然是十分欢迎的。 其实这里有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应月蓉实际上和林家父母年岁相当,虽然修士离群索居,但在这世上活了四五十年之后,总有些共同的经验和思考方式,她有时候比人家家亲女儿更擅长理解这对夫妻。 不过鉴于她有着非比寻常的价值观道德观,这种理解也是有限的。 凌鹤道长又成了闲人,一个人回到他和应月蓉租住的复式小屋里,消磨了几日闲散光阴,回到千仞派他是掌门,在师妹身边他是保镖,都需要提着精神过日子,看看书喝喝茶看看天看看云的日子也无甚不好。 而神逸则是坐飞机赶回了苏地的出租屋,过两天他还得继续去花果山守株待兔守山待猴。 要过两天再去的原因是这一路他“状态不佳”,几次受伤几次激战,本身就给身体带来了很大的负担需要调养,有灵丹妙药在手这倒不是难事,另外就是有个不能说的秘密——随着把安东里奥干挺,高院长给他的临别赠礼果然又生效了,元婴巅峰的修为更进一步,他化凡了……不然能御剑谁坐飞机啊。 应月蓉像个牛皮糖一样粘着林文潇让他不爽,所以他也不方便告诉林文潇这事,没关系,上次渡劫也就3天,躲一躲就是了,正好休息。 不过林文潇拒绝了连港海水浴场之行,神逸甚至翻出了她当初说“我也要去”的聊天记录。林文潇看了看他的手机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最后表示:“天凉,水冷,夏天再说。”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第五百二十章 什么叫魅魔电诈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苏地的花果山风鹅绝对是一道美味,下酒更佳。女人虽然信不过,但男人的幼稚劲永远不会让人失望,神逸拉了个群,里面是老五和老马,他发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盘切好的风鹅——没切的长得不太美好,会降低食欲,以及一瓶汤沟白酒,下面是一个手机定位分享。 两个多小时之后,老五和马奕峰联袂携手而至,神逸见到他们就乐了:“哥几个挺快啊。” “那当然,有人请客,我哪有不来吃的道理。”老五说。 “你说这个,你老婆呢?”神逸问。 “她嫌你群里没拉她,说你这个当师弟的没良心,不来了。” “不可能,我师姐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你从实招来!” “呃…她明天有课。” “放屁,学生还没收假呢!哪来的课?你好好说。” “呃……那我要说了你们可不许说出去。” “说!”神逸和马奕峰齐声道。 神逸是因为真的关心师姐,马奕峰则是因为被这俩人硬生生给聊好奇了,当了一回跟风的。 老五贼兮兮的看了一眼窗外,仿佛生怕赵雪盈跟来似的,小声道:“她写检查呢?” “啊?”神逸惊了 “这不是放假了嘛,她不是带高三吗……” “是呀……怎么了?” “有家长找到家里来了,求着再讲讲高考作文和文言文,然后补课这事不是违规么……”老五一边回忆一边说。 神逸一脸不解:“所以,师姐给学生违规补课被抓了?” 老五挠了挠头,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一样说:“要是那样就好了,还能挣点钱。我老婆人美心善耳根软,磨不过家长和学生的央求就答应讲一讲,但是也就临时那么一讲,坚决不肯收钱。我们家这不也不差钱么……”他补充这一句是为了增加不收钱的真实性,生怕神逸不信。 神逸想了想师姐的形象,人美没错,心善看对谁了,耳根软这一点他是没发现,难道当老师的时候会激发师姐的母性?他一边倒酒一边问:“然后呢?” “然后那个学生还带了个上高一的堂弟一起听,千不该万不该我们没发现那个臭小子开了录音,然后这臭小子的爸妈反手把你师姐给举报了。”老五咬牙切齿。 神逸手一抖,把酒洒在了手上:“卧槽,你骗鬼呢!” “真的,我骗你现在让老天爷一雷劈死我,劈得碎碎的,岁岁平安那种!”老五指天誓“月”地骂道。 “他们咋想的?” “你别问我啊,我踏马是个人,我踏马怎么知道不是人的东西是怎么想的?” “这小孩这么坏,还录音?” “我估计不是小孩坏,小孩录音可能是为了回去复习用,不知道他爸妈咋想的。” “我草他大爷的。”神逸用很低落的语气说。 “然后就是罚薪、处分、写检查、说等开学了还要通报批评。”老五拿起酒杯,一口闷了下去,然后因为嗓子眼里压着的那个酒劲发出一个“哈”的声音。 马奕峰跟着走了一个,问道:“那然后呢,赵仙子怎么说,有没有把那一家人都给灭了。” 老五用看变态一样的眼光看着马奕峰:“你是不是有病,为了这个杀人全家过分啊,杀一个也很过分知道吗?” 马奕峰怏怏地“哦”了一声,仿佛在反省自己的脑回路不太对。 神逸却很不爽,他之前骂的时候语气低落也是因为这种憋屈的感觉很不爽,明明被人给恩将仇报暗算了,还不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感觉太难受了。这种仇最难办,有仇不报念头不得通达,可修士如果反手报复普通人又很丢人,同样念头不得通达。 于是他不爽地问道:“那就这么把他们给饶了?” 老五说:“屁,你师姐不报仇是你师姐高风亮节,我老婆被人欺负了,如果不报仇,那我不成王八了?” “所以呢?”神逸眼睛一亮。 老五扬了扬手机,指着里面一个叫做“生如夏花”人:“这是仇家女的那个,现在算是我半个女朋友,等她离婚了老子一脚踹了她。让她娘的感受一下什么叫魅魔电诈!” 神逸和马奕峰一起傻了:“兄弟你这么狠?” “哪里狠了,这才哪到哪?对付恶人就得下狠手,活他妈该,有本事安分守己别上钩啊,什么叫苍蝇不叮没缝的蛋?活该她上当受骗。” “不是我意思是,你这对自己也太狠了吧?牺牲这么大,这种老阿姨你也下得去手?”神逸说。 马奕峰也点了点头。 老五皱眉道:“你在说什么傻话呢,这种事情放在我手里还用线下面基的?你忘了你老五的含金量了?懂不懂什么叫合欢宗?” 哦对,你合欢宗的,差点忘了。 “那万一她不上当呢?”马奕峰问。 “容不得她不上当,你瞧不起谁?而且就算她意志坚定,我就不信她老公也意志坚定。”老五得意道。 “卧槽?你连男人也……”马奕峰惊道。 “你还开人妖号!”神逸也跟着惊道。 两人看老五的眼神比刚才更像看着个变态了,老五一拍桌子:“说什么傻话呢,我这种纯爷们怎么可能开人妖号撩汉?而且你们懂不懂男人,不见兔子不撒鹰才是男人啊。不露脸就想骗中年男人,猪油蒙了心吧?” “来细说!”神逸给老五把酒满上。 老五说:“我给何雨茉了一瓶丹药,她接单了。” “喂你过分了啊,何雨茉还是大学生吧,你怎么能让孩子干这种事?”马奕峰急了。 “所以你是不是也觉得小何很漂亮?嗯?”老五笑道。 “不是,你别呀!人家好好一个学生,你干什么呢!”马奕峰红着脸坚持立场。 老五憋着嘴瞥了他一眼,然后点开了个直播平台,翻了个关注的直播间出来,递给马奕峰看,正在直播,内容是何雨茉正在唱歌。 神逸还在琢磨何雨茉的名字怎么和陈宇沫这么像,老五已经指着排行榜开始解说了:“看,上工了上工了,榜二是我,榜一是那个大冤种。小何就表演一下才艺,顺便锻炼一下媚术,没事的,不是皮肉生意,你放心。” “卧槽老哥,你还当托啊……这么下本钱。” “不出这口气我念头不得通达!区区小钱算什么?” “行吧,那还行……不是,甚么叫我放心啊!我放你大爷的心!” “那意思是你不放心?” “扯淡!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哦,那就还是放心了。” “你特么欠是吧,这就不是我放不放心的事情。”马奕峰破口大骂。 对付流氓果然还是得让流氓来。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谁要觉得老实人活该被欺负,那就等着恶人自有恶人磨。 看到兄弟这么不要脸,神逸顿时觉得师姐也算是觅得良人有了依靠,至少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姐夫李商阳是应该是干不出来的。 不过话说回来,李商阳作为儒门大佬,应该也不能让老婆受这种欺负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李商阳不是儒门大佬呢?这世界总要欺负点谁是吗? 神逸想到这里,又膈应起来了,前阵子他就有点膈应,跑到欧罗巴帮教廷斩妖除魔造福外国老百姓,打生打死费了无数的力气,总觉得有点亏待自己人。所以他决定等过一阵加大力度,主要针对一下大夏的邪修,如此,自然念头通达。 第五百二十一章 惹是生非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一只大鹅一瓶酒,不够三个男人分的,三人吃得正上头,又出去打野食,三个老男人粗粗壮壮,走在街上像一堵墙,没人敢惹。 朋友喝酒,谁真元护体谁不厚道,于是一不小心三个人都喝多了,所以他们谁也没弄明白,为什么酒醒之后地上躺了一片人。 要说这些人跟他们没关系,谁也不信,毕竟这仨人一人坐了一位当坐垫,这……总不能是酒后乱性惹是生非吧……按理说不应该啊…… 酒真不是好东西,以后不能乱喝了,至少要控制量。打架倒不怕,想不起来为什么跟人打架是真的有点过分了。 醒酒的神逸叫了一声装睡的老五,又叫了一声装睡的马奕峰,确认这俩孙子不但都不知道为啥就把人给打了,而且还装睡摆大烂之后,他在叹息道:“这年头的修士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了……” 这话是二师兄说的,后来他当了仙管会主任也深有同感,这会酒没醒透,说起话来老气横秋,就好像这么多年的修士都是他管的一样。 另外两位装睡的原因是:需要三个人一起商量一下,不明不白打完人就跑这事,是不是有碍道心,如果无碍那就跑,有碍那就等着警察来。按说警察来也不必害怕,就算是斗殴,他们人少打人多,既不至于太不占理,也不至于太丢人,但问题是,记不住发生了什么的三人肯定会吃大亏。 是的,神逸因为同样什么也没记住而遭到了另外两位的鄙视。 神逸的说法是:“既然担心跑了有碍道心,那跑了就一定会有碍道心,所以不能跑。” 于是问题变成了,如果警察问讯,提前串供会不会有碍道心。 神逸说:“既然担心串供会有碍道心,那串了就一定会有碍道心,所以不能串。” 马奕峰说:“你搁这搁这呢?说点有用的!” 神逸说:“这还不够有用?老子保住了你们的道心啊!” 老五说:“那警察来了怎么办?” 神逸说:“又没打死人,大不了拘留,怎样,你怕么?” 老五说:“我不怕。” 马奕峰说:“我怕,我有老婆孩子呢,丢不起这人。” 老五说:“你怕丢人为啥打的时候那么起劲?” 马奕峰眼睛一亮:“你记得我打得起劲?你还记得什么?” 老五说:“不记得了,就记得你帅了。” “我草你大爷。”马奕峰说。 老五嘿嘿一笑:“我没大爷,你要不要问候一下我养父?” “你养父是谁?”马奕峰一时没对上号。 神逸抢答道:“高院长,就是把我师父摁在地上打的那个老头。” “我去你大爷的,别特么阴我!”马奕峰大怒。 老五嘿嘿一笑:“我没大爷。” “你收敛点,没事别给老头子招黑,小心他把你摁地上捶。”神逸提醒道。 “不可能,老爹最疼我了。”老五很没逼数的自恋道。 “嘶——外面有点冷,要不咱们先回?”神逸提议道。 “你还怕冷?”老五不解,随即想到什么,“哦对,你化凡了,不是,你也太快了点吧?过分了啊!” “你不是说跑了有碍道心吗?”马奕峰问。 神逸摸着下巴表示:“你想,现在大街上是不是装的都有监控,就算没拍清楚脸,咱们从哪来到哪去是不是都拍得清清楚楚,咱们大摇大摆走,警察要找肯定能找到我们,对不对?那这是不是不叫畏罪潜逃,就算警察认为我们逃了,但其实我们没逃,那也无碍道心对吧?” 马奕峰恼道:“那我们不是判得更重?跑了个寂寞,你特么坑我呢?哦对,你这是嫌冷,你这个坐火箭的王八蛋。”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其实这次能出来都是仗着老五给他打电话演戏,忽悠他老婆说是到外地做产品调研,如果真被警察抓起来关了,老五或许还能帮他继续演戏骗骗家人,只不过这种丢人事会一直跟着他,让他以后一直都做贼心虚,这十分不爽。 不过话说虽然是喝断片了,打人的决定毕竟是自己做的,马奕峰自认不是个坏人,这顶多只能算是男人扎堆后智商降低,老夫聊发少年狂,绝不可能是做了坏事,所以想来……大概……也许,警察不会太刁难他们吧? 算了,既然神逸说冷,那就回家,这厮衣服都被人撕破了,化凡以后是真的菜,走得最快,打得最菜。 “就当老夫舍命陪傻逼了,走吧,回去暖暖。”马奕峰站起身来,伸出手来拉神逸,那一刻神逸觉得无比感动,有酒一起喝,有架一起打,有事一起扛,这样的好兄弟是真的难能可贵。 就当三个人正要走人的时候,忽然一阵引擎声响传来,马奕峰本以为是警察来抓他们了,就说“那别走了,这会被误会是要逃跑也太冤了”。 老五表示“你什么耳朵,这特么是摩托的引擎声”。 神逸疑惑地问“所以呢?” 所以他们被一群混社会的给围了,神逸终于反应过来:“哦,架没打完。对方摇人了。” 老五说:“那就不奇怪了,感情我们刚才坐那是等他们来呢……” 马奕峰的态度是:“都踏马什么年代了还混社会,有病啊,不知道有监控啊!不知道你们是扫黑除恶的重点关注对象吗?要不是你们这帮王八蛋,老子也不至于这么慌。” 混黑的众摩托手把他们围着,为首一人用一根三棱锥指着他道:“用最硬的语气说最怂的话是吧,这会想求饶也晚了,敢惹老子的兄弟,断手还是断脚,自己挑。” 马奕峰歪着头看了一眼,一把夺过三棱锥,然后照着自己脖子咣咣捅了两下,问:“谁特么怂了?铁布衫见过没有?我给你手脚,让你上电锯,你特么断一下试试,断不下来老子把你那话给你拔了。” “老马,冷静,冷静,不值得,脏。”神逸劝道。 马奕峰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把三棱锥还给了对手:“画个道道出来吧,有什么招我都接着。” 对面人都傻了,首先家伙事被夺,这事又意外又丢人,就算解释为没防备也很丢人,但马奕峰看起来动作不快,他倒的确也预判不了避让不开。 然后是没见过用三棱锥攮自己脖子的狠人,就算装模作样,那动作看着也挺狠的让他来他不敢,但硬说是铁布衫他也不太信,总觉得这里有问题。 那么问题是,对方为什么还把三棱锥还给他了,这是真的不要命,还是真的遇到高人了? 这人思来想去,觉得稳妥起见,装模作样抱了抱拳,还由于没文化左右手抱反了,问了句:“我看你也是个人物,哪条道上混的?跟哪位大哥做事,说出来兴许认识?” “我大哥?好说了,就是他。”马奕峰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扬了扬手,用大拇指指向背后的神逸。 神逸顿时被气得口吐芬芳:“老马,我草你大爷!” 第五百二十二章 那几根硬骨头都被打断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说客套的都是多余,本就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对象,没有和谈的空间,马奕峰会跟对方说这些蠢话,主要原因是酒没醒,次要原因是不在普通人面前装一逼感觉自己白修炼了。 主要是神逸的突飞猛进装到他了,他得找几个菜的把这场子给找回来。 既然没什么和谈的空间,再打一场不可避免,化凡对神逸来说没有太大影响,某种角度上讲,他在大梦盘里化凡化了三十年,早就熟得不行了,欺负一些没修炼过的人,手拿把掐而已。更别说身边还有两个货真价实的金丹猛人——其中老五后发先至,仙品金丹加上他老婆陪他各种双修,若非时日尚短,估计这货也马上冲进元婴了。 所以这一场是纯纯欺负人,不多时又打躺了一地。 随后酒劲未醒的马奕峰揪着那个寻衅者的领子,声色俱厉:“说!为什么要来惹我们?不然我拔光你满嘴牙!” “哥,我不知道啊,是你们跟我们的人打起来了,我是被叫来的啊。”对方软的很彻底,主要是那几根硬骨头都被打断了。 “那你们的人为什么跟我们过不去?为什么?为什么?!”马奕峰继续吼着问,声音里有几丝悲愤。 主要是打了两拨人之后,他怀疑自己这次真要被抓了,心中幽怨,十二万分的不肯,所以至少想弄明白怎么回事,兴许能少拘几天。 “哥我真不知道啊,饶命啊……” 马奕峰闻言啪啪两个大嘴巴子扇过去,骂道:“不行,不准不知道,围我们的时候你怎么就知道呢,快说!不说我打死你!” 那人被他打飞了几颗牙,话都说不清楚了,脸上疼得感觉像是着了火,哀求道:“哥……我去问…别打…我去问问……别打了……” 马奕峰一把甩开他,这人连滚带爬跑到喊他们来的同伙身边,想要把同伙弄醒问个究竟。 然而那几个正昏迷着,看样子是前面三人酒没醒的时候下手稍微重了点,这会别说叫了,大嘴巴子都抽不醒他们。 那人越来越慌,已经听到马奕峰的脚步声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当他感觉自己要被一只大手提起来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两个声音,一个是青涩的女声:“哥哥,你们在这里!”另一个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小友且慢动手。” 按照这个台词来看,混混以为自己兴许大概可能暂时是有救了,然而还是被揪着衣领提了起来,因为马奕峰压根没意识到对方在跟他说话。 “哎,小友不要冲动!”那个中年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然后就是一个少女跑到了马奕峰身边,抱住他正打算把人甩出去的胳膊:“哥哥,你别冲动,不要把人打死了。” 马奕峰这才反应过来这声“哥哥”是叫自己的,他扭过头皱着眉,看到一张俏生生的小脸,长得很好看,比得上他女儿长大后七八分美丽,虽然他女儿现在距离长大还早得很,但他猜肯定是很漂亮的。 “你是叫我?”马奕峰看到这张小脸,语气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是呀,你,还有那两个哥哥,我带爷爷来救你们啦。”那少女说。马奕峰仔细打量,这少女大概十六七岁模样,比起“哥哥”似乎更应该叫他叔叔,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少女只是穿着风衣和加绒裤袜来御寒,也算是“美丽冻人”的典范,说明至少身体不虚,不像神逸那家伙,酒还没醒就喊冷。 他又顺着少女的指示去看她口中的“爷爷”,却见是个看上去四十出头的朴实男子,神气饱满,身体健壮,怎么想也不该是这少女的爷爷,说是伯伯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甚至马奕峰觉得有应该叫叔叔。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只能说明是外貌年龄和实际年龄不符合了,只怕也是修道人。马奕峰正要上前见礼,却见神逸已经一步抢先,拱手道:“枭山公!竟然是您,小子神逸,见过前辈。” 少女口中的“爷爷”正是在大梦里接他的班当上仙管会主任的枭山道人,今天虽然为了不招摇没有穿道袍,仍然是被神逸一眼认出。 虽然人家在大梦里接的是他的班,但毕竟年长,还不熟悉的时候叫声前辈客气一下不过分。 枭山道人微微蹙眉,总觉得这事十分里有九分蹊跷,见礼之人客客气气,又救过自己孙女,按说应该同样客气的应答,可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就客气起来,万一一会说不到一块去,也不方便翻脸。 所谓老江湖就是蹙眉给你看过了,然后才换上笑脸,温和道:“哦?小友认识我?恕我眼拙,这一时也想不起来,我们见过吗?” 神逸道:“不曾见过,我师兄给我看过您的照片而已,我师兄姓冷,冷天吟,前辈应该认识。” 枭山道人闻言一愕,规规整整还了一礼,赔笑道:“原来是冷主任的师弟,幸会幸会,道友何必消遣我来着,叫什么前辈,这不是折煞我了吗。” 他孙女宋静卿在旁看着,大为不解,爷爷的态度怎么变得如此突兀,那冷主任又是谁,听都没听过,难道来头很大。 女孩还没好奇完,就听她爷爷又说:“既然道友是冷主任的兄弟,还请不吝玉趾,来我御魂洞天一叙。” 此语正中下怀,神逸当然满口答应,老五和马奕峰当然也在邀请之列,在他们眼里枭山道人修为深不可测,人家笑脸相迎,他们自然不会驳人颜面。 马奕峰有心说这里的事情没处理完,总得等着警方来处理,可又觉得在前辈面前说这个小家子气,忐忑地看看宋静卿又看看那些流氓,不知所措。 宋静卿颇为善解人意,她松开马奕峰,向枭山道人说:“爷爷,欺负我的就是这些人,幸亏遇见这三个哥哥把我救了。你说怎么办?” 枭山道人眯起眼,看着地上四仰八叉被打得快没气的这群人,说:“那你说怎么办呢,他们都已经这样了,你的意思是要把这些人都解决掉吗?” 宋静卿当然知道爷爷说的解决是什么意思,其实在她眼里,这么干也不为过。但当着外人这么说又好像太凶残了点,于是说道:“这我怎么知道?但反正不能让三个哥哥为了救我卷到麻烦里去,你看嘛。” 枭山道人遂走到还清醒的人面前,杀气微微一吐,道:“说,是谁让你们给我孙女下药绑票的?” 那人吓得一声尖叫,只差屎滚尿流了,慌乱叫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韦波,他们,啊啊啊,我不知道……” 他确实什么也不知道,今天就是来当打手的,枭山道人那一点杀气足以把他吓到精神失常,他慌乱指着同党,语无伦次。 这么脆弱可真是麻烦,枭山道人不耐烦仔细如此慢慢问,索性放出蛟王魂魄,在场上转了一圈从每个人身上掠过,游进游出,用了御魂宗的搜魂之法。 第五百二十三章 让出一条通幽曲径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御魂宗的修行法门别出机杼,修士一身本事都在培养的精魂上,精魂的品质越高,修士前途越是远大,枭山道人的精魂是一条蛟王,在这末法时代的地球已经是上品中的珍品,珍品中的稀品,基本预定了将来渡劫期的修为。 但要驾驭精魂,就必须自身魂魄强固。枭山道人能不被蛟王夺舍,一来当然是有前辈扶持,二来全仗他自身基础打得牢固。 宋静卿年纪还小,枭山道人早已为她找来不错的精魂待用,但她自身魂魄还不够格,所以迟迟没有定下主从之分。于是她虽然出身仙门,一身的修为都在魂魄强韧上,此外别无所长,如今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学生。 白天的时候,她本来是趁着假期去找同学玩,高高兴兴的,却不知怎么的就被一群歹人盯上,又是下药又是绑票。 她仗着魂魄强韧,硬生生顶住了迷药,一时间顾不得许多,抛下同学就跑——不是不讲义气,而是不能乱讲义气,留得有用之身搬救兵,可比一起被抓强多了。 然而歹人当然不会放过她,狂追不舍,结果在外面遇见了三个喝得烂醉的男人。神逸看到女学生被坏人追,就想起林文潇那档子破事,喝得头昏脑涨之际,他眼睛也是花的,就以为被追的人是林文潇,迎头上去就放倒了一个。 然而他化了凡,醉了酒,百分本事留不下一分,紧接着就被一群流氓摁地上打了。马奕峰和老五岂容自己化凡的兄弟被人欺负,冲上去咣咣就锤,所以宋静卿回头看时,只看到了马奕峰和老五打人的英姿和神逸挨打的窘像。 她满以为只是遇到好心人,没想过救她的人也是修士,只好没命地继续逃,逃回花果山去找她爷爷来救人——这也是仙门子弟的毛病,遇事想不起来报警,一个个都爱找长辈出头。 枭山道人得知后,也是一阵后怕,并窝了一肚子火,当即带着孙女往回赶,只可惜宋静卿的腿脚跟平凡人相差不多,赶回花果山就用了不少时间,神逸三人这边打了两架,他们才赶到。 杀几个绑票的恶贼枭山道人其实不放在心上,他不少给仙管会办事,这种事情仙管会肯定能摆平,出声劝止马奕峰却是因为不知根不知底的时候,不想孙女的“恩人”惹上人命官司。 他心里也存着疑虑,这一切来得突兀,绑架也好,相救也罢,都很突然,所以他对这件事中的人多少都有些怀疑。这也是仙门长老应有的警觉——眼下枭山道人还不是御魂宗掌门,宗中更希望他沉下心来修炼,不要浪费了蛟王精魂的大好前途。 后来他出任掌门,也是自家尊长出了事以后的事情了。 这搜魂之法放在普通人身上,那就是要命的勾当,这么做一来是为了弄清楚这些人为什么绑架他孙女,二来也是为了替神逸三人接下一场麻烦。 搜魂之后,枭山道人双眼微眯,显然肚子里有几分火气,随后驱使蛟王将这些人和车子一口全都吞了,不留痕迹。 此时夜黑风高,纵有监控拍下这事,无人报案也没人会去查,如果真的查了,他动手这么大动静,自然会惊动到仙管会,这事也就不归红尘俗世去管了,届时他亲自向冷主任解释也无妨。 杀几个无足轻重的害虫而已,仙管会不会与他为难。 至于这些害虫是不是上有八十老母下有黄口孺子,不在他操心之列,都当害虫了,便不值得同情。 马奕峰看了这一幕,顿时感慨自己果然是小家子气,做不出这杀人灭迹的手笔,他当然也不羡慕,甚至有点想敬而远之。 宋静卿又问起她的同学怎样了,枭山道人沉着脸说:“你同学都没事,这些人是冲着你来的,这些人被爷爷杀光了,你的同学回头药醒了,自己也能回家。” “爷爷你就多走一步去救醒她们嘛。”宋静卿撒娇道。 枭山道人板着脸:“没有必要,不可怠慢贵客,要去你自己……你自己也不行,不要节外生枝,跟我回花果山。” 神逸连忙出来打圆场说:“枭山公不必在意我们,小宋想去救一下同学也没错,我们不着急,不妨同去。”其实他并不知道宋静卿叫什么,只是知道枭山道人姓宋,随便猜着说的。 “道友既然这么说,哎,那就多谢担待了,静卿,过来谢过……三位爷爷的救命之恩。”枭山道人犹豫了片刻,天宫道弟子面前他不愿以前辈自居,如果平辈论交,那自然要让孙女叫爷爷。 宋静卿小脸一垮:“爷爷你说什么呢,这三位明明是大哥哥。” 马奕峰什么也没说,暗地里觉得还是叫叔叔合适…… 神逸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谢,而且辈分的事情,枭山公不要在意,各论各的就行,各论各……” 见他这么说,枭山道人也就没有坚持——也没什么可坚持的,硬要说辈分,玄望子辈分极大,他自己都得管神逸叫爷爷,各论各的才是正理。 而且如果从把高院长叫爹的角度上来考虑的话,神逸甚至和他师父平辈,那就更说不清了。 宋静卿喜笑颜开,引路在前救了同学,枭山道人不愿惹出更多麻烦,略施法术让几个小女孩忘掉这些不快,只以为出来玩了一番,似是被坏人盯上,便匆匆回家了而已。 随后是枭山道人拉着孙女当先引路,老五拽着神逸,马奕峰缀尾在最后,一行人腾云驾雾奔前往花果山御魂洞天。 老五大大咧咧,不以为意,反倒是马奕峰觉得奇怪,这枭山公修为高得令人发指,怎么神逸随便报个名字,对方就如此客气,说什么信什么。 那是因为他不了解冷天吟其人,这名字带着点嚣张劲,但放在修仙界也算平平无奇,可但凡认识他的人,谁还能不知道这货是个变态……出了名的爱管闲事、攻击性强、修为高、脾气臭、脾气臭、护犊子、护犊子、护犊子…… 这么说吧,不熟悉他的人不会用他的名字来撑门面,熟悉他的人不敢跟他冒认亲戚,所以如果有人跟他认亲戚,从逻辑上讲一定是真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假的,也得卖他个面子和颜悦色相待,之后怎么清算怎么折磨那都是他冷天吟自己的事情,但他没澄清之前,就当是真的就好。 这御魂洞天的入口,如何进入,神逸心里门清,只是之前名不正言不顺,他只能视而不见,假装一无所知。 枭山道人山道行至一个歇脚的平台时,掐诀嘀咕了几句咒语,山坡上的林木自然而然分开,让出一条通幽曲径来,一行人拾级而上,随后那入口便自行掩蔽,老五走在台阶上回头去看,背后一片星光迷蒙无远弗届,如真似幻惹人目眩。 不愧是洞天秘境,与合欢冬天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忍不住问起,这花果山上当真出过一个孙悟空吗? 宋静卿闻言嘻嘻笑道:“哥哥你猜猜看呀,是有还是没有?” 神逸插口说道:“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老五你猜,为什么水帘洞里有桌椅板凳,下面还能直通东海龙宫?” 第五百二十四章 只缘妖雾又重来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你是个没正经的坏蛋,就爱说些有的没的,你闭嘴,我要听小妹妹说。宋小妹你说,到底有没有孙悟空?”老五不肯接神逸的茬,去问宋静卿。 宋静卿却就着神逸的话反问:“五哥哥你猜,水帘洞里为什么直通东海龙宫?” “啧,不说算了。”老五觉得被人吊着胃口不好玩,手叉着腰一脸傲娇。 枭山道人不及年轻人喜欢玩闹,见老五好奇,直接说破:“花果山御魂洞天里确实有个水帘洞,水帘洞下有一眼眠龙泉,本派祖上传说,这眠龙泉里睡着一条真龙,吐纳吹吸散出龙气滋养了这一方洞天的灵机。龙气点化生灵,能让小鼠化为熊罴,鱼苗化成蛟螭,就是顽石也能孕育出生灵来。不过齐天大圣却不是这龙气孕育的。” “那孙悟空是……?”老五被引得越加好奇,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已经默认了孙悟空的存在。 “孙大圣有或没有,我们这些晚辈没有见过,古籍上也没记载,自然无法断言,但我想总是有的吧,就算没有那个姓孙名悟空的美猴王,他那英雄气概、通天手段、一身傲骨总不会作假,都在你我修道人身上,也在大夏万千行走世间的同胞身上。”枭山道人诚诚恳恳道。 老五有些扫兴,他更希望能够得到一个斩钉截铁的答复,说孙悟空是存在的,着花果山水帘洞里还藏着孕育他的石胎,世间哪里有奸佞有不公,就有火眼金睛一眼,有如意金箍棒来瞧破它们、打烂它们。 枭山道人没有注意到老五的小情绪,又或者说他习以为常所以注意不到,他能说“我想总是有的”,就是因为他也希望,这世上真有一个孙悟空。 神逸听着两人对话,心有所感,随口背诵道:“一从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僧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蜮必成灾。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 “这是?”老五觉得耳熟,竟然一时没想起来什么时候听过。 “毛爷爷的诗,老有道理了。”神逸笑道,他似有所指,又似无所指。老五成功被干沉默了,一时走神。 枭山道人回头看了看他,莞尔一笑,继续引路。 几人在水帘洞坐定,闲话家常,枭山道人对神逸赞誉有加,说来说去不外乎青年才俊前途无量云云。 这也是他修为高深,一眼看出神逸正在渡化凡劫,如此年轻就冲到化凡劫这道门槛上,说他是冷天吟的师弟,也不足为奇。 这不仅仅是青年才俊,还很有胆魄,别家修士但凡能熬到化凡劫,谁不是找个犄角旮旯缩起来,夹起尾巴做人,这年轻人不但不缩起来,还敢跟着他往洞天里钻,真是好大胆。 虽说有冷主任做后盾,但还是胆子大,就不怕遇到一两个疯了的? 宋静卿给众人奉上茶点,又郑重道了一回谢,规规矩矩,家教极好。枭山公就着这话也认真谢了数语,原来搜魂所见,这事果真不是偶然,宋静卿被绑架这事情,背后另有指使之人,只不过那群混混毫无根脚,无足轻重,他们连委托人是谁都搞不清楚,只管拿钱办事。 所以多问也是无益,纠结也是无益,只能今后小心些不了了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马奕峰问道:“难不成宋小妹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老五笑道:“别瞎打听,真有能告诉你不成?” 枭山公已知这两人同属合欢宗门下,却看两人性格大相径庭,觉得有些好笑,他笑道:“这丫头没什么特别之处,普普通通一个修仙苗子而已,哪个门派没有几个,哎……” “枭山道友是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冲你来的?”神逸问道。 “嗯,我确实有此猜测。”枭山公认真道,他有些期许的看着神逸,莫名希望这个年轻人能给他点惊喜。 神逸也不藏着掖着,痛痛快快分析道:“他们无非是想抓了宋小妹为质,胁迫你一下而已,又或者,能让道友心心念念的担心此事,目的也就达到了。” “嗯……那我让静卿在洞天里好好呆着不要走动,不就成了吗?”枭山公当然想到这简单的分析了,他继续看着神逸,认为他不该也只想到这么粗浅就开口说话。 神逸说:“是,可静卿是个学生,有她的生活节律,哪怕一两个月不出门都不成问题,难道你还能困她三年五年吗,如果你真为了心中没有后顾之忧,困她三五年,当爷爷的,内心能不生出心魔吗?” “嗯……还有呢?”枭山公问道。 “以及,如果,我是说如果,对方是以此来探个虚实呢,如果你真因此把静卿困在御魂洞天里,你猜对方的人会怎么想。他们会想——枭山这老头果然练功到了紧要关头,得给他找点事。那我且问,御魂宗所有要紧的物事,都藏在御魂洞天里吗?”神逸头头是道的分析着,语气像在说书,似乎在故意危言耸听。 枭山公的脸色却越发沉重起来,似乎不小心被他言辞带进了某些不好的想象中去。 神逸又问了个要命的问题:“这御魂洞天,我们不是第一波进来的访客吧,还有其他人知道怎么进来吗?” “啊!这……”枭山公闻言脸色大变,御魂宗确实是有点不同的,这也和他们修持需要获取精魂有关,为了获得好的精魂,御魂宗难免和别派产生交易,而有些交易,是不得不在御魂洞天里进行的,比如对方也需要炼化一道特殊的精魂,愿意为此付出重大代价——也许恰好是御魂宗急需的某物,但那精魂偏偏离不开御魂洞天,这就造成了御魂洞天相比其他洞天更为公开一些。 虽说仙门修士都讲规矩,守着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底线,平时绝不擅入一派洞天,但如果有什么利害冲突,这事就不好说了。 以及,虽然进入御魂洞天往往要御魂宗的人开路,但谁又能确保别派没有什么手段解开洞天禁制呢? “所以你是说……” “我是说有人想趁你冲击炼虚期瓶颈这三五年进来捣乱。”神逸咧嘴一笑,信口道,听在枭山公耳中,却如同惊雷霹雳,给他震了个七荤八素。 “你!你…你怎么知道,这也是冷天吟说的?”修炼到了瓶颈这事最为隐秘,乃是修士的忌讳,即便是枭山道人有涵养,也经不住被人突然道破,连对冷天吟的称呼都少了几分客气。 如果这事真是冷天吟透露出去的,那他也无法以权压人,逼迫御魂宗咽下这口气——仙府绝不会纵容此事。 神逸和颜悦色,示意枭山道人别慌,说道:“枭山公不要着急,问题不在于我知道这事,而在于有心怀不轨的人知道,解决明摆着的危险,重于计较我是怎么知道的,至于我如何得知,稍后我定给道友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何?” 第五百二十五章 道友不要说笑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一语点醒梦中人,眼下的问题确实不在于“神逸如何知道这事”而是“有心怀不轨之辈以此做文章”,枭山道人叹了口气,道:“你说得有理,且再说说看。” 他语气不善,神逸听得出来,也完全理解,并不往心里去,于是不紧不慢道:“这是阴谋里的阳谋,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这样,静卿正常过日子,他们就继续偷袭静卿,静卿藏起来,他们就冲击御魂洞天。” 枭山道人前后想了一圈,发现确实如此,而且此题很难解,所谓阳谋向来如此,恃强凌弱,抓着你的劣势不依不饶,不断强化这种劣势的存在。 “嘿,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我就算安排人保护静卿,他们只怕也能看出端倪。这些个卑鄙小人,真恼人。”软肋被人捏着,那感觉不是一点点的糟糕,枭山道人有些苦恼地想着办法,但这种情况,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来。 神逸随口道:“其实也不难,大大方方把静卿支走就好。” “嗯?”枭山道人闻言在心中默默转了几个念头,虽然仍觉得可能不甚完备,但的确看到了一些不同的风光。 以常理,越是紧张的人,越要保护在身边,越不想让人知道端倪,越要装作不在意,把静卿支走的确是个方向。 大家同样都是人,谁也不比谁高明到哪去,如果对手真的无所不能,那也不用耍这些小阴谋小手段了,所以静卿只要离开了苏地,就算他们想对静卿下手,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太过干净的手套,幕后的那只黑手总归会露出端倪,那就要被枭山道人反客为主了——如果不怕枭山道人,他们大可以直接冲脸。 “如若我送走静卿,对方岂不是也能猜到我要冲击瓶颈了吗?”枭山道人说出了他觉得不稳妥的地方。 “道友,你糊涂了,这可未必啊。”神逸笑道,“你把静卿一直困在家里,能困得了多久,那自然是越快冲击瓶颈越好。可出去玩,有仙门财力支撑,外面天大地大,谁知道静卿能玩多久,他们哪知道你是要冲击瓶颈,还是布了个口袋守株待兔呢?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的。” 枭山道人反复想了几遍,发现神逸说的虽是险招,实际上是眼下几个方案里最稳的一手,唯一的问题只差静卿出门在外,安全需要如何保障,如果刚出门就落到对方手里,那肯定是不成的。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用太过担心,既然御魂洞天可能是个口袋,谁知道出门在外的宋静卿是不是饵呢,最厉害的幕后黑手未必敢露面,所以随便安排一些修为过得去的弟子同行,自然就不是问题了。 神逸也没有大包大揽说自己一方愿意如何插手帮忙,枭山道人越发满意,心情大好之下,神逸知道他修行境界的事情,一时也没那么紧张生气了,但他还是好奇,道:“道友说的有理,这确实是解决的好办法,不过道友如何知道我正在修炼瓶颈的呢?” 这是神逸欠他的答案,神逸笑笑说:“道友所御精魂,我没看错的话,是一条蛟王,对吧?” 枭山道人哪知道他在大梦盘里跟脚都漏光了,奇道:“道友好眼力,确实是蛟王,但是蛟王又如何呢?” 神逸说:“枭山道友知道纯血蛟王的境界吗?” “这……末法时代,哪里找纯血蛟王去,不过想来那种强大生物,天生的境界当不在渡劫期之下。”枭山道人猜测道。 “我师父讲过,纯血蛟王是上仙境的神物,他在道外化境见过。这个,恕我直言,这蛟王精魂能被道友驾驭驱使,应该是先天不足吧?” “嗯,确实如此,如果真是玄望真人所言,上仙境,哪怕只剩一条精魂,也绝对不肯受我们这些凡人驱使。” “今天道友召出精魂,我看这蛟王鳞片纹理圆润规整,已有几分龙纹之相,想来蛟王修为提升在即,那不就正是道友只差一线突破的时候了吗?” 枭山暗暗心惊,神逸说的理由很有说服力,唯一的问题就是太过正确了一些,须知御魂宗人所御精魂各不相同,通过看精魂外观来判断修士修行的层次状态,有理有据,但是过于邪乎。 他忍不住凝眉道:“道友对蛟王竟然如此熟悉?这又是从何而来的见识呢?单说龙纹,这满世界也找不出一条龙来,道友是在何处见过龙纹,也是尊师教的吗?” 神逸眼一眯,笑道:“这就是秘密了,不过……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所在。” “嗯?你来找我?什么意思?”枭山道人不解,难道说神逸救他孙女确实不是偶然,而是想来见他,那他孙女遇袭的事情,总不会是……那也太拙劣了点吧? “实话说,我不是本地人,也不是来此游山玩水,逗留苏地,其实只为拜谒枭山公,可惜我只知道御魂宗所在,却进不来这洞天,只好在外面日日闲逛,希望能偶然遇上贵宗弟子。”神逸含糊其辞,也不说自己究竟知不知道御魂洞天所在,只说进不来,既没有骗人,也没有真的说实话。 这番说辞也算诚恳,并不冒犯,枭山道人提起的心又放下,问道:“道友既然来寻我,当是有要事,那不妨说说。” 神逸说:“事情有两件,第一是我一直在找一样法宝,此物是个双耳铜镬,我可以把它画下来,希望道友能帮我留意看着,一旦有消息通知我一声。谁人持有此物,便是我的仇人,我迟早找他算账。” 枭山道人想了一会,自己关系好的人里面,并没听说谁持有长成两耳铜镬形状的法宝,于是应道:“只要不是让我出卖朋友,这个事情我可以应下。不过为什么找我?” “因为如果两耳铜镬回到我手中,我有本事用它做一钵龙血作为报答,送给枭山公。”神逸认真道。 枭山道人凝眉:“道友不要说笑,又来消遣我。” 神逸毫不犹豫举手起誓:“我以道心道途立誓,枭山道友如果助我夺回那件两耳铜镬法宝,必以龙血一钵为报,有违此誓,道心破碎,道途烟消。” 这一句话吓得在场的人全都懵了,别说是枭山道人吓一跳,连老五和马奕峰都没看懂,什么东西这么要紧,值得这么拼?以前也没听他提过来着。 枭山公甚至觉得自己大话说早了,什么叫“只要不是让我出卖朋友,就可应下”,这事拼了命也得办好,万一自己的朋友真的有不对的地方,难道还帮忙包庇不成? 这是他自个心里的玩笑话,并没说出口,不过他也一下明白了,为什么神逸要找他来说这事,因为龙血对蛟王精魂至关重要,这是他无法拒绝的条件,属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买卖。 “好,道友既然立下道誓,那我宋云枭也以道心立誓,如果见到道友所说的宝物,只要不违背仁义道德的底线,定然及时转告道友消息,全力相助道友夺回至宝。有违此誓,道心破碎,道途烟消。” “好!枭山公痛快,我敬您一杯。”神逸心情畅快,举杯以茶代酒敬上。 枭山公与他碰了一杯,又问道:“那第二件事呢?” 第五百二十六章 礼轻情意重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既然有道誓相互约束,两人便算是彻底结为同盟,虽然道誓约束内容有限,但互立道誓这种事,天然即可拉近双方关系。这不是红尘里签个合作协议或者商务合同可比的。 如此说定了第一件事,那第二件事就好说了。 “第二件事没什么好处,纯粹是劳烦一下道友,道友愿意办就办,不愿意办,我也绝不会心生怨怼,再找别人就是。”神逸小小铺垫了一下,但他既然来找枭山公,其实就是知道对方一定会应下,实际上这事比第一件事重要,因为找铜镬的事情渺渺茫茫,他也不是没有帮手,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精神,才来麻烦枭山公。 “道友直言无妨。”枭山公不耐烦听他铺垫,催促道。 神逸点头正色,掷地有声道:“东溟宗太上长老渡沧海,勾结倭修修炼邪术,残害生灵,是我大夏仙门之公敌,如今他藏身这茫茫大海,如果道友不嫌麻烦,不妨在突破炼虚期之后,帮我找他一找,到时候我喊人,咱们一起去灭了他。东溟宗如果全宗倒向倭修,那他们就去倭国修行好了,大夏便不用留他们的道统了。” 好大的口气,张嘴就要拔宗灭派,乍一听让人以为他不是在渡化凡劫,而是在等雷劫呢。枭山道人暗暗咋舌,不愧是冷主任的师弟,这天宫道的弟子一个比一个邪门。 不过不得不说这年轻人真会找盟友,要寻渡沧海的麻烦,他可太乐意了,这渡沧海多年来跟他针锋相对,互相看不顺眼,找他麻烦的事情,都不用人求,枭山道人自己就很乐意去办。 所以这个神逸,到底为什么这么了解他。 神逸对他的了解可多着嘞,有些事情是在未来早就查明的,眼下阻碍枭山道人破境的,十有八九就是渡沧海。 彼时神逸劫雷缠身,命不久矣,枭山道人接手仙管会主任一职,神逸在职时跟他没什么往来,但也知道冷师兄在任时与他交际颇多。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他絮絮叨叨交代了很多事,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与枭山道人说了,明明素未谋面,却仿佛相交多年的老友。 枭山道人自然也愿意向他吐露一些无关紧要的陈年旧事。 当神逸说他杀了渡沧海时,枭山道人很是激动,又是悲愤,又是痛快。原因是那死鬼渡沧海曾经故意添堵,阻他道途,害他亲人丧命。不能亲手杀之实在是不痛快,但听闻其人这般下场,自然很感谢替他雪恨的神逸。 枭山道人接手仙管会主任一职时,乃是炼虚巅峰的修为,再多走一步就要进征域了,也就是说若非道途被阻大受打击,彼时至少也是合体期境界,绝不在渡沧海之下,反而极有可能凌驾其上。 神逸所说蛟王鳞片有龙纹相云云,也是因为他见过后来的蛟王精魂模样,拿着结果编过程而已。 渡沧海眼下应该也是化神境,恐怕比起枭山公还差了一截,当年那什么合体期的境界里,掺了多少邪术的水分不得而知,反正现在应该妥妥不是枭山公的对手。 至于神逸说让他突破炼虚期再去找渡沧海麻烦,无非是客套一句,不想显得他只顾着自己的事情,不近人情。 “渡沧海是吧,就是道友不说,我也要找他麻烦的,这厮不是个好东西,但我没想到他竟然好好的骑墙派都不肯当了,要去当汉奸,这是他自己找死。不用等什么突破炼虚期,我这几天就找他麻烦去。” 神逸想了片刻,觉得自己推断有纰漏,如果对方真的已经投靠倭修,得到邪法的话,那不来阻枭山道人的道途也无妨,反正人家“上面有人”,这菜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没必要多此一举。 以及,如果对方已经投靠了倭修,搞不齐手上……啊,那没事,眼下这个修为他也驱使不动什么渡劫期的法宝,不必杞人忧天人, 剩下的就是法理上的事情了,如果渡沧海还没有来得及投靠倭修,就以此定了他的死罪真的合适吗? 合适,合适的不得了。神逸又不是学法律的,他现在也不代表仙管会,讲什么程序正义。 跟修士讲法理,修士可不跟老百姓讲道理,难道要等渡沧海把那无辜的岛民都杀了再去判他死罪不成?那也倒是正义了,反正被牺牲掉的老百姓没处叫屈,没人听得见。 想完这些,他觉得再无纰漏,反正届时做掉渡沧海他也要亲至,真有个什么万一在预料之外的变化,那也不至于把这货给冤杀了。 之所以对此人如此念念不忘,乃是因为他做下的恶事着实令人难以释怀。 既然如此,枭山公想什么时候找渡沧海的麻烦都不必多劝,随他高兴就是,两人早有私怨,咱就是微调一下而已。 两件事情说定,神逸看了看周围的情况,觉得再不走马奕峰就要犯错误了,于是拉着老马和老五就要走。 枭山公也不多客套挽留,客客气气将三人送离洞天,此外一人送了一个小盒谢礼聊表谢意。挥手作别时天才刚刚大亮,花果山上还没热闹起来,三人趁此机会离去。 谢礼是一盒果干,乃是花果山真龙气滋养出来的好物,食之延年益寿美容养颜,凡人亦可入口。不是什么重礼,礼轻情意重。 马奕峰拿着果干欢欢喜喜就要回家给妻子献宝,浑不似刚刚神魂颠倒的局促模样。 其实他也没神魂颠倒,老马点很清,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他一生的梦想。什么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那是要严肃批判的行为,他不是,他没有,绝对没有。 那不是小姑娘太热情了吗,而且人家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就是受了救命之恩热情一点而已,什么多的意思也没有,真的。 反正马奕峰踩着他的赤铜锏一溜烟飞走了,拦都拦不住的那种。怎么看应该都不算做贼心虚。 神逸和老五又在这里游了半日,老五也坐不住了,一门心思回家看看老婆,也不知道她写完检查心情会不会很低落。 神逸一个人被丢在异乡,觉得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赖在这边不走,总觉得有点小奇怪。 本着小别胜新婚的心情,他也没急着回去找林文潇,偷得浮生半日闲,大梦盘本是最适合度假的所在,他却偏偏过得紧锣密鼓,不是在研究丹药,就是在管理仙门。漫无目的对他而言总是很奢侈,所以他才会被林文潇说的随便坐一列公交去一个地方这种不着调的提议迷住。 于是登山,于是看海,于是去各种地方瞎逛,有风景或者没有风景的地方瞎逛。人说所谓旅游不过是离开自己待腻了的地方,去到一个别人待腻了的地方而已。 这话说得并不高明,缺乏发现美的眼睛才会觉得腻,人间本就是风景,生活本就是风景,分明记不得树上每一片叶子的排列,地上每一块石子的形状,凭什么说那山那树不新鲜?不是人间无聊,是人间匆忙,消磨了耐心,碾碎了好奇。 第五百二十七章 那是你自找的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在山顶上看了一回日出,化凡劫如同一层薄雾,被日光一照,无影无踪。原本还考虑着休息多久再下山比较友好的神逸忽然发现浑身充满力量,真元只是小池塘里的浅水,法力才是搅动万物的波澜。阳神睁开双眼,他也步入了化神境。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无喜无忧。如何渡过化凡劫,凌鹤道长,应宗主,还有他的爱妻早给过种种明示,他是如此爱着妻子,又如此爱着人间,他爱风花雪月的放浪青春,也爱生老病死的无奈苦楚,是俗人是痴人也是愚人。化凡劫化凡劫,化凡对他而言不是劫,他不当回事,不要人护道,该惹事惹事,该干活干活,认真吃饭认真睡觉,一场命里注定的历练拿他没办法,自然轻轻揭过。 闲庭信步下了山,神逸又往大海上钻,也不图什么,就是觉得好看,好玩。他的储物指环里装了不少好吃好喝的东西,刚刚出发前还买了个掌上游戏机塞进了指环里。 于是乎他坐在远离海岸的起伏波涛上玩游戏、吃卤蛋、喝可乐,垃圾也同样塞回指环里,打算上岸再丢。 附近没有船经过,他就看海景,有船进入视野,他就收起东西钻海里,露个脑袋偷看,反正也没人能看得清他。 当初刚修行的时候,御剑行空他都嫌晒,如今法力能当防晒霜,刚刚修仙时的新鲜感早已找不回来,世界却向他展开了越发广阔的图卷,让他总有惊喜可以发现。 现在他就热切地期待着夜晚,想躺在海水上,看看星空,看看月亮,想试试这样睡一觉,醒来会先看到什么样的云彩。 俄罗斯方块机实在是不怎么耐玩,就算把里面的高射炮贪吃蛇坦克大战打傻瓜青蛙过河方程式赛车乒乓球拳击全都玩一遍也不足以填满一整天。 其实不是游戏不好玩,而是这会让他怀疑自己有病。作为一个无情吐槽二师兄变态,且自认正常的男人,他不能容忍自己一不小心也堕落成一个变态。 却丝毫没想过,脑子正常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着坐在浪花上嗦鸡爪的——这里最方便的事情就是洗手,这个真不算污染。 至少比起附近邻国干的那档子事……等一下,邻国?那档子事? 神逸忽然意识到什么,逃也似的御剑而起,远远逃离了大海,这什么破地球,真是太不安全了。 他未必怕辐射,但他不想成为行走的辐射源去坑别人,万一他真辐射了,林文潇肯定不让他进门拜会岳父岳母。 所以上岸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个盖革计数器测了一下自己,万幸,没事。 心有余悸的神逸回到出租屋里,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埋头大睡。 黄昏时分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他从窗口看去,发现是楼下小卖部在吵架,穿好衣服在窗口看,仗着耳聪目明他细细听了一会,事情起因很简单,无非是吃槟榔给不给兑奖那点事。客人说要兑,老板说不兑,客人说凭什么不给兑,老板说没货了,客人说你开店怎么能没货,没货倒是进货啊,老板说这不是好东西,不想再进了,客人说不是好东西你还卖,老板说我也没摆出来,你问我我才给你的。 神逸托腮看了半晌,好气又好笑,这个老板也够拧巴的,客人也是不长眼。槟榔致癌且成瘾这事众所周知,估计老板也是最近才听说这事,觉得买槟榔良心上过不去,不卖又舍不得货砸在手里,于是明知道不好,还是半推半就想把剩下这点卖完,才惹出这事来。 这老板,也没法夸他好,硬说他坏也不太合适,神逸觉得也不是不能理解,人嘛,总有想不开犯迷糊的时候,老板既然有心向善。他觉得不妨鼓励一下。于是换好衣服下楼跑去了店铺里。 也不管老板跟那客人吵得火热,敲了敲柜台道:“老板,你这还剩多少槟榔存货,既然不想做这生意了就都丢掉吧,我给你包住本钱。” 老板本来吵得正不高兴,听到槟榔不想理他,可听了这内容,见他和颜悦色一脸诚恳,顿时也气顺了不少,只是不信道:“你说真的?” 神逸掏出手机扫了码:“真的,骗你干什么,你算算,成本多少钱。” 旁边那客人不乐意了:“你少来捣乱,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欺负外地人是吗?” 神逸原本没打算搭理这人,那话怎么说来着,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知道致癌还要买,实在是没办法,但他既然搭话,神逸也便看向此人。 然后两人突然就沉默了,空气中渗着诡异的安静,两人互相看了片刻之后,忽然一齐伸出手各自抓着对方的衣领,齐齐喝了一声“是你!” 老板慌了,生怕俩人在店里打起来砸了他的店,这时才发现,这两位客人竟然长着相差无几的脸。 神逸感觉自己太阳穴上青筋在跳,他咬了咬牙,说句:“跟我走。”然后不由分说拖着姜育恒就向外走去——那个想不开非要买槟榔的客人,竟然正是他的堂弟。 姜育恒并不想被他拖走这么没面子,可是在神逸面前,实在没他反抗的份,不情愿也要被拖着拽着,一路走上神逸租住的小屋。 神逸打开门,也不理会姜育恒一路叫嚣的“放手,我自己能走”,直接将他丢进了屋里,一点都不客气。 “原来你没死。”神逸拉了把椅子坐下来,说出了见面之后第二句话。 姜育恒整理着衣领,却整不顺加速的心跳,他强作镇定,又满心不服:“怎么,看我没被你那个野姐姐杀了你很失望,想再杀我一回?” 神逸听到他这么说赵雪盈,恼得差点一巴掌挥过去,姜育恒却伸着脸,一副任打任杀的表情。 神逸心中愤怒,放下手来,忍着道:“你嘴巴里放尊重点。” “她出手杀我,我凭什么尊重她?” 神逸反手就是一巴掌把他打得坐在床上:“那是你自找的!不然你倒说说,那天你为什么在那里?” 姜育恒觉得受了奇耻大辱,上来就跟神逸扭打起来,神逸不让着他也不欺负他,控制着不用法力真元,一拳一拳跟他对打,两人打了一阵,把家里家具弄得一团乱。一直打到姜育恒没力气了,被神逸摁在了床上。 神逸举着拳头没有继续落下去,说道:“现在你学会说人话了吗?” 姜育恒嗓子眼里哽着一句粗口,又生生咽了回去,不是被打怕了,不是被打服了,而是这句粗口辱人父母,他还没丧心病狂到能把这句话骂出来。 那天之后,神逸和姜育恒各自了解自己想知道的事情,神逸想知道姜育恒是怎么卷进来的,姜育恒想知道的却是神逸到底是谁。 所以姜育恒现在知道,他有个哥哥,一个原本同样姓姜的堂兄。 他也知道了这个哥哥为什么恨他,恨他的家人,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怨气。这是他不曾犯下的过错,这是他的父母加在他身上的原罪。 所以无论姜育恒如何桀骜不驯,面对神逸,他总归硬气不起来,一切的强硬,都是嘴硬。 第五百二十八章 我不想听你说教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一时激愤的无谓之争,无所谓争出个谁输谁赢,把堂弟摁在床上打这件事,神逸光是想想都觉得有些可耻,说什么大道理都比不上一个事实,他只是把被其父母抛弃的怨恨发泄在了其子身上而已。 他隐约还能想起,在大梦盘里幼年的时候,自己也曾逗着还在襁褓里的堂弟玩耍,那时候他知道自己将被抛弃,但还什么都没发生,那时候他就想过,其实这个弟弟没对自己做过任何不好的事情。 这个弟弟只是别人伤害自己之后,获得利益的人而已。 他的迁怒合情合理,但那毕竟是迁怒。 神逸后退几步,坐在沙发上看着姜育恒,喘息了几声后说:“槟榔不是好东西,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姜育恒觉得好笑,一个放任别人拿剑杀自己的人竟然劝自己注意身体健康,而更好笑的是,他竟然还有一点点感激。这到底是什么狗屁倒灶的心情,又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人生。 “你不是应该很讨厌我吗?跟我扯这些干什么?显示你的宽宏大量?”姜育恒问。 神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沉默,但还是沉默了一会才反问:“你都知道了?你知道的故事是什么样的。” “我妈什么也不肯说,我爸说当年也是信了一个道士的鬼话,才……他知道你活着的时候挺高兴的,不像是装的。”姜育恒回答。 神逸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姜行俭抛弃自己的时候心情有多复杂,之后有多内疚,也相信在知道自己没死的时候,这个二叔大概是有一丝侥幸的欣慰的。 但是他绝对无法原谅这事——即便知道叔婶是受人蛊惑,以至于鬼迷心窍,也绝不原谅。 “既然你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那你就应该知道,我绝不可能宽宏大量,首先是何淑芳,然后是姜行俭,这两个人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但我也不打算找他们麻烦,毕竟他们还养了我三年。但对你,你没有故意去做伤害我的事情,我没有恨你的道理……我们好歹也……勉强算是兄弟。”神逸说。 姜育恒听到自己的堂兄如此直呼父母姓名,而无半点尊重时,心里是很不爽的,但没脾气,他知道这种无礼已经是很克制的表现了,他可太知道了,这堂兄现在是修仙者,那可是一言不合就杀人,只求念头通达的人形怪物,怎么能要求他对有仇的人保持礼貌呢? 于是他左右想了一番,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可以走了吗?” “那槟榔呢,可以不再碰了吗?”神逸依然追问道。 “那又关你什么事呢?”姜育恒心中烦乱,反唇相讥。 “你爸妈为了不让我克死你,才把我扔了,然后你自己吃这找死的玩意,你糟践的生命,有我的一份。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少他妈扯淡!我欠你的那条命已经被你的那个什么师姐杀掉了,这条命是我自己买的!”姜育恒突然暴躁起来。 这话听来无比的怪异,但姜育恒还活着本身就是更加怪异的事情,他说这条命是买的,捋一捋逻辑,反而倒是更加合理一些。 “买的?”神逸微微蹙眉。 “不关你的事!”姜育恒大声道,他并不想把秘密说给这个并不亲密的兄长,连上一句话都是基于某种内心过不去的坎在激愤之下说出来的。 神逸却很快反应了过来那是什么:“你什么系统?” “你在说什么?……你小说看多了吧。” “你不说也无妨,但我要提醒你,系统扰人心性,它会通过奖惩系统把你塑造成它想要的样子,所以不要太过依赖那东西,否则你迟早会后悔。” “我不想听你说教!”姜育恒大叫着,然后夺门而去。 神逸看着被关上的门,有些恍惚,是啊,自己为什么要对着这个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的堂弟说教呢,姜育恒是死是活、有没有被什么系统改变塑造,那又关他什么事呢? 他总不会觉得,当初姜行俭抛弃了自己,姜育恒就欠了自己天大的人情,要听自己的话吧?这也未免太荒谬了点。 姜育恒的感受也差不多如此,这个不知所谓的堂兄到底凭什么认为可以说教自己,就因为当年自己的父母对不起他吗? 他这段时间已经够苦了,不想再受这鸟气。 想来这些倒霉事都是从被赵雪盈一剑穿心开始的,先是损失了海量的系统积分用来买命,后是萧红燕不好好接电话,好不容易对上了,那个旁门左道的女修竟然一脸改邪归正的样子,不肯继续跟他扩展更多合作。 然后也不知道是系统搞鬼还是真的他时运不济,他在公司的处境越来越差,莫名其妙有了空降的顶头上司,空降上司以打压他作为巩固自己权位威信的手段,压了巨大的业绩任务在他们每个人身上,说是限期之内完成不了就严肃处理,说白了不过是逼每个人都低头服软的常规PUA操作。 姜育恒只是不想认下这口鸟气,所以想要把那不切实际的任务量完成了再说——毕竟有系统帮助,这事情亏点本钱也能办。更重要的是这样能卷来更多的系统积分,到时候买一些晋升卡之类的东西爬到这不知所谓的领导头顶,再好好给他颜色看看。 也是因此,他才来到苏地找机会跟以前的客户洽谈新业务。 谈生意这种事,如果只有你自己有需要,那就是十谈九不成,他不得已嚼着槟榔想要减压,没想到又在这里碰上了神逸。 晦气!也许那算命的说的没错,神逸确实克他来着,要不然怎么每次见他都没有好事情,要不怎么打从遇见这人,自己就不断倒霉。 姜育恒愤愤不平地想着,但还是对神逸那句话耿耿于怀“系统扰人心性,不要太过依赖,否则迟早后悔”。 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在那里指点江山?说些自以为是的蠢话,这世界难道是不依赖系统就允许普通人翻盘的吗? 但是…但是自己是不是太过依赖系统了呢?倒不是就相信神逸的鬼话了,而是这个什么资本家系统的确很不当人。 神逸如约下楼去买了店主所有的槟榔,但是为了不鼓励店主继续进货,他只以一个让店主保住本钱的价格收了这些货,然后就全部丢进了垃圾站里。 店主觉得他是个好人,但是有点病,这个观点从店主看他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但神逸也不太在意,人生在世,谁还没点大病了,他也觉得拧巴的店主有病,但他乐意用自己的有病感染其他有病的人,让这个世界变得稍微美好一点。 告别了店主之后,神逸走过一个街角,果然看到姜育恒在那里等着他。 “你还真把那些槟榔买了又扔了?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姜育恒问。 “能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变得顺眼一点,能帮助一个在善恶之间摇摆的人选择善良,能让念头通达。”神逸说。 “你丢那里,照样会被人捡走害人的。你只是在自我感动而已。”姜育恒嘲讽道。 神逸冷笑道:“垃圾站里的槟榔都要捡回去吃的,那叫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会尊重他们的选择和命运。” 第五百二十九章 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你说话可真难听,一点都不像个正派角色?”姜育恒撇了撇嘴角,不爽道。 “我有说过我是正派角色吗?”神逸随口反问,当然,在现实中把人分成正派反派的观念他也不是很理解,不是说不能这么分,而是神逸觉得现实中的人是没办法画出一个清晰的标准来界定这种事的。 “你自己掏腰包阻止槟榔售卖,你提醒我系统害人,你被抛弃,你不是一直都是那个最正义最无辜的人吗,这样的人不应该是个正义角色么?正义的角色不是应该做事公平吗?你怎么不去管管那些卖烟草的?他们做的也是害人的生意,怎么?因为习以为常所以你不打算管那些人了,是嘛?你伟大得还真狭隘呢。”姜育恒显然处于某种神经质的状态中,嘴上说的是道理,却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并不打算真的讲道理。 “你对我意见很大?我不理解。”神逸如实反馈了自己的感受,“所以你特地折回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那现在我已经听到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想说你很讨人厌,你道貌岸然的样子让我恶心!”姜育恒说。 “哦?是嘛?”神逸语气轻松地回答。 “什么叫‘是嘛’?你很自豪,你觉得无所谓?我说你让人恶心啊,你就像是下水道里的头发一样让人倒胃口,你能听懂吗,真的很恶心!你听到了吗?”姜育恒越发激动地骂着。 神逸听完,仍然没什么感觉,他得承认,他也认为下水道里的头发很恶心,哪怕那些头发是林文潇掉的也一样,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和那种东西相似,这种没来由的辱骂并不能起到骂人要揭短的作用。 他本想不理会姜育恒的挑衅的,但想了想觉得彻底不理会他好像也挺残忍的,他毕竟跟姜育恒这个人没那么大的仇。于是他挤出一个无奈的苦笑,问道:“为什么我感觉你很努力地想激怒我?你是想看我失态发怒,还是想让我揍你一顿或者干脆把你杀了?可是没必要啊,我们真的没有那么大的仇……” 神逸原本还想继续说建议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冷静冷静之类的话,但姜育恒已经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我就是讨厌你这样的态度!我就是讨厌你像个圣人一样讲着一码归一码的歪理,什么抛弃你的是我爸妈,什么他们也养过你三年,什么我跟你没仇没怨,你不是应该痛恨我吗?你难道不恨我吗?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你不会被抛弃呀!不是吗,不是吗?你不是应该恨我们每一个人吗?你为什么不恨?为什么不恨?你为什么这么虚伪?” “我没说不恨他们啊,我只是说恩怨相抵,我不想找他们麻烦而已。” “看看看,你又来了,有时这种仿佛很庆幸很高尚的样子,什么恩怨相抵,你怎么就那么清醒,那么伟大?你有那么伟大么?你装什么啊?” 神逸听着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或许有点奇怪啊,但你不觉得你更奇怪么?” “哦?你倒说说看,我哪里奇怪了?我不比你这个贱人怪胎真实得多吗?哈哈哈哈哈……” 神逸微微蹙眉:“我觉得你奇怪是因为,听起来你很希望我去找你父母的麻烦啊,你就不怕我杀了他们?” “你敢!”仿佛是听见了神逸语气里若隐若现的杀气,姜育恒急忙怒吼了一声,但他也终于被提醒,果然如神逸所说,他的逻辑,似乎在期待着神逸对他的父母做点什么似的。 他发誓自己不是这么想的,但语言逻辑上确实如此。这个感受让姜育恒更加错乱,他明明只是想说神逸很虚伪而已。 “我当然敢,我只是不想这么做,算了,我觉得你的脑筋不太清楚,今天我不想跟你说话了,你走吧,爱吃槟榔也好,爱做蠢事也好,随你的便。我没义务,也没资格管你。”神逸说。 “凭什么我走,这里是你家么?你凭什么赶我?”姜育恒大声争辩。 神逸侧头看了看垃圾站:“呃,对不起,这不是我家,就当是你家吧,那我走了。” 神逸说完径直离开,他步伐很快,看似不紧不慢,实则来去如风,不用问也知道他是回自己的出租屋了。 姜育恒气急败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失态。他觉得这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自己,他向来冷静,最瞧不起情绪上脑就歇斯底里的人,但今天似乎自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这让姜育恒更加苦闷,更加挫败。 他只是不甘心,为什么自己在神逸面前就永远都要低上一头,为什么站在神逸面前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是污浊不堪的那个,而神逸——这个对他动辄拳脚相向恶语相加的人,为什么就能活得那么轻松,且自诩干净。 他本以为自己恶语相向,神逸就会忍无可忍地露出马脚,然而结果是对方的涵养放在那里,反而更显得他自己污秽鄙薄。 姜育恒心中苦闷至极。 接下来他又数度找到神逸起衅,而神逸始终不太愿意理睬他。 苏地之行很快结束,姜育恒因为心情恶劣,工作方面也发挥失常,没能得到想要的生意,于是又上了另一趟航班,去了蒙地拜会其他合作伙伴。 神逸也终于退掉了房子,回到C市,去福利院走了一趟。 高院长看到神逸以后,乐乐呵呵一如往常,大梦盘里的高院长能一眼看穿神器转生的因果,大梦盘外的高院长自然也能,他甚至能看出另一个自己在神逸身上做下了什么手脚,聊了数语之后,这老头显出了讨人厌的一面。 他先告诉神逸自己可以解开那个“临别赠礼”的封印,让神逸的修为直接恢复到合体期,然后又坚决表示自己不会这么干。 神逸在短暂的时间里经历了一次巨大的欣喜到巨大失望的转变——也不算太失望,说到底有那个临别赠礼,他升级也不是一般的快,所以不在乎能不能体验“等级直升”的快乐了。 但是这老头为什么能这么坏,神逸始终是有点不理解。高院长表示:“那你要问那个姑娘了。” “哪个姑娘?”神逸不解。 然后在高院长的带领下,神逸隔着教学楼某间教室的窗户看到了林文潇。她正做着一个说不清是在拍手还是搓手的动作,跟孩子们讲些什么,神逸大吃一惊,潇潇怎么跑到福利院来了。 高院长说:“她是昨天来的,说给孩子们做一下心理健康服务,是很好的孩子,我让她住下了。” 神逸惊了:“您认识她?” 高院长捋须笑道:“不就是你小子惹的桃花嘛,我还能看不出来?” “喂,您这样说很过分哎……” 林文潇似乎也注意到了窗外的两人,对着他们浅笑了一下,继续专心对孩子们进行辅导。一对多的心理服务也不是没有,神逸却没怎么见识过,觉得有些新鲜,不过他也看不太懂,就没纠结。 跟着高院长回到院长办公室,神逸有些忐忑,不打自招地提了起来:“那个尹楠……” “我知道,你们两个缘分不深,没走到最后也无可厚非。”高院长回得很干脆,然后这老头罕见地“唉”了一声,似乎在叹息什么。 他说前半句话时,神逸松懈了些,看他叹气,神逸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能值得这老头叹气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高院长靠在椅背上,呡了一口茶,展颜笑道:“你倒是紧张什么?我又没有怪你。” “可当初我去和尹楠相亲,还是你……”神逸想起当时是高院长牵的线,也记得当初带尹楠来福利院时的点点滴滴,高院长也好,李婶也好俞伯也好,都很喜欢尹楠的样子。 第五百三十章 心甘情愿去做这个工具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发生的时候不觉得,事后想来也怪。尹楠一家平平无奇,怎么会被高院长相中,那时候只把高院长当做普通的福利院领导,这事儿也就没什么奇怪的。可既然知道他是法力无边的神仙,就总容易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别有深意。 主要是如果没有深意的话,那些事情仿佛也不应该被他放在眼里。 “是,我牵的线。老头子那会儿是真的希望你们两个能成啊。要说这事儿都怪你师父,坏了你们的缘分。” “我师父?怎么会?他老人家授业大恩,跟坏了缘分有什么关系?”神逸不解。 “嗯?”高院长扬了扬下巴,虚指了一下林文潇给孩子们做心理服务的教室方向,示意让神逸自己想。 神逸沉默了好半天,整理这中间的因果。他忽然想到,原本按照高院长的计划,他会亲自当自己的师父,如此一来,入道的时间会晚很多。那么或许大概应该可能,十有八九他不会在夜市摊上遇见林文潇。 遇见林文潇,见过不同的风景,心思野了,自然就会动摇。恍恍惚惚,一场百年大梦。不坚定的也坚定了,曾经坚守的,也终归抵不过内心的柔软。 “你不会以为你跟这丫头的缘分,是因为那一场梦定下来的吧?”高院长问,神逸当然知道,他说的“这丫头”指的是林文潇。这老头说话跳脱,随心所欲,只管他听得懂就行。 不过这句话又让他陷入了某种不解中,难道她和林文肖的缘分,不是因为那一场大梦定下来的? 他疑惑的看向高院长,高院长发出直指本心的一问:“如果一场梦有那么大的本事,你何不叫上尹家丫头,梦他三场五场,十场百场。左右也不会给其他人添什么麻烦。” 神意感到无比震惊,还能这么操作的?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能。大梦盘嘛,一场大梦,不过转瞬。对凌鹤道长来说一点都不麻烦,同是道友,又有求于他,纵然把大梦盘借给他一天又何妨。 所以那根本不是一场梦的事儿,他只是借着梦的事儿做了一个抉择。换句话说,他并不想和尹楠做一场梦,反而把林文潇推到那个尴尬的位置上。 这老头真是不安好心,揭穿他的时候毫不留情。 “老头子你…你不生我的气吗?” “那你相信前世今生吗?”高院长忽然问。 “以前是不信的,后来修了仙去了大梦盘里,即便不信,也有点动摇了。又是你这么问我,还容得我不信吗?”神逸苦笑道。 “那你听没听过那个故事?说沙滩上有一具女尸,一丝不挂。三人路过,一人摇头叹息,一人脱下衣服给女子盖上,一人将女子下葬。于是到了来世,女子与那第二人相恋一场,却最终嫁给了第三个人。”高院长说。 “听过,你不会想跟我说这故事是真的吧?意思是上辈子尹楠给我盖了件衣服,潇潇把我给埋了?” “哈哈哈哈哈哈……”高院长忽而大笑,笑得很没礼貌,良久笑够了才说,“故事当然是假的,林家丫头也没有埋你,我只是想跟你说,你跟尹家丫头的缘分很有限,九世之缘已然修足九世,只剩下最后一点,飘飘渺渺微不足道,一根蛛丝也可以将这缘分扯断。你跟林家丫头的缘分,才要刚刚开始,不在今生也在来世。所以无论怎么发生都还好。” “那跟你刚才讲的故事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呀,我讲着玩儿的。” “算了,我打不过你。那个?那你给我和尹楠牵线是因为……” “我看你一个人单身太久了,再那么下去,迟早要坏了心态,免得你修行之后变了邪修,就把你前世的缘分拾起来,看能不能成一桩美事。可惜了,有缘无分。” “你这是纯纯把她当工具人呢?” “不啊,你说这工具人都是现在的新概念,把人情都说得远了。人生在世,谁不是谁的工具呢?如果心甘情愿去做这个工具,对方也真心相报,又有什么不好呢?你不也报了她一份那个什么什么…嗯,系统…对,叫这个名字,不是吗?有那玩意儿在身,她的余生都能貌美如花,平顺惬意。什么样的好日子得不到?” “那你之前叹气是咋回事儿?” “哎?我有叹气吗?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高院长笑道。 “你明明就有,而且你很少叹气。”神逸不依不饶。 “好吧,我就是觉得你们没有修到十世怪可惜的。” “怎么修到十世能有什么特别的吗?” “嗯……数字比较整齐。” “您是处女座?”神逸皱眉道。 “胡说,我一个大夏人,哪有什么星座?”高院长摆摆手否认了这个猜测。 其实高院长叹气只是因为原本觉得他们要成了,想不到后来还是断了,有些惋惜。就好像看到一杯水打翻,一朵花枯萎,人都会情不自禁地有一点哀愁。 老头子不想说,是不想给神逸压力,年轻人谈个恋爱而已。没有必要背负那么多有的没的。 怎么修不是修,跟谁过不是过。爱情没有那么崇高,生命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不知不觉林文潇下课了,准确地说是忙完了。孩子们还不肯放她走,把她围在中间。 如果说,这个场景放在尹楠身上,以她的温柔,大概会耐不住孩子们的纠缠,一直陪着孩子们。林文潇却拒绝得很干脆:“我要休息喽。如果大家不让我休息,太累的话,我的心情就会变差。然后变成坏阿姨来咬你们了。所以我们明天再玩,不骗你们。” 说也奇怪,那些本来很粘人的孩子。竟然被她三言两语说动,各自去玩了。 “哇,你拒绝这么干脆的吗?”恰巧看到这些的神逸吐槽道。 “我觉得这些孩子学会怎么拒绝,比得到多一点陪伴更重要。”林文潇看着孩子们的背影回答,她不吝陪伴,但在陪伴之余,也想给予孩子们更多的示范。 “你那个跟屁虫呢?”神逸假装不满地问。 林文潇知道,他问的是应月蓉,笑道:“怎么这么大醋味儿?不开心了?” “没有,就是觉得你一个人过来,我还挺意外的。” “她啊,化神成功,巩固境界去了,暂时没空理我。” “这么快?”神逸想了想,应月蓉这个化凡劫前后也没几个月,虽然跟自己比还差一大截,但也远远快过其他听说过的人了——甚至比她自己在大梦里的化凡劫都快了许多。 “嗯,就只许你快得跟起飞似的。不许月蓉也飞?”林文潇调侃道。 “看来真让凌鹤道长找到密码了。”神逸感慨道,“话说你怎么跑到福利院来了?” “因为这里是你家呀。我既然知道,过来看看也没什么不妥。对了,我跟高院长说好了……”林文潇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笑得像个狐狸。 神逸果然追问:“说好了什么?” “说好我毕业以后,来这里上班,包吃包住,月薪三千。”林文潇笑得像朵花。 “你不是吧?爸妈会同意吗?”神逸一时情急不小心就叫错对林文潇父母的称呼。 “他们还担心我毕业找不到工作呢。心理专业在国内不好找的。我现在就谈好,他们很满足啦。” “你认真的?”神逸不信,再三确认。 “不然呢?”林文潇反问,她很满意神逸这个表情。 第五百三十一章 买些游戏机回来吧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仿佛是最浪漫的告白,却润物无声。林文潇没有用一个字去说“我爱你”,但神逸怎么会不懂这其中的深情。 他何德何能,能得一人以此心相待? 看着林文潇抿嘴得意微笑,一脸“快夸我”的表情,神逸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夸才配得上这个姑娘,也唯有把她揽入怀中。 李婶的神仙手艺天下无双,用最简单的食材做最朴素的口味,不但能提供所有健康所需的营养,还能令人百吃不厌。 在福利院享用完晚饭林文潇又跑去组织孩子们玩了,神逸问过,她会在这里一直住到开学。 反倒是为什么不让高院长解开大梦赠礼的封印这事,林文潇没说,神逸也没问,似乎那才是最不重要的事情,所以所谓“我能解开,但我不给你解”这话,主要就是高院长逗神逸玩的,大家都不很放在心上。 飞剑来去自如,手头资金充裕,加上储物指环方便,神逸趁着夜色往来于好几个大型商超,买了不少吃喝用度的东西填充到福利院里来。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当他手头资金充裕得越过某个门槛之后,似乎给每个孩子安排一个床头陪睡的玩偶,在他看来也不是那么不理智的事情了——固然不患寡而患不均,但如果彻底不寡了,那么不均也是可以人为消除的。 高院长看他忙前忙后买东西,让他也注重一下精神娱乐设施的建设,神逸没懂,高院长只得挑明:“买些游戏机回来吧。” 神逸愣了:“啊?” 虽然他也不赞同什么电子鸦片之类的提法,但电子游戏刺激多巴胺这事他自己多少也是有所体会的,总觉得把这些玩意放到福利院里有点坑。有可能会让孩子们玩物丧志。 高院长瞅了瞅他的指环,神逸忽然想起,从里面拿出自己那个俄罗斯方块机,想起自己前两天在海面上玩游戏那个样子,一时有些羞赧。 这种机器已经很老旧了,放在这个时代,俨然是一台益智学具一般,基本可以视为训练孩子手眼协调的工具了,要说其娱乐价值,早就被这个时代渲染到无比精致绚烂的游戏比了下去。 他问高院长:“你是说买这种?” 高院长说:“瞧你抠的,我让你买点流行的。那个什么PS几,什么思维尺之类的,我也没玩过,对不上号,你挑着买吧。整个三五台的,配点好玩的游戏。” 神逸意识到高院长说的恐怕是PS5和switch,进而有点怀疑这老爷子是不是成仙太久脑子出问题了,给福利院搞这种玩具会不会画风太奇怪了一点。但是话说回来,他又找不到一个明确且正当的理由去拒绝。 难道福利院的孩子们不配吗?或者是挤占了什么公共资源吗?即便是挤占了公共资源,难道福利院的孩子们不配吗?而且说到底不过是让他们自家的哥哥,或者说叔叔给他们买点礼物而已。 神逸本能地想抗拒,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要抗拒。他担心玩这些东西会让孩子们意志消沉,沉迷在虚拟的世界里,失去对现实机遇的把握。可是真的会这样吗?福利院的弟弟妹妹们所缺少的,到底是这一份奋斗,还是将来走入社会时来自家庭条件的支持? 因为他们自小遭遇不幸生而困苦,因为他们懂事,他们就应该比其他人付出更多努力,并为索取快乐而感到惭愧吗? 那一刹那神逸想了很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开始操办游戏机的事情。 有神逸亲自出手搞物流,孩子们第2天上完课吃饱饭,就见到了调试好的游戏机。 他们跃跃欲试却有点怀疑,这真的是给他们玩儿的吗?这天下午,孩子们排队打游戏,扎堆围观,玩得很开心。 高院长列了一个队列表单宣布出来,上面详细规划了每一个孩子可以玩游戏的时间——谁在周几能玩多久,要排队是因为僧多粥少,限制了玩多久,也是不想孩子们太过沉迷。 神逸就这样观察了两周,发现孩子们的话题确实都向着游戏的方向倾斜了不少,但说实话,他反而觉得这样不错,像极了他在学校和工作场景里遇到的那些同龄人。这好像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们该谈的事情,这好像才是正常的生活。 但他还是隐隐地担心。 后来跟林文潇谈起此事,问起她的看法,林文潇却反问他:“你知道什么是游戏吗?” “不就是一些虚拟的……娱乐活动?”神逸如此回答。 林文潇摇摇头:“不够透彻,再继续想,你也玩过游戏?好好想想游戏的内容,映射了现实中的什么?” 神逸想到的东西都很糟糕,杀戮、战争、掠夺等等……他说不出口。 林文潇拿出手机打开消消乐,一边玩儿一边问他:“你猜这个游戏映射的是什么?” 神逸想不明白了,试探着问:“归类整理?” “笨死了。”林文潇有点嫌弃,“其实这种游戏,还原的是原始的采集生产活动。就好像看着树上的果子,观察哪些成熟了,哪些触手可及,把挡在眼前的果子摘掉,就看见新的果子。你看是不是?” 神逸凝神看了一会儿,发现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林文潇很快玩完这一局,步数用尽输掉了游戏,她没有继续开局,而是收起手机对神逸问:“你喜欢三消游戏吗?” 神逸皱着眉有些嫌弃的摇摇头。 “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打架的,即时战略、第一人称射击、格斗……嗯…角色扮演也不错。”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男的都喜欢打来打去的吧?” “所以为什么呢?” “……” “因为在原始社会,男性的分工更倾向于狩猎甚至是与其他部族的斗争,女性的分工更倾向于采集。所以女性喜欢玩三消,男性喜欢战斗。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偏好。但我们其实都喜欢同一种游戏,就是种田,向土地施加魔法,收获富足。相应的有一些建设类游戏也很迷人,因为这都是我们的祖先找出来的生存之道。所谓PVP就是与人争,映射的部族斗争,人与人的勾心斗角, PVE就是与天争,与环境争,映射了远古时代的探索、建设和求生。” 林文潇说了这么一大串儿,其实浅显易懂,看表情也知道神逸似懂非懂。林文潇不再刁难他,总结道:“其实所有游戏的本质,就是学习和预演。在安全的环境下,通过游戏学习那些不那么安全的技术,这是远古时代,让孩子们长大成人之后,从事生产时能够提高生存概率的训练。只不过有些训练,在现代社会生活中应用场景很少,于是人们忘记了它的功能而已,但它的功能实实在在就在那里。” “童年就是最好的学习时代,游戏就是最好的学习方法。只不过游戏教的东西在文化类学习的考场上通常用不到而已。文化类学习有他自己的游戏,比如写日记,写随笔,对对联,不是语文的游戏。我们通常觉得那些东西不好玩儿,是因为有人逼迫我们去做,并考核其结果,如果刚才我的消消乐输掉之后,遭到严厉的批评,我也会讨厌玩消消乐的。”林文潇笑着说。 第五百三十二章 花钱的项目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么一听好像有道理,但又总觉得挑战了某些朴素的认知。文化人就是这样巧舌如簧,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神逸觉得差点信了她的邪,怎么玩游戏还变成好事儿了? 林文潇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打算继续挑战他的认知,而是换了个角度说:“另外,如果在最需要玩的时代没有条件玩的话,等到以后有了条件,你猜会怎么样?” 相比之前那一大堆“歪理邪说”,这句话反倒有些振聋发聩。神逸知道自己有多喜欢玩游戏,他能捧着个俄罗斯方块,在大海上玩一整天就是明证,实际上在修仙之前,他单身的时光基本都是跟游戏过的,就连那天跟尹楠相亲,他说的也是如果对方无意,他就回家打游戏。 后来玩的少了,一是忙了,二是因为修仙更好玩,在游戏里御剑飞行哪有真的御剑飞行快乐?在游戏里砍人了,哪有真去砍一两个邪修舒服。 如果真的游戏使人沉迷,好像也是长大了以后沉迷更糟糕——因为那时候的游戏在训练学习方面的作用小之又小,更多时候充当的是一种生活止痛剂的作用。当然,本就痛苦的生活,能被止痛一下也是好事儿。 可如果在用游戏止痛的过程中,通过虚幻的成就感得到满足,那么现实世界的一切就可能越发贫瘠,因为相比之下,它看起来是那么令人厌恶,那么没有希望,让人没有经营的动力,于是乎每况愈下,这是一种恶性循环。 可不幸的是、糟糕的是、残酷的是:我们毕竟是肉身生活在现实世界里的人,现实世界的崩塌,将牵动着我们的所有世界一起崩塌。 但这就是一个事实,谁也无能为力去改变。 仿佛一片瓦砾敲在了竹子上,中空的声响牵引出顿悟,他一下子明白了高院长的深意。并忽然意识到,那些因为焦虑而不断剥夺孩子玩耍时间和空间,逼迫孩子努力再努力的父母,可能正在把孩子的未来推进现实世界的荒漠。 那些父母们不想看到的一切,将在他们无力管辖时发生,而他们只能怀念,那个曾经优秀的好孩子。 这实在是一件悲哀的事情。但他也明白,他改变不了任何一个焦虑的父母,也拯救不了任何一个厌学的孩子。他能做好的事情就在眼前,在这间养育他保护他的福利院里,在他的弟弟妹妹们身上。 再没过几天之后,福利院的孩子们迎来了一场不太开心的离别。他们的潇潇姐姐、潇潇阿姨要走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林文潇开学了而已。她还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的大学文凭可以不要,也许她真的有这个实力,但真的没必要给自己的未来道路添堵。 孩子们做好了跟她长期相处的准备,没成想潇潇阿姨说的“要回去上课”,指的是“要离开他们回去上课”,有些比较小的孩子甚至都不太理解,福利院不是就有教学楼吗?潇潇阿姨为什么不在这里上课? 林文潇郑重承诺她还会回来,就在暑假,就在下一个寒假,就在未来的漫长时光里。 她倒没有精细到每个周末都过来。人嘛,总还要一些自己的空间做自己的事情。如果说要为了孩子们奉献一切的话,林文潇自认还没有到达这个境界。 开学在宿舍果然看见了应月蓉,私下聊天后得知,大白果然作为应月蓉的师妹拜入了合欢宗。柳若虹认祖归宗,是往昔孽债的结束,也是一个新的开始。据说合欢宗里有个叫萧红燕的情感很复杂,像是欢迎,又很抗拒,需要心理辅导。 大宗主应月蓉没有急于回归合欢宗。修士寿元漫长,不必在化凡劫刚一结束就跑回去忙正事。过完凡间这些年,也不失为一件美事,所以她们将作为同学一起修完学士学位。 倒是煎饼王子失踪了,那个说要和他携手红尘的应师妹仿佛是得了健忘症,要么就是移情别恋,对他“倍加冷落”,于是他故作伤心地回了千仞派。 其实并没有什么“倍加冷落”。只不过是她要忙她自己的事,他也要忙他自己的事。爱情当然美好,但毕竟不是生活的全部,更不可能是修仙者生活的全部。应师妹既然已经成就化神期,护道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千仞派那些事儿,赚钱那些事儿,总得好好操心一下。谁让他赚钱的事情里。还有虚黄子道友的一番人情呢。 春暖花开,校园里又是一派宜人景象,每一个清晨,都带着困倦的慵懒和希望。每一个下午,都映着岁月静好的阳光。大家都在对学业的一声声骂娘中愉快度日。 陈宇沫恢复得很好,宿舍的哥们都很担心他的心理健康。大家也不理解他好好的,为什么就和林怼怼分手了,更奇怪的是他俩分手归分手关系好像还不错,总让人怀疑这俩人是不是有点啥稀奇的癖好。 不过真正关系走得近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俩人是真的发乎情止乎礼,相敬如宾……好像在这里用相敬如宾来形容,有点不太恰当。不过要不要恋爱,怎么恋爱是人家的自由,他们也不便过多置喙。 林怼怼的成绩本来就好,放了一个假之后看起来更好了,但是什么学生会社团之类的,她一律不参加。奇妙的是,这样也能引人议论。有人说她就只是成绩好,其他方面不行,也有人说她家里有矿,不用奋斗。 林文潇的态度是一概置之不理,趁着春光正好,到了周末就拉着姐们几个游山玩水。这方面花销用度是神逸出,但神逸自己不参与。一来是不想惹人背后说林文潇的闲话,二来是希望各自有各自的空间,将来就能有更多可以聊的话题。至于出钱,活该他有钱,林文潇都已经把自己的青春和未来预售给福利院了,他这个负责当家赚钱的人,出点钱怎么了? 而且这种旅游的花销只是小钱,那几台游戏机也是小钱。真正花钱的项目,是随着修为进入化神期,神逸也开始捣鼓水晶符了,那可不是,买一大片水晶然后开始画符那么简单的事儿,构建水晶符里所需要的空间秩序,灵脉场域,那是真的花钱如流水。 在大梦里他赚了富人的钱,也没什么感觉。回到现实手头只有那不到1000万,几经精打细算,本着“能自己手搓的绝不找人代工”的精神。把水晶符搓好,打造出一个带药圃的山庄,他手头也就只剩下2万多块钱了。 只是此刻沈逸才发现一件非常不妙的事情,他真的穷了。 按理说不应该呀,虽然没有找富人杀肥羊,但好歹也是借千仞派的手出售独门丹药提取抽成,这一段时间过去,怎么着也应该有一些落袋为安的。 神逸查了一下账目,千仞派的确按期结账,只是数目少得可怜。第一期账目和大梦中差不多,有二十多万,但到了第二期就变成区区数千,第三期连这个数都维持不住了。 眼下这些钱都砸进了水晶符里,神逸感觉自己遭遇了人生的黑幕,仿佛当初离职变成了裸辞。 第五百三十三章 今日相逢无酒钱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屋漏偏逢连夜雨,林文潇的家里又忽逢变故,把家里的储蓄都拿出来还差了万把块钱,如果为此卖房卖车总有点冲动。神逸为了刷老丈人家的好感,拍着胸脯,把自己剩下那点钱也拿了出来,自己只留了2000块钱生活费。 这事儿也实在是始料不及,按说大梦内外许多事情都是一样的,但偏偏。在大梦里,此时的他早已和林家搞得比较熟了。那时候的神总老厉害了,加上身家巨亿,不自觉从手指缝里露点,就能在无意间扰动很多林家的现实状况。 所以没印象的事儿,在老丈人家突然冒出来,一点也不奇怪。神逸也借此正式认识了林学东和方晓霜,只不过这次的身份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总,而是从南山区福利院走出来的一个策划师,与林文潇在福利院结识,愿意鼎力相助。 林学东跟素未谋面的女婿打好欠条,再三谢过,就忙着给家里的急事填窟窿去了,方晓霜倒是很敏锐,闻出来女儿和这男人关系不寻常,只是不便言明。 女儿想怎么谈恋爱,原则上她不打算干预,不过这小伙子实在是年纪大了点,所以她也不太支持,装糊涂就是她不支持的态度。观望,保留意见,总比挑明了,然后被迫向女儿屈服要好。 这事在神逸走了之后,方晓霜还和老公谈了一下,林学东一脸呆萌:“啊?有吗?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年纪是大了点,但是是个端正体面的人。哎,再看看,咱们家丫头又不傻。” 家里有个心大的掌柜,贤内助自然要操碎了心。不过方晓霜的意见和她老公差不多,丫头又不傻,且看看吧。 神逸手上只剩2000块钱,饿是肯定饿不死的。山上那么多树呢,都化神期修士了,就算被迫啃树皮也饿不死。住也不成问题,钱不就都造在了这个水晶符山庄上了吗?随便找个犄角旮旯一丢,使劲宅一阵是肯定没问题的。 但是过惯了宽裕的日子,穷日子肯定是过不下去,比如说,想玩游戏了怎么办?游戏机总是要买的,但是买不起。 当然也可以厚着脸皮问凌鹤要,问老五要,无非就是脸皮太厚了的问题。可他脸皮毕竟没那么厚。 千仞派分红的事情肯定得处理。但不是今天,不是现在。说到底还是脸皮的事儿,专程因为给的钱少了,跑到千仞派上门诘问,这很伤和气。 甚至都不用他问,他相信凌鹤道长不日就会主动跟他联系,说说这事儿,毕竟都是老情分了,人家没联系他,就说明这事还在处理,或者有其他要事要忙,登门未免冒昧。 这倒是他自己想岔了,凌鹤只以为他不差钱,又忙着追索一些线索,故而没有联系他。 想花钱还缺钱,那事情就简单了——赚钱。 理论上讲,现在他最适合的工种是送外卖,管他是御剑飞行,还是用术法短距离穿梭,基本上配张隐身符,就能卷死所有外卖小哥,一个人干出10个人的活不在话下,能够阻挠他送餐效率的只剩下顾客的下单量,和商家的出单速度。 连小区保安都不能阻挠他分毫。 虽然送外卖听起来没有策划师那么体面,更没有神总当年的排场,但可能来钱比这两个职位都快。 不过神逸想了想,还是没有这么做,不是放不下身段,而是他为人善良。 他以前上班摸鱼的时候看过一个介绍外卖小哥工作机制的帖子,如果他太卷了,是真的会逼死其他外卖小哥的,他所使用的线路花费的时间,都会被系统算到路线规划里去,以优化配送时间。 到时候就算他有办法向平台解释自己为什么可以这么快,小哥们也都要遭殃。而更糟糕的是,如果这种加速是在系统的核算下,自动形成调整的。那么在有人注意到他之前,首先就会出现很多外卖小哥迟单的情况,紧接着,路上的交通事故会增多。 因为被抽了一鞭子的小哥在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前就会不断被迫加快速度。 所以神仙送外卖不可取。 既然如此,那就去楚天国贸碰碰运气吧。 不过从投简历到被约面试也是需要时间的,神逸打了个电话给李丽丽问她的近况。李丽丽十分高兴,说自己果然在楚天国贸的市场部入职了。虽然这边日常就挺忙,但总好过之前那边离职前的地狱式加班。以及楚天国贸做的是正经事儿。不像之前的公司,整天虚头巴脑自欺欺人,做的事情没一件有意义的。总之李丽丽过来之后,心情好了很多,收入也高了不少。 神逸呵呵笑道:“那就好,顺便我也投了这边的简历。你帮我问问HR这个岗还要人吗?” “神哥你不是吧,你怎么了?你之前画风不是这样的呀?”李丽丽说。 “哈哈,这就叫:仰天大笑出门去,今日相逢无酒钱。行啦丽丽,你帮我问一下嘛。”神逸自嘲道。 李丽丽当然OK,一万个OK,当下就跑去问,于是神逸当天就接到了HR的电话。李丽丽还提起,要不然把神逸借她的钱先还回去,神逸却早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什么钱?啥钱?” 几经提醒才想起当初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然后他断然谢绝。他缺钱肯定是一时的,丽丽必然比他更需要那点钱。 神逸的面试很顺利,实在是这个公司的事他太熟了,不过也有让他意外的部分。对他的面试直接进到了总经理那一级,楚天国贸的总经理和董事长向来是同一个人,然而却不是楚江。 坐在那位置上的,是一个英气勃勃的年轻女性,正是楚毓茗。少了赵雪盈送的那颗驻颜丹,她少了几分明艳动人,多了一段职场历练,她显得成熟干练气场逼人。 但她真的还是那个美人胚子,只不过是从温软的设计师,变成了职场女强人。神逸感慨良多,他不知道的是,楚毓茗也感慨良多。 毕竟这座城市里叫神逸的人,根本找不出第二个来,所以她知道是她上中学时暗恋的男生来到了自家企业面试。 她曾经隐隐约约期待过这种不靠谱的事情,也自觉可笑。真的发生时,她生怕这个年轻时的梦碎掉。 那个梦想中的骑士和魔法师姑娘的故事早就被收进了画夹里不再问津,但那不代表曾经的幻梦熄灭了,枯萎了。所以她不想看到骑士低头,不想看到英雄堕落成凡人——尽管她也不记得当初为什么会把这个男孩视作骑士和英雄。 但是今天她是上位者,她将看到他的顺从逢迎。 也许是被命运眷顾了吧,神逸并没有顺从或者逢迎,他不卑不亢,介绍着自己的优势,以及与楚天国贸业务契合的方面,说得头头是道,甚至有些部分,都预判到了公司下一步的发展战略,实在是很难不认可。所以楚毓茗当场拍板决定,给了神逸一个主任的职位,下周一到岗,试用期3个月。 神逸感谢之后从容告别,楚毓茗犹豫再三喊住他,却再也难以多说出一个字。她实在问不出口“你还记不记得我”这样的话,但如此这般的期待在她双眼中几乎喷薄欲出。 第五百三十四章 心里压着许多苦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身与心何者将率先苍老?青春那么短,短暂到三十八岁的苏轼也能写出“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词句,真真从岁月里行过的人,自然知道其中分量。 三十岁的年纪不算太早,但小女儿家的情怀早已羞于启齿,只有在见到那么一个特别的人时,才死心不息地抬起眼来。她知道到这不恰当,但她不甘心什么也不说。 神逸顿了顿,对着楚毓茗微笑道:“好久不见,老同学,原来你还记得我呐。” 楚毓茗也展颜笑了起来,仿佛这一声回应让她回到了十八岁那年的教室,她欣慰得有点想哭。 “如果不忙的话,中午一起吃顿饭叙个旧?”楚毓茗看了一眼墙上的挂表。 神逸点头。 其实他今天很想装作不认识的——严格来说也不是装作,如果没有那一场大梦,他确实不太想得起楚毓茗,这位同学漂亮归漂亮,总漂亮不过尹楠,当初除过同学之谊也没有多少交集,最多的交谈顶多不过偶尔问一下难解的题目或者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 他看过那些画,感受过那份憧憬,也知道那些憧憬即便落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既然注定不能回应她的心思,温馨叙旧不过是徒添烦恼,那实在是没必要上演什么久别重逢的戏码,在心里默默祝福她就很好。 但他和楚家的纠缠并非仅止于楚毓茗,楚江后来成了他的义父,补全了他自幼缺失的父爱,他在心中无比珍惜,但如果只是这样,神逸也愿意把这份珍惜藏在心底——就好像他会介绍李丽丽来楚天国贸就职,自己却本无前来的打算一般。 可当看到楚天国贸的总经理变成楚毓茗,没有见到楚江身影时,神逸心里是有些不安的,他很想知道到底怎么了。 以这种目的论而言,神逸觉得自己似乎很卑鄙。他选择了最快捷的方式,但忽略了楚毓茗会不会受到伤害。 午餐被安排在了公司附近一个中等偏上的馆子里,环境不错,价格合理,并不出挑。 人到中年,该燃烧的青春已经剩不下多少燃料,想要放肆发光发热,自己都会觉得羞耻,楚毓茗只作寻常,跟神逸叙旧。 神逸装作意外地表示,没想到原来你毕业后这么厉害,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总经理。 楚毓茗实事求是,谦虚地说只是拿了爸爸的股份,接过了爸爸一手创立的公司而已。 话题又引了几句,才知道楚江已经提前退休了,至于原因,楚毓茗不说,神逸也不好追问,得知他尚算安好,神逸的心情也就平缓了许多。 自然而然说到高考之后,楚毓茗上的还是梦中的那所大学,学的也是艺术绘画系没有什么变化。神逸差点就嘴瓢了,说自己在同一所学校学化学,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在现实中自己更没考上那么好的学校,虽然也不差多少就是了。 “那你怎么没做艺术相关的工作?”神逸再次把话题引向这个方向,因为梦中所见,他知道楚毓茗做设计师的那一辈子有多快乐。 楚毓茗轻轻叹气,笑着说:“艺术是兴趣爱好啦,谁能拿来吃一辈子饭呢。”这话落在神逸耳中,格外心酸。说来好笑,他一个身价2000块的人,好意思为自己的老板不能放肆追梦而心酸。 不过这话也让神逸越发确定,无意外必有隐情。 吃过饭,把老板送回公司楼下,还没到上班的日子,神逸挥手道别。挥手告别什么的,只是装模作样,他现在连个固定的地址都没有,水晶符摆哪就住哪,所以转身去了楚天国贸的地下车库,搞了个记忆里万年没人停车的犄角旮旯,把水晶符放在一些杂物旁边,然后就回了山庄,洗澡睡觉。 他现在的生活很规律,午觉必不可少,不是因为累,纯粹为了爽。因为能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睡午觉,实在是太爽了。 不过今天他却没睡着,楚毓茗那并不快乐的面容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怎么说呢,他很不习惯她的这副表情。 神逸想了又想决定一探究竟。 下午下班时间到了之后,神逸贴着隐身符,鬼鬼祟祟溜到公司里,眼看着全公司的人都走了,楚毓茗却迟迟不下班,一会儿一个电话,要不就是在电脑上处理文件,一直忙到了天彻底黑透才回家。 神逸御剑一路尾随,颇感意外的是,楚毓茗回的家竟然是大北郊的别墅区。家里多了个佣人,这倒不像是楚家的风格。神逸嗅觉灵敏,除此之外,还在家里闻到一股中药味儿。 楚毓茗到家的时候,佣人刚刚做好饭,她简单吃了两口,又跑去忙了。 神逸轻手轻脚,等着楚家人开门关门,好在别墅里穿行,不多时他终于见到了楚江,而楚江的状态吓了他一跳。 他看上去老了许多,像是老得快要死了,原本一生好运的楚江仿佛遇到了什么不好的运气?面容也不再开朗,却仍然保持着温和慈祥的样子。他坐在轮椅上读书,依然是那么为老不尊,他竟然在看漫画。 他的房间是中药味最重的,难猜测,吃药的就是他本人。 果不其然,不多时,吴雪端着一碗中药进来,对他说:“老公吃药了。”似乎是因为照顾楚江的缘故,吴雪看上去也苍老憔悴了几分。 “不吃,苦死了。”楚江闹起了脾气,他连闹脾气都不凶,反而看上去委屈巴拉的。 吴雪说:“听话,乖。” 楚江哦了一声,接过中药,顿顿一口干了,故意装出享受的样子夸老婆手艺真棒。 吴雪被他的惺惺作态逗笑,拿着药碗去冲洗。楚江看着妻子离开,叹了口气。 什么提前退休,什么尚算安好。原来吃饭期间说了一场废话,楚毓茗心里压着许多苦,只是不愿在外人面前说出来罢了。 神逸祭起术法,参照内丹篇看了片刻,心下了然。楚江是精元为人所夺,身体随之衰败,难怪熬成了这副模样,那些中药药性调养温补,正好对症,无奈凡间医术面对仙家手法,不过是杯水车薪。 楚江的状态每况愈下,也不知道还有几天熬头。比身体破败更糟糕的是,他心气已失,自觉苟延残喘不过是拖累妻子女儿,因为他的重病,楚毓茗到现在都没有结婚,大好的青春年华,虚掷在劳碌里,作为一个疼女儿的父亲,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所以他不想吃药也是真的,他吃了药要逗妻子开心也是真的。只是无论哪一样,都身不由己。 神逸躲在角落里,眼泪盈眶而下,拖出两条长长的泪痕。他感谢自己没有硬下心肠不跟楚毓茗相认。如果是那样,他就无从得知楚江的情况。而未来某一天如果知道了,那将是怎样的后悔和伤感。 他下定决心,要改变这一切,趁着一切都变得太晚之前。 飞剑离开楚宅,在空中划出一道流光,直奔东海岸边,苏地花果山。 第五百三十五章 每天杀几个邪修玩玩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星驰电掣般飞在天上,一边赶路,神逸一边整理着思绪。楚江的情况来得蹊跷,但几乎可以断定,是大梦中与自己的交集,让他避过了这一劫。 可以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么长,他又怎么知道是哪件事儿呢?不对,这个思考角度不对,要从变化开始的地方考虑。 楚毓茗处理总经理的工作娴熟,显然不是新手,她吃饭时也说过:艺术只是爱好,不能拿来吃饭。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根本没做过设计师之类的行当,而是直接接手了爸爸的企业。 结合大梦之中,楚毓茗还在上大学,就跑去做过艺术设计的实习生,如果说她毕业在家赋闲了几年,可能性极低,那么几乎可以判断,她是一毕业就继承家业做了总经理。 那就是干了八年了。 想到这里,神逸感到一阵眩晕,那几乎就是说,至少八年之前,楚江就变成这样了。这是一段怎样的光阴啊?将一个跳脱的灵魂禁锢在轮椅上,将少女浪漫的情怀闷杀在权力的王座上。 “做个词人真绝代,可怜薄命做君王。”神逸莫名其妙联想起这句评价南唐后主的诗,难怪这里的楚毓茗看起来,那么让人悲伤。 这狗日的邪修,异日将他揪出来,必要千刀万……等一下?邪修? 神逸忽然想起了一张脸,那是他对邪修最初的印象,不僧不道,又丑又怪。他忽然想起那个雨夜,只有自己和楚毓茗在出家,他在阳台上和阴鬼佛陀对峙,用时间法则将其吓退。 他那时只道阴鬼佛陀是奔着自己的纯阳命格而来,却是会错了意,想来他当初击杀阴鬼佛陀的时候,那老东西也没认出自己来,怎么会是早早盯上他纯阳命格的作态。 所以那天晚上,那邪修的目标本来就是楚家,却不巧遇上了自己。那后来呢?后来……他想起来了,后来高院长曾经送给楚江一副字,书曰“上善若水”,曾经吓得应宗主心有余悸,那邪修自然不敢再来惹事。 所以阴差阳错之下,解了楚家的灾厄。 而阴鬼佛陀在不久之前被他杀了……准确地说是被师姐的傀儡分身一剑斩了,死得很彻底,也就是说背地里下黑手的病根已除,现在需要的只是治好表征即可。 这么一想,神逸心里松快了不少,却只恨当初灭了阴鬼佛陀的时候,少剐了他几刀。 御魂洞天里,枭山道人听过原委,亲自去打了一兜仙桃,交给神逸,这正合心意。 神逸没有两耳铜镬在手,想要造出普通人也能吃的丹药极难,所以纵有对症的丹方,也碍于丹毒没办法给楚江吃。 御魂洞天的物产得真龙气息滋养,天生神效,有没有丹毒困扰,对楚江的情况而言,再适合不过。 那一兜仙桃不敢说药到病除,但激发楚江生机,固本培元当不在话下。 神逸再三谢过枭山公,星夜告辞而去。第二天便把这兜仙桃送给了楚毓茗,再三叮嘱是花果山的特产,老人吃了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楚毓茗被他逗得直笑,说他迷信。心里却暗暗记着,决定拿给爸爸去吃,不但要给爸爸吃,还得把“花果山特产”“延年益寿”“强身健体”云云都转述一遍,好逗老爸开心。 楚江的情况曾经四处求医问药,如果按照医院的说法,撑不到这会,五六年前他就该死了,结果反而是吴雪去烧香的时候,遇到一位道医,那位道医也不敢说有十足把握,开了一剂中药方子,名曰真阳散,让他们回去试试。 当时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楚江吃药之后,病虽然没好,精神却好了不少,有力气开玩笑了,也有力气指导女儿工作了。 于是这些年,药一直没停,就靠这“真阳散”吊着。 所以楚毓茗嘴上说着神逸迷信,心里却信得很,这样真是什么齐天大圣的花果山里偷出来的蟠桃,那就太好了。 神逸仍旧不放心,生怕路上再出什么岔子,到了晚上依然贴上隐身符,一路尾随,暗地里把楚毓茗送回家才算了事。 楚毓茗给爸爸送上仙桃,楚江高兴得很,说整天喝药如何如何苦,还是女儿知道疼爸爸,当场就啃了两个。 虽然不至于立竿见影,毕竟赞不绝口。 神逸放下心来,这才躲回山庄休息——他索性把水晶符安置在了楚家房顶,白天睡觉,晚上守夜,且看还有哪个邪修敢来作祟,如果敢有,应龙剑绝不留情。 是夜,楚宅外旱天生雷,将一个偷偷做法的邪修劈成焦炭。 没想到除了阴鬼佛陀,还真有其他邪修来这里搞事,神逸也没有继续追索,只管像个石像鬼一样,守在楚宅屋顶。 连续三天,神逸杀了五个邪修,其中最厉害的一个竟然到了元婴期。 但别说元婴期了,来个化神的,在神逸眼里也是一盘菜。 门外的邪修死了又死,家里的楚江,精神一天比一天好,头发都变得比从前黑了。 期间林文潇问过神逸最近在忙什么,神逸直言不讳,说给义父守家,每天杀几个邪修玩玩。 林文潇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义父是谁,虽然梦里梦外关系有别,但神逸想要保护楚家的心思,她完全能够理解,甚至表示乐意帮忙。 只不过也不全是大度的说辞,林文潇还说了:“你给义父守家可以,唯独有一点,可不准你跟楚姐姐旧情复燃,不然哭给你看。” 神逸被她逗得直笑,再三保证绝对不会,林文潇才勉强放过他。 那确实是放了他一马,甚至都没让他立个道誓来听听,不然要是说到道誓的份上,也就有点过分了。 不过楚姐姐至今单身这个事儿,的确让林文潇有点闹腾。那个“不爱我就拉倒”的潇洒姐姐,怎么这回苦成了这个样子?以及这次没有慕慕叫她潇姨了,感觉有点小失落。 星期一神逸如期上班,职位是主任,部门是市场部,楚总安排,调拨了三个人供他驱使,其中就有老部下老同事李丽丽。 空降一个主任级的管理层没什么大不了,大家也都不放在心上,但神逸上任就整活,约三十七度酒吧的王经理来公司谈谈。 王经理现在很有空,因为除了五哥,他的上司又多出个马总,对,就是马奕峰,被老领导当了现任领导,王利发也没什么不服气的,当初来三十七度都是跟马哥神哥喝酒的时候突然认识了五哥才有的机会,他心里有逼数,知道该感谢谁。 但心中多少有些不便明言的小小郁闷,当了那么多年喽啰,好不容易有个地方可以大展拳脚,想要凭一己之力奋斗上去,既实现自我价值、证明自身能力,又报答了五哥的恩情,本来挺好的一件事,忽然被老领导堵在了上面,自己职位没降,身段却忍不住往下掉回喽啰的状态,小胖是真的心里苦,又没处可说。 他不是没良心,只是有点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给人点头哈腰当小弟,至少不想在自己还这么年轻的时候就认了这个命,他也想发光,想被人仰视。他很努力,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得到应有的反馈。 他永远感谢马哥对自己的照顾关怀,他只是不想一辈子都直不起腰。 第五百三十六章 一剂止痛膏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平心而论,马奕峰对小胖真不错,点点滴滴回忆起来都是甜的,更别说还有他不知道的,舍命帮他找药救命。 其实这事要怪就得怪老五,只会干活经营,迎来送往,管理的能力却很初级。他是本能地认为马奕峰、马哥、马长老比起凡人有通天的本事,理所应当安排得高一些。更别说,老马本来就是王小胖的领导,跳槽过来大他一级,看上去也理所应当。 殊不知自己大错特错,马奕峰是王利发的领导这事儿不假,但那是之前公司的安排,三十七度是他的地盘,不是别人的,经营的内容不同,大家立下的“战功”也不同。如此原封不动的照搬管理关系,确实很伤人。 照这么说,难道张炎隆跳槽过来,应该放在他们头顶当太上皇供着不成? 小胖这段时间立下汗马功劳,老五却直接拉一个马奕峰在他头顶放着,这给小胖流露出的信息很不好。 那无非是说:这里是五哥的地盘,别管对不对,五哥说了算;这里不看战功,看关系。 私交是一回事,恩情是一回事。可在职场里摆出这样的架势,那就真的让想要实干的人很绝望。 可问题是,五哥有恩,马哥也有恩,小胖心里苦,但是小胖真没法说。好在马奕峰空降之后,不但没有刁难王小胖,反而称兄道弟,更添几分亲昵。这种态度就像是一剂止痛膏,让小胖舒服了不少。 今天神哥又打电话来召,小胖正好透透气,酒吧这事儿有马哥操心,他打了个招呼,自己就往这边走了一遭。 其实这事儿,神逸的想法由来已久,他在大梦中就知道,楚天和国外的几处酒庄有很好的合作关系,只不过那时候三十七度不是老五的,不方便直接建立下游关系。上下游关系全部打通的话,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如今梦醒了,又来到楚天国贸任职,既来之,则谈之。跟小胖叙个旧,顺便让他把意思向老五带到。 问过小胖的近况,小胖自然说一切都好,李丽丽也插科打诨,表示听神哥说你升官发财了,就问缺不缺个女朋友? 小胖爽朗大笑:“那可不就是升官发财了,女朋友什么的当然缺,怎么?你家难道有个双胞胎的妹妹卖不出去?” 李丽丽说:“卖不出去的双胞胎妹妹还真有,你这有卖不出去的双胞胎弟弟吗?” 说着俩人就要打开手机相册给对方看自己“弟弟妹妹”的照片。 神逸板起脸:“你俩是不是有病?之前在公司那么多年没谈,跑这边相亲来了。” 李丽丽开玩笑道:“这不年纪大了,要求降低了吗?” 王利发直言不讳:“以前的公司太狗屎,在公司里看谁都觉得没前途。还能有个屁的想法,对吧,丽丽。” 神逸说:“滚滚滚,我咋就忘了,你俩在公司也是眉来眼去的,可让我把你俩给成全了。” 反正叫小胖来,只是走流程,目的是拉业绩,下游那边老五不会不接招,他们自然谈得很随意,莫名其妙就搞成了相亲会。 神逸刚入职,也没什么正经事儿,走马上任第一天就给公司拉业绩,已经很炸裂了,放别人还真的未必做得到。所以顺水推舟摸个鱼,跟老朋友聊聊天,就打算把时间水过去。 故友相见,不吃个饭怎么行,但神哥今日相逢无酒钱,谁阔谁请。于是这顿饭小胖做东。 神逸也就是手欠,拍了个吃饭的照片,发给老五看。配文是:“正在跟你手下酒吧经理谈生意,详细情况他回去跟你谈。” 10分钟后老五到了,开门见山:“蹭饭为什么不叫……呸,有生意为什么不直接跟老板谈?” 神逸:“卧槽,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哪儿?” 老五:“懂不懂海王的含金量?只要不离C市,看背景装潢,我也知道你在哪家店。” 神逸对小胖和丽丽说:“你们看这个人是不是不要脸?” 丽丽跟老五不算太熟,只参加过那个莫名其妙的结婚KTV,而且在她的印象里,能被美女当街求婚的男人当然英雄了得,何况这老哥是海王这事儿也不算什么新消息,从各种意义上讲,都不应该在这时候接话说他不要脸。 小胖更不可能直接骂他老板,那样多少有点恃宠而骄,自寻死路。 老五这边的事情三言两语就能说定,先上样酒,销售测完再订合同,卖得好合同额就定大点,不好就定小点。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来都来了,总不能让自己哥们白忙活。 他这么说也是因为这段日子酒吧确实赚到了,小胖很会做用户粘性,把一堆小年轻忽悠得找不到北,最近三十七度都快开成约会圣地了。 老五给小胖一顿夸,神逸表示:“你别净整些没用的,口头表扬是个屁,过两天你心情不好,骂一顿全收回去了。来点实在的,要么升职要么加薪。” 老五说:“这才哪儿到哪,这说明小胖非常胜任经理这个职位。那要升职加薪,是不是还得有新的成绩?” 同一件事换个视角又截然不同了,小胖这才想起来老五给他的职位本来就高。如果干了这些时日,立刻升职加薪,好像有点坐火箭。 酒吧里其他同事看着也不会舒服,在那些人看来,他王利发不也是个关系户吗?因为关系好,有老板支持,就蹭蹭往上爬。似乎也不大合适。 他想到此处,念头通达,于是忽然端起酒杯站起身。对老五郑重道:“我敬五哥一杯,感谢五哥雪中送炭的知遇之恩。” 老五很高兴,痛痛快快将酒喝了。小胖又举了一杯说:“五哥,我也想当副总。要是什么成绩你说话,我一定想方设法办到。” 老五表示:“那今天在兴头上,就你神哥介绍这个单子,等酒到了,你要有本事把它卖得特别好。还不牺牲其他品类的销售,我就让你当副总,如何?” “好嘞五哥,您瞧好吧。”小胖说着一饮而尽,心情畅快。 神逸皱眉回味片刻,忽然问道:“老五,老马也是你的副总对吧?” “对呀,怎么了?”老五一边蹭吃蹭喝一边回应。 “那老马这段时间有搞出什么业绩吗?”神逸继续追问。 “这点时间,哪够啊……”老五仿佛意识到神逸在说什么,有点尴尬的辩解。 神逸假意提议道:“那要不过一阵,测完了酒,你让老马跟我签这个单子吧?” “你这说的,这怎么行。那不成了欺负小胖了吗?”老五断然拒绝了这个提议,让小胖跑前跑后,马奕峰捡现成的,这谁能乐意。老五自己都当过经理,自然知道这种事是没法接受的,更何况当着小胖的面。 神逸一脸假笑地盯着老五看,老五感到一阵难受,顿时进退两难。有点后悔今天过来蹭饭,但话说回来,幸亏蹭了这顿饭,不然以后可能越错越离谱。 “老神仙你别这样,你这么盯着我,我难受。”老五哀求道。 神逸不动不摇依旧那么盯着他看,老五:“行行行,我错了,你说怎么办?” 小胖有点云里雾里,没懂五哥怎么突然就认错了。 神逸问道:“你也知道你这是把老马架火上烤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给他这职位给的过头了,这不是……哎,好啦好啦我知道错啦。” 第五百三十七章 投桃报李就是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小胖反应向来不慢,只不过是当局者迷,刚才又听说要把单子给交出去,紧张了一下就没想明白,这下总算反应过来了。 因为老五给马奕峰的职位过高,必然会引起众人的质疑,这不光是小胖一个人心里有意见,所以马奕峰越久做不出成绩,处境就越难堪。酒吧是老五的地盘,一切他说了算,为了讨口饭吃大家当面不会说什么,背地里一定是不高兴的。 那么想要迅速解决这个问题,很容易想到的一条路就是老五给马奕峰帮一把,但大家不是傻子,谁还能看不明白这点猫腻。那就如同从其他人手里直接抢单子一样,都是不好看的事情,本质上还是老板的一言堂。 如此别说众人了,就是“受照顾”的马奕峰也舒服不了。 老五这一步从给职位起,就走错了,然而都是成年人,自己既然当了老板,那就举棋无悔,做错得认,挨打要立正。 神逸其实是从小胖那句“也想当副总”的“也”字里听出了端倪,然后越发觉得老五在当老板的位置上稚嫩,于是把话题抛了出来。 “老神仙,给点建议吧,怎么整?”老五认错之后问道。 神逸托腮想了想,看向小胖,小胖被他盯得紧张,心中有些异样——怎么几天不见,神哥身上多了一种奇妙的压迫感,以前不觉得来着。 他想躲避神逸的视线,但感觉那样更尴尬,连连挠头,被逼得浑身难受,忽然心思开朗,向着老五说道:“那个,五哥!这次这个单子还是让给马哥做吧,这事就咱们几个知道,我保证不说出去,这样大家心思就稳了。是不是?” “那不是委屈你了。”老五没想到小胖主动把这话递了过来,感觉舒服了不少,想接着又不好意思,只能这么说道。 小胖正要说“不委屈”,却被神逸抢先道:“是委屈小胖了,但这次只能先委屈小胖了。是吧?” “是是是!”老五心思也跟着开朗起来,连声应是,又对小胖说“这样,这次的单子先给老马,之后你们多出点主意,生意只要热闹起来,我好给大家论功行赏。到时候该补给你的,我保证一点都不少!” “好嘞五哥,就按你说的办。你就看着吧,肯定给你把生意弄得红红火火的。”王利发心情畅快,一口应下,又举起酒杯来。 李丽丽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她也不知道神逸到底施了什么魔法,但她看得出来,肯定是神逸施了魔法才搞出来的局,忽然觉得以前公司领导果然有眼无珠,太委屈神逸了。 老五受够了教训,连混饭的心情都受到了打击,食不知味嚼了一会,考虑着酒吧管理的事情,修炼毕竟还是需要资粮的,所以经营酒吧也不是小事,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神逸能修炼这么快,但他确定自己办不到,该赚钱得赚,该买材料让老婆炼丹得买,该双修要好好修…… 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里,老五浑浑噩噩买了单。 不管怎么说,买单痛快的朋友总是很受欢迎,小胖觉得五哥虽然任人唯亲,但是听劝又大方,确实是个好领导。 该摸的鱼摸过,轻轻松松混到下班,对神逸来说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下班时也是孑然一身轻,连个装样子的包也不背,还愿意在街上走两步已经是他最大的程度上的装模作样了。 信步走了一程,还没来得及隐身起飞,忽然被人叫住,循声望去发现是没有加班的楚毓茗摇下车窗问他要去哪,根据上一周的观察她基本每天都加班,忽然就不加班了还挺可疑的。 神逸本就要去楚家,虽然不便明说,信口胡诌也说了个比较近的地方。 楚毓茗想了想说:“顺路,我载你一程,上车吧。” 神逸意识到是哪里可疑了,顺便感慨自己双商都很低,连这种小把戏都没看穿。 神逸想了想,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虽然副驾驶这个位置有点暧昧,但坐在后座好像对领导而言更不礼貌。理论上跟领导同乘一车最佳的姿势是自己当司机请领导在后面安歇。 反正这些讲究没一个正经的,总体而言就是为了找茬而找茬,为了挑错而挑错,好在不论是现在的楚毓茗还是当初的楚江都不在乎这种穷讲究的细枝末节。 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无非是关心一下他初来乍到能否适应之类的话,除了“还好”神逸也回答不出更多像样的话,初来乍到实在不宜提什么意见,何况他对楚天的印象极好,来了就像回家了一样,即便多待一阵,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楚毓茗显然心情不错,忽而提到神逸送的那兜桃子不错,爸爸很喜欢,但在网上看似乎长得都不太一样,问他怎么买的。 神逸笑着表示是朋友家里种的,想要的话可以再去弄一些,楚毓茗说可以出钱买,不必总让他的朋友吃亏。 神逸想了想说:“还是不要给钱为妙,给钱反而生分,我给他来个投桃报李就是。” “那谢谢你。”楚毓茗笑着说,笑得很甜。 到站快要下车时,女上司顺口问他是不是就住这附近,神逸说:“没,听说这边有家小吃不错,跟女朋友约在了这里。” “啊…那挺好的。咦,你还没结婚嘛?”楚毓茗接话接得很自然,并迅速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和谐。 “没钱结呗,总不能把她委屈了。”神逸信口胡诌,说来半真半假。 “是哦,那你得好好干活了,好好干活才好给你加薪呀。”楚毓茗故作爽朗,笑嘻嘻道。 神逸下了车,向楚总挥手告别,然后隐没在街角。 车里的楚毓茗边开车边叹气,告诉自己这是理所当然的,在这个年纪与故人重逢,本不该有什么非分之想。 她有些委屈,想到他说“总不能把她委屈了”就越加委屈,命运对她友善过,也恶意过,如今她有点老了,也刚强惯了,小女儿家的情绪偶然冒起来,熟悉又陌生。 楚毓茗当然不会知道神逸正在空中踏剑跟着她,同向她家而去,顺便护她途中安好——楚家不知道得罪了谁,也许得罪的人很多,否则绝不至于这些日子让神逸斩了那么许多邪修。 现在想来,阴鬼佛陀恐怕只是盯上楚家的诸多邪修之一,而楚江的处境也是人家刻意为之的结果。 如此说来,花果山的仙桃只能治标,想要治本,至少也得找高老头写个“上善若水”去,不过这种事想都不用想,高老头肯定会推三阻四,说什么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说白了就是逼他学着自己解决。 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天宫道的化神修士难道还能被这点小事给难倒了。这里可不是道外化境,化神期的行走江湖,横看竖看长得都像个BOSS,收拾一干欺负普通人的邪修,用剑砍也给他们杀绝了。 然而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楚江这情况指定是中了什么暗网悬赏之类的东西。只不过对方悬赏的不是直接杀了他而已。 第五百三十八章 阴谋的碎片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花果山的仙桃确实养人,那一兜桃虽然经不住吃几天,但这几天过去,其功效仍在不断生发,楚江甚至感觉自己麻木多年的双腿有点力气了,这个惊喜令他兴奋得几乎难以自持。以至于都不敢相信是什么桃子的效果。 入夜,神逸又化身石像鬼守在了屋顶,他现在对睡觉的依赖性已经不强了,真有什么紧急情况,把一年的觉攒到一块,满共只睡个把月也没问题。 不过许是前两天杀得太多,守了一宿也没什么动静,没动静是好事,闭目养神也能恢复精力。 次日,神逸又把枭山公充作谢礼的那盒果干送给了楚毓茗,这玩意儿他自己也想不起来吃,既然对楚江有用,那就只管拿去。 半天时间拿来工作,半天时间拿来摸鱼,也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紧,反正是创造价值,能够问心无愧就是。 好的公司领导都很知道怎么让员工发光发热,创造出价值。糟糕的公司领导也很会这一手,只不过都是给他们创造情绪价值而已。 最后总会有个叫周报的东西来统计这些价值,但其实,那玩意儿看不出什么真家伙,对这些报告的要求再细致也没有用,而越是细致苛刻的要求,越能证明公司领导者渴望的是情绪价值。 不过周报总还是要写的,而在楚天国贸写周报并不是一个特别痛苦的事,因为领导不会揪着周报说事,员工也不必为了周报去变换统计方法凑数据。 到了入职后的第一个周末,要写周报时,神逸稍微有一些气馁。他对公司的情况不是不熟悉,也不是不会开展工作。只不过这次他真是个半路出家,缺乏人脉的中年社畜,而营销这事儿,只要不是产品过于强势,买家求着卖家的,一般都比较考验卖家的人脉好不好。 当初“神总”能混起来,一方面是那边的楚天国贸专门设置了策划部给他玩儿,一方面是当时有很多福利院出身的朋友帮忙打通了很多关系节点,更重要的是有楚江帮衬,圈子里都很认他。 所以这一写周报才发现,有些生意化神期的修士也做不来,毕竟大家不是做黑社会的,拳头大就算数。 也算是兜头淋了一盆冷水,让神逸清醒了清醒。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反正他的主业是修士。但也不是小事,他现在还没制造出足以让他脱离世俗财帛支撑的修炼系统,比如他的七情塔和妖鬼山谷都还没提上建造日程。那俩东西造出来所耗非少,这么整下去,不知道要积累多少年。 其实修士的修炼慢,往往都是这个原因,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他倒是想过引进点过硬的产品,正在忙着壮大合欢宗、重开合欢派的应月蓉也非常乐意合作,但商量下来发现没那么简单,就说合欢宗的面膜,如果神逸想要,多少都有。 但是出于某些仙凡界限的考虑,合欢宗连生产许可证都没有,别说把产品换个皮批量投入市场了。以前神逸还不懂为什么要设置仙凡界限,在大梦之中作精狠狠捞了一票钱之后。他逐渐理解了这些,简而言之,就是要防止富人变成超人,反过来彻底撅了仙门的根,因为修仙的资质禀赋不看你账上有多少钱,所以仙门注定无法和富人利益一致。 这个周末神逸有点丧,他忽然开始反思,曾经富到令人发指的自己,原来赚钱的本事这么脆弱。缺了人脉,就不好做市场,缺了两耳铜镬,就没法吸富人的血,当初的第一桶金来得太轻松,以至于他从不觉得局促。这一次当千仞派的丹药分成出了点岔子,花光了凌鹤道长给的一千万谢礼,他忽然窘迫起来。 最好笑的是连他之前上的那8年班,攒下的十几万也包在一千万里一起花掉了,这是何其尴尬的一件事。 找千仞派张嘴要钱不难,作为客卿,他们自然会给。可一旦张开这嘴,真正欠了情,便不自在了。除非哪里再冒出一个金云子来,让他帮一把,顺便捞一票,否则这日子还真的不好过。 想清楚这些事儿,他有些按捺不住,打算到千仞派去问问关于丹药分成的事情,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之前觉得抹不开面子,这会儿心情低落了,面子什么的也没那么重要。 一上子午峰,自然有弟子相迎。金云子的事情让神逸在千仞派中声望极高,乃至于金云子本人也来见了神逸一面,老前辈从八九十岁的样子变成了五六十岁的样子,还在恢复中,整体状态看上去非常好。 金云子热热络络拽着他聊了许久,神逸也是在这过程中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儿。 原来他给的丹方所产丹药一开始卖得极好,可是很快,销量就掉了下来,过不了多久,干脆就掉光了。千仞派那边一查,才知道是市场上冒出了一模一样的丹药,但价钱比他们低。甚至后来还出现了效用相似,药力更强的,同样是价格不高。一下子彻底碾碎了千仞派的市场。 凌鹤掌门今天不在,正是亲自去追查此事了这说法让神逸大感意外,却又合情合理。于是他问那仿制的丹药派中可有? 金云子随手从储物指环里取出几瓶药来:“正是这些。掌门特意放在我这儿,说虚黄子小友来了,我拿给你看。” “掌门有心了。”神逸客气一句,拿起瓶子查看。果然和他做出的单方一模一样,奇也怪哉。按说就算丹方泄露,因为采购的原料不太一样,药性多少也会有些微末差别,这丹药十有八九来自逆向工程,就能做得一模一样,也是厉害。 他又把其他瓶子一一查看过,忽然眉头大皱,问题正出在了那一瓶“效用相似,药力更强”的丹药上。 这是他原来在研发时做出的失败品,修士服丹,药性从来不是越强越好,最重要的还是中正平和,丹毒轻微容易化解。 这种丹药之所以是失败品,正是因为他丹毒虽轻,却极难化解,犹如附骨之蛆、随形之影。偶然吃一点没关系,可若是吃的多了,早晚有一天被丹毒所害,而表现则是在突破瓶颈时容易走火入魔。 神逸眉头拧成一团,询问金云子:“前辈,这种丹药在市面上流通的多吗?” “多不多不好说,卖的实在火爆。掌门为了给你弄来这一瓶好研究其丹方,着实费了不少功夫。”金云子说,显然他和凌鹤都不知道这丹药的隐患,反倒打算把丹方逆向做出来,向生意上的对手还以颜色。 神逸倒抽一口凉气,脑海中恍惚闪过一个人影,一个让他想起来就不舒服的人影。他匆匆交代道:“前辈,烦你告知派中众人,手上有这种丹药的,万万不可再吃了,否则丹毒跗骨,悔之莫及。另外能联系上凌鹤掌门吗,如果可以,让他凡事不要冒进,等我去找他,此事恐怕有危险。” 金云子闻言,即刻以千仞派秘法联系凌鹤,竟是果然联系不上,一时心下大急。忙问神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神逸眉头紧锁,他也是刚刚听说这些事,知道的事情并不比金云子多出多少,但就是多出的那一点点,仿佛一块块阴谋的碎片,令他感到不寒而栗。 这绝对是阴谋,一场针对大夏仙门的阴谋,就在这小小的丹药上,酝酿着一场泼天大祸,那不会很快到来,如果不加阻止,在雪崩发生时,无人能够幸免。 而一旦仙门出了问题,红尘中人也不过是抱金过闹市的稚子,俎上任人切割的鱼肉。 第五百三十九章 货比货得扔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大厦仙门管委会还是有一间办公室的,甚至还装了个座机,只不过这座机走的是仙门的网络,跟红尘里的运营商无关,通常也没人打这个电话,因为仙门自然有其他更像神仙的手段联系仙管会主任。 不过设置这个电话还是有点用的,一个是面对修士的保密性,再一个是紧急程度。 电话响了,冷天吟意外地皱了皱眉,放下手上的事,第一时间接了起来:“喂,我是冷天吟。” “二师兄,我是虚黄子,我知道你还不认识我,但我有急事找你,来子午峰一趟,我在千仞派等你。” “呃……讨厌,怎么……” “不要吐槽我的性别,就是师弟,不是师妹,你只有一个师妹。不说了,挂了,我要联系你师妹了。” 随着电话里传来嘟嘟声,冷天吟挑了挑眉:“卧槽,这小子,竟然知道我要说什么。有性格!” 赵雪盈飞到千仞派的时候,冷天吟还没到,师兄的肉脚程度令她惊叹,她可是先办了另一件事才来的。 所谓另一件事指把林文潇送去楚江家,这倒不是很费时间。她在那边顺便还看到了林文潇是怎么直接闯入这个初次见面的家庭的,那真是炉火纯青级的自来熟。一声“楚姐姐”把女强人叫得骨头都酥了,顺理成章直接借宿,竟然没被拒绝。 以至于赵雪盈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楚家人为什么心这么大,那也不是楚家人心大,读心催眠加魔法三管齐下,让他们把房产证交出来可能有点困难,让他们接受个素未谋面的家中小辈还是很容易的。 林文潇过去的任务很简单,在那边小住几天,护得楚家安好即可。如有邪修来犯,见一个杀一个,不要手软。 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林文潇答应得很痛快,但这姑娘调皮起来,一定会抓住作精的机会不放过,所以她在电话里问:“那如果我和楚姐姐一起掉河里,你先救谁?” 神逸答非所问,但是林文潇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打不过就跑,对我来说这世上没人比你更重要。” 所以她的回答是:“你放心啦,义父那边我会帮你看护好的,你只管安心做自己的事就行,要注意安全。” 更让赵雪盈震惊的是,这才多久不见,师弟的修为竟然到了化神中期,远远把她抛在身后,之前老五跟她说神逸在渡化凡劫,她还只当是开玩笑,哪有这么跳级的,现在看来是真跳了,活见鬼,活久见,哪有这么修炼的?难道他真的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 神逸只跟师姐打了声招呼,没有再多说什么,便请金云子代为招呼,在冷师兄到来之前,他要好好思考清楚,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全世界里想要未卜先知地弄清此事原委,就只有他一人有这个机会——这是大梦之中不曾发生的祸事,既然发生了,就说明是被他们这几个出入梦境的人扰动造成的。 而这件事事关丹药,只能是因他而起。他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 也不是冷天吟肉脚,接电话那个冷天吟离得太远,离得最近的一个手上有紧急事务在忙,处理停当才动身。 所以修为虽高,该迟还得迟。 金云子按照神逸的要求,专门腾出了一间密室供大家议事,与会者也包括千仞派除了金灵子之外,所有修为在化神期的人乃至其上的人,其实也就是金云凌月凌明三人。 金灵子是前掌门,凌鹤子不在派中,他就是代理掌门的最好人选,他地位尊崇,凡事不必瞒他,自然知道凌鹤掌门可能遇险,值得庆幸的是,凌鹤的命牌暂且安然无恙。 金灵子沉稳老练,坐镇千仞派,嘴巴密不透风,派中弟子只知道今天很热闹,来得客人不少,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冷天吟在子午峰上见到赵雪盈,心道:“坏了,师妹在这儿,师弟这事是真的。师父怎么真的给我们收了个师弟啊?” 他脸上不动声色,维持着高人风范,跟众人见礼,然后去往密室,他不端着点儿也不行,毕竟是仙管会主任,毕竟是分神期修为,随便去哪个门派都比人家掌门、太上长老修为高一头,确实不宜失礼。 千仞派众多弟子哪见过什么仙管会主任,只觉得今天来了个大人物。修为深不可测,仿佛动动手指都能把子午峰给碾塌了,一个个噤若寒蝉。 有修为就是这点不好,别人修为太高,能感受到压力,反而比不上红尘里的凡俗之人闭目塞听来得轻松愉快。 金云子疯了许多年,他也不认识冷天吟。但金灵子是认识的,连忙上来见礼。想到这人竟是虚黄子的师兄,忽然觉得凌鹤子是个有福气的人,要不然也抱不上这么粗的大腿,既然如此,吉人自有天相,还望他安然无恙。 顺便感慨一下,天宫道的派头真大,原来仙管会主任也是出身天宫道的,所以这一派到底修什么?冷主任是符修,虚黄子是丹修,虚玄子是剑修,听说玄望真人好像是术修来着? 眼见着密室门关上,金灵子叹了口气,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同是道门,跟天宫道一比,苦心经营了近千载的千仞派什么也不是。 密室内众人坐定,一个个都齐齐看向神逸,神逸愁眉苦脸想着要从哪说起,眼见大家都这么期待,也没办法拖下去,只好从大家容易理解的方面说起:“在座诸位,除了冷师兄和……金云前辈,应该都知道大梦盘吧。” 冷天吟不晓得大梦盘这事儿他是知道的,金云子疯病缠身多年,刚刚恢复,确实也应该不知道。而大梦盘现在是千仞派镇派之宝,在座的都是精英,理应有所耳闻。 他的猜测果然无误,在简单介绍了大梦盘的效用特色之后。神逸拿起桌上的丹药瓷瓶说道:“这一味丹药,丹方是我在大梦盘中,以天宫道的玄气散改良了很多次之后,最终研制出的成品。在大梦盘里时,它还有几个前身,都是一并委托千仞派售卖的,那时候销售成果很好。此丹炼制手法复杂,彼时无人能够仿制。所以一切平安无事,但我没想到的是从大梦中醒来,这件事竟然起了变化。” 凌月子和凌明子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知道,那丹方极难仿制,以为是有人泄露丹方,被神逸察觉,召他们开会彻查此事,如果是这样,可就真的伤了两家和气了。 没想到此时冷天吟开了口:“我就说最近出来这么多和玄气散药性相似的丹药,原来是你小子搞的鬼,那青螭活气丹是不是也是你做的?” 他面色不善,因为天宫道的弟子虽然各有所长,却都没有短板,冷天吟修为高眼界自然也高,外丹篇虽然没有玩到神逸这种境界,但丹毒存在的问题还是被他发现了。 这事情祸害极大,如果真是神逸搞的,冷天吟身为仙管会主任,便绝不能容情,当然他也不是莽夫,没有急着给自家师弟定罪。 神逸为了把信息对上,将那瓶有丹毒问题的丹药抛给师兄:“师兄说的青螭活气丹可是此药?” 冷天吟打开药瓶嗅了嗅,点了点头。听师弟语气,这事应该不是他做的,这倒让冷天吟更加好奇了。 第五百四十章 不怕把牛皮吹破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药,是仿制者做的,但巧的是这方子,我在大梦盘里也试过。是一张废方,之所以废了,是因为此药丹毒虽轻却极其难缠。此丹若在仙门横行,只怕二十年内,大夏仙门的根都要被撅了。”神逸沉着脸说,他没有危言耸听。20年光阴修士总要冲击一两次修为瓶颈,不论修为高低,那么多青螭活气丹下肚,不走火入魔才怪。 走火入魔,轻则修为尽废,重则身死道消。忽然倒下一大片修士,岂不就是撅了大夏仙门的根吗? 密室中众人听了,一个个面如死灰,就连冷天吟也一脸凝重,他知道这药有丹毒的问题,却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那你说那些仿制者是谁?他们这么干有什么好处?还是说这只是偶然。”赵雪盈问道。 神逸看了一眼师姐,心中有些难过,然后说:“我很希望这是偶然,那样还好解决一点,但现在看来恐怕不是。而且有资格仿制此药,乃至配出这个毒方的人,十有八九,是咱们的仇人。” “你什么意思?什么仇人?”赵雪盈仿佛被什么刺激到,身上气息遏制不住的一变,她在这世上仇人不多,见都没见过的仇人那便只有一个。 “因为我研制此方时,全赖一件制药的法宝帮助,所以想顺着我的丹药,逆向研究出丹方,非有那法宝相助不可。那件法宝……那件法宝…”他看着赵雪盈犹豫再三,咬牙说出:“是姐夫李商阳自南海秘境中取回来的。” 赵雪盈僵在了那里,仿佛没有太大感触,她一动不动坐着,片刻之后眼泪长流,嘴唇蠕动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只是流着眼泪,沉默着。 冷天吟起身走到师妹身后,双手搭在赵雪盈肩上运转法力,又过了数息,一口瘀血从赵雪盈嘴角溢出,滴滴答答落在她的旗袍上,像是枝头积雪里绽出了红梅。 “你接着说吧。”冷天吟一边帮师妹整理气息,一边向神逸问道。 神逸抹了抹眼角:“所以拿到那件法宝的人,必然是暗算姐夫的人,千仞派的凌鹤掌门曾经向我许诺,如果揪出那人所在,定然告知与我,并力除之,以雪此恨。所以师姐,今天叫你来,就是因为我们的仇人找到了。于公于私,我们都非宰了他不可。” 赵雪盈流着眼泪点了点头,仍旧心绪激荡,无法开口说话。 神逸吸了口气继续说。“但是现在凌鹤掌门也联系不上了,只怕是他觉察此事,代我前往追查,遇到了危险。凌鹤掌门也是化神期的修士,按理说就算治不住对方,也应该能脱身。所以现在我有一个最糟的设想,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也未必应付得过来。” 这话说得千仞派几人难以置信,在大夏土地上,因为合体期即入征域的规定,哪有眼前冷主任拿不下来的人,更何况还有他们这一堆化神期的修士加起来帮手,总不能是…… “你的意思是渡劫期?”冷天吟挑了挑眉问道。 有渡劫期的敌人,他几乎只能得到这个结论,否则,以他的修为和他对仙门的调动权柄,纵然是来个大乘期巅峰的硬骨头,也未必啃不下来。 “是的,师兄。而且我现在最怀疑的就是东溟宗。” “东溟宗?”凌明子惊奇道,门派宗支,派比宗强,区区一宗,怎么可能有力气和眼前这位大神对抗,但他也确实不知道,这东溟宗到底是什么来头?听名字应该是在东海之上。 冷天吟管理大夏仙门,自然心里有数:“你的意思是东溟宗这些狗日的骑墙派暗通外敌,倒向倭国去了?”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众人恍然大悟,东海之上,夏倭之间,骑墙观望,首鼠两端。如果是这样一个宗门,为了倭国主子把大夏往死里坑,那真是一点都不奇怪。大不了人家以后改名叫南溟宗或者西溟宗呗。 神逸点头。 “兹事体大,不可妄言,你有什么根据?”冷天吟问道。 “大梦之中,80年后,倭国渡劫期修士暗算于我,东溟宗太上长老渡沧海正是其马前卒。我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是那时候我接了师兄你的位置,你接了大师兄的位置,师兄你说说一个倭国的渡劫期修士暗算我能是什么目的?”神逸说。 “那暗算你的倭国修士叫什么?” “我不知道。” “那你凭什么说他是倭国人?” “小胡子、驱使式神、我用倭语骂他他很生气,总之必是倭国人无疑。” 神逸用倭语骂一个渡劫期修士搞心态能是个什么画风,想都想得出来,只不过这会儿的氛围不允许,否则冷天吟真能笑出声来,特别是配合他现在这个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更好笑。 冷天吟照顾师妹情绪,憋着笑故作严肃,问:“那关于那个倭国修士,你还知道些什么?” “他有法则,他的法则好像是纯破坏性的,他的式神可以上身,最厉害的一个应该是一只六条胳膊的鬼神,跟我打的时候用得最多的,是一个敲鼓照镜子,扰人心神的童子。呃,对了,我最后侥幸击败他,是因为他被劫雷给劈了,就是说他应该在渡劫巅峰,今时今日最差也在渡劫中期。” “你小子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就你?80年后能打赢一个渡劫巅峰的?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了。”冷天吟这话简直是密室里所有人的心声,但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这师兄对师弟颇为欣赏。 不过话说回来,虚黄子胆子再大,应该也不至于对冷主任在这种场合撒这种谎,没动机也没好处,所以他说的是真的?那搁谁家长辈都会自豪呀。 “原来是渡边淳……是他的话还真的很难办,只怕要请师父出山才能稳稳压住他。” “不然你以为我叫你干嘛?你肯定能联系到师父对不对?” 师兄弟之间的对话无法无天,让旁人听得愣愣的。玄望真人这么顶吗?“渡劫中后期”的大修士,“稳稳压住”?原来同为渡劫期差距这么大么? 不过玄望真人是大夏仙门魁首,仙府的首席,他能稳稳压住一个小鬼子,这事很提气,众多大夏修士还是很愿意相信的。 所以整理了一下,就是东溟宗的人抢了赵仙子丈夫的法宝,然后为了他们的倭国主子对整个大夏仙门下手,借的正是千仞派售卖玄气丹的风头,现在还把千仞派的凌鹤掌门给赔进去了,虽然暂时没死,但日子肯定不好过。 所以虚黄子到底是怎么推理出来的?全靠猜吗? 其实如果设身处地使用过大梦盘,里外对照,这倒是不难推演。 至于万一推错了怎么办?那把东溟宗铲了也不冤枉,骑墙尚可容忍,既然做了汉奸,那就绝不能宽恕。 正在众人义愤填膺的时候,却听到冷天吟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不留情面:“师父不会来。” 第五百四十一章 放下心中那点不快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室内突然安静了下来,众人都不解的看着冷天吟。最该为此而不理解的赵雪盈却开口道:“因为大梦盘不能算证据,师父或许会相信我们,但他不能因为相信我们,就武断地拔掉一个宗门。” 这感觉她太熟悉了,上一次放过合欢宗也是如此,这一次面对东溟宗也是如此,师父最疼爱她,但在她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偏偏不肯向着她。 “正是如此。”冷天吟说,“严格来说,我都不应该插手此事,但青螭活气丹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竟然给了线索,我也觉得线索可靠,那么查下去无妨。” 现场的气氛有一些尴尬。或者说是有些愁苦。渡劫期后羽化飞升,所以渡劫期就是地球上最高的境界。被这样的敌人盯上,任谁都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华夏和倭国素有旧怨,没有冲突时还好,真的冲突发生那就是不共戴天的事。 如因证据不足,玄望真人便不肯出手的话,这岂不是要大夏修士用性命去填?填到给他一个理由出手为止,这种事情怎么想都很憋屈。 不过这事神逸倒是很能理解,他毕竟也做过仙管会主任,知道仙管会或者仙府手是一件多么需要名正言顺的事,这事关大夏仙门的人心根基,不可不慎。 想让师父帮忙是个美好的愿望,师父若真的不帮忙也在他意料之中,不过他还是坚持道:“二师兄,此事非同小可,还是要烦请你跟师父说一声。至于师父能不能出手,仙府如何决断,那是他们的事,我们得做好我们该做的。” “好。”冷天吟郑重应下。 神逸又说:“我们也不必太悲观。东溟宗只是渡边淳的棋子。没听说过太君住在翻译家里的。当务之急是先救出凌鹤掌门,此事耽搁不得,救人如救火。” 这话才算说到千仞派众人心坎里,一家有一家的立场,千仞派当然更关心掌门的安危。 众人稍作规划,即分头行动,千仞派以金云子为首,三人直奔东溟宗而去,凌月子和凌明子虽不知道东溟宗什么来头,但有金云子带路没什么问题。 神逸赶往花果山,喊枭山公组队一起干人去。 冷天吟与各个分身会合,将此事上报给仙府,希望能得到师父的支持,但无论支持与不支持都会前往。东溟宗探个究竟。 赵雪盈接了个她不怎么愿意的任务——设法联系合欢宗应宗主,这事不难,只是先前合欢宗暗算于她,她心里有些抗拒。 神逸说:“应宗主与凌鹤掌门乃是道侣,凌鹤掌门有心化解你们之间的仇怨,故而主动应下,一旦有姐夫的仇人线索,就助我们一臂之力。如今他为此涉险,还是告知应宗主一声吧,她化神已成,也能帮上忙。” 赵雪盈本也不稀罕应月蓉给她帮忙报仇,但她的心终究是软的,当年她在南海上绝望寻夫而不得,哭哑了嗓子,哭碎了心。 如今另一个女修,恐怕要重蹈这悲剧,她说到底于心不忍。有些苦难自己受一次便够了,再也不想见其他人受第二次,哪怕这人跟她曾有些仇隙。更何况,凌鹤掌门也是为她犯险,不得已也只好放下心中那点不快,应下此事。 想要联系应月蓉,对赵雪盈来说其实一点都不难,她现在的丈夫就是应月蓉的徒弟,所以这事由她来办,最为方便快捷。 应月蓉原本正在学校里上课度日,昨天虚玄子忽然接走潇潇,然后潇潇就请了假,她本能就觉得山雨欲来,于是也告假回了合欢宗安排事务。 紧接着又得知虚玄子有要事要告知自己,为表郑重,破例将她请入合欢洞天,若是放在过去,此举一定会引发合欢宗所有门人的反对,但经历了那次内乱之后,应月蓉大刀阔斧设置阴阳二宗,引进男修等破坏“祖宗之法”的举动已经逐渐显出好处来,这使她声望越来越高,坐拥人心,自然可以不拘小节。 而且虚玄子也算半个自己人,又是名门正派出身,让她知道洞天所在,问题也不大。 避开众人耳目,赵雪盈开门见山,将凌鹤道长的事情说了,应月蓉心中一紧,终究没有慌乱,她叫来萧红燕、白灵萱和老五,安排了几件事——叫他们来自然不是去帮忙,连凌鹤道长都能遇到危险,这几位去了也于事无补。 安排他们的事情,一是清查合欢宗内部有没有青螭活气丹流动,如有全部收上来,给服用过的弟子检查身体状况,另外补偿资粮。二是吩咐阴阳两宗宗主如何管理宗门运转,交代了接下来10年内的大致方向。三是给了白灵萱一本祝咒术心得精要,命她潜心参悟,不可怠惰。 这事情说得像极了交代后事,搞得众人心思沉重。赵雪盈却知道这毫不夸张,是不是交代后事只能看运气,如果迎头撞上渡劫期的大能,他们谁也不能保证生还。但即便如此,应月蓉也要去一趟东溟宗,有些事不容回避,内里的刚强是修道人的天命。成大事者不能惜身,即便身居要职也一样,一旦畏首畏尾,必然处处碰壁,永无翻身之日。 随后两道身影一同离开合欢洞天,化为流光,直奔东海而去。 应月蓉的决断颇得赵雪盈好感,有进无退,宁折不弯,合她剑修的心意,便对这曾经的敌人也高看了一眼。 赵雪盈只有元婴修为,饶是她百窍的资质进步奇快,区区大半年光景,也只走到元婴中期,距离后期还有一步之遥。她竟成了这一行人里修为最低的一个,可是事关给亡夫报仇,什么化神期渡劫期,哪怕对方是至圣真仙,哪怕要灰飞烟灭,她也要斩上一剑。 所以刚才老五其实是很担心的,但他从头到尾公事公办一句话也没说。结婚后这段日子如胶似漆,赵雪盈没提过李商阳半个字,但他也能感受到前夫哥在老婆心中的地位。他现在道行低微,没资格给老婆出气雪恨,那就只能支持她,支持到连一句“万事小心”都不要说。生怕说了,就会害她犹豫、害她心软。 在空中飞遁,赵雪盈的速度比应月蓉还快上几分,应月蓉不由想起当初追击虚玄子时,那叫一个费劲,想来现在她恐怕也是迁就自己的速度,没尽全力。当真是前途无量啊,想不到却要在这种时候去碰硬钉子。真叫人惋惜。 “说起来,你把潇潇接去哪了?”应月蓉在飞遁时顺口打听,她其实很想临走前见一面林文潇,不为什么,就是想见。但也正是不为什么,才没有去见,飞在途中问一句,心里也能安生。 “送去了一个富人区,我本来也不认识,还是她自己指的路。或是被师弟委托,送她一段,护她安好而已。”赵雪盈如实回答。 应月蓉回忆片刻:“楚家?” “嗯,没错,小丫头路上说那家是姓楚,没错。” 应月蓉显然误会了什么,说道:“那楚家有一件镇宅之宝,诸邪不侵,把潇潇送去那里的,倒的确是安全,虚黄子有心,还挺知道疼人的。” 赵雪盈微微蹙眉:“有这种事?可我师弟说的是让林家丫头去看护楚家数日。如有邪修来犯,一个个都宰了。小丫头本事大得很,我觉得她没问题。” “啊?是让潇潇去保护楚家?他脑子坏掉了吧,这种事情也想得出来?” 第五百四十二章 也是一份运气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高空之上,罡风烈烈,却不影响应月蓉这番冒犯的说辞传进赵雪盈耳朵里,赵雪盈本就心情不太好,遂不满道:“你干嘛骂我师弟?” 应月蓉翻了个白眼:“不是我要骂他,是他自己沾花惹草,跟人家楚家大小姐有一段没成的姻缘。现在又让潇潇去看护楚家,你说该骂不该骂?” “我师弟还有这种本事?” “听你这意思,你还挺自豪?” “怎么?合欢宗主也开始讲究从一而终了,上次你找来的打手可不是这千仞派的掌门吧?” “我……”旧事重提,应月蓉自知理亏,不敢接茬,只能解释道:“我说的不是从一而终,我说的是修罗场啊,哪有让现女友去保护前女友全家的道理。” “哼,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赵雪盈牙尖嘴利思路清晰,立刻就抓住了破绽,“你刚才说的是前女友家有件宝贝,可以保护现女友周全,还夸我师弟懂得疼人,怎么着,反过来就变成修罗场了?” 这话言犹在耳,没办法当场不认账,应月蓉有些心虚,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赵雪盈却来了兴致,揪着小辫子不放:“应宗主的心是偏的呀。看来你喜欢那个潇潇丫头喜欢的很呢?” 这话其实有理有据,但赵雪盈却只是信口胡说,没成想应月蓉脸上一红,竟是自己露馅了。 赵雪盈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颇感惊奇,她当初也见过林文潇,初见师弟的时候,师弟就是在跟那个小丫头玩英雄救美,是挺可爱的,但也挺脆弱的,随随便便就被一个不知道姓名的垃圾散修给整破防了,心态崩得话都不会说了。怎么,难道合欢宗主喜欢柔弱型的? 男人喜欢柔弱型的她知道,怎么女人也喜欢?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师弟为什么会有一个女性情敌?不过想想合欢宗之前几百年都只有女人,合欢宗主喜欢女人也不见得多奇怪。 应月蓉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事,她性别女,爱好男,裙下之臣多有能人异士,从来不愁寂寞,绝不至于像其他门人那样搞什么女女相恋。他只是把林文潇当做了渡化凡劫的心锚。 那是姐妹之爱,是亲友之爱,只是这爱来得找不到缘由、不讲道理,在外人面前去说,破绽百出难以入信,岂不就是越描越黑? “不过那小丫头确实厉害,半年前见她还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等着人救。这一次看已经深不可测,哪儿来这一身神通?”赵雪盈见应月蓉脸快红到耳根了,莫名其妙感觉自己赢了一场,遂岔开话题。 “那是因为,她跟世界顶级的催眠师学了催眠,又跟教廷学了魔法,还在大梦盘里钻研了100年,所以对她而言,过的不是半年,而可能是好几百年。” “你不是说他在大梦盘里只待了100年吗?”赵雪盈听得糊里糊涂。 “她给我做过催眠,我体验过那种时间膨胀。我感觉过去了很久,经历了很多,但现实只有两个小时。” “催眠术不是让人睡觉吗?所以这是做了个梦?”赵雪盈问了一句纯外行的话。 “是不是梦的我说不清,但绝对不是让人睡觉。反正她的研究方法邪门得很,我估计她现在也就是法力还不够深厚,其他方面,欧罗巴那些大法师未必是她的对手。” “不是,你的意思是。她能通过催眠…做梦…来学习魔法,并且真能学成?”赵雪盈比较关注的点在这里,而且她感觉这恐怕是真的,不然那小姑娘没道理突然变这么厉害。 “是,这是真的。因为她也用催眠引导我学过一些东西,确实比清醒的时候硬啃更加有效,至少也是事半功倍吧……”应月蓉肯定了赵雪盈的猜想。 “好!太好了!如果能活着回去,我就把班里那几个差生抓来给她催,不对,好学生也抓来!高考提一分,干掉上千人!”赵雪盈高兴地说。 “……赵仙子你当个人,潇潇又不是生产队的驴……”应月蓉小声哔哔。 “那有什么关系?她不是我师弟媳妇吗?”赵雪盈理所应当道。 “你就不怕把她和你师弟给搅和散了?”应月蓉认为这不合理,提醒道。 “能让孩子们都考个高分,散了也值了呀。”赵雪盈作为老师的人格彻底上脑,开始说出灭绝人性的回答。 “…………”应月蓉不想说话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内卷可耻。 沉默着飞行了一阵,赵雪盈重新打开话匣子:“所以我师弟和她在一起相处了100年?” “差不多吧,我听潇潇说过,不是朝夕相处,但是同生共死。” “那边的我是怎样的?”赵雪盈忽然换了一个话题。 “和这里差不多,惊才绝艳,性情激烈。不过……比你幸福一些。”应月蓉回忆起在那边的故友,以及在征域里的战友,其实在那边,她和赵雪盈的关系也极好。 “哦?是因为我丈夫一直活着吗?” “大概是吧……我在那边认识的你更爱笑一些,你们都很好,相互扶持,相濡以沫。哦…后来你师兄也去了征域,叫买买提的那个,他也是渡劫期的大能,他也对你很好,每次外出斗法,他都在旁压阵。没人能从你手里讨到好去。” “是嘛?那太好了。”赵雪盈想象着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不由有些羡慕,不过她知道她的命运向来不差。李商阳的悲剧固然无可挽回,但第五个人也是个有趣的家伙,遇见他总需要一些好运。能得他收敛放浪,真心以待,也是一份运气。 今天虽然她整体心情不太好,其实那只是因为想到了伤心的往事,能在多年之后揪出杀夫仇人,有机会亲手斩上一剑,她心里说不出的兴奋。如果能让她手刃仇人,那就更好了。 “所以原来,应宗主已经很熟悉我了,是嘛?”赵雪盈语气比起先前柔和了许多。 “在那里我们是道友,也是战友,更是朋友。所以我很惭愧,在这边的世界是那样认识你的。” “算了,都过去了。今天我发现萧红燕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想砍了她。这次你的道侣为了我的事赴汤蹈火,过去那点小仇怨就让它过去吧,既然你收了小五做徒弟,我们就是一家人,如果这次我们都能活着回去,以后也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那我现在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应月蓉忽然问道,“这事很重要。” “什么事?说来听听。”赵雪盈笑着问。 “你能不能这会儿给小五打个电话?让他把合欢宗官网上我的照片删了,我跟你说他就离谱……万一我这次回不去了,官网上还挂着那种照片,我会死不瞑目的。” 赵雪盈忽然想起好像在家里看过应月蓉的那组照片,黑丝高跟大长腿,白丝皮鞋眼镜娘,忽而哈哈大笑:“那你就争气点不要死,活着回去自己跟他说。” 第五百四十三章 绝对不忠诚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茫茫东海,潮生潮落,其上有神山三座。一曰蓬莱,一曰方丈,一曰瀛洲。神山上有仙人,仙人有长生不老药。 于是有大夏方士奉旨出海寻仙,遇海岛登陆,自谓之“东瀛”,繁衍生息再不复返,便是倭国的由来。这是传说,难辨真伪。 但当年出海寻仙的方士,可不仅仅只有骗了始皇帝的那一些,长生不老,也不仅仅是帝王独有的妄想。有修道人仗着神通踏波赶海,排空驭气奔如电,誓要寻得海上仙山,当上仙家弟子,求个长生不老,日月同辉。 然而神山之说,终是虚妄。世上有神仙,却也都是由人飞升而成,遨游寰宇,又怎么瞧得上区区海上仙山。 所谓三座神山,不过是海市蜃楼,视相里的幻觉而已,纵有欺山赶海的手段,也终不能至,故曰“忽闻海上有名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但这不妨碍有修士把海岛误认作仙山神山,在岛上枯等仙踪神迹,虚耗寿元。当然也不妨碍有修士在枯等中大彻大悟,求人不如求己,不再求海上方丈山,只修自己心中的方寸山。 既然心中有了蓬莱,脚下即是蓬莱。故而东海之上,有数不清的散修。依海而居,观潮起潮落,以己心察天心,其中福缘深厚悟性极佳的,便能自出机杼创出功法道法,只不过这些功法道法,皆是观海观天而来,故而大同小异,相互切磋琢磨,久而久之便形成宗派。 先有伏波一脉觅得真法,能人辈出,创立伏波派,只可惜伏波一派偏向闭门造车,只重视修己身,故而对东海影响极小。 但也有不肯安分守己的,在大海上施行丛林法则,相互吞并残杀,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近几百年,其中一只脱颖而出,自称东溟宗。 东溟宗声势日盛,又好勇斗狠,恰逢伏波派长辈飞升而去,这一代又青黄不接,结果小鱼吃了大鱼,东溟宗成了伏波派头顶的太上皇。 于是东溟宗所在的蓬莱岛成了大蓬莱,浮波派所在的蓬莱岛成了小蓬莱。其实时至今日“蓬莱”二字在他们口中,和“岛屿”差别也不大了。 这一回蓬莱岛的仙人是真有仙药,皆因四五年前,东溟宗长老洛蒙从南海带回一件法宝,还有一大堆年份提高的大药,其中甚至有五千年份的参王和仙芝。那法宝不太起眼,是个两耳铜镬,却是不折不扣的炼药奇宝。 东海上的这些仙门,打从他们老祖宗出海那会儿开始,就对仙丹仙药有着分外的执着。都喜欢开炉炼丹,总想搞出点别人没有的东西来,别说是丹药了,炸药都炼出过各种不同的配方。这样的仙门得了两耳铜镬,哪还能有半刻消停。 洛蒙的地位自然是拔得无限高,这都被尊为大长老了,俨然成了和宗主并驾齐驱的实权派,而太上长老渡沧海修为虽然比他高一些,话语权却大大不如。 东溟宗宗主称为游龙生,这是他自己改的名字,原本也姓游,但具体叫什么没人知道,游宗主的修为和太上长老渡沧海差不多,这也就是他们宗门本就好斗又远离内陆所致,寻常一个大夏宗门,经历当年那场血战之后,可很难找出两个化神巅峰的修士。 这宗门强归强,可惜毕竟是强得有限,要说原因嘛……大海不比陆地,海中资粮固然极为丰富,但想要获取也是极难的,远没有在陆地上那么方便。 于是乎,前几年,他们就被倭国修士给欺负了,欺负他们的正是渡边淳。渡劫期的修士羞辱化神期,想搓成扁的你鼓不成圆的,很快就将他们全部都收拾得服服帖帖。 不过东溟宗本来就没什么底线,他们自己就是这么互相厮杀建立起来的,慕强乃是他们骨子里的底色,于是衷心折服,在渡边淳手下效犬马之劳。 渡边淳自然是非常满意的,收服他们也不过是为了将来在大夏内陆夺下一个地盘所搭的跳板,打服了就行,也不急着吩咐他们做事,不过他倒是很知道打一巴掌给个枣的道理。 赐下法宝天罗法网供东溟宗使用,之所以还没赐灭仙印,一则是这些狗还没有养熟,二则是现在的东溟宗还没谁有资格驱使灭仙印战斗,给了也是摆设。 天罗法网毕竟是渡劫期的法宝,在化神修士眼中极为厉害,简直是不可忤逆的大杀器,随手赐下了宝贝尚且如此,那主人本身岂不更加深不可测。 所以如果他们乖乖为主人做事,以后好处大大的有,如果还敢存有反心,甚至只是首鼠两端,那便死啦死啦的。 这一手也算是恩威并施,随着时日迁延,彻底折服了这群墙头草。 主人没有吩咐任务,那就自己找事做,首先当然是帮主人扩大势力范围,多收小弟,东溟宗更加热忱地投入到了吞并东海仙门的事业中。 哦,顺便,他们真的改名了,因为跟倭国的相对位置的关系,他们现在叫南溟宗。 南溟宗在扩张势力地盘的过程中,当然少不了从大夏采购丹药当做战斗物资的环节,他们自己虽然也生产丹药,但既然天天打架,那就必须多囤点。于是就这么迅速遇到了千仞派出售的“玄气丹”。 玄气丹效果极好,销路也极好。洛蒙看上其中的商机,便以两耳铜镬拆解丹药,分析炼制方法,将此丹药复刻了出来。 要说丹道造诣,他们还真比不上神逸,逆向工程做出来的炼制方法,原本也是冗繁且耗费颇多的,但毕竟有神器两耳铜镬在手,洛蒙很快想到了一个方法,其中最复杂且消费材料极多的部分,他用两耳铜镬直接从别的材料里拆解合成,省去萃取的工艺,这样便能弄出一些半成品的“玄气原浆”,然后再用原浆去炼丹,完成剩下的部分,如此便可惠而不费,甚至把成本压得更低。 成本压低后售价自然也能压低,当然就把正版货的生意抢了个一干二净,神逸穷起来就是这么穷的。 如果只是抢了大夏修士的生意,赚了大夏修士的钱,固然是大功一件,但显然这还不够缺德、不够害人,不够缺德害人,倭国主子岂能满意。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如果做事不够尽心尽力,主子生气了,打断他们狗腿怎么办?所以这事当然还得再想办法。 办法嘛,只要想那就总还是有的,既然这玄气丹这么受欢迎,那在更好的玄气丹里加点丹毒,效果不是极好吗? 东…呸,南溟宗本就是炼丹多年的行家,知道如何压低丹毒,那当然就知道如何放任丹毒,又有两耳铜镬这样的神器法宝相助,洛蒙研制了十几种方案,最终找到了一个最好的——丹毒含量极低,但毒性扎根力极强,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青螭活气丹”。 一边投入大夏仙门市场,一边搞饥饿营销,假装供不应求,实则不过是压单发货,该赚的钱一个子不少,该害的人也一个都不少。 说不定那些大夏修士拿到如此“好药”,并且为了囤积更多“好药”,也能打起来呢? 就算他们不打起来,迟早一个个被丹毒所害,这药不论道行高低吃了都有效果,又有谁能抗拒,成为漏网之鱼呢? 届时,倭国主子、渡边主人那还不龙颜大悦,青眼有加? 第五百四十四章 金蝉脱壳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手里拿着锤子,不敲两个钉子是痛快不了的。游龙生手握天罗法网,却苦于没有对手给他愚弄,心情并不如把两耳铜镬玩得飞起的洛蒙畅快。 不过后来确实有钉子送上了门,正是一路追溯货源追到大蓬莱的凌鹤道长。 凌鹤化神已有近十年,又是名门大派的精英,居掌门位,手中法宝层出不穷,绝非寻常易与之辈。不过游龙生等人毕竟也是宗主长老,这些年南溟宗从东海诸道夺来的宝物也不在少数,品质虽然不及,胜在量大管饱。 其实按凌鹤的心思,他也只是想暗中打探一番便走,但无奈大蓬莱岛已是贼窝,做贼心虚的歹人们看谁都是敌人,一照面便大打出手,根本不容他打探消息从容脱身。 小辈对凌鹤动手不过是自取其辱,凌鹤也不惯着他们,既然撕破脸皮对自己动了杀心,那就杀回去,不由分说杀灭了不少南溟宗修士。惹来的第一个对手乃是洛蒙。 看到此人面目,凌鹤立刻意识到来对地方了,此人不正是大梦之中被李商阳冰封起来,然后不由分说便被虚玄子一剑刺杀的歹人么。看来杀人越货正是此人做的好事。 李商阳也是化神多年的大派长老,却栽在了此人手里,凌鹤自然不敢大意,祭出符箓,下手极狠,不由分说布下一座符阵,雷火勾连神威赫赫。 他实在是有些高估洛蒙了,这洛蒙乃是海派修士,一身本领总要在深海中才能发挥十足,如此能击败李商阳,考的仍是车轮战偷袭战。 这个世界的李商阳不曾得到师弟点化,没有走过天南海北行兼济天下之举,一门心思都扑在如何给仙武派弄来更多资粮的问题上。心魔缠身则道行也受影响,与雷蛟大战一场之后负伤,却舍不得以蛟肉为自己疗伤。于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终在深海中被洛蒙暗算。 那说到底不是洛蒙的本事大,而是李商阳状态太糟糕,所以在岸上碰见上手就铺开手段全力以赴的凌鹤子,洛蒙瞬间被打得叫苦不迭。 最后洒下一颗化身丹李代桃僵,才从凌鹤道长的雷火符阵中脱身遁出——化身丹乃是丹修保命的手段之一,但凡上好的丹药往往自具灵性,以自身精血入药炼出的化身丹沾染自身气息,再辅以一些秘术,可以在乱战之中吸附敌人投来的种种术法手段,如同替死人偶一般。 这本是极为高明的外丹之术,以南溟宗说是宗门实为散修聚众的底蕴来说,洛蒙本无法炼出此物,但两耳铜镬是何等的炼丹神器,得了重宝之后,他焉能不给自己多多备下几条额外的性命? 洛蒙说到底也是化神期的修士,遇到同为化神期的凌鹤子,打不过归打不过,有化身丹帮忙虚晃一枪,想逃总还是能逃掉的。 凌鹤道长收了符阵,也不恋栈,立刻就跑——他脑子又没毛病,好歹是孤身一人闯入别宗地盘,总不能遇到一个正主打赢了,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他又不是天宫道的疯子,觉得自己能以一当十,有了情报遁走就是。 这个决断不可谓不明智,但还是稍嫌晚了点,游龙生握着锤子两三年,好不容易碰见个钉子,哪有不敲的道理,二话不说放出天罗法网就要将凌鹤拿了。 化神境巅峰的游龙生驱动渡劫期法宝,即便天罗法网不是杀伐之器,损耗也不小,但凌鹤道长心底却泛起一些苦涩来。 他一时想起了如来佛的五指山,任由他闪转纵跃,总被法网牢牢咬住。甚至那法网的速度比他还快上几分,如此一来迟早被网住。 这还是因为游龙生修为不够造成的,如果是渡边淳出手,这法网大可以扩张到无边无际的地步,让人越逃越绝望,越逃越泥足深陷。 凌鹤道长心知此宝有异,不敢让其沾身,挥袖甩出三百张符箓连成一条雷火符鞭,向后甩了一鞭作为试探,也是希望能将罗网击退,给自己一个逃遁的空间。 然而天罗法网无惧雷火,不但没有退却分毫,反而在触及雷火符鞭的时候顺势纠缠上来,凌鹤顾不得心疼,弃了这三百张符,又丢出一把冰结符,凭空生出巨大冰块,想把天罗法网冻在其中。 这个思路不是不可行,神逸当初用冰尘剑抵住天罗法网也是想要这么办。然而他的道行毕竟比大梦中的神逸还差了很多,冰结符生出冰块的速度太慢,冻得不够结实,反而被天罗法网绞碎向他喷出一阵冰雨。 凌鹤以护体法力振凯冰雨,见天罗法网来势不减,以他在大梦盘里积累的眼界经验来看,更加笃定此宝品质极高,他即便把师门的老底都赔上也是枉然,牙一咬心一横,与其落入敌手任人宰割,不如暂舍肉身金蝉脱壳,再徐图后计。 想通了之后,他毫不犹豫向大海冲去,天罗法网自然紧追不舍,然而当游龙生将天罗法网收回时,网中捕获的却是一座惟妙惟肖的石像。 乃是凌鹤道长以化岩符将肉身化为石像,走脱阳神留下的遗蜕。 阳神强固远胜元婴,以魂体行动并无大碍,舍了身魂勾连之后自然自由自在脱了身,但坏处也是有的,比如师门秘法的联络印记在肉身上,此刻就用不成了,不光是秘法用不了,甚至连个手机也没法用,这很被动。 但无论如何总比彻底落入别人手里好,往好了想,阳神还有回归肉身的机会,那自然是最完美的,就算不行,借师门资源经道友之手,再弄一具肉身用了也可以。最不济,大不了夺舍重生,这事丢人,但不是不能干。 南溟宗众人见网来一个石像,心知既然是化神期的修士,必然是走脱了阳神。洛蒙气得想把石像砸了解恨——他跟凌鹤道长交手不过数合,却被整治得极为凄惨,很难没有情绪。 但游龙生和渡沧海却是反对的,如果这来犯之人没有走脱阳神,要杀要剐都可以随他们高兴,可祭出了天罗法网仍被人走脱阳神,说明这对手本事大,底蕴深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有这本事的人,只怕身后勾连的势力也不简单,不宜得罪得太狠了。 洛蒙原本意气用事,说:“怕他什么背后势力,我们身后不易也有大人在吗!” 结果却看到游龙生和渡沧海摇头叹气的模样,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不过是人家渡劫期大修士养的狗,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可谁说主人一定会给自家的狗报仇做主? 而且如果都说到“报仇”的份上了,这仇报不报,他们自己也都没有好果子吃,死掉的性命也活不回来。 洛蒙犹不甘心,非要出这口恶气,凌鹤的石像被丢在地牢里他还不甘心,有在其上凿出许多孔洞,放了好些毒丹进去。 凌鹤以阳神之身在附近流连,本是为了知道自己遗蜕的下落,好找机会夺回肉身,然而看到这一幕也是摇着头默默叹气。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啊,这种小家子气的手段也要拿来献丑。 他若能夺回肉身,总不可能只靠自己一个人的阳神来办,不搬救兵帮忙怎么可能,如有救兵前来,肉身可以夺回,这些个毒丹总会被清理出来,这贼子真是枉做小人。亏他还有化神期修为,都不知道这心性,化凡劫是怎么渡过去的。 第五百四十五章 千仞派订三个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阳神在海上飘飘荡荡,没了身体有诸多不便,连辨认方向都只能凭借孩提时学过的知识来办,说白了就是盯着日出日落的方向去研究。 为此凌鹤又不得不耽搁了一日夜,毕竟万一飞错方向,跑到太平洋上当孤魂野鬼,那也未免太扯了。 他想起哪吒割肉还父剔骨还母,然后魂魄跑去太乙真人处哀告的典故,觉得自己也未免太过狼狈了些,也不知道太乙真人用的是什么仙藕,竟然能用来给哪吒重塑肉身,重塑之后立刻就能找老龙王报仇雪恨,真是厉害。 患得患失想了许多有的没的,凌鹤总算看到了大夏的海岸线,神奇的是,竟然在这边能够感知到好些个强大的魂魄,应该一个个都是拥有阳神的强者,他悄摸摸凑过去,结果看到的全是熟面孔——金云师叔、凌明师弟、凌月师妹。 这还真是有些丢人了,身为掌门,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让同门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虽说这是迟早的事,但他其实也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师叔——”凌鹤硬着头皮唤了一声,灵体之躯无声无息,唯有同样具有阳神的修士才能听到这声呼唤。 金云子乍惊乍喜,乍喜又乍忧,果然看到来人乃是凌鹤的阳神。他也以阳神问道:“掌门这是怎么了,肉身被东溟宗的贼子毁了?” 凌鹤有些惊讶:“师叔怎么知道是东溟宗做的,师叔和师弟师妹来此难道是……特意来救我的?” 凌月立刻回道:“当然是来接应掌门师兄的,虚黄子说,这事十有八九是东溟宗所为,我们又联系不上你,就只能先来碰碰运气。东溟宗竟敢毁你肉身,以为我们千仞派好欺负吗?” 凌鹤连忙摆手:“不不不,师妹稍安勿躁,肉身是我迫不得已自己弃了,并没被毁,设法夺回来便是,但你们也别着急,这事情恐怕不简单。” “当真如虚黄子小友所说,此事有渡劫期修士插手吗?”金云子问道,这是他最担心的,现在他虽然修为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凭借当年战场厮杀的经验,即便遇上炼虚期的什么宗主掌门他也不惧,但若是有渡劫期大能插手,隔着几个境界,即便他完全恢复,也毫无希望可言。 凌鹤苦笑道:“师叔以为我是什么人,真有渡劫期修士在那里,你们便见不到我了。不过师叔这么一说我倒是想通了点,东溟宗的人祭出了一件法宝,是一张大网,雷火寒冰对其毫无效用,以我的道行完全逃不出那张网的追拿,我因此逼不得已舍了肉身,以免彻底失陷在彼处。如果说那网子是渡劫期大能赐下的法宝,也就完全说得过去了。” 果然,难怪。凌鹤说得简单,金云子三人却听得心惊肉跳,那竟然是一张网,凌鹤连碰都没碰一下,就当机立断舍了肉身,也算果决,换了他们任意一人,只怕没有这个魄力,如若让网子沾到了,只怕是追悔莫及。 可面对一个并无杀伤力的法宝,有几人能下这么狠的心,将自己天生的宝筏弃之不顾呢? “既然如此,我们齐心协力帮掌门师兄夺回肉身!”凌明子说。 凌月子却不满地瞧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不动脑子,掌门师兄都铩羽而归,和说明那法宝很可怕,没有对策就跑过去,还不是被人家一网打尽?” “那怎么办呢?难道因为对手有个厉害的法宝,我们就畏首畏尾,被吓破了胆吗?而且我们不是还有金云师叔吗?”凌明子有些不高兴了,强辩道。 金云子说:“如果真是渡劫期的法宝,我也比你们好不到哪里去,月儿说得对,得有个对策才行,不可莽撞。既然如此,不妨等一等虚黄子,这事情他知道得最清楚,兴许能有办法。” 说定了主意之后,金云子联络了神逸,与他约定个相见的地方,神逸听说凌鹤道长逃回了阳神,放下半颗心来,让众人稍等,他很快就到。 等到了神逸和与他同来的枭山公,还要稍等,赵雪盈和应月蓉也到了,再稍等,才等到每次都最后出场的冷天吟。 枭山公见到冷天吟很是高兴,对他而言冷天吟这个上司还不错,虽然个性奇怪了点,但胜在好说话,真性情。冷天吟也高兴,因为这枭山道人是跟他配合还算不错的朋友。 见众人到齐,神逸这才喊大家开会,不过东溟宗既然确实当了反贼,在东海之滨开会就要稍微注意一下保密。这倒是不难,神逸随身带了水晶符,将众人邀请入山庄,当然也包括凌鹤道长的阳神。 冷天吟皱着眉头,看上去好像有点不高兴,也不奇怪,这水晶符乃是他的独门符法,本来他还挺嘚瑟的,忽然见师弟拿出了一模一样的东西,顿时有种“自己竟然不是世界上唯一的天才”那种失落感。 神逸对二师兄的自恋性格也算熟悉,立刻知道他在郁闷什么,赶忙坦白:“这符法是你教我的,如果你不教,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这是师兄对我好。” 冷天吟闻言果然开心起来。 这几乎是手搓洞天的手段了,除了赵雪盈、凌鹤、应月蓉这等以前见识过的,其他众人见了无不叹为观止,并且实名羡慕。 纷纷表示愿斥重金求购这样的水晶符。 神逸忽然发现好像又有钱赚了,但是当着二师兄的面,他也不好意思自己就应下来。冷天吟想了想,说:“想要这符可以,基础款一千万一个,只有可供进出的空间,灵脉药圃阁楼丹房价格另算,有意的请直接联系我师弟。另外安装网络可以找我。”说着还拍了拍神逸的肩膀。 神逸觉得二师兄要价很黑,基本是奔着两三倍的差价在赚的意思了,不过想想这个费劲程度也不是不能理解。 枭山公非常捧场,表示:“那我先订10个基础款,内容另谈。” 冷天吟直接不干,说:“滚,你这老小子想累死我师弟是嘛?限购啊,每个门派不许超过3个。” 神逸在旁边默默听着,觉得这样好像也赚不来多少钱了。 这还是他人比较单纯可爱造成的,如果这东西证明真的好使,谁说不能成立子门派了? 凌月子不太高兴,觉得掌门师兄只剩阳神,情况岌岌可危,不是讨论这种事情的时候,正努力按捺着情绪,忽而听凌鹤的阳神开口道:“千仞派订三个,两个有药圃和阁楼的,一个带试炼山谷的,都入网。师叔付一下订金。” 赵雪盈没到化神境,听不见凌鹤说话,所以她也不理解凌月子为什么忽然哭丧个脸,金云子为什么二话不说就要给师弟塞钱。 神逸忙道:“先别急,别急着给钱,我这会没空弄啊,我们先开会成不成?” 凌月子见他这么说,觉得现场总算有个头脑清醒的,甚为欣慰,并且她对掌门师兄的不着调也算有了新的认识,这人…不对,这魂是真不明白自己处境啊。 神逸最关心的还是:“二师兄,师父怎么说,当真不来?” 冷天吟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不来,老人家表示相信你说的事情,但东溟宗的事他不插手,不过他说,过阵子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五百四十六章 虚惊一场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什么是满意的答复呢?师父到底怎么说的?”神逸有些着急地问。 冷天吟却苦笑着摇头:“师父的性格你懂的,他是故意卖关子。继续问下去他也只会胡说八道,他那个眼神,我太熟了。” “所以师父那边是肯定指望不上了?仙府其他前辈呢?”神逸有点不死心。 “指望不上,师父的态度就是仙府的态度,这事我们只能以仙府都不参与为前提来计划了。”冷天吟如此说道。 神逸闻言被干沉默了,其他人也沉默下来,仙府几乎涵盖了大夏的所有渡劫期修士,仙府不插手,他们就只能自己去跟东溟宗碰一碰了,但是这东溟宗……拿出一个渡劫期的法网已经足够难缠了,万一真的渡边淳也插手进来,事情就无限难办了。 集结于此的高手们如果想铲平东溟宗,那甚至都不是铲平一遍就能了事的,但只是因为渡劫期的最高战力上出了问题,就不敢轻举妄动。这实在是一件压抑到让人难受的事情。 神逸在这种压抑里忍无可忍,骂了一句:“什么狗屁满意的答复,师父这是脑子坏了吗?他现在的答复我就很不满意!” “师弟,不可以对师父如此无礼。”赵雪盈阻止了一句,然后在满场令人难受的沉默中,赵雪盈走向凌鹤的阳神,郑重一礼,说道:“道长为我劳心劳力甘冒奇险,虚玄子无以为报,深谢道长大恩。” 她感到一阵微风托着她手肘,那是化为魂体的凌鹤道长将她扶起。 凌鹤道长和颜悦色站在赵雪盈面前,宽和的面容表示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赵雪盈又问道:“敢问道长,害我丈夫的人,是否真在东溟宗?你能否辨认?” 凌鹤面容严肃下来,郑重点了点头,他一直有心留意此事,将当日身份不明的贼子面容深深记在脑海中,确实与那在大蓬莱岛上跟他交手的人一般无二。 赵雪盈见他如此表态,心中有底,又拜了拜。 于是接下来,赵雪盈在山庄里找了个地方盘膝坐下,取出寒兔剑放在身侧,闭目调息。 虚玄子为夫报仇的决心,虽然没有宣之于口,但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或深或浅地感受到,她也许不会干涉大家的讨论,但她也一定不会隐忍退缩。 山也好,水也好,生也好,死也好,都不能阻挠她报仇的决心。 神逸抽了抽嘴角,感觉师姐这是钻了牛角尖了,但他也完全理解这一点,因为现在他自己的心情,也挺钻牛角尖的,于是他放下其他人不管,转向冷天吟:“师兄,你说我们哥仨直接莽一波,莽得赢就莽,莽不赢就死怎么样?” “嘶……你这是想拿本派的道统逼师父出手啊?”冷天吟感慨了一声,“那如果莽不赢,师父的确会出手把我们救下来。但我这仙管会也别管了,大夏仙门不需要这么没责任感的主任。” 放外人听可能会觉得冷天吟是舍不得仙管会的权势,不过神逸也干过这行,心里倒是明白,那纯纯就是责任感,仙管会主任光杆司令一个,整天为仙门操碎了心,权力范围是很大,但没有一丁点权力能用到自己的私心上。 于是他安抚道:“师兄你别急呀,我就是那么一问,你就那么一听。我又没说真要莽过去,我只是问你如果莽过去会怎么样……那你说,师父既然知道我们要搞事,会随时跟在我们身边等着救我们吗?” “这…不太会吧,这样我们埋怨他,仙府也埋怨他,两头不是人,这种蠢事师父肯定不会干。” “那你说,在师父眼里,我们有没有可能莽过去?”神逸说着,还悄悄用视线指了指在一旁调息的师姐。 冷天吟本来想说不可能,因为他是一个有理性,有责任感的仙管会主任,但看到师妹那安静地像座火山的身影,他就知道了,那岂止是有可能,简直是太有可能了,但凡大家觉得此时不宜冲上去,师妹就会自己冲上去,师妹要是冲了,自己肯定也得冲,这师弟虽然还没混熟,但看架势比自己还冲动,所以这个局很简单,无非是大家一起上,或者天宫道敢死队一起上。 于是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表示:“大有可能,师父应该能猜到。” “那你说,师父要怎么保住我们?”神逸问道,表情有点贱贱的。 “卧槽不会吧……”冷天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感慨了一句,“你敢这么算计师父?” “谁算计他了,我这叫猜,是猜的,说得好像我能勉强他似的……这老头就这样,爱整些没用的,爱卖关子,还自以为很幽默。”神逸几乎是翻着白眼说完这句话的。 “有道理。”冷天吟摸着下巴,仿佛后知后觉,嘴角的绽放的笑容逐渐变态。 其他几人也不知道她们打什么哑谜,只觉云里雾里。 赵雪盈好好调息着,不知道氛围为什么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有一种人特别讨厌,在这种人面前,谁都正经不了三秒钟,平日里很有趣,可心情真的沉重时,就恨不得抽他们几个大耳刮子——没错,就是他们,特指她师兄和师弟。 赵雪盈恍惚间意识到,天宫道似乎只有自己一个正经人。因为买买提师兄也不正经,师父也不正经。 对于这种想法,只能说她低估自己了,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养大的孩子。 一连三日,大蓬莱岛上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这三日间,渡边淳感应到天罗法网的动静,隔空过问了一回有什么事发生,得知只是对付了一个化神修士之后,他大骂了一顿“蠢材”“没用的东西”云云,仿佛唾沫星子都要从幻象那里喷到游龙生脸上了。 生气之下他是用倭语骂的,乃至于南溟宗这几个穷乡僻壤处自学倭语的精倭分子都没太听懂主子骂了些什么。 不过无所谓,他骂人的意愿传达到了,游龙生等人战战兢兢挨过,那听懂没听懂反倒不重要了。 本以为那入侵大蓬莱的修士会想方设法夺回自己的躯壳,南溟宗的几个化神修士紧张戒备了一番。此人实在是厉害,即便只有阳神之身,也非寻常弟子能够挡住的。弟子死伤不是问题,但若让他走脱了那也未免太过气人。 然而连续三日毫无动静,游龙生等人明知道不可懈怠,但懈怠还是自然而然地会发生。因为在戒备的每时每刻,人都会怀疑——万一此人真的不敢回来了呢?那在这里全神戒备不是徒耗精力,俨然成了小丑吗。 第四日夜里有人御剑从蓬莱岛上飞掠而过,其人隐隐约约散发的威压极强,将岛上众人惊得毛骨悚然,游龙生等人大为紧张,然而那人鸿飞冥冥一去不返,众人只是虚惊一场。 到了第七日夜里,那股气息又出现了,仍是一掠而过,不再复返,但南溟宗诸人还是战战兢兢了一夜。 再往后,那个御剑匆匆来去的人就不再出现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再也提不起劲,彻底松懈了下来。 第五百四十七章 看她一眼骨头都酥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苏地出了一个女修,据闻是个医修,妙手仁心,性格却有些古怪。 所谓妙手仁心,是说这医修没事就往村庄里钻,挨家挨户叩门义诊,谁家有什么扰人的陈年旧疾,扎一针就好,遇到家境不好的,孤苦伶仃的,往往还送些现金和食物,不知道是不是修道时立的道心太宏大,竟搞出这般烧钱的行当来。 医修给凡人看病当然不是主业,更多的是给修士处理伤病,她也来者不拒,往往手到病除。 至于性情古怪,则是据闻她给修士无偿治过病后,动辄就说“道友请留步,我这里有一瓶丹药与你有缘,可用一瓶青螭活气丹来换”。 那所谓有缘的丹药,是一种新奇的爆元丹,最适合与人斗法命悬一线时吞服。这类丹药原本也不新鲜,往往副作用极大,而且爆元之后自然而然会使吞服者进入一段虚弱期。而此药所谓稀奇,就在于虽说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但至少没有虚弱期,这给修士而言,无异是多了几条性命。 至于若有长久的隐患,那也是先活下命来再说的事。 女修名曰应月柔,是医门终南派的入世弟子。 以上是南溟宗听到的消息——他们会注意到这样的一个信息,当然是因为应月柔其人对青螭活气丹的异常兴趣。 除了这些正经消息,还有个不正经、不重要、但往往没人会忽略的消息:这名为应月柔的女医长相绝美,气质出尘,男子往往看她一眼骨头都酥了,就连那些个凡人大爷大妈们,凡受过她帮助能搭上话的,都很关心同一个话题:“好闺女,处对象了没?” 按理说在这个时间节点,有人对青螭活气丹如此感兴趣,其实很容易挑动南溟宗的神经。不过一边是自己做了坏事,做贼心虚;一边是倭国主子疾言厉色;一边是化神期强者刚刚来犯;一边是有强烈的威压,随着剑修半夜飞过头顶。他们的神经虽然说不上崩溃,但是真真被玩麻了。 “你说这医修对青螭活气丹如此感兴趣……会不会识破我们的手段?”游龙生作为宗主还是有点过人之处的,如是提醒道。 但洛蒙颇为自信,准确地说是对他的神器颇为自信:“我做的手脚,谅她也看不出来。” “那便好,那你说她对青螭活气丹为什么如此感兴趣?甚至不惜拿上好的丹药来换。本座总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游龙生说。 “难道她也想把丹药复制出来,抢我们生意。”这是渡沧海的意见。 “哼,想得美。哪有那么容易复制?咱们都是炼丹的,你们平心而论,给你个现成丹药数量管够,没有神器相助,当真能复制得出来。她若真能复制出来,这丹药里的猫腻可就都看出来了。”洛蒙蹙眉念叨着,事情往往经不住念叨,平日里笃定的事情,说得多了,心里也会觉得有些悬,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嘛。 渡沧海扯动嘴角:“这么说此人是留不得了?” 游龙生挥手否了他的念想:“不要满脑子只有杀杀杀,也不打听打听终南派是什么来头,你以为医门都是软柿子?他们动起手来,那才叫杀人不见血。能不要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但是放任不管也不行,洛蒙,要不你去会会她,旁敲侧击,打听打听,至不济也先结个善缘。” “嗯,我正有此意。” “你便宜行事,真要不得已做掉她,也须注意手段隐秘,别让人怀疑到本宗的头上。”游龙生又叮嘱了一番。 于是洛蒙见到了应月柔,这事也不难办,就是正常人,身上往往也有点不舒服,更别说是修士,常年修炼服用丹药,洗髓伐毛是一方面,摧伤肉身也是一方面,好比千锤百炼成精钢,锤炼的过程总归是辛苦的,所以洛蒙只是根据弟子传来的消息登门拜访,直说身上的表征就算是求医问药了。 “仙友这是丹毒积压在经络中,吃药吃太多造成的,修炼资粮固然不可缺少,但也不能太过依赖,否则丹毒一旦融入骨血变得不可分离,仙路就成了断头路,成了镜花水月般的一场幻梦。”应月柔为洛蒙诊脉片刻后,如此说道,言语间颇有说教的意味,但她语气柔和,眉目如画,让人听来很难厌烦。 洛蒙痴痴听了片刻,竟然仿佛忘了自己是来试探对方的,随着对方话语紧张起来:“应仙子既能断症,必然有医治之法,还请仙子救我。” 应月柔笑道:“看你紧张的,你远没有到那个地步。谈不上救不救的,我帮你行一回针,然后你今天多多喝水,自然能有缓释。” 她说着让洛蒙褪去衣衫,自己双眼和手掌上蒙上一层月白色光晕,一针一针落下,洛蒙只觉得浑身麻酥酥,血液里流过,浑身有些发痒。仙子当面,他不好意思伸手去抓,只能咬牙忍着。 随着某一针落下,真元源源不绝灌入,冰冷凉爽,麻痒尽消,洛蒙说不出的畅快。这种畅快,在拔针之前一直存在,洛蒙一个不争气,竟然是坐在那里睡着了。 他醒来时身上的银针已经拔光,应月柔正在一旁翻书,却感知敏锐,抬眼看向他:“你醒了啊,刚才看你睡得不错,就没有叫你。” 洛蒙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角:“是我在仙子面前失态了,还请见谅。不知这诊费当如何支付?” “仙友登门之前应该知道我是义诊,自然不要诊费。不过我眼下确实需要一些青螭活气丹,仙友身上要是有带的,可以拿来跟我的丹药换,我必不让仙友吃亏。” 于是在应月柔的引路下,洛蒙来到了女修的丹室,终南派不愧是医门大派,底蕴深厚,区区一个元婴修士手上的丹药也让洛蒙看花了眼,距离起死回生只有一线之隔的“灭生丹”,能为金丹以内修士强固魂魄,避开勾魂摄魄法术的“锁魂丹”——金丹之上就是元婴,对摄魂术抗性会天然高出一截故而此药也算效果极好的稀罕物。如果魂魄当真受创,还有“补魂丹”可以亡羊补牢,当然他最感兴趣的莫过于在门派内听过那种没有副作用的爆元丹,但据应月柔说,此药名曰开脉丹,不是榨取修士潜力,而是以联结修士自身与外界灵气的方式获取爆发力的。 洛蒙欣喜之极,但还是把持着心性,打听了一下:“应仙子既然有这许多上好的丹药,为什么却偏偏想换取青螭活气丹呢?” 应月柔似是愁苦地叹了一声:“我修炼遭遇瓶颈,气脉总是有点不足,以至于虽有足够真元,却总也运行不畅,迟迟不能更进一步,四处寻访,唯有此药对我有所帮助,只可惜到处都卖断货了,只好向他人来求。” “原来是自用……”洛蒙嘀咕了一下,随后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这话本不该说出口的,以免惹人生疑。 然而应月柔只是嫣然一笑,重复道:“是啊,自用,说来难为情,我一个医门中人,也有向人求药的时候。” 洛蒙这才注意到,应月柔说话时果然有气脉不足之相,果然柔柔弱弱,人如其名,惹人爱怜。 第五百四十八章 白衣女鬼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洛蒙最终选择退而求其次,一口气拿出三瓶青螭活气丹,大大方方一意相赠,以结美人芳心。 所谓天人交战者,是他真想提醒应月柔,青螭活气丹中有隐患,吃多了反而会在突破时遭遇灾厄。但每每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万一应月柔心性善良,将此事说给别人,那南溟宗的生意还做不做了,何况在这不光是生意的事情,更是讨好倭国主子的大计,岂能因一时儿女情长误了大事。 可看应月柔娇娇弱弱的样子,他又实在于心不忍,想来想去还是先给了丹药再说,若今后能有机会一亲芳泽,设法以神器帮她解去丹毒也不差。 洛蒙高高兴兴回了大蓬莱岛,也不知道为什么手上多了一瓶开脉丹,忘记应月柔是怎么塞给他的了,反正本就是他有兴趣的东西,三瓶换一瓶也足够吃亏,人情落得实实在在,他糊里糊涂也没推却。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洛蒙修行百多年,也头一次尝到了春心动荡的滋味,他躺在床上左右睡不着,披上衣服起身推窗望月,月柔月柔,真是起了个好名字,花容月貌,柔弱佳人。真是天仙下凡。 他不由想到如此一个娇滴滴的佳人,此时此夜,莫不是正吞服丹药行功冲击瓶颈,那万一……万一她今夜就…… 洛蒙有些担心,不敢往下去想,连忙安慰自己,今天才把丹药给她,断不至于……可转念一想,又记起弟子说这应月柔之前一直与人交易青螭活气丹,心中顿时越想越怕,他再也坐不住,悄悄摸摸离了岛,星驰电掣赶往苏地,纵然失礼唐突,也要拦下她懵懵懂懂自蹈死路。 赶到应月柔的药庐时,果然见她正在搬运真元,洛蒙又急又惊,却又不敢贸然打断,生怕她受了打扰,反而更快走火入魔。 他在窗外远远观望,心焦如焚,只能一边想着随时出手相助,一边祈祷她吉人自有天相,能够侥幸无事。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应月柔果然行功时似乎遇到了什么岔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片刻后吐出一口血来,身形摇摇晃晃就要摔倒。 洛蒙一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冲进药庐一把扶住了她,赶紧以化神境的法力助她调理气机,从走火入魔的状态中解救出来。 还好他插手及时,事情还没有恶化到不可挽救的地步,然而这应月柔怕不是天生体弱,竟然眼看着条理好了,又喷出一大口血来,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洛蒙心下慌乱,见她已经昏迷,也不及多想,就将她横抱着赶回了大蓬莱岛,他要用两耳铜镬立刻做出克制那丹毒的东西,救佳人性命。 至于这里有几分是基于必要,几分是出于私心,他也懒得分辨,他都差不多算是大蓬莱的二岛主了,有私心又如何。 一路披星赶海回到大蓬莱岛,洛蒙将应月柔安置在自己房间,取了两耳铜镬出来,又抓来许多药材,现场用法宝解离药材成分再合成,捣鼓来捣鼓去,弄出一小钵绿色的汤汁,给应月柔灌了下去。 效果立竿见影,她紧锁的眉头缓释下来,呼吸逐渐均匀,虽然没有醒来,但总算暂且度过了危机。 至于青螭活气丹的丹毒解了多少,倒未可知,只是暂且渡过难关罢了。 游龙生听说洛蒙将应月柔带回蓬莱岛,心有不满,觉得就算是结善缘也未免太过了些,只不过洛蒙现在对南溟宗异常重要,也不好为了这些小错误去苛责他,只能安排人细查这应月柔的底细。 手下人行动甚快,数日后查清楚回报,说这应月柔果真是医门终南派的弟子,师承终南派的大医祖梦溪,故而医术高超,只因先天气脉有异状,药石不灵,故而只能借助补气活气的丹药,勉强凑合着推进修为,走到元婴期已属千难万难,这才一路从终南山跑到了苏地寻访丹药。 既然身份是真的,总算能放下半颗心来,据洛蒙所说,这些天应月柔缠绵病榻,连床也下不得,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威胁。 后来游龙生也亲自去查看了一回,想看看这女修到底有没有问题,看了一眼觉得问题很白…啊不是,问题很大。对,洛蒙问题很大,这家伙摆明了是见色起意,罢了罢了,同为男人,也不是不能理解。 在岛主的默许下,应月柔就这么住了下来,而大蓬莱岛的噩梦也就开始了。 风起于毫末,让人无知无觉,等到有人发现有弟子失踪时,那弟子已经几天没人见过了。起初以为是出岛办事,后来才发现各方都杳无音信。 再后来,失踪的弟子越来越多,都是些下层“跑销售”的,就是负责把青螭活气丹运出去售卖的负责人。 游龙生第一时间怀疑的当然是作为外人的应月柔,既然洛蒙那厮色迷心窍,指望不上,那就让渡沧海暗地里盯着,化神巅峰的修士盯一个元婴期有伤在身的医门女修,总出不了岔子。 然而盯下来的结果就是——应月柔没问题,她与洛蒙在屋中谈话,半步也没出过门,可该失踪的弟子还是在失踪。 游龙生感觉难以置信,亲自去盯梢,又让渡沧海去巡查岛上,应月柔果然安分守己,没有半点问题。而闹心的是,失踪的弟子有增多了,更闹心的是,这次化神巅峰的渡沧海亲眼所见,是一个白衣女鬼将弟子掳走了。 至于为什么说是女鬼,因为那确实是亦幻亦真的灵体,吹一口气,弟子就迷了心智,被她带走了。 游龙生大怒,这算是什么鬼话,大家都是化神期的修士,你跟我讲闹鬼,而且就算是闹鬼,你难道还拿不下那鬼物吗? 渡沧海十分委屈,表示自己追上去了,可那鬼物身手极快,带这个人也不好追,追着追着就连人带鬼一起消失,活见了鬼。 更可气的是洛蒙那个废物,整日整日守在房中,就跟那应月柔“谈恋爱”,有他妈什么好谈的?喜欢你倒是上手啊,装什么清纯少男呢,你是手上的人命少还是年纪小? 还玩起什么“发乎情止乎礼”了?丢不丢人? 闹鬼的事情在大蓬莱岛上传开了,还没出事的人不论地位高低,每一个都人心惶惶,修为低微的弟子更是恐惧——昨天还和你有说有笑的人,今天就人间蒸发,毫无征兆,生死不知,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轮到自己。搞得这些弟子一个个战战兢兢,夜不能寐。 而修为高的那些好一些,比起恐惧他们更多的是愤怒,人在自以为能够反抗的时候,往往会表现出一定程度的愤怒来对抗恐惧感,所以一旦同等修为的受害者出现,这些人也陷入了恐惧之中。 而最愤怒的当属游龙生,他敢用自己脑袋打赌,绝对是这个应月柔有问题,但偏偏从各个角度看,这女人哪哪都没问题,越是如此,他越是笃定,应月柔一定有问题,游龙生感觉眼睛要熬出血丝了。 第五百四十九章 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大批量的失踪只是闹鬼事件的前菜,很快南溟宗出现了死者,许是起个夜就被人从背后给捅了,也有上一刻还有说有笑,说去买包烟,然后好久不回来,在看见时已经被扯破了喉咙,血流满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而这些人大多都比之前失踪的弟子修为要高,有人觉得是装神弄鬼者再也无法无声无息将他们带走,只好杀掉了事,但也有人注意到,以这些人悄无声息的死法,如果那女鬼想要藏尸造成失踪的假象,仍然轻而易举。 事关宗门根本,游龙生再不能坐视不理,是夜叫上渡沧海,提着兵刃一脚踹开了洛蒙的门,不用游龙生下令,渡沧海已经控制住了洛蒙,将其死死摁住,他本人则径直走向应月柔,用长刀指着对方怒道:“妖女!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你到底是谁?如实招来,本座给你个痛快。” 应月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花容失色,一声尖叫退到墙角,洛蒙鼓起蛮力就要挣脱渡沧海,挣不脱又对着游龙生大叫:“宗主你干什么!我知道宗里出了事,可月柔是无辜的!我能作证!你别乱来!” 游龙生仍然用刀指着应月柔,对洛蒙怒道:“你他妈给我闭嘴!你被这妖女迷得五迷三道的,宗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就只知道伺候她,今日我非杀她不可!” “游宗主你冷静啊!这些事跟月柔没有半点关系,我这些天寸步不离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就当我求你了,这些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放月柔一马!” 游龙生却不理洛蒙的苦苦哀求,用刀指着应月柔道:“妖女!你还有什么遗言,速速说来!不必侥幸!” 应月柔靠着墙,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她看了一眼被渡沧海摁在那兀自誓死挣扎的洛蒙,又神色慌乱看向游龙生,仿佛强作镇定:“宗主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你心里清楚——所以,这就是你的遗言,那受死吧!”游龙生毫不拖泥带水,扬刀就劈,这一刀下足了死手,是连元婴也不打算放过的。之所以如此辣手摧花,也是因为眼前女子实在魅惑动人,哪怕是如此慌乱场景中的丑态,仍让他心头暗暗悸动。就好像她的娇媚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随便一举手一投足都有魅惑人心的力量。 他必须立刻下死手,以免再耽搁片刻,听她说几句鬼话就下不了手了……不,就连遗言都不该给她机会说,简直是鬼迷心窍,浪费时间。 洛蒙一声怪叫,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在此时挣脱了渡沧海的压制,将游龙生撞开一边,然后他毫不犹豫吞下一把开脉丹,实力暴增之下,抱起应月柔跃窗而走,渡沧海也不知道洛蒙哪来的怪力,被震得浑身气血翻涌,能起身追击时,洛蒙早已带着人远走高飞。 游龙生二人追出房间,才看到大蓬莱岛上鬼影幢幢,白衣红衣粉衣绿衣的女鬼比比皆是,正在胡乱残杀岛上弟子,见他们二人追出来,众多女鬼一起回头,笑吟吟看向二人,竟然一个个都长着应月柔的面容。 果然没有弄错,果然是这妖女作祟!何其可怒,区区一个元婴女修装神弄鬼,竟让南溟宗损失如此惨重。 可怒归可怒,夜里看到这一幕也是让人头皮发麻的,游龙生一声令下,让渡沧海去追击洛蒙二人,务必将应月柔击杀,他自己则亲自去救众多弟子——不是弟子的命有多重要,而是南溟宗实在受不了如斯惨烈的损失。 他本以为这不过是应月柔的手段,以他化神巅峰的修为,必能手到擒来,交上手才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一个青衣女鬼放下正在追杀的弟子,转身向他迎头痛击,最为诡谲的是,这青衣女鬼竟然驱使的是一把驱邪祛秽的木剑,那剑法运转如神,把轻敌的游龙生打了个措手不及,等到他想要稳住阵脚时,木剑左一拨右一挑,荡得他中门大开,批亢捣虚如入无人之境。 游龙生惊得亡魂大冒,连忙一退再退,狼狈避让之下,勉勉强强才躲过这一剑,然而来不及高兴,又一个红衣女鬼并一个绿衣女鬼双双持剑杀上,口中发出又尖又细的怪笑。 一个都那么难对付,更别说是三个了,游龙生再不敢有任何保留,祭出了天罗法网,而远处,一个白衣女鬼似乎也在酝酿着什么可怕的招式,肉眼所见,倒在地上的弟子遗骸浮起,一个个被不知名的力量碾碎,榨出黑色的浓稠雾气,正向着那女鬼聚集。 不容游龙生犹豫,他甩出天罗法网,网子张开向众多女鬼飞去,而那白衣女鬼也把一大团黑色雾气推了过来,似慢实快抵住法网,在法网上蔓延,结成一层黑色的外膜,在夜里都肉眼可辨的黑色,让人看着觉得格外诡谲。 渡沧海的追击并不顺利,洛蒙吞下丹药后爆发力极强,但抱着一个人终归跑不快,眼看就要被追上,渡沧海心中警兆顿生,他急忙向着身侧一处摆出防御架势,仍被一股巨力撞飞,他拼命格住向他咬下的巨口,身不由己被推出百十丈远,才好不容易稳住阵脚,卸开对他痛下杀手的蛟王精魂。 看着随蛟王一起现身的枭山道人,渡沧海大骂一声:“老宋头,这里还有你的事?” 枭山公御魂摆开阵势,蛟王精魂在头顶盘旋显威,气势汹汹,攻守兼备:“我倒要问你,绑票我孙女的下三滥勾当,是不是你做的?” “是又如何?咬了一辈子了,啰嗦什么,动手吧!”渡沧海抄起家伙,乃是一对飞环,丝毫不惧。 蛟王发出一阵高亢的叫声,震得整个大蓬莱岛都听得见,枭山公毫不客气直接动手,正如渡沧海所说,咬了一辈子了,没什么好啰嗦的。 听着身后的动静,洛蒙咬着牙夺路狂奔,刚才那些女鬼追杀弟子的景象他不是没看见,只是没在看。 渡沧海质问枭山公的那句话,他也隐隐约约听到了,权当没有听见。此外他还觉得奇怪,奇怪自己是如何震开渡沧海的压制的,须知渡沧海比他修为高出许多,即便蛮性发作,也没道理震得开。 他心中惴惴不安,但偏偏鬼迷心窍,一定要把应月柔带去安全的地方,带她逃离危险远走高飞。就当他糊涂好了,糊涂就糊涂,做了叛徒就做叛徒,让什么东溟宗南溟宗去死,眼下他心里,只有怀中佳人。 那份温热,那缕体香,那让男人的兽欲和保护欲一起膨胀的柔弱,每一样都让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哪怕他真是个糊涂虫,游宗主说的是对的,怀中的应月柔是个妖女,为了祸害宗门而来,那也没关系,她如愿以偿,他甘心臣服,做一个裙下之臣,又有什么不可以? 只要带她逃得足够远,到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一切又有什么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鬼迷心窍,异想天开,想要避世隐居,沉溺温柔乡,就凭他的所作所为,凭他满手鲜血,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洛蒙奔着逃着,忽然胸口一痛,那是冷兵器切开血肉的痛,他咬着牙抱紧了怀中人,应月柔却握着匕首的柄在他胸口剜了剜。 洛蒙在惊怒与哀戚中松手,应月柔如被抛飞的羽毛,远远飘出然后翩然落地,哪有半点伤病在身的样子。 第五百五十章 今日向你索命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那把匕首就留在胸口,虽然刺穿了心脏,却不足以取了化神修士的性命,到了这个境界,区区一把普通匕首留下的伤口,只需法力一转就能复原,绝无致命的可能性。 洛蒙却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杀死了,他对应月柔那么死心塌地,乃至不惜众叛亲离,却没想到应月柔对他的背叛如此轻易,且不留余地。 他想不通,以至于连那一声怒斥都带着点哭腔:“月柔!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寒兔剑出鞘映着月光,赵雪盈衣袂飘飘,剑指仇敌:“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应月柔,我乃虚玄子赵雪盈,你杀我丈夫,我今日向你索命,亮兵器吧。” 赵雪盈的话过于不可理喻,乃至于洛蒙根本不肯相信,他拔出胸口的匕首,感觉柄上有铭文,也不及细看便抛在一旁,表示自己没有敌意:“我?杀你丈夫?你开玩笑的吧?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对你那么好,你我之间怎么会有仇,你一定是被谁骗了,你要相信我啊,月柔!” “我给过你正面一战的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赵雪盈说着射出飞剑,直逼洛蒙,同时飞身上前,骈指一引,地上的匕首便落入掌中,真元灌入便又是一把长剑。 那匕首乃是李商阳为数不多的遗物,原本只是李商阳逗她开心时拿来的玩物,李商阳死后,赵雪盈将这匕首也开了刃并种入剑种,等的就是这一天。 洛蒙本以为自己有化神期修为,在正面战场上对付一个元婴期的医修游刃有余,还想着容让几分,看能否挽回应月柔一颗芳心。然而面对寒兔剑时他才知道这里并无他让招的余地。他仗着修为引来一道天雷阻绝飞剑攻势,雷霆打在寒兔剑上使其僵滞了片刻,赵雪盈已把手中匕首当做飞剑射出,顺手从空中摘下寒兔剑。 寒兔剑上雷霆缠绕,入手如遭雷击,赵雪盈咬牙忍住,身剑法则运起,身为剑,剑为身,一道剑气斩出,裹挟雷霆向洛蒙攻去,随后赵雪盈使出扶风势,急速赶上飞剑与剑气,并力攻向洛蒙。 洛蒙心中再无侥幸可言,从腰间抽出软剑,挥剑迎敌,然而一步迟,步步迟,今时今日的赵雪盈可不是刚刚突破到元婴期时那般孱弱,能被化神境强者以力压住。她同御双剑,意在攻敌,不计存身,这是为丈夫报仇为自己雪恨而催生出的最疯的打法。所以洛蒙简直无法相信,这是一个元婴期修士能爆发出的战斗力。 眼前的应月柔是疯的,这个世界也是疯的,否则岂会对他抱有如此疯狂的恶意,如果眼下这档子事是个局,难不成从头到尾,所有的局都是针对他一个人的? 那当然不至于,整个所谓南溟宗都是被做局的对象,只不过他洛蒙被赵雪盈重点关照了而已。 赵雪盈没有在那天开完会之后立刻杀上蓬莱岛,乃是因为那天最后商量出的结果是大家做个局,一起把东溟宗给掀了。神逸和冷天吟不知道哪来的迷之自信,笃定蓬莱岛可攻,渡劫期修士不会插手,需要担心的,就只有那法宝天罗法网而已。 天罗法网何其凶悍,连凌鹤道长都被迫舍了肉身才逃出来,凌鹤道长怎么说也是千仞派掌门,化神修士里的人精,他尚且如此,那法宝必然对其他化神修士同样威胁不小。 于是神逸有个了个骚想法,既然凌鹤道长以阳神之身能逃掉,要不大家都把肉身藏好,全部出动阳神去东溟宗大闹一场何如。 冷天吟说:“那万一人家的网子也能伤到阳神,你不是带着大家自寻死路?” 而神逸的回答十分不靠谱,他的说法是:“我不信。” 他的自信有他的道理,师兄的担忧也有师兄的道理,但有件事没有道理可讲,就是赵雪盈尚且没到化神境,无法做到阳神出窍,给师姐报仇是重要的一环,总不能不让师姐自己上场。 于是计划就被稍微微调了亿点点。所谓应月柔,确实是赵雪盈不假,但同时也是应月蓉。当时在场的枭山公乃是御魂宗首屈一指的高手,玩魂术的大行家,只要赵雪盈配合敞开心神,他将应月蓉的阳神打入赵雪盈身体中轻而易举。 一体双魂之下,赵雪盈天生媚骨的资质和合欢宗主的媚术结合,轻易就能把任何男人迷得走不动道,为防有江湖上认识虚玄子的人看出端倪,应月蓉在赵雪盈脸上身上都动了针,改变其容貌体型,以确保万无一失。 所谓针灸医术,那不过是合欢宗的祝咒之术,所谓医门的出身,有冷天吟着手安排伪造身份,终南派祖梦溪哪有不配合的道理。祖梦溪甚至还亲自送来许多开脉丹之类的不值钱丹药做人情,让应月柔这个“医门弟子”装得有模有样。 应月柔这个主角的身份做好后,余者就好办了,通通躲在水晶符山庄里便是,水晶符由赵雪盈随身携带,开始时还收在储物指环里,等到了大蓬莱岛上,就拿出来大大方方放在桌上了。 赵雪盈不愿和杀夫仇人打交道,也不喜欢骗人,所以愚弄洛蒙的事情通通交给应月蓉打理,可只是上岛时被洛蒙抱在怀中,那感觉也够她恶心一阵的。当初跟修士换购青螭活气丹,最主要的目的当然是引起东溟宗的注意。但当洛蒙一口气拿出三瓶相赠时,赵雪盈已知引来了正主,凌鹤道长告知,此人正是赵仙子仇人,觉得可以杀之而后快。 可赵雪盈既然见到仇人面貌,便也不那么着急了,一方面她不愿坏了大家的大事,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师弟所说的两耳铜镬,以确定此人真的在这个世界里害了她丈夫。 所以当日洛蒙以两耳铜镬捣鼓药汁给她时,赵雪盈真正定下了杀心。 岛上的这些日子也不是白过,应月蓉负责逗洛蒙玩,其他人则另有要务在身。东溟宗之下能够裹胁伏波派,其中未必没有受到裹胁的无辜弟子。众人的阳神在岛上行走,正是为了辨别东溟宗弟子的善恶。 阳神其实是魂魄的一种,不想示人的时候,旁人就是看不见的,即便从身上擦过去也不过是一阵微风,但若存心现身,则会呈现出半透明的幽魂状态。 应月柔缠绵病榻,岛上的弟子一个接一个失踪,其实不过是被掳进了另一张水晶符里——就是大梦盘里冷天吟送给神逸的那一枚——他们是幸运的,因为仙管会断定他们无罪,不该死,故而把他们丢进水晶符收监,好吃好喝供着。至于那些没被抓来的人,则是被认为死不足惜的。 至于那些个“女鬼”一个个都长着应月柔的面孔,那不过是枭山公的小伎俩,目的无非是给这次闹鬼事件搞点氛围感,主意是冷天吟出的,一如既往的变态。 青衣女鬼是神逸、红衣的是凌月子、绿衣的是凌明子、粉衣的是凌鹤子、金云子要脸,打死不肯扮女装,但冷天吟不要脸,扮了白衣的那个。枭山公捏魂魄捏得飞起,自己还是很矜持的,躲在水晶符里坚决不出门,也不肯扮女装,只等着最后发难的时候找渡沧海算账。 确定了岛上再无无辜的弟子,确定了洛蒙确是仇人无误,潜入岛上的众多阳神开始发难杀人。游龙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当机立断,但他的行动也只不过是按照仙管会给出的步调在做牵线木偶而已。 第五百五十一章 犁庭扫穴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洛蒙被赵雪盈踩在脚下,剑锋抵着下颚。他的软剑虽然阴损毒辣,此刻却已片片断碎,在真正的剑修面前,在身剑法则面前,软剑仗着兵器性质形成的那点巧变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 他想不通,自己一个化神期的修士,是怎么败在元婴修士手中的?然而每一个被赵雪盈以下克上越境斩杀的修士都不可能想得明白这一点。 软剑之刁钻犀利、化神之法力浑厚手段百变、还有他这些年杀人越货攒下的法宝家当,在赵雪盈和寒兔剑统统不值一哂,所谓身剑合一、一剑破万法,就是如此强横,他手段尽出,甚至逼不出赵雪盈一张剑符、一式术法。 至于替死的化身丹,对付符修术修或许无往不利,对付用肉眼看,用铁剑刺的剑修也无谓献丑。 洛蒙毫无悬念一败涂地,他在陆地上与人斗法,并无更多可圈可点之处。 “月柔,你既然要杀我,那就杀吧,不必如此羞辱我。”被踩在脚下的洛蒙心中充满了屈辱,强自硬气道。 赵雪盈又冷冷地强调了一遍:“世间并无应月柔,我对你也没半点兴趣,没有用匕首一开始就捅死你,只不过是因为要让你知道自己死在谁手里,为何而死,如此才算得上报仇。” “医门的出身、练功走火入魔、还有这些天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我只是看着你就觉得恶心,简直没有一刻不想杀了你,你怎样毁了我的幸福,我便怎么去毁你的,我只问你此时心里痛不痛,苦不苦?”赵雪盈言语如剑,字字诛心,意态上染着几分疯狂。 洛蒙再难承受着乍起又乍灭的春情迷梦,发出一声凄惨哀嚎,他觉得自己是个可笑的小丑,竟然还敢妄想未来,想着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引他入彀而设的杀局,他就只觉得荒唐可笑。 “痛吗?我告诉你,这样的痛我已经忍了好几年!时时刻刻,锥心刺骨,你庆幸吧,我并不打算让你也忍受太久。”她说着提起另一把剑,其上积蓄的剑气一直没散,身剑法则加持,那把剑上的剑气足以灭杀化神强者。 “你到底是谁?我到底杀了谁让你这么恨我?你到底是谁啊!你告诉我啊!”洛蒙发疯似的呼嚎。 “我告诉你他叫李商阳,你就会想得起是谁吗?你做惯了这种勾当,能够认得出每个被你害死的人吗?你去死吧。” 那足以将肉身和阳神一起斩灭的一剑重重落下,洛蒙被铭刻着李商阳名字的匕首钉在地上,至死眼中都凝着化不开的迷茫和愤恨。 赵雪盈终报大仇,仰天大笑,喊着李商阳的名字,邀他一起品尝这复仇的快意,但她心里清楚,丈夫早已魂飞魄散葬身大海,他不会知道她的复仇,也不会知道她的痛苦,否则在那度日如年的痛苦日子里,他那么爱她,怎么会不来安慰她呢? 想到这里,她悲从中来,跪在了地上失声痛哭,仿佛是补偿李商阳一直以来没有得到的那场葬礼,补偿葬礼上那一场放肆的痛哭。 有冷天吟坐镇,游龙生几乎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凭借绝对强大的修为和血墨法则和遍地南溟宗弟子的尸骸,冷天吟硬生生将天罗法网压制住,一开始他也觉得未免太轻易了点,后来想想是游龙生这种鼠辈操控的法网,才能发挥出几成威力,被他压制也在情理之中。 没了天罗法网这件渡劫期法宝的帮助,游龙生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一群化神期的阳神,轻易就被神逸等人来了个千刀万剐,其中凌鹤道长打得最狠,要不是这狗东西仗着法宝之利欺负人,岂能逼得他连肉身都不要了。这么狼狈又丢人的事情,让他这当掌门的面子往哪搁? 既然面子已经丢了找不回来,那就对仇人下狠手解解气吧。 游龙生的肉身被毁,阳神想要逃逸,然而大家都是阳神,哪有给他钻空子的余地,游龙生最后看到的就是一群女鬼扑了上来,尖笑着将他的魂体捉住扯碎,看着那些属于应月柔的面容,临死的游龙生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如果他对应月柔客气一点,这些女鬼会不会放他一马? 枭山公是最后一个结束战斗的人,他和渡沧海毕竟修为相当,互相咬了几十年的那种势均力敌并不容易打破,但要说过去枭山公没有留手那也是假的,御魂宗虽然同属左道,但毕竟是正派。没有什么大仇,枭山公轻易不愿把事情做绝了,然而今天血洗大蓬莱岛,已经不容他不做绝,更何况此人也亲口承认了,绑架他孙女阻他道途的正是这厮,那还有什么可说? 蛟王与双环在夜空中来回激斗,原本一时谁也压不住谁,忽而就见蛟王一甩尾将渡沧海逼退,然后扭头灌入了枭山公胸膛。 精魂入体附身,当然战力倍增,但这是极凶险的,比倭国修士的式神附体更加凶险。因为式神喜欢来阴的,而精魂喜欢来硬的,精魂品质越高,越容易夺舍重生,蛟王何其桀骜不驯,容忍枭山公这样的下位修士驱使自己,早就不耐烦了,所以枭山公过去从不敢这么做。 跟御魂宗斗了多年,知根知底,渡沧海见状也是大惊失色,只道枭山道人是拼命了,立刻转为守势,严守门户,打算用拖时间的方式将枭山道人拖垮,只要抵过第一波狂风暴雨,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胜利终是他的。 然而渡沧海万万没想到,抵过了第一波狂风暴雨,还有第二波惊涛骇浪,第三波犁庭扫穴,第四波海啸山崩……几时有这种一鼓作气二鼓作气三鼓作气四鼓五鼓六鼓还作气的打法? 他几乎怀疑枭山道人是不是一开始就被夺了舍,打他的一直都是蛟王精魂,然而枭山道人神思清明,章法有度,摆明了没被夺舍简直见了鬼。 渡沧海错用守势失了先机,一退再退乃至退无可退,被逼入穷途末路,狂锤乱打,谅他是一颗铜豌豆也锤扁了炒爆了打碎了。 化神之躯被打得骨断筋折,精魂之力徘徊不去,继续摧枯拉朽,眼见着皮囊不可再用,渡沧海心如死灰,也只能弃了皮囊而去。 然而蛟王一声吟啸又从枭山公体内钻出,如飞龙直上云霄,张开大口衔尾直追,不由分说就把渡沧海的阳神一口吞下。斗了几十年的两人便是如此见了分晓。 渡沧海至死也不明白,那蛟王怎么会如此驯服乖巧,他哪能想得到,神逸许了枭山公一钵龙血,有龙血加持,蛟王精魂不止能洗去先天不足,更有机会一举化龙,纵然一钵龙血不够,人家既然可以轻许,多讨两钵三钵又何妨?主人抱上了这么粗一条大腿,还想着夺舍重生修炼化龙,那不是有病吗?蛟王只是死了,又不是傻,才不肯去做傻事。 至于游龙生和渡沧海乃至整个南溟宗都寄望的支援,最后也没来。 倭国境内,一处洞府,逆真幻音鼓逆真照影镜破破烂烂碎了一地,式神的遗骸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同样附身的金刚圣鬼六条臂膀断了四条,渡边淳不解又不服,何以大夏仙门之首会就这么杀上门来? 玄望子懒得理会他的不解,掐诀降下一道道雷霆,继续劈断金刚圣鬼臂膀:“小鬼子不长记性是吧,还搞侵略?给爷死!” 第五百五十二章 渡劫巅峰亦有差距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什么渡劫期巅峰,什么式神千变万化,什么破灭法则。在玄望子眼中都是假把式花架子,大夏仙门魁首,除了打不过自己干爹,就没他不敢欺负的人。 玄望子在大夏主持仙府事务,对诸多仙门保持着容忍克制,合欢宗欺负到他最疼爱的女徒头上,他不但留对方一条生路,还为其指出生路。东溟宗叛国并出售毒药祸害仙门,没有十足证据,他也绝不动手干涉,只让仙管会继续彻查严办。 但是对于倭国修士入侵大夏,逼迫东溟宗臣服的举动,那他可绝不容忍,对渡边淳动手的理由只要一个就够了:他徒弟冷天吟从不对师父说谎。 玄望子说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就是指他会亲手宰了渡边淳,神逸正是猜透了师父这点花花肠子,才敢让大家直接杀入东溟宗整大活。 此事看似极为莽撞,玄望子一入境就惹来了倭国众大修的拦截,问他是否想挑起两国仙门之战。玄望子指着那两三个挡路的渡劫修士:“你们不服尽管一拥而上,少拿仙门之战吓唬人,几十年前老子又不是没揍过你们,仙门的事向来是拳头大的有道理,打得过我倒是来呀。不打就滚,免得老子动起手来伤及无辜,勿谓言之不预也!” 玄望子的“勿谓言之不预”这话以前从没对倭人说过,因为他喜欢上去就干,所以他的手段倭国修士再清楚不过,谁也不想看到这老头一气化N清出来砍人,忍无可忍也只能继续再忍,一个个撂下狠话,跑得比兔子还快。 然后就是玄望子踹了渡边淳的门:“姓渡的…姓渡边的!给老子滚出来受死,别让老子进去拆你屋子。” 想了想觉得这屋子也没什么不能拆的,他就自己进去了。 玄望子偏于术修,剑符丹器也都会,敲打自己人时用得多点,教训外人那自然是术修手段招呼。他岿然不动站在那,如同炮台一般对着渡边淳乱轰,渡边淳召来式神,被他用雷法殛了个乱七八糟,实在是这老头的雷法比不上天降劫雷,不然更加砍瓜切菜。 逆真童子以为得计,将玄望子照入逆真照影镜中,就要断其魂魄,余光看了一眼镜子,就见镜中的玄望子一脸坏笑,打了个响指,镜子里喷出无穷雷火追着它打。 渡边淳动用破灭法则,却不成想一道破灭弯刀实实在在砍在了自己身上,竟是中了他可望不可即的境界“法则成域”。在玄望子的领域之内,渡边淳连摸清楚这领域属性是什么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破灭弯刀砍了自己。 玄望子的法则没有徒弟那么高级,名曰镜天,原本是契合术修心性领悟出来的,效果也只是简单粗暴复制己身或者复制法术而已,任何法则精研到深处,褪去浮华外衣,总能落到几个根本的属性上,玄望子还没到那么高境界,但把比自己更弱的人玩成傻子却绰绰有余。 渡边淳在合体期的神逸眼里固然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借着他本人修炼到极致的雷劫才将其消灭,但放在玄望子眼中就是块橡皮泥,要扁就扁,要圆就圆。渡劫巅峰和渡劫巅峰亦有差距,要不然怎么有人能渡劫飞升,更多人却要在劫雷下灰飞烟灭呢? 金刚圣鬼被雷霆术法削去最后一条胳膊,惨痛哀嚎,然而头顶雷云滚滚,玄望子再打一个响指,又是一道雷霆落下,将其残躯也彻底击溃。 看着被捶得不似人形的渡边淳,玄望子有些索然无味,以大欺小没什么意思,反而令他觉得悲哀,恃强凌弱的事情他做得,别人也做得,他是眼前人的报应,他的报应又是谁呢?嗯,是他干爹,那没事了。 破灭法则的滋味并不好尝,吃了自己一记破灭弯刀的渡边淳眼见着自己的身体不断被破坏,才知道从前的敌人们经历过如何的绝望,他一时也想不到方法来挽回这种伤害,更别说眼前还有个玄望真人虎视眈眈要弄死他,渡边淳屈辱之极,偏偏无力反抗。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反抗更不要提,他终于弄明白,这就是劫数,雷劫之外,另有劫数,如此而已。当年在大夏战场上避过的劫数,今朝又杀到了眼前来,是他自己招来的吗?好像是,听玄望子语气,如果他不把心思动到大夏去,也就没有今天这事了。 可是不那样又怎么办,倭国四岛,核污水环绕,灵脉破碎,不向外求难道坐以待毙吗。他搜肠刮肚想要找到一些恶毒的词汇去诅咒玄望子,然而他这个境界的人再明白不过,这样的诅咒不过是无能狂怒,更彰显了他的不体面。 玄望子又掐起诀,指尖电蛇跃动:“渡边小鬼子,你是自行了断还是让老子慢慢炮制你?你自个选。” 这是最折磨人的选择,渡劫修士寿元漫长,死亡忽然降临,任谁都不甘心,可是自己选个体面还能痛快一些,祸不及亲族,如果让玄望子动手,不知道这老疯子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人在屋檐下,不可不低头,渡边淳用蹩脚的中文挣扎着道:“让我自己死,可以,但是,你不能伤害我的弟子和亲族。” 不知道这算不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玄望子是个很擅长破坏气氛的人,他眨了眨眼,伸着脖子道:“嗯?你还有亲人?我当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呢。” 渡边淳被气得险些直接背过气去,他挣扎道:“不要羞辱我,你答不答应?” 玄望子觉得好笑,说的就好像现在老子不答应你,你还有力气反抗似的,不过他也玩够了,便不再为难渡边淳:“你若肯乖乖去死,你的弟子亲族不自寻死路来找麻烦,老子便不去理会他们。” 渡边淳最后看了一眼玄望子,说了句:“谢谢。”随后引动破灭法则劈击己身,将他的残躯彻底破坏,没有留下一点血污。 得到想要的结局,玄望子冷笑一声,飘然离开了渡边淳的洞府,御剑潇潇洒洒飞回了大夏。 倭国的渡劫期修士这才敢去渡边淳的洞府窥探,看其痕迹便知渡边淳已经遇难,一个个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当年一场大战,固然是打残了大夏的仙门,倭国的仙门也没好到哪去,玄生玄灭玄朔三位真人虽然身陨,给他们留下的疼痛同样痛彻骨髓,令其损失惨重。 玄望真人悍然行凶,他们有心让大夏仙府给个交代,但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尊严只在剑锋之上,如果今天强弱倒置,受害的是大夏修士,他们也绝无给大夏仙门一个交代的可能。 众人恨得痒痒,最后只能叹息是自己道行不够,以及骂玄望真人这个老不死,为什么赖在人间迟迟不肯渡劫飞升。 大蓬莱岛上尸横遍野,冷天吟起血墨法则蘸血为墨书下二十四道符箓,重塑了此地空间秩序,滋养灵脉。然后下令封岛三年,要让此岛退尽煞气,重新滋养生发成一处修炼的宝地。之前掳进水晶符的东溟宗弟子被口头训诫一番后,送入伏波派从杂役做起,继续修炼之路。 大蓬莱岛以后便归伏波派所有,东溟宗的府库也已封印,届时其中资源一并转交伏波派继承。冷天吟一行人最后只取走了那尊两耳铜镬,东溟宗从仙门除名,冷天吟还有一份很长的报告要写,好在有俘虏口供在手,这东西倒不麻烦。 第五百五十三章 现在是我义父啦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仙武派门庭冷落,李商阳死后,岳文轲独力难支,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更困难,失去了前途和心气,许多弟子也持不定一颗向道之心,宁可回到俗世里过快乐日子,仗着修为做一个长寿自在的普通人。 他们嘴上说的好听,今日耐不住清苦想要“还俗”,明日难保经不住诱惑仗着武力欺人,但未来的事情终究是未来的事情,岳文轲不好苛责,只能随他们去了。 日头从东到西,照着仙武派殿宇的影子移动,说不出的寥落,当初李商阳和赵雪盈大婚时,各路仙友前来庆贺,更有玄望真人亲自登门,那是何等的气派。可如果李商阳的死是对仙武派的第一次重创,跟赵雪盈关系疏远了就是第二次重创。 在岳文轲看来,赵雪盈放浪形骸,不守妇道,是对他师弟身后莫大的羞辱,只是看在玄望真人面上他们不好追究而已。可不想一朝疏远了赵雪盈,当初对他们示好的仙门也迅速一一疏远他们,岳文轲回过味来说不出的悲哀,只怕是连赵雪盈自己都不会知道,她身后竟有如此大的能量。一个没留神,仙武派就穷得只剩下钱了。 然而覆水难收,让岳文轲拉下脸来跟赵雪盈走动,那也不切实际,君子固穷,安贫乐道,岂有自己日子不好过,就放下原则的道理。 这一日,仙武派收到天宫道的拜帖,署名是虚地子冷天吟,说天宫道三名弟子将于三日后登门祭拜李商阳,岳文轲心中说不出的喜悦,又恨自己不争气,他气哼哼把拜帖摔在了一边,对着斜阳发了半天呆,才唤来弟子,洒扫布置,采买祭拜用品。 时间约在三日后有很多原因,其中最真实最尴尬的一个是三日后才周六。神逸闲散惯了,刚刚上班没记住,忘了请假,一下就旷工了两周多。 他的旷工对楚天国贸的影响不大,因为楚天国贸还没有习惯“有神逸的日子”,但李丽丽等三个下属当场就要闲出鸟来了,不光没事做,每天还要看楚毓茗这个大领导的臭脸,简直战战兢兢,最后逼得李丽丽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事做,求小胖帮她打听客户介绍关系。 其实在楚毓茗那里,神逸的旷工时间并不算长,他翘班第一天楚毓茗就直接把电话打过来了,神逸无奈老老实实承认错误,并且顺手请了个长假,如此无组织无纪律性的事情,本不该姑息,但看在神逸上任第一天就给公司拉了单生意的份上,只能暂且允了,下不为例。 所以神逸一忙完,第一时间回来向领导报道,规规矩矩抓紧办公,其实也没什么好办的,他在这个岗位上处于“知道要怎么干”的位置上,距离“有处下手”还有十万八千里——如果他厚着脸皮把仙门的生意都扯进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就算没有保住这份工作这个想法,神逸也是要往楚家走一趟的,大半个月没见,他急需知道楚江和林文潇的情况。 只不过他一直没想好怎么登门,林文潇那种奇怪又突兀的融入他人家庭的本事,他是没有的。 所以跟林文潇会面的地方仍然选在了楚家的天台,具体的地方当然是水晶符山庄,这山庄住过许多修士朋友,着实比神逸自己住的时候杂乱一些,神逸暗暗庆幸东溟宗那些被绑票的弟子是住进了师兄的水晶符,要不然还不知道生活垃圾够他收拾多久的。 林文潇在山庄里坐定,颇有几分怀念的感觉:“你果然把这个又弄出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独家的私人空间,不喜欢才奇怪吧……说正事,义父这边怎么样?你没受伤吧?”神逸开门见山,他们那边虽然是碾压般的取得了胜利,但勾心斗角的过程中心一直都悬着,连带着他也不自觉担心起林文潇来。 林文潇笑道:“别乱叫,现在是我义父啦。那我问你,你是比较关心你楚叔叔呢,还是比较关心我呢?” 这丫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染上的恶习,专爱给神逸出送命题。 神逸也皮了,既然知道这种题目里面没有危险,就摆得特别烂:“当然是担心义父了,你这么强,我对你有信心。” “嗯哼~”林文潇笑吟吟看着神逸,用鼻音应付了一下,听这个音调应该是在表达某种确认的含义,但鬼知道她在确认什么。 “嗯哼是什么意思?”神逸的脑筋在跟林文潇谈话的时候永远都是不够用的。 “意思是如你所说,我很强,所以我没事,你楚叔叔也没事。”林文潇说。 “那就好……不对,你说得这么轻描淡写,难道是真的有事发生了?”神逸刚刚放下心,忽而警觉起来,他老婆的脾气他还是知道点的,遇到大事就大喘气,各种春秋笔法大事化小,仿佛生怕把他吓到似的。 林文潇果然笑着看着他,手指还绕着自己的头发玩,所以果然不简单。 简单来说,楚江确实因为得罪人而上了暗网悬赏,而且这个悬赏是一步一步来的,因为某些深仇大恨,对方想要慢慢折磨楚江,每天只能做轮椅几乎是对方的定制需求,而最近人家玩够了,打算要楚江的命,于是楚家附近就出现了许多充当杀手的修士。而吴雪和楚毓茗没事,只不过是因为对方不肯出钱多买两条人命而已。 散修缺乏资粮,所以钱财能驱使他们做很多事情,很多时候尊严是需要靠物质来支撑的,沦为普通人手里的枪,对散修而言并不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更何况暗网隐藏了雇主的身份,兴许雇主也是修士呢?他们完全可以这么安慰自己,原本这一单确实是被阴鬼佛陀领了,然而大半年前,阴鬼佛陀忽然死了,一个邪修之死并没激起太大的涟漪,直到雇主发出的消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他回应,雇主才另外下了单子,也就是被神逸斩杀的那些修士——这一次的单子是并不缔结一对一的合作关系,属于广泛悬赏,也算是雇主从阴鬼佛陀一事中学到了一点教训。 神逸杀了一阵之后事情短暂地停歇了下来,因为杀的人多了,总会有人知道,有修士中的强手去取楚江性命,结果反而把自己赔进去的事情。雇主无奈又下了重注,非要雪此恨不可。于是在林文潇住进来后的第四天,又有更强者登门了。 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前车之鉴不远,元婴期的修士都曾经无声无息栽在这里,散修就算再需要资粮,也得掂量有没有命去花,杀人换取钱财是为了求长生,不是为了找死来着。 而暗网虽然能量极大,可也毕竟是非法的地下组织,能用钱雇佣的战斗力终归是有限的,所以林文潇这次面对的,既是最强的挑战,也是最后一次挑战。 那是一对化神境的夫妇——化神境,在末法时代几乎是散修能够走到的尽头了,但凡不是散修,也不至于跑到暗网上给人当打手。这意味着一次性来了两个合欢宗大宗主境界的强者,以暗网能调动的实力而言,几乎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林文潇面对这样的对手也难免发怵,但来都来了能怎么样呢,难道真按照神逸说的“打不过就跑”?一方面她对楚江也不是没有感情,一方面现在逃跑也不切实际,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狭路相逢勇者胜。 第五百五十四章 自以为得计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在如此场景下,要林文潇保持安安静静击退对手,就是强人所难了。化神境的威压铺下来,只为了对付一个普通人,连楚江也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如同实质的杀意。 面对根本无从抵抗的杀意,楚江心下了然,他看着妻女,看着寄住在家中的晚辈,摇头叹气道:“看样子还是有人不肯放过我啊,你们都躲起来吧。” 楚毓茗当然也能感受到那种危险的压迫,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怎么可能二话不说就放弃自己的爸爸,就算身体里有强烈的逃生冲动在涌动,但她仍然坚持要带着爸爸一起逃跑。 吴雪与楚江相濡以沫多年,反而像是把许多事情都看透看开了似的,同样表示能跑就一起跑,如果在劫难逃,她也只想陪在丈夫身边。 于是就变成了楚家三人迅速统一了意见,于是楚毓茗对林文潇说:“你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卷进来。” 林文潇因为实力强悍,并不十分能够理解楚家三人所感受的恐怖压迫力,所以这些话在她听来也有点突兀,但那份善意她是能够感受到的,谈不上感动,却觉得很温暖。 既然如此,那就让大家一起面对吧,于是她说:“楚姐姐还不知道我住进来的目的吧,其实,就是为了应付今天这种情况而已。” 说着她从储物指环里取出教廷赠与的那根法杖,重重杵在了地上,法力从她身上涌出,流经法杖,张开一个巨大的红色球形结界,笼罩了整个楚宅,与此同时楚家三人所能感受到的那种威压全都消失了。 “你们就待在这房间里,不要走动,外面的事情交给我就行。”林文潇微笑道,说着她松开手向着二楼而去,那是通往阳台的路。 法杖就那么立在原地,纹丝不动,维持着强韧的结界。 “潇潇你去哪里?”楚毓茗几乎是明知故问,但她也是真的紧张林文潇的安危,所以几乎是问的同时已经快步跟了上去。 “楚姐姐你别跟过来呀,有危险的。”林文潇的语气轻描淡写,陈述的内容却不容置疑。不过楚毓茗此时哪有那么容易被说服,当然亦步亦趋跟着她。 林文潇见状又说:“那你跟上来可以,不要出房间,不要露头,否则我可能没办法一并护住你,可以配合我妈?”楚毓茗重重点了头算作承诺。 在二楼的画室,隔着落地窗,楚毓茗看到了毕生难忘的场景,有雷电不断的轰击着她家房顶上空的红色球罩,那是化神修士面对这防御的本能反应。 教廷送来的神器法杖非比寻常,而林文潇既然知道此行是要保护人,便提前在法杖中存储了防御性法术,这个球罩正是其中之一,如今看来防御效果还算不错。她走上阳台,抬头望向来袭的二人,拨了拨头发,然后双手叉腰瞪着他们。 空中的两名修士也看着她,男修自矜身份一言不发,女修开口问道:“小丫头,是你弄的手脚,阻止我们做事?” 林文潇伸出右手食指,扒着自己的下眼皮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根本不打算跟他们好好说话,然后就躲回了屋里。 屋外的两人自然是大为抓狂,他们知道林文潇这是故意搞他们心态,想让他们急躁,只好自矜身份憋着火假装自己没上当。 既然对方如此激怒他们,想来是想骗他们强攻,那万一对方有什么反伤的法宝,岂不是直接入彀了?既然如此,何不反其道行之,徐徐拆解这球罩,总能让这恼人的小丫头无处可逃。二人沉下心来思考,自以为得计。 然而这种事情,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永远只有一半猜中的概率,林文潇觉得按照人都喜欢把别人当笨蛋的习惯,对方很有可能得出这个结论才对他们扮了鬼脸就跑。外行人想要拆解她的魔法,这算是瞧不起教廷的底蕴还是瞧不起她这个小魔头的本事? 教廷魔法师和化神修士都是使用法力,那一对男女修士着手拆解并无不可,却难免被法力球罩的结构给难住,两人拆解时啧啧称奇,他们并不熟悉魔法师的勾当,一时脑筋搭错弦,也把林文潇当成了化神境的修士。 可越是拆解越觉得对方对法力的操控无比精妙,只觉得自愧不如,顿时又开始怀疑这小姑娘是否不仅仅有化神境的修为。 难不成这是哪里来的老妖怪扮了个小姑娘的模样,那倒是完全有可能,而且是越想越有可能,结合之前修士一个个身陨的消息,二人自己吓自己,硬是未战先怯起来。 林文潇跑回去之后,对着楚毓茗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就开始在画室里摆弄她的卡牌,好几套牌打散了,从几百张卡牌里慢慢挑选,左一堆右一堆地计算着思路。 楚毓茗忍不住好奇,小声问她这是什么,林文潇一笑:“这是我的技能呀,等下给他们个狠的。” 说着她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楚毓茗不要再说话,楚毓茗连忙伸手捂住自己嘴巴,生怕因为好奇,管不住嘴。 林文潇之所以不让楚毓茗说话,只是因为那魔法球罩不隔音,修士感知力惊人,她们的对话,对方一概能够听到。所以她自己开口也是字斟句酌,不愿露馅。 这是有必要的,仅仅就这两句对话功夫,外面的敌人虽然仍然心有忌惮,但却放心了不少,在他们看来,林文潇是隐世老怪的可能性正在不断降低,动手的幅度也跟着大了起来。 经过了这么老半天,他们也渐渐摸出门道,那小丫头的术法结构精巧,极难拆解,拆掉一块立刻就会补上一块,摧之越急,锁得越紧,一旦放松压迫,又恢复原状,再找不到破点关节所在的情况下,想要解除它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将这些法力“染色”。即是说将双方的法力勾连在一起,然后用自己的法力侵染球罩的法力,使其染上自己的属性。如此便可从内部瓦解,使其不攻自破。 但这是极为凶险的法力比拼行为,如果对方真是个老妖怪,这么干简直就是自寻死路,轻则修为被对方斩去一大截,重则身死,更有可能被对方借秘法奴役,从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拆了许久都突破不了,对方听起来十有八九又不是个老妖怪,那男修终究按捺不住,着妻子从旁看护,自己要勾连法力强行染色了。 法术球罩被人勾连染色,林文潇第一时间有所察觉,这正是她等待的时刻,在确定对方彻底链接上之后,她忽然激活那张画着DNA双螺旋结构的卡牌,就是当初搞出个雷峰塔镇压渡边淳的卡牌。 那张卡的功能当然不是变个雷峰塔出来,否则就该在卡面上画宝塔了,其功能是将自己能够控制的法力重塑成另一种形状。 于是乎,那个原本坚不可摧的球罩瞬息间变成了一个大漩涡,带着无穷吸力疯狂搅动。那男修猝不及防之下便被扯进漩涡,其妻见状用法力将他一把扯住,结果也被漩涡卷了进去。 这一下真就变成了凶险的角力,两人俱是大惊失色。林文潇虚握卡牌牵引法力与对方拔河,百忙中对楚毓茗说:“帮我拿法杖来。” 第五百五十五章 夫妻本是同林鸟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用法力拔河如同武林高手比拼内力,极为凶险,林文潇想一个人拔过两个化神修士绝无可能,展开接下来的计划必须她的法杖之助。 她这也是行了险招,刚才急于安抚楚江一家,又不想让外面的人看出端倪,法杖取出后一直留在一楼没动,眼下法术形态改变,再无顾忌,也只能让楚毓茗跑上一趟去取了。 而她此刻赖以支撑的,正是漩涡旋转带来的力量扭曲,这势必不能持久。 眼看着楚毓茗快步下楼,林文潇还是觉得她慢得让人焦急,不得已又使出魔力沸腾,双向强化彼此的法力强度。这并不能改变胜负局势,但突变的法力强度足以让人失去适应性,而漩涡的惯性保持不变,这是有一次在对等中寻求不对等的权宜之计。 楚毓茗太过紧张,难免跌跌撞撞,所幸还是及时带着法杖赶来了,林文潇借过法杖,法术再次得到法杖的强力加持,法力强度暴增五成,让外间两人更加失控。 就在二人的法力被多抽出一截的刹那,林文潇再次变招,把双方的法力揉在一起,整了个大花活,地上几张卡片同时沸腾起来,一一亮起,多种法术的结构相互吸引,自然而然纠缠到一起,形成了一个极其怪异的封印术。 那一对男女修士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已飘飘悠悠陷入混沌之中,眼前一片灰蒙蒙,虽能看见光,看见自己的手,却看不到旁人,夫不见妻,妻不见夫。漩涡的吸蚀之力消失了,他们却如陷泥淖,不得自由。 法术是在双方角力中形成的,双方法力纠缠在一起,且覆盖范围极大,难免一并困住自己人,林文潇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在法术生效前,一把抓住楚毓茗的手,将她们两人困在一处。 楚毓茗忽然身陷迷雾,心中也有些惊慌,又不敢出声去问,林文潇却大大方方告诉她可以说话了。 这是庇护迷宫、时空禁令、镇压之网兼一些其他扰乱法术合并在一起形成的复合法术。让一个普通魔法师独立施展是强人所难,但林文潇早就发现不同魔法之间有时会相互吸引合流,有些会相互排斥,吸引力与互斥力的大小也各不相同,经过计算之后,有一些法术只要同时施展,自然而然就会融合在一起。形成意想不到的结果。 而所谓法术融合也不是把这几个法术的效果叠加在一起,而是某种类似于化学反应的东西,形成一个截然不同的法术,比如这个法术的成分大部分都是防护用的,结合在一起,却变成了一个超强的封印术,且带着某些险恶的属性。 楚毓茗见林文潇语气轻松,也跟着放松下来,问这是什么东西。 林文潇介绍道:“这是我的封印魔法,坏消息是我们俩也被封印起来了,好消息是可以松口气了,因为他们的情形更加糟糕一点。” 楚毓茗有些担心,能把自己封印起来的魔法听起来就不怎么靠谱,她担心这法术会不会没能困住敌人,使她爸爸妈妈反而陷入危险中。 她的担忧虽然多余,但是不得不说有点道理,林文潇忽然意识到这里的楚姐姐还不了解她的手段,没信心也是正常的。 于是她给楚毓茗施加了一个真视魔法后,让她亲眼观察。灰蒙蒙的空间中仿佛多了个屏幕,能够看到另外两个被困在单独气泡里的敌人,正迷茫地瞎撞。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敌人来我们家?你又是谁啊?怎么会这样?”楚毓茗终于有机会问个清楚了。 林文潇据实以告:“楚伯伯应该是得罪了坏人,遭到悬赏了,这两个人都是修仙者,为了楚伯伯才来的。至于我嘛,你就当我是正义的伙伴吧。我是为了保护你们才来的。” 楚毓茗看得出林文潇的真诚,但这一会功夫的信息量还是太大,以至于她很难消化:“我是很愿意相信你的,可是我真的不明白,所以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 “有人告诉我的,他保护了你们好些天,最近有事要暂时开,才换我过来的。”林文潇说。 “那是谁呢?我认识吗?”楚毓茗听到这个描述,心中产生了一个荒唐的猜测,但这个猜测让她激动起来,并且热切地希望是真的。 林文潇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点头道:“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你说真的是神逸?!”楚毓茗说不出那种感觉,是惊喜还是羞恼。 “嗯,就是神逸。跑去苏地办事却忘了跟你请假的那个笨蛋。”林文潇翻着白眼吐槽起来。 “可是他为什么……他怎么……”楚毓茗觉得自己还是很难理解这些事。 “因为他也是正义的伙伴。”林文潇开始鬼扯,但严格来讲也不算胡说八道,看着楚毓茗仍然是不懂的样子,有心解释清楚,却发现这很难,只好说道,“你只需要知道,他是好人,想帮助你们就可以了。” “那你和他是……”楚毓茗问。 “是情侣关系呀,嗯……现在算是谈婚论嫁中吧。”林文潇趁机宣示主权,说到这里她自己倒是开始忧心了,家里那些烦心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渡过难关,也不知道爸爸妈妈最近辛苦不辛苦。比起在大梦里轻轻松松推进婚事,在现实中就不那么顺利了。 “这样吗……那真好啊。”楚毓茗有些尴尬,感慨了一声,仿佛生怕被对方看破自己心里那点情愫。 林文潇当然看得懂她想什么,这时候却也绝不肯说破,反正是无法退让的事情,说穿无益,那就不要说最好。 “屏幕”中的场景在说话间发生了变化,那一男一女两个修士竟然自相残杀了起来,两人始终没在同一个气泡牢笼里,即便是斗起来也是若即若离,打得不切不实,但看得出来的是,他们的确在激烈相斗,互不相让,毫不客气。 “这是怎么回事?”楚毓茗没想到会发生这种“好事”,惊讶地问。 林文潇倒是毫不意外:“哦,这个封印法术是个角斗场,被困在封印中的人最好像我们一样老老实实什么也不做,如果试图冲破封印进行攻击的话……攻击和攻击会相互吸引,简单来说,他的攻击会震荡到她,而她的还击也会对他造成伤害。夫妻本是同林鸟,这下他们要各自飞咯。” 敌人相互攻击,这是个好消息,但林文潇的发言实在是让人有点意外,楚毓茗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正在谈婚论嫁”的少女会说出的话,那感觉就像在羞辱爱情。 林文潇看了一眼楚毓茗的表情,开朗一笑:“他们可是来害楚伯伯的坏人呀!楚姐姐不用对他们发善心哟,打成什么样都是他们活该。” 化神修士固然修为高深,手段层出不穷,但散修手头法宝有限,修为就是他们唯一的依仗,一对同命鸳鸯被困在这角斗场中,就注定了他们落败的结局,林文潇所面对最大危险,不过是楚毓茗去取法杖的片刻,等两人被彼此打残了,林文潇这才撤去法术,准备开始问讯。 第五百五十六章 自己慢慢悟去吧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哪怕一对男女修士兀自嘴硬,也熬不过林文潇的拷问,读心术,催眠术,心灵魔法,加上一点小小的精神折磨,放在一起对付两个被双修道侣打成包子的化神修士,他们吐出的情报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 林文潇这才第一次知道,暗网是真的存在的。关于对这两人的处置问题,林文潇却不像神逸那么暴躁,一言不合就下杀手。 不是这少女心慈手软,她以前杀人时也是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只不过在大梦里那些年,她和玄望师父打交道不少,知道老爷子为了大夏仙门操碎了心,散修里出两个化神境的修士殊为不易,就这么杀了未免可惜,这使她考虑问题时多了一点慎重。 最后林文潇决定放人,这么做的前提是这俩人的履历还算干净,这次未遂的刺杀算是他们做的为数不多的坏事里最坏的一件,而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则是,林文潇实际上也没有把握碾灭阳神,确保万无一失。 既然如此,杀了反而暴露自己力有不逮,不如放了利大于弊。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没错,接下来的日子里,楚宅再没有受到任何骚扰,那一纸暗网上的悬赏还能挂多久不知道,但楚江的危机姑且算是彻底解除了。 既然暴露了魔法师身份,便不必继续瞒瞒藏藏,林文潇赶走了敌人,直接着手为楚江进行治疗,将他身上的恶诅及残留的伤害一一化去,楚江终于彻底摆脱了轮椅,恢复到了他这个年纪应有的体能状态中,甚至于因为有仙桃仙果之助,还比常人年轻了几岁。 楚江乐天达观,把逆境视为等闲,可真的有朝一日回到常人的生活中时,那种欣喜确实无以言表的,自由自在像个常人一样生活,谁又会不喜欢呢。 于是乎对林文潇感激至极,进入了那种谜一样的越看越顺眼模式,后来一个敢想,一个敢认,楚江说要认林文潇做干女儿,问她乐不乐意,她顺口就答应下来,替神逸实现了愿望。 神逸听完这些事,想了老半天,给二师兄打了个电话,问能不能把暗网给扬了,二师兄说很抱歉没那个本事,以及扬了不如监控着,这叫堵不如疏。神逸鄙夷道:“去你的堵不如疏,我义父差点被暗网上的悬赏给害了。” 冷天吟说:“你用小脑想想,既然说了堵不如疏,肯定会有牺牲品的,总体来说是降低伤害发生的概率,对个体而言不就是百分之百的生死大事?你有多大本事敢管全天下的闲事?” “全天下的闲事就不能管了吗?”神逸不服气道。 “不是不能管,是管不过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有这个心是好的,但是恕我直言,你没那个本事。别说你没有,师父也没有,你能比师父还厉害?”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不管了?” “谁他娘说老子不管了,你哥哥我不是天天在管吗?可这事我一个人管有用吗?你想得简单,暗网扬了,一劳永逸,你只不过是想少费点力气来解决问题而已。真正能遏制问题的是什么?你想想你义父不是没事吗,为什么没事,还不是被你护着才没事的?所以想要解决伤害,重要的是让好人也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你这说的也太理想化了,你明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修炼。” “每个人都能修炼也未必是好事,绵羊长出尖牙利爪还肯不肯做绵羊就不一定了,你既然长出了爪牙也不肯做狼,那你倒是跟我一起做狗啊。” 师兄的话浅显易懂,但神逸并不想做狗,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怪?” 冷天吟颇为得意:“我这叫话糙理不糙!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师姐教得呗,斩恶即是济善,师兄今儿教你另外一句话,济善即是斩恶。” “你这不废话么?”神逸觉得好笑,颠倒过来说句显而易见的话也要好为人师一下,这二师兄这点出息也真是的。 冷天吟冷笑道:“呵,废话?大言不惭,你倒是给解释什么叫济善即是斩恶?” 神逸一时哽住,忽然发现这话好像也没那么容易解释通,好像只对好人好并不能起到震慑坏人的效果,更谈不上是“斩”了。 见他哽住,冷天吟笑道:“不狂了吧?小兔崽子,自己慢慢悟去吧。说吧,你义父叫什么名字,我让人查一下,把暗网上关于他的信息全处理掉,买凶杀人的黑手哥也帮你办了,你少一天到晚呜呜渣渣的,以后也是要接手仙管会的人,不要这么毛躁。” 神逸老老实实报了楚江的名字身份,冷天吟应了一声挂掉电话,这下也就可以彻底放心了,但莫名其妙被师兄数落一顿,心情还是有点低落的……等下,谁说要接手仙管会了?冷天吟你把话说清楚!这卖力不讨好的活谁要干第二次! 林文潇觉得他们师兄弟的对话总是很有趣,在一旁笑吟吟地看,顺口就问了一句:“你这就和二师兄相认啦?” 神逸恍惚片刻,才想起好像的确是刚跟二师兄重新认识,都没来及告诉林文潇,于是详述了这些天的经历告诉她。 林文潇默默听着,得知师姐大仇得报,也遥遥祝贺了一句,不过并没直接打电话道贺,这毕竟是会引发伤怀的事情。 诸事说毕,林文潇对着神逸吃吃发笑,神逸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好问她在打什么怪主意,林文潇反问:“你还没反应过来么?” “反应过来什么?”神逸不解,他感觉该沟通的都沟通完了呀。 林文潇说:“你不觉得都到这份上了,应该下去跟你楚叔叔打个招呼吗?” 神逸顿时老脸一红,才发现自己好像是故意忽略了这个信息点,他的事情明明都已经被林文潇卖得干干净净了,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但想到要面对楚江吴雪和楚毓茗,他心中说不出的紧张,那感觉比当初让他见尹江流还紧张,就好像楚江能吃了他一样。 然后他就被林文潇连扯带拽的拉到楚家去,倒不是扯不过一个女流之辈,只是如果不就范,他怕林文潇把水晶符拿到楚家去表演大变活人。 于是他也不知道手应该放出来还是揣兜里,反正是尴尬地站在楚家人面前,仿佛一个待审的犯人,脸红得没处说理。 “干爹,这就我说的那个男的,怎么样,帅吧?”林文潇大大咧咧地介绍,神逸也只能挠挠头,尴尬地问候:“楚叔叔好,吴阿姨好,楚总好。” 楚江客客气气起身握手,招呼他入座,一边招呼还一边嘀咕,这年轻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他嘀咕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在座的人都听到,这一下子脸红的就不光是神逸了,连楚毓茗也悄悄把脸捂了起来。 楚江固然是没想起来,就算想起来也未必对得上号,这脸他的确是见过,在女儿的画室里,神逸只能解释说自己长了一张大众脸,便规规矩矩入座,有些幽怨地看着林文潇。 林文潇扭脸看向别处,不打算搭理神逸的目光,不想却撞上楚毓茗同样幽怨的目光,这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也有操作失误的时候。 楚江认认真真谢过神逸援手之恩,又乐乐呵呵夸两人郎才女貌,只差没把自己女儿给夸哭了,那是楚毓茗被撕得粉碎的青春啊。 第五百五十七章 出谋划策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人都有缺心眼的时候,就算是林文潇也不例外,她觉得楚江想见神逸,神逸也想认识楚江,这算双向奔赴,必须成全,更何况谈得拢的话,还能按照旧章程走一遍,商量着让楚江帮神逸向她爸妈提亲——反正她爸妈还不知道她认干爹的事——这样说不定他们还能住回当年的婚房里。 然而失算了。 楚姐姐已经快哭了,再提这种要求,楚姐姐可能真会哭。这么一想,在大梦里那一出,不仅仅是楚姐姐雅量,也是神逸本事大。 原来人生中有很多事情并不能知道结果就快进,这本是浅显易懂的道理,可她硬是拿魔法师这个副职当小号练,逐渐习惯了知道原理和尝试的结果就敢用的日子,如此施法自然无往不利,只有一个小小的问题,就是她对整个世界的感知逐渐脱离了朴素的范畴,但生活需要一点朴素。 好在她是个知错就改的人,立刻停止了自己功利性的举动,老老实实开始喝茶。而神逸一旦进入了楚家的环境里以后,倒也很会和楚江打交道。 而和楚江打交道最容易的方式就是告诉他:我也爱玩游戏。楚江很意外,原来仙人也玩游戏吗,所以神仙都喜欢玩什么游戏? 而神逸的回答是:“首先我是人类,其次我玩什么游戏取决于我玩得起什么,给你看个宝贝。” 然后他拿出了他在海上玩的那个俄罗斯方块机。 该怎么形容楚江当时的反应呢,大概就是人的眼睛好像真的会放光,他有许多很高级很好玩的游戏机,但这种俄罗斯方块才是给他打开游戏世界大门的敲门砖,其中有着对美好青春岁月的回忆,而对于能够击中他这份回忆的神逸,楚江的评价是:“人类,你很有品味。但是时代变了,要不要玩点不一样的?” 然后环节就进入了秀出各种游戏机玩的步骤,这边的楚江游戏机比大梦之中少了一两款,主要是因为坐上轮椅以后就没买过新的了。 对于这种不着调的待客方式,神逸是习以为常的,林文潇倒略有一点吃惊,感觉她以前对这位老人家的认知中错过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吴雪很嫌弃她老公这个没出息的样子,但既然他能恢复健康,能开开心心打游戏,她心里也就没有什么不知足了。 林文潇趁机蹭到楚毓茗身边,跟楚姐姐拉手手以示友好,楚毓茗仿佛得到了什么安慰,又或者是在尝试着接受现实,情绪退却了不少。 是夜神逸是在楚家客房里睡的,林文潇在另一间客房,其实他俩完全可以睡一间,但注意影响也好,照顾楚毓茗情绪也罢,两人都比较规矩,没去串门。 次日一早,楚毓茗开车载神逸上班,顺便绕点路捎林文潇回学校——这可不是楚家逐客,而是林文潇自己说要回去了。大二的上半学期她就请了两个月的假,下半学期眼瞅着又请假将近一个月了,林文潇觉得再请下去,老师要在学分的问题上借题发挥了。 林文潇下车后,时间也还早,楚总规划得宜,向来不会迟到。楚毓茗没话找话,对神逸又道谢了一次,谢他送仙桃,谢他请林妹妹来家里帮忙。 神逸说:“不用这么客气,能帮上忙,我也就顺心如意了。” “那为什么呢?为什么对我们家这么好,你总不会说这是举手之劳吧?” 神逸有些愁苦,这偏偏是没法解释的,告诉她“我做过一个梦,梦里那是咱爸”嘛?这么说会引起误会的,无缘无故的爱和无缘无故的恨同样难以解释,所以如果她能不问就好了,那他会非常感激的。 “你是我领导嘛,讨好一下领导而已,基操勿六。”神逸只好找了个完全不靠谱的借口作为解释。 楚毓茗开着车转过头看着他,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而吃了一记白眼的神逸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为什么自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好像是上车的时候被林丫头拨了一把,不自觉就走到这边了?这丫头又弄什么鬼? 时值周五,比起林丫头弄什么鬼,更值得头疼的是,周报怎么写。是的,周五写周报,这原本不是什么难事,但屁都没干,对部门工作情况也不了解的神逸真的很难写周报。 据实以告的话,楚毓茗那边肯定不会追究,但是帮助楚总进行汇总的小妹妹如何看待神主任的周报就不好说了,如果神主任德不配位,那是不是说明楚总的管理也有问题?虽说那小妹妹也未必就是嘴巴这么没把门的人,可神逸总要防止一切可能且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开个小会吧。把手下三个人拉到休息室,神逸正襟危坐,想装出个严肃的样子,又发现实在很难崩,清清嗓子说:“前阵子我休了假,比较突然,现在回来了,得了解一下大家手上的业务进度,我们好规划下一步工作计划。” 于是乎三个人把手上的工作虚虚实实汇报一番,糟心的是,大家手上办的事情战线都拖得比较长,有的在上周之前,有的在这周之后,完美符合神逸说的“规划下一步工作计划”,但对写周报的帮助寥寥无几。 于是神逸勉强又问:“那本周的情况呢?有没有一些具体的进展,详细说说。” 三人面面相觑,觉得能说的都说了,为什么领导又重复问这么奇怪的事情,最后还是李丽丽仗着关系亲近又熟悉神逸秉性莽了一波,把声音压到只有在座四人能听见的程度悄悄道:“神哥你说老实话,是不是卡周报了?” 神逸以手掩面,苦笑着点了点头。另外两人也跟着笑了出来。然后四人一起伏低身子,叽叽喳喳讨论起来,给神逸出谋划策,神逸告诉他们都需要哪些方面的数据用于参考,三人也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经过这次会议,员工提高了对工作的认识,将以更加明确的方向性指导下一阶段工作的开展,管理者对部门业务也有了细颗粒度的总体把控,为进一步提高生产效率的计划制定提供了详实的数据支持。会议是有益的,友好的,符合员工和公司共同利益的…… 说人话就是,大家有什么招什么,实在摸鱼了神逸作为摸鱼佬也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勉励大家还是要把工作成效抓起来。总之这次的周报有着落了。 中午神逸又请大家吃饭,顺便给三人打打鸡血。楚天国贸毕竟是他深爱的公司,作为管理他不能鼓励大家摸鱼,总要为公司做点什么。 其实打鸡血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只要做到两条就能做好——第一是把员工当人,考虑他们的利益。第二是别把员工当傻子,假装都是为他们好。所以吃饭的时候神逸跟大家聊了下对未来几年的工作发展的期待,包括升职,也包括收入,甚至还包括跳槽。当然没人承认自己想跳槽,但神逸说你们得为将来跳槽做准备。 理由很实际,你们真的相信自己未来三十年都会在这家公司工作吗,如果不是,那必然要跳槽,如果要跳槽,用什么样的履历来说服下家公司聘用你呢?所以现在,你们就必须为了自己的长远规划做出准备,如此才能有备无患。 一席话把三个小弟都给干沉默了,神逸最后总结道:“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今天既然还是和尚,为了回顾这段时光时自己心里畅快,建议大家好好撞钟,这样才能觉得自己是个好和尚,与诸位共勉。” 三人觉得有被鼓励到,但是好像神哥鼓励大家的说辞有点诡异。 第五百五十八章 无非是自驱和外驱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一般来说,领导就算装装样子,不也应该完全站在公司的一边说话么,鼓励员工为跳槽做准备这事,听起来就像是在谋逆,属于是坚决不能让领导听见的类型,以至于最好也不要让别的部门的同事听到,甚至于根本就应该憋住别说出来比较好。 但神逸真就一边用筷子敲打自己的杯子一边把这话给说了出来。 而他手下的三个人竟然真的觉得,能跟着这么个人干,好像也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情。 三人被鼓励后,暗暗下决心,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所以要在岗位上为公司做点实在的业绩出来,当然要说怎么做出业绩,他们也没什么头绪,还得看领导怎么带路,但在那之前他们一定会保护好这个会关心他们的领导,至少不把主任这一席大逆不道的话透露出去让旁人听到。 “咦?原来你是这么个心态嘛,跟你面试的时候说的不一样啊。”楚毓茗忽然从三人背后出现,把三人好生吓了一大跳。她手里拿着两大瓶饮料,放到桌子上说:“请你们喝,我就不凑你们热闹了,神逸一会上班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李丽丽三人看着楚毓茗离开的背影,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他们甚至不理解公司的大老板是什么时候窜进这个小馆子的,为什么他们都没注意到。 也就是说神逸的大逆不道全都给楚总听到了,并且下午上班要去一趟楚总办公室?哥你别这样,我们舍不得你啊。 神逸就像没长心一样,开了饮料给员工们满上,举杯道:“来来来,楚总请客,我们遥祝楚总万福金安。” 李丽丽一时无法忍耐,提醒道:“哥,拍马屁要当面,你这会拍晚了。” 神逸笑道:“你说什么呢?谁拍马屁了,楚总请饮料咱们不是应该感谢一下吗?你这个小同志,做事情不要那么功利嘛。” “所以哥你是真不怕领导跟你算账?”另一个男生问。 神逸端着饮料边喝边说:“没事的,楚总不是那么刻薄的人,把心放肚子里。” 下午神逸来到楚毓茗办公室的时候,她刚刚午睡醒来一会,有一点点睡眼惺忪。随着父亲的好转,她已经不必再把自己逼那么紧了,有些难办的事情也有了人在私下支持,推进起来也简单了许多,故而楚毓茗也能好好午休一下了。 示意神逸坐下之后,楚毓茗问他:“你搞团建的方法怎么这么奇怪,什么叫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啊,听起来跟应付差事似的。” 神逸笑呵呵不以为意,他知道楚毓茗不是问责他,遂说道:“是呀,就是应付差事,谁上班不是为了应付差事呢?” 这说法乍一听是那么回事,但也不尽然,楚毓茗很难苟同,就算她自己也只想应付了事,也无法苟同,遂说道:“话不能这么说,还是有很多人是真的对事业有追求的。” 神逸说:“是呀是呀,那些真的对事业有追求的人也不需要灌鸡汤画大饼呀,他们自己就会鞭策自己的。” “嗯?有意思,你继续。”楚毓茗想了想是这么回事,饶有兴致地追问——她来做这个总经理纯粹就是被老父亲的病逼得赶鸭子上架,能把业务做下来,公司大致管理得不散架已经很难得了,至于详细的管理门道没精力也没心思去好好思考,一点点进步都是在实际操作中摸索出来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如今有信任的人可以沟通,她也想听听对方怎么说。 神逸也不怕被人觉得卖弄,说道:“人嘛,做事情无非是自驱和外驱,自驱的人积极主动,奔着欲望去的,外驱的人不抽不转,躲避恐惧去的。你说有追求的那种,就是奔着欲望去的自驱型人才,这种人不用打不用骂,也不用给他们画大饼,做出成绩了实实在在给他们发好处就行了——也不是完全不能画饼啦,只是人家也不傻,饼吃多了会噎着,对你失望了,他们就要找其他地方去追求了。” 楚毓茗听着觉得没什么不通顺的地方,点了点头,想留着慢慢消化。神逸却生怕她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对那种自己就会燃烧的人,你所有灌鸡汤的方式都代表对他们不信任,都会挫伤他们的积极性,所以指个合理的方向让他们努力就行了,然后你就只需要把燃料给他们给够。说白了,发钱,升职级,让他们觉得值得,有奔头,行了。” 然后他觉得差不多了才说起另外一拨人:“大部分人是另一种,上班就是为了挣钱过日子的,这些人也不是坏蛋,只不过他们的需要和公司的需要不一致而已。你要用各种标准去要求他们,他们就各种刷分卡bug,就好像古代选官举孝廉,如果有了标准,就有人装孝顺,实际上背地里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所以与其规训他们,不如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就跟他们谈赚钱,谈生存,谈他们个人的未来。让他们认为自己的未来和公司的需要有重合之处就行了,这样他们也能变成自驱型人才。” “你不是说有的人是自驱的有的人是外驱的么?这也能轻易改变吗?” “你看你是不是没好好听讲,我说的是做事情分自驱和外驱,每个人身上都同时拥有这两种状态,这是人人都有的禀赋,只是不同的人在不同场景里,使用不同模式而已。如果公司觉得自己的需要和员工是对立的,员工受公司大恩大德,就应该燃烧奉献作为回报,否则就是不道德,那公司和员工就真的对立了,大多数人都会变成外驱型选手刷分卡bug,那些坚持自驱的人也只会想着如何以权谋私假公济私掏空公司中饱私囊而已。你是公司的掌舵人,看你希望公司怎么转咯。” “所以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是为什么呢?听起来很消极。”楚毓茗问。 神逸回答:“为了对得起良心,是和尚就要撞钟,是人就要知廉耻,既然是公司的一员,就要做好对得起薪水的事情。这也是调动自驱,是积极的。” 楚毓茗大致明白了,讲道理她中午听神逸说那些话的时候,多少也有一点点的不愉快,但她想弄明白这个不是坏人的老同学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必须要问,就有了“下午上班来我办公室”,而送上饮料是表态不会追究,是楚总的雅量。 想通了之后楚毓茗是真的觉得在管理的道路上自己任重道远,现在的她作为技术型人才的成分远远大于管理型人才——但她的技术其实更偏向艺术类,还是那话,赶鸭子上架,说多都是泪。 “所以你是哪种人才呢?”楚毓茗忽然笑着问神逸。 “你知道的,我一修仙的,上班纯粹就是闹着玩,赚点钱而已。”神逸道。 “早知道你这么应付我就不招你啦,现在合同也签了,被你骗了,哎。” “可我还在试用期,甚至还翘班了将近一个月,你可以让我试用期不合格的呀。”神逸“好心”提醒道。 楚毓茗狡黠一笑:“你想得美,既然自投罗网了,就好好给我拉磨。” 神逸恢复了经济收入以后想第一时间落跑的心思落空了,有些哀愁,却听到楚毓茗又说:“帮帮我吧,我一个人撑着这个摊子挺累的,也给我一个机会报答你对我们家的恩情。” 神逸忽而有些悲戚,谈什么报答恩情,报恩的人明明是他自己,而他可能比楚毓茗本人更懂她的疲惫,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这少女曾有那么快乐的一生。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不问自取是为贼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山中无甲子,原本崇尚入世的儒门本不该有这样的体验,但随着日渐衰败,仙武派也逐渐过成了隐世仙门的模样。说是就此一蹶不振太过危言耸听,无非轻车简从缩起来过日子,等个几十上百年,便会再有门中俊杰为仙武派撑起一片天。 但也有可能真的一蹶不振,因为贫弱是可以恶性循环的。 所以岳文轲甚至没有注意到,今天是世俗意义上的周六。天宫道仙友来访,岳文轲令弟子门人擦亮眼睛好生迎着,见到天宫道的长辈了,速速通报。 三道剑光自天际飞来,不到山门便已降落,冷天吟为首,神逸走在最后,三人徒步叩门以示尊重,岳文轲虽然矜持着没有亲自迎候,实则也是在大殿内细细感知着外间情况,以免弟子门人冲撞了贵人,因此自然没有遗漏对方对自己的客气。 投桃报李,岳文轲一路小跑来到山门相迎。 冷天吟见了岳掌门,执同辈礼打过招呼,然后一行人便在岳掌门带领下去了大殿,众人分宾主坐定,仙武派弟子奉上茶点。冷天吟简单介绍了一下岳文轲不曾见过的小师弟神逸,岳文轲也随之客套了几句。 说是客套也是真心,神逸的修为在他看来高得离谱,哪有小师弟比师姐还厉害那么多的,尤其是他们一派再熟悉赵雪盈不过,深知这位有多厉害。 客套过后岳文轲才说日前收到拜帖,知道天宫道仙友此来是为了祭奠李商阳,但却不解为什么会挑选在今时今日。 冷天吟客客气气解释:“说来是陈年伤心事,李道友身故的真相这些年悬而未决,恰逢我大师兄从道外化境送来一件可以追索过去未来的法宝,因而才有幸追查出害了道友的凶徒是东溟宗门人,日前大仇得报,特来此告慰英灵。” 岳文轲听了,心中五味杂陈,忽闻师弟大仇得报,他是有点不信的,但此事显然是相信了更好,冷天吟也没必要突然来骗他,一旦相信了自然是大喜过望,可喜过之后,心中又有些不是滋味,严格来说此事乃是仙武派家事,既然寻得仇敌,便应该告知仙武派,何以不给他一个亲手为师弟报仇的机会。 可这怨怼之言,他也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冷天吟显然知道这里的不妥之处,但当时情势紧急,的确是疏漏了,也只能陪笑解释道:“说来惭愧,我们查明真相后,本该知会岳掌门共讨仇雠,只是此事还涉及东溟宗叛国投敌,勾结倭国渡劫修士一系列复杂情况,连仙府也插手进来,我们只能小心处置,步步微妙,是以中途没能抽身告知岳掌门,今日告罪,还请海量汪涵。” 他这话说的都是真的,但也是有意歪曲,岳文轲误以为是仙府下令封锁消息,自然不便多说,人家能在事后告知,特来祭拜师弟,也是给了他们仙武派天大的面子,说不好听话,真要不肯给他面子,李商阳的牌位,难道赵雪盈家里就拿不出来一个么? 既然如此,别人给脸他得接着,忙说客气之类的。 然后请着众人来到仙武派祠堂,招来派中小辈,并行拜祭。时隔多年,仙武派的小辈心中那点哀戚早就散尽,岳文轲和李商阳年龄相仿同学同游,一朝旧事重提,尘封的伤口被揭开,难免痛哭失声。 痛痛快快哭过一场,他才看到原来赵雪盈也哭得满脸是泪,一时也有些困惑,难不成这些年是错怪了这个弟妹? 想想也不对,之前试图规劝她的时候,她的态度也不算好,人心隔肚皮,实在难料,不过对方今日诚心上门祭拜师弟,他也不宜说那些扫兴的话,只管都咽在肚子里。 但更奇怪的是,怎么天宫道的那个小师弟,叫虚黄子的,分明没见过李商阳,却也两眼挂泪,奇也怪哉。 祭拜已毕,回到大堂,冷天吟说起正事,取来两耳铜镬,岳文轲也不认识,不知道他忽而拿个法宝出来是想干什么。 冷天吟道:“我们追溯过去,得知此物乃是仙武派南海洞天中潜藏的异宝,被李道友取出,却不幸落入贼子手中,这次剿灭东溟宗,被我们一并夺回,理应交给岳掌门。” 岳文轲闻言心中不禁有点佩服冷天吟的气魄,这种事情不跟他说他也不知道,还有人登门送宝的,本着无功不受禄的思维惯性,他甚至觉得受之有愧。 正要客气两句,却听冷天吟厚着脸皮继续说:“不过此物乃是炼丹炼药的至宝,对道门中人是至宝,对儒门而言,却是鸡肋,所以我们今天也是想打个商量,愿以重酬向仙武派租借此宝,不知岳掌门意下如何。” 听到此处岳文轲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了,这冷天吟到底什么意思,显摆一下给自己看?还是真的诚心诚意给仙武派送上宝物?不是,他明明可以不告自取的来着,这是闹哪出? “冷主任意思,怎么个租法?”左右搞不明白,岳文轲只能顺着话问下去,冷天吟也不矫情,说道:“愿以天宫道三具教习傀儡,加上三百副玄气散,一千张聚气符为交换,租借此物百年,岳掌门觉得如何?” 玄气散聚气符都是天宫道的寻常丹符,以前李商阳在时,赵雪盈不时弄出一些送给仙武派,岳文轲自然知道用处和大概价值。至于教习傀儡,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冷天吟好意思开口,定然是好物,心中暗赞冷天吟豪横,不过想来买家没有卖家精,对方如此开价,可能他仍然是亏的,但这时候讨价还价貌似有点不要脸。 岳文轲权衡几息,定下主意,伸出五根手指:“既然是炼丹神物,我派用不上,咱们不谈租借谈买卖,加五成卖给你们如何?” 冷天吟极为痛快:“成交。” 他痛快得让岳文轲怀疑自己是不是开价开低了,实际上确实如此,以神逸对两耳铜镬整出的那些花活来说,这些东西翻一倍也不为过,之前那个租借的数字也是神逸告诉师兄的,大梦盘里,岳掌门接受的就是这个份额的报酬,这次反正是白捡,给多少对方都会乐意的。 这一波下来,神逸对师兄和岳掌门的脸皮都有了新的认识,师兄是真的就敢拿着人家的东西在人家面前显摆,岳掌门是真的白吃枣还嫌核大,怎么着,就仙门没有正经人是吧? 冷天吟坚持走仙武派这一趟,八成是存心送温暖,两成是为了对得起道心,不问自取是为贼,修道人求个通达,他不容师弟做贼。 神逸当然理解师兄一片好心,所以此行虽然矫情了点,但真的这么走下来,给出报酬,心里也踏实了许多,有种莫名的畅快。 冷天吟没有小家子气,教习傀儡直接给了五具,他在仙管会做事,用得到此物的机会不少,手上有不少存货,介绍过用法用途,岳文轲顿时眉开眼笑,觉得这下仙武派复兴有望。 心情大好之下,许多过不去的疙瘩也解开了,晚宴会上,他亲自把酒敬了赵雪盈一杯,隐隐晦晦表达了想要放下芥蒂,重归于好的心思。 赵雪盈下意识看了神逸一眼,起身举杯,也向岳掌门赔了个不是。 第五百六十章 浅水难养真龙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一场走访皆大欢喜,仙武派得了无数好处,与天宫道重修旧好,眼瞅着日子越过越有盼头,而神逸和冷天吟的人也拿下了志在必得的两耳铜镬,冷天吟并不知道这里还牵扯神逸的一个道誓,否则怎么说也先让他把道誓圆了再说其他。 过去研制出的方子和原理都熟稔于心,神逸去屠宰场买了足够一个学校消耗的新鲜肉类,花钱也算不少。 另外购置了少许草药来调律阴阳,开始在自己的水晶符山庄里整大活,上班归上班,上厕所的功夫都要钻一趟水晶符去看两耳铜镬的生产进展。 两耳铜镬自具灵性,突然被这么高强度地用,一开始还是有些不情不愿的,但当它发现神逸的手法指向了毫无节操的萃取提纯和强硬合成之后,慢慢也跟着兴奋起来。 如此前后折腾了两个月,天气逐渐热起来的时候,神逸已经砸了快一百万出去了——这还是各派订购水晶符时交付的订金——终于捣鼓出了龙血龙肉,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万事开头难,有了这一点做引子,后续就好办了。学生放暑假的前夕,神逸交付了道誓约定的一钵龙血给枭山公。 面对这世间难得一见的东西,枭山公有点将信将疑,但想到有道誓约束,虚黄子道友不可能糊弄他,加之那一钵龙血中令蛟王精魂兴奋不已的能量,枭山公很快就变得雀跃难耐。 他正要回洞天洗练精魂时,被神逸拦了下来,神逸拿出一张做给御魂宗的水晶符,邀枭山公入内洗练精魂。 其实按顺序来说,应该先给千仞派做,但是神逸多想了一点,调整了这个顺序,枭山公不解为何要多此一举,神逸却说:“枭山公忘了一件事了,水帘洞下眠龙泉里睡着一条真龙,你当真要在御魂洞天里用龙血洗练蛟王精魂么?” 枭山公一愕,紧接着才惊出一身冷汗,神逸的提醒恰到好处,倒是他自己轻忽了。 眠龙泉中有真龙这事,是御魂宗一个传说,因为种种禁制困锁,谁也没下去看过,只是代代相传,言之凿凿而已,这事很能装门面,能提气,但说得久了没见过,连枭山公自己都不太相信这事真实与否了。 至于说真龙之气滋养出的仙桃仙果,那也许是花果山另有灵机,未必就真的跟龙有关。 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眠龙泉中真有真龙沉睡,被龙血刺激,被龙血洗练的蛟王精魂刺激,甚至蛟王精魂转生为龙魂也有可能刺激到它,以真龙的脾性,只怕是容不下此等亵渎之举。一旦惊醒,只怕小小一个御魂洞天根本容不下它,御魂宗的基业也得随之灰飞烟灭。 虽然只有万一的可能性,可一旦发生也是御魂宗不能承受的,枭山公再三谢过神逸,才着手洗练蛟王魂魄。 世事不如意时常八九,蛟王魂魄钻入龙血,将一钵龙血吸尽饮尽,得了莫大好处,仍消化不完,乃至于昏昏欲睡,仍然没有半点化龙的迹象。蛟王没什么不满足的,这已经是天大的机缘,只要自己抱紧主人的大腿,主人抱紧那年轻人的大腿,以后有的是机会。 枭山公却有些遗憾,寻回两耳铜镬一事,是虚黄子的夙愿,这样的机会好比守株待兔,可遇不可求,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好落下第二个人情,讨来第二钵龙血呢? 神逸看出枭山公有些沮丧,安慰道:“枭山公且安心,蛟王未能化龙未必就是坏事。眼下蛟王和枭山道友的道行都距离真龙尚远,真要仓促化龙了,也许难免要有麻烦,蛟王既然得了龙血滋养,想必日后修炼事半功倍,有朝一日枭山道友到了渡劫期,我愿倾力相助,也许那时才是天时所指呢?” 枭山公闻言心中开朗了不少,的确,若今日蛟王成功化龙,以御魂宗的修行之法为依托,他的修为固然能够水涨船高,但水涨得太快,那便是滔天巨浪,自己这小船也未必就浮锝稳当,贪多嚼不烂,眼下这未必不是最好的结果。 他心中灵光一闪,眠龙泉下若有真龙,那真龙未必是在睡觉,众所周知今日地球处于末法时代,以这样的环境,正应了那句老话“浅水难养真龙”,睡觉的真龙只怕是养伤的老龙,种种禁制让御魂宗修士千百年来难越雷池半步,只怕也是老龙布下,免人滋扰的。 如此一想,那真是越想越有道理,更觉得今天神逸拦了他一把,拦得恰到好处。 走前神逸说欠的另外两张水晶符虚拖上一段日子再交付,要尽快安排千仞派和合欢宗预定的东西了。枭山公当然理解,水晶符虽好,也谈不上急用,神逸已经考虑如此周到,他当然不会为难。 眼见着神逸御剑离开,枭山公总觉得对道友尚有亏欠,不表示一下心里始终是个疙瘩,于是打电话给自己儿子,让他酌情以俗物补偿一二。 说用俗物补偿,倒不是瞧不起神逸,而是真心投其所好,他看得出来虚黄子尚且年轻,与红尘纠葛极深,就喜欢在里面打滚。要说仙门的资源人家有手搓洞天生造龙血的神通,只怕自己拿得出人家也看不上,花果山的仙桃仙果虽好,当个伴手礼还行,报答恩情则远远不足。所以还是给点实实在在的好处为妙。 宋巡不是第一次听说虚黄子神逸这个名字了,上一次听说是人家在化凡劫中救了她女儿,可怜他自己也才刚刚破丹成婴,听说有这样的青年俊彦,是真心想要借着人情结交一番,苦于对方太过厉害,生怕自己表现得小家子气反而不美,于是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加上事务繁忙,一来二去就把登门拜谢的时间窗口错过了。 其实错过了也好,救宋静卿的事情其实不大,枭山公已经谢过,他再去谢一回,怎么说都很刻意,虽说礼多人不怪,但大家心知肚明他另有所图,也确实尴尬,宋巡正是考虑到这一点,错过了也并不觉得可惜。 如今老爹说的明明白白,让他以俗物相报,那真是再好不过。他老爹说神逸在什么楚什么公司上班,说的糊里糊涂,那就自己去查。 这原本是大海捞针的事情,可好就好在虚黄子本名叫神逸,跟人重名的可能性低到离谱,轻轻松松就能找出来。 于是不日之后,楚天国贸就和苏地东胜酒业莫名其妙联系上了,是对方主动接触他们的,说是想把当地黄酒做到内陆市场去,神逸浑浑噩噩被人接触,并不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想着周报又有得水一笔了,高高兴兴接洽下来。 他完全没意识到,东胜这个名字来自西游记:海外东胜神州有个傲来国,傲来国海边有一处名山曰花果山。如果他能稍微这么联想一下,就该意识到说下周一来跟楚总接洽的宋董是枭山公的人。 所以当宋巡来到楚天国贸,神逸在楼下陪着楚毓茗接到宋董的时候,神逸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资本家怎么一身的元婴修士的气息。 担心楚毓茗安危的神逸当下唤出阳神,以阳神暗暗守住楚毓茗,经过大蓬莱岛那一场战斗,加上后来天天捣鼓两耳铜镬,神逸修为再度被唤醒,此时已经步入化神巅峰,他唤出阳神,虽无敌意,也让宋巡的元婴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第五百六十一章 出言无状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所谓关心则乱,神逸的反应有点过激了,宋巡当然不会计较他小题大做,当然也不敢计较,却凭空误会了什么。 之前是听老爹说过来着,虚黄子在红尘俗世有个女友来着,这楚总和虚黄子看上去年岁相当,横看竖看都是个知性气息十足的女强人,倒还真的般配。怪不得老爹说让以俗物相报,破案了,这下彻底破案了。 宋巡一肚子都是好意,反倒是神逸小人之心,时时刻刻以阳神护定楚毓茗,这么做谈不上礼貌,但也绝谈不上失礼——在修士面前凡人是很脆弱的,摆明车马的防备其实是一件很大方的事情,大家没那么熟,没有义务敞开自己的弱点在别人面前以示诚意,所以宋巡没往心里去。 跟神逸对接的是宋巡手下的一个总监,这次也来了,神逸因为是对接人,所以一并参加了今天的会议,但他职级比较低,对接的细节在对方到来前都给自己顶头上司和楚毓茗汇报过了,所以基本上当个锯嘴葫芦从头陪到尾即可,不需要他多说话。 神逸的顶头上司是市场部的总监安瑜奇,此人是楚天国贸的年青一代骨干菁英,自然也参会了。 神逸在开会写记录的小本本上涂涂画画消磨时间,一会画把剑,一会画个少女脸,假装认真公然摸鱼,安瑜奇就坐在他旁边,看在眼里只能瘪瘪嘴,也不便当众点破。 但他对神逸的印象着实不好,任哪个领导也不会对上来就翘班大半个月的下属有好印象,后来说他实际上请假了,但直接找楚毓茗请的假,如此越级汇报更是犯了职场的忌讳。 原本摸一场鱼就过去的事情,神逸却也不知道对方吃错了什么药,动辄点名问神主任一些话题要他来回答。 于是他勉为其难,正经地介绍起楚天国贸的下游合作网络,这些都是熟稔于心的东西,对他来说也不困难。 然而安瑜奇更加不舒服了,看不出这个摸鱼佬来的时间不长,倒是把公司的各方面业务摸得清清楚楚,有些细节甚至比他还熟悉,就……很不简单。 所以怕不是这家伙入职是来干掉自己的?他实在很难不这么想,说来也是的,这人自带资源,真干上一年半载,到了要论功行赏的时候,爬到他头上好像还真的不太难。 于是到了会议的后半段,安瑜奇主动提出要去东胜酒业现场调研一下产品,这是应有之义,所以谁也不觉得奇怪。 但这里他其实是藏了一点点私心的,这要分两面考虑,一方面是,踏踏实实干活的人都知道,谈生意是十谈九不成的,东胜酒业送上门的生意多少有点蹊跷,给楚天开的条件也过于宽裕了点,如果他们产品真没问题,与其说是谈生意,倒更像是来送礼的。所以他得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猫腻,真要有问题就得叫停。 另一方面,倘若当真没问题,这一单好好推进下去了,他这也算深度参与了项目,神逸就算头功,他的功劳也不会小,这是个对他自己地位的防守。 平心而论,安瑜奇此举虽有私心,也算是光明正大了,总好过有些见不得别人成事,暗地里使绊子,把项目往黄了搅合的。 会议过后双方又约了简单的晚宴,对方远道而来,总不能谈完事就送客,这算是基本的礼貌,也是直到这个过程中,宋巡才有机会私下跟神逸说几句话,他悄摸摸自报家门,家父正是花果山御魂宗的宋云枭,神逸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对方给的条件如此宽,还各种找机会让他露脸,说白了就是用送业务的方式送礼,既能给钱,也能给地位,算是考虑非常周到的示好。 神逸这才歉然一笑,赶紧收回阳神,请宋董不要见怪,宋董会心一笑,表示懂的都懂,神逸一下就不懂了。 晚宴上双方相谈甚欢,楚天国贸这边相关的要员到得很齐,也算是对东胜酒业的一份尊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喝得有些上了头,宋巡和神逸作为修士没那么容易醉,但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有时候喝醉只是氛围到了自然而然的泛起了糊涂。 黄汤马尿诚然误事,宋巡口无遮拦,说起楚总和神逸“郎才女貌”来了,神逸大惊失色拦他,让他不要胡说,宋巡却会错了意,连忙改口“楚总巾帼不让须眉,以女貌称之确实不对,应该说是佳偶天成才对”。 神逸急了,义正词严纠正说自己和楚总并无关系,叫宋巡别乱点鸳鸯谱,宋巡再次会错意,以为他们俩是还没确定关系,于是又说了一句:“呀,我说早了吗,哎呀,掌嘴!掌嘴!各位见谅。” 他这三句话过去,酒桌上的人醒了一半,齐刷刷盯着神逸和楚毓茗,神逸百口莫辩,此时却也不好发作,一口气梗在喉间,开始盘算晚上回去要怎么联系枭山公,让枭山道友好好治治这个出言无状的儿子。 而此时此刻宋巡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笑声逐渐尴尬。 楚毓茗见状,心中悠悠一声暗叹,举酒道:“宋董误会啦,神主任开我的车是因为和我住得近,被我抓壮丁当司机了而已。不过谢谢您一番好意,我是要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是吧?” 这“是吧”这是冲着神逸说的,神逸这时候也不敢纠正自己其实只蹭车不开车了,赶紧承认自己司机的身份,把这事模糊过去。 宋巡看到自己掉地上的脸又被楚毓茗生生捡了回来,一边感叹楚总真是雅量,一边恨不得抽自己两百个嘴巴子,一天到晚胡说八道什么。 但是……但是吧……那这虚黄子烦什么病,干嘛见到自己先把他楚总护上,那画风看在元婴修士眼中,就跟直接搂怀里了也没什么区别。 一场晚宴之后,宋巡在附近的酒店下榻,一晚上都没睡踏实,不过有了楚毓茗打圆场,神逸的确没有联系枭山公收拾他。 晚上神逸送楚毓茗回家——当然是叫代驾,修士把酒精蒸出去不是不行,但他真没驾照。 车开到别墅区停好,给代驾司机结了账,楚毓茗干脆邀神逸在家里住下,因为真的很晚了,没必要让他回去,因为她经宋巡胡说八道一撩拨,借着酒劲未退,真的有话想对神逸说,她怕酒醒了就再也不敢说了。 神逸在楚家睡客房其实已经习惯了,便也没有拒绝,反正睡客房和睡房顶区别不大,他这么晚也并不打算去别处。 夜已深沉,楚江和吴雪已经睡去,楚毓茗坐在沙发上,神逸给她端水漱口,轻车熟路,每件东西摆在什么地方都很熟悉。 “你好像对我家很熟啊?”楚毓茗有些好奇地问在她面前坐下的神逸。 神逸也不否认,这里其实对他来说,感觉也挺像是家的。于是楚毓茗问他:“你不会是偷偷钻到我家来研究过吧,是不是我家的小秘密你都知道?” “你胡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变态,偷偷研究你家干什么?”神逸胡乱否认着,他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否认,也说不上来前面为什么不否认,面对楚家,面对楚毓茗,他总觉得自己是糊里糊涂的,迷迷糊糊,没根没据。 第五百六十二章 要珍惜缘分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未完成的都是诅咒,神逸早该有所察觉的,在大梦里,他默默关注了楚毓茗的生活许多年,他暗地里照顾着楚毓茗的儿子,即便是出了大梦,他第一时间也是跑去了向锦龙的家看了一眼,想知道楚毓茗过得是否安好。 神逸一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反倒是他刚刚否认的那句“不是变态”的话题让他觉得有点心虚,他一直觉得自己这样偷偷观察楚毓茗的癖好有点变态。或许那不是什么癖好,但如果在旁观者的视角看,就是癖好。 可每次面对楚毓茗时,那种浑浑噩噩,仿似心魔。仔细想来,大梦之中,楚毓茗死后,他的修为就在没有过寸进,修士修炼的事情原本就是逆水行舟,所以当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今天在酒场上被宋巡胡说八道后,看到她那豁达又暗藏幽怨神气,神逸觉得很难过,于是他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林文潇告诉过他,未完成的一切都是诅咒,忘了是什么时候,帮他破除哪一关心魔的时候讲的了,他曾经深深认同,但仿佛隔着一层薄雾,他一直对楚毓茗身上未能完成的一切视而不见。 直到今夜,破碎的拼图就像被蚂蚁驮着一样长了腿,彼此靠近,拼出了一个他早该意识到的问题,原来他一直欠了楚毓茗一个关于爱情的结局。 当初所谓的和平分手,不过是忽然得到林文潇的消息之后,勉强说服了楚江,然后用一种近乎冷暴力的方式使关系不断降温,然后忍无可忍的楚毓茗自己提了分手。 他明明知道少女心中的梦是什么模样的,却使其干枯至死。 童话不一定要有完美的结局,但在日常的消磨中耗尽最后一点生机,假装走得安详,却绝对是最糟糕的结局。 原来他一直欠楚毓茗一个交代,欠她一份补偿,这份补偿随着她的生命走到尽头再也无从给予,于是他心魔深种,修为再无寸进,直至遇到了渡劫期的强敌……原来故事还有这么一个“恶有恶报”的视角吗? 真是一场荒唐的噩梦,好在那只是一场梦。 “喂,神逸,你真的记得以前我们是同班同学的时候吗?”楚毓茗明知故问,她熏熏然醉眼迷离,并不知道眼前人心中翻覆的波澜。 “嗯。”神逸发出一声鼻音作为确认,思索着该如何破除自己的心魔,他当然不会不顾一切的要跟楚毓茗轰轰烈烈地爱一场,相爱并不难,如若不爱,他也不会被心魔纠缠。但他才不会为了解开一个心魔去招惹更大的心魔,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是他不顾一切也要珍惜爱护的,那是他化凡劫的心锚,是他哪怕不做神仙也要一世相伴的爱侣。 “那你知不知道,那时候…嗯,你肯定不知道。”楚毓茗说着还是觉得害羞,她双颊火热,于是停顿下来,看着神逸怜惜自己的目光时,又似乎得到一些鼓励,于是她告诉自己,脸上烧烧的只是因为喝多了酒,继续说道,“其实那几年我一直在暗恋你。” 说到这里她捂住脸弯下腰,伏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像一只害羞的天鹅。 “啊……呃,其实,知道一点。”神逸勉强应了一声,他上高中的时候当然不知道,但关于眼前这个三十岁大女孩的情感,他当然知道。如果没有喝酒的话,这话也许不便回答,但既然她壮着酒胆说出来了,那就让她借着这个机会说下去吧。 “咦,你怎么知道的?”楚毓茗忽然直起身,不敢置信道。 神逸编着谎话说:“偶然…看到过你的画。我记得那你画画很好的。” “你还知道我会画画?那…那……那时候……你……”楚毓茗有点激动,语无伦次起来。 神逸继续瞎说,半真半假:“我那时候内心非常不健康,你知道啦,我是孤儿嘛,对于大部分同学都是羡慕不来敬而远之的,就,有多远躲多远咯。” “嗯……其实上完大学以后,我逐渐就接受了可能我们真的再也见不到的事实,后来爸爸生了病,我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什么也顾不上了。能再遇见你一次感觉还不错啊,但是……哎,但是我来晚啦。你看人的缘分就是这样,有时候很慷慨会让我见到想见的人,有时候又吝啬得很,你说是吧?” 神逸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点点头。 楚毓茗有点想哭,但她惊讶地发现,到了此情此景,却哭不出来了,因为在她看来命运已经给了她很好的安排,重新遇到朝思暮想的人,看到他过得不错,甚至被他帮助,治好了爸爸的病,能够如此促膝长谈,最近的几个月几乎是她长大以来最幸福的时刻了,所以没什么好哭的,青春期那点美好的幻想,其实此刻看来,幼稚又无足轻重。 “所以你和潇潇要好好在一起哦,要珍惜缘分!”楚毓茗鼓励道。 神逸郑重的点了点头,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话是怎么转过来的,但将心比心,也不难理解,因为此时此刻,除了如此生硬的转折,她什么也不能说。 楚毓茗看到神逸郑重的样子,觉得他应该多少接收到了自己的心意,心里畅快了不少,可她还是有点不甘心,有点意难平。 于是沉默了半天之后,她突然开口问:“假如,我只是说假如啊……你不要生气……假如我爸爸没有生病,我没有整天忙工作,在你遇到潇潇之前,我们在街上遇到……你…会不会请我喝奶茶啊?” 神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气息竟然在颤抖,然后他笑着说:“当然会啊,岂止请你喝奶茶,还请你吃大餐,跟你去各种地方写生,一起出去找工作……”他半是回忆半是瞎编地回答着,诚心诚意。 楚毓茗说得没错,他们遇见的总是晚了一步。 其实他和林文潇的相遇也晚了一步,他为此做出了选择,但他的选择并不是基于喜新厌旧,所以他不会总是做出同样的选择,他只想一直选择同一个人。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信了你的鬼话吧,真是让人羡慕的另一个我啊……”楚毓茗释怀地说,“真希望有平行世界啊,那样说不定你说的这些就能成真了……现实的话,就到这里吧,我也很满意了。谢谢你,让我做了个不错的美梦。” 神逸很想有样学样地说这句话,因为他才是真的经历过那场美梦的人,不过再说下去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了,所以他也只能说:“谢谢你,宽宏大量。” “那当然——好啦,刚才那些话是我的秘密哦,不许告诉别人,特别是不要告诉潇潇,不然她会讨厌我了。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吧。” “这要怎么就当……?” “哎呀,你就当嘛,就当我喝醉了,说的梦话,好了好了,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楚毓茗说完,将神逸倒的那杯水喝光,一溜烟跑了。 神逸有些怅然,却心头松快,他知道只是这三言两语,楚毓茗就解了他的心魔,她说清了想要的一切,然后放弃了一切,原谅了一切,甚至感激了一切。楚总还真是雅量超群。 次日,办公室里叽叽喳喳传起了流言蜚语,是关于楚毓茗和神逸的,不光是昨天晚宴的事情,还因为今天神逸蹭车又被大家看见了——他不是司机。 第五百六十三章 快刀斩乱麻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办公室并不是个只适合办公的地方,闲言碎语传得飞快,这一波似曾相识,在另一个世界里二十几岁的神逸就因为和楚总家千金的关系被嘲弄得头皮发麻,回到现实又来了一波。 而这次的情况更刁钻,毫无底线节操的李丽丽赞道:“神哥,想不到你是这样的神哥!” 神哥当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笑呵呵问她怎么了,然后李丽丽贼兮兮地说:“神哥,你女朋友不是楠楠姐么,我听小胖说还有个女大学生,原来楚总也是你的菜啊,怪不得你对楚天了解得这么清楚……” 神逸差点一声沃日喊出来,就差没捂李丽丽的嘴了,他压着声音怒道:“胡说八道,谁特么乱说的!” “哎呀你紧张什么嘛,大家都在说啊,还说有人说昨天晚上你们招待客户,楚总当众说了,要准备结婚呢,所以你要跟楚总结婚了?那楠楠姐怎么办?”李丽丽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或者她压根就没觉得这里有问题。 这次误会大了,有损楚总清誉。神逸皱眉道:“你别听他们乱传,昨晚上是有客户误会了我们,楚总说得很清楚,我俩没关系,至于别的话,那都是顺口给客户台阶编的瞎话。他们要传是他们的事情,你别跟着胡说八道,嚼老板私事的舌根子,小心被穿小鞋。” “哦……”李丽丽心思难平地应了一声,缩了回去,好一会她憋不住,又凑过来说:“我还是很好奇。” “好奇你妹,不存在的事情,不许问了!”神逸板起脸,严厉地怼了回去。 李丽丽也算是老交情的小跟班了,定定心神就能相信神逸。可惜并非所有人都这么想,而其中最实锤的证据在于,楚总撇清与神逸的关系时,说神逸是她的司机,而大家第二天就目击了楚总给神逸当司机的画面。 一时之间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公司永远不可能是铁板一块,有人喜欢楚家的作风,也有人在这个系统里是不满的,关于楚毓茗的传言越发难听,如果说她和神逸有关系的话还能找到源头,那么关于对她的评价就找不到源头了,这些评价极其难听,直接进行荡妇羞辱都算客气的,甚至还有说她“老处女憋不住了”的。 偏偏这话还堵不回去,因为有心人会说“公道自在人心”。 楚毓茗自己有一间办公室,倒还不太受影响,神逸混在人群中,感觉要疯了。他倒是想跟楚毓茗说道说道这事,却觉得怎么说都尴尬,而且现在他真钻到楚毓茗的办公室里,反而是给了别人嚼舌根的话题。 这种时候否认澄清堵嘴都是没用的,做了多年策划的神逸心中有数,这时候如果一保护楚毓茗为目的,最好的办法是另外制造一个话题爆点,牵走大家的注意力,找几个搬弄是非的典型人物狠锤他们的私德,解构他们评价的公正性。最好是在锤他们的时候,让他们的同党觉得有利可图,还能加入进来就更好了。 这么干能够以最短的时间把楚毓茗从糟糕的舆论漩涡里拔出来。但问题是这不能洗干净楚毓茗身上的污名,只是让大家逐渐遗忘这件事而已。再者此举会将本来就有裂痕的楚天国贸的团结性进一步撕裂,那未必是楚毓茗愿意看到的。 而问题在于神逸连找楚毓茗商量这事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自己权衡。 在沸沸扬扬闹了一天之后,临下班前安瑜奇拉了个会,市场部全员参与,会议室大门一锁,安瑜奇黑着脸落座在主位上。 “今天我在公司里听到了很多很不好的传言,我估计你们也都听到了,很难听,所以具体内容我不在这里重复,但是我要好心提醒你们一件事,参加昨天晚宴的,除了高管基本都是我们的人,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这事情高管根本不可能参与传播,所以谣言的发起者肯定就在在座的人当中。” 说着安瑜奇特意扫了一下昨天参加晚宴的几人,然后沉着脸说:“具体是谁,公司要想查,肯定能查出来,如果这事情最后闹得不可收拾,沸沸扬扬。公司层面或许法不责众,但是作为始作俑者的,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不管你们最开始是不是只觉得好玩传了点八卦,不管那些难听的话最后是谁说的,真要清算了,肯定是算在一开始传谣的人头上。懂了没有?” 安总监声色俱厉,吓得一众人不敢出声,参会的几个人被他说得心有余悸,忍不住跟着点头——闲言碎语当然是从他们开始传出去的,但他们都是抱着好玩的心思,甚至是祝福的心思在看热闹,发展成这样诚非所愿,真要他们为中伤老板的话去承担后果,他们也觉得冤枉。 随后安瑜奇看着神逸,说:“神主任,你也是当事人,我们现在是关起门说话的,咱们会议室隔音也很好,你看有没有要跟大家说清楚的?” 神逸清了清嗓子,站起来发言以表郑重:“昨天晚宴咱们这有一部分人是在现场的,也有人没去,去现场的人应该都知道,这事情是客户误会了酒后乱讲的。我想请在座的各位想想看啊,客户说错话了,如果是你们,会当面进行很生硬的纠正去打客户的脸吗?楚总说得委婉也是为了给客户面子,所以你们不要过度解读。至于我上班蹭楚总的车被挺多人看见了……” 安瑜奇听到这里眉毛一跳,好家伙,还有这段是他不知道的,蹭车的意思是楚总开车这厮在旁边坐着? “原因也很简单,第一是我和楚总住得近顺路,二是我们以前就认识,本来就是朋友,楚总就好心带我一段而已。所以听到今天这些谣言蜚语,我作为朋友是很不高兴的,但是我能怎么替楚总说话呢,我帮忙否认澄清,大家想想看,听在别人耳朵里是什么味道?更进一步讲,楚总自己澄清,听在大家耳朵里又是什么味道?这事情到现在为止楚总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但如果严重损害她的个人名誉了,那就一定会追究到底。我相信大家都有异性朋友,也理解这样的朋友之间不必有什么男女关系,希望大家能将心比心,不要添油加醋吧。” 神逸心情乱糟糟的,粗糙表了个态,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说得不够好,但也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多说了,因为他也知道越解释越可疑。 安瑜奇整理了下思绪总结道:“好了,神主任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相信你们心里那些好奇也解开了,所以差不多就这样吧,明天我要出差,跟客户去苏地考察产品,估计要走一个礼拜,我希望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你们一个个都还好好的,这些奇怪的流言蜚语也结束了。如果真有人最后被处理了,那就长个记性,以后少在背后嚼人舌根子。今天本来没必要开这个会的,行了,就这样吧,散会。” 这个处置倒也还行,安瑜奇快刀斩乱麻,把澄清的压力丢回到传谣的员工身上,就算澄清不了,至少也能种下个遏制传播的种子。 花边绯闻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楚毓茗不是不能跟公司里的谁谈恋爱,问题只在于那些恶意中伤者故意抹黑楚毓茗的名誉。一旦没有恶意的人停止了对这个绯闻的探讨,有恶意的人就会变得格外显眼,失去了法不责众的掩护之后,他们也并不敢太过放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偃旗息鼓。 楚毓茗坐在暴风圈里对外间诸事所知寥寥,眼不见为净。不过以她的脾气,就算听见了也未必真会找谁麻烦。不是胆小怕事,而是心高气傲不屑争辩。 楚家危难已解,神逸不必再当石像鬼,为了避嫌,也不再坐楚毓茗的车,只是走着去楚家的方向,走不多远就隐没在人群里。 第五百六十四章 贪多嚼不烂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林文潇度过了一个还不错的暑假,然而以前主张小别胜新婚的她也觉得神逸有点冷落了她,山不就我我去就山,她主动凑上前时,神逸倒是来者不拒。 当这个女大学生第一次出现在休息区等神逸下班后,关于神逸喜新厌旧、楚毓茗被甩了的说法又传了传,但不怀好意的传言者很快被打了脸。 因为紧接着就有人目击到三人在公司附近聚餐畅饮——楚毓茗、神逸、林文潇,怎么看也不符合他们编出来的那种故事。甚至于楚毓茗和林文潇的关系看上去还很亲近。 那能不亲近吗,人家俩是干姐妹,楚江可是特地请林家好吃好喝聚了一场,小小举行了个认干女儿的仪式的——不该说的不说,在征求过林文潇的意见之后,关于魔法师的话题暂时对林学东和方晓霜隐瞒了下来。 于是让偷窥者目瞪口呆的是,最后楚毓茗和林文潇一起回了楚家,反倒是神逸被丢下了。 这要是回去传楚总同性恋那就真的有病了,首先就没人信,然后还容易澄清。 神逸冷落林文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师兄给了任务,他根本就闲不下来,白天上班晚上熬药,只为了消弭当初青螭活气丹造成的隐患——要求也不高,满足三条就行了,第一是新的丹药能解除青螭活气丹的丹毒,第二是新的丹药自己不能有严重的丹毒,第三是新的丹药要有足够使用的功效,以至于大家都会抢购。 这三条放在一起,基本已经快把神逸干碎了,但其实这三条是基础,还有些隐含的要求——比如要有能够批量生产的丹方,比如要控制成本让大家买得起卖家还不亏钱。 反正给一群死鬼擦屁股的感觉是真的闹心,手持两耳铜镬的神逸夙兴夜寐,生生熬出了白头发。再加上制作水晶符的生意——不做水晶符哪来的钱搞研发,难道指望二师兄给他拨款么?他二师兄也是穷鬼一个,仙管会是个清水衙门,经费都靠主任自己搞——总之他快忙死了。 这一忙不但忙过了暑假,还忙过了春节,除了仙门的破事,楚天国贸这边周报季报年报写得飞起,神逸感觉自己如果不是个修士,估计已经累死在原地了。 当然这么搞也不是没有好处,十月份交付了治愈众修士的丹方“黄龙聚气散”之后,神逸的修为也被唤醒到了炼虚期。 炼虚期嘛,阳神化为分身,这分身对法力的感悟比本体更清晰,乃是最好的术修符修丹修器修方面最好的苗子,所以生产的事情丢给了分身,神逸本人只管专心上班就是了,也就是靠着这个,神逸才没被累垮,但本体和分身通感的信息仍然造成了繁重的精神压力。 期间有一次他累得不行,出门散心,去看了一趟师姐,好家伙吓一大跳,自己的修为竟然差点被师姐赶上。虽说师姐大仇得报,除了心魔,进展顺利是正常的,但一口气从元婴中后期跳到化神中后期也未免太过分了点。 细问之下才知道,师姐的化凡劫和他一样,只用了三天,至于修为何以突飞猛进……看着已经冲入元婴的老五,神逸陷入了沉思。 后来事情说清楚了,随着阴阳两宗的壮大,广纳人才,大宗主应月蓉改掉合欢宗旧称,重立合欢派。现在不叫应宗主,改称应掌门了,应掌门大刀阔斧修改规矩,准许合欢道法外传给道侣。于是两个天生媚骨的人没羞没臊行上上之法,以合欢道法双修,将这进境推得极快。 虽然步子大了容易扯着蛋,先把修为顶上来再回过头夯实基础也无不可。更何况应掌门和凌鹤掌门也不是好鸟,已经开始研究用大梦盘夯实基础的可行性了。 大梦盘嘛,用过的都懂,所谓“开始研究”那是谦虚了,这帮家伙很显然是得了好处不肯明说罢了。大梦盘是虚天子做的神器,凌鹤自然不好意思对赵雪盈藏私,所以老五也跟着进去玩了一圈……其实说不清是几圈。 老五和神逸的性子天生不同,神逸是个守规矩的老实人,而老五总是热衷于卡bug,所以在大梦盘里玩大梦盘的事情他也冒险做了一回。 活该他倒霉,贪多嚼不烂,梦里套梦不是事,但一生套一生,再套一生却给他惹来了大麻烦——这使他对现实的感知力受到了重创,因为人的总体感受是会随着经历稀释的,梦里套梦度过了不知道几百年之后,现实中区区三十余年的人生对他而言,反而变成了一场不那么重要的幻梦。 加上他也不是个一心一意的用情人,专心对赵雪盈好一方面是感受到了她的好,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许的誓愿,可三十岁的誓愿与数百岁的人生放在一起,也难免显得缥缈且苍白。 最后是应月蓉拖着他去见了林文潇,做了十几次高强度的催眠治疗才把这货的脑子掰成正常形状,他的修为也因这一番波折受了影响,只到元婴初期。 实际上赵雪盈也是为了丈夫停了下来,她原本也知道丈夫是花心人,见他故态复萌也只是嘲笑一番而已,不抛弃不放弃,愿与他继续走过漫长的岁月。否则神逸恐怕会看到师姐迎头赶上自己。 听了这些,神逸也是哈哈大笑:“好你个海王,自己着了自己的道吧?” 见到神逸也来嘲笑自己,老五羞愧难当,最后舔着脸搂着赵雪盈腰说:“那又怎么样,我老婆就是这么好,你羡慕不来。” 神逸笑道:“你好好说。” 老五想了想,咬牙道:“你把婚结了才有资格跟老子叫板,所以你和林老师什么时候结婚?” “咦,怎么叫上老师啦?”神逸听着觉得颇有些新鲜,林文潇还没毕业呢啊。 “怎么着,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好老师!”老五诚心诚意道,其实他的意思是林文潇给他进行催眠治疗,指点迷津,是人生的好导师。 但神逸总觉得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怪怪的,为了防止这家伙狗嘴吐不出象牙,跳过了这些话题,又跟师姐拉了一阵家常才告辞,又投入到轰轰烈烈的仙门研究员事业中去。 账户里的数字开始越发像个数字游戏,进进出出都不在小数,渐渐也就失去了感觉,他请了个会计公司专门给自己报税,多了少了就那回事,也不放在心上。反正他物欲不高,修道人获取满足感,不需要纸醉金迷。 东胜酒业的好处也在年终奖金结算的时候落袋为安了,原本结算下来不是小数字,但神逸和楚毓茗商量了一番之后,改换了结算方式,把这一笔奖金分割成数块,分给了市场部的所有员工,因此位居二功的安瑜奇也不好意思多要,同意了这样的结算。 安瑜奇对神逸的观点变得更奇怪了,一方面敬佩他是个正人君子,一方面有点讨厌这家伙不食人间烟火。 此外论功行赏,神逸升了副总监,安瑜奇提薪不提职,其他人也各自按照贡献多少得了些好处。 日子平平淡淡过,神逸总算还清了欠的那些水晶符,刚有空抬起头看看人间风光时,一个好消息差点把他雷翻在原地。 他收到一张红色炸弹,看着喜帖上新娘一栏写着楚毓茗,新郎一栏写着安瑜奇,他百感交集,感觉自己是个睁眼瞎,竟然在眼皮底下错过了这么个大瓜。 第五百六十五章 何其有幸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卧槽,老哥,不是,什么时候?”神逸拿着喜帖整个人都不好了。 安瑜奇说:“不是写了嘛,下下周日,要来哦,带上女朋友一起来哦。” 神逸想说他问的不是这个,但听安瑜奇的语气,对方显然认为他早就知道此事。 当晚神逸有些苦恼地把好消息通知林文潇,林文潇说:“我知道呀,我姐早就给我说了,怎么样,失落不?” “我失落你个头,不是,为什么你们都知道,所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神逸不解地问,准确来说,他距离接受这个现实还有一些路要走。 “你忙呗,但凡你跟我约会勤快点,也早就知道了啊。没事,现在知道也不晚,所以你失落不?”林文潇不知道是长了什么坏心肠,不依不饶问道。 神逸不说话了,他觉得他失落肯定是不好的,但要说真的不失落,骗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更骗不过林文潇这个小魔女。 “那,我陪你喝个酒,来不来?”小魔女继续说。 “嗯,来。”神逸隔着电话点头,然后御剑而起,直奔学校而去,扫了学校超市的酒水零食之后,把林文潇请进了水晶符山庄里。 其实这个山庄最近数月都是林文潇在打理,神逸只负责睡觉、搞事、把里面弄得乱七八糟,所以眼下山庄有很清晰的林文潇的印记。 两人对着空中朗月举杯,先走了一个,林文潇才告诉神逸,其实是安瑜奇从东胜酒业考察回去之后不久,就摆明车马追了楚姐姐。 神逸回忆了一下,感情是他前脚说了自己和楚毓茗只是朋友,这孙子后脚就把楚毓茗追了,啊,好卑鄙!等下,不对,那场大梦里楚天国贸似乎没有这号人…… 也就是说安瑜奇本来就是因为楚毓茗在这家公司掌舵,才入职了楚天国贸,或者至少说是奋斗成了年轻一派的菁英。好家伙,意思是这货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打楚总主意来的? 难怪楚毓茗陷入不利舆论的时候,这小子第一个站出来拉了个会,疾言厉色遏制舆论,感情是护花使者啊,他倒是藏得深,一点绯闻都不带传的,不显山不露水,闷声发大财。 神逸忽然开始脑子里胡乱转,开始想当初“慕慕”这个名字是谁起的,如果是楚毓茗起的,那楚毓茗还是会给孩子取小名叫慕慕咯?那将来她孩子叫什么?安慕希? 他猜错了,因为数年后出生的那个慕慕,大名叫楚慕然,是的跟楚毓茗姓楚,安瑜奇直接倒插门,这一手让神逸只觉猝不及防。 那是后来的事情了,这一晚,神逸喝得舌头都粗了,为了他的那一点点小失落,林文潇十分包容他的失落,和他一起举杯,敬他的青春,也敬她的青春。 敬故事中未能写就的一页页可能,敬时光里失之交臂的万千偶然。 林文潇说:“其实我们并不是命中注定,但我却偶然遇到了你,生命也因此而美好起来了。因此我不必去羡慕与其他偶然相遇的自己,这是一份命运的厚匮,让我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开心。” 神逸听了感慨万千,越发怀疑这女人是不是魅魔变的,否则怎么会把他迷到心坎里去。 原来他不必藏着掖着一份说不得的不甘心,原来有些往事被人如此全心全意听一遍便能释怀。 所以何其有幸,碰见了这么个心胸宽阔的小丫头,与她相遇的这份偶然,也是将其他万千偶然放在一起,都让人舍不得换的那一份,因为他确定,这世上在找不到第二个人会作为女友陪她喝酒,让他倾诉关于前女友的隐晦感伤。 楚毓茗大婚,神逸送上重重一份礼,一张水晶符,一瓶驻颜丹,至于怎么跟她老公解释这些东西的科学机制,让她自己想去。 而在那之后,楚毓茗也十分关心神逸和林文潇的婚事。于是乎后来就出现了楚江对林学东说“我给咱们闺女物色了个女婿”这回事。 林学东在妻子的提醒下,知道女儿正在和福利院的那个曾经向他家慷慨解囊的男青年在谈,而且看女儿样子感觉谈得很好,便谢过楚江好意,说孩子的事情让孩子自己操心,他们做长辈的支持就行了,不必给孩子添乱。 楚江感觉落了面子,不爽道:“你这老头,也不听我把话说完,你不问问是谁就先拒绝?” 林学东也不爽了:“是谁也不行,我家潇潇还小呢,不着急让她自己先选,她要自己找不到了,咱们做长辈的再操心。” 面对林学东的油盐不进,楚江很无奈,只好当着林旭东面给神逸打电话:“神逸,你让我帮你说媒这事,我办不了了,你自己来说。” “等会,谁?”林学东当然知道神逸的名字,眼睛瞪得溜圆。 “你刚说的,是谁也不行,这媒人我不当了,谁爱当谁当,哼!”楚江闹起了脾气。 “别呀老哥哥,我错啦,给你赔礼道歉了,哎呀怨我,我太着急了。”林学东一个劲地道歉,最后拿出一瓶珍藏的好酒,才把楚江哄好。 神林二人再度定下婚事,经楚江一催,宜早不宜迟,婚礼的日期直接定在了暑假。 还是呼朋唤友,邀来满堂宾客,婚礼规格弄得很不错,这次楚江找不到借口出钱了,他也不好意思拿自己女儿辛苦挣的钱慷慨,所以钱是神逸自己出的,这一遭他虽然没去割有钱人的韭菜,照样腰缠万贯富得流油,办个婚礼不在话下。 楚毓茗看义妹出阁,心中欢喜,让她随礼她自认比不过神逸和林文潇那么会整活,于是发动人脉关系,弄了个非常气派的婚礼车队,又订了市里最好的酒店,好让妹妹嫁得风风光光。 神逸分身有术,一头忙酒店,一头给林家那边帮忙,在林家这边很得好感,也有人不嫌添乱,搬出婚前10日新人不可相见的习俗指指点点。这习俗要说还真有,但多数地方不讲究,事到临头点出来属于没安好心。 神逸将其人请到堂上奉茶,让他盯好,看看自己和新娘子有没有见面。 这对新人一个会用神念感知,一个会玩空灵之眼,想要在同一屋檐下彼此避开再容易不过,硬把那人堵到没话说。 当时林学东说女婿还真够较真的,这种喜欢添乱见不得人好的恶邻不要理会便是,事后却觉得好玩,把这事吹了好多年,说自家女婿如何精明干练有脾气。 婚礼当日,男方家长那边总得坐个人,神逸让冷师兄联系了师父,玄望子差点就嫌麻烦不来,冷天吟说:“那好,您忙,我和雪盈去,我当爸,雪盈当妈。” 玄望子喷了一口茶,服软道:“我去,我去还不行吗,你这个死变态。你是要把你师弟师妹都糟践完了才乐意嘛?” 冷天吟皮笑肉不笑:“你不是忙嘛,不碍事的。到时候看,您来了我们坐小孩那桌,你不来我们坐家长那桌。” 于是玄望子老老实实来了,来之前还顺便化了妆变了模样,把自己弄成五六十岁的样子,生怕给徒弟丢了人。 第五百六十六章 意外的名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这可能是自从有交换戒指的礼仪以来,最昂贵的一次交换。那两个连钻都没镶的储物指环里有着在场宾客难以想象的财富。 但他们绝对称不上是最有钱的新婚夫妇,甚至连比较有钱的那一挂都排不上,只是让劳苦大众几辈子也赶不上而已。 玄望子也不是不支持徒弟结婚这事,但是参加红尘里的婚礼,他总觉得儿戏,赵雪盈那次他就很愿意撑场子,仙门嘛,熟人多,去了也比较有意义。神逸这次……他觉得自己就孤家寡人一老头,放哪都碍眼。 林文潇倒是对他很热情,让自卑老头意外感觉很暖心。 冷天吟没能如愿坐上小孩那桌,老老实实陪着师父吃菜饮酒,说是师徒更像爷俩,师父当面的时候,他规矩得不像话,赵雪盈和老五自然也蹭到了这桌上,连高院长都拨冗来了一趟,也坐这桌。 作为神逸的实际养育者,高院长并没充当男方家长,似有什么隐秘原因。不过过去关于福利院孩子长大结婚的场合,他也从来没充当过家长,神逸便不问了——生怕问起此事,又凭空生雷,这老神仙一直都是个解不开的谜。 从高院长那里,玄望子才得知,新娘子过段时间毕业会去福利院上班,老头子注视着新人愣了良久,才赞了两声,一声赞道“好心肠”,一声赞道“好福缘”。 福利院里那么多孩子,都是历劫之后换得残生,哪个也谈不上福缘,只有这无缘无故主动投身其中的,才有机会沾上神仙的福气。 赵雪盈对高院长神神神秘秘的身份还多少有点了解——她丈夫毕竟是老五,冷天吟却纯然好奇,不知道这位前辈是什么人。 玄望子嘿嘿一笑:“他差不多算我爹,是你们的爷爷。” 冷天吟和赵雪盈当然马上给高院长敬酒说爷爷好,只有老五哭丧个脸:“老爹,我这不是掉辈了么?” 高院长笑道:“你计较那么多干什么,不乐意可以各论各的嘛。” 赵雪盈这才反应过来,眼前人是给老五赐名“第五个人”的神人,差点笑出声,暗暗庆幸自己是被师父给盯上了,不是被这老人家给拐了,不然鬼知道会给改个什么名字。 除了男方师长这一桌,女方师长那一桌会更怪一点,但他们的到来对林文潇而言无疑是个惊喜,来自凤凰城的史蒂芬和来自教廷的威廉,史蒂芬带来了莫妮卡,威廉带来了托马斯和布奇,史蒂芬认为大夏人喜欢人多热闹,甚至通知了一粟道长,于是一粟道长顺便带着来归小道过来溜了一圈。据说妙深禅师那边也通知了,老僧当然不来,小僧想不想来不知道,反正没来,如果来了也不知会不会和来归继续打嘴仗。 神逸借此机会正式在这个世界认识了莫妮卡,对于她对自己妻子的保护和照顾,他感恩戴德。不过之前林文潇约定的暑假探望那次,他却因为诸事忙碌没能陪同前往。 对于史蒂芬,神逸有些敬畏,毕竟他妻子已经厉害成这个样子了,谁知道这个老师会厉害到什么程度。 婚礼正式开始,各项流程平平常常,一如所见,既没有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也没有对着圣经起誓结为夫妻直至死亡将彼此分开,玄望子和威廉都觉得这个婚礼办得古怪。 但林家和楚家,以及马奕峰王小胖为首的同事朋友,凌鹤应月蓉为首的一干道友,白灵萱陈宇沫为首的一干同学都嗨到不行,欢呼着就差热泪盈眶了,连托马斯和布奇也看得无比投入,跟着一起鼓掌欢呼。 既然如此那应该办得还不错吧?玄望子看不懂,威廉也不太懂,但他们都为自己的学生送上了最诚挚的祝福。 史蒂芬没心没肺,看着时间准备离场赶飞机,他还有一场在大夏举办的催眠学术峰会要参加。 玄望子这天却很忙,难得逮到仙府首席抛头露面,各宗各派的道友们都很礼貌,上前跟他见礼,瞻仰一下今时今日的大夏仙门魁首。他什么用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有幸得见其人的大夏仙门及其分布在红尘中的势力产业自然而然就会向着林家和楚家倾斜。 这便是仙武派疏远了赵雪盈之后日子越发难过的原因,红尘里固然都是俗人修道人未必就能免俗,事关仙途,即便是很缥缈的情分,也要不遗余力地抓住,某种角度上讲,他们只是行事高缈,让常人不易看懂而已,私心与算计往往比俗人更俗气更现实。 楚天国贸的事业因此必然蒸蒸日上,更何况神逸本人就在楚天国贸的市场部任职,送上门的上下游企业或市场数不胜数,令人头皮发麻,神逸也是在这次婚礼之后才彻底见识到了完全不同的世界。 犹记得大梦之中,师父坐在高院长俞伯李婶中间缩头缩脑像个孙子,这回多请了几个门派的道友过来,师父忽然就排场起来了,他排场了不要紧,竟然如炸鱼塘一般炸出这许多仙门产业来,排着队送好处,没完没了。 神逸忽然意识到他从各个门派那动辄收到的千万百万是从哪来的了,这可全都是民脂民膏啊。 除了这些,在整理礼单的时候,神逸忽然发现了一个意外的名字。男方宾客姜育恒,随礼1999元。 神逸虽然见惯了大数字,却丝毫没忘记普通人的生活,更何况这个红包在整个礼单上看也是很显眼的,顿时有些奇妙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在婚礼当天,他既没有邀请、也没有见过姜育恒,即便是敬酒的时候把每一桌都走过,也没看到此人,心中更是疑惑。 可眼下就是想问也没处问去,只能说他在其中感受到了一股矜持又隐晦的善意。 姜育恒知道神逸婚期这事其实不难,甚至是有人有意告知的,正是合欢派的萧红燕,萧红燕和姜育恒关系很微妙,合作谈不上愉快,但也谈不上关系恶劣,萧红燕自知欠着姜育恒些许情分,所以虽然不肯和姜育恒继续搞商业合作,却仍然把神逸结婚的时间地点转告了姜育恒。 至于姜育恒为什么会跑来送礼,送礼又不肯见面,那就是只有他自己才晓得的事情了。 神逸被触及到心底柔软的地方,又想和这个弟弟好好认识一下了,可想到二叔二婶,他摇了摇头,还是找机会另外示好,投桃报李吧。 林文潇偶然看到神逸作态,看看他手上的礼单,明白了过来:“这是你说过的那个堂弟吧?婚礼的时候他有来吗?我怎么没印象。” 神逸蹙眉摇头:“来了,我也没见到,可能是随了个礼溜达一圈就走了。” “你可真逗,你既然也没见到,怎么会说他溜达了一圈?开天眼啦?”林文潇故意调侃他。 神逸也意识到了妻子在说什么,温和地笑笑:“你要不要这么敏锐?” “噫,我可什么都没说。”林文潇笑得像只小狐狸。 第五百六十七章 独到的风景线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幽幽叹息,神逸只觉得心思烦乱。如果没有那一场仇怨,他原本和姜育恒能成为不错的兄弟吧。 犹记得在那场梦里,在弟弟初生时,在他被抛弃前,站在摇篮边逗弟弟玩时的情景,想不起来当时的心境了,但断不至于怀着什么恶意,也不存在对二叔二婶的阿谀讨好,那就只是出自一个孩子对另一个孩子的亲昵而已。 这笔账算在姜育恒头上着实无趣,可想说相逢一笑泯恩仇,只怕是双方都还存有芥蒂。 新家离林家很近,夜深时林文潇又感伤起来,嫁了人离了家,与父母便是聚少离多,人生百年光阴,可真能聚在一处膝下承欢的日子,若是加在一起,掰着指头算也不过十数年而已。 这一次她不会再从大梦中醒来,重入父母怀抱了,终究心意难平。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神逸与生身父母缘分浅薄,感受不来这份骨肉离娘的痛楚,他与楚江固然有过父子之谊,可再怎么视如己出,也代替不了生身哺养的温柔,他看着林文潇默默饮泣,心中着急,又不知道是怎么了。 后来把事情说破了,他才恍然大悟,便说:“那不妨把这房子租出去,咱们跟爸妈住在一起。” 这个提法极有诱惑力,但理性告诉林文潇其实不妥,她忍着反问:“那你呢?跟我爸妈住在一起,你会不会不习惯。” “哎,都是从不习惯到习惯的,怕什么。”神逸避重就轻,他明知道林文潇问的其实不在于习惯不习惯,而在于与生活习惯不同的人住在一起,磕瓢碰碗委屈生气的事情。 林文潇看着神逸,他的心思清清楚楚摆在眼前,修道人有修道人的自矜,纵有什么不顺意的,也权当炼心了。 重要的是成全——他父母早逝,能让父母双全的妻子乐享天伦,他在一旁看着,心里也觉得欢喜,纵有什么委屈,也尽都值得。 既然他有心如此成全,再做作就不识好人心了,林文潇既要坦然受之,也会心怀感恩,把脸埋在神逸胸口上蹭了蹭,说:“新房租出去我舍不得,咱们又不差钱,时不时回来住一住更好吧?” “嗯,那就这么办。”这个提议对神逸而言有利无害,他痛痛快快答应下来。 不过这回家混吃混住的打算还要往后推推,在那之前还要进行个蜜月旅行,其实他们俩人倒是不稀罕什么蜜月不蜜月的,反正爱对了人情人节每天都过,他们也向来不缺山南海北游历的机会。 但总不能让林学东夫妇觉得女儿嫁人之后受了委屈,所以趁着神逸婚假还在休,该浪该玩该拍照,总是要去折腾一番的。 出发那天,神逸使了个术法,将应龙剑变得如门板一般宽大,用了隐身符,关好窗户,载着林文潇便遁入了罡风之中。 首先去的还是苏地连港的天然浴场,因为倭国排污的关系,过了这许久之后,连港天然浴场的生意一落千丈,运营方想尽了办法搞新项目招揽游客,都不顶事,谁也不想豁了命去吃喝玩乐,最后连港采取了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法,旅游配发一个盖革计数器,专门测辐射指数,才将生意挽回——纵然游客信不过当地旅游景点的商人,自带个计数器来也不麻烦。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连港的生意可谓一落千丈,造孽的是倭国人,遭罪受牵连的是全世界的人,大夏首当其冲。 在连港的饭馆吃饭,用盖革计数器给菜品“开光”也成了一抹独特的风景线,跟过去大家吃饭前先拍照发朋友圈画风大差不差。 神逸整大活,直接发了一盘大虾和盖革计数器的照片到朋友圈,各路仙友纷纷点赞,但也有楚天国贸的同事跟他说盖革计数器根本靠不住之类的说法,至于为什么靠不住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说不靠谱,大家都这么说。 神逸拧着眉头给林文潇看朋友圈里的回复,林文潇说:“他们也是好心,不必计较对错。” 然而掀起这个说法的人是不是好心,那就全然不知了。 说话间更闹心的回复刷了出来,有同事说:“千万不敢吃,现在测没事,但是有些辐射元素指数低,根本测不出来,但是影响后代,小心生出畸形胎儿来。” 神逸和林文潇一起看着这条回复,双双被干沉默了。 “老婆你说,我们这波要孩子不?”神逸有些彷徨,向林文潇询问意见,林文潇抓起一个大虾边剥边说:“先不要,等我想好了再说。” 剥好了大虾之后沾沾酱油和芥末,塞进了神逸的嘴里。 神逸也只得把手机丢一边,不再看那些闹心的消息,吃得正欢乐,电话响了,拿起手机一看,竟是枭山公打来的。 接过电话才知道,枭山公也看到了他发的朋友圈,认出这家店就在本地,询问道友要不要来洞天中做客。 神逸问过林文潇意思,一口答应下来,于是过不多久,枭山公和他孙女宋静卿在海鲜餐馆里刷新了出来,还带了一条大鱼,让后厨帮忙加工,手上还提了一兜东胜的黄酒。 若是平时,餐馆未必愿意给客人代工,但今年生意不好,眼看着可能一年不如一年,宋先生又是熟人老主顾,后厨也不推三阻四,先煎炸后烧汤,搞出一大盆鲜香味美的鱼汤来。 黄酒最忌颠簸,一旦颠厉害了,味道就会出问题,这也是东胜的生意不好往内地做的缘故,若非向神逸示好,东胜也未必乐意跟楚天合作打开内地市场——味道只要有问题,遇上行家这难免要砸了牌子,宋巡那边自然另有对策,提高点运输成本在所不惜,反正是赔钱赚人情,赔多赔少都是落在人情上。 所以在这里喝到正宗的黄酒也颇为难得。黄酒的口味和白酒大为不同,更加宜人一些,男女皆宜,林文潇和宋静卿也各自端着酒杯一起欢饮畅谈。 宋静卿高考已经结束了,最无忧无虑一个暑假也到了后半段,乱七八糟玩了一段时间,这些日子又赖在了爷爷身边,也不知道是隔代亲还是怎么着,同爷爷待在一起,女孩就觉得惬意自在。 似乎是因为和林文潇年纪相仿吧,两人聊了一段之后越发热络,宋静卿夸林文潇那天的婚纱很漂亮,林文潇却想不起她来过婚礼现场,问了才知道是枭山公给她看过婚礼现场的照片。 关于林文潇这么早就结婚一事,宋静卿是有些无法理解的,总觉得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英年早婚”了, 英年早婚就英年早婚,林文潇作为当事人格外想得开,对于神逸之外的万千种可能,总不会好过自己已经得到的这一切,每一次建立新的关系感觉都是不错的,但每一段关系都需要深度的经营才足以面对人生无常,世事变幻。 这种体会对于准备上大学的少女来说还是稍微深刻了点,讲出来她也未必能认同,而再正确的道理,只要不认同便是废话,没有好为人师的必要。 吃好一餐之后,四人一并去了花果山御魂洞天。 第五百六十八章 护山大阵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御魂洞天风光好,景物宜人,连空气都比外间清新许多——严格来说每个洞天都是这样,毕竟没有工业化污染进入洞天,此处便是福地。 是以林文潇竟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认为这里和水晶符“闻起来”差不多。她也是第一遭进入一宗一派的洞天,即便是大梦多年,洞天也一直都是不容涉足的禁地,这一次和枭山公关系打好,才有幸来到这接待外客的御魂洞天走一遭。 夜已深,枭山公安排了客房给一对贵客,便不再打扰,第二天一对新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林文潇穿好衣服出了门,宋静卿看到她,仿佛小猴子一般窜到树上摘了桃子来献宝,要给林姐姐尝一尝,林文潇难得当一回姐姐,自然笑纳下来。 来此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枭山公一心待客,招呼贵客欣赏御魂洞天的自然风光。站在迎面的高峰上,看着水帘洞被日光一打,洞中仙居影影绰绰,还真是一派神仙居所的景象。 然而枭山公坦言,水帘洞中更多是会客避暑的好地方,实在不宜住人,否则潮气太重,阴阳失衡,难免生病伤身。修道人自有法子不让自己生病,但仍是无谓的损耗,全无必要。 神逸逃过一劫,不然林文潇搞不好就会让他把水晶符山庄修成个水帘瀑布后藏着竹屋的造型。 关于眠龙泉的传说,林文潇听过也是细细回忆了一遍,并没找出未来与之相关的任何记忆,想来是直到百年之后,那条真龙也未曾惊醒吧。 拜别枭山公之前,林文潇诚心诚意叮嘱,建议御魂宗在水晶符里另外置办一份家业,有备无患。此言深合枭山公的忧思,大大赢来好感。 这心思原本也不难猜,如果眠龙之说是真,御魂宗的灵机全靠真龙吹息滋养庇佑,然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论是养伤还是被困,任谁困上个千百年也不会有好脾气,除非这真龙真的是御魂宗老祖宗所化,否则一朝惊醒,必有一番惊天动地的灾祸。 这些修道人急需一个避难之所,以防不测。 离了御魂宗后,神逸二人不再御剑,改用教廷魔法召唤天使羽翼,比翼齐飞横跨大洋。 大海茫茫无涯无际,可也并不如看地球仪时那么空旷,时而不时就有明岛暗礁随着波涛浮出海面可供歇脚。 天使羽翼是魔法,并非动物身上的翅膀,追求起飞行速度时也不算慢,横跨大洋别有意趣,二人飞着飞着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了。 如是在海上看了落日又看朝阳,直到真的倦了,才在一座小岛上落脚,将水晶符插在一棵椰子树顶上,二人遁入山庄,只管睡他个昏天黑地,醒来时不愿起床,又嬉闹一番,等闹够了发现日色将尽,索性又躺在床上刷手机,要说冷天吟提供的仙门移动网络是真的牛逼,全球覆盖,信号极佳,身处孤岛,刷视频毫无阻滞。 “林妹妹出国留学后援会”里正在打赌,赌林文潇开学来的时候有没有怀孕,自打二人完婚之后,这个话题热度一直很高,气得林文潇在群里直讲鬼故事。大家又纷纷劝他不要生气,说生气对宝宝不好。 于是不让大家失望的——她更生气了。 环游世界一周并没花费太久的时光,但走走停停还是耽搁了大半个月,楚毓茗对神逸翘班这事已经麻了,对外宣称神总是婚嫁连年假一起休,连一个电话都懒得给神逸打——反正他天天发朋友圈也算是报过平安了。 安瑜奇安静得很,神逸送他们的新婚礼物让他早早知道了自己的下属不是凡人,住别墅住山庄当然是快乐的,但住的时候有多快乐,职场上相处就有多敬畏,所以神逸翘班这事,他多一个字都没说,他老婆怎么解释,他就跟着怎么解释。问回岗时间?问工作业绩?傻子才问。 他做的最积极一件事,不过是对着世界地图和手机朋友圈估算神逸的进程,几时回国,哪天上班,暗暗感叹神仙就是神仙,想去哪就去哪,果然无拘无束,令人神往,但深知自己没有这个仙缘。 楚毓茗都没有的仙缘,他怎么会有呢?就算有也是没有,想通了这个道理,便不再痴心妄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便是。 神逸好好放了一阵羊,回到工作岗位上时,林文潇已经开学了,当然没有怀孕,宿舍的诸位好友深表遗憾。 在这所学校,心理学跟医学很近,要上到大五才毕业,大家还有的是机会,并表示对林妹妹很有信心。 林怼怼说,你们真是三天不怼上房揭瓦。 神逸那边也算是不得消停,并且业务越来越离谱,甚至被邀请参加了一家公司的护山大阵全面升级后的落成剪彩仪式。 当然人家由头不是这个,说的是一个新的分公司上市,邀请诸位合作伙伴一起去凑个热闹,等到剪彩仪式进行过后,一场大宴毕,神逸又受邀参加了个小会,他本就知道这边的老总也是个修士,邀请他并不意外,结果人家让他品鉴品鉴这新落成的护山大阵,直接把神逸给整迷糊了。 在仔细观察才发现,这一屋子里坐的全是修士,修为从练气到元婴不等,一个个都是有法宝遮掩气息,加上他本就知道这里有修士,没把修士身上的独有气息放在心上,才被瞒天过海。 既然对方有请,神逸才细细感知,发现果然是个粗糙的护山大阵,怪不得公司开在了这么穷乡僻壤的地方。 这大阵粗糙到没人提醒他都不觉得是个阵,也是滑稽可笑。 神逸见状犹豫再三,随手挥出三道剑气,第一剑刺激大阵反击,第二剑卡住大阵应机而动的灵气流转,第三剑钻过缝隙直插核心,便把大阵给破了,搞得主办方好不尴尬。 对方原本以为虚黄子就算是天宫道的高人,也总要给几分薄面恭维数语,得了这几句恭维,也相当于给护山大阵加了一层威慑力,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刻薄,出手就把阵给破了。 气氛一时尴尬到了极点,整个山门僵在彼处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按说有人强攻护山大阵就在打他们宗门的脸了,可整个宗门,最厉害的掌门也才刚刚结出元婴,谁又敢跟天宫道的炼虚期强者算账。 神逸随手取出一沓符箓,无非是聚气符和雷符火符之类的初级符箓,递给那元婴期的掌门,道:“贵宗护山大阵结构上本来没有什么缺憾,应该是出自古籍所载,但末法时代灵机不足,此地虽是灵山福地,仍然不足以支撑大阵按照原本的设计运转,胡掌门把这些符箓安置在几处阵眼上,聚气符放在内眼,雷符放在聚气符旁,火符放在飞脚上,大阵方可恢复原本应有的威力,成与不成,胡掌门一试便知,符箓百日一换,可以自行绘制使用。” 那胡掌门闻言赶忙接过符箓,感恩戴德,神逸所说古籍所载云云只是顾全他面子胡诌,实则就是以上观下,一眼尽知虚实而已。 第五百六十九章 武斗改为文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在没有比这更好的赏脸了,如此一来,这护山大阵经过天宫道的指点强化,彻底没人敢碰。胡掌门迫不及待,打算今夜不眠不休也要把大阵重新布置好,唯独被神逸一剑干碎的阵法核心换个新的需要赔上不少本钱,他也只好有苦往肚里吞。 其实阵法何须古籍所载,发展技术靠考古乃是邪道,仙门术法也是技术,自当与时俱进。真正不可替代的老物,乃是祖宗留下的洞天福地,灵机自足,身居其中不但安全,修炼也能事半功倍。这一点是神逸用水晶符也替代不了的。 护山大阵的剪彩仪式并非唯一一场不可理喻的闹剧,上了一阵子班之后,神逸又遇到些让他哭笑不得的新鲜事。 简单来说,有两家供应商提供的产品略有重合之处,却偏偏都要跟楚天签排他协议,简单来说就是接了甲的单子便不能跟乙做生意,两家都是楚天的老伙伴了,按说谁也不好得罪,楚毓茗也只能板起脸来把这事拖一拖或者装没听到,实在不行再计算得失择一弃一。 然而这一遭,接洽的人都找到了神逸这里,这两家都不瞒瞒藏藏,身为修士的高层登门送礼,结果在神逸家门口给撞上了。 所幸林文潇在学校上课,没有看到这腌臜的一幕,不然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 神逸一看这俩人,都是金丹期的修士,似乎也都没有半点想要隐藏修为的意思,干脆直接挑破:“二位都是仙门出身,这点蝇头小利是在不值得你们屈尊弄这些暗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互不相让的两人彼此看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一些惊讶,他们是都惊讶于虚黄子竟然不懂这里的门门道道。 没奈何,双方一唱一和将事情原委给神逸说了个清楚——其实商场上那点蝇头小利两人背后的仙门的确是都不看在眼里,他们争的乃是一件从太行秘境里弄来的法宝,互相都觉得不能相让,又不愿大打出手,于是武斗改为文斗,要在商场上见个真章。 他们本以为仙门这些小规矩虚黄子必然都懂,他收了谁家的礼,就是在这件事上站谁家那一边,一旦跟楚天把排他协议签了,便是白纸黑字得到了虚黄子的站台,另外一家自然退让,不再相争。至于楚天在这其中的损失,签了协议得了好处的一家自然会给出补偿。 神逸这才知道自己是稀里糊涂被人拉来站台了,心中难免有些上火,但他也没有发作,因为毕竟没有真的莫名其妙给其中一家站过台,以及就算真的站了,他和楚天国贸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失。 这个规矩倒是听来有点新鲜,可听这俩人的意思,似乎早已约定俗成,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细细问过才知道,这样的事情在仙门中并不罕见,小家小业的仙门不想动辄把自己打残了,家大业大的仙门不想把仙山福地打残了,改文斗为武斗不足为奇。说起来,炼虚之上的修士一个个投身征域,在其中赌斗仙法打生打死,以此来议定仙门之间的利益分割,似乎也是相同的道理,都不想把地球给打残了。 这也没错,他在大梦中与渡边淳大打出手,身在南海,那是大夏的地界,打坏了渡边淳自然不心疼,那破灭法则使的,差点把一处海岛给抹掉,也亏得他的时间法则能够修复对土地的损坏,才没闹出太大的动静,否则过个多少年,大夏重新勘测地图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这想来还是因为渡边淳不愿搞出太大动静,以免惊动了仙府的渡劫期大能,否则都未必是抹掉一座海岛能够解决的。 某种意义上讲,武斗改文斗,大家都克制着出手,倒也符合共同利益,是小仙门对大仙门做法的上行下效。 神逸做了多年的仙管会主任,反而因为地位微妙,仙门都不愿意在他面前出丑,反倒被蒙在鼓里,对此一无所知。这二师兄也是够不靠谱的,这种事情也不告诉他一声。 不过转而一想,要么,二师兄跟自己一样是个睁眼瞎,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可一点都不奇怪。要么,二师兄觉得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一定早就知道。 从这个角度考虑的话,当初姜育恒那小子莫名其妙卷入到萧红燕暗算赵雪盈的事情里,似乎也不那么突兀了,既然仙门利益可以用世俗利益进行代理,那把世俗人卷入到仙门的框架里也不足为奇。 好家伙,感情大梦盘里那一百年,他错过了这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呢。 弄明白一切之后,神逸沉吟了一会,道:“你们都把礼物收回去,让我跟你们掺和可以,楚天国贸不行,我老板可不是仙门出身的人物。” “哎呀,这个我们知道,平日里仙门文斗,本来也会卷入很多不知情的企业下场,没事的,一码归一码,不碍事的,敝宗保证,前辈如果支持我们,必然不让楚天国贸吃亏,另有厚报。” “前辈别信他,他们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哪能拿得出什么厚报,都是虚头巴脑的假业务,打肿脸充胖子而已,支持我们更好。” 神逸看着两个皮相都比自己大上二十岁左右的男人对自己喊前辈,浑身不自在,不过达者为先,加上他师父的辈分高,忍忍也不是不能听。 眼看着俩人又要在自己面前吵起来,神逸觉得脑袋瓜子嗡嗡的,让他们闭嘴,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宝物,争成了这样。 结果两边一起噤了声,你看我我看你,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神逸恼了,拍案道:“只管说来,我可以起道誓,不贪你们东西。” 话说到这份上,两人也不敢真让神逸发什么道誓,如实说了,那宝贝乃是一柄古修士遗留下来的咒兵。 所谓咒兵,就是凝咒为兵器,乃是术器双修的造物,以咒术为原材料,不假金铁,借器修手段形成兵器模样,其本质仍是咒语,却也能当兵器使用,和林文潇耍的那个圣辉剑有几分相似。 圣辉剑约等于是把增幅己身法力和引导法力的咒术捏成了剑的形状。 这两家争夺的咒兵似乎是一把寒霜咒凝成的长剑,据说锋刃极其寒冷,可以点水成冰,故而双方谁也不肯相让。 神逸听着觉得熟悉,稍加思索就明白过来,这世上发热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制冷却是不那么容易,因为热的本质是加剧分子运动,基本上做任何事情都能完成这个结果,降温却恰恰相反,需要降低分子运动,这与改造世界的活动本身背道而驰,所以制冷往往需要使用制冷剂,通过将热量转移的方式实现局部降温的目的。 所以家家户户装上空调,户外的夏日便更炎热了。 术修自然有法术可以降温,可施展术法的修士本身也需要承受热量的转移,或者散出更多的热量,故而对仙门而言,什么万年玄冰之类的东西便是宝贝,总有施法或者制器使得上的场景。这寒霜咒剑差不多等于是让他们白捡了一块千百年份的玄冰,可以慢慢使用很久。 第五百七十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其实如果他们不讲究一点,在红尘俗世中采买一些工业生产的冰砖,也能起到类似的效果,但两家既然都咬死了非要争这寒霜咒剑,摆明了他们要做的事情更加苛刻,非要此物相助不可,是以双方都志在必得。 神逸听完一时也不好裁夺,这事做不好总要得罪一家,虽然小宗门的人他也不惧得罪,终归是没有那个必要,当下只说给他数日时间思量。 两个金丹修士也不好强求逼迫,各自退却,约好数日后再见。 然后神逸一边上班,一边向二师兄讨教,请师兄帮忙代为查阅典籍。同时遣分身前往太行秘境走了一趟。 太行秘境原本也是一处洞天,其外有层层禁制封锁,小宗小派的人既然进得去,那以神逸今时今日的修为也不在话下。 冷天吟大概半日后给了回应,果然不出所料,太行秘境千年前也是有主的洞天,其内宗门是术修器修一脉,改朝换代时,因支持旧皇权卷入过深而导致满门覆灭。 洞天之内藏了无数宝物,所以外面立下层层禁制严防死守,然而修道人终究是人,布下的禁制终归是有极限的,虽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终究是在悠长岁月里日削月割的层层磨灭,现如今每过一段时间就会产生漏洞,修士便可趁机入内探索一番。 有了二师兄给的这段信息,神逸也就放下心来敢于探索了,否则直闯别家后院,万一碰上主人,有理也说不清了。 太行秘境的禁制运转如流,分身神逸站在外面看着其规制气象,不禁感叹当年布下此阵的修士手段高明。但还是那句话,技术进步不能靠考古,古人手段高明,他这个今人未必就看不明白。何况千年前灵气充裕的环境下布置的禁制,放在末法时代自然会有种种弊端。他只在葱翠山谷里站了一个多小时,便找到机会,向着禁制的缝隙射出一道剑气。 那剑气计算极准,钻入禁制后在禁制内部弹射数次,便扎进了阵眼里,在剑气被磨灭之前,禁制运转迟滞,现出一个一米宽的出入口,神逸直接涌身钻了进去。 进入秘境之后,来到一片碎石瓦砾堆积的广场,野草丛生荒弃败落,残垣断壁上有刀砍斧斫的痕迹,有术法轰击的印痕,看强度说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倒未必,只怕是被之前进入此处探险的修士搜刮时留下的。 往前走一段,进入一个庞大的院落,院落依山而建,左右无边无际,一座座小楼立于山麓,仿佛宝石插在岩层里。这些小楼大多门户破落,想必已被搜罗一空。神逸随便探了几间,果不其然,这些小楼内原本该存放东西的地方都被打开搬空,墙壁上的刀剑痕迹说明曾经被人试探过是否有隐藏机关,一个个暗室开着门,其内有价值的宝物已经都被搬空,偶有遗物,也不过是散乱的骸骨。 神逸圣母心发作,不管那些骸骨是这些阁楼原主的、家眷的还是前来此处探宝的修士的,也不管这些遗骸是否有什么旧仇怨,什么前尘往事一概不理,统统清理出来,刨了个大坑将他们安葬了,不指望他们泉下有知,只是补上一点体面。 想来那柄寒霜咒剑便是出自这其中某一间暗室,反正从小楼的布置来看,原主是术修器修的都不在少数。 沿着山路一路上行,收拾了所有遗骸之后,神逸来到一处山门,门外又有禁制比最外层的要高深精致得多,神逸揣测着,前来搜刮财物的修士恐怕难以越过这道禁制,差不多都在这里折返了。 来都来了,总要进去看看,神逸沉下心感知禁制变化,冥想了半日光景,果然找出其运转时的破绽。这次他是向天打出七道剑气,一道若有若无的青气被他剑气缠住,迟滞了片刻,让禁制露出一个出入口来,神逸举步踏入,出入口随后弥合如初。 进入第二层秘境,迎面就能看到一座牌楼,其上刻着三个古字,神逸努力辨认,猜来猜去,感觉是“娲皇宗”三个字,不觉倒抽一口凉气,好家伙,好大名头,让他几乎想要原路折返,往前又走了一段,来到一处山门广场上,便再无疑虑,那几个字应该没有认错,就是娲皇宗无疑——因为广场上有一个女娲炼石补天的雕像。 但看了这个雕像神逸反倒是敬畏之心大减——无他,这女娲大神的身段被塑造得未免太过婀娜曼妙了一些,哪怕是人身蛇尾,也看得人私心忒忒。 女娲舒展双臂,托起一池五彩石浆纵身飞升的形貌,美则美矣,却少了八九分肃穆,只怕当年立这塑像的人,对其宗门的偶像也未必有多大敬畏之心。 神逸走了数步,感觉眼中光华闪耀,他凝神细查,暗暗惊呼,原来这女娲像的衣服首饰,竟然是鎏金纹银的材质,手臂上的披帛丝带竟也是玉石材质,不知道立这雕像的人用了多大功夫,才能把这么大一堆玉石接驳得如此不露瑕疵——如果说这比真人还大的玉石是一整块浑玉,打死神逸也不相信。 “土包子……”神逸暗暗骂了一句,说不上到底是什么心情,遇见腾空观察,果然连女娲的双眼都是用碗口大的夜明珠磨制而成。 他不禁在想,幸亏是有第二道禁制隔绝了此地,否则让那些寻宝的人进来了,还不知道要把这女娲大神的雕像糟践成什么样子。 象为牙死犀为角亡,女娲的神圣崇高阻挡不了人的贪欲,何况塑像者如此明目张胆穷奢极欲。 神逸并不打算把这些金银玉石夜明珠抠下来弄走,女娲大神毕竟是大夏的母神,他作为正道的修士,干不出这等下作的事情来。 把娲皇宗山门内的范围兜兜转转游了一圈之后,神逸对这宗派越发不喜,深感就是一群穷奢极欲的暴发户,就差没有搞出酒池肉林的奢靡勾当了。 这宗门内的宝物不少,但大多是世俗意义上的财帛,能够用于修炼与斗战的宝物没剩下几件,想来是当年征战时都损耗掉,打了个精光,能剩下的都是些拿出来也不够看的,神逸自己也看不上。 倒是经卷秘籍剩了一堆,被神逸尽数收入储物指环中,打算拿回去慢慢看,他心有所感,觉得如果细细搜索,不惜挖地三尺,那还能有不菲的收获,灵物法宝或许也有,但同时他另有感触——只怕福祸相依,真挖下去,搞不好能挖出一场祸事来。他不怕分身折在这里,怕的是放出什么怪物来,撞破了禁制祸害天下,那害死一个人也是他的罪过。 入宝山而空手回未免可惜,但他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浅尝辄止。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不强求,道心圆融无碍才是修道人至关重要的宝藏,比什么外物都来得重要。 私心和公心都是道心,为了满足私心,神逸打算离开这里之后,再在外面加一层禁制,将宝地据为己有,来日呼朋引伴再探一回,自己搞不定,就不信叫上师兄还是搞不定。如此就算这里真的潜藏了什么穷凶极恶的怪物,他也算为封困这怪物出了一份力。 想到这里他大踏步便要离开第二层秘境,准备打出剑气搅动禁制脱身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个女声叫他名字,一时心驰神遥,又毛骨悚然。 第五百七十一章 冒渎神明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不要回头看!不要回头看!不要回头看! 神逸在心里反复警告自己,这娲皇宗遗址他已经看过一圈,并无半个活人,就算师姐再三跟他说过这世上没鬼,他也不相信这时候叫他的是人。 回头不明智,可人在禁制旁,不细细感知,也绝难破开禁制脱身而出,那女声直呼姓名,由不得人不分神,想要静心脱困也是痴心妄想。 那声音轻柔细腻,亲昵可人,林文潇也好,赵雪盈也罢,楚毓茗尹楠皆可,跟谁比照都有七八分相似,诡异得很。 神逸心知这呼唤声十有八九是高深的媚术,直指内心,所以才想起谁便像谁,让人听来忍不住心生亲切感。可一旦想到对方卡在这个节骨眼上呼唤他,也知道不安好心,心底自然生出寒意。 他闭目凝神,催动剑气在周身流转形成守势,缓缓按下心神。然而那呼声不依不饶,又有些幽怨,道:“神逸,你为什么如此决绝?看我一眼也觉得生厌吗?”说到这话时,不知是不是勾动了心事,那声音语气听来越发像是尹楠。 他当然不会对尹楠生厌,恰恰相反是心存愧疚,有这份愧疚在心底煎熬着,更加难以抵挡那个声音的幽怨。他心知仅凭凝神静气没办法压住这媚术,便取了一粒静心丹吞下。 这静心丹本来也不是给马奕峰和金云子量身定制的丹药,而是这种强攻类媚术的克星,一颗丹药下肚,杂念如潮水滚滚退去。唯独可惜他来此的是分身而非本体。既然不是天生地长的血肉之躯,药物入腹的效用多少有些偏颇,那媚术勾起的念头退得不干不净。消散了九成之后,仍有一成令他心旌摇曳。 神逸拧着眉头转过身,直面那勾魂摄魄的声音,触目所及的光景虽然震撼,却不在意料之外,刚才对他频频呼唤的,正是那女娲神像。 女娲神像原本是石中嵌玉的材质,昂首向天,身材虽然被塑造得凹凸有致,终归应了炼石补天的典故,还是有不少神性在其上的。 可此时却放下了五彩石浆,垂首俯身看向神逸,面庞、秀项、皓腕、柔夷、小腹上外露的肌肤都变成了白嫩的肉色。见神逸终于回头,她竟然摆动蛇尾,涌身上前,身躯迅速缩至常人大小,双手将神逸脖颈揽入臂弯。 还不等神逸有任何动作,蛇尾也缠在了神逸的腰腿上,缓缓游动摩挲。温暖的臂弯和清凉的蛇鳞在身上扫过,扫得神逸心中又有一些感觉乍起乍灭。 亏得有静心丹,否则他可没有自信说自己能顶得住这一番撩拨,这是何其霸道的媚术,比起合欢媚术少了几分细腻无声,多了几分志在必得。 神逸被蛇尾人身缠着,一片心几乎软下来,就是想要驱动剑气杀退这“女娲”也难以狠心痛下杀手。 静心丹为他留下了心底一片清明,仗着此身乃是从阳神里锤打出来的分身,神逸掐诀唤动雷法,引动雷霆劈击己身。 雷法最利驱邪祛秽,那“女娲”见这人修如此狠心,也不禁花容失色迅速避走,奈何雷霆来得极快,不像是从天上劈下来,倒像是从神逸周身窜上天空一般,“女娲”躲得虽快,却来不及避开蛇尾,被雷霆披散了一大截。 分身毕竟来自阳神,对法力的感知驱使细致入微,雷霆对他而言实则只是擦身而过,电得浑身麻酥酥,却没有造成太大伤害。 “妖孽!胆敢亵渎女娲大神!不知死活!”神逸厉声怒喝,一方面是对妖邪行径真心愤慨,另一方面也是警醒自己,女娲大神不容亵渎。 那“女娲”却摆动蛇尾,在虚空中一卷,灵气流转之下蛇尾弥合如初,娇声笑道:“原来在你眼中我是女娲?你这修士好大的胆子,也不知是谁冒渎神明?” 这一句话说得神逸有几分心虚,但他迅速反应过来,这妖邪本就是从女娲神像上窜出来的异物,当然是以女娲形象示人。这话纯粹就是为了让他动摇的蛊惑人心之语。 神逸也不跟她废话,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把天炎剑——分身不便携带应龙剑,天炎剑乃是他以阳神及自身纯阳命格招引天火,配合珍贵宝材打造而成的,比起高院长为他制作的那一把差了几成,总好过随便去买一把来使。天炎剑在剑种驱动下展开天宫剑法,直刺冒用女娲形象的妖物。 然而天炎剑只飞到一半,那女娲形象忽而一转,变成了尹楠的模样,委委屈屈望向神逸,神逸仗着静心丹压制情绪,无视心底那一丝柔软,痛下杀手,尹楠又变作林文潇,神逸依旧咬着牙驱使飞剑直刺敌手,然而当天炎剑擦着“林文潇”脸颊飞过去,他才发现自己是真的下不了手。 明明在静心丹下,一颗杀心冰凉似铁,身体却不听话,剑指微微一偏,天炎剑以毫厘之差放了对方一马。 神逸呼唤天炎剑兜了一圈再下杀手,“林文潇”却在他眼前闪转腾挪,仿佛嬉闹,任凭天宫剑法千变万化,只是他心底那一丝不肯对爱妻下杀手的温柔挥之不去,剑速就始终跟不上“林文潇”的动作。 眼见着“林文潇”左蹦右跳躲避着天炎剑,笑得像个孩子,神逸的杀心便越发柔软,忽见她抽出卡牌,神逸心中紧张了一刹那,卡牌甩出,却在神逸眼前爆成了无害的粉色烟火,如同变魔术一般,飞出几只白鸽直上云霄,摆明了在逗他嬉闹。 心弦乍紧又松,神逸再也狠不下心来。 一晃神功夫,那“林文潇”已闪到他身前,重新搂住他的脖子。粉嫩嫩的嘴唇送到他嘴边印了上去,舌头撬开牙关,以十二分的温柔包裹十二分的险恶献上深深一吻。 这一吻天旋地转,这一吻心似蛇蝎。神逸感觉自己的气力和法力随着这一吻一起被吸走,如同开闸泄洪不可收拾。心中生出一阵懊恼,这一阵若如此输了,未免太过窝囊。 他下狠心揽住“林文潇”腰肢,一面运转时间法则截留被吸走的法力精气,一面驱使天炎剑从“林文潇”背后刺来。 “林文潇”身陷时流,完全无法感觉到自己的时间变慢了,只以为阴谋得逞,正放肆贪婪吸吮,忽然背后一股至刚至阳的锋锐逼至,想要脱身却被揽着腰肢无从退避,而那锋锐不容她再起任何变化便刺了进来。 时间法则变化微妙,对“林文潇”而言是措手不及,对神逸而言却有的是变化空间,他一剑得手,推开“林文潇”,引动焚心势震雷势,雷火丰,火雷噬嗑,这一招下手极狠直把那“林文潇”撕成粉碎,剑气依旧左冲右突、纵横折跃,直至将其杀灭成齑粉。 眼见着林文潇的样貌在自己面前溃灭,是自己亲自痛下杀手,神逸心中有些许不忍、些许自责、些许痛苦。 他知道若无静心丹庇护,他的情绪反应一定比此刻更为激烈,或许……没有静心丹,他根本战不到这一刻吧。 舔了舔嘴唇,神逸心有余悸地咽下一口唾沫,亏得最后那一下,他正在被妖物吸取法力,否则断难下杀手,如此惨胜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神逸正想离去,却听得一声裂响,然后便见那女娲补天的石像轰然倒塌。 第五百七十二章 天大的破绽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无论是何等华美的金银玉器,倒塌时激扬的尘埃看起来同样肮脏。虽然刚刚跟那假冒的“女娲”打了一场,可看到圣像倒塌,还是令神逸心中生出异样的感伤。 可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感伤了,在尘埃散尽之前,一股强大的威压感弥散开来,神逸心中忐忑,只怕是什么正主登了场。 然而等了片刻,只有威压,别无动静,他才稍稍放松了一口气,定定心神,神逸上前查看。 女娲圣像的底座下面,是一条黑黝黝的甬道,威压感正是从这甬道中喷薄而出,真实令人闹心,网络梗说得好:“明知山有虎,别去明知山。”这甬道里摆明了没有好事情,就当一切都没发生才是最理智的决策。 但是事情是他自己惹的,这个时候才逃跑,未免有点太不负责任了。又或者说就是人都有点贱骨头,不确定一下里面的情况,他实在是心里不安生。 打了一盏明光符,手上握紧天炎剑,神逸钻进了那条黑暗的甬道。其实所谓甬道只是进来入口的那一小截,再往下就是一座地宫,地宫之中非常宽阔,不知道有多大面积,粗壮的石柱林立,使这地宫看起来更像个迷宫。 神逸猜测,这些石柱是承重之用,以免地宫掏空了一大块之后,整个娲皇宗塌陷下来。明光符照耀所见,石柱上都绘着蛇纹,显然是对女娲大神的某种致敬。神逸走了一阵却一无所获,总觉得哪里不对,直到他脚下忽然脉动了一下。 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竟是踩在一条大蛇的背上,大蛇弯弯曲曲被嵌在了地面里,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其背上的鳞甲仿佛形成了地板的一部分,而真正石质的地面上则是立着那些承重的石柱。 神逸简直无法想象这条蛇被拧成了什么形状,他也无法多想这种事情,只觉得胆战心惊,一时间甚至以为自己误入了大蛇的陷阱,随时将被扑噬,脑海里迅速思量着,如何在这里与大蛇周旋。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遭到攻击,来自大蛇身体的周期性脉动几乎是地宫里全部的动静。 神逸缓缓呼了一口气,终于确定这条大蛇正在龟息之中,昏沉不醒,所以才没有攻击他。一个离谱的念头穿上脑海,他却觉得越想越真:先前的女娲幻象,伪装成林文潇对他下黑手的,莫非正是这大蛇游弋的神念。 “嘶————”一声浑厚诡异的叹息声在神逸脑海中响起,他非常确定这声音并不来自空气的震动,那是直抵神魂的声音,就像一条蛇在吐信子。 “你这小家伙竟然不依不饶,既已得胜,还不速速脱身,真以为能要了我的命不成?”那是一个厚重嘶哑的女声,同样是在脑海中直接响起,不用说,必是来自这条大蛇。 “所以刚才的也是你吗?”神逸在脑海中问道,他问得不清不楚,但他认为大蛇一定能够听懂,他指的是刚才跟他恶斗一场的幻象。 “嘶……”大蛇又叹息了一声,“不错,的确是我。那是我寄存在圣像里的一缕神念,为了送出这缕神念,我积攒了三百年的灵气,没想到竟然折在了你手里,你很厉害。” “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神逸不理会大蛇的客套,直接追问自己想要的信息。 “我乃女娲遗蜕,是这娲皇宗的老祖宗。至于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脱困,本想借你的法力精元休养生息,没想到好不容易送出的神念也没斗过你,你竟然无意帮我,那就走吧。”大蛇如此说。 “女娲遗蜕?这说法倒是新鲜,我从未听过,到底是什么?”神逸问。 大蛇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就是女娲成神之前的蛇身,她一朝得道,蜕去的凡躯便是我。捏土造人,炼石补天,都有我的一份。”它似是寂寞久了,渴望与人说话,所以也不嫌啰嗦,一边逐客,一边陪着神逸唠叨。 “如此倒是了不起的大功德。可外面天大地大,已经是属于凡人的世界,并无你的容身之处,真把你放出去了,必然没有你的容身之处,届时你又何以自处?”神逸说。 “小子,你笑什么?”大蛇忽然问。 神逸冷笑着反问:“我什么时候笑了?” “你在心里笑了,我听得到。你不相信我,还在这里跟我假意胡扯,是想羞辱我吗?”大蛇语意不善,点破了神逸的机心。 神逸索性放声笑了出来:“是呀是呀,我的确不相信你。你既然听得到我在心里笑你,就不用跟我解释为什么我不相信你了吧?” “你真是个讨厌的家伙,既然话不投机,那就滚吧!”大蛇怒道。 “我若是不走呢?”神逸冷笑着反问。 “你以为你不走就能奈我何吗?蚍蜉撼树,可笑不自量,我现在所以没办法收拾你,但就凭你的手段,又能把我怎么样呢?”对于神逸的挑衅,大蛇倒是不放在心上,它说的也是实话,在如此巨大的体型差距之下,一剑下去都未必能扎穿鳞片几分,想要伤害它是极难的,更何况它只是送出一缕神念,就差点让神逸在阴沟里翻了船,这份修为恐怕在渡劫期之上,神逸又能拿他有什么办法呢? 但是神逸偏偏不走,理由也很简单,大蛇想让他走,既然是敌人的愿望,那就万万不能满足,他倒要看看这大蛇打算翻出什么花来。 什么女娲遗蜕云云,他半个字也不信,造人补天的母神何其慈悲,哪里会为求脱困强夺他人精元,三百年送出一缕神念,只为做这一件事,处心积虑,哪是什么善茬?它下手极狠,上来就是奔着要命去的,哪有半点慈悲心肠。 更何况它还化身女娲,行不耻之事,这又岂是女娲遗蜕会做出来的事情。 以及就算这些都不是破绽,那句“捏土造人,炼石补天,都有我的一份”也是天大的破绽。天何须补,人何须造,这大蛇在秘境里困了千年,哪能知道外间近几百年已有定论,那是猴子变的。这些谎话只能骗骗古人。 女娲大神十有八九只是传说,即便真有这位神明,她的功德也在别处,造人补天,那只是凡人的臆想附会而已。 所以这条自称女娲遗蜕的大蛇,根本就是满嘴谎话,一个标点符号也不用相信。 顺便一提,交涉了这么一会儿,神逸也渐渐摸清了门道,这大蛇分明还是昏睡着的,修为到了这个境界,张嘴跟你说话聊天,不代表它就是清醒的,送出一缕神念,尚且能夺人精元,跟天宫弟子的炼虚分身打得有来有回,想要聊会儿天,蛊惑人心,只需它在千百年前曾有这么一个念头就够了,这个念头足以在千百年之后随机应变,搬弄是非。 女娲像倒塌应该只是一个意外,但神逸既然下来了,能骗他一嘴就骗一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万一成功了呢?神逸不肯上当,便下个逐客令,能将对方吓退最好,少几分变数,也方便它做更多腾挪应变。 然而它却低估了神逸的眼界,作为一个见过世面的修士,碰见不安好心的敌手,本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则,神逸哪肯轻易离去,就此放过它。 第五百七十三章 我将重立娲皇宗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明光符摇曳闪烁,明灭间神逸已经完成了一系列的小动作,这不难逃出大蛇的感知,但那看起来确实是个小动作,他收好飞剑,从手指上褪下储物指环,高高抛起又重新接住,再摊开手时,指环已消失无踪,仿佛是变了个魔术。 大蛇感知到神逸心底的不怀好意,但这一次,这个人修讳莫如深,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遮遮掩掩,让大蛇无法感知真切。 修为高下有别,体型差距甚远,按说谅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样,但总有些不安,神逸展颜一笑,松开身体的重重防备,运转法力推动精元鼓荡,刹那间,在大蛇的感知中,他身上的浑厚法力精元如同暗室中的烛火熠熠生辉,那么耀眼又那么诱人。 大蛇心知有诈,按捺着的冲动没有攫取法力精元,神逸见他不上钩,也不以为意,就地盘膝坐好,只管行功,推动法力流转,使精元涨涨落落,极尽诱惑之能事。 大蛇屡屡窥探神逸的心思,唯独这一块他严防死守,不给机会探查,一动不动坐在那里请君入瓮, 用网上的话说,这叫饵咸钩直,傻子才上当,可那大蛇再此困了千年之久,早就饿昏了头,好不容易送出去一缕神念打猎,还被这小子给灭了,错过了这一次,还不知道要饿到什么时候,这秘境封锁重重鲜有人来,末法时代的天地灵气指望不上,真要倒霉的话,搞不好永无脱困之日。 他急缺那一口法力精元作为火种,只要能吃到肚里消化掉,脱困便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在饥饿和愤恨的双重煎熬之下,这小子越看越是美味,大蛇实难压抑他的胃口。 不知不觉间他心底有了主意,剩下的事情便是如何说服自己,说服自己冒险吞下这口香饵,这样的借口不要太多……比如说这小子才什么修为,纵使有阴谋,当真能翻得了天吗?比如说如果不吞下这个香饵,只怕自己永无翻身之日,情况还能更糟吗?比如说这小子可能只是故弄玄虚、虚张声势,以此来拖住它,等待援军,倘若真中了他的计,这不是贻笑大方? 吃吧,吃吧,吃吧!吃了他,吞了他,把他的力量据为己有,让他知道他的手段是何等的不值一哂,让他知道他的阴谋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随着光阴的流逝,大蛇最后的理性被一点点磨灭,那一缕来自千年前的念头忽然在深夜时做出行动,幻现成一个蛇头虚影,对着神逸张开大嘴,喉间涌现无穷吸力,仿佛不光要吃掉他身上的法力精元,但他的肉身也要一并享用。 这是这个念头最后一招撒手锏,威力强大,但只有一击之力,若不能成功,至少要老老实实再蛰伏数百年,才能有机会将这念头重新唤醒。 故而大蛇一出手,便倾尽全力。 神逸鼓荡精元引诱大蛇来吞,本就做好了跟它拔河僵持一下的打算,可谓外松内紧,时刻戒备。然而修为差别太大,大蛇破釜沉舟地一吸,力量如同山呼海啸,不容抗衡。 神谕这才发现想跟大蛇拔河简直就是笑话,无奈退而求其次,固锁己身精元,不让它轻易夺走,当然代价就是他自己也被吞了进去。 那感觉很难形容,大蛇这一吸似乎是什么法术,连神逸的身体都似乎被转化成了有形物质的形态,直接顺着虚影蛇首的牵引,从蛇背上没入体内,缓过神来时,他已在大蛇胃袋之中,这大蛇乃是天外异族,胃袋本身自有神通,一旦被他吞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有老老实实等他消化万劫不复。 神逸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法力精元被扯得变形,逐渐融入大蛇胃壁之中,勾起嘴角一笑:“你这畜生终于中计了。” 大神也在这一刻终于感知到神逸的心思,当看遍他的杀意后,不觉心胆俱寒,恨不得将这疯了的人修吐出来,但是一切都晚了。 水晶符山庄里,神逸刚刚从书桌边起身,舒展了一下腰身,他心有所感,觉察到自己的修为退了一截子,心知得手,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刚刚读完娲皇宗的宗卷典籍,跟古修士的手段互相印证了短长,心里也有了八九分的把握,于是开始着手炼器,他要造的正是寒霜咒剑,既然只有一把咒剑的时候,两个宗门恨不得打起来,那多造一把咒剑出来分不就好了嘛? 打造咒兵的手段,他不是不会,但要一碗水端平,让两家都没有怨怼,还是利用娲皇宗的手法打造比较好,因此才去太行秘境走了一遭,当然也是因为听说有秘境,不去一趟不符合修士的作风。 幸运的是想要的东西得到了,糟糕的是撞了出了一条古代大蛇,还好一切尽在掌握,现在看看倒是有因祸得福的趋势。 寒霜咒剑打造好后,休息了一天,神逸重新唤来那两名金丹修士,告诉他们:“你们两家不必再争,寒霜咒剑我又寻了一把出来,你们一人一把。商场上的生意我们照做,什么排他协议之类的还是算了吧。” 两名修士将信将疑,直到确认那咒剑与秘境所产相差无几,连忙当着神逸的面联系自家宗主,推进和平解决此事,以示诚意。 宗主的眼界总比自家心腹要高一些,两位宗主看出这多出来的一把咒剑是刚刚被打造出来的,不觉心悦诚服,一边握手言和,一边表示要加大与楚天国贸合作的力度。 两位宗主正要告别,神逸却留了他们一步,叮嘱道:“太行秘境已被我圈禁,仙管会那边说了,那是古代娲皇宗的洞天所在,恳请两位宗主回去约束门人弟子,半年内不要再探索此处秘境,半年之后,我将重立娲皇宗,届时还请两位宗主赏脸来喝上一杯。” 他这一番话说得既不客气也客气,所谓不客气,好端端一个秘境,他说圈禁就圈禁,不让旁人入内,这是何等的霸道蛮横。但两位宗主都是知情人,心知太行秘境早被搬空,只剩下第二道禁制结界无人能破,他就算耍横占了别人也没什么损失。 更何况,虚黄子平白送出宝贝,先礼后兵,有言在先,也是为了少生事端,真要生了事端,谁能打得过他?他们两宗加起来也不是虚黄子的对手,所以究其根本还是挺客气的。 至于重立娲皇宗云云,只能说格局太高,普通人够不着。难不成……莫不是……这虚黄子解开了第二层禁制结界,得了莫大好处,所以打算帮这个什么娲皇宗重立道统? 那他也未免太猛了点儿,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两位宗主客客气气跟神逸道了别,寻思着也得给其他道友打声招呼,别再冒冒失失往太行秘境里撞,若是惹毛了虚黄子,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了却了手头的事情,神逸再一次大大咧咧跟楚毓茗请了假,没办法,分身折在了秘境里,事事都得亲力亲为,仙门的事情说不清随便来一出要消耗多少时光,先请个假才稳妥。 楚毓茗直接对公司宣称神总出国深造,在神逸这边就再三叮嘱他要小心谨慎。 第五百七十四章 分身当药引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师弟动动嘴,师兄跑断腿。其实本来这事儿未必要麻烦冷天吟,因为甚至还可以麻烦玄望子,类似的事情师父做过,更加轻车熟路。 奈何玄望子忽然灵感来了要闭关,便什么事都打发徒弟去做,听说小徒弟要给娲皇宗重立道统,玄望子老怀快慰,叮嘱二徒弟凡事以满足师弟要求为先。 于是冷天吟只能勉力为之,他有些羡慕坐镇道外化境的大师兄,至少不用打肿脸充胖子整这个活。 要跟一个渡劫期之上的怪物周旋,哪怕对方已经被折腾蔫儿了,不还是打肿脸充胖子吗? 小师弟真是胆大包天,都不知道人家是上仙境还是高仙境就敢惹,让他当人类真是太屈才了。至于被他折腾的那条大蛇,可不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不然还能怎么说? 娲皇宗地下的大蛇现在奄奄一息,是真的肠子都要悔青了,它乃是天外的太仙,比高仙还要高一境,然而茫茫寰宇,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在寰宇中与别族强者斗法,被打成重伤,使尽手段狼狈逃窜,才躲进了地球里。 他自己虽是泥菩萨过江,但凭着太仙境的眼界手段,随随便便就能扶持起一个大宗大派,便是这娲皇宗。 作为天外来客,长着怪物的身躯,它也不想在地球上树敌,以免阴沟里翻船。于是俯察人心,得知地球神话中,竟有蛇尾大神女娲与它的形貌有几分相近,于是假称自己是女娲遗蜕,蜷缩起来,休养生息,安心度日。 神逸读了从娲皇宗中带出的典籍,自然也把这老祖宗称为女娲遗蜕,十本典籍中九本半都在赞颂老祖宗的功德神通,但也有例外,末代娲皇宗主的手记中说,老祖宗乖张怪戾,没有半点慈悲心肠,女娲大神的形象大相径庭。怀疑它只是假托女娲之名的恶物。前代的宗主们未必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可自家的老祖宗究竟是女娲大神的遗蜕,还是妖魔恶物,对人心影响极大,他们是视而不见,故意相信了谎话。 大蛇扶持娲皇宗,当然不是为了点化地球上的修士,让道法开枝散叶,而是要借着娲皇宗之手搅动风云,或蛊惑、或裹胁,驱动皇室,劳民伤财,大兴土木,搅动天下陷入混乱。 地发杀机,龙神起陆。乱世之中,修道人便会出世行走,或为了平定乱世,或为火中取栗,是什么都不要紧,在大蛇眼中,他们便是活生生的法力精元,可以助它恢复伤势。 修士阅历丰富,看尽人世沧桑,末代娲皇宗主不忍见王朝倾覆天下重归混乱,黎民流离失所,终于痛下决心背叛了老祖宗,并在娲皇宗地宫中处心积虑布下陷阱,把大蛇困死在了它的巢穴里。 这还不够,又以大蛇传下的通天手段,借星辰运转布下禁制,封困大蛇,使其不得脱身。 他做了一件对得起良心的大事,却终归没能保住摇摇欲坠的王朝,没有老祖宗做后盾,加之宗主“倒行逆施”,以至于闹得众叛亲离,最后残余在娲皇宗的修士与举世为敌,流干了最后一滴血,一群修道人,给他们要保卫的俗世皇权陪了葬。 后世有人说他们愚忠于溃烂的皇权,也有人说哪有什么忠诚,只是利益牵扯太深利令智昏身不由己而已。 末代娲皇宗主也以不仁不义不孝的名声,被钉在了耻辱柱上,而命运唯一的仁慈,便是所有人都忘记了他的名字,连他本人的手记中也未曾提及。 娲皇宗主也好,神逸的分身也好,都不过是占了便宜,痛打落水狗而已,彼时神逸深知这条大蛇一旦缓过气来,必然为祸天下,那时候就算把仙府都搭进去,也未必有用。既然惊动大蛇的祸是自己闯的,摊子就得自己收拾,眼见着凭自己的手段,奈何不了这条半死的蛇,他只能考虑着,如何付出更多代价,把这玩意儿整死。 对方蛇形的身躯给了他一个重要提示,想起师姐的冰心洞背后,有另一条死不瞑目,虎落平阳被老马欺的大蛇。 当下他打定主意舍了这副分身,也要把大蛇困住,于是借助本体和分身互换位置的秘法,他抛起分身的储物指环,用本体接住,再换一次,让分身慷慨就义,才变出那么一个小魔术。 这大蛇被饿了极了,终究忍不住诱惑,强夺他的精元,他虽有失手,但还是眼睁睁看到了自己的精元和大蛇交融在一起,彼此相连的刹那,便是他对大蛇下绝户手的机会。 神逸的分身趁着精元还没有完全离体,掐诀以术法献祭己身,将分身的一切都转化为了一个封印咒术,阳神里锤炼出的分身是最好的术修,化归于自然也好,化归于咒术也罢,都是分身才有的特权。 这一手如果凭空施展,不可能困得住如此强大的怪物,再大的牺牲也不过是自我感动,神逸狡猾就狡猾在他趁着彼此精元相融,大蛇贪婪吸收取他法力的时候引动咒术,大蛇猝不及防之下,自身精元法力也随之异变,一起化为了封印术。 神逸只拿自己的分身当药引,真正的猛药,乃是借力打力。 这原本也是不值一哂的小手段,可偏偏那大蛇虚弱无比,彻底着了他的道。分身以近乎自毁的方式恶心对手,神逸的修为当然也会随之衰落,不过能封住这么个大家伙也不亏了。 更加不亏的是,这只是神逸计划的第一步。如果只是一直把大蛇封在这里,等他的分身耗尽最后一点执念,仍然是封了个寂寞,那不还是相信后人的智慧吗? 第二步,封都封了,何不物尽其用,布下大阵抽取大蛇精元,反哺太行洞天,把这行将枯竭的灵脉重新滋养起来。 不过这个他不会,没关系,有人会。师父有作案的前科,二师兄是符修,当然也是阵道高手大概也会,随便拉一个出来遛遛,总能让那大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既然想要我的精元,那我也要你的,公平合理。 所以结果就是师弟动动嘴,师兄跑断腿。冷天吟只能硬着头皮找大蛇的麻烦,师弟的计划虽好,多少有点弄险,他还是更乐意把这条大蛇直接整死,晚上睡觉也能睡得香一点。 然而进了太行秘境,看到被封印的那条大长虫,感受着其死气沉沉的身躯透发出的无上威压,冷天吟只能对师弟拱拱手:“您牛逼,以后您是哥,有事您吩咐。” 这还杀个屁,师弟给出的方案已经是最好的了,多一分嫌肥,少一分嫌瘦。 神逸诚惶诚恐,让师兄正经一点,就算不想正经也可以,干活要抓紧。于是冷天吟召来三具分身,开始大兴土木,大蛇的命运盖棺定论,永无翻身之日。 师兄忙里边儿,神逸忙外边,原本他只想借大蛇的精元重新养一处仙山福地,但看过娲皇宗末代宗主的手记后,他决定了,重立娲皇宗,收容天下散修,他自己来当这个宗主,传下道统。巧了不是,那条大蛇还是负责当老祖宗。 第五百七十五章 规矩也很简单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半年时间过得很快,娲皇宗百废待兴,神逸只是打理外围的这一圈,也有些精疲力竭,好在他炼了一批傀儡,甚至还融入了一点娲皇宗的手法进去,这些傀儡注重实用,长相乏善可陈,连五官都没有做,就是一群没有面目的人偶而已。 傀儡无需吃喝,依赖洞天中的灵气就可以跑东跑西地干活、打下手、处理一些精致的细节——神逸从来都不是搞建筑的行家,他往往是仗着修为大刀阔斧地摆弄物件,盖楼如同搭积木,即便有些地方的设计不合理,夯实了填死了也能“大力出奇迹”,所以他在水晶符里搞那些建筑其实给行家看都多少有点诡异,容易让人误以为出自大师之手。 有了傀儡的帮助,很多地方就可以省力一些,也可以做得更合理一点。 林文潇来过现场,本是一片好心,想要帮帮忙,看到那工地般混乱的现场,也觉得无处着手,一头钻进水晶符里给他做饭去了。 神逸让她不用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只管回家陪陪父母就好,他们两个可以继续“小别胜新婚”,林文潇本人倒是没什么意见,反倒是林家父母怀疑这俩孩子是不是吵了架,然后林文潇闹着回娘家,一再宽慰女儿生活难免磕瓢碰碗,要以和气为重,家和才能万事兴。 这种场景下自证清白往往没用,林文潇无奈之下给神逸发了信息,神逸也只好抽身去到岳父岳母家里,做些家务聊聊天,然后又假装工作繁忙抽身而去。 他确实忙得厉害,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说要重立娲皇宗时,才知道原来这宗主也不好当——于是他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的师父玄望子,好像也从未以什么天宫道的掌门自居,天宫道好像没有掌门,只有一脉相承的修道人。 不知道古时候是不是这样,反正到了他师父这一代看起来是这样的。 冷天吟也忙成了陀螺,按照神逸的意思,新的娲皇宗仍然不会开放第二层禁制结界里的区域,那个区域就老老实实安放充当蓄电池的大蛇即可,但以后人多了,肯定会有人对第二层禁制里的世界感兴趣。 所谓禁地,从结果上看,永远都是用来给反骨仔擅闯的。万一闯进来的小辈不知天高地厚,被大蛇蛊惑,破坏了封印,而那时候如果大蛇还没被抽干,难免惹出一场祸事来。 所以冷天吟在这禁地区域里建设好抽取大蛇的法阵后,又在里面加盖了一个迷宫,迷宫之中设置了无数的小房间,贮藏资粮宝材也好,收录秘籍经典也罢,还弄了一些强度很高的练功房,目的很简单,满足窥探者的好奇心理,让他们认为自己已经得到了禁地的秘密即可。 而所谓迷宫同时也是用来迷惑大蛇的,即便它仍有本事送出神念蛊惑闯入者,也要他无法好好给闯入者指路。 期间赵雪盈也来过,她在禁地里立了一块石碑,倾尽所能在石碑上斫下五十道剑痕,顿时那石碑之上剑气森然,如果有后学者触摸石碑,即会与赵雪盈的剑招产生神念层面的交锋。至于届时是领悟到剑招,还是被剑气所伤,又或者能有其他收获都无所谓,哪怕是被石碑里的剑意给废了也不可惜——擅闯禁地嘛,本来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神逸和冷天吟都对赵雪盈的做法大感意外,在他们印象中,赵雪盈的副业是老师,向来爱生如子,怎么会搞出这种手段来。 赵老师也不屑解释,她能帮的事情不多,做了这些就飘然离去。 不得不说这一手让人大受启发,于是冷天吟也在里面立了一块碑,不拘良莠,将自己的符法心得化成百十道符文铭刻其上,也要考校一下闯入者的福缘。 神逸跟着上头,挖了个太极形的池子,以两耳铜镬将手头杂七杂八的宝材一顿折腾,提炼出一捧阴泉和一捧阳泉,注入池中然后才引水来稀释,又在池边放了个丹炉,任由来人自取池中阴阳泉水捣鼓,至于能得到什么,就看其运气了。 再后来,应月蓉送来了一尊体态婀娜的雕塑,枭山公送来了许多寄存兽魂的石头,凌鹤想了又想,没有献丑,根本不打算跟冷天吟去比符法。 众人拾柴火焰高,娲皇宗的禁地里不知不觉藏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宝贝,各有各的价值,各有各的凶险,以至于神逸甚至开始期待有愣头青的弟子闯进来搞事了。 随着禁地完工,外围的宗门区域也搭建好了,什么七情塔、迷心林、坐忘池,凡是神逸觉得对修炼有益好用的,都备了一份。 娲皇宗的道统以术修和器修为主,也在修复旧娲皇宗的基础上做了一些修改增强,让术修和器修都有磨炼自身技艺的机会。 真正耗时耗力的反而是生活区,修了偌大一片宿舍,还要处理好水电设施,排污系统,控制好修士之间的距离让他们不被彼此干扰,种种设计都颇费思量,动手也很有难度。 不过总归是在半年内完了工,而最后开门营业前最后一个任务,还是落在了冷天吟这个冤大头师兄身上——给神逸凑出第一波门生。 仙管会对散修、穿越者、重生者都有一定的管理能力,手上信息很足。这其中重生者往往自有执念,一个个都是重活一世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的,很难收归门下或者形成合作,一部分散修是真的不愿受到宗门约束,喜欢无牵无挂的自在修炼,这些人也不去管他。剩下的则是想要投身一个宗门却苦无门路或者天资不足的,以及最需要一个安身之地的则是穿越者,管他来自过去未来,还是其他星球乃至平行宇宙,他们总归都需要个安身立命的法子。 对于这些人,神逸的意思是,只要人品没有大问题,肯守他规矩的,听他调遣的,都可加入娲皇宗,学习娲皇宗的道法传承。 他的规矩也很简单,不准同门相残,不准恶意破坏宗门设施,不准闯禁地,不准对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下死手,不准随地吐痰大小便,就这些。 加入娲皇宗的好处也很简单,除了可以学习道法,使用宗门中的设施,在宗门中白吃白住这些基础的好处以外,还可以按月领取生活费,这个生活费给的不多,数值是按照隔壁城市的最低收入标准定的。 在随意凑了十个人作为第一批弟子之后,神逸给娲皇宗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开宗立派仪式。 请了道上的大小宗主掌门及其随从的门人共计百余人,邀他们前来参观,有意者可以顺便体验试用宗中设施。 前阵子还在充当建筑工的傀儡们现在一个个化身厨师,弄了十几张圆桌,像是办婚礼一样搞了个露天宴席请大家吃好喝好。 肉管饱,酒管够,顺便还做了个广告,本次宴会的所有酒水由东胜酒业集团友情赞助。 原本是欢欢喜喜一件事,虚黄子的面子总归要给,偏偏有人不长眼,在娲皇宗开宗立派的好日子里搞事情。理由是,虚黄子仗着和仙管会的关系好私占洞天,攫夺仙门共有财富,让他给个公道解释。 其实谁不知道这太行洞天里能搬的东西早就搬空了,哪有什么财富可言,就连洞天都被禁制封印,如无虚黄子拆除外围封印,大家进来都得挑日子,人家占了也无可厚非,但大概是看着现场人多,料想虚黄子也得要点面子,有所妥协。 第五百七十六章 先兵后礼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事实是这世上有些人是真的见不得别人好,他们未必缺什么,也未必是为了公义,稍微动点脑子的也知道,相比一个荒废的太行秘境,新兴的娲皇宗摆明了对仙门对红尘都更有好处。但偏有人跟娲皇宗为难。 神逸脸一黑,半点不跟他虚与委蛇,直言道:“鲁宗主,我请你上门做客礼遇有加,你是存心找我不痛快吗?” 那鲁宗主却说:“虚黄子道友何出此言,鄙人提这个,也是为了给大家讨个公道,道友要立娲皇宗,我们当然乐意捧场,但占了各个仙门都要寻访的秘境,总得有个说法吧。道友是不是在这秘境里得了莫大的好处,却不肯拿出来啊?” 他这么说,是想着人心趋利,自己已经做了出头鸟,其他人跟风就能榨出好处,总会有人跟着他搞事。 然而在场的人,要么是虚黄子真正关系不错的道友,要么知道虚黄子的手段,要么有点良心,并非都是趋炎附势之辈。即便少数人有所动摇,看着大家都没动静,便也不愿跟着那鲁宗主闹事。 应月蓉心知此人存心闹事,本想帮神逸说两句话,也给对方点压力,刚要起身,却被神逸传音说:“应掌门不必插手,他来得正好。” 于是乎应月蓉也摁住了老五和马奕峰,坐在那里静观其变。 本以为神逸胸有成竹,必然有办法让对方难堪,大家心服口服。谁知神逸起手一指,一道罡风从天而降,将那元婴后期的鲁宗主摁得跪在了地上。 鲁宗主刚要反抗,神逸手向下一压,他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五体投地,宛如死狗一般。 谁也没想到神逸竟然如此强硬,连多说一句话的心情都欠奉,直接出手将其压服,鲁宗主尽全力也挣扎不起身,只听神逸说道:“今日来的都是朋友,只有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以为我不敢打你虹霞宗的脸吗?你家山头开宗立派之前也是无主之地,要不要吐出来给天下仙门一个说法?” 这一手来得突然,话在不在理姑且不论,已先惹得不少人为之色变。一言不合就以力压人,就连自己人也不免觉得欠妥,暗暗为他如何善后而担心。 然而神逸不但不收手,连身上的威势也无声铺陈开来,覆盖全场。无心与他为敌的人对此不至于有什么感觉,顶多认为神逸在生气,而腹诽着想要站到虹霞宗鲁宗主那边的人被这炼虚期的威势一压,不禁一颗心冰冰凉沉到谷底。 神逸手上松开一隙,给了地上的鲁宗主喘匀一口气的机会,那鲁宗主只觉受到奇耻大辱,不甘心就此罢休,可切身感受过炼虚期的手段后,他也不敢撒泼,只得大叫道:“虚黄子,你要仗着修为强行压人吗?” 令他想不到的是,神逸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来,冷笑着反问:“不然呢?” 仿佛是惯于笑眯眯假客气的人忽然被撕掉了面具,鲁宗主心中充满了绝望。 在场的看客们也恍然间意识到,仙门从来都不是讲道理的地方,仙府有仙府的道理,仙管会有仙管会的道理,但仙府和仙管会何时向大家好声好气讲过道理?权力本身就是一种力量,可以用力量直接换购。 作为一个掌握力量的人,虚黄子在别人没惹他之前,脾气还是不错的,这姓鲁的多少有点自讨苦吃。 神逸依旧按着那鲁宗主,同时大声道:“既然有仙友想问我要个说法,那我就给大家个说法,这太行秘境,本来就是千年前娲皇宗的洞天,我半年前入洞天探索,得了娲皇宗的传承乃是我的命数缘法,今日在此重立娲皇宗,便是要为其重续道统,即便是洞天旧主,千年前的娲皇宗主亲来与我对质也说不出什么不妥来,诸位仙友如果将这洞天里的机缘视作囊中之物,不妨拜入我门下,我绝不藏私。鲁宗主,你意下如何?” 这话就有点羞辱人的意思了,气得那鲁宗主满面通红,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神逸先兵后礼,亮了肌肉,给了解释,众人自然也不愿触他霉头,步了鲁某人的后尘。更有幸灾乐祸者,看着虹霞宗枉做小人,只差憋着没笑出声了。 神逸看差不多了,这才将手收回背后,放了那灰头土脸的鲁宗主,那鲁宗主面子上过不去,碰见神逸这种动手不打招呼的疯子,他连句狠话也不敢撂,生怕多说一句虚黄子真把他就地给埋了。只得气哼哼拂袖而去,与他随行的长老也匆忙追了出去。 目送鲁宗主离开,神逸道:“今日之事,公道自在人心,大好的日子我不打算多做解释,在场各位,如果看不惯我行事,或者跟虹霞宗关系亲近,不便在此多留的,可以自行离开,我绝不迁怒,日后相见,也仍可以当个朋友,请自便。” 他这番话说出来,在场众人将信将疑,互相看着谁都不愿先动,最终还是鲁宗主的一位道友起身,向神逸拱拱手,告辞而去,这一动,又带走了十来人,有的拱手拜别,有的直接离开,神逸始终和颜悦色,毫不气恼。 等这些人走光了,神逸整理出微笑,举起酒杯对众人道:“小小插曲,不必介怀,请各位尽兴。” 众人举杯齐饮,氛围才慢慢恢复如常,席间应月蓉有意捧场,说既然神宗主有意重续道统,那合欢派有意跟娲皇宗结盟,弄个交换生的活动,不知道神宗主乐不乐意。神逸当然敞开大门欢迎,原本关系就好的道友们当然知道应月蓉是做人情,那些不熟悉的宗门代表心思也随之活泛起来。 仙门道法自古以来就是秘密,万一传出去被人破解了,十分危险。可是时代毕竟不同了,前两年,合欢宗搞了官网出来,火得不知羞耻,但很快就有门派跟风建官网,合欢宗挂出修行法门,其他门派也跟着挂,虽然当时一个个都是小心翼翼避重就轻,但时间久了,对于自家道法的敝帚自珍的情结也轻了许多。 如今合欢宗改称合欢派了,做事越发大胆,竟然谈什么交换生——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把合作放在明处,娲皇宗更不会顶着最大的嫌疑去泄露他们的道法,那样除了损失名声,没有半点好处——反正以虚黄子的手段和背后的势力,真要和他们过不去,懂不懂他们的道法都无所谓。 如此一来抱一条粗大腿总不是坏事,结盟之后也能学来娲皇宗的东西,或有所得,或能印证,好像有赚不亏。 于是很快神逸就收到了不少宗主或掌门投来的善意。 后来在众多仙友的见证下,十名弟子一起拜入娲皇宗,异常热热闹闹的仪式才算结束。 除了在仙门中立下个名分,这场仪式中也和各派做了个小小的交易,来的人送上贺礼,拿走伴手礼,神逸等于是用一些实惠的丹药换购了一批资粮,五花八门杂七杂八,算是扩展了一下手头资源的多样性。 十名弟子最为兴奋,今天师父露了那么一手,虽然他们知道内幕,那并不是娲皇宗的手段,但师父是个狠人这一点确信无疑,他们不由对未来也充满了希望。 神逸给十名弟子赐下符箓,用的是天宫道以心印心的传功符法,内容肯定不是天宫道经,换成了娲皇道法,指点他们善用宗中种种器物,又选了一人当大师兄,指点其驱使傀儡给大家做饭和处理杂务,然后便在所有弟子的不可置信中开溜了。 他赶着回去陪老婆,伺候岳父岳母,过两天还要上班。 第五百七十七章 春有百花秋有月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娲皇宗的众弟子没想到师父这么跳脱,有种所托非人的感觉,但比起之前东游西荡,随便找个地方自己想办法修炼的日子,能白吃白喝还有零花钱拿,学正经的道法,怎么想都觉得幸运——仔细想想,师父不在家,大家岂不是更自在。 想通了这些,十个师兄弟都快活了不少,各自选定住所,开始了美好的新生活。 楚毓茗已经不想跟神逸计较请假的事情了,他不在的日子里,找楚天合作的公司也不在少数,而这帮公司看上去都对找神逸的兴趣更浓,通俗点说,就是他面子太大了。 托他的福,这些面子生意聚沙成塔,楚天过阿莫的业务规模和股价都蹭蹭上涨,神逸不回来,楚毓茗也不催,一旦回来了,立刻便推推搡搡让他去把积攒的客户见了。 楚天国贸的楼下有家咖啡馆,神逸被迫营业,天天在这里跟上下游的合作伙伴在这里喝咖啡聊是非,忙得不可开交,周报顺理成章写满了各种见客户的记录,说也好笑,因为他而来的业务有一大堆,神逸自己却不知道公司的哪些业务跟他有关系,直到那天写季报了,安瑜奇给了神逸一张表,上面罗列着奔他来的项目名录,以及合作方名称,方便他把季报写出来。 而尴尬的是,神逸看着这张表,却仍旧对不上号,搞不清楚哪一个项目及其合作方对应了哪个仙门。 有钱赚的情况下,楚毓茗当然不会吹毛求疵,各个仙门也只想混个脸熟,每个人都很满意。只有神逸,深深为自己在工作上的无能而感到惭愧,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份殊荣。 于是乎一段时间以来,坐惯了火箭的神逸开始反思一个问题:“我配吗?” 这事把林文潇也无从插手,不是分析不出他的“症结”,而是当神逸自发自愿这么思考,虽然陷入某些自我否定的倾向里,却并没有为此而多么痛苦时,林文潇是插不上手的。 神逸质疑了很多事情,配不配这个岗位,配不配公司发的工资,配不配得到现有的尊重,配不配被徒弟们喊师父。 有些答案是肯定的,有些则是否定的,有些时候,他会一边思考一边跑回娲皇宗指点徒弟们修行,把积累的问题处理完又一溜烟跑回家里,因为他也要思考他配不配做林文潇的丈夫。 这好像有点魔怔,但想这些事其实对他而言还挺有趣的。神逸细细浏览自己的所作所为,想要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享受生活,然后果然发现人是喜欢自欺欺人的,喜欢放大自己的贡献,喜欢反复强调某一项成功的意义。想着想着他陷入某种抽离般的状态,仿佛有一个精神上的自己凭空诞生,面无表情的看着肉体上的自己盲目的打转。 其实这些状态都相当的不妙,但可能是跟林文潇相处的那一百年里,打下了足够好的底子,他能够乐在其中的看自己犯迷糊。既不羞耻,也不嘲弄。 想着想着,他发现自己升级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也不知道周记写了多少篇,反正他这一段时间没修炼,但是升级了,修为回升到了炼虚中期,但是奇怪的是,也并没因此重新得到一个可用的分身,班还是得自己去上。 无所谓,上班是件好事,劳动本身是快乐的,被剥削才不快乐。 对了,等等,好像是这个点,被剥削的人不快乐。 神逸如饮醇酒,迷迷糊糊,如灵光乍现般思考,没有着力于修行,但修为恢复的感觉越发明晰了。 忽然有一天,马奕峰来访,说是要谈一件旧事,神逸以为是说三十七度酒吧卖酒的事情,然而马奕峰摆手否认道:“我就知道你忘了,我说的是再过几个月就重阳节了。” “重阳节怎样?”神逸仍然没转过弯,迷迷糊糊反问。 “三年之期已到!”马奕峰再一次提醒,但神逸的脑筋似乎出了什么问题般不可救药,问了一句:“怎么,你要摊牌你是龙王?” 马奕峰气得咬牙切齿,拿出一张珍藏的穿界符甩了甩:“道外化境,你还去不去。” 神逸眼睛一亮:“去!当然去!哦哦哦,我想起来了,那个,你到时候再提醒我一下,我怕我又忘了。” 马奕峰被他这个迷糊劲搞得心态爆炸,大口干了一杯冰美式,又匆匆告别。不怪老马来的突兀,他知道神逸修为突飞猛进之后,怀疑这厮还肯不肯去道外化境了,本来想顺便商量下要不要做些什么准备之类的,然而看他这个傻劲,也不像是能商量的样子,估摸着这货现在艺高人胆大,便懒得再跟他废话了。 马奕峰的修炼速度比较像个人,现在是金丹中期,实在是他守身如玉,又总不好意思跟老婆提什么双修之类的疯话蠢话,只能老老实实练功,来了一趟合欢宗,风头出过,辛苦受过,时隔三年,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就是玄望真人指给合欢宗凑人头的。 不过合欢道法的确对伏魔心经帮助极大,他现在根基牢固,气息平和,再没有了刚极易折的倾向。 日子浑浑噩噩地过,春有百花秋有月,夏天有女大学生穿短裙,林文潇大五开学后不久,天气渐渐凉下来,教室和宿舍也渐渐凉了下来,这一年大家都忙着实践实习,不怎么在学校里待,林文潇已经定好了毕业论文的选题,不着急做,便也离校去了南山区福利院住下来。 高院长给林文潇安排了单独的宿舍,也默许了神逸把水晶符拿来安置在宿舍里,但林文潇为了孩子们随时能找到她,很去少往水晶符里躲清闲,即便真去,也会在外面留一个空灵之眼当门铃使。 在这里当老师是个轻松快乐的事情,因为有三尊大神坐镇,孩子们轻易不会生病,外界的危险闯不进来,连极端的天气都不多见。只需要把孩子们教好,陪他们玩好就行了,最费事的也不过是从市上把上中学的孩子接回来,听他们诉苦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神逸自发当起了运输大队长,定期采买物资送到福利院,经过了几个月关于配不配的思考之后,他隐隐约约找到了答案,那个答案让他非常安心——他通通都不配。 他现在拥有的财富、地位、修为、幸福生活,他都配不上,属于是晚辈何德何能,竟然被这么大的馅饼砸在了头上那种不配,他找不出任何足够说服自己的理由,让他把自己享有的一切合理化,因为他就是一个算上衣服不到一百五十斤的人,付出了差不多的努力,凭着良心做了差不多的事情,就得到了这一切。 他听不惯成功人士讲的那些大道理,他只知道,换一个人,付出和他差不多的努力,吃和他差不多的苦做差不多的好事,得不到这些。比如王小胖、马奕峰、哪怕是老五,都得不到他眼下拥有的这份幸运。 命运的厚匮他无以为报,所以只能“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第五百七十八章 不知其所以然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旋转的飞岩,失重的天空。道外化境的修域一直都是老样子。巴图尔买买提看到神逸的时候,被师弟吓了一跳。 “卧槽,三年不见你跳了多少级?”买买提隐约记得当初神逸走的时候还是筑基期,虽然他这里时间过了很久,但修域穿界符的通路三年一开,神逸和马奕峰再度来访,当然是过了三年。 然而三年后,他的师弟已经到了连续巅峰。这应该算是见了鬼了。 神逸却没被大师兄的变化吓到,虚天子已经步入渡劫期,最显著的变化就是他那个胖得惊人的体型瘦了下来,配合少数民族特有的浓眉大眼,看上去帅气又精神——至少完全不像巴依老爷了。 然而这个造型神逸在大梦盘里是见过的,所以认出大师兄对他来说一点也不困难,他拱手道:“恭喜师兄破境进入渡劫期,追上师父指日可待呀。” “少拍马屁,我跟师父比差得远嘞,不对……等下,你怎么知道我入渡劫期了。”虚天子察觉到不对的地方,按说师弟的的修为远在他之下,以下观上怎么看都是深不可测,哪能看得出他破境了。 “这个嘛,你猜。”神逸卖起了关子,对于这位大师兄,他见的虽然不多,感情着实不赖,随时都能拿出对待亲兄长的态度,开开玩笑。 “我猜你是猜的。”虚天子也毫无架子,胡扯道。他忽然转而看向马奕峰:“小马啊,你就有点菜了,被我师弟甩出了几十条街呀,怎么搞的,竟然能菜成这个样子?” 马奕峰一脸委屈,觉得自己才算是正常人,没必要跟非人类比较。 道外化境里时间宽裕得很,神逸细细跟师兄说了一遍分别之后的事,马奕峰在旁边也听了个新鲜,得出结论:“好哇,你们有好事不带我。” 虚天子则是一脸意外:“你意思……大梦盘还能这么用?不是…我胡乱做的玩意儿,被人拿去当镇派之宝了?” 神逸说:“师兄,你可以再装一点,你好好说,你是不是随便做的?要是的话,你再给我随便一个。” 虚天子挠了挠头,勉强道:“也没有那么随便了。”惹得马奕峰在旁边哈哈大笑。 难得又来了一趟道外化境,神逸打算去悟法殿里看看,对他来说都一百多年过去了,他还不知道那里面长啥样呢,快要好奇死了。 虚天子说:“嗯,你进去一下也好。你是老四,又立了个娲皇宗,这个对你而言格外重要。” 马奕峰问自己能不能去,虚天子表示:“你去呗,你不是也当传功长老了吗?” 然后马奕峰就去了,去了他就后悔了,因为悟法殿里一点也不好玩,反而让人十分难受,特别是对他这种还没上过演武峰的人而言,就更难受了。 进入悟法殿之后,一股磅礴巨力忽然落在肩上,紧接着覆压全身,马奕峰咬着牙走了数步,再也坚持不住,不得已坐了下来,正好盘膝坐在神逸身边。即便运起金刚法则,重压丝毫不减,一点都动不了。他恍然大悟,看来这小子在这坐着,也是被压到这儿了。 所以看来,如何在这里动起来走出去,便是过关的要求,马奕峰暗下决心,这次他要比神逸快一点,他在修行上已经输给神逸太多次了,偶尔也想赢一回,于是静下心来默默运功,使尽浑身解数,想要找到过关的方法。 然而徒劳无功,动不了就是动不了。在某种憋屈的痛苦中,他睁开唯一能动的眼皮,看了一眼神逸便破防了,他看到神逸正在用手指有节律地敲打着膝盖,继而看到神逸开始缓缓舒展臂膀,他却始终连一个指头都动不了。 又过了一阵儿神逸起身稳稳当当走了出去,马奕峰感到一阵眩晕和绝望,他又输了,这一次连是怎么输的都不明白,神逸已经去到了,他拍马也赶不上的警戒中。他想放弃,但在悟法殿的镇压下,他只能一动不动坐在那里。 不知做了多久,始终不得门道,连在外面的神逸也看出他是被困住了,才扬声提醒道:“老马,悟法殿的要旨在一个法字上,法就是规律,就是万变不离其宗的核心奥义,悟得出法,你才能动,把自己当做徒弟,把自己当做老师,让老师去教授徒弟,要有耐心。教得会你就赢了。” 马奕峰得了提醒,恍然惊觉,原来自己跟神逸的差距竟是在悟性上,他还在蛮试的时候,神逸已经看穿了一切,甚至找到了可以教会他的方法。 修域不是只成就修士己身的地方,也注重传承的能力,可以理解为整个修域都是造化传承之地,助后学晚辈除心魔、解招式、触法则、磨技巧,而悟法殿的目的则是:立传承。 修士也好,普通人也罢,往往一身本事,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前辈说怎么练,他们便怎么练,把自己磨得熟能生巧,磨得战无不胜,真要他们去教别人,却张口结舌,脑中空空如也。即便是回想起自己的训练过程,照搬照抄,也未必教得会别人。最后往往感叹徒弟太笨,人的资质固然有高下之分,但这种情况其实不是徒弟太笨,而是老师太笨不会教。 悟法殿以恰到好处之力彻底压制修士的身体,就是为了把修士压入内在的智慧中,让他们好好回想法门,不要凭借肌肉记忆去做事。要他们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要他们彻底了解自己的修炼,搞清楚自己的本事从何而来,边界在哪?彻底融会贯通了,才能获取挣脱悟法殿的力量,从中脱困。 然后他们便有能力好好教徒弟了,因为他们教会了那个一动不动的自己,一个最笨拙最顽劣的自己。这既是立传承,也是对自身本事的理解和打磨,夯实过去,铺陈未来,修为也就在这过程中自然而然地提升了。 经过了在悟法殿里的历练,他觉得自己在太行秘境里设置的阴阳药泉与师姐立的剑痕碑相比,似乎差了十万八千里,只是被剑痕碑启发之后,得其形不得其神的拙劣模仿罢了,看来回去以后还得到禁地里再改一改,免得贻笑大方。 有了神逸的提醒,马奕峰静心参悟,又过了一日夜,终于从悟法殿中脱身,神医要叮嘱他上演武峰看看,让他一切小心,于是马奕峰成功跟自己打了一架,打得浑身是汗,不过有了悟法殿得来的灵感,演武峰倒没有让他遇到太大困难,不过他的伏魔乱舞倒是因此修改升级了,只看将来又有哪个倒霉蛋落在他手里。 在马奕峰受苦的时间里,神逸也在向师兄请教自己的问题,这几个月他一直莫名其妙的升级,修为不知不觉都被推到连续巅峰了,但好像见了鬼一样,几次想要重新铸就分身都不成功。他虽然自毁分身,毕竟阳神无损,用阳神当模子再练一个按说不难。 虚天子听完,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子,竟然有笨成这个样子的时候。没到分神期,你用什么分神期的法门,没到分神期,你哪能炼出第二具分身?” “不是第二具啊,我第一具已经毁了,重炼而已,为什么不……等一下?” 虚天子挑着眉看着他,笑得像个反派角色。 “师兄,你的意思是说……难道……?” “嘿嘿…不然你以为这几个月你凭什么不修炼也能升级?”虚天子冷笑道。 第五百七十九章 比上不足下有余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分身无法重炼出来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一个炼虚期修士只能有一具分身,而神逸的分身还没有毁掉,他只是转化成了一个封印咒术,并与那太仙境的大蛇连接为一体。 大蛇想要挣脱封印,神逸的分身咒术仗着与大蛇联结,借其自身力量进行压制,相当于是在无休无止地与大蛇搏杀,并因此不断与高院长设下的大梦赠礼碰撞,一点点唤醒其中力量,虽然练级的是分身,他本体也能得到好处。 只不过此刻的大蛇很虚弱,海量的库存也只能从一个小水管里面慢慢往出流,加上神逸的分身也是浑浑噩噩的状态,他的升级才这么“慢”——在旁人看来一点都不慢,但相比大梦赠礼而言,确实算是慢吞吞了。 甚至于这段时间以来,神逸自身的浑浑噩噩也是拜分身转化为封印术所赐,受到了一些影响,不过就收获而言好像并不赖,他因为这段时间脑子里胡乱想事情,反而豁达明白了许多。 知道了自己的分身还在,他很高兴,又有些愁苦,问师兄:“那我这具分身还回得来吗?” 师兄说:“不要那么小家子气,本派有三具分身呢,那个就留在那挂机练级呗,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缘法,你这是走了狗屎运了,小子。你封印那天外来物,功德不小,为此付出点小小代价也是理所当然。说到这个,你要真心疼,还记得当初存在我这儿的宝贝吗?” “什么宝贝?”神逸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 其实不怪他会忘得这么干净,因为那些宝贝都是马奕峰的,龙血玉、黑水蛟妖丹、獠牙、蛇信、蟒鳞,鸡零狗碎林林总总一大堆。 虚天子说那些东西留在他们手里也守不住,不如让他拿来炼器,炼好了给马奕峰用,他从中抽三成当手工费。 不过当时还是低估了那条黑水蛟的境界,那是成仙的黑水蛟,被高院长打得不能自理,又被玄望子抽得无比虚弱,最后才阴沟里翻船栽在了筑基期的马奕峰手里,所以那些材料的成色比一眼看上去还要好,好得几乎没边了。 虚天子动了点小聪明,用马奕峰的那一份,尽心尽力练了宝贝,得了足够经验,又补贴了一些道外化境的材料,把自己抽走的三成练成了另一份一样的宝贝。炼好之后他自己都眼馋,但由于暗暗决定了是送给师弟的礼物,便吞了口唾沫打算自己再等机缘。 至于为什么执意送给师弟,主要是因为那东西实在是太赞了,只给小马,怕把师弟给馋哭了,咱天宫道的师兄弟们互帮互助,没有让自己师弟去羡慕别人的道理。 等马奕峰从演武峰上下来,虚天子正式提起此事,其实马奕峰早就在惦记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开口,虚天子自己说起来,他也非常期待。 虚天子甩手丢出两个晶莹剔透的血色小人偶,师弟和马奕峰一人一个,让他们自己拿去炼化,不要带出去,就在这儿炼化,免得节外生枝被人给抢了。 两人不明所以,谨遵师兄吩咐,原地炼化起来,不多时睁开了眼,却都看到自己盘膝坐地炼化法宝的样子。 马奕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神逸却不少玩分身,意识到这个人偶竟是一具分身,顿时觉得事情有点超出理解,但就算是一个分身,值得这么宝贝吗? 神逸拍了拍马奕峰的肩膀,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盘膝坐地的自己,刚刚那个神逸也站起身,伸手在两个马奕峰面前直来直去仿佛在玩“挑兵挑将”,惊得马奕峰真身直接跳了起来。 他喜出望外,没想到金丹期的自己也能有一具分身了,高兴得不得了,连连谢过虚天子,连话都说不规整了。 却听到神逸问了一句:“不会就只是一具分身吧?师兄,你不会这么小家子气吧?” “你小子本事不大,口气倒不小,多出一具分身是多好一件事,你还给我‘只是’,你倒给我‘只是’一个看看。”虚天子骂骂咧咧,然而神逸只是四手环抱胸前,用四只眼睛看着师兄,胸有成竹笑而不语。 虚天子挠挠头,勉强道:“那确实…不只是个分身,这玩意儿还能变身的。你不是结婚了吗,你可以试试把它变成你老婆,用想的就可以。” 神逸微微吃惊,转眼看向另一个自己,那具分身果然变成了林文潇的模样,仍然是双手环抱胸前的动作,而他却能感觉到,这句分身连心思都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他想象中林文潇的思维逻辑。 “你把它收回体内,你自己也能变。”虚天子继续语出惊人。 马奕峰目瞪口呆问怎么收,神逸忍着惊讶,给马奕峰说了几具收回分身的技巧法门,老马果然跌跌撞撞收回分身,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太兴奋,一个操作失误,竟然当着外人的面,不小心变成了他师尊的样子。 虚天子见状,凑到“应月蓉”身边,装出一副苍蝇搓手的样子:“嗨,美女。有没有空?一起逛街啊?” 马奕峰被吓出一身鸡皮疙瘩,连忙现了本相,羞红老脸,感觉无比的社死。虚天子却恼了:“不行,变回去!我要看美女,不要看糙汉子!” 然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人待了太久,社交能力退化,忽然又转身对“林文潇”说:“师弟也不错,你老婆真棒。” 神逸脸一黑,当场把分身变成了师父的模样,虚天子成功被吓成了正经宝宝的样子,还有介绍道:“这血玉分身还是个替死傀儡,如有危难,能替掉一命,我都眼馋,可惜为了给你们做出来,我都快把棺材本赔进去了,所以要爱惜点用哦。” 到了这个份上,神逸简直没办法不感动,师兄对他实在是太好了,以及师兄的本事也太大了点,总让他怀疑师兄是不是比师父还厉害?其实也不至于,器修是个烧钱的行当,材料好自然能整出花活。虚天子只是心性跳脱,擅长搞些花里胡哨奇技淫巧的东西,而他们的师父只是比较正经而已。 虽然玄望子的形象一直都跟正经挂不上关系,但凡事都需要个比较。 来都来了,又不会耽搁现世的时间,神逸和马奕峰索性在道外化境多留了半年,也是陪陪师兄解解闷儿,期间又见了很多进入道外化境的修士,跟这些人一比,马奕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一下,神逸则是大大方方,但彬彬有礼。 因为有资格来这儿的修士,修为往往都不低。看着他们也会在落心渊解经阁登天栈演武峰悟法殿里卡关,马奕峰心态越发平和,他好歹也是熬过五关的人,比上不足下有余。眼见着有炼虚期的修士死在演武峰上,要靠虚天子施法相救才保住阳神,马奕峰甚至有点后怕,当初筑基期的自己就闯入了道外化境,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在此潜心修炼半年,有高手从旁指点,又有五处宝地相助,马奕峰成功撞入了元婴期,也感受了一回坐火箭的快乐。 但看到神逸算上血玉分身已有了三具分身时,又羡慕不已。算了算了,比上不足下有余。 第五百八十章 我只是运气好 - 渡劫期为什么还要写周报 - 刷子猫 拜别虚天子,离开道外化境,再次投身到的熟悉的生活中。马奕峰觉得恍如隔世,心性也得到了淬炼,他忽然觉得神逸升级快,也不是没有道理。阅历心性造化能改变很多东西。 神逸的心情也更加平和,派了一个分身去娲皇宗指点弟子,派了一个分身去公司上班。他自己携血玉分身回到了福利院,忙东忙西,陪伴妻子,孝敬长辈。 有时候他会把血玉分身留下,给福利院打下手,自己带着林文潇回岳父岳母家住上一阵,好让妻子乐享天伦,而他也可以从中窃取一些奢侈的快乐。 是的,他的想法一直都没有改变。他觉得自己付出的努力配不上享有的幸福。所以旁人眼中的理所应当,放在他这里就是窃取。 除非有一天这个世界能够公平到,每个人付出同样的努力,都能过上与他相仿的日子,否则他就始终坚信,是他剥削了某些人的幸福——在不知不觉之中。 就好像当初千仞派送给他的启动资金,用来购买补魂丹的那1000万。 他何德何能,千仞派又何德何能?那一颗丹药真的值这些钱吗,从材料来说,当然不值得,也许其中的技术是无价之宝,可技术的研发本身不也是为了突破界限,让世界变得更美好,普惠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吗。 那些被他轻易挥霍掉的财富,原本是多少人的心血膏脂汇聚而成的呢? 所以神逸渐渐想明白了,是时代的狂风卷起巨浪,巨浪又将一片树叶抛向高空,而他是趴在树叶上的蚂蚁。 他去过很高很高的地方,看过旁人没有看过的风景。但那并不是因为他的伟大或者成功,而只是因为他的运气与旁人不同。 如果不清醒一点,就此迷恋于自己的伟大,将这份运气认同为实力的一部分,认为这都是自己应得的,那么当狂风褪去,树叶飘落,他这只蚂蚁也终将溺毙在大海里。 神逸倒不怕什么溺毙在海潮之中,修道之人自有其豁达。他只是希望这世界能更公平一点,让更多人抵达他去过的高处,看到他看过的风景。 在大梦盘里,他获得了财务自由之后便不再工作了。那是因为他过去累苦了,穷怕了。可是当活了100多岁之后,随着种种欲望被满足,他也开始求索人生更深层的意义。 在迷迷糊糊思考了几个月之后,他想着,人生在世本不应该只为填满欲壑,可惜人生在世往往欲壑难填。这不是谁的错误,只是源于世界根基上的匮乏。 所以当他来过这个世界,看过这个世界,也爱过这个世界之后,现在的神逸想要推己及人,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神逸很幸运,找到了一家不错的公司,有个通情达理、愿意做出社会贡献的老板。而在仙门中的地位,又让无数资源向他靠拢,于是他有能力驱动很多事情,改变很多事情。 神逸很幸运,因为分身镇压着那条深不可测的大蛇。经仙管会上报,仙府特许,他不必前往征域服役,于是有机会可以留在这个世界上,慢慢改变那些想要改变的事情。 所以他认真工作,努力生活,想要反哺这个世界,并且自得其乐。 这个孤儿在被世界善待了一百多年之后,决心反哺这个世界,他明白自己的能力有限,所做的不过微末,好在寿元漫长,他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 让人痛苦的从来都不是劳动和奉献,而是为求生计被咬着牙忍受剥削,神逸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认为有意义的事情,所以过得很快乐。快乐到写个周报,也逐渐成了一种梳理思绪的享受,只不过他知道触目所及的其他同事未必享受得了这个过程。 娲皇宗也逐渐做大,一批又一批的学员和交换生涌入,原先那点地方有些不够用了,不过这些事情搞搞建设就可以慢慢解决。倒是有个灵魂拷问,让他头疼,有弟子问他本宗为什么叫娲皇宗?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总不能说因为本宗的老祖宗们上当了,现在禁地里还埋着一条大蛇吧?想起不知道是谁说的,如果一个组织没有信念,不好好回答“我是谁”这个问题,就会慢慢陷入功利主义的陷阱。 于是神逸稍加思考便说:“本宗专修术与器,敬拜女娲大神,虽不能补天造人,却也愿以力所能及之事,填平世间坎坷沟壑,怜悯红尘艰辛,补全万物之缺。” 虽是随口道来,不知道弟子信不信,但他自己却觉得可以一以贯之地执行下去,睡了一觉才发现拾人牙慧,这可不就是假托娲皇之名,又说了一遍横渠四句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清早起床的这一丝明悟,让神逸意识到自己可能跑偏了,他是道门,怎么立了个儒门的宗派?算了,无所谓,师父也没计较,不是吗? 不知不觉十年过去,禁地里的大蛇被整治得服服帖帖,几度有弟子擅闯禁地,也不过是得了无数好处都没被大蛇蛊惑。随着分身与大蛇夜以继日的反复厮杀,来自大梦的赠礼被完全唤醒不说,大蛇的精元也在这个以战养战的过程中被神逸夺走了不少,此消彼长之下,本就虚弱的大蛇不得不老实。 所以区区十年,短短十年,神逸已经突飞猛进地撞入了渡劫期,一不小心又超过了公务繁忙的二师兄。 楚天国贸那边的工作一直在做,周报周周在写,钱也一直在赚。二十多岁的时候,他简直不敢想,不敢想如果自己到了三四十岁还在每周被迫水周报,会是怎样悲哀的人生。 如今总算知道了,原来周报还可以不用写得太水,忽然想起电影里面一句老台词:“正经人谁写日记啊?”而现在看来,他偏偏是个爱写日记的人。 不过他的老板就比较惨了,楚毓茗都快被神逸忽悠瘸了,以楚天的名义搞了很多基金,去帮助各种需要帮助的少数群体,楚天国贸掏的钱不在少数,那些主动贴上来的仙门当然也会大力支持。能抱到渡劫期大佬的大腿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现在只要捐点钱,做些公益就行,何乐不为? 至于他自己的个人财富,上班挣的,卖水晶符的,从千仞派抽的丹药出售分成,也被他都安排得差不多了——这一次,是借助娲皇宗,将这些财富持续稳定地输送到了社会的各个角落,去普惠需要帮助的普通人和修士。 明里一只手,暗里一只手,一起做着让神逸身心愉悦的事情。而林文潇却经常说:“你现在越来越像义父了。” 神逸也搞不清楚,到底哪里像,像的是哪个世界的楚江,但他确实越来越喜欢两个世界的楚江都爱说的那句话“我只是运气好”。 冷天吟提意见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师弟就是不肯接他的班,好在师弟有师弟的事情要做,他们殊途同归,都在为了让这个世界看起来更加慈眉善目而努力。 又过了不知多少年,直到神逸都快忘了原来的世界长什么样子时,有那么一天,他和林文潇一起推开了院长室的门,对高院长说:“老头子别整天宅着了,出去运动运动对身体好,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