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也来流产?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安城医院的妇产科,泛黄地板,暗色灯光,到处沾染着血腥气味。 走廊深处,传来担架滚轮的声音,护士急匆匆地大喊:“让一让,孕妇大出血!推进紧急手术室!” 一个极美的女人躺在满是血的床上,腹痛使她绵软无力。 她吃力呻吟着,染着鲜红的手掌,使劲全力拉住身旁男人的手,“阿燃……我的孩子,你要为我的孩子做主啊……” 立在床侧的男人挺拔修长,烟灰色的西服染了很多血,此刻已经化干成血块。 那点血腥,片刻没影响到他的干净优雅,他浓墨的眸极致冷淡,眉心微蹙,一把握住她冰凉的手,“你别说话。” “我好痛啊,阿燃,好痛……”女人绵绵呻吟完,抓着他的手指一松,痛得昏死过去。 席江燃无声地抿直唇瓣,转头去寻医生,两道闪光灯刺中了瞳孔。 咔嚓咔嚓两声。 伴随而来一阵女人清淡玩味的低笑声,“席总美妻在家,却陪小三来医院流产。” 苏晚筝依靠在墙壁边,小指晃着相机带子,散漫地左右转着圈儿,“席先生觉得这条新闻能卖多少钱?” 她话音落下间,眨眨那小鹿似的眼睛,似乎真的很期待他的回答。 席江燃身形一顿,回头,看女人一袭白裙干净美好地立在那,精致漂亮的笑容却有几分恶劣。 他见过她无数的模样,在他身下时的欢愉、质问宋琉星是谁时的愤怒、求他娶她时的美艳诱惑,却不知哪一个才是真的她。 席江燃目光静静掠过她,再望向她挽着的男人,俊容终于出现一丝寒凉:“怎么,席太太也来流产?” “是啊。” 苏晚筝微笑挽着男人的胳膊,“怕被你发现偷偷来的,可谁想到,还是撞了个正着。” 怕? 席江燃眸子阴暗,看她那脸上明艳生辉的笑意,哪有半点怕? 她语音落下时,席江燃俊容清淡依旧,仔细去瞧,眼中飘满碎冰,正不疾不徐打量着陆闻。 陆闻被苏晚筝挽着,嘴唇都白了,哪知道她让他陪去医院是为了这个。 医生小心靠近,打断二人剑拔弩张的氛围:“不好意思,打扰二位,今天的手术大夫都请假休息了,现在能做手术的只有一个,您看……” 苏晚筝早他们半小时到,这一个名额理应是她的。 然而,宋琉星已经流血过多昏死过去,她显然等不了那么久。 男人眉心间略见褶皱,转身面向苏晚筝,声音极淡地说,“琉星快撑不住了。” 苏晚筝双臂环胸,眼睛眯着戏谑的笑容。 这个向来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男人,什么时候这样自降尊严求过她? 这是第一次,他为了他心爱的宋小姐求她。 “挺好的,宋琉星死了,不就没人跟我争你了吗?”她恶劣反问,心中驰骋的快意让她觉得自己像电视里毒辣的女二。 席江燃低淡眸光深处藏着寒芒,凌厉地刮了下她的心脏,但出口的语气,依旧平和:“她死不死,都不会动到你席太太的位置。” 苏晚筝挑了挑眉:“她是不是席太太重要么?夫妻间的事你跟她做得还少?” 最可悲的是,她这个正牌太太才过得像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第2章 我不打你打谁?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男人平静地望着她:“我说过很多次,婚后我只有你一人。” 苏晚筝被他拙劣的谎言逗笑了,指向担架上干涸的血迹:“是吗?那她流的那滩血是谁的?你别说是其他男人的,你会舍得把你的白月光拱手让人?” 席江燃闭了下眼睛。 这样的争吵,在她发现宋琉星的存在后,就已经不下数次。 他再次睁开眼,很好地将情绪收敛:“人命关天,苏晚筝,你想吵,等事情结束后,回家我们慢慢吵。” 瞧那语气说得,好像永远都是她在不懂事地无理取闹。 人命关天?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宋琉星的命才关天。 苏晚筝将那张揉得发烂的排号纸慢慢展开,像扔垃圾一样丢到他身上: “宋琉星贱命一条你以为我稀罕要?我还怕脏了手呢。但我警告你,看好你的小情人,下次再敢到我的公司惹事,我不会手下留情。” 她眼底淬着冷意,话语如刀锋般刺透人心。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医院,甚至忘了还有陆闻这个人。 走廊间,气氛一时清冷得像停尸间。 陆闻吓得半死,战战兢兢对那一脸阴沉的男人说:“席总,我不知道晚筝姐是你太太,对不起……晚筝姐根本没怀孕,也没流产,她是想故意气你的,我跟晚筝姐就是同事,什么也没有,真的……” 席江燃漠然转身,垂眸点了支烟,没听见似的对医生说:“救人。” —— 苏晚筝冲出医院时一肚子火,开车时不顾限速牌,一路飚速飞驰。 她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想起昨天上午发生的一切—— 早晨刚到公司,在办公室门前就被宋琉星拦住,她昂着下巴说:“我怀二胎了,阿燃的。” 苏晚筝眉头猛地跳了下。 可她情绪收敛得极好,慢慢抬头看过去“所以?” 宋琉星跟她同岁,却大概是因为生过孩子,看起来没苏晚筝那么娇艳年轻。 五官虽美,皮肤上有淡淡的斑纹,也不爱保养打扮自己,只画朴素的淡妆,身上穿的都是普通衬衣牛仔裤。 宋琉星皱着细眉道,“你不是总派人偷偷调查我吗?所以我现在过来告诉你,我确实怀孕了,这段时间阿燃也会陪着我,麻烦你不要派人跟着我和小泉了。” 苏晚筝听了,笑着盯了她半晌,眼底一点点浸上冷意。 然后她抬起手掌,“啪”一声,毫不留情打在宋琉星的脸上。 宋琉星身娇体弱的,直接被打倒在地上,捂住自己发痛红肿的右脸,不敢置信含泪看她:“你……你竟然敢打我?!” 苏晚筝慢慢蹲下身,漂亮勾人的眸子眯起:“一个小三跑原配面前耀武扬威,我不打你打谁?” 宋琉星咬唇瞪她,一下无言辩解,手掌死死护着她那小腹,满脸警惕。 苏晚筝被她瑟瑟发抖的样子逗笑:“怕我动你?我倒希望你多生点,这种费时间又费身材的事你做了,也省了让我给席家传宗接代。” 宋琉星听懂她的意思,瞳孔睁大,后背陡然一凉:“苏晚筝你……你想抱走我的孩子?你做梦!我的孩子都是给阿燃生的!你休想带走!” 给他生的?这真是苏晚筝听过年度最大的笑话,一个女人活成宋琉星这样也太悲哀了。 “为席江燃生的?”苏晚筝摇了摇头,俯身,掌心摸摸她的小腹,指尖冰凉,“你以为生几个孩子,他就会离开我,娶你?” 第3章 单方面的讨好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宋琉星身体一震,面庞孱弱,脖子上的脉脉青筋在发抖。 “他如果真想娶你,在你生下小泉的时候,你就该坐到我现在的位置。”苏晚筝笑了,玩着手中钥匙,漫不经心地觑她一眼, “宋小姐,为人处世要心灵通透,你再恨我,再挑衅,也只能吃一巴掌,然后被我撵出去。与其浪费时间,你不如去多讨好讨好席家,买点礼、送点花都是好的。” 她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席妈妈特别喜欢玫瑰花。” 宋琉星怔住,方才趾高气昂的气场尽然消失。 她眼眸掠过黯然,出身低微,没背景没家世,席妈妈从不待见自己,她自然不知道她的喜好。 可苏晚筝不同,她出身于悠久百年的名门苏家,势力范围广至大半个国,自幼像公主一样被宠爱长大,从出生起就镀上了一层金,她的人生注定富贵。 苏晚筝本来不想费口舌给她当心灵导师,但实在觉得宋琉星可怜。 本来脑子就不好使,还被席江燃骗得团团转,同为女人,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宋琉星走后,秘书小米给苏晚筝送邮件,看她像没事人一样地喝咖啡,忍不住道:“现在小三都这么横行霸道了,怀着孩子还敢耀武扬威。筝筝姐你就该直接让保安撵出去,让全公司看看她脸皮有多厚。” 苏晚筝轻轻晃着咖啡杯,清晨阳光镀着她精致漂亮的五官,从额尖到下颌,皆是完美的弧线。 “那是故事里女二才会做的事。”她翻完文件,轻轻丢到桌上,“你觉得我像吗?” “不像,”小秘书郑重地摇头,调皮说:“筝筝姐应该是最漂亮最聪明的女主才对。” 苏晚筝笑瞪她一眼,小丫头片子,刚跟着她的时候笨笨拙拙的,在公关部待几年越发油嘴滑舌了。 “可是啊,筝筝姐,你告诉她席总妈妈的爱好,不是给她先讨好席家人的机会吗?” 小米是公司里唯一知道她已婚且丈夫是席江燃的人,她特好奇,每次看筝筝姐斗小三就像看电视剧一样爽快。 苏晚筝翻开笔记本电脑,开邮件一封封看,唇角却是笑着的,“我倒想看看她能怎么讨好席家人。” 回忆收到此,苏晚筝侧眸看了眼车上挂的玻璃坠,那是她跟席江燃结婚时照的。 大红背景下,她齐肩发淡妆红唇,靠在男人的肩上,脸上是承欢求好的笑容。 而他面容冷峻,寻不到半点情绪。 这场婚姻,就如她在这照片里的笑容一样,是她单方面的讨好而已。 她记得,拍完照领了红本子后,男人擦着她的肩膀走出去,只淡漠说了一句话:我下午有会,你自己打车回家。 苏晚筝自嘲冷笑,看那照片怎么都不爽,把坠子扯掉扔一边。 —— 夜晚,席家宅邸安静漆黑。 佣人都睡了,玄关处,席江燃的拖鞋安静放在那。 他不会回来,苏晚筝已经习惯了。 平时在家就少,现在宋琉星流产住院了,他更没空回来。 苏晚筝坐在床上,手里握着把剪刀,盯着眼前歪歪扭扭的围巾半成品。 这条围巾她学了很久,无数次漏针重来,好不容易才织到现在,是为了席江燃下个月生日准备的,她想亲手给他戴上。 第4章 但我不能离啊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但现在…… 她拿起剪刀,想把围巾剪掉。 在她手快落下时,床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沈宴的来电。 苏晚筝把电脑夹在耳朵和肩膀上,继续拨弄她的围巾:“喂。” “怎么样啊,宋琉星那边?你没去闹事吧?”沈宴刚结束一场古装戏,还没脱戏服,就急着给她电话。 他是跟苏晚筝从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性格豪爽待人仗义,人缘非常好,最近凭他那张精致的奶油脸在娱乐圈混得很火。 苏晚筝这才想起,今天宋琉星被席江燃带去医院的事是他告知的,她忙一天工作,还没电话感谢呢。 “闹了啊。”苏晚筝微阖着眼睛说。 “你疯了啊。”沈宴惊呼出声,猛地站起身来。化妆师正在给他解发髻,一下拉扯到头发,沈宴都毫无察觉。 “我是他太太,不该闹吗?” 苏晚筝眼中情绪黯淡,她知道沈宴担心席江燃对她动手,而实际上结婚这些年来,只有她单方面争吵。 不管怎么闹怎么哭,他都不会皱一下眉,更别提动手了。 沈宴无声攥了下拳:“他动你没?这人手段阴得很,我们圈里都知道。早知道今天早上我戏不演了,我代替陆闻陪你过去。” 沈宴了解苏晚筝,火炮千金一枚,一张嘴随时随地都能得罪人。惹到席江燃不高兴,吃苦头的还是她自己。 苏晚筝叹了口气:“不担心,他也没对我做什么。” 沈宴这才坐下来,皱皱眉,眯起眼睛:“那你语气给老子这么丧。” 苏晚筝用力闭了下眼睛,把剪刀丢到一边,又是一声叹息。 还是舍不得啊,舍不得剪掉这几个星期的辛苦,谁说织好了一定要给他呢,自己戴不可以吗。 “我真想离婚,但我不能离啊。” 苏晚筝把围巾放床头柜上,眨了眨疲倦的双眼,“离了,小澈就没救了。” 两方默契地谁都没说话,情绪一下变得压抑低沉。 “……” 沈宴摸摸鼻子,有点烦她那语气,更烦她非得依仗席江燃的样子。 他告诉过她很多次,他会给小澈的病想办法,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并不一定要依靠那男人。 突然,苏晚筝耳朵尖听见楼下有引擎声,紧接着楼下玄关的门打开了。 “先生,您回来了。”楼下入睡的女佣都从卧室出来,声音整齐划一。 苏晚筝怔住,心跳莫名紧张跳了下,匆匆对电话那头道:“他回来了,我先挂了。” 挂断电话,苏晚筝用最快速度把手机、围巾和剪刀都塞到枕头下面,飞速关了床头灯,盖好被子装睡。 下一秒,卧室门便开了。 男人走进屋的同时也带进一股冰凉刺骨的风,急剧拉低室内的温度。 苏晚筝侧卧背对着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闭眼睡觉。 脚步一阵一阵,沉稳而低冷,有节奏地踩在她的心跳上。 席江燃走近床边,女人乌黑发丝溜进白皙的脖子里,侧脸柔白恬静,睫毛像羽翼在轻轻打颤。 她很美,从小沐浴在苏家宠爱的千金小姐,容貌与身段都是绝顶的。蚕丝睡裙的吊带滑落,露出一片莹润小巧的肩膀,灯光下泛着奶白诱人的色泽。 席江燃喉结轻轻动了下,他松了下领结,便俯身压上去,薄唇精准吻住她。 第5章 你碰我试试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才触到那片柔软,一巴掌毫无预警地打上来,男人抬手接住。 睁眼时,女人黑眸清亮冰冷,狠狠瞪着他,那眼神像在看着一样脏东西。 苏晚筝麻木无神地瞪着他,徐徐吐出一个字:“滚。” 对宋琉星怀孕的事只字不提,一句话不解释,回来就碰她,他把她当什么? 席江燃手臂半撑在她身体两侧,没动半分。他攥着她的力气分明不大,可苏晚筝就是挣脱不开。 他徐徐放下她的手,声音染上点沙哑:“琉星说,你昨天在办公室打了她。” 苏晚筝闻言冷笑。 看来是她想错了,他回家这趟不只为睡她啊,还要诘责为什么伤了宋琉星。 也是,那女人扑进男人怀里嘤嘤啼啼一下,可不就让他心疼死了。宋琉星恶人先告状的手段不是一两次了。 起初苏晚筝会愤怒,面红耳赤地替自己辩解,但后来她疲惫、看淡了,他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 她挑了下眉毛,“她不是快死了,还有力气跟你告状?” 席江燃眉头聚了下,“人救回来了。” 一时间双方静默,苏晚筝静静凝视着他,胸口像压着千斤顶。她听见自己缓缓问: “两个?” “一个。” 苏晚筝哼了声,心里绷着的某根弦悄悄松了。 她对上男人低沉的视线,蔑了声:“她该不会告诉你,因为我早晨打了她,晚上才突然流产的吧?” 男人嗓音平铺在她耳里:“琉星一直身体不好,怀孕后得了产前抑郁。这个孩子从刚怀上医生就说难保,不宜情绪过激。” 她一听就笑了,意思是她早上一巴掌把宋小姐的抑郁症打出来了,导致她怨气凝结让孩子滑胎? 她唇角漾起笑意:“绕来绕去,还是怪我了。宋小姐还真是有仇必报啊,怎么都能算到我头上。” “你们都有错,琉星上午不该去找你。”席江燃静静审望着她,“你不该打她。” “那有什么办法,我打了就是打了。” 苏晚筝微微扬起下巴,浅笑:“席先生要打回来消消气?” 他沉默地盯着她,眉间微皱。 她明明在挑衅他,吐出气息却是软绵绵的,喷洒在男人脸上,很香很温暖。 席江燃眯着眼眸,当真朝她扬起了手。 苏晚筝原本只是想挑衅,却不曾想他会真的会动手。 眼神慌了下,忽然后悔没听沈宴的话,怕疼、想躲却是来不及。 可下一秒,男人的手掌温暖地覆在她脸颊上。 他掌心带着温薄的茧,轻轻捧抬起她的小脸,俯身吻了下她的唇。 像他们同床共枕时的晚安吻一样,温淡深情、缠绵入骨,却没有吞食进腹的欲望。 苏晚筝被他推着往后退,后脑压在墙上,被他的手心护住。 好几秒种,他都只是在辗转厮磨,没有继续的动作。 苏晚筝曾无数次沉沦在其中,喜欢他唇上淡淡烟草味,喜欢接吻时他深邃看着自己的眼睛,喜欢他慢慢搂紧她的身体。 只是后来她发现,她所喜欢的一切,他都施给过宋琉星,甚至更多。 慢慢地,男人不遗余力展现想把她吞食入腹的欲望。 大掌轻轻搭在她腰上时,苏晚筝忽觉身体一凉,她猛地睁开眼,胃里溢上一股恶心, 苏晚筝想也未想,从枕头下取出那把剪刀,狠狠抵着他的脖子:“你碰我试试!” 第6章 手段挺多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她忍得了宋琉星的一切挑衅,却忍不了男人这样侮辱她。 她嫌恶心,恶心他也这样吻过、碰过宋琉星。 锋利冰冷的铁抵着脖子筋脉,男人动作停下,眼底掠过丝惊异。 他没想过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以往再怎么争吵也从没动过手。 身下女人眼眶很红,溢满了眼泪,握着剪刀的手在狠狠颤抖。 那副委屈到极致,又不舍得再往深刺他一点的表情,忽然让男人心脏某处颤动了下。 “手段挺多。” 他轻笑了下,喉咙被抵着,却像没事人般,“一会假流产,一会藏剪刀,都谁教你的?” 苏晚筝心里悄悄噔了下,他都知道了? 但很快她想起,陆闻那小子没跟她出医院,一定是他都跟席江燃招了。 “沈宴?”男人自顾自地问,提到这两字时,声音明显沉了几分。 苏晚筝呼吸重了几分,手快握不住剪刀柄了:“你从我身上下来,我慢慢告诉你。” 男人似乎才想起要办的事,掌心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扬眉:“席太太,履行夫妻职责是结婚条约里的内容,还是说,你不想苏澈活了?” 苏晚筝眼睛倏尔睁大。 “哐当”一声,剪刀掉在地上。 只有小澈……是能让她甘愿收起脾气和尊严的底线的人。 他太懂她的软肋在哪,所以即便拿刀对着他,他也知道她下不了手,甚至能反守为攻。 有时苏晚筝甚至觉得诡异,短短几年相识,他却对自己了解得那么多那么深。 而对他,苏晚筝却是一无所知。 眼泪顺着双颊不断往下掉,被他俯身一一吻干…… 她脖子被轻掐着,被迫使仰着脖颈,泪眼晶莹里却是一片死灰。 他竟然用小澈威胁她。就因为宋琉星在做小月子他碰不了,所以回来睡她…… 恶心!恶心至极! 床榻一夜未休,直至最后,她的大脑和身体已经七荤八素找不到北。 次日,苏晚筝忍着身体的难受起床,床旁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 她在床边坐了会才缓过神,稍微能站起来了。 走到镜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皮肤被阳光镀得近乎透明,唯一醒目的是脖上肩上的红迹,斑驳明显,不穿立领根本没法见人。 她气得想砸镜子,正想冲出去质问那个肇事者,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小米: “晚筝姐,你让我查的事查到了,金总今晚就飞海城,席总跟他买了一班的飞机,亲自跟过去。” 苏晚筝一愣,谈到工作时变得尤为认真,慢慢眯起双眼,“亲自跟过去?” 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一早上憋的不爽快无影无踪,露出自得的笑意,“看来他对金总这块肥肉盯得够死。” 金总是商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每年手里都有几个地产的重大项目,而每年,都是席江燃的世盛集团拿下。 没办法,他在榕城的地位无人能撼,哪怕各路公司眼馋得不行,也只能将金总拱手让给席江燃。 但今年,世盛不会这么幸运了。 别人怕他,苏晚筝可不怕。 苏晚筝从床上一跃而起,坚定地一字一句道:“凌睿刚拿到八亿的融资,今年金总的项目我必须拿下。立刻帮我订票,我今晚也去海城。” 也不知是不是被宋琉星刺激到了,还是昨晚被席江燃欺负得上火,她现在工作的欲望如野火燎原。 小米一吓:“可是晚筝姐,金总坐的凌晨一点飞机,到海城三点了,我怕您身体吃不消。” “我都没怕,你怕什么?快去订。” 苏晚筝眸中坚定,这不只是两家公司抢一人的战争,也是家庭地位之战。 第7章 是觉得在我这受委屈了?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拿下金总,她在席江燃面前也能抬得起头,不至于被他欺负到底! 但苏晚筝得想个策略,能让席江燃一晚上不离开榕城的策略。 跟小米交代完后,苏晚筝再次打了通电话回苏家。 “喂,陈阿姨吗?我是小筝,让爷爷接个电话吧。” 她语气甜甜,必要之际,她得搬出爷爷苏丘,苏家德高望重的执掌人,身份权贵到就连市局里的人都要礼让三分。 几秒后,听筒内传来老人悠沉如钟的声音:“丫头。” 听到亲人的声音,苏晚筝鼻尖忽然湿湿的,有种想抛下一切回家扑进爷爷怀抱的冲动。 “怎么想起给爷爷打电话了?”苏丘乐呵呵地问,声音听上去很愉悦。 她软着嗓音:“想爷爷了呗。” 老人嗤一声:“呵,想爷爷,你自己数数结婚后几次回来看爷爷?有了那小子,哪还记得爷爷了。” 她转着眼珠子:“那我也没办法,席江燃不让我单独回家,他又没空陪我回来,不怪我的。” “你总有理。” 苏晚筝吐吐舌:“那既然爷爷这么说了,我今晚跟江燃回来吃个饭吧,让阿姨烧个豆角,蛋羹,还有清炒芥兰。” 这些都是席江燃爱吃的,要想让他留在家一晚上,她得把细节都打点到。 “真要回来吃,不骗爷爷?” 老人明显乐得不行,直摇着椅子,“好,再让刘姨炒点你爱吃的,别老想着他,我看筝筝你朋友圈的照片,都瘦了。” “哪有,我每天吃四顿呢。” 苏晚筝聊着,忽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她立即压低声说,“爷爷,那就这么定啦,晚上见。” 挂断电话的同时,房间门开了。 她迅速收手机望过去,眼神敛得干净,一片轻漠。 男人一身烟灰衬衫,领结还没打好,站在门口望她:“在跟谁打电话?” 苏晚筝面不改色地起身:“爷爷,他请我们晚上回去吃饭。” 她观察到席江燃表情凝了下,心中略有得意。 纵然他席江燃再怎么风光无限,在苏家长辈面前也不得不礼让三分。 “你答应了?”男人瞳眸深邃。 苏晚筝点头:“我们很久没回去吃饭了。” 他将门关上,勾唇浅然:“是觉得在我这受委屈了,想回家?” 苏晚筝闻言冷讽,“你以为我像你的小情人一样,受了点委屈就哭哭啼啼地告状?” 提到宋琉星,他眸光微微往下沉,漠然转移话题:“你怎么不提前问过我,我晚上出差。” “出差?”苏晚筝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望向他,“不能推了吗?” 他低头像是思考了下,然后道:“早点开始,早点结束,应该赶得上。” 鱼儿上钩,苏晚筝心里一阵狂喜。 她就知道只要搬出爷爷,席江燃准没辙。 傍晚七点,宾利慕尚稳稳停在苏家公馆的花园前。 中式园林设计,古色古香的建筑风格,此刻夕阳余晖披落,衬出让人肃然起敬的尊贵。 这就是百年苏家从上个世纪就居住的宅邸,经过一代代修葺后,保存成现在的模样,里面居住的都是苏家当代的执掌人。 上一代掌门人是苏晚筝的父亲苏丰莫,只不过在苏晚筝10岁的时候便过世了,爷爷苏丘才重新坐上苏家的主位,直至现今。 推门进屋,客厅声音热闹,二人挽着手进屋时,谈话声都停下,纷纷看向他们。 “爷爷,我回来了。” 苏晚筝第一时间看到坐在茶几前的爷爷,拉着席江燃跑到他面前,蹲下来握住老人的手。 第8章 标准假笑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老人先是一愣,然后立马握住孙女的手,眼眶瞬间就红了:“筝筝啊……可知道回来陪爷爷了,真的瘦了,爷爷没看错,瘦好多啊。” 苏晚筝心头一暖,低头说:“哪有瘦,我倒是看爷爷健朗了很多,看来上次见的那个医生开的药不错。” 男人眉目清冷地立在旁边,等到祖孙俩说话的间隙,他才绅士对苏丘颔首:“爷爷,别来无恙。” 苏丘抬头看了眼席江燃,站起身,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江燃你也是,你工作忙就算了,还把我们家筝筝看得那么紧,都不让她回家陪陪我这个老头。” 苏晚筝看一眼身后的男人,微笑道:“爷爷,我自己工作也挺忙的。不过今晚我跟阿燃都特地推掉工作来陪爷爷的,对吧?” 她朝男人挑了下细眉,男人俊容平和温柔,微笑颔首。 苏丘将信将疑地觑一眼,一脸不相信,“好了,少哄爷爷了。带江燃去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苏晚筝与男人坐上饭桌,正在低头思考接下来的对策时,一双素手端菜上桌,柔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晚筝和席总回来了啊。” 她愣了秒,回头望去,对上一双娇柔的双眼。 苏晚筝眸色暗了些,嘴角微翘,席江燃看得出那是她的标准假笑。 “宋阿姨好。”苏晚筝目光瞥过她,淡淡敷衍地应一句。 宋瑜艳是当初和妈妈一起嫁进苏家的妾室,父亲死后,她靠着在家任劳任怨地干活,顺理成章地留在苏公馆。 虽然她表面乖巧,人也勤快,但苏晚筝知道这女人心思不浅,绝非外表单纯。 紧接着,另一道浑厚的男声从宋瑜艳身后响起:“筝筝跟江燃来了,爷爷你也不告诉我们一声。我跟瑜艳在厨房忙了好久。” 苏晚筝放下筷子,起身跟男人握手:“大伯好。” 那是爸爸的亲哥哥,苏晟,拿着爷爷的钱开了家小型建筑公司,却经营不善,亏本了好几年。她跟大伯关系不亲,念在他是苏家长辈,才起身握手。 苏晟简单跟苏晚筝握了下手,目光却落在旁边的席江燃身上,迫不及待笑着伸手: “席总,上次你跟筝筝回苏公馆我不在家,有多冒犯,今天我特地下厨烧了两个菜,希望合你胃口。” 男人颔首一笑,水端得很平,“大伯言重了,是我跟筝筝的不是,该常回家看望你们。” 苏晟殷勤地倾身给他倒好酒,又夹了两筷子菜:“我听说,世盛最近才跟金总合约到期,正好,我们也在开发新的地产项目,手里也有几个不错的,席总不妨考虑考虑?” 苏晚筝喝汤动作顿了下,嘴角淡然扯开一抹讽意。亲自下厨招待,原来安的这个心思呢。 只可惜大伯有些自不量力,席江燃向来只向利益不向亲。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的沉默,苏晚筝擦了擦嘴,准备开口解围了,身边男人忽然起身:“当然,这是我的名片,苏总不嫌弃,我们可以谈一谈未来的合作。” 苏晟眼睛一亮,立马接下来:“那太好了。席总,你放心等我电话,只要有好的项目,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苏晚筝回头像看怪物似的看席江燃,一副“他的合作你也敢接”的表情。 男人眉峰温淡地挑起,夹了块肉放进她嘴里:“还要不要加点汤?” 苏晚筝收回目光,弯了弯唇:“要,你进来帮我盛吧。” 第9章 这里是苏家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厨房,旁人看来就像一对恩爱有加的夫妻,苏丘喝了口茶,悠悠一笑,对宋瑜艳道:“去把我酒窖那瓶上好的酒拿来。” 关上厨房门,苏晚筝看向背对她在盛汤的男人,他袖子卷到手肘部分,腕上镶钻的表带,正随着动作散出刺眼的光芒。 他舀着汤淡声问:“要肉多还是萝卜多?” 苏晚筝没有回答,双臂环着胳膊,皱眉盯他,“你真想跟苏晟合作项目?你今年不跟金总签了?” 他足足沉默了五秒,才悠悠问她:“你希望呢?” “我当然希望你放弃金总,多帮帮大伯的事业……” 苏晚筝趁势压下声音,露出几分不做作的可怜,“大伯一直在亏钱,我又帮不到家里什么忙。里里外外说苏家的闲话很多,我不想爷爷这个年纪了还在被世人议论。” 席江燃轻轻地嗤了声,他放下汤勺。 转身,他高大的身影靠在厨台上,单臂撑着,视线慵然而散漫,仿佛能一眼拆穿她的把戏。 苏晚筝被他这样盯着,能感觉身体某处突突地在跳。 他张嘴之际,苏晚筝都觉得已经被他发现端倪了。 但男人只是低眸笑笑,轻摸着无名指上的钻戒:“求我办事,要从你这里拿好处的。” 她眯了眯眸,湛黑瞳孔挤出一点水光,凑近了他些: “昨晚,不都给了吗?” 昨晚都给了……一语双关,夹着浓浓的暧昧,一下将两人间的气温拔高。 男人眸中掀起一丝暴风雨前的躁动,嗓音沾哑:“一晚上,换个你大伯的亏本项目,你觉得值么?” 苏晚筝半个身体已经贴近他。 她穿的酒红色高领毛衣,紧致包裹着身体的曲线,腰部那里细得晃人眼。 席江燃不知道女人穿这种衣服,和没穿有什么分别。 苏晚筝没错过他喉结轻动了下,暗自一笑,说话时,故意往他喉结轻轻呼气:“那你觉得,怎样才值?” 他眼眸猛地一暗,大掌掐住她的腰,两人瞬间转换了位置,他把她摁在台子上,捏着耳垂薄唇倾覆了下去。 苏晚筝料到了这后果,在衣服下一凉时,她哆嗦了下,摁住他往上侵略的手,喘气连连:“这里是苏家。” 意思是,这里是她家,她的地盘,他怎么敢随便撒野。 “你是我妻子。”他毫无退却之意,吻着她的耳垂,声音轻慢又挑衅,“在哪不都一样。” “那也不行。”她眼中水意涟涟,她不是没感觉的,所以并无太多愤怒,轻轻抱着他的脖子说,“晚上回家。” 苏晚筝不确定这样能否留得住她,她觉得没什么希望,毕竟他不贪恋美色,他们同床的时间也并不多。 “晚上出差。” 男人拍了拍她的脸颊,压着她的身体松了些,帮她弄好吻乱的头发。 苏晚筝细眉轻皱,耐着性子看他:“不是答应了跟大伯合作,还去出差?” 话刚出口,苏晚筝有点后悔,她一时心急在男人面前暴露了目的。 但还好这时,厨房外有人敲门了,“筝筝、江燃,怎么还没出来啊?没被烫到吧?” 席江燃看她一眼,端着碗,另只手牵住她:“走吧。” 第10章 鱼儿上钩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饭后,一家坐在沙发上聊天,席江燃尤其注意着时间,没多久便低头看一眼手表。 话题有一句没一句从夫妻生活聊到工作时,苏丘忽然开口:“瑜艳,你给大家把酒端上来,是我去葡萄牙游访时拿到的好酒,江燃你尝尝。” 她眼珠转了下,松开席江燃的手起身:“宋阿姨,我帮你一起吧。” 宋瑜艳一愣,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倒没想到一直不待见自己的苏晚筝会主动帮忙。 分装红酒时,苏晚筝将其中一杯放在托盘的最左侧。 趁宋瑜艳不注意,她摸出早上准备好的安眠药,下了进去。 “酒来了。” 房门推开,她端着托盘盈盈走出去,爷爷起身,欣慰地笑看她:“哟,我们筝筝真是长大了,越来越有为人妻的样了。” “爷爷,我在家也经常做家务的好吧。”苏晚筝冲老人眨眨眼,十分自然地将最左侧的酒杯递给男人。 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她故意多碰了男人手指两下。 男人淡淡敛眉,晃了下酒杯观察色泽,再放在鼻尖嗅了嗅味道。 薄唇轻启,毫无防备地浅尝了一口。 苏晚筝盯着他轻轻蠕动的喉咙,低头抿了口自己的酒,嘴角笑意加深。 席江燃缓慢睁开双眼,薄唇抿出悠长的气息:“醇香细腻,的确是上等的好酒。” 苏丘也喝了一口,悠然地叹了声:“是吧,我跟你说啊,江燃,好多客人来了我都没舍得拿出来,因为你是我们家宝贝筝筝的丈夫,就是我的家人。我们家筝筝年轻,从小又娇生惯养的,以后你要多照顾着她,明白吗?” 苏晚筝在旁边听得心里一阵阵的感动,口中的酒忽然就不苦了。 果然在这世界上,只有家人最在意自己。 席江燃唇角微扬,深黑的眸光给人无比的安全:“爷爷放心,我会对筝筝好的。” 苏晚筝望着他恬静一笑,掌心安静躺在他的手里。 琴瑟和鸣,就像一对真正恩爱的夫妻。 酒喝得差不多,苏晚筝本身酒力不行,喝了一杯头就晕了,再加上点演技,往沙发上一瘫时,那颓废的样子真像酒精中毒。 席江燃拿外套时,看到她那副模样,稍稍蹙了下眉。 他把外套丢过去,遮住女人羊毛短裙下的腿,淡声道:“时间不早,该走了。” “不走,我不想走……我要在爷爷家睡。” 她顺势挽上男人的手臂,殷红着小脸,撅着莹润的唇瓣看他。 席江燃蓦地一顿。 见多了她各种浑身带刺的模样,此时这张一捏就碎的柔弱表情,反倒更让人想欺负。 他好脾气地俯身,眸内漆深却温存,五指穿过她的发,想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听话,我们回家睡。” 抱起来的同时,怀里人儿忽然没音了。 席江燃低头看去,见怀里女人埋在发丝间的小脸一歪,杏眸突然挤出几滴可怜巴巴的泪。 她是真喝醉了,雪白两颊覆着他们欢爱后才有的红雾,像两片诱人的云,眼泪顺着落下,敲得他心尖钝钝的,仿佛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你可以陪你那些破客户,可以陪宋琉星,可以陪小泉……” 她闭着眼睛呜咽起来,哽咽着破碎着,像被遗弃的小猫那样无助,“就不可以陪陪我……” 第11章 那我呢?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哭到最后,气喘不过来,话也说不完整了。 苏晚筝觉得自己真该去颁个白玉兰奖,她用手臂挡着眼睛,夹缝里偷偷观察男人的表情。 他眸光暗着,显然是被她唬住了。 掐指算着,安眠药下腹快30分钟,也该发作了。 然而却在此刻,一阵意外铃声打断了一切。 男人把她放在沙发上,抽几张纸,一边给她抹眼泪,一边拿起电话。 本是打算挂断的,却在见到来电显示时,按下了接通。 “喂?” 他握着手机,直接转身往阳台走。 同时,给她擦眼泪的纸也落在了地上。 苏晚筝跪坐在沙发上,唇畔扯出一丝自嘲的笑意。她重新抽了几张纸,擦掉眼泪。 他侧站在阳台,凌厉的短发随夜风飘动,他脸庞的弧度就像是一件精巧雕琢的手工品。 苏晚筝曾随爷爷出席过大小宴会,见过各式各样的达官贵族,却不曾有谁像他这般贵气的英俊。 最后挂电话前,苏晚筝看见他唇形说了句“等我”。 席江燃专注电话那头的内容,狭长的黑眸里析出一丝温意,没注意到玻璃窗外的视线。 他收手机再出门,便见她已经收拾干净坐在那,红着眼睛,乖巧抱膝的姿势。 “哭完了?”他低头收拾起她擦眼泪的纸。 苏晚筝已经懒得继续演下去了。 她眸光低沉,一丝讽刺落在他身上:“一晚上而已,宋小姐就不高兴了?” “是小泉。” 男人把她膝盖上的外套拿起,披在身上,“琉星在医院,孩子一个人在家里哭,我现在得赶过去。” 苏晚筝抿唇,低头捋了下头发,难怪急成这样,原来是儿子出事了。 “那你差还出吗?” 他薄唇轻敛,摸着口袋里的烟,没有回答。 苏晚筝已能猜到他的回答,低嗤了声,他怎么可能会留儿子一人在家去工作呢。 想来也够讽刺,她费尽心思留他下来,软硬兼施,都抵不过五岁小孩的一通电话,和一声“爸爸”。 想到这,她脑海里忽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如果她也生了席江燃的孩子,是不是就有机会留住他的心了? “那我呢?” 苏晚筝目光空落落的,自嘲一笑,仰起下巴,刚哭过的眼睛像被洗涤过的天空,干净清澈。 席江燃看着她的视线顿了下,尔后道:“我让司机接你回家。” 他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公馆。 司机来公馆接苏晚筝时,她已经过了机场安检。 坐在机场巨大的玻璃前,她望着漆黑的夜空,心脏像被挖空了一块,被无尽的寂寞充填。 —— 第二天,金氏与凌睿签约的消息沸腾了整个商业圈。 苏晚筝醒来已是中午,刚打开手机,便被各类祝福电话轰炸,甚至许多她不熟的同事,也都发了微信祝贺。 她手肘搭在额头上,面无表情一条条翻着。 翻完99+的消息,再翻到朋友圈,机械般下滑时,忽然手指顿住,停在一个熟悉的头像处。 夜空里的一颗流星。 宋琉星的朋友圈是凌晨一点半发的,是张像素不高的照片。 昏暗狭窄的房间里,一个白净削瘦的男孩睡得正香,左手捏着玩具,右手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那只手,她也曾紧紧握着过。 宋琉星配文是:感恩上天赐予的一切。 苏晚筝木讷盯着,直到眼睛都快不认识这几个字了,才默默关上屏幕,捏了捏疲倦的鼻梁。 第12章 还好有你在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榕城。 席江燃醒来时已是正午,他撑起疲倦的身体,看一眼窗外便知时间已经不早。 再低眸看眼表,已经快正午了。 男人黑眸微眯,从六岁到现在,他就没迟于七点钟起床,身体早已形成固定的生物钟。 他能敏锐地察觉到身体的异样。 昨晚在苏家,饭菜都没问题,但那餐后红酒是苏晚筝端来的,他记得她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喝完。 那女人笑意嫣然有所得逞的表情浮现在脑海时,席江燃大概有了答案。 “阿燃。”女人推开厨房门,头发束在左肩上,手里端着两盘热菜,朝他温婉笑着,“醒了啊。” 席江燃回过神,翻身下床。 六十平米的出租屋,没有客厅,进门是一条狭窄的走廊,然后便是卧室、厨房和浴室,轻轻的说话声能让全屋听见。 “嗯。”他颔首,看了眼枕边的孩子已经不见了。 宋琉星在围裙上轻轻擦手,温和扬眉:“小泉跟同学约着去爬山了,走前还叮嘱我不要吵醒爸爸呢。”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男人的表情,面容上除了一抹不及眼底的淡笑,再无其他。 “你怎么没在医院休息?”席江燃翻身下床,取了衣架上被她熨烫好的外套穿上。 “昨晚接到电话说小泉一个人在家哭,我急急忙忙赶回来,还好有你在。” 宋琉星轻轻咬着下唇,眼眶霎时红了。 男人轻抿薄唇,蹙着的眉松开了些:“以后不能让孩子一人在家,我让时博找一个阿姨照顾小泉。” 宋琉星低头擦了下眼泪,展颜一笑,似雨后初晴般,“好,我都听你的,只是……” 她说着,眉眼落下来,委屈地哽咽道:“昨晚你没回家,苏晚筝又要跟你生气了。都是我们母子俩,总是一次次打扰你们……” 男人眉头轻沉,但又很快弛开。 没接她的话,似未放在心上,拿了车钥匙便出门:“收拾一下,送你去医院。” 上车时,宋琉星极其自然地坐在副驾驶。 席江燃侧眸看了她一眼,刚要开口,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接通时,没注意开了免提,一道浑沉不悦的声音从听筒那端响起: “怎么回事?” 一股不怒自威的肃穆之意,让宋琉星忍不住往他的方向看去。 “爸。” 席江燃泰然自若地平视前方,“出什么事了?” 席峦压着浓浓的怒火质问:“看看新闻!昨晚你不是跟老金谈生意的吗?他怎么跑去跟凌睿签约了?你知道今早多少媒体记者来堵家门吗?一个晚上,看看世盛股票下滑了多少!” 连环炮般的质问,让男人微微皱了下眉。 他察觉到身边的视线,将免提关掉,戴上耳机。 宋琉星在一旁默不作声,却听懂了个大概。 凌睿集团……那不是苏晚筝所在的公司吗? 叔叔的意思是,苏晚筝趁着阿燃昨晚照顾小泉不在,抢了他的生意? —— 在酒店懒洋洋地吃过午饭,苏晚筝才坐上回榕城的飞机。 刚办下一个大项目,工作的微信群里都发了疯似的吹捧她,她才点完转眼间又变成99+。 从微信群往上翻,她一直没见到那人的回复。 苏晚筝不死心地点开群主头像,与他最近一次的聊天记录,是7小时前,她发过去的合同签约照片。 只不过,一直没得到回复。 她心里划过一丝怅然失落,忿忿地关掉手机。 太糟蹋她的好意了,一签约成功后,她谁也没找,第一时间告诉了他,他却一个字都不回,真没礼貌。 苏晚筝自觉没趣地枕在头等舱里,打算睡一觉。 忽然想起不仅是他,被她抢走单子的那位席总,也始终悄无声息。 她唇角不觉勾起丝讽笑,是昨晚安眠药下得太多了还没醒来,还是被宋小姐一直缠着没时间看手机? 第13章 帮你刺探敌情啊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容不得她想太多,彻夜工作的大脑很快进入休眠状态,直到落地榕城,她睡眼惺忪地被空乘叫醒。 拿了行李出安检口,苏晚筝低头忙着一条条回消息,没注意到有一双手,悄无声息从背后蒙住了她。 那股大卫杜夫的雪茄味钻进鼻梁时,苏晚筝就知道那是谁了,她抿了下唇,手肘往后一顶。 身后男人夸张地闷哼一声,顺势接过她手里的行李:“苏晚筝,爷好心来接你,你想谋杀我啊。” 苏晚筝低头玩手机,哼出一丝得逞的笑:“我要想谋杀你,直接把你口罩眼镜一摘,大喊沈宴二字,你就可以等着被你的女粉丝们吃干抹净了。” 她跟沈宴在爷爷举办的一场慈善会上认识,从小一起长大。 明明是个要演技没演技,唱歌还五音不全的毛头小子,却靠着张上天赏饭吃的俊脸,和家里的大笔资产,硬是被捧上娱乐圈顶流。 沈宴一手拖她的行李,一手勾住她脖子。 “你也就敢跟我横,在席江燃那怂得跟乌龟一样,看到宋琉星新发的朋友圈没,昨晚他又去陪那野种了?” “好歹也是公众人物,说话注意点。”苏晚筝微皱了眉,觑他一眼,“你没事加她朋友圈干什么?” “帮你刺探敌情啊,这女人段位不低,省得你呆头呆脑被人害了还不知道。” “滚。”苏晚筝笑瞪他一眼。 沈宴浪归浪,该关心她的地方一点不缺。 把她的行李送上车,男人替她开车门:“上车吧,【醉臣】今天我包场了,请你吃大餐,顺便庆祝你功德圆满,签到大单子。” 醉臣是榕城一家有名的会所,以奢靡著称,沈宴持股,可以算是半个老板,有绝对的话语权。 苏晚筝想了想,她这个月忙着工作又忙对付小三,确实该好好放松一下了。 —— 港湾区世贸,坐落最为繁华的枢纽地带。 男人站在私人公寓的落地窗前,身形尊贵而颀长。 刚洗过的发湿漉漉滴着水,被他随意用毛巾擦去,沾湿的睫毛下,黑眸清冽似酒。 空气里凝着一股薄荷气味,他一边摸出颗糖塞入唇瓣间,一边打开手机,习惯性地打开置顶微信,备注“筝”。 点开她发来的照片,是她与合同协议书的自拍一张。 照片里她穿了身米色的毛衣,长发难得扎了起来,露出张白皙的瓜子脸,杏眸笑成甜甜的月牙。 她虽是笑着,也能看出她眼里的倦怠。 瘦了不少。 男人定睛看了几秒,默默保存了照片,合上手机,接过秘书递来的黑咖啡。 见他没回复苏晚筝的微信,秘书不由问:“江总不打个电话过去祝贺一下苏小姐吗?金总那么难啃的骨头,她都从世盛那抢过来,您这些年对她没有白栽培。” 男人抬手悠然抿了口咖啡,苦涩骤时在房间内散开,逼仄人心。 青玉扳指缓慢抚摸着瓷杯,顺着纹理一遍遍滑动。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金总常年依傍席江燃,早就成了世盛的奴隶。 若非席江燃的命令,金总哪有胆量随意签约其他公司。 —— 世盛集团,会议室门推开。 金总和席江燃并肩走出,送人到电梯口后,男人停下步伐。 “席总,说实话,跟世盛合作那么多年了,我只认准你们的品牌。要不是您提前带话,我也不打算见苏小姐的。” 金总松了松领带,嗤笑着,“不过小作坊就是小作坊,凌睿派区区一个女人跟我谈,也太看不起我了点。” 席江燃单手抄兜摸了根烟,听到他后半句话时顿了下。 尔后,声音压了几分阴郁,像暴雨将至的天空,“苏小姐虽然处理事务上有些生涩,但贵在真诚仔细,不知哪一点配不上金总?” 他话语尾音上扬,一句轻淡的反问,像巨石狠狠压在金总胸口,无法喘息。 第14章 听说你已婚?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金总哪想到,他只是随意恭维席总一句,他竟认真了起来。 他精明地话锋一转:“配得上,配得上。我话还没说完呢,苏小姐人漂亮,让人很容易忽略她的实力,但昨晚聊过后才发现,的确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他顿了顿,又疑惑道:“不过席总,您好像特别向着她,把这么大单生意让给她,又帮着她说话……” 金总到底在圈里混了很久,看得出这俩人只怕不是简单的竞争关系。 “电梯到了。”席江燃淡漠打断了他,眸底深邃如初,泛着诡谲冰冷的光芒。 金总收了嘴不再多问,匆匆道别离开。 回办公室后,席江燃拨了个电话给苏晚筝。 站在落地窗前,一直等到对面发出忙音都无人接听。 时博推门进来送茶时,便见男人一脸阴郁地盯着手机屏幕,忙道: “席总找太太吗?刚才接到电话,说太太一下飞机就被沈宴接走,往【醉臣】去了。” —— 灯红酒绿,舞池里男女尽情摇摆着身姿。 被包场的【醉臣】依旧繁华热闹,大多都是沈宴的各路朋友,名头不小的富家子弟。 苏晚筝是第一次跟这群人玩。 她还穿着在海城谈生意时那身月白西服,长发被慵懒随意地挽到一边,咖啡打底衫领子低,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纹路。 她骨子里散出慵然性感的气场,与场内高涨的气氛格格不入,反而吸引了更多不怀好意的视线。 苏晚筝在卡座时就感受到几道让她不舒服的目光,现在她去洗手间了,竟还有人跟着她。 她对镜子洗完手,拨弄好长发的间隙,镜子里显出她身后一道颀长的人影,叼着根烟笑着瞧她,一身名牌也遮不去身上的痞气。 “有事吗?”她抿下怒火,隔着镜子给他一记警告的视线。 她记得先前沈宴介绍过,这人叫顾一恺,家里是电力局的,若非是沈宴的朋友,她就直接报警了。 顾一恺全盘忽视她的警告,一边笑一边往前走近,“苏小姐,听沈宴说你已婚了?” 苏晚筝岿然不动,警惕冷峻地盯着他。 他吹了声口哨,没正形地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娶到苏小姐这样的人间绝色?” 苏晚筝低头洗手,白皙的手揩了下耳边的发:“顾公子过誉,不过一个小白脸而已。” “哦~难怪苏小姐在外面玩这么开。你跟沈宴的关系不一般吧,【醉臣】的场子可不好包,他对你还挺用心的嘛。” 顾一恺说话间,已走到她面前,一只手臂撑在瓷台上,将她压迫在小小的空间里。 苏晚筝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 “是炮友?” 顾一恺盯着她,唇间烟雾泄出,绕过他两颗唇钉,恶劣地喷在苏晚筝的脸上:“挺骚嘛,你老公知道吗?” 烟落在脸上时,她感到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猩痛。 顾一恺看着她的神情,像她刚踏进卡座时,许多人看她的神情一样。 轻贱又蔑然。 倒也不奇怪,一个风流富有的贵公子带着一个女人出现,还为她包下了整个会所,大多只发生在不正常的男女关系之间。 苏晚筝唇角扯开一丝冷笑。 她倒懒得帮这种男人扶正三观,酒精上头,她索性陪他们玩玩。 “顾公子这么关心,难道也想跟我发展发展?” 她领子下雪白的肌肤泛着光泽,幽幽馨香顺她软媚的声音,钻到男人心坎里去了。 顾一恺舔了下干燥的唇,有些迫不及待:“沈宴一个月给你多少钱?我给你三倍。” 苏晚筝淡淡弯眉,眸色勾人,她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万?没问题……” “五亿。” 她一笑,让顾一恺心脏抖了三抖。 纵然再挥金如土,他也知道五亿的分量。 第15章 顾公子不是想着火吗?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我在海城签的这笔单子,可以带给公司保底五亿的收入。” 苏晚筝环着胳膊,挑衅的笑意在唇畔加深,“我要求也不高,顾公子能给到这个数就行。” 顾一恺惊愕地张大嘴巴,装逼失败的挫败感喷涌而出。 他狠狠扔掉手里的烟,一巴掌把女人扣在墙上:“五亿,你放什么狗屁呢,你能挣到这个钱我当场吃屎!老子现在就把你办了!” 苏晚筝到底对这些人接触得少,哪想得到上一秒温谦君子,下一秒就变豺狼虎豹,她衣领“刺啦”一声被撕开,胸口项链都被扯坏了。 她惊慌地尖叫起来,死命撕咬踹踢男人的身体,可力量却怎么都敌不过,反而更激发起他的征服欲:“穿这么着火的衣服在老子面前晃……” “啊!” 他话还没说完,后颈一股剧烈的刺烫感袭来! 顾一恺大吼一声,一个激灵,从女人身上连滚带爬地翻到地上。 苏晚筝大脑还混沌着,忽然腰际被人一揽,整个人被带入一个宽厚的胸膛里。 “草!烫死了!要烫死了!” 顾一恺狼狈地往衣领摸去,竟摸出半截烟头来,狠狠砸在地上。 他手指着席江燃的鼻子,“你敢用香烟烧我,他妈有病啊!” 苏晚筝怔怔地抬头,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容,此刻他脸庞如数九寒天那般冰冷,眸光深暗,似铺了层厚厚的霜。 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席江燃怎么会在这? “顾公子不是想着火么?” 男人漫不经心地谑笑了声,一边扶正苏晚筝,一边替她扣好一颗颗被扯开的扣子, “着了。” “我草你……” 顾一恺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来,撩起袖子要打人。 才站起来一秒,便见席江燃抬腿发狠地踹到他肚子上,那速度快得苏晚筝根本没看清,顾一恺已经飞出去一米多。 苏晚筝定定地呆滞在原地。 席江燃竟然打人了。 认识他这么些年,这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暴戾的模样。 顾一恺仰躺在地上,直接喷出一脸的鼻血,趴在地上发抖呜咽,动弹不得。 “时博。”男人再开口,声音已恢复平日的清冷。 苏晚筝发抖着看向身后,才发现时博一直都站在后面。 “是,席总。” “刚才顾公子说了什么?” 时博半带笑意说:“顾公子说,如果太太真的挣到了五亿,他就当场吞粪。” 苏晚筝睁圆眼睛,便听男人清冷着声音一字一句道:“带他去吧。” “不……不我开玩笑的,别……救命,救命啊!沈宴救我啊!” 苏晚筝直到被男人拉出走廊,还能听见顾一恺在厕所凄惨痛苦的悲鸣声。 即将入冬的晚秋,榕城的夜风带着沁骨的凉意。 苏晚筝被拽出【醉臣】时,她冷得哆嗦了下,可车门打开时,一股温暖真切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微愣住,心里忽然掠过丝感动。 来接她前,特地提前开好了热空调,这男人向来如此细心入微。 若不是知道宋琉星的存在,她真的会以为他是爱她的。 第16章 没什么要解释的?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坐上副驾驶,夜色隐蔽住她眼底的一丝落寞,再睁开时,已像石子丢进海里那般平静。 回家途中,她手机响个不停,大多都是祝贺她谈成合同的祝福短信。苏晚筝一条条翻开,再机械地一条条回复。 或许是手酸了,车内温度又太高,她困得打了个呵欠。 在她半眯着眼睛快入睡时,忽听见打火机金属盖碰撞的声音,紧接着,安静的氛围里多了缕烟味。 是他常抽的那款牌子,闻着让苏晚筝更加心安。 她脑袋一歪要睡过去时,男人幽沉的声音传来,缓慢在问她:“没什么要解释的?” 如迎头一盆冷水泼下来,睡意尽无。 或早或晚,苏晚筝知道他总会找她算账的。 抢了那么大一笔生意,让世盛的股票一夜之间掉了3%,比一个月的跌幅还要多,他不会轻易放过她。 苏晚筝平时呛他无关紧要,但在事业上,这男人是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头,谁敢动他的生意就是死路一条。 苏晚筝忽然想起刚才顾一恺被时博拖进厕所的场景,到底有点心虚,慢慢坐直身子。 看了男人一眼后,认认真真说她准备过的话:“是你昨天自己放金总鸽子,我捡漏了而已。说到底还要怪你自己,如果你没有外面的私生子,也不会丢掉生意。” 苏晚筝承认自己私心极重,她故意咬重“私生子”三个字,好刺到他最敏感的那根弦。 正好到了一处红灯,席江燃摘下香烟,胳膊慵懒地搭在车窗上,睨着青烟往外飘散。 他淡淡勾起嘴角,刚要说话,苏晚筝又开口: “你不能怪我,你昨天欺负我那么多,不对,不止昨天,以前也是,结婚后你每一天都在让我受委屈,用金钱弥补我一点,有问题?” 这是她想说了很久的真心话,今天终于一口气释放出来了。 她觉得身心舒畅,但抬头对视他时,又被他幽暗漆黑的眼神盯得浑身发寒。 “我其他地方没弥补你?” 他手肘搭在车窗,手背抵头,缓慢低问,声音跟空调的暖温缱绻在一起,显得无比暧昧。 他一边视线下移,落在她穿的这件白色小西服上,腰肢纤细玲珑,里面那件黑色打底包不住她的风光。 苏晚筝想自己是跟一匹狼待得久了,一下就明白那话里的意思。 回忆昨晚在床上发生的一切,耳朵发热,狠狠回瞪:“我跟你讲正经事!” 前方绿灯亮起,他唇角微勾,发动车子,云淡风轻地开了出去。 苏晚筝不满地瞪着他那副没事人的表情,明明那么严肃的话题,却终结在他一句玩笑里。 她偷偷看了男人好几眼,不知怎的,她觉得席江燃并没为她抢单而生气。 他来酒吧主动接她,还为她开好了空调,这哪像一个生气的人? “说完了?”男人淡淡接过她的视线,再停下车,又是一轮红灯。 “说完了。” “我问的不是这件事。”他把窗户打开散了散烟味,星火在他修长的指尖诡异闪烁。 苏晚筝愣了下,不是这件事? 她还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第17章 祸患就是祸患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对上女人狐疑的双眼,他眼波清冷,刚要开口,忽然车窗被敲了敲。 两人的对话打断,同时望去,是一名路边交警。 “有事?”男人一记森凉的视线投过去,带着刚才话题没结束的怨。 交警光看这车便知车主地位不凡,他被男人眸光震了下,压低帽檐对苏晚筝说:“这位小姐,您坐副驾驶是要系安全带的。” 苏晚筝低头一瞧,恍然轻呼一声,连忙一边拉出安全带,一边双手合十:“对不起啦,交警叔叔,我刚跟我家司机吵架,忘记了。” 司机? 交警半信半疑看了眼席江燃,长得这么清贵一男的,身上西服也不像便宜货,竟然是司机? 席江燃眉心无声跳了下。 喉间溢出丝冷笑,这女人,睚眦必报。 苏晚筝乖乖吃了罚单,她低头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对男人道:“真是,你上车怎么没提醒我……” 刚将安全带系上,她摸到座位夹缝里的某样东西。 取出来,是一支口红。 看不出牌子,像淘宝上9.9元买一送一的那种。 苏晚筝当下顿时指尖滚烫,表情一寸寸冷了下来,直至煞白。 席江燃侧眸看了她一眼,与女人翻滚着凉意的视线相对,她扬了下手里的口红,一字一句地问:“宋琉星的?” 她平时质问他,都会夹枪带棍地唤一声“宋小姐”。 但此刻直呼其名,代表宋琉星踩到她的死穴上了。 席江燃沉寂的表情意味不明,是不是宋琉星的他不清楚,但他今早确实开车送了宋琉星去医院。 “早晨我送她去了医院,落在车上了。”他平静解释道。 苏晚筝逡冷地盯着他,手指间力道恨不得要将那口红捏断:“送她去医院,你让她坐副驾驶?” 副驾驶是什么位置?是对席江燃拥有主权的席太太才有资格坐的地方。 她宋琉星凭什么? 这一点,席江燃显然并不明白。 他一边平视着路况,一边回头望她,淡淡蹙了眉:“怎么了?” “你以为副驾驶是什么位置,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都能坐?” 苏晚筝被他的反问气笑了,她将口红紧紧攥在手里,眼中锋芒乍现, “席江燃,你在外面怎么乱搞都行,你跟宋琉星生一打我都愿意笑着给你们包红包,但你记住,席太太的位置,从现在到以后,都只会是我一人。” “拿不到苏澈配型的骨髓,你休想指望我让位。” 席江燃或许不明白副驾驶在女人心里的意义,但苏晚筝不相信宋琉星不知道。 那个女人敢堂而皇之坐在这,就说明她有觊觎席太太这一位置的想法。 苏晚筝忽然想到曾经第一次去那栋小房子,见到那女人时,她身着朴素,牵着那叫小泉的男孩。 小孩面容枯黄,又瘦又矮,母子俩就像刚刚从战地逃难出来的一样。 再加上宋琉星流着泪红了眼睛,说她只是不想让孩子过没有爸爸的日子,她不会妄想当席太太,恳求放过她母子俩时,苏晚筝起了恻隐之心,那一次就这么直接离开了。 祸患就是祸患,一日不除,现在已经胆敢坐她的位置上了。 第18章 你该考虑是否真的能给她幸福了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心里拎得清楚,也是因为席江燃对宋琉星日渐的宠爱,才让她胆敢有这一想法。 “好。”席江燃没料到她会发这么大的火,可不论她声嘶力竭成什么样,他都只会淡声答应,“以后不会了。” 苏晚筝闭了下眼睛,沉重睫毛在脸颊铺上一层阴影。 相信男人“以后不会”这四个字的承诺,还不如相信母猪上树。 她越想心情越糟糕,刚上车感受到空调温度那一瞬间的感动,也都烟消云散了。 “停车。” 这样的气氛,让她无法再跟男人待在同一个车厢里。 这样从单方面的争吵,再到没入心灰意冷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 席江燃下颌紧绷,黑眸内雾霭沉沉,修长十指握紧方向盘,“不要胡闹了,马上要上高架了。” “那你马上停车,我现在就要下车。” 苏晚筝沉着声音,手放在门把手上,随时准备听到他的开锁声下车。 男人把车靠边停,黑眸之中平静如水,但苏晚筝看得出,那里还压着一片沉沉如山崩的愠怒。 他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是她在外面乱找男人,还是她让别的男人坐副驾驶了? 苏晚筝此刻不会再对他委曲求全,用力解开安全带。 几秒的静默后,席江燃依旧没开锁,而是换了副阴郁的口吻:“你要去哪,我送你过去。” 她拨弄了下头发,满脸疲倦的不耐烦:“我不想跟你同坐一辆车,听得懂我意思吗?” 男人俊容沉在黑夜里,语气缓慢又凝重, “只是一个座位而已,苏晚筝,我向你保证过,她不会再上我的车。” 苏晚筝“嗤”地一声笑出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的保证,就像今晚顾一恺吃的那玩意一样一文不值。” 席江燃看着她半晌,她此刻就像一只受到威胁的动物,竖起浑身的警备在防他。 他抿着冷薄的唇瓣,在俊脸上划开一条暗沉的缝,只听“咔哒”一声,车门被解开了。 苏晚筝没有犹豫,拎着包转身就摔门下车,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男人轻捏着眉角,他拨了通电话给一个备注“时苒”的号码。 “喂,席先生。” 对面接通,一道轻柔又拘谨的女声响起,还不等席江燃开口,她就有所预料地问:“你又和筝筝吵架了?” “她在文艺路28号,往广山大厦去了。” 男人开门见山地道,声线压得温存,不是命令,反而多了几分恳求,“今晚麻烦你照顾了,时小姐。” 时苒微皱起柳眉,攥着细白的拳头,沉声道: “筝筝是我朋友,我收留她理所应当。但席先生,这个月已经是第二次了。如果你每次都惹筝筝生气到离家出走,那我觉得,你……你该考虑你是否真的能给筝筝幸福了。” 言外之意,如果给不了,那就趁早离了好,免得伤人伤己。 男人的车停在树下,树枝的阴影在他脸上留下弯曲的痕迹。 他轻轻闭上褶皱深邃的双眼,淡淡三字:“麻烦了。” 说完便挂了电话,手机搭在挡风玻璃前,再睁眼,眸里浓着一片化不开的阴郁。 第19章 你老婆又跟你吵架了?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时苒匆匆从家出门,遇到苏晚筝时,她正坐在路边的石阶上看风景。 她头发别在肩膀一侧,手里拿着从超市买的啤酒罐。 川流不息的车辆,与漫天霓虹的夜景,衬得她的身影尤为孤寂。 时苒与苏晚筝将近十年的友谊,看到她那副模样,不觉心里疼了下。 她皱眉快步走过去,把苏晚筝从地上拉起来:“筝筝。” 女人抬起下巴瞧她,时苒这才发现她晶亮的眼里有泪,眼眶和鼻尖一样红彤彤的,嘴边还有啤酒的白沫。 “苒苒,你来接我了。”她一下哭出声来,倒在女人怀里。 夜色旖旎,俩女孩搀扶着一瘸一拐消失在黑夜里。 不远处黑色宾利始终静静跟在女孩们身后,直到她们上了回家的出租车,才悄然离去。 席江燃的车停在一处高级会所,有侍者前来帮他停车,鞠躬道:“席总,陆少在B座等您。” 推门进去,布置奢靡的店内灯光昏暗,他走到B座推门进去,屋内陆翡在跟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孩情歌对唱。 看到席江燃来了,陆翡连忙朝他招手:“哟,来了啊。” 男人拢了下大衣,神情阴沉地掠他一眼,在沙发另一角坐下。 陆翡拍拍美女的肩膀,示意她去把ktv显示屏关掉,拿了两瓶红酒给他满上:“怎么了啊,苦着张脸,你家老婆又跟你吵架了?” 他跟席江燃认识多年,他动一下眉毛陆翡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包房里的女人关了显示屏,走到陆翡身边坐下,小声问:“我看了新闻,席总不是刚丢了笔大生意吗?肯定为这事烦神呢吧。” “你消息倒灵通。” 陆翡长指勾了下女人的下巴,上挑的桃花眸里带着轻笑,“这你就不懂了,天底下哪有席江燃得不到的单子,那笔生意是他让给凌睿的。” 男人反感自己的事情被他随口说出来,一脚踹过去,眸内雾气弥漫。 “好了好了,不说了。”陆翡拍拍女人的腰肢,“乖,你先出去休息,我跟小席总单独聊聊。” 女人离开后,场子里少了几分玩笑的气氛,陆翡挽起袖子眯眼点了根烟,咬在唇瓣之间。 与席江燃不同,陆翡的容貌仿佛充斥天生的妖气,皮肤冷色,唇红齿白。但明明生得妖孽的一个人,笑起来却有两朵清冽的酒窝。 他抽了两口,觉得场子里静得太无聊,叹口气,主动拉开话题:“你想想你娶她值吗?” 开口便是个灵魂发问。 “你决定娶她前,我劝过你很多次。几年前她跟那人的事……”他话说到口又忽然止住,喉中叹息,摇了摇头。 席江燃恍若未闻,突然不着边际地打断他:“副驾驶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啊?” 陆翡的话被愣着打断,他往后靠,手指解开一颗衬衫扣,“能有什么特别意义,放倒了不都一样么?” 他话里满是成年人的深意,席江燃不悦皱了下眉,没心思听他讲这些没用的。 第20章 那你凉了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陆翡吹了口烟,黑眸迷离:“这么跟你说吧,我第4任女朋友跟我分手的原因,就是气我妹坐了我的副驾驶。对女人来说,是只属于她们的位置。” 他见席江燃低头晃着酒杯里的冰块,嗤笑道:“怎么,你让谁坐副驾驶了被你老婆发现了?” “宋琉星。” “那你凉了。”陆翡“啧啧”了两声,摇摇头,“你还有闲心来我这喝酒,还不赶紧回去哄哄。按你家老婆那脾气,可不把你家房顶都给掀翻了。” —— 苏晚筝被时苒扶着到家时,高跟鞋掉了一只,身上那件骄傲的小西服也脏了。 但好在意识是清醒的,时苒搬的新租屋,80平米,淡米色墙纸,配咖啡色的沙发,布置得简单而温馨。 苏晚筝在沙发上坐下,撑着沉痛的额头,才发现桌上翻开的厚厚的教案。 她哑声说:“对不起啊,苒苒,又打扰到你了。” 时苒是一名小学数学教师,她家境不大好,家里有个不成器的弟弟,重男轻女的一家人全指望着她一人养活。 “别说对不起了,把这杯蜂蜜水喝了。”时苒从厨房走出来时,还拎了块小蛋糕。 小蛋糕通体淡黄色,上面点缀着两片新鲜芒果,刚从冰箱拿出来,玻璃纸上雾气腾腾。 她温和将蛋糕推到苏晚筝面前,“我看报纸说你跟金总签约合作了,家里也没什么吃的,这个就当恭喜你,事业进步。” “别,这是学生送你的吧。” 苏晚筝叹气,时苒从小便是这样温柔,处处都替别人考虑,才会被家里人欺负成那样。 “留给你明天当早饭吧,明天我得开会,不能吃甜的,脸肿。” 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时苒便信了,她眨了下清澈的眼睛,有些惋惜地抱紧蛋糕盒子:“好吧。” 苏晚筝看一眼她脚边的垃圾桶,眸色一沉:“今天月底了,不是才发工资了吗?怎么还在吃泡面?” 时苒抱着蛋糕回厨房时,咬了下唇角,随即低声说:“吃习惯了,就没想花钱买别的。” 苏晚筝倒吸一口冷气,目光铮铮:“你又把工资打给你弟弟了?” “……” 时苒关上冰箱门,声音愈发低沉:“他打电话说,家里连水电费都交不起了……” “你信他的鬼话!”苏晚筝气得站起来,都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可电力局的人确实打电话到我这……” “你知道那是电力局的人?时大器就是知道你会心软,找几个狐朋狗友打电话骗你一下,你就乖乖给钱了。” 家境不同,苏晚筝从小就在勾心斗角环境中长大,见多了这种阴谋伎俩。 时苒哑然,脸色“唰”一下变得苍白:“那怎么办?那是我给爸妈的钱!他肯定又拿去打麻将了。” “没事,有我在。”苏晚筝沉沉抿气,摸了下她的头发,“我去找他要。” 苒苒从小乖巧规矩,哪能任她的混蛋弟弟欺负一辈子。 流氓就该用流氓的方法整治。 第21章 你还挺舍得为孩子花钱的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第二天,苏晚筝六点半就醒了,苒苒已经不在床边,她早晨要带早自习,已经去学校了。 姐姐在这么辛苦工作,那个混蛋弟弟却在外面鬼混,真是该死! 苏晚筝沉着脸下床,一边思考着怎么收拾那坏小子,一边开门时,脚步顿住了。 客厅桌上摆着昨天的那只蛋糕,上面贴着张纸: 筝筝,我上班去了,想了想蛋糕还是留给你吃吧,不要被别的事情影响心情,工作加油~ 她放下纸条,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叹气摇头,对这傻丫头既心疼又无奈。 把卧室收拾好,苏晚筝走到玄关,发现苒苒还帮她准备了好一双新的平跟鞋,她昨天只剩一只的高跟鞋被放在旁边的纸袋里。 她穿上,刚开门要走出去,便听楼下也传来开门声。 “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我身体不大好,白阿姨,以后我儿子接送的事就由你多费心了。” 苏晚筝本无意去听,但这道熟悉的女声让她脚步骤然顿住,表情僵硬了几分。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真是冤家路窄。 昨天晚上小区太暗了她没注意,怎么也想不到苒苒搬家,竟然能搬到跟宋琉星同一楼。 她缓慢走下去,看见另一个被她送出来的中年女人,五十上下,正客气地笑说:“没有的事,宋太太你家儿子那么乖,真有福气哦。” 宋琉星低头把发丝别到耳后,温柔甜笑:“他爸爸工作忙,才要麻烦您帮忙的。那我们说好了,一个月3500,包吃住,从今晚开始,好吧?” 不等白阿姨回答,苏晚筝已步伐缓慢优雅地下楼,声音沾着丝笑意:“宋小姐最近手头挺宽裕啊。” 她正想着什么时间把那口红还给宋小姐,正好机会来了。 宋琉星脸上的笑意乍然消失,仿佛当头一棒。 她慢慢回过头,震惊地看着从楼上走下的女人,张着嘴巴:“苏……你怎么会在这?” “都有钱请阿姨了,难怪也买得起新口红。” 苏晚筝只浅抿了抹笑意,却散出无比强大的气场,她的西服短裙下一双腿纤细雪白,穿着平跟鞋也比宋琉星高一些,看着她像在俯视。 她这身行头加上手里的爱马仕皮包,得有小十万起步,宋琉星咬紧了唇瓣,她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女人的生活是她做梦都想拥有的。 宋琉星平定了表情,往后退了步,警惕地看她:“你找我什么事?” 苏晚筝淡淡眯眼,没回答她,而是看向旁边的中年女人:“刚才她说,给你3500一个月?” 白阿姨不知所措地看看宋琉星:“是……” 苏晚筝轻笑:“3500啊,宋小姐,我记得你工资好像是5500,你还挺舍得为孩子花钱的。” 宋琉星被她盯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紧后牙:“我给孩子花钱怎么了?小泉是我唯一的儿子,怎么,这也惹到你不高兴了吗?” 苏晚筝眼里的笑意猛然收敛,迸出几缕瘆人的寒光,直截了当地拆穿她:“席江燃出的钱吧。” 这一问,让宋琉星感觉喉咙被死死掐住。 她唇色苍白,微微抖意。 宋琉星半天才憋出一句毫无底气的话:“是……是又怎么样!我身体不好,阿燃说这是给孩子出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22章 这次是一个警告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淡淡生笑:“宋小姐又跟我装糊涂了,我跟席江燃是夫妻,他手里的每分钱都是我们夫妻共同财产,他给你花钱之前,必须经由我同意。” 那白阿姨听闻,不敢相信地看向宋琉星:“什么意思啊?宋太太你……当小三的啊?” 宋琉星当即像脸被打了一巴掌似的,直接热红到耳根子。 苏晚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气势平稳如山:“白阿姨,你把支付宝给我,我转钱给你,辛苦你白跑一趟。” “苏晚筝,你要干什么?” 宋琉星闻言连忙拉住她,也不顾尊严与否,眼圈泛红,快哭出声来, “我身体不行,小泉要人接,我必须要请阿姨!阿燃也是同意的,这样,这笔钱算我借你的行了吗?” 苏晚筝淡漠掸掉她的手,扫了白阿姨的支付宝,转了一万块。 换做从前,她懒得管席江燃在他们母子俩身上花的钱。 但谁让宋小姐愚蠢,偷情还非要在她面前跳脚,惹到她不愉快,那就不能怪她无情。 白阿姨收了钱,对苏晚筝道了声谢,嫌弃地看一眼宋琉星,转身走了。 苏晚筝关上手机屏幕,淡漠看向面色苍白的女人:“宋小姐,没这个能力就别生这个孩子,生了孩子,就别惹事生非——” 她从口袋里摸出那口红,狠狠砸在地上。 落地那声清脆的响,险些让宋琉星耳鸣。 “这次是一个警告。” 苏晚筝的脸色冷得没有半点同情,语气缓慢而清晰,“下次再被我发现你敢有越界行为,我会立刻请你带着你儿子离开榕城。” 她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独留下宋琉星浑身发抖地站在那,地上廉价口红的味道,狠狠刺着她的鼻子。 她慢慢蹲下身,抱着膝盖一边痛哭一边狠狠踩着那口红,仿佛是把她当成苏晚筝一般。 哭了很久,宋琉星扶着门框慢慢站起来,即便尊严被那女人按在地上践踏,她也要直面现实。 她关上门,颤抖着步伐走进房间拿起手机,手指滑到通话记录界面,停在一个号码上。 宋琉星的脸色惨白如纸,手指发着抖迟迟没能按下这个号码。 直到最后,她鼓起巨大的勇气,拨通号码,放在耳边—— “喂,说好的上次的钱……什么时候打给我?” —— 苏晚筝下楼时,秘书小米已经等在那,连忙给她打开车门:“筝筝姐,你脸色不大好啊?是不是没吃早饭?” “没事,我带了。”苏晚筝沙哑着声音,上车时好像抽尽了浑身的力气。 动肝火伤身,她确实这次发了很大的火。 宋琉星怀二胎已经让苏晚筝拉响了警钟,她念在那女人身体不佳没多动手,但这一次,宋琉星的明目张胆,就真的让她忍无可忍了。 车子驶入公司门口时,有好几家记者堵在那,揪着新进门的员工采访他们签约金氏的事。 苏晚筝揉着太阳穴,眸光微沉。 小米默契地将墨镜和贝雷帽递给她,“筝筝姐,等我先联系保安清一下场,你再进去。” 苏晚筝轻轻“嗯”了声,车窗外另一辆红色跑车擦身而过,蛮横地停在原属于苏晚筝的车位上。 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一道高挑纤细的女人身影,她穿着香奈儿限量的小香外套,随手拨弄了下酒红长发,指甲上的钻在太阳下闪出粼粼光芒。 “筝筝姐,是江桃。”小米握紧方向盘,望向苏晚筝道。 第23章 她确实是劳模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她叹了口气,揉着眉头。江桃是市场部部长,凌睿集团总裁的妹妹,从小在国外长大。 不知道哪里看着她不顺眼,从苏晚筝进公司的第一天起就对她处处挑刺。 早上和宋琉星闹的那一出已经让她很累了,没心思再对付另一个女人。 “停到其他位置吧。” 小米叹气,白一眼江桃:“不就是跟江总有血缘关系吗,凭什么在公司这么欺负人啊,她们市场部半年签的客户还没筝筝姐一星期的多呢。” 江桃摘下眼镜,刚进门就被一群记者围住:“您是江总的妹妹吧,江小姐您好,请问您对苏晚筝从世盛手里抢下那笔生意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桃脸色乍现寒意,瞪了眼记者:“你是哪家记者?有闲工夫跑到我家公司撒野?让开!” “说两句吧,江小姐。” 那记者不死心追上去:“苏小姐平时一定是个勤恳工作、任劳任怨的好员工吧。” 江桃高跟鞋停住,转过身去,眸中划过一丝冷笑。 “既然你那么想听,那我就告诉你。” 她接住记者的话筒,放在嘴边:“苏晚筝根本不是靠自己的实力签下金总。她确实是公司劳模,在勾引男人这方面简直不要太勤劳。” 江桃抱着胳膊,微笑享受周围递来的惊异目光。 “她跟金总签单是在凌晨四点,你们想想,一般人会在这么晚时间谈工作吗?这个时间点,在哪里谈、用什么方式谈,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明白吧。” 这一番话如醍醐灌顶,一下惹来议论纷纷。 小米刚停好车,就看见江桃说完这番话,正得意地扬长而去,留下记者和公司员工一阵轰动热议。 “筝筝姐,江桃又在记者面前说你坏话了!这个江桃……” 苏晚筝开门下车,抿唇拉住小米:“不要管她,去通知公关部各部员,准备集中开早会。” 小米咽不下这口气,愤愤地瞪着江桃的背影。 那些等候已久的记者立刻蜂拥而至,伸着话筒恨不得戳到她嘴边:“苏小姐,请对镜头说一下你签单金氏的感想吧。” “苏小姐,您跟金氏提出了怎样的要求,让金氏愿意签单的呢?” “刚才进去的江小姐说,您是靠跟金总‘不正当’的交易,才拿下这一单的,是真的吗?” 听到最后一个问题时,苏晚筝眉头皱了下,但未停止脚步。 小米回头狠狠把那记者的话筒劈落:“你是哪家的记者?会不会讲人话?再造谣生事信不信我告你诽谤!” “小米,走了。”苏晚筝拉住她匆匆往公司里走,上电梯回到办公室,才觉得耳根子彻底安静下来。 苏晚筝脱下外套长舒一口气,接过泡好的咖啡喝了口。 “江桃说什么任她说就好,她在公司造谣不是一天两天,没几个人信她。”苏晚筝看一眼小米不服气的脸颊,淡淡道。 小米别过头去:“我就是看不惯,筝筝姐你为公司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她凭什么那么对你啊。江总也是,从小惯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教训一下他妹。” 苏晚筝翻开文件:“江总在x市很忙,这种小事就不用打扰他了,能忍即忍吧。” 小米哦了声,也慢慢消了气,在她面前坐下:“筝筝姐,江总有没有对你表示什么啊?” 第24章 总能精准踩中雷区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你签那么大一单,江总总该有所表示吧,送包送花什么的?”苏晚筝眉头挑了下,小米的小脸冒着粉泡泡的笑意,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她拿笔头敲了下女孩的额头:“什么都没表示,甚至微信一个字都没回我。满意了?” 小米顿时满脸失望:“啊,江总怎么这样啊,我再也不嗑你俩的cp了,打扰了。” 苏晚筝淡笑了下,打开手机,翻到那个置顶的微信名。 最后一条聊天记录,依旧停留在她发给他的照片上,都一天过去了,还没回复。 她心底难免一阵怅然,正要关闭手机屏幕时,忽然,就像心灵感应了般,奇迹般跳出条消息。 江总:【不错。】 苏晚筝眉心突突跳了两下,立刻打开微信。 铁树开花,真是他回消息了。 她托着下颌,犹豫该怎么回复时,很快又跳出一条:【之前在忙,没空回。】 苏晚筝笑,鼻子里哼一声,手指快速打字过去:【无所谓,反正习惯了。】 有些埋怨又撒娇的意味。 苏晚筝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为他突然回复自己而惊喜,又为他浅薄的反应感到失望。 她以为自己这次做得很好了,却只得到淡淡一句“不错”。 屏幕再次亮起,他问:【想要什么?】 苏晚筝眯着眼睛,嗯…… 她会抢下这单纯属为了跟席江燃作对,想要什么……她还真没想过。 物质上的东西她都能自我满足,精神上的…… 她总不能向他要一个不会养小三的老公吧。 【没想好,先攒着吧,下次再说。】她打完字,加了个捂脸哭的表情。 男人在那端沉默了很久,尔后发:【知道你没想好,所以替你准备好了,很适合你。】 替她准备好了? 苏晚筝一愣,又觉得这倒像江总的作风,公司里到处亲切地唤他一声江妈妈,因为他虽然经常出差,却处处考虑周到,为员工、为公司却从很少为自己。 当然这个称号他自己本人不知道。 不觉心里冒上好奇:【买的什么?】 【晚上就知道了。】 苏晚筝盯着他这行字气笑了,这男人在x市出差几个月,还知道吊人胃口了。 墙上时钟快指向9点,她没空再聊下去,匆匆跟男人道了句别,便合上手机去开会。 男人在那头放下手机,揉了下酸涩的眉头,唇畔着浅和的温柔。 但此刻榕城的新闻通报里,忽然又插播了一条最新新闻—— “据现场记者带到的最新消息,凌睿内部员工,江小姐指明苏晚筝是靠着与金总‘不正当’的关系得以签约,为此,我们正打算向苏小姐进行进一步核实。” 男人眸光一沉,方才的温存乍然全无。 房间内气压极低沉,秘书在一旁心惊肉跳。 大小姐真是……总能精准无误踩中总裁的雷区。 男人默了几秒,端起咖啡抿了口,然后拨了通电话。 秘书站在他身后一动不敢动,他看到总裁额头凸起的青筋,和搭在桌上不耐烦的手指,便知他此刻心情极差。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江桃欢快的声音:“哥,你怎么想起打电话给我啦,想我啦?” 男人慢慢站起身,手背掀开百叶帘,照入的阳光并未融化他瞳内的冰冷:“你都跟记者胡诌了些什么?” 江桃转着笔的手一顿,钢笔掉在桌上。 哥哥出差了两个多月,第一通主动的电话打来,竟是为了那个女的。 第25章 你这么护着她想干什么?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我胡诌什么了?你心里比我清楚,她跟金总大半夜谈成的生意,这其中没鬼才怪!” 他眸光暗沉,仿佛一个字都入不了他的耳:“午休结束前,我不想再看到新闻里有关她的负面言论,否则——” “否则什么!” 江桃气得满脸通红,尖叫着站起身,把椅子都撞倒了,“苏晚筝苏晚筝!你眼里就只有苏晚筝!江清霾我告诉你,苏晚筝已经结婚了,你这么护着她想干什么?当小三吗?” “江桃。”男人青眉一紧,秘书惊悚地看见一颗薄荷糖在他手里幻化成碎片。 江桃被他吼得身体一震。 颤抖着闭紧眼睛,委屈极了,从小到大哥哥都是最宠自己的,他从来都那么温柔地喊她妹妹,从没像今天这样发火过。 那两个字是江清霾带着愤怒说出口的,但很快,理智将他情绪拉了回来。 声音沉下,带着几分沙哑:“是我平时太放纵你了。从明天开始,你的职位由副部长代理,你给我在家好好闭门思过。” 江桃震惊地瞪圆眼睛:“不行!我不回家!哥哥你不能……” 江清霾淡漠将她的声音切断在听筒里。港区的阳光太过强烈,刺晒得他眼睛闷疼。 —— 午饭时间,苏晚筝满脑子装着事,签了单子并不表示万事大吉,还有很多后续事情要处理。 当然,她也没忘记要帮苒苒教训她弟弟的事。 很多事积压在头上,再加上她为金总这单熬了不少夜,身体难免有点吃不消。 苏晚筝没什么食欲地放下筷子,起身伸了个懒腰,内置电话响了,接起是前台小姐:“苏部长,有位姓沈的先生找您。” 苏晚筝见到沈宴时愣了下,他打扮难得的素净,一身休闲的黑色卫衣,戴着口罩低头坐在那,双手兜在口袋里,只有两颗耳钉散着光芒。 她喊了沈宴一声,他才悠悠抬头,皱着眉把苏晚筝拉进里面的会议室,“姓顾的没弄伤你吧?” 苏晚筝被他一问才想起还有这件事,她当时被席江燃带出会所都懵了,忘记跟沈宴报备了。 “没有。”她摇头,眼底温和几分。 为这事还亲自上门,沈宴这兄弟她没白交。 沈宴眼神尖锐,“我没想到会成这样。顾一恺平时就是个跟屁虫,到哪都跟着我,要我多给他介绍资源。我想着,让你多认识个客户也好,谁知道他妈的……” “就是我当时去后台跟老板抽烟了,不然我要在场,得要了他 的命。” “行了,不气了。”看他气得热血沸腾,苏晚筝反倒成了安慰的人,摸摸他肩膀,“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我知道,你没事是因为席江燃来了。” 沈宴眼底暗暗的,“席江燃把他收拾得不轻,顾一恺还在医院躺着,据说现在心理和生理都在进行治疗。” 苏晚筝沉默,她也没想到,席江燃还有那样一面,外表清雅温润,骨子里嵌着几分戾气。 悠悠说完,沈宴又补了句:“这样一看,他对你还是挺用心的,你觉得呢?” 用心倒不假,只是这份用心并不源于爱。 苏晚筝笑了,“我就当笑话听了。” 第26章 这是江总送你的礼物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沈宴摸摸她的头发,眼底一抹情绪悄然划过:“这次就当我欠你的,下次找机会弥补给你,以后我保证我的场子里不会再有这样的人。” “那你帮我个忙吧。” 苏晚筝忽然知道时大器的事情该怎么解决了,“时苒弟弟你知道吗,时大器,拿了时苒的工资在外面花天酒地,你去替我查查他下午在哪活动,我过去。” 沈宴凝眉:“你过去干什么?那流氓伤了你怎么办?我帮你把钱要回来就是了。” “你?我怕你把人手脚折断了带回来。他好歹是苒苒的弟弟,不能太粗暴,我跟他谈就行。” 沈宴哼一声,“苏晚筝你这话就伤人了,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你帮不帮,不帮我找小米帮我查了。” “知道了,烦人。”沈宴从烟盒咬出根烟,大手一挥,推门出了房间,“一小时内等我消息。” 苏晚筝无声笑了下,她是不想沈宴插手,人现在是风口浪尖的大明星,要真出什么事影响到他形象和事业,她会良心不安的。 送沈宴离开后,她一转身,就见小米躲在墙角,一脸潮红捧着小脸,不断往电梯那张望着:“筝筝姐,那是谁啊?你觉不觉得他超像《四月有光》里面那个男主角沈宴啊。” 苏晚筝走回办公室,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有光?” 小米叹口气,帮女人顺平西服上的褶皱:“筝筝姐,你好歹也看看时下最流行的剧,做点同龄女生也会做的事嘛。” “我要把时间都用在追剧上,整个公关部都要喝西北风了。” 苏晚筝在会议记录上签好字,圆珠笔插回小米胸前的口袋,“去吧。” 望着小米离开,她起身伸了伸懒腰,特地往楼下看了眼。 跟早上相比,记者们都散得差不多了,不过停车场多了辆银白色的保时捷,车型修长而流畅,高雅停在众车之中,尤为惹眼。 苏晚筝即使不懂车,也知道那车不便宜。 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想,那是公司里谁开的?莫非又来了她不知道的新员工? 直到下午下班,走出公司时,那辆惹眼的白车仍无人认领。 苏晚筝经过时,忍不住驻足多看了两眼,真的很漂亮,雪白的光泽一尘不染,配上完美的线条,就像一个高雅不易接近的女人伫立在群车之中。 她正猜测大概是某位富家千金的车时,忽然不远处走来一人:“苏部长,下班啦?” 苏晚筝抬头望去,微微意外:“徐叔叔。” 徐叔叔是江清霾的专属司机,一位非常和善的中年男人。 “看苏部长对这车还挺感兴趣的?”徐司机背着手问她。 “很漂亮。”苏晚筝由衷地夸赞,既然徐叔叔都在这了,想必这车是江家的无疑。 她知会地一笑,弯唇问:“怎么,江总又有新妹妹要进公司了?” “苏部长还是那么聪明,不过这次你猜错了。” 徐叔叔被她逗笑了,拿出手里的车钥匙,上面挂着个做工不菲的水晶吊坠,一字一顿地说, “这是江总送给苏部长的礼物。” 苏晚筝一时怔住,瞳孔微微缩了下。 她脑海里忽然想起刚才微信里的对话,江清霾说要送她的礼物,难道是…… “不是开玩笑吧,徐叔叔,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不能收。” 苏晚筝不敢相信地眨眨眼睛,一时之间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第27章 我都不急,你发什么火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怎么不能收呢,江总这是奖励你拿下了金总的单子,昨天亲自挑的礼物。”徐叔叔对她温和点头,“你别看他平时寡言少语,其实对苏小姐很用心。” 苏晚筝愣着接过车钥匙,一时心中涌上感慨万千。 她在江清霾手底下很多年了,吃了很多苦,碰过无数壁,才有了今天这一小小的成就,所以她签约的当下,就第一时间想告诉他,得到他一次认可。 “谢谢徐叔叔。” 苏晚筝也不再客套推脱,对徐叔叔道了谢。 开门上车,驾驶座被调到舒适的位置,手握着方向盘,缓缓将车子驶出停车场时,苏晚筝仍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拥有自己的车。这不仅是一份礼物,也是她这几年的成绩证明。 白色保时捷驶离停车场后,身后公司大楼的玻璃帷幕里,慢慢映出一张冰冷凶狠的脸。 “江桃姐,你在公司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江总说您现在该走了。” “滚出去!我自己会走,轮不到你提醒!”江桃怒瞪那人一眼,手指狠狠揉攥着窗帘布,像要把它碾碎一般。 她刚才都亲眼看见了,江清霾的司机把车钥匙递给苏晚筝了,哥哥竟然送了辆车给她!她苏晚筝凭什么?她不明白哥哥怎么就会看上这么个恶心女人! 苏晚筝开车回家,一路上都在思考怎么向席江燃解释这辆多出的车。 但到家门口时,她又忽然释然了。他在外面养了宋琉星从不向她解释,她有什么好怕的? 然而,车停稳后,她才察觉家里多了辆老式宾利,做旧的铜绿色外表,气蕴非凡。 家里吴妈为她开门,拿了拖鞋:“太太回来了啊。” 苏晚筝摘下墨镜,把车钥匙收进包里:“爸来了?” “嗯。”王阿姨紧张地点点头,把她的包和外套拿进屋,“在楼上讲事呢,我刚才听好像在吵架,你快上去看看吧。” 苏晚筝抿了口气,换了拖鞋便往楼上去。 她还没走进书房,就听见席峦浑厚愠怒的声音传来,“这么大个单子你说让就让?五亿,整整五亿。” 男人悠然坐在椅子上,转了个位,他拿起钢笔下压着的一叠文件,轻轻丢到席峦面前:“就算没有金总的单子,世盛也不缺合作方。” 他说着微微倾身,眯眼看向席峦:“我都不急,你急着发什么火?” “你……”席峦一下哽住,清了清嗓子,目光别过去,“我怎么说也是江家一家之主,你闹这么大我怎么能不生气?” 席江燃没说话,低头指腹轻轻摩挲着戒指,继续等他说完。他知道席峦特此拜访绝对不止这个目的。 “我要挪用一笔钱。”果然,席峦最终开口了。 他转过头,让管家拿出一本小文件递给他,“我朋友,就你也认识的,老朱,他要开发一片西郊的荒地,做葡萄酒庄,我打算跟他一起干。” 席江燃简单翻过文件,了然于心:“所以你原本打算从金总那五亿里拨款?” 难怪会气得特地跑到他这来说教一通。 “怎么,我跟金总多年交情,你以为他为什么和你合作那么多年?我拨2亿走就行,拿得也不多。” 两亿?苏晚筝手放门把上愣了下,倒没想到爸一开口就要这么多。 第28章 让席家去解决这个祸端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席江燃不紧不慢,手掌交错着压在桌面上,眸色灼灼:“我记得半年前你从公司拨了一笔款,说是搞中介项目,现在呢?” “马上有一笔钱要到账。”席峦被他反问得不舒服,皱起眉心:“现在世盛在你手里管理,我闲着想做点事也不行?” “爸,这份酒庄协议我看了,计划书写得不够全面,也没有具体规划利润和投放客户目标。” 席江燃淡薄抿唇,将计划书往桌上轻轻一投,态度表明:“不是什么好项目,两亿不值。” 席峦眸光一瞪:“你说什么?” 眼看里面又要掀起斗争,苏晚筝及时敲了敲门。 男人起身走到门前,无视席峦愤意的眼神,开了门。 苏晚筝一身奶白色的家居裙,一直延伸到膝盖,露出白皙奶色的小腿,她抬头看男人,又看了看里屋:“爸来了?” “嗯。” 席江燃手掌始终握着门把,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在谈事。” 她温笑:“我怎么听着像在吵架?你别对爸乱发脾气,爸想开酒庄就让他开呗,老人家天天闲在家,也没什么事。” 席峦拿起包起身,悠悠走出房间,对苏晚筝笑了下,然后瞪向席江燃:“听到没,还是筝筝懂事,就你整个利益上头,抠门抠到家都不认。” 男人淡漠瞥他一眼,刚才埋怨凌睿抢走金总的时候,席峦还是对苏晚筝满肚子怨气,一见到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爸,没事,你先下去喝点茶休息一下。家里有上好的君山银针,我劝劝江燃。” 席峦弯眉浅笑:“筝筝,我就不喝了,晚上我还有饭局,不能久留。” “啊,不留下吃饭啊,我都打算下厨做饭了。”苏晚筝惋惜,扶着老人下楼,“那我送您上车吧。” “筝筝啊。”席峦面带微笑,眸里却不见多少真诚。 “爸知道现在社会流行独立女性,但你也不用这么卖力工作,家里工作的重心还是要落在江燃身上。这么大一个单子,你拿走了,不仅对世盛,对江家也是个蛮大的打击。” 苏晚筝脸上笑容微微僵了下。她刚在门口就听出爸对她的不满,但也能理解。 孩子到底是自家亲,尤其在江氏这么传统的名门之下,不会允许一届女辈做出这么出格的事。 苏晚筝想,席峦还会好脾气地跟自己说话,只是因为她背后有苏家依仗而已。 实际上,应该恨她恨得牙痒痒了吧。 席峦说着,得不到苏晚筝的回应,又觉得没劲,便又问:“筝筝,你老实告诉我,当天晚上为什么是你去了海城?江燃去哪里了?为什么谁都联系不上他?” 苏晚筝眼神闪烁了下,那天晚上席江燃是去陪小泉了,但这件事,或许只有她和宋琉星知道。 她有那么一瞬间想过,直接向席峦告发宋琉星的存在,让席家人去解决这个祸端,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帮席峦拿好包,淡声道:“那晚我和江燃回苏家吃饭的,酒喝多了,他回家就睡倒了。” 席峦目光沉浊在她脸上掠过,也不知信还是没信。 第29章 如果再有下一次怎么办?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行,这事我知道了,就到此为止了。爸不怪你什么,但希望你帮我多跟江燃说说,尽快给我拨款,月前我就能拿到一笔钱还他。” “好的,爸。”苏晚筝对他微笑挥完手,目送那辆老式车离开后,笑容才像一颗石子丢进海里,逐渐消失。 她关了门转身,不知怎的,面对席峦时,她心中总有股压迫感。 就像有什么事积在心头,喘息不过来。 大概是这几天她太忙太累了,才会有这种感觉。苏晚筝回到沙发上,准备枕着睡一会时,楼上门开了。 男人步伐缓沉下楼,苏晚筝微眯着眼睛,看他笔挺修长的腿一步步靠近。 “困了去房间里睡。”他在她身边坐下,摸了下她的脚,凉冰冰的。 他带着薄茧的手心碰到她皮肤时,让苏晚筝敏感地缩了下身子,含糊着说:“等会就去。” 她闭着眼试图睡觉,但总能感觉男人冰凉幽静的眼神在身上扫射,她怎么睡怎么不舒服,索性睁开眼睛。 “外面那辆保时捷不错。”席江燃拿起遥控器,随意调了个频道,视线落过去,“谁给你买的?” 苏晚筝坐起来,捻了桌上一颗枣子吃:“公司奖励我分红,我自己买的。” 席江燃完全没听她显而易见的谎话,“是沈宴?” 苏晚筝瞪他一眼,随后又哼了声:“你那么喜欢沈宴呢,什么事都能提到他。” “他对你图谋不轨。”席江燃直截了当地告诉她,眸底浑沉晦深。 苏晚筝差点一颗枣核吐他脸上,直接被气笑:“我跟他就是朋友,20多年的老朋友,他有过的女朋友比我认识的女人还多。” 罢了,她又收嘴,摆摆手:“算了,我跟你解释那么多干什么。” 他爱怎么想怎么想。 席江燃调了半天频道,似乎没找到满意的频道,索性关了电视。 他微倚在沙发上,开口时慵懒中透着不经意的严肃:“以后少跟沈宴出去,也不许再去【醉臣】那种地方。” 苏晚筝蜷缩在沙发上玩手机,鄙视他,“席江燃,你自己觉得这样公平吗?你在外面背着我见儿子见女人就算了,还要限制我出去玩的自由。” 男人眸底寒意涔涔:“你想怎么样?如果再有下一次,我没赶到怎么办?” 他声音虽然平稳,但忽然沉了一个调。 苏晚筝微怔,1秒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下一次’是顾一恺的事。 其实他不提,苏晚筝都快把这事忘记了。 在她心里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可他怎么那么念念不忘。 “可你不是赶到了吗?我这次知道了,不会再有下次。”她看了男人一眼,虽然他表情并未显露怒意,却有股无形的压迫。 苏晚筝低下头,玩着抱枕的穗子,她也是识得人心的,知道他有些生气了,自己理亏,便不再顶嘴。 毕竟席江燃是在关心自己。 男人语气平漠,如数九寒天般,“我不希望某天早晨一觉醒来,看到苏家千金出现在某个男人床上的新闻。” 苏晚筝方才被他捂暖了些的心情,瞬间又有种堕入谷底的感觉。 无声笑了下,他在意的原来是这个? 她一旦蹿入视线焦点,席苏两家联姻的事就会被扒出,届时世人都知道他席江燃娶了个爱混会所的不洁之妻,岂不有损他形象。 大概觉得自己话重了些,男人恢复往常的平和,“以后你想疯,想跳舞想喝酒,我可以带你去。” “那倒不必了。” 苏晚筝笑意沁凉,理了下耳边的发,话里夹刺,“那我宁愿跟沈宴一起玩,至少他不会中途被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一通电话叫走。” 第30章 你跟他不一样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乱七八糟的女人,她在故意影射讽刺宋琉星。 席江燃眸光沉了沉,两人间气氛再次陷入零点。 便在此时,苏晚筝的铃声响了起来,她的外套挂在席江燃旁边,手机在外套里。 沙发上实在太软和,再加上她刚说完赌气的话有点发热头晕,还不想起来,用脚尖轻轻踢了下旁边沉寂吃枣的男人,“帮我拿一下手机。” 席江燃看她一眼,不知是否苏晚筝看错了,他眼底迸出一丝淡笑,似有若无的。 他那眼神仿佛在笑她,方才还咄咄逼人像头刺猬,现在又主动开口示好。 男人伸手取了她的外套,香香的味道,取出手机时,顺便带出一枚车钥匙。 他把手机交给苏晚筝,车钥匙上挂着一只猫型的水晶吊坠,边缘有拨扣,里面能打开。 “喂?”苏晚筝咬着枣子接通电话。 “我。” 沈宴的声音,“人给你查到了,时大器五分钟前在附近一家牌场有交易信息,那地方我有人,已经准备好接应你了,你尽快到。” “6啊兄弟。”苏晚筝扔掉吃一半的枣子,站起身,“那我马上过来,谢了。” 她挂了电话,才发现席江燃正拿着她车钥匙上的吊坠,细细端详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乱拿我东西。”苏晚筝从他手里夺过,顺势穿上外套,随意拨弄了下头发,“我要出去一趟。” 男人几乎跟她同时起身:“我跟你一起。” “我要去牌场找人。”苏晚筝上下看看他,拒绝的话留在了嘴边。 带他去也好,这男人其他不说如何,中看是真的,给她撑撑场面。 外面飘起了小雨,两人坐进她那辆新的小轿车,她还不大熟悉车子,找了半天雨刮器在哪。 男人坐在旁边,手指淡淡点了个位置。 “哦。”她把雨刮器打开,朝男人望一眼,“你倒熟悉。” 他以一个舒适的姿势靠在座椅上,问她去找谁。 “时苒她弟弟,没出息的二流子,拿着时苒的钱在外面鬼混,我去把钱要回来。” “要得回来么?” 苏晚筝微微握紧方向盘:“我都跟苒苒保证了,我那天在她家,看到她每天只吃泡面,学生送了个蛋糕,都放在冰箱舍不得吃,我咽不下这口气。” 席江燃视线平和帮她看着路况,他知道时苒是刚结婚那段时间,她把时苒带到家里,三个人吃了顿晚饭。 一开始说要喝点红酒助兴,谁料两个女人你一杯我一杯,酩酊大醉。 到了深夜,一边抱头痛哭一边高歌,把路过的巡警吓坏了,敲门来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在时苒面前,席江燃第一次看到苏晚筝最真实的一面。 他盯着前方的路况,微提了提唇角:“你还有当女侠的潜质?” “女侠谈不上,见义勇为嘛,毕竟在榕城除了我家里人,就苒苒跟我最亲了。” 家人?席江燃微眯起眼眸,莫名在意她的后半句话,她把他也算进家人了? 他知会地点头,唇角提起笑意:“确实仗义,公司刚赏给你的新车,就开去救人。” 苏晚筝在等红灯,眉心忽然跳了两下,惊奇看向男人,“谁跟你说的?” 他摁着眉心:“这车可不是说买就买,大约要提前半年预定吧,且预定名额只向固定客户开放,能有这个实力的只有江清霾。” “……”苏晚筝忿忿瞪他一眼,夹带怨恨,“你这么懂车怎么不去4s店工作!” “比起车,我还是更懂你。”他低头,手指摩挲了下戒指,“以前我也说过给你买车,你说你不会开车拒绝了。” 说着,掌心覆在她挂挡的手背上,话语里多了层不悦的气息,“怎么,现在江清霾送你的,你就能收?” 苏晚筝把自己的手抽开,撅了撅嘴:“你跟他不一样。我一直把他当老师看待,这辆车就是他对我的认可,也算是我自己努力得到的。” “但你……”她顿了顿,觑男人一眼:“你平白无故送我一辆,我反而不想收。” “你跟他不一样”这几个字落入席江燃耳朵里,他脸颊顿时像飘满了乌云,后面她的理由也听不下去了。 揉揉眉角,沉冷闭上眼睛,他就不该多问,给自己找气受。 第31章 还找了个男人帮你啊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这是一家规模不大的小牌场,进出的大多都是中年妇女,和闺蜜约着来打两场,赢了百把块就走。 苏晚筝关上车门时,扫一眼这简陋的环境,暗暗啐了声‘败家子’。 她掀开帘子进去,浓郁的烟味席卷而来,每桌的喧闹叠在一起快将她的耳膜震碎。 苏晚筝活了20多年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见识到社会的另一种面貌,有一种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觉。 每桌前还有不少围观看牌的人,把牌场围得特别拥挤,苏晚筝险些跟席江燃挤散。 她径自拨开人群往前走,转身时,却没看到那男人。 “席江燃?” 四处人头攒动,冷漠又涣散的眼神,没一张她熟悉的脸。 苏晚筝当下心里像空了一拍,踮起脚想找他。 男人宽厚的手掌,忽然越过人群握住了她。 他的手掌很有安全感十指紧密相贴,苏晚筝莫名觉得耳热。 他们这样,就像在众目睽睽之下做着最亲密的事一般。 “牵紧了。”男人在她耳边,嗓音温沉地说,前面主导开路的换成了他。 他们找了好几桌,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时大器。 他穿着花衬衫,头发一看就是新烫过,脖子上戴着根大金链子,正跟两个兄弟打牌。 他手边放着一叠钞票,苏晚筝找到他时,他正在接别人递来的钞票,满脸笑开了花:“客气客气,今天手气好,大家破费了啊。” 苏晚筝拨开人群走上前,一脚狠狠踢在牌桌上。 高跟鞋尖没变形,桌子晃了几晃,几枚硬币掉了下来。 时大器一边叼着烟一边在数钱,不满抬头看去,“谁啊?” “时大器,你还是不是人了?”苏晚筝冷眼瞪着他。 她去年去苒苒家时见过时大器,当时还是个邋遢的毛头小子。 一年过去,什么都没混明白,拿着苒苒的钱倒打扮得人模鬼样了。 时大器抬眼时,被突然出现的美女震慑了一秒,但仔细看,才认出那是谁。 他笑了,斜叼着烟开始理牌:“原来是苏大小姐啊,要不要喝点饮料?我请你啊。” 站他旁边的兄弟眼睛都直了,目光肆意地上下打量苏晚筝:“哟,大器你发达了啊,还认识这么漂亮的美女啊。” 另一个染着紫毛的比较大胆,直接对苏晚筝伸手过去。 忽然横空一道掌心劈了下来,精准无误打在他五块指骨上。 紫毛疼得嗷嗷大叫一声,抬头时,不知何时多出一个高大的男人,他光是静静站在苏晚筝身边,便有种如沉静山崩的气场。 “离远点。”席江燃松开苏晚筝的手,将她轻轻揽进臂弯里,眸色冷淡:“她已婚。” 他嗓音如夜色里汹涌的海面,而这一切就在几秒内发生,苏晚筝还没回过神,莫名就被男人抱进胸膛里。 “怎么,还找了个男人帮你啊。” 时大器洗好牌往桌上一放,厚脸皮地笑,“这次真是时苒误会我了,我这不在赚钱还她嘛,刚刚又赢了五百,月底前肯定能还上。” 苏晚筝一口气吊在胸口,但她表面很平静:“你给时苒打过借条吧?上面有明确写还钱日期吧?如果还不上这些钱,时苒是可以去法院告你的。” 第32章 身在牌桌要讲牌桌规矩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时大器一点不慌张:“让她告好了。她不敢也不会去的,她要把我弄进牢里,我爸妈都得跟她拼命,晓得吧?” 苏晚筝慢慢走近时大器,嗓音清浅凉意:“只怕未必,你爸妈一把年纪了,也没什么人脉,就算他们真敢跟时苒闹,我也不会让他们动到她。” 她这话似乎起了点效果,时大器知道苏家在榕城的地位,他暗暗在心里咒骂了声,他那个废物一样的姐姐竟然真找了个靠山。 苏晚筝手指勾起轻轻敲了敲桌上的牌,慢条斯理地说:“时大器,你想好了,如果真想闹到法院,我能让你吃牢饭吃到这辈子也别想摸到牌。” 时大器被她唬住了半秒,然后嗤地一声笑出来:“苏晚筝,你少糊弄我了。你真这么牛逼,还带什么男人来?不就是心虚来充场吗?” 苏晚筝嘴角微抽了两下,她直起身,长舒口气,把身边的男人拉近:“你说他啊。” 席江燃任她拉着自己的手臂,眸色温沉地落在她脸上,等她开口介绍自己。 “他,就是我带来的御用律师,专门来跟你谈谈事情严重性的。” 她话一出,场上气氛僵了几秒。 苏晚筝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脖子微微仰起,一副倨傲的表情真像那么回事。 时大器狐疑看向席江燃:“他是……律师?” “对吧,席律师。”苏晚筝在背后捏了捏席江燃的手指。 男人低沉的表情一秒敛去,与女人站开一定的距离,面带温淡得体的微笑:“我是苏小姐专程邀请处理时苒小姐案子的律师。” 时大器咬了下嘴唇,明显露出慌意。 “我需要跟时先生说明一下,按照法院规定,如果你故意不按时还上欠款,法院有权利查封你的个人财产,你不仅会面临坐牢的风险,还会影响到你的个人征信。你的脸和身份证号会在榕城市区最醒目的位置播放。” “听你的同伴说你有女朋友。”席江燃顿了顿,提到女朋友时,察觉时大器的表情变了天, “以后你跟她酒店开房或是出行旅游,都会受到影响。你认为她愿意跟着一个一事无成,且记录上有污点的男人么?” 男人不缓不慢地说着,一切自然得仿佛不需要思考。 苏晚筝在旁边听呆了,眼里满满的惊讶。 她只是随口让男人帮他演一场戏,随便蒙混过去就行了,没想到他临场发挥得还真厉害。 席江燃说完,已让周遭小范围陷入寂静。 他微笑,望向苏晚筝问:“怎么样,我的当事人,我说得对吗?” “是,对,很对。”有他在身后撑腰,苏晚筝更有了底气,“时大器你看着办吧。” 这轮明显是他落了下风,时大器紧张得开始咬指甲。 他灰溜溜看了席江燃一眼,身上价格不菲的西装,一尘不染的气质,说的话也确实句句在理,他不得不相信。 但时大器也精明,他心生一计,重新恢复笑意:“那这样吧,苏小姐。你敢不敢跟我打一场牌,如果赢了我,我欠时苒的六千如数奉还。” 苏晚筝嗤了声,讽笑:“时大器,事已至此你怎么都处下风,还敢跟我谈条件?” 时大器倒是把泼皮无赖这几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身在牌桌,就要讲牌桌的规矩,就看你敢不敢赌一把。” 苏晚筝刚要开口,她身侧的男人忽然幽幽问:“怎么赌?” 第33章 哪也不要去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爽快,席律师不愧人中龙凤,懂规矩,不如就你来跟我打一场?” 席江燃平静看着他:“怎么打?” “就最简单的比大小吧,各摸三张牌,大王小王不算,谁的点数大谁就赢,怎么样?” 时大器眼神锐利从他身上打量过,“如果我输了就还钱,如果我赢了,你手上那块表……” 苏晚筝眼睛微瞪,他还真敢开口,那块表是席妈妈送席江燃的生日礼物,价值三十多万,他除了洗澡外都戴在身上。 谁料下一秒,男人果断应下:“一言为定。” 苏晚筝懵了,看男人一颗颗解开袖扣,并同时解开了腕上的手表。 “席江燃,算了吧。” 她皱眉拉住他,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阴谋。 时大器混迹牌场,肯定懂很多耍老千的手段,席江燃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却抬手止住她的话,“在我旁边,哪也不要去。” 苏晚筝对上他墨石般湛黑的瞳孔时,一时间,心脏像空拍了似的。 那支手表对他意义非凡,为什么他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帮她? 不知是谁召集了群众,很快围在桌前的看客变多了,这场比拼也正式开始。 方才的紫毛拿起桌上的牌,技艺娴熟地洗了起来:“先由我来洗牌,然后二位各自摸取3张。” 时大器面带微笑看着紫毛,仿佛对他的技术信心十足。 苏晚筝无法任男人成为砧板上的肉,紫毛洗好牌后,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不许耍花招,出老千赢钱也算一种诈骗,是要付刑事责任的。” 紫毛陪笑:“当然没有,妹妹你放心好了。” 席江燃唇角淡淡勾起一丝弧度,他道:“时先生先来吧。” 时大器摸了三张牌在手,胸有成竹地一张张打开。 两个q一个k,点数加起来有37。 他微皱了皱眉,不悦地看向紫毛,按照他们平时的惯例,他应该直接摸到3个k才是。 今天他是失手还是怎么了? 但时大器沉住气,直直盯着面前的男人。 他只有摸到两k一q或三k才能赢他,赢的概率也是极高。 苏晚筝屏息凝神,看席江燃抬手选了三张牌。 她视线死死盯在上面,呼吸急促。 “那我先开了。”时大器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扔下手牌时,引起围观人一阵惊呼。 “37点,这么大。”苏晚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下心里如遭雷劈,要赢他几乎是不可能。 时大器洋洋得意地笑:“席律师虽然能言巧语,但好像也敌不过天命,上天都在帮我呢。” 对面男人却不紧不慢,淡笑着,透着多年身居高位沉淀的贵气。 他慢慢丢下手里的牌—— 苏晚筝盯着那三张国王的图案,猛地捂住嘴巴,差点没跳起来。 3张k! 39点!他们竟然赢了! 场下又爆发出一阵惊叹。 时大器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这……这怎么可能!” 男人慢条斯理起身。 在一片艳羡的赞叹声里,他两只缓慢扣上表带,姿态简单而优雅,淡声开口:“时先生,你输了。” 第34章 你不会也给我买了辆车吧?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在场下惊雷般的掌声里,时大器不付这个钱都下不了牌桌。 他咬牙切齿骂了句“蠢货!”,颤抖把钱包拿出来,一叠纸币交给苏晚筝。 苏晚筝迅速点了钱,收好放进口袋。 上车离开后,苏晚筝美滋滋地甩着那叠纸币,“太好了,一张不少。” 男人自副驾驶看她笑容明艳的脸,他眼眸凝出温柔的弧度。 在他身边时,她不常这样笑过。 他问她:“开心了?” “开心。”苏晚筝点头,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瞄男人一眼:“你还真有一套,演戏都演得那么逼真,对了,你最后是怎么赢他的?” 她才不相信他有那么好的手气,一下摸出三个k。 男人讳莫如深地看她一眼,苏晚筝刹那懂了什么:“你也会出老千?” “你在质问紫毛洗牌时,我在底下把牌换了。”他淡淡勾唇,“说到底也是你的功劳。” 苏晚筝眨眨眼,意味深长,“手速够快啊,席总,看来以前单身的时候没少练。” 都是老司机了,谁会不懂那话里的调侃,席江燃轻笑:“有了你就不用练了。” “……” 比流氓她到底还是输他一截! 气氛陷入沉默,她开着车,看他一眼,再看到他腕上的表,舔舔唇角:“你真不怕你的表被输走?那不是妈送你的吗?” “最后不是赢了吗?” “……”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肯把表拿出来抵押?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 席江燃手指缓慢敲击着膝盖,“没有为什么。真要说原因,我娶了你,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苏晚筝盯着他三秒。 然后毫无情绪地挑挑眉,“哇,好感人~” 尽管知道这份感动是虚幻的,她的心脏还是真切地颤了两下。 太把他的话当真了,对自己是种伤害。 路上听着电台快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天边月亮的轮廓也逐渐浮现。 席江燃突然说:“对了,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 苏晚筝好奇看向他,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钥匙放到她手里。 车里光线暗,她腾出一只手接过,触感像是车钥匙,不觉笑:“你不会也给我买了辆车吧?” 一夜之间,她要摇身变成拥有两辆车的富豪了? 只听他在耳边说:“你不是在意宋琉星那件事么?今天以后,我的副驾驶常年上锁,只有你手里这把钥匙才能开。” 苏晚筝一怔,把车停在空旷的小路边,看向男人。 就连上天也眷顾他,她停的位置恰好能让月光落在他身上,光束将他脸庞分割成一半明一半暗,眸光淌着宛如月下的细泉,几分温柔夹杂其中。 那样的他,让苏晚筝觉得像嵌在画里的人物,那样不真实。 她那天发了很大的脾气,但也只是生气而已,不指望他能有什么改变。 他竟都记住了,还给了她回应。 “这算什么?”苏晚筝问他。席江燃看着女人,虽然一张脸表情平淡,却也难以抑制眸内的愉悦。 “权利。”席江燃点了点下颌,指向那把钥匙,“副驾专属的权利。” 第35章 不要打草惊蛇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油嘴滑舌。” 她哼了声,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心里怎么听怎么舒服。 “看在你心诚的份上,就暂且收下了。” 她才不能表现得太感动,显得自己很在意似的。 席江燃盯着她,从微红的耳垂到滚动的喉咙,一个细节也没错过,“那你是不是也该配一把钥匙给我?” 苏晚筝重新发动车子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男人低笑,凑近她些许:“你也是有车的人了,小富婆。” 苏晚筝这才明白他意思,暗笑,还知道学以致用她的道理了。 “以后再说吧,我不像你,天天有个无所不能的助理陪着,我就小米一个人,公司的事都忙不过来,哪有空给你配钥匙。等我闲下来再说吧,乖~” 苏晚筝说到最后,余光瞥见男人俊脸神情一点点沉下来,怨气袅袅。 她心里乐开了花,好久心情没那么好了。收了份礼物,又帮时苒要回了钱。 苏晚筝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串副驾钥匙,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这个。 到家后,苏晚筝先上楼洗澡,席江燃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取了瓶红酒,刚倒上,便接到时博的电话。 “席总,您让我去查席老先生半年前那笔钱的去向,大概他是怕被人发现,他全部取现了,网上根本查不到去向。” 男人微眯眼眸,席峦拿着那么大笔钱,说是去做投资,却偏偏不在网上留下任何痕迹,这不是明显不想让人察觉么? 原因只有一个,他这笔钱一定是花在其他地方了。 “席总,现在怎么办?要我去跟着席峦身边的手下,继续查吗?” “不用。”男人沉声说,他这个父亲的精明谨慎在他之上。 从前他也不是没查过席峦,只不过,在稍微查到点苗头时,席峦就将所有手下都大换血,切断了所有的线索。 要想正面去查,肯定是没结果的。 席江燃静默了会,然后说:“我今天听他说,月末会有一笔账打到他银行里,你去盯着这笔钱的源头。” “好的,明白了。”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不要打草惊蛇,不能让他察觉我对他起了疑心。” “我知道,您放心吧。” 挂了电话,男人端酒薄薄抿了口,一股阴戾沉重的神情在脸上展开,他心中总有种不佳的预感。 正巧,苏晚筝刚洗完澡也接到一通电话。 沈宴一听到她声音,就知道她心情不错:“嗬,厉害嘛,听我牌场的人说来了个赌神把钱全要走了,该不会真是你吧,当代‘苏润发’?” 苏晚筝擦着头发,看镜子里素颜纯净白皙的自己,笑了,把在牌场发生的事都跟他说了一遍。 “哦,席江燃啊。”沈宴“嗤”了声,音调堪堪降了下去。 苏晚筝不敢相信:“你怎么一点也不奇怪,席江燃哎,他竟然还会玩老千,我都惊呆了当时。” “有什么奇怪的,本来就是老奸巨猾一人,什么手段他没玩过?出老千算什么。” 第36章 试探试探你老公的口风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沈宴喝了口酒,换了个坐姿,“不过拿到钱就好,以后我会找人盯着那无赖,不给你那小姐妹惹事。” “行,谢谢了。”有沈宴在,苏晚筝觉得很省心也很安心。 他帮了自己太多,苏晚筝总觉欠他很多,她想着下次一定要请他好好吃顿饭。 “有病,你跟我客什么气。”沈宴哼一声,这才开始说正事,“跟你打电话主要讲那个,宋琉星的事。” 苏晚筝放下毛巾,镜子里的自己面容朱润,头发乖顺地贴附在脸颊两边:“她怎么了?” “宋琉星最近银行进账了一笔不小的数目。” 她眸光倏尔一顿,努力克制情绪问:“多不小?” “三十万。” 苏晚筝瞳孔微微一缩,当下心里就冒出一个念头:“席江燃给她的?” “不是。” 她凝重的表情又缓和了片刻,继续听沈宴说:“我觉得奇怪,托人查了下账户的来源,是一个普通的30岁男性,公司职员,姓崔。” 苏晚筝皱起眉头,在马桶盖上坐下,认真凝眉:“先不说宋琉星跟那职员怎么认识的,就算认识,怎么会一下转那么多钱给她?” 沈宴缓缓吐出一口烟:“而且我简单调查了下他的月薪和生活环境,生活水平中下,我不觉得他有能力支付那么大一笔开销。” “所以……” “这个职员应该只是个幌子,以防有人顺着这个账户往下查到什么。真正转账给宋琉星的另有其人。” 苏晚筝倒吸一口冷气,她忽然觉得后背阴森森的。 如果真有那么个人,未免也藏得太深了。 沈宴缓缓吐了口烟圈,慢慢地说:“虽然不知道宋琉星做了什么,但这么大一笔钱,这其中的交易肯定不简单。” “这事会不会跟席江燃有关?”苏晚筝微微皱眉问。 沈宴颔首,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我觉得可能性很大。她在榕城能接触到的,有能力给她这么多钱的,也就席江燃不是吗?” 苏晚筝想起早晨她在小区遇到宋琉星的事,她把她请的钟点工克扣下来,还警告她不许再找席江燃要一分钱。 莫非席江燃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偷偷用另一人的账户转账给宋琉星? 这个想法似乎说得通。 苏晚筝默默攥紧了拳,却又不愿这么想。 沈宴听她不说话了,又问:“怎么样,不然你试探试探你老公的口风,我继续派人盯着宋琉星?” 苏晚筝顿了顿,才慢慢应了声“好”,挂掉电话。 捋了下头发,长舒口气,她推门走出去,正遇见席江燃进房间门。 她停下脚步,站在浴室门口盯着他,手掌紧紧握住门把。 “洗好了怎么没把头发吹干?” 席江燃视线从她缓慢滴水的头发上掠过,拿过她手里的毛巾,用力地擦揉了两下。 擦完后,看女人依旧一动不动站在那,眼神木讷地在想什么。 她洗过澡的皮肤尤为白净,不着化妆品,睫毛下清澈的杏眸耷拉着,唇瓣褪去了平日艳丽的红,淡淡一缕粉,显得娇俏怜人。 第37章 以为我都不知道?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席江燃喉结默然微动,他抬手把她头发一根根捋顺,香润的味道勾着丝般钻进鼻尖。 苏晚筝任他摆弄头发,低声问他:“爸找你要钱的事,你真不打算考虑了?” “嗯,不是我不借。”男人淡声道,眼里毫无情绪,“上一笔才刚刚过去半年,只出不进,谁知道他在做什么事。” 她眨眨眼睛:“爸不是说了月底就能拿到钱还你吗?” 席江燃没回答,反而黑眸深深地看她:“你现在跟他串通一气了?” 她歪着头,双臂撑在床边两侧,湛黑的瞳孔里有几分狡黠:“因为金总的事,你爸都生气怪我了,他让我多劝劝你,那我就当消消爸的气咯。” 男人低哼一声,一团无名的热蹭在胸口。 他膝盖直接压到她双腿的间隙,胸膛已经凑近她,食指捏着她下巴:“那我的气谁来消?” 苏晚筝眨眨漂亮的杏眸,一脸装傻样:“嗯嗯?” “为了抢金总那笔单子,在厨房里跟我卖惨周旋,还在酒里下安眠药,以为我都不知道,嗯?” 他愈发逼近,苏晚筝才想要躲,心头颤了下,虚心地偷看他,原来这男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啊,你都知道啦~” 她吐舌一笑,适时搬出江清霾:“老板上面有要求,我只能尽力满足嘛,生活所迫~” 席江燃冷哼,直接打横把她抱起来。 苏晚筝大叫:“席江燃你放我下来!” “那老公有要求,你是不是也该尽力满足?” 他全然只当没听见,抱着女人走进浴室,长腿勾着带上门,很快莲蓬头的水声响起。 同时夹杂女人半推半就的警告,却不成作用,逐渐只剩愉悦的享受。 —— 初晨,苏晚筝枕在男人臂弯里,盯着他熟睡的俊容,拜他所赐,她一晚上都没法好好睡觉。 她动了两下,在被子里挺冷,她的衣服偏偏又被男人压在身下。 苏晚筝想把衣服拽出来,男人动了下身子,精准无误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愣了下,慢慢顺着他肌理分明的手臂望过去,肩胛骨上残留她昨晚挠过的痕迹,鲜明而暧昧。 她对他黑沉的脸露出笑意:“你醒啦。” 男人手臂轻轻一扯,就拉她抱进怀里,喉间一声喟叹,“在乱动什么?” 苏晚筝看一眼他睡眼朦胧的脸,自己却没了睡意:“席江燃,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没告诉你,跟你承认一下,你先跟我保证不会生气。” 男人慵懒地掀开眼睛,黑眸透着幽怨的光:“现在几点?” 苏晚筝掰过他的手看表,“六点四十,都快七点了。” “嗯。”他闭上眼,换了姿势抱住她,薄唇的呢喃越来越低,“过一小时再说,或许我不会生气。” 随后不等她回答,就陷入均匀的呼吸之中。苏晚筝被他手臂压在床上,推不开动不了。 她心里觉得稀奇得很,结婚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席江燃赖床。 跟平时在公司里的威严肃穆不同,他像只慵懒的猫,发丝柔软,眯着狭长的眼睛,不知在做什么梦。 第38章 这么了解我?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忍不住偷笑,索性就让他睡下去,她托着下巴等一小时过去。 她等啊等,快把席江燃的睫毛都数完了,一看时间,才过去十分钟! 苏晚筝长叹一声,索性开始玩手机。 她先发消息给苒苒,把那6000块转到她银行,再看到金总拉她进了项目群,里面议论得热闹非凡,粗略瞥过,没什么重要信息。 关手机前,她目光落在置顶微信头像上,迟疑半晌后点开,打出一行字:【江壕,礼物也太贵重了点。】 很快就收到了回复:【看样子你很喜欢。】 苏晚筝微眯起眼:【何以见得?】 她确实很喜欢,从车身形态、颜色和性能,都是她中意的。 这些她从没跟江清霾说过,他怎么那么巧都买到她喜欢的颜色款式? 【以你的性格不喜欢会直接退给我。】 苏晚筝读完这条消息,更诧异,【那么了解我?】 对面沉默了,苏晚筝倒没特别放心上,滑到其他界面刷微博。 刷着刷着,眼皮变得沉重,她慢慢闭上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啪嗒”一声,手机砸在脸上。 时间从六点五十走到七点五十,手机忽然就在她脸上震动起来。 苏晚筝一下惊得从床上坐起,一脸懵地看向窗外,天已经褪去灰蒙蒙的颜色,一片大亮。 她看一眼身边的位置,男人正在衣柜前挑衬衫,听到声音转身来。他刚洗过头,乌黑的发丝沾着水珠,顺着他精致分明的脸颊滑落。 见她醒了,席江燃微微弯唇:“快八点了。” “哦,我马上起……” 她低着头坐在那,头发软软地垂落,像只没睡醒的猫。 席江燃走到床前坐下,端起她的小脸认真看了会:“黑眼圈太重了,今天请一天假吧。” “那不行。”苏晚筝一听要请假,眼中立刻疲倦全无,拍拍脸从床上爬起来,“公司好多事等我处理呢。” 她一边接电话一边进浴室刷牙,江总身边的秘书Sherry打来的。 她说下周江清霾就要回榕城了,在回来的第二天,公司有一场十周年的纪念宴会,对各大公司客户发起邀约的责任就落到他们公关部头上。 苏晚筝一边用遮瑕盖黑眼圈,一边无奈叹气,果然她的预感没错,这周又有得忙了。 Sherry把宴会预留名单发给她时,苏晚筝一眼扫下去,嘴角微微提起势在必得的笑容。 其他老板们都还算好说话,而名单上最难邀请的对象…… 此刻就坐在她面前,优雅地吃早饭。 “周年庆宴会?” 席江燃掠她一眼,手上刀叉没有停,“时间地点呢?” “地点暂定华居大酒店,时间嘛,还要等上面通知。” “席总~”苏晚筝微笑托腮,眼睛盯着男人盘里的牛肉目不转睛。 席江燃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般她这么捏着嗓子说话,准没好事。 “你肯定得赏脸吧~那就这样决定了,等邀请函一做好,我就发到你公司。” 她笑眯眯以为板上钉钉的事儿,男人却一副不感兴趣的态度,淡漠低头:“为什么我必须赏脸?” 第39章 他想看我还不乐意跳呢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笑容一僵,被他这个反问问得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还要她把话说得再明白点? 她喝了口牛奶,慢悠悠开始她最擅长的口嗨:“席总你想想,你光临的话,肯定能让咱们凌睿的小宴会蓬荜生辉,到时候,我让江清霾给你安排一个最靠前的绝佳位置,彰显你的尊贵优雅……” 她一番马屁还没拍完,男人已经不耐烦地敲着桌子:“我坐在最靠前干什么?看你表演?” 随后,他像是寻到一个有趣的点,挑了挑眉心。 苏晚筝挥挥手:“我哪有才艺表演,我可忙了,到时候要负责整体流程、引老板们进场以及给他们端茶送水。” 顿了顿,她又道:“表演什么的你放心,凌睿请到的肯定都是最顶级的歌手和乐队,比如最近特别火的那个出道女团……” “如果你表演,我可以考虑一下。”席江燃忽然慢悠悠插了一句。 苏晚筝话被截住,她表情慢慢从白变得更苍白: “e……exome?” “有问题?”男人挑眉,眼波带笑。 当然有问题! 她就是一嘴皮子比较溜的小经理,哪有上台演出的资格,这不是故意让她在大众面前出丑吗? “你就……别搞我了行不行?” 这男人绝对故意的!就因为她抢他一单,他现在处处在给她找茬! 她好说歹说,可怜兮兮把盘里唯一一块牛肉给他:“牛肉给你,土豆也给你,行不。” 席江燃慢吞吞地把她给的原数奉还,表示这事没得商量:“你大学修过古典舞社团,这对你来说也不难。” “你说得轻松,有本事你自己上!”苏晚筝双手捂额,整个人濒临爆炸。 什么古典舞社团!他也知道她只是随便报个社团,让简历上好看一点,其实只会一点点皮毛。 他扬唇,那笑容看似温柔,在苏晚筝眼里就跟地狱爬出的恶鬼一样毛骨悚然。 “苏部长自己考虑,周日前时博会敲定我下一周的行程。” 啊呸! 苏晚筝对他开门离去的背影狠狠唾弃,恨不得把他桌上的盘子全掀翻在地。 吴妈走过来收桌上的碗盘,面带笑意:“我记得先生以前给太太买过一套蓝色的舞蹈纱裙,收在阁楼里了,我上去给你收下来干洗一下?” 苏晚筝哭笑不得:“吴妈,你还帮着他说话。” 吴妈捂嘴轻笑,小声地劝她:“先生也是想看太太跳舞了,你想外面的女人跳他还不乐意看呢。” 苏晚筝把餐巾纸和耳机愤愤扔进包里:“他想看我还不乐意跳呢。” 今早她到公司稍迟了些,到楼下时小米已经等在门口,她踩着小步伐匆匆走过来,“筝筝姐,人事部说你上午身体不舒服请了半天假?没事吧?” “我没事。”苏晚筝刚按下钥匙锁门,想起她好像忘跟人事部请假了,“谁给人事部请的假?” “不是你老公吗?” 小米接过她手中的包,八卦地用手臂拱拱她,“筝筝姐,我看你好像也没什么不舒服,脸色还比以前滋润了很多,呀,有老公的人就是不一样~” 第40章 我老公是个矮矬穷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席江燃替她请的假?他胆子还真大,真不怕被人听出来他的声音。 他们两人的婚姻一直对外保密,除了两家人和相互亲近的朋友以外,几乎无人得知。 倒也不是刻意掩藏,这场婚姻的开始就是交易,没倾注感情,公开与否都无所谓。 苏晚筝觑小米一眼,“小姑娘家年纪轻轻懂那么多。” 小米一兴奋就停不下嘴:“真的,今天人事部姐姐过来,说筝筝姐你老公的声音特别低沉有磁性。我就告诉她们,能娶到我们苏部长的男人,一定是个英俊帅气,潇洒无边的男人。” 两人并肩走进电梯,苏晚筝瞧她那副骄傲的样子,揉揉眉角:“那你想错了。我老公是个一无是处的小白脸,又矮又挫又没钱。” 小米期待的表情瞬间消失:“啊?真的假的?” 苏晚筝挑了挑眉:“不然你看我为什么这么努力工作?” “天哪。”小米不敢相信地捂住嘴。 原来是这样!原来筝筝姐这么拼命工作,甚至不惜为了一个单子连夜出差,竟是被家里男人拖累了。 “筝筝姐,你还是趁早离婚吧,这种男人养他一时就是养他一世,他会形成依赖,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你不放的。” 电梯“叮”一声抵达楼层,苏晚筝笑着走出去,沿途经过的员工都对她点头致意。 小米小跑上前:“筝筝姐,我说真的,我男朋友是小学校长,实在不行,我可以让他找找关系,帮你请个好点的律师打官司。” 小米热心肠,苏晚筝心知肚明地一笑,“离婚我也不是没考虑过,只是有太多因素让我现在离不了。” “但筝筝姐,你……”小米皱着眉,真不明白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好意我心领了,进办公室就不聊工作以外的事了。” 苏晚筝将外套脱下,拉窗帘时忽然看到楼下的空车位,“江桃今天没来?” “哦,她啊。” 小米嘲笑一声,“她好像哪里惹到江总了,江总直接把她撵回家思过,派任了新的部长顶替她的位置,估计短时间她也回不来了。” 苏晚筝倒挺意外的,她认识那么久,知道江清霾除了公司和薄荷糖以外,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小妹妹。 也正因为如此,苏晚筝才不多跟江桃多计较。 孩子年龄小不懂事,她又欠了江清霾许多,让着点无妨。 “具体惹了什么事知道吗?” “不清楚具体的。”小米摇摇头,“好像是传播了公司负面新闻吧,不过据说新闻出来没五分钟就解决了。” 苏晚筝若有所思点点头。 那小丫头脑袋不好使,到处找她麻烦就算了,在外传播公司坏话就是她的不对了,这不是故意在江清霾雷区上舞蹈吗? “江桃她是活该,在公司里口碑也不好。倒有几个之前跟江桃玩得好的,今天也知道靠山倒了,给我们送了好大一罐乌龙茶来。” 苏晚筝坐桌前翻看着文件,温温一笑,并未挂心。 公司内部利益关系就是如此,树倒猢狲散,那群人倒聪明,都朝她这棵大树靠拢了。 第41章 着实羞耻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午休结束后,一点是员工会议,苏晚筝正在用ppt演示总结时,突然敲门进了两个市场部的人。 “有事吗?公关部正在用会议室。”苏晚筝的话被打断,她淡淡望过去问。 其中扎马尾的女孩规规矩矩道:“苏经理好,抱歉打扰大家了,我们想确认一下,关于公司下周周年庆,公关部有节目报名吗?” 苏晚筝转着笔,扫了眼正襟危坐的部员们:“大家有要报名的,可以举手。” 台下鸦雀无声,她部门几十个都是闷头实干的保守派,不大会搞娱乐。 马尾女孩耸肩笑笑,似乎并不意外:“好的,打扰了。” 看着市场部的人离开,苏晚筝这才想起早上男人说的话,她轻轻“啧”了声,长叹口气。 要加节目这事,自然不能当着那么多人面说,好歹她也是个足够威严的领导。 于是下了会议,她犹豫着坐上去市场部楼层的电梯。 市场部的她没什么熟人,大多是因为她跟江桃的恩怨。 但如今江桃离开公司了,大家都对她客客气气的:“苏部长好。” “哟,苏部长,来市场部找谁呀?”迎面走来一个热情微笑的胖女人。 她曾是江桃的助理,对苏晚筝没什么好态度,现在江桃卸任,她翻脸比翻书还快。 苏晚筝淡淡掠过她:“找你们新部长谈点事。” 两个部门就上下两层的关系,经常来往,她想迟早要跟新部长见面,这次就顺便来了,也谈谈加节目的事。 “哦,快跟我来。”胖女人殷勤地领她走,瞪向旁边的实习生,“苏部长来了,还不快去倒茶。” “不用客气了,让他们忙吧。”苏晚筝笑意浅薄,厌恶是有,但没露在表情上。 新部长是个中年女子,黑框眼镜,棕色长发裹,一袭价格不菲的西服衬得身材纤细,典型的成功女性外表。 “戴部长好。”进办公室后,苏晚筝对她微微鞠躬,将巧克力盒放在桌上。 “我是公关部的苏晚筝,带了点小零食,下午可以拿给大家分一分。” 她来时看过戴鹃的资料,在美国读了两年博,在世界前100强的公司当过主管,但不知为何突然卸任回国,甘愿在凌睿当一个小部长。 戴鹃这才抬头,视线凌厉,笑容让苏晚筝想起小学教导主任:“苏部长是吧,快坐。” 她拉开椅子坐下,客气地问:“戴部长新官上任,有很多事要忙吧。” “忙也不太忙,”戴鹃摸了摸耳边的发,声音淡淡的,“抽出几分钟跟苏部长聊天也没问题的。” 苏晚筝把椅子往前拉了下,开门见山:“我来就是想问问下周加节目的事,我可能……” 话说到一半,盘旋在喉咙里犹豫。 她实在不想开这个口,可席江燃那该死的男人…… 索性,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可能要表演一个节目。” 戴鹃闻言,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丝意外:“你要上台表演?” 苏晚筝视死如归地点头,心里再次把席江燃诅咒了几十遍。 静默半晌,戴鹃笑了:“我知道了,等下我就汇报给江总。” 她耳朵发热:“好,谢谢戴部长。” 在公司习惯了雷厉风行的状态,一下要做这件与她身份不符的事,着实……羞耻。 她填了参加节目意向单后,拍了张照片发给席江燃,并配了个怒火的表情。 回办公室时,收到男人的回复:【你早上要跟我说的什么事?】 第42章 试探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这才想起早上的事,于是慢慢敲字: 【对哦,忘记告诉你了,那天我从时苒家出来,遇到宋琉星了。听说你给她请了钟点工,我当时心情不好,把口红还给她,也顺便帮她辞退钟点工了。】 她措了会辞,又道:【现在想想,小泉是你跟她在婚前有的,那孩子也可怜。这笔钱你还是打给她吧?】 她问这件事纯属在试探。 如果沈宴说的那30万是席江燃转给宋琉星的,他应该会找理由拒绝。 几秒钟后,男人回复消息:【你有这么好心?】 她表情黑了一度,这男人总有方法挑起她的怒火。 她快速打字,同时也加重了力道:【别岔开话题。】 一分钟后,他说:【副驾驶的事确实是琉星做得不对,一切按你的意思做主。】 意思就是她想打钱就打,不打他也不会说什么。 苏晚筝摸着下巴,反复读他这句话,也读不出什么所以然。 这男人到底是精明,口风遮得严严实实。 席江燃放下手机,视线沉寂如冰。 咖啡馆里安静悠闲的环境,似乎与他格格不入。 他的西服落在了公司楼上,身上只穿了件深灰衬衫,他轻搅动着杯中的咖啡,关掉手机屏幕,望着面前的女人。 宋琉星今天没化妆没打扮,素面朝天只扎了个马尾。 小月子后没养好的身体很虚弱,脸色苍白,身体在空荡荡的衣服里,又瘦了许多。 她看面前的男人时不时拿起手机,不用问也知道,能让他第一时间回复的,除了席太太还有谁。 想起昨天苏晚筝在楼道里侮辱她的画面,她咬紧后牙,双手紧紧攥着帆布包。 “继续吧,我还有10分钟。”男人低头看了眼腕表,“你又去找他了,那30万是他给你的吧。”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宋琉星扯了下唇角,微微偏过头去,“是又怎么样?苏晚筝现在看我特别不顺眼,连钟点工都请不起了,我能怎么办?我拖着这身子照顾自己都成问题,更别说小泉。” 男人手指微抬,慢条斯理地敲了敲桌面:“既然如此,你该跟我联系,钱的问题我会想办法到位。” 宋琉星别过脸去:“反正他上一次也没付钱。” 她那副自暴自弃的态度,让席江燃眉心用力聚拢了下,他胸口凝着一团躁郁,“所以你上个月跟他没要钱,就为了存一笔应急?” 他虽然语气平缓,却像汹涌翻滚的海面那般危险。 宋琉星自然也感觉到了,被他问得心脏抖了两下,有如电流骤然划过体内,她慢慢攥紧拳心,面容爬上一抹自嘲的笑:“你这么想就是了吧。” “宋琉星。”他嗓音沉了几度,已然愠怒。 她对男人愠怒的面容无力一笑,“阿燃,你何必这么生气。你这样在意我跟他,会让我觉得你真的对我……” 宋琉星没说完后面的话,但意思已昭然若揭。 “你想多了。”席江燃面无表情地打断她,“只要你还在榕城,我就不会让他接近你——”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他们,这是我对你的义务。” 第43章 你要抛弃我跟孩子了是吗?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但我照顾你,不代表你能随意扰乱我的生活。” 他瞳孔漆黑无边,“包括在苏晚筝面前挑衅说怀了我的孩子、坐副驾驶时故意掉一支口红在座位旁。” 宋琉星乍然心惊肉跳,听得身体一颤一颤的,拳头慢慢缩紧,将那帆布包揉出汗痕。 男人直视她的双眼,审判般的目光折磨人心:“这些我没向你计较,不代表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向她解释?” 宋琉星吸了吸鼻子,平稳情绪后,笑着说:“阿燃,你心里也清楚,本质上,你们的感情也就跟张纸一样脆弱,我随便说两句她就相信了。” “我们之间关系的复杂性,以及牵扯到的一系列问题,我不想她知道。” 男人给出最直接的回答,手指点在桌面上,“现在我要跟你说的是两点,第一,立即断了跟他的一切来往,第二,不要试图再挑衅苏晚筝。” “挑衅她,就是在挑衅我的底线。” 他慢悠悠地把这句警告说得稀松平常,反而更惊触人心,“如果你做不到,那恕我无法再顾到你和小泉。” 宋琉星一下睁圆了双眼,她没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要抛弃我跟孩子了是吗?” 她从来都以为席江燃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他从来都那么顺着她的意思,虽然他很忙,却总是悉心地处处照顾着她和孩子。 可自从苏晚筝出现,一切都开始变了。 当初他怎样信誓旦旦承诺会顾她母子俩周全,而现在他竟然亲口说出“无法顾及”这四个字,这是宋琉星做梦也没想到的。 他皱了下眉:“如果你继续跟他来往,继续自甘堕落,我也没办法再管你” 宋琉星沉默了足足半晌,她瞳孔里蓄出了眼泪,很快被强行憋了回去,只剩一双通红的眼眶。 她的表情从悲伤再到空白,只有短短几秒的时间。 “行,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打扰你跟她,我承认之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好,那个孩子的事我会亲自向她澄清道歉。” 宋琉星顿了顿,又道:“至于他,他给的这30万足以支持我和小泉一年的生活。在这一年里,我会养好身子找一份工作,不再去找他。” 她近乎完美的回答,让男人微皱的眉眼松弛了些,啜口咖啡,看一眼窗外站着的时博,“就这样,我让时博送你回去。” 说着,他要起身时,宋琉星仍坐在原地,忽然抬头,双眼泛红地看他:“阿燃。” 席江燃动作顿了下,宋琉星便轻声说:“这段时间一直打扰你跟苏晚筝,真的很抱歉。” 她垂眸时欲落不落的眼泪,让人心生几分怜悯。 再结合她如今的处境,男人淡淡叹气,从桌上抽了几张纸递给她:“等会到学校,别让孩子看到。” “嗯。”她哽咽着点头,痴痴望着男人高大的背影离开,握紧手机。 盯着上面‘他’的号码几秒,犹豫了下,还是按下删除键。 第44章 我哪有那么小气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一下午都忙着联系邀请客户参加晚宴,喝口咖啡晃神才发现,还有两小时就要下班了。 她揉揉肩膀,低头看名单上密密麻麻的一页名字,大部分都已经确认了行程。 好在她目前手握金总和席江燃两大资源,基本联系到的老总们都会同意。 在她伸懒腰休息时,FaceTime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是江总,苏晚筝微微坐直身子,接通电话。 “喂?” 接通电话,对面男人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名单都联系完了?” 苏晚筝揉着眉角懒洋洋地道:“还有一半呢,我再快也不能一天打200个电话好吧。” 江清霾单手抄兜,站在落地窗前看窗外如游龙穿梭的车影。 她的声音落在耳里,像刚睡醒的小猫一样慵懒。 他喝了口茶,突然觉得口中甘甜。 “你那么多部员,让他们分工一天就能做完。” 苏晚筝遥遥头:“他们工作量够大了,金总的单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男人抿唇,她爱惜心疼员工,从以前到现在都是,所以她所在部门的气氛总是最好的。 沉默了几秒后,他轻声问:“席江燃确认来了?” 听他的语气,苏晚筝知道他这通电话的目的在此。 “当然,我跟他毕竟有层关系在。” 苏晚筝低头摆弄桌上的订书针,“但我不明白,往年公司周年庆也不需要他到场啊,为什么你今年那么执着要求他来?” 江清霾眸色深了几度,漆黑隐在阴影里,不见光泽。 苏晚筝扭扭眉毛,胡乱猜测着:“莫非是因为抢了他一单洋洋得意,想当众在他面前炫耀?这男人不吃这一套的。” 他轻笑了下,声音动听:“我是这样的人么?” “那我更不明白了。”苏晚筝软了声音,“你知道我为了求他讨好他,答应他什么要求了吗?” 江清霾轻轻喝了口茶,耐心回应:“什么?” “上台表演跳舞!” 她捂着脸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江清霾我恨你,你不给我合理的理由,我一辈子都不想跟你说话了。” 江清霾稍怔了下,随后从桌上摸了颗糖,剥开放进嘴里:“你偶尔上个台也不错。” 苏晚筝愣着,她没听错吧,江清霾居然帮着席江燃说话? “江清霾,你什么时候跟席江燃同流合污了?”她愤愤质问。 他唇间充斥着清爽的味道,才让头脑起到镇定作用:“我也挺好奇你跳舞的样子。” “……”苏晚筝咬着后牙,都能想象到着男人不怀好意微笑的表情。 果然,男人就是男人,戏弄她就这么好玩吗? 玩笑开够了,他才不慌不忙进入正题,“其实原因很简单。凌睿影视分公司最近要捧一个女演员,正好签了世盛投资的一部电影。” “哦,我知道,就是微博上带‘迪士尼出逃的日系公主’话题的女孩啊,叫林如雪?” 她是听说这段时间凌睿有往影视圈发展的意图。 江清霾此次去x市,不仅跟客户见面,闲余时间也想挖掘那边的影视新星,毕竟众所周知x市盛产俊男靓女。 江清霾眯眸道:“让林如雪当席江燃的女伴,会成为当天宴会上最有爆点的话题。” 都是半个圈内人,苏晚筝一下明白了。他是想趁着电影官宣的热度,炒一波席江燃跟林如雪的绯闻。 末了,似是听她没有回音,江清霾慢条斯理地问:“你认为呢?” “我认为……” 苏晚筝大脑一时空白,难得结巴了下,“我认为什么?” 他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问:“让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挽手参加晚宴,愿意么?” “拜托,我哪有那么小气。”苏晚筝失笑,“只是一晚上而已,又不是真让他们发生什么。” 江清霾脸色轻漠,他很了解她,听似那无所谓的态度,却多藏了几分真切的不快。 “不止一晚,以后的很多天,短则一周,长则两三月,他们的绯闻都会挂在热搜上,被所有人议论。” 第45章 别再弄丢了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江清霾,你不用问我的意见。” 苏晚筝浅浅抿唇,“我跟他为什么结婚,结婚后是什么样,你也清楚。再说你也明白我,我从不在意外人怎么评价他。” 大众还不知道他们的婚姻,这场绯闻自然也波及不到苏晚筝。 男人闻言沉抿了口气,苏晚筝以为自己这样回答他会满意,却怎么觉得他的心情不大好? 她皱皱眉,这莫名其妙的男人,难道要她毫无私心拒绝公司请求? “好。”半晌,江清霾嗓音恢复平时的清冷,他缓慢颔首,“女伴的事,就由你去说吧。” 苏晚筝怔了片刻,暗暗攥了下拳,她了解席江燃清高的性格,要他同意跟那女演员手挽手出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知道了。”她叹口气,电话那端近乎变态的男人,交给她的任务一波比一波难。 听到她无奈的一声叹,江清霾薄唇抿出温淡的笑意:“车怎么样,习惯么?” “漂亮是挺漂亮,但我再说一次,以后真不用送这么贵重的给我。我车开得一点也不好。” “开得不好要多练。”他语重心长地说,给苏晚筝一种被长辈训话的错觉,“以后带外地客户游览榕城,难道你要带人坐出租?” 小米会开车不就行了吗? 苏晚筝在心里嘀咕两声,但不敢说。 虽然俩人够熟,她心里对江清霾还有几分敬畏的。 “车钥匙,看到了吗?” “车钥匙?”苏晚筝愣了下,把钥匙拿出来,这才发现上面吊了一个猫型的水晶小坠子。 她猜测是面镜子,但翻开才发现,里面贴着张照片。 照片里有两个女人,一个年轻一个稚嫩,年轻女人眸光温婉,长发优雅落肩,手臂轻轻揽着小女孩。 而小女孩黑瞳清澈如水,咧着小嘴,甜甜笑出了八颗门牙。 苏晚筝瞬间怔住,年轻女人是她的母亲,小女孩是她。 这张照片她有印象,是爸爸给她们拍的。 当时本来想拍一家三口的合照,但爸爸按下快门,想快速跑到镜头前,却被地上的线绊倒差点摔一跤,才只有她和妈妈的照片。 苏晚筝已经很久没想起这些往事了,她食指缓缓摸着泛黄的小照片,忽然鼻尖涩涩的。 但她很快从情绪里抽身,觉得神奇:“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的?” “前段时间你搬办公室时,留在抽屉的。” “是吗?”苏晚筝歪头皱皱眉,她怎么不记得她有过这张照片? 不过她最近记忆确实不大好,也许是在老宅里收拾出的照片,随手放进口袋,带到公司了。 “别再弄丢了。”他淡淡叮嘱一句。 正巧此时,旁边秘书喊他开会,正被苏晚筝听见了:“知道啦,你去忙吧,席江燃的事,我找机会跟他说。” 话虽如此,但苏晚筝真还没想好对策,她烦恼地揉了揉头发,索性抛却这些念头,拉近椅子继续工作。 临近傍晚下班,员工三三两两离开公司,她在电脑桌前查看工作日报。 便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起初苏晚筝没在意,公司人多,哪个部门请喝了奶茶都能骚动一整个上午,她习以为常。 但耳听那骚动声越来越大。她青着脸,终于受不了起身时,办公室门被打开了:“筝筝姐,不好了!” 第46章 都是你害我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凝眉:“怎么了?慌慌忙忙的。” 小米气喘吁吁:“楼下……楼下,你的车被人砸了,快去看看吧!” 苏晚筝当即如遭雷击,立刻披外套起身,拿起手机往楼下走。 彼时,公司门口站了一圈人,议论纷纷。 凌睿这一整栋楼都认识苏晚筝,也知道她在凌睿的威信,立刻给她主动让道:“苏小姐,这……” 苏晚筝呼吸慢慢急促,双眼微微烧红,她听见有女人的尖叫声从人群中央传来。 不顾旁人的眼光,她顺着道慢慢往前走,傍晚夕阳烧在身上,仿佛随时能点燃她周身。 她攥紧手里的车钥匙,滚烫又坚硬,硌疼了她的手心。 当看到她的车被各种颜色的油漆毁坏,车窗全碎,车前盖也被砸得不成样时,一股怒气直接从心底涌到最头顶。 这辆车虽不是她买的,却是从江清霾那得到的肯定,颜色和品相都是她中意的,她真的很喜欢。 “谁干的?”苏晚筝神情凛冽,听见自己胸腔发出颤抖的声音。 不远处传来道声音:“苏部长!犯人抓到了,我们已经报警了,他们马上赶到。” 苏晚筝立刻顺着保安的声音望去,便见一个女人被一保安控制在原地。 她走过去,双腿微微发颤,抬起女人的脸:“是你,江桃!” 谁料下一秒,江桃立刻有如暴跳如雷的野兽,积蓄全部的力量一跃而起,竟然把那警卫给挣脱开了。 她跳起来,狠狠掐住苏晚筝的脖子,一下将她放倒在地:“苏晚筝,你这个狐狸精!你抢我哥哥,我弄不死你!臭贱人!” 苏晚筝根本没反应过来,身体被强行放倒,后脑重重一磕,疼得她整张脸皱起来。 头发被这疯女人用力攥住,江桃的另一只手几乎深嵌入她脖子皮肤,掐住最脆弱的一处。 “江……咳咳,江桃!”她瞪圆眼睛,艰难地想挣扎起身,却根本无济于事。 江桃恶狠狠地瞪着她,双眸猩红:“都是你害我被赶出公司,那辆车本该是哥哥买来送给我的,是你把它抢走了!你外面那么多男人,你让他们去给你买车啊!为什么偏偏缠着江清霾!为什么!” “松手……”苏晚筝脸颊被涨得通红,她拼命想扒女人的手,但力气越来越薄弱。 手里的车钥匙被江桃一下踹掉,不知飞到人群的哪一处。 在她极速缺氧的大脑逐渐达到极限之时,有些图片画面从中飞速而过。 苏晚筝猛地睁大双眼。 那就像是一场断片的老电影,一本破旧不堪的漫画书,一张撕烂的纸,片段式地在脑海里漂浮过。 【晚晚,嫁给我,我会护好你和家人一世周全。】 【晚晚,到清一街130号的别墅来。】 【晚晚,我在等你。】 晚晚,晚晚是在喊她吗?是谁在喊她? 那道声音明明熟悉,想认真去听,又逐渐消失,像握在手里的沙子一样,难以抓住。 嫁给他,嫁给谁?席江燃?可是席江燃从没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苏晚筝用力地咳嗽两声,就像从水面当头砸下几颗石头,让方才的声音与画面都消失不见。 清一街?130号别墅? 榕城……哪里有清一街这条街? 眼看两个女人打了起来,人群里立刻有人想来阻止,但在这时,有道身影却比任何人都快。 只见小米不知从何赶来,她奋力奔跑着,一边狠狠抡起手上的保温瓶,直接朝江桃的后脑勺砸去: “臭女人!你给我从筝筝姐身上起来!” “咚”一声巨响,江桃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击。 江桃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后脑血流如注,双手一松,往后软厥了过去。 第47章 席江燃,你不对劲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筝筝姐!筝筝姐你没事吧?”小米不顾旁边抽搐的女人,把苏晚筝从地上扶起来,帮她把头发整理好。 她朝人群大吼,宛如一只张狂的小兽:“都愣着干什么?快点叫救护车!” 很快,警方和救护车双双到场,医护人员当即查看两人的情况,先带走伤势严重的江桃,再另派了辆车带走苏晚筝。 苏晚筝一路上的情绪都很糟糕,她的大脑像被什么控制了。 躺在救护车里,双眼发直地看着车顶,时不时手脚抽搐痉挛,嘴里喃喃着“不要不要”的声音。 她耳里由近至远传来烧焦的声音,眼前朦胧浮现漫天血光。 有一栋别墅,有一间上锁的窗户,和一个浑身着火的女人,正“砰砰砰”在敲着窗户。 她在尖叫,在嘶吼,脸上夹杂着血和泪…… 苏晚筝看着这一切,然后被人抱了起来。 她双手被铐住,尖叫着,嘶吼着,拼命伸手想去救那个女人。 小米担心得连拽旁边的医生:“筝筝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为什么怎么喊都不回应我?” 医生道:“别担心,她外伤都是轻微的擦伤,就是刚才受到刺激和惊吓,一时没缓过来。” 凌睿本就在市中心位置,十分钟的时间便抵达最近医院。 苏晚筝被担架推着往医院里去时,镇定剂已经让她昏昏欲睡。 医院大厅内,担架与一位清风霁月的白褂男人擦身而过。 他一头浓密的栗色短发,鼻梁架着一双无框眼镜,浅褐的瞳眸如琥珀般,望向担架上的女人,浓眉微蹙:“苏晚筝?” 他跟谈话的病人匆匆道别,抄兜跟了过去。 全程陪同苏晚筝的护士正在安排病房,一回头看见男人一袭清冷地立在身后,她吓了一跳:“李医生?” “嗯。”李琼墨眉眼微凝,他立体俊朗的五官本就严肃,此刻眉头一聚,显得更让人心生敬畏。 李大夫也算医院一代传奇人物,年纪轻轻就拿到美国斯坦福医学院的博士学位,成为外科最年轻的大夫。 但他偏又是个极其佛系的人,除非重大困难手术,他基本不上手术台,隐退在后方研究药理。 “李大夫,这个病人心理也是蛮脆弱的。按理说打了镇定剂人就该平静了,但她一直在流汗发抖。” 他看一眼担架上紧闭着双眼,满额头是汗的女人,道:“她交给我,你去忙别的吧。” 小护士愣愣点头松了担架,倒很少有李医生主动收治的病人:“哦,好。” 李琼墨安排苏晚筝进了一间单人病房后,拨通了席江燃的号码。 “喂?” “来一趟,你太太出事了。” —— 长长的一眠,苏晚筝以为自己会做梦,但奇妙的是她这一觉睡得无比深熟,就像整个人沉入一个混沌的世界里,无法抽身。 她听见有人在世界之外喊她的名字,低沉的一声声,把她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苏晚筝。” 她手指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眼前的世界由近至远逐渐清晰。 她唇畔低声喃喃,感到手掌被一只温暖的大掌裹着。 “席江燃。”她喃喃。 席江燃立刻起身,在见到她醒后,瞳孔终于漫出一丝光。 苏晚筝捂着发晕的额头,慢慢坐起身,一切都毫无异常,就额头上的擦伤有点疼。 她抬眼看看周围,缓缓喷水的加湿器,安静的窗帘和外面熟悉的路灯,一切如故。 原来她是回家了。 梦里那些恐怖的东西原来都是假的。 男人在旁边倒了杯水递给她:“车子送去4S店了,但被毁成那样,大概率修复不了。” 苏晚筝喝着水,心头轻轻颤了下,眼睫耷下一片落寞。 她刚睡醒时的状态是最真实的,心中所想毫无掩饰地刻画在脸上。 席江燃手指伸过去,替她擦掉唇边的水渍:“喜欢那车,明天让时博定一辆新的。” “不要了。”她捧着杯子闷声说,盯着水面自己小小的脸。 那辆车在她心里的意义非凡,不是新买一辆就能代替的。 她抬起慵懒的眼睛:“江桃呢?” “江桃,”席江燃顿了顿,低头摸了下鼻子,“在医院,由警方看守着。” “她还没醒吗?”苏晚筝想起小米砸的那一下,满地是血,惊心动魄。 她忽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不会……” “脑震荡,轻度的。”他直截了当地告诉她,眼神平淡,明白她心里所想,“这责任担不到小米身上,你放心。” 他这样回答,省了苏晚筝一肚子的疑问,她慢慢瘫在床头:“那就好。” 又喝了口水,垂眸想起被江桃掐着脖子呼吸不过来,体能达到极限时,脑海里闪现的那些破碎点。 这是她活了20多年从没有过的。 这种陌生感,就像是身体里寄居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一个她从没发现过的东西,让苏晚筝感到不安。 苏晚筝慢慢抬头看向男人,虽然没说话,他从她掌心的微潮和眼神里析出了什么,“你想说什么?” “席江燃,我有点奇怪。”这种恐惧感,让苏晚筝第一时间想找到一个依靠和倾诉。 她声音发抖,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在被江桃掐着这里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从没看到过的东西。” “什么东西?” 苏晚筝用力眯起眼睛,在回想:“有别墅,大火,一个女人,一个男人,还有一些话……” 男人沉默着盯了她几秒,黑眸如一汪大海般沉邃。 他微微眯着眼,抬手轻轻覆盖在她的额头上:“受到惊吓了吧。” “没有,真的。” 苏晚筝掸落他的手,杏眸睁得浑圆,信誓旦旦,“我到现在记得都很清楚那个画面,还有……有人告诉我,清一街别墅。” 她低下头,努力回想着,细眉拧得紧紧:“榕城有清一街这个地方吗?” 她自言自语了半晌,抬头看男人时,他正目光低沉地看着自己。 那眼神晦深不明,苏晚筝却不觉有什么玄机,纯当自己乱讲话把他吓到了:“算了,没事。” 那些不吉祥的东西,应该都是过度惊吓的产物吧。 “咚咚”两声响,房门开了,吴妈端着热汤走进来,把汤放下后,欠身出门。 随之跟进来的还有李琼墨。 “李医生。”苏晚筝认识他,他就是给小澈进行治疗护理的李医生。 李医生和席江燃是朋友,具体怎么交上的苏晚筝不知道,大概精英只和精英一起玩吧。 李琼墨手里拎了两袋奶糖,放在她床头:“感觉怎么样?” 她摸摸额头上的绷带:“小擦伤而已,没什么。” 她犹豫着要不要把看到那画面的事告诉李医生,又怕李医生觉得她精神不正常。 李琼墨俯身探了下她额头的温度,又观察了她的眼睛,“如果有什么不舒服,要及时告诉我。” “嗯。” “情绪不稳定,这几天在家多休息。” “好。” “苏澈在医院也很好,最近都没有醒,你也不用急着去探视他。” 提到苏澈时,她眼睛才稍稍露出些光色,看向李琼墨:“不是说每周每天都会醒吗?最近怎么……” 见她急迫的模样,李琼墨倒不经意地提起唇角,露出难得的表情:“最近在给苏澈进行一项特别的疗程,不用担心,只是让他身体恢复得更快一些,不会影响到其他。” 苏晚筝紧张的心情慢慢落下,李琼墨发话,她能放一百个心,毕竟苏澈这些年在他手下的恢复速度是前所未有的。 她跟李医生道了谢,外面天色彻底暗了,看一眼手机才知道已经快11点了。 “那我就不打扰了,早点休息。”李琼墨出门时,席江燃也跟着起身,“我送你出去。” 苏晚筝趴在床上看手机,沈宴连打几个电话她都没接到,苏晚筝想公司这事还是不能告诉他,免得按他那暴脾气,又要跳脚找江桃算账。 “可算接电话了你,到底什么情况啊?”沈宴那的声音挺吵,一听就在【醉臣】。 “没什么,精神不大好,睡了一下午,没接到你的电话。” 沈宴皱眉,低头看了下通话记录。 距离他拨电话到现在,得有五六小时了,他立刻质疑:“你这叫精神不好?你这是被人下安眠药了吧,一觉到现在?” 苏晚筝随意捻起床头的一颗奶糖,含在舌尖:“我不是为了金总那单子一直没怎么睡好么?今天全补回来了。” “行吧。”沈宴左耳是她的声音,右耳是震耳欲聋的音乐,暂且相信了,“我上次跟你说的30万那事,你问席江燃没?” 苏晚筝微抬双眼,看一眼门口,然后压低声音说:“试探过了,没结果。” 沈宴叹了口气:“我这边也是,派人跟那个30岁职员半天,也查不出他跟什么人有联系。” 线索就这么断了?苏晚筝想倒也未必。 席江燃和那个职员都没突破口,就只能找系铃人了。 她缓缓嚼着奶糖,一股丝绵舒适的奶味充斥浑身:“放心,改天我找宋小姐聊聊,总能问出点什么。” “行,那这事我先撤手了。” 沈宴靠在把台上,招呼调酒美女给他倒了杯新酒,“听说你们‘凌睿’快举办周年宴了,我到现在都没收到你的邀请函,是不是太不像话了,嗯?” 苏晚筝晃晃双脚,笑了:“你也想来啊,那我得问问江总。” 沈宴嗤之以鼻:“问什么江总,免费让你们公司蹭一蹭我的热度,他还能有拒绝的理?” “我看你是想来泡富家千金的吧。”苏晚筝轻哼一声,笑着调侃,“毕竟请到的可都不是一般的美女。” 沈宴说:“再不一般的美女,在你面前都很一般。” 是女人都喜欢赞美,即便知道他故意奉承,苏晚筝也心花怒放:“冲你这句话,我明天就给你拟邀请函,等着吧。”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出江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黑云压城,厚得看不见一颗星子。 李琼墨默契地停下脚步,席江燃说要主动送自己,其实是有话要说。 他从口袋摸出根烟,是先前会诊的客人送的,递给席江燃一支:“怎么了?” 席江燃右手接过,左手已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再点自己的:“她刚刚醒的时候,告诉我她看到了画面。” 李琼墨刚抽进一口烟,慢慢吐出,凝眉:“画面?” 席江燃颔首,面容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她说有别墅,有女人、男人,还有人说了‘清一街’。” 他愣了秒,“什么情况下看到的?” 席江燃顿了顿,沉眸盯着袅袅上升的烟:“在被江桃掐着脖子的时候。我猜测是身体机能受到威胁,在快达到极限的时候,大脑给她返还了这一段图像。” 这貌似是听上去最合理的猜测。 李琼墨蹙眉:“这个现象,从前有过吗?” “没有。” 说到身处危险,席江燃想起有一次带她去海边玩,到海边时,这个旱鸭子突发奇想要游泳。 然后趁他不备,苏晚筝自己跑到深海地方,把游泳圈扔到一边,信心满满地想游过去抓住。 可谁料那天海风大,很快游泳圈就被吹到其他方向,她一下没摸到,急得不行,身体平衡没掌握好,直直往海底深处扎去。 若不是他当时正好看见她在水面挣扎,会发生什么,席江燃不敢想象。 回想起那次,他仍然心有余悸,此后再也不敢带她去海边。 席江燃说:“那次也算是一次濒临死亡的经历,她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也没告诉我大脑看到过什么画面。” 李琼墨陷入沉思,烟也忘了抽,任它静静流逝在空气里。 席江燃正待着他的回应,忽瞥见公馆对街的树旁有摄像头的灯光闪过。 他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拍拍李琼墨的肩膀:“这事不要太大惊小怪,时间不早,你先回去休息吧。” 李琼墨看他一眼,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好。” 眼看着他的车离开,席江燃走到对街的树后。 那里早已空无一人,但地上却多了一截短烟,证明刚刚确实有人在这。 他没多逗留,重新回到房间时,看到眼前的情景,男人眉头骤时聚了起来。 女人不知何时起身坐在书桌前,摆弄着她的电脑,上面打开的都是Excel文件名单。 苏晚筝坐在桌前,笔杆撑着白皙的额头,身体轻轻一晃一晃的,在记录剩下几个老板的联系方式。 忽然,她感觉耳边气息痒痒的,有道如炬般的视线正盯着自己。 猛然回头,便撞入男人幽深的黑眸:“不是让你睡觉了吗?” 他说着,宽大的掌心压在电脑盖上,想合上。 苏晚筝连忙握住他的手臂:“别,等下!” 她手小,两只手才握住他的手臂,抬着恳求的眼神。 浅橘灯光落在她漆黑的眼里,像弯明月那样娇楚动人。 男人喉结微微一动,鼻尖似能嗅到她身上的馨香。 “我花好长时间做的文件,还没保存,你别关。”大概是受了伤,她连语气也变软了。 席江燃轻舔了下干涩的唇瓣,移开手:“给你5秒保存好,上床睡觉。” 苏晚筝一边不情不愿地存文件、关电脑,一边起身嘀咕着:“小气鬼,我只是轻微擦伤额头而已,又不是伤到眼睛,为什么不给我看电脑?” “你太大男子主义了,我觉得以后有必要谈谈工作和生活分开的事。我工作的时候不希望有人打扰,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她一说就口若悬河,停不下来,“那你之前胃痛的时候,我让你晚上别通宵工作,好好睡觉,你有听我劝吗?席江燃,你这样一点也不公平……” 男人眉头半蹙,俊脸沉了片刻,他回眸幽幽地看她:“嘴又闭不上了?” 苏晚筝收了声音,别过头去不理他,不让她在电脑上工作,那她就在手机上写写方案好了。 不过半晌,她正用手机给客户发消息,忽然听见门口吴妈轻敲了敲门:“席先生,热水来了。” 她没多在意,男人缓步走到门前,接过吴妈递的水和毛巾。 吴妈心知肚明地笑:“先生,水稍微有点烫,小心点。” “嗯,你休息吧。”席江燃将那盆水端进房间,放到苏晚筝床边。 苏晚筝一愣,低头望着坐在眼前的男人。 她很少能看到席江燃在自己面前低头的模样,发旋又顺又乖,没怎么打理顺塌下来,灯光笼罩之下显得温和淡雅。 他眸子淡如温水,眼睛盯住她的被子道:“袜子脱了,脚给我。” 苏晚筝咬了下唇瓣,不知怎的,这话莫名让她耳朵莫名发热。 她眨眨眼瞧他:“你……要帮我洗脚?” 他什么时候走贤夫良父风格了? 她只是擦伤了点脑袋,又不是断脚断胳膊了,他忽然对她这么关怀,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这样想着,看男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怀疑,“席江燃,你不对劲。” 男人轻哼一声,掀开被子抓住她的脚踝,轻轻一拖,就把她连人带脚拖到床边。 “啊!”苏晚筝往床上仰倒,任由他拉到床边,根本毫无抵抗能力。 第48章 我看起来很熟练?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不听话。”他哑着声音,几分无奈夹杂着丝宠溺,把小白袜子给她摘了。 小小一双削瘦雪白的脚握在手里,有几分凉意,脚底雪白,脚背因为长期暴露在鞋外,有明显的晒印痕迹。 脚趾白皙剔透,修剪得十分干净,泛着点可爱的淡粉色。 席江燃眸光带几分笑意,忽地生起玩念,大掌使坏捏捏她脚背。 苏晚筝敏感地往回缩,握住自己的脚踝瞪男人:“你别乱碰,痒。” “知道痒就坐过来。”他眼底带着霁月清风的笑,是他最自然状态下露出的表情。 苏晚筝微怔了片刻,心脏有如被电击了般,偷偷地颤了两秒。 她撅撅嘴,慢吞吞地挪过去。 席江燃一手捏着她双脚,另一只手探水温,再慢慢把她的脚放进水里。 进水时,微烫的温度让皮肤刺刺的,很舒服。 苏晚筝缩了缩肩膀,轻轻“嘶”一声。 “烫?”席江燃抬头问她,手掌里的两只小脚,没过多久就变得红彤彤的。 她摇头,一脸享受的表情:“舒服。” 他微提了下唇角,大掌缓慢摩挲在她的脚背,洗得很仔细,动作很轻。 他看着她的脚,她就认真端详着他,男人低头时睫毛垂落,薄唇不像平日工作时抿得冷直,此刻弧度显得十分温和。 他手掌的温度顺着脚底每一根神经蔓延到心底乃至全身,她忽然生出一种永远定格在这个时刻的念头。 “我不是在做梦吧。”她托着下巴,手肘搭在膝盖上问:“除了副驾钥匙外,这也是席太太的权利吗?” 与她平日的清傲不同,声音软软懒懒的,没什么力气。 “你给宋琉星也这样洗过脚吗?”不等男人回答,她又继续问。 仿佛不期待他的回答,只是单纯想问而已。 席江燃专注于他的动作,反问她:“我看起来很熟练?” 她眯着眼睛,顺势奉承他一句:“嗯,绝了,跟专业的一样。你可以不叫席江燃,叫席脚工了。” “只给两个女人洗过。” 这座冷面冰山,完全不在意她的冷笑话,慢慢给她擦脚,“我妈妈和你。” 苏晚筝凝视着他一动不动。 那刹那心不痒,不颤,不动,是不可能的。也是那个瞬间,她知道自己没救了。 她也想告诉他,这也是第一次有男人这样碰她的脚。而这么亲密的动作,她竟然一点也不排斥。 她红唇微扬,笑得真切:“真的吗?” 男人一边擦脚,一边挑眉注视着她:“不信我?” “信的,好感动~” 她心生一抹邪念,笑着把脚从他手里抽回,身体前倾,嗓音压出一抹妩媚的味道:“那我该怎么报答你今天的殷勤?” 她也不是什么善茬,刚才被他捏脚玩了一道,势必要还回来的。 说话间,双腿已如水蛇般,慢慢环住他的腰。 有时一个举动,就能让气氛升至最高最热。 刹那间,听见他呼吸沉了下来:“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苏晚筝笑得像朵含苞待放的花,脸颊染成粉色。 两人眼神逐渐迷离之时,苏晚筝往旁边避开了些,喘息混着他心跳的声音,颇为清晰暧昧。 男人的动作停下,寻着她的唇瓣落吻,她却又避开了。 “怎么了?”他眯起眼睛。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眸光潋滟,“你皮带脏了,我只是想帮你脱下来擦一擦。” 满屋的火花熄灭,席江燃皱眉。 女人眼底划过一丝狡黠,明显是故意的。 “耍我?”他手掐着她的下巴,重了几分。 把他火勾上来了,她一句轻飘飘的‘不是那个意思’就完事了? 苏晚筝笑眯眯地,低头吻了吻他的手指:“我是病人,你不能对我动粗的。” 他深深抿口气,闭了下眼睛,他这是娶了个什么妖精,专门派来折磨他的。 “对不起哦,老公~”她幸灾乐祸地裹进被子,吹了声口哨。 耍他一次心情极好,总算为自己出了口气,今晚这一觉也睡得无比安分。 第二天是周末,苏晚筝在床上睡到自然醒,起床时,吴妈说先生已经出门上班了,还叮嘱她换完药,早上把鸡汤都喝掉。 苏晚筝吃着早饭,她今天也不是无所事事的。 邀请名单上有个比较难缠的女客户贾月,是CM化妆品公司的老总,因为生意一直顺风顺水,为人傲气。 苏晚筝打电话过去时,对方说不接受电话邀约,除非本人亲自到场见她。 没办法,她今天从零食柜找出一盒马卡龙,准备下午亲自带过去。 打开微博冲浪时,她这才看见热搜上挂着“苏晚筝江桃”的词条。 点进去一看,竟然是她跟江桃扭打的视频。 配字:惊人!凌睿集团总裁妹妹江桃竟与公关部部长扭打,百万豪车损毁惨重。 她眸光瞬即沉了下来,没敢点进视频。 就连点进评论前,她都要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 ‘我知道内情,这车原本是江总买给妹妹的,不知道怎么就给苏晚筝开了,江桃当然气不过。’ ‘这个苏晚筝,上次好像也在热搜上看过她,是因为陪睡了才跟金总签约的吧?’ ‘你们心疼女人,我只心疼车,好几百万哪,咱们打工人到死都买不起,果然资本家的世界我们不懂。’ 评论大部分偏向江桃,有不少自称内部员工的微博号,虽然没表明立场,却很明显在踩一捧一。 苏晚筝一条条翻下去,脸色越来越沉,直接把手机“啪”一声扣在桌面上。 她不知道视频拍成什么样,但底下水军买得未免也太明显了。 安慰自己不要太在意这些东西,但心里不难受是假的,她早饭也没心情吃了,拿了包,直接开车去找贾月。 —— 榕城市公安局。 一位模样清雅的西服男人正微微鞠躬道:“抱歉,家里小姐给各位添麻烦了。” 警员笑道:“客气客气,麻烦霍管家亲自来领人了,跟小姐路上慢走。” “嗯。”霍东尔点点头,转头发现身边的江桃已经不见了。 他沉沉抿了口气,阔步走到加长林肯旁,开门上车。 车内气氛窒闷,一路开往江家公馆。 江桃意识到这一点时,她恶劣地咬唇道:“掉头,我不回爸爸家!” “这是老爷的命令。”霍东尔置若罔闻,把旁边的医药箱拿出来,取出碘酒和棉签,“坐过来一点,该换药了。” “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拿我爸压我,你是我爸养的狗啊。”江桃偏是不服从,她心情不爽就到处撒气,逮着一个是一个。 霍东尔不怒反笑,似对她的嘲讽怒骂习以为常:“当老爷家的狗也没什么不好。” 江桃没讨到爽快,狠狠瞪他一眼:“自甘下贱,滚开。” 他眸色沉了沉,“江小姐,我再说一次,过来换药。” 他一般称呼她“小姐”,当前面加上姓氏,便代表他的耐心已经快磨尽了。 江桃偏是不肯,昂着下巴:“离我远点,没心情。” “那你别怪我动粗了。” “霍东尔,你干什么!”江桃尖叫一声,男人已经拽住她的胳膊,一只腿抵着她两条动弹不安的脚。 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双手铐,把她的手铐到头顶。 “你特么随身还带手铐?”江桃惊恐:“放开我,你这疯子!你要干什么!” “这也是老爷的命令。” 霍东尔慢悠悠地说,换好药后后,用小钥匙打开她的手铐。 江桃脸颊红红地坐起来,狠瞪他一眼。 她跟霍东尔是以主仆关系为前提的青梅竹马,他从小就是她的小尾巴。 她说一,他从不敢回二,有好吃的第一时间分享给她,有危险永远护在她身前。 可现在…… 不知何时,这男人慢慢长大了,五官透出精致的优势,动起力气来不容小觑。 江桃生气归生气,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祸。 爸爸可能还好,哥哥若知道她毁了他买的车,又打了苏晚筝,一定会气到吐血。 所以,当江桃看见公馆门口停着江清霾的车时,她脸色煞白:“哥……哥哥回来了?” “江少听说你惹了事,第一时间飞回来了。” 江桃心里咯噔一下,喃喃着“完了”。 忐忑踏进家门,江家公馆建筑多以欧式风格为主,雕花的真皮沙发上,江清霾和父亲江丰莫坐在一起,两人一边品茶一边在对弈,非常专注。 江桃愣了下,数月不见,他还是那样高大俊雅,喜爱纯色的西服配深色领带,手边总会放一两颗薄荷糖。 她窘迫地走过去,讨好地主动喊:“对不起,哥。” 她开口时,江清霾正落下最后一子,棋盘上胜局已定。 江丰莫即便输了儿子,也是颔首低笑,泰然自若地喝了口茶,丝毫看不出已到花甲之年。 江清霾慢慢站起身,掀眸看向她时,江桃感到一阵刺骨寒意,如病毒般侵蚀全身。 她吓得一抖,张嘴欲辩驳,突然男人淡然地扬起手掌,重重落在她脸颊上! “啊!” 清脆一声响,随即而来是剧烈如火烧的疼痛。 江桃傻了眼,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脸庞,眼前的男人慢慢变得模糊。 霍东尔不知何时越过她身侧,抓住江清霾的手腕:“江少,她已经知错了,这么多下人面前打小姐,会伤到她自尊……” 被他握住手的男人黑眸微抬,一道寒光,夹着深不可测的怒气,他温吞地开口:“霍东尔,谁许你以下犯上?” 对上那双眼睛,霍东尔也颤了下身子,立刻下意识放了手。 江桃疼得眼泪落下来,她捂着脸看哥哥一步步走近,一点点击碎心中对他梦幻般的依恋。 她颤抖着后退,第一次对他产生惧怕:“不要,哥哥,不要再打我,我知道错了……” 江清霾睨着她那副孱弱又恐惧的表情,满眼厌恶:“自尊心?你当着全公司砸车打人,买水军散布谣言,考虑过她的自尊吗?” “不是的哥哥,我……买水军?什么买水军?” 江桃拼命摇头,哭得话都说不清楚,但头脑还仅存一丝清醒。 她意识到什么,连忙澄清:“我没买水军!真的,我从昨晚到现在一直被押在局里,手机都没碰到一下!” 霍东尔蹙眉:“江少,我可以作证,小姐的手机从昨晚就没电关机了。”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江清霾眸光清冷。 上次她散播谣言闹上新闻后,他就以撤职为警告,要求她回家思过,她发誓会悔过自新。 结果呢? “哥哥,我确实打了她,也砸了车,但我也受伤了,我被关了一晚上……” 江桃断断续续颤抖着哭泣,“而且我真的没有买水军攻击她,不是我做的……” 男人恍若未闻,“我已经让人买了去海城的机票,房子和工作都准备妥当,你立刻搬过去。” “什么?”江桃大吃一惊,如遭雷击,“不……我不去海城!在那我一个朋友都没有,我不过去!” 她转而拉住江丰莫,颤抖着声音恳求:“爸爸,你也帮我说说哥哥吧,爸爸我不想去海城……求您了……” 江丰莫眉眼露出丝心疼,握住女儿的手掌:“桃桃,你这次确实做得过了,惹你哥哥发火,就算我不同意你去也没办法。没事的,公司和房子那,爸爸已经给你打点好关系,你在那会住得很舒服。” 江桃瞬间瞪大眼睛,血丝夹杂着泪一点点冲上来:“爸!你……不要我了吗?!” “不是不要你,等你哥气消了,他自然会让你回来。” 江桃一下跪坐在地上,仿佛被抽了灵魂那般不知所措。 霍东尔压着凝重的眉眼,想开口为她辩解。 江清霾已看出他心里所想,淡漠打断:“不用替她求情,我安排你跟她一起去。” “可……” 霍东尔不得不承认,心里的紧张少了一寸。 他还想再劝什么,但江清霾心意已决,除非苏晚筝亲自开口,谁也无法再劝动他。 下完这盘棋,宣布完这个决定,江清霾便披上外套,阔步离开,不顾身后江桃死死哀求。 秘书一边给他开车门,一边低声说:“江先生,微博上对苏小姐的不良言论已经撤得差不多了。另外,虽然是以江小姐的名字批发的水军,但小姐的卡上并没有支付记录。” “而且,江小姐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局里和医院,没有用过手机。” 江清霾眉头蹙了下,关门上车。 既然不是江桃,还以江桃的名义买的水军,那会是谁? 而另一边的总裁办里,时博对立在落地窗前的男人道:“席总,凌晨5点新买的水军已经被删除得差不多了。” 时博顿了顿,评价道:“江清霾的动作还挺快,一遇上太太的事,他比谁都积极呢。” 男人慢悠悠睨了他一眼,目光仿佛一把刀,随时能将他凌迟千百遍。 时博舔了舔唇角,立刻收嘴:“不过您这一招好,惩罚了江桃,还挑拨他们兄妹的感情。” 坐在一旁沙发上抽烟的陆翡,突然像看到什么有趣的笑话,“嗤”一声笑出来。 他抱拳:“特佩服时博你的应变能力,我要找到你这么会圆场的人,还愁斗不过那些女人?” 时博笑,腼腆摆摆手:“陆少说笑,女人的事我不行的。” “你来干什么?”席江燃目光落向他翘在茶几上的双腿,皱眉。 陆翡戴着三枚戒指的手搭在沙发上,手背上,弯弯曲曲一条黑蛇刺青,“找你玩啊,晚上十点有狂欢夜活动,要不要一起?” “你从你女朋友里面挑一个不就行了?” 陆翡嗤一声,“上周才换了一个,黏人得要死,今天下去要去开我侄子的家长会,非要特么缠着我一起去,说要提前体验父母生活。” 席江燃没抬眼:“你不是最讨厌这种缠着你的?” 陆翡双手一摊:“对啊,我爸硬塞给我的,说是个贤惠保守的千金小姐。结果我爸一走,撩起裙子直接坐我膝盖上,我看跟那些小太妹没什么区别。” “噗嗤……”这次换时博忍不住笑出声。 席江燃凉凉掠他一眼,低头看了眼表:“我晚上没空。” 末了又补一句:“李琼墨是闲人。” 陆翡被拒绝也只能摊摊手,“算咯,身上一股子药味,跟老头一样,一见面还要给我把脉,烦人。” 时博强忍笑意继续工作,陆少算是他一天沉闷工作中最好的调剂品了。 而此时,CM化妆品公司门口,苏晚筝与一位相貌精致的年轻女人微笑握手:“贾小姐,按照约定,您当天一定要到场哦。” “一定的。”贾月下巴微抬,笑意岑岑,“我的要求,苏小姐可一定要帮我实现哦。” “一言为定。”她弯弯唇。苏晚筝没想到一切这么顺利,进CM后跟贾月简单聊了几句,贾月没拒绝也没同意,却提了个条件。 这个条件对苏晚筝来说再容易不过,她立刻爽快地答应。 原本以为是个难缠的角色,没想到半小时就解决了。苏晚筝心情愉悦地离开公司,早晨的不愉快全数抛到脑后。 结束后正到午饭点,CM公司离时苒家挺近的。 她在路边买了锅酸菜鱼和烤串,又去超市逛了圈,满满当当拎到时苒家门口,敲门。 时苒正在客厅忙着整理下午家长会的ppt,跑猫眼处一瞧,惊喜地打开门:“筝筝?你怎么来了?” 第49章 和我这个老男人在一起厌烦了?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进屋换鞋,大包小包往桌上摞:“在附近办事嘛,刚结束,顺便给你带点吃的。” 时苒走过去一瞧,皱起细细的眉:“你真是,给我买这么多牛奶鸡蛋干什么?” “我这不是怕你舍不得给自己加餐,营养不够嘛。”苏晚筝眯眯眼,打开冰箱门。 果然,就算帮苒苒要回了那笔工资,她冰箱里还是只有速冻饺子。 苏晚筝太了解她了,她把东西一一归置进去,鱼虾肉蛋瞬间塞满。 时苒又好气又感动,小声嘀咕:“我都不会做饭,你花这个钱干嘛。” “不会做饭就学嘛。”苏晚筝掀开酸菜鱼的保鲜膜,金黄汤底配上鲜嫩雪白的鱼肉,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她迫不及待掰开筷子,递给时苒。 “我跟你讲,洛扬私下告诉过我,他特别想吃你亲手做的菜。他说他每次来,你要么就点外卖,要么煮速冻饺子。” 洛扬是苒苒谈了三年的男朋友,现任时苒在教小学的校长。 特勤恳努力一小伙子,从外省来的,能爬到这个位置不容易。 时苒低头咬筷子,假装没听见。 “洛扬工作很辛苦的,回到家就想吃口热乎饭菜,我瞧着他最近朋友圈照片都瘦了不少。” “你就知道替他说话。”时苒笑嗔一句,大块鱼肉夹她碗里,“我看你最近才瘦了呢,席江燃没给你找气受吧?” 苏晚筝吃得快活,辣得嘴唇红彤彤:“没有,昨天还给我洗了脚呢,不知道哪根神经通了,简直是奇迹。” 她没告诉苒苒昨天跟江桃的冲突,额头上的伤被放下的刘海遮住了。 “可以啊。”时苒一副惊讶的表情,“席总开窍了嘛。” 苏晚筝眯眼笑笑,她扫一眼桌上堆积如山的文案,“怎么,等下还要去学校开会?” “是啊,学校临时加的一场家长会。”时苒揉揉眉毛,戳着鱼肉叹气,“害得我早上觉都没怎么睡,爬起来赶ppt。” “那你下午补会觉吧,我开车送你……” 苏晚筝话音刚落,忽然想起她的车已经报废了,叹了口气又笑:“瞧我这脑子,今天没开车。” “没事儿,我打车去就行。” “反正我下午也没事,陪你一起吧,顺便看看有没有帅气的小弟弟。” 时苒笑调侃她:“色女,我教的是小学生好不好。” “无事,如果长得够帅的话,姐姐愿意等他十年。” “……”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洗了碗收拾好东西,俩人手挽着手往学校去。 新江东路小学是榕城稳居第二的小学,也是苏晚筝的母校。除了几年前陪苒苒来面试教师,她就再也没回来过。 现在装潢又换新了,多了栋崭新的教学楼,花坛更换成艳丽的山茶花,一眼望去,红花绿叶灿烂无比。 苏晚筝一边参观学校,一边感叹着变化之大:“你看那个操场,我记得我小学时只有一点点大,体育课都得排队上,现在扩得这么大了。” “洛扬上任后改的,他说,他就想给孩子们打造一个最好的读书环境,钱多少都无所谓。”时苒说起他时,脸上神采飞扬。 “这些孩子有这么好的校长真幸福。” 时苒心情极好,指着面前这栋大楼:“我得先去办公室准备材料了,你自己随便逛逛,我办公室在301,你累了就上来等我。” “去吧。”苏晚筝点头,会心一笑,继续逛校园。 天渐渐没入黄昏,晚霞渲染着整片天空。 学校有一片修剪干净的草坡,坐在上面,能看得到下方打篮球的孩子们。 学校小卖部没有啤酒,她讲就买了罐汽水,屈膝坐在草坡上,看那些孩子们打球。 一边小口抿着可乐,一边忍不住感叹,现在的孩子营养真好,个字蹿那么高。 8号场是清一色的大高个,个个长得都很养眼,看样子是外校学生借用篮球场的。 附近有这么大篮球场的,只有这所小学。 苏晚筝津津有味看着比赛,没察觉身后有道目光在默默注视着她。 男人忽然驻足,时博也跟着停了下来。 微风轻抚头顶的银杏,金黄的叶片纷扬而落,空气里飘着温柔。 “太太?”时博惊讶地看向席总,从他眼里探到一丝不寻常的柔软。 他不由笑了,缘分还真是奇特,江总只是被陆少强行拉来学校,摆脱那个‘端庄’千金的,谁想到会在这遇到太太。 苏晚筝正坐在草坪上,随手扎了个慵懒的马尾,细碎的阳光描摹着每根发丝。 她侧脸弧度温柔漂亮,不知在瞌睡还在看球赛,眼睛微眯,像只缱绻的猫。 席江燃在那伫立了许久,没去叫她,仿佛只是注视着她便已足够。 时苒准备好资料,从办公室下来经过篮球场时,便看到这样一幕。 她惊讶了下,然后立刻拿出手机,笃笃笃发消息给苏晚筝。 【快看你身后,谁来了。】 苏晚筝正昏昏欲睡的,突然口袋震动两下。 她拿起一瞧,愣住,猛地回头望去。 席江燃似乎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回头,怔了下,瞳中温柔没来得及收。 然而苏晚筝近视,眯着眼睛才发现那是谁,自然没发现他偷偷藏起的温柔:“席江燃?” 时苒微微一笑,收起手机。 助攻完成后,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去。 苏晚筝阔步走过去,看男人一袭烟灰色正装站在眼前,忽然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你怎么在这?” “过来陪人谈点事。” 他淡声说,瞧她头发上落了几片枯草,伸手捻走,“篮球好看?” “还行吧,几个人争一个球玩,就当乐子看了。” 她狡黠一笑,唇红齿白,“主要是看看年轻活力的男孩子,平时也没有机会。” 她刻意咬重“年轻活力”这四个字,并对他盈盈带笑。 时博憋笑憋得极其辛苦。 掐指一算江总下个月就31了,跟这群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比起来,岁数……是大了些。 席江燃眯眼,瞧她笑容明媚,也不恼,摸摸她的头发,“成天和我这个老男人在一起,觉得厌烦了?” “哪有。”苏晚筝巧笑嫣兮,踮起脚轻轻在他耳边说:“你一来,谁都比不过你。” 男人喉咙轻动,耳垂被她吹过的地方,像燃起一团火。 先调戏他一番再给颗糖,这女人不知哪句是真话,哪句是讨他欢心。 他低笑了下,大掌搂住女人的腰肢,将她揽进怀里:“嗯,论活力,他们确实不如我。” “……” 苏晚筝抬头望进他微热的视线,立即明白那其中意思,羞红了脸,把他推开。 男人反将一军,心情愉悦地牵住她,“时间还早,走走吧。” “啊?”苏晚筝低头看着两只十指交缠的手,“在这里不好吧。” 虽然都老夫老妻了,但他们很少公开在外牵手。他们彼此都很忙,没有像这样慢慢散步的时间。 男人不以为意,牵着她的手,慢慢悠悠往前走。 学校很大,绿化以法国梧桐为主,绿荫片片,正值放学时间,路上到处是三三两两的学生。 偶尔有几个孩子从他们身后跑过去,指着他们牵着的手做鬼脸:“羞羞哦!” 苏晚筝无奈,偷偷看男人一眼,到底脸皮薄,把手往里缩,“就正常走吧,不用牵……” 席江燃却仿佛没听见,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以前在这里上的小学?” 她“嗯”了声:“以前学校很小,教学楼很旧,操场也没有。” “苒苒说,洛扬上任后,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改造,才慢慢变成现在的样子。” 他点头,不知听进去没有,自顾自地淡淡问:“跟我说说,以前你在学校里是什么样的?” 苏晚筝迷惑地看他,他今天怎么对自己这么感兴趣? “就……乖乖学习啊,老师都很喜欢我的。”她说着说着自己都心虚了。 席江燃只是点头,声线温柔:“嗯,还有呢?” “还有……什么?” 苏晚筝不解地看他,是夕阳照映的错觉吗,男人凝视着她的眼神怎么那么温暖。 他还没回答,身侧忽然传来道年迈的声音:“呀,这是不是苏家那小女儿啊?” 两人的对话被打断,苏晚筝瞧过去,是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太太。 她身形微显佝偻,戴着对红框眼镜,面色红润,笑时露出几颗稀疏的牙。 好眼熟的人…… 苏晚筝正辨认她是谁,那老人直盯着她笑:“你不认识了我啊,小光头。” 一听到那昵称,苏晚筝眼睛登时睁大,一拍脑袋:“啊,徐老师!” 徐老师是她小学数学老师,可苏晚筝印象里的她,还是满头乌黑的长发,脊背挺拔,讲起课来雷厉风行。 时光过得真快啊,现在她长大了,徐老师老了,唯一没变的还是那道凌厉又精明的视线。 徐老师背着手,上下打量她:“小光头都变成漂亮的大姑娘咯,真是女大十八变。现在在做什么呢?” “在上班。”她偷偷想把手撤走,席江燃却没给她机会。 “女孩子上班好啊,稳定。” 徐老师点点头,注意到她身侧高大英俊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哟,这位帅哥是?” 苏晚筝刚要开口,男人清了清嗓子,态度认真地道:“您好,敝姓席,筝筝的丈夫。” 徐老师眼睛一亮:“哎呀,小光头都结婚啦,还找了个这么帅的老公?” 苏晚筝看了男人一眼,没想到他倒一点不避讳地承认。 徐老师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口若悬河:“谁想得到,当初站在椅子上,当全班面说你这辈子不会嫁人的小光头,竟然是我们班上最早结婚的,你说戏不戏剧?” 苏晚筝苦笑,心里默默哀求老师别说了,也别再喊她这个羞耻的名字了。 “是吗?”席江燃淡淡提唇,听到让他感兴趣的话题,捏捏女人的手掌,“难怪总对我那么凶。” 徐老师上下打量席江燃,颇为满意:“真好真好,小席一看就是成功人士,又英俊又高大,难怪能镇得住我们小光头。” 从刚才开始,席江燃就想问了:“小光头是谁?” 苏晚筝心里“咯噔”一下。 她拉住男人的胳膊:“好啦好啦,时间不早了,老公你不是还有事吗?徐老师我们得先失陪了……” 他却像大山一样岿然不动,徐老师噗嗤一声笑:“还不好意思呢。她没告诉你啊,她小学的时候在我课上,用剃须刀把头发全剃光了。” 苏晚筝捂着脸,悔恨不已,公开处刑的感觉原来这么羞耻。 席江燃露出意外的表情,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看向耳朵发红的女人,“你还剃过光头?” 徐老师继续聊八卦:“我后来才知道,这丫头那时喜欢班上一个男生,鼓起勇气告白了,你猜那男生说啥?” “他说‘你把头发剃光了我都不会喜欢你’。结果,小光头这好强脾气,第二天上课把头发全剃了,。” 苏晚筝咬唇闭眼,她承认,这是她一辈子最黑的黑历史了。 她本打算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只要不去见以前的同学,席江燃就永远不知道,可谁想到…… 男人听完,悠悠地点着头:“原来是这样。” 他眼眸落向旁边别过脸,没脸见人的女人。 徐老师还没说过瘾:“对了,还有啊,小光头以前……” 苏晚筝眼看老师刹不住车,连忙抓住男人就溜,跑得比兔子还快:“好了!徐老师,我们真的赶时间了,下次再来看您!” 她拉着男人一路跑了好久,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彼时天色暗了不少,他们不知怎的跑到一座小池子旁边,周遭的人很少。 苏晚筝扶着柳树干气喘吁吁,差点老底都给掀没了。 男人站在她身边,不急不喘,视线幽深:“不是说乖乖读书么?还早恋?” “哪来的恋,还没开始就幻灭了。” 他摸摸她柔软的长发,“那男生真有那么好,你喜欢他喜欢到愿意剃头?” 小小年纪,就这么用情,他忽然有种不平衡感。 苏晚筝转过身去,闷闷地说:“有什么好,现在想想也就那样。” “长得帅,成绩好,总有一个理由吧。” “席江燃,你无不无聊,能不说这事了吗?”苏晚筝半捂着脸,天暗下大半,她脸上红晕依旧可见。 “不能。”他往前一步,皮鞋尖顶在她脚尖,将她逼退到一棵树下。 苏晚筝后背贴在树干上,几片叶子落在头顶。 她愣了下,他幽幽的视线里,在一片漆黑里挺吓人的。 男人轮廓清晰的脸,眼神低沉,唇瓣抿着气息。 苏晚筝盯着他,然后眨眨眼睛:“你该不会吃醋了吧?” 她刚说完就笑了出来,一点没在意男人愈来愈阴沉的脸:“有什么好笑?” 苏晚筝满脸嫌弃:“你个大男人,怎么连一个小毛孩的醋都要吃啊。” 平时在公司雷厉风行,成天凶着张脸,怎么在她面前就幼稚得跟个孩子似的。 他没说话,俯身,强势的气息凑近,手臂将她困在自己胸膛和树木之间。 气息狭窄,彼此的呼吸像加热的巧克力丝,绵绵缠缠。 她脸颊雪白,眼睛潮湿看着别处。 有缕发丝掉在唇边了,乌黑的发与雪白的皮肤完美交融。 男人眯着眼俯身想拿掉,但莫名地,伸手拨头发的动作,变成了低头接吻。 他把她抵在树干上吻了好久。 苏晚筝怎么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这虽然是无人区,但也不知道有没有摄像头,被人看见……成何体统? 但她没抵抗的意识,身体绵软地被他抱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彼此气喘吁吁地睁开眼。 模模糊糊地,苏晚筝感觉嘴唇被他咬了个印子。 “你疯了。”她皱眉看向男人,声音娇娇的:“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看着她小唇上的痕迹,男人心里某种奇怪的情绪得到满足,勾唇牵起她的手,带她离开。 天色暗下,苏晚筝的脸依旧滚烫,连带着手也变热。 另一侧,家长会如期进行。 时苒踩着点进班时,大多数家长都到了。 她匆匆将头发别到耳后,跟各位家长鞠躬打了招呼,微笑一一望过去。 嗯,全都到场了,都是些熟面孔。 只是…… 她目光慢慢定格在格外显眼的一男一女上。 女人容貌精致艳丽,毫不避讳地坐在男人大腿上,双手还勾着他的脖子,在窃窃私语什么。 那男人相貌精致,皮肤比女人还白,黑发下一颗漆黑的钻石耳钉尤为显眼。 他眯着狭长的桃花眼,一脸嫌弃地把女人往下推。 “讨厌,陆少你乱摸我。”女人像软骨头似的黏他怀里。 如此不注意形象,其他家长都忍不住抛去不悦的目光。 时苒皱了下眉,暗暗捏紧了拳。 陆小北的父母打电话说,他们今天外地出差没空,让舅舅来参加家长会。 小北那么乖一孩子,竟然有……这样风流的舅舅。 她耳朵微红,轻咳了声,对话筒说:“陆小北家长,我们教室后排有两个椅子,你们不用坐在一起。” 第50章 我一直认为你是个聪明人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陆翡立刻像抓到救命稻草,把女人顺势推下大腿,“听见没?影响到秩序了,老师让你坐另一个椅子。” 他拍了拍自己的西服裤,就像沾了脏东西那样。 那女人差点没一屁股摔地上。 她瞪了眼时苒,大小姐脾气上来了:“你开你的会,我跟我男朋友坐一起,不吵不闹,碍着你了?” 时苒见多了无理的家长,微笑处理:“这位家长,您跟您男朋友关系好没碍着我,但这里是教室,公共场合,你们还是要注意一下形象。” 女人嗤笑:“形象?你们读书人就喜欢装模作样,以为自己多高尚,一个月赚得还不如我家狗的美容钱多。” 时苒不动声色皱了下眉。 “你够了啊。”陆翡“啧”了声,抓住女人的手腕,厌恶地把她往外拖,“出去,不要妨碍老师开会。” “喂,陆翡!”女人似没想到陆翡会对她动手,生拉硬拽,尖锐的声音迟迟拖在教室里。 时苒沉着脸,十分冷静地给校警打电话。 正好有巡逻保安在附近,三下五除二把人给带走了。 陆翡叉着腰,一脸轻松地跟被拖走的女人挥挥手。 “哎哟我去,总算清净了。”他重新坐回陆小北的位子,对时苒合掌微笑,“打扰小老师时间了,抱歉。” 时苒抿了下唇,开始她的会议。 还好她有临场应变能力,情绪没受影响,家长会开得很顺利。 下会后,她收拾完东西,和家长们一一面谈完,抱着电脑出教室时,被一个身影堵住去路。 抬头一瞧,是刚才被那女人纠缠的男人。 “陆小北家长,有事吗?” 陆翡咬着快抽完的烟,他的容貌在一众公子哥里极好,皮肤雪白,鼻梁高挺,嘴唇染了桃花似的殷红。 眯起眼睛时,有种难以抗拒的野性与……性感。 只是,他看时苒的眼神,让时苒挺不舒服的。 说不上来,就是……不像好人。 时苒将本子抱紧,侧身要走,被男人横过来的一只红包给拦住。 他笑嘻嘻地:“小老师,真不好意思,今天影响到家长会了,我给你赔个不是。” 时苒愣了下,抬头看他笑意浅浅,却都清浅不及眼底。 心底横生一股无名抵触,校园不如社会复杂,她始终初心如一,从不收家长的礼。 “小北家长,一点小事不用挂心,下次不要这样就好。”时苒推了下他的手,抿唇认认真真地说。 陆翡叼着烟,眯了眯深褐色的眼眸。 见多了浓妆艳抹的瓜子脸,突然觉得乖乖的鹅蛋脸也挺可爱。 尤其在一本正经看着他时,又纯又乖的表情,配上那对清澈如露的双眼…… 啧。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红包上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和一点柠檬护手霜的味道。 身后天光逐渐暗下来,在他身后形成一幅墨色画卷。 不远处哪来的不知名花香,缠缠绵绵,勾着他的魂魄,不知要去何方。 陆翡眼底敛去玩味,多了分难得的认真:“小老师,你叫什么名字?” 时苒微微一笑:“刚刚开会时,我要求了各位家长把我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写在扉页上。” 陆翡挑了挑眉。 要求了?他怎么没听见? 他低头打开家长会的笔记本,空空如也。 开家长会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他也不记得家长会什么内容了,只记得小女子粉白玉润的脸,亮晶晶的眼眸和柔软的声音,哪还有心情顾及其他。 再抬头时,女人已经离开。 他抽完最后一口烟,阖上本子,轻哼出一声笑,挺有趣的。 —— 往学校门口走的路上,天色全暗,人变得稀少了许多。 苏晚筝先前看了天气预报,知道今晚要下雨。 她提前跟苒苒发消息说先离开了,牵着男人步伐有点急:“走快点。” 他倒不急不慢,淡笑看着她乌黑的马尾辫,有几簇钻进她白皙的脖子里,特别晃眼。 这样一想,已经许久没跟她这样手牵手慢慢散步了。 两人走到校门口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像道闪电般,毫无狱警地劈了下来。 “爸爸!” 苏晚筝脚步一滞,同样地,席江燃也停了步伐。 两人的手默契般地松开,又不约而同地看向身后。 当看到宋琉星母子慢悠悠而来时,苏晚筝听到身体里某样东西崩裂的声音。 那小男孩生得瘦弱矮小,穿着洗白了的校服,却快乐地飞奔过来,一下抱住男人的膝盖。 小泉抬起头,奶声奶气地问他:“爸爸,你说好晚上来参加我家长会的,怎么放我鸽子了呀?” 苏晚筝瞳孔用力缩了下,蹙着眉,再随着紧绷的拳头慢慢松开,手掌留下一串红印。 她无声笑了下,唇瓣上被咬过的痕迹火辣辣作疼。 一瞬间,上一秒的温存烟消云散般。 哦,又骗了她啊。 刚才问他,说是来这谈事呢。 她就觉得奇怪,怎么可能那么巧合,能在学校里遇见他?原来给儿子开家长会来了。 男人轻轻拧了下眉心,面朝孩子蹲下身:“说好?什么时候……” 他话问一半,宋琉星连忙走过来,拉住孩子。 她目光胆怯望向黑了脸的苏晚筝:“你这孩子,没见到爸爸在忙吗?过来,跟妈妈回家。” 小泉一下摆脱宋琉星的手,声音拔高,小眼充满恶意,“我不!爸爸一点都不忙!爸爸在跟这个阿姨在一起!” 他一边尖声说一边指向苏晚筝,刹那间,汇聚来三三两两的目光。 旁人眼里的情景,分明是原配带孩子抓到了小三,而苏晚筝就是那个小三。 于是不由自主对她开始议论起来。 孩子一边跺脚,一边委屈地大叫起来:“妈妈,爸爸是我的爸爸!是妈妈的爸爸!为什么爸爸总是跟这个阿姨在一起!” 如果说苏晚筝心头有一把刀,孩子的话像一只手握着刀柄,又深入了几分。 “这……” 宋琉星一脸无措,连忙把孩子拉到身边,呵斥道,“小泉,谁许你这么没礼貌!快点跟阿姨道歉!” 小泉积蓄了一下午的怒火,狠狠甩开妈妈的手,冲苏晚筝大吼大叫:“我不道歉!坏女人!臭阿姨!我讨厌你!你滚!你休想破坏我爸爸和妈妈!” 男人忽地站起身,脸色比这黑夜还深重,他压声喝住孩子:“宋以泉,你再说一句试试。” 五个字足够震慑住孩子躁动的心,他立刻安静下来,委屈地耷拉着脸看向爸爸。 席江燃脸已完全阴下来,即便在黑暗之中,宋琉星也能真切感受到他的怒火。 眼看着席江燃有要打孩子的冲动,她连忙把小泉拉进怀里,低声颤抖着说: “对不起,阿燃,对不起,是我没教好孩子,对不起,苏小姐……” 男人目光深黑,一寸不动地盯着小泉无辜埋进妈妈怀里的脸:“去道歉。” 他的命令沉沉如山崩,给人一种深重无形的压迫。 小泉终于是绷不住了,瞬间哭了出来:“我不道歉!我讨厌爸爸!爸爸你不要我了!” 尖叫声,哭声,夹杂议论声,震耳欲聋,苏晚筝却觉可笑至极。 她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在特等席观赏他们一家三口演了场戏。 戏剧,真够戏剧的。 她不悲不喜,一点也没表情变化,只是冷淡。 在孩子的哭闹和女人的劝慰声中,她走到男人面前,微微勾唇:“小孩子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找人伤害他,你何必对他那么凶?” 尖锐的话一出口,席江燃知道她生气了。 只是,她的怒火往往不形于表情。 她眨了眨眼睛,眼眶周圈泛热,有点疲倦了,“席江燃,你见你儿子不用瞒着我,也不用骗我。我生生气,顶多对宋琉星发发火,不会动到小孩子。” 他皱眉,“我不知道小泉今天也开家长会,是陆翡……” 苏晚筝抬手止住,看着他,“不关心。” 简单三个字便截断他的所有言语,男人身形微僵。 她看向他身后的母子,眼中充斥着析透一切的讽刺:“送你女人和儿子回家吧。” 说完,她掉头就走了,潇洒得仿佛与他只是陌路人。 但在掉头的瞬间,她眼泪就掉了下来。 从宋琉星带着孩子出现,到被指着骂、被路人指指点点时,她始终隐忍。 仅存的那点尊严攥在手里,含在眼眶里,终于在背对着他的时候,落了下来。 男人沉眸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想跟上她,却终是停了脚步。 慢慢聚拢的乌云压在天空上,月亮被遮得严严实实,透不出一点光。 苏晚筝高跟鞋脱了拎在手里,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圣诞节快到了。 榕城大街小巷都装饰着铃铛和圣诞结,她走在霓虹灯闪烁的光影里,耳边是欢声笑语,心脏却是空的。 她在一处橱窗停了下来,慢慢侧脸望去。 模特站在玻璃橱窗前,穿着一袭雪白圣洁的婚纱,轻纱朦胧,不知用什么丝线缝制成的,还闪着金光。 苏晚筝一时看入了迷。 对于从小到大都没穿过婚纱的她来说,好像成了一种可望不可即的奢想。 她麻木伫在橱窗好久,直到有位未婚情侣进去挑选裙子,女孩选中了那件婚纱,店员将婚纱取下来时,苏晚筝才如梦初醒。 橱窗空了,自己苍白又空洞的脸映在窗面上。 眼角有泪,唇瓣破了,口红全没了。 苏晚筝摸了下唇瓣上的伤,嘲讽地嗤了声。 想起被他压在树上那个吻,她心里横出一顿恶心,双眼猩热,狠狠用力擦干净。 再拿出口红,她像中了邪般,发狠地抹在唇上。 一圈一圈,直到把印痕彻底盖住。 看不见,就不存在了,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顶着张夸张的血盆大口,经过她的路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她沿着那条街慢慢往前走,漫无目的。 今晚要下雨,天气预报难得准了一回,等雨降下来时,她正在过马路。 从雨丝变成暴雨就一瞬间的事儿,她站在大雨里懵了一秒,同路的行人都护着脑袋往屋檐跑,只有她停在原地。 她眼睛被雨水打得睁不开,浑身都疼,耳边雨声轰鸣,强撑着的坚强在一点点崩塌。 她在雨帘里慢慢走到附近的超市门口,身上衣服浸湿透彻,雨水沾在身上,冷得她直打哆嗦。 苏晚筝无助地抬头,委屈点到达极致时,连眼泪都流不动了。 她寻思自己平时也没作恶多端,上天为什么要这样惩罚她? 抱着膝盖坐在超市门口,看街上人来人往,踩着雨点脚步匆匆,每个人好像都有归属,除了她。 江清霾的车行驶过街对面时,Sherry正在跟他通报出差几月期间,公司内的起伏状态。 Sherry在副驾驶道:“具体宴会的流程都发到您邮箱了,华局酒店经理说周末请您吃顿饭,一起聊聊进程。” 江清霾视线漆黑地落在窗外,雨势很大,整个城市宛如进了水帘洞般。 忽地,他眼睛瞥到了某个像流浪猫似的女人。 “另外,江桃小姐已经打点离开榕城,去往海城……” “停车。” Sherry的声音被他清冷的命令截断,愣了下。 徐司机立刻靠边,刚停稳,后车门就打开了,男人漆黑颀长的身影瞬间淹没在大雨里。 “江总!” 外面还下着大雨呢! Sherry匆忙取了前座的伞,打开冲进雨帘里,努力追上男人。 苏晚筝下巴抵在膝盖上,低头盯着自己冻到没知觉的双脚。 手里的羊皮高跟鞋浸了水,报废了,她叹气,扔到一边。 不想回家,她闭着眼睛昏昏沉沉。 在这凑合睡一晚,都比回去见到那个男人好。 她疲乏的视线里,慢慢走入一双湿透的皮鞋。 苏晚筝怔了一秒,直到头顶响起男人愠怒的呼唤声,她的意识才慢慢被拉回来。 睁圆了双眼:“江……江总。” Sherry发誓她从没见过江总生这么大的气。 向来在她眼里儒雅清润的男人,此刻二话不说,一只手臂把女人扛在肩上,像扛猪肉那样拎在手里。 男人的劲不小,苏晚筝这下知道痛了,低声埋怨:“你拉着我头发了,江清霾,动作轻点……” 他沉着脸,一个字不说,西服把她严严实实地裹住,扔进车后座里。 等苏晚筝回过神时,她已经坐进了江清霾的车里。 “……”她抿着惨白的唇看向男人。 他身上也被淋了不少,发丝湿透垂在两侧,在往下滴水,深黑的眸里压着摧城般的愠怒。 空气实在冰冷,苏晚筝犹豫着要说些什么:“我……” “淋雨,脱鞋,坐在街边上哭。” 谁知她刚出声一个字,江清霾便不悦地瞪过来,一字一句地,敲在她心坎上:“你想干什么?” 苏晚筝心里咯噔了下,低头偷偷把眼泪擦掉,像在公司被他训话时一样,一个字都不敢回复。 “你以为让他看到你的狼狈样,他就会抛弃那边的女人和儿子,对你忠贞不渝了?” 江清霾不用问也明白她淋雨是为了谁,他只是生气,气她为了那么个男人糟蹋自己。 江清霾的话向来很尖锐,刺到她心里伤口的位置。 “我没有。” 苏晚筝眼神暗了暗,别过头:“从没这么想过。我就是心情不好,在店门口坐一会,淋淋雨清醒下脑子。” 他额头青筋绷出,五指慢慢收紧。 清醒脑子?她糊弄谁呢? 奄奄一息地坐在那,像只没人要的流浪狗,她也不知道冷,不知道动,就差把“不想活”三个字贴在脸上。 江清霾用力抿着唇瓣,睫毛被雨水沾湿,细看在微微颤抖,这是他生气时的标准表情。 Sherry在前座听着两人的对话,默默不敢动。 江总从来都是个静淡若水的男人,不论经历了怎样大风大浪,她只见过他真正动过两次怒,这是第三次。 半晌,他指尖微动,看向窗外的眸子恢复平静疏淡:“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一直认为你是个聪明人,知轻重、懂分寸。” 他没继续,苏晚筝垂下眉毛,也明白他后面想说些什么。 “对不起。” 长这么大,她其实就经历过一次淋大雨,没想到会让他生这么大的气。 江清霾沉眸闭气,都在后座,与她却坐得极远,视线落向窗外。 即便在同一车厢,彼此之间仿佛横亘着一个太平洋。 透过玻璃映出身边女人的脸颊,头发还是湿的。 刘海被掀到两侧,清晰可见额头上,江桃留下的伤痕。 想起那件让她委屈的事,心到底是软了。 默默一声叹,在她面前,他似乎从不能生气超过10分钟。 苏晚筝鼓起勇气,她主动坐过去,手指拉了拉他的西服角。 江清霾不予理睬,把西服拢到她够不着的地方。 苏晚筝凑过去,大胆地用毛巾擦擦他发丝上的水:“真生气了?” “走远点。” 男人嫌弃的表情,像只炸毛的落水猫,眉宇皱成了深壑。 但他没躲,偏过头任苏晚筝吃力地给他擦头发。 给他上下擦干净,江清霾是干净了,她的手酸疼不已。 这些男人……都没一个好伺候的! 第51章 手机为什么关机?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车子到了他的别墅,苏晚筝不是第一次来。 以前结婚前,只要公司有大活动,她都会到他家与他商讨一晚上,结束后就睡在小侧卧。 彼此太熟悉了,都没什么可避讳的。 结婚后,她收敛了很多,基本没踏入过这里。 但江清霾的房子没什么变化,一切家具如初,他不常在国内,基本不管理家里的事。 苏晚筝闹脾气闹够了,在他家,尤其在发火的他面前不敢造次,乖乖去洗了澡。 家里没有她穿的衣服,苏晚筝只好用浴巾把自己包裹起来,灰溜溜地快速蹿进房间,关上门。 没过几分钟,江清霾来敲门。 她支支吾吾地说:“有什么事你在门口说吧。” 她越是这样说,越让男人怀疑她在里面搞鬼,他口袋里有把万能钥匙,能打开家里所有的门。 苏晚筝在他开门前一秒,快速蹿到床上,被子裹好自己,规规矩矩地笑看着他。 江清霾凉凉觑她一眼,在屋里走了一圈没发现异样,把手里的热牛奶放在她床头:“喝了睡觉。” 声音漠然没什么起伏,气还没消。 苏晚筝瞥一眼那牛奶杯眨了眨杏眸,“遵命。” “被子裹那么多干什么?” 出门前,江清霾冷眉问,“现在知道冷了?还敢不敢去外面淋雨了?” “不敢了,真哒,下次再也不会了。”她笑眯眯的,最会讨人欢心这一套。 他严肃的脸才多了丝情绪,低头盯着她:“赶紧把牛奶喝了,我带走杯子。” 苏晚筝不情不愿,只好伸手去拿杯子,江清霾看到她身上穿的东西:“浴巾穿身上干什么?” 既然被他看见,苏晚筝索性也不藏了,埋怨:“还说呢,你家连一件像样的女人衣服都没有。” 她裹着浴巾,要用双手兜住才能防止掉下去。 手臂又白又细,摁着那浴巾,露出精致雪白的锁骨,使人很难不往下望。 男人立刻折开目光,用力扯了下领带。 这女人,是没有自知,还是……不把他当男人看待? 当察觉自己不对劲时,大脑第一时间将他拉回正途,微微沙哑嗓子:“我让阿姨买件衣服,等会送进来。” 苏晚筝这才彻底放了心,她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完,嘴上还缠着圈奶渍。 她把杯子递给他,像完成家长任务的小孩:“谢啦,晚安,江总。” 男人离开屋子,攥着玻璃杯的手微微收紧。 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塞进唇瓣之间,漆深眸中的热度才一点点降下。 她的馨香和薄荷糖的刺激,反复充斥在他鼻尖。 喝了牛奶,困意很快袭来,苏晚筝关了手机,杜绝外界一切电话,安心在羽绒被里进入梦乡。 —— 深夜,外面下着大雨,有人却迟迟无法入眠。 男人疲倦着身躯坐在椅子上,脖颈低垂,手里攥着电话。 窗帘没拉拢,深紫色的天空夹杂闪电,将房间照亮了顷刻。 吴妈轻声进门时,便见到他这副欲睡不睡的模样。 她心疼地叹了口气。 从先生独自沉着脸回家,问太太回来没有时,她知道两人又吵架了。 她端了盆水,想给先生擦一擦脸,再劝他去房间睡,免得着凉。 蹲在男人面前,瞧他睡着时的容颜,薄唇紧抿,眼皮褶皱很深,修长浓郁的睫毛垂落,平铺下一片阴影。 吴妈跟着先生多年,从小到大,她见过他不少次熟睡的模样,与他共同经历了许多,早已当成自己的亲儿子对待。 手刚碰到他,男人就敏感地睁开双眼,黑眸底一片清晰的血丝。 他见到面前有人时,眼睛亮了一瞬。 但看清是吴妈后,又恢复清冷。 缓缓蠕动唇瓣,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还没回来?” 听他声音沙哑得几乎破裂,吴妈疼在心里,默默摇头。 他眼底沉入一片深海,微微坐直身子,脖子和肩膀些许僵硬。 打开手机,只有一条宋琉星发的微信: 【阿燃,今天的事你跟苏晚筝都别生气,是我的错。老师让小泉在家长会上演出唱歌,他练了很久,一直闹着让爸爸来参加,我就骗他告诉他爸爸会来。谁想到,在学校门口正巧碰到你。】 他揉了揉太阳穴,沉眉关掉。 夜色沉重,如他眉头一般浓着一团化不开的墨。 —— 一晚上清静,苏晚筝睡得特别好,还是江清霾亲自来敲门叫醒她。 看她坐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样子,男人早已穿好西服衬衫,靠在她房门口:“你平常在家里就这个点起床?” 她唉声叹气:“今天又不上班,你让我多睡会。” 江清霾眼神严肃,声线清冷命令:“八点紧急开会,讨论四天后宴会的流程。” “啊,我怎么不知道?” 她一下惊醒。 对了,她昨晚关机了,有加班开会的消息她都没收到,“那你等我,带我一起去啊。” 看她匆匆忙忙起身,在床上找衣服找手机的模样,他湛黑的眸里不觉沁出一丝淡笑。 不过,那罕见的温柔只持续了几秒,“十分钟。” 苏晚筝妆也没来得及化,换好江清霾给她准备的新衬衫和西裤,便拎着包和化妆品往外走。 刚走出门,两人同时停住。 看见面前停着的宾利慕尚,与车前倚靠的高大身形时,江清霾眸色多了分寒沉。 但他脚步没多作停留,侧脸对一脸木讷的女人说:“给你两分钟解决。” 苏晚筝本来还在跟江清霾说昨天回母校的事,明媚的眼里带着笑意。 在见到那人时,像一盆水浇在头顶,笑容刹那消失。 她偏着头,装作没看见,加快脚步往后车走。 席江燃步伐更快,大掌从后面拉住了她。 他身上有股新鲜的烟味,在她头顶的呼吸沉厚,苏晚筝几乎背贴着他的胸膛,心生烦躁。 甩了两下,没挣脱开。 他眯着带血丝的眼睛,深深凝视她。 像有某种执念,一定要完成昨天被她打断的解释:“昨天我是陪陆翡去学校的,我不知道小泉也在开家长会。” 苏晚筝不愿听,即便听了,她也不会再信他。 人与人信任的裂缝,是一辈子都会存在的。 她淡淡看他:“你想解释什么?解释你没有骗我?好,我相信了,能放开我了吗?” 男人胸口一窒,她的眼神空淡如烟,仿佛那只是一双眼睛而已,不会露出任何情绪。 可刚才她跟江清霾一起出来时,他看到了。 她在低声与江清霾说什么有趣的事,她在笑。 无声将凝重压进喉咙,席江燃瞥了眼江清霾的车,问:“所以昨晚你住在他家了?” “是。”就在家门口被拦下,她没什么可遮掩的。 他拧着眉心,掌心加重了一分:“住在他家,手机为什么关机?” 她不知道他昨晚打了多少个电话,找了她多久。 直到凌晨四点时博说,监控录像显示她在街边被江清霾捡上车。 一晚上的疲倦都没能压垮他,但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感觉身体某处隐隐崩裂,承不住的那种疼痛。 听他的语气,苏晚筝忽生一股厌恶,自己在外三妻四妾,还怀疑她跟他一样品行败坏。 她不动声色,将厌恶转化成嘴角的笑意,轻轻反问:“那你觉得为什么呢?” 没想到她会这样反问他,一个想法便不受控制在脑海里浮现。 但席江燃黑眸只沉怒了一瞬,手腕青筋慢慢降了下去。 他了解她,知道她这样的表情和笑容,只是在故意惹怒他。 “不要闹了。”男人哑声道,攥紧她的手臂,“跟我回家。” 见席江燃没有恼羞成怒,苏晚筝本就燃烧的怒气更加旺盛。 她瞪他一眼,用力拨开他的手:“谁跟你闹?谁有时间跟你闹?你少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松开。” 男人被她推开几步的间隙,苏晚筝迅速开门上车。 江清霾在驾驶座,转了转银色的腕表,瞥她一眼:“走?” “赶紧走。” 眼看车子逐渐远去,男人伫在原地许久,眼眸沉着一片浓浓的浊意。 昨晚睡得足够好,开完会她依然精神抖擞。 当全公司上下知道她要上台表演时,沸腾起哄了好一阵。 大家谁都没想到,平日被称作凌睿小貂蝉的苏部长,竟然还会跳孔雀舞,这成了所有人最期待的节目之一。 凌睿集团下会后,员工们吃饭的吃饭,约着去看电影的看电影。 某个楼梯间的角落里,一位女人悄悄关上门,拿出另一支手机拨通电话。 不出几秒,对面就接通了,是道低沉如晚钟的声音:“喂?” “新消息,下周凌睿的宴会上,苏晚筝会上台演出。” 那边闻言,声音微微上扬:“时间呢?” “暂定在第八个演出,如果节目单后续有变化,我再通知你们。” 半晌后,那端悠悠地表扬,声音愉悦:“做得不错。” …… 苏晚筝开完中午的会便没什么事了,江清霾约她一起吃午饭,和戴鹃一起。 “戴部长?”苏晚筝眨眨无辜的眼睛,第一直觉是这俩人要找她训话,“我又犯什么错了?” 江清霾淡淡扫她一眼,“你不是下周要跳舞吗?舞学了没有?” “还没……”苏晚筝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戴部长想跟我跳双人舞?” “……” 江清霾低头揉了揉眉,“别小看戴鹃,她有舞蹈家协会资格证的。” “什么?”苏晚筝惊讶地睁大眼睛,这她还真没想到。 平日那么雷厉风行的女人,能统领部门还会谈生意,竟然还会跳国舞?这是什么宝藏女孩啊。 “这次让她教教你。” “她不会打人吧?” 苏晚筝后怕地舔舔唇角。 她见过戴鹃教训部门手下的模样,一字一尖锐地戳进人心里,都不带渗血的。 江清霾用笔尖敲她脑袋,淡淡道:“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苏晚筝虽然不想跟严肃的人多接触,但江总命令,她不敢不听。 第一次跟戴鹃吃饭有点紧张,全程木在那,菜也没吃几口。 “教苏部长跳舞,可以啊。” 饭桌上,戴鹃听了江清霾的话,轻轻一笑,红唇微扬,“国舞讲究弹性与点线结合,我看苏小姐身段挺好,腰软腿细,再适合不过。” 没想到她笑起来还有几分冰山美人的感觉,苏晚筝也对她微微笑:“但我没什么舞蹈基础,身体硬得很。” “只是跳一曲的话,基本功不用练太多,这点交给我就行,你放心跟着我学。” 戴部长比她想象中要好相处,苏晚筝盈盈一笑,“那我就先谢过戴老师啦。” 吃完饭,苏晚筝跟着戴鹃去她家里选曲,江清霾则回公司继续完善宴会的事情。 一连几天,她跟着戴鹃在租的一个舞蹈房练习。 每天时间都很紧,从早学到晚,几乎也挤掉了工作的时间。 但好在,每天都能看到成效。 有时她累得大汗淋漓时,转身能看到江清霾站在窗口,目光清淡地欣赏着她。 苏晚筝觉得自己没化妆又大汗淋漓的样子很丑,气昂昂地警告他不许再偷看,男人云淡风轻地给她擦汗:“我来检查你的进度,以免你搞砸我的宴会。” “……” 宴会上要表演的这支孔雀舞其实很难度很大,江清霾会担心也在情理之中。 因为苏晚筝并不是独舞,戴鹃托关系找到一位孔雀舞学者,借来她饲养的一只白孔雀,唤名昭君。 昭君的过人之处在于它能在某种特定音乐环境下开屏。孔雀舞,若能与孔雀共舞,则为这场演出更增添异彩。 苏晚筝花了三四天的时间与昭君相处,总算是培养出了些许默契,她只要吹动手里的一支笛子,发出那种特定的声音,昭君便会开屏。 再加上苏晚筝手里的食物,随着编排的动作起舞,便能吸引孔雀与她完成一段舞蹈。 考虑到动物的不确定性,这段表演不会太长,但也算非常出彩了。 席江燃在她第一天练舞的时候来过,不过她把他当做隐形人一样,全然没搭理。 第二天、第三天他就没来过了。 但苏晚筝每次练完,时博都等在门口接她回去。 回了家,男人往往在客厅看财经新闻,她也不理睬,吃了饭后,就像陌路人一样回房间,谁也不主动说话。 连着这样好几天,直至宴会的前一晚,她异常忙碌,要选舞衣,选造型,还要一一联系客户们,提醒他们不要忘记明天宴会。 忙完一切,她累得躺倒在床上,澡也不想洗,只想闭眼睁眼到明天。 这时,卧室门被敲响,没人说话。 苏晚筝某根神经警觉地竖立,她睁开眼,平静无波地看着天花板,心知那是谁。 “有事?”她淡漠地问,一如这几天对他的态度一样。 “有你的快递。”他磁沉的声音响起。 苏晚筝抿了下唇,拖着疲乏的身体下床,解锁开门。 一只快递盒子伸进来,同时,一只宽大的手掌也压住了门。 苏晚筝眸光一凛,“松手。” 但彼时,男人的身体已经霸道地挤了进来。 不顾她的反抗,关上门,后背抵在门上。 “席江燃,你出去。”她气极地指着门口,如领地被侵占的猫,双眼凶狠。 算算,有两三天没正面见过她,也没听到她喊他的名字,男人一时喉咙动了动。 低头瞧她白净的小脸,身上穿着毛茸茸的家居裙,下面是一对玉白纤细的脚踝,有明显的淤伤。 他无声拧了下眉,知道她最近在学舞,一练就是一整天,还把腿弄成这样。 如果知道她会受伤,一开始就不会提那个要求。 他无视女人刺猬般的敌视,淡声问:“明天的舞准备好了?” 见到他看到自己伤口的表情,她忽而不气了,慢慢勾唇,“当然准备妥当,毕竟那是江总的宴会,我必须做到最极致。” 换言之,她辛苦练习乃至受伤,是为了江清霾。 为了江清霾…… 男人剑眉沉入谷底,他隐忍住情绪:“我看看舞裙。” 她笑容不减:“江总替我修改了,他说穿得太暴露不好。” 席江燃眸中浓着一片化不开的雾。 替她挑选衣服、修改尺寸,这明明是身为丈夫的他该做的事。 她故意气他,而他也成功跳进了她的设想里。 男人脚步往前一顶,坚硬的膝盖闯入她双腿之间,毫无怜香惜玉地将她压在墙上。 手臂撑在她脑袋一侧,俯身,凝望她的视线漆黑而危险。 “苏晚筝,你就这么想惹怒我?” 她听见他愠怒的嗓音,平稳住身子,慢慢站直,对视着他。 “琉星和小泉的事,我已经向你解释,你还想我怎么做?” 呵。 最后那句反问,让她克制得很好的心情,一下又涨起怒火。 她慢慢抬起下巴,问他:“记住这种感觉了吗?在当席太太的这些年,我几乎每天都在经历这样的愤怒。” 席江燃身体一僵。 “而你只几天就受不了了?”她在努力笑着,心里却是一片苦涩。 她从不是肯受委屈的女人,却为了他,一次又一次降低自己的底线。 他喉结滚动,心底某处被触及到,凝望着她的视线柔软了片刻。 苏晚筝无低头捋了下眼前的发,慢条斯理说:“你问我还想怎么样,我要宋琉星和宋以泉永远离开我的视线。” 第52章 那就还你自由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你做得到吗?” 她连续三个直接又凌厉的反问,让席江燃静默。 半晌,他松开了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苏晚筝独自一人靠在墙壁上,一股自嘲感蹿上喉咙,压抑充斥着浑身。 她笑了,眼泪却滚了下来。 她刚才都在说什么呢? 提了那样荒唐的要求,竟然还期待他的点头,还期待他会做出改变。 —— 昨晚一场,闹得两个小夫妻不欢而散,早饭间,席江燃主动给她倒了牛奶,把盘里的牛排给了她。 苏晚筝兀自吃完自己碗里的,没动牛排和牛奶,带上包便要去公司。 她手放在门把上时,忽然听见身后男人说:“给我一年的时间。” 苏晚筝脚步顿住,眼眸浑然睁圆,转头看向他。 他坐在椅子上,俊容被阳光笼罩出柔和的光影,认真、且清晰地告诉她:“一年,我会解决所有的事。以后不会再有宋琉星,也不会有其他人。” 在触及到他的视线时,神经将这股触电般的感觉传递到四肢百骸,全身都浸没在他那句话里。 她掌心甚至沁出了汗。 他昨晚没有把她的要求当做荒谬,他很认真地思考了,给了她一个时间。 她该相信他吗?毕竟是他曾经的女人,和他的骨肉,他真的能说断就断吗? “所以,不要再哭了。”他嗓音压下几分心疼,眸中的柔软快将她融化。 苏晚筝察觉到自己耳朵发红时,立刻转过身。 她摸了下自己的脸,她昨晚哭过的痕迹很明显吗? 她犹豫了片刻,声音缓慢从胸腔发出,少了先前的咄咄逼人:“你说的这话能信吗?” “我什么时候对你言而无信过?” 苏晚筝无声地笑了下,眨眨眼睫毛:“那如果一年后,你没有实现你的承诺呢?” 问出这句话时,她也不知道心里期待怎样的回答。屏息凝神,听他会怎样说。 席江燃迟疑了几秒,然后他一字一顿,嗓音温存夹带凉意:“那就还你自由。” 还她自由…… 苏晚筝眼瞳渐渐睁大,离婚从他嘴里说出来时,竟让她心头陡然一凉。 席江燃静默地看她,等她的回答。 苏晚筝没再多说一个字,便径直离开。 望着那扇半掩的门,以及太阳下杂乱飞舞的颗粒,男人浅浅一笑,喝了口她没喝的牛奶,沉重了几晚的心情终于回温。 抵达公司时,公司里灯都没开,只剩几个综合管理部的同事在整理东西。 不过,她的办公室倒是挺热闹。 小米带着几个她认识的女同事,在瞻仰她的新舞服。 见她到了,小米眼睛冒着星星,拉她去看:“筝筝姐,你快看江总给你重新定过尺寸的舞服,好漂亮!就像一只真孔雀一样。” 苏晚筝无奈地瞥了眼,相较修改过的上一件,暴露的设计稍微收敛了些,显得不那么俗气。 雪白的长裙是用金线制成的。 灯光掠过,一片圣洁的雪色中夹杂着金灿灿的光,再配上孔雀尾上的五色伪眼,真的像一只高雅清丽的白色孔雀。 “确实漂亮。”她点头感叹,江清霾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合她的胃口。 低头看了下表,时间差不多了:“把裙子收好,我们过去吧。” 酒店门口聚集着不少保安。 很显然,这是场轰动全榕城的盛会,届时不知会有多少媒体粉丝到场,安保工作俨然成了最辛苦的一项。 已经有些宾客陆续入场了,戴鹃以及其他部门的部长在招待宾客。 她拎着裙子快步走过去:“抱歉,戴老师,我马上来帮忙。” “舞裙很漂亮吧。”戴鹃瞧一眼她手里拿的裙子,微微勾唇,“江总为了你的裙子设计,熬了好几个晚上。” 苏晚筝一下有些意外,不好意思地一笑,“等下我进去谢谢他。” 她进里屋换上迎接宾客的衣服,是一身修饰身材的月白色旗袍,旗袍裙摆上勾着斜纹,淡雅清丽, 大腿处分了岔,走起路时,一对雪白纤细的长腿若隐若现。 苏晚筝随手将头发盘起,再迅速补好妆,端着腰肢和标准的微笑便走了出去。 出门时正巧遇见江清霾,他作为这场宴会的主人,一身藏青色手工定制西服,从衣身到裤腿笔挺整洁。 见到她时,一丝惊艳掠过眼底。 苏晚筝左右环顾:“林如雪呢?” 江清霾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朝她身后招了招手:“这里。” 她转身瞧去,便见那女孩模样约二十来岁,长得很年轻稚嫩,皮肤真如雪般纯白。 鹅蛋小脸乖巧可人,眼珠子像镶嵌在上的明珠,眨动起有小鹿般清纯的美感。 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连苏晚筝都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林如雪小步跑来,在苏晚筝面前停步子,微微鞠躬:“苏部长好。” 苏晚筝望着她一笑:“林小姐果然是美人,难怪网友能给出那么高的荣誉,今天一见,算是见识到了。” 被夸赞后的林如雪低眸浅笑,一抹红唇像白雪皑皑里的一朵红梅,美得极致。 这张脸就算是放在大荧幕上,也是360度无死角的。 不得不说,江清霾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江清霾在她身后说:“席江燃的车还有十分钟到,你告诉她该怎么做。” 苏晚筝想了想,然后慢慢走近女孩耳边,唇角扬起:“等他下车时,你就走过去跟他说……” 十分钟后,记者围聚得愈来愈多,酒店安保开始吃力起来。 尤其当席江燃的车子抵达时,整个场子像被点燃那样沸腾。 举着席江燃名牌的粉丝团,各路围堵的记者,一时间将酒店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林如雪远远看着那从车上下来的男人,“那就是……江总。” 他似万丈光芒般被所有人簇拥着,俊容刀刻般极致完美,浓眉墨眸,如天边触手不可及的星辰。 初入娱乐圈,她第一次参加这么盛大的宴会,第一次见到那样英俊瞩目的男人。 那一刹那,心动是真的,眼底真切铺满了爱慕。 而女孩的所有表情,苏晚筝在旁侧都瞧见了。 她了然于心,淡淡勾唇:“去吧,林小姐。” “哦,好。”林如雪如梦初醒般,提着裙子走过去。 手足无措,表情羞涩,在让自己心动的男人面前,心跳、举止,一切一切都错乱了。 苏晚筝淡淡倚在大门,看着女人走向他。 她发尾做了小卷,微微遮住三分之一的脸颊,颇有种上海滩烟花女子的美感,只是眼底划过一缕无声哀意。 嘴上说着不在意,原来看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朝自己丈夫奔赴而去,是这样的感觉。 摄像头和记者太多,时博一边护着江总一边阻拦,忽然一缕裙角飘进在视线里。 席江燃抬眸对上林如雪的视线时,她感觉连呼吸都暂停了,血液在那一刻凝结成冰。 一见钟情,原来是最美的四个字。 顿时,粉丝圈和记者圈都传来议论:“那不是林如雪吗?那个什么【迪士尼在逃公主】?” “看她好像跟席江燃认识?” 她当即红了脸,迈着轻轻的步子走过去,挽住男人的胳膊。 林如雪这个简单的动作,无须言语,骤然炸开了锅。 女粉丝们沸腾尖叫,记者们像打了鸡血一样,更加疯狂—— “林小姐,请问你跟江总是什么关系?” “江总,世人都传闻你是隐婚,难道您的太太就是林如雪吗?” 席江燃蹙眉看向身边这张脸,说陌生倒也不陌生,是他投资电影的女主角。 他俊容沉下,望着林如雪搭在他胳膊上白皙的手,抬手想拂开。 “江总。” 林如雪眸光漉漉地瞧着他,踮起脚,红唇在他耳边低语:“是苏部长让我来的,她说,这是你欠她的。” 男人当即眸色有了异样。 他扫一眼大门的位置,便见一袭月牙旗袍的女人正微微倚靠在那,朝他晃了晃酒杯。 他心里立即明白些许,眉头突突跳了两下。 这女人,原来千方百计求他来参加宴会,是为了这个。 他没再推开林如雪,却黑沉着脸,迈步往酒店内走去。 记者们仿佛看到自己疯狂上涨的KPI,手拿相机一顿猛拍。 要知道席江燃是圈子里出了名的不食烟火,出席宴会从不带莺莺燕燕。 林如雪,是唯一一个能近到他身,且触碰到他的女人。 这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苏晚筝挺直了身子,拨弄了下金栗色的卷发,眼睫弯得明媚可人:“江总,林小姐。” 她瞧着他的视线多了分狡黠,仿佛诡计得逞了般。 席江燃淡淡扫她一眼,旗袍很适合她,她拥有江南女子一般精致柔软的长相,白皙娇瘦,该有肉的地方曲线极其优美。 唯一美中不足,是她露出脚踝上的一点点淤青。 只是那样瞥了她一眼,他小腹竟蹿上一股热。 “你们座位在里面第一张圆桌。”苏晚筝对林如雪眨了下眼睛后,安置两人入座。 目送二人离开,苏晚筝心里第一次有了玩弄他的快乐。 却在想起林如雪见到席江燃眼神时,眸子又暗了下来。 她从侍者的盘子里接了杯红酒,抱臂轻轻贴在墙壁上喝。 嗯,有点苦涩。 继席江燃后,再次引起轩然大波的,是苏晚筝的爷爷苏丘。 她安排他们坐靠前的座位,握着爷爷的手笑道:“爷爷,你今天精神气也太好了,这身黑色的唐装很帅。” 苏丘笑着拍膝盖,摇摇头:“老都老了,哪里还谈得上帅。” 大伯苏晟环视一眼台上环境,笑说:“凌睿这么大的排面还真不得了,果然是能跟世盛匹敌的公司。” 苏晚筝拉开椅子,给他倒酒寒暄:“大伯上次跟席江燃合作的单子出的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苏晟眼神暗了暗,苏丘轻哼了声:“他自己不成器,工厂质量出差错,按时交不上货,直接让世盛亏空八千万。” 苏晟面上多少挂不住,低沉下来。 苏丘却还在继续教育,指指点点道:“那么好的机会,你自己掌握不好,难怪你成不了大器。” 苏晚筝却为刚才爷爷的话怔了下。 八千万……这可不是小数字。席江燃明知大伯是贪他钱和名,却还愿意跟他签合作? 而且,也从没听他提起过。 她心脏颤了两下,不觉转头看向不远处主座上的男人。 他今天一袭深黑西服,黑白分明,低调简约的高雅,领结和皮带配的都是她亲手给他买的那一条。 林如雪坐在他身侧,谨慎又害羞,一会给他倒酒一会和他搭话,男人不甚在意地敷衍。 一个不经意间,视线相触,他幽幽地瞧着她,眸里几分危险几分沉寂。 苏晚筝刹那心脏像被电击了下,抿了抿唇,避开视线。 “哎,也就是阿燃性格好,疼你,这钱他没多计较。”苏丘瞪一眼苏晟,“但我真是在席家面前没面子。” 苏晚筝抚抚老爷子的肩膀:“爷爷,别动气,有什么事回家再说,今天来玩就玩得开心。” 苏丘这才重露笑容,但很快又变得凝重,压低声音问:“筝筝啊,你是不是跟阿燃吵架了?” 她眨眨眼睛:“嗯?没有啊。” 苏丘横一眼那臭小子,问:“阿燃怎么跟其他女人坐一起啊,他身边从不带女伴的。” “爷爷,工作需要而已,大家彼此都是同事,没什么问题的。” 苏丘嗤一声:“没什么问题?我看那姑娘对阿燃挺有好感的,一直缠着他说话,你瞧见没?” 苏晚筝耸了耸肩,抬头时,正看见江清霾在舞台边朝她招手,连忙起身:“别乱想了,爷爷。老板喊我过去了。” 她说罢匆匆过去,因为裙子的限制,不能小跑,只能快步走过去:“怎么了?” 苏晚筝以为有什么大事,江清霾抬手将外套脱下来,淡淡扣在她肩上:“空调降温了,外套穿着。” 她“哦”了声,乖乖把衣服披上。 “从刚才开始,一直盯着林如雪那边。” 江清霾温淡地替她抚弄西服领,注视着她的眼睛,“不高兴了?” “哪有。” 苏晚筝下意识否定,笑着往后退了步,“刚刚跟爷爷提到他而已。跟着你混迹那么多年,我还没那么小心眼。” 她笑着打哈哈,摸摸西服以示感谢,继续去招待客人。 江清霾伫立,轻轻晃着手中的高脚杯,浅抿了口,注视她离开窈窕背影。 真的不在意么?她不知道,她的眼睛不会骗人。 苏晚筝走到大门口,翻了翻名册,还有贾月和沈宴没到。她长吁口气,这小子,要她的邀请函还给她迟到。 没等多久,便见沈宴的车子到了。 她支起身子,揉了揉酸涩的小腿,快步迎了过去。 但才走到门口,望着从沈宴后座下来的女人,脚步又顿了下:“贾小姐?” “苏部长。” 贾月穿着身淡紫色的长裙,拿着手包,过去与她握手,表示歉意,“抱歉,我来迟了。” 苏晚筝有些懵,看向沈宴:“没事……你们认识?” “15分钟前认识的。” 沈宴带笑的嗓音传来,一手搭着车门,潇洒如一地站在那,“是我开车没看路,不小心擦碰到贾小姐的车,致使她的车熄火了,我就做个顺水人情送人上来咯。” “是嘛。”苏晚筝眨眨眼,一眼就瞧出沈宴对贾月有所图。 贾月脸颊红了:“是我的问题,才拿到驾照就自己开车,出了事故。沈先生人真的很好,帮我联系拖车公司,还邀请我上车。” 她一边夸赞,一边满脸写着“沈先生真是个优雅的绅士”,苏晚筝莫名想笑,领两人往里走:“快进去吧。” 沈宴晃着酒杯单手抄兜,眯着眼瞧贾月那如水般的身姿:“刚刚路上,贾月说你同意了她一个要求,她才肯参加宴会的?” 苏晚筝低头对着名单册,“嗯。” 沈宴胳膊拱拱她:“什么要求?该不会是要我的签名照吧?” 苏晚筝噗嗤一声笑出来,“大差不差。” 沈宴一拍腿:“难怪!我就说她在车上的时候,怎么总透过镜子瞧我,原来是看上我了。” 苏晚筝微微扬起下巴,无情打断他的臆想:“不过,人家想要的是与席江燃的合照一张。” 她说罢合起册子,往后面的化妆室走去,独留下沈宴留在原地,风中凌乱。 筵席展开序幕,一切自由从简。 晚饭上齐后,大家吃饭的吃饭,不饿的互相聊天碰杯,顺便增一波人脉。 不少老总们都慕席江燃之名而来。 他的桌前自然是最热闹的,但席江燃并未离座,谁来了只是清淡点头作聊,不深入话题。 陆翡瞧他那副阴沉的脸,就知道他根本心思不在吃饭,也不在宴席。 平白无故被摁了个女人在身边,推手还是自己老婆,他能不气么。 他与对座的李琼墨交换了个眼色,主动找起话题:“我跟那个小太妹分了。” “什么小太妹?”李琼墨喝了口茶,挑眉问。 “啧。” 陆翡瞧他一眼,“就我爸塞给我的那个女的,在小北家长会上,那女的直接坐我大腿上,闹到我哥和我爸那去,自然就分了。” 第53章 你没资格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哎,我发觉我现在越来越老年化了。” 陆翡叹口气,将碗里的红烧肉夹走,夹了一筷子豆芽,“现在肥腻油荤都不想沾,想吃点素的。” 他瞧着筷子上那片小豆芽,突然便想起教室门前,黄昏光景下,那张柔白恬静的小脸。 干净的粉唇,漂亮清冷的眼睛,以及一脸正经的表情。 依稀记得她那天穿了个小白衬衫,包臀裙。裙子窄得可怜,稍稍一弯就露出大腿。 小腰那样细,身体哪哪都平平板板的,真跟豆芽差不多。 说到底,是缺男人滋养。 李琼墨镜片下视线锋利,托着下颌低笑:“听你这意思,看上谁了?” 陆翡喝了口酒,“才见过一面,八字没一撇呢,等有了那撇,再带给你们瞧瞧不迟。” 席江燃似乎一点聊八卦的心思都没有,脸庞宛如霜雪覆盖,勺里的汤也没心思喝了。 他起身想出去抽支烟时,不远处,一身烟灰衬衫的男人迎面走来。 步伐顿住,席江燃波澜平静的眸底慢慢出现裂痕。 两双眼睛对上时,仿佛拉开一场无声的战线。 “近半年不见,席总别来无恙。” 江清霾率先开口,手掌落在左肩,以示礼貌地鞠一躬,“你能到场是我的荣幸。” 他嗓音温淡,眼眸深处波涛暗涌。 席江燃缓缓开口,没什么情绪道:“江总客气。” 江清霾的视线转而望向林如雪,“小雪,不要忘记苏部长教你的东西,好好照顾席总,不许有差错。” 林如雪不懂他话中意味,只当是叮嘱,点点头。 但席江燃听出他语气里的故意。 他唇角轻冷勾了下,好一个苏部长。 “听闻江先生把妹妹送到海城去了?” 江清霾淡淡拢眉:“那丫头不乖,三番五次找苏部长的麻烦,我这样做也是给她一个训诫。” 席江燃无声挑眉,“江总挺爱替有夫之妇操心的。” “保护下属而已。” 江清霾嗅出那丝敌意,唇角提起笑意,“苏部长从大学毕业就跟着我,一直到现在,谁都不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欺负她。” 他最后那句话,微微加重了语气,故意说给席江燃听的。 林如雪在旁边恍然大悟,原来苏部长结婚了,她还以为江总和苏部长关系不一般呢。 “保护也该有个限度,手伸得太长,难免惹人口舌。”男人说话间眸内幽黑,夹杂森冷。 江清霾忽而笑了,没有再接他的辩驳:“席总提点的是。” 到底是在宴会上,多少双耳朵听着,再深入聊下去,就该被扒底了。 便在这时,Sherry从大厅门外进来,匆匆走到江清霾耳边说了几句话。 他闻言眉头轻蹙,转头表情平和地点头:“席总尽兴,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席江燃盯着他离去的身影,黑眸淡漠,温存尽无。 林如雪瞧他脸色不佳,碰了下男人的胳膊,小心翼翼问:“席先生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喝点柠檬水?” 他面若冰霜地扫一眼周围,没找到他想找的人,沉声问:“苏部长在哪?” “啊?苏部长……” 林如雪不解地回答他,“应该在后台化妆间吧。” 她话音刚落,男人便放下酒杯,转身朝宴厅门外走去。 他开了化妆间的门,空无一人,椅子上搭着江清霾那件藏青外套。 男人缓步走进去,漠然扫一眼,里屋的更衣室门是虚掩着。 苏晚筝正在更衣室换迎宾的衣服。 她刚艰难地拉下旗袍的后背拉链,听到脚步声时吓一大跳:“更衣室有人!” 回头望去时,男人一身清冷地立在那。 更衣室无光漆黑,而他站在光影交错的地方,灯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拉长。 他俊容黑沉,蓄着一座冰山般,眸子幽冷地望着她,一点也没有要退出去的意思。 苏晚筝见到是他,长舒了口气:“你吓我一跳。” 她没什么警戒地转过身,把耳坠取下来,若无其事地问:“林小姐没陪着你吗,你这样突然过来……” 话还没说完,便听门“砰”地一声。 她吓得一震,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手臂被人拽住摁在了墙上。 旗袍脱落到肩膀,她后背冰凉贴在墙壁上,心脏颤了颤。 光源触及不到的漆黑里,他脸庞轮廓若隐若现,但那股扑面而来的愠怒,却很清晰。 “不解释解释?”他缓慢吐字,嗓音听似平静,却带着真切的怒火。 他的怒气一直压抑着,从什么时候起呢? 大概,是从那天她离开的当晚,他听说她被江清霾捡回家开始。 他那晚没睡,并且直到今天前的每个晚上,都没睡好。 不仅如此,当江清霾把外套披到她肩上时,她没有拒绝,反而对他笑。 憋得太久,手指的力道控制不住,掐着她肩膀的地方,印出红迹。 她盯着男人的眼睛,无声一笑:“让你挽着个女人出席宴会而已,又没让你真跟她做什么。” 男人手指突然掐住她下颌,力道够重,疼得她差点以为骨头碎了。 真正让他发怒的是她的态度,毫不掩饰、云淡风轻。 仿佛就算他跟林如雪做了什么,她也会是这样不在意的表情。 他轻冷勾笑,膝盖抵着她细细的腰际,“亲手把丈夫送到别的女人手里,席太太够大度。” “大度吗?” 她被他压得哪里都动不了,下巴还疼,索性也不挣扎了,“我也这么觉得。毕竟我已经心怀慷慨两年了,早就习惯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老公。” 话语尖锐地又把话题引到争吵点。 他冷下眉眼,唇瓣冰冷地在她耳边问:“为此,你就这样报复我。江清霾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即便要把另一个女人送上我的床,你也不会说声不。” 她或许是不愿意的,但因为是江清霾的命令,她都会做。 因为江清霾,在她心里的重要性超越一切,对么? 苏晚筝深深吸了口气,眼圈红了。 听他亲口说这些,她无法做到真正平静。 她用力往胸腔输送氧气,却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长时间练舞让她很累,面前男人的质问和眼神,让她更累。 “是又怎么样呢?”苏晚筝盯着他那张乌云沉沉的脸,无力地笑了下。 从沈宴到江清霾,他不满她身边的所有男性,却从不检点自己的行为。 “听他的话,是因为在他身边,我有被照顾,被关心的感觉。从初识到现在,他从来都一直护着我,不让我受一点委屈。” 苏晚筝盯着他,眼眶逐渐变得温热,一字一顿地问,“但你呢?” 他给她的永远是痛苦、眼泪,和为另一个女人离去的背影。 她的话无疑是最凌厉的剑,狠狠刺入男人胸腔深处,直至心脏。 他用力地呼吸,双眼泛着猩红,握着她的肩膀几分颤抖。 他慢慢松开她,从让人绝望的压抑,再到颓然疲惫,只需几秒钟:“好。” 苏晚筝心脏颤抖跳动,呼吸深深浅浅。 她眼眸闭了下,这样的日子,或许是该划上句点。 “一年,我等不了。” 苏晚筝的嗓音在黑暗里,缓慢且清晰,“我没办法再委屈自己300多天。别把我当傻子,席江燃,其实,你真想跟宋琉星分,根本就是一句话的事,哪用得到一年。” 一年,只是他的推脱,说到底,还是舍不得那朵野花。 一年后,她只会陷得更深,更加离不开他,他就更能在外彩旗飘飘。 “既然你放不开她。那我们还是开始谈的那样,如果找到小澈的骨髓配型,就……离婚吧。” “离婚后,你和她好好在一起,给孩子一个有父亲的童年,也……放过我。” 该怎么开始,就怎么结束。 这是她能想到解决这段痛苦的最好方法。 一开始就是交易的婚姻,一旦加入感情,就变味了。 谁知她话音刚落,男人眉头突突地跳动,刚平息的情绪如过山车般瞬间高涨。 他摁住她的肩膀,将她困在墙角和自己胸膛的位置。 男人的手伸进她衣服时,她身体陡然发凉,颤抖了下:“席江燃!” 他的手顺着她胳膊摸过去,摸到她空空如也的手指。 脸颊猛然一沉,他将自己无名指上从未摘下过的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 将她抱在摇摇欲坠的木桌上,力道很猛,“又提离婚,又忘记自己为这两个赌气的字吃了多少亏?” 苏晚筝一巴掌想拍他脸上,被男人精准钳制住。 她手挣扎两下,毫无作用。 她胸膛急促地起伏,说:“我真想赌气,根本不会在这里跟你好言好语。我没闹到媒体,闹到席家,闹到世盛,是因为我还把你当丈夫看待,但你不要给我得寸进……” “啊!”她话没说完,身体陡然一凉。 男人冰铁般的手桎梏着她:“照你意思,我还该‘好好感谢’你的恩德了。” 死死挣扎,掐咬尖叫,却终究不成办法。 “你这疯子!这里是更衣室!” 她心脏骤停般,拼命想躲,被他弄疼了,眼泪一下掉落。 衣服撕扯间,黑暗深邃,唯独门缝渗进的一点光,隐约能照亮男女喘息起伏的身影。 …… “她人呢?” 江清霾蹙眉看眼腕表,第一个节目就快开始了,她该给各个席位敬酒,却迟迟见不到人。 Sherry摇摇头,“从刚才就没见到苏小姐了。” 彼时,林如雪正从洗手间出来,听到两人的对话:“苏部长的话,刚刚在化妆间,席总听了也找她去了。” 江清霾眸光骤然一凛:“多久前的事?” “四十分钟前吧,挺久了。” 男人黑眸重重一沉,他把手里酒杯往桌上一扣,阔步往后台化妆间走去。 空气靡靡,一片漆黑里,她一只胳膊搭在苍白的脸上,旗袍被撕扯到了小腹部。 男人垂着脸颊,低沉叹了口气,用外套把她裹住。 无声拍着她的后背,像在哄孩子。 她颤抖地哭着,刚才挣扎得有多激烈,现在就有多沉寂。 双腿都是软的,被折腾得站不稳。 “不要哭了。”他低沉地叹,起先用手指帮她揩眼泪,到后面越掉越多,根本停不下来。 “滚出去,王八蛋!” 压着沙哑哽咽的嗓音,她狠狠将他的外套摔回她自己身上,望着他的眼神一片漆黑疏冷。 内心被屈辱折磨得几近崩溃。 他暴露本性后,还装作好心,戴上温柔的面具,再让她甘心被禁锢在这段婚姻里。 哭过后,她的情绪慢慢恢复镇定。 重新把迎宾服穿好,装作若无其事地理好衣领,但细看,手指在微微颤抖。 有一颗纽扣,像故意和她作对一样,怎么都扣不好。 席江燃想上前帮她,手刚伸过去的刹那,女人就往旁边躲了下。 眼神充斥警惕,睫毛与嘴唇都在发抖。 她虽然没说话,但恐惧清晰而见。 大概是那个眼神刺进他心里,席江燃的动作僵了一秒。 然后,手慢慢折回放入口袋,疲倦地闭了下双眼。 几秒后,他转身离开这狭小的空间。 化妆间有人在补妆,见一个男人从女更衣室走出来,惊得面面相觑。 他步伐沉重地走出去,摸出根烟抽着,拿下时,发现烟嘴上残着她的口红印。 摸了下嘴角,手指上多了抹殷红。 他闭了下眼睛,太冲动。 每每她对峙,他的大脑都不像平日那样可控。 烟雾缭绕,迷蒙着心智,让席江燃恍惚间想起多年前的事。 是的,他自己内心清楚。 是谁都可以,沈宴,张宴,王宴,他都可以忍,但偏独江清霾不行。 烟雾弥漫间,从走廊深处缓缓传来脚步声,他自顾自地低头抽烟,不用去看,也知道那是谁。 江清霾走到男人身侧,打量着他。 手工西服向来熨烫平整,有一点痕迹都十分明显,此刻,席江燃身上的衣服已皱得不成样。 仔细再看,皮带是重新扣过的。 江清霾眉眼逐渐染上清冷,可他表情依旧平静如水。 这是两个身居高位者的共同习惯,喜怒从来不形于色。 两道冰冷的眼光对上时,没有方才在宴会上那样收敛。 “她在里面。”江清霾开口一句肯定,眉间聚了层戾气。 男人没说话,自顾自地在抽烟,胸腔传来深重的呼吸声。 江清霾视线阴鹜,对着他静淡若水的侧脸,将那件他最在意的事告诉他。 “那晚是我在街边把她捡回去的,并非她主动来找我。她懂得身为妻子的分寸,就算过得再不好,也不会主动要求在一个男性朋友家过夜。” 男人眉眼未动,但手里的烟头突然掉落几粒烟灰。 江清霾望着他:“结婚两年,你根本不够了解她。这个丈夫的角色,你自己掂量做得合格么?” 这句轻飘飘的话,无疑在男人心里投下沉重的炸弹。 他低头盯着欲灭不灭的烟头,忽而胸腔发出自嘲一笑:“合不合格,你没资格评判。” “我没资格?” 江清霾喉结危险滚了两下,直勾勾地问,“你忘了当年是谁让你有娶她的机会?你忘了当初如何信誓旦旦地说,你会护她一辈子幸福?” “江总。”Sherry在旁边抚上男人的肩膀,示意他压制住情绪。 “当年确实是你犯的错给了我机会,但不代表你有资格诘问我。” 席江燃目光沉静如浮冰,“如果后悔让她嫁了我,你该反省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为什么最后娶她的不是你。” 心脏最深处的柔软被刺中,江清霾呼吸骤然凝滞。 “席总,请别再戳江总的伤疤了。”Sherry皱眉拦在江清霾面前,“当年的事,谁都是迫不得已,所以……请别再说了。” 席江燃淡淡扫一眼男人腥红的眼眸,没再说话,将烟摁进垃圾桶里,便转身离去。 Sherry转而安慰自己的主子:“江总,别把他的话放心上,他是故意激你。” 他抬手止住她的话,嗓子沙哑:“席江燃说的是事实。” 走进去时,女人抱着膝盖靠在更衣柜旁边。 地上是被扯坏的旗袍,空气里绯糜的味道,已昭示着刚才发生过什么。 他沉眸俯身,蹲在女人眼前,抬起她的下巴。 竟把她欺负成这样。 脸颊上夹着泪,睫毛湿湿的发颤,杏眸空洞的没有神采。 他手指的温度,终于让苏晚筝有了点动静。 她觉得自己这模样太狼狈,甚至根本不能见人。擦擦眼泪,转过身去,不想被他看见。 “晚上的舞不要跳了。”他把她扶起身,不能抱她,外面很多双眼睛在看着。 苏晚筝一开始双腿发软,整个身子倒在男人怀里,慢慢才能站稳。 她咬牙攥拳,抹掉脸上未干的痕迹:“我没事。” “不要在我面前逞强。” “我要跳。练了那么久,我不跳对不起戴老师,对不起期待的宾客,也对不起我自己。” 他掰正她的脸:“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他对不起你。” “江总。”苏晚筝闭了下眼睛,似乎很疲倦,但十分坚定,“我真的没事。” 第54章 当时脑海只有一个念头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见她坚持,江清霾没再说什么,扶住她的腰,帮她稳住身体,慢慢往外走:“先去房间休息,确定没事了再说。” 她点点头,被他带到化妆间旁的一个小房间,里面有床和沙发。 江清霾给她倒了杯水,披上毯子,坐在床边看她小口小口地喝着。 神态空洞,发丝微乱,不显狼狈,反而有种落魄千金的美感。 她举杯喝水时,江清霾瞧见她手指被男人强行戴上的钻戒,沉下眼眸。 “现在第几个节目了?”她喝了点热水,情绪好多了,抬头问他。 “第二个。”江清霾打开房门,“你确定要上台的话,再过20分钟就准备化妆了。” “好。”她点点头,露出疲倦的淡笑,“谢谢了,江总。” 谢谢这两字从她嘴里说出,多少显得生疏。 他淡淡凝眉,叮嘱了几句便起身离开,给她一个人安静的时间。 外面依旧歌舞升平,凌睿邀请到的舞蹈天团一下将气氛推至最高,七彩斑斓的灯光晃得人眼疼。 陆翡正抽着烟欣赏,便听身边椅子被拉开,席江燃在一片喧闹中落座。 “去那么久。”陆翡踢了下他的椅子,颇有深意,“得是憋了多久啊。” 李琼墨踹了他一脚,没眼力见的男人。 而席江燃似心里有事,完全无动于衷,也没理睬两人。 低头看表,距离她上台还有一个半小时。 彼时,另一侧不起眼的座位处,有位女子缓慢走向男人:“酒店经理那边已经打点好,钱给够,设施仪器不会有错。” 男人点头喝了口酒:“还有不到两小时,苏晚筝就会上场,‘老蛇’下了命令,这次行动不能出差错。” “放心吧。”女人点点头,低声说,“席总也回座了。” 男人动作一顿,目光灼灼地瞪着席江燃的背影,慢慢锁眉。 只要席江燃在场,就是他们计划的威胁。 女人不以为意:“他有那么在意他太太吗?不是说席江燃跟小雀也有点暧昧吗?” 男人“啧”了声:“你懂什么,责任归责任,爱情归爱情。” 女人轻嗤:“说那么好听,还不都是为了上床。” “你提醒我了。”男人笑了声,拿出手机,“如果小雀能牵制住席江燃,倒也算没白培养她。” 时间推移至9点半,第五场是个魔术表演。 魔术师在台上变幻多端,台下发出阵阵惊呼,男人低发了条短信。 正值孩子睡觉的时间,公寓3楼的灯光熄灭,宋琉星正拍着孩子的后背给他讲故事。 讲故事讲到她自己都昏昏欲睡时,枕边的电话响了起来。 显示的陌生号码让她皱起眉头,瞧一眼熟睡的儿子,然后起身到阳台去接:“喂?” “是我。” 男人冰冷熟悉的声音响起时,宋琉星吓得手抖,手机差点掉下阳台。 “你……” 她毛骨悚然,惊恐到牙齿打颤,“你还联系我做什么!我们说好的,结了那30万就再也不联系!” “你别急,只是拜托你帮个忙而已。” 男人低笑了笑,缓缓转动着尾戒,“我发给你一段短信,你现在立刻发给席江燃,然后把手机关机。” 宋琉星喉咙一噎。她记得现在阿燃应该在凌睿的周年宴会上。 她心底涌上一股怒气:“你们又要干什么!” 男人平静勾唇,“小雀,听话,这是最后一次联系你。” 他的话仿佛有魔力,‘最后一次’的承诺已经许多遍,但对宋琉星每每都会相信。 她挂了电话,晶莹的眼泪挂在眼角,她看一眼卧室熟睡的孩子,坚定握了握拳,发了消息。 第八场表演,如期而至。 “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是你们期待了一晚上的节目,让我们凌睿部长,苏晚筝带来舞蹈《云端雀翎》。” 台下一片掌声雷动,苏晚筝彼时已经化好了孔雀妆,眉心点缀一朵青色花钿,眼影用淡蓝与浅绿相融,眼梢带出狭长灵动。 她穿着雪白的孔雀纱裙,眨眸微笑间,宛如一只灵动活泼的小幼雀,回归山林般,自然野性的美。 台下呼声最大的是沈宴,拿着手机一边拍照一边给她大声打call。 苏晚筝对他微微一笑,俯身邀请昭君上场。 真孔雀上台表演,这是大家都没想到的,场上连连发出惊叹。 昭君立在头顶音箱,俨然把它当成树枝,微扬着她雪白修长的脖颈,羽翼丰满美丽。 “这倒挺有意思的。” 陆翡来了兴致,眯眼叼了支烟,对席江燃说,“那孔雀一瞧就价值不菲,看那毛色和眼神就知道,专门温室里伺候大的,你老婆可以啊。” 李琼墨单手点烟,讽刺他一声:“你还懂孔雀的眼神?” 陆翡笑着抽了口烟:“我爸就爱养这些东西,孔雀啊草泥马啊柯尔鸭啊,都略懂略懂。” 席江燃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关注不在孔雀,也不在任何,只专注凝视着台上的她。 就在几小时前,被他欺负得路都走不了的女人,竟还坚持要继续跳。 心里没担忧是不可能的。 苏晚筝视线环扫台下观众,见到爷爷自豪的视线,对他勾眉一笑。 再落向席江燃时,目光清冷几分,宛如陌路人一样避开。 万众期待的音乐声响起,孔雀舞的音乐优雅绵长,这曲目是自编的,录入了昭君空灵般的叫声,美得直击心灵。 便在这时,席江燃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扫一眼想关机时,宋琉星发的一段话却吸住了他的视线。 【阿燃,你现在有空能来一趟吗?小泉突然发了好高的烧,喘不过气来了。】 宋琉星盯着那行绿色对话框,紧张地握住手机。 其实,刚刚男人让她发的是【我发了好高的烧】,是她擅自改成了小泉。 她没有信心,他会为了自己抛弃那边赶过来。 席江燃眉头微拧,突地一下站起身。 陆翡正准备欣赏美人与孔雀跳舞,瞧他神色凝重,“怎么了?” “马上回来。” 陆翡皱眉:“喂,你老婆马上跳舞了你都不看?” 他没接话,一边低头往外走,一边拿出手机发消息。 台上的苏晚筝能见到舞台下的所有,也包括,男人低头离去的背影。 她当即瞳孔狠狠缩了下,突然大脑空白。 音乐在耳,她好像忘记了所有的动作。 是他要她上台表演的,她为此花了那么长时间练习,不惜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而他竟然连一眼都不看? 鼻尖像被什么尖酸的东西刺了下,涩又尖锐。 但她很快收拾好情绪,淡漠地背过身去,准备开始她的舞蹈。 在舞蹈开始前,她有20秒的时间背对大众,吹动乐器让孔雀开屏。 在这二十秒内,席江燃叫来了时博,把宋琉星发的消息告诉他。 时博点头:“我知道了,席总,您快回座吧,我马上过去看看宋小姐。” 男人赶时间般,转身打开宴厅门:“嗯,有事联系。” 在他往位置上走时,陆翡在和他招手,男人目光淡淡扫了眼苏晚筝纤细的背影,唇角平整。 音乐逐渐升华,在苏晚筝即将转身开始舞蹈时,他视线慢慢上移,突然敏感地察觉到什么。 角落,有一道男人声音对着对讲机道:“就是现在。” “咔嚓”一声,空气中有什么断裂的声音。 苏晚筝还在吹着那首乐曲,恍惚之中,她听见人群中传来尖叫。 以为是昭君开屏让他们欢呼,全然没在乎头顶那盏巨大吊灯的吊线,慢慢地断裂开。 沈宴察觉到了,发疯似的要往舞台上冲:“头上!苏晚筝你他妈发什么呆!快跑!” 头上? 她放下笛子,慢慢抬起头时,那根线“崩”地一下断裂。 在吊灯环崩裂的同时,一道迅速到让人无法看清的脚步,已经挪到她身边。 苏晚筝仰头看着巨大的灯离自己愈来愈近之时,手臂被一道又急又沉的手拉住。 她被拉进一个温暖熟悉的拥抱里。 耳边是他急促低喘的声音,与在试衣间彼此交融时一样的声音。 “轰——” 一声巨响,整个宴厅黑暗了大半,恍惚间,如同身置地狱。 一时间烟尘四起,人群沉默了几秒后,陷入惊恐的尖叫当中。 警卫听闻吊灯出事,立马冲了进来,先把宾客隔绝在外,再拉上帷幕。 沈宴被隔在人群最外侧:“苏晚筝!我草!你们放开我!” “筝……筝筝,咳咳……”苏丘唤着孙女的名字,差点没从轮椅上跌下。 但这些呼唤的声音,都被警卫隔绝在外。 苏晚筝慢慢在一片尘雾里睁开眼。 她整个人像被座大山压住,但跌在地上时,后脑没磕到地,垫到什么温暖的东西。 她顺着往后摸,是只大手,垫住了她的后脑。 她抽手时,手掌上满是红色的黏稠。 那一刹那的红,让她大脑狠狠被蛰了下,慢慢地抬起头。 头顶男人压在她身上,凭着自己身材优势,用身体死死护住她。 旁边是坠了一地碎片的巨大吊灯,坠落的地点,就是她站在那吹笛子的地方。 苏晚筝心陡然一惊,忍不住抓紧面前男人的衬衫。 如果,她刚才没有没推开,她现在会是什么样…… 身上的男人以为她哪里受了伤,嗓音沉沉落在她耳边:“怎么了?哪里疼?” 这道声音,磁沉低哑,是她枕着入眠,在梦里万千萦绕的声音。 烟尘拂去,她颤抖着看向席江燃清晰的面孔。 眼眶温热,呼吸窒闷,像有什么爆发的情绪在心口决了堤。 “你……你疯了!” 她抖着声音,那样害怕地捧着他的脸,眼泪流了出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什么时候跑上台的?如果灯砸到你怎么办?!” 她从未在他面前这样惊慌失措过,眼泪像止不住般,往他的掌心里掉,砸在他手背的伤口上,有点疼。 “有没有受伤?”席江燃手落在她发丝间,指腹轻轻抹掉她的泪。 眼神像沉进了一片大海,隐忍的,疼痛的,深情的。 “没有……我没受伤。” 苏晚筝颤抖地哭着,话都说不连贯,捧着他受伤的大手,慌乱无措,“你……你呢?让我看看,很疼吗?哪里疼?” 他缓慢蠕动唇瓣,想说什么,几滴温热的血滴在苏晚筝脸上。 她恐惧地睁圆眼睛,便听男人闷哼一声,弓着的身体再也撑不住,往她怀里倒下,重量尽数压在她身上。 在知道她没受伤后,他忍着的疼痛骤然松弦,让他一下昏厥了过去。 刚才灯坠落时,他的腿被砸中了,现在已经毫无知觉。 苏晚筝看到他的脖子里、发丝间都是飞溅的碎片。 她慌张至极,拍着男人的肩膀,不敢重力,怕打到他伤口:“席江燃?怎么了?醒醒!” 鼻尖全蹭着血腥味,加上他晕倒,恐惧蔓延全身,让她身体发软,生怕他这一昏就醒不过来了。 她把男人扶到地上躺好,扯着沙哑的声音喊:“来人……有没有人,有人晕倒了……” 很快,酒店经理带着江清霾上了台,见她毫发无伤时,江清霾紧绷的眉宇松弛片刻。 “快打120!他不行了,他身上有好多伤……”苏晚筝抓住旁边保安的袖子,急得眼泪直流。 “筝筝。”江清霾把她扶起来,将她颤抖的身子拥进怀里安抚,“已经打120了,很快车就到了,没事,没事了。” 苏晚筝在他怀里发抖,身上的孔雀裙沾满灰尘。 撕扯的纱线掉落,梳好的发髻乱了,妆也哭花了。 120救护车很快抵达,送走了伤势最重的席江燃,由陆翡和李琼墨陪同离开。 江清霾和沈宴陪着苏晚筝坐另一辆车抵达。 经检查,席江燃右腿粉碎性骨折,身上大大小小玻璃划破的伤痕多达十余处,但还好都不深,也没有触碰到血管,算万幸中的万幸。 苏晚筝身上没有半点伤,就连倒下去时,她的后脑都被他的手护着。 医生说她只是受了点惊吓,在医院挂一晚上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夜深人静,沈宴守在她床边,江清霾作为主办人,折回宴会场地安抚宾客。 苏晚筝抱着膝盖坐在那,任冰凉的液体流进身体,她裹着被子,捧着热水还觉得浑身发冷。 今天经历惊险的那一幕,不可能不在心里留下阴影。 男人血滴在脸颊上的温度和味道,她只要闭上眼就能想起。 “吃点东西?”沈宴拿起刚才外卖送的米粥,低声问她。 苏晚筝摇摇头,没胃口。 “在宴会上就没怎么吃,还是得吃点。”成天满嘴跑火车的男人,难得耐心温柔。 苏晚筝目光疲淡,“你晚上不用拍夜戏?” “你还操心我呢。”沈宴嗤一声笑,把粥吹凉,喂到她唇边,“乖乖张嘴。” 他都喂到嘴边了,苏晚筝也不再矫情,他喂一口她吃一勺,慢慢就见了底。 “真乖。”沈宴挑了下她的下巴,“我刚还在想你如果不肯吃,我怎么撬开你的小嘴。” “少来。”苏晚筝没什么力气拍开他的手,目光看向门外,“吊完这瓶水,我想下床去走走。” 沈宴知道她的心思,低声说:“席江燃现在在手术室,家属都进不去,别想了,安心睡一觉,明天就能见到他了。” 安心?不亲眼确认他平安无事,叫她今晚怎么安心。 不过,护士她输的这瓶药里有镇定剂成分,再加上经历了一天,她足够疲惫了,很快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醒来,沈宴已经不在了,换成时苒睡在旁边的陪护床。 吊瓶输完了,苏晚筝心里还挂念着席江燃的事,立即翻身下床,尽量动静很小了,却还是吵醒了时苒。 “唔。”她揉揉眼睛坐起身,“筝筝你醒了啊,饿不饿?你爷爷早晨5点来送了早饭。” 苏晚筝皱眉:“沈宴怎么把你叫来了,你今天不上班吗?” 这小子,她又不是需要24小时陪护的重症患者,打扰苒苒做什么? 时苒微笑:“请了一天假,没事的。洛扬听说你出事了,说下午你出院后,我们一起去吃顿好的。” “那晚上我得好好谢谢他了。”苏晚筝淡淡一笑,捏捏发酸的肩膀,“我去看看席江燃。” 时苒料到她一醒来就去见他,跟着起身:“走,我陪你。” 俩女孩来到外科手术层,病房外守着道颀长的身影,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机,偶尔困倦地打呵欠。 时苒眯起眼睛,怎么瞧那男人有几分眼熟? 苏晚筝率先走过去:“陆少,你还没走啊。” 陆翡还穿着宴会上的那套西服,面容难掩倦态,看样子是在病房外守了一夜。 “出这么大的事哪敢走,还好熬夜习惯了,能撑得住。” 陆翡伸了个懒腰,微眯着眼睛,“听医生说你没伤,就是受了点惊吓,没事吧?” 她眼神逐渐暗下来,“嗯。” 陆翡摸摸她的头发:“没事就好。” 那个时刻所有人都是懵的,包括苏晚筝自己。 只有席江燃冲到了她面前,在短短两秒不到的时间里抱住了她。 陆翡明白,那时的席江燃甚至可能根本没经过大脑思考,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她。 第55章 又要问我,又不信我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想起两人那些恩怨纠葛,缠绵曲折,陆翡淡淡叹了口气。 她指腹慢慢摩挲着他给她戴上的戒指,尺寸大了些,总往下滑。 苏晚筝小声问:“能进去看看他吗?” 她还是有些心软,试衣间里,确实是她把话故意说得太偏激,太心狠,才刺激他对自己做出那种事。 “去吧,他醒了有一小时了,麻醉刚过,浑身都很疼。”陆翡替她开门,转身时,忽地撞进一双熟悉的黑眸。 他当即动作顿住,门都忘了关。 时苒也想不到,她会在这里遇到陆小北的舅舅。 而且刚才听筝筝和他说话的语气,他俩貌似认识。 她对陆小北舅舅的唯一印象,就是他那张皮囊极好,但一看便知是风流浪子的脸。 他把她堵在教室门口塞红包的模样,简直像极了在校园门口堵截女生的混混。 时苒心知这样的人与自己并不在同一世界,点点头,往后退了步,想假装不认识。 一场家长会而已,她觉得这男人也不会记住自己。 可谁知她往后退一步的同时,男人皮鞋尖就抵了上来。 他低头凝视她的发顶,带着故意欺弄的笑意,“小老师,才几天你就忘记我了?” 时苒心跳猛地一漏,鞋尖被他抵上时,莫名有种肌肤相触的羞耻,连忙缩回自己的小白鞋。 她头都没敢抬一下:“小北家长,抱歉,我没认出是你。” 满脸心虚,黑眼睛看都不敢看她,小鹿般的鼻尖冒出湿湿的汗意。 陆翡心底那股痒意又蹿了上来。 装一下都不会,一看就是乖孩子,没撒过谎。 “没认出我?” 陆翡挑挑眉,手指慢慢抬起她的下巴,“小老师,你说你总是低着头,怎么能记得我的脸?” 时苒小心脏一抖,他指尖有股淡淡的烟味,冰凉的戒指抵着皮肤。 她缩了缩脖子,对视进他深黑的桃花瞳里。 小老师的下巴,嫩嫩肉肉的,再往上一寸就是樱色的唇。 细瞧才发现,她右侧杏眸旁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陆翡喉结默然动了下,瞧她被自己吓住的小脸,不觉发笑。 在学校初见时,她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还以为是个高冷的小老师,原来是只纸老虎。 “现在,记得了吗?” 他悠悠问了这句,时苒才猛地往后退了步,让他松开自己。 她低头摸自己的下巴,耳朵红了:“记住了,小北家长。” 从小都没接触过这种强势的男人,哪敢说个不字。 “我有名字。”陆翡听那“小北家长”怎么都不舒服,慢慢吐出两个字,“陆翡。” 陆翡? 时苒第一意识是土匪的匪。 虽然很符合他的形象,但怎么会有人取这种名字? 看她眨眨眼睛,迷惑不解,陆翡笑了:“那你呢?” “啊?”时苒反应了下才知道,他在问自己名字。 或许是被刚才短暂几秒的对视所吸引,她如同被蛊惑了般低声说:“时苒。” “时苒。” 陆翡念念有词,若有所思,“什么苒?” “草字头,下面是冉冉上升的冉。” 陆翡在心里默默描画,故意问:“有这个字吗?” 时苒:“……” 然后,她怪异地瞧他一眼:“你可以去新华字典查一查。” “从没用过那种东西。”陆翡淡淡一笑,摸着下巴,“或许,小老师可以送我一本。” “小老师”这个称呼用顺口了,就不想再换了。 时苒眼光怪异地瞧着他,从没用过字典的男人,送了他就会用了? “这是我的地址和电话,寄信人写我名字。” 陆翡递了张纸条给她,本期待女人见到他住陆家公馆时,艳羡惊喜的眼神。 却不想她只微微蹙眉:“陆先生当真?” “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陆翡哼了声,“可不是所有女人都能有我家地址,收好了,一个不小心被偷了也说不定。” 时苒:“……” 满脸嫌弃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什么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真以为全世界都得围着他转? —— 苏晚筝走进里屋,时博坐在旁边敲电脑,听见她走进来,脸上露出喜色:“席总快看,太太来了。” 床上男人怔了下,话题聊到一半,他慢慢抬头望去,便见女人身形纤瘦地站在那。 他被子下的手慢慢攥紧,一时之间,仿佛忘记了伤口疼痛。 上下打量她,确认她真如医生所说,没受伤,还完整地站在她面前,心情慢慢松了些。 然而苏晚筝的心情却并不轻松。 男人额头和后颈都包着绷带,病服衬领微敞,若隐若现的胸膛上贴着胶布。 身上到处是伤,虽是小伤,却也足够触目惊心。 苏晚筝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几十片碎玻璃划破皮肤的感觉该有多疼啊。 时博识趣地合上电脑:“席总,太太你们聊,我下去买点早餐。” 房门关上,苏晚筝慢慢走过去,俯身摸到他额头的绷带,她轻轻地问:“很疼吧。” “不疼。” “骗人。”她控制不住眼眶温热。 席江燃清眸温润,窗外和煦的阳光似乎特别钟情于他,温暖渲染着他的脸庞。 她欲哭不哭,他心情却仿佛极好,他的太太懂得心疼他了。 “除了右腿以外都是小伤,没伤到筋骨。”他解释。 苏晚筝攥紧拳头,红着眼睛看他的右腿:“被灯压了一下,还重重摔在地上导致的骨折,怎么可能不疼。” 男人淡淡一叹,握住她独自攥紧的手:“你又要问我,又不信我。” 听他嗓音都哑了几度,苏晚筝愈发想哭。 她低头摸他手背上的绷带,是为了护住她的头而受伤的。 席江燃正看见她手指上的戒指,眼中多了丝柔和,用左手握住她的手背。 “医生查了怎么说,会留下后遗症吗?”苏晚筝抬头瞧着他的吊瓶问。 “没问,医生也没说。”他黑眸闪烁,故意逗她,“可能真的有问题,所以才没告诉病人。” 她眨眨眼睛:“你别吓我。” 男人却一点也不紧张,仿佛真的事不关己:“真不能走路了怎么办?” 怎么办,她照顾他啊,毕竟他是为她摔坏了腿。 苏晚筝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心,我还没冷血到那个地步,不会不管你的。” 他眼神微亮,悠悠地说:“意思是,不离婚了?” “……这跟那事没关系。” 苏晚筝沉默敛眸,怎么扯着扯着,还是继续试衣间那个话题了。 她照顾他是出自良心,离不离婚关乎原则,两码事。 席江燃眉头蹙起再松开,神情掠过飞快。 似乎两人只要一谈起婚姻的事,气氛就变得异常沉默。 苏晚筝也不想让他心情太糟,于是很快找了新话题:“对了,宴会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了?” “灯光吊环年久失修,初步以事故处理。” 她深深抿了下唇,虽然早有预料,但她总觉心里毛悚悚的。 年久失修,却偏偏掉在她站着的位置,会不会太巧合了些? 男人深深看她一眼,一眼参透她脸上的情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已经派时博带人一个一个调查当晚的宾客,放心。” 苏晚筝木木地“嗯”了声,直视着男人问:“你也觉得那不是事故。” 他没说话,掌心覆在她手背上:“一半一半的几率吧,你不要多想。” 苏晚筝不相信,他这话分明是给她喂定心丸。 她无视了他的话,直接问他:“所以你知道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他话接得自然,“昨晚才发生的事,就算真有人要害你,调查还需要一段时间。” 直到时博拎着两份早餐进门时,苏晚筝也没想明白,到底是谁要这样害她。 若说害她,是因为她苏氏千金尊贵的身份,倒也说得通。 但那天到场的都是交好的达官贵人,谁也不缺个尊贵的名号,怎会对她下这么毒的手? 她虽然表面不说,心里明白,席江燃会让时博出手调查这事,就证明他手里掌握了什么,只是他不告诉她。 “席总,太太,可以吃早饭了。” 苏晚筝把早饭拿到男人面前,病床的小桌板放下,筷子勺子按顺序摆好:“不聊了,先吃饭吧。” 男人却双手一摊,露出掌心的绷带,“手痛。” “……” 时博助攻:“太太,医生说了席总这几天的手最好安静输液,不要乱动。” 苏晚筝瞧他一眼,认了,把碗端到眼前,搅了搅里面清淡的汤粥,吹凉了再喂到他唇边。 她俯身时,几缕留香的发丝落在他脸颊上。 锁骨,以及下方的皮肤离他那么近,稍稍抬头就能吻到,那寸白皙在他眼前晃啊晃的。 他心底涌出股躁郁,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其拢到脑后。 苏晚筝怔了下,没反应过来。 前领一紧,男人已经给她扣好了胸前扣子。 她即刻意识到什么,耳根一红,把碗往旁边一放。 好心喂他吃早饭,他眼睛都在看哪里! 男人慢条斯理,声音灼哑了几度,偷看竟然还有理:“你要体谅一个【饿了】的病人。” 他故意咬重“饿了”两个字,一时间,病房顿时充满了小夫妻独有情趣。 时博清了清嗓子,忽然觉得自己待在这是个错误。 苏晚筝没好气瞪他。 饿饿饿,喂了那么大一碗粥还饿,猪都没他吃得多。 “手累了。”苏晚筝把勺子碗都收进垃圾桶,望向旁边假装隐形人的时博,“那我先走了,让时助理继续吧。” 时博干笑两声,满脸写着“我哪敢”三个字。 不料男人也没阻拦她往外走。 时博看了看席总,起身在门口喊了声:“太太,你早饭也不吃了?” “时博。”席江燃叫住他,“陆翡让你查的那个叫吴骆的人,怎么样了?” 吴骆是华居酒店的当班经理。 事发当晚,陆翡说,他瞧见吴骆一直戴着对讲机,在和那个男人在通话。 时博认真时沉下眉眼,跟着声音也压低:“陆少确实眼尖,查到了点东西,吴骆早在三天前就把吊灯全部换新了。” 席江燃皱眉:“换新?那警方怎么判的是年久失修?” “后来联系了厂家那边,他们倒承认得爽快,说吊灯环是以前旧批次不过检的货,就被归进这个原因了。” 席江燃问:“厂长现在被抓了?” “是的。” 听了时博的话,他了然于心。 眼睑慢慢闭拢,沉声道,“是他们做事的风格,规划得这么缜密,连替死鬼都找好了。” 时博暗暗捏拳:“真狠啊,若不是您当时提前察觉到吊环摇摇欲坠,太太定是躲不过那一劫。” 席江燃面色沉寂,默默攥紧拳心。 他也不敢想象,若自己没往上多看几分,又或者,他迟了几秒回大厅,会变成怎样的后果。 毕竟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他沉眸喝了口茶,换个思绪。 昨晚苏晚筝开舞前,宋琉星发给了他一条诡异的短信,那很明显是为了故意引开他。 他问时博:“宋琉星昨晚到底出事了没有?” “我还没去到宋小姐家,就听说酒店出事了,立刻折返了回来。”时博低声猜测道,“宋小姐一定又是受了那男人指使,故意打了那个电话给你。” “联系宋琉星让她过来,告诉她我有话跟她说。另外准备一部新手机,晚上带人去学校,把小泉接回来。” 时博愣了下:“席总,把小泉接回来的意思是……” “字面意思。” 时博怔住,看男人沉寂冰冷的眼睛,他想席总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也不会再原谅宋小姐了。 “好,我这就去。” —— 苏晚筝出了病房没立即走,心里还是惦记那男人的。 她站在门口等主治医生结束,跟他谈席江燃腿的伤情。 医生说,他的脚只是普通骨折,并无大碍,只要疗养得好,没有得后遗症的可能,她的心才真正落下。 跟医生道谢时,他微微一笑说:“不客气,刚才也有位小姐来问过。” 闻言,苏晚筝眉毛聚拢,浅笑不变:“是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吗?” “对,很年轻,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苏晚筝温柔笑问:“她问了哪些问题?” “席总的病情、病房号,还有用什么药最好。” 苏晚筝闻言,心里顿时如明镜一般。 她再鞠一躬:“知道了,有劳医生照顾席总啦。” 转过身时,她笑容淡了几分,冰冷入骨。 这些女人真是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 一个一个逐步击破太累了,是时候该一网打尽了。 等席江燃出院后,就商量哪天公开婚事吧。 苏晚筝抄兜站在护士台前,给李琼墨拨了个电话。 他正在医院药理室,看到是她来电,第一时间接通了:“喂。” “李医生,帮我个忙呗。现在医院空房紧张吗,我想让席江燃换个病房。” 李琼墨转动椅子,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换病房?” “嗯,最好能换楼层那种,外面记者挺多的,我不想影响到他休息。”苏晚筝脸部红心不跳地撒谎,“麻烦啦。” 李琼墨拨弄着钢笔,没有怀疑,她是他太太,家属要求更换病房并不罕见。 “倒是没什么问题。我帮你查查,有的话下午直接就办入住。” “谢谢啦。” 挂了电话,她下电梯来到一楼时,医院门口聚集了不少记者,正拦着一个戴黑色鸭舌帽的女人。 苏晚筝眯起眼睛,凑近门前去听发生了什么事。 “林如雪,请说明昨晚宴会上你为什么能跟席江燃一起出场好吗?” “林小姐,您跟席总真是恋人关系吗?” “林小姐,您能拿下那部电影,也是因为席总是投资人吗?” 林如雪显然是背着经纪人偷偷来看席江燃的,她没想到自己打扮得这么严实,一出医院,还是被记者堵得死死。 没有公关经验的她,面对那些刁钻的问题,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手足无措地站在那。 记者们都精明,如果两人没有什么关系,当事人应该会第一时间反击造谣,甚至发律师函。 但林小姐这一句完整的话都憋不出来的态度,实在可疑。 眼看情况愈演愈烈,苏晚筝胸腔淡淡散出声叹,她低头用软件打了辆车。 等了2分钟,司机给她发短信说到医院门口了。 苏晚筝这才走过去,拉住林如雪快速穿过人群。 “苏部长!”林如雪小脸写满惊讶,被她拉得踉踉跄跄,“你……怎么在这?” 苏晚筝出现得快,拉着人离开也快,等走到街边时,记者人群才蠢蠢欲动地往这边来。 “林小姐,你可不能走。” 有腿快的记者跑上来,一把拉住林如雪的手臂,林如雪吓得惊叫起来。 “干什么呢?”苏晚筝皱眉瞪过去。 她跟记者打交道惯了,没半点好态度,一脚朝记者踹去。 那记者吓得松了手,林如雪成功进到车里。 “喂,你……怎么踢人呢!信不信我给你拍下来发网上!” 苏晚筝手搭在车门上,堵住他的去路:“这位大哥,是你先碰人家姑娘手的。” “我那是因为要拦住她……” “当众拦公民,你是交警吗?是的话就请出示交警证,” 苏晚筝慢悠悠地抬眼,“一个无良记者,公然跟一个女孩在街边拉拉扯扯,又是堵截又是乱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黑社会聚伙抓人呢。” 她说到最后,笑容眯了起来,像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再说,你们刚刚不是问小林姑娘,她和席总的关系吗?” “如果小林姑娘跟席总真有什么,你敢动席总的女人,岂不是在老虎头上跳舞?” 第56章 如果你还想见到你儿子 钻石满30加更 鞠躬感谢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那记者一句话都插不上,听到这,着实后背凉了下。 是啊,这样一想,好像没毛病。 苏晚筝转身敲敲车窗,示意司机可以走了。 汽车远去,林如雪趴在车窗上,有点着急地看着她,似乎想感谢,又似乎是担心她一人面对那些记者。 有些见多识广的记者仔细瞧了苏晚筝,摸摸下巴:“这位,好像就是昨天席总舍命救的苏部长哎。” “原来是苏部长啊,一家公司的么,难怪那么护着林如雪。” “那既然是同公司的,苏部长你也知道些什么吧,关于林小姐和席总的事。” 她笑靥如花:“知道啊。” 不止他和苏小姐的事,他每天习惯喝几杯酒,身上哪里长了几颗痣,在床上爱用什么姿势,她都了如指掌。 立即有不少话筒戳到她嘴边:“说说呗,林小姐是不是跟席总在谈恋爱啊。” 她挑了挑细眉:“一口一个林小姐的,林小姐走都走了,再聊她多没意思。” 她抱着胳膊,微微抬起头颅的姿态,俨然像在睨望她的下属们:“你们就不想问问我和席总的关系?” “你?”众人立刻失了兴趣:“嘁,你有什么好问的,你跟席总又没关系。” 苏晚筝继续调戏他们:“席总昨晚可是因为我才躺在医院的。” 记者们面面相觑了好一阵,然后自己给自己解释:“那……还不是因为席总正好在舞台边上,见义勇为罢了。” 席总会跟苏部长有关系? 这怎么可能!业内都知道,苏部长一个月前刚挖走了席总的客户,让世盛股票暴跌百分之三,席总恨她还来不及呢。 苏晚筝勾唇,摊了摊手,心底把他们群嘲了个遍。 这就怪不得她了,他们最想要的爆炸性新闻就在眼前,是他们自己拱手不要的。 见从苏晚筝嘴里套不出任何,记者人群散得很快,继续寻找他们下一个目标了。 苏晚筝笑了笑,回医院时,接到林如雪的一通电话。 “苏部长……”她咬着下唇,压低声音说,“刚才谢谢你了,你现在没事吧?” 苏晚筝正在街边的花店挑选花束,她在一株鲜红的玫瑰前蹲下身,“没事,人都散了。” “那就好。吓死我了,我只是想出来看望一下席总,一出医院就被围攻了。那些人准是一早上就在家门口跟踪我。” 林如雪声音细细软软,确实叫人听了心生怜爱。 她后怕地摸着胸膛,笑说,“看来下次要准备厚实点的装备了。” “啪嗒”一声,花枝在苏晚筝的手里被折断了。 只在一瞬间,苏晚筝的脸便冷了下来,“我没听错吧,林小姐,你说‘下次’?” 林如雪听见她的声音一下冷下来,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啊?” 苏晚筝蹙眉,语气清冷地问她:“下次再来,指望我再像今天一样救你?我是搜救队的吗?” 她深吸口气,压平了情绪后说:“先前江总应该也告诉过你,让你跟席江燃一同进出宴会,只是给你一个炒作绯闻的机会。如今你的任务完成了,就好好继续拍你的戏,也别再擅自去见他。” 林如雪怔了下,她这话赤裸裸揭露她心中所想。 是,昨晚确实只是奉命演一场戏,可她自己也没想到,她会陷进这场戏里无法自拔。 从昨晚开始就疯狂地想要见他,担心他的病情,担心到辗转反侧睡不着。 林如雪垂下眼睫,“我今天没有进去见席总。我只是想问问医生他的病情,找人带点药给他。” “席总的病自有人打理。” 苏晚筝眸光清冷地说,“以后不许再多此一举,今天幸好是我在场,如果以后你再被记者堵截,我也不会救你。” 林如雪作为踏入娱乐圈的新人,干净纯洁,被席江燃迷了眼也正常。 苏晚筝宁愿相信她还没像宋琉星那样疯狂,愿意拉她一把。 “可是我……” 林如雪低头绞紧了手指,她也都明白的。 事业初初起步,沉迷爱情不是她该做的事情,“我托朋友带了对腿伤很好的药,至少让我带给席总,让他知道我的心意吧。” 这姑娘,真是深情得单纯。 “你把药交给小米,让她带给我,我交给席总。” 林如雪怔了下,然后瞬即说:“谢谢苏部长。” 挂了电话,她眼神黯然地叹了口气。 如果她再厉害一点,再往上爬一爬,坐到与苏部长并肩的位置,是不是就有机会见到他了? 苏晚筝挂了电话,指着被她折断花枝的玫瑰,对花店店主说:“就这束吧。” 她捧着玫瑰,正要过街回医院时,眼尖地发现有道熟悉的身影正往医院走。 …… 宋琉星一夜未睡,在昨晚她发出去消息没多久,就收到一则新闻。 【凌睿盛宴突发意外,水晶灯坠落砸伤业界知名男性。】 她当下心里有股隐隐的不安感,在时博通知她去医院时,她才知道受伤的原来是席江燃。 她脸色煞白如灰,骤然有种视死如归感。 宋琉星站在医院门口,深深吸了口气。 即便知道这次见席江燃凶多吉少,她还是捧了束雏菊,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把头发放下来,显得自己柔和些。 做错了事,服软是必须的。 走上楼,顺着时博给她的病房号,她敲了敲病房门,全然没察觉苏晚筝跟在身后。 苏晚筝捧着买好的新鲜玫瑰,从进门就一直跟着她。 她见宋琉星问都不问医生,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病房前,自然是席江燃告诉了她房间号,准许她过来探视。 她心头隐隐揪了下,想起男人“一年”的承诺,忽觉嘲讽至极。 时博很快来开门,沉着脸说:“宋小姐请进来吧,席总有几个决定要告诉你。” 这话说得就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宋琉星心跳加剧,紧张得咬紧唇瓣,迈开灌了铅的步伐,走进屋子里。 房间气氛低迷,男人一身病服阖眸躺在床上养神。她一时站定原地,愣愣瞧着他。 当真受了那么多伤,身上到处是绷带,右腿还被缠得严严实实。 认识他这么多年,以他所在的高位,他常常会遭到极端分子侵袭,却极少有人能伤到他。 这是第一次她看见他这样虚弱。 宋琉星紧张地吞咽口水,把花束递上去:“阿燃,没事吧?” 男人慢慢睁开眼睛,黑眸径直望着天花板。 他睁眼的眼神便冰冷得可怕,让宋琉星心里“咯噔”漏了两拍。 缓缓启唇时,席江燃根本连看也没看她一眼:“今晚,我已经安排人去接小泉。自此以后,小泉交给我照顾。” “哗”一声,宋琉星手里的雏菊掉落在地,金黄的花瓣碎了一地。 “什……什么?阿燃你说什么!” 宋琉星一下扑到床边,双眼泛红,控制不住哽咽,“不行!阿燃你不能夺走小泉,他是我活在世界上唯一的盼头了!我求求你,不要让小泉离开我!” 男人衣服被她拽扯,黑眸沉了一瞬,时博便立即上前,将激动女人拉开:“宋小姐,冒犯了。” 宋琉星被时博拉到墙角,满身狼狈地拼命挣扎,尖叫:“放开我!阿燃你不能那么狠心!小泉是我的孩子!你没资格夺走他!” 而席江燃根本没听见她的话一般,慢条斯理地说着他的决定:“上一次我也给过你最后警告,让你拉黑那个男人的联系方式,再也不要与他接触。你非但不听我的话,还听从他的命令,试图发短信引我离开。” 宋琉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阿燃,不是的,我确实拉黑他了!是他用另一个号码给我发了短信,他说帮了他这一次,他就再也不会打扰我……” “我这次真的是信了他!我真没想过他竟然胆大到做出这样的事!阿燃,是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也并非完全切断你们母子联系。”席江燃慢慢地开口,“孩子我会抚养长大,等他有了能力养活自己,就放他自由。” 宋琉星双眼睁大,任眼泪不断从空洞的瞳孔中渗出。 男人盯着她,一字一句扎在她心头最敏感的位置:“在这期间,你想去哪里、做什么,甚至再去找他,都随你便,我不会再管你。” 宋琉星陡然睁大眼睛。 不会再管你…… 这是颠沛流离了半辈子的她,最怕听见的话。 他从前待她有多好,如今就有多冷漠,她究竟是做了多少混蛋事,才让他气愤成这样…… “但你最好记住,你一旦与虎同谋、自甘堕落,小泉将永远看不起你这个妈妈。” 提到孩子时,宋琉星终究心里一痛,双腿疲软般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他淡漠地拢上眼帘,丝毫不为所动:“既然有心思后悔,昨晚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 宋琉星咬唇。 因为,她比谁都想摆脱‘他’,那个男人说自此以后,他就会一辈子放过她,她就信了。 “让时博带你出去,那间租房我不会帮你退,你想住的话便继续住。” 席江燃慢慢顿了下后说,“但小泉我会带走。” 宋琉星见他态度坚定,紧紧咬牙,赌上自己的命来恳求他:“阿燃,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我们母子相依为命那么多年,没有小泉,我也不想活了……” 她想,他至少听到这句话会心软一些吧。 可不想,男人只是淡漠地挥了挥手:“时博。” “是。”时博领命上前,扶着宋琉星的胳膊往外走,“宋小姐,席总心意已定,你也知道的,他不会再改变想法。” 宋琉星连人带花一起被拖出病房,顿时惹来不少侧目。 她还不死心地趴在房门上,用力敲着:“不……阿燃,我求求你,念在小泉喊了你那么多天‘爸爸’,别这么残忍好吗?阿燃!” 苏晚筝慢慢从角落现身,方才里屋谈话的一切她都听见了。 席江燃要带走小泉单独抚养,是因为宋琉星做错了什么事。 苏晚筝能想到的,便是昨晚她在舞台上开场时,席江燃突然起身离开。 如果那时,让他离开宴厅的是宋琉星,一切似乎就说得通了。 但,他们所说的“那个男人”是谁? 与虎同谋、自甘堕落,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淡淡凝眉,从前只以为席江燃和宋琉星是单纯的男女关系,现在看来,似乎隐藏着许多她不知道的事。 苏晚筝相信,先前沈宴查到的宋琉星账上多出的30万,也一定和这事有关。 但这些,要问过当事人才知道答案。 在人群围聚得越来越多时,苏晚筝快步上前,将宋琉星从地上拉起来。 她突然被人拽起,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瞧着那人的侧脸,才发现是谁:“苏晚筝,你……你这是做什么?” 她下意识以为苏晚筝想给她难看,连忙拼命挣扎起来:“我都已经这样了,阿燃已经不要我了,你还要对我怎么样,放开!” 宋琉星力气弱,苏晚筝不顾她的阻挠,把她带到楼道间,“砰”一声关上门。 楼道里只有墙壁上方的一扇窄窗,投进来勉强的光亮。 宋琉星缩在角落里,想开门逃出去,但无奈苏晚筝的后背靠在门上,不让她有可乘之机。 “你……你想干什么?” 她颤抖着声音,急于解释,“阿燃这次叫我来,是来分手的。你先别生气,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他,我留在这,不会跑的。” 苏晚筝环着胳膊瞧她,微微眯起眼眸。 她还没开口,宋琉星就先认怂了。 从前可不是这样,她还记得宋琉星在她办公室里嚣张跋扈的模样。 仗着席江燃的势,又是挑衅又是嘲讽。 想来,宋琉星也明白自己处境大不如前,所以主动向她示弱。 “宋小姐,你不用急着解释什么。刚才你们在里面说的我都听见了。” 宋琉星脸色一下煞白:“你……你都听见了?” 她那张紧张的脸,更让苏晚筝确定他们有事相瞒。 “听上去你们隐瞒了我很多事。”苏晚筝慢慢从门边直起身。 通过门玻璃往外瞧,刚刚围观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她唇角微勾:“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 “……” 宋琉星没动,低下头,“阿燃说,不许把你扯进这些事里,抱歉苏小姐,我不能说。” 苏晚筝不急不缓地笑了笑,“宋小姐,我先前怎么教过你的?为人处世,要懂通透。现在席江燃连你的儿子都要抢走,你还为他守着秘密。难道你觉得这样他就会感激你,不把你的儿子带走么?” 宋琉星一下被她的反问噎住。 想起从今晚起就见不到心爱的小泉,她眼眶瞬间红了,忍不住抽泣起来。 苏晚筝从包里递给她一包纸:“我在楼下的咖啡馆等你,宋小姐,如果你还想见到你儿子,或许我可以帮你。但在这之前,我要先了解事情的始末。” 她说罢,便开门离去。 苏晚筝有信心,宋琉星会为了儿子来找她。 毕竟如今唯一能在席江燃面前说得上话的,只有她苏晚筝。 —— 华居酒店某废弃仓库,窗帘拉得死死,窄而昏暗的房间里,吴骆跪在地上苦苦恳求。 屋里一把椅子,一张桌子。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满脸冷峻,视线森冷嗜血,浓眉皱出片深邃的沟壑。 吴骆的脑袋被两个高大的男人摁在地上,砸得满额头都是血。 “江总,我真的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也是奉命行事,我跟苏晚筝真的一点恩怨也没有啊。” 吴骆吞了口血,哭着哀求,在这圈子里混的,都知道江清霾的身份和手段。 江清霾手掌搭在椅子把手上,瞳孔漆冷如冰,“是你通知的我,老蛇要对第九个节目动手,我才放老蛇和他的人进来。” 他预先就知道灯上做了手脚,所以在带着苏晚筝出化妆间后,顺势劝她别上去跳舞。 怕就怕昨晚的事情发生。 “是……是这样没错。但上面突然又下了命令,说既然进都进来了,杀苏晚筝是头等大事,就,就……” 吴骆一边说,一边害怕地小心看向他,不敢继续下去。 “就让你提前用装置切断吊灯了是么?” “……”吴骆闭眼默认一切,浑身冒出冷汗。 “你倒是衷心。” 江清霾面无表情,但周遭气息却冷了下来。他向身后的Sherry伸出手掌,她默契地递上一把刀。 “押过来。” 吴骆手臂被拎起来,整个人强行被拖到男人面前,手掌向下,手腕被死死地钳住。 明晃晃的一把银色菜刀在上,他当下心头一紧,手指发凉,眼泪都吓住来:“江总不要!江总!” 男人黑眸清淡,毫无犹豫和惧色,手起刀落只在一瞬之间。 “啊——” 一根带血的手指掉在桌上,吴骆痛得在地上打滚尖叫。 第57章 你一定不知道是怎样的滋味吧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断指在八小时内还能回收接上。去找你主子,告诉他,我现在就要见他。” 男人接过Sherry递来的丝帕,缓缓擦拭刀刃上的血,冰冷的黑眸完全不为所动,“什么时候他肯见我了,什么时候把你的断指带回去。” 吴骆痛得勉强能站起身,惊恐看一眼江清霾。 他此刻就宛如地狱而来的恶鬼,索了他一根手指,紧接着就会来索他的命。 他……他不是那个江家最温文尔雅的少爷吗?老蛇不是告诉过他,江清霾这个男人不足为惧吗? 可这男人砍他手指的力度和态度,竟然完全是熟练至极。 拖着满地的血,他踉跄又狼狈地跑了出去。 “手机定位安上了?”江清霾将刀还给Sherry,沉声问。 “安上了,江总。”此情此景,也让Sherry心脏一颤。 自从认识苏小姐后,江总已经多少年不见血了,甚至连烟也极少抽了,以薄荷糖替代。 可现在…… 她噤声,偷偷瞥了眼男人。 曾经度过多少个腥风血雨的春夏秋冬,在刀尖上踽踽独行的男人,为红颜一笑摒弃一切生与死,只为长伴在她身侧。 而如今也是为了她,重新拾起了这把刀。 Sherry一边帮男人披上外套,一边低声说:“席总那边,李医生打电话说没什么大碍,养几天伤就好了。” 江清霾悠悠点头:“她去看过他了?” “嗯,看过了,但没逗留多久。”Sherry顿了下,抬眼问男人,“江总不去看望她吗?” 他穿衣的动作顿了下,淡声说:“不急,先处理那边的事吧。” —— 两杯美式咖啡上桌时,苏晚筝等来了宋琉星。 宋琉星明显把自己收拾过了一番,她把头发都梳到后面,重新涂了口红,显得气色不那么差。 苏晚筝第一次与她心平气和地坐着谈话,也是第一次正视她的容貌。 大概是近期发生了太多的事,宋琉星鼻翼两端冒出雀斑,脸色蜡黄,将那张原本精致的脸拉胯不少。 上面穿着紧身毛衣,下身是针织长裙,配上帆布包,很有良家少妇的韵味。 苏晚筝淡淡把咖啡推给她:“不知道你爱喝什么,就随便点了一杯。” 宋琉星“嗯”了一声,似乎手很冷,一直捧着杯子:“喝这个就好。” 苏晚筝托着下颌,右手勺子轻轻搅动着咖啡:“宋小姐什么时候准备好说了,我洗耳恭听。” “好。”她视死如归地点头,双眼通红。 为了儿子,让她把那些肮脏的过往说出来也无妨。 “我以前总是带着小泉挑衅你,故意教孩子,在席江燃面前骂你是不好的女人,本质其实还是嫉妒你,嫉妒你能跟阿燃结婚。” “我出身于一个很普通的家庭,大学毕业后,我父亲死于沉船事故。那时,我正好怀上了小泉。爸爸死后,我也不想活了,打算在家里点煤气自杀时,是阿燃救了我。” 苏晚筝搅着咖啡的动作一顿,瞳孔微微睁圆,在听到他们两人病房对话时,她便隐隐猜到小泉并非两人的孩子。 “出院后,阿燃请了阿姨照顾我和孩子,请李医生找了最好的心理医生,还帮我安顿好了大学那边的事。” 宋琉星回忆这段往事时,她嘴角是笑着,可想而知,当时席江燃给她的温柔拯救了她的命。 苏晚筝也忽然明白,宋琉星为何对席江燃陷得那么深。 谁在濒死关头被人拉了一把,都会心存感情,更别说是那样英俊又温柔的男人。 “心理医生诊断我是重度抑郁症,但还好,有阿燃每天陪着我,我心情慢慢变好了,也顺利地把孩子生了下来。” “我原以为生下孩子之后,他就不会管我了。但没想到,阿燃还是坚持不懈地来照顾我和小泉。我们一起给小泉过生日、过100天,教他从爬行到走路、从咿呀学语到会喊爸爸妈妈……” 她微微仰起下巴,“那时的我真的很幸福,也真的把他当成我孩子的父亲看待。但我始终知道,他看我的眼神只是同情,并没有爱。” “有很多次我想留住他,我使了各种办法,甚至有一次洗澡时故意滑倒,让他抱着我回房间时,主动吻了他,他避开后帮我穿好衣服说,‘琉星,照顾你只是我的责任,对我死心吧,我并不爱你。’” 宋琉星自嘲地笑了下:“说实话,挺伤人的那时。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要结婚了,而结婚对象就是你。” 苏晚筝慢慢喝了口咖啡,浓醇的味道在味蕾逐渐展开。 宋琉星微微一笑:“你好像也不惊讶,小泉不是席江燃的孩子,难道你早就猜到了?” “在听到他对你说的话时就猜到了。”她沉沉抿气。 宋琉星眼眸黯淡垂落,喝了口咖啡,苦涩不及心:“你果然聪明,比我聪明,我这种愚蠢的女人注定没法站在他身边。” “宋小姐也别妄自菲薄了,至少你够有心计,假装怀的席江燃的孩子,成功挑拨了我跟他的关系。” 宋琉星捧着杯子的手慢慢收紧,摸上自己的肚子:“对,你也猜到了,那个‘二胎’不是他的。” “那是谁的?” 宋琉星深深看了她一眼。 苏晚筝与她对视间,不知怎的,从她眼神里瞧出几分凄凉。 仿佛再遭受一点苦难,面前的女人就会彻底垮掉。 但她这样阴沉的表情,反而更叫苏晚筝疑惑。 她忍不住又问:“是谁的?” 宋琉星开口前喝了口咖啡,手抖得差点把咖啡洒在桌面上:“两个月前,我被强奸了。” “什么?” 她大脑懵了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空气顿时陷入尴尬的沉默,宋琉星目光空洞地凝视她。 几秒苍白,然后笑了笑:“又是这样的眼神,知道这件事的人,都用这种同情的表情看着我。” “那……那你现在……” 宋琉星从包里把一瓶药放在桌上:“怀了那个强奸犯的孩子后,抑郁症又犯了。每天都得吃,但心情一直没好起来。所以那段时间阿燃才一直陪着我,他才对你疏忽了。” 苏晚筝惊得嘴巴都合不拢,颤抖了两下。 她在心里推算了下时间,两个月前,席江燃确实常常以出差为借口彻夜不归。 “那天我去你办公室闹,其实是犯病了,想找个发泄的口子。结果被你几句话给赶走了,那天我坐在街边,越想越绝望,就直接吃了流产药。” “亲身感受孩子变成血水,然后淌出身体的感觉,你一定不知道是怎样的滋味吧。” 苏晚筝捂住嘴唇,小腹一紧,仿佛能身临其境那种痛苦。 宋琉星红了眼眶,语气哽咽着说,“可那是强奸犯的孩子啊,我怎么能留。以后小泉长大了,我又怎么向他解释……” 所以那天在医院,席江燃抱着她是去清宫,而苏晚筝误以为是怀了他的孩子。 刹那间,她的心情不知该怎么形容,百味交杂。 她觉得自己可笑,竟然开始心疼起宋琉星来。 “那那个强奸犯,抓到了吗?席江燃既然对你的事那么上心,一定已经抓住那个强奸犯了吧。” 她是羡慕苏晚筝的,因为只有像苏晚筝这样被保护着的女人,才会问出这种幼稚的话。 关于这个世界肮脏的另一面,苏晚筝什么也不知道,因为席江燃始终护着她,不让她触碰。 宋琉星低头盯着咖啡液面,如果她告诉了苏晚筝,又会怎么样呢? 想到这,宋琉星忽然无力地笑了笑:“你想知道是谁吗?” 席江燃已经连她的儿子都要掳走,她能求的人只有苏晚筝。 “你说,我能承受得住。” “好。我事情的经过、一切一切都告诉你,只要你能帮我向阿燃求情,让他把小泉还给我。”宋琉星苦涩地垂下睫毛。 苏晚筝点头:“好。” “强奸我的人就是……” 苏晚筝瞧见她的唇瓣撅出一个熟悉的形状时,忽然,宋琉星手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宋琉星止住了话,低头扫了眼。 一个陌生号码,一行诛心的字—— “敢说出口,我会让你立刻血溅咖啡馆。” 宋琉星瞳孔猛地瞪圆,大脑瞬间“嗡”地一声。 她颤抖着手,将手机翻过去,左右四下环顾时,后背沙发上,忽然感觉抵上了什么东西。 就在她的身后,与她共用一个沙发背的另一桌客人,是他的手下! 那个人正用枪口对准沙发背,随时扣动扳机。 宋琉星大惊失色,嘴唇苍白如纸。 他……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 他听到了多少? 大脑内,瞬间充满由惊恐组成的问号。 苏晚筝见宋琉星忽然慌张地四下环顾起来,以为她顾忌周围有人,低声说:“宋小姐,你没事吧?你放心,咖啡馆没有熟人,你可以放心说。” 宋琉星却像中了邪一样,僵在那一动不动。 她知道现在后背有一支枪抵着自己,如果她说错一个字,对方随时都有可能扣下扳机。 “宋小姐?” 苏晚筝敏感地察觉她的不对劲,心想她该不会又犯病了吧?起身想凑近她,“你没事吧?怎么了?” “别,别过来!”宋琉星下意识尖叫,颤抖不已,“真的,苏晚筝你坐在那别动,别过来!” 苏晚筝怔住,听她的话不敢动。 这时,宋琉星的手机再次亮起,她低头看去,又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现在到厕所来,不要让苏晚筝有所察觉。” 明明是榕城的冬天,宋琉星却已满头冷汗。 她心跳如雷,不安地咽了下口水,慢慢拿包站起身:“我……我突然肚子有点不舒服,我想去一下厕所。” 苏晚筝皱眉,眼光几分担忧:“好,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她离开后没多久,苏晚筝低头玩手机,席江燃给她发了短信问她在哪里。 她随便撒了个谎:【在跟苒苒逛街。】 【别到处转悠了,早点回家,吴妈晚上做好了菜,妈要来吃晚饭。】 或许是解开了宋琉星这个心结,知道自己误解了他太久,读着他的文字,苏晚筝的心情也变好了许多。 她问他:【妈从y国旅游回来了?】 【嗯,别让她知道我受了伤。】 席妈妈是个特别可爱的女人,性格好,人也时髦。 更重要的是人很简单,苏晚筝觉得她能生出席江燃这样老谋深算的男人简直神奇。 【好,我过会就回家去。】 她回完信息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过了,而宋琉星还没回来。 她去厕所太久了,苏晚筝忍不住担心起来,正打算去厕所看个究竟时,手机又响了下。 宋琉星:【苏小姐,抱歉,我今天可能不能继续跟你聊了,下次再说吧,你早点回去。】 她皱眉盯着那条短信,给她连着回了好几条消息: 【到底怎么了?】 【宋小姐,你刚才说的强奸犯到底是谁?为什么说到一半不说了?】 而此刻女厕所内,宋琉星被男人抵死在厕所包间的墙壁上。 她长裙褪到脚边,毛衣也被推至最上方。 男人一边狠狠用力,一边捂住她的嘴,恶劣地咬着她的耳朵:“我看你翅膀长得越来越硬了,想向苏晚筝求救?嗯?强奸犯?这就是你新给我起的名字?” “放开我……嗯……你这疯子!” 宋琉星撑着模糊的意识,拼命扭着两条腿想挣扎,却不想只是加剧了他的愤怒。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我肯放你走已是你的万幸,现在还想找人揭发我。” 他虎口掐起她的脖子,逼着女人含泪的眼光看向自己,“知道下场吗?弄死我,你也别想好好活着。” “我呸!” 宋琉星一口水啐在他脸上,尽管脸色苍白,柔弱的脸上却满是怒火,“我恨你!我真恨不得把你抽筋扒骨,把你的心脏剜出来喂狗,再把你烧成骨灰扔进化粪池!啊!” 她的人生,她的幸福,全都毁在他的手里。 男人眸光凶狠地盯着她,似乎被她的话刺激到兴奋点。 掐着她脖子,把她拽出包间,逼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浪荡样,你不过跟我是一样的人,我死了,也会拉着你一同进入地狱。” 第58章 不然改天带他去看看男科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滚……王八蛋!” 宋琉星双手扒紧台面,撑着自己仅存的意识。 直至他结束,宋琉星面露死灰地看着他。 男人冷笑一声:“宋琉星,我曾经念在你跟了我十年的份上,给你脱身的机会,你非但不要,竟然还敢背叛我。” 男人俯下身在她脸颊上拍了拍:“既然你主动出击,那我就好好应对你,尽情来对付我,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多大的能耐。” …… 苏晚筝给宋琉星打了很多电话,最后一通时,她终于接了。 声音沙哑又虚弱:“苏小姐,我在医院。肚子不太舒服,就自己先走了,抱歉。” 苏晚筝听她嗓音不对,皱皱眉:“你没事吧?” “真的没事,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宋琉星苦涩一笑,“现在知道有人要害你,你最好早点回家,小心点。” 苏晚筝一愣,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会被宋琉星关心。 “嗯,你也是。” 挂了电话,她独自乘车回家时,发现别墅门口几个男人正候着迎接她,那是席江燃身边惯用的保镖。 出了昨天的事故后,席江燃特地分派身边的保镖监视家内外情况,以保证自己没出院的期间,无人再能接近。 苏晚筝冲他们点点头,捧着买了还没送给席江燃的玫瑰花进屋。 席妈妈正在厨房,一边帮忙,一边跟吴妈唠家常。 苏晚筝把席妈妈沙发上的大衣收拾起来,挂到衣架上,再将玫瑰花插进花瓶里。 再脱了外套,撩起袖子,打算进厨房帮忙时,正好听到俩人在聊自己的事—— “吴妈,俩人现在夫妻生活还和谐吧?” “和谐呀,也不怎么吵架。只要吵架了,都是席先生先低头认错。” 席妈妈挑挑眉:“我问的不是这个。他们现在一个月做几次啊?” 她这么直接地问,苏晚筝差点没一下喷出来。 吴妈年龄大了,倒也不避讳,笑笑:“那我哪能知道呢,我老人家睡得早,楼上卧室隔音又好,这您得去问先生了。” “那小气鬼才不会告诉我。” 席妈妈撅嘴,甩了甩手上的水,“那天我去参加同学会,跟我同龄的都当奶奶了。而我还在每天拜送子观音,求她赐咱们席家一个胖娃娃。” 苏晚筝被她逗笑了,噗嗤一声,里面两人同时望了过来。 习月琳眼神露出丝意外:“哟,筝筝都回来了啊。” “妈。”苏晚筝亲切地走过去,十分自然接过她手里的芹菜,“在y国玩得怎么样?” 习月琳挑挑眉:“还不错,认识了一个特别帅的老外,一个劲说我漂亮,还想留我的ins。我怀疑他是想泡我。” 苏晚筝勾唇笑笑,开水龙头洗菜。 习月琳确实是盛世美人,即便现今风韵犹存。 她气质极佳,人苗条纤瘦,又很少操心家事,整个人显得非常年轻漂亮。 吴妈在旁边打趣:“太太,你这话也就当我们面说说,可别跟席老爷说。” 习月琳挑挑眉:“你说,我如果告诉那老外,他跟我儿子一个年龄,他会是什么反应?” 苏晚筝接她的话:“那估计一年半载都不敢随便泡华人女孩了。” “哈哈哈,说的是啊。” 习月琳爽朗大笑两声,心情似乎特别好。 聊了好一会在y国游玩的趣事,习月琳这才想起什么,左右环顾,“燃燃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没呢,他在公司忙。”苏晚筝低头洗菜,回答得自然无破绽,“给他准备了一套床单被套在公司,经常就睡在那了。” “真是不像话。” 习月琳脸颊微沉,狠狠炒了两下菜,“真有了工作不要老婆了?他应该多看看书,知道女人二十到三十这个年龄,是欲望最强烈、最需要丈夫的时候,他成天往外跑什么跑。” 苏晚筝洗菜的动作一顿,突然被cue到这个话题,还那么赤裸裸地说起这种事…… 吴妈还在旁边呢! 她脸皮终究还是薄的,红着脸轻声说:“妈,我……我还好啦。” “你老实告诉我,燃燃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你们性生活不和谐?” “没有……” “没有的意思是,燃燃那方面还是很强的,你很满意?” “……” 这对母子就是俩人精! 一个明骚,一个暗骚。 “妈……”她热着脸试图躲避,“你这芹菜该加盐了吧。” 习月琳“哦”了声,一边自顾自加盐,一边缓缓叹气:“哎,筝筝,如果燃燃有问题,咱们要引起重视啊,不能逃避知道吗?不然这样,改天我带燃燃去看看男科,检查一下那方面问题。” 苏晚筝:“……” 吃饭间,习月琳给儿子打了个电话,对他免不了一通教训。 席江燃虽然态度不耐烦,却也一一听着。 提到孩子时,不仅苏晚筝愣住,电话对面的男人也愣了下。 苏晚筝装作没听见似的吃菜,男人在那头勾唇,淡淡叹息:“妈,现在还不是生孩子的时候。” 习月琳这话就不爱听,虎着脸问:“现在不是,那什么时候是了?就你借口最多,筝筝都说了可以。” 苏晚筝一下瞪圆眼睛。 她……刚才是因为在长辈面前总不能强硬拒绝,所以说的是“可以是可以,但这事我要跟席江燃好好商量。” 怎么……到妈妈那里就是可以了? 席江燃折下报纸,眉头一挑:“她说可以?” “是啊。知道筝筝什么意思吗?女人到了20多岁的年龄,年轻气盛,急需老公滋润。性生活是夫妻和睦的关键,女人得不到满足,脾气就会暴躁,夫妻一吵架,两人更不可能有孩子,明白?” 席江燃抿唇叹了口气。 他才不信这是苏晚筝心里所想,绝对又是他这个八婆一样的妈妈不知道从哪弄出来的歪理。 别说生孩子,她就连他碰她一下都抵触。 席江燃再次翻开报纸,兴致淡淡:“妈,没什么事就先挂了。” 习月琳没好脾气:“你这臭小子,跟你说的要听在心上啊。” 对面已经“嘟嘟嘟”挂断了。 “气死我了。” 她拍下电话,夹了块排骨到碗里,“咯嘣咯嘣”地咬着,“男人都这德性,永远也没耐心听女人把话说完。” 苏晚筝不知怎的,反而变成安慰她的人:“妈,孩子都是缘分,缘分来了,自然水到渠成,现在我们都忙事业,也不急的。” “筝筝,话不能这么说。事业什么时候能忙到头啊?钱永远也挣不完的,你们把孩子生下来,趁我年轻还能帮你们带一带。” 习月琳叹口气,对苏晚筝的语气骤然温柔下来,“刚刚上楼帮你收拾床单,瞧你的睡衣都太保守了。等着,妈双十一给你下单了其他款式的,你穿上这个,保证阿燃天天黏在家里不肯出门。” 苏晚筝心里咯噔了下,慢慢抬头看向她的母上大人。 咬着筷子,她怎么……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吃过晚饭,苏晚筝洗过澡躺在床上看书时,席江燃来了通睡前视频。 从前就是这样,不管他在榕城与否,总要听她说一句晚安才能睡得着。 视频画面里,男人眉眼深邃,头发睡得有些乱,软塌塌的很乖。 “还没睡?” 苏晚筝眨眨沉重的眼皮:“嗯,在看书。” 床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的一本书,昨晚瞧着还没有呢。 她困意浓,随便翻几页也没看进去。 席江燃见她懒洋洋的模样,会心一笑:“什么书,我看看?” “喏,你看吧。”她打着呵欠把书封展示给他看时,对面呼吸凝滞了一秒。 随后,男人眼底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悠悠喝了口水,嗓音哑了几度:“原来妈说的是真的。” 她一下清醒了些,“嗯?什么真的?” 接着把书封翻过来时,苏晚筝惊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夫妻情趣百宝书——教你100种保持婚后激情一万年的方法》 这……这是什么鬼书?! 昨晚还没有呢,苏晚筝立刻想起妈妈来过房间收拾床铺,立刻明白了些什么。 扶额低叹,她连忙对男人解释:“不是,这书是妈妈……” 男人不听她解释,愉悦地勾起嘴角,“妈下午教训得对,这几个月确实是我冷落你了。” 冷你个头!你一个月发情的次数还不够多吗! 苏晚筝羞得头埋进被子里,恨不得立刻跑到医院去当面解释。 瞧见女人红红的脸,他隔着屏幕都想摸一摸。 “所以妈说的你同意要一个孩子,也是真的?” “不是。”苏晚筝从被子里抬起头,眼睛润润的,“妈曲解我的意思了。” 听她这样急于解释,席江燃眼眸黯了一瞬,但很快说:“其实考虑一下,也未尝不可,你说呢?” 考虑…… 他的话仿佛有力度,能控制住她的呼吸心跳。 苏晚筝慢慢抬头与他对视:“我从没想过……” 准确来说,在今天与宋琉星见面之前,她从没想过。 但如今知道一切不过误会一场,小泉也不是他的孩子时,内心对男人的抵触消失了。 席江燃倒也不急,温淡地笑:“那不如现在开始想一想。” 苏晚筝愣了下,他虽没急着催她,但他那温柔的眼神,分明是在期待她的回应。 见她没回答,却也没激烈的拒绝,席江燃忽然觉得心情轻松许多,淡淡勾唇:“还有一周,我的腿伤才能恢复,在那之前可以慢慢考虑。” 然而下一刻,她却说:“席江燃,我觉得还是算了。” 男人刚放松的心情,只持续了几秒,如坐过山车那般大起大落。 但他没变脸,黑眸清浅地落在她脸上,“为什么?” 苏晚筝犹豫着,还是说出了心中顾虑:“现在一切迹象表明有人想害我,你觉得这是适合要孩子的时候吗?” 她这样说,也是借此从男人口中问出些什么。 宋琉星今天没说出口的名字,让她越想越害怕,她相信席江燃也知道那是谁。 席江燃默了下,然后语气轻淡地安抚她:“谁说有人要害你,不是告诉过你,在一切还没调查清楚前,不要胡思乱想吗?” “你别瞒着我了,我今天见过宋琉星了。”苏晚筝直接戳穿他。 她盯着屏幕上男人的表情。即使她这样说了,他脸上也不见任何波纹和浮动。 他很平静,平静得像他跟宋琉星之间毫无秘密一般:“嗯,然后呢,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苏晚筝壮着胆子,撒谎道:“都说了。包括她两个月前被强奸的事,还有,强奸犯打给了她30万的封口费吧。” 后面那句纯属她个人猜测,她想,大差不差就是如此。 她没看见,席江燃那头手指微微收紧了床单,尔后,他慢条斯理地说:“强奸犯是谁,她也告诉你了?” 苏晚筝坚定地回答:“告诉了,所以你也不必再隐瞒我,你们之间还有什么秘密,都说出来吧。” 席江燃凝视着她的眼睛良久,忽而笑了笑,“撒谎的女人不可爱,筝筝。” 他极少喊她筝筝,大多是直呼其名,或是在外面喊她“苏部长”。 苏晚筝忽然心跳加速,被他凌厉双眸一眼看穿时,有如衣服被扒光似的。 心虚撒谎他怎么都能看出来?这男人也不是学读心术的,怎么这么了解她内心所想。 她索性就来硬的,故作着急地问:“那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不料男人只沉着声音岔开话题:“时间不早了,睡前记得关好窗户。” “我不睡。” 她固执地咬咬唇,忽然心生一计,低声与他谈条件,“那这样,你告诉我你们的秘密,我也告诉你一个我跟江总的秘密。” 她知道席江燃在意她跟江清霾的种种,故意拿这个与他交换。 谁料,男人满脸腹黑地一笑:“我不在意上司跟下属有什么秘密。我比较在意,腿伤恢复后,该怎么样才让我的太太身、心、满、意。” 他故意咬重那后四个字,声音近得仿佛他就在耳边呢喃挑逗着她。 苏晚筝脸红得承受不住,愤愤对那头说一句“滚”,然后按下挂断键。 挂了电话,她裹进被子里,左右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了。 本来想好好从他嘴里套一番话出来,谁想到最后反而被他扰得心神不宁。 第二天,苏晚筝很早就醒了,她昨晚翻来覆去都是宋琉星那张惨白如死灰的脸,心里总有事膈应着。 那个强奸犯的名字就在她嘴边,都已经撅出那个弧度了,下一秒都快呼之欲出,她却突然不说了。 苏晚筝怎么也无法忍受,她今天一定要找席江燃当面问个清楚。 吃早饭时,她拿手机给宋琉星打了很多电话,想再约她出来,但手机都是已经停机。 她发微信给宋小姐,她也始终没回。 苏晚筝内心莫名有几分恐慌和不安,翻着手机通讯录,想着到底能联系上谁,最后手指停在沈宴的名字上,她想了想,还是打了通电话给他。 “喂?”却不想,对面接通的竟然是个女人的声音。 苏晚筝愣了下,看看电话号码确认无误,再看看时间,早上7点。 她心里当下明白些什么,轻轻咳了声:“那个,沈先生在吗?” 不料对方“嗤”一声笑了出来:“苏部长你这是怎么了?你跟沈公子不是特别好的兄弟吗?” 苏晚筝又是一怔,这才听出那声音是CM化妆品公司老板贾月。 “你……贾总?你跟沈宴……” 贾月声音低下来,带着几分小女人的羞涩:“那天宴会上认识,觉得沈公子还挺有魅力,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跟他接触了。” 她的话说得十分隐晦,但彼此都是成年人,明白男女之间的“接触”,无非就那么些事。 她不敢相信地眨眨眼睛,光速啊…… 沈宴不愧是沈宴,他先前软磨硬泡要来参加宴会,果然是有目的性的,才一晚上就抱得美人归了。 “那他还在睡吗?” 贾月微笑:“在洗澡,苏部长找他有什么事,我可以转达。” 苏晚筝挑了挑眉,贾小姐倒进入角色挺快的,她虽是微笑着说的话,却有几分宣誓主权的意味。 不过也能理解,她跟沈宴是太亲密的青梅竹马,换哪个女人都会对自己男朋友的“青梅”有所戒备。 “没什么,就是想约他在【醉臣】喝杯酒,既然他在洗澡,就下次吧。” 苏晚筝笑笑,不忘补上一句,“贾小姐下次也一起来啊,【醉臣】的酒很不错。” “好,一定。。”贾月温和敛眉,她挂了电话后,笑容慢慢消去。 她低头点开沈宴手机里苏晚筝的微信头像,一条条地翻看。 沈宴从浴室里出来,贾月也浑然不觉,他瞧见自己手机在女人手里,忽然眉头一蹙,自上而下伸手夺过来:“你在干什么?” 贾月吓了一跳,但神情很快恢复温淡,一副撒娇状:“看看你手机而已,那么紧张干什么?” 沈宴关上手机,双眉拧得更紧:“你看苏晚筝的聊天记录做什么?” 第59章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她跟你那么亲近,我看看怎么了?” 贾月扬起下巴,有些迷恋望着眼前容貌极俊的男人,脑袋从后面抵在他的肩膀上,“他们都说你喜欢苏晚筝,从小追了她好久到现在,是真的吗?” 沈宴穿着裤子,低头系皮带,轻轻一笑:“真的。” 贾月一僵,没想到他回答得那么直爽。 盯着男人云淡风轻的侧脸,她凑过去又问:“那现在呢?遇到我以后还喜欢她吗?” 沈宴已经穿好裤子,披上衬衫起身,脸上浮现一抹不耐:“贾月,咱们都是成年人,一晚上过后,该得到的也得到了,之后也别再纠缠最好。” 贾月腾地站起身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刚睡过,你就想甩掉我了?” 她身为CM化妆品公司老板,追求她的男人不胜枚举,她以为一夜必定能拿下沈宴,却不想刚起床他就打算拍拍屁股走人? 沈宴摸出根烟,徐徐点上,问她:“那你想怎么样?” “我告诉你,我跟外面那些女人不一样。我看不起一夜情,也从不乱搞这些。” 贾月一字一句认真地告诉他,“我把身体交给你,就是认定和你在一起了。” 沈宴徐徐将烟圈吐到她脸上,被她的话逗乐了似的:“随你便。别怪我没提醒你,跟着我没什么好下场。” 然后,他拿起衣服就往外走。 —— 没找成沈宴,苏晚筝暂时也想不到还能帮她的人,她迫不及待地吃完早饭,想赶紧去医院当面问席江燃。 刚把碗筷收拾进厨房,门口传来一小阵声响。 是来了客人,门口保镖拦着不让进。 苏晚筝前去开门,见到眼前的来人一愣:“啊,陈阿姨。” 陈姨是苏公馆的老管家,爷爷身边的亲信,身后还跟着爷爷常用的司机。 门口那辆黑色老爷车刚刚熄火,可想而知,是爷爷派人来接她了。 陈姨对苏晚筝温柔一笑:“筝筝,听老爷说那天你出事了,还好没事吧?” “我没事。”苏晚筝摇摇头,“爷爷是找我有事吗?” “哎,你不知道,那天你出事后老爷有多着急,昨晚血压升高了,早晨医生还在检查指标呢。他醒来之后就说,一定要我接你回去,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 苏晚筝笑了:“我这也是在家,不是外面,很安全,你让爷爷一定安心。” 陈姨却再次劝道:“筝筝,还是回去住一段时间吧,太危险了。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他老人家可怎么办啊。” “可是……” 苏晚筝略显为难地看一眼楼上,“可是我婆婆最近住在家里,席江燃又腿伤在医院,我不能丢她一个人在这不管。” “是吗。”陈姨皱皱眉,“那这样,你先跟我回去,让爷爷看到你安心,晚上我再送你回来。” 苏晚筝一想也只能如此:“好。” 抵达苏公馆时,苏晚筝瞧见一辆熟悉的保时捷停在门前。 她皱皱眉,看向陈姨刚想开口,她仿佛探析到她的内心,微笑道:“江先生也来了,本来是来找你的,结果你不在,就跟老爷和先生聊起来了。” 江清霾?苏晚筝皱皱眉。 他要找她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怎么直接跑到苏公馆来? 她推门进去,便见玄关堆着大包小包的东西,Sherry正候在玄关:“苏部长来了啊。我跟江总来蹭个饭,顺便给苏公馆送点新年礼物。” 原来是来送礼啊。 这是凌睿对员工的特有福利,每逢新年,都会派专人去员工家里送过年礼。 而每一次苏家的节礼,都是江清霾和Sherry亲自来送的。 苏晚筝这才没了顾虑:“江总也太客气了,其实该是我送礼给江总才对,毕竟他一直那么照顾我。” Sherry笑着送她进去:“苏部长身体没事了吧?” “没事,我没受伤的。” 苏晚进屋便见偌大的客厅,灯盏尽开,一股浓郁悠远的茶香徐徐飘来。 两个男人在对坐品茶,难得见到江清霾穿着西服以外的衣服,一身薄薄的黑毛衣,头发柔软,整个人难见的温润。 而坐在他对面的苏晟,手里捏着根烟,不知聊到什么地方,眼神迷离地瞧了苏晚筝一眼:“筝筝回来了啊。” “嗯。”苏晚筝放下包,打量了下四周。 苏公馆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就是给人感觉太空洞了,“大伯好。” “快坐着休息吧,外面很冷吧。” 苏晟抬眼示意佣人给她拿外套,“昨天那事,爷爷都吓得生病了,躺在楼上呢,等会你去瞧瞧他。” “那你们继续,我上去瞧一眼爷爷。” 苏晚筝刚转身上楼,便听身后有脚步声,再一回头,险些撞到男人宽阔的胸膛。 “江总?”她吓一跳。 他阴沉的脸庞陷在阴影里,五官被描摹得更为深邃,深深望她一眼道,“我来还没见过苏老先生,陪你一起去。” 苏晚筝“哦”了声,她怎么觉得,今天江总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两人一前一后上到二楼,江清霾在她身后慢声问:“席江燃那边看过了吗?” 她眼神黯下来:“嗯,普通骨折,没什么大碍,医生说也不会留下后遗症。” “我托人给他送了箱刚到的奇异果,应该已经到了。” 苏晚筝笑着看他一眼,江总不愧是江总,永远替别人考虑得那么周到。 敲门进爷爷的房门,宋瑜艳正在里面喂药,目光扫过苏晚筝,又掠过她身后的高大男人,冲他们点点头。 老人躺在床上,脸庞灰沉,下颚凹陷,眼睛无神地半眯半睁。 她听陈姨和大伯说,都不觉有什么严重,亲眼所见,才知道爷爷是真的气病了:“爷爷,你说你这是何苦,我没受伤也没生病的,你怎么把自己气成这样。” 老人家慢慢转开眼珠,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良久,似乎才放下心来,他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以后就住在苏公馆,不许再出去了。” “爷爷。”苏晚筝撒了声娇,声音甜得人心里酥酥的,“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我现在再怎么也是江家媳妇,总住在娘家算什么道理?” 苏丘拧了下眉,看一眼身后脸色阴沉的男人:“你在家也行,但不许再到处乱跑。爷爷会分派几个保镖随时保护你。” 苏晚筝无奈失笑,这一次她虽然被当成目标,却没受伤,反而成为重点保护对象了。 在她点头要同意时,身后突地凑近一道温热的身躯,男人掌心落在她肩上,“不必老爷子费心了,苏部长是我的下属,我会负责保护她的安危。” 苏晚筝疑惑地看过去,他眉宇严肃认真,黑眸透着不同于常人的沉静。 苏丘暗中抓住床单,眼眸依旧沉淡:“筝筝到底是我们苏家人,叫你派人保护算什么,还是……” 男人肃穆的眸光变得温和,“苏老爷,筝筝身边现在已经有了席江燃的人,我的人也已经到了。我的意思,您不用费心再找人,让她身边跟太多人,她也不自在。” “……” 苏丘沉下眉目,半晌后,徐徐叹了口气,“江总,希望你做的真像你说的那么好听。” 他悠悠坐起身,拿起茶盏喝了口:“毕竟当时吊灯落下来时,最先冲上前去保护筝筝的,是江燃。” 后半句话成功让江清霾脸色沉了沉,无声攥了下拳。 这俩人明显在互相置气。 一时间,屋里气氛剑拔弩张,苏晚筝尴尬地在旁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她抚着爷爷的后背,哄小孩似的:“行了,不就是保镖的事吗,谁的都一样,爷爷和江总的心意我都记在心里的。” 爷爷说了几句话,眼皮便沉了,睡着前,他再次叮嘱苏晚筝,一定要小心,别再乱出家门。 “知道了,爷爷,你安心睡吧。” 出了房门,苏晚筝望向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人:“你都多大人了,爷爷身体不好,你别这样跟他互相置气。” 江清霾没说话,黑眸沉淡地凝着她。 那眼神里有心疼、有担忧,也有她看不懂的深沉,一览无遗。 半晌,他才收起那异样的眼神,疲惫勾唇,掌心落在她头顶:“我只是自责,当时没能第一时间保护好你,想争取一个弥补的机会。” “所以,跟爷爷说话冲动了些。” 他瞧着她如水一样的发丝,收紧五指却又抓不住,“对不起。” 苏晚筝笑了,拍拍男人肩膀:“没那么严重的,你不用道歉,我没生气……” 她手刚伸过去,忽然被人重重一拉,整个身体跌入一个充满薄荷香的怀抱里。 男人忽然抱住了她,紧得仿佛要揉她进怀里。 苏晚筝愣住,胸口贴着他胸膛,能清晰感觉到那有力的心跳,在不停地加速跳动。 “江……江总?”她推了他的肩膀一下,却没能推开。 江清霾闭上眼,下巴抵在她肩上,一声沉重的叹。 认识那么多年,她第一次见他这样。 一个短暂的拥抱,似乎承载许多他想说却无法开口的情绪。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他松开她,淡淡一笑,一副家里主人的架势,“走吧,下楼吃饭。” 吃过午饭,习月琳打电话来,问她去哪里了。 苏晚筝一边喝汤一边说:“妈,我在苏家公馆呢,下午就回去,你想吃什么让吴妈帮你做吧。” 江清霾淡淡抬眼,给她夹了块汤里炖的烂排骨。 “哦……”习月琳转了转眼珠子,“你怎么想起跑那边去啦,跟妈待在家不自在?” “没有没有,是爷爷上午托人来接我的,老人家身体不好,我回去看看。” “这样啊,那你要小心点哦,下午回家要不要我来接你啊?” “不用了,我和江总一起呢,不用担心。” 苏晚筝瞧他一眼,把碗里的排骨再还给他,用嘴型说“我吃不下啦。” 习月琳了然于心:“好,路上小心。” 苏晚筝挂了电话,长舒口气,“我肚子都撑疼了,你别再给我夹肉了。” “天气冷,多长点膘。”他淡然勾唇,“下周需要你跟贾月谈一个生意。” 谈起工作时,他的态度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事?” “演艺公司那边进了新的演员,现在缺一个固定的化妆品供应商。” 江清霾夹了根西芹,缓慢嚼着,“派你去跟她谈合作,计划书晚点Sherry会发到你邮箱里。” 她喝了我一大口汤,认真点头:“好,我回去就看。” “不急,等这阵过去了,你再去谈。” 苏晚筝瞧他一眼:“什么不急,既然你都派给我了那就是当务之急。现在新兴演艺公司那么多,找贾月的人肯定很多,我要优先谈到最好的价格。” 况且,她还挺有信心的。 贾月现在不是沈宴的小女朋友了吗,靠着这层关系想不谈成都难。 江清霾没再说话,他也说不上话。 就这要工作不要命的性格,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他能说什么? 送苏晚筝回家后,江清霾环顾一圈周遭,保镖安排在别墅四方角,一边站两个,严密得连只麻雀都进不去。 他摸出颗糖含在唇间,Sherry给他开车门:“江总快上车吧,外面冷。” 上车后,司机问他:“江总,我们现在去哪?” “去中心医院,看看席江燃。” Sherry和江清霾到门前,发现一群记者百无聊赖地坐在那,有的在吃麦当劳,有的趴在石阶上写文件。 Sherry看了觉得好笑:“这怎么回事?集体在蹲点谁呢?” 江清霾沉默不语,经过一个记者边时,听他在问旁边的人:“今天咱们还能等到林如雪吗?上次她逃走之后,肯定不会再来了吧。” 那记者信誓旦旦地说:“她跟席总干柴烈火、小别新欢,能忍着不见面?肯定会来,就是肯定会打扮得更严实一些,眼睛睁大了看。” “哦,好!” Sherry听着心跳一颤,再抬头,果然见江总的表情狠狠沉了下来。 这个林如雪胆子还真不小,竟然敢偷偷来医院见席总! 一场绯闻炒得她还当真了?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两人上电梯时,Sherry听见男人语气冰冷地说:“林如雪现在在哪?” “在……”Sherry连忙查看手机行程,“现在在片场拍戏,晚上才收工。” “让她明天来找我。” “是。” 电梯门打开,循着病房号走上前时,Sherry脚步一下站定,望着后背贴在墙上,满脸失心苍白的女人。 “是……宋小姐?” 宋琉星一夜没睡的脸十分苍老。她穿着简单的毛衣针织裤,脖子上缠着一圈厚厚的围巾。 见到江清霾时,宋琉星昏暗无神的眼里多了束光,上前试图抓住他的衣服,被Sherry拦住。 她警惕地问:“宋小姐,你想干什么?” “我……”宋琉星哑口无言,眼泪蓄在眼眶之中打转。 她想见儿子,可她找不到任何能帮助她的人。 只有面前这个男人足够强大,能帮助她。 江清霾全然忽视宋琉星的存在,抬手敲了敲门。 时博前来开门,表情微微意外了下:“啊,江总。” 他微许颔首:“方便吗?” “请稍等。”时博进去几秒后,再次将房门打开,微笑侧身,“请进吧。” 目送江清霾进屋,时博正欲关门时,一只惨白削瘦的手摁住门。 宋琉星瞪大双眼,凄惨地颤抖着唇瓣说:“时助理,我求求你了,你再跟阿燃说说,让我见一下小泉吧……” 时博眉头微皱,浮现一丝不耐。 宋琉星昨天被那男人折磨过,再加上一夜未眠,手使不上力,时博一下就摆脱了她。 关门前,时博冷声说:“没用的,宋小姐,你还是回去吧。越是这样胡搅蛮缠,席总越不可能见你。” 紧接着,房门“砰”一声重重合上。 江清霾走至男人床前,瞧了眼床上阖眸养神的男人。 阳光勾勒着他冷白的皮肤,五官轮廓深邃而硬挺,听到动静时,睫毛慢慢掀起,与他对视。 “江总好兴致。”他淡淡开口,似是刚睡醒,嗓音沙哑,“刚在苏家吃过饭,就急着来看我。” 江清霾笑而不语,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和一个苹果,缓缓削了起来。 时博却突然紧张地皱起眉,目光紧盯着江总手里的水果刀。 说实话,他到现在也不能完全信任江清霾。 他手里拿着危险的东西,席总又那么虚弱…… “你总盯她盯得那么紧,反而会让她不自在。” 江清霾自顾自做着手里的事,“有我在她身边,你还担心什么?” “就是因为你在她身边,我才更要防紧。” 席江燃冷笑,抬起胳膊遮了下阳光,“那天在宴会上,你明知老蛇要害人,明知灯上有装置,却还是放人进去了。” 江清霾动作一顿,一整条从断过的苹果皮掉在垃圾桶里。 “看来,席总什么都知道了。”他换了个姿势,眯眼瞧他。 “在你切断吴骆手指前,我的人已经早就质问过他了。事情来龙去脉,我都清楚。” 江清霾眸光凝了下,然后淡淡展开眉毛:“难怪,他当时承认得那么爽快,原来是已经有人帮我撬过那张嘴了。” 第60章 备孕前,去那里走走怎么样?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席江燃淡漠凝视着他,眸中冰凉如雪:“在宴会上时就想问你,既然放老蛇他们进来,表示江总答有意加入他们了?” 江清霾不以为意地一笑,继续低头削苹果,银色刀刃带着锋芒:“有意了那又怎样呢?席总慌了么?” “他们现今势力旺盛,若我反水加入他们,你一个人孤军奋战,必然会被他们吞入腹中。”江清霾勾着唇角,慢条斯理地说。 席江燃表情如一碗平静的水,毫无动摇:“你不会加入他们。” 他的语气那么确定,让人心生一丝不快。 “谁又知道呢。一切没下定论前,谁也不知道最后鹿死谁手。” 但江清霾没将那不快展现在表情上,继续削水果。 很快,一颗白净的苹果落入碗里,他抽张纸擦了擦手:“我不会加入他们,但也不会与席总你共谋,站在黑与白的交界处,其实也不错。” 席江燃面无表情地拿起苹果,浅尝一口,“我以为这颗苹果就是江总的表态,看来是我多虑了。” “你确实自作多情了。” 江清霾缓缓起身,离开前只留下句话,“只是对你舍身保护她的感谢,仅此而已。” 送江总离开,时博退回屋子,蹙眉疑惑:“江总那是什么意思啊?那群人以前不是对江总妈妈下过狠手吗?我记得当时好像查到,他们把江总妈妈锁进房间里,让五六个男人轮流……” 他话说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就这样,江总都能忍受?他到底图那些人什么?” 席江燃浅浅抿唇不语,兀自打开电脑,开始翻阅这几天堆积的邮件。 时博摸着下巴在一旁想啊想,然后猛一拍大腿,若有所思:“我知道了,他肯定是图跟您作对。” 席江燃头也不抬:“他不是那么幼稚的人,心思那么好猜,也坐不到现在的位置。” “……” 时博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得也是呢…… —— 江清霾与Sherry一同进了电梯,准备下楼回公司时,一只手突然按住了电梯门。 原本合上的缝隙打开,宋琉星的脸出现在外面,她眼眶红肿,发丝凌乱,给人一种没由来的阴沉感。 “宋小姐你……”Sherry皱眉就要把她赶出去,被江清霾缓缓抬手止住。 宋琉星挤进电梯里,站在江清霾面前,一开口就止不住哽咽:“江总,求求你救救我吧。阿燃把小泉抢走了,那个男人还每天都骚扰我。我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才来找你……” 江清霾黑眸沉淡,抄兜往后退了步,与她隔开一段距离,态度也很明确。 他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我帮不了你,宋小姐。” 宋琉星浑身一颤,却仿佛是适应了被拒绝的悲痛,没有多大的反应。 她苦涩地垂下睫毛,电梯很快到了一楼。 江清霾从她身侧擦肩而过时,听见她低声说:“如果谁都帮不了我,果然还是只能找苏晚筝了。” 他脚步登时停了下,回眸看向宋琉星。 纵然知道她是故意说的那话,还是不受控地停了脚步。 他寒凉伫立:“你想干什么?” “我想把一切都告诉苏晚筝,让她帮我去跟席江燃求情,把儿子还给我。” 宋琉星轻飘飘地一笑,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似乎已对人世间一切毫无眷恋。 “反正,我已经把两个月前‘他’强奸我的事情告诉她了。” Sherry惊讶地捂嘴,江清霾更是拔高了一个音调:“你告诉她了?” 宋琉星擦掉眼泪,扬起下巴:“告诉了,又能怎样?只不过她还不知道是谁而已,包括‘他’背后的那个庞大的集团,以及……” 她故作玄虚地顿了顿,微笑看着他,“你曾经对她做过的那些事,她都不知道。” 江清霾屏息凝神,周遭喧闹的空气,仿佛都在瞬间凝结成冰。 “你很在意是吗?江总,如果不想让我去找苏晚筝的话,帮我。” 江清霾眯起眼瞳:“你在威胁我?” 宋琉星无力地笑了笑:“如果这话对你有用,那才叫威胁,如果无用,只当是我随口一说,不必再管我。” 她暗暗握紧拳心,赌一个江清霾到底想不想把苏晚筝也拉进这趟浑水里来。 很显然,她最后赢了。 男人沉眸转身,对她说:“上车。” —— 当天下午,苏晚筝就收到Sherry发到邮箱里的文件。 仔细翻阅了一下企划书,倒不难,和她以前洽谈过的案子差不多。 她盘腿坐在书桌前,铺了张纸开始写流程,一写就是一下午,连楼下传来的动静也没听见。 席江燃提前回家了,在医院那种地方他待不住,也闻不得那味道。 重点在于,他想她了。 想晚上抱着她香软的身体睡觉,想俯身就能吻到她发丝的感觉了。 时博推着轮椅送他进门,习月琳正在客厅跳健美操。 一见儿子那样,吓得黄瓜面膜掉在地上:“席江燃,你这是怎么搞的?” “摔了一跤,腿摔折了。”他云淡风轻地回答,声音透出回家的愉悦。 习月琳推他进屋,念念叨叨地问:“腿怎么会摔折呢?我叫你走路不要昂着头不看路吧,这下好了,摔成这样,肯定是脸朝下,狗吃屎了。” 席江燃:“……” 真·亲妈。 习月琳捧着儿子的脸颊左看右看,欢欣一笑:“还好还好,我们燃燃的小帅脸没摔坏。” “妈。”他蹙眉把她的手拂开。 他都三十岁了,还把他当几岁小孩呢。 习月琳叉腰关了健美操舞:“知道知道,你那脸金贵死了,除了你老婆谁也碰不得,是吧。” 他不答便是默认,唇角淡淡勾起:“她人呢?” “在楼上啊,说下午都要工作,一直在房里。” 习月琳觑他一眼,眼珠转了转,机灵道,“你这样也上不去楼。不如这样,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帮你上去喊她下来。” 他为这个幼稚的女人扶额叹气:“妈,你想要什么告诉我便是,不需要这么拐弯抹角的。” 习月琳撒娇:“你先答应我,你一定会同意我这个要求。” “算了,我让吴妈帮我……” 习月琳索性叉腰拦在楼梯口:“不行,我就站在这,谁也不许到楼上去。” 席江燃:“……” “怎么了?” 苏晚筝出门来上厕所,回房间听见楼下闹哄哄的,站在楼道上望了一眼,惊讶地下楼来:“席江燃!你怎么出院了?” 始终兴致缺缺的男人,眼里忽然有了丝光点。 他淡笑着,迎她的话:“在医院待着无聊,就回来了。” 苏晚筝穿着件薄卫衣和棉裤便下楼来,甩着工作时随意扎起的马尾,一左一右晃着,精神又青春。 “太胡来了,医生同意你出院了吗?”听他那么随意,苏晚筝不悦地看向旁边的时博。 时博无奈笑笑:“我劝过席总好几次了。” 席总竭力要求,医生也不敢说个不字啊,毕竟世盛近几年捐了两栋楼呢。 男人慢条斯理地说:“休养而已,在家在医院都一样。况且现在病床紧张,我占着位也不好。” 苏晚筝皱眉瞪他,“那你现在也不能进楼上卧室睡啊,谁能背得动你?” “一楼也有卧室。”他眼睛扫到旁边的位置。 苏晚筝冲他做了个鬼脸:“那你晚上自己睡,我才懒得伺候你。” 他眯眼淡笑,倒答应得爽快:“好。” 开玩笑,这男人也太乱来了,距离事故到现在才两天,他竟然就擅自离院,身上伤口还渗着血呢。 习月琳环着胳膊,笑看着两人聊天。 她这儿子心里想的什么歪主意,她都看得清楚,回来就是为了和老婆睡觉,他能乖乖就范? 果不其然,夜晚降临时,苏晚筝刚洗过澡,回到楼上卧室咬着笔杆写文件时,吴妈匆匆来敲她的门:“太太不好了,先生从床上摔下来了,我跟夫人两人都抬不动,快下来帮个忙吧。” “啊?”苏晚筝信以为真,匆匆跟着吴妈下去。 推开房门,却见男人正规规矩矩躺在床上。 她皱皱眉,慢慢走过去,“席江燃,你又耍什么花招?” 男人岿然不动,她俯身凑近,伸手要戳戳他装睡的侧脸时,他才猛然睁开眼,手臂直接把她揽上床。 “喂!” 苏晚筝尖叫一声,猝不及防被带进男人温热的怀里。 他气息绵绵地环绕在她脸颊上,一抬头,是张似笑非笑,满脸不怀好意的模样。 她即刻知道自己中计了,从男人胸膛上撑着要起来:“放我起来。” 他手掌堪堪往她的细腰上一扣,心满意足地欣赏她因为怎么都起不来,而涨得通红的脸。 “席江燃,你别闹了行不行,放开我。”她去掰他的手指,哭笑不得。 他帮她别开额前的发丝,就这样懒懒地抱着她:“还没睡觉,在做什么?” “要睡了,吴妈一来就把我吵醒了。” 苏晚筝怎么也挣脱不开,索性也不闹了,趴在他胸膛上,托着下巴,硬硬的手肘骨抵着他胸膛。 男人皱了下眉,瞧她那神采奕奕的模样,哪像是要睡觉的模样。 “嗯,那就这样睡吧。”他摸摸她的头发,摸小宠物似的,慢悠悠地抚弄。 她哼一声,趴在男人怀里慢慢闭上眼。 世界静默,一秒、两秒、三秒。 “席江燃。” 她声音清冽地在耳边响起,男人睁开沉重的眼睛,浓眉轻蹙成一团:“嗯。” “小泉你安顿到哪儿去了?” 关于宋琉星母子的恩怨是解开了些,但似乎有更深的谜团她还不知道。 话题跳跃得特别快,让男人一下睁开眼。 他眼底的倦意褪去,与她对视了一秒,“宋琉星连这都跟你说了?” “我偷听到了,那天你在病房里对她的‘处刑’。” 苏晚筝“啧啧”两声,手指在他胸口打圈,“啧啧,席总可真一点不怜香惜玉,平常你不是最心疼她了么?” 他鼻子里哼一声,食指滑了下她嫩嫩的脸颊:“我看你心里倒挺爽。” 难怪,对他态度也不一样了,被他这样抱着不抵触也不反抗。 她挑起眉梢,似真的很愉悦,“解决一个心头祸患能不爽吗?” “既然如此,你还问小泉的事情做什么?” 他沉声反问,手擎着她的腰,掌心温热,“莫非是被她一番话触动,想从我这套出小泉的位置,好让他们母子团聚?” 苏晚筝微微眯眼:“你猜呢?” 席江燃呼吸微重,一下将手掌收紧:“我猜你就怀着这小心思。” 她笑而不语,猜对一半一半吧。 她确实对宋琉星有几分同情,但主要是想从他嘴这套出宋琉星背后那个男人。 为什么不能告诉她?为什么要隐瞒? 只有一种可能,那男人跟她有非同小可的关系。 “那你说不说?” 她双腿架在男人腰际之间,“你不给她见儿子,你就不怕她再来找我,然后把你们隐藏的那点烂事都告诉我?” “不怕。”他唇角勾起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笑,“那天她没能对你说出来,以后也不可能再说了。” “为什么?”苏晚筝眨眨眼,后面她确实联系不上宋琉星了。 席江燃当然知道,当天时博就查到那男人跟宋琉星在女厕所做的事,以命要挟,把她的嘴堵住了。 经过那一天,宋琉星也知道,她始终被那男人监视着,自然不敢再联系苏晚筝。 他定定看着她说:“因为我了解她。” “……” 苏晚筝定定看了他几秒。 笑容一收,从他身上翻到另一边,盖上被子。 行啊,了解,照顾了那么久确实够了解。 人宋小姐都愿意脱衣献身、心脏都能掏给他看了,能不了解吗? 本来想套两句话,结果被他闹得一肚子气,席江燃永远有让她发火的本事。 睡觉,烦人。 她刚闭上眼,男人的手臂从后面圈了过来,绵热的气息抵在她耳边,“不是说不在意了么?还生气?” 苏晚筝烦躁地扭了下肩膀:“没在意,困了而已,睡了。” 他轻轻一笑,语气温软地问:“昨晚问你的事,考虑了吗?” 苏晚筝慢慢睁开眼。 昨晚问的事…… 她想起来了,他说的是要孩子的事。 他手掌意有所指地抚了抚她平坦的小腹。 “没有,你的腿伤不是没好吗?”她糊弄道,今天忙一天计划书,根本没想过那事。 “如果不想生,晚些时候也行,明年,后年,你定时间。” 他下巴淡淡压在她肩上,语气慵懒,“你先前说过,想去云南看雪山,再到泸沽湖赏夕阳夜景,备孕前,去那里走走怎么样?” 苏晚筝半晌没说话,背对着他睁着眼睛。 明年、后年么? 可谁能保证,那个时候他们还在一起。 她转了个身,问他:“你的意思是,明年后年,都可能找不到小澈的骨髓配型吗?” 她虽然不想扫他的兴,但一切都要以现实为基准。 “找到了自然会帮他做手术,但那不影响。” 他五指穿插过她的发丝,眼眸温淡,细看下有几分凉意,“还是说,你打算一找到配型就离婚?” “这是我们一开始谈好的条件。” “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像是要她听清楚了,“我们现在不是很好么?” 好么? 苏晚筝舔了舔唇角,说不上好,只是觉得安稳。有他在身边,有人陪伴很温暖,但同时,她又要承受可能失去他的担心受怕。 “以后再说吧。” 她转过身,在他唇瓣上碰了下,眼睛亮晶晶的,勾着他的脖子,“如果你告诉我宋琉星背后的男人是谁,我可以考虑再多当几年席太太。” 瞧,聊着没几句,她又变成一副没心没肺的样。 席江燃失笑,搂住她的腰,加深了刚才那个吻。 带着两三天没同床共枕的思念,两人在床榻缠绵了会。 到彼此呼吸都灼热了,苏晚筝双手撑在他胸口处:“好了!睡觉……你的脚不能动。” “我教你。” 苏晚筝耳朵一热,刚要说什么,手臂被男人扯了下去。 夜空之上,星子羞涩闪烁。 —— 翌日清晨,男人醒得早,尽兴后他往往会睡得很熟。 侧眸看一眼怀里还懒洋洋的女人,衣衫半褪,脖子上有他昨晚留下的痕迹,淡淡勾唇,特地把被子都给她盖好了,才打电话让时博上来扶他下去。 时博昨晚就住在别墅了,进门时,也不敢多瞧床上的太太几眼。 年纪轻轻的,他还不想当瞎子。 扶男人出门后,坐上轮椅,时博对他说:“席总,习姐大清早就醒了,在楼下等你一起吃早饭呢。” 席江燃皱了下眉毛:“你喊她什么?” 习姐?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按规矩,时博从前都喊妈“老夫人”。 “我让他喊的。” 习月琳忽然插话进来,替时博回答了,“所以我就讨厌你爸家里的规定,每次去你爸那,一口一个‘老夫人’的,听着多难听。我今年也才51岁,能有多老?” 第61章 别把我当小孩行吗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时博“呵呵”干笑了两声,老夫人叫他喊“习姐”,他也不敢说个不字。 男人皱了下眉,又浅浅松开:“随你吧。” “……” 习月琳掰着手里的面包,塞进唇瓣里。 瞧一眼儿子的脸色,便知道他昨晚尽兴了。 她低头一笑:“昨天才跟筝筝聊起你呢,问要不要带你去男科医院看看。” 席江燃喝了口牛奶,满脸冷意地望过去:“妈,你最近闲得慌么?是不是该给你个差事做做?” “诶,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习月琳一拍大腿,朝男人拉近椅子,“我听说,你不是投资了电影吗?最近打算往影视圈发展了?” “嗯。”席江燃慢条斯理地吃了片西蓝花,忽然有股不祥的预感。 习月琳来了劲头,站起身来,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你看妈,这身材、这颜值、这气场,怎么样?” 席江燃托着右腮,眯眸注视了半天。 习月琳满脸期待地看着儿子,等待溢美之词来临时,他没表情地说:“一般。” “……” 习月琳恨不得抄起桌上的擀面杖揍他一顿。 席江燃了然一笑:“妈,你想进军演艺圈,让我爸给你找关系便是了,他认识这方面人脉。” 习月琳愤愤地告状:“求过了,他拒绝了,让我在家好好歇着,不要学那些小鲜肉拍戏。” “爸说得不无道理。” 敢情昨天她拦在楼梯口,非要他答应的要求,就是这事啊。 “我不管,我就想演电影。”习月琳固执地说,“对了,你知道现在全网红的小鲜肉沈宴吗?特别火的那个。” 席江燃吃饭的动作顿了一瞬,淡淡接话:“知道。” 习月琳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沓沈宴的照片,一张张翻给他看:“瞧瞧,多俊的一张脸,简直是天生的电影演员,你说对不?” “妈,需要我提醒你一个事实么?”席江燃一眼也没看,慢慢擦嘴,眼神散漫,“你大他两轮多。” 习月琳脸色骤变,“啧”了声,照片砸在儿子肩膀上:“就你话多,烦人,我欣赏优秀演员,想跟他搭一场戏、了解了解怎么了?” 席江燃手指敲了敲桌面,把歪掉的话题扯正回来:“我所指的让你‘找点事’做,是让你出去旅旅游,打打牌,做点豪门太太该做的事。” 习月琳抿唇点点头,一副破罐破摔的表情:“行、行,我知道了,你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我自己找人想办法。” “妈。”他见女人气不过地坐在长桌角落,淡淡一叹,“不是我不让你演戏,娱乐圈不像太太圈那么舒适,您都这个年纪了,还去拼什么?” 习月琳扬了扬下巴:“你这是年龄歧视,我们老一辈的更有生活经验,更容易在圈里混下去。你瞧瞧娱乐圈里,不是也有很多老一辈的演员在拼命吗?” 席江燃揉着眉角,他真的永远不想跟女人吵架,一句话能顶十句回来。 “这样吧,你去征求爸的意见,如果他同意,我也同意。”席江燃沉眸说道。 习月琳见到一丝曙光:“真的?” “真的。” 她立刻扑过来:“一言为定,乖儿子,来给妈妈嘴一个~” 席江燃嫌弃地避开,离她远远的:“别胡闹。我还有话问你。” 习月琳兴奋地眨眨眼睛:“什么话?妈妈一定知无不言!” 他稳定好轮椅,重新转回桌边,面庞多了几分严肃:“爸先前找我借了不少钱,知道做什么去了吗?” 闻言,习月琳的表情掠过一丝复杂,快得让席江燃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然后她笑着耸耸肩:“这我哪知道,我都看不到他的银行出账单。” “他最近跟什么人在联系?” “就他那些朋友吧,老吴、老郑,对了,听他说老朱最近开了酒庄,他想投资的,但一直没拿到钱。” 席江燃微微敛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轮椅把手。 妈妈的口径和父亲的一样,很难知道是不是统一对过了。 习月琳继续说:“上次你爸去你家借钱了吧,听说你没借给他,回来发了一通火。” “嗯。”席江燃在想事,略显敷衍地点点头。 “不借就对了。成天拿那么大一笔钱,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指不定在外面养了女人我不知道呢。” 席江燃抵着下颌,能用到那么多钱,那得是养了一卡车的女人吧。 他慢慢抿唇,“没事,我会让时博调查的,妈你也别多心。” 习月琳也没再说话,低头喝着银耳粥,眼底暗处却掺了一抹复杂。 用过早饭,时博正打算给男人上药时,搁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席江燃拿起看了眼,是条陌生号码发的短信。 一张张图昭示厕所间里发生的一切,男人的脸和身体被打了马赛克,宋琉星痛苦的表情却一览无遗。 他瞳孔狠狠缩了下。 紧接着,下方,发来一条挑衅似的消息—— 席总,不是在查我跟她在咖啡馆做的事吗?省得你继续再查,我直接把视频发给你可好? 后面附带一个捂嘴笑的表情,却让人后背悚然。 而在他身后替他上药的时博也不经意看到,惊得出声:“席总,这……” “嘘。”男人用力蹙眉,将手机屏幕关闭,装作若无其事。 “他也太猖狂了吧。”时博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是真不怕我们顺过去查。” 席江燃慢慢阖眸,心中已有所预料:“顺过去也不会查到什么。” 时博拧眉:“那怎么办?宋小姐落回他手上,我们真的袖手旁观吗?可您对宋小姐……” “早啊。”他话还没说完,旁边一楼卧室门又打开,刚睡醒的苏晚筝从里面走出来。 她懒洋洋地跟他们打招呼,“哇,早餐这么丰盛。” 时博立刻噤声,蹙眉低头守在一边。 席江燃态度转变得很及时,温笑将轮椅转过去,面朝着她:“吵醒你了?” “没有,饿醒了。”苏晚筝眨眨眼睛,“早晨的药换过了吗?” “时博正在换,你来接手吧。”男人轻声道。 苏晚筝正要接话,抬头便对上习月琳暧昧深意的笑容,脸颊微红,嗔声:“让时助理继续换就是了,我还没刷牙洗脸呢。” 男人推动轮椅,与她凑近了些,压低声说:“马上要换到后颈的药,肩膀上有你昨晚的抓痕,忘了?” 他磁沉的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朵,苏晚筝一酥,整个身体都软了,脑海里不受控制想起昨天缠绵欢愉的画面。 从前每晚被他掌控主权的她,第一次主动而上,她一时没隐忍,在他肩上留下了抓痕。 “时助理,还是我来换吧。”她脸红透了,走过去接过时博手里的药膏。 男人得逞后,心满意足,舒适地任老婆伺候。 —— 替席江燃上好了药,她手酸得要命。 不过心里倒没怨言,他身上那么多伤都是因她而起,帮他敷药是理所应当的。 到公司时,全公司都惊讶地看着她。 然后集体前来嘘寒问暖,问她有没有受伤,怎么这么快就来上班了。 顺便偷偷向她吐槽一波:“江总对你都这么狠呀,这么早就让你来上班。” 苏晚筝无奈笑笑,向他们解释清楚自己没伤,大家这才露出放心的表情,放她回办公室去。 “筝!筝!姐!” 她刚打开办公室的门,一道娇小的身影飞扑进她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蹭啊蹭,“太好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苏晚筝差点没承受住女孩的重量,哎哟两声,往后退了几步,“你这丫头,两天没见又重了。” 小米呜咽一声,眼眶红红的瞧她:“那天我真的吓死了。但江总又不让我们去看你,也不让我们打电话给你多问,只说你没事。” 苏晚筝听着心头温温的,他是怕自己休息被打扰,才这样命令的吧。 “他说得对,真的没事。” “但是席总有事了,对吗?”小米睁大眼睛,一脸玄乎。 “我都听说了,席总怎么会用血肉之躯保护你啊?真的想想都好奇怪,他不应该恨你都来不及吗?” 苏晚筝避开她的目光,耸肩一笑:“谁知道呢,可能他不想失去我这么强劲的一个对手。” “又或者……” 小米摸着下巴,眼神犀利地说,“席总喜欢你!他舍不得你受伤!当时条件之下,连最疼你的江总都没反应过来,席总却第一个冲上去,不是喜欢你是什么!” “别瞎说。”苏晚筝弹了下她的脑袋,心里却“咯噔”跳两下,竟然猜得大差不差了。 小米围在她身边,一副cp磕多了的上头样:“我的天哪,一个席总一个江总,整个榕城最权威的两个男人都围着你转,你还要你的小白脸老公做什么啦,还不赶紧跟他离婚。” 苏晚筝装作不在意地翻文件,朝她挥挥手:“你能别恋爱脑了吗?去把这几天没处理的汇报都拿给我,还有会议记录,我要看。” 小米转身出门,身后仿佛带着小翅膀要飞上天:“天哪,我要是你,江总和席总我选哪一个好呢……” 苏晚筝扶额叹口气,摇摇头。 小米刚迈出办公室,忽然又想起什么,折返回来,把放在书柜上的塑料袋递给她:“对了,筝筝姐,影视部林如雪送来的东西,说是什么药,麻烦你转交给一个人。” 苏晚筝接过,拿出来一瞧,是林小姐之前要她帮忙带给席江燃的药。(56) 内服外敷的都有,都是治愈伤口的药。 她勾了勾唇,林小姐还真是够用心的。 只可惜她不会收,也不会让席江燃收。 苏晚筝把药收拾进袋子,再交给小米:“嗯,你帮我丢到外面的垃圾桶吧。” “啊?”小米一愣,见她低头工作,也不好问原因:“哦……” 中午吃饭,苏晚筝还忙着在看会议视频,全然没注意Sherry进来了。 等到Sherry喊她的名字,苏晚筝才如梦初醒般,按下暂停键:“啊,陈助理。” 她拢了下头发:“江总有什么事吗?” Sherry微微一笑,侧身道:“江总中午带了【雨花庵】的饭菜,请您上去一起品尝。” “好,我这就去。”苏晚筝把桌上写好的东西叠起来,正好关于贾月的那个案子,她有些细节要问问江清霾。 坐电梯来到总裁办的楼层,坐落在凌睿大厦的最顶端,最为静谧且严肃的楼层。 人流稀少,来往通过的都是神色匆匆。 苏晚筝抱着文件夹进了他的办公室,一股清淡的饭菜香蹿入鼻尖。 江清霾今天穿了身西服马甲配褐色衬衫,转身见她来了,眉目扬起温淡的弧度:“坐吧。” “让我看看你都点了哪些好吃的?” 苏晚筝瞧过去,都是热腾腾的好菜。 粉嫩狮子头配青菜,红艳麻婆豆腐、翠绿的清炒芥兰和干锅粉丝。 都是她爱吃的。 苏晚筝肚子饿得蠕动起来,迫不及待接过筷子和碗,便就着菜吃了起来。 江清霾瞧她那猴急样,蹙眉,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吃相。” 她冲他“嘿嘿”一笑:“工作一上午饿了嘛。” “让你过一周再来上班,你非急着今天就来。贾月那案子派给你,我也跟她打过招呼了,跑不掉的。” 苏晚筝皱眉“唔”了一声:“不要一个星期。我没病没伤的,又不用静养。” 他掰开木筷子,随意夹了一块豆腐:“席江燃怎么样了?” “恢复得还不错。他昨晚提前出院了,我都懒得说他。” 江清霾动作顿了下,眉眼淡淡敛起笑容。 提前出院,能让那男人提前的出院的,还能是谁? “对了。”提起那起事故,苏晚筝便想起宋琉星,还有她背后那个迷雾重重的人。 她觉得江清霾或许能帮她查到点什么,或许……他根本就知道点什么。 “嗯。”江清霾给她盛汤。 短时间里发生的事太多,苏晚筝措了会辞,想想还是从宴会那起事故开始问起:“关于吊灯坠落的事,调查得怎么样了?” 警方调查那边,因为是凌睿内部事故,一直是江清霾在跟进。 他慢悠悠舀汤:“初步排查为现场事故,抓到了吊环制造商的厂长。他也承认吊环没经过质保,年久失修才导致的。” 警方这么说,席江燃也是这么说,但苏晚筝怎么听都觉得不对。 她突然没什么食欲地放下筷子,认真问他:“你也觉得是事故?” “不然呢?”江清霾托着下颌,眸光加深。 苏晚筝放下筷子,“你不觉得蹊跷吗?这么巧砸在我头顶,这么巧年久失修?” 江清霾抽纸,温淡地给她擦掉嘴边的米粒,“有什么蹊跷的,最近霉气重,改天我带你去山上拜拜佛。” “……” 苏晚筝沉着脸,把他的手拍掉,“为什么你和席江燃都不肯告诉我事情缘由?我已经24岁了,老大不小的人了,别把我当小孩行吗?” 江清霾的态度始终像白开水一样无味:“因为本身就是事故,没什么可告诉你的。” “算了。”苏晚筝拍下筷子起身,“你们都不告诉我,我自己找人去查。” 青说完就转身离去。 她最讨厌被人隐瞒,要么就别隐瞒,要么隐瞒了就别让她发现。 遮遮掩掩的算什么? 她离开后,男人盯着关上的门半晌,眸中温柔一扫而尽,转而覆上漆冷。 Sherry小心翼翼推门进来:“怎么了?刚才苏部长不太高兴地出去了。” 男人将椅子转了个角度,面对落地窗,看着外面穿梭来去的车水马龙。 “江总,菜都没怎么动,还要吗?” 便听他声线清冷地回:“全倒掉。” —— 苏晚筝一下午把愤怒化作工作动力,直接补上了前两天没上班缺的工作。 下班,走出公司时,有辆陌生的车在停车场拦住了她。 经过那起事件之后,苏晚筝对这种陌生人和车十分警惕,往后退了步,保持安全距离。 从车上下来一个眼镜男,随之跟着的是林如雪。 林如雪穿着件黑色针织裙,外面披着长款风衣,她抱着胳膊立在苏晚筝面前,眼神带着不悦。 苏晚筝见是她,也没了戒心,点点头:“林小姐。” 林如雪眼底几分冷意,质问着她:“苏部长,我都已经跟你保证过,不会再私下去看席总,你为什么还要跟江总告状?” 苏晚筝细眉一拧:“你弄错了吧,我根本没跟江总提起那事。” 林如雪眼眶一下发红,气得手脚发抖:“江总今天找我约谈了,说等我拍完这部电影,让我思过半年,这半年我一部戏都没有!” “林小姐,你那天去医院的事,多少已经造成了影响,江总不可能不知道。” 苏晚筝叹了口气,“我说过,那事在我这过去了,就不会再跟别人提起,我一向信守承诺。” “信守承诺?”林如雪再次冷笑两声,打断她的话,从包里拿出一包塑料袋,狠狠砸在她面前。 苏晚筝往后退了步,是她早上让小米扔掉的那包药。 “那这是什么?你承诺过会帮我递交给席总的,为什么会在垃圾桶里?” 第62章 他其实是个好孩子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林如雪能在垃圾桶里找到这包药,确实是苏晚筝没想到,她脸色露出丝意外,一时没接话。 林如雪深吸口气,唇瓣带着愤怒的颤抖,一字一顿地说:“我以为苏部长在记者面前救了我,还教我不要再去招惹记者,都是为了我好。没想到,背地里居然做出这么龌龊的事!” 她慢慢走上前,直视苏晚筝的双眼问:“你也喜欢席总,对吧?不然怎么会这么糟践我的心意。” 苏晚筝皱了下眉,这是什么逻辑? 虽然她也的确不想让其他女人招惹席江燃,一个宋琉星就够她烦神了。 林如雪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被说中心事说不出口,轻慢一笑:“好,我算是知道了,既然你我都喜欢席总,那我们公平竞争,谁也别再后面耍阴招!” 她放完这番狠话,就摔车门开走,留下苏晚筝一人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叹口气。 林小姐,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跟幼儿园小孩一样幼稚。 她不是插不上话,而是根本懒得动嘴怼她,把人骂哭了,有损凌睿的形象。 林如雪隔着车窗,看苏晚筝像个没事人一样捡起地上的袋子,然后,再次丢进垃圾桶! 她气得双眼冒火,用力跺脚:“气死我了!我之前怎么会觉得她是好人!” 开车的是林如雪的贴身助理蛋蛋,与她关系近,消息也灵通:“如雪,你还是太天真了。不知道吧,先前江总的妹妹江桃,都被苏晚筝给整惨了,扔进海城去,再也没见到人过。你哪是她的对手。” 林如雪听得一愣一愣,随后不甘心地攥拳:“难道凌睿就她一人独大了吗?谁都管不了她吗?” “现在江总可重用她了。我听说,马上跟CM公司合作的大项目又要交给她。” 蛋蛋想了下,眉梢微挑,故意挑拨道,“那可是个大案子,事关凌睿影视分部未来的发展,江总很重视。” “CM公司?”林如雪成功中套,漂亮的眉梢挑了挑,“那你去帮我查查什么来头。” 苏晚筝刚走出公司楼下,准备拦车回家时,对街的树下停着辆熟悉的宾利。 她眼睛转了转,心想该不会席江燃来接她了吧,这样想着,脚步也加快了些。 不过走到车前才发现,只有时博在。 时博瞧她恢复平淡的脸,心中明镜似的参透,笑笑说:“让太太失望了。席总也想来接你的,不过他的状况不允许。” 苏晚筝皱着鼻子哼了声:“时叔叔你也取笑我,才没有失望呢。” 四周除了时博的车,再没有其他保镖。 并非席江燃不舍得给她分派保镖,而是时博一人保护她已足够。 别看时博长得文弱白净,戴上眼镜、摘下眼镜完全是两幅面孔。 在席家时,苏晚筝有一天清晨起来,见到席江燃跟时博在花园里交手。 时博出拳阵阵有劲,掌风刮过都能带起席江燃的衬衣领口。 苏晚筝瞧见好几次,拳头脚尖都险险蹭过席江燃的脸,心吊到了嗓子眼。 那时她真以为俩人为了什么事在干架,尖叫着大喊不要打了,跑过去站在两人之间,把两人劈头盖脸教训一顿。 后来她才知晓,两人习惯每个月这样晨练五六回。 也是自那之后,她才明白时博为何能当选席江燃身边的人。 他的才华聪慧与武斗实力,都是苏晚筝见过最出众的。 时博隔着车窗望她一眼,将旁边的小袋子递给她:“太太饿了吗?席总让我在街边买的草莓蛋糕,说你最喜欢吃这家的。” “是有点。” 她点点头,午饭吃一半就没吃了,下午又被气饱了,现在着实有些饿。 尝了小口,又忽然接到通电话,是李医生打来的。 她立刻放下蛋糕,擦擦手接通电话:“喂,李医生。” 李琼墨刚从药理室出来,笑着问她:“怎么样,那边一切还好?” “挺好的,席江燃不知道从哪弄了个轮椅,自己出院了。现在恢复得也不错。” “嗯。”李琼墨微微眯眸,“那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她心跳砰砰的,立刻猜测:“小澈醒了?” “嗯。”李琼墨勾唇,“现在护士在测量心跳血压,预计要10~15分钟,赶得过来吗?” 苏晚筝一下满心膨胀,兴奋感快溢出来:“赶得过来!你等我,马上就来。” 时博看了眼窗户里太太兴奋的神情,她忙着跟谁发消息,旁边的蛋糕也没再动了。 苏晚筝冲他扬起笑容:“时叔叔,送我去医院吧,我弟弟要醒了。” 时博“哦”了声,立刻在前面的红绿灯掉头:“恭喜啊。这个月小少爷醒得挺早的。” “是啊。”苏晚筝心情极好地弯唇。 车子没开多久,便到达医院。 她下车,脚步轻快地进医院:“时叔叔,你要不先回去吧,快回家的时候我再打电话给你。” 时博点头,都很少见到太太这么高兴的模样。 等苏晚筝进医院后,他给席总打了个电话,说苏澈醒了,太太要晚些回家。 男人只叮嘱他在医院候着,随时注意她的安全,便挂了电话。 苏澈是苏家最不受待见的孩子。 虽说苏家并不缺养白血病的精力和金钱,可苏澈的身份并不那么光彩。 大约在很久以前,苏丘结识了一位外省的女子,和她生了一个女儿,取名苏璃。 苏澈是苏璃的儿子,自然也随妈妈的身份,完全不受苏家重视。 在苏澈患病到住院的这几年间,苏家不闻不问,全当无事发生,只有苏晚筝一边承担着医疗费,一边四处奔走寻找配型的骨髓。 她抵达弟弟病房外时,李琼墨正跟护士讨论病情,听见她匆匆跑来的动静,折过目光与她对视。 “到得挺快。”他取了桌上一瓶新的矿泉水递给她。 “谢谢。”苏晚筝仓促喝了两口,看向门内,“检查怎么样?” 李琼墨淡声说:“醒了,身体指标一切正常。还是和之前一样不说话,也不回答问题。” 苏晚筝落下眉眼,手掌阖在门上。 在苏家的特别对待,和榕城各界的嘲讽和议论,让苏澈从小生活在扭曲环境里,性格也十分阴郁。 李琼墨找的心理医生曾诊断,苏澈患有一定程度的抑郁症。 他不爱与人说话,对人对事都冷冰冰的,即便是苏晚筝每月都来医院瞧他,也跟他说不上两三句话。 隔着玻璃,苏晚筝见护士检查完,低声在苏澈耳边说了些什么。 他没有任何反应,面庞削瘦,黑眸无神,苍白得几近透明。 双手安静搭在被单上,指节骨骼分明,手腕上挂着吊瓶,瘦到青色的脉络的清晰可见。 护士对门口做了个手势,李琼墨道:“可以进了。” “好的。” 苏晚筝缓步走进去,依旧是她一个月前熟悉的味道和气氛。 床头花瓶里摆着一束枯败的花,是她一个月前带来的,现在已经尽数枯竭了。 她不由地心疼,叹气。 除了她,不会有人再来看望这孩子。 护士俯下身,对着男孩的耳朵轻轻说:“小澈,你的姐姐又来看你了哦。” 男孩面无表情,甚至毫无反应。 “张护士。” 苏晚筝微笑走过去,从怀里递出一叠红色纸币,“辛苦你这段时间照顾小澈,快过年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张护士一边推拒着,一边快步往外走:“哎哟,苏小姐,你每次来都送红包,够多了,要不得。” 张护士逃也似的匆匆出门,小心看了眼李琼墨。 她那眼神,苏晚筝立即明白,原来是李医生不让她收。 她淡淡一笑,把钱收回口袋,俯身在苏澈床边坐了下来。 男孩的脸倾斜着,许是常年待在一个四方空间的缘故,漆黑的瞳眸黯淡无光。 “小澈,小澈,”她把男孩的脸掰正,让他瞧着自己,“姐姐来了。” 苏澈听到声响,才缓慢地蠕动下颌,瞳孔落进她的眼睛里。 苏晚筝满眼期待地与他对视,手搭在男孩冰凉的手背上,紧紧握住:“看到我吗?是姐姐,姐姐来啦。” 他目空一切般看着她,手就那样任由她握着,毫无反应,毫无知觉。 苏晚筝也没气馁,她已经习惯了在小澈面前自说自话,得不到回应。 苏晚筝目光扫过他桌上问:“最近在看什么书?” 她说着,把他桌上叠起的书拿起来一瞧。 “嗯,【魔术解析】,【玩转魔方100天】……” 苏晚筝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你那么厉害,连魔方都会玩啦。” 苏澈别过头去,不理他。 两本书之间夹了张报纸,苏晚筝抽出来看,是被特地叠好的报纸。 打开一看,是关于苏丘被记者采访的一则新闻。 苏晚筝失笑,原来还是很关心苏家事的:“爷爷身体很好,你不用担心。” 末了,她压低声音,帮男孩掖好被角:“大家现在都很好,所以,你也要好起来,知道吗?” 苏澈的眼睛落在她十指上,看到那枚戒指后,忽然一下扣住她的手。 他力气不大,苏晚筝抽不出手,怔怔地望着他:“小澈?” 苏澈慢慢扬起目光,说了从苏醒到现在,唯一的一句话:“还没和他离婚?” 沙哑清透的少年音,在房间里落得清晰。 苏晚筝瞧见自己手上的戒指,笑了下:“离什么婚,我和他好着呢,你别瞎操这个心。他也在极力帮你找配型,很快就能做移植。” “我问过李医生,你没有骨髓外扩散就是好的,做完配型没有排异反应,就可以出院了。” 苏澈听了她一大段话,没什么反应,目光淡视向窗外:“我的病就算移植骨髓也好不了,所以你和他离婚吧。” 苏晚筝皱了下眉,她不知道为什么,每回这孩子都要说这样的话。 “这话是谁教你的?我说过很多次,不许这样说。” 苏澈忽然间笑了下。 他生的是真好看,继承他妈妈的美貌,一副嫩白精致的少年样,却透着不近人情的疏远:“我的病,我比你清楚。” 苏晚筝定定看着他良久:“我知道,你不想看着我跟席江燃纠缠。但你知道吗,前段时间我们公司的宴会上出了事故,他保护了我,才让我免于受伤,我跟他结婚这段时间,也是有感情的。” “什么事故?”苏澈眉心一拧,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丝动静。 苏晚筝下意识掩饰:“不是什么大事故,就是舞台仪器松了,差点受伤。” “谁做的?” “……” 小小年纪的,跟她一样这么多疑,这难道是苏家的遗传? 她学着江清霾和席江燃骗她的话,哄起他来:“什么谁做的?谁也没做。” 苏澈瞪她一眼,疏淡地问:“你是不是还当我小孩,以为我这么好骗吗?” 苏晚筝捏捏他冰凉的脸颊,呛他一句:“你才19岁,不是小孩是什么?没经历过社会毒打,别在你姐面前天天装成熟。” 苏澈却岿然不动,注视她几秒后,忽然阴恻恻地笑了下:“天天对我姐来姐去的,你是苏家人吗?” 他的话颇为尖锐,苏晚筝反问:“怎么就不是了?” “苏家不承认我,你还认我当弟弟。” 苏澈说得漫不经心,就像在聊着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事一般,“在那边当着他们的乖乖女,在我这又喊我弟弟,你两面三刀的本事可真行。” 苏晚筝气笑了,狠狠又在他脸颊上掐了把:“臭小子,好好的就长了张臭嘴。” 她这弟弟熟睡时脸颊红扑扑的,是天使,但睡醒时,怼起人来是真的毒舌。 苏澈笑不出来,拢了下被子,把半张脸颊盖住:“我劝你以后还是别来了,免得被苏家人知道,丢了你千金大小姐的地位。” 苏晚筝挑挑眉:“你以为爷爷不知道?他知道我把你安顿在这,也知道我常来看你。” 苏澈睁开眼,眸中划过丝嘲讽。 真是他的好亲人,知道他在哪,也知道他的状况,却一次没来看望过他。 他眼底的沉重转瞬即逝,慢慢抿出口气,早已习惯了。 苏晚筝见他别过身去背对自己,明明一米八的高个,缩在被窝里,却显得孤独弱小。 她叹口气,抚摸着孩子的后背说:“小澈,别胡思乱想了,也别一提到苏家就怄气。至少我还在身边陪着你,苏家就没放弃你。” 苏澈闷闷说:“那我倒恳请苏家放弃我。” 苏晚筝眉头无声聚拢,舔了下唇角。 苏澈对苏家的怨气是从小结下的,在他还没患病前,还是个挺阳光开朗的男孩,即便苏家曾多次对他区别对待。 譬如,苏家家宴从不告知苏澈参加,一家人出游也不带上他。 这样低落又自暴自弃的情绪,是自从他生了病开始的。他莫名开始憎恨苏家,也排斥苏晚筝的接近。 就像深陷了沼泽的动物,无法自救,便任由自己越沉越深。 刚患病那会,苏澈甚至见都不肯见苏晚筝,狂躁易怒。 这些年她每月耐心温柔的安抚下来,才能这样坐在他床头,与他对话。 “好了,不要说闹脾气的话了。” 苏晚筝摸摸他柔软的头发,不如他的外表那样刺人,“来得匆忙没给你带礼物,下次再来就过年了,想要什么?” 苏澈麻木地睁着眼睛,瞳孔一片漆暗。 ‘过年’这二字,对家庭圆满的人来说是幸福,是温暖,是天伦之乐。 但对他这样注定流离一辈子的人来说,却是噩梦,是地狱,是生不如死。 他闭了下眼睛:“想要你别来烦我。” 苏晚筝却宛如没听见地说:“那就这样决定了,我包点饺子带过来,护士说你可以吃一点。而且我已经想好给你买啥新年礼物了,不过暂时不告诉你,期待吗?” 苏澈皱眉继续睡。 他真不明白苏晚筝怎么能脾气这么好。 他都这样赶她走了,她还能在这自说自话。 “小澈,就算苏家人不管你,你也是我的家人。” 苏晚筝摸着孩子的脑袋,手掌温暖又柔软,低声说,“你真那么烦我,就有本事快点好起来,然后把我甩得远远的。” 她话音落下很久,苏澈那边都没再有反应。 苏晚筝弯弯唇一笑,该是睡着了,这么多月来,他第一次跟她对话了那么多,是好事吧。 她轻手轻脚关了灯,走出病房时,李琼墨正在外面等着她。 李医生冲她绅士一笑,送她到电梯口,按亮电梯:“小小年纪,脾气倒不小。” 苏晚筝微怔,随即才明白他说的是苏澈。 “你都听见了。”她不好意思地一笑,自家弟弟在自己面前胡闹就算了,还让李医生看笑话了。 电梯到了,李琼墨陪她一起上电梯,苏晚筝道:“那孩子原先不是这样的,自己的身世、苏家对他的态度,还有这个重病,把他情绪压垮了。” 她微微勾唇说:“小澈其实是个好孩子。” 李琼墨盯着她脸颊,难得有单独共处的时间,他倒对她的事有几分好奇:“既然苏家都不待见他,怎么偏偏你对他那么用心?你从前跟那孩子玩得很好?” 第63章 自己小心一点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想起小时候和沈宴一起疯闹的场景,不觉摸摸鼻子说:“倒也没有,苏家从不让他踏进家门,我也很少跟他玩。” “我这么对他好,是小时候他救过我一命。那次爷爷做东,宴请了不少客人到家里。我嫌那些客人聒噪,就端了饭菜自己到花园里吃,结果就遇到了小澈。” 李琼墨微愣,随即眼前仿佛能浮现那画面。 男孩蹲坐在花园的角落里,隔着硕大的玻璃窗,期待又艳羡看着这个本该属于他的世界。 “跟他聊了好久的天,都不知道他是苏家少爷,我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孩子。回到家里,有几个大人说玩笑话,想看小孩喝酒,喂了我一点红酒,结果一下就喝醉了。” 苏晚筝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后来醉醺醺的,莫名掉进花园的池塘里,是小澈把我救上来的。” 李琼墨的注意点却在别处:“莫名掉进池塘里?” 她点头:“嗯,喝醉了嘛,头脑昏沉沉的,记不清了,在花园里走着不小心栽进去了。” 李医生没再说话。 送她走到医院门口,晚风习习,颇有几分凉爽:“自己小心一点。” “嗯,好。”苏晚筝点点头,“麻烦李医生照顾小澈了,那孩子脾气不好,多多包涵。” 凝视着女人远去,李琼墨淡淡点了支烟,一阵晚风吹过,指间忽明忽灭。 苏晚筝在医院门口,左右环顾没见到时博的车子,在冷风里站了会,打了通电话给他。 等电话接通期间,她恍然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 那起事故后形成的条件反射,让她对周遭细微的声音敏感至极。 她警惕而迅速地转过头,却见一袭熟悉的身影站在身后。 苏晚筝微微眯起眼眸:“大伯?” 苏晟正抄兜站在他身后瞧着她,手里一根已经抽尽很久的烟。 见被她发现,他笑了笑:“哟,够敏锐啊,还想从后面吓你一下呢。” 眼见是大伯,苏晚筝心里的顾虑消除了些,整个人也放松不少,客套地寒暄:“怎么大晚上还在医院里,哪里不舒服吗?” “哦,没有。” 苏晟低头摸了下鼻子,“前段时间生意失败,在家待着也是招爸不快,来医院找个熟人,看看有没有机会谈成生意。” “这样啊。”他这样一提,苏晚筝才想起先前爷爷说过,大伯跟席江燃合作亏了将近一亿,这个窟窿可不好弥补。 苏晟略显歉意地问:“跟江燃合作的那次,实在是我没把控好工厂,江燃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苏晚筝摇头,倒也没听席江燃提起过这事:“大伯,你还是好好做本分的事,先从小做起积累人脉,别想着一蹴而成赚大钱,不现实的。” “是,筝筝说得对,下次绝对不会了。”苏晟笑着点头,“那筝筝你来医院做什么的?” “来看看苏澈,医生说他今天醒了,我顺道来一趟。” 苏晟摸着下巴,回忆了下说:“哟,说起苏澈那小子,我也好长时间没见着了,那孩子也是挺可怜的,不如你带我上去见见?” 苏晚筝本想说现在挺晚了,小澈应该睡下了。 但转念一想,那孩子对苏家怨念深,难道有苏家人愿意主动跟他见个面,未尝不是件好事。 “那好吧。”苏晚筝点点头,刚要跟苏晟往医院走,忽然,手臂被人从后拉住。 一整个力道直接将她往后拽,带到那人的身后。 苏晚筝愣了下,大脑反应之际,人已经距离大伯两步远,且前方被一男人给隔开了。 她登时愣了下:“时叔叔?” 他什么时候来的? 时助理高大伫立在她面前,手臂将她护在身后,和席江燃如出一辙的姿势。 他面向苏晟,皮笑肉不笑:“苏先生,时间不早,我该送太太回家了。” 苏晟一时还没认出那是谁,眯眼瞧了会,才认出那是席江燃身边的特助,笑了:“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时啊。怎么,现在江燃管老婆这么严,回家还要门禁了?” “哪有,只是最近太太遭了那起事故,闹得大家都人心惶惶的,席总不让她在外逗留太久,还望苏先生见谅。” 苏晟习惯性地摸着下巴:“嗯,说得也是呢,江燃还是考虑周到。”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时博一套说辞完美流畅,微微鞠一躬,“苏先生最近也小心一些。吊灯事故,是天灾倒还好,若是人为……那明显就是冲着苏家来的,先从太太下手,接着就是您跟老爷子。” 他眼神厉了几分,“您说对吗?” “时助理贴心,好意我领了,等我谈完事就回去。” 苏晟对他的话微微眯眸,勾唇轻笑,“代我向席总问声好,说我过几日就来看他的伤势。” 苏晟冲她招招手,转身离开:“那就这样,筝筝,大伯先走了,到家在家人群里通报一声。” 待苏晟离开许久,时博才慢慢回头来。 苏晚筝见他脸色竟有几分煞白和疲倦,再仔细去看,掌心也出了汗。 “时叔?”她微微皱眉,“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他撑着一丝气力般,俯身给她开车门,“刚才我去外面接席总电话了,一回头没见到你,把我吓一跳。” 苏晚筝点了点头,想起他刚才对大伯说的话,问:“席江燃急着要我回去吗?没出事吧?” 时博坐上驾驶座,微笑道:“没什么事,就是席总说太晚了,别再让你在外面瞎晃了。” 苏晚筝白紧张了阵,嘟囔一声:“我跟大伯在一起,怎么是瞎晃。” —— 夜深了,江清霾结束一天的工作,刚回到家里,身心早已熟悉了疲倦感。 他扯了把领带,坐在枣色沙发上,桌上备着红酒与高脚杯,还有一盒薄荷糖。 男人长舒口气,剥了颗糖缓缓含着,清新的味道带来别样的纾解。 他打开瓶红酒,缓缓注入高脚杯时,浴室处传来轻微的声响,没能逃过他的耳朵。 男人黑眸一厉,酒瓶往桌上一砸:“谁在那?” 习惯不开灯的客厅里,慢慢出现一道雪白的人影儿。定睛一看,是个女人裹着浴袍站在那。 江清霾沉着脸,瞧那身形便知是谁,手机手电筒伸过去照亮她的脸。 是宋琉星。 她整个人又瘦又无力地站在那,裸露在外的肩膀都是清晰可见的骨头:“江总。” 男人沉眸,一巴掌拍亮头顶的灯:“谁让你进来的?” 他大脑转得快,唯一让她有机可乘进来的,只有当家里佣人完成工作离开时,她偷偷溜进来的。 头顶灯光泄落,让她骨瘦如柴的身形一览无遗,此刻站在颇有几分怜人。 她面色惨白地勾了勾唇:“我租住的地方现在被‘他’的人盯着,对不起,我手机也丢了,实在没地方去了。” 慢慢抬起眉眼,神情疲惫带着丝恳求:“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了,你说过会帮我的。” “帮也不是现在。” 江清霾冷脸站起身,直接拉住她的胳膊往外拖。 面容平淡,深看却涌动着一片厌恶,“你再不出去,我会立刻报警,或者,需不需要我给‘他’打电话来接你?” 宋琉星始终镇定的脸,骤然被惊恐填充。 “不要,不要找他,我求你了!” 宋琉星抓住男人的袖子,忙低声解释,“我……我刚才在你家浴室里跌了一跤,不知道怎么按到热水器开关,身上都湿了才穿浴巾的,你别生气。” 江清霾动作顿了下,唇角倒勾起丝嘲弄。 什么小心思他不知道? 偷偷潜进他家,故意脱衣穿成这样,还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解释,像是故意引人往她裸露的皮肤上看。 从前到现在,往他身上贴的女人不少,但胆敢明目张胆潜入他的家只她一个。 “你就算脱光站在我面前,我也会让你出去。” 江清霾眼眸淡淡地看着她,声音毫无波澜,却更让人心跳惶惶,“我不知道这种方式你对多少男人用过,但对我不受用。” 他说着手拉着她就要赶出去。 “江先生!”宋琉星一下哽咽出来,眼圈红着,“赶我出去之前,至少先告诉我小泉所在的地址吧,我求你了,我只要儿子!” 女人视线湿润,头发凌乱,那眼神倒没了坏心思,满满真诚与卑微。 赶她出门的动作顿了下,男人把房门敞开道:“清宁街有个巷子,你沿着走进去,南侧有一栋红色砖瓦楼,302室。” 宋琉星眼睛登时一亮,她没想到只短短一天时间,江先生竟然都将一切包括门牌号都查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找对了人! 她恭敬地记下来,感激涕零:“好、好,我记下了,谢谢江总,谢谢江总!” 江清霾从口袋里摸出张卡交给她:“去买件像样的衣服,随后带着你儿子离开榕城,走得越远越好。这里面的钱够你跟儿子过后半辈子。” “我知道了,谢谢江总,谢谢!”她万般庆幸自己终于找对了人,再三鞠躬道谢后,裹着浴袍就冲了出去。 她离开后,江清霾表情淡漠凝固,他拨了个电话给家里的佣人,沉声说:“张姨,到我家来,重新打扫一趟。” 席江燃洗过澡靠在床头翻阅邮件,换上了静音键盘,枕边女人已经贴着他沉沉睡去。 工作间隙,总忍不住分神,想回头看她一眼。 经过那起事故,她的睡眠变得不太安稳,总是要人陪的。 他若下床去处理一会事,她便会醒过来,轻轻喊名字找他。 这样的依赖反而让男人心里踏实稳定。 宋琉星的事她清楚得差不多了,如今两人相处也不像先前那样,刺猬似的互相扎。 他缓缓伸指勾起她额边的发丝,轻轻别到耳后去。 这样的安定和幸福,若能永远多好。 但很快,安静氛围被秦虚的一通电话打断。 若说时博是他带去各大场所被周知的特助,秦虚便是替他潜伏在各个暗角,默默打点一切的线人。 他的来电在席江燃这里,除了苏晚筝外是最优先。 最近小泉被单独分调到清宁街,秦虚便被任派过去保护孩子的安全。 但最近秦虚几个电话来,都是告诉他孩子最近哭闹不已,吵着闹着要见宋琉星。 席江燃侧眸看了眼苏晚筝,确认她熟睡后,披了件呢大衣,下床到轮椅上,往阳台去:“喂。” 但今天,在秦虚刚开口时他便察觉到,情况明显有所不同,“席总,我现在跟在三至四个车队后方,这些车在清宁街晃了有半小时之余,像在找人。” 夜晚凉风习习,席江燃黑眸如一块沉寂的月石般,映着冷淡月色:“是谁的人?” “老虫。” 秦虚眯眼确认车辆型号和牌照,“不能确定是不是老蛇指挥,只是老虫在单独行动。” 话音刚落,便听那头男人沉着声音命令:“立刻谴派李管家把孩子带走。” 他顿了几秒,又说:“你继续盯人,让周遭保镖都上楼帮忙,把孩子的东西都收走,生活物品留下,最好再买点女人的用品,假造宋琉星一直居住在那里的假象。” 老虫会突然前来,必定是有人在后偷偷告知了地址。 但宋琉星是背着老虫偷偷生下小泉的,那人惯常心狠手辣,席江燃也心疼孩子,万不能让小泉跟老虫见面。 但细细一想,老虫在那闲庭信步找了半小时的人,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存在。 按他易怒易冲动的个性,若知道宋琉星背着他偷养了个种,早把清宁街整个翻过来找了。 秦虚立刻会意。 他办事极其效率,再加上房屋周遭都是最得力的手下,短短20分钟内,便连孩子带行李全部收拾整齐撤离,并分工买来女人常用的物品,放置进家。 老虫的车也找得快,在小泉被带走没多久,便停在了巷子旁。 开车的是个光头壮汉,从头顶到耳后根纹着密密麻麻的纹身,看着叫人悚然。 他叼着烟狠狠踹了下车胎:“艹,姓宋的那贱骨子竟然躲在这鸟不拉屎的巷子里,害我好找。” 老虫从后座下车,乌木色西服,两鬓泛灰,腕上戴着只金表。 他笑着,却满眼冷意:“要找也是我找,跟你有吊关系?” 光头男人嘿嘿一笑,“都玩过,怎么没关系?” 老虫表情冷了秒,却没说话,阔步往巷子里走去。 光头:“没事白我眼干什么?” “没眼力见的东西。看不出来老虫现在对小雀的事上心了?” 老虫身边的亲信叶子冷了眼光头,“在医院谈着事呢,接到电话说宋琉星偷偷换住址,抛下那边就赶过来找人。” “这叫上心?”光头一脸无语,“还不是老虫上次在咖啡馆没尽兴,又想玩她了。” 叶子一脸无药可救的表情,摇摇头:“跟你这种脑子跟下半身装反了人没话说。” 男人一路赶上楼去,破旧的红砖房,斑驳水泥墙,整墙的广告,还有楼道间堆满的垃圾,倒有几分他那个年代的感觉。 挨家挨户地敲门开始找,住户都是些空巢老人,只敢开里门,隔着防盗门跟他说话。 找完整栋楼,只有302室没有应答。 彼时,老虫的人已经都聚集在楼道里,狭小的空间站不下那些男人,楼梯上也堆着人。 老虫叼着根烟,冷面说:“撬锁开门。” …… 宋琉星揣着那张卡,去银行取了笔钱,小心放在身上,然后去商店街选衣服。 本看中两套,一套便宜的毛衣布裤,清仓卖只要60块;另一套摇粒绒外套配针织裤,要500多。 想了想,还是咬牙买了后者。 买单时她心情很好,要见到儿子了,怎么也要穿得好看些。 生活再难,小泉就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光,只要儿子还在,她就有希望活下去。 顺便在商店街又逛了会,买了小泉爱吃的炸串和蛋糕。 平时她从不许孩子吃这些,但母子分开那么久,她总要给儿子一些补偿。 …… 302室里很快站满了老虫的人。 房子比宋琉星租住的那60平米大一些,稍微能抻得开腿。老虫领人走了一圈,分头去各个房间里找。 光头对女人的卧室最感兴趣,进去翻箱倒柜一番后,勾着件还没剪吊牌的内衣在手里晃:“哈哈,老虫你看,小雀又涨杯数了?我记得之前没这么大啊。” 叶子瞪一眼那傻大个,在老虫彻底发飙前,给了光头后脑一巴掌,把那东西拿下来:“有脑子没你?” 叶子把内衣恭敬递给老虫,老虫看一眼,唇边的烟随着他的冷笑隐隐发光:“新内衣,蕾丝款,458块。” 叶子一怔,随即那些下属个个后背发凉。 且不说宋琉星从不穿这么性感的款式,这价格她也买不起啊。 会是哪个男人给她买的? 老虫烟也不想抽了,直接摁进垃圾桶里,双眸逐渐染上猩红。 行啊,宋琉星,翅膀长硬了,胆子也给她养肥了。 难怪敢在咖啡馆跟苏晚筝揭发他,原来想跟男人远走高飞了。 第64章 今晚不回家就别回来了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继续找,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崽种敢在我手里动女人。” 隐隐嗅到股愠怒的气息,各手下都心跳惶惶地开始找,有没有那个男人留下的痕迹。 但找完一圈后,却一无所获。 叶子在旁边劝男人:“虫哥,指不定是你想多了,说不定没什么男人,小雀自己觉得漂亮买的呢。” 老虫压着沉沉的气息靠在桌旁,还没想出解决方法,楼道间却忽传来脚步声,还有女人心情极好哼小曲的声音。 “叮咚——” 宋琉星按了两下门铃,饭菜鲜香和即将见到儿子的喜悦感,充盈包裹着她的心脏,忍不住声音地问:“宝宝开门呀,猜猜谁来啦?” 这几天吃的苦,受的罪,终于是到头了,她心想。 而她全然不知,屋子里已是阴雨遍布。 一口一声“宝宝”确实喊得亲热,也证实了宋琉星背着老虫养了男人。 叶子和一帮手下不敢说话,生怕他立刻掏枪出来崩了谁解气。 但老虫显然比从前脾气镇定,他说:“你们都到里屋去等着。” 把人清干净了,只剩他一人了,才慢慢打开门。 一层防盗门外,两道视线相触。 一道阴郁愠怒,一道从满心欢喜慢慢降温变冷,再到冰冷刺骨。 宋琉星在见到时的转变,更刺激着老虫内心的怒火,愈烧愈烈。 他把防盗门打开,使得两人之间再无隔阂,然后伸手把女人狠狠拉进来:“过来!” 宋琉星毫无预兆地被拽了进去,给儿子买的食物全泼掉一地。 那一刻,她真切体验到心如死灰,竟然都忘记反抗与挣扎。 —— 苏晚筝次日醒来时,席江燃不在床边,甚至连床铺都是冷的。 她睡意顿无,下床出门,客厅空空,习月琳去晨练了,不见席江燃和他的轮椅。 吴妈将早餐端上桌,见她四下张望,心知肚明地一笑说:“太太,先生昨夜凌晨就出去了。” “去哪了?”苏晚筝蹙眉。 昨晚她睡前男人还在身边呢,趁她熟睡后出门的? 吴妈微微耸肩:“这就不知道了。席先生打电话说不用准备早餐了,他要直接去公司。” “行,我知道了。”她折回去洗漱,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事。 吃早饭时,习月琳大汗淋漓从外回来,脖子上挂着毛巾,马尾扎得高,素净的脸又小又光滑,说她40出头都相信。 苏晚筝招呼她:“妈,快过来坐,吃饭。” “我歇一下,你先吃。”习月琳叉腰活动筋骨,“听吴妈说阿燃那小子昨晚就走了,跑哪里鬼混了?” 苏晚筝耸了耸肩,表示不清楚。 趁她睡觉才离开去做的事儿,还只让吴妈传话,一个电话也没打给她。 她心里有了底,大概是跟隐瞒她的那事有关。 到凌睿上楼到办公室时,部门的人难得都围聚在她的办公桌前,叽叽喳喳不知在讨论什么。 他昨晚不归,让苏晚筝心情受了几分影响,看到此情此景,更有生气的趋势:“都围着干什么呢?不干活了?” 她的话语在公关部,就像江清霾莅临般非常有威信,几人一下乖乖散开。 苏晚筝一眼扫去,果然又是小米带头:“干什么呢?” 小米跟着她时间久,多少能摸准她脾性。 她看出苏晚筝今天心情不好,连忙把手里惹众人围观的东西展示给她看:“筝筝姐快看,是Sovia的时装周邀请函。” 一年一度的Sovia时装周,是国内首次登向世界舞台的秀场,在首都、海城等地都举办过,今年的举办场地在宁城。 以往,这种秀场只会邀请国内外殿堂级的设计师、一线艺人与企业家参与。 能拿到这份邀请函,是种做成旗帜在大街上炫耀三天都不为过的荣誉。 凌睿这几年初出茅庐,在市场上打下辉煌,今年是首次拿到Sovia的邀请。 除去公司高层,也不过5人拿到,苏晚筝没想过自己还能占到一份。 旁边有人恭喜,有人惊喜,也有部员骄傲地说:“有什么可惊讶的,筝筝姐月月业绩稳坐第一,就连出事故了,第二天也照常上班,能有几个做到的?” 苏晚筝没说话,却心知肚明,这邀请函跟她的业绩没半点关系—— 时装周的人才不管你业绩如何,不过是冲着她的苏家身份来的,每年都会有一张。 只不过,往年都是寄到苏公馆。而今年直接跟着凌睿的邀请函,一起寄到公司了。 苏晚筝虽出身名门,从小也上过时装课,却对时尚圈里的事不感兴趣,也不了解。 在名利场上推杯换盏,遇见不懂的时尚理念,还要假装拍手叫好这种事,实在不乐意做。 赶下属们回岗位工作后,苏晚筝在办公桌前坐下,将邀请函折过来细细过目了下。 嗯,今年参与时装周的公司她都多少有接触过,也有些新锐设计师冒出头的。 但她更在意的是CM化妆公司,贾月的品牌也在上面。 苏晚筝轻轻摸了摸下巴,妥了。 她打了通电话给沈宴,心里有底,按照沈宴今年红火的程度,必然也收到这份邀约。 拨给沈宴的电话,总是第一时间接通的:“干吗?老公在家养伤,寂寞了?” “……” 苏晚筝忍着嘴角抽搐和用键盘拍死他的冲动,低声问,“Sovia的时装周你去吧。” “不去啊,去那干吗?” “看美女啊,你的专长。” 沈宴哼了声,在化妆镜前摸着自己的下巴,“我呢,对骨感模特没什么兴趣,前凸后翘才是我的菜。” 苏晚筝想了想,抿唇点头:“嗯,确实。” 贾小姐的身材的确不错。 沈宴公司是让他去的,只不过沈宴瞧见贾月也参加其中,又不想跟这女人有多来往,才拒绝前去。 “那你认不认识什么高定设计师,帮我做两身去时装周穿的衣服。” 苏晚筝打开网页,搜索近几年时装周艺人的秀场穿搭。 沈宴惊讶:“你要去啊?你那时尚水准,也就比我高一点芝麻粒,你去能看得懂吗?” 苏晚筝叹气,滑着鼠标:“今年得去,要跟你的总裁小女友谈生意,这次走秀,我肯定得去捧场。” 沈宴沉声纠正:“女什么友,朋友都算不上。” 苏晚筝托着下巴,欣赏自己纤细五指上的戒指,笑眯眯逗他:“不然这样,看在你我多年情谊份上,你再卖一次色相,就不用我跑一趟了呗。” 沈宴立刻撇清:“闭嘴吧你,你的‘多年情谊’就是成天想着在外怎么压榨我,压榨我的灵魂还不够,现在又想剥削我的肉体。” 苏晚筝被他逗得前仰后合:“我这不是有所需求才有所利用嘛,我看贾小姐对你挺上心的。” 沈宴语气故作严肃:“苏晚筝,够了啊你,把你小嘴给我闭上。再哔哔马上就过来收拾你,反正你老公现在是个瘸子打不过我。” 苏晚筝跟他呛声:“呸,没老公我还有我大伯我舅舅我婆婆我爷爷,怕你个小兔羔子,挂了。” 电话音“嘟嘟嘟”挂断,沈宴对嗤一声“臭丫头”,脸上却笑着的。 “沈公子,发型做好了,导演那边要你过去拍摄了。” “让他等我五分钟,我联系个人。” 表面跟苏晚筝你一句我一句地怼,实际行动还是很效率的。 他立刻联系认识的一位巴黎设计师,让他把最新的作品发来过目,再按照苏晚筝的尺寸定做几套。 …… 直至傍晚,苏晚筝也没等到席江燃的电话。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点想打电话过去,生怕他出什么事。 但心里却又拧着一股小女生般的气结:他不主动联系她,她也不想去找他。 不过晚上,时博还是照旧来接了她。 他神情颇有疲倦,仍旧尽职尽责地给她开车门:“太太,工作一天辛苦了。” 苏晚筝没什么情绪地回应:“嗯,你也辛苦了。” 回家路上,不提席江燃,两人便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却压抑得很。 时博感受到太太有些生气了,小心看她一眼,借着调整镜子的假动作,低声说:“太太,席总今天一天都挺忙的,没有时间给你发消息,托我来告诉你一声。”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发现苏晚筝一脸淡漠的表情。 恕他是个直男,看不懂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只是在生气。 苏晚筝抬脸盈盈一笑:“是吗,时助理,我一点也没生气,你不用解释。” “没生气,真的吗?” 时博信以为真了,太太脸上的笑容多甜啊,一瞧就是在公司遇到开心事了,“那就好,那就好。席总可能今晚也不会回来,我以为您介意呢……” 苏晚筝脸上的微笑,差点撑破在他后半句话里,一口老血闷在嗓子眼。 下车前,她冲他微微一笑道:“时助理,你替我转告他,今晚不回来的话,以后也别回来了。” “……” 时博愣愣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 这不刚才还笑眯眯地说不生气吗? 这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苏晚筝愤愤走进花园里,真以为她这段时间心情好了,他就能在外面为所欲为了?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她在心里默默骂了句,忽然停下脚步,被停在房门前从未出现过的紫色跑车吸引了注意。 这车型和颜色倒是挺少见的,难道是妈买的新车? 开门进屋,便见地上多了双闪粉黑高跟鞋,两女人在客厅里谈笑风生。 走进屋里,便听习月琳夸张地说:“哎哟,瞧你这水嫩的小脸蛋,保养得多好哟,用的哪款啊?听说樱花国深海之谜的美容仪特别好,你买过没有?” “哪有用那些乱七八糟的,我们天天忙工作都来不及呢,敷个睡眠面膜就睡了。” 苏晚筝人愣了下,这似乎……是贾月的声音。 她怎么来了?还跟妈妈聊得那么尽兴? 一时间她有种次元错乱感。 “我们家儿媳比你小几岁,也是不整那些乱七八糟的,脸保养得特别好。看来以后我要少买点精华了,又贵又没效果。” 习月琳说得津津有味,没注意苏晚筝已经回家了。 直到贾月的眼神掠到她身后,习月琳才下意识回头:“筝筝,你也回来了啊,正说到你呢。” “妈,贾小姐。”苏晚筝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你们俩……认识?” 贾月缓缓扬起唇角,解释道:“习太太是CM集团的至尊会员,快过年了,我来给送点节礼。”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方才进门没注意到,玄关鞋柜上放着几个纸袋,印着五位数往上的logo。 习月琳笑眯眯地,手搭在膝盖上问:“怎么,听起来你们也认识?” 不等苏晚筝回答,贾月倒抢先开了口:“苏小姐的男闺蜜是我男朋友,就刚跟您说到的那位。” 苏晚筝张了张嘴,没说话,选择了低头喝水。 第二次,贾月在她面前再次宣誓了主权。 她望着苏晚筝的眼神,就差把“离我男人远一点”这七个字贴在脸上了。 “哎呀,是那个沈宴啊!” 习月琳惊呼一声,夸张捧脸,俨然一副追到星的愉快模样,“我就说,我跟那男孩怎么那么有眼缘,原来都跟你俩有关系啊。改天能让我跟他合照一张吗?就一张,我要拿给我太太圈的朋友看,羡慕死她们。” 贾月嘴甜地道:“没问题,阿姨,改天就给您安排。” 晚上习月琳还想留贾月吃饭,她却拿包起身了:“习太太,先不吃了,我还要接着去送下家,你们慢用。” 苏晚筝跟在贾月身后:“妈你回屋吧,外面冷,我送送贾小姐。” 三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贾月忽然停了脚步,勾着车钥匙交给助理:“去帮我把车子开出去,等我。” 苏晚筝看着她的助理离开,对贾月礼貌地笑笑:“贾小姐不用对我这么警惕,我跟沈宴只是朋友关系。” 出了门,贾月也不必再装客气,说话间夹着几丝阴冷的风:“点头之交是朋友,蓝颜知己也是朋友。” 随即,她红唇微勾,身为女总裁的倨傲淋漓展现:“苏小姐,我也不是非要打击你们的友情。沈宴从前什么样我不知道,但从现在起,我希望你跟他只是保持普通朋友的关系。” 苏晚筝想开口时,贾月又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她:“身为‘普通朋友’,沈宴没有义务帮你挑选礼服、找高定设计师,这些该你自己去完成。” 一整套话说下来,苏晚筝才恍然,原来贾月要说是这件事。 女老板不愧如此,先表明立场,再直达命令,几乎不给她插话的机会,能做的只有乖乖点头。 不过,贾月的话让苏晚筝忽然意识到,让沈宴帮她挑礼服,默默证明了沈宴知道她喜好、尺寸与三围,这确实过于亲密了。 换位思考,如果席江燃的某个异性朋友让他帮忙挑选衣服,她也会不满。 意识到这点错误,她立刻道歉了:“贾小姐说得对,是我没意识到这一点,抱歉。” 心理上,其实还不太适应沈宴有了另一半,还是个不同寻常的女人。 贾月见她态度诚恳,也没多黑脸,转而微笑:“苏小姐有那么优秀的丈夫,该多让他替你挑挑衣服。” 苏晚筝无可奈何地摊手:“你也看到了,腿摔折了还在外面跑,家都不沾,我联系不上他。” “需要我派人去帮你找找吗?席总的行踪。” “谢谢贾小姐好意了。”她盈盈一笑,表示不需要贾月的帮忙。 她也不是深闺怨妇,不是离了他就活不下去的。 他非喜欢拖着条伤腿在外面逍遥,就任他去,她不愿多管。 正巧,助理已经把车开到花园门口,打了两下灯。 时间已不早,贾月知会地转过身,对苏晚筝说:“那我先告辞了,苏小姐,时装周上见。” 苏晚筝也勾起笑意,冲她挥了下手:“预祝CM走秀顺利。” 目送贾月的车子离开后,席江燃的车几乎是下一秒抵达。 苏晚筝当没看见,“砰”一声阖了门。 没出几秒,轮椅滚动声便在门外响起。 吴妈去开门,顺带看了眼坐在沙发上,恍若未闻吃着葡萄的太太。 玄关有门框,需要两人合力抬一下,才能把轮椅搬进来。 吴妈跟时博搬好轮椅后气喘吁吁,再看向旁侧的女人。 依旧那个坐姿,除了咀嚼水果的动作外,表情气定神闲。 “太太,先生回来了。”吴妈终是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声。 席江燃将外套脱到一旁,黑眸沉淡看向她,神情疲倦,却还是转着轮椅过去,到她面前。 她穿着件米色毛衣窝在沙发里,细白的小脸没表情,眼神黑洞洞,辨不出喜怒。 是时博告诉他,太太说他今晚不回家,以后也别回家了,他才赶了回来。 其他事都可以放一放,家是必回的,老婆是必要的。 他到女人面前,手搭在她手背上。 她没躲,却是语气淡淡地说:“挡着我看电视了。” 第65章 我看你想提前体验当妈妈了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席江燃本以为会得到她更大的反应,却不想,只是这样平平淡淡,仿佛他回不回家对她都不造成影响。 “昨晚接到紧急通知,去处理了点事。” 苏晚筝眼睛盯着电视机,嘴里葡萄没停:“什么事?” 他迟疑了下,淡声说:“小泉的房子那边出了点问题。我把小泉接到酒店住了,昨晚和今天都在照顾他。” “房子出了问题?”苏晚筝挑眉,眼里划过丝疑惑。 “嗯,跟房东协商的问题。” 苏晚筝转过头瞧他,“那就搬到其他地方住好了。世盛投资了那么多楼盘,怎么还能让孩子住酒店?” 听了宋琉星的遭遇后,多少对那孩子有几分心疼。 “那孩子认床,脾气大,送到哪里都不乐意,勉强在酒店安顿了。” 苏晚筝闻言不语。 小泉也是可怜,在这个年龄本该享受童年的快乐,现在却连个陪伴他的亲人都没有,只能睡在冷冰冰的酒店里。 一时想着小泉的事,把对他不回家的愤怒抛到脑后了。 两人同时沉默着,苏晚筝关了电视,突然说:“家里空房间多,让孩子搬过来住吧。” 空气再次陷入几秒寂静,席江燃表情露出丝意外,就连在旁的吴妈都惊讶了。 向来对宋琉星母子深恶痛绝的苏晚筝,竟会主动提出这个要求。 席江燃问她:“你能接受孩子住进家?” 这话问得奇怪,好像她平时多小心眼一样。 苏晚筝没好气踢了下男人的腰:“有什么不能接受,又不是你跟宋琉星的孩子。虽然他生父是个混蛋,但孩子是无罪的,快过年了,他一个人也怪可怜的。” 她心里隐隐有预感,若真不管那孩子,他会成长为第二个苏澈。 “去吧,把孩子接回来,我跟吴妈给他收拾一间卧室出来。” 席江燃端详苏晚筝的脸,是真心心疼那孩子,没半点掩饰。 他默认,没再说什么。心知把小泉接回家抚养是最好的办法。 他早已把席江燃认作父亲,在‘父亲’的陪伴下长大,总比自己孤独生长要好。 他心定了,望着她的眼神变得温和,宠溺摸摸她的头发:“看来懂事了,席太太这两年没白当。” “少来。”苏晚筝没好气拍开他的手,一副“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表情,“我一直很懂事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席江燃只是温淡地笑,俯身吻了吻她的发丝:“嗯,是我有眼不识贤妻。” 苏晚筝耳朵红了下,把男人往旁边推,“别浪费时间了,快去把孩子接回来吧,早回来早睡觉。” 似乎是她突然的懂事愉悦到他了,席江燃今晚特别听话,半小时不到就把小泉接了回来。 他们进门时,苏晚筝和吴妈早就将卧室准备好了,铺上干净温暖的床单,开上地暖,再放了些苏晚筝喜欢的毛绒玩具。 乍一看,还真像她小时候睡的公主房。 然而,这一切精心准备,却不讨小泉喜爱。 小泉对苏晚筝的印象,只停留在她是妈妈的敌人上,所以一进门就对她满脸敌意。 甚至苏晚筝主动招呼,他都像没听一样,不理不睬。 “小泉。”席江燃掰正孩子的肩膀,嗓音微沉,加了几分慑人的力度,“妈咪怎么教你的,对待长辈要有礼貌。” 小泉不依不饶地大叫道:“妈咪也教过,对所有长辈都可以礼貌,除了狐狸精!” 这话说得不好听,让向来笑眯眯的吴妈都脸沉下来:“小少爷,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是太太亲口要求,你才能回家住的,知道吗?” 那孩子也不顾吴妈是老人,冲她一顿乱吼:“这不是我家!这里没妈妈!没妈妈的地方都不是我家!我宁愿睡在大街上!” 席江燃沉着愠怒的脸,用力在轮椅把手上拍了下:“那你去睡,没人管你。” 宋以泉愤怒地瞪向自己爸爸。 那种怒中火烧的情绪,苏晚筝有几分熟悉。 小澈性情大变时,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苏家人。 她立刻走过去,横在两人之间,手掌搭上男人的背:“好了,都别说了。你上楼工作吧,地暖都开好了。” 宋以泉冷冰冰瞪着苏晚筝,嘴里哼出一声“装模作样”,横冲直闯地进入房间,“咚”砸上门。 那声音震得人耳差点发聋。 吴妈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戾气这么重的孩子,气得倒吸冷气:“真是……太太你就不该让他回家来,不是平白给自己添堵吗?” 她越想越离谱,摇着头:“太太你平时也不是这逆来顺受的脾气啊,对孩子这么纵容,会教坏他的。” 苏晚筝摸摸吴妈的肩膀,轻声说:“算了,孩子才离开他妈妈,情有可原。吴妈你忙一天累了,去休息吧。” 她承认,自己在小泉面前心硬不起来。 大概是知晓成年的生活有多苦,才不舍让孩子在他一辈子最快乐的时间里受难。 再加上他的遭遇和小澈相似,更让她心狠不起来。 没出几秒,卧室门打开了,几个被踩得又脏又乱的毛绒玩具扔了出来,差点砸到苏晚筝的脸。 紧接着便听孩子在门内大吼:“以后别放这些垃圾在我房间里!” 苏晚筝默然,脸颊微沉了下,却没说什么,把玩具默默捡起来,理干净毛,带回自己的房间。 孩子不接受她,她心里是没怨恨的,只是多少有些不爽快。 谁也不愿过被人讨厌的生活,还是被一个单纯无害的孩子。 厨房炖好了一锅燕窝汤,她敲了敲小泉的房门,半天没回应,从门缝里看到灯关了。 苏晚筝淡淡抿唇,没说什么,端着汤便往楼上书房走去。 这几天,席江燃休养得腿伤好了不少,扶着楼梯能慢慢上楼了。 时博陪在旁边,男人坐在桌前敲打电脑。 他戴着防辐射的平光镜,浅金色边框,配上他惯然冷淡的眉眼,给人一种斯文的疏淡感。 “太太来了。”时博嗅到香味,转头去,正见苏晚筝一头墨色的长发,正端着香甜的汤粥走过来。 苏晚筝穿着件白色针织睡裙,裙摆到膝盖,露出白皙的脚踝,洗过澡的整个人干干净净的。 席江燃掠了她一眼,眸光不觉加深。 他没说什么,眸光落在她手里端着的粥上,“是不是小泉不喝的,送上来给我了。” 苏晚筝耸耸肩,“当然,你不是他‘爸爸’吗,儿子不吃的东西当然你解决。” “放在这吧。” 他手指点了下桌面,苏晚筝便赤脚走过去,把东西放桌上,顺便瞟一眼他密密麻麻的工作群,“时间不早了,你不睡,也让时叔叔早点休息吧。” 时博站在旁边,笑笑道:“太太不碍事,我跟席总都习惯晚睡了。” 苏晚筝像老妈妈一样劝:“那样也不好,如果以后小泉总瞧见你们熬夜不睡觉,会被带坏的。” 席江燃闻言笑了下,把眼镜摘下来,淡淡放在桌上:“时博,你先去休息吧。” 两人本还有事没谈完,时博却知道,太太一来,把席总的工作魂都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会意一笑,点点头,快速收拾好桌上东西,便退了出去:“太太席总,你们也早点睡。” 书房门才关上,一只大手迫不及待似的把她拽到怀里。 他掌心扣在她腰上,坚硬的膝盖已经有力气抵着她,不等她反应,直接吻了上去。 苏晚筝一下没承受住他倾覆的力气,后背抵靠在桌上,用手臂险险撑住,身后的环境让她根本逃无可逃。 “你……”她勉强找到呼吸,抬头看他,眼中哪还有刚才时博在场时的温存。 装模作样!披着羊皮的狼! 他淡淡睨着她殷红的耳根,一种得逞又吃不够的笑凝在唇角。 苏晚筝恨恨瞪他一眼,真想把他这副面孔拍下来发媒体上,好让他的粉丝看看,这男人脱下温雅的外衣是怎样的恶劣! 他从后面抱着苏晚筝,下巴抵在她肩上问,“把小泉接回家作何居心?” 苏晚筝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居心?我单纯心疼小朋友。” “我看你是想提前体验当妈妈了。” 他自顾自替她解释,掌心覆盖在她肚子上,黑眸柔软,“对小泉那么耐心,你以后也会是个好妈妈。” 他这话说得挺明显,苏晚筝故意笑说:“当妈妈那还早得很,我的孩子还是宇宙里的一颗粒子呢。” 席江燃被她的话逗得轻笑,手里力道加重了些:“那我们作为父母,是不是该把小粒子从宇宙带回家了,嗯?” 眼看男人又要有动作,苏晚筝连忙压轻声说:“你别闹,腿还没好呢。” “上次那样不好吗?” 上一次……苏晚筝忽然想起件事,脸色微变,眼睛空了一瞬。 察觉到她突然变脸,他立刻问:“怎么了?” 苏晚筝抿着唇瞧他,一脸忧心忡忡:“上次没做措施,也没吃药。” 那天他腿伤才回家第一天,情到浓时,她一边推拒着他的吻一边去拿床头柜里的套子,却被男人推了开。 “一次不容易中。”他摸摸她紧张到冰凉的脸颊,低声安慰说。 “不要立这种flag!”苏晚筝连忙捂住他的嘴。她这人从出生到现在就有种离谱体质,一立flag就成真。 他笑了下,握住她的手心:“真中了就生下来。” “不要,我现在不想。”她从他膝盖上跳下来,抽回自己的手,“你说过给我时间的,如果我不想,咱们也不能强行要。” 他也不恼,但眼里的光可见的黯淡了些。 生孩子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但他内心这股迫切不知从何而来。 在他的认知里,他们之间是需要一个孩子的,尤其在宋琉星的事得以解决后,两人心情和感情都好,这是最好的时机。 “对了。”苏晚筝换了个话题,低声说,“你也收到Sovie时装周的邀约了吧,去吗?” “那几天公司有个大项目,可能走不开。”他顺着她的话题回答,也没再提孩子的事,“你要去?” 苏晚筝搂着他的脖子点头:“嗯。找人谈点事,顺便瞧瞧有没有好看的设计师,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好买衣服。” 席江燃却不放心让她单独:“让时博陪你去吧。” 她愣了下,旋即下意识拒绝,“不了,你腿没好还到处跑的,让时叔叔照顾你。我跟着公司去呢,不会有事。” “至少带个我的人在你身边,我才放心。”在这事上,席江燃不会再迁就她,“就让时博陪你。你还担心我身边缺人照顾?” 苏晚筝嘲弄地笑了声:“是不缺。一会宋小姐,一会林小姐的,都上赶着来照顾你。” 席江燃故意沉着脸,掐了下她的腰:“先前我忍了,你还给我得寸进尺提她。林如雪不是你硬塞给我的?嗯?” 一边塞给他烂桃花,一边还吃醋,他这是娶了个什么玩意? 苏晚筝最怕痒,笑着要从他怀里退出来:“那……那你让她看上你了,就是你不对……” 男人把她强势摁在怀里,不许她逃离半分:“苏晚筝,你讲不讲理了?” 他已经幻想好,未来若有孩子是个毛头小子还好,如果是个小公主,指定跟她妈妈一样霸道不讲理。 两人闹闹笑笑的,到后半夜才回房睡觉。 枕在他温暖臂弯里,苏晚筝正快睡着了,听见他在头顶哑声问:“明天周末,小泉放假,听说东郊新开了个商场,去那边逛逛?” 她在大脑过了下,下意识回应:“只要小泉愿意去,我都行。” 她迷迷糊糊说的不知真话还是梦话,他笑着吻了下她的额头,轻声说:“小泉是个好孩子,只是一时间没能接受你的存在。慢慢来,他会接受你的。” “嗯,我知道……” 夜晚静谧而温暖,星子枕着夜色进入沉睡。 而对于宋琉星来说,这个夜晚并不安宁。 她躺在床上,回忆起昨晚开门见到老虫的场面,始终心有余悸,左右翻来覆去睡不着。 昨晚老虫把人拽进屋子里,没有实施宋琉星以为的暴行。 宋琉星心思却没在这事上,紧张地环顾一圈,寻找儿子的存在。 小泉不在,客厅没有玩具,甚至连生活用品都没有。 她心里松了大大的一口气,看着男人的眼神也没那么恐惧了。 老虫在她面前抽着烟,一根又一根猛烈地抽,他有心事,没注意到宋琉星微妙的神情变化。 几秒后,他缓缓吐出一个字说:“脱。” 宋琉星立刻机械地开始脱衣服,没有半点犹豫,仿佛已经成了惯性。 是的,惯性。 都不是没看过,也知道违背他命令的下场是什么,她早已麻木。 身为女人,她的身体已不是自己的。 她在商店街只买了件外套,连打底都没穿,拉链一拉,一览无遗。 老虫盯着她那副样子,身子瘦不成样了,但明显没有男人疼爱过的痕迹。 他不知怎么,某根绷紧的弦松了,“那男人就这样对你,连衣服都不多给你买一件?” 宋琉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唇瓣机械地运动:“什么男人?” 老虫一副“你继续装”的冷淡表情:“被你藏在这屋子里的男人。” 宋琉星半天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原来老虫深夜跑到这里来,不是知道自己儿子在这,而是以为她偷藏了男人? 想到这,她心情又轻松了些许,说话的口气也变得张狂:“你倒是好笑,什么男人还能看得上我?被你用视频威胁着,只要你想要,我就得乖乖脱了衣服伺候着,我还能有什么男人?” 她这句反问倒是真心实意。 老虫愣了下,皱眉,瞧着她泪眼涟涟的眼睛。 说着说着还在他面前委屈了?她还真想过在外面找别的男人? 老虫掸着烟,眼睛辨认她是真心还是说谎:“那你住在这什么意思?” 宋琉星见他竟然没为自己态度生气,索性胆子又壮了几分,继续跟他呛:“我住这怎么了?谁愿意被人24小时监视着行踪?” “……”老虫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被反问,怒目瞪视,“老子在问你话,不是让你问我!你刚才在外面喊宝宝开门,喊的谁?吃的又是带给谁的?” 宋琉星心跳登时漏了拍,“听错了吧你,买给我自己的。家里如果有人等我,你那么早潜伏在这,早该撞见了。” 老虫脸色一沉,对她的话显然不信:“宋琉星,你敢忽悠我是不是?” “你爱信不信!” 他虎口立刻掐住她的下巴,手掌抵着她喉咙的部位。 每回惹恼了她,他便这样威胁。从前宋琉星还会挣扎两下,如今已是面如死灰。 宋琉星盯着男人嗤笑两声:“生气了?怎么,要把咖啡馆的视频发出去吗?请便。” 她站在那衣服掉一地,冷得不行了,说话间牙齿还颤抖,却那样固执又恨地瞪他。 老虫有几分于心不忍,“把衣服穿上。要敢让我发现你说半句假话,我连你俩一起弄死。” 第66章 会说,席总以后多说点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次日早晨,别墅内醒得早,习月琳一边收拾家里,一边问吴妈那小孩是谁。 吴妈只笑着说:“先生朋友的孩子,出了点事,寄养到家一段时间。” 习月琳摇摇头:“是吗,昨晚在楼上的房间,我都能听那孩子又叫又闹的,真不省心。” 吴妈叹了口气,想起那小恶霸昨晚的表现,再想想今天先生太太要带他出去…… 哎,真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早餐上桌,孩子闻着香味起床了,房门谨慎地打开一条缝,隔着空隙往外看人。 左右环顾,突然对上一双硕大的眼睛,宋以泉立即吓得尖叫:“谁啊!” 习月琳摸着下巴,上下端详:“就这小子啊,怎么长得那么瘦。” “你是谁啊?”宋以泉又问了遍,眼中慢慢警惕,“该不会是爸爸的二房吧?” 习月琳“啊?”了声:“谁是你爸爸?” “额……”吴妈连忙小步上前,压低声音解释,“这孩子席总常常带,孩子又没爸爸,就喊他爸爸喊习惯了。” 习月琳听得一愣,然后骂了声:“什么鬼,真是瞎搞,爸爸是能乱喊的吗?” 宋以泉叉着腰,打断两个女人的窃窃私语:“喂,我在问你话呢。” 习月琳微微俯身,“虽然我很高兴你把我想得那么年轻,但你才多大年龄,知道二房是什么意思吗?” “既然不是,你在这里做什么?” 习月琳正要回答,楼上男人清淡的声音响起:“妈,扶我下楼一下。” “来了。”习月琳搀着儿子下楼到餐桌边,把早餐端给他。 席江燃淡淡颔首,扫一眼旁边的宋以泉,低声说:“中午我跟筝筝带小泉出去吃饭,爸刚才打电话,催你回家去了。” 她闻言怔了下,脸颊一沉:“回去干什么?继续当他的保姆?我难得出来清闲几天。” 席江燃慢慢从楼上走下来,“话我带到了,你俩的事自己解决。” 习月琳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翻个白眼,自讨没趣地去洗脸:“是,是,不就是打扰你跟你老婆二人世界了吗,我下午走还不行吗?” 席江燃淡淡勾唇,朝孩子挥手:“去刷牙洗脸,中午带你去逛街。” 孩子身体不动,背过身去冷声问:“我看是那个女的想逛街吧,除非你让我见妈妈,否则我才不去。” “随便你。”男人似料到他会这样说,“你不去,我就陪她去了。今天吴妈回家一天,你自己在家没饭吃。” “那……我在家饿死怎么办?” 席江燃对他笑了下,“一天不吃饭饿不死。” “……” 宋以泉咬牙切齿半天,还是败下阵来,选择诚实面对自己的胃:“去……去就去!但是!你别指望我跟她说一个字。” 席江燃摸了摸孩子毛茸茸的头:“乖,去换衣服。” 苏晚筝醒得迟了,下楼时便见一大一小在桌前吃饭。 宋以泉还不习惯用刀叉吃早饭,吃得鸡蛋沫飞得到处都是,桌上一片狼藉。 席江燃在旁边耐心给他擦脸,从嘴角擦到耳朵,再擦到头发丝。 场面糟乱,却叫人觉得暖心。 苏晚筝勾唇会心笑了下,“早上少吃一点哦。UNI荣悦城里主打儿童游乐和美食长廊,留着肚子吃个够。” 宋以泉咕哝一声,泄愤般叉着碗里的面条:“谁要跟你这种女人吃饭。” “宋以泉。” 席江燃不满地拔高了声音,同时,银叉子在小泉额头上一砸。 小泉小嘴委屈地努起来,想哭却又不敢。 爸爸情绪总是淡淡的,很少发脾气,但每次都会为这个女人跟他生气。 他明白,他跟妈妈现在能依附的只有爸爸。 他如果听话一点,妈妈也会好过一点。虽然不甘心,身体还是听话地乖乖吃饭,但始终没再跟席江燃说一句话。 一大一小产生的怨气,一直持续到去商城的路上。 苏晚筝负责一边开车,一边调节氛围。 她时不时看一眼后座郁郁寡欢的孩子,笑问:“小泉,你们学校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儿?” “在学校就是上学,能有什么好玩的事。”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时苒的老师?她是六年一班的班主任。” 孩子依然满脸淡漠:“没听过。” “那你们班主任叫什么?” 宋以泉冷眼反问:“怎么,你要向老师告我的状吗?” 她剥了个橘子递给他,温和一笑:“我只是想熟悉熟悉你的学习环境,好了解你。” 他别过头去,没接那橘子:“不需要了解我,反正我也不喜欢你。” 苏晚筝倒没不高兴,将橘子塞进唇瓣里,细嚼慢咽着说:“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们的时间还很多。” 新开的UNI商场,吃喝玩乐浓缩在五层商铺里。 两位的男士一个走在后面,一个悠悠转着轮椅在前面,倒是苏晚筝比较兴奋。 那起吊灯事故让她整个人情绪紧张了好久,终于能出来放松放松了。 商场门口有卖气球的,她跑过去问了价格,今天有促销活动买一送一。 她笑着回头问孩子:“今天商场人蛮多的,小泉要不要买个气球挂在包上?不会走丢哦。” 宋以泉冷冷瞥她一眼,眼神代表了一切。 苏晚筝了然,扫码买了蓝米奇和粉米妮,然后将蓝米奇递给席江燃:“孩子不要,那就给你吧。” 席江燃:“……” 他穿着身烟灰西服,戴着深黑口罩,整个人气场无比强大,手里却拿着个玩具气球。 远远看着,就像个帮孩子拿玩具的保镖。 宋以泉闷闷不乐地走在后面,看着爸爸和苏晚筝这个狐狸精走在一起,还拿着情侣款气球。 他暗中捏紧拳头,一股怒气升上心头。 这个心机女是在故意秀恩爱惹他生气么? 他面色阴暗地走过去,拍了拍苏晚筝的肩膀:“给我。” 苏晚筝回过头,俯下身来:“你要玩气球?” 宋以泉没回答,直接夺了她手里的气球。 拉下牵引线,把那颗粉色的米妮踩在脚下。 “砰!”一声爆炸般的响声,让气球立即变成碎片。 那声响震得人耳膜疼,苏晚筝心脏猛地抖了下。 周围慢慢有目光聚集,共同望着这个暴戾的男孩,指指点点。 席江燃眸光微冷,一把狠狠擒住男孩的手臂,冷声质问:“宋以泉,你干什么?” 宋以泉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甩开席江燃的手,大声叫道:“气球丑!太丑了!跟她一样丑!” 他声音尖锐,刺得人耳膜生疼。 “闭嘴!” 席江燃没给他留任何颜面,满脸令人生惧的愠怒:“小小年纪不学好,真以为我会一次次纵容你!过去道歉!” 宋以泉尖叫着要挣脱,男人的手却像锁链一样坚硬桎梏着他。 孩子被弄疼得不行,整条手腕都掐红了,他哭闹着跪在地上,大吵大闹:“我不道歉!我死都不会向狐狸精低头!我要妈妈!妈妈啊——” 苏晚筝愣了下,她察觉到男人表情愈来愈冷,像暴风雨前的阴霾天那般。 在他彻底发怒前,忙拉住他的袖子,低声道:“席江燃,算了,这里那么多人看着不好,我们把孩子带回车上再说吧。” 男人太阳穴的青筋,清晰可见在跳动,一字一顿地砸在孩子身上:“他自己不要脸,我也不想给脸。” 宋以泉用力跺脚,指着苏晚筝的脸:“你才不要脸,你最不要脸!我讨厌你!” 席江燃不顾劝阻,扬起巴掌要挥过去。 忽然,周遭群众里跑出一个女人,俯身把孩子抱住:“孩子还那么小,席先生千万别动手啊。” 这突然的转变,让席江燃立即收起手掌,认出女人的脸:“林如雪?” 林如雪似乎哄孩子很有一套,把他抱起来轻轻摇晃了:“好了好了,乖孩子不哭了,阿姨保护你。” 宋以泉哭到嗓子都沙哑,突然撞进一个柔软又香喷喷的怀抱里,下意识抓紧了。 他还是怕被爸爸揍的,小脸埋在林如雪的肩上,这样即便被打也打不到脸。 哭声慢慢减弱,他倔强抓着林如雪的衣服不放手:“我不要见他们……我要妈妈!妈妈……” 林如雪温声哄劝着:“好,不见就不见,乖一点,你看你哭得衣服都脏了,我们先擦擦眼泪,然后阿姨带你去买件新衣服好吗?” 她的话仿佛有魔力,手掌又柔软,摸着孩子的后背,很快就哄得他没声了。 苏晚筝刹那间心有点凉。小泉在林如雪怀里一下就没了哭声,可她怎么对他好,这孩子都不领情。 默默凝眉,心里多少几分不平衡。 林如雪毫不避讳地与她对视,眼里划过丝浅浅的得意,仿佛在嘲笑她无用。 苏晚筝无视她的挑衅,淡声问:“林小姐也来这里玩?” 林如雪今天穿了件千鸟格大衣,头发烫卷披在肩上,头戴英伦帽,披一条流苏披风,颇有y国贵族小姐的风范。 她语气冷冷淡淡地回答:“是啊,新开的商场,我来逛一逛,一看门口那么大的动静,原来是苏部长和席总。” 接着,林如雪目光扫过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眼神柔软了片刻:“看来苏部长和席总关系还挺亲密,大周末的陪孩子出来玩吗?” “朋友家的孩子,我跟席总帮忙照顾而已。” 朋友家的孩子?林如雪眯起眼睛,她才不相信,席江燃会是那么好心清闲的人?能帮朋友带小孩? 多半是席江燃的儿子。 得出这个结论,林如雪心里多少失落了下。 对外她怎样都查不到席江燃的感情史,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苏晚筝这心机的女人,想借讨好孩子讨席总欢心,只可惜一番吃力不讨好。 想到这,她低落的情绪又一扫而空,红唇不禁勾了勾。 连上天都在帮她,只要讨好这孩子让他接受自己,那她接近席总的机会可不就信手拈来了。 “又是席总,又是江总的,苏部长真是老总收割机啊。”林如雪把孩子往上抱了抱,故意话里有话。 “林小姐谬赞。”苏晚筝不但没展现不悦,反而露出得体的淡笑,“不过我第一次带孩子,总把他弄哭。看林小姐这么熟练,以前有过孩子?” 林如雪一怔,顿时感觉脸被狠狠甩了一巴掌,有些气急:“怎么可能!我哪有过什么孩子!我今年才20岁而已,根本连男人还没……” 话没说完,围观人群里已经传来笑声,林如雪这才意识到失态,脸颊通红地咬紧唇瓣,脚趾在高跟鞋里发狠蜷起。 这苏晚筝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羞辱她! “原来如此,看林小姐对席总那么热情,还以为是情场高手了呢。”苏晚筝眯眼淡笑,瞥见身边男人表情已然不佳。 “我看你才是吧,少在这贼喊捉贼!苏晚筝,你有过的男人还少吗?” “情场高手?我可从没说过自己不是。” 苏晚筝扬起白皙的下巴,骨子里散着苏家施与她的贵气与清傲,“我做事从来光明磊落,有一说一,不像某些女人外表清纯,内心比地沟里的老鼠还脏呢,对吗?” 林如雪被怼得一句话说不上来,怒目瞪视:“苏晚筝你!” 她真恨不得把怀里的孩子砸在这女人得意的脸上! 竟然敢说她是地沟里的老鼠! 苏晚筝刚替自己出了口恶气,旁侧一只手掌忽然拉住她。 仿佛一剂镇静剂,压制下她的情绪:“好了,别闹了。” 她呼吸慢慢由深入浅,望向身边黑眸沉淡的男人,眯眼一笑:“我才没闹,教林小姐几句人生哲学而已。” 他的眼神却有几分肃穆,示意她不要再当众给林如雪羞辱。 接着,他沉声道:“林小姐,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停车场,你把孩子送到车上吧。” “我不去!”一直安静的小泉,忽然又开始闹腾起来,“我不要跟你们这对狗男女在一起!” 林如雪心里忍不住偷笑了下,这孩子小嘴可真会说话。 她俯下身,趁势低声问他:“那这样吧,阿姨知道商场里有好多好吃的,阿姨带你去吃,好不好?” “就不必林小姐费心了。”苏晚筝蹙眉,正要往前把孩子接过来。 林如雪下意识往后一退,把孩子抱紧,趁机打击报复:“苏部长,现在孩子抵触你,你强行带走他只会更生气,这样你们带孩子出来玩的意义何在?” 见苏晚筝站定不动,她又笑着继续道:“不如这样,我把孩子先带进商场玩一玩,安抚下他的情绪。等没事了,再把他带回来跟你们汇合,怎么样?” 男人淡淡拧眉,看着树懒一样趴在女人身上的孩子:“宋以泉,下来,不要浪费阿姨的时间。” “我不要,我要跟阿姨待在一起。” 林如雪转向席江燃,眼底多了丝倾慕,轻轻说:“不浪费的,席先生,反正我今天也没事。” 席江燃沉默不言,孩子始终哭闹不止,确实闹得人心烦。 他望向旁边的苏晚筝,她眉眼隐忍,却没说什么,对自己微微点了下头。 席江燃折回目光,嗓音一丝淡淡无奈:“这孩子性格坏,麻烦林小姐多费心了。” “放心吧。席总你把电话留给我一下,到时我打电话联系你。” 苏晚筝眼眸冷了下,环着胳膊看林如雪演戏。 闹了这么一出,既笼络了小泉,还留了席江燃的号码,真够良苦用心。 林如雪抱着孩子离开,远看那和谐的背影,还真像妈妈带着孩子。 苏晚筝心情沉重地推着轮椅离开,进商场前,男人忽然抬头问她:“再买个老鼠?” 那么可爱的粉米妮气球,被这老直男说得一点也不可爱了。 她笑了下,恍惚的思绪被拉回来:“不要了,玩你这个就行。” 经那一闹,两人都没什么逛街的心思,索性选了家餐厅,坐下吃饭。 席江燃接过菜单时,见女人怏怏不乐地吸果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喝苦瓜茶。 他一边低头选菜一边道:“林如雪留我电话的时候,你倒大方。” 她勉强笑笑:“那我能怎么办。不让她记你的号码,她也会去问孩子,索性就不多此一举了。” “既然如此,你苦着张脸给谁看?” 苏晚筝垂着眼睫没说话。 心里不高兴,只是因为小泉讨厌她,讨厌到见一个女人都愿意跟着走,这是有多抵触她? 她没说,席江燃也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 “琉星没安全感,对那孩子灌输的教育不好,告诉他你是破坏家庭的人,所以他才讨厌你。但本心不坏,都是为了维护他妈妈。” 男人低头选着菜,却很认真说着安慰她的话,“我教育过他很多次,软硬兼施,始终没什么用。” “嗯,道理我都知道。”苏晚筝觉得果汁太腻,没什么意思,转而喝茶:“没事,像你说的那样,慢慢来吧。” 比这难啃的客户她都对付过,她不相信一个孩子她还治不了了。 他笑了下,合上菜单,把点好的菜都报给服务生。 等菜间隙,他脱了外套,淡淡解开袖口,开始品林如雪的话:“老总收割机,这个词好像真挺适合你的。” 苏晚筝瞪他一眼,满脸‘你再讽刺我我就拎包走人’的威胁。 “适合吗,我一共就认识俩,你和江总。” 菜很快上桌,苏晚筝撬了一块烙玉米饼,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搞一场绯闻,林小姐还真把自己代入女主角了,在你面前连这话都说得出来。” 见她爱吃,席江燃便一筷子没动。 他托着下颌,欣赏她吃饭的模样:“嗯,你才是女主角。” 苏晚筝差点没被噎到,慢条斯理眼看了眼男人:“成天说我和沈宴在一起怎么不好,我看你跟陆公子待久,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是你从前说我嘴拙,不会说话,现在说了你又嫌弃?” “我可没说嫌弃。” 她俏皮地凑近,手指挑起席江燃的下巴,浅浅吻了一下,“会说,席总以后多说点。” 发丝飘过男人的鼻尖,与他所用的同一种洗发水,香味绵绵缠缠勾着他的心。 他喉咙动了动,眼眸加深,握住她的手腕:“那恐怕不行。” 第67章 像不像一家三口?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嗯?” 他扣着女人的腰,凑近她的耳侧说:“你不知道男人的潜能,只有在家里才能释放出来?” 苏晚筝一把推开他,脸颊红了。 大脑不受控制想起前几次情事,他情到浓处哑声在她耳边说着羞耻的话,事后她问起,他一脸悠然地说,那是男人的通性。 “……” 她就不该跟他聊起这个话题,更不该主动吻他,她继续刀叉吃饭,突然手机来了电话:“喂?” 时苒尖叫声音清晰无比:“筝筝!救命2!” …… 商场东侧的披萨店里,桌上各式美食琳琅满目。 林如雪与小泉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瞧这孩子狼吞虎咽的,左手拿鸡腿,右手抓披萨,嘴里叼着好几根薯条,不亦乐乎 “好吃吗?” 孩子抬起头,一脸真诚的笑容:“好好吃,谢谢林阿姨。” 林如雪托着下巴,笑着问他:“怎么,你妈妈平时不带你吃这些吗?” 小泉低下头,提起妈妈,眼眶又有点润:“妈妈说家里要节省开支,一年只能吃一次。” 这倒让林如雪有些诧异,他难道不是席江燃的孩子?席江燃还需要节省开支? 她替孩子擦擦嘴,满脸温柔与友善:“那今天就吃个够,阿姨请客,想吃什么尽管点。” 宋以泉惊喜地露出笑容,眼睛亮晶晶的:“谢谢阿姨!” 吃饱喝足后,林如雪付了钱,看孩子捧着可乐小口小口地喝,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倒让人几分心疼。 她把汽水给他盖上:“把可乐带着一起走吧。” “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阿姨牵着你。你还想去哪里玩?有滑滑梯,海洋球和攀岩,想玩哪个?” 小泉晃着她的手,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我想玩有滑滑梯的游乐园可以吗。” 林如雪笑着依他,谁想到游乐园门口排起队伍,要等20分钟左右。 两人一前一后地站在队伍里,林如雪时不时低头他一眼。 小泉望着游乐园里的孩子们,眼中充满了希冀和羡慕。 林如雪眼珠子转了转,趁势问他:“小泉,你是不是不喜欢苏晚筝?” 听到苏晚筝的名字,小泉的表情立刻晴转阴,闷闷道:“非常讨厌!林阿姨能别提她吗?好破坏心情哦!” 林如雪愉悦地一笑,蹲下身握住小泉的双手:“能告诉阿姨为什么吗?因为阿姨也不喜欢她。” …… 苏晚筝脸上笑容尽失,她猛地站起身,着急地大吼问:“苒苒你怎么了?说话啊!” “筝筝,我现在在水木酒吧里,有好多人……啊!” 对方信号不佳,“嘶嘶嘶”覆盖了时苒的呼救声。 很快没几秒,电话被挂了。 苏晚筝再怎么打过去,都无法接通,最后直接关机。 她心里猛然一惊,立即站起身。 “出什么事了?” 苏晚筝看向男人,脸色惨白,唇瓣颤抖不已:“苒苒……打电话给我,出了点事,我现在马上要赶过去。” 他比她冷静,紧紧握住她的手腕说:“我陪你一起。” “不行。” 苏晚筝的理智忽然占据了大脑,“小泉还在游乐园,你要接他回家的。孩子要知道你中途离开,他会更以为爸爸不要他了。没事,我联系洛扬跟我一起去,不会有事的。” 席江燃沉下眉目,听劝松开她的手:“那好,你路上小心点。把地址定位发给我,我让时博过去。” “好。” 苏晚筝匆匆拎包离开,到园区外打车,一边急迫地给洛扬打电话。 电话接通,她迫切地问:“喂,苒苒跟你在一起吗?她出事了你知道吗?” 洛扬一下没反应过来:“啊?你说什么?” “苒苒刚刚给我打电话喊救命!” 洛扬手里的书本哗啦落地,“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水木酒吧……”苏晚筝急得手脚冰凉,声音带着哭腔,强忍着满心害怕,在地图上搜索地址。 所幸,她的位置离酒吧不远,忙对那头说:“小扬,我现在已经赶过去了,马上报警,你也赶紧过来!” 10分钟的路程,在苏晚筝拼命催促下,只用7分钟抵达。 她在车上报了警,周边出警只需要5分钟,等她闯进酒吧时,警方已经进去找人了。 在偌大的酒吧里找人并不容易,尤其今天周末,人不少,一片嘈杂凌乱。 水木酒吧的前身是家消费水平较低的夜店,与【醉臣】的档次天差地别,客人大多鱼龙混杂。 一张张肩膀拨过来,都是陌生的脸。苏晚筝满身大汗,急得脸颊苍白,一股强大的无助感冲上心头。 警方下派的警员找了一圈,没看到可疑人物:“小姐,麻烦你把向你求救那位小姐的照片发给我。” “在这……” 苏晚筝声音颤抖,把时苒的照片调给他看,“她脸上有颗泪痣,165左右,身材很瘦……” 她真的不敢往下想,苒苒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会发生什么事。 警员点头:“好,你放心,我们在楼上包间找,你就在一楼,我们随时联系。” 苏晚筝现在大脑混沌,只能听从安排,在楼下找了一圈又一圈。 几乎把每桌客人都询问过后,终于有个喝了半小时酒的客人告诉她:“哦,我刚才是看见有挺漂亮一姑娘,就站在那等人。” “然后呢?” “然后有几个男人过来把她驾走了。” 苏晚筝双眼发热,用力抓住那人的衣襟:“他们去哪了?” “反正是往楼上去了。” 苏晚筝连声道谢,匆匆往楼上走去。 楼上包房区,入眼是一片狭窄的长走廊,警员正挨个房间地寻找。 突然间,走廊深处的某个房门打开。 时苒竟然毫发无伤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苒苒!”苏晚筝眼尖地认出她,冲过去一把将她抱住,“吓死我了,你没事吧?” “我……” 时苒一副如梦初醒的表情,呆滞地被她抱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我没事……” 苏晚筝迫不及待上下打量她。 幸好、幸好,她只是受了惊吓,衣衫完整,也没有受伤的痕迹。 她立刻松了口气:“是不是刚才有人绑架你?那群人是谁?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时苒刚经历了场浩劫般,抱住自己的肩膀回忆刚才发生的事:“刚刚……有群人把我抓到这房间,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他们正把我关在厕所里。” “可没多久,他们接到一个电话,说警方到楼下了。他们吓得立刻把我放了,跳窗逃走了。” “他们有说是谁的人吗?” “有,他们提了一个名字……”时苒垂头回忆,然后唇瓣蹦出一个名字,“陆翡。” “什么?你确定吗?”苏晚筝不敢置信地睁圆眼睛,陆公子?这怎么可能! 时苒紧咬着唇瓣说:“我……确定。” 她对陆翡的印象是个爱开玩笑,有点坏的男人。 但这个玩笑开得未免也太大了! “时苒!” 在两个女人疑惑之余,洛扬也第一时间赶到了。 他气喘吁吁地跑上楼,一把将时苒抱进怀里:“太好了,你没事,太好了……” 温暖的安慰,一下让时苒全盘崩溃。 她哭着反拥住男人,“洛扬……我刚刚好害怕……我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洛扬眉眼温柔下来,摸着时苒的后脑,哄孩子似的劝:“没事了,不怕,有我在,以后不会再让你发生这种事了。” 一切归于安定,苏晚筝安下心来,她转过身去,手机上连着来了五条消息,是席江燃的电话和短信,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地址在哪。 苏晚筝背贴着墙壁,心跳余悸,沉沉喘了口气说:【水木酒吧。现在已经没事了,放心。】 对面似乎一直等着她的回复,没几秒钟说:【好,时博10分钟到。】 苏晚筝犹豫着把陆翡的事告诉他,打字到一半,被身后的时苒打断了:“筝筝,抱歉,让你担心了。” “真是,你跟我道什么歉。” 她手指快速把对话框里的文字全删掉,摸摸时苒冰凉的脸颊,“让洛扬送你回家吧,到家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安心。”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不然,你晚上就在我家吃饭吧?家里人多点我也心安。”时苒眼神期待地瞧着她。 她这样恳求,苏晚筝更不舍得拒绝。 一想好久没三人一起吃饭了,便笑着点头:“行啊,那我就重操旧业,当你俩二人世界的小灯泡。” 晚上,三个人点了一桌子烧烤,开了箱啤酒。 一聊着天,就把下午发生的惊险都忘记了。 苏晚筝坐在沙发对面,脸颊醉红地看着这对佳人,“洛扬,我还是不太放心,你今晚就在苒苒家住下吧。” 俩人皆是一怔,互相交换了视线,暧昧流露。 洛扬这大男孩率先红了脸,嘴角却在上扬:“不……不好吧这样,我跟苒苒还没结婚呢。” “没结婚怎么了?你不是认定苒苒是你老婆了吗,不过一张纸的事情,有那么重要吗。” 苏晚筝瞧他这副纯情的表情便好笑,自我感叹一声:“你们感情好啊,不像我跟某人。有了那张纸跟没有一样,该闹还是闹。” “席总最近不是也‘改邪归正’了吗?” 苏晚筝嗤一声,揉着太阳穴:“哈哈,说得也是,最近他确实做个人了。” 只是,脑海里仍不受控制地想起林如雪:“就是每送走一个贱人就能遇到新的。哎,大概是注定没缘分。” 她感叹着喝了口辛辣的酒,一边打开手机,一条彩信赫然跳出来—— 【苏部长,怎么样,我们像不像一家三口?】 短信署名——林如雪。 眸光凝固了般,她的手有点发抖。 连带着手机里,席江燃、宋以泉和林如雪在商场门口的合照也在发抖。 一条短信,比醒酒汤还管用,她瞬间感觉酒醒了不少。 时苒见她始终盯着手机,脑袋顶在她肩膀上撒娇:“筝筝,你在看什么啦?别玩手机了好不好?” 苏晚筝笑了下,把手机扣到背面。 “喝,继续喝!” 她又喝了一大口,朝向默默给她们倒酒的洛扬,语重心长,“小扬啊……你听我说,我把苒苒交给你,比交给谁都放心,真的。” “你啊,不像其他那些男人,油嘴滑舌,对老婆一套,对外面的女人又一套。” 时苒比她清醒一点,被她逗得直笑:“今晚又受什么刺激了你?” “天下男人一般黑啊,你听我说,早点把洛扬拴在身边成家,明白吗?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洛扬无奈把她手里酒瓶夺下,看向时苒:“她是不是喝太多了,不然打电话给席总来接她吧?” “我不回去,你少给我提那个臭男人!” 苏晚筝听到席江燃的名字,打鸡血似的一下蹦起来,“我告诉你们,谁都不许提他,明天我就跟他离婚!” 她话音落下,屋子里至少安静了五秒。 时苒与洛扬懵逼地对望。 洛扬:吵架了? 时苒:我哪知道!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筝筝,你看着我,”时苒蹲下,掰过女人的小脸细细端详,“你是不是又跟你老公吵架了?” 苏晚筝听不得这俩字,情绪激昂地站起来,差点没磕到时苒的下巴。 “我没有!我没有什么狗屁老公,我告诉你明天我就休了他!” “他席江燃算什么老公?我忍气吞声陪在他身边,要斗得过小三,还要哄得了孩子,这样的日子我真是受够了。” 一连几句控诉,她心情爽快了,像被抽干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眼神迷离地垂着头,一会情绪激动,一会又陷入无尽沮丧。 垂着脖颈,喃喃自语:“不就是小泉不喜欢我吗?我又不是人民币,才不要所有人都喜欢我呢,我只要守好我的本分就行……” “苏晚筝,你不许哭,小时候妈妈怎么教过你的,难过的时候抱抱自己就好了,不许掉眼泪……” 她慢慢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肩膀,眼眶泛红含着泪,低头很认真地抹起眼泪,哭得不行。 此情此景,让俩人有些不知所措。 但这饭局明显是进行不下去了,时苒拍拍洛扬,低声道:“你去把热水放一下,我等下带筝筝洗澡。” “她晚上住在这?”洛扬一听,眼中多少有些失望。 时苒两手一摊:“不然呢,她这样子我不可能让她回家见席江燃,吵起来怎么办?” 她说着把苏晚筝扶起来,轻声哄着她:“筝筝,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去给你铺床单。” 苏晚筝任她扶着,没什么力气地软在沙发里:“睡觉啦?我现在还不想睡觉,我精神着呢。” 她抱着沙发上的抱枕,企鹅似的摇摇晃晃到时苒房间,认真地说:“这不是我家啊,我不能在这睡觉的。” 时苒把抱枕接过来:“那你要回家吗?回家的话,只有席江燃陪你睡。” “……” 苏晚筝撅着嘴想了会,脸颊红红地抱住她,“那……我想睡在靠墙那边,这样就不用担心怪物会在床底下抓我的脚。” 时苒会心一笑,摸摸她的头发:“好,好,你睡那边,让怪物抓我。” “不行,也不能抓我们家苒苒小宝贝。” 苏晚筝一下抱紧她,无比依赖地蹭蹭她的头发,“苒苒,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时苒胸口一热,除了被人担心着的感动外,也有几分心疼。 她摸摸苏晚筝的头顶:“乖,我带你去洗澡,洗完澡就什么都不怕了。” “真的吗?你不要骗我哦……” 半哄半劝,总算把苏晚筝弄进浴室里。 时苒坐在浴缸一旁,解开她的发绳,打算帮她洗洗头发时,苏晚筝衣服下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手机响啦。”时苒帮她拿出一瞧,是席江燃的电话。 估计是见老婆一直不回家,着急打电话了,正好趁此问问清楚他俩又怎么吵架了。 “你帮我接吧,我现在忙得很呢。”苏晚筝忙着玩手里的泡泡,不亦乐乎。 时苒无奈失笑,擦干净手,走出浴室接听电话:“喂。” 男人一下没听出那是时苒,低磁着声问:“在哪里?” “席先生,我是时苒,筝筝现在在我家里。” 那端迟疑了秒,尔后声音收敛温柔,多了几分疏淡:“麻烦时小姐照顾了,我马上来接她。” “不用了,筝筝她喝得有点多,今晚想在我这里睡。” 时苒话音刚落,浴室里传来女人呼唤声,“苒苒,苒苒你在哪啊,你怎么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席江燃听到那端的声音,微不可寻地拧眉:“她喝了多少?” “额……” 时苒看了眼满桌狼藉的酒瓶子,含糊地撒谎,“倒也不多……” 男人在那端沉沉闭气,低声说:“你把电话交给她,我跟她说。” “筝筝在洗澡,我们准备洗过澡就睡了,你真的不用担心,席先生。” 对方似犹豫了下,又有些不放心地问:“洛先生也在吗?” 时苒怔着看向旁边不知所措的洛扬:“他在,但晚上我会把房门锁得紧紧的,不用担心。倒是席总……” “你跟筝筝是不是又吵架了?” 席江燃转了下椅子,浓眉微拧,想起离开商场前他们还是正常告别的,便道:“没有。” “那筝筝为什么……” “席先生,洗澡水我放好了,你什么时候来洗?” 时苒的话说到一半,突然,从听筒里清晰无疑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柔软娇媚。 第68章 你说谁给我的脸?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时苒后背僵住,这个时间,席江燃家里还有别的女人? 她刚要开口问个清楚,电话被那端挂断。 洛扬见她神情呆滞,“怎么了?” “对面有女人的声音!”时苒木讷地握着电话,紧紧盯着洛扬,压轻声问,“席江燃不是跟宋琉星撇清关系了吗?” 洛扬沉默,然后劝问:“说不定只是席总的助理呢?” 时苒一下就急了,“他刚刚还怕我听见,把电话挂了。” “你先别着急,他们夫妻间的事我们在这讨论个什么劲,你先把她带回去睡,一切等明天再说好吗?”洛扬扶着肩膀,镇定她的情绪。 时苒心急地叹气,开门进去,苏晚筝已经披着浴袍,坐在马桶上睡着了。 “哎哟我的祖宗,你这样要感冒的。”时苒连忙跑过去,把她浑身擦干净,再换上睡衣,半扶半拖带回房间。 这一晚时苒都没怎么睡好。 她翻来覆去地想,如果席江燃打电话关心苏晚筝,又怎么会在家里藏女人。 也许只是误会? 第二天清晨,苏晚筝醒来时,苒苒已经去学校上课了。 客厅一片狼藉,洛扬正在卖力地清理,苏晚筝走过去,主动跟他一起收拾:“抱歉,我昨天喝多了,说了很多胡话吧。” “没有。” 洛扬笑了下,“你上午还上班吧?快洗漱一下去吧,这里我来收就行。” “辛苦你了,洛扬。”苏晚筝不好意思笑了笑,还是跟洛扬把家里都收拾干净,才离开。 她跟人事部请了半天假,先回家换身掉满身酒气的衣服。 在家门口时,她就远远听见小泉欢快唱着歌的声音。 这孩子,今天心情那么好呢? 苏晚筝忍不住加快脚步,开门进家,吴妈正蹲在玄关擦鞋。 见苏晚筝回来了,她脸色不大好,犹犹豫豫地招呼:“啊,太太,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苏晚筝左右环顾一眼,“我刚听见小泉在唱歌?” “呃,是的,小泉他……在厨房里做早饭。” 她眼睛一亮:“哟?这孩子除了在我面前使性子以外,还是很乖的嘛,我进去看看他。” “太太,那个……”吴妈跟在她后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林如雪在陪着小泉。” 话音落下,苏晚筝也站定在了厨房门口。 她眸光凝固在玻璃门里,林如雪的身上,她头发温婉地挽到耳后,身上套着围裙,在陪孩子一起唱歌,声音像春天婉转的鸟儿似的。 小泉站在小凳子上,和林如雪共握着一把锅铲,翻炒着香喷喷的蛋炒饭。 如此和睦的画面,却像根刺深深扎在苏晚筝脑海里。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细看,身体却在发抖。 想抑制从心底喷涌而出的崩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半晌,她才慢慢蠕动苍白的唇瓣,问吴妈:“这是怎么回事?” “这……太太你听我说。” 吴妈对上她空洞洞的双眼,一时担忧地抓住她的胳膊,“你千万别多想,就是小泉喜欢她,要吃她做的饭,才让林如雪进家门的。” 她目光冰块般泛凉,不理会吴妈的解释,只问她想知道的东西:“让她进家门,是席江燃的意思? 吴妈瞧太太这副模样就不对劲,忙说:“是席先生授意,但他也都是为了孩子着想……” “最后再问你一句,”苏晚筝大脑一片嗡鸣,情绪很淡地笑了下,“昨晚,林如雪也住在这了是吧?” “太太……” 苏晚筝抬手止住她。 三个问题,她基本把一切情况弄清楚了。 心跳碎裂了般,深深往胸口灌一口凉气,才能平稳住呼吸。 她眼眶微微深红,拳头攥紧再到松开,白皙掌心留下一串红印。 吴妈连忙在她耳边说:“太太你别误会,是昨晚小泉闹得厉害,非吵着要见林如雪,先生才让她在家跟小泉睡了一晚的。” “而且一大早,先生上班前也让林小姐走了。就不知道为什么,她又突然自己回来了……小泉给她开的门,我又不好赶她出去……” 她说的这些,也不知道苏晚筝听进去没有,只见女人隐忍的脸慢慢疏冷,挺直她纤细的身板,眸中一片森凉。 她气场十足地走进去,一下把玻璃门推开。 动静很大,打断了两人唱歌的声音,小泉与林如雪双双同时看过来。 女人戾气十足的眼神,让林如雪心里多少有种报复的爽快。 为送药被苏晚筝扔进垃圾桶的事,也为昨天在商场门口羞辱她的一切。 她扬了扬下巴,颇为得意地勾唇:“苏部长,来得挺早啊,吃过早饭了吗?我跟小泉正在做蛋炒饭,吃一点?” “林如雪。”苏晚筝杏眸漆黑,如结了冰般,尽数砸在女人得意的脸上—— “带着你做的饭,穿过的围裙,还有用过的锅铲,给我滚出去。” 一字一顿,不带半点含糊,没用半句脏字,却给人心灵带来最直观的打击。 林如雪的怒火蹭一下被点燃,恨不得用手里的锅铲扇她一巴掌:“你他妈算个狗屁?这里是席总的房子,谁给你的脸对我呼三喝四的?!” 她被激怒,苏晚筝反而气定神闲。 她慢慢走过去,每一步踏在冰上那样沉冷。 走到林如雪面前时,她缓然抬起左手,露出闪烁的钻戒,笑问:“你说,谁给我的脸?” 林如雪眼瞳登时睁大,刹那之间,心脏某处崩裂了:“什么?!” 苏晚筝是…… 席江燃的妻子? 她脸色煞白,一时间身体裂开了般,不敢置信捂着嘴,很久才回过神:“怎么会……你不是凌睿的人吗?你先前不还抢了席总的生意吗!大家都说你们是世纪仇敌啊!不可能,这个戒指肯定是你自己买的,席总不可能结婚……” 苏晚筝嘲弄地轻笑一声,慢慢走近她身边,抬起手,“啪”一声清脆甩在林如雪惊讶的脸上。 这一掌极重,她故意用戒指划了下女人的脸。 林如雪半天没回过神来,脸上便只剩下疼痛。 她捂着自己红肿的脸颊,“你……你敢打我。” “你擅自住在我的家里,发你和我丈夫的亲密照片,恶意挑衅小泉……就这些,我不仅能打你,还能让你一辈子没法在娱乐圈混。” 苏晚筝笑了下,眼底一片深黑色彩,气场十足,扫一眼躲在林如雪身后的小泉。 她的话让林如雪抖了三下。 那一瞬间,她才猛然想起,苏晚筝是谁。 她出身于苏家啊。 从小耳濡目染生活在最上流的贵族丛里,每根头发丝都散发着可望不可即的高贵。 她要让她一辈子没戏拍,她就真的会被驱逐出娱乐圈。 林如雪的眼神慢慢弱了下来,原来从她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那刻起,就注定是输局了。 一开始跟苏晚筝敌对,只是因为爱慕那个男人,一时忘记自己早已输在起跑线。 小泉见林如雪脸颊苍白得可怕,担忧晃着她的手臂:“林阿姨,你没事吧?” “我没事,是我。”她双眼沉入一片深渊般,无力地拨开孩子的手,“以后也不必再见面了,小泉。” 林如雪说罢,便捂着脸,半红着眼眶跑了出去。 她捂着侧脸,跑到玄关时,脸上的伤感一扫而光,取代的是满心不甘。 站定了几秒,便见不远处有辆货车正在收起货架,准备往这里开。 林如雪双眼猩红看着那辆车,心生一计,暗中攥拳。 她还没放弃。 小泉大哭着从别墅飞奔出来,不舍地喊着她的名字:“林阿姨!你别走好不好?” 货车缓缓慢慢加速往前开,林如雪勾唇一笑,掐准了时间点,径直走向街对面。 小泉见她已经跑到街对面,一边加速追过去,一边痛哭,“林阿姨,你等等我!林阿姨!” 眼泪模糊了小泉的视线,他没看到左侧开来的车子,一心只有跟着林如雪。 货车司机正常开着车,突见街边跑来一个孩子,还完全没有停下的打算。 “卧槽!” 他低咒一声,立马用力踩下刹车! 林如雪在街对面见到此情,假装惊呼一声:“小泉!” 她冲过去将孩子死死护住,两人一齐滚到街边。 一声尖锐的刹车过后,卡车在距离他们几厘米的位置,险险停下。 屋里,苏晚筝听见刺耳的刹车声时,心里便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吴妈从玄关慌慌张张跑回来告诉她:“太太快打120,小泉和林小姐被车撞到了!” 第69章 她这是要把女主人更新换代吗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世盛大厦,安静的会议层。 玻璃门推开,男人转着轮椅出房间,随他身后的还有一众员工,三三两两,紧随其后。 员工们议论起今天的会议,席总的心情似乎并不好。 有小道消息传闻,说席总跟他那位神秘的太太又吵架了。 席江燃回到办公室,轻扯了下领带,外套脱了交给时博,“会议记录,让小张半小时内传给我。” “好的。”时博恭敬点头,他把房门锁上,压低着声说,“席总,查到那晚是谁告知老虫小泉的地址了。” 男人刚坐下,眸光一肃,蹙眉抬起头:“江清霾?” 时博抱着文件,微微一讶:“您知道了?” “秦虚先前告诉我,江清霾查到了小泉的住址,而且他私下跟宋琉星有联系。” 时博瞳孔一缩:“啊这……难道是宋小姐主动找的江总?” 席江燃微微颔首,默认。 “宋小姐糊涂!”时博扶额唉声叹气,“她不知道江清霾半只脚都踩在‘黑’里?真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会好心帮她!” 可是细想,宋小姐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了,抓到哪根稻草就依附,也的确顾不上那么多。 时博说到一半,摸着下巴喃喃:“可是,江清霾跟宋琉星有仇吗?为什么同意帮她,目的却是害她呢?” 席江燃眼眸不抬,仿佛从未经过思考般:“宋琉星在宴会上协助老蛇害人,害的还是他最在意的人,你说为什么?” 时博恍然大悟,脸颊抽搐了两下,“……为此他就要这样出卖宋小姐,至于吗?那可是有可能搭上一女人和一个孩子的性命啊。” 他们没发现还好,真让老虫发现宋琉星养了个儿子在外,那还得了! “至不至于,他心里有自己的那杆秤,不是你我能评判的。” 男人淡淡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将文件合上,“去工作吧,这事不必再讨论了。” “哦……”时博还有些意犹未尽,“席总,太太那边还没回消息吗?” 席江燃颔首,表情透出一丝独有的柔和:“时苒联系我说她已经回家了。” “哦,好。”时博一边朝房门走,一边祈祷着太太不要知道昨晚林如雪留宿家里的事,否则按她的脾气,绝对会闹得天翻地覆。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的祈祷灵验了,一个天翻地覆的消息已经传到他手机里。 他接完电话,脸色煞白,手里的文件差点掉地:“席总!不好了!小泉出事了!” …… 中心医院,吴妈陪着苏晚筝坐在走廊里,等医生诊断的结果。 事发时,小泉被护在林如雪身下,除了轻微擦伤和惊吓外,基本没大碍,现在在病房里睡下了。 但林如雪的情况不大好。 医护人员到时,苏晚筝看见林如雪的身上和后脑都流了不少血。 坐在幽闭的环境里,等着医生给出通知,是个痛苦且煎熬的过程。 林如雪是小城市出身,家境普通,除了她在榕城打拼,就只有一个妈妈在身边。 林妈妈一接到通知便赶到了。 许是跑得太快,身上衣服都吹乱了,有些蓬头垢面,抓住医生就问情况,声音颤抖,满脸是泪。 苏晚筝木然地望着那情景,心中无休止的复杂难过。 她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席江燃到场时,医生已经下了诊断:“后脑受创,初步判定可能留有淤血,得做进一步CT等结果。” 林妈妈差点没昏过去,扶着门把手,满面煞白:“那……需要做手术吗?” “如果出血量大,就需要开颅手术。”医生摸了下鼻子,顿了顿说,“目前得到的结果,有可能创击压迫到视神经……” 林妈妈一听就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你说我女儿可能眼睛看不见吗?医生!你救救她,她还是个演员,不能变成瞎子啊!” “这位太太,你先别着急。这只是我的初步判断,结果还需进一步确诊,下午会告诉您。” 医生安抚完她的情绪便离开,留下林妈妈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双眼泛湿,焦急等着见女儿。 护士没多久便出来通知,说家属可以探望了。 林妈妈第一时间走进去,没多久,断断续续的哭声从病房里响起。 苏晚筝坐在长廊上,惨白的灯光明明冰凉,却有如烈火灼烤,烧焦她的每一寸皮肤。 而席江燃的轮椅她身侧良久,窸窸窣窣的声音后,紧接着,一股烟味清晰地传来。 苏晚筝能听到他吸食香烟的声音,也知道他在望着自己。 她勾了下唇,目光淡漠地掠他一眼。 谁也没说话,但剑拔弩张的氛围尤为明显。 他终于开口时,却没提这起事故,“以后别喝那么多,也少在外面留宿。” 苏晚筝无声笑了下,他这是有多心虚,连林如雪出事都不敢开口问问她了吗? 吴妈实在在压抑的气氛里待不住,跟着劝和:“是啊,太太,先生昨晚特别担心你,原本都打算去接你回家的。” “是担心我?”苏晚筝眼睛触底淡凉,双腿静静地交叠在一起,“还是担心我回来,发现你带女人到家里住?” 语气不善,针锋相对的意味很明显。 男人凝了下眉心,沉声道:“我以为吴妈已经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你了,昨晚的情况特殊。” 又拿孩子开口,苏晚筝闭了下眼,“我知道小泉那孩子任性闹脾气,但那不是理由。” 他昨晚本该有很多解决的办法,比如教育小泉,软硬都好;比如,安排他们住在别处;不管哪种,都比让林如雪留宿家里来得好。 苏晚筝往胸腔深吸了口气,缓慢地说:“浴室里的新浴巾,新牙刷,还有摆在茶几上,你们三人在商场合拍的照片。” “怎么,她这是要把家里的女主人更新换代吗?” 她话语温温淡淡的,无声给人压迫感。 他微不可寻地皱了下眉,淡声解释:“照片,是在商场接他们时拍的,林如雪说至少给她和孩子留一张合影,但我没想到她会把照片摆进家里。” 想不到?有什么想不到的? 她有手段把孩子哄得团团转,顺势进入别墅,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那些洗漱用品,只是家里给客人备的一套拿给她用而已,吴妈回去会全部处理掉。” 他全部解释给她听,静默掸了掸烟灰,在等待她的回答。 气氛略显焦灼,苏晚筝望进他眼神时,读到一种“我都解释成这样,你还生气就没道理”的表情。 “最后,家里的女主人,不论从前还是以后,都不会更新换代。” 男人的情话永远是最甜美的毒药,她轻阖上眼睑,睫毛修长,“你愿意让我做一辈子的女主人?” “愿意。” “但我不愿意。” 她接话很快,快得就像根本没经过大脑思考。 第70章 席总是只大肥羊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男人眉眼清冷,不动声色地凝着她。 “一辈子太长了,你算一算,我们和解也不过才一星期左右,总这样隔几天吵一次,我受不了,我知道你也受不了。” “筝筝。”他握住她的手背,坐在轮椅上与她视线齐平,让苏晚筝没有被居高临下的感觉。 似是怕她听不清心意,他吐字清晰又缓慢,“我们都是第一次结婚,都是第一次学习做对方的另一半。或许在这方面,我懂得不如你快,不如你透彻,但我有努力在学。” “我需要你教我,慢慢教会我,怎样才能当好一个爱人。” 吴妈在旁边听得眼眶泛红,先生这番感触,真实应验了他们一路走来的坎坷。 虽跌跌绊绊的,但彼此都在成长。 有那么一瞬间,苏晚筝心间某处被他那句话动摇了。 外表再装得坚强,她也是个女人,谁不喜欢温柔绵绵的情话呢。 情感逐渐压过了理智,她思考起林如雪的事,慢慢纠正观念,其实错不在他。 席总是只大肥羊,谁都想宰一宰。 就算隐隐知道他可能名草有主,也只是媒体捕风捉影,有那猜测,从未得到本人证实过。 她突然坐正了身子,说正经事时,眼眸带了丝亮意,“既然这样,那我们公开吧。” “什么?” 她转变得有些快,让席江燃一时没回神。 “公开吧,我们的关系。” 苏晚筝认真盯着他的眼睛,从中寻到丝诧异,笑了下,“虽然也不一定止得住你的桃花,但我相信爱慕你的女人里面,至少廉洁知耻的居多。” 席江燃与野花丛里乱窜的暴发户不同,他接触到的异性要么是贤良淑德的千金小姐,要么是独立自强的女总裁,而这两类人群通常是高素质高修养,不会沾染有妇之夫。 男人定定凝住她几秒,似对她的话有几分不可思议:“认真吗?”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这确实不是玩笑,公开婚事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你心里也清楚。” 席江燃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缓声劝她,“这事需要坐下来好好商议,毕竟事关苏、席两家权益,不能贸然。” 苏晚筝没说话,眼里的期待淡了几分。 席江燃已是半个席家家主,从先前席峦主动借钱就能明白,席峦的地位早已不如席江燃。 公开结婚属于私事,就算有影响也不会太大,根本不需要跟整个席家决定。 他却说,需要两家再慢慢商议,态度已经很明显。 苏晚筝心中已经了然,她也不戳破,低头拨弄着自己的衣角问,“那如果,其中一家不愿意呢?” “不愿意自然有不愿意的理由,我们要尊重老一辈的观念。” 瞧,不愧是他,三两句冠冕堂皇,就算是他心里不乐意公开,也能拒绝得名正言顺。 苏晚筝想,若是几年前刚跟他结婚那会儿,她指不定就被这男人的两面三刀给骗了。 她眯起眼睛,缝隙里却有冷意流露出来:“你如果不想直说就好,没必要拐弯抹角的。在商场混了那么多年,我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 男人抿着唇不语,手指淡淡捏着烟,眸内渐渐失了些光彩。 医院走廊窄,经过的路人有停下,目光怪异看着他们。 “我没说不同意,这事我们回家再谈,可以么?” 男人微淡蹙着眉,一根抽尽,还想摸出下一根继续。 但手放入口袋,停了下,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低声说:“敷腿伤的药家里没有了,我下去拿药。” 话题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无疾而终了。 苏晚筝盯着男人转着轮椅离开的背影,深深吸口气。 胸腔闷疼得难受,昨晚宿醉的后遗症涌了上来,一阵一阵的心悸,她手掌抚着胸口,靠墙壁站了会才平定。 便在这时,包里的手机响起,来电是江清霾。 自从那天中午和他一起吃午饭,两人不欢而散后,他们就一直没好好说话。 “喂。”苏晚筝走进楼道间,缓步往楼下走,声音缥缈在空荡的走廊里。 对面清冷的声音直面而来:“请假一上午,理由呢?” 她语气清清淡淡,“我跟人事部的小季说过了,身体原因。” 江清霾却对她的每个语气了如指掌,知道她在撒谎:“公司明文规定没忘记吧,请病假需要有医生签名的诊断单。” “……” 苏晚筝噎了下,压低声固执地说,“我下午就过来,晚上加班,把上午的班补上。” “你加班,整个部门都得陪着你加班。他们上午没无缘旷工,为什么要为你遭罪?” 有些人说起话并没什么起伏,但就让人心里堵着棉花那样难受、想哭。 江总就是这样的人,Sherry比谁都了解,传言曾有一整个部门的员工都被他训哭了。 尤其他在训苏小姐时,格外认真,Sherry突然特别佩服苏小姐的心理素质。 其实,短短一整个上午经历了那么多,苏晚筝的心态也几近崩溃,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该怎么说才能让他满意。 或许现在大脑浆糊一样混乱的她,说什么做什么,连呼吸都是错的。 听她那端的呼吸沉重,男人的语气并未放柔,“我从前教过你很多遍,私人情绪不要带到工作中来。对我有怨言可以,不要影响到工作,如果连这一点心理素质都保持不了——” “凌睿也不再需要你这样的员工。” 他话说得很重,苏晚筝眼眶一下就红了,鼻尖刺开一片疼痛,密密麻麻地扎在她心里。 一滴两滴,顺着眼角慢慢滑在手背上,是滚烫的。 Sherry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不至于吧…… 江总应该也知道,苏部长是热爱工作的人,她一年到头也请不了几天的假,真请假肯定是有事抽不开身,也没必要说这么重吧。 “听见了吗?” 苏晚筝默然擦掉眼泪,仿佛那转瞬即逝的脆弱只是她一时没忍住,现在已经恢复如初。 她淡淡着声音,“是我的问题,江总,以后不会再犯了。” 第71章 真的有人要害她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马上到公司,与贾月合作的case有几个需要调整的地方需要找你谈。” “是。” 挂断电话,没有犹豫和伤心的时间,苏晚筝便匆匆下楼往公司去。 就一个问题讨论修改方案,开了近四小时的会,终于是达成了一致。 下会已经是晚上五点过,下班点了,苏晚筝抱着笔记本心事重重地往会议室外走,打算把方案写完了再走。 部门人走得差不多了,江清霾还留在主位上。 他像故意慢半拍似的,缓缓收拾着文件,叠来放去。 苏晚筝觑他一眼,想起中午被他教训,多少有几分心虚,慢慢往门口挪步。 江清霾仿佛是故意等人走散似的:“站着。” “……” 逃跑失败,她伫立在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男人在她身后慢慢起身,衣物摩擦的声音,扰得她心跳沉甸甸的。 感受到身后一双视线紧紧盯着自己,尔后他哑声说:“哭过了。” 她别过脑袋,不说话。 心里偷偷放松了下来,她还以为又要挨一顿训。 她没回头,情绪淡淡地说:“江总火眼金睛。” 江清霾脸颊平静而温柔,掰过她的肩膀。 她眼眶周边染着点温红,都能想象到接他电话时委屈的表情。 他克制冒出来的一点点心疼,气和地问她:“哪句话让你觉得委屈了?” 她理直气壮地回答,“从你说‘凌睿不需要你这样的员工’的时候。” 不被人需要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也确实是让她情绪崩溃的瞬间。 “然后你觉得,在凌睿付出的努力被我一句话全盘否定,所以委屈了?” 苏晚筝没说话了。总能参透她的心思,她没什么可说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是爱打击你的人吗?” 她扭了扭肩膀,试图摆脱他的控制,“你打击我的时候也不少。” “但说这么重的话,这么多年没有几次吧。” 男人勾了勾唇,黑眸沉稳又带着深意,“因为这么多年,工作上你一直处于让我满意的状态。” 苏晚筝脸颊绷着的肌肉微微颤了下。 “近期你递交的一分工作报告能有五六个错误,还有上班的态度明显是飘的。” 他话语严厉了几分,却尽量控制在她可承受的范围内。 把一个女人弄哭两回并不是件光彩的事。 “所以你才说那样的话激将我。”苏晚筝听着,原本暗沉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丝希冀,“也从没想过要解雇我?” “我又不是暴君,不至于因为你旷工一上午就解雇你。” 他温淡勾唇,眸内透着丝旁人艳羡的宠溺,抬手摸摸她的头发,“你还有一天时间调整,贾月的case,让我看到你的态度。” 江总于她是如兄如父一般的存在,一句话能将她打入深渊,也能叫她醍醐灌顶。 苏晚筝抱紧笔记本电脑,眼底重拾希望般散着光芒,一如她从前的光彩自信:“等着吧,以后再也不会让你说出那句话。” —— 写完报告下班,时间已经很晚了,公司的灯关了大半,还剩程序猿们在加班加点。 苏晚筝伸了个懒腰,再三检查报告后,点了打印键,顺势打个呵欠,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咚咚”两声敲门,在静寂的空气里显得无比诡异。 “谁啊?” 她的办公室是磨砂门,能看到张模糊的人影。 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性,身材高大,脸庞黝黑,却有几分模糊。 “哪位?” 苏晚筝疑惑地起身,心想难道是其他部门的人找她有事? 可她刚走过去,门口的男人忽然匆匆离开了。 “喂……” 苏晚筝立刻打开门,走廊昏暗几乎无光,头顶节能灯散着惨淡的光亮。 她当即手脚冰凉。 不知道那个陌生人是谁,有可能根本不是公司的人,自然也不敢追过去。 但她大脑依旧冷静的,打电话给保安,让他们上来排查楼层,这是最好的办法! 这样想着,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一愣,低头看去,是张不吉利的黑色纸条,上面用白色墨水写着: 如果你想知道宴会上是谁杀你未遂,Sovia时装周那天,我在你所住酒店的5楼天台等你。 苏晚筝读着那几个字,心脏触电般颤抖了下。 杀、你、未、遂。 所以,她的猜想和假设都没错! 真的有人要害她,那个歹徒至今还逍遥法外! 她膝盖顿时有些发软,十分害怕,颤抖着苍白的唇瓣,慢慢挪回位置上坐下。 送这张纸条的人到底是谁?目的何在? 会是那个凶手吗?用纸条引诱她独身前往,再趁机害她,也不无可能。 苏晚筝不敢往下想,她只知道,现在要赶紧离开这里,回家! 对,回家! 她手脚发抖,开始收拾东西,笔记本、钢笔、充电器。 头顶“滋滋”两声,眼前骤然一片漆黑。 “啊!” 苏晚筝尖叫一声,一下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她害怕地抱紧脑袋,视线被剥夺的恐惧里,大脑像上了发条般飞速旋转。 是停电了,还是有人蓄意切断电源? 从前看过的恐怖片情节在脑海飞逝而过。 怎么办?她会被杀掉吗? 黑暗之中,心跳前所未有的快。 明明是寒霜腊月,她却满头大汗,双脚麻木,整个人动弹不得。 恐惧致使她拿出手机,用仅存的意识,拨给她此时此刻最想见到的人。 席江燃才处理完林如雪的事,从医院出来便接到她的电话。 “喂?” 女人颤抖恐惧的声音从另一端响起:“席江燃,你在哪?” 他方才还慵淡的眸光,瞬间没入深渊,抬起手掌,示意身后推轮椅的时博停下。 “我在医院门口,出什么事了?不要急,慢慢说。”他缓着声音,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平稳自己的情绪。 时博屏息在一旁不敢说话,席总看似平静的脸庞实则暗波汹涌,手掌已紧紧攥住了轮椅把手。 苏晚筝捏着呼吸,声音怕到发抖,却仍攥着意识,慌乱组织着语言:“我在公司……停电了!刚才有个陌生男人在我门口敲门,我开门的时候他立刻逃跑了,会不会……” 男人墨眉紧蹙,慢慢抬起下颌,抬手示意时博把他往停车处推:“你现在在桌子旁边吗?躲在下面,尽量找到能防身的东西。” “好……我现在躲在桌子下面了,手里拿着钢笔可以吗?到时候真有人进来了我就刺他。” “可以。现在听我的话,放轻呼吸,安静听外面的动静。” 时博不敢怠慢地推着男人快速上车,短短半分钟时间,便飞驰出了医院门口。 “别怕,我马上到。” 他低沉的声音像一剂镇定剂,慢慢抚平她的不安。 她声音有点沙哑,却平静了下来,乖乖点头:“我……在办公室等着你。” “好。” 他说完要把手机放下,便听她声音急切柔柔地唤他:“你别挂电话。” 喊得他心脏有点酥。 她是真的怕了,从来对他竖着利刺,连他在床上折磨都誓不屈服的女人,竟被停电吓成这样。 席江燃脑海里能想象到,她蹲在桌子下的模样,一定是抱着膝盖,泪眼汪汪地盼着他。 一时间,男人心里有几分愉悦。具体是为什么,他也不明白。 或许是见到她从未有过的一面,激起他的保护欲。 又或许是因为她出事时,第一个想到依赖他。 时博见后座忽然没了动静:“席总,太太没事吧?我在加速了。” 他语气温然,低声道:“在她公司,停电被吓到了,没事。” 时博脑袋往后蹭了蹭,放大声音说:“好,那个,太太你放心,我跟席总在赶来救你的路上。” 听着电话那人多,她心情也没那么紧张了,逐渐放松下来。 她始终保持着高度紧张,可对面的声音突然被切断。 再一看是手机没电了,全公司上下都没电,她又没带充电宝,只能抱着膝盖坐在那等待。 “喂?”席江燃盯着显示“对方已挂断”的手机,拧着眉心,试图重新拨回去,却都显示电话已关机。 “马上到了,席总。”时博转个弯将车子加速行驶,“太太那没事吧?” 他很淡地抿了下唇,像在掩盖担忧,“可能手机没电了。” 时博闻言立刻加速,两三分钟后,便停在凌睿大厦楼下。 将近90层的大厦,30层往上都停电了,高耸的建筑径直隐没在黑夜之中,压迫十足。 突然地,苏晚筝听见门口响起了缓慢沉重的脚步声。 席江燃来了? 她心里一喜,立刻站起身来,可那人脚步挪至门口时,她忽然想起件事。 席江燃的腿还没好全,他应该是坐着轮椅来。 她脸颊骤然煞白,就像刚被埋没在漆黑里时一样,恐惧而绝望。 那外面的男人……是谁? 办公室门被缓缓推开,脚步逐渐走近,伴随着一丝光亮。 苏晚筝颤抖着看过去,右手还拿着手机的手电筒,她视线所及是双黑色的皮鞋。 身体已经害怕到无法颤抖,她不断往后退,钢笔被她攥得汗水涔涔:“你到底是谁?你有什么企图?” 她在混乱的大脑里演示了很多遍,掐准时机,就把钢笔刺过去。 若幸运刺中了要害,她也许还能逃生。 可手电筒慢慢靠近,她看清来人的脸时,双腿一软,一下跪坐在地上。 第72章 你别生气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江清霾……” 男人手电筒对着她跟纸一样惨白的脸,皱眉抓住她下滑的胳膊:“公司停电了,我听见你这里有动静,过来看看。你怎么还没走?” “我……” 苏晚筝看着他,一时不知怎么解释,她总不能说自己太怕黑,在这等席江燃接她回去吧。 但她不说,掌心里女人胳膊的颤抖,和她蒙着湿润雾气的眼睛已昭示了一切。 “吓到你了?”他俯身想拉她起来,可苏晚筝浑身力气被抽干了似的,被他拽起时站不稳,跌了下。 江清霾臂弯拥住了她,一瞬间,两个身体紧密相贴,彼此不留任何空隙。 抱住她时,男人眼中一愣。 她的胆子真的好小,这样跌在他怀里都没有反抗的力气,用那漉濛濛眼睛看着他。 苏晚筝紧紧抓住他的衣服,那股独有的清冽薄荷,将她情绪镇定下来:“江清霾你松开我,我没被吓到……” “抖成这样,还没被吓到?”他下巴贴在她的额头上,这几年隐忍的情绪,在这一刻变得有些难以自持。 “那你先松开我,这样被人看到……” 他们可是在公司里啊,搂搂抱抱的……像什么话。 他却丢了理智般的固执,“什么时候能站稳了,什么时候松开你。” “江总……” 苏晚筝脸有点热,她的认知里,从没跟席江燃外的男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 恰在这时,门口传来渐行渐近的轮椅声。 紧接着,时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席总,怎么太太的办公室里还有亮光啊……” 时博手里的手电筒光亮,清晰映照出两个抱在一起的身影。 “这……” 虽不说那么亲密,但江清霾是背对着办公室门的。 那个角度看来,就像江清霾半压在苏晚筝身上。 他揽着她的腰,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 一刹那,席江燃眼眶蹿上一丝猩热。 从医院一路加速赶过来,要他看的就是这个画面? 苏晚筝听见那滚轮声,便知是谁来了,连忙推江清霾:“江总,快松开,我现在真的可以站起来了。” 可却已来不及,两双男人的眼眸刹那间对视上。 江清霾视线极淡,像什么也没发生,好似故意挑衅,演示给他看一样,慢慢松开怀里的女人。 相较之下,席江燃变得无法镇静,有种直把血液往头顶泵的感觉,周身散着股黑沉的戾气。 一片漆黑之中,他们做了什么,他无法遐想。 男人互懂彼此的心思,更何况,他知道江清霾不是个温谦君子。 按在轮椅上的手指骨节逐渐凸起,青筋骤现,这房子内的气压急速降低之时,他却突然滚着轮椅往外走。 苏晚筝早已察觉他的怒气,张嘴想解释什么,扶着窗台堪堪站起来,托着沉重的身体想追过去。 这走廊昏暗无光的,时博哪放心男人一个人滚着轮椅离开,连忙举着手电筒追过去:“席总,太太她……” 苏晚筝拿上包,对立在身前的男人点点头:“我先走了,江总你早些回家。” 江清霾岿然不动,望着她急迫离去的身影,垂首看自己的双手,嘲弄地勾了下唇。 苏晚筝追出去时,人已经不见了,应急电源让电梯的灯光还亮着,数字慢慢往下跳到一楼。 正巧这时头顶灯光再次“滋滋”了两声,世界骤然一片刺目的炫白。 苏晚筝皱着眉头适应着光亮,选择走楼梯。 连跑带跳下楼,正好见黑色宾利的尾灯亮着,时博正在把轮椅折叠装进后备箱。 她快步追过去,晚风吹得她一身冷汗,皮肤被寒冷刺疼的感觉,直叫她哆嗦。 拉开门时,后座男人的脸幽暗在夜色里,车旁斑驳的树影摇晃,一寸寸滑过他的脸庞。 苏晚筝其实挺害怕他这样的。 她手扶着车门,压低声:“你别生气,我也不知道江总为什么也在公司里。” “不知道?” 他闻言,像听见什么低质量的笑话,望着她的漆黑眸子几分嘲讽,“你是不是还想说,不知道他怎么就进了你的办公室,不知道怎么你们就抱在了一起?” “……” 她一时无言,拧着细细的眉瞧他,“他进来的时候,我以为是那个要害我的男人,手机又关机了练习不到你,我很害怕才一时没站……” 外面风大,她讲话时忍不住打了个冷抖。 时博站在旁边看得于心不忍:“太太,你还是先上车吧。” 苏晚筝没动,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不该跟江清霾那样亲密,也知道他生气了,多半不会同意她上车。 席江燃眸底充斥冷意,数九寒天那般,“你还不上车?” 她眼底亮了下,以为他在问自己,刚想上车,男人视线却落在她身后的时博身上:“不然我开车,你走回去?” 原来他问的是时叔叔。 苏晚筝握着门把的手一僵,一时尴尬写在脸上。 这大冷天的,时博还不想在寒风里欣赏人行道的夜景。 他只好麻溜上车,在苏晚筝耳边劝了声:“……那太太,天太冷了,你不然叫个车也回去吧。” 她抿了下淡色的唇,冲时助理无力点了下头,关上车门。 眼睛始终盯着车内,那个没再看她的男人,直至车子消失在视线里。 一时间,冷风吹得她身体发抖,她摸了摸肩膀,心脏沉沉一顿难过。 被人抛在冷风里的感觉,总归不那么好。 家距离医院20分钟左右的路程,她没打车,纯走回去的,这条路上有他爱吃的手撕面包。 自己犯了错,确实是该态度诚恳些,好好认个错。 进面包店逛了逛,手撕面包正好还剩最后一个。 苏晚筝立刻夹出来,又想起小泉应该在家,顺带拎了个草莓奶油蛋糕。 晚上,周边的居民都来买第二天的早餐,小小的店面挤着不少人,队伍也排老长。 苏晚筝站在队伍里,一等就是20多分钟。 …… 时博送席江燃到家后,扶着他上楼,又把折叠轮椅带上去,再给他泡晚上工作的咖啡。 忙前忙后,小20分钟过去了。 咖啡上桌,时博擦了把脸上的汗问:“太太还没到家呢?席总,太太不会出事吧?” 这一路上,席总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糟糕,脸上覆着层随时能雪崩般的阴沉。 他坐在电脑前,带着不快,敲打键盘的声音都比平时用力,淡漠掠他一眼:“你那么关心,怎么,你也对她有想法?” 时博:“……” 第73章 不是讨好我么?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这个“也”字用得就很精妙。 老大不小的男人了,还可劲地吃着醋呢。 太太漂亮又优秀,身边有男人环绕是难免的事儿,您不也知道的吗。 他心里清楚,席总对江清霾有芥蒂,有顾忌,但再怎么也是很多年的事了。 “席总喝点咖啡,消消气。我这不是替您关心吗,最近盯着她的人不少。” 他从笔记本屏幕抬头,眼神寒恻:“替谁关心?” “替……替……” 时博哽住,意识到回答什么都是错,非常识时务地低下头:“没替谁,席总我错了。” 行吧,猜中他的心思又不让提,有时席总就是这么爱使小孩性子。 男人盯着电脑上海外客户的邮件,原本熟识的英文在他眼里变得繁琐起来。 明知是因为担心她而心不在焉,他自动归结于时博在耳边叽叽喳喳,冷着脸:“滚出去。” 时博心里有点委屈,鞠鞠躬便滚了出去。 小泉早已被医院的人手送了回来,正在楼下看电视,隔着层楼在底下笑他:“时叔叔,你被爸爸赶出来啦?好糗哦。” 时博觑他一眼,可要面子了:“才没有,看你的电视吧小少爷。” 小泉喝着果汁环顾四周:“那个讨厌的女人今晚不回家睡了是吗?” “太太还在回来的路上。”时博心想,连讨厌太太的小泉都在关心了,席总心里怎能不在意呢。 他低头看了下表,只是都九点过了,再怎么太太也该回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时博如罚站般靠着墙壁,昏昏欲睡了,书房的门忽然咚一声打开,一下赶跑了他的瞌睡。 时博揉了揉眼睛,望着从里面走出来的男人,“席总,怎么了,咖啡喝完了吗?” 他表情依旧沉邃,却不如方才生气了。 黑眸冷淡,烟灰色家居毛衣,一身慵淡的优雅,他表情淡着道:“嗯,喝完了。” 眼神却在往楼下瞟。 时博敏锐捕捉到席总这小表情,会心一笑。 生气归生气,到底还是关心太太的。 “那我去给您冲。”他转身要下楼。 男人忽然又叫住他:“时博。” “诶?怎么了?” 他折身往房里走,一副岿然不在意的神情:“家里多少有点闷,把房门打开。” “……” 把房门打开,这么冷的天,不得冻死人? 想第一时间看到太太回来就直说么,可真是。 但时博只是敢想不敢言,点点头:“好的,我这就去。” 房门打开过了十分钟,咖啡泡好了,远远就听见苏晚筝由远及近的声音:“怎么没关房门啊?被风吹开了吗?” 时博忍不住想拍大腿,太太可终于回来了! 他瞧到苏晚筝手里拎着两袋子蛋糕,还有一个快递包裹,这才明白她怎么那么晚到家。 “这么冷的天,太太你还走回来。”时博替她挂外套,瞧她鼻子都冻红了。 苏晚筝冲时博吐吐舌:“这不是要买点礼物认错吗,麻烦时叔叔帮我把快递拆一下,把东西带上去,我洗个澡就来。” “哦,好的。” 苏晚筝走进浴室前经过客厅,瞧一眼在沙发上横眉瞪着她的孩子,倒没多在意:“小泉,桌上有草莓奶油蛋糕,我新买的,你饿了可以当宵夜吃。” 宋以泉冷笑两声,不屑的目光盯住她:“林阿姨都因为你住院了,你还有心情逛街,不愧是我讨厌的女人。” 苏晚筝把扎起的长发解开,绸缎般柔顺,不烫不染乌黑柔软,衬着她皮肤很白。 小泉承认她很漂亮,比妈妈,比林阿姨都漂亮,但这不是她破坏他家庭的理由。 苏晚筝轻轻勾了下唇:“我为什么没心情?让她被车撞的不是我。” 宋以泉无比反感她那无所谓的态度,冲她吼了几声:“就是你非要赶林阿姨出去,她才不小心撞到车的!我跟林阿姨在家好好的炒蛋炒饭,能出事吗?” “别忘了,她是为了保护谁才被车撞的。比起来,你的责任似乎比我大。” “你……”小泉气到咬紧后槽牙,但又无法还嘴,这该死的女人说得是事实! 他气得电视也不看了,索性摔了遥控器回房睡觉。 苏晚筝淡然把他的电视关了,敲了敲房门:“蛋糕不吃,明天我就带去公司分了。” 他愤愤地拉开房门,隔着缝隙瞪她,虽然不舍那蛋糕,但更要自尊:“分就分,我才不吃你这个女人送的东西!” “行,晚安。” 楼上书房门“咚”一声关上,震得墙壁好像都抖了三抖。 苏晚筝一吓,抬头望过去。时博站在书房门前,表情复杂,细看耳朵还有些红。 他犹豫着走下来:“太太,那个……礼物已经拆封交给席总了……您受了凉先洗澡吧。” 她扫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微许抿唇点头:“好。” 洗了舒服的热水澡出来,她思考着等下该怎么对他解释和道歉。 脑海里设想好了一切,进房间,感受到一股沉重的低气压时,大脑又陷入一片空白。 他坐在椅子上,穿着身宽大的黑色浴袍,鼻梁上架一对温雅疏淡的金框眼镜,挡不住眸光的凌厉寒沉。 听到身后轻轻柔柔的脚步声,头都未抬淡漠道,“出去。” 她脚步一顿,手浅浅搭在他的椅背上,低声说:“晚上给你买的东西,看到了吗?” 男人手里的笔一顿,骨节分明的手指缓慢地点着桌面,“买给我的?” “是啊。” “这个?”他手指勾着两件丝绸的布料,恶劣不羁地丢在桌上。 苏晚筝盯着桌上一整套的蕾丝内衣裤,顿时睁大了眼睛。 她买的不是面包吗? “不是……” 苏晚筝看着地上被撕烂的快递袋子,恍然大悟。 她叫助理把面包带给席江燃,他错拿成快递了。 可她也没买过什么……情趣内衣啊。 “你对自己倒挺有自信。”男人胳膊淡淡环在胸前,浴袍领口敞开一片冷白的皮肤,喉结不经意地上下滑动。 苏晚筝微微咬紧后槽牙,瞪着他那挂着嘲笑的脸庞。 她想起来了,是习月琳先前说她的睡衣太保守,双十一帮她在网上抢了新的。(58章) 妈这人真是……现在她被直接认定为想用性感内衣讨好原谅,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她脸颊发热,实在看不下去那几块布料在他指尖晃来荡去,伸手想抢走:“你看清楚这是快递,又不是今天买的。把衣服还给我!” 可她还没够到衣服,男人手恶劣地抽开,她直接没站稳扑到在他怀里。 一脑袋磕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嘴唇堪堪碰到他锁骨下方的皮肤。 初冬的天气森冷,房内的温度却似乎升高了些。 他掌心扣住她的腰,镜片下的双眸泛起丝丝火花:“这么急着投怀送抱了?” “你放屁,把东西给我。”苏晚筝一急也没克制语言,伸手要夺那衣服。 席江燃手长脚长的,刻意与她作对似的,她压在他腿上怎么扑腾都够不到。 她漂亮的长发在他胸口蹭来蹭去,挠痒似的挠着他的心脏。 怎么晃他怎么眼热心燥,他一把束住那瀑布一样的头发,把她身体弄正。 苏晚筝脑袋被扯了下,趁机夺走他手里的衣服,藏到背后:“你干什么!” “不是讨好我么?”他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攥着她的发,两人距离密不可分。 他眼神淡漠,还在生气,凝着她的目光几分居高临下:“穿上。” “……” 穿你个头!给你脸了还? 苏晚筝气得耳朵发红,恨不得把那衣服砸他脸上。 “你有病,我不穿,你放我下来!” “浪费是最大的犯罪,听过没?” “犯罪就犯罪!!” 总比尊严被他踩在脚底下得好! 他冷笑一声,咬着那两件布料,拦腰把她抱上床。 好一句犯罪就犯罪,那他犯一次罪也不为过。 “你干什么?你他妈别碰我!” 他欺身而上,避开她的张牙舞爪,捏着女人的小嘴,“教过你多少次,不许说脏话。” “那你别发疯,下去!” “你不主动换衣服,只能我来帮你。” “席江燃你有病!别指望我会就范!放开我!” 自那次宴会在试衣间里后,他们就再没有做过这事。 时间隔得一久,身体的反应便更加敏感,没过多久,她便打脸了。 尽数沉沦。 第二日醒来在床上醒来,昨晚疯狂的一切始终历历在目,他像把怒气全发泄了出来,在床上不够,还要把她抱到落地窗前,在书桌上。 总之最后不知怎么,酸软无力地被他折腾完,抱进了卧室,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脚尖点地,踢到地上被他强行套在她身上,又撕成碎片的衣服。 双标狗!还说她浪费! 她忿忿扔进垃圾桶,心里记着昨晚没做措施,下班后她要去买盒避孕药。 下楼吃饭,昨晚像恶魔一样的男人坐在那,又一副人前温雅清贵的模样! “哟,太太下来啦,不再多睡会?” 他们昨晚动静挺大的,尤其小夫妻在床上你争我吵的声音,时博和吴妈都听见了。 第74章 我跟太太同进退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拉开椅子的动作一顿,咬牙切齿瞪一眼旁边的男人:“不睡了,上班。” “江清霾那边替你请过假了。”男人慢条斯理地切割牛排,唇角却是勾着一抹餍足。 她皱起眉:“你又给我请什么假?” “说我太太昨晚过于劳累,望江总批准一天的假,也好准备明天飞宁城的各种事务。” “你……” 什么昨晚过于劳累!这种话是能对江清霾说的吗! 苏晚筝脸红耳热,把叉子一丢,吃饭的心思也没了。 这男人简直是个睚眦必报的魔鬼! 就因昨晚跟江清霾紧密接触被他瞧见,他便不动声色地同时报复了两个人。 难怪她刚才瞧席江燃一脸神清气爽,心里的怒气都发泄光了,能不爽快吗。 他用罢早饭,低头正了正领带:“江总那么聪明,肯定能懂我的意思。” 说着,席江燃清淡看向她,又补充了句:“席太太也不笨,跟他去了宁城后,相处的界限在哪,你也应该清楚。” 他这话在警示她,该重新思考跟江清霾之间的距离。 虽然被一顿教训让她不爽,不过事实的确是她犯了错。 只不过,该弥补的,昨晚都让他弥补了够。 如此,苏晚筝也不觉自己对不起他什么。 “我们彼此彼此,”她微勾起唇角,弯起的眉眼很动人,“我不在的这几天,席总也别重蹈我的错误。” 她离开席江燃两三天,林小姐那边势必要蠢蠢欲动,她先发给男人一记警告牌为上。 席江燃视线在她脸上驻足了许久,才笑了下,缓声说:“那要看太太你的表现。” 苏晚筝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淡淡:“席总这又是什么意思?我跟江总做什么,你也跟林小姐做什么?” 他理所应当:“之前说过,我们都在婚姻里彼此学习,所以我和太太同进退。” “……” 好一个共存亡同进退,苏晚筝发现他永远能把幼稚的歪理说成真理。 留在家休假也好,她今天要准备所有明天出差的行李,挺久没离开榕城了,倒还有几分期待。 第二天清晨,她一大早同时博坐上去宁城的飞机。 江清霾身为凌睿的总执行长,前一晚早已领着一批高层到达。 这次苏家除了她之外,也邀请了大伯和爷爷一同前往,不过爷爷身体不适,苏家其他人大多都定居别城或国外,没法参加,这票便让给宋瑜艳一同来。 苏晚筝对宋瑜艳的态度始终淡淡的,毕竟当时以妈妈陪嫁的身份嫁进来,爸妈去世后,她本该就回到娘家。 三小时的飞行后,飞机从碧蓝的天空降落宁城。 宁城坐落在南方,紧靠着海城,水土好也极其养人,近几年发展得很不错。 苏晚筝其实一直想来这里旅游一趟,这次难得有了机会。 下飞机回到山庄酒店,Sovia主办方为所有邀请来宾承包的森林旅馆。 60平米的总统单人套房,配上巨大的落地窗,由于酒店建设在山林间,拉开窗帘便是一片漫山遍野的翠绿欲滴。 苏晚筝下午在酒店休息了会,不过多久,时博领着世盛的化妆团队到她房间,顺便把下午要穿的礼服送了过来。 一套看秀穿,另一套是参加明天晚宴穿,款式出手一支热门的法国设计团队,据说礼服定制已经排队到两年后。 能插上队拿到这两套衣服,自然是席江燃出手了,款式和剪裁尺寸都是他把关的。 苏晚筝只收到过他发来的样式图,还没正式穿过。 她从袋子里把衣服拿出来,不由得啧啧赞叹了声,实物果真是比照片有质感得多。 一件是淡雅矜贵的鎏金长裙,浅米色打底,裙边做成鱼尾状,刺绣着一圈金色的凤纹。 另一件是浅紫色丝绸长裙,简单大气的经典款式,胸口明明做的大v领,却被刻意缝上了,显得有些突兀。 时博忙着解释:“席总说怕太太胸口受凉,就着人给缝上了,也不影响美观嘛。” 苏晚筝不计较这些,除了礼服外,他还特地派了世盛的顶级造型团队与她同行。 对她第一次出面这么大的时装活动,可谓是极其上心了。 换上那件鎏金裙子,鱼尾设计将她身材勾勒得灵动如水,将发髻简单地编织盘在耳后,用一根水晶簪子固定。 “太太,你站在酒店红地毯上摆几个姿势,我给席总发过去。”时博说着便蹲下来,手握着相机一副专业的架势。 苏晚筝提着裙子很难走路,学着见过的模特摆了几个姿势。 她这身衣服华贵又耀眼,360度都毫无死角。 走廊里还有其他贵宾走过时,都偷偷往她那瞟,苏晚筝顿感不好意思,低声问:“怎么样?有好看的吗?” “好看,太太怎么样都好看。”时博连拍了十几张,全发到席总的微信里。 挨着她的房间门不知何时打开的,一道幽幽带笑的声音传来:“席江燃的眼光果然不错,果然他还是最了解他太太身材啊。” 苏晚筝循着那声音望去,竟见陆翡环着胳膊斜站在那。 不知道他站那看了多久,对上她的视线后,没正形地挥挥手:“嗨。” “陆翡?你怎么也来了?” “来玩玩呗,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 陆翡今天穿着件烟灰色西服,内衬是米色条纹衬衫,整齐地掖在西服裤里,显得整个人腰身比例极好。 苏晚筝没忘记时苒那次被人在酒吧挟持的事,以及这事可能跟陆翡有关。 正好陆翡就住在她胳膊,等晚上下秀场时,她再找机会问问他。 陆翡瞧她盯着自己发呆,眼神空空的,像在思考着什么,不觉勾唇笑笑:“你看我这衣服没觉得很眼熟吗?” “啊?” 苏晚筝这才回神,他这身烟灰色的外套,好像席江燃也有一件。 不过她记得,这衣服是席江燃特地请人手工定制的,整个榕城应该只有一件。 陆翡抄兜递给她颗奶糖,“跟你老公借的,我那些衣服翻来覆去的穿腻了。” 苏晚筝接过,一脸莫名地瞧着他。 陆翡自己也淡淡剥开一颗,塞在唇瓣之间:“作为回报呢,这几天我就是你的贴身保镖。” 第75章 你到底是谁?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一脸恍然,“又是席江燃授意的?他也太不放心我了点。” 陆翡屈起自己的胳膊,示意她搭上来:“毕竟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国宝级别的人物,他不能亲自过来,可不得盯紧点。” 她勾唇嫣然笑了下,红唇有几分惹眼,“谢谢陆公子了。” 陆翡与她自如聊着天,从工作聊到生活都问了一遍,最后还是颇有目的地问:“你那小闺蜜最近忙什么,没带着一起来?” “她上班呢,再说这秀场也不是我开的,哪能是我想带就带来的?” “我能啊,你一个人来,老公又不在,不是该找个闺蜜陪陪你吗?”陆翡一脸自得,“我手里的邀请函多得是。” 苏晚筝随他走进电梯里,淡声道:“她对走秀没啥兴趣,再说人现在在榕城呢,哪来得及。” 陆翡倚在电梯壁上,“啧”了声:“我是说下次,有这种活动喊着她一起呗,让她在时尚名流圈走一走增长见识,比当那个小老师好吧。” 他那点小心思,一眼就能参透了,苏晚筝一脸鄙视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是看上苒苒了吧?” 陆翡摸了下鼻子,半开玩笑半认真:“那不能,你看我像是喜欢清汤挂面那一类的吗?” “没准你大鱼大肉吃腻了想换点素的?”她挑挑眉尖。 陆翡被她那伶俐的杏眸瞧着,多少有些心虚。 所以说女人太聪明了对他就是不利,也就席江燃那种高智商的能降服她。 他别开视线:“喜欢倒谈不上,不过觉得性格挺好,长得……也勉强凑合吧。” “没喜欢上最好,劝陆少最好不要有这个念头。苒苒有固定男朋友,两人在一起挺久了,可能没过多久就打算谈婚论嫁了。” 陆翡听到这,着实脸上笑意凝了一瞬,一种不快的情绪转瞬而过,“哦,是么。” 见他那表情有几分失落与低沉,苏晚筝倒有几分意外:“我以为陆少你已经找人查过她了呢。” 陆翡抄着裤兜摸出根烟,嗤一声:“当然没有。找人查那么个小女孩,传出去我陆翡的脸面还往哪搁?” 电梯“叮”一声到楼下,两人关于时苒的话题中断,凌睿接苏晚筝的车队已经到了。 江清霾伫靠在车门前,在跟一个外国设计师聊天,语言流利,嗓音低磁,让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驻足。 他今天穿着套月白色的西服,不知是巧合还是有心,肩部也跟苏晚筝一样做了鎏金设计,两人同屏出现时,很像穿着两身情侣装。 他微微侧目,便见到苏晚筝从酒店大堂走出来,头顶明耀的水晶灯照下来,使得她的鎏金长裙闪闪发光。 纱裙里穿插的金色丝线也散出粼粼晶莹,宛如镶嵌了一串宝石。 望着她,江清霾一时有几分失神。 她的美像印刻在骨子里一般从未改变过,从初遇他时小鹿般的青涩稚嫩,到如今的端庄大气,是他一步一个脚印带着她走出来的。 自知早已失了心智,所以在那晚抱着她温软身体的那一刻,难得理智失控,舍不得松手。 他眼底像深不见浪的海洋,收起视线,对她伸出手掌。 苏晚筝谨记着席江燃的话与昨晚的惨痛,不与他过分接触。 打算半只手掌搭上去时,陆翡的手先她一步伸过去,摸住男人的手:“江总,这就不人道了,我明明走在苏晚筝前面,你怎么不来牵我?” 苏晚筝一怔,旋即看到江清霾黑沉的脸,突然忍不住想笑。 江清霾有点轻微洁癖,平日开会前后都要用洗手液清洗。 除非是很重要的会见,他也不会主动与人握手。 陆翡厚脸皮地笑,像没瞧见对方阴冷的气场似的,“嗐,我忘记了,苏晚筝是江总手下的人呐。我寻思着想摸女人小手的事,也不是江总能做得出来的。” 他微微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语气说:“不过呢,我看江总还是暂时离她远一点得好,毕竟最近外界对你俩的绯闻传得挺火。” “扶小手这种事,当然还是交给我义不容辞。” 陆翡说着拿起苏晚筝的小手,挂包似的挂在自己的手臂上,“江总放心,我绯闻多,怎么传也没人当真。” 他一番话说完,已经吸引不少目光。 江清霾淡不作声,黑眸沉沉,却只是抿了下唇,“谁牵都一样,先上车吧。” 陆翡得逞一笑,随苏晚筝上了专车。 从酒店到秀场还有20分钟的路程,一路阵仗不小,如哪个大人物莅临似的,车队两旁都挤着围观的人。 陆翡一边享受着人群的注目,一边侧头对苏晚筝道:“感谢我吧,被席江燃瞧见他牵你手的照片,后果可不堪设想哦。” 她摆弄着裙尾,拢到自己放在膝盖下,笑了下:“行啊,谢过陆公子了。” “那作为感谢的回报,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一点你那小闺蜜的事?” 他十分自然地接话,两只胳膊搭到脑后,假装闲适不在意。 苏晚筝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如她猜测那样,陆翡在意时苒的事,不过是因为他没交往过时苒这样纯净乖巧,又有点自己的小个性的女孩。 但这份在意绝对跟爱画不上等号,甚至可能连喜欢都算不上。 陆少也不是对女人认真的人。 再怎么,她也不可能把时苒交给陆翡,语气加重了些:“陆公子,是我话说得不够明朗吗?苒苒已经有男朋友且快结婚了,你就断了心里的小想法吧。” 陆翡脸上笑容僵了下,哼一声别过头,看窗外:“无情无义。” 车子很快抵达秀场门口,不少记者慕名陆翡而来。 毕竟是豪门圈里特有威望的贵公子之一,当瞧见陆翡胳膊上挽着的小手,媒体纷纷话筒递过去:“陆公子,换新目标了吗?” 对这种司空见惯的问题,陆翡从前还会调戏记者一番,但他今天心情格外不爽,阴冷地勾了下唇:“那么想知道,需不需要我请你到陆公馆好好了解一下?” “……” 记者们后退一步,不敢再多问。 陆少平时可是笑嘻嘻的人,怎么的今天对人那么冲? 等下,陆少旁边站着的女人,好像是那个苏晚筝? 江清霾的手下爱将,也跟席江燃有点关系的女人。 瞧着女人纤细离去的背影,几个媒体不由面面相觑。 这苏家小女儿到底多大魅力,游走在两个男人之间还不够,竟然迷得陆少都为她性情大变? 全然不知自己成为话题中心的苏晚筝抵达就座,座位经过江清霾的暗箱操作,被安排在了贾月旁边。 只可惜的是,从开始走秀到结束,贾月忙着在后台管自己品牌模特,几乎不沾座。 走秀开始,全场灯光降了下来,有几分钟的等待时间,苏晚筝正静心坐在那,突然肩膀被拍了下。 她以为是江清霾,怔着回头,却是一张陌生隐晦的脸。 光线实在太暗,她看不清那人的五官,只听耳边传来他的声:“苏晚筝,给你写的纸条看到了吗?” 苏晚筝呼吸僵直,一股沁骨般的冰凉从后脑延伸到脊椎。 是那天在办公室敲门的男人! 她提着裙子站起身,努力想把面前男人的脸看清:“你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你想好了,秀场结束我在约定的地方等你。” 那男人转过身,慢慢消失在人群里,“还有,小心你5点钟方向坐的那个人,不管他对你说什么,让你做什么,都别做。” “喂!”苏晚筝要追过去,被旁边的保安拦住:“小姐,走秀马上开始了,请回到你自己的座位好吗?” 陆翡正巧也端了暖胃的饮料回来,交到她手里:“怎么回事?你怎么站起来了?” 灯光太暗,陆翡没察觉她脸色苍白如纸。 苏晚筝没回答,手握着温热的饮料,身体却像冰山那样寒冷,心脏咚咚地狂跳。 再朝人群里望去,刚才那男人仿佛从没存在过,再也不见。 她手脚冰凉,细白胳膊上可见清晰的青筋。 铺天盖地的恐惧、慌张、凌乱不安爬上心头,让她突然好想念席江燃。 不管周围有多少人在喧哗热闹,他不在身边,她都觉得没有一点安全感。 她喝了口热饮料,深呼吸精心下来,开始思考那男人的音容。 她不觉得是她认识的人,又不像对她有侵略性。 会是谁呢? 秀场已经开始,全场响起沸腾的音乐。 国际知名的音乐家在舞台中央歌唱,模特们从两侧绕过,婀娜袅然地展示在观众面前。 苏晚筝却没有看秀的心思,因为,她忽然想起那男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注意她五点钟方向的人。 谁? 她对那男人的话摸不着头脑,还是循着方向瞧过去,目光锁定在她最为熟知的一男一女上。 大伯,苏晟? 会场顶端有一颗巨大的灯球在闪烁,将场面炒得又热又沸腾。 眼前苏晟的脸庞忽明忽暗的,他在跟低头宋瑜艳说着什么,忽然抬头对视上苏晚筝的双眼。 大伯的双眼家狭长,藏着什么情绪般,冰冷又沉狠地看着她。 苏晚筝从没从大伯眼里见到过那样的表情,但那一眼凶冷的目光又极其自然,仿佛这才是他平日的常态。 那一刹,她浑身的血液冷凝成冰。 第76章 他定珠宝做什么?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那种感觉就像谁从她头上浇了一桶冰,从头到尾的彻骨。 苏晚筝立刻转过头,心脏跳得厉害到生理不适。 让她小心苏晟?为什么? 苏晚筝使劲在脑海里回忆,也不觉大伯对她有哪里不好。 虽然小时候的记忆有些模糊,但大伯始终为人和善,没什么污点。 “没事吧?”陆翡见她不说话,胳膊肘又撞了她一下,“难得看个大秀,你在发什么呆呢?” 苏晚筝回过神来,勉强地笑了下:“刚看到了个疑似熟人而已,没什么。” 陆翡一脸怪异地打量她,灯光昏暗,但总觉得她脸色不太好。 他到底担心她,毕竟她的安危直接跟自己的生死有关:“你要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 “真的没事,你看秀吧。”苏晚筝抚抚他肩膀,顿了会又道,“等下秀结束的时候,我要去找下贾月,你就先回酒店等吃饭。” 陆翡一脸理所当然:“你去找贾月,我陪你一起呗,反正我也闲得慌。” “真不用。” 两人的声音有点大,惹得旁边观众纷纷看过来。 陆翡压低了点声音,在她耳边说:“哦,我知道了,你们凌睿的机密怕被泄露是吧,行吧小气鬼,那我让司机在楼下等你,你一结束就回酒店。” 苏晚筝正愁没理由开脱,他倒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便顺势点头:“行。” 2小时的走秀,苏晚筝发现自己还有一点时尚鉴赏能力,她所看中的几个设计品牌都得了奖。 走秀后期还有得奖设计师的产品售卖,苏晚筝特别中意一个巴黎珠宝设计师,叫居伊,拿了铜奖。 即便是铜奖,他售卖的作品也很受欢迎。 苏晚筝挤不过那些人,赶到时只剩最后一套特别昂贵的耳坠,主体由纯绿玛瑙打造,耳环周围坠着一小排钻石,做工非常精细,价格也是最贵的。 那款耳环就放在橱柜里,直到现在还无人问津。 苏晚筝却觉那耳环的颜色挺漂亮,忍不住多留意了几眼。 身后恰好江清霾经过,见她驻足在欣赏那副耳环,不觉轻勾起唇角:“喜欢这个?” 苏晚筝耸耸肩:“看看而已,价格太贵了。” 设计确实很新颖,但她也没有钱到为一副耳环这样挥霍。 江清霾淡淡弯眉,手掌抄进口袋里,用流利的法文问居伊:“耳环可以试戴吗?我朋友挺有兴趣的。” “哦?”居伊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瞧了瞧苏晚筝,又别有深意地望向江清霾,“女朋友吗?” 苏晚筝连忙摆了下手,江清霾只平淡勾唇,重复道:“朋友。” “可惜不行呢,这副耳环只是展览品,在秀场开始前已经被人定了。” “谁啊?”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起来。 时博不知从哪出现,微笑着拨开二人的肩膀:“打扰二位,是席总叫我预定的珠宝。” 苏晚筝微微睁圆眼睛,呼之欲出的一句“席江燃要定珠宝做什么”的话,被理智拉控住,噎进嗓子里。 毕竟在公共场合,她跟席江燃的关系又总遭人猜忌,这样公开问显得太亲密,不好。 她敛了情绪,只淡然点了下头,对江清霾耸了耸肩道:“既然是他那也没办法。” 时博笑得有一丝欠揍:“抱歉,让苏小姐和江总扫兴了。” 他先前还不知道席总定这么贵的宝石做什么,现在明白了。 席总知道太太的品味,也知道她喜欢偏蓝绿色调的宝石饰品,特地提前预定了居伊的这一套。 席总不能到场,但送一套珠宝给老婆,也能当面截了姓江的对她的心思。 不在场都能把人压制得死死,不愧是他。 江清霾淡拧了下眉心,却伫在那没动,朝向居伊微淡露笑:“这套珠宝他交了全款吗?” 居伊摇摇手指:“只交了定金。” 他眉眼静淡地说,“他开价多少,我提百分之十。” 时博闻言,脸上笑容骤然一变。 他忘记了江总这人从不轻易妥协,更不甘心处处被席江燃压着。 他换了副好言相劝的态度:“江总,算了吧,一套耳饰而已何必破那个费,再说席总也不是买给太太,他就自己收藏着玩。” 后面那句话是谎话,显然有几分心虚。 “时叔叔说得对,我也不是很想要,你别乱花钱了。”苏晚筝在旁看得也着急,她没想过有一天江清霾也会变得这么不理智。 江清霾倒不为所动,仿佛那花的不是他的钱一般,盯着她玉润小巧的耳垂,语气少了分凌厉:“只是觉得与你般配而已,耳朵上的饰品是该换一换了。” “……”真买了她也不敢戴啊,掉一只那该得多心疼。 更重要的是,江总一旦送她礼,她得在其他方面还给他的。 已经欠了江总那么多东西,她真不想再欠他什么了。 “江总够大气,早就听说榕城人都出手大方,果然如此。” 居伊倒是乐得合不拢嘴,价位抬得越高他越高兴,俨然把现场当成了拍卖会,“怎么样,席总那边要加价吗?” “稍等,我问问。” 时博赌气地看了眼江清霾,不甘示弱地低头拿手机,手指敲字的力度都带着倔强。 没过几秒,男人淡漠的一个字回复:加。 时博抬起头,一脸肃然地问:“我们席总也加百分之十。居伊先生,这就是你不厚道了,这珠宝本就是席总先定的,定金都付过了,你临时换人算什么意思?” 居伊听旁边的翻译说完,笑了:“价高者得,没付全款签合同之前,一切都不作数的。” 时博咬牙不满:“你这人……” 江清霾静淡如山,悠悠地继续开口:“席总加多少,我再往上加百分之十。” 这场售卖俨然变成一场大型拍卖会,竞价者是两个老死对头,席总和江总。 旁边围观的人愈来愈多,苏晚筝站在那,着实有几分难堪尴尬。 价格就这样你百分之十,我百分之二十,被抬到不可估量的高度。 直到最后,人群里淡淡传来一道声音,及时终止了这场闹剧。 “这副耳环,苏老爷子要了。” 声音来自苏晟,众人包括苏晚筝都惊异地循声望去,便见苏晟手里举着和老爷子的视频通话。 苏丘在榕城算是最有威望的存在,其位高权重之势,就算在场所有人加起来,似乎也难企及。 众人纷纷吓得噤了声。 苏丘快八十的年龄,拍个珠宝肯定是献给苏家独女的,如此,那两位后辈也该让位了吧。 江清霾似没想到这突兀的情况,怔了下,便慢慢后退了步,为苏晟让出位置:“既然苏老爷子发话了,那我就不争了。” 时博愣愣从手机里抬头:“席总也说,他决定让给苏老先生。” 人群里顿时唏嘘一阵,方才你争我吵了半天,原来都是年轻人的小打小闹,在苏丘面前还不都得让位。 更大跌眼镜的是居伊,他正欢快等着价格被抬到天花板上呢,谁想苏老爷子竟会来横插一脚:“这……价格……” “价格就按照原价的出,” 苏丘浑厚威严的声音忽然从听筒里传来,极有震慑力,“多一分我就不要了,我相信在场的所有人也没人会要。” 苏老爷说没人要,就真的没人敢要,谁也不想给自己触麻烦。 居伊只能悻悻作罢,就当刚才做了场黄粱美梦,醒来全是一场空。 围观的人群散去,苏晟拎着那真金白银换来的耳环。 拨开盒子瞧了瞧,除了设计吸引人外,其实外貌也不过如此。 不过秀场得奖给镀了层金罢了。 他轻嗤一声,走出秀场,远远看见苏晚筝正在跟陆翡道别,送他上车。 苏晟眼眸轻眯,从口袋里摸出根烟含进唇瓣里。 等陆翡离开,她独身一人时,慢慢跟了过去。 第77章 你说他会来找谁?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刚送完陆翡,脸色便严肃下来。 看了眼时间,6点10分,她再搭另一辆车赶回酒店,去跟那个神秘男人见面应该来得及。 在会场大堂驻足等待了会,跟席江燃发着消息,问起刚才那套珠宝的事,【你幼不幼稚,非跟江清霾抢一个耳饰?最后谁都没买到,满意了?】 虽然时博刚才偷偷告诉她,是席总想买给她的,让她有几分小感动。 男人那边很快回复:【不想让江清霾对你献殷勤而已。】 她低嗔了声“幼稚鬼”,手指慢慢打字:【就算他买下我也不会要的,那么贵重,我要不起也还不起。】 那边半天没回复,等了半晌,才等来让她有点火大的话:【还知道要还,嗯,懂事了。】 什么叫懂事了? 敢情在他眼里,她以前都随便要江清霾的施恩了?她明明都有经常在报恩的,虽然在他们这些资本家眼里微不足道。 她愤然关掉手机屏幕,觉得时间差不多,陆翡应该已经回酒店了,她才起身准备出去打车。 便在这时,身后有人叫住她:“筝筝,这么急着去哪呢?” 她脚步顿了下,慢慢回身:“大伯。” 苏晟穿着素净儒雅的西服,依旧如他平常给人的感觉那般,事业不成功,却并没打压他易相处的性格。 苏晚筝眯眼望着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在秀场开始前那惊心动魄的一眼,始终在她脑海里萦绕不散。 那种恐惧就像一种心理暗示,在警示自己要离这个男人远一些。 “我回酒店呢。”她不自在地笑笑,“没想到爷爷竟然会对那珠宝感兴趣。” “爷爷那是拍给你的,丫头。” 苏晟从口袋摸出那个外表平平的珠宝盒,递给她,“晚宴的时候戴上吧,确实很漂亮。” 苏晚筝有些犹豫,又不想让大伯看出她畏惧他的心理。 慢慢走过去接过,捏在发汗的掌心里:“谢谢大伯,等下我再给爷爷打个电话谢谢他。” “自家人客气什么。” 苏晟手抄进兜里,凝视她的眼眸深晦漆黑,“爷爷向来最疼你,大伯也是,就算嫁人了,你也永远是苏家最宠爱的小公主。” 这话从前她听着会觉得暖心,但此刻不知怎的,有芥蒂隔在那,怎么听着怎么不舒服。 “大伯,我知道的。”她把盒子收进包里,牵起唇角,“那你跟宋阿姨也快回去吧,我实在有点站不住,想回去休息会。” “去吧。”苏晟挥挥手,凝视苏晚筝离开的背影,眼底绽出锋芒。 一直到回酒店的路上,苏晚筝都颇有心事把玩那个珠宝盒。 怎么也没想明白,爷爷为什么会突然要买这个给她。 车子抵达酒店,不少观赏完走秀的宾客都陆续往里走,苏晚筝避开人群多的地方,坐电梯上到酒店五楼天台。 望着电梯数字缓缓上升,于她而言是种折磨。 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但她总觉得,那个神秘男人不像要害她的人。 或许几分钟后,一切就会明朗了。 —— 苏晟和宋瑜艳最后才离开会场,彼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场馆里只剩稀疏几个工作人员。 他们二人没急着离开,苏晟叼着烟靠在柱子上抽烟,诡谲的灯光下显得十分可怖。 宋瑜艳在旁看着手机,淡声对他道:“那边得了消息,确实,石远巢现身会场了,不知道他从哪拿到的票。” 石远巢,前刑警大队队长,七年前那场轮船爆破上被子弹击中肾部,摘除了其中一枚肾才得以留下性命。 当时伤亡惨重,石远巢的同僚一位宋姓警官,丧生海中。 那场大难后,不知是他抵不住舆论压力,还是身体跟不上高强度的工作,年仅43岁的石远巢引咎辞职,逐渐消失在众人眼中。 苏晟徐徐吐出口烟,微眯着眼眸:“你说他来会场找谁?” 宋瑜艳一愣,刚想开口,却见他淡淡将烟丢进垃圾桶,便起身要走,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 “真的不管他可以吗?”宋瑜艳跟在他后面问。 苏晟开门坐进黑色的宾利里,徐徐道:“隐没多年还少了颗肾的石远巢,不过垂死挣扎的鱼而已,我倒想看看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能折腾出什么水花。” 宋瑜艳叹了口气,虽然心有担忧,却也没说出来,跟着他上车。 两人相处大多时间是这样沉默无言的,虽然偶尔也会找她解决性需求,但通常都毫无感情,甚至从不顾她的感受。 宋瑜艳相信苏晟是知道的,她从嫁进苏家起就对他心生爱慕。 世人都传苏晟是苏家最扶不起的阿斗,没事业没成就,成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但第一眼见到他时,他对自己流露出狂热又野性的眼神,让她刹那间失了心防。 他们疯狂过激烈过,尤其在她的丈夫苏丰莫还活着的时候,那种融入骨髓的刺激感无法比拟。 直至有一天苏丰莫逝世,留下一个叫苏晚筝的小女儿,她偶然发现苏丰莫的死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是苏晟亲口在床笫缠欢时告诉她,他的身后一个庞大集团唤名‘得之’,他是其中一员,老虫是他的代称。 得之得之,只要钱款交付到位,就能给你想要的。 宋瑜艳记得自己当时愣着,喘息着抱住他的脖子问:“想要的是……什么?” 然后,她耳边听见此生所听到最可怕的话:“有个客户看中了你,出了不少钱。陪一月那种,帮你接下了如何?” 宋瑜艳回想起那次,她拼命摇着头挣扎,哭着求他不要这样对她,她不想加入什么组织,不想理清那些利益,甚至不想要钱,只想跟他在一起。 但最终她的恳求变成了徒劳。 她也变成得之了一员,‘小兔’是她的代称。 宋瑜艳想到这,慢慢掐住手掌,想起那一个月的凄惨。会出价的都不是善茬,尤其一个月不算长,不变着花样玩腻了据不罢休。 宋瑜艳坐在他身边,试图打破这种静默,淡淡问:“你跟小雀还有联系吗?” 苏晟闻言笑了下,手指缓慢敲着门把手:“你想管我?以什么身份?” “我只是想告诉你,小雀已经脱离‘得之’,她还试图向人检举揭发过你。” 宋瑜艳轻扯了下嘴角,把身体坐直,“按照得之的律例应该处死她,要么就发配到永远也回不来的地方。” 苏晟也不知道听见没有,视线淡漠而不耐地看向窗外。 “我知道小雀跟着你时间久,你对她多少有那么点感情,但……你还是要当心她……” 苏晟听到这句话,不知哪根逆鳞被触到了,冲她吼了一声:“带你来宁城看秀不是为了听你啰嗦,不然你马上买机票给我滚回去。” 越是温柔的人发起脾气来就越可怕,车厢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宋瑜艳也不敢再说话,勾唇苍白地笑笑,转过头去。 快到酒店时,她的手机“叮”地亮了一下。 宋瑜艳看去,是一条短信:宋姐,秘密查到一个重磅消息。 她眉头微皱,然后偷偷打字:说。 对面立刻发来几张照片与一句话: 席江燃家里藏了个小孩,连续观察了几天,那小孩都住在他家里,这其中肯定有鬼。 —— 五楼天台静谧而空旷,电梯到后,需要上一截台阶才能到。 她踩在楼梯上,慢慢往上走,每一步都沉重至极。 喉咙干涩,心情凝重。 手搭上门把时,深深吸了口气,“咚”一声将房门打开。 第78章 恸哭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宁城的天空辽阔,黄昏近晚的天空像一大片绚烂的画幕,如火般五彩燃烧着,非常漂亮。 苏晚筝的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她用手抚平,慢慢走了出去。 扫视一圈后,她发现天台旁站着一道人影。 那是个身材极为高大的男人,看上去上了年龄,背影有几分佝偻,穿着身朴素的黑色西服,负手立在那,却给人一股肃然起敬的威严感。 那是谁?苏晚筝搜索着记忆,并不认识。 她慢慢走过去,试探性地问:“给我纸条的人就是你?” 那个男人慢慢转过身来,在近晚的黄昏余晖之中,苏晚筝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他的双鬓灰白,像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那般沧桑。 眉眼被岁月磨砺得浑浊深厚,眼神犀利,黝黑的脸颊旁有一道很长的伤口,直直拖延到太阳穴。 苏晚筝不记得这么号人物,但却觉他莫名的一身正气,绝非敌人。 “你好?” 她又试探性地问了句,步履小心地接近。 “苏晚筝。”男人的声音像经过岁月洗礼那般浑沉,慢慢抬眼看向她。 他直起身子,微微对她勾唇露出笑意:“我是前刑警大队长,石远巢。” 一时间有股冷风擦着脚踝吹过,从下至上直直钻进皮肤里。 苏晚筝拧眉仔细瞧着他,原来是个退休警官。 但他这副硬朗刚壮的外形,分明还不是退休的年纪。 既然他都自报了身份,苏晚筝心底更确认那纸条上内容的真实性。 周年宴会上的事故,确实非意外。 “你好,石队长。”苏晚筝缓缓走过去,步伐不再像刚才那样谨慎,“所以你在调查那起案子,是吗?” “你并不是那些人的第一个受害者。”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目光悠远地凝着她,像在通过她看着另一人。 “那些人?你说的是谁?” 石远巢慢慢眯起双眸,悠然地问她:“苏晚筝,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加上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苏晚筝更觉得诡异,不是刑警的队长吗,怎么像听不懂她的话一样。 她压低声音,表情带几分警惕地后退,“我不认识刑警的人。” “呵。”这句话他似乎听进去了,喉咙里发出声轻慢的笑。 随后,他理了理领带,面庞变得认真起来: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苏小姐,我是石远巢,前刑警大队队长,七年前因一场轮船爆破事故中失误而引咎辞职,就此在家混吃等死,做好苟且余生的准备了。” 他从口袋摸出一盒陈旧的烟,点燃叼住:“直到你在宴会场上出的那起事故,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重新拾起七年前的那本案子,然后发现,当年沉船事故的主要参与者,都在你那场宴会上。” 苏晚筝愈发听不明白,只觉天台的风太冷太刺骨,冻得她上下牙在哆嗦:“什么参与者?什么沉船事故?” 七年前她才升上大学,根本没听说榕城有那么大一起事故啊。 望着她毫不掩饰疑惑的脸,石远巢神情微沉,比她淡定:“这些事你不知道也没关系,会慢慢想起来的。” 苏晚筝试图理解他那些话,“所以,你想说那些‘参与者’要害我?动机呢?” 石远巢未能接话,徐徐吐出口烟,然后盯着那缓慢上升的烟圈道:“还记得你父母当年是如何死的吗?” 苏晚筝立刻回问他:“你想说我爸是那个沉船事故的遇难者?但你错了,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遇难了。” “那你的母亲呢?” “母亲……”苏晚筝回忆了下,在她记忆里妈妈是因为爸爸离世后,抑郁而终的。 只是时隔太久,具体的时间和场景,她都模糊得不行。 她警惕地拧了下眉,背着双手往后退一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石远巢瞧她那副胆怯又谨慎的模样,不由勾唇一笑:“你怕什么,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又不能把你怎么样。我是个没什么用的刑警,没胆量也没担当,打算就当一辈子缩头乌龟了。” 那起事故,却又把他的魂燃烧起来了。 就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天堂望着他,给予他平反的希望。 石远巢明知苏晚筝不懂,却还自说自话,仿佛是一种虔诚的信念。 扬起下颌眯着眼在抽烟时,苏晚筝从他脸上看到一丝落寞与悲伤。 “核心关键就是你,苏晚筝。” “我?” “因为他们的目标在于你。最近开始行动了,第一次是在那场宴会上,第二次在今天的时装周上。” 苏晚筝一怔,今天?可今天什么也没发生啊。 若说非常大的事故,除了拍卖了那盒首饰,就别无其他了。 石远巢对她摊开掌心道:“拍到的那盒首饰你交给我。” 苏晚筝拿出来递给他,“有什么不对吗?” 他默不作声地接过,仔细观察了一阵,勾唇冷笑:“不过就是坠了一串古代妇女常戴的翡翠珠玉罢了,洋鬼都这德性,利用我们的文化赚我们的钱。” 苏晚筝皱皱眉,这耳坠可是爷爷买来送给她的,他这样讽刺,多少让人心里不舒服:“你在找什么?” 石远巢没理睬她,十分小心地翻来覆去,动作娴熟。 最后,在首饰盒的底端找到一枚小洞,不深,用肉眼看不出这是什么机关。 石远巢将盒子底端呈给苏晚筝看,当他用两指把耳坠拿出来时,同时抽离手中的首饰盒。 “哐当”一声,首饰盒掉在地上。 一根三厘米左右的银针从盒底冒出尖尖的头。 好在石远巢在拿出耳坠时收手够快,否则那针指定就刺进他手掌心里了。 “这……是什么?” 苏晚筝脸颊流露出一丝惊恐,不敢相信自己所见,蹲下身想仔细看看,却被石远巢拦住:“不要靠近,很危险。” 甚至不用检验,会在盒子里藏这么深机关的人,必定在这针里涂了毒。 苏晚筝捂唇往后退了步,她脑海里慢慢演算刚才发生的一切。 石远巢向她演示了这首饰盒里的机关,那银针被设定成耳坠一离开盒子就会自动弹出。 也就是说,如果她在路上提前将耳坠拿了出来,她握着盒子的手掌会不可避免地被刺中。 她忽然觉得一阵胸闷到窒息,扶着胸口,后背贴着冰凉的墙面:“这……不可能!” 石远巢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这样的装置机关,他从前还是刑警时,就研究过不下百个。 叼着烟,皮鞋一脚把首饰盒踢得很远,冷骂了声:“老虫果然还是从前的老虫,对自己的骨肉亲情都不手软。” 苏晚筝视线惊恐地瞪着,仿佛感到眼内血丝在迸出,那种恐惧,致使她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你现在肯相信我了?”石远巢视线淡淡落在她惊悚的脸颊上,掌心伸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既然我都主动来找你了,就必然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苏晚筝不安地望着他,绝望地抠住身后的墙壁。 此时此刻那种恐惧与无助刻满骨髓,她不知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位中年男人,此刻所想的是立刻飞回榕城,回到席江燃的身边。 唯有他是真的不会伤害自己。 她双眼空洞着,石远巢掰着她的肩膀,使她正对自己的眼睛,沉声说:“如果相信我,那就听我的话,你身边的任何人都不可信,除了我。” 相信他什么?相信他,那个害他的人就是大伯苏晟? 苏晚筝被人一下握住肩膀,吓得发抖,僵着眼神瞧他,然后迟钝地点头。 眼见她总算有了反应,石远巢叹了声,对女孩语气温柔了些:“你的手机号是多少?” 颤巍巍报上号码,石远巢刻不容缓地给她拨了个号码:“这是我的号码,以后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和你交流。尤其记住,我在会场上警告你的话,苏晟,不要与他单独接触。” 他淡淡勾唇:“你丈夫不是派了陆翡和时博陪在你身边么,除了见我这次以外,不要再让他们离开你身边,明白么?” 她木讷地点头,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石远巢掰开她僵冷的五指,慢慢将那两只耳环交到她手里:“最后一条,今天见到我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席江燃。” 他说完这最后一句,转身似乎便要走,苏晚筝突然很没安全感地抓住他,话都说不利索:“你……带我回去好吗?” 一个人下电梯,再从走廊回酒店,她真的没那胆量了。 石远巢笑了下:“你也不用太紧张。我不能一直跟你待在一起,目前他们已经发现我潜入宴会在调查了,我想你大伯此刻应该有危机感了。” 见女人抖了一下,还是不撒手,他又道:“其实在找你之前,我已经集结了一些我从前的战友、同事和得力的手下,致力于歼灭他们这帮组织。” “我说过,你是核心保护的人物。所以你的任务就是负责安心听我的话,从这里下去,不会有任何危险,我在酒店各个角落都设了眼线。” 他的话颇具权威,是曾呼风唤雨过的老警长沉淀在骨子里的威严,让苏晚筝一下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我……我知道了。” 此时此刻,她也别无办法,只能听他的话,缓慢艰难地挪动脚步上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拢,在幽闭窒闷的空间里,等着数字下降。 “叮”地一声到达,她还发着呆,吓得一抖。 电梯门打开时,一个女人的身影隐没在漆黑没开灯的走廊里,苏晚筝差点尖叫出声! “嘘,别叫!” 那女人把她拉出电梯,即时捂住了她的嘴,一股熟悉的香水味传来时,苏晚筝才喘息着平复情绪:“贾小姐?” 贾月抚着她的肩膀,手掌柔软,她温淡笑了下:“瞧你吓得,我早告诉那糟老头子对你温柔点,你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听不得这些,他还是把你吓到了。” “什么?” 苏晚筝一时懵了下,“难道你也是……” “嗯,我是。” 贾月一根手指扣在她唇瓣上,示意她一切话语点到即止,不可再多说,“这里到处都是不知名的耳朵,咱们要说也别在这里说。” 苏晚筝震惊地瞪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贾月竟然是警部的人。 “你的房间号在哪里?”贾月牵着她手,走进稍有灯光的走廊里,循着找到房间号后,开门进去。 灯光照亮房间后,两个女人互相对坐,苏晚筝迫不及待地质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贾月慢慢替她拉上窗帘,淡淡而立:“石叔叔应该都跟你说了,那也是目前我们能告诉你的。” “所以你会参加时装周,主要不是推销品牌,也是为了当石……队长的眼线?” “嗯,差不多吧。” 贾月在她面前的桌上坐下来,笑着眨了下眼,“石叔叔是在我妈妈被那群人害死后,我投奔的第一个人,我算是最早跟着他的手下。” 苏晚筝咬着唇瓣,贾月的妈妈被那群人…… 那群人里,大伯也包括在其中吗? “其实我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不过为了绑定我霸道女总裁的人设,之前才对你那么刻薄,你可别记恨我。” “……” 苏晚筝急得站起身:“要害我的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你们打算怎么做?” 贾月半歪着脑袋:“打算怎么做,不是一时半载能跟你解释得通的,而且,我们也不希望你参与进这个计划里。” 见她怎么都不肯开口,苏晚筝深吸了口气,“那你告诉我,你们现在的成员都有哪些人?” 贾月做了个封嘴的表情:“抱歉,无可奉告,我能告诉你身份,都是因为怕你承受不住这个事实,特地出现来安慰你的。” 沉默持续了几秒,苏晚筝恐惧的表情忽然一收。 即刻站起身,把门边的行李箱拉了出来。 打开,来回将衣服收拾了进去。 贾月看着她摊一地的东西:“你这是干什么?” 她语气坚定,不带半点颤抖:“回家,我要回榕城。” 贾月皱眉,素净的脸上多了丝不悦:“现在回去,你疯了?动静那么大,老虫肯定知道你发现他的目的了,他们只会更快动手铲除你。” “我现在没法相信任何人,包括你。” 或许遭受了太多的打击,她此刻连站起身都显得吃力,“我要回去把这件事……跟他一起理一理,再决定要不要相信你们。” “你真是……” 贾月扶着额头,一阵叹息,“石叔叔没告诉你,除了他以外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吗?包括席江燃!”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怎么那么无药可救! 苏晚筝拉行李箱的动作顿了下,然后慢慢抬头看向他:“席江燃,是你们所说‘那些人’里的一员吗?” 贾月一时张了张嘴,很明显想说什么,却堵在了嘴边:“不是。” “好。”她脸颊归于平静,捋了下耳边的发,拿出手机给时博打电话,通知他她身体不舒服,想先回榕城了。 没过几分钟,时博便来敲门:“太太,你没事吧?身体哪里不舒服?我刚问了席总,他让我火速定了最快一班飞机,还有两小时起飞,我现在收行李?” 苏晚筝隔着房门,嗓音略显沙哑地说:“我已经收好了,在房间里等你。” 听她语气很虚弱,时博立刻去收行李,转身时,碰到等苏晚筝回来一起吃晚饭的陆翡。 “要回去了?出什么事了?”陆翡皱眉压低声问。 “不知道,太太声音听上去挺不好的,不能确定是不是老虫那对耳环里面用了东西,总之,陆少你快去收拾行李,先回去吧。” “草,不会吧。” 陆翡呆滞站在那,“那我赶紧让席江燃带着李琼墨一起去接机,这样如果有什么事能照应得到。” 时博点点头:“诶,好。” 贾月收起手机,唇瓣间吐了口气:“石远巢竟然说随你的便,默许你走了。” 她顿了顿,对上女人空淡无神的双眼:“也行,反正你回去的话席江燃会保护你,但你要时刻小心,不能再过得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了。随时警惕,保持联系。” …… 回榕城的飞机上,苏晚筝状态一直不佳。 时博与陆翡一左一右紧张观望着,好在她只是情绪不好,并没有表现身体不适。 直到下飞机,她的反应都很迟钝,回复的往往就那几个字“嗯”、“谢谢”、“不”。 实在难以猜测她究竟发生了什么。陆翡甚至在想,会不会和老虫无关,是席江燃跟哪个女的厮混在一起被她知道了? 然而这样的猜想,在飞机落地后不攻自破。 人群之中远远立着一道漆黑温润的身影,那双她思念又依赖的黑眸,在静静地凝视着她。 见到席江燃站在那等她的身影时,苏晚筝突然就控制不住地酸了鼻子。 周遭的噪音仿佛都被隔绝开,世界静极。 憋了太久的害怕与无助,一下在那一刻崩溃决堤。 她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紧紧抱住男人的脖子,在他怀里恸哭了出来。 第79章 你不是一直想扳倒她吗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宁城,盛大的酒宴座无虚席,为了庆祝整场时装秀后的成交额破达50亿,Sovie创办人索薇娅小姐亲自上台致辞,感谢各位捧场。 台下,苏晟淡淡站在衣香鬓影间,没什么情绪地抿了口酒。 站在苏晟身边的男子对他低声道:“虫哥,已经查到机票记录,苏晚筝回榕城了,现在席江燃已经接到她了。” “虫哥,你说苏晚筝为什么突然回去?而且,她也没戴那个耳环,该不会是发现了吧?” 苏晟没说话。 具体发没发现他不知道,但这么久她都没打开那个盒子,多半是被有心人阻拦了。 毕竟她身边可有席江燃的两个眼线在盯着,想轻易害到她并不容易。 他沉沉抿了口气,喝了口红酒。 看了眼身边空着的位置,他蹙眉问:“宋瑜艳人呢?” “不知道,刚刚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 苏晟哼笑了声:“她最近小动作不少,常常当着我的面发短信,真把我当傻子糊弄。” 那人殷勤地问:“虫哥,要我去查查宋瑜艳在查什么吗?” “无妨,想玩就让她挽玩,只要不影响到我,就不必管她。” “是。” 彼时,宋瑜艳躲进了厕所里,接着电话。 “宋姐,查到那小孩的身世,太劲爆了,我告诉你,你听了绝对会发疯……” 宋瑜艳眼神一厉,她趁着苏晟不在躲在这里,时间紧迫:“别讲没用的,你快点说!” “蹲点了几天,我看见宋琉星经常出没在席江燃的家门口,鬼鬼祟祟的,而且一等就是一整天。” “我一开始以为她是想见席江燃,结果她跟家里的女佣说,求他们把儿子还给她。” 宋瑜艳眼眸登时睁得浑圆,“儿子?!” “对,我听得真真切切,绝对不假!那个小孩,就是宋琉星的孩子!” 宋瑜艳当即掐紧手掌,但又很快松开,唇瓣发着抖:“这……这不可能,宋琉星恨不得把苏晟千刀万剐了,怎么可能给他生孩子?” “宋姐,宋琉星也是女人啊,孤家寡人地在榕城,谁不想有个依靠啊。而且我推算过,那孩子的年龄在6岁左右,那段正好是船难事故的后一年。” “那年你还记得吗?‘得之’虽然胜了一局,但也损失惨重,都各奔东西重振旗鼓,苏晟也去国外躲了一段时间,肯定就是那时候。” 他的话勾起了宋瑜艳的记忆,刹那间,后背冒出一阵鸡皮疙瘩。 如果这样想的话,确实时间上都能吻合。 宋瑜艳沉浸在惊讶之中,很久才缓过神来,慢慢咬紧了后槽牙:“这女人……宋琉星这女人真是心机够深!竟然敢私自把孩子生下来,她不想活了!” 手下在那端笑了笑:“宋姐,你不是一直想扳倒宋琉星吗?界内持续那么久的‘双宋相争’,你不觉得,是时候给它画上一个句点了么?” —— 机场周遭的人来来往往,都不由回头看这紧抱在一起的两人。 席江燃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揽着她,任她哭声从悲愤发泄,再慢慢归于平静。 陆翡怕有心人拍到照片传播出去,到处疏散人群:“都别看了,别看了,没见过小夫妻小别胜新婚吗。” 第80章 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从他怀里起身,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把眼睛擦干净,红彤彤的眼睫垂着,手指攥着他的衣袖不放。 似乎是觉得自己出糗了,咬着莹润的唇瓣,不好意思地在他怀里躲着。 陆翡和时博都发现新大陆似的,苏晚筝在他俩印象里一直是个钢炮脾气,新兴时代的独立女性,发生再难的事也没见她哭成这样过。 原来苏晚筝也有这么小女人的一面。 他们越是往这看,苏晚筝越觉别扭地别过身子。 “看够了没?” 男人幽幽沉冷的声音阻拦了两人的目光,手臂护着她,脸颊是不易近人的淡漠,“还不去热车。” 时博和陆翡互望一眼,这差别待遇可真行。 老婆就可以护在怀里,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 哭过那一场后,苏晚筝的心情轻松了些,坐在车厢后面,她额头抵在窗户上看外面熟悉的风景。 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才是她安全感的来源。 席江燃始终没问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哭,只是静静陪着她整理情绪,十指相扣,牢牢地牵着她。 他总是很懂她需要什么,尤其在她情绪崩溃的时候,除非她亲自开口,他不会主动触碰她的伤口。 车子开进林荫小道后,往尽头便到了家。 今年榕城的冬天比往年都寒冷许多,苏晚筝下车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声“冷”还没喊出来,一件厚大衣已压在肩上。 侧头看去,席江燃眼眸温润地瞧着她,一边把外套给她拢好,一边拥着她往里走:“走快些,风大。” 她心里蓦地一暖,快步进了房里,家里开着暖橙色的灯,开了地暖,即便光脚也很暖和。 家里煲着萝卜排骨汤的味道,有几样鲜艳的菜已经上桌,看着叫人食指大动。 折腾了半天,苏晚筝想起在宁城中午时为了穿得上礼服,也只吃了午饭的一点蔬菜沙拉,确实饿得不行了。 客厅宋以泉在吃着水果看电视,席江燃阔步走过去,横在他面前:“看不见谁回来了,不喊人?” 电视被挡住,小泉不悦地扫一眼苏晚筝的方向,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呵,那女人不是一直很狂妄吗,在家时天天穿得光鲜亮丽的,怎么出去一趟回来一脸落魄样。 活该,谁叫她当小三的,活该。 他轻蔑地掠她一眼:“哎,还没快活几天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席江燃沉着脸,“啪”一声把电视关了,夺了他的遥控器。 “爸爸!”宋以泉不高兴地跳下沙发。 男人根本没理睬他,径直到厨房盛了两碗饭。 见他们上桌要吃饭了,小泉摸摸自己有点瘪的肚子,走到厨房里,却见电饭煲里只剩几颗米粒。 他一下急了:“吴妈,你就煮了这么点饭吗?我还没吃饭呢。” 吴妈没说话,悄悄看了眼先生和太太碗里特大号米饭:“小少爷,饭没有了,我给你煮面条吧。” 宋以泉站在那气得发抖,狠狠问:“这个女人一回来,我饭都吃不上了是吧。” 男人慢条斯理给苏晚筝盛汤,“饭都堵不住你的嘴,还不如不吃,别浪费了粮食。” “爸爸,你怎么能那么偏心!” “不然给小泉拨一点吧,我也吃不了那么多。” “在那边就没好好吃,必须都吃了。”他将热汤递到她面前,淡淡叮嘱,给人一种不可违抗感,心却是暖暖的。 小泉见两人在那眉来眼去的调情,根本没把他放眼里,愤愤跺脚:“气死我了,我不吃了行吧,饿死我算了。” 他说完跑进房间里,“咚”一声砸上门。 “没事吗?”苏晚筝瞧着那紧闭的房门,哭过没多久的声音软软的,有点沙哑,透着与平时不同的柔弱。 “不必管他。”席江燃深深凝视着她苍白的小脸。 她就像一张透明的纸,随时被风吹了就会倒下似的,眼里时常是空洞的。 虽然不问,但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她这样糟糕的状态,究竟是在那经历了什么? 她去那宴会主要是为了谈贾月的生意,就算没谈成,也不该这样消沉,她不是容易陷入挫败的女人。 “哟,今晚那么多菜呢。”时博和陆翡抽完烟进屋,家里开了地暖,他们脱了鞋就往饭厅送走,“吴妈的手艺真是一如既往的好。” 吴妈被夸得乐呵呵的:“时先生,陆少爷,就是家里没饭了。我在给小少爷煮面条,你们也吃点?” “不吃了,我跟席江燃聊两句就走。” 陆翡搓搓红彤彤的手,晃到苏晚筝面前,“情绪好点没?别担心,出什么事都有你老公在罩着你呢,没什么想不开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想不开的,时装周上也一直相安无事啊。 席江燃没什么情绪掠他一眼,却是触目冰凉,让人心惊胆战的。 陆翡不敢再惹他,老婆不高兴他自然也不爽,立刻知趣地准备溜了:“那我就先走了,大家吃好喝好,拜拜。” 席江燃擦了下手起身:“我去送他。” 苏晚筝淡淡望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出房门,心知他们是要谈她不能听的事。 她放下筷子,没什么食欲。 有人要害她这事,席江燃知道吗?那起船难他知道吗?他跟那群人有关系吗? 虽然从下飞机到现在,他一直无微不至照顾着自己,但苏晚筝哭过后变得很清醒。 越想石队长的话越觉得很可信在理,若想害她,他没理由骗她这些。 苏晚筝慢慢眯起眼睛,在脑海中重新审视起身边的人来,每一张脸在脑海中一一过渡。 除了石队长以外,所有人都不可轻易相信,这句话分明是在警示她注意身边的人。 苏晚筝猛地睁开眼睛,难不成她身边有潜伏着要害她的人? 除了大伯以外……还有谁? 夜色漆深,黑暗中星星光火亮了下,又很快熄灭,多了缕淡袅的烟味。 陆翡抄兜站在那,欣赏天上明净的月亮。 没等席江燃开口问,他就主动说:“说实话,我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情绪变那么糟糕,时装周上我坐在她旁边,她拍照看秀,一直都很正常。” “时装周结束呢?”席江燃淡淡启唇问,唇侧一缕薄烟飘了出来。 “结束后……她就叫我先回酒店,她要跟贾月单独聊聊生意的事。” 陆翡回忆着,“我想那是凌睿的私事,我在场听也不好,就先走了。” “你离开她多久?” “一两小时吧。”陆翡直截了当地判定,“就那段时间出的事。” 席江燃低头掸了掸烟,黑眸垂落看似随意,大脑却在思考,然后道:“时装周的名单你有吗?” “找人查查能调出来的。” “那你调出来发一份给我。” 陆翡点头,明白他的意思:“行。那我走了,你在这好好安慰她吧,明天我再过来。” 席江燃横他一眼:“你过来干什么?” “你这话就伤人咯,我也算是她一天的贴身保镖吧,她出了事我必须义不容辞啊,对吧?” 他这话越说越让人不信,席江燃知道他心里那点小九九,轻笑一声: “你不用来了。明后天都是工作日,时苒不会来的,周末或许会来家里照顾她。” 第81章 是想家里人了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陆翡嗤了声,不知是被参透心思心虚了,或害羞了,他转身就往外走,头也不回地离开。 席江燃站在门口继续抽烟,身后放门开了下,时博拿着外套走过来给他披上,淡淡一笑道:“太太怕你在外面吹风凉,叫我送来的。” 他咬着烟尾,低淡笑笑,俊容透出温柔,把大衣随意挂在肩上。 时博嫌冷揣着手,与他聊天,“刚刚在厨房跟吴妈洗碗,听说这几天,宋小姐总是偷偷摸摸在家附近要见小泉?” “嗯,每天都会来一两回。” “宋小姐真是……不见儿子心不死啊。”时博叹了口气,“需要我找人警告她一下吗?” 男人迟疑几秒,用力吸了最后一口烟:“算了。” 那是她的全部精神寄托了,席江燃的心也不是铁做的,能感觉自己慢慢变得心软。 或许之后不久,他还是会把小泉还回去,让他们母子远离榕城生活。 时博认真打量男人慵淡英俊的侧颜,做出一句总结:“席总,您跟太太在一起后,好像整个人都变得柔软了许多。” “什么柔软?”席江燃扫他一眼,倒从没有人用这个词眼评价过他。 “怎么说呢,就不像以前那样像没感情的机器人了。” 时博小心瞧他一眼,立刻撇清道,“这不是我说的哈,是我听其他董事说的。” “感觉你现在对人待事,都不只是利益输送,也通人情了。” 作为当事人,他自己似乎并不能感觉到:“有么?” “是啊,换做从前,宋小姐哪能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你啊,你早把她赶走了。” 还有,有太太在身边,席总笑的次数也变多了。 席江燃勾了下唇,似乎是有点道理。 “嗯,你跟在我身边也变了不少。” 时博眼睛一亮,还有些不好意思:“是吗?我有变化吗?变了哪些?” 他跟席总认识也有十几年了,从没听他对自己的评价。 席江燃将半截烟头捏在手指间,“刚开始跟着我的时候有够蠢,脑子不好使,现在倒越来越精明了。” “……” 时博干干扬了扬嘴角,呵呵,席总这夸人的方式真独树一帜哈。 —— 洗过澡坐在床头,苏晚筝翻了好几圈微信联系人,才找到小姨的微信名。 小姨的头像是她的三胞胎女儿,试管生出来的,快升初中了,为了福利政策,特地移民j国生的。 点开聊天记录,最近一次还是去年新年,她给小姨转了一万块的红包。 小姨收了,但一句话也没回复她。 苏晚筝的妈妈姓陆名漪,小姨小妈妈四岁,叫陆涟。 陆家从前是做小生意起家的,也就算中等的老百姓。 家主陆穹膝下只有两个小女儿,陆漪和陆涟相貌都很出众,皆在20多岁就嫁了不错的人家。 苏晚筝小时候随妈妈见过外公几面,他大多时候都很严肃,家里氛围也不好。 但在妈妈去世葬礼上,外公老泪纵横,抱着女儿的照片哭得几近昏厥。 内伤严重,没多久就大病一场,随妈妈去了。 苏晚筝在妈妈那家的亲人,也只剩小姨一人。 她随她丈夫顾泽遇移民了,除了逢年过节也没再联系过。 这次,她拨通了微信语音,是想重新跟小姨聊聊当年的事。 当时她记得找人调查以及处理妈妈后事的,都是外公在操持,不知道那些文件材料现在还有没有了。 对从前的事她大脑印象特别模糊,只记得一个框架,细节什么一概想不起来了。 连着拨了好几次,小姨那才接通,听上去旁边有很多老外,叽叽喳喳聊着什么。 苏晚筝立刻坐直了身子,主动招呼她:“喂,小姨。” 那边顿了会,女人有些淡漠的声音才传来:“筝筝,有事吗?我在去上班的路上。” 哦,那边和中国12小时的时差,现在该是早上10点。 苏晚筝低头摸摸鼻子,淡下声音说:“没什么,就是突然翻到相册有感,有点想妈妈和外公了。” 陆涟微不可寻地皱了下眉,在地铁里换了个站姿:“人都去这么多年了,还没走出来呢?生老病死都是天注定,去了的人也不希望你这么惦念着,别多想了。” 话语堆着不太走心的安慰,苏晚筝心知肚明地一笑:“小姨说得对。你过年回国吗,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不如一起吃个饭?” “过年啊,那肯定是回不去了。女儿升了不错的高中,我说好奖励她们去m国玩的。” 陆涟自顾说着,忽然觉她那的语气不太对,“筝筝,是不是你那出什么事了啊?” 苏晚筝早有预料她会推脱,陆家没人后,她随丈夫在国外一待就是很多年,也从未给妈妈和外公上过坟。 传统意义来讲,小姨确实是个冷漠的女人。 另一方面考虑,榕城这也没有她值得依赖的人,她也是随着丈夫的去向定居。 既然对方无意,苏晚筝也不想过多寒暄,敛下眼眸,声音飘上几丝沉冷:“小姨,当年我妈妈究竟是怎么死的?” 陆涟站在地铁里,门缝隙透出的阴风一阵阵顺她脚踝往上钻,吹得她整颗心拔凉拔凉。 她稳了稳情绪,颤声问:“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听出小姨语音发颤,苏晚筝眯眼一笑,试图继续刺激她:“妈妈前段时间托梦给我呢,说想我了,要我多去看看她,她特别喜欢我每次送的百合花。” 陆涟一个后踉跄,脸色几分煞白。 “对了,妈妈还说了,她枉死人间,让我一定找到她离世的原因,还她一个公道。” 苏晚筝压了压声儿,“她啊,就让我找小姨您呢。” 陆涟打着哆嗦,黑瞳阴冷又恐惧:“……找我干什么?又跟我没关系,当年查姐姐死因的也不是我,别找我啊。” “那你告诉我吧,当年是谁调查妈妈的事?我去找他。” 陆涟靠在车门上,皱眉抚着胸口:“筝筝,这事过去这么久了,你再翻出来查,不觉得阴恻恻吗?现在大家都过好彼此的生活,不忘记故人就行了。” 她听着,唇角讽刺地扯了下,“小姨,如果你有一天不幸离世了,你的女儿草草把你埋葬,除了每年祭拜你以外,不闻不问,你心里好受吗?” 陆涟一下说不出话来。 被一个晚辈训,而且字字在理,让陆涟耳根红透了。 听她那端半晌不说话,还在犹豫,苏晚筝继续劝:“小姨不是赶着时间上班吗?你给我一个电话或者地址,我找到那人,就不会再来找你。” 似乎终于被她说动了,陆涟叹出口气,“你这倔丫头,这固执的脾气,以后是会吃亏的……” 她微信给她发过去一个电话,“真想知道,去找这个木警官吧,当年是他跟爸交接你妈妈去世的事。” 苏晚筝长吁口气,“谢谢小姨。” 这通电话总算没有白打,她手握那电话,没急着先联系,算着时间席江燃也该回卧室了。 明天往后,她有的是时间。 果然如她所料,她假装拿起书没看几页,房门便被推开了。 男人一身深黑浴袍走进来,发丝还湿漉漉滴着水,顺着线条优美的脖颈,划过喉结,再到锁骨,性感得让人无限遐想。 他俯身凑近,一股子水雾气扑面降落,身体传着清冽的薄荷香味。 “在跟谁打电话呢?” 他像是随口一问,苏晚筝淡淡放下书,拿他肩上挂着毛巾,给他脸颊擦擦水珠:“我小姨。” 见男人疑惑,她平和自然地说:“好久没联系了,快过年问候一声。” “理由编的够生动。”他却一眼看穿她的谎话,“说实话,是不是想你妈妈了?” 一年半载不见她联系这个姨妈,突然受了委屈,回家大哭完一场,晚上就给小姨打电话。 是想家里人了。 苏晚筝怔了下,心里偷漏一拍,还以为查的事被他发现呢。 她立马顺势勾住他的脖子,撅着唇瓣软软撒娇:“你有爹疼有娘爱的,我什么都没有,当然想他们啊,每天都在想。” 她今天真的软,娇软又妖媚,挠得他直心痒。 他喉结慢慢动了下,昭示一抹不可预见的危险。 俯身把她身体放平,手臂压在她身体两侧,在她唇瓣上吻了下,“在我身边的时候也想?” 第82章 好像有个孩子也挺好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笑了下,继续套圈:“那要看你表现。” 他表情不动地接招,咬了下她嫣软的耳垂:“看来是我每次表现的问题,让你还有力气想这想那。” 每回打嘴仗,他总是能把不动声色说骚话的本事发挥到极致。 她嗔他一眼,踹他的小腹,顺势把被子严严实实盖好:“有自知之明就好,还不赶紧躺下了,医学常识,早睡早起有助于增强‘表现’,明白?” 男人被质疑能力是件够没面子的事儿,尤其被自己疼爱的老婆所质疑,席江燃眼底眯上一抹危险的光。 成功被挑衅到,心底撺掇起一把火。 躺下前,幽幽在她耳边说:“遵命,太太,就怕你承受不住。” 什么话…… 苏晚筝脸红了,羞得背拱起来用力顶他一下。 忽然意识到,自己把自己带进了坑里。 不过未来谁能说得准呢,他贵人多忘事,说不定过几天就忘了呢。 男人轻笑了下,从后面揽住她,下巴贴着她的肩膀,呼吸慢慢变得均匀温顺,她侧头瞧去,他已经睡着了。 苏晚筝往他怀里蹭了蹭,转过身面对着他,手臂揽住他精壮的腰,听见那沉重有节奏的心跳声,这才安心闭上眼。 夜半三更,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她皱眉紧闭眼睛不想起来,揽着她的手臂忽然松开,男人起身去开门。 敲门的是吴妈,一脸急切地说:“先生,小少爷刚刚一直说肚子痛!” 男人还惺忪的眉眼骤然清醒,随她走出去:“去准备一下我的外套,我带他去医院。” “诶,好。” 楼下孩子的卧室里灯开着,几个佣人不知所措地围在那。 小泉捂着肚子,痛得在床上左右打滚,已经哭了有段时间了,嗓子沙哑,脸颊通红。 见席江燃下来,她们顿时如见到曙光,“先生。” 他阔步走过去,在孩子面前蹲下,握住他颤抖苍白的小手:“小泉?小泉?” 孩子咧着嘴,哭声从唇缝里溢出来:“爸爸,我好痛……” 他表情扭曲,脸色状态很差,男人立刻俯身把孩子抱起来,走出房间。 吴妈也已经换好衣服,及时给他披好外套:“先生,我跟你一起去,到医院也有个照应。” “好。” 吴妈对身后几个佣人道:“你们几个先回去睡吧,动作轻点,别把太太吵醒了。” 从家开车过去很近,20分钟不到便抵达了医院。 进急诊做了一系列检查后,医生告诉他没什么大碍,是急性肠胃炎,需要在医院挂一天水。 左右一折腾,安排孩子进病房再挂上水,天已经微微露出鱼肚白了。 吴妈看得出席先生照顾孩子有心,坐在床头握着小泉冰凉小手,不厌其烦地喂水喂药。 虽然先生不太会说话安慰,但行动已说明一切。 “爸爸,我刚才在家的时候,差点以为要死了。”小泉软软无力地躺在枕头上,哑着声音说。 他温淡地勾唇:“嗯,我也以为。” 吴妈年龄大了,听不得死这个字,“你们父子俩可真是,什么死不死的,小少爷就是昨天下午吃了冰淇淋闹肚子,晚上又赌气不吃饭,才生病的。” 小泉眨眨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席江燃,“爸爸,那我如果真的要死了,在那之前爸爸能让我见到妈妈吗?” 话题一下又牵引到敏感的点,吴妈笑容收了些,有些担忧地看向席江燃。 他微敛下眉眼,瞳孔投出温柔:“乖乖吃药,看你表现,如果明后天能出院,可以考虑。” 小泉兴奋得一踢被子,“真的吗?” 他真恨不得跳起来欢呼庆祝,他终于要见到妈妈了! “嗯,不食言。”男人手掌温润摸摸他的头顶。 眼看孩子小嘴一瘪,金豆豆又要从眼里掉下来。 席江燃正了正脸色,肃然道:“爸爸对你还有一个要求,作为男子汉,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能不哭鼻子就不哭鼻子,听到了吗?” 小泉一下被点醒了般,吸吸鼻子强行压下眼泪,“哦!知道了!遵命爸爸!” …… 天大亮时,护士又来测了几次体温,叮嘱要按时吃药便离开,正遇上从门外进来的苏晚筝。 “怎么样,小泉没事吧?” 她晚上被敲门吵醒后,一直翻来覆去没睡着,熬到天亮,还是起床了。 一瞧家里,孩子大人都不在,连忙问佣人出了什么事。 吴妈正坐在陪护床上打盹,睁眼见到她,睡意顿时没了,撑着膝盖起身:“哟,太太,你没在家睡觉,这么早就来啦。” 瞧见苏晚筝眼神担忧,吴妈笑挥了挥手说:“就是急性肠胃炎,不打紧,挂一天的水,明天出院。” “那就好。” 她看向病床上已经幸福到睡着的孩子,鼾声浅浅,仿佛在梦里想象到与妈妈在一起的画面。 吴妈揉揉眼睛补充道:“席总照顾到早上,公司要开早会就走了。” 见她又困又累的,苏晚筝放下包,把围巾取下来叠好放在床前:“吴妈,你先回去吧,孩子这有我照顾。” “可以吗?这孩子挺闹腾的,我还是留在这吧,免得你搞不定他。” 苏晚筝探了下水杯温度,有点冷了,起身去接热水:“没事,瞧你黑眼圈重得,回去睡一会,下午给孩子熬点汤来吧。” “那行吧,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事打电话啊太太。” 给孩子倒上新的热水,他还睡得沉沉。 嫩嫩的脸颊睡得红扑扑的,小手一会抓紧,一会又松开,有时又呢喃几句梦话,特别可爱。 苏晚筝托着下巴,一不小心就看得久了些。 从前她对孩子不感冒,甚至觉得麻烦不想生,这么个小东西,怀十个月生下来,还要从小折腾大。 运气好生个乖宝宝,一路听话顺利长大,运气不好,生个混世魔王,后半辈子有得她受呢。 不过,现在她倒觉得有个孩子也挺好。 每天回家有盼头,工作有动力,累一点便累一点。 每天晚上,像这样看着孩子熟睡的脸,听他羽毛般柔柔的呼吸,偶尔糯糯地往她怀里钻,这种感觉真暖心。 不知是药物作用,还是昨晚就没睡好,宋以泉一天都睡着,安详得像个小天使。 苏晚筝试图拨了昨晚小姨给的号码,好几次都没能拨通。 于是,她便打电话给沈宴,想让他动用查一查这个木警官现在在哪。 沈宴正拍完杂志封面准备去吃饭,“怎么了啊,你在宁城不好好玩,还叫我查起人来了?” “昨天回榕城了,身体不太舒服,觉得也不好玩,就回来了。” “这样啊,没出什么事吧。” 沈宴眉头轻蹙了下,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知道,想你老公了吧。苏晚筝你真是没救了,才分开几天就离不开了,腻死算了,啧啧。” 苏晚筝笑了下,“你哪那么多废话?帮不帮我查?” “行,我这辈子就给你做牛做马的命。”沈宴抽了根烟抽着,“等着我消息吧。” 挂了电话,苏晚筝翻微信时,突然翻到林如雪的朋友圈动态。 一张坐在病床上看书的照片,书封是《故宫六百年》。 配字:好书分享给大家哦。 苏晚筝挑了挑眉,这套书她记得席江燃上个月也买了,就放在客厅茶几上,时不时会读几页。 林小姐这番心思可真够奇妙,以为偷偷看见他的喜好,迎合讨好一番,就配站在他身边了。 她不屑地勾唇笑笑,忽然想起林如雪的病房也在这栋楼,不如就去看看这位戏精本精。 第83章 也没什么人知道你是席太太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她请护士站的护士替她留意一下小泉,下楼挑了株新鲜的百合花,独自找去林如雪的病房。 席江燃给她安排在楼层最顶也最安静的vip单人套房,那毕竟是为小泉受的伤,他背了这个责任,给了林小姐提供了最顶端的设施服务。 顶楼的空气与环境都是出奇的好,光线充足,空气新鲜,宽敞崭新的走廊只有几个病人。 从旁边楼梯间上去,还能到天台晒晒太阳喝喝茶。 找到林如雪的病房,轻敲了敲房门。 里屋传来林如雪的声音:“谁啊?” 听上去,林小姐的身体状态还挺不错。 苏晚筝没有应答,径直捧着花走进去。 窗明几净,宽敞明亮,格局也不小,跟楼下拥挤的三人间病房比简直天上人间。 她挑挑眉,慢慢踩着高跟鞋走进去,对上林如雪惊讶的双眼:“苏晚筝?” “你不是在参加时装周吗?” “提前回来了。”苏晚筝把包往小沙发上一放,花束放她床头。 林如雪上下打量她,眼眉里带着丝不屑:“该不会是苏部长你不够格被Sovia赶回来了吧?毕竟那种档次的走秀,你似乎不太够格。” 苏晚筝平静勾勾唇:“不够格不也拿到邀请函了吗?相比之下,某位文化人连邀请函都没拿到,秀场都没走进去过呢。” 她故意咬重“文化人”三个人,敲了敲床头柜上几乎没翻过的《故宫六千年》,以示讽刺。 林如雪表情微冷,默然攥拳。她光顾着发照片炫耀,忘记屏蔽这女人了。 “哎,林小姐,好好一套书发挥不到它的价值,被人摆拍完就丢弃不顾,还真是浪费可耻啊,对吗?” 林如雪立刻就坐不住了,嗓音尖锐几分:“说谁可耻呢?苏晚筝你来看望我还是来气我的?麻烦你现在就出去,立刻马上,否则我……” “否则你什么?” 她瞧林如雪那副跳梁小丑的表情,笑容更盛,“把我从这赶出去?” 林如雪一怔,眼瞳里冒出丝心虚,手指抓紧床单。 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能在这病房享受这等待遇,那都是沾了席江燃的光,她哪有资格赶苏晚筝出去。 “赶你出去怎么了?如今也没什么人知道你是席太太,不就因为席江燃不想公开吗?他宁愿跟我公开传绯闻,都不愿与你多在媒体前露面,席太太这位置也是徒有虚名啊。” “林小姐这心理剖析能力不去当心理医生可惜了啊。” 苏晚筝眉眼不动,唇畔挂了丝笑意:“挂在网上那都是给别人看的,比如你和席江燃的绯闻;日子是过给自己的,比如我和他的婚姻,孰真孰假,林小姐心里有数吧,别成天活在自己虚幻的梦里。” “我可不像林小姐,读了本书都急着发朋友圈给媒体作秀的,我老公的魅力,我自己知道就行。” 她勾了勾眼梢,眸里笑容盈盈,简直快把林如雪气到飙血。 气死了气死了!席江燃怎么会瞎了眼娶苏晚筝这个该死的女人! 苏晚筝走后,她用力拍铃喊来护士,尖叫着说:“把这个百合花扔掉!快点!” —— 苏晚筝回到小泉病房门口时,发现一个嫩生生的小矮个站在那,扎着乖巧的羊角辫,手抱着束花,正踮着小红鞋朝里看。 她忽然心生柔软,笑着走过去:“小妹妹,你找谁啊?” 那小姑娘被她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珠圆玉润的小脸蛋,眼睛黑溜溜的像两颗葡萄,眯一眯就能挤出水似的。 她撅着粉粉的唇瓣,有点害羞地说:“我来看看宋以泉同学,他今天没来上学。” “你是小泉的同学?”苏晚筝了然,忍不住摸摸她翘起的小辫子,“这么乖啊,还特地带花来,你叫什么名字呀?” “橙橙。”小丫头奶声奶气地说:“我妈妈是护士,我放学过来找妈妈,顺便来看看他的。” “真乖。”苏晚筝心快软化了,替她开门,“那等什么呢,进去吧。” 橙橙抬头疑惑地看着她:“姐姐你是宋同学的姐姐吗?” “嗯,算是吧,怎么,看起来不像吗?” 橙橙一本正经地摇着头,“不像,你比宋同学漂亮,皮肤也白好多。” “嘴怎么这么甜呢。”苏晚筝心花怒放,方才跟戏精闹的不愉快瞬间被治愈了,“这话姐姐爱听,进去吧,小泉应该在睡觉吧。” 然而进屋时,却见护士在给小泉做体温检查,小男孩醒了。 正睡眼惺忪地坐在那,抬头时,率先看到苏晚筝,脸颊立刻拉下来:“怎么是你?谁让你过来了?你出去……” 他话音在看到橙橙后,立刻截住,捂住了嘴,眼睛瞪向苏晚筝,一副“你是从哪把她拐过来”的表情。 “宋同学,我来看你了,这是我买的花花请收下。” 小女孩把花放在桌上,挑的是女孩子都爱的粉色康乃馨,映得小男孩的脸颊也红扑扑。 苏晚筝第一次见宋以泉露出腼腆的表情,跟平常的顽劣相对比,倒还挺可爱的:“那个……多不好意思啊。” 他一边把自己凌乱的头发拨好:“我这没洗脸也没梳头的,你搞这‘突然袭击’……” 橙橙趴在床边,睁着圆圆的眼睛认真盯他:“我担心你呀。” “你……”宋以泉呼吸都快不会了,脸红得能滴出水,憋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哎呀”一声躲进被窝里。 心跳像小鹿乱撞,她刚刚说担心他,真的吗? 他是个值得关心的人吗? 他这么优秀的吗? 宋以泉有点膨胀又紧张,橙橙是班长,长得漂亮人也单纯,是好多男生的女神,他何德何能啊! “小泉姐姐,他是又身体不舒服了吗?” 苏晚筝憋着笑,扶抚小女孩的肩膀:“嗯,我看他现在不舒服着呢。” 宋以泉耳朵捂住,心思被参透,恨恨地隔着被子说:“哎呀,苏晚筝你烦死了,你出去。” 苏晚筝狡黠勾唇:“我出去,好啊,那你跟人丫头单独相处哈,我不管了。” 什么!要他跟橙橙单独相处,他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啊! 宋以泉突然反悔了,被子下伸出只手,没什么力气地抓住她:“别,别出去,我错了还不行吗。” 苏晚筝得逞一笑,心里倒美滋滋的,这是这家伙第一次态度好好地跟她说话。 小女孩规规矩矩地拉开书包拉链,找了桌子坐下,“宋同学,你就好好休息吧,我要复习功课了,等下再帮你抄一份笔记。” 宋以泉捂着小嘴愣愣点头:“哦哦,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那当然,应该的嘛。” 橙橙认认真真地说,“你本来成绩就一般般,马上要期末考了,我可不希望班上的均分被拉下来。” “……” 苏晚筝坐在桌前吃水果,差点笑喷出来。 “苏晚筝,你笑什么?”宋以泉耳朵尖得很,闷在被子下狠狠问。 橙橙放下笔,不满望一眼床上蠕动的大被子:“还有啊,宋同学,卢老师在课上都说过,对家里长辈要用敬称。” “……” 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宋以泉还是认栽了。 写完作业,橙橙把笔记抄好给他,差不多快六点半了,她妈妈也来敲门领女儿了。 橙橙自己把小书包整理好后,乖乖牵住妈妈的手:“好了,宋同学,给你的笔记一定要看哦,拜拜。” “拜拜,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苏晚筝抱臂靠在墙上,半晌才嗤出一声:“让你好好看,又不是珍藏,小痴汉。” “要你管,多管闲事!”宋以泉愤愤瞪她一眼。 第84章 对他好,他心里是知道的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拿枕头在他头上砸了下:“小白眼狼,刚刚是谁站在这陪你的。” 宋以泉低头不说话,或许是刚才女孩柔软了他的心,又或许是被女孩训过懂了事,对苏晚筝态度好了些:“知道,谢了。” “哟,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宋以泉自觉没劲,翻倒在床上被子蒙住头:“烦死,没听见算了。” “喂,你喜欢那女孩吧。” 宋以泉脸又热了:“苏晚筝,你能闭嘴了吗?我想清静,想好好学习了!” 橙橙都说他拖后腿了!他可不能让橙橙失望。 “你想追她,我能帮你啊,要不要听我的?”苏晚筝朝他勾勾眉,一脸自信满满的神情,“我可是很有经验的。” 宋以泉凉凉地笑:“呵,橙橙又不是我爸爸那个笨男人,她那么聪明,才不吃那一套呢。” “行,那你就继续你那痴汉型追求吧,依我多年经验观察来看,人姑娘根本没心思搭理你。” 苏晚筝摇头叹气。 宋以泉有点动心了,不得不承认,这女人能拿下爸爸是挺有本事的。 他慢慢扬起眉毛:“那你说你的方法是什么?” 果然这小家伙跟他弟弟一样,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方法也很简单,橙橙是个好姑娘,满心都在学习上,这次期末考试你只要考得比她高了,自然就让她注意到你了。” 宋以泉差点没被口水呛死:“苏晚筝,你故意整我呢是吧?橙橙是我们班断层第一,跟第二名拉十多分呢,我怎么可能比她考得高。” 这什么破办法,宋以泉根本想都没想过。 上一次月考,他差了贝贝快30分。 这怎么追啊。 “距离你下次考试还有半个月,你现在努力还来得及。”苏晚筝眼神瞥向他桌上的书,疯狂暗示。 宋以泉沉默几秒,又钻被子里了:“……我现在肚子疼,不能学习。” 苏晚筝耸肩一叹,翘着二郎腿翻着桌上的杂志:“那我就不管了,你又想在这睡大觉,又想抱得美人归,根本想都别想。” “你们班那些想追橙橙的男生啊,现在都在努力呢,副班长、学习委员、宣传委员,嗯?你想想吧。” 宋以泉抱着胳膊靠在床边,一本正经思考着。 他先前就听说第二名的徐风一直想追橙橙,那瘦瘦矮矮的臭小子,他绝对不能让他有可乘之机! 这样想着,他竟就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开始翻看起来。 苏晚筝从杂志中抬头偷瞄一眼,唇角不觉掀起笑容,颇有成就感。 晚饭间,吴妈拎着新煲的汤菜送来医院。 进门时,她脚步顿住,看到此生她最不敢相信的画面—— 小泉坐在床上,太太坐在他旁边,床上摊着一大堆的试卷、教科书和笔记。 太太在给孩子讲英语题。 小泉竟然还认认真真在听,时不时点头,没有半点排斥。 从吴妈角度看,这画面还颇像温暖的母子俩。 谁敢相信几天前,小泉对太太还恶言相向,水火不容。 “哇,太阳从东边落下啦,小少爷,你在学习呢?”吴妈把饭菜一道道布上桌。 本身小泉主动学习就挺意外了,更惊讶的是,他愿意跟苏晚筝一起学习。 这俩一见面就要打炮仗似的一大一小,竟然能和睦相处了。 “吴妈你什么话,我在家也经常看书的好吗。”小泉撅着小嘴,把铅笔夹在人中顶着,摸着脑袋苦思冥想。 苏晚筝拍了下他的脑袋:“好了,吃饭吧,要想学得好,光有精神食粮可不够,体力也得跟得上。” 小泉竟就听她的话,把笔放下,乖乖坐桌边吃饭。 吴妈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太太这是使了什么迷魂术啊,让小少爷这么听他的话? …… 吃过饭,苏晚筝继续坐在床边陪孩子学习。 直到将近十点过,席江燃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正见到她在帮熟睡的孩子盖上被子。 他脚步顿住,一瞬间眼眸也温柔了些许。 来之前吴妈给他打电话,一惊一乍地说小泉接受太太了,他还没相信。 小泉那孩子脾气多倔,他带了七八年比谁都明白。 他往前慢慢走,黑色皮鞋踩到地上一张卷子,发出点声响,引苏晚筝回头看来。 她脸上覆着倦态,头发温软地扎在耳后,左脸颊一道圆珠笔的划痕,在她白嫩的皮肤上特别明显。 “你回来啦。”苏晚筝见到他便露出了笑意,走过去,踮起脚抱了抱他的腰。 一整天都没见到他了,不想念是不可能的。 “嗯。” 男人不避讳地俯身搂住他的腰,让彼此身体紧贴,宠溺地吻了吻她的唇瓣,“辛苦了,太太。” 桌上乱七八糟的试卷,还有地上的各种文具,她怎么心血来潮给孩子拎学习了? 看上去还挺有成效的。 她眯起水润的眼睛,摸摸他扎手的下巴:“不辛苦,你才辛苦,工作一天都累成这样了,中午胡子也没刮吧。” “留着回来你给我刮。”他笑了下,用胡渣蹭蹭她的额头。 苏晚筝痒得咯咯直笑,想躲,却被他困在怀里,哪都去不了:“席江燃,你别闹了……” 俩人像幼稚鬼一样闹完,也算倾诉完了对彼此的思念。 他额头抵着她,如两只缱绻交颈的鸳鸯,“小泉那孩子不爱学习,脾气又差,今天你受累了吧。” 她认真摇头:“不累,真的,那孩子挺听话的。对他好,他心里是知道的,我能感觉到他在慢慢接受我。” 她说这话时,眼睛里充满了亮晶晶的光,仿佛在说一件颇有成就感的事。 席江燃笑意淡淡地凝视她:“拿下一孩子就这么让你得意。” “那当然。”她得意的小脸快翘上天了。 他步步紧逼,把她压到墙角上,唇畔轻笑:“那拿下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开心?” 苏晚筝瞧他一眼,空气多了分隐形的暧昧缱绻,丝丝缠缠交织在空气里。 在他要做出些不可理喻的事前,苏晚筝笑把他推开:“别闹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睡吧,我下周才开始上班,明天我带小泉出院就行。” 他摇摇头,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我留下陪你和孩子。” 知道她从时装周回来就心神不定,昨晚连睡觉都要正面抱着他才安心,不放心让她晚上一个人。 小小的一张陪护床,两人必须身体紧贴才能勉强睡下。 这样的睡姿,苏晚筝小小一只睡得很舒服,男人却难受了。 她馨香的身体整个贴着自己,一低头就蹭到她的发,手臂一动就摸到她的腰。 要他克制着不做点别的什么,很难很难…… —— 夜色加深,宁城回榕城的最后一班飞机,带着苏晟一行人降落。 宋瑜艳挽着男人的手臂走出机场,取行李后,宋瑜艳打了个电话给家里,叮嘱做点暖胃的夜宵和粥。 她挂了电话,身边男人不动声色松了她胳膊,与她站离了几分距离。 宋瑜艳舔了下干涩的唇,主动凑近他身边。 苏晟走在她身边,廓形的黑风衣不断擦过她的牛仔裤,让她心慌慌的。 他冷不丁开口问:“今天早晨消费了十万块?给谁了?” “啊?”宋瑜艳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这钱是给了帮她调查宋琉星的手下。 生怕被男人发现,她她脸色露出几分心虚,“我……没什么,买了个中意的包。” 苏晟闻言冷笑了声,倒也不戳破,他缓缓地说:“最近‘得之’查出了不少内鬼,都被老蛇下令枪毙了,明着暗着都处理干净了。” 宋瑜艳低下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些,心惊胆战的。 “我跟老蛇的性子相似,你也知道,我眼里容不下一粒沙。想留在我身边,就好自为之,做好你的本分。” 苏晟视线慢慢移向她,刻薄的眸光透着不屑,“不该你碰的事少碰,明白?” 她听着,清晰感到心跳都到喉咙眼。攥着发汗的手掌,愣愣点头:“是……我都明白。” 苏晟懒懒地收回目光,将行李交给接他的手下,坐上车后,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苏晟认真听了几秒,唇侧的弧度忽然降下去。 他眼眸沉着阴恻恻的光,“苏晚筝在调查姓木的?消息可靠么?” 第85章 不觉得屋子里酸味太重了么?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晟听那头人说了“消息可靠”,缓然眯上眸子,“平白无故提前回榕城,一回家就去调查那个半死不活的人。” 石远巢现身那时装周,果真是找过她了。 手下又在电话里着急地问:“虫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这事我还没敢跟老蛇说,如果真是石远巢那家伙搞的鬼,苏晚筝很有可能知道了我们的事。” “但也不对啊,如果她知道了,怎么还能那么风平浪静的?” “这事用不着你操心。”苏晟听他念念叨叨,觉得心烦,便挂了电话。 宋瑜艳和司机在旁大气不敢出,感觉得到有不好的事发生,“怎么了?” 苏晟没回答她的话,漆黑夜色中的双眸阴暗,他拨了个电话给另一位手下,“放下你们手头的事,先去查木源那老头的位置,用最快速度把他带到我面前。” “是。” 木源?宋瑜艳在一旁恍然地张嘴,她听过这个名字。 在榕城与石远巢共称警界双雕的木源,在几年前的船难上他侥幸捡回了命。 炸伤了一只眼和一条胳膊,也没了生活自理能力,不知定居在榕城的哪一处了。 只不过,苏晟突然去查那个废人做什么? —— 第二天早晨,苏晚筝睁眼时身边的男人还在沉睡。 他似乎昨天很晚才睡,眼睑下有一圈阴影,熟睡时薄唇紧抿着,唇畔一圈浅青色。 苏晚筝盯着那圈青色笑了笑,想着他今天上班前一定要给他刮了。 她轻手轻脚起床洗漱,出门下楼买早餐,坐电梯时,正遇上来上班的李琼墨。 “李医生,这么早呢。”苏晚筝微笑与他打招呼。 “听席江燃说了,家里那闹腾小子住院了?”李琼墨见到她意外了下,笑意温儒。 “是啊,贪凉吃了冰淇淋,乖乖躺了一晚上,今天就出院了。” “没事就好。”李琼墨点点头。 电梯抵达楼层,他伸手挡住门,随苏晚筝一起出去:“我送你过去吧,正好我要在那层楼找个人。” 回病房的途中,李医生正问着她去时装周的感想如何,突然接到一通电话,神情露出丝意外。 “怎么了?” 李琼墨笑着收起手机:“你弟弟醒了,现在可探视,要去吗?” 苏晚筝眼睛顿发出亮光,点头如捣蒜:“去!你等等我把早餐送进去就走。” 他心善地摊开手掌,“病房号告诉我,我帮你送过去。你赶紧去吧,难得一个月见到两次,可别浪费了时间。” 苏晚筝心底乐开了花,把两碗小馄饨交给他后,转身匆匆下电梯,去到重症病房楼。 现在时间还早,只有一个认识的护士值班。 苏晚筝冲她打了招呼,期待地推门进病房:“小澈?” 房间一如既往昏暗,光亮从门帘透进了一些。 苏澈半睁着眼睛躺在那,听到她声音时,微微拧了下眉。 苏晚筝乐呵呵地在他床边坐下,捋捋孩子的头发,满心欢喜:“真醒了啊,怎么这个月状态那么好呢,是不是下周就能出院了?” 苏澈别过头去,一脸嫌弃地避开她触碰:“你做什么梦呢。” “真好。” 苏晚筝是真的开心,没想到一早就收到这么一个惊喜,“你知道吗,最近家里新来了个孩子,七八岁,性格跟你简直如出一辙,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是刀子嘴刀子心。”苏澈轻哼了声,换了个姿势侧卧,背对着她,“你说的那个男孩该不会是席江燃在外的私生子吧?” 苏晚筝眨眨眼,“你消息挺灵通的么,不过那都是场误会,解释开了,不是他的孩子。” “他解释了你就信了?他拿DNA检测证明给你看了吗?” “那倒没有,是孩子妈妈主动来找的我,态度诚恳,我觉得不会是骗我。” “单纯。”苏澈老气横秋地摇着头。 苏晚筝轻微一阵叹息:“是,你最聪明了,不过那小子比你还难搞,一开始特别排斥我,我还挺伤心的。” 苏澈眉头不易察觉地拧了下,嗤道:“别人家的孩子你宠得跟宝一样,人家根本不稀罕你。” 这话……怎么听着像带了股浓浓的不高兴呢。 苏晚筝憋着笑,低头快速亲了下他的额头:“谁说的,别家的孩子再好也不如自家的,我也宠你啊。” 苏澈吓得一弹,差点没从床上掉下去,使劲擦着自己的额头,“你干什么,我二十岁了!” 她托起下巴,微笑凝视着他:“二十岁了也是我弟弟。” “色女,是不是席江燃最近没陪你,你寂寞得不行了。” 苏澈用力擦着被她亲过的地方,耳根却红透了。 “那倒没有,毕竟那孩子住进家里,我跟席江燃都想花时间多陪陪他。” 少年静静背对着她,忽地翻过身来,半张脸落在阴影里:“苏晚筝,如果你过来只是为告诉我那小孩的事,麻烦可以出去了。” “……”几秒的沉默后,苏晚筝起身走到窗前。 苏澈拱起身子,差点没从床上坐起:“你干什么?” 她满脸笑容:“开窗透个气,不觉得屋子里酸味太重了么?” 他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一股气憋在肚子里:“谁吃醋了,有毛病,你给我出去!” “我不出去,什么时候护士说让我走了,我再走。”苏晚筝慵懒地靠在桌子旁,双腿随意地交叠着。 不过一会,席江燃的电话打了过来,低沉地问她在哪。 “小澈醒了,我在病房里陪他。” 苏晚筝转身面向玻璃窗,今天窗外的阳光真好,“你起床了?我桌上新买了早饭,记得带着小泉一起吃。” “嗯,已经吃过了。”他温声说,“中午吴妈会过来帮忙办出院,回家就好好休息着,我上班去了。” “好,路上小心。” 苏澈忍不住回头看着她,女人站在阳光独照的那小片区域,光束偏爱地散布在她脸颊上,金光勾勒那动人的五官,每一寸都很精致耀眼。 他的姐姐,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这般受世人瞩目。 这才是苏家后代该有的模样,浑身散发精致的味道,面对众生时落落大方。 而他…… 苏澈还没生病时,居住的小出租屋里总有老鼠出没。 他从不驱逐那些小生物,因为觉得自己和它们是一样的存在。 “对了,苏澈。”苏晚筝放下电话,从阳关下走过来,“你知不知道一个叫石远巢的警官?” 苏澈怔了下,从颓靡的思绪里回神,半晌抬眸看向她:“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 她眯了眯眼睛:“看你这意思,是认识了?” “我怎么会认识,看新闻上说过,一个有名的退休刑警。” “这样啊。”苏晚筝低头,假装不在意地倒着水杯。 苏澈嗅到丝异样的感觉:“你突然问他干什么?” 她胡诌了几句:“没什么,前几天不是参加了时装周吗?没想到他也来了,大家都在议论他呢。” 第86章 他真的爱你吗?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你是不是从他那听到什么了?” 苏澈说完,又补了句,“我听说他是个神经质警官,退休后就一直神神叨叨的,你别被他带沟里去了。” 苏晚筝瞧着他着急,自发地露出笑容:“知道,我有分寸,还能被拐了卖了不成。” …… “爸爸——” 小泉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写数学题,“那个女人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回来教我题啊?” 席江燃对镜子整理了下领带,“刚才不是教了你这题么?” 他低头嘟囔着:“你太跳步骤了,我知道你思维能力很强,但也不带两句话就讲完一个应用题的,我都听不懂。” 虽然苏晚筝很讨厌,但她比爸爸细致温柔多了,讲题都按着步骤慢慢来,确保他懂了才继续下一步。 席江燃移开目光,给他讲题都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她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自己看题吧,我马上去公司了。” 小泉表情耷拉下来,失望地问:“她去哪了啊?明明说好陪我学习的,才一天她就坚持不了了?” 席江燃替她解释了句:“陪她弟弟去了,也住在这楼里。” 小泉表情呆滞了下,“她有弟弟啊?” “亲弟弟,” 男人补充着,不怀好意地调侃他,“早上一起来就去了,到现在还不回来,估计短时间也不会回来了。” 小泉愕然看着他,眼神木木的,有几分怅然若失。 小心脏里顿时涌上一股被抛弃的感觉。 “那……她说好的帮我辅导学习呢?她不回来陪我了?” 席江燃抬手理着衣领,缓缓勾唇:“怎么,之前不是恨死她了吗?还骂她是拆散家庭的小三,嗯?” “那……” 小泉被戳中心事,固执又嘴硬地别过头,“讨厌是讨厌的,但她在我这还有点利用价值……给我上课的时候,人还是挺好的。” “你整天各种找茬、排斥、言语辱骂,你以为她心里会没有芥蒂?换位思考,你会喜欢跟这种坏小孩待在一起吗?” 席江燃一语点醒了小泉,他咬紧唇瓣,低头埋着脖颈,拧着浓浓的两根眉毛不说话。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男人扫了眼孩子,拿起电脑包便打算离开。 小泉往前一步追上他:“爸爸,那怎么办?大不了我跟她道歉就是了,她不会今天一整天都陪她弟弟吧?” 他得逞地勾了下唇:“说不准,毕竟那是她亲弟弟,优先级肯定在你之上。” 房门关上,独留孩子默默站在那,单薄的身影显得有几分孤寂。 —— 陪着苏澈到中午,他精神依旧很好,护士进来测了体温,换了吊瓶。 苏晚筝就坐在旁边,淡声给他念着最新的报纸。 某某恩爱明星又劈腿了,或是哪家公司又收购了谁。 她皱眉读完,手指敲了敲报纸:“就这么芝麻大点的事,还被放在报纸的首页。等你什么时候出院了,我就买个新闻标题,放在这,瞧见没?最大最醒目的地方。” “标题呢,就写苏家二少苏澈出院,大吉大利,可喜可贺。” 苏澈瞥一眼她满脸期许的模样,眼底一抹黯淡。 幼稚的女人。 苏丘根本不认他,甚至恨不得他直接死在医院里,怎么会任新闻打出这种标题。 他的名字前就不配跟苏家两个字。 “还买新闻标题,说得像你很有钱似的。” 他双手枕在脑袋下面,百无聊赖地问,“我的医药费可不便宜,就靠你的死工资也很勉强吧。” “再勉强也不能让你放弃治疗。” 她摸着他毛茸茸的头发,眼神坚定,“趁你今天精神好,把头躺到床边,我打盆水给你洗洗头。” “……我能拒绝吗?” 她微笑:“那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搓个澡?” 苏晟捂住自己的衣服,警惕瞪她:“变态女!” 一盆水打到床前,苏晚筝挽起袖子,用手把男孩的头发打湿,用洗发水轻轻揉搓着。 默默洗了会,她问:“水温烫吗?” “烫了我会叫。”他淡淡皱眉闭眼。 苏晚筝微笑,用水弹了下他的小脸:“就不会好好说话。” 她一边用水浇过他的头发,忽然心血来潮地问:“最近照顾你们这些小兔崽子,突然感慨是不是该要一个小孩了。” 苏澈微阖的眼睛猛然睁开:“要谁的小孩?席江燃?” “不然还有谁?”苏晚筝好笑地看着他,“但是我跟他都挺忙的,就怕生下来没时间带,而且……” 而且现在她的命被人盯着,要孩子确实不安全。 苏澈安静睁着眼看了会天花板,然后问她:“你还真打算跟他过一辈子了?” 苏晚筝眼神透着为人妻的温柔:“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再重新认识一个人,去迎合他的喜怒哀乐,了解他的习惯爱好,再磨合成合适的人,这个过程太累了。” 苏澈眼神往上看向她:“所以,他已经跟你磨合成合适的人了?” “至少跟他在一起,我心安舒服。” “那他真的爱你吗?” “……” 苏晚筝搓他头发的动作一顿,沾着泡沫的手指滑了下他的脸,“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他似的,你怎么总对席江燃那么大敌意?” 苏澈语气厉了几分:“他在外面乱找女人,一次次地欺负你,你忘记从前多少次在我面前哭诉了?” “好了,打住。”苏晚筝皱眉,用水冲他的头发,“就不能跟你讲跟席江燃有关的话题。” 苏晟半阖着黑眸,睫毛修长地耷下来,脸颊上蒙着层浅影。 他只是不想她受到伤害,仅此而已。 帮苏澈吹干头发后,他已经舒服得睡着了过去,白皙的脸颊被热风烘得红彤彤,睡得安详静谧。 苏晚筝轻手轻脚把他身子挪回原来的位置,再盖好被子,将房间清理干净了,才慢慢离开。 时间推移到四点过,出了医院门,她才想起小泉的事,那孩子应该已经出院了。 一天没督促着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学习。 她站在路边等公交车,一边接了个沈宴的电话:“喂,跟你讲个不好的消息。” “怎么了?” 沈宴摸了摸鼻梁说:“姓木的警官不愿见人,我托几个朋友去见他,都被他踢出门外了。还拿着刀威胁不许进门,挺固执一老人,你最好还是别见了。” “拿着刀?他总不会伤人吧,不是退休警官吗?” “谁知道呢,脾气火爆的多得是呢。”沈宴说,“听话,别去招惹这种人。” 苏晚筝淡淡抿了下唇,想让沈宴干脆把地址报给她,她去试一试。 但听他这口气,像是怎么都不乐意她去找木警官。 “行,我知道了,谢啦。”思忖半晌,她决定另找渠道,一个老人而已,她总有人脉能够得到。 “谢屁呢。”沈宴一如既往反感她的客套。 苏晚筝眯眼笑笑:“贾月从时装周回来了吧,怎么样,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放屁,我对她没感情好吗?就那天喝多了睡一觉而已,她还真当真了,死缠烂打的。我也是服。” 苏晚筝嗤之以鼻:“真没感情,你会容忍她留在你身边?你想甩掉一个女人还不简单。” “贾月哎,她是普通女人吗?再怎么也是个大CEO,我跑到天涯海角都能找到我。” 沈宴声音透着生无可恋的绝望,“得了,总之摊上她算我倒霉。” “那也怪不得谁,一步错,步步错,让你尝个教训,以后不再随便玩女人了也好。” “你又造谣,我什么时候玩女人了?我女朋友是多,但谈的时候从没劈过退好吧。” “行了,我的车来了,回家咱们再聊吧,先挂了。” “草,老子找你聊感情问题你这么敷衍,还是不是兄弟了,不许挂!” “嘟嘟嘟——” 苏晚筝没听见他最后那句,急着找月票上车,便掐断电话。 殊不知被她挂断电话的男人在那头气得青筋暴跳。 傍晚公交车上拥堵,人挤人的,苏晚筝勉强蹭到一个站立的位置。 她身后挤了个穿蓝色羽绒服的老头,从上车开始,便一直贼兮兮地盯着她。 车子停下时,全车人被惯性推着往前倾。 那老头一瞧就是个老手,顺势挤到苏晚筝的身上。 咸猪手忍不住要在她被牛仔裤紧裹的翘臀上摸一把时,突然,一只健壮的手横空而来,狠狠掐住那只罪恶的手腕。 老头吓得脸色一白,紧接着那只手把老人的手折过来背到身后,狠狠一下压在车门上,脸贴着玻璃。 “啊!痛痛痛!” 一声动静惹得所有人围观过去,没察觉自己差点被迫害的苏晚筝也转过头去。 “发生什么了?”人群里有人发问。 蓝衣服老人痛得哀号,“这个人……这个人有毛病,突然把我押在这,松开我!!” 众人目光顺着看去,摁着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黝黑的皮肤,大冷天还穿着单薄的T恤,健硕壮实的左臂露在外面。 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那男人右边的袖口是空的。 再看向他的脸,更吓得众人忍不住往后退了步。 他的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左眼瞎了,看着狰狞又可怕。 “这位老先生,我看你年龄也不小了,动小姑娘的心思,还当自己老当益壮呢。”男人丝毫不顾旁侧异样的目光,冷声质问。 那老头知道没人看见自己的行为,矢口否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我!大家评评理啊,疯子打人报复社会了啊!” “还不承认?”残疾男人膝盖顶着那人的后背,死死压紧他的脊椎骨,然后看向旁边的苏晚筝,“你,过来。” “啊?”苏晚筝突然被点名,握着手机一脸茫然。 男人目光冷冽地对着她:“刚才压在你身上的是不是这个人?” 苏晚筝辨着那老人的蓝色羽绒服,她确实记得上车时,这大爷是站在她身边的。 她便点点头:“是。” 那老头明显是惯犯,不讲理地大声说:“刚才刹车,我只是往前倒了下,不小心碰到这位小姐而已!又没对她动手动脚的!小姐你自己说,我碰到你了吗?” 苏晚筝愣了下,对她动手动脚?这她还真没多注意。 “行啊,不承认是吧。”那残疾男人冷笑了声,“车上有全方位监控,不如我们让司机调个监控看看?” 那老人一下慌了,神情凌乱地摇头:“我……我不去,我凭什么跟你调监控,我是无辜的。” 男人不给半点辩解的机会,膝盖用力压他的脊椎骨,冷喝道:“少跟我来这一套,要么调监控,要么乖乖跟我去局里喝茶。” 车子到站,眼看自己要被押下去,老人挣扎无用,气急败坏地骂骂咧咧:“你他妈的放开我!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在榕城有人的,信不信老子把你另只手臂也弄残掉!啊——” 男人一脚踢在他的小腿肚上,冷瞪着他龇牙咧嘴的表情:“那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怂逼。” 老人怔住:“你谁?” 他倒没说话,冷笑一声。 把老人押下车前,男人扫了眼苏晚筝:“你也跟过来一起,做笔录。” 虽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苏晚筝还是糊里糊涂跟着下车,三人一同进了附近的公安局。 公安局门打开,老人被男人粗鲁推倒在地。 几个正在讨论文件的警员愣住。 看到男人的脸时,他们顿时露出肃然起敬的表情:“您、您是木警官吗?那个传说与石警官共称双雕的杰出刑警木源吗?” 苏晚筝站在旁边听着,瞳孔忽地睁大。 木警官! 该不会这么巧吧,是她要找的那个木警官? 第87章 被称为传说的男人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听到这动静,局里一窝蜂的都涌了进来:“卧槽,真的假的?那个传说来了?” “木警官,麻烦给我签个名吧!” 男人满脸不耐烦,把伸到面前的纸笔打在地上,脸上透着股生人勿进的肃冷:“妈的,你们是追星还是办案?都给老子滚,留两个人办案。” 他脚踢了下老头,言简意赅:“流氓,车上摸小女孩屁股。受害者,犯人,目击者。” “哦哦哦,好……” 在这位“传奇”面前,谁也不敢造次,有几个偷摸地拍了照,恋恋不舍地回到自己办公室。 苏晚筝和那老人被带进审讯室里,简单几句,她交代了当时的情况。 那老头自知有监控逃不掉,进审讯室没几下就全招了。 案子结束得快,最后让苏晚筝签个名便可以离开了。 苏晚筝没急着走,在走廊低声问那小警员:“小兄弟,那个人真是木源警官?” “当然啊。” 苏晚筝故作疑惑地问:“是吗,你们那么崇拜他,他有那么厉害吗?” 小警员骄傲地扬起下巴:“他可是我们警界传说一样的存在。一个他,一个石警官,这俩人同时退休后,再也没像他们一样牛逼的人物了。” “谢了。”苏晚筝难掩表情的兴奋,竟然这么巧,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等她追出去,男人正戴上口罩推门出去,侧脸轮廓刚毅,阴沉而疏离。 不顾沈宴先前说这男人有多凶狠,光从他抓流氓这一点,苏晚筝心里便认定木警官一定是个好人。 她慢慢跟在那男人的身后,跟着他七拐八弯进到一个狭窄的巷子里。 这里远离了市区的繁华,较为边远的老城区,居民楼都是几十年前的旧建筑,来往行走的居民衣着朴素,大多是老年人。 在榕城住了二十多年,苏晚筝还从没来过这个地方。 男人往前走着,穿着单薄的T恤看着让人冷飕飕,他却仿佛浑然不觉冷,继续往前走。 到一处破旧的红砖房前,男人终于停了脚步。 苏晚筝也跟着停下,抬头望去。 九十年代的红砖房,最简陋朴素的样式,赤着脚的孩子左右追逐,老人一边吆喝着一边坐在水龙头下洗着衣服。 苏晚筝这身装扮,一看就是城区里的人,一出现就成了异样的存在,被各种眼光审视打量着。 “这里住的都是矜寡老人,没去过城中心,也很少见城里人。” 前方浑厚的声音响起,苏晚筝怔了下,才反应过来,木源是在跟自己说话。 “你找我有事?”木源回过头,一只黑眸冷淡地凝视着她。 苏晚筝站直了身子:“是,关于七年前那起船难事故,我想向你了解下情况。” 木源露出一丝意外的神情,倒来了点兴趣,上下打量她,“你是记者?” 苏晚筝笑了下:“您见过这么明目张胆跟着您的记者吗?” “呵,见得可多了去了。”木源走进红砖楼的第一层,在一栋破旧的木门前停下,拿钥匙开门, “只不过那群人都是势利眼。为人民服务的功绩成为他们炒话题的爆点,时间一过,热度散了,看谁还吊你。” 他自嘲地笑笑,似在嘲讽自己落魄的处境:“进来吧,苏小姐。” “你认识我?”苏晚筝眼睛意外地睁大,跟着走进去。 屋子小得可怜,只有小小的两间,走进门就是张破旧的床,床前有台衣橱和一部泛着雪花的电视。 另一间是厨房,桌上堆放着乱七八糟的菜,许多碗陈在里面,像有很多天没洗了。 “苏家的千金小姐,电视机里常出现的熟面孔,能不认识?” 木源盯着她,嗤笑两声,“确实是美人,那老色比挺会挑人。” 他说话很糙很野,随心所欲那般,与苏晚筝印象里的形象有所不同。 她没理睬他的玩笑话:“既然知道是我,可以告诉我那起事故的真相吗?” 木源哂笑一声,姿势随性地靠在床头,点了支烟,“为什么?” 他的房间四面是墙壁,压抑得密不透风,刻薄的脸沉浸在阴影里,有几分怖人。 “……”苏晚筝局促地站在那,被他这反问哽了下,忽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在木警官面前,她突然有种没由来的压迫感。 木源徐徐吐出口烟,淡笑了下:“那我换个问题,关于那起船难,你知道多少,说来听听?” 苏晚筝眼神微红,紧紧盯着他说:“那起事故幕后主谋是得之集团,对吧。” “哦?”木源慢慢站起身,在她身边悠悠转了圈,“你连得之集团都知道?” 苏晚筝眉眼低垂,声音压抑:“只知道我大伯苏晟是其中一员,他三番几次想要害我,上次的吊灯事故,还有这次的时装周上,他也有所动作。” “嗯,聪明。” 木源打了个响指,满脸蔑然:“知道苏晟的代号是什么吗?虫,那种生活在阴沟里的东西,跟他挺搭配的。” 他那么悠闲,苏晚筝反而更加急切:“然后呢?那个集团的幕后主使是谁?”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木源找了个地坐下来,依旧是一副随性的状态,“你来找我,也是知道我专职调查的是你母亲的案子。” “是。”苏晚筝心脏加快跳动,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我妈妈……她是怎么死的?他们都告诉我妈妈是抑郁症自杀。” 木源坐在幽暗的角落里,忽然视线阴沉地看了她一眼,“你妈妈那么爱你,你就没想过,她怎么会抛下你一个人去死呢。” 苏晚筝骨子泛凉,一阵冷汗浸湿了后背。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妈妈是被那群人弄死的?” “不是那群人,是一个人。” 木源深吸了口烟,正要开口说话,门外一阵再细微不过的声音,让他悠懒的神情突然骤变。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拉住苏晚筝,把她扔进旁边的衣柜里:“躲进去!” 第88章 一辈子不会原谅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啊……?”苏晚筝还没反应过来,衣柜门被他关上。 隔着衣橱的隔板,看见木源手里攥着电视遥控器,神情肃然,步伐谨慎警惕地走到门前。 下一瞬,他猛地打开房门,遥控器同时砸在外面的男人脸上。 脚尖再娴熟迅猛往上一踢,直命要害。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甚至还没看清,门口男人已经倒在地上哀号连连。 木源冷峻脸上露出丝痞笑,脚压在那人胸膛上:“吊人,眼睛又盯到老子身上了,当年要了我一条胳膊一只眼还不够?” 那人虚弱地咳了两声,眼神死死盯住木源。 他加重脚上的力道:“找老子什么事?” 那手下就着胸膛稀薄的空气,艰难地说道:“是老虫……有话跟你说。” “有话不会到老子面前说?非得派个杂种偷偷来逮我?”木源嗤笑声,“他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就算少了胳膊和眼睛,他也不是我的对手。” 当年他可是局里的格斗冠军,当过八年的体格教官和泰拳教练。 “木警官你误会了……”那人喉中腥甜,撑着气力说,“虫哥是想请您过去的,外面车子和人都准备好了……” “请我过去干什么?”木源被他逗乐了,笑中带着一丝冷冽的恨意。 “吃、吃个饭,什么的……” “吃饭啊——” 木源笑了,俯身在男人脸上拍了拍,“那你回去告诉你主子,如果他像我一样,把胳膊切下来做成肉酱,右眼挖出来做成汤,我必定赴宴。” 他说这话时,嘴角的笑容像淬了毒的匕首,一寸寸深入人心。 那手下没想到木源是这样变态的人,吓得一抖,脸色铁青。 再加上胸膛被人踩着,一时没忍住,吐了木源满脚。 “cnm!”木源咒骂一声,把那人狠狠踹开,拧开院子里的水龙头洗脚。 手下连滚带爬地站起身,仓皇而逃。 木源狠狠搓完脚,骂骂咧咧地回到房间,把衣橱打开,叉着腰站那:“时间不早了,出来,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苏晚筝捏着被吓到酸软的腿,慢慢站起身,“你还没把刚才的话说完,我妈妈是怎么死的?” 木源目光淡漠地看着她,握住她的手腕往外走:“我从没说要告诉你。” 苏晚筝拼命挣扎着,却不成任何作用:“不是,你别拽我……我妈妈的死我有权利知道!你放开我!你是刑警,你应该告诉家属真相!” 木源忽而望着她冷笑一声:“不好意思,老子七年前就不是刑警了。” “可你刚才明明要告诉我的……” 木源把她拽到门口,目光疏冷地看着他:“我发现你这女人还挺不识好歹的。我在这里生活了七八年,从来都平安无事,今天你一来,得之的人就来抓我了,你觉得我还会留你在这?” “可是……” 木源不耐烦地把她往外推,同时关上门:“别可是了,快滚吧,你最好自觉点,再不滚,别怪我对你动粗了,老子的拳头可不认是男是女。” “……” 他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态度坚决而冷漠,像垃圾一样把她扔出门后,便甩手不管了。 苏晚筝没办法,用力敲了好久的门,也没人再应答。 天色逐渐暗下来,在这等着也不是办法,她不甘地咬唇看了下这栋砖红楼房,转身离开。 …… 木源躺回吱呀作响的床上,手捏着眉头,拿出震动的手机接通:“人安全送走了?” “是我一路跟着呢,放心,人已经上车走了。不是我说,那么水灵一美人,你就这么赶人家走,还真不怜香惜玉啊。” 说话的是季小青,和他同住在这小巷子里的人,他随意使唤的手下。 七年前,季小青为了偶像木源考进警官学院,却不幸遇上他辞职。 季小青有骨气,义不容辞离开城市里温暖的家,跟着木源住进这里。 偶像的跟屁虫一当就是七年,不图钱不图利,就图个快快活活。 木源不跟他开玩笑:“少废话。得之的人盯她盯那么紧,她再继续掺和进那些事里,只会把自己命也搭进去。” 他微微垂下眼睫:“让她离我远点,也离这个恶心的真相远一点,对她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这也是她妈所希望的。”木源从床头抽屉里摸出一包紫色的烟,那是女士香烟。 陆漪生前最爱抽的牌子,他留下来了。 咬着那烟嘴淡淡的香味时,有种咬住陆漪唇瓣的感觉,虽然他从没那样做过。 他点燃长烟,深深吐气,糙野眼里闪烁难得的柔情:“那傻女人。” 季小青不说话,沉默良久,他跳过这个敏感话题,“木队,你说苏晚筝生活稳稳定定的,怎么会突然想调查这件事?谁告诉她的?” 木源冷哼一声,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嘴巴最守不住的,最懦弱又最无能的人,你说是谁?” 季小青恍然大悟:“啊,石队长!” “队个屁长,他不配!” 木源冷骂了声,“你见过那么贪生怕死的队长?七年前那场船难,他带的全队都丧生了!全队!就他一个人活下来!” “木队你别激动……”季小青连忙安抚,七年前那起事故是所有人心里的创伤,木队一旦说起这个,就无法控制情绪。 “就那一年,因为我要带格斗队参加国际比赛,没心思管警校的孩子。我放心地把我的学生们交给他,他做了什么?把那群零经验、零实战的孩子们带上战场,让他们死在枪林弹雨里,自己苟且偷生。” 木源说着,心跳一阵剧烈的颤抖。 他捂着胸口,唇色苍白地从床头拿出瓶药,抖落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骂骂咧咧,“我他妈一辈子……” “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原谅那个懦夫!他不配当刑警,不配当老师!去他妈的!” —— 苏晚筝满脸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没想到苏晟会咬她咬得那么紧。 她前脚才踏进木警官家没多久,苏晟的人后脚就跟了进来。 木警官说得对,是她为了一己之私打扰了他的平静生活,她根本不该再去找他。 站在家门前,她尽力仰头望着天空,浑身心充斥一股无力感。 如果不找木警官,还能有谁能帮她找回当年的真相呢? 开门进屋,家里灯火通明,孩子的鞋子整齐摆在玄关,开着温度适中的暖气,饭菜与瓜果的香味浓郁舒心。 “太太回来啦,累了吧,快进来吃饭了。” 吴妈迎接她进去,朝她挤了挤眼神,“小少爷今天生了一天的气呢。因为太太说好的教他学习,却去陪别人了。” 苏晚筝心情低落,吴妈的话也没怎么听进去。 她见小泉坐在餐厅愤愤地吃着饭,没什么情绪地淡声说:“小泉,对不起。” 小泉本不想理这女人的,但她这敷衍至极的态度,在他怒火上又添了把油。 “苏晚筝,你站住!”他气得放下筷子,看着女人的背影, “你怎么能食言!你说好会教我数学,教我读英语,让我考到班级第一的。” 小泉一天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你一天都在陪你的那个弟弟,一个电话也不打给我是吗?” 苏晚筝被他吼得有点懵,眼神流露几分疲惫:“小泉,真的对不起,我今天忙了一天很累,明天我们再继续学习好吗?” “告诉你吧,爸爸同意我去见妈妈了,明天我要跟妈妈约会去了,才不理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女人。” 小泉说着,指望从苏晚筝脸上看到一点点不高兴。 谁想,这女人只是淡淡勾唇,说:“好的,那恭喜你了。” 第89章 真是可喜可贺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 宋以泉差点没抓狂。 苏晚筝!这个女人想气死他吗! 苏晚筝视若无睹地坐下吃饭,盯着鲜艳欲滴的菜式却没什么胃口,匆匆吃了几口,便转身上楼。 木警官那里她无法突破,或许可以再问问石远巢,他俩当年不是特别好的兄弟吗? “苏晚筝你站住!” 小泉气呼呼地叫住她,“爸爸说了,他今天晚上有会要开,我来监督你吃晚饭,下来把菜吃了。” 她上台阶的脚步不停:“我还有事处理,你先吃吧。” 小泉咬牙看她决然离去的背影,不甘心地捏紧拳头,这女人不是从来都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他的吗? 为什么去陪过她弟弟以后,连理都不理睬他了? 苏晚筝坐在卧室床边等电话接通,没过一会,石远巢低沉疲倦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姓木的警官。”她试探性地问。 石远巢闻言倒吸口凉气,那边的声音压沉了些:“木源?” “嗯,你从前的战友。” 石远巢眉眼低沉,想起他们决裂前的最后一面,木源满脸是血躺在甲板上,仅有一只眼睛瞪着他。 他们这几年的恩怨误会太深。 每回石远巢想去接近他,想把当年的事说清楚,向他表示忏悔和歉意,木源从来避而不见。 “他……”石远巢悠悠地叹息,抬头望着窗外一片漆黑,“他现在还好吗?” “人倒是气色很好,不过住的地方很简陋,看上去也没人照顾。” 石远巢温淡着声音:“这不用担心,他每年都有抚恤金的,不小的一笔钱。只是他很省,都存着几乎从来不用。” “存着做什么?”苏晚筝没明白。 “他从前跟我说过,此生最大的梦想便是带心爱的女人去一趟环球旅行,我猜是为了这个。” “他有太太了?” 石远巢眼眸幽深,“终身没娶。” 她微微露出讶异的表情,还真没看出来,木警官那铁骨铮铮的硬汉也有柔情一面。 “对了。” 她想起今天在木源家里发生的事,压低声道,“我去木源家里时,苏晟的人竟然在门口偷听,那些人真的每时每刻盯着我的行动吗?” 石远巢想了想,却道:“你先前是不是找人调查过木源?” “是。” 他顿时明白了大概,太熟悉苏晟的套路:“那估计你调查的动作被他知道了,想先你一步木源带走。” “可我找的是一个很亲的熟人查的。” 石远巢抿了下唇,不作评价,只道:“当心点吧,榕城到处都分布着他们的眼线,以后不要擅自做这些行动。” 挂了电话,苏晚筝心情无助地坐在那,良久。 她只是想得知一个真相而已。 真就毫无办法了吗? —— 某处隐蔽独栋别墅内,四人静坐桌前在打扑克。 苏晟托着下颌,慵淡看着眼前握着牌的女人。 她穿着‘得之’特别量身定做的黑色吊带裙,胸前别着一个金色号码牌。 上面写着姓名,年龄、身高体重与三围。 被驯化过的眼眸乖巧,她是被家里人卖到集团的,干干净净的黑发垂在小脸两侧,眼眸清澈,素手雪白。 仔细看,女孩的容貌还有几分像苏晚筝。 江清霾坐在苏晟左侧,伸手去摸牌时,女孩的手假装伸过来碰了下。 他眸色淡漠,掀起一片寒雪,“你做什么?” 若非是女孩,他或许会直接把那只手撇断。 女孩被驯化过的眼眸无神,不知害怕与危险地看着他,宛如机器人一般。 “人姑娘不小心碰你一下,那么凶做什么。”苏晟忽然嗤笑一声,拍拍他的肩,“到的新货,精挑细选的上等品。” 他凑近江清霾道:“刚满20,瞧这脸蛋、这身段,好多客人花高价想要的。看在我跟你爸的交情上,特地留给你的,如何?” “苏先生怕是在开玩笑吧。”江清霾淡漠把手中的牌扔下。 苏晟微笑不减:“没开玩笑,知道你有洁癖,从没给男人碰过,干净着呢。” “我道你请我打牌喝酒是什么事,原来还是鸿门宴。” 江清霾蔑然轻笑,话里夹着锋利的刺, “苏先生,我想是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就算你带了和苏晚筝一样的女人过来,只要从‘得之’出来的,我都不会碰。” 苏晟的心思这几年始终不变,一心想拉拢他进得之。 带女人到他面前,明示暗示都有过不少次。 苏晟也不恼,耸了耸肩故作惋惜地道:“那么拘谨干什么,你爸爸也有‘得之’的股份,也在里面玩。女人而已,在床上不都一样。” 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银质小枪,松了保险,对准女孩的额头。 江清霾淡漠眼里有了丝波动:“你做什么?” 苏晟微笑:“既然你不喜欢,那她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他缓缓抿起寒薄的唇:“又何必如此呢,脏的也是苏先生的地方。” 苏晟说得平缓自然,手指有意无意在扳手上划过:“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洁癖也没强迫症,也不嫌家里血多,反正这儿也不是苏公馆,我叫佣人擦掉便是。” 他在故意逼江清霾,逼在坚持原则和女孩的命里做出选择。 女孩即便被训练过,在死到临头还是展现出害怕的本能。 她孱弱的小脸几分苍白,紧紧抓住江清霾的手腕,颤抖唇瓣说:“求求你,我不想死。” “把枪放下。”他眸里压下一片猩红,喑哑着嗓子说。 苏晟眼睛一亮:“江先生这意思是打算接受她了?” 男人不语,扫一眼旁边的Sherry:“带她上车。” 苏晟笑得满脸开花,手机摄像头对准女孩和江清霾:“哎呀,真是可喜可贺,等着我拍张照,这事一定要让你爸知道,他儿子终于看中了一女人,有出息、有出息了。” 江清霾起身,看似安静的脸庞暗波深涌:“苏先生,留你一句忠告,今日留一物,他日好相见。” 苏晟笑了:“好啊,那我等着他日跟你相见。” 把女孩带上车,车内气氛变得诡秘而压抑。 Sherry在前面开着车,大气不敢乱出,她怎么也想不到江总也有被人威胁的一天。 “江先生,谢谢你。”女孩淡淡沙哑的声音响起,苍白小脸细看还在发抖,“谢谢你救我一命。” 江清霾脸色隐没在黑夜里,气息寒沉。 Sherry嗅到气氛危险,忙说:“江总,您别生气,明天我就安排她离开榕城。” 男人淡漠的侧脸在光影之中,显得深沉冷峻:“没用,得之所有新进的姑娘,身上都嵌了定位器。” Sherry气得忍不住握紧方向盘。 苏晟那老奸巨猾的狐狸!分明就是不拉江总下水不善罢甘休。 男人沉眉思索了会,对Sherry道:“安排她睡地下室吧,那里有间仓库。” —— 世盛大厦,唯有顶楼的灯光还亮着。 一场与公司高层长达三小时的会议结束时,已是晚上11点半。 主座上的男人缓慢起身,嗓音沙哑疲倦:“各位辛苦了,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把修改方案赶出来,交到时博的邮箱里。” 时博跟着席江燃回到办公室,关上门才道:“席总辛苦了。刚刚秦虚打电话通知我,说他调查到太太在时装周发生的事了。” 他扯着领带的动作一顿,视线扫过去,示意他继续说。 “秦虚的人到宁城调查,有位酒店工作人员在天台休息时,说看到太太和一位中年男子在天台聊天。” “中年男子?什么人?” “按照陆少发过来的宴会名单,可以排查出,是石远巢。” 席江燃闻言眸光加深,拳心紧攥:“跟苏晚筝说了什么?” “工作人员说他没听清,但看见中年男人把耳环盒子摔在地上,说有机关。” 那个首饰是由苏晟交给苏晚筝的,必然是他在盒子上动手脚,被石警官察觉了。 时博淡淡垂下眼帘,低声说:“所以太太那晚会崩溃大哭,是知道了要害自己的人是苏晟吧。” 第90章 她真的很有手段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石远巢现在人在哪?” 时博低头查看聊天记录:“他已经回榕城了,要让秦先生继续跟着吗?” 席江燃动作利落地披上外套:“让秦虚约时间请他吃顿饭,就说我有话要问问他。” “好。” 时博跟在后关了办公室的灯,“席总,宋琉星那边已经联系好了,她明天早晨就来接小泉,在电话里开心得不得了,还问您明天有没有空。” 他说着,打量了眼席总的脸色:“宋小姐肯定想着你们三人一起出去玩呢。” “明天。”男人顿了下,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明天当然不行。” 时博笑了:“是啊,我回绝她了,说席总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呢。” 他向来清冷的面容也难得温和,唇畔勾起淡笑:“回家吧。” 车子驶到家已将近12点,家里灯都熄了,沙发上摆着小泉明天和妈妈出去玩的小包。 他脱了外套洗完澡后,轻手轻脚回了卧室,一上床,苏晚筝便迷迷糊糊地醒了。 她嗅到一股朦胧湿热的水汽,困惑睁开眼,席江燃掀被子的动作顿住:“把你吵醒了?” 苏晚筝哑声“嗯”了下,闭着眼睛问他:“今天怎么开会那么晚啊?” “把明天的工作都做完了,留时间陪你出去玩。” “明天?明天是什么日子吗?”苏晚筝迷糊地睁着眼问。 她最近满心都是那些糟糕事,过得明天星期几都迷糊。 男人幽幽凝着她,眼底神色加深:“你忘了?” 听他尾音扬高,带着股不悦的气息,苏晚筝睁开无辜的眼睛:“嗯?我应该记得吗?” 席江燃气息重了几分,再次提醒她:“20号,你说你该不该记得?” 苏晚筝恍然大悟,猛地拍了下被单:“结婚纪念日。” 12月20号,刻在戒指内环的日期。 在他脸颊变得更阴沉前,苏晚筝趁势环住男人的脖子,嬉笑着说:“对不起嘛,今年总想着给你过的生日了,就把纪念日给忘了。”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听你的意思,今年生日我有惊喜期待了?” 苏晚筝想起给他准备的那条没织完的围巾,最近是忙得一点也没时间织了。 她缩进被子里,略感心虚地说:“有个礼物准备一半了,就是最近忙,可能在你生日那天完成不了。” 他浓眉轻挑了挑,脑袋枕着手肘,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你手工做的?” “嗯,你肯定猜不到。” 席江燃瞧她乖乖闭眼睡觉,不觉唇瓣轻扬。 他哪会猜不到? 宋琉星流产那天她从枕头下拿出了把剪刀,再加上她书架上总放着本编织指南,大概能猜到,不是围巾就是手套。 虽然知晓这女人手笨又粗心大意,但只要是她亲手做的,他都满怀期待。 —— 次日早晨,宋琉星很早便迫不及地来敲门。 她今天脸画了精致的妆,做了头发,穿着新买的呢子大衣,手拎着零食来见儿子。 吴妈请她进门,宋琉星站在那左顾右盼,正遇上席江燃起床从楼上下来。 她拨弄了下头发,喊了他一声:“阿燃!” 席江燃对视着女人明媚的双眼,在他印象里,宋琉星似乎已经很久没这样笑过了。 “带了那么多吃的?”他走过她面前扫一眼,淡声问。 宋琉星低眉浅笑:“对啊,好久没见小泉了,买点他爱吃的东西补偿他。” 席江燃抿唇,容颜难见的温和:“把门关上,进来一起吃早饭吧,孩子还在里屋睡着。” 宋琉星应了声,拘谨地摆摆手:“我跟小泉就不吃了,等下带他去以前家旁边的馄饨摊吃。” 她在玄关换鞋,看见孩子的鞋摆在那,低头捡起来:“这鞋穿得灰扑扑的,我拿回去给他刷一下吧。” “前几天带他去商场买了新鞋子。”席江燃指了下旁边的小雪地靴。 宋琉星皱眉连连摇头:“雪地靴不行的,小泉的脚容易臭,穿靴子总捂着会细菌滋生。” “有这么严重?” 宋琉星认真地点头:“嗯,今天我带他去商场新买几双吧。” 席江燃只是觉得那鞋子好看,穿孩子身上洋气便买了。 原来为人父母还真挺有讲究,不是简单生下来,买好吃好穿供着就行。 “好。”席江燃在餐桌前坐下,自然地拿出手机,“身上还有钱?” 宋琉星看一眼他打算转账的架势,低声说:“为了防止苏晟今天跟踪我,我把手机丢了,买了个新的老年机。” 男人会意地点头,拿包抽了张卡交给她:“跟孩子好好玩一玩,也给自己家里归置点东西。” “阿燃,谢谢你。” 宋琉星颤抖着手接过那张卡,眉宇沉沉:“其实想想你把小泉带到身边也是好事,你有能力保护他。若他一直在我身边,小泉迟早会被发现。” 宋琉星忽然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该好好谢谢你。你这样照顾我和孩子,给我们吃穿,帮我找工作,还无条件包容我的无赖。” “但我又没能力为你做什么,直到现在苏晟还死缠着我不放,我是真的有心无力,也在榕城待得累了。” 宋琉星拿起桌上的茶杯仰头饮尽,一声叹息,“真的累了,人活着是真的累。” 席江燃嗓音疏淡地道:“会好起来的,现在小泉也懂事了。这几天苏晚筝带着他学习,昨天一连写了五套卷子,晚上做梦还念叨着英语单词。” 宋琉星有些敏感地看向他:“苏晚筝带他学习?” 她以为小泉会很讨厌苏晚筝呢。 席江燃笑意温淡:“很意外吧,她带孩子也挺有一套。” “……是吗。”宋琉星略显漫不经心地喝着水,手指不经意间攥紧了水杯。 小泉起床时,睡眼惺忪地走出来,宋琉星急不可耐地一把抱住儿子:“小泉,妈妈来了。” 孩子吓得往后一踉跄,差点倒在地上。 他望着日思夜想的女人,满脸激动兴奋:“妈妈!” 宋琉星眼眶都笑红了,摸着儿子红红的脸颊:“肚子饿不饿?妈妈带你出去吃馄饨好不好?” 小泉欢呼着,又蹦又跳地跑向浴室:“好!妈妈你等我!” 看儿子蹦跳健康的背影,宋琉星偷偷擦了下眼泪,突然间觉得这几天的委屈都不算什么了。 但喜上眉梢的同时,又想起和苏晟的恩怨纠葛。 为了防他发现小泉,每天心惊胆战地躲避生活,心情又瞬间沉入谷底。 席江燃仿佛看出女人的心思,手指淡淡敲着桌面:“今天就放心去玩,司机和保镖会在隐秘处保护你们,晚上他们负责送你回家,再送小泉回来。” “好。”宋琉星点头,疲倦无力地勾了勾唇角。 小泉打扮收拾得漂漂亮亮,还沾了下水,臭美地把刘海撩了起来。 “爸爸,苏晚筝还没起来吗?”小泉背上小书包,走前问席江燃道。 他微许颔首:“还在睡。” “懒女人。”小泉不屑地嗤了声。 还想让她看看他今天的新衣服和新发型呢。 宋琉星瞧着儿子的表情,内心有种不快的情绪淡淡展开,拉住儿子的手:“走吧,宝贝。” 房门关上,小泉牵着妈妈的手,站在站台等公交。 宋琉星看着左侧道路的尽头,眼神微妙:“小泉,你老实告诉妈妈,是不是挺喜欢苏晚筝的?” “没有。”宋以泉一愣,下意识摆手,“她是破坏妈妈和爸爸关系的女人,我怎么会喜欢她呢。” 宋琉星微微一笑,“可妈妈听爸爸说,你在跟着苏晚筝学习?” 小泉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也没有跟着她……就是我不会的时候,她给我讲讲题而已。” 宋琉星眼眸流露出丝复杂。 从小带到大的儿子,她比谁都了解,这孩子心思根本没在学习上过。 苏晚筝没使手段,怎么会哄得儿子愿意跟她学习? 她心脏默默颤抖,那女人的手段超乎想象得厉害,知道席江燃看重小泉,就以各种方式讨好他。 想到这,宋琉星唇角扯出冷笑。 她已经向苏晚筝示弱放弃席江燃了,但如果那女人还不善罢甘休,甚至想把小泉抢走,她势必会跟她斗到底。 上公交车后,小泉见妈咪始终郁郁寡欢地看窗外,拉住她的胳膊晃了晃:“妈妈,如果你不喜欢我跟苏晚筝在一起,以后我就不跟她说话了。” 宋琉星转过头,对孩子淡淡露笑:“宝贝,以后跟妈妈住在一起,不回那个家了好吗?” 小泉睁大眼睛:“可是爸爸不允许……” 宋琉星抓紧孩子的手,声音掩饰不住颤抖:“妈妈回家拿上你的和我的身份证,然后我们就去机场,去另一个城市,好吗?” “妈妈,你冷静一点,爸爸知道会很生气的……” 宋琉星眼睫发抖,泪水一下便滚落,她颤抖着拿出张卡,展示在孩子面前: “妈妈现在有钱,也有你……妈妈不能再接受失去你的日子了,好吗?小泉,妈妈求你了,求你了,我们逃跑吧。” 第91章 每一年都是新一年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小泉被妈妈突然的激动吓得不轻。 如果换做从前,他或许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妈妈。 但这段时间,他慢慢习惯了家里有爸爸的生活,也从心里开始接受苏晚筝了。 他也会想念妈妈,但从没想过彻底离开爸爸。 “妈妈,你冷静一点好不好?”小泉有点害怕她这副模样,伸小手给她擦眼泪,“别哭了,妈妈,我们不是说好今天去游乐园的吗?” 宋琉星无法控制隐忍太久的情绪,“你答应妈妈,妈妈就不哭了,好吗?” 小泉咬着唇瓣,小心翼翼地说:“可是……我很喜欢爸爸,我……” 女人当即脸色苍白地凝固,她流泪的双眼慢慢变成猩红色。 她一把将孩子推开,冷眼看着他倒在座位的另一侧:“我看你根本不是喜欢爸爸,你是喜欢苏晚筝!你想让她当你妈妈,是吧!” 小泉后脑重重撞了下,痛得大叫一声。 捂住自己的脑袋,惊恐望着妈妈的双眼,颤抖着拼命摇头:“妈妈,不是这样的,你别生气……” 宋琉星无法克制自己的躁怒,她拼命用力晃着儿子的肩膀,大声斥问:“你这样对我,妈妈怎么会不生气!” 小泉吓得直哭:“妈妈……你是不是又发病了!妈妈……” 宋琉星被触到心中的敏感点,爆发出一声嘶吼:“你知不知道妈妈会生病也是为了你!你怎么可以因为妈妈生病就喜欢苏晚筝!孽子!” “你不愿走,行!那我一个人走!你就留在榕城,叫别的女人妈!你以后再也没我这个妈!” “滚,你现在就给我滚下车!” 小泉哭得声嘶力竭,被宋琉星撕扯衣服拖着拽着往车门口拽:“妈,不要,妈——” 车上的乘客终于看不过去,用力把失控的宋琉星和小泉分开。 几番劝导后,终于,场面平息了下来。 宋琉星坐在那,用力捂着疲倦痛苦的脸颊,头发乱做一团,脸上的妆也全花了。 过了很久她才镇定下来,主动过去,抱住满脸泪痕的孩子。 “小泉,对不起。” 她沙哑的声音透出内心无助,“妈妈真的没办法了,在榕城妈妈一刻都活不下去,真的……” “妈妈,我跟你走。” 小泉眼泪渗了出来,将宋琉星流出的眼泪一点点擦干,又重复道,“我跟你走,妈妈,不要再哭了……” —— 席江燃用过早饭,又在家里看了会早报,却没什么阅读的心思,眼光时不时往楼上扫去。 终于,当时针推移向十点时,他忍无可忍地合上报纸:“吴妈,你上去打扫卫生时看看她起床没。” “哦,好。”吴妈小步上楼去看了眼,“太太睡得香喷喷呢。” 好家伙,偏偏在他中午12点预定了法国大厨的时候睡到现在。 他上楼走进房间,苏晚筝正姿势奇葩地横睡在床上,仰着脑袋大睡。 他俯身把女人身体扶正,顺势吻了下她的唇瓣,低声喊她:“太阳要晒到屁股了。” 苏晚筝拖长一个鼻音,揉着眼睛缩在他怀里,“再睡会,太困了……” 他故意压沉声问她:“还要不要过纪念日了?” 她哧溜一下睁开眼,眼睛清澈地瞧着他,直笑。 席江燃刮了下她的鼻梁,“昨晚忘记纪念日,今天又给我赖床,故意气我?” 她软绵绵地坐起身,伸个懒腰:“那又怪不得我,刚才在做梦呢,梦到我怀了两个双胞胎宝宝,两个女孩,把我高兴坏了。” 男人饶有兴致地瞧着她:“高兴?你之前不是说不想要孩子?” “但我喜欢小女孩啊,而且还是双胞胎。” 她眼睛满载笑意,“你想想,小丫头多好啊,可以给她们编麻花辫,挑选漂亮的小裙子,等她们长大了,再帮她们挑男朋友……” 席江燃静静听着她的话,看她眼中真实的期待与钦慕。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她所描绘的画面,也是他期待的未来。 滔滔不绝地讲了好久,苏晚筝想听他的意见,期待地眨着眼睛:“你觉得呢?” “我觉得——”男人顿了下,话语意味深长地勾在唇角,回味了下才淡声道,“我觉得咱们今天的纪念日行程可以换一换。” “嗯?换成什么?” 他身体挨过去,直接把毫无察觉的女人覆倒在床上,低声缠绵着所:“在家备孕吧。” “……” —— 严格意义上说,这是他们婚后第一个和睦相处的结婚纪念日。 这样的单独约会,也是不曾有过的。 苏晚筝是第一次体会到一切被精细规划好的感觉,不需要考虑每一步流程和走向,只需安静跟着他,期待他给的每个惊喜。 由于她早上起晚了,上午规划去海洋馆的行程取消,两人直接去法国餐厅吃饭。 车子开着驶过江景,沿途的景色美不胜收,苏晚筝连着拍了好多照片。 她甚至觉得,连路线上的风景都被他精心规划过。 这家旋转餐厅位处榕城最高的一栋大楼顶端,是观赏榕城景色最美的地方。 席江燃包了中午的桌席,与她对坐在烛光面前,举起香槟碰杯。 被旁边一排服务生盯着,苏晚筝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都第三年了,还弄得这么庄重。” “每一年都是新一年,仪式感要做足。”他淡淡勾唇,烛光衬着他温润的眼神。 不知被酒醺得,还是被他的话惹得,苏晚筝脸颊红红,眯眼瞧自己手上的戒指:“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怎么会不记得。” “我在到处托关系寻医生救小澈,与此同时还在找骨髓。” 苏晚筝揉着头发撑脑袋,开始陷入回忆,“你突然联系到我,用一封匿名邮件告诉我,你能帮我。” 席江燃自然接下了她的话,“然后,你直接不顾一切来见我,也不管我是不是骗子。” 苏晚筝撑着小脸,盯着他直笑:“我当时哪顾得上这些,只要能救那孩子,我都想去试试。” 她坐直了身子,“不过你老实说,是不是打从一开始早就盯上我了?不然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找小澈的配型,又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 男人笑笑。 都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了,才知道怀疑这一点:“嗯,确实,很早就盯上你了。” 第92章 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她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宋琉星带着儿子回家取了行李和证件,不敢拿太多东西,便直奔机场。 在机场大巴上,宋琉星一路都特别开心,眼看着机场越来越近,就像监狱犯离刑满释放的日子越来越快般。 但她身边的小泉却明显并不高兴,怏怏不乐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全程也没怎么说话。 到机场后,宋琉星去柜台买了张北城的票,距离榕城有一千五百多公里。 安检前,她带孩子进肯德基,买了小泉最喜欢的儿童套餐。 她坐在孩子对面,微笑着道:“小泉,把汉堡吃完我们就进去了,准备跟妈妈到新的城市开始新生活了,好吗?” 孩子眼神略显空洞,抬头看她一眼,扯起唇角:“妈妈,走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爸爸了吗?” 宋琉星将薯条蘸上番茄酱,喂到孩子嘴边:“能啊。爸爸是名人,想见他在电视上就能看到了。” 小泉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闷闷地吸着可乐。 妈妈都这样说了,那大概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吧。 他用力咬着吸管,声音沙哑地说:“可是,我还没跟我班上的同学告别。” 他想起小橙漂亮的笑脸,温软的声音与仿佛冒着香气的笔记本,突然鼻尖就蹿上一股酸楚。 宋琉星看孩子难过的表情,心里也跟着难过,不动声色把情绪压了下去:“好了,到那边我们会认识新的同学,新的朋友,妈妈保证以后再也不带你搬家了,好吗?” 小泉低头没说话,默默把蓄着的眼泪憋了回去。 吃过肯德基,宋琉星牵着儿子的手到安检处时,突然抬头看到安检口站着一个熟悉的女人。 她戴着墨镜与口罩,身后跟了两个身强力壮的保镖,在跟安检员问话。 虽然看不见脸,宋琉星一眼就认出那是宋瑜艳! 她吓得双腿发软,宛如耗子看到猫一般,把孩子抱起来转身就跑。 宋瑜艳身后的保镖看到那匆匆跑开的女人,立刻认了出来,大声说:“宋姐,宋琉星在那边!” 小泉被猝不及防抱起来。 耳边是妈妈一边奔跑,一边害怕的喘息。 他转头就看见她苍白恐惧的脸,连忙问:“妈妈,我们去哪啊?” 他从没见过妈妈这副模样…… 宋琉星吓得快哭了,声音颤抖:“别说话,小泉,别说话……” 她怎么也想不到,在机场竟然能遇见宋瑜艳!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待她?为什么就是不让她开始一段新生活? 她跑进旁边的女厕所,抱着孩子躲进隔间里,捂住他的嘴巴。 小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恐地睁大眼睛望着她。 宋琉星咬紧苍白的唇瓣,低头拿出手机,颤抖着想发短信给席江燃。 谁料宋瑜艳的人很快就赶到了厕所,两个保镖的声音在厕所门口响起时,宋瑜艳吓得手一抖,手机没注意掉在地上。 宋琉星瞳孔倏尔睁大,满脸惨白如纸,大脑空白。 完蛋了,一切都完了! 两个保镖听到声音后,慢慢走到隔间前,“咚”一下踹门:“宋小姐,就别躲在里面不出声了,识趣点就带着你儿子出来吧。” 宋琉星咬紧牙关,面上毫无血色,脸颊绷得死死。 小泉惊恐地抬头看向妈妈,很想问妈妈那是谁,可她脸色深陷绝望般的苍白,手落在门把上,接受现实了般,打开门。 “宋瑜艳在哪里?”宋琉星眼神漆深空洞地看着他们问。 “宋小姐在外面等你。” 宋琉星深吸口气,压下眼中深深的红意,牵着儿子走出厕所。 宋瑜艳就站在厕所门口,缓缓抬手拉下口罩,凝视向宋琉星,红唇扬起自得的笑容。 这几天跟踪宋琉星总算没白费工夫,但她竟然敢带着儿子逃离榕城,还真超乎她想象。 “小雀,你还真是翅膀长硬了。” 宋瑜艳自上而下凝视她,宛如看麾下败将那样高傲,“背着苏晟生了个儿子不说,竟然还妄想逃离榕城?” 宋琉星面色苍白,像经历了一场浩劫般,慢慢松开儿子的手:“劳驾你大老远从苏公馆赶过来抓我。” “那当然,就算不抓住你,我也要抓到你身边这个小畜生。”宋瑜艳眼底流露出丝狠毒。 手指冰凉抓住小泉的下巴抬起,捏着左右瞧了下,眼底迸出恶毒的光。 “我跟你之间的恩怨,没必要牵扯到孩子身上。” 宋琉星忍着快崩溃的情绪,把小泉抱进怀里,紧紧地拥着,“只要你肯放他走,我肯定乖乖跟你走,要杀要剐都随你。” 宋瑜艳嗤笑了声,“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幼稚,太高看自己。早就是我的手下败将了,还敢跟我谈条件?” 她说着,抬抬手示意身后的手下,两个保镖上前轻而易举将母子俩分开。 宋瑜艳淡漠转身,沉声命令道:“把他们给我带上车,送到我那去关起来。” “可是宋姐,您那座边郊的房子有苏晟的手下在周围监视,如果就这样送过去,只怕……” 宋瑜艳一眼不悦地瞪过去:“让你送就送,哪那么多废话?” —— 苏晚筝被他成功吊起了胃口,托着下巴问:“真的?你以前就认识我?” 席江燃端起香槟浅浅喝了口:“你忘记了?有一次你爸爸的生日会,我们全家也参加了。” “然后呢?” 席江燃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真不记得了?那次我记得闹得还挺凶的。” “你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呗。” “你爸爸身边一个司机的小女孩也来参加宴会,好像叫贝贝。但当时到场的都是富家子弟,女孩子们都在讨论漂亮的裙子和包包,贝贝被她们排斥在外,坐在那不敢动。” “嗯,然后呢?”苏晚筝津津有味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席江燃继续说:“有个小女孩看见了,就偷偷把别的大人送给爸爸的巧克力送给贝贝吃。谁知道,贝贝去跟那个大人告了状。” “有个小男孩目睹了一切,在大人对小女孩冷嘲热讽时,主动出面替她解了围。” 席江燃说完,托着下巴淡淡地笑道,“小女孩是你,小男孩是我。” 当时的小男孩也从没想过,在很久之后,他会成为女孩的铠甲和依靠。 他的嗓音温醇,带着她的思绪进入到那层回忆里。 苏晚筝眼前仿佛都能看到,男孩小小绅士的身躯挡在女孩面前的模样。 “那么,小女孩在此谢过小男孩了。”她幸福一笑,端起酒杯对向他。 他端起杯子,轻轻一碰,眼神格外温柔看着盯着她的戒指:“小女孩已经用她的下半生给小男孩当谢礼了。” 苏晚筝避开他灼热爱恋的目光,即便微醺了也知道害羞,她跳开话题问:“那……那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你说实话,这是不是你编的故事来哄我开心的?” 他淡淡握住她的手掌,“我哪有空想爱情故事给你听?” 苏晚筝低头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淡声问:“那女孩后来呢,她的妈妈怎么去世的,你知道吗?” 男人看着她的眼神一顿,握着她的手慢慢松开:“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我不是对以前的事都记不太得了吗,就想问问你。” “你妈妈的事,我只听说是抑郁自尽。” 苏晚筝不甘心地抿了下唇,问他:“有办法再查一查吗?” 他拧了下眉,在心底默默断定,那天石远巢一定是见了她,跟她提了当年的事。 难怪她这段时间状态都那么奇怪。 “吃饱饭了吗?走吧,下午我们去海洋馆看海豚演出。”他是真心不想让她被过去的事困扰,拿起西服外套起身。 “席江燃,你有办法的对吧。” 她也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前,深深埋头,发丝顺着脸颊坠落,“就连小澈的病你都能搞定,这天下哪有你没办法的事,对吧?” 第93章 你跟他是那个关系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时间过去那么久,当时调查的警官退休的退休,养老的养老,到哪再去凑一个专案组调查?” 更别说,这事涉及到‘得之’内部,他更不愿她被牵扯进去。 苏晚筝望着他半晌,眼神黯了片刻。 她轻轻闭了下眼睛,说:“只要想查,一定能查到真相的。” 时博和服务生也愣在一旁,怎么突然浪漫温馨的气氛,一下就变了呢? 他适时走上前开口道:“太太、先生,快到海豚表演的时间了,咱们再不赶过去,就来不及啦。” 席江燃顺势接他的话,淡淡牵住女人的手:“走吧,有什么等今天结束再说,好吗?” 她没什么力气地回握他一下,勉强勾唇。 她其实也不想打破今天这难得的气氛。 但自从见了石远巢后,这事是她心里一直的隔阂,一天不查出来原因,她的心里一天无法安定。 到达海洋馆,走在碧蓝色的透明长廊里,各色五彩缤纷的鱼从他们头顶掠过。 有潜水员在水中随着鱼儿们舞蹈,宛如真正的海底世界那般梦幻。 苏晚筝却始终情绪不太高,手触碰着鱼缸玻璃,偶尔能盯着一条鱼发呆很久。 席江燃带她去看了海豚海狮秀,坐在最近的一排,观众都在欢呼雀跃,她始终情绪平淡地看着,偶尔礼貌地鼓一鼓掌。 出了海洋馆,天空将近傍晚。 两人虽然牵着手,但彼此的距离有种微妙的疏离感。 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纸,随时都有可能捅破。 席江燃握着她的手,把她往身边拉近,低头期待地看着她:“我定了江边餐厅,晚上那里会放烟火。” “可我还不是很饿。”苏晚筝被他拥进怀里,没有挣扎,目光倦怠摸摸他的脸颊,“我陪你吃过饭,咱们就回去了好吗?” 他会意地低头握住她的手,在掌心轻轻吻了下:“好。” 然而两人抵达餐厅时,一通电话打到苏晚筝的手机上,是石远巢。 苏晚筝将酒杯放下,走到窗口边接电话。 那头石远巢低声问她:“你跟江清霾挺熟的,是吧?” “他是我上司。” 石远巢深吸口气,看着显示在电脑上的资料:“仅此而已?” “也是多年的朋友。” 这句话,似乎点醒了石远巢,他说了一句让苏晚筝莫名其妙的话:“对,我忘记了,你跟他是那个关系。” 她抱着胳膊,皱眉问:“什么意思?” 石远巢接下来的话,叫苏晚筝后背升起一阵毛骨悚然:“据我的调查显示,江清霾这几年跟苏晟的密切接触不少。‘得之’的事,他一定没少掺和。” 她不敢相信自己所闻:“你说什么?” 江总那么清高优渥的身世和品格,怎么可能和大伯同流合污? “我说的你应该听得很清楚了。”石远巢面无表情地说,“有空的话过来一趟,我们当面谈。” “可我今天……”苏晚筝皱了下眉,望向身后默然盯着她的男人。 “今天晚上他们会有所行动,与你有关的行动,最好过来。” 他最后那句话,一下将苏晚筝的心情提吊到最高点。 她毫不犹豫改变主意,拿起旁边的包和外套:“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她望向身后脸色略显黯淡的男人,沉声说:“我有点事……现在得走,对不起,晚饭没法陪你吃了。” 席江燃坐在她对面,眸色静得如一片湖波:“你去哪里?” “我去找一个朋友。” 他望着她,像怀着一份执念,在淡淡重复着说:“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我知道。”苏晚筝皱眉,站在他面前,手指慢慢抓紧椅背,“对不起,我会尽早回来。”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餐厅,心情匆匆。 坐在去石远巢家里的车上,烟花已经开始在放了,沿着江景一路能看到那五彩斑斓的绝美景象。 司机师傅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调侃她:“小姐,没跟男朋友一起去看烟花呢?榕城这个时候的圣诞烟花最出名了。” 苏晚筝淡淡苦涩地扬起唇角,没有说话。 只可惜,这幅景象她注定无缘欣赏。 她要亲手揭开那个叫‘得之’背后的阴谋,要保护自己,保护她的家人,更要找出过去发生的真相。 —— 没过多久,车子停在一座普通的居民楼前。 苏晚筝今天只穿了条小羊绒裙,外面披了大衣,站在夜风里有几分瑟瑟发抖。 她给石远巢打了电话后,不一会,漆黑的楼道里亮起手机灯光。 石远巢穿着便服下楼,看到她时,眼神精明地上下掠过她:“你这打扮,是刚约会回来?” “嗯。”苏晚筝想起走前男人那张郁郁寡欢的脸,便觉很对不住他,“今天是我跟席江燃的结婚纪念日。” 石远巢“滴”一声开了车门:“那我还干了坏事了,你怎么不在电话里说我打扰你们约会了。” 按照席江燃那脾气,被人搅黄了约会,他倒不会大发雷霆,但会默默在他的心里记下一笔仇。 石远巢可不想成为他的报复对象。 苏晚筝却没心思与他说这些,坐在副驾驶,双手紧紧交叉在膝盖上,攥得手指都发白了。 “所以,你说江清霾也是‘得之’成员之一的事,是真的吗?” “暂时没找到证据。” 石远巢拉开包,取出一叠照片和一张资料递给她,“但这是最近我调查的结果。江清霾与沈宴没少见面,而且就在昨晚,他还从沈宴那领走了‘得之’新进的女孩。” 苏晚筝盯着那些确凿证据,手指紧紧攥着,慢慢颤抖,跟着视线也在颤栗。 “这……这怎么可能……” 男人在她心里崇敬而尊贵的形象,在一点点崩塌。 “确定这不是ps的照片吗?不可能,江清霾怎么可能会……”她拼命摇着头,眼神恍惚地看着石远巢,语气急促而慌乱。 “我与江清霾无冤无仇的,没事ps他的照片做什么。” 石远巢淡淡地说,目光从她惊恐到惨白的小脸上扫过,情绪早已麻木,“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相信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苏晚筝声音发抖,手里照片掉落几张:“他是我的朋友,更胜于朋友。这些年,若不是他亲手扶持我,一步步教我成长,我根本就还是个无知无能的苏家千金。” 石远巢听着她的话,忽觉可笑: “知道他们为什么拿你开刀吗?就是你表面看上去清高骄傲,实际性格太实诚,太天真。跟他们斗,你简直是在乱送人头。” 江清霾是怎样的人,石远巢他们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只有苏晚筝还被蒙在鼓里。 她不明白,为什么身边的人一个个都那么复杂? 为什么都要伤害她,还装出为她好,对她温柔的态度? 把她的感情玩弄在股掌之中,就真的让那些人快乐吗? 她沉默地坐在那,用力闭紧眼眸,任车子往前行驶。 没过多久,石远巢停了车,贾月坐了进来,声音活泼地传来:“晚上好啊。哟,你没和你老公去看晚上的烟花大会吗?” 苏晚筝睁开疲淡的双眼,牵强扯了下嘴角,算是招呼。 石远巢重新发动车子:“我的两个手下已经潜伏在墓山上了,沈宴带了三四个专业的探墓师去。” 他顿了顿,看向旁边神色愕然的苏晚筝,“江清霾也同行。” 苏晚筝眼皮忽然突突地跳,心里涌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什么探墓?他们要做什么?” 石远巢平静开着车。 车子钻进黑夜里,将他声音也渲染得毛骨悚然:“他们打算今晚挖空你妈妈的坟墓。” 第94章 你想想是什么概念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什么?”苏晚筝不敢相信地抓了石远巢的手臂。 石远巢静静开着车,车轮碾过地上碎裂的树叶,发出令人心颤的簌簌声。 在紧张的空气里,苏晚筝这才听石远巢静静开口说:“你知道你爷爷苏丘手里有多少苏氏的股份吗?” 他突然这一问,让苏晚筝更疑惑了:“大概……一半以上吧。” “错,你爷爷的手里只有百分之20不到的股份。” 苏晚筝惊异地睁大眼睛,作为家主的爷爷竟然份额只有这么少? 她不敢相信地问:“难道你想说大份额都落在苏晟手里了吗?” “不,苏晟手里只有百分之五不到,大部分股份都落在你父母二人身上。” “你的父亲苏丰莫死前是苏家家主,又是个极其爱护妻女的人,他给你母亲留了百分之20,剩下的百分之五十,都在你手里。” 石远巢说着,目光像刀子般刮过她的脸:“百分之五十啊,你想想是什么概念,身价上百亿都不止了。” 苏晚筝整个人呆滞在那,半天没晃过神,有种世界观都受到颠覆的感觉。 贾月摊了摊手,在旁补充道:“就像丛林世界一样,分到肉多的总会成为同仇敌忾的对象。” 车内气氛安静了许久,苏晚筝都没能彻底缓过神来。 她从不知道爸妈留给她这么大一笔财富。 可为什么活了几十年,她都从没听人提起过,更不知道那股份书在哪里。 石远巢开着车看她一眼,似乎能猜透她的惊讶与疑惑: “谁也不知道你爸爸把股份转让书藏在哪里。这几年,苏晟没少动你爸爸的坟墓寻找,就是怎么也找不到。” 苏晚筝讶异地睁圆了眼睛,很快猜到:“所以他们现在去挖我妈妈的坟墓,就是为了……” 石远巢调转车头,慢慢降低车速至停下:“对,你爸爸死前很有可能把文件转给你妈妈,他们近期都在着手调查。” 她听着暗暗攥紧拳心,胸膛涌动一股难言的愠怒。 可真是她的好家人。 好歹血脉相连,还同住一屋檐下那么久,就为了区区一半的股份就要夺她的性命,甚至摒弃道德去挖坟墓。 简直心理变态扭曲到丧心病狂! 她心里怎能不恨,咬紧后牙,克制着面庞的抽搐问: “那我们就拿苏晟他没办法了吗?大伯也没什么钱和资本,这个‘得之’集团,背后肯定还有其他的人撑腰吧?” “当然。” 石远巢解开安全带,关掉车内的灯,“得之的几个投资人都是榕城德高望重的家族,有资金有权利,苏晟顶多只算他们底下跑腿的。” “苏晟来这挖坟找苏家股权,那些人也都虎视眈眈着,都等着分一杯羹。” 石远巢沉默了下,补充道,“苏晟一定答应了他们什么。譬如,他们提供苏晟人力财力帮助,苏晟把股权划给他们百分之几。” “不要脸!” 苏晚筝愤愤咬紧牙关,一拳“嘭”地砸在座椅上,“那是我爸爸生前留下的东西,他有什么权利随便瓜分!” 石远巢嗤了声,那群人的下限早已超越了不要脸的级别,早就沦丧基本的人性和道德观了。 贾月在后座轻轻一笑,“‘得之’专拐年轻漂亮的女孩,以高价卖给老板们。那群游走在社会的最黑端的人,你觉得有黑白是非观吗?” 苏晚筝眼瞳颤抖,掌心都布满了汗。 她突然在这一瞬间感悟彻骨的可怕,仿佛置身冰窖般,寒冷是顺着神经慢慢蔓延整个身体的。 她捂着额头,脑海里浮现的是从前与大伯相处的画面。 虽然交流不多,但只要她回家,大伯都全力欢迎,做最好吃的菜,开最好的酒迎接她。 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为了利益说变就变呢,苏晚筝到死都想不通。 寂静的墓山空空荡荡,在漆黑的夜色下,显得格外诡秘恐怖。 石远巢走在前面,踩着稳健轻快的步伐往上走:“你们躲在这里,动作轻一点,我上去探探情况。” “不会有危险吗?他们那么多人在上面。” “与其担心石队长,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贾月睨她一眼,拉着她在树丛深处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抱着膝盖。 “可是……” “放心吧,得之的案子石队长已经着手七八年了,跟随这群人潜伏到大大小小的场地,也不下十几次,他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贾月让她放宽心,拍拍她的手背道,“你我跟着也帮不上忙,只需要乖乖待在这就好。” 苏晚筝还是放心不下,坐在那像热锅上的蚂蚁,无法镇静。 贾月抬头望她焦躁不安的表情:“喂,我问你,你真不记得你们家的股权转让书在哪里?” 她问得苏晚筝怔了下,木讷摇着头:“我怎么会知道。我爸妈临死前的状况,跟我说的话,我都不记得了。” “你再努力想想呢。”贾月沉声道,“那份文件就是定胜负的关键。只要我们这方提前找到,就等于抓住了先机。” “……” 苏晚筝闭上眼睛,仔细在脑海之中探索。 其实,妈妈去世相隔现在只有几年的时间。 她明明都记得学校里的时光:还没有操场的学校,戴着红框眼镜的小学老师,为喜欢的男同学剃的光头…… 偏偏就是不记得,爸妈离去的那一段。 “对不起,我真的记不起来。”她摇摇头,在贾月身边坐下,懊恼地叹气。 贾月抿唇,“不用道歉,想不起来也不怪你。” 她顿了顿,欲言又止,“总之,知道石远巢又重新调查了这个案子,‘得之’开始全力开始寻找那份文件,同时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这段时间,自己小心一点。” 苏晚筝盯着贾月冷静的侧脸,突然心里冒出一个疑惑:“你怎么那么清楚得之现在的情况?” 贾月勾了勾唇角,故弄玄虚地道:“当然是因为我跟得之的人有所接触。” “谁?” 苏晚筝迫切想更加了解这个神秘的集团。 迄今为止,她知道的成员只有苏晟,以及江清霾有半只脚踩在里面。 “这个嘛,以后再告诉你。”贾月低头瞧见手机发来一条短信,石远巢发的信号。 “走吧。”贾月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带你去看看你大伯的真面目。” —— 月色当头,几辆锃亮的黑色轿车停在山腰处。 陆漪的坟墓就建在山坡的最顶端。 作为苏家的家主太太,她的墓碑是由上等的汉白玉打造而成。 长方形两端布着华丽的雕花,陆漪的名字工整写在最中央。 此刻,墓碑前已经被挖出一个大洞。 苏晟披着黑色的风衣,唇间叼一根烟站在旁边看着,眼眸深戾。 已经快一小时了,还是挖不出来任何东西,让他突然心思愈发地烦躁。 而在他身侧伫立着一道更高大的身影,是江清霾。 他穿着藏青色的西服,唇里嚼着薄荷糖,视线湛黑深邃,淡然启唇道:“我早便告诉过你,苏丰莫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苏丰莫死前就知道得之,也知道有多少双眼睛觊觎这份财产,怎么会埋在一挖就挖得到的地方。 苏晟冷笑声,无视了他的话,直截了当问他:“那按照江总的意思,我的好弟弟会把东西埋在哪里?” 江清霾露出轻淡的微笑,不紧不慢:“我当然不如苏先生你了解你弟弟。” 苏晟从鼻子里哼出不屑一声,换了个站姿。 如果真可以,他还真想把他弟弟从坟墓里挖出来,问他到底把文件藏在哪里了。 到底藏在哪里,才能屏蔽过所有人的眼睛,只让苏晚筝一人知道? 苏晚筝与贾月很快赶到石远巢的所在地。 三人躲避在其中一辆白色轿车旁,紧盯着上面人的行动。 不敢靠得太近,以苏晟灵敏狡猾的感知,稍微一点风吹草动便会让他怀疑。 苏晚筝在那辆白车前蹲下时,盯着那串车牌号,脸色陷入几分苍白。 那是江清霾的车牌,她比谁都熟悉。 证据凿凿,江总果然与他们是一伙的。 所以,先前苏晟害她的种种,从吊灯事故到时装周下毒,江清霾都知道的吧。 苏晚筝疲淡地一笑,心脏某处一阵揪疼。 演、骗、玩弄她,这世道可真有趣。 她身边到底还有几个能相信的? 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想原因。 无非和苏晟一样,都是为了股份,不然他也不会出现在这。 石远巢端着相机,怎么都拍不清那些人的脸,有些着急地转头道:“筝筝,你留在这等着,我跟贾月再往上走一走,争取拍到脸和声音,拿到证据。” 苏晚筝完全走了神,木然点了点头。 再抬头时,那两人已经轻车熟路爬上旁边隐秘的小山丘,消失不见。 身边没有人,一种巨大的恐惧与无助忽然蔓延全身。 苏晚筝抱着自己蹲下来,在没有人陪伴时,情绪总会莫名其妙如洪水般倾泻。 便在这时,突然手机来了通电话,是席江燃打来的。 她默默擦掉眼泪,压去眼眶的红色,调整好声音再接:“喂?” “人在哪?”他嗓音低淡而沉冷,隐藏着愠怒。 “我在……外面。”苏晚筝降低声音说。 席江燃继续问:“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她听出他生气了,没开半点玩笑,一知道她的地址就会随时杀过来的那种生气。 苏晚筝看了下手机屏幕,原来已经快凌晨12点了。 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就快过去了。 第95章 要杀了我吗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她闭了下眼睛,再看向山丘上方,那群人正拿着长长的铁锹,用力挖着妈妈的坟墓。 与此同时,她的心脏也像被挖空了一块,汨汨流血。 苏晚筝声音沙哑地说:“我现在……真的有点事,很快就回来,好吗?” “你人在哪里?我来接你。”席江燃并没听她的解释,他的耐心已经被消磨干净,态度难以抗衡。 他倒要看看到底有什么事能让她彻夜都不回家。 “我……”苏晚筝无法开口。 她不可能告诉席江燃地址,她也不想让他掺和进这潭浑水里。 便在这时,身侧忽然传来一阵极近的脚步声! 那脚步来得又快又轻,明显不是石远巢与贾月。 苏晚筝吓得脸色发白,手机没拿稳掉在地上,想赶紧逃跑,却已是来不及。 她心脏跳动到最快速度,大脑已经麻木地准备接受死亡制裁时。 忽然,一道惊讶到颤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苏……苏小姐?你怎么会在这?” 苏晚筝瞬间辨别出那道声音,愣在当场。 竟然是Sherry,江清霾身边的特助。 一时间,两双眼睛对视有几分尴尬无言。他们平常见面是在公司,这样无声的对视,反而让Sherry有些心虚地避开。 苏小姐会来这,果然就如苏晟那群老狐狸猜测的一样,石远巢肯定带她摸清了事情的大半真相。 包括得之,包括苏晟的身份,包括江总也跟他们有所牵连的事。 Sherry紧张地摁了摁耳朵上的对讲机,那是她跟江总沟通情况用的,而现在,江总一定听见苏小姐的声音了。 如她所料,山丘顶端,苏晟察觉身边男人的气息一寸寸陷入冷意。 苏晟很少见到江清霾这样不淡定的表情,看他一眼,讽刺问:“怎么,是不是新送你的那小丫头太折磨人,让你都肾虚了,被晚风吹几下都白成这样。” 江清霾却神色空洞地拢紧外套,一反常态,往山坡下方走。 他的脑海此刻彻底放空。 怎么是她? 她怎么会来? 谁带她来的? 苏晚筝面对着Sherry,脸上表情很快冷了下来。 Sherry是江清霾最亲近的特助,苏晚筝原以为她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做事认真踏实,在给部门开会时,也数次用作学习的模范。 只是没想到,她的心机也不浅。 她笑了下,一眼参透Sherry眼中想问不敢问的疑惑:“是,如你所见,我都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突然心里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横气,破罐破摔的架势。 她的脸颊被月光铺上一层冷白,那是种被信任之人欺骗的痛苦、冷漠与决绝。 苏晚筝盯着Sherry震惊的瞳孔,相较之下,她显得尤为淡定从容,“要奉江清霾之命杀了我吗?” “苏小姐,不是的,你误会了。” Sherry如梦初醒,连忙第一时间替男人辩解,慌张摆着手,“江总他从没想过伤害你,你们认识那么久,江总照顾保护了你那么久,怎么会杀你呢……” 苏晚筝毫不留情地冷笑:“是啊,跟他认识那么久,都没看清原来骨子里是这样肮脏的人。” 她刻意咬重“肮脏”两个字,让江清霾的脚步骤然一定。 心脏有一片无人触碰的区域,最深最脆弱,此刻像有钢筋扎进去一样疼。 他的脚步只犹豫了一秒,继续走下山坡。 寻到自己的车时,他也同样看见正在对峙的两人。 苏晚筝没想到江清霾来得这么快,虽然嘴上狠,见到他时还是吓得往后退了步。 眼神警惕又恐惧地瞪着他,满脸充满了抗拒与疏离。 江清霾没时间与她解释,抓住女人的手臂拖上车,力气沉沉,声音带着恼意:“谁教你来这?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苏晚筝眉头突突地跳,以为他要绑架自己,拼命挣扎:“你放开我,你干什么!江清霾你松手!” 关乎到她的安危,他不会怜惜。 在苏晟察觉不对劲下来前,他必须带她离开这里。 江清霾直接把女人甩进车里,开门上了副驾驶,对Sherry冷声道:“开车!” “……是,江总。” Sherry慌慌张张地发动车子,没注意车轮压中了苏晚筝掉在地上的手机。 “咔嚓”,一声无人注意到的碎裂。 苏晚筝在后座挣扎着坐起来,车子几个飞快加速,横冲直撞下了山,并以最快的速度往江清霾的家里开。 苏晚筝被几个惯性刹车推着根本站不起来,她狠瞪着座位上的男人,恨不得撕了他那张人模狗样的脸皮:“江清霾,你放我下车!” 而男人显然也无法平静,深深呼吸着,一字一顿地问她:“你是不是跟石远巢见面了?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呵,想从她嘴里套话。他以为她还像从前那么天真好骗么? 苏晚筝眼神冷如冰霜地瞧着他:“我呸!你他妈要杀我就赶紧杀了我,拎着我的人头去见苏晟,还能让他多分你一点苏家的股份。” 她尖锐凌厉的字句令男人皱起眉宇。 杀她,拎着她的人头,这种字眼他光是听着便心颤不已。 “筝筝,我与苏晟交好是有原因的,但那原因绝不是要伤害你。” 他慢慢转过头,黑眸认真凝视着她,试图解释,“也绝非要什么股份。”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片刻,“啪”一声重重的响,苏晚筝一巴掌狠狠甩了过去。 那一巴掌,痛感蔓延到他心里去,几乎震碎了江清霾的心。 苏晚筝打到手麻,面容却是愉悦快意的:“演,继续演。苏晟三番几次要杀我,那些计谋,那些策略,都是你帮他想的吧? “你多聪明睿智啊,我的恩师,江清霾先生,你处心积虑要害我,我还满心感激地把你捧在手里,每天奉着,每天谢恩,生怕补偿不了你对我的好。” 第96章 你真的舍得?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Sherry开着车,心跳一惊一乍。 竟敢一巴掌打在江总脸上,从前到现在能伤到他的,也不过苏小姐一人。 “苏晚筝,够了。”江清霾握住她的手腕,嗓音沙哑,全然没顾脸上的疼痛般,“不要再说了。” 看她痛心成那样,仿佛在反反复复提醒着,他对她做了多么天大的错事。 “我真傻,哈哈哈,我苏晚筝真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傻子。” 她说着便突然大笑起来,看着男人沉默苍白的面容,想起妈妈的坟墓被挖空,想起这些年错付的情谊,一阵愤怒血气冲上脑顶。 车子烟灰缸旁边支着一把枪,她从上车的时候就看到了。 苏晚筝倾身过去,速度飞快地抽出那把枪,稳稳握在手里。 一切发生得太快,就连江清霾晃神一秒后,才反应过来。 他抬头时,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自己。 Sherry吓得立马停车,惊恐地对苏晚筝尖叫:“苏小姐!你冷静一点!不要开枪,真会出人命啊!” 苏晚筝手握着枪,力度丝毫不颤,笑容被月光勾勒得诡异可怖:“江清霾,既然你不舍得取我的命,那就别怪我杀了你。不杀你,难解我心头的恨。” 面对死的威胁,江清霾却没有半点后怕,而是袅袅淡淡地问她: “晚晚,杀我,你真的舍得?” 晚晚…… 晚晚…… 她的大脑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起来。 曾几何时,她在哪里听过谁这样叫过她。【46章】 到底是谁?他是谁! 她盯着面前这张脸,忽然手指开始剧烈抽搐起来。 大脑没有那段记忆,可身体和肌肉却还记得,他是谁。 几番剧烈的自我斗争后,枪无声掉在地上。 苏晚筝跪坐在那里,如断了线的吊偶娃娃那般,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流。 江清霾俯身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吻着她的脸颊和眼睛,吻掉她的眼泪:“晚晚,有我在,谁也伤不到你。” —— 苏晚筝的电话被掐断后,就再也无法接通。 席江燃终于意识到事情开始不对起来。 他迅速分派秦虚等人,报警找寻苏晚筝的下落。 从苏晚筝离开时坐的那辆出租车查起,找寻晚上八点左右从江边餐厅接过客人的车辆。 但这无疑是个庞大的工作量,仅靠一晚上的时间是完不成的。 奔波许久,男人熬得眼睛都红了,天边也慢慢亮起光度,他们终于排查到了那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还在睡梦中便被警方敲门叫醒,迷迷糊糊交代了当时的情况后,终于锁定,乘客就是苏晚筝。 最后在早晨五点时查到,她的下车地点在一栋再普通不过的单元楼。 而当晚,石远巢与贾月在墓园拍到足够清晰的照片后下山,发现苏晚筝随着那辆白色的车一起不见了。 两人立刻冷静分头寻找,却都见不到她的踪影。 贾月当场脸色煞白如纸:“完蛋了,她该不会被发现,被得之的人抓走了吧?” 石远巢担忧地抿唇,惯然沉静的脸色有几分波动。 他静下来思考了下,“这辆白色的车主是谁,你当时看到了吗?” “不记得了啊!”贾月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苏晚筝可是他们事成最重要的一环,也是得之目前恨不得铲除后快的对象,就这样被抓走,等于这几个月的辛苦彻底白费了。 贾月平静下来,又仔细思考了一番,说:“但是得之向来低调行事,很少会有白色的车,他们的色系都是黑色。” 她说到点子上,石远巢也正在怀疑这事。 两人在山坡下站了会,便听身后树丛间传来窸窣的说话与脚步声。 几个手下随着苏晟下来,无功而返,气氛充斥着一股低沉阴郁。 有人出声安慰道:“虫哥你别丧气。反正上头给了命令,让我们一直协助陪同你,直到找到那份文件为止。众人拾柴火焰高嘛,就不信还找不到了,是不?” 旁人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大家别丧气,从头开始找线索,总能找到的。” 而苏晟只是抽着烟,踩着一地树叶往下走,没有说话。 石远巢反应极快地拉住贾月:“他们下来了,走,我们先藏起来。” 两人躲到山坡下的一个草垛,看着一行人浩浩荡荡下山。 如贾月说的一样,皆是黑衣蔽体,他们的车都是统一型号,就连车牌上的数字字母都是相连的。 那辆白色的车,并非得之内部的车。 苏晟身边的胖子手下挥挥手:“大家各回各家吧,今晚辛苦了,我陪虫哥抽根烟再走。” “虫哥再见。” “虫哥晚安。” 大家伙各开各的车离开下山,只剩苏晟和他带的三个亲信。 其中一司机去热车,另两个陪他站在车边抽烟,踢着脚边的树叶,唉声叹气:“唉,上面给我们配的都是什么人,没一个脑子聪明的,全都指着虫哥给他们下达指令。” 胖子笑说:“你也不想想,‘得之’里都是一群精虫噬脑的人,能有什么脑子?” 他说着,瞅一眼旁边默默抽烟的男人,还不忘奉承:“下半身干大活,上半身还能想事的,我活几十年见着也就老虫一人。” 小叶嗤了胖子一眼,满脸写着对他拍马屁的反感。 苏晟仿佛游离在话题之外,他只盯着余烟发呆,慢慢出声:“江清霾突然神色匆匆地离开,是去做什么?” 胖子笑说:“那谁能知道呢。贵人事多呗,更何况挖他心爱女朋友妈妈的祖坟,他肯定也不乐意。” 石远巢在树丛后默默听着,忽然睁圆瞳孔。 对啊,那车既然不是得之内部的,只可能是江清霾的! 他的眼里突然出现一抹希望。 如果是江清霾带走了苏晚筝,那他倒不担心她的安危了。 这样想着,他转头对贾月低声说:“你去查一下江清霾车子的颜色和牌照。” 贾月眼睛一亮,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好,我这就去。” —— 灯火通明的家里,苏晚筝被领着进了房间,她木然站在那,脑袋剧烈地疼痛着,望着眼前的男人,嘴唇喃喃:“你到底是谁?” 男人抬手松了她脑后的发绳,温淡着声说:“阿姨已经放好水了,先去洗澡。” “江清霾,你到底是谁?我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晚筝忽然想起,江桃从前扼着她的脖子时,她的大脑返送了一段画面。 当时听到的,就是有人在喊她晚晚。 他摸摸女孩柔软的长发:“柳姨,带苏小姐进去沐浴。” 被唤作柳姨的是和吴妈年龄相仿的阿姨,她点头应了声,握住苏晚筝的手臂:“走吧,苏小姐。” 她被强行带进浴室里,呆滞站在那,任柳姨一层层脱掉她的衣服。 “苏小姐,不用担心。先生不会伤害你的,现在外面也很乱,处处都是针对你的人,先生这么做,也是想保护你。” 苏晚筝面色冷若冰霜,也不顾自己寸草不挂,就那样直勾勾瞪住她:“阿姨,你也有孩子吧。如果你的女儿有一天被人欺骗、陷害,你还能心平气和说出这种话吗?” 柳姨一怔,无奈地扯了下唇角:“我哪有那么好的福气。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结婚后把我从家里赶出去后,就再也没管过我。” “若不是江先生收留,我这个孤寡老人应该还在街头流浪吧。”柳姨轻轻一声叹,送苏晚筝踏进浴池,用小盆舀了水,从她头顶轻轻倾注。 浇在身上的明是温热的水,苏晚筝却觉浑身彻骨寒冷。 见她始终不说话,柳姨又主动找起话题,与她讲起家里的事情。 冰箱是声控开门,家里热水器要等一分钟才会热,地下还有个仓库,等等。 苏晚筝起初没认真听,听到一半时,忽然脑袋被点醒,打断她:“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她猛地站起身,水珠溅了柳姨一身:“江清霾他什么意思?他这是要囚禁我?” 这个念头一出来,令她狠狠颤栗了下。 “苏小姐,你冷静……” “滚开,放开我!” 苏晚筝不知哪来的力气狠狠甩开她,裹上浴巾,转身就爬上浴室的窗户。 想囚禁她?做梦!她不可能再乖乖受那人的摆布。 “苏小姐!” 柳姨见她那举动,大惊失色地尖叫了声,连忙冲过去要抓住她。 苏晚筝眼疾手快,脚踩着洗澡水毫不犹豫泼向柳姨! 柳姨被猝不及防泼了一脸水,眼睛睁不开,呜咽着往后退了两步时,浴室门从外面迅速打开。 进来的是江清霾,他听到动静,看到此时的场景时,眉头猛地蹙了起来。 苏晚筝眼见是他,立刻打开窗户,也不管这是几楼,裹着浴巾便毫不犹豫要跳下去。 但江清霾比她更快。 长腿连迈几步,甚至不顾一皮鞋踩进带水的浴缸里,伸手一把抓住她浴巾的边缘。 “滚!江清霾,你给我滚!” 苏晚筝尖叫一声,整个人猝不及防被他抓着胳膊揽进怀里,再无抵抗能力,被强行抱下了窗台。 第97章 我有丈夫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她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嘴里还在尖叫辱骂:“你他妈的,放开!骗子!混蛋!你别碰我!” 柳姨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尤其是江先生被打的那一下,她吓得魂都快没了。 几时见过先生被这样任由欺负着? 她想劝,先生却是一副任她闹,任她打的表情,平静抱着女人走出浴室,淡淡说:“柳姨,把这里收拾下,拿套新的女式睡衣进来。” “哦……好!” 苏晚筝被他抱进卧室,他长腿带着关上了门。 人被抛在床上,柔软的被褥里,剧烈的挣扎之下,浴巾一角已经散开了。 一整天下来,苏晚筝已经没什么力气再闹。 她无力地躺在那,像条脱水后奄奄一息的鱼,目光空洞地布着血丝,静静悲哀地看着他。 他不说话,坐在床角用毛巾一点点擦着她湿润的头发。 手下移时,难免碰到她露在外的皮肤。 像块上等无暇的美玉,细腻如雪,锁骨下是一片呼之欲出的美好,被浴巾遮着,叫人难免浮想联翩。 喉结轻轻滚动了下,被苏晚筝所察觉到。 她忽然觉得好笑,唇角轻慢地勾了下:“看来你还是有点基本人性的,送上门的身体,还能有回应。” 苏晚筝知道他是个定力极好的人,即便被这样讽刺与挑衅,连眉头也不皱一下,擦头发的动作不停。 苏晚筝冷瞪着他,继续刺激:“你到底想干什么?把我关在这里囚禁我?还是等得之那边出一个好价格,把我卖给其他男人赏玩?” 她也不是吃素的,一下便挑衅到他的不悦之处。 江清霾手里力道加重了片刻,沉沉抿唇:“得之的人现在满世界找你,等着取你性命,让你留在这不是囚禁,是为了你安全着想。” 她表情冷漠至极,反问:“哦,挖我妈的坟,也是为我着想?” “明天我就差人重新把那边的土翻一遍,修整好,就跟你妈妈刚下葬的时候一样。” 苏晚筝被他那副态度气到一阵火往天灵盖蹿:“我呸!你少碰再动那里一下,别脏了我妈的坟!” 她话毫不客气,也无比尖锐。 江清霾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表面是毫发无伤,手指却默默握紧了毛巾:“那就不碰。但你乖乖留在这,等外面风声过去,等得之少了动你的心思,我再……” “江清霾,你能别在这自作多情了吗?我有丈夫,有人要害我,他自会保护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如果他有那能力,我就不会多此一举了。”江清霾静静淡淡地看着她,“你以为他就一身清白吗?你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什么意思?”苏晚筝不为所动,甚至嘴角带着轻蔑的冷意,“现在是觉得怎么都哄不好我,改成挑拨我跟席江燃了是吗?” “我真想挑拨,也不会等你们结婚三年了才挑拨。” 话点到一半,江清霾却没再继续说下去,手掌轻轻拨去她额前的发丝,声音温沉,“时间不早了,睡吧。” “你放不放我回去?”苏晚筝宁死不屈地盯着他。 江清霾回答得很坚决:“不放。” 她既已插手进得之的浑水里,不管她调查了多少,跟进了多少,江清霾都不会再让她有任何继续的机会。 并非怕被她查出什么。而是每接近得之一步,她的性命威胁就会更深一层。 苏晚筝深深吸口气,控制不住脸颊的颤抖。在权利与能力悬殊如此之大的情况下,她毫无办法。 “你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你死了,苏澈也活不了,别忘了,他是指着你活的。” 江清霾只是淡淡提了一嘴,却格外戳中她的心思。 苏晚筝眼睛登时睁大,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你……你用苏澈威胁我?” 他说:“并非威胁。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这里,苏澈那边,我会派最好的护工照顾。” 言外之意,便是她只要甘愿被他囚禁在家里,外面的事,他会替她承担下一切。 苏晚筝默然盯着他许久,然后闭上了眼。 就在江清霾以为她快睡着的时候,她忽然睁开眼,字字诛心:“江清霾,我根本不想你插手管我的事,知道为什么吗?我嫌恶心。” 他表情的微颤几乎是一瞬之间,又很快消弭。 “嗯,知道了。” 江清霾平静得仿佛那话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抬手关了她头上的灯,语气稀松平常,“说完了吗?嫌我恶心就闭上眼睡觉,眼不见为净,晚安。” —— 清晨,席江燃自从找到小区楼下后,便在那等了将近两小时。 对来来往往的居民做了调查,拿出苏晚筝的照片供他们查看。 依旧是一无所获。 在警方认定找错了地点,开始着手调查其他地方时,一辆旧款的小轿车驶进了单元楼。 当看到车上下来的石远巢时,席江燃终于重新看到了希望。 石远巢送完贾月回家,又跟手下交代了晚上发生的事,差遣他们去调查跟踪江清霾,尽快确认苏晚筝的下落。 办完这一切,已经到早晨了,他实在困得不行无法驾驶,在车上小眯了会,才驾车回家。 正遇上在门口等着的席江燃。 自从石远巢主动辞职后,两人已经很久没见了。 石远巢站在那半晌,眯着眼睛看了席江燃一会,才认出他来。 脸上自然是惊讶的,但也很快明白他来找他的用意。 他沉步走过去,手掌在席江燃肩上拍了拍,以示几年不见的招呼:“洋气了,成熟了,长成真的大男人了。” 席江燃望着他,微许勾唇道:“石叔还和当年一样,没变。” “怎么可能没变,早就老咯,干不动咯。”石远巢摇着头笑。 彼此的状态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战友,即便毫无联系,也能一起坐下来,撸袖子抽烟喝酒,像几年前一样有说有笑。 石远巢晃着手里的车钥匙:“上来吧。” 简单的小房间,两室一厅,从墙纸到家居都透着股陈旧的气息。 不知多久没擦拭的电视机上方摆着张黑白遗像,席江燃一进门就注意到了,那是宋学志的照片。 两杯茶水上桌,石远巢习惯性地直奔主题:“苏晚筝确实已经开始着手调查得之的事。是我告诉了她一切,并且把她拉进来。” 石远巢想了想,又纠正了自己的话:“不,不能说一切。至少几年前你们的恩怨我没告诉过她。” 席江燃没喝茶,坐在窄小的沙发上,目光寒沉地看着他:“她昨晚来了你这,到现在也没回家。” “是。”石远巢避开他凌厉如炬的目光,低头喝茶。 他喝得又多又快,也不知在抑制内心紧张,还是真的口渴了。 一杯茶见底,石远巢才慢慢地说:“是来找过我。” 席江燃紧而追问:“她现在在哪?” 第98章 我把她弄丢了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石远巢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清了清嗓子:“对不起。” 很可怕的三个字,像在男人心底投下一颗深水炸弹。 他深深吸了口气,骨节分明的五指紧攥着那杯子,几乎要将那塑料揉碎。 “我……把她弄丢了。” 石远巢低沉着声音,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他。 听完一切,逼仄的空间里气压陡然降低,仿佛阴云密布。 席江燃用力闭了下双眼,再度睁开,吐出沉沉气息:“白色的,那必然是江清霾的车。得之没有那样的车。” “我也是这么猜测的。”石远巢眼神略有期待地看向他,“至少她没落在得之手上,在江先生那,不用多担心吧?” 席江燃没说话,脸色也并未转晴。 他得到这个消息后,便起身打算离开,手压在门把上时停住,看向身后的石远巢。 石远巢本想起来送送他,却被他那似警告似不悦的眼神震住。 “石叔,我尊敬你的专业能力,也理解你想制服那个组织,为宋学志报仇的心思。” 他一字一顿地对他说,“但希望你不要再去找她,停止与她的一切接触。” “不是的,江燃,苏晚筝她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这是我身为她丈夫的请求,请您体谅。”说到这,他的眼底是温柔又富有底气的。 石远巢再想说什么,也只好咽进喉咙里。 毕竟苏晚筝不是他的所有物,他要尊重席江燃的意思。 沉默几秒,终于妥协:“我知道了。” 石远巢替他打开门,眼底却是欣慰的笑,“我到底是年纪大了,连个小姑娘都护不住,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战场了,加油,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提。” “一定。” 席江燃淡淡说完便关上房门。 他回到车上时,由于一天一夜没睡而过度疲累,在后座陷入了一会晕眩。 时博连忙给他倒水:“席总,你先回家休息一趟吧。拖着这身体哪里都去不了啊,就算去找江总也……” 他压紧沉冷的眉眼,摁着充血太重的眼睛,缓解那里的疲倦:“开车,我靠一会,到江清霾家告诉我。” 时博担忧地看着他,却只能照做。 车子缓慢往前行驶,时博中途又接了个电话,是吴妈打来的电话。 他看一眼后座闭眼浅睡的男人,把蓝牙耳机戴上,压低声音接听:“吴妈,怎么了?” “时先生,席先生和太太怎么昨晚都没回来啊?”吴妈的声音听上去很着急。 “太太跟先生有点事,可能会晚点回。” 吴妈急得团团转:“可是宋小姐昨晚本来应该送小少爷到家的,一直没回来啊!” “什么?”时博一时没压住声音的惊诧,不想一下吵醒了后座的男人。 他慢慢睁开疲惫的双眼,呼吸一时像被火烧着,嗓音翻滚沙哑:“怎么了?” “没……没什么。”时博心虚地挂掉电话,不愿再让席总操心,“刚才差点撞到护栏。” 男人没多怀疑,闭上眼睛继续睡:“开车稳点。” “诶,好的。”时博偷偷擦了把汗,一直在忙着太太的事,根本都忘记小泉还在他妈妈那。 往好的方向想,宋小姐可能想跟孩子多待一会,所以找地方躲了起来。 往坏处想,她或许在带着小泉的途中被苏晟发现了,跟太太一样被抓了起来。 时博叹了口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一次彻底体会到,焦头烂额是这样的状态。 20分钟后,车子停靠在一栋花园式别墅门口。 时博本想停一会,等男人休息会再叫他。 但车子一停,席江燃便立即醒了,脸庞愈发清瘦,显得颧骨深邃突出,他沙哑着声音问:“到了?” 这里确实是江清霾的独居别墅,可四周静悄悄的,车库也没见车,像很久没人居住一般。 “是,到了。”时博应着,解开安全带,“您先车上等着,我下去看看情况。” 他开门下车,推开防盗栅栏进去敲门。 敲了很久,只有一个打扫卫生的女佣来开门,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你们找江先生?他已经一个星期多没回这儿了。” 时博愣住,上下打量这房子,二楼房间的窗帘都打开着,空无一人的模样。 他望着那女佣,和气地笑问:“那江先生在别处还有住宅房吗?” 女佣望着他的目光有几分警惕,摇摇头:“不知道,我只是奉江先生命令,每天过来打扫卫生而已。” 时博知道她一定是被封了口,便没多为难,“好的,谢谢。” 回到车上,他一一跟席江燃交代了情况:“席总,不然我让人去查查江清霾的购房记录?” “他既然刻意要隐藏的住所,必然不会以自己的名字购买,你查不到的。” 席江燃长指缓慢揉着酸涩的太阳穴,凛冽地吐气,“去凌睿堵他。” 屋子里设了安神香,苏晚筝晚上这一觉睡得很沉,日上三竿才醒来。 睁开眼前,有那么一瞬希望昨天发生的只是梦境。 希望睁眼时一切如故,她还睡在自己的床上,枕边是席江燃温热的呼吸。 没有背叛,没有欺骗,她还能安然去上班。 可当视线逐渐清明,陌生的天花板与味道,让她的心情一下沉入死灰。 她慢慢坐起来,昨晚身上的浴袍被换成了丝绸睡衣。 推门出去,门口有两个人高马大的佣人在守着她,“苏小姐,你醒了。” 苏晚筝自心底冷笑了声,盯她倒盯得够紧,“他人呢?” 佣人规规矩矩回答:“家里来了客人,江先生在楼下谈事。” 客人?苏晚筝当即想到苏晟。 她转身朝楼梯快步走去,楼下二人谈话的声音不偏不倚传进耳里。 江清霾在低声说:“这是两千万,手术成功后,市中心的一套精品房你挑一套,我买单。” 苏晚筝站在楼梯口,屏息凝神地听,手术?什么手术? “你知道我帮你,要的不是这个。” 回答的那道声音清沉俊朗,一时让苏晚筝觉得很熟悉。 江清霾浅浅低笑,点头:“我明白。” 紧接着,是两人起身走到玄关的声音,江清霾一边送客,一边在问那人:“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那人语气急迫地说:“就下周吧。手术结束,我要见到我要的人。” “没问题,我等你电话,李医生。” 听到最后那三个字,房门也应声关上。苏晚筝“咚咚咚”踩着拖鞋下楼,满脸惊愕地冲到玄关处。 她隔着窗户,果然看到是李琼墨的背影。 手指紧紧抠在窗户上,嘴唇颤抖,脸色发白,李医生?怎么会? 而江清霾一副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模样,默然扣下了大门的锁,不让她有任何逃出去的机会。 “昨晚睡得好吗?”他凝视着她错愕又诧异的侧脸问。 “什么意思?”苏晚筝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手指发抖指着窗外,“你跟李琼墨也有勾当?你跟他说了什么?” 江清霾神情温淡地告诉她:“我跟李医生一直都认识。” 苏晚筝死死瞪着他,双眼充斥冷意:“少装模作样!我刚才听见了,你要他做什么手术,事成之后给他钱。” 他拿起瓶水喝了口,避重就轻地问:“他帮我办事,我给他报酬,不是天经地义么?” 第99章 我来要人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不吃他这一套,用力抓住他的胳膊问:“你要他做什么手术?你又盯上哪个目标了?” “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江清霾走回桌前,敲了敲餐桌提醒她,“早上有吐司和培根,柳姨在厨房做。” 苏晚筝径直走到门前,用力掰了下门把手,如她所料被上了一道严实的锁,唯一的钥匙在席江燃身上。 再抬头望去,墙壁四周的窗户也都上了锁,她根本无法从那里逃脱。 不出意外,她彻底被囚禁在这个四方屋子里了。 在认知到这个事实时,一股巨大的无助和绝望袭上心头,她低落地站在那,黯然攥紧了拳头。 “在外面平定下来之前,就待在这里哪都不要去。” 江清霾见她这副眼中无神的模样,眼中到底有几分不忍。 手掌试图去触碰她的头发,被苏晚筝冷着脸避开,他的手便生生地僵在半空,嗓音很轻地说: “不是囚禁你,你在家里想做什么都行,想要什么,知会柳姨一声,我都满足你。但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苏晚筝与他隔开安全距离,冷冷地说:“把我的手机给我。” “手机暂时由我保管。” 她气得深呼吸,“你还说不是囚禁?我想用手机联系我想联系的人,你凭什么阻止?” 江清霾平静安抚着她的躁怒:“你想联系谁,想跟谁说什么,由我传达。” 苏晚筝面无表情地启唇:“那你告诉席江燃,让他到这里救我。” 男人静默不动,半晌才从胸腔叹出一声:“不要任性了,他就算找过来也带不走你。” “你认为我在跟你胡闹是吗?那你大可以试试,要么放我走,要么就等着五天后收我的尸。” 苏晚筝已经决定与他破罐破摔了。 既然不说明困她在这的原因,又死都不放她走,那她也不会乖乖如他的愿。 人在不吃不喝状态下只能活五天左右,到时候就看看,是他选择默许她死,还是选择放她走。 江清霾微微聚拢了眉心,望着女人跑上楼的决绝背影。 几秒后,“咚”一声沉重的关门声。 Sherry来接江清霾去公司时,他还伫在那不动。 她道:“江总,前台说席江燃一直在会客区等着您,已经等了快两小时了。” “梨园那边的女佣也说,席江燃今早到那找过。” 江清霾微微点头,沉吟片刻后说:“把那份协议带上,让公司空出一间会议室来。” Sherry忍不住提心吊胆地深吸口气:“我这就去办。” 凌睿集团,宽敞明净的大厅内,沙发上坐着一道漆黑深沉的身影。 男人叠着长腿,将笔记本放在膝盖上工作。 时博就站在旁边,陪着席总一起等人。 来来往往走过许多凌睿的员工,都忍不住侧目看这个气场十足的男人,议论纷纷。 小米走进公司时,一下就认出席江燃来,在他面前停下脚步:“请问是席总吗?” 席江燃抬头看她一眼,认出是苏晚筝身边的秘书,对她颔首:“你好。” “席总来找筝筝姐的吗?” “她在吗?” 小米摇摇头,看见男人眼底期待的神情暗了下去:“筝筝姐去时装周回来后状态不太好,休了长假在家休养,连我都好久没看到了。” 席江燃阖上电脑:“你们江总呢?” “江总倒是每天按时来的,但就是来开个会就走了。” 男人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知道了,去忙吧。” 小米离开没多久,公司大厅便传来一道沉稳的脚步。 前台迎宾小姐也都纷纷起身鞠躬,阵仗整齐:“江总好。” 席江燃揉了揉眉角,拿起风衣外套起身,也不顾自己是客,直接迎了上去。 两双黑色皮鞋在大厅门口相遇,无端的两股气场交叠在一起,仿佛正拉开一场无声的厮杀。 席江燃目光冷淡如冰,对一个把自己太太夺走的男人没什么好态度。 他抄着兜往前一步,薄唇抿得冷薄肃然,凛冽吐出四个字:“我来要人。” 江清霾黑眸清冷落在他脸上,眼里不疾不徐蒙上层笑意:“在我的地盘上命令我,席总还真不客气。” 他缓慢解开衬衫腕扣,将袖子慢条斯理卷起来:“我也不想过来,可江总始终躲着我,这似乎是唯一能见到的你地方。” 江清霾勾唇微笑,便抄兜绕过他往前走:“我向来不赶客,里面请吧,席总。” 两人同上了专属私人电梯,身后Sherry和时博互望一眼,客气的视线里,也压着对彼此的敌意。 江清霾负手而立,像聊起家常事那般,慢悠悠地笑说:“她在我那里过得很好,今天睡到十点过才起床。” “睡得再好也不是她的家。” 席江燃漠然盯着上升的数字,相较在楼下的敌对,现情绪已收留许多。 江清霾眉眼不动,字句反击:“你给的家,也不是她真正的家。这是在一开始我把苏晚筝交到你手里时,就谈妥的问题。” 男人在身侧的拳头无声攥紧。 电梯“叮”一声到达。 安静的会客厅,一张大理石圆桌,两杯咖啡冒着热腾腾的雾气。 江清霾一直是势在必得的神情,姿态自然地倚在沙发上品尝,淡淡抬手:“你也尝尝,公司新进的咖啡。” 席江燃却没那个心思,继续在电梯里的话题:“在你把苏晚筝交给我时,我们的确谈过,也签过份协议。” 江清霾从鼻子里哼出声笑,抬掌示意Sherry把协议放在桌上:“看来江总还记得,我还怕你贵人多忘事,叫助理带上了。” 席江燃怎会不记得,这本文件联系着他与苏晚筝的缘,他翻来覆去辗转读过每个字眼,倒背如流。 他手指敲在桌上:“但协议上的期限是五年,你忘了吗?我跟苏晚筝才过了三周年结婚纪念日。” “的确,但文件最后也标明,我有权利按照情势变化,改变期限时间。” 江清霾也毫不示弱,眼眸如利刺般扎着他,“席江燃,希望你记得,从一开始苏晚筝就是我的女人,不管从前、现在还是以后,她都一直是。” 一时间,空气里陷入诡异的安静。 这种无声的压迫,让Sherry和时博都不敢大出气。 但同时,他们的记忆又不约而同回到几年前。 Sherry不知道江总和苏小姐是如何认识的。 在她被选中任职江总助理时,苏小姐就已经是他的女朋友了。 那时,江总还在研修研究生学位,并借用江家的势力拉拢了一波投资,与几个朋友创立了凌睿集团。 他们的感情一直很稳定。 江总既要忙工作又要忙学业,可不管多忙,每天他都会固定给苏晚筝打两小时的电话,晚上要听到她一句晚安才能入睡。 那时,苏晚筝正上大三,给Sherry的第一印象,是个温柔贤惠,又很爱江总的女孩。 是那种认定此生非他不嫁的爱,坚固、坚定。 她从不埋怨江总忙碌,每周三是她一周里唯一早上下课的时候,她会坐两小时的公交车去买江总爱吃的薄荷糕,再坐一小时地铁,到江总公司楼下等着。 幸运一些,当天江总结束得早,她等两三小时能等到。 有时会议要开得晚了,她会默默从下午等到深夜。 即便如此,周周如一日,Sherry从没听过苏小姐有任何抱怨。 Sherry想,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或许现在与苏小姐过着结婚纪念日的,该是江总。 两人之间真正的噩梦,是苏小姐妈妈去世的那一天。 那几天,苏晚筝妈妈陆漪想卖掉一些金银细软,在网上发布了消息后,有一个网友出了不错的价格,给了陆漪一个地址: 清一街130号的别墅[46章],要求当面交易。 苏晚筝和陆漪没什么戒心,便一起去了,推门进去才发现中了计。 别墅里没有什么买家,只有七八个禽兽一般的男人,眼神大放光芒地贪婪看着她们。 第100章 我要她的五年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那群男人,毫无疑问是‘得之’的“忠实顾客”。 他们就像是受到谁的命令,特地在那蹲点守着某个目标。 很显然,目标是陆漪。 陆漪当时是红极一时的贵太太,身材与容貌都是极致绝佳,每一次参加各种晚宴,都成为记者媒体拍照的焦点。 只要被输送到公众面前,就不免汇聚猥琐的目光。 这几个人自称是陆漪后援团的成员,其实都是对她觊觎许久的猥琐男。 那一天,苏晚筝亲眼见到那群禽兽如狼似虎扑向妈妈身上的模样。 她拼命抗争、尖叫,想去救妈妈,却被人掐着摁在地上,只能浑身发抖眼睁睁地看着。 便是那一个个可怕又残忍的画面,在她心里留了下巨大的创伤。 那几个男人完事后,陆漪直接昏了过去。 他们按照得之的命令,直接放火烧了别墅,意图把苏晚筝和陆漪一起烧死。 然而,苏晚筝从大火燃烧的别墅里幸存了下来,是江总及时赶到,把她救出来的。 但陆漪没有那么幸运,活活被烧死在别墅里。 Sherry也目睹了那天的情景,那是她至今回想都惨烈到会做噩梦的场景。 在大火熊熊燃烧的别墅里,陆漪浑身着火,死死拍打着窗户,尖叫着喊救命。【46章】 而苏晚筝被江总抱在怀里,她哭着使出浑身力气想挣脱,跪下求江总去救一救她妈妈。 自陆漪去世后,她患上了极为严重的抑郁症与创伤后应激障碍。 每天不吃不喝,每晚无法入睡。 江总抛下一切的事务,停了公司的业务来陪她。 手把手进行治疗,可苏小姐就像一个失去灵魂的躯壳般,终日躺在那里,愈来愈消瘦。 在她的体重瘦到80斤以下时,江总意识到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失去她了。 便在这时,一个叫李文柏的医生找到了他。 他是从中医院退休的药理医生,花了将近30年的时间在研究一项他从国外引进的手术。 通过植入某种芯片,在电脑里,将海马区与大脑皮层里的记忆转化成数据块,从而实现清除或植除某段特定记忆。 那枚芯片是他研制而成的,取名为“清缘”。 李文柏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手术对象,苏家小女儿因母亲去世患上严重抑郁症的事,便进入了他的视线。 他与江清霾见了面,提了“清缘”的可实现性,巧舌如簧地劝说他,这台手术就是为苏晚筝这样的人创造的。 通过删除她对妈妈去世前的记忆,从而达到治愈抑郁症的效果。脑海里不再存有让她痛苦的心结,自然病也就好了。 李文柏带苏晚筝进行一系列检查,开了无数次术前会议得出了结论—— 可以清除苏小姐那部分痛苦的记忆,唯一的问题是,她脑海里江清霾的那部分记忆也会完全摘除。 意味着苏晚筝的抑郁症可以被治愈,但同时也会完全忘记与江清霾的所有。 听到这个事实,江清霾连着抽了很多根烟,又凶又猛,坐在苏小姐的床前,从白昼守到黑夜,再到天明。 第二天,他拖着沉重而疲倦的身躯,去李文柏的办公室签署了手术同意。 这一切神奇得不像现实世界里会发生的事,苏小姐的记忆被摘除后,整个人都变了,脸上重新带上笑容,眼里重新覆上光芒,同时,望着江总的眼里也不再有爱意,满是陌生。 Sherry知道,做出这一决定的江总,定是爱极了她。 只盼她岁岁平安,哪怕他们生生不见。 失去记忆的同时,李文柏为苏晚筝植入一段她母亲是自然上吊死亡的记忆,但即便如此,得之也没有停止取苏小姐的性命。 为了保护苏小姐,江总将她托付给了席江燃。 席江燃承诺会保护她,年少时在那场宴会上对她一见钟情,心里其实一直还有她。 他提出与苏晚筝结婚,婚期五年。 亲手把心爱女人推到其他男人的床榻上,这又让江总陷入一个艰难的选择。 但最后,又一次为了她妥协。 借以找骨髓为由,席江燃与苏小姐相识相知不到一个月,便踏入了婚姻的殿堂。 短暂的思绪被拉扯回来,Sherry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真是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如今竟都到第三年了。 席江燃凝望着他的黑眸慢慢转凉,如数九寒天般,气息危险:“如果不给我一个中断的理由,我不会妥协。” 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她的五年,一天不能少。” 剑拔弩张的气氛,无声硝烟蔓延,压迫着每个人的呼吸。 “看来席总你到现在还没明白,从头到尾这件事的主权都不在你身上。”江清霾沉沉抿气,可见反复强调这句话已让他有几分不耐烦。 席江燃不甚在意地一笑,“当初江总求我的时候似乎不是这么说的。” “我承认,当时没像你那样有家族扶持,我没能力保护她。但如今我有了,所以我把她要回来,一切理所应当。” 席江燃眼底划过一丝不屑的轻笑:“我没听错吧,江总现在说要保护她?在凌睿周年宴会上,是谁放苏晟进场?又是谁默许他害人?” 他向来说话直中红心,不留任何颜面,也叫人回不出一句话来。 那确实是江清霾最后悔的事,所以事后他狠狠惩罚了那个酒店经理。 江清霾深吸一口气,俊容重新布上浅笑:“是,对那天你舍身救她,我真的很感谢。” “不必感谢,我救我的太太天经地义。” 他笑了笑,一句话把主权又拉了回来,宣誓苏晚筝此刻是他的人。 “你的太太?她以后不会再是。” “三年与五年的分别,不过是多吃几顿饭,多睡几次觉的事——” 江清霾缓慢转动着自己的尾戒,嘴角勾起弧度的同时,目光耿直地注视着他,“那并不能让她爱上你。” 他狠起来也不甘示弱,谁没几个会痛的软处,他们彼此就是比谁戳得更准,更狠。 席江燃惯然沉峻的脸颊一点点覆上阴鹜,他倾身上前,隔着张桌子却有滂沱气势压面而来。 一只手攥住江清霾的领结,发狠扯到眼前:“江总这股自信可真是与生俱来啊,她爱不爱我岂是你说了算?莫不是你在家里装了监听器,亲耳听见她说她不爱我了?” Sherry以为席江燃要动粗,第一意识要护住江总,却被时博拦下,冷冰冰地对视她。 “君子动口不动手。”Sherry毫不畏惧地对视着时博。 扯着领带的男人笑容淬了冷意,慢悠悠转过头问:“你哪只眼睛看我像君子?” Sherry被他那凛冽气场震得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江清霾任他拽着自己,淡淡袅袅地反问:“那莫非席总认为,她爱你?爱一个从结婚就从没给过她安全感、总让她以泪洗面的男人?” 见席江燃不说话,他知道自己赢了,慢慢微笑着挑衅:“还是你认为,即便将我与她在一起的那记忆植入她的脑海里,她也会坚定地选择你?” 男人之间的竞争,往往只用一句话拉开序幕,无论金钱、权利或爱情。 席江燃的怒火也被一瞬间勾了起来。 他淡漠松开江清霾的领带,自上而下睥睨那团皱起的布料:“莫非江总想试试?” “正有此意。”江清霾面不改色,“我已经安排下周李琼墨动手术,把她该记得的东西还给她。” “到时,一切胜负都会明了。” 第101章 伤害你的事,我做不出来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李琼墨是李文柏的儿子,也是唯一继承了‘清缘’手术的人。 席江燃眉头轻蹙了下。 李琼墨会答应江清霾动手术,必然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筹码。 他是痛恨清缘,痛恨自己父亲,也痛恨得之的。 原因很简单,他的初恋女友因为容貌出众被得之拐了进去,直到现在都没找到。 参透出席江燃脸上的诧异,江清霾轻轻勾唇笑了下:“几天前苏晟送了个不错的雏儿给我。仔细调查过才发现,原来那就是李医生一直在找的女孩。” 席江燃眼底透出丝凛冽的光。 旁边,时博也惊异地睁圆眼睛,竟然能有这种事? “李医生跟我达成了条件。他替我动手术,我把女朋友还给他。” 江清霾湛黑眸中挑衅一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你跟他之间的兄弟情义,不过如此。” 出了凌睿,时博半晌没能回过神来,“怎么会这样?我们派进凌睿的人都没能找到初南小姐,竟然就落入江清霾手里……” 席江燃比他淡定得多,深深凝了口气,闭眼压下一片疲倦:“开车,去李琼墨家,我要当面问他清楚。” —— 苏晚筝在卧室里待了一天不吃不喝。 柳姨在外每隔三小时就来敲一下门,放在门口的饭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一筷子没动过。 苏晚筝也不是在房间纯躺着不想事。 她在思考逃出去的办法。 而专心研究一整天,终于叫她找到了破绽。 早上10点的时候,柳姨在给她送了饭下楼时,她悄悄把门缝打开一点看到了。 她又端了一盘饭菜出门,门暂时敞开了大约20秒左右,她才空着手回来。 而中午十二点,柳姨才端去第二份饭。 送出去,又是20秒后,端着上午的空盘子回来。 由此可见,这个家除了她,还囚禁着别人。 苏晚筝不能确定那20秒内自己能否逃出去,别墅很可能都安设了其他保镖,随时盯着她的举动。 但既然有人跟她一起被关在这,苏晚筝觉得就有希望,至少有人跟她站在统一战线上。 直到晚上时,江清霾都没回来。 在柳姨送去晚饭时,她瞅准了机会,推开门,蹑手蹑脚走了下去。 苏晚筝动作很快,出去时,正好见柳姨走向旁边的地下室,拿出钥匙在开门。 当柳姨一抬头看见苏晚筝时,吓得手里的饭菜险些掉地,愣着张嘴看她:“苏……苏小姐?你怎么出来了?” 初冬榕城的天暗得早,她一袭白衣,满身清寒地伫立在那,神情冷淡如霜雪,颇像恐怖片里的女主。 苏晚筝慢慢走近柳姨问:“你送饭给谁去?” “我……”柳姨想藏起那份饭却已来不及,她避着苏晚筝的目光。 “你不用想着办法骗我,我都看见了。” 苏晚筝走到柳姨面前,看清她脸上颤抖的恐惧,“你只要带我去看看里面是谁,我保证不会跟江清霾说起这事。” 在公关部多年,她很会洞悉人心,也看得出此刻柳姨最顾忌的是什么。 果然,柳姨脸上的表情有所变化,犹豫着看她:“苏小姐……我不能背叛先生……” 苏晚筝心底难免失落了下,耸肩一笑:“那就当我没说。”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去,其实内心还在赌,赌柳姨会回心转意。 毕竟柳姨犯的这错可不小。 “苏小姐——” 苏晚筝脚步一定,嘴角难掩激动地勾起,她是赌赢了。 她慢慢站定脚步,看向柳姨。 柳姨蠕动着苍白的唇瓣说:“苏小姐,我答应你。但现在天太晚了,我怕江先生快回来了。明天,等江先生离开后,我就带你进去好吗?” 苏晚筝深吸口气,细想也没什么问题,点点头:“好,我相信你。” 果然如柳姨猜测,在她回房躺下没多久,楼下亮起了刺眼的车灯。 江清霾回来了。 开门进来时,柳姨来给他脱外套。 男人到底是眼尖的,他一眼就看出柳姨表情有几分不自然,也不敢看他,脸部肌肉微微颤抖。 江清霾淡漠地随口一问:“她没出什么事吧。” “没……没有啊。”柳姨连连摇头,使劲儿咽口水,然后认真说,“苏小姐就是一直在楼上待着,饭一口没吃。” 江清霾整理衬衣的动作顿了下,他以为这是柳姨紧张的理由,眼眸柔了片刻:“她不吃饭也怪不得你。去把饭菜再热一下,送上来。” “是。” 柳姨偷偷在心里松了口气。 江清霾上楼推门进去,动作刻意放得轻,屋子里,只有床前一盏月亮型的小灯开着。 她侧卧着躺在床上,纤瘦的身形背对着他,很没安全感地裹着被子。 凑近去看,她漆黑如瀑的发丝遮住了侧脸,只露出淡色的唇瓣。 他手指伸过去,淡淡拨开女人的发丝,看她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瘦得露出了颧骨。 被他碰到时,她才反应很慢地睁开眼。 柳姨说她一天都没吃饭看来不假。 脸色糟糕得已经不像她了。 “你打算用这种方式威胁我是么?”他手指留恋在她凉凉的脸颊上,沉声问。 苏晚筝甚至都不想回答,更不想看到他。 往旁边挪了下身子,避开他的手:“什么时候放我走?” 仿佛面对他时,她只会机械的这句话。 “下周。”他坐在她床边,眉眼低沉,“过了下周,我任你选择留下或离开。” 哦,又变了,一天一个说法,要她相信哪个? 苏晚筝不理睬他,心里只认为那是他哄她吃饭的借口。 便在这时,柳姨敲门来送饭菜了。悄悄看一眼躺着的苏小姐,暗暗赞叹她装得真好。 江清霾把饭碗拿在手里,淡淡搅着里面的粥水,说:“今天我去见了席江燃,他在找你,但他找不到这个地址,所以去了我公司。” 苏晚筝一下睁开眼。 听到那个魂牵梦萦的名字时,她眼前浮现他那张温柔的俊脸。尤其听说他在找她时,突然心脏被扎了一道般。 好想他啊,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她抓紧被单,将身体弓起来,才能勉强克制那阵疼痛。 “我见了他,承认你在我这,他发了封号的要我把你还给他。” 苏晚筝猛地睁开眼,眼眶微红。突然顺着他的话想到一个可能性,猛地回头瞪住他:“你跟他提了什么要求?” 以江清霾这小人之心,他做得出这种事。 江清霾黑眸刹那间沉了下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 “欺骗我将近五年,明明在害我还装出关心我,现在还囚禁我。” 苏晚筝一一细数,眼神不甘示弱,“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被曾经的爱人用这种仇恨又怀疑的视线盯着,他呼吸一阵急促,胸膛窒闷。 “伤害你的事,我做不出来。”明明是一句嘲讽的反问,他却在认真回答。 苏晚筝哼了声,根本就懒得反驳他。 气氛一度陷入僵冷。 江清霾沉沉抿了口气,把碗往床头上一放,淡淡说:“把饭吃了,下周我给你选择权。” “不骗你。” 第102章 是去找宋琉星吧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他关上门前,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夜色逐渐加深,某些潜伏的不安分因子在黑夜浮动着。 苏晟忙完一天的事回到家,用力扯了下领带,坐在备好红酒的桌前。 轻轻啜了口酒,浑身的疲倦得到了释放,他闭上眼睛缓缓舒了口气。 楼上缓缓下来一个女人身影,红纱蔽体,身上几乎寸草不挂。 她是得之新来的货,年龄30岁,今晚特地守在这等着苏晟。 “苏先生。”她声音软酥酥的,分明是小女孩的声音,“酒是我特地带来的,您最喜欢的90年的波尔多。” 苏晟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兴致缺缺。 忽然觉得,刚才喝的那口酒让他浑身反胃,有种想吐的感觉。 不知是最近太累了,还是年龄上涨了,他对女人好像产生一种奇怪的免疫力。 又或是,身下躺着个女人时,他脑海里总是浮现另一张脸。 “谁准你进来的?”苏晟晃着高脚杯,慢慢倾斜,神色自若地看着里面的液体滚落进垃圾桶。 那女人心头颤抖了下,她是这一批新进的人里拔得头筹的女人,已经可以直接接客人的单子,拿到丰厚酬劳。 只不过,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外面的男人她一个看不上,她的目标在苏晟。 这个在外界面前是个苏家的庸子,但实际却坐拥金山银山的男人。 能被他看中留在身边,后半辈子的生活绝对不用再愁了。 “我……”女人低下头,不敢造次,“是我拜托女佣放我进来的。” 他“哗”地一声把桌上的酒瓶扫翻在地,平静的脸上早已乌云密布:“带着你的酒滚出去。” 女人吓得一抖,脚边飞溅到几颗碎玻璃渣。 她早就听说苏晟的暴戾无边,惹他不快的人通常没有好下场。 生怕被他一枪崩了脑袋,女人不敢再造次,低头匆匆就逃出门去。 没过多久,手下叶子进来,看一眼沉脸揉着太阳穴的男人,连忙唤来手下收拾。 苏晟一生气,整个别墅里都人心惶惶,佣人们匆匆收拾完,如见了鬼一样逃开。 只有叶子不怕苏晟,他在苏晟身边坐下,低声说:“虫哥,要跟你讲个事。” 苏晟继续揉着眉头,漫不经心地睁开眼:“说。” “宋琉星……已经很久没回她那个出租房了。” “什么?” 苏晟猛地睁开鹰隼般的眼眸,瞪着他,“人在哪?” “没……没找到。” 叶子低下头,“我们已经迅速派人去找了,就在刚刚他们通知我,查到了宋琉星……用身份证买了出城的机票。” 听到这话,苏晟心脏像被什么刺了一道,急迫地提起胸口一股气。 他即刻站起身,披上外套,似乎忘记了浑身疲倦:“现在谁在负责调查?让他过来见我!” “是……”叶子立刻毕恭毕敬给他开门。 可俩人才刚出去,却见一辆黑色的老爷车停在门口。 那是苏丘的车。 爸? 苏晟一下站定脚步,脸上急迫的表情有几分收敛,盯着缓缓打开的车门。 从车上下来的却是宋瑜艳。 她化着很淡的,红唇却鲜艳似火,不合时宜出现在她浅色的脸上。 苏晟脸上出现的一抹紧张消失,随之不悦地抿紧唇瓣,宛如没看见似的,侧身便绕了过去。 宋瑜艳平静转身,看向夜色里背影匆匆的男人:“你去哪?” 苏晟依旧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叶子回头看了她一眼,给面子地回答:“虫哥打算去找人。” “是去找宋琉星吧。”宋瑜艳的唇角慢慢勾起笑意。 苏晟的脚步骤一下停住,仿佛觉察到什么:“你知道她在哪?” “她打算逃出榕城很久了,偷偷带行李去机场的时候,被我抓了个正着。” 宋瑜艳缓缓抬手,旁边她的女佣恭敬递上一纸文件,神秘一笑,“你猜,我发现了什么秘密?” 与此同时另一侧,席江燃刚开门回家,便迎上吴妈急迫的脸庞:“席先生,找到了人没有啊!” 他脸色沉下,以为吴妈指的是苏晚筝。 避开目光,扯了下领带:“在江清霾那,还在想办法救人。” 吴妈懵了下,然后一跺脚:“啊?我说的是小泉和宋小姐啊,从昨天到今天就一直没回来过!” 男人刚松懈下的情绪陡然绷直,已经疲倦到布红血丝的双眼,迸出锋锐的光:“什么?” 冲劲太大,他险些没站稳,瞪向旁边的时博:“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我……”时博主动低头承认,“对不起,席总!要怪就怪我!因为当时事情太多了,我实在不忍心让席总再为宋小姐操心!” “宋小姐一定是铁了心要带孩子走,这么久过去,早就已经远走高飞不知去哪了,席总您还是放弃……” 席江燃一把推开他,冷然吐出两字:“混账!” 时博被他狠狠推了把,人差点倒在沙发上,他焦急看着男人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心脏狠狠揪了起来。 他倒不在乎被席总骂或炒鱿鱼,他此刻只担心席总…… 若还继续硬撑着要去找宋小姐,这样乱来,身体绝对会挺不住! —— 某处遗弃的破旧仓房内,连张床都没有的房间,灯光昏暗。 这里是宋琉星和儿子在机场被抓后,住了两天的地方。 铁门口守着很多彪形保镖,各自持刀带枪,层层围困,要想逃出去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宋琉星每天都在试着逃跑,不为自己,也要为小泉。 可她终究是个势单力薄的女人,每次都被保镖抓回来,扔进房间狠狠一顿打。 光几天,她身上就已遍布伤口。 而长时间待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吃不饱穿不暖,对宋琉星这个成年人来说尚可承受。 小泉本就抵抗力弱,从昨晚开始就感染了高烧,一直持续到现在。 宋琉星趴在门板上,用力地拍打,嘶哑着喉咙哭喊:“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儿子吧!你们找个医生救救他吧!” 那几个保镖听得心烦意乱,这女人已经连续叫一天了,嗓子劈破了还那么坚持不懈。 其中一个叼着烟的冷笑:“妈的,我们还没分到工钱呢,还给你找医生,真当自己千金大小姐了?” 也有头脑较聪明的,忧心忡忡问:“老大,那孩子是老虫的崽,真不救的话……死了怎么办?” “死了也怪不得我们啊,是宋姐让我们在这看守,又不是当仆人,给她吃喝就不错了,少多管闲事。” 听着外面保镖的对话,宋琉星整个人心如死灰地跪坐在那。 破布一般的床单沾着霉味,小泉奄奄一息地躺在那,浑身热得像被火烧。 他烧到眼睛都睁不开,不停地流鼻血,要张着嘴才能勉强寻到一丝氧气。 张着小手,用沙哑到极致的嗓音,艰难地呼喊着:“妈妈——妈妈——” 宋琉星痛哭流涕地爬过去,一把抓住孩子的手,贴在脸颊上,“妈妈在这,妈妈在这!” “妈妈——我好难受——”他双唇蠕动着微薄的气息,眼睛一扇一合,仿佛随时会永久紧闭。 “再坚持一下好吗?小泉,你必须睁开眼看着妈妈!听妈妈说话、唱歌、讲故事给你听,不许睡好吗?” 她哭着抱紧孩子,那样无助又绝望,仿佛那样抱紧他,就真的不会失去他。 可小泉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他双眼沉沉,手已经僵直不能动,慢慢地,看面前的世界也模糊了起来。 忽然地,“砰”一声响,外面传来车子撞到门栏的声音,把外面的保镖都给惊醒。 第103章 你看起来真高兴啊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什么人?” 几个保镖立刻点燃了灯,便见空旷的车库中出现一道漆黑的身影。 他穿着狭长的披风,浑身自带一股强大精悍的气场。 身后车灯炫目,勾勒着他凛冽的身形,却看不清五官,抬手之间,几颗子弹顺着风流的方向就射了过来。 “砰砰”两声,两个手下直接口吐鲜血地倒了下去。 其余两个吓得手一抖,晃神的片刻,便见面前男人飞奔过来。 手起刀落,直接在腹部划开一道血痕! 短短几十秒的时间,整个废弃工厂内便血腥遍布。 男人丢下手里的刀子,疾步朝着亮光的方向跑去,找寻了一间又一间房间,终于在角落找到心如死灰的宋琉星。 她抱着小泉跪在那,形成了个恒久的姿势般。 眼泪早已流干,满脸血红,声嘶力竭。 “琉星。”他走过去,脱下外衣轻轻包裹住女人的身体,并将她拦腰抱起。 宋琉星被男人抱起时,才有所反应,露出丝惊恐的神情。 但当看清那人的脸时,恐惧的表情才逐渐降下,被冲入心房巨大的委屈所替代。 “阿燃——救救小泉!他没呼吸了!” 席江燃低喘着把女人抱起,他虽方才没用多少功夫就降服了四人,但从一开始,身体就已体力不支。 他一摸孩子的鼻息,探他的脉搏,还有一点微弱的跳动。 “我叫了救护车,先出去!”他抱起孩子和女人,刚冲出去时,便听救护车尖锐的呼啸声传来。 他在心底暗暗庆幸,幸好先前秦虚带人跟踪过宋瑜艳,很快把她这几天走过的地址发给他。 席江燃一下就锁定在那座废弃工厂,立刻驱车前去。 仅在20分钟内就救下了宋琉星。 但他离开时太掉以轻心,没注意到地上有人残存着一口气。 一只罪恶的手,缓缓伸向地上的手枪,吃力地捡起来,对准了席江燃的后背。 被抱着的宋琉星一抬头,便见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向他,她猛地尖叫一声:“阿燃小心!” 她从男人身上挣扎着下来,一把将他和孩子往反方向推去,自己却没来得及跑。 “砰”一束火花短暂照亮工厂内。 熄灭时,鲜血淋漓的女人无声倒了下去,在一片血泊中,宛如一朵绝美娇艳的玫瑰。 —— 老爷车上,就着车内一束微暗的灯光,苏晟一页页翻看着那文件,瞳孔猛地收缩了下。 肉眼可见,他手指颤抖的幅度愈来愈大。 叶子有些担心地推了推他:“虫哥……没事吧?” 苏晟脸上的表情丰富而精彩,从一开始的震惊,到不敢相信,再到疯癫了般开怀大笑,只在短短几页纸之间。 这几张纸到底是什么?叶子方才只偷看到一个大概,像是什么医用鉴定书? “竟敢……她竟敢……” 他颤抖着唇齿,把那几张纸狠狠揉进手掌里,却又似乎不敢用力,生怕毁了这唯一的证据。 竟敢背着他偷偷生下一个孩子! 那女人,竟骗了他那么多年! 那么多年,她的隐忍,她丢掉的尊严,他以为是她降服了她,原来都是为了隐藏这个孩子的存在。 他把那几张揉皱的纸慢慢叠到胸前,紧紧环抱住。 惯然漆黑残忍的眼底,竟然流露出丝柔软的光芒。 叶子揉揉眼睛,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呵呵……” 呆坐了会,苏晟忽又像痴傻小儿那样笑了出来。 他有儿子啊,属于他的小崽子。 那是每个男人都幻想过的美梦啊。 他这个年龄,身边无数的兄弟都有女人成家了,唯独他,还在刀尖血刃上踽踽独行。 其实,他很孤独啊。 呆呆坐了几秒,苏晟又疯了似的翻出儿子照片,伤疤累累的手指,慢慢覆盖了上去。 他笑了,像大男孩一样真心地笑了。 真小的崽啊,才六岁。 眉眼长得真像他,就是嘴巴有点像那个倔强的女人,总爱咬着。 他满意,满意得很。 宋琉星哪哪都不好,就那张樱桃小嘴生得好看,孩子继承得好啊。 儿子的照片,怎么也看不够,他拿手机拍,左拍右拍,各个姿势拍。 不愧是他苏晟的崽,长得就是帅,怎么拍都帅。 车厢内一度安静了很久,司机和手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他为何有怪异的举动,像被什么俯身似的。 宋瑜艳一直在副驾上,看着镜子里男人的反应。 屏息,到几近窒息。 看到苏晟脸上那种笑容时,她嫉妒得快发疯了。 他高兴,为孩子是真,为孩子是他跟宋琉星的也是真。 宋瑜艳太了解他了。 换做其他任何女人,包括她,胆敢偷偷给苏晟生这么个小孽种,以他残暴的性格,绝对连子带母一并打死,扔进海里喂鱼。 因为,他很清醒自己的身份地位,决不允许身边出现任何可被威胁的软肋。 但,宋琉星是不一样的。 她早已长成他心头肉上的软肋,只是他自己没察觉到而已。 双宋之争,宋瑜艳知道自己早已是输家。 她点了支女士香烟,平日里她极少抽烟。 淡淡地吞云吐雾说:“阿晟,你看起来真高兴啊。” “不然我应该哭?我确实应该好好把宋琉星这……婆娘吊起来打一顿,瞒老子那么多年。” 他开口习惯性的骂贱货,到嘴边,又自觉地换了昵称。 眼睛还舍不得抽离儿子的照片,还是骂骂咧咧的,脸上难掩笑意:“妈的,把我苏晟的崽养得那么瘦小,每月给她那么多钱都干什么吃了。” “真行,这婆娘真行,难怪每次那么依我顺我,就是想从老子这要抚养费养儿子——蠢货女人,那点智商就用在跟老子作对上。” 向来惜字如金的他,竟在不停絮絮叨叨。 旁边,叶子和司机都听得惊呆,瞪大眼睛面面相觑—— 什么玩意?! 虫哥有孩子了?还特么是小雀生的? 苏晟却抬眼,眼中是柔软的,瞧着宋瑜艳问:“我崽和我女人在哪?” 宋瑜艳冷笑了下,心口像被狠狠刺中,“苏晟,你当真忘了你的身份?你自己站在多高的地方,你手下有多少人、你上面又有多少双眼睛?” 宋瑜艳气到身体发抖,甚至开始直呼其名,“你竟然还在那高兴、自得?你不该愤怒宋琉星给你生了个祸害吗?被老龙或是‘得之’任何一人知道你有儿子,你迟早会被他们玩死!” 她的话是难听了些,字字句句都是现实。 苏晟眼底勾起一团火,动作娴熟迅速,一把枪直指向宋瑜艳的额头:“他妈说谁祸害呢?宋瑜艳,把你嘴巴放干净点,那是我儿子。” “你儿子?” 宋瑜艳早已不畏惧死亡,她抬起下巴,眼中却有泪:“你儿子如果知道你是这样的爹,他还愿意当你儿子吗?” 一句轻飘飘的反问,却压得苏晟整个人喘不过气来。 铜墙铁壁般的男人,第一次有种心脏被刺穿的感觉,深入骨髓,血流成河。 他双眼慢慢布上猩红,手指颤抖,嘴唇也在发抖。 若不是她还能帮他找到宋琉星和儿子的,他早就一枪崩了这张不知好歹的嘴! “就算他不认我这个爹,老子也永远是他爹。” 苏晟慢慢降平了火气,纵然愤怒,他的脑袋十分清醒,死死抵着宋瑜艳的下巴,“我问你,人现在在哪里?马上带我过去。” 宋瑜艳颤抖了下睫毛,几颗眼泪掉在枪口上,她死死攥紧衣摆,闭上眼睛。 本以为不会是这样的。 本以为告诉他这个事实,他会因为宋琉星瞒他、骗他而暴怒,冲动去杀了她,一如他对所有背叛欺骗他的人一样。 但她终究是错了…… 宋瑜艳颤抖两下唇瓣之时,忽然,手机急促响了起来。 苏晟冰冷的枪口又贴近一分,命令:“接,开免提!” 宋瑜艳用力擦掉眼泪,果然是看守宋琉星的手下打来的。 她颤抖着手按开免提:“喂?” 那头传来奄奄一息的声音: “宋姐……完了,一切都完了……宋琉星吃了颗子弹,小孩也快死了,两个人现在被拉上救护车带走了……” 第104章 先考虑清楚自己的处境吧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声音一出,苏晟的脸色就即刻变了,那种感觉像坐跳楼机,从高空一下坠落低谷的感觉。 他把枪扔了,一把抢过手机:“他们人在哪!” 对面吓了一跳,怎么就突然从宋姐变成苏晟了? “苏……虫哥。” “人在哪!说!”苏晟对着手机再一声怒吼,整个车厢都震动了似的,脖子上的青筋爆起。 “在……在离最近的和谐医院。” 苏晚筝今晚睡得不踏实,或许大脑里在想着那个仓库里的不明人士。 那会是谁呢?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阵,打算起来去楼下倒杯凉水喝。 一整天没吃饭的身体很虚弱,站起身时头很晕,要很久才勉强缓过来。 苏晚筝扶着墙壁,慢慢走出房间时,看见书房的门虚掩着,有微弱的光从里面渗出来。 江清霾站在书房前,单手抄兜在打电话,宽阔的身材背对着她,灯光将他身影拉得长而压抑。 “嗯,然后,人在哪家医院?” 他淡声一句问,瞬间把苏晚筝的紧张情绪调动起来,“好,我知道了,继续盯紧他。” 他挂断电话,听到身后轻缓的脚步声。 收了手机,见到苏晚筝正站在身后。她身材相较之前更瘦了,削瘦的身材空荡荡在衣服里,显得凄楚怜人。 “怎么不睡了?”他朝她走过去,温着声音问。 “谁进医院了?”苏晚筝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步,裙摆下两条细细的脚踝,像要站不稳似的。 “去睡吧,很晚了。” 苏晚筝突然迈步走上前,狠狠抓住他的衣襟问:“是不是席江燃?是不是你对他做了什么,让他受伤进医院了?” 她手腕力气微弱,抓着他的衣领,细细的指节在颤抖,晃不动他的身体。 江清霾握住她纤瘦的胳膊,皱着眉,第一次对她语气忍不住重了几分:“你真当我混黑还是混地下的,没事可以随便打人?我有公司,有正职,怎么会无故做这种有辱形象的事?” 他气她总用这种眼光看他。 守在她身侧那么多年,陪她历练、教她成才,就算她记不得从前他们的种种,也该知道他不是性情暴戾的人。 苏晚筝忍不住冷笑了声,藏这么多年,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她狠狠松开男人的衣领:“那你敢不敢说是谁?” 他深吸口气,嗓音逐渐平和下来:“席江燃。但受伤的不是他,是宋琉星。” “宋琉星?” 苏晚筝想起,宋小姐不是和小泉在一起吗?他们怎么会进医院? 她语气急迫地追问:“那他们有没有提起一个小男孩?那个孩子呢?怎么样了?” “宋以泉,你跟他很熟?”江清霾低沉的声音伴有疑惑,“那孩子也受了重伤,在医院里抢救。” “什么?”她惊恐地睁圆眼睛,咬紧苍白的下唇。 就在前几天还活蹦乱跳跟他斗嘴的小男孩,此刻怎么就病危躺在医院了? 宋琉星不是他妈妈吗?不是陪在他身边的吗?怎么可能会让孩子出事呢! 苏晚筝急得不行,抓住男人的手腕就往外走:“他发生什么了?我现在就要去,你带我过去!江清霾,我求求你……” “江清霾,我求求你……” 这句话一下将男人的记忆牵扯回很多年前。 在那场熊熊大火的别墅前,苏晚筝被他冒火从里面抱出来时,她还活着。 不断拍打着男人的肩膀,被烟呛到几乎失声,却还拼命喊着:“江清霾,我求求你,救救我妈妈,她还在里面——” 江清霾沉默着低下头,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然后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来。 男人压倒式的力量,让苏晚筝根本无法抗拒,再加上她一天没进食,尖叫着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力气。 被江清霾硬生生扔在床上,他站在床边,目光淡漠:“担心别人前,先考虑清楚自己的处境吧。那天你跟踪得之的事已经被发现了。” “什么?”她陡然睁大双眼。 他面容冷如霜雪:“那天你掉了一支手机在现场,被车子碾碎了。他们通过技术复原,重新修复了手机,知道是你当时在场。” 看她面目惊愕地躺在那,瘦小的脸上,一双浑圆的杏眸空洞又硕大。 眼睁睁看她被心理和生理折磨成这样,江清霾比谁都于心不忍。 他缓缓俯身,深情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我说过,留你在这不是囚禁,是保护。安静待在我这里,谁也动不到你。” 苏晚筝在被他唇瓣碰到前,立刻缩了下脖子,自觉性躲开。 她冷冷地别开双眼,“你也从没问过我需不需要你的保护。没经过我的允许,将我关在这里,就是囚禁,不管出于什么目的。” 江清霾动作顿在那,再慢慢直起身,沉然抿气。 盯着她许久,他终究是放弃了:“好,随你怎么想,只要你乖乖呆在这。” 末了出门前,他补充道:“毕竟,你的手机落到他们手里,谁也不知道他们会拿来做什么。你身边的人一定会受到波及,此刻你出现,就正中他们下怀了。” 一语点醒了苏晚筝,她猛地坐起身:“江清霾,你什么意思?你们要动谁!” 男人却不再回答她的问题,沉沉关拢门。 —— 和谐医院。 走廊里,几个清洁工在来回擦着地上的血迹。 席江燃在门口候着,母子的两台手术正同时进行着。 送来时,宋琉星看似伤势严重,满身是血,但医生检查后说子弹打在心脏下方的位置,并没造成致命伤。 反而更病危的,是孩子。 小泉是细菌性急性脑膜炎引起的发烧,送到时双手双脚都已经僵直不能动了,情况非常危急。 医生们建议他转到大医院做手术,但孩子的情况显然无法支撑到那。 席江燃方才已经联系李琼墨,叫他帮忙联系一批儿童精干医生,到场手术,务必要救下孩子这条命。 他在门口等着。 等医生来,等宋琉星出手术室,还要思考救出苏晚筝的方案。 所有的问题,都像一座座大山似的扛在男人肩上,好像不论他有没有能力扛,他都必须扛。 他知道自己体力已经不支,一坐下便靠着墙壁小憩了起来。 直到走廊响起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身边的时博掏出了口袋里的枪,他也随之被叫醒。 来人是苏晟,他很着急,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身上外套也扣错了。 步入中年却英气依旧的脸庞,此刻满是不符他身份的担心焦躁:“孩子呢?宋琉星人呢?” 第105章 不懂怎么去爱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席江燃怔了下,睁着疲倦惺忪的双眼,辨出苏晟的脸后,猛地皱眉,下意识站起身。 他暗暗在心里推测苏晟出现的目的,莫非他已经知道小泉的存在了? “时博,你往后退。”他压低声音,手掌落在他肩上。 苏晟的表情很奇怪,不似平常的稳健深沉,急迫不已,甚至没顾身后追上的手下。 时博一步没动:“席总,你趁机离开,苏晟就留给我解决。” 男人却微微蹙眉,压低声示意他听命令:“枪放下,退到我后面。” 时博满脸警惕又不情愿,生怕苏晟突然掏出枪对着席总。 他领命往后退,双眸冷冷看着苏晟。 苏晟仿似没看见席江燃般,径直要往那扇亮着红灯的门走去。 男人往前迈了步,用身体把他横在那。 凑近了看,苏晟脸上的紧张真实,并非半点虚假。 所发生的事,席江燃心里猜到了大概,微微勾唇:“大伯,晚上好。” 苏晟后知后觉地看了眼席江燃,往后退一步,难掩焦急神情:“里面怎么样了?” “大伯,这里似乎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席江燃沉峻的容貌不动如山,眼波注视着他。 苏晟一时有种情绪堵在胸口,极难克制:“回答我!宋琉星在里面是么?她怎么样?孩子呢?孩子怎么样?” 席江燃还未回答,突然旁边一侧的病房打开,戴着口罩的护士不悦地说:“病人家属,在外面麻烦小声点!” 一瞬间,苏晟立刻噤了声。做梦也想不到在道上混了那么久,竟被一个小护士命令得哑口无言。 他沉下情绪,就着旁边的座椅坐下,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手术室的灯。 等待的这段时间很煎熬,苏晟甚至忘记面前男人是他最大的仇敌。 他开始思考,那个儿子是从什么时候有的? 六年前,太久太久了,他跟宋琉星发生过无数次关系,但几乎每次都做了措施。 他双手托着胡渣密密的下颌,陷入思考。 席江燃在对面坐下,欣赏着苏晟脸上精彩的表情,他抽出一根烟:“想问什么,随时可以问我。” 暗示他关于儿子,关于宋琉星,他都了如指掌。 苏晟眼睛里燃了束光般,慢慢抬起视线问他:“孩子是……七年前就有了?” “是。”席江燃点了根烟,稍微缓解困意, “宋学志,也就是宋琉星的父亲在沉船事故中去世后,她患了很严重的抑郁症。” 苏晟心头一紧,有种莫名的情绪在抽动着。视线紧盯着席江燃,期待他继续往下说。 “她在家点煤气自杀。我及时救了她。陪她生下那个孩子,照顾他们母子俩直到现今。” 苏晟呼吸凝固了下。 原来如此。 宋琉星当时,竟然已经被他逼到那个程度。甚至不惜点煤气自杀,也要逃离他和这个世界。 难怪宋琉星始终对席江燃都有情。 一个患难中陪她左右的男人,和一个日日胁迫她的男人,是个人都会选择前者。 像苏晟这样的人,从不知自己的举动会给谁带来伤害。 直到有一天,伤害施加到他在乎的人身上时,折返在他身上的打击是双倍的。 苏晟淡淡敛下眼眸,伸出掌心,“还有烟么?” 席江燃看了他一眼,摸出口袋里的烟盒,递给他。 他看着苏晟的眼神里没有同情,就像在看一个品尝自己种下苦果的败者。 “既然你都知道了,不妨再告诉你一个事实。” 他淡声说,“几个月前,宋琉星打掉了你们的第二个孩子。” 苏晟呼吸一滞,刚叼进唇瓣的烟一下掉落在地:“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有段时间了。是你给了她一笔钱,答应跟她了结发生的最后一次关系,她怀上孩子。送到医院打胎时,还被苏晚筝误会了。” 席江燃对这事始终记忆犹新着。 苏晟愣在那足足有十多秒,半晌都是枯白着一张脸:“这个女人疯了么?” “是你把她逼疯的。”席江燃冷然瞪着他,眸中清寒,“你七年如一日地强迫她,糟蹋她,早就让她埋下了抑郁的病根。” 苏晟肩膀一颤,被他那凛冽又尖锐的话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但凡一个健康正常的女孩,有谁会心甘情愿点燃煤气自杀,又有谁愿意伤害自己去打胎。这一切,全都因为你。” 席江燃淡漠的话语像剑一般,慢慢刺入苏晟的胸膛。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并非同情。只是想唤醒你一点残留的人性。如果你还对宋琉星有所眷恋,对孩子还有父爱,离他们的生活远一点,越远越好。” 他慢悠悠对苏晟的脸颊吐出口烟,致命一击,“你的存在,只会把他们母子俩逼上死路。” 苏晟身体震住,宛如天打雷劈般,神情一片僵硬。 从前到现在,他立足于这个位置,难听的话没少听过,但没几句能入他耳,真正伤到他心的。 而现在,他竟开始反思席江燃对他说的话。 回想自己这几年做过的一切,细细数来,确实都是些不堪的经历。 他不懂怎么去爱一个人,不懂怎么做才能留住她。 只会像这个世界教他的一样,抢到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在他沉默不语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医生出来时,苏晟下意识的脚步,刚迈出去就停下了。 席江燃绕过他,走向医生:“怎么样?” 医生擦了把汗,喘口气道:“手术很成功,子弹已经取出来了。” 席江燃松了口气,温淡与医生握了下手:“辛苦。” “没什么,李医生拜托的病人,我们肯定会尽最大能力做手术的。” 医生揉了下太阳穴,继续说,“家属也不能掉以轻心,孩子凶险比较大。虽然不想这么说,但还希望你们家属做好一切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 席江燃还没开口,苏晟眉眼一凛,也顾不得其他,即刻站起身冲到医生身边,“你的意思是孩子救不过来了?” 医生吓得一退,看向面前一身黑衣,面容不善的男人,“席先生,这位是……” 席江燃扫了苏晟一眼,没理睬他,只径直对医生说:“辛苦了,您下去休息吧,我们继续等孩子手术完。” “诶,好的。”医生走出几步,又不放心地道,“虽然手术成功,但我们查到病人有抑郁症病史,在休养期间,尽量不要给她心理施加压力。” “好。” 医生离开后,席江燃淡淡转身看向苏晟:“我之前说的话,希望能过你心里。如果你执意要害死你儿子和宋琉星,那我也无能为力。” 他是在提醒苏晟,‘得之’一旦知道他跟宋琉星有了孩子,后果将是什么,苏晟心里清楚。 席江燃的话总能精准击中他心脏。 苏晟滞然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席江燃走进宋琉星的病房里,关上房门。 —— 病房里,宋琉星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中央。 或许是对儿子的执念,手术一结束她就醒了。 开过刀的身体很虚弱,浑身都无法动弹,只能木讷转动着眼珠。 席江燃进去在她床侧坐下,对上她欲问又止的眼神,知道她想问什么,沉声说:“小泉还在做手术,放宽心,医生说他的情况乐观。” 宋琉星手指一动,情绪激动得忍不住抓紧床单。 她刚从手术室出来,肌肉稍微动一下,便牵扯着伤口疼。 她红着眼眶,咬紧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眼看她情绪开始激动,席江燃谨记医生的叮嘱,手掌覆上去,轻轻握住她的手背: “安心养伤,外面的事就交给我。你要好好活着,你是小泉唯一的亲人,你父亲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宋琉星的气息逐渐平和,被扶起来喂了两口水后,她终于能勉强开口说话:“小泉那边什么时候出来?他只是发烧而已,为什么要那么长时间?” “他是孩子,抵抗力差一些,自然要久一点。” 席江燃淡声劝她,“你睡会吧,睡一觉起来,就能见到小泉了。” 宋琉星始终紧握着男人的手,反复询问他:“真的吗?小泉会没事的对吧,阿燃,你不会骗我吧。” 第106章 证明给我看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嗯。”席江燃其实自己也没什么底气,只是握紧她瘦到皮包骨的手,“睡吧。” 宋琉星唇角伴上笑容,慢慢合上双眼,让眼前男人熟悉的容颜逐渐消失。 她想起很多年前,她自杀被席江燃救出来时,他也是在医院的床边这样握着她的手。 他同她讲父亲的事,告诉他许多小孩子的故事,让她对未来慢慢重新升起憧憬。 苏晟从她身上夺走的快乐和幸福,席江燃在一点点补偿,将她重新恢复成一个正常的人。 那时,宋琉星就认定了这个男人。 她爱他,她不想让他失望,她要努力带着孩子活下去。 凝视着女人睡去,呼吸慢慢均匀,席江燃松开她的手,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他轻手轻脚地出去,苏晟就坐在门边等着。 四十多的男人坐在那,两鬓夹着灰色,紧紧阖着双眼,像在睡觉,又像被梦魇折磨着,痛苦凝眉。 席江燃清了清嗓子,苏晟便一下睁开眼,眸中布着一层清晰的血丝,开口便问:“她还好吗?” “只要你不进去见她,她就一切都好。” 席江燃揽着双臂倚在墙边,眸光凛冽,“你打算待在这到什么时候?” “我不会进去见她。”苏晟眼睑低垂,那副无措的模样,分明就像不谙人事的男孩,“在这待到孩子出来,我就走。” “你好像很闲,苏先生,得之没在监视你的行踪么?” 席江燃眯眸嗤了声,眼底挑起谑然,“你是真不怕死,还是打算拉三个人一起去死?” “得之只在我车上安了跟踪仪,我没坐那辆车来,大可放心。” 苏晟抬头看了席江燃一眼,他不跟他呛,也没表现出不满。 撇去其他恩怨,席江燃是他最大的恩人。这几年若不是他,他也不可能再见到儿子。 “我知道,我这个父亲当得不称职,也感谢你对我儿子的照顾。” 苏晟忽然站起身时,一旁昏昏欲睡的时博被蛰了似的,立刻警惕握住怀里的枪。 然而,他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缓慢俯身,向席江燃鞠了一躬。 此情此景,简直让时博大跌眼镜。 从来都是别人向他行礼的老虫,竟向席总主动低头。 也是这一幕,才让时博稍微相信,老虫是怀存有一点点人性的,还没完全被‘得之’泯灭。 “别,你的感谢我受不起。” 席江燃却不为所动,他是有目的的,“你既然想感谢我,我这正好有一件事,就看你能不能帮上忙。” 苏晟抬起下颌:“你说。” 男人黑眸一瞬不动凝视着他,几分探究几分怀疑:“苏先生,我能完全相信你吗?” “这事算在我对你的私人感谢上,无关其他。”苏晟的神情真切。他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当初进入‘得之’,也是为了还某人的恩。 席江燃摸着下颌,“可我怎么那么不相信你呢,苏先生。” 苏晟抿了下寒沉的唇:“你想怎么样?” 他缓缓从口袋摸出一把军事小刀,交到苏晟手里,皮笑肉不笑:“苏先生,请理解,这事关系到我太太的安危。就用一根手指证明你自己吧。” 苏晟没什么迟疑,眸中是千帆过尽的淡漠:“我没问题,但如果得之上面问起来,我很难回答。” 他态度轻飘飘,平静得就像只是剪掉一缕头发。 “所以你拒绝?”席江燃收紧那把小刀,正打算收回去,苏晟却一下摁住他的手腕:“给我吧。” 时博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 眼前这个温驯到受人制约的男人真的是苏晟吗? 宋琉星和那孩子于他的意义到底有多深,他竟然甘愿用一根手指表达对席江燃的感谢。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苏晟接过那把刀,“噌”一声,刀头冒出尖尖的银刃。 他伸出一根小指,面色淡漠无痕,对着就要砍下去。 动作果断,眼底静然无波,就像砍的不是他的手指一般。 在刀子即将真的落下时,席江燃忽然伸手,浅浅一挡苏晟的手腕:“停。” 刀子在距离手指几厘米的地方停下。 “苏先生的确够有诚意。”席江燃接过他手里的小刀,他还攥着没松。 苏晟怔了下,随而露出一丝冷笑:“席先生这样舍不得对人下血手可不行。别怪我没提醒,没有足够的狠劲与残忍,你是斗不过得之的。” 席江燃慢条斯理地将小刀折好,放回口袋:“我这人偏巧不喜欢见血,那是警方要做的事。” 苏晟眯起眼睛,勾了下唇,有意思的人。 “所以,你要拜托我什么事?” “听说,你们得之最近在查苏晚筝的下落?你们打算做什么?” 苏晟手指抵着下颌,“我说过,我答应帮你纯属私人感情,所以关于得之的事,我无可奉告。” 席江燃也没指望能从他嘴里探出什么,慢然颔首。 他沉吟片刻,还是说了出来:“苏晚筝现在人在江清霾那。” 苏晟微微睁圆眼睛,漆黑眼底一抹意外:“真的?” 难怪,得之那边怎么派人都找不到。 苏晟又想起那晚在陆漪的坟前,江清霾突然神色匆匆地离开,想必是发现苏晚筝也在场,急急把她藏起来了。 席江燃慢然颔首。 苏晟笑了,“席总,你对我还真的很信任。你就真不怕我马上通知得之,去抓你太太?” “你不会。”席江燃脸庞透着威慑,唇角伴起自得的淡笑,“再者,得之知道了,也是从江清霾手里抢人。” 他们窝里斗,他只需要坐观两虎斗,合适的契机把她带回身边就好。 苏晟深深抿唇,不得不承认这男人思虑周到:“所以,席先生是想拜托我救出苏晚筝?” 他表情沉肃地颔首:“后天,你把江清霾约出去,做什么都好,最好能拖上两小时左右。我会带人闯进去救人。” “江清霾的家设有警报装置,任何陌生人进入都会直接传送到他手机里。” 席江燃思考了下,然后说:“他就算知道也无妨,你在那拖住他,我会尽快救人出来。” “席总对自己也未免太自信了点。” 苏晟哼一声,“江清霾身边的保镖可都是精干,尤其是Sherry,如果事发当天,他把Sherry留在家里,那就很麻烦。” “哦?”席江燃挑了挑眉毛,“愿闻其详。” “其他不知道,我亲眼见过Sherry一人肉搏五个彪形保镖,她学泰拳,也得过散打冠军,跟她对上基本没可能赢。” 席江燃与时博对望了眼,彼此都没想到,看起来文文弱弱一女人,竟身怀那么高超的技艺。 席江燃折回目光,淡淡抱胸:“如果Sherry在场,就让时博拖住她,他的功夫也不是盖的,我进去救人。” “……” 时博:我能拒绝吗? 苏晟瞧一眼时博那高壮的身材,勾唇:“好,我答应你。但帮你这一次,算是触犯了‘得之’最大的忌讳,也是赌上我的命和未来。一旦事成,你我两不相欠。” 席江燃也露出笑意,接他的话,“一旦事成,之后再相见,必然砍你手指,不含糊,不心软。” 第107章 你逃得掉吗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在江清霾的家里便一直睡眠不佳,清晨时,迷迷糊糊地被楼下关门声吵醒。 她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柳姨却来敲她的门,低声说:“小姐,先生的车走了,楼下的保镖正在换班,你要去见那位小姐就现在。” 苏晚筝猛地睁开眼,一个激灵坐起来,下床开门。 “快下来吧。”柳姨神情匆忙拉着她,“你看到之前那个银白头发保镖没?你避着他去里面,见一眼就出来,听到没?” “好。”苏晚筝接过她手里的钥匙,披上外套,开门走出房门。 那保镖正背对着她坐在门前抽烟,一边吃着手里的早餐包子,一边漫不经心地看手机。 苏晚筝猫着腰从花园绕路,却见有一棵枯萎的小树立在花园中央,被用栅栏精心围了起来。 她不免好奇地走近,手刚碰上那棵树,枯枝又掉落了几根,无声砸在地上。 树干成了空壳,明显已经死掉很久了,可不但没被拔除,还被保存得很好。 小树周遭泥土很干净,杂草不生,就像是专门为他辟的一块土地,谁都不可闯入。 走近一瞧,小树上挂着一个精心裱起来的牌子。 牌子上有一行手写字: 2012年2月14日,今天和江江栽下这棵树,希望它能象征我们的爱情。当它开花结果时,我们也能拥有自己的小家。 苏晚筝读着那行字,越读那越觉得心头泛凉。 那行字,怎么那么像她的手写体? 她皱紧眉头,手摸着那棵树,仿佛能感到一阵温度在掌心蔓延,穿透进神经里,刺激着她脑海每一个细胞。 这棵树到底什么来历?上面那行字又是谁写的? 她满脸疑惑时,柳姨却匆匆从花园门口跑进来,猛一跺脚:“哎呀,你怎么跑到这来了?不是要进地库吗?再不去来不及了。” “……好。” 苏晚筝暂时放下这棵树的事,随柳姨往地下仓库走。 钥匙打开紧闭的小木门,里面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柳姨低声在她耳边道:“苏小姐,这是手电筒,下去的时候注意点台阶。我就在这等你,有保镖来换班了,我就在这里喊你。” 苏晚筝点点头,用手电筒照着台阶慢慢往下,走进深不可见的漆黑里。 地下仓库里透出潮湿难闻的霉气,往下走,逐渐看到微弱的光亮,从一扇紧闭的小门底下传来。 仓库不大,她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屋子里的人似是听见了,主动将房门打开,女孩温软的声音便从里面传来:“柳姨,今天早上吃什么?” 苏晚筝当即怔住,紧张地吞了下口水。 听外面没动静,女孩似乎有些疑惑,探出一个脑袋:“柳姨?” 两双眼睛对视时,女孩吓得惊叫一声,立刻警惕地朝后退:“你是谁!” “你别害怕,我姓苏,跟你一样是被江清霾关在这里的人。”苏晚筝立刻镇定情绪,稳着声音对她说。 女孩警惕不减,苏晚筝近一步,她便退一步。 “你叫什么名字?”苏晚筝放轻声音,慢慢与她接近,试图博取女孩的信任。 这女孩看起来年龄与她差不多大,出乎意料的漂亮。 容貌白净,小脸干净,穿着乳白的长款睡裙,衬得身形细条条的。 “你怎么进来的?”女孩轻抬下巴看她,门只开了一条缝,淡漠地盯着她。 “我看门开着,自己溜进来的。” 苏晚筝试探看着他,主动表示态度,“江清霾把我关在这好几天了,我跟你的处境一样。别担心,我就是来问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逃?” 女孩不以为意地笑了声,像在笑她的天真:“逃?你逃得掉吗?” 苏晚筝眨眨眼睛:“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我都能逃到这里来找你,就有办法离开。” 女孩却不吃她这一套,低眼关上房门,在门缝那一侧说:“我不走,留在这挺好的,有吃有穿,也不用担心被人追杀。” 被人追杀? 这个女孩是什么人? 苏晚筝克制住开口问的冲动,稳住微笑:“你真就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吗?你没有家人或爱人吗?” 女孩回答前明显沉默了一秒:“我生来就是父母双亡,没有家人。” “在这世界上,你就没有一个牵挂的人?” 女孩深吸口气,声音显得不耐:“苏小姐,你请回吧。我不会背叛江先生,也不会离开这里,你不用再劝我。” 女孩话音刚落,楼上“咚咚”两声,柳姨在敲着门,示意她该赶紧上去了。 苏晚筝沉默着抿唇,看一眼被江清霾半洗脑的女孩, 女孩透过门缝看着苏晚筝离开的身影,冷笑呢喃一声“多管闲事”,她拿出手机,把录的音发给江清霾。 —— 抢救了一整个晚上,小泉的命总算救了下来。 得知这个消息,门外等着的两个男人松了口气,从晚上等到天明,总算是得来了好消息。 “太好了,席总。”时博长舒口气,抚着席总的后背,“小少爷真是福大命大。” 席江燃表情松弛了片刻,“你去跟进医生情况,我去告诉宋琉星。” “好。” 两人分头走进不同的房间。席江燃刚进屋时,宋琉星正好醒了,护士在给她换吊瓶。 “阿燃。”女人激动地在床上喊他,眼睛睁得浑圆,“小泉怎么样,没事了吗?” “孩子平安,不过现在还不能探视,我还看不到情况。” 他简单一句安慰胜过任何良药,宋琉星一下露出笑容,伸手去握男人的手:“太好了,太好了……” 他真的没骗她,也从没骗过她。 她眼眶温热,伸手去握男人的手:“幸好有你在我身边,他们没来找你吧?尤其是宋瑜艳,是她把我和小泉抓到那个工厂的。” 随即,宋琉星像想到什么,倒吸口凉气,猛地抓紧男人的手,嘴唇颤抖不已:“苏晟……不知道宋瑜艳有没有告诉苏晟!” “你先别紧张,至少现在你跟孩子平安无事。先把你身体养好,其他一切不用担心。” 他的安慰对宋琉星很受用。她神情平静下来,轻轻握着男人的手,试探问:“阿燃,你最近一直在我这里,苏晚筝没吃醋吗?” 提起苏晚筝,他心间便是一颤,尽力表现表面的平静:“没有。” “是吗。”宋琉星低下头,似认真似玩笑地问,“你们刚过完三周年的结婚纪念日,还有两年就要跟她分开了吧。”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确认一下。我看你们现在感情挺深的,以后真要分开的话……” “我跟她的事不是你该操心的。”席江燃淡漠站起身,自携带一股强大慑人的气场。 语气淡淡的,却有种不怒自威的势气。 宋琉星连忙一副被误解的表情,“我知道,我只是担心你……江清霾对苏晚筝的爱很执着,早就把你当成眼中钉,你自己要小心一点。” 席江燃抿唇沉默时,医生推门进来,神情严肃地跟男人招招手:“席先生,过来一下。” 第108章 格格不入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席江燃转身匆匆走出去,医生那张欲言又止的表情让他当即有种不祥预感,关上宋琉星的房门。 “那孩子的情况不大好。” 果然,一关上门,医生就投来一个深水炸弹,他将眼镜摘下来,面色凝重地说: “孩子之前有心脏病病史,我想可能是遗传母亲的。这次发烧是暂时稳下来,但刚才送进重症监护室时,孩子出现心跳急剧上升、手脚僵硬的现象,我们才查明是心脏病发了。” 席江燃陡然睁大双眸,唇瓣略有干涩。 “你的意思是……” “孩子又进了抢救室,能不能救活很难说。还是那句话,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医生对席江燃微鞠一躬,殊不知角落里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偷偷把这则消息转达给宋瑜艳。 宋瑜艳反复听着那边发来的语音,眼底横生冷意,拨了个号码道:“联系一下和谐医院的李医生,就说我要见他。” —— 江清霾在收到女孩的语音时,正结束一场会议。 走进办公室,打开语音,苏晚筝的声音立刻让他放下手里的工作,皱眉仔细听。 几十秒的语音结束,他俊容陷入一片深沉的冷渊。 将手机屏幕关掉,往椅背上一靠,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下午,他开完最后一场会议,指使Sherry带上一批精壮的手下跟着他。 车子抵达家门前,隔着茶色车窗,江清霾眸光清寒看向前来迎接的柳姨。 如他所想,她显然是做了亏心事,神情很不自在,始终低着头。 车停在眼前,柳姨主动迎上去,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他的外套:“江先生……您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江清霾面无表情掠过她的面庞,抬起手掌,唇瓣吐出四个字:“把人拿下。” 柳姨惊恐地瞪大双眼,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几个保镖架了起来,往车里塞去:“江先生!不要啊!江先生!” 她在江清霾家里待得久,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传闻。 他从前混黑,惹到他的手下都没什么好下场,被他拉到车里,带到不知名的地方,柳姨见过太多次了。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沦为这样下场。 苏晚筝正在卧室里思考逃跑的方法,突然听见楼下有动静。 隔着落地窗,她看见那群男人在拽扯柳姨。 “柳姨!”苏晚筝脸颊瞬间苍白,惊恐大叫一声,立刻冲下楼去。 可江清霾就像故意与她作对那般,在她跑出门时,载着柳姨的车正好开走。 “不!柳姨!”苏晚筝脸色煞白,尖叫着光脚要追过去,不料经过江清霾身边时,被男人单臂猛地扛了起来。 “江清霾,你这个混蛋!放我下来!”苏晚筝尖叫拍打他的后背,撕咬他的肩膀,像只完全失控的野兽。 她哭着大叫:“你有气冲着我来,你绑柳姨算什么!你把人送回来!” 江清霾面色冷如冰霜,走进客厅,长腿“咚”一声带上房门,将整个房子都震响。 “砰”一下把女人扔在沙发上,他身体毫不留情地覆了上去。 冰凉而逼人的气息,手掌直接捏在她脖颈处,长腿强势挤进她双腿之间。 苏晚筝从未见过他这一面,手臂被他死死箍着,那种无法动弹的绝望感,让她一时间忘记挣扎。 “知道柳姨被送走是因为谁?”他双臂撑在女人的身上,眼眸含血那般冷冽地看着她。 苏晚筝脸颊肌肉在颤抖,恐惧充满双眼。 她心里很清楚,一定是她早上去地库的事被他发现了。 大概率是那个小女孩告的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 江清霾淡漠拆穿她的谎言,拿出手机,按出录音,她的声音清晰无遗环绕在客厅里。 苏晚筝顺势承认:“是,我是趁着柳姨忘记锁地下室的门偷偷溜了进去,就因为这个,你要把柳姨送走?” 江清霾一眼参透她心里所想。 她想用自己给柳姨脱罪,只可惜,她不会撒谎。 心跳的节奏和脸颊的颤抖,清晰展现她的谎言。 他指尖冰凉,缓缓划过女人的脸颊:“想让柳姨平安无事,不要再试着逃跑。若被我发现下次,就不只是这么简单。” 江清霾的眼底划过丝恨意,在他温谦如玉的脸上显得突兀。 苏晚筝从没见过他这样,也知道向来温柔的人发起火来有多可怕。 “如果有下次,你会干什么?” 她不知哪来不畏惧的心思,越是颤抖,越要露出冷笑,“再把我身边的下人都换走,还是,要在这把我办了?” “晚晚,不要试着激怒我。”他淡淡蹙着一团浓眉。 其实刚才抱起她的一瞬间,他确实有后者的想法。 失去记忆的她太野了,一次又一次次脱离他的管制,让他无从下手。 他不是没有把她狠狠办了,以此惩罚的冲动。 表面再温谦,男人骨子里的顽劣感都是存在的。 苏晚筝狠戾,不甘示弱地呛他:“你也别逼我恨你,江清霾,我本来想跟你好好当朋友。” 他低哼一声,唇瓣慢慢凑近女人耳边,贴着她柔软的气息:“朋友?谁要当你朋友。听清楚,你是我女人,从前、现在和以后都是。” 恶心!变态! 从前她怎么没发现这男人有变态的占有欲! 她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一脚猛地踹过去:“滚!离我远点!” 江清霾抵住她的脚,握着她的脚踝,轻轻放下:“Sherry。” “是。” “把房子里的佣人都换掉,让下面发一批新的过来。” “我知道了,江总。” Sherry走近男人身边,看一眼沙发上满脸愤恨的苏小姐,压低声说,“刚才老虫联系我,说明天晚上找您吃个饭。” 江清霾慢条斯理整理领带:“你告诉他,上次他带给我见的女孩,我已经收留在家了。我这里不是收养所,养不了那么多姑娘。” Sherry默默擦了把冷汗:“不是的。他说关于苏家的股权文件有线索了,想请你吃饭聊一聊,在他家里。” “线索,什么线索?” “具体我也没多问。” Sherry偷瞟了下苏晚筝,“江总,不然让清风陪你去,明天晚上我留在家看着苏小姐吧,就怕她又想逃跑。” 江清霾沉沉凝了口气,点头默许,苏晟还真会挑时间约他。 歌舞升平的包厢内,几个一身黑衣的壮硕男人在喝酒吆喝,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个女人,或清纯或性感,各种绝色都不缺,皆是一片热闹的欢愉。 ‘得之’正在庆祝完成一笔海外的大单子,在最大的夜总会【1900】开庆祝宴会。 宴会开始时,苏晟就始终情绪淡淡的,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抽烟。 ‘得之’的高层们圈坐沙发上,一批玩国王游戏玩得不亦乐乎,一批搂着美人唱歌,还有另一批已经按捺不住到各自包房办事去了。 苏晟成了其中最突兀的一个。 老龙在台上刚和女人交杯完,被哄闹着下台来,便见苏晟一人坐在那喝酒。 “怎么回事你?” 老龙一巴掌拍打苏晟后背,喝的醉醺醺,胡子上也沾了酒渍,“公司越办越好,都发扬海外了,你不找几个今晚给你尽兴一下?” 老龙说着,把身边女伴拉过来,拍拍她的小脸蛋:“今天选的可都是上等中的精品,平时不对外售卖的。” 苏晟陪笑:“最近没兴趣。” “你小子,不会40多就……了吧。”老龙嗤笑声,意味深长看一眼他皮带下方,惹得旁边人一阵哄笑。 “我看虫哥不是萎,他是女人玩多了,现在想玩男人了。” “哈哈哈——” 哄堂大笑。 苏晟淡漠抽烟陪笑,眼底却是一片生疏。 第一次,他突然发觉自己跟这个世界里的人格格不入。 这里的肮脏污浊,与他的儿子所在的那个世界,是黑白分明的两个地带。 他本身处黑,因为儿子的存在,他想慢慢走向那片白。 只是,脑海忽然不受控想起宋瑜艳对他说的话—— “你儿子如果知道他有这样的老子,他会认你吗?” 苏晟忽然觉得心头烦躁,旁边越吵闹,他心里越乱。 第109章 这叫小别胜新婚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晟忽然就很想去医院守着宋琉星,就什么也不做,安静等她醒,隔着窗户远远看一眼,他便知足。 “各位,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苏晟拿起包起身,朝站在角落的胖子示意了下。 胖子立刻放下酒,直起身跟他出去。 包厢门关上,热闹的气氛僵了下,大家彼此面面相觑,满脸不明所以。 “不是吧?这就生气走了?” “虫哥什么时候那么小心眼了,一句玩笑都开不得?” 老龙却察觉出什么,他是最初拉老虫入行的人,也最了解他。 从今天苏晟工作的状态,他就嗅到不对劲。让他在网上投放广告,他把链接填错,女孩的照片和身份信息匹配错,害得好几个客人打电话骂街。 苏晟从前不会出这种错。 老龙愈想愈觉奇怪,趁出门去厕所的间隙,一边在洗水池前洗手,一边对手下道:“去查一下,苏晟最近的行车记录,他都去了什么地方,联系了什么人。” “好的,龙哥。” 老龙缓缓拂开眼前花白的发,沉声说:“就从今晚查起。” 1990门外,胖子一路吃力小跑,才勉强跟得上苏晟:“虫哥,怎么玩得好好的就要走了?那些人说话难听又不是一天两天,你还为这生气呢?” “少在我耳边吵吵。”苏晟瞪他一记视线,没眼力见的东西,“开你的车送我去医院。” 时间才11点半,就这样回家他睡不着,不如就去那个让他安心的地方。 —— 第二日,距离营救苏晚筝还有九小时不到。 席江燃很早便驱车抵达石远巢的单元楼下。 这次行动说大不大,没有血战,不带枪支,只是在一方三百平的别墅救人。 说小也不小,就算苏晟把江清霾支走了,要从他的层层围困之中救人,也并非易事。 有石远巢这个有过救人质经验的警官在,他会轻松很多。 上楼进屋,几十平米的小房子里,三个人正挤在客厅里。 那三人包括贾月和陆翡,石远巢坐在沙发最中央,在跟他们商量方法。 见席江燃来了,石远巢朝他挥了下手,开始正式讲他的计划:“昨天贾月偷偷跟踪到江清霾的家附近,勘察过情况。不出意外,江清霾的地下库还有一名人质,先不说这名人质是好是坏,我们必须要防备着。” 席江燃站在他身边,看他桌上简易画出的图纸,再望一眼贾月。 她嬉笑一声,对席江燃比了个剪刀手:“我在门口勘察时看到苏晚筝了,她在落地窗前坐着,虽然没看清脸,但看到人瘦了,也憔悴了很多。” 席江燃沉默敛眸,眼底一圈暗沉的痕迹。 自从苏晚筝不在身边,他一直没法睡完整的觉,不是担心她在那里受什么委屈,就是在想该怎么救她。 “废话,被囚禁在那,你还能吃胖?”石远巢不悦朝贾月投去眼神,没眼力见的丫头。 贾月吐吐舌,低头不说话。 陆翡在旁边笑着“没事,我小嫂子人狠又聪明,她在那只会给江清霾气受,是不会被他欺负的,对吧。” “先谈计划吧。” 席江燃更想听到实干的计划。救人是根本,安慰都是不必要的东西。 “具体计划是这样,贾月下午先去房子查探情况,确认江清霾离开后,我跟席江燃进去救人。这里有个小花园,顺着窗口的爬上去,可以直通苏晚筝的卧室。” 石远巢十分有领导风范地指了下身边两人:“时博和陆翡你们从正门走,吸引保镖的注意。主要是把Sherry引过来,我和席江燃再上去。” 一番话说完后,屋内陷入思考的寂静。 石远巢继续说:“最重要的一点是,席江燃,你确认苏晟今晚会把江清霾支走吧?” “确认。” “好,其他人有异议吗?” “就这样办。” 席江燃手掌淡淡压在图纸上,长指点着上面的红圈,他们的最终目标。 贾月坐在沙发上吃着泡泡糖,时不时吐出一个粉色的泡泡,看一眼墙上的时钟:“不早了,那我先过去吧,我的司机也到了。” 石远巢起身送她:“好,你自己小心点,随时联系,不要轻举妄动。” “知道啦。” 贾月拎包下楼,被楼道里站着的人吓一跳。 他戴着鸭舌帽站在那,身体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贾月差点没跳起来:“小季,你没在车里等我?吓我一跳。” 小季连忙压低帽檐,对她低声说:“哦,我只是上来抽支烟,顺便等着您一起下楼。” 贾月倒没起疑,一边兀自玩手机往楼下走,一边对身后的司机说:“先去江清霾那,还是老样子,在距离家100米的地方放我下来,以免靠得太近被发现。” 她说着,却不听身后有回音。 回头看去,司机正低头不知给谁发短信,手机灯光照着他幽幽的双眼,一时让贾月觉得奇怪,半开玩笑半认真问:“小季,我怎么觉得你长变了?” 小季立刻关掉手机,脸重新进入黑暗,冲贾月笑笑:“贾小姐,你就别拿我说笑了。” 四十分钟后,贾月成功潜入江清霾的家附近,偷偷溜进庭院里时,她看到了地下仓库的门。 “囚禁苏晚筝还不够,还囚禁其他女人,可真够变态的。”贾月心里腹诽了声,寻了处隐蔽的角落藏好。 下午六点,江清霾收拾好后,由手下清风接他前去赴宴,Sherry则留在别墅里照顾苏晚筝。 临走前,他上楼打开女人的房门,看一眼里面幽闭漆黑的身影,低声说:“我晚上有应酬,有什么事找陈阿姨,或者给我打电话。” “我被你囚禁在这里,能有什么事?” 苏晚筝唇角勾着冷笑一声,满眼不屑,“你走吧,没你在这房子里空气还干净一点。” 江清霾身形沉沉伫立门口,眸光凝着她,低声说:“晚晚,这不是别人的房子,是我们的家,是我承诺过给你的家。” 又在说胡话了。 苏晚筝根本懒得理睬,拉过被子狠狠盖住脑袋,表示不想再听他废话。 “晚安,早点睡。”江清霾眸底淡淡落了层灰,却也逐渐习惯得不到回应的付出,轻轻将房门关上。 贾月躲在角落等到花都快谢了,总算看见江清霾从房里走了出来。 她眼睛一亮,登时拿起手机,在群里发了条语音:“兄弟伙计们,江清霾出门了,在跟Sherry交代事宜,你们可以过来了。” 席江燃此刻坐在副驾驶,最先刷到这条消息,踩下油门,不顾石远巢和陆翡还在后座吃东西,猛一下冲上道路,朝着贾月发来的地址而去。 一路上,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在颤抖,眼睛里夹着血红,是这么多个晚上熬的,也是为即将见到她而兴奋。 “席江燃,我差点咬到舌头!”陆翡吓得踹一脚前座的男人,低声咒道,“救老婆也不需要那么争分夺秒吧。” “小年轻懂什么,这叫小别胜新婚。”石远巢笑着调侃。 陆翡笑着拍腿:“妈的,都结婚三年了还新婚呢。” 或许是即将要救人,车上气氛怎么显得轻松无比。 得之高层正在举办会议,商讨怎样挑选更加优质的少女,投放到更广阔的市场上。 老龙作为得之总创立者,位居高位,听完所有高层的表述后,缓缓走上台打算发表言论。 他扫一眼席位,狭长浊然的眸却眯了起来,沉声说:“苏晟呢?” 一时间,高层们都面面相觑,有人道:“回龙哥,老虫说今晚有应酬,会不开,提前走了。” 老龙眉心拧起,不悦将手里的文件扔桌上:“谁给他的特权?高层大会都敢逃?” “是啊,老虫最近是有点心不在焉,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在公司也无心业务,屡屡犯错,真奇怪啊,不像他平时的风格。” 老龙听着下方的窃窃私语,微沉下眼眸。 突然,一条邮件发到他的电脑后台—— 【龙哥,从贾月嘴里打探到了,苏晚筝在江清霾的家里。老虫今晚故意邀请江清霾吃饭,把人支走,好方便席江燃去救苏晚筝。】 老龙神情一变,猛地站起身,险些把椅子撞倒。 第110章 营救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晟很早便到了餐厅,等待江清霾赴宴。 昨晚去医院,没能见到儿子,倒是厚着脸皮跟着医生跑一路,总算把医生的耐心都磨尽,加上了他的微信。 坐在沙发上,苏晟不断点开医生微信,想问问他儿子怎么样的,在聊天框输入一长串文字,却怎么都不满意。 删掉最后,他烦躁把微信关掉。 忽然嫌弃自己怎么不是个文化人。 喝了口盛上的酒,苏晟问旁边的叶子:“人来了没有?” “还有10多分钟呢,虫哥,我去外面瞧瞧吧。”然而,叶子刚打开房门,额头却顶上了一把枪。 叶子愕然,满脸轻松的表情瞬间消散,不敢置信看着眼前老龙的手下:“彪……彪哥,您这是做什么?” “奉龙哥的命,我来接苏先生回去。”举枪男人轻轻抬手,便有四五位手下冲进屋子里。 苏晟眼神一厉,下意识将手机关掉,却被那叫彪哥的男人一掌劈落。 他眼疾手快地捡起,冷笑:“虫哥,抱歉,龙哥上面有命令,你的一切联络工具由得之保管。等我们审查没有问题再还给你。” 苏晟冷眼侧目看向他,暗中攥紧拳心:“老龙怀疑我?我在家里等客人应酬,有什么值得他怀疑?” “虫哥,你等的不是其他人,是江清霾吧。” 彪哥环着胳膊,将手机交给手下带走,“你今晚特地把江清霾叫到这里来,恐怕是别有目的吧?” 叶子一下横在老虫面前:“放肆!虫哥是什么身份,也配你一个下人说三道四?” 彪哥陪着不怀好意的笑:“我可不是替自己问,是代龙哥问的。我不配,龙哥还不配吗?” 他说着,抬眼意味深长看了眼苏晟,他已明显开始眼神慌乱,左右躲闪。 “虫哥,别试着隐瞒老龙。论年龄、论资历、论见识,他都在您之上。您也知道得之是如何处罚背叛之人,你若还想在得之混下去,最好向老龙交代实话。” 苏晟深深凝气,眼中凛然一片赴死的决心,没有理睬他,径直淡漠进车。 “龙哥,虫哥已经带上车,预计十分钟内到公司。那么,既然知道苏晚筝的位置,她那边……” 老龙双手十指交错,搁在桌面上,眼底一片阴鹜冰冷。 他看向旁边西装革履,戴着老花镜在缓慢喝茶的中年男人,笑说:“老江,瞧你儿子做的好事,在榕城买的新居不说,往里面藏女人,这事你不知道吧。” “我怎么会知道。” 江吾知啜着茶,脸色毫无波动,“他的事我向来不管,也管不着。还记得那次,他执意要把江桃送出城这事,我就从没管过。” “儿子是该放手养,但翅膀长太硬了也不好。” 老龙鼻子里冷哼一声,勾挑眉眼,“你手里有制约江清霾的把柄,利用好,我们才能拥有一颗强大的棋。” 江吾知低头喝茶,没说话。 “你也瞧见了,得之越做越大,背叛欺瞒者不胜枚举,现在就连苏晟都在骗我。”老龙虽是笑着说这话,眼中却如乌云蔽日。 两辆黑色轿车缓然无声靠近别墅,隐蔽在森林里的房屋,层林环绕,在半黑的天空下显得诡谲。 四人分头行动,席江燃和石远巢身手矫健地从后院翻进去,轻轻落地,有一位保镖镇守在那,看到有入侵者,乍一惊,立刻转身想叫人。 席江燃却眼疾手快冲上前,一掌劈到男人后颈,疼痛瞬间倾覆他的意识,双眼一翻昏迷过去。 石远巢顺势接住那人,轻轻放在地上,抬头对席江燃一笑:“身手不错。” 二人压低身子穿行在树木之间,隔着枝叶缝隙能看见花园的门,猫着腰,迅速穿行过去。 “什么人!”他们速度极快,却还是没逃过Sherry的眼睛,她对身后两位保镖叮嘱:“你们一人在这守着,一人进苏小姐的卧室保护,不许任何人靠近,我过去看看。” 说罢,她一个箭步冲向花园,忽然从树后出来一副笑嘻嘻的脸庞:“嗨,姐姐,好久不见。” 她即刻愣住,反应极快地握拳挥过去。 陆翡夸张地惊呼一声,身体侧过,脑袋一偏,险险躲过。 “别激动啊,姐姐是我。” 他满脸苦恼地躲在树后,“恰巧带我家小野猫出来遛遛,跑到你家院子里,我进来找的。” Sherry哪能相信他的鬼话,冷笑两声:“你家野猫不会是苏晚筝小姐吧?” 陆翡噗嗤笑出声:“雪莉姐姐,你这说的什么话,兄弟之妻不可欺。” “所以意思是,席江燃亲自来了?”Sherry默默攥紧拳心,“你们还挺有本事,竟然知道江总的行程,趁着江总不在的时候闯进来。” 陆翡点头,同她拖延时间:“嗯,不仅知道行程,还知道他今晚跟苏晟去吃饭了。” Sherry脸上笑容僵了下,“是谁?谁透露江总行程给你的?” “有心什么都能办成,懂吧,雪莉小姐。” 陆翡环着胳膊,故意误导她,“如果你们有心去查,说不定也能查到我们安插进你们那里的卧底哦。” “你……” Sherry脸色露出愠怒,她最恨这种只会逞口舌之快的男人,拿下腰间的一把小刀,朝陆翡刺过去。 “喂,怎么都用上武器了!” 陆翡惊呼一声,往后退几步迅速躲开,忽见Sherry刀锋一转,直接收进口袋里,转而跑向花园内侧。 陆翡眼睛骤然睁大,立刻追上去:“你这女人,还给我搞假把式!” 管道上有许多凹凸不平的小槽,席江燃爬上去很轻松,他手刚触碰到窗沿时,忽然听见卧室里传来女人的惊叫声。 他浑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手抓住窗沿,一个努身要上去:“苏晚筝!” 窗户忽然“噌”一声打开,面露凶光的保镖伸出头来。 他手里攥着把锋利小刀,狠狠朝男人扒着窗沿的手背刺过去。 …… 江清霾开车到半途时,清风在旁侧接了个电话,脸色微变:“江总,不好了,苏晟那边出事了。” 他神色镇定地望过来:“出什么事?” “被老龙的人带走去调查了。”清风说完,神色诡异地看向他,“怎么办,江总,那我们还过去吗?总觉得事情不太对。” “先停车。”江清霾脸颊微沉命令,拨了通电话给老龙。 此刻,阴暗的小黑屋内,吊灯摇晃着惨白的灯光,苏晟跪在中央,身后站着两个手持鞭子的男人。 苏晟已经经历过一圈酷刑,整个人奄奄一息地跪在地上,满身满脸的血,强睁着倔强的双眼。 老龙坐在主位,戴着玉扳指的手缓慢敲击着座椅,他唇角带起一圈皱纹: “是谁养你长大,又是谁带你进入得之,明明知道我平生最厌恶欺骗背叛之人,还非要往枪口上撞。” 他在苏晟头顶悠悠吐出几字:“苏晟啊,你简直让我失望透顶。” 苏晟吃力地抬起下颌,眼神冷漠而颤抖:“我……没有做出背叛得之的事,也没有骗你。” “那这是什么?” 老龙目光冷冽,将桌上几张DNA证明扔在地上:“你跟小雀还真是相爱,孩子都偷摸生了,还养得那么大。” 苏晟暗自咬牙,颤抖的手指慢慢收紧:“我位置坐得这么高,这几年没少有人想害我。这种DNA鉴定,找个认识的熟人,都能做出来。只凭这个,你就断言我有孩子?” 老龙慢慢眯起眼睛,仍有几分怀疑。 苏晟咬牙,拼上最后一搏:“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所谓的手下们?”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时,忽然,身旁递上一支手机:“龙哥,你的电话。” 老龙瞥了眼来电显示,眼底陡然一亮,笑着接通:“哟,江总,我正要打电话通知你呢。” 对面男人沉淡清冷的声音传来:“听说你把苏晟扣下了?” 老龙凉凉瞥一眼地上趴着的男人:“怎么,你今晚跟苏晟还有约呢?” “小酌一杯而已。既然龙哥要了他,那我就不多跑一趟了。” “是吗。”老龙沉着眯起眼眸,“最近见你天天很早回家,怎么,家里藏人了?” 江清霾听出那股试探味,不慌不忙一笑:“不过是苏晟上次给我塞的一个女人,被我带进地下室住着了。” 老龙轻笑,不愧是江总,还玩声东击西:“除了地下室,房子里没藏人了?” “你想问什么?” 老龙自得一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弹着桌子:“没什么,随口一问而已,江总不必太紧张。回家好好休息吧,改天我带人来看你。” 挂了电话,江清霾低头眼神肃穆道:“掉头回家。” …… 窗户口,猩艳的血顺着男人的手臂缓缓下滑,最后滴落在他的脸颊上。 刀子直刺入他的手背深处,剧烈疼痛几乎将他吞噬。席江燃咬牙忍耐着,手指死死抠住那窗户边沿。 苏晚筝被那保镖左手掐住喉咙无法动弹,她在窗沿看到的就是那样的画面。 时隔多少天没见,苏晚筝已经记不清了。 混混沌沌,度日如年,多少次午夜梦回睡在他怀里,被他温柔拥吻的感觉,醒来却触手一片冰凉。 他真切瘦了很多,脸颊颧骨变明显了,下颌凌厉更有弧度,手背上插着把刀,血正喷涌而出。 他的手还坚强挂在那,任血液不断流淌,双眸的猩红与隐忍。 与她对视上时,他嗜血般的目光却瞬间变得柔软,唇瓣低喃着她的名字。 那一瞬间的温柔就像把刀,狠狠插在苏晚筝心头上。 隔着一扇明净的窗,他静静凝视那张苍白的脸。 那仿佛要将她揉碎进骨的眼神、热进骨髓的颤栗,比他们做多少次都刺激激烈。 “席江燃!”她脸色煞白地尖叫一声。 不知哪来的力量拿起桌上的台灯,“哗”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砸在男人头顶上:“你敢伤他!” 看到心爱之人流血受伤的心情,就是恨不得将眼前人撕成碎片。 她是一样的。 席江燃见势一个翻身爬上窗沿,跳下去的同时,一脚将那保镖踹倒。 不顾自己剧痛满是血的手背,他一把紧紧抱住瘦弱颤抖的女人,仿佛抱住了他的全世界。 第111章 我们一起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毫无犹豫地回抱住了他,将自己身体紧紧贴在男人胸膛处,听到从那传来清晰无疑的心跳,才明白站在眼前的真的是他。 她要拼命咬住下唇,才能控制不哭出声,不泣诉这几天的思念。 他手掌还在不断流血,可他自己仿佛感知不到。 拥抱到她的身体,身体所有细胞都鲜活起来,他眼眶深红,听见她颤抖地在哽咽,更是心脏一疼,将她抱紧:“我来得太晚了。” 一声喟叹,无数惋惜与后悔。 但同时,又有几分自私的侥幸,所幸她还没被江清霾植入记忆,所幸她心里的人还只有他一个。 苏晚筝在他怀里拼命摇头,低头握住他血肉模糊的手背,脸颊皮肉都在颤抖:“很疼吧……” 为什么那一刀扎下去时,他根本连下意识的松手都没有。 内心只存一个执念:抓紧那个窗沿,哪怕指掌分离,也决不松手。 他笑着摇头,牵住她的手:“疼,但救不了你会更疼。” 石远巢等半晌不见人,在楼下吹了声口哨,“打情骂俏等到车上再慢慢继续,快点带人下来!” 然而他话音刚落,Sherry就怒气横生地冲进花园里,看到石远巢时,她毫不犹豫一拳挥了过去。 石远巢闷骂一声,反应迅速地躲开,往后踉跄几步,磕到一颗石头险些跌倒时,Sherry另一脚已经踹上他的小腹。 “呃——”一股胃里涌出的液体钻进口腔,他痛得弯身呕吐出来,颤抖着摔在地上,难以动弹。 Sherry冷眼扫过他,再抬头看一眼窗台上的二人,拨弄了下短发,咬牙切齿:“席总,我本以为你是个品德高尚的男人,没想到你竟做得出偷鸡摸狗之事。” 苏晚筝愕然看着她。在凌睿工作多年,从没见过Sherry这样一面。 她此刻就像个毫无感情的冷血杀手,誓死拦截他们的去路。 “偷鸡摸狗的不是我,而是江清霾。”席江燃将苏晚筝护到身后,双眸阴沉如山崩,“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人。” Sherry拔出腰间短刃,“你的人?可笑至极,你能认识苏晚筝都拜江总所赐,狼心狗肺说的就是席总你吧。” 她说完,手脚并用地爬上管道,速度极快地爬到窗沿。 席江燃并不想与她多打,继续打下去,只会引来更多保镖,他们更走不掉。 他拉住苏晚筝的手,从口袋里摸出把手枪,往卧室外跑:“走!” 两人冲出卧室,所幸门口保镖都被及时折返回去的陆翡制服,陆翡站在那朝他们挥手,满脸焦急:“快!快过来!” 三人汇合逃出别墅,陆翡将车钥匙交给二人,大掌落在席江燃肩膀:“你带着苏晚筝先上车,我去救石叔。” “你不能单独去。”席江燃断然出声拒绝,“你一人斗不过Sherry。” 陆翡照他胸膛给了一拳,骂道:“你他妈也太小看我了,一个娘们我就不信能把我徒手打死,老子这几年拳击也不是白练的。” 他一边脱掉外衣扔在地上,一边回头看向苏晚筝,眸中势在必得的淡笑:“苏晚筝,你看好了,逃出去后告诉时苒,老子比她那个小白脸男朋友像男人多了。” 陆翡说罢便毫不犹豫往花园跑去,席江燃咬牙攥拳,他心有打算,拉着苏晚筝的手跑出别墅外的车边。 两人上车,刚发动车子打算开进别墅救人时,忽然,几辆漆黑的车快速驶过,纷纷开进了别墅。 只刹那的一瞥,席江燃却看到那整齐划一以dz开头的车牌号。 大脑迅速反应,那是得之的车! 他瞳孔一瞬陡然放大,浑身的血液凝固了般。 得之的人怎么会来?且一来就是十几人,必然是谁将消息透露了出去。 他呼吸发抖,额头青筋突突地暴动着,猛然抬头。 陆翡!石远巢! 没过多久,别墅那方接连传来几声枪响,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声音足以惊心动魄。 苏晚筝身体一震,用力握住席江燃的手:“那些车难道是江清霾的?他回来抓我了是吗?” 男人此刻思绪在做着斗争。 此刻他的兄弟和一位警官在里面为他做斗争,得之的人进去,陆翡与石远巢绝对凶多吉少。 他不可能就此不管,带着苏晚筝逃之夭夭。 那是陆翡,与他相守陪伴二十余年的发小。 还有石警官,是他最敬重,也是对得之最熟悉了解的人之一。 他不能抛下他们不管,但此刻,他也舍不得松开身边的手。 内心在不断做着挣扎搏斗,时间分秒流逝,别墅那方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便在这时,苏晚筝忽然凑到他身前,冰凉的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颊,唇瓣深深覆落在他的薄唇之上。 在安静的车厢里,不带任何欲望持续这个思念太久的吻。 她变得双眼通红,额头抵着男人的前额,颤声说:“石警官和陆翡,一定得去救他们,我们一起。” 苏晚筝吐字清晰而坚定,望着他的眼神同样毫无畏惧。 第112章 活捉苏晚筝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因为他在身边,不论生或死,她都再无遗憾。 看着女人分明脆弱却带笑的双眸,席江燃忽然心底释然。 明明他什么也没说,方才心理的斗争她都心知肚明。 知他者,唯她也。 他有决定了。 捧着她的脸颊,轻轻吻在她的前额上,低声说:“好。” 他把女人抱到驾驶座,自己与她换了位置。 将手枪掏出来,确认子弹上膛,他道:“你来开车,我在副驾上射击。” “我来……开车?”苏晚筝愣住。 他轻轻按下车窗,微笑着说:“对,开车,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停车。” 苏晚筝看着他望进自己的眼神,忽而有种不祥之预感。 却也说不清是哪里不祥。 “听话,开车。”他握住她的手腕,强行摁在方向盘上,眼中依旧温淡。 苏晚筝咬牙发动车子,她不知道男人的计划,但此刻时间不等人。 她踩动油门,将车子朝着别墅门口飞速奔驰。 眼看车子距离别墅愈来愈近,席江燃忽然在旁侧握住了她的手,很轻很浅地覆在上面。 苏晚筝专心于开车,紧张地回头看他。 席江燃目光落在窗外,声音沉淡似温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淡如白水的情绪,在此刻紧张的氛围中显得突兀。 “你说。” 他黑眸映着清浅的光,缓缓地说:“如果有一天,你的记忆里多了一段过去。你曾受过伤、曾爱过一个人,曾与他拥有过更重要的感情——” 如同老式电影慢放般,他回过头,唇畔凝笑望着她:“那些没有我参与的回忆进入你脑海时,会让你忘记我吗?” 苏晚筝当即没明白他这突然一句的意思,眼中不明了。 但她真切从男人眼中看到了迫切,迫切想得到她答案。 再坚强高大的男人,在心爱之人面前,也会像大男孩一样没有安全感。 她微微一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既然那些是能被我忘掉的回忆,又怎么能与现在的你相比?” 他眼角笑容明显涩了半分,却没继续再问,“好。” 车子已经快驶到别墅门口时,突然锁扣被男人打开,他毫不犹豫打开车门,握着手枪跳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突然,甚至苏晚筝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危险冲动的举动。 “席江燃!” 她尖叫出声,便见男人滚下车后,一个箭步跨进别墅里,很快便是一片枪林弹雨的交战声。 开玩笑吧…… 车子加速得快,苏晚筝在离别墅一段距离处停下,惶恐地攥着方向盘,满手掌的汗。 身后不断传来人惨烈的呻吟声,一层层剥夺吞食着她的心脏。 刚才开进去的车辆很多,每车上至少有四到五人,算起来至少有二十多人。 一对二十的枪战,他怎么可能有回旋余地! 疯了,这男人真是疯了! 苏晚筝咬牙,抛掉他说‘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停车’的念头,猛踩油门掉头回去,却与一辆白色的车正面遇上。 两辆车彼此相对,在别墅前院停下。 苏晚筝捏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发颤,隔着模糊的窗,她清晰感到对面副驾驶投来一道凌厉的寒光。 江清霾!他怎么提前回来了? 苏晚筝心跳一颤,即刻想调转车头远离时,江清霾察觉到她的意图,立即从腰间摸出枪支,对准车子轮胎。 “砰砰”两声,两个轮胎应声爆胎。 苏晚筝拼命踩着油门,车子却难以行进半分。 她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解开安全带下车。 背贴着别墅外墙,看着慢慢由远走近的男人,他宛如自天而降的魔,威慑十足的气场死死压迫着她。 “晚晚,你为什么不听话,不乖乖待在房间里。”他冷眼朝她走来,收起了枪。 苏晚筝身心一片痛苦:“被你继续囚禁下去,我还不如去死。” “可你逃不出去。”他脚步继续往前,苏晚筝眼神泛出凌厉的光,趁机背贴墙壁,从他身边迅速跑了过去。 江清霾下意识伸手抓,却只抓到她披在脑后的长发。 “苏晚筝!”他眼神一沉,却见她头也不回地跑向别墅内部。 进别墅打探的叶子跑回来,急迫地说:“江总!是得之的人来了,席江燃被制服在院子里,被用枪指着。” 别墅宽敞的前院已经站满了人,层层围叠,内一圈,外一圈,皆身穿令人心惊胆颤的黑色套装。 隔着那么多人,她依旧看见中央有两个人影,一个负手而立地站着,一个在地上趴着。 地上的男人肩上与腿部都受了重伤,受伤的手掌被站着的男人踩住,额头抵着一支枪管。 即使睫毛已沾上了血,他漆黑的瞳眸依旧透着不服输的凛冽。 苏晚筝身体在发抖,手脚冰凉,大脑一片嗡鸣。 那是席江燃,他正被枪指着。 她的世界仿佛在刹那间崩塌。 “席先生,可真是活雷锋啊,救了老婆还要救兄弟,你还当真以为自己是无坚不摧了?” 为首的男人是得之的某个首领,晃着手里的枪,“你就算肉搏能赢,能躲得过子弹的威力吗?” 席江燃忍着锥心刺骨的剧痛,粗喘、发抖,胸膛随着呼吸不断起伏。 唇角染了血的鲜花一般,带着瘆人的笑:“用我一命换他们三人活命,值得。” 男人嗤一声,枪管拍了拍席江燃俊朗的右脸:“你可真大义。当年在那艘船上,你若也这么主动献身去救宋学志,他也不会死吧。” 席江燃讽笑说:“不过是苏晟和老龙手下的狗而已,你知道得还挺多。” 男人露出得逞的笑意:“苏晟?苏晟已经完了,有人举报他在外和小雀养了私生子,他已经被老龙处置了。” “杀了你,我就能以功取代他的位置。”他枪口对准男人的额头,眼底冒着滋生的贪婪与欲望。 他换了姿势蹲着,掰过席江燃的下巴:“或者你不想死的话,告诉我苏晚筝在哪里。活捉苏晚筝,可比你的命值钱多了。” 捉苏晚筝回去,就能找到苏氏股权书,这可比席江燃的命值钱多了。 席江燃像听到什么究极笑话,缓缓一笑,啐了口血在他脸上:“春秋大梦,死后你慢慢做。” “死到临头还他妈嘴硬!”那男人瞬间被激怒,额头上青筋突突跳起。 他即将扣动那扳手时,忽然,一道铿锵有力的女声从人群中传来:“谁也不许动。” 所有保镖纷纷转过头去,便见迎风站着一道女人身影。 她长发飘逸在凄厉的风里,苍白削瘦的脸颊毫无血色,杏眸空洞,手持枪抵在自己的下巴上。 一圈保镖竟都没发现这女人何时出现,纷纷要持枪对向她。 苏晚筝环视一圈四周,枪抵上自己的下巴:“不是想活捉我吗?想对我开枪?尽管开就是。” 第113章 留下谁,你自己定夺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场上,骤然陷入短暂的几秒寂静。 席江燃没想到她竟会主动站出来,睁着苍白的瞳孔,唇瓣颤抖,额边青筋猛地爆了出来:“谁让你出来的!” 她眼角泛着泪光,枪支抵着自己的下颌,眼中毫无畏惧。 那男人缓缓将枪从席江燃额头上移开: “呵,美救英雄啊,真有趣的场面。席江燃,你说你窝不窝囊,英明神武那么久,最后还要一个女人救你性命。” 席江燃喘息着,双手撑地想从地上爬起,但左手掌近乎于断了般,毫无知觉。 乔子矜扫一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他身上受了很多伤。 不仅是救她时,还有方才枪战时所受的伤,他目前状态很糟,眼睛里是垂死濒危的光芒,支撑着他意识的只有疼痛。 她心知再这样下去,席江燃会撑不住。 苏晚筝深吸口气,给自己勇气,字句掷地有声:“得之的人,你们想要我,尽管活捉我带回去,但我只有一个要求,放了席江燃。” “苏小姐,我看你还没搞清楚现状。你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了,有什么资格与我提条件?” 苏晚筝冷哼了声,笑问:“瓮中之鳖?你是以为我不敢扣动扳机吗?” 男人缓然抬头,眼底扬起一丝肆然:“有本事你就杀,拎你的人头上去也比席江燃的值钱多了。” 时间每一秒度过都是煎熬,冷风吹过,天边颜色逐渐暗淡下来。 一滴汗顺着发丝从脸颊旁滑落,苏晚筝手指缓慢蠕动。 她直到最后一刻还在赌,赌他会叫停,妥协自己的要求。 便在此刻,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慢着”。 宛如一瓢水泼过来,将场上剑拔弩张的气氛浇灭。 所有对峙暂停,纷纷朝声音的源头望去。 便见江清霾一袭风尘仆仆地走进院子里,身形在如墨如幻的景象里,划开一片凌厉。 他双眼凛冽如冰,唇角抿成肃然的弧度,缓步走向苏晚筝。 “你别过来!”苏晚筝眼见是江清霾,一时心有点慌,手掌发抖。 倒在地上的席江燃,被血模糊的视线里,看见男人的皮鞋慢慢走近她。 他拼着最后那丝气力,唇齿间对她吐出两个字:“快……走。” 苏晚筝看一眼地上的男人,心疼得心脏快碎开,拼命摇头,握紧手里的枪。 她不会走的,她不可能丢下席江燃一人。 可在她转头的短短一秒间,江清霾的手已经落在她的枪上,轻轻一下便锁了保险。 他静静注视着她,然后问:“晚晚,你不想救他了吗?” 苏晚筝怔住,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他宛如天神降世,她心中清楚,此时唯有江清霾才能拯救自己,拯救现在的处境。 “把枪交给我,我能救席江燃。” 看得出她眼神随心情而波动,江清霾慢慢走近她,熟悉渐进的薄荷香,蛊惑着她的心智。 苏晚筝是无助的,独自一人面对那么多杆枪、那么多张敌对的脸,她要用血肉身躯护住地上的男人,其实毫无胜算。 此时此刻,一棵能被依靠的救命稻草太重要了。 无论他曾经对自己做了什么,求生的念头让她眼神软了下来,颤着嘴唇说:“救救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江清霾对她露出温淡的笑意,在这片冰冷残酷的环境下,那样叫人安心。 他掌心握住她的腕,将她的枪拿到手里。 身后,那男人见苏晚筝手里的枪被夺下,立刻命令,“上前,拿下苏晚筝!” “谁敢动她。” 江清霾单臂将女人揽入怀里,只四字宣告,便让手下们脚步凝滞般,不敢前进。 拥着她,才知道她的身体那么冰凉,害怕得在发抖。 但她的眼神像什么都感知不到般,眼睛里只有倒在地上的男人。 他们在对视,一双眼眸黯淡无力、失去神气,另一双焦急带泪、迫切心碎。 但那两双眼睛里的爱意却如此真实。 即便江清霾抱着苏晚筝,也觉得与她距离甚远。 他逐渐收回目光,望向站在面前的男人,微微一笑:“老豹,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那被唤名老豹的男人收起枪,收起目光里的倨傲。 那毕竟是江清霾,是‘得之’最看重又最想归入麾下的棋子,不是他这等人有资格反抗的。 “江先生尽管说。” 他唇角淡淡凝笑:“我负责找到股权书交给‘得之’,相应地,你们放席江燃一条命,如何?” 老豹勾着眉,满脸将信将疑的表情:“江先生,你还真有自信。老龙找了五六年都找不到的东西,你知道在哪?” “当然。”他微许颔首,看向身边面色苍白的女人,“我一直知道在哪,只不过我谁也没告诉。” 老豹眼神凌厉,冷笑着问:“你也不是得之的人,我拿什么相信你?直接带着席江燃或苏晚筝上交组织,似乎对我更有利一些。” “可老龙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跟我一样清楚。” 老豹视线沉而浑浊地看着他,沉沉吐了口气。 苏家的股权书。 江清霾不疾不徐地笑说:“老龙抓走苏晚筝,为的也是通过她找到股权。但我有办法直接拿到。” 老豹明显心动了:“你说话当真?” “那是必然。” “好。”男人大手一挥,吩咐手底下的人把武器收起来,“江清霾,念在老龙对你器重有加的份上,我信你一回。多长的时间,股权书能到我手里?” 他抿唇低头想了会,然后说:“一周。” “这么久?”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股权书一到手,上交老龙,凭借这一功劳你就能直接顶替苏晟的位置,甚至成为老龙的左膀右臂,不是么?” “信你一回。” 老豹露出笑容,脑海里都想起自己未来一片光明的画面,心情甚好:“一周后,我等你的好消息。” 他带领着人马逐渐散开,走过江清霾身边时,低沉地警告道:“江先生,希望你不要食言。我能让席江燃倒地不起,也能让你死在我脚边。” 面对威胁,江清霾清霁的面容不甚波动:“自然不会。” 待几辆黑色的车子纷纷开走,整个世界从死神笼罩到步入平静,仿佛花了一整个世纪。 苏晚筝看着四周的宁静,恍然如梦那样的来之不易。 没事了,大家都没事了…… 席江燃也得救了。 绷紧的那根弦松开时,苏晚筝双腿一软,眼睛翻白,彻底昏了过去。 —— 此刻,审讯室里,老龙与苏晟的对峙还在继续着。 苏晟从老龙浑浊精锐的双眼里探查到迟疑,他唇角扯出丝稀薄的气息:“你还是不信我。” 那声音听起来懊恼且难过。 老龙眯眼看着他的表情,一时之间也难以辨出他是真情还是虚假。 沉寂几秒后,老龙松了口:“苏晟,我并非不想信你。” 苏晟看到一丝曙光般,慢慢抬起头。 谁料,老龙竟慢悠悠地说:“不如这样,为了让我相信你确实没跟宋琉星生孩子。我给你三天时间,去杀了宋琉星,抑或是这个孩子,你二选一。” “宋琉星本就是‘得之’的罪人,她曾试图逃离得之、勾结过苏晚筝,还数次违抗你的命令,罪该死个千百回。到底留她还是留那孩子,你自己定夺。” 闻言,苏晟一时心脏如滔天翻覆,但他表情把握得很稳,没露出半点马脚。 杀宋琉星,亦或是他的儿子。 只有这样,老龙才会相信他,放他和孩子或宋琉星一条生路。 他若不允,三人都会没命。 苏晟无法抗拒。 “好。”他听见自己声音不带半点颤抖,但手指已深深嵌入掌心之中,浑身血液倒流那般。 老龙见他答应得果断,倒有几分意外。 他大掌一挥,指使手下放人,下着最后通牒:“以你的能力,杀一人用不到半天。但我给你三天时间,最后的机会,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 苏晚筝在一片混沌的世界里醒来。 周遭是雪白的,鼻尖充斥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熟悉,又难闻得让她皱起眉头。 喉咙干哑,脑袋涨涨的,眼睛很痛,不知道睡了多久。 但醒来时,能看到这个世界,她第一意识是活着真好。 第二意识便是,席江燃呢? “你醒了。”江清霾沙哑沉淡的声音从身边响起。 苏晚筝动作缓慢地回过头,速度再快一些她都会头晕。 她无力眨了眨眼,对上一双漆黑黯淡的双眼,情绪温柔地看着她:“难受吗?” 第114章 在她忘记你之前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江清霾……” 她唇瓣喃喃着他的名字,左右环顾了一圈。 男人知道她在找什么,早已习惯般,暗藏心底的难过,顺手倒了杯水,放在桌上: “两小时前,席江燃刚刚结束治疗。手术很成功,子弹没有射到要害部位。只是失血过多,目前在输血,但情况稳定下来了。” 听到席江燃三个字时,她的大脑就像被蛰了下,驱散先前的疲倦,彻底清醒了。 但好在是好消息,她又松了口气,柳眉逐渐展开,眼神空空地看着他。 江清霾将水递到她的唇边,“安心了?” “谢谢。” 苏晚筝撑着身体起来,她身上几乎没伤,只是精疲力竭而睡得久了些。 这句谢谢,也不只为这杯水,也为他在危急关头救了她和席江燃。 明知她谢自己是为了其他男人,江清霾也被愉悦到了,温笑问:“现在不恨我了?” 苏晚筝低头小口抿水,没有说话。 “不是嚷嚷着再也不见我,再也不跟我说话了?” “江清霾,你趁人之危是不是。”她又娇又恼,皱眉瞪他一眼,他却笑得更温柔。 喜欢她这样对自己,有性情,有活力,有灵魂。 不像被他关在家里时,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他继续逗她,俯身将她团团圈困在自己的臂膀与胸膛间。 唇瓣气息都吐在她脸颊上,低沉问:“先前说只要我救了席江燃,你什么都答应?” 苏晚筝心下一惊,他手臂似牢笼一样困着她,她下意识侧过脸避开:“麻烦你自重,这里是医院。” “医院怎么了,我开的。”男人松了下领带,笑着继续凑低身子,唇瓣几乎快贴到她的脖颈处。 却在距离几厘米的地方停住,终究是没舍得下手。 感受到她紧张得发抖,江清霾笑了笑:“记住了,以后这种话不能对男人乱说。” “……” 苏晚筝皱眉,看着他从床上起身,转身走出房间。 重新环顾四周,非常崭新的装修,一片干净整洁,角落摆放着新式的仪器,的确与外面的大医院不同。 这里是他开的诊所? 她下床走出房间,陌生又宽敞的走廊,除了零星几个戴口罩的护士外,别无他人。 “苏小姐。”护士经过她身边,对她微微颔首点头。 苏晚筝看到护士推的车上都是空的血袋,神情一沉,连忙拉住她:“请问,席江燃在哪里?” “席先生还在治疗,暂时不能探视。” 她眼眶微红,恳求:“我能隔着窗户看他一眼吗?就一眼。” “你跟我来吧。”护士心想江先生还在里屋谈事,让苏小姐看一眼也无妨。 苏晚筝跟着护士走到监护室门前,隔着厚实的玻璃,看见男人赤着上身躺在里面。 炽白灯光映着他冷白的皮肤,肌肉呈现美感线条,宛如一具完美的雕塑,美中不足是上面大大小小的绷带,虽然基本遮掩住所有伤口,却看着让苏晚筝揪心不已。 他还戴着呼吸机,凌厉黑发下双眸紧闭,脉络分明的手背上挂着吊瓶。 苏晚筝心脏钻心地疼着,她不放心地朝护士确认:“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对吧?” 护士摇了摇头,她这才稍作放心:“我什么时候能进去探视?” 护士迟疑了下,说:“明天或者后天,具体按医生说得准。” 她本想再补一句:“最快也是明天,但那时你也不会想见他了。” 此时,诊所的小会议室里,几盏温茶上桌,江清霾端庄坐在主座,视线温淡扫一圈周遭的人。 李琼墨、苏丘的代理助理胡鱼,以及时苒。 江清霾本没有请时苒,是她堵在凌睿质问苏晚筝的去向,他才松口请她过来。 “这次开的小会,是想让李医生聊一聊关于苏晚筝手术的事。” 江清霾率先开口,接过Sherry递来的文件,放置桌面上,指心点了点文件表面。 李琼墨今天穿了墨绿菱格大衣,颇有欧式英伦风格。 他扶了下金框眼镜,偏褐的瞳眸低沉,拿起面前的文件,浅浅翻开后说: “我简单介绍一下‘清缘’。这种新型技术是通过插入无害芯片,实现在大脑海马体内提取与加入特定记忆。” 时苒心脏砰砰地跳,五指慢慢收紧,眼睛紧盯着李琼墨。 她知道苏晚筝与江清霾的过去,也知道苏晚筝失忆过,却不知道如何让她只忘却部分记忆的。 现在她明白了。 “2014年9月28日,为了治愈苏晚筝的重度抑郁症,在我父亲李文柏操刀下,她成为‘清缘’手术第一实验人,清除了她的部分记忆。” “那部分记忆,包括她母亲死于大火中,以及江先生与苏小姐相爱的记忆。” 除了这些,还有苏丰莫死前留给女儿股权书的地点,李琼墨暂没提及。 李琼墨淡声说道,“六年来,江先生始终为苏小姐保存着这份记忆。昨晚我与江先生见过面,研讨过手术方案,决定在今天晚上实行清缘手术,” 时苒提吊着一口气在胸膛,听着这一切让她难以接受的非现实,不敢置信。 胡鱼是个年迈的管事,拿着正在通话的手机,耳里有一只蓝牙耳机,随时传递苏丘的话。 李琼墨说完,胡鱼开口问:“李先生,冒昧打扰一句。这台手术会对苏小姐造成什么副作用吗?” 李医生笑了笑:“虽然苏小姐是手术第一人,在这六年间,我们也陆续给不少需要‘清缘’的抑郁症患者尝试过提取与植入,只要做好术前检查,不会有副作用。” 胡鱼淡淡抿唇,点头:“老先生还想问,术后苏小姐需要什么护理,他在家可以着手准备。” 江清霾换了个坐姿,眸底一片意味深长:“这个就不劳烦老先生担心。苏晚筝术后会被我带回家照顾,老先生想来看望孙女,便尽管来便是。” “江先生,这恐怕不妥吧。苏小姐是苏家人,苏老先生有权利领她回家。” “手术在我的地方执行,医生是我找的,她的术后护理,也该让我亲力亲为。” 江清霾淡淡敛眸,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手术结束后,我会让席江燃签署离婚协议,然后,我会立刻娶她。” 时苒始终皱眉不语,她知道江清霾很爱苏晚筝,可这些话,她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江清霾目光落向旁侧的时苒:“时小姐,你还有什么异议吗?” 时苒面对场上的庄重肃穆,倒没半分紧张,字字有声地问:“我只想问你一句,江先生,这些经过筝筝同意了吗?” 一句问直中红心。 Sherry没什么好脸色地说:“时小姐,我们做的这些只是将苏小姐本有的东西还给她。” “要我说,江先生你并不如你所想的那样爱她。” “当初筝筝重度抑郁症,我们所有人都在陪她治疗,而你却背着所有人,用这么危险的办法清除她的记忆。你不是爱她,你只是嫌烦,图方便罢了。” 时苒难掩激动之情,站起身,“方才李医生也说了,筝筝是第一个实验者,你就不怕手术中途出意外?你如果真的担心她,就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 “时小姐!”Sherry冷声喝住她,手掌攥成拳。 她有什么资格对江先生大呼小叫? 江先生这些年对苏晚筝做的还不够多吗? “Sherry。”江清霾淡淡抬起手掌阻止她。 Sherry低下眉眼,没有再说话。 江清霾掌心捧着茶杯,沉声道:“是,我当时确实有逃避的心思。她每天每夜睡不着觉,几乎每周都要割腕。长期以往下来,我怕有一天我稍微放松懈怠,她就真的死了。” “但现在看来,我选择那个手术并非坏事,至少让她安然无恙活了六年。” “简直荒谬。”时苒再也听不下去,起身走出病房,“砰”一声关上门。 “苒苒?”她刚沉着脸出门,苏晚筝便在走廊看到她。 苏晚筝一时以为自己看错了,扶着走廊扶手慢慢靠近:“是苒苒吗?” 时苒一听她颤抖的声,再看她羸弱的身体,想起江清霾对她做的一切,就觉心脏难受。 “是我。”时苒平静地走过去,默默拥抱了下苏晚筝,“瘦了这么多。” “你也是,就知道整天工作了吧。”苏晚筝把脑袋枕在她肩上,闭上双眼得以安心,“是江清霾带你来的吗?” “嗯。”时苒握住她的双手,眼眶有些红。 “怎么了你这是?”苏晚筝瞧她眼睛湿漉漉的,连忙摸了把她的小脸,“是不是洛扬欺负你了?” “没有。” 时苒咬唇摇了摇头,不能让她发现自己情绪的波动。 也不想跟筝筝说那些难过的事。 时苒笑着摸摸她的脸蛋道,“筝筝,我打算向洛扬求婚。” “什么?”苏晚筝愣住,眼神惊讶地看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跟……洛扬?” “嗯。” 时苒也是今天才突然感慨,那么新型的技术都有了,她想趁自己还记得洛扬时,完全地拥有他。 “什么时候?你告诉我,我帮你一起筹划。” 她笑说:“不急,等你出院之后再定,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我现在就可以出院了吧,我身体没事啦,你看。” 苏晚筝在她面前转了个圈,“就是席江燃伤得很重,我要照顾他直到他康复。” 她眼底的担忧真切,却反而让时苒更加心疼。 时苒人微言轻,不能阻止李医生动‘清缘’手术。 一但记忆恢复,筝筝的抑郁症也会重启。 时苒担忧地看着她,踮起脚与她用力拥抱了下:“筝筝,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苏晚筝有些莫名,全然不知一场浩劫正等着她。 —— 与几个医生开完了术前会议,确认方案后,李琼墨走出小会议间时,发现江清霾正在走廊等他。 此时走廊空无一人,灯光崭亮,他似等了李琼墨很久,笑说:“辛苦了,李医生。” 李琼墨缓慢摇着头,背靠墙壁长舒了口气:“我跟江先生一样,都是为了心爱的人而已,不辛苦。” 江清霾递给他一根烟,同时亮起打火机,“等手术一结束,我就把那位小姐还给你。” “谢了,这段时间帮我照顾她。” 李琼墨颔首,似有心无意地道,“对了,江先生,从术前检查开始就不允许再探视,你有什么要跟苏小姐说的,最好提前先说完。” 江清霾笑了下,摇摇头:“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等做完手术,我们会有很多时间说话。” “哦?”李琼墨微扬浓眉,问道,“手术后,你有什么安排?” 江清霾微敛眼眸,早已打算好了:“从苏晚筝口里问出股权书所在地,交给‘得之’后,与他们一刀两断。我会带着她离开榕城,去另一个城市生活。” 这里太过凶险,太多伤心,不是适合她居住的地方。 李琼墨若有所思:“连凌睿也不要了?” “凌睿已经基本成熟了,我也分设了董事长管理。” 江清霾脸上流露的笑,仿佛已经看见未来幸福的画面,“我跟她不会住太远,若真有什么问题,也方便回来处理。” 李琼墨颔首微笑:“那就祝你们幸福了。” 晚上七点过,一列穿戴整齐的医护人员将苏晚筝的病床推了出去。 “你们要干什么?”她正在床上看书,冷不防病床被推动,吓得书都掉在地上。 江清霾出现在门口,指挥着他们往检查室送:“给你做个术前检查。” 苏晚筝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一听情况不大对:“手术?什么手术?” 可她还没坐起身,忽然从病床四周弹出了绑带,一下将她的手脚禁锢在了床上。 江清霾没有回答,眼眸温柔地看着她,掌心覆上她的脸颊:“晚晚,是李医生操刀的小手术。不要害怕,很快就出来了。” 很快,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苏晚筝当下脸色苍白。 为什么先前没提她要做手术? 为什么要绑她? 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她心有不祥预兆,慌张又害怕:“江清霾,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江清霾!” 然而,再尖叫再挣扎,也终究声音渐行渐远,被推进了术前检查室。 监护室内,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有如被唤醒般,缓慢睁开。 手指微动,神经牵动着手臂慢慢抬起,五指逐渐握紧,再缓然松开。 他的视线逐渐清明。 身体感官也慢慢恢复,周遭仪器滴滴作响,药物注入进血液的冰凉感,体会得十分真切。 席江燃看了看身边,无力的眼神充斥血丝。 他是被方才苏晚筝的叫声吵醒的。 可她不在身边。 只是错觉? 席江燃张开干涸的唇瓣,下意识想喊女人的名字,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 骨节酸涩得很,身上四处是伤,他试了几次都无法自己起身。 但很快有护士注意到他睁眼,跑去喊医生和江清霾:“席先生醒了。” 监护室里顿时多了几个穿白衣服的医生。 几轮检查后,他们才露出放心的表情,让护士将人推出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 房门外,医生对打算进门的江清霾道:“江先生,可以放心,席先生能醒来,基本身体状况就很稳定了,接下来在医院静养就好。” “嗯,辛苦了。” 江清霾推门进去,手里提着一壶新的热水,放在床头,“捡回一条命的感觉如何?” “苏晚筝在哪?”男人无心与他调侃玩笑,眼眸深厉,身体瘦了不少,喉结凸显。 “席总对救命恩人没半分道谢么?” 江清霾微微侧了身,两腿优雅地交叠,指间玩弄着保温瓶的盖子,“就连苏晚筝都比你有礼貌。” 这话暗指苏晚筝平安无事。 席江燃神情松了片刻,嗓音淡淡:“江总知晓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救我一命,日后定会相报。” “以后就不必了,我这人习惯今日事今日毕。” 江清霾将一本文件放在桌上,用一支镀金的钢笔压住,“这个,是我找律师用苏晚筝的口吻拟的,签了吧。” 席江燃抬头看去,目光瞬间凝滞了片刻—— 《离婚协议书》 气氛顿时陷入沉凝,他呼吸重了几分,视线冰冷移向江清霾。 “席总,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在别墅院子里,你也听到‘得之’的要求。他们需要股权书,而股权书的所在地只有苏晚筝知道。” “所以,你打算提前让她动手术。” “没错。” 席江燃视线漆黑地盯着他:“那这和离婚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李医生进手术室前跟我说过什么吗?”江清霾没回答他的话, “人的记忆存储空间有限,不能同时把两个男人当作情爱对象。所以当记忆植入进去时,她更爱的人会留在她的脑海里,同时挤掉另一个人的记忆。” 这是重新植入记忆的副作用。人能记住的,永远是他最愿意记住的东西。 “李医生窥探过苏晚筝的大脑,分析成数据看来,她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会把你忘记。” 席江燃瞳孔骤缩,十指慢慢抓紧床单。 江清霾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指尖在文件上触了触:“如果你现在不想签,等她醒来后记不得你是谁了,再签也无妨。” 第115章 你是谁?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男人屏息凝神,面容冷峻如滔天之势,生冷地瞪着他,随而笑了。 他将文件拿起简单翻阅了下。 条款条例都写得清楚,一看便是经由专门律师之手。 财产分割这一块,江清霾让席江燃保留了自己的房产和车子,手里的现金保留百分之60。 江清霾单手抄兜倚在门口,脸上流露势在必得的微笑:“席总可还满意?” “你可有问过她的意见?”席江燃没接话,淡淡将几页纸放在桌上,面色冷静。 “你的大部分财产都归你自己,我跟她结婚后,会购一套新的房子给她。” 席江燃微眯着黑眸,沉沉凝视他:“我指的是,离婚这件事,她同意了吗?” 江清霾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等她出手术室后,便会同意。” “那就等她出手术室,等她签了这份文件,再拿给我。” 江清霾黑眸冷了片刻,薄唇却勾出讽刺的笑意:“席总,东西有借也有换,更何况是人。” “江总,既然你也知道她是人,人,哪有借出去的道理?人和物品最大的区别是有感情,会思考,懂理智。” 他神态不动地凝视江清霾,笑容几分深意,捉摸不透。 “可你只是把她当成你的宠物。替她决定一切,从不过问她的想法,一切按照你的方式来。这不叫爱,叫占有,叫自私。” 他静如远山的态度成功激怒了江清霾。 但彼此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即便发怒,也不过只是沉沉抿气,蹙起浓眉:“若非我救你,你还能躺在这跟我动嘴?” 席江燃悠悠一笑,双手安然交叠:“江先生,教你一句话,你所以为的都只是你以为的以为。不是所有事都会按照你的预期走。” “是吗。”江清霾只当他是认输前的垂死挣扎,冷笑,“你也不必教我做事,席总,三小时后,我们胜负见分晓。” —— 自从老龙将那个选择给苏晟后,他从早到晚都在想那件事。 三天时间,宋琉星和儿子,他只能留一个。 宋琉星情况一天天好转,而小泉依旧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靠机器维持生命。 让苏晟觉得疲倦的是,这件事他找不到一个宣泄口,抑或是一个给他建议的人。 他曾试图想找过席江燃。 但听说‘得之’围困了江清霾的别墅,让席江燃受了不少伤,目前下落不明。 再加上老龙是个戒备很重的人。自从与苏晟的信任出现裂缝,便把他身边大部分人都换了,还在他手机里安装定位追踪系统。 苏晟想再联系席江燃,是难上加难。 他正在想该怎么办,突然,从楼上下来一个护士:“请问你是宋小姐的家属吗?” 苏晟一开始低头没反应,直到护士又问了遍,他才木然抬头:“啊?” 护士气笑:“啊什么啊,现在宋小姐能吃一点清粥了,我们一直联系不上席先生。你是家属的话,去帮宋小姐买一点来吧。” “哦……”苏晟如梦初醒地站起身,笨拙地问,“要买点什么?” 从前在所有人面前呼风唤雨的他,此刻跟块木头似的。 “流食,烂面条也行。” 无奈,苏晟只能到早餐摊去挑吃的。从来都是别人给他挑早餐,还从没这样伺候过别人。 精挑细选,他拎着两碗小米粥上楼,来到宋琉星病房时,想叫护士送进去。 护士好笑看他:“这位家属,我们很忙的,送餐直接进去就行。” 苏晟在门口犹豫了半天,暗咒一声“真他妈事多”,还是虎着脸推门进去了。 屋子里味道很干净,整洁明净,有新鲜花束的味道。 听之前护士说的,席江燃会每天差人送一束新鲜的花来,都是宋琉星喜欢的百合。 闻着那沁人心脾的香味,苏晟忽然开始妄自菲薄。 宋琉星会爱席江燃真是理所当然。 而他连挑个早餐都不太会,更别说送女人花了, 他眼底掠去一抹黯然,缓步走进去。 “阿燃?”宋琉星坐在床头,突然听见脚步走进的声音,期待地从床上坐起来。 席江燃都好久没来看她了,她正担心着呢。 可走近的脚步声忽然停了,随之,宋琉星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片刻。 虽然没看见那人,但她忽然大脑陷入恐慌,有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她手放在床头铃上,颤抖着声问:“谁在那?” 苏晟站在那,忽然后悔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出现只会吓到她,哪怕是关心。 他没说话,俯身将早餐放在地上,然后慢慢退出门。 背靠门板上,仰脖淡淡一叹,摸出根烟含在唇里,慢慢转身走出医院。 —— 持续三小时的手术灯终于熄灭。 江清霾早已等候在此,旁边烟灰缸里已经堆成了小山丘。 他还是担心那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怕醒来时,被看到她见到自己时一脸陌生的表情。 成败在此啊,江清霾将烟蒂捏断,心头烦乱地摁进烟灰缸。 手术室的门打开,李琼墨摘了口罩走出来,同时,几个护士将苏晚筝推了出来。 她脑袋上包扎着一层绷带,紧闭双眼,脸颊苍白地躺在那,看上去很虚弱。 “怎么样?”他迫不及待地走上前。 “手术成功,记忆已经植入。” 李琼墨喟叹一声,面露疲态,“剩下就等她醒来,看她自己大脑怎么选择了。” “辛苦。”江清霾表情松弛片刻,掌心在男人肩上抚了下,“我把别墅地址给你,在前院东侧有一个地库,我的助理Sherry会带你去领人。” “我马上去。”李琼墨迫不及待脱下外衣:“等苏晚筝醒后你就喊护士来检查,有什么问题立即联系我。” 江清霾淡淡勾唇:“能有什么问题,就不打扰你们重聚了。” 他心情很轻松地走进苏晚筝的病房,刚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女人的手指突然动了下。 江清霾一下屏住呼吸,目光怔怔地看过去。 她醒得很突然,江清霾甚至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但他是兴奋的,俯身对上苏晚筝的双眼,如白纸般空洞,迷蒙又疑惑。 她慢慢转头打量着这个世界,最后,与江清霾的双眼对上。 “晚晚。”男人迫不及待轻唤她的名字,深深温柔地凝视着她,准备迎接胜利。 却见躺在床上的女人微微歪了下脑袋问:“你是谁?” 三个字,瞬间让他的大脑意识颠覆,让他陷入翻江倒海般的崩溃。 他脸上温存的神情凝固,一时间,脑海里充斥空白。 不敢接受,也不愿相信,她就这样把他忘记了? 江清霾难掩激动的神情,握住女人的肩膀晃了晃:“晚晚,你不认识我了?你看着我,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 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真就舍得一股脑都抛弃了? “你好奇怪啊,放开我……”苏晚筝皱眉轻轻埋怨了声。 江清霾呼吸陡然发凉,浑身血液恍如倒流。 他拼命摇头,低声喃喃着说:“这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手术出了偏差,百分之20的可能性,怎么可能踩中。” 说着,他就要拿出手机打电话时,忽然,女人白净的小手伸上前,调皮捂住了他的手机屏幕。 江清霾一愣,抬眼时,便撞入她璀璨如明珠般的笑意:“笨蛋江江,我骗你的啦!” 第116章 自甘认输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一秒、两秒的静默后,江清霾满脸苍白顿时消散,木讷地凝视女人。 那阔别已久的称呼,让他难以置信,连忙问:“是真的吗?你……真的知道我是谁?” 苏晚筝眨着星空般的眼眸,看他那副憨憨状忍不住笑:“江江,你这是怎么了?我之前确实有很多事记不清了,但我肯定记得你是谁呀。” “你……”男人木然,一时眼眶温红,闪出点晶莹的泪。 她说着勾住男人的脖子,暧昧地蹭了蹭他的鼻尖:“你是我未来的老公,江清霾。” 听到她这句话,江清霾才相信眼前发生是真的,那种心情像坐了过山车似的,从顶端倾覆到底的感受。 他一把紧紧抱住女人,忘记她的身体还很虚弱,双眸紧闭,下巴贴在她肩上说:“那你刚才说不认识我?” “我跟你开玩笑的,这你都信。” 她笑容明媚,毫不顾忌与他的贴近,甚至双手还主动搂住他的腰,“江江,我怎么觉得好久没见到你了。” “……” 看着女孩清澈的双眼,江清霾忍不住喉间涩然,突然那种愧疚便翻涌上心头,难以启齿自己对她做的事。 “不过好奇怪,我为什么会在医院里?” 苏晚筝的记忆重新又回到了六年前,忽然笑容淡去,低头摸着自己的手腕,“是不是我又……” 又自残了? 江清霾笑了下,紧握住女人的手,“没有,你只是身体状况不大好,我把你放在医院休养,让医生配了点药,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哦。”苏晚筝点了点头,正值护士进来替她检查身体,确认无误后,江清霾吩咐道:“去把行李收拾一下,准备今天就出院。” “好的,江先生,只是……”护士看了眼床上的女人,踮起脚在江清霾耳边道,“只是席先生也一直醒着,一直在问我们苏小姐的情况。” 被她一提醒,江清霾才想起还有这件事。 他眼底不禁流露出一丝笑意。 席江燃再不愿承认,他也是输家,注定只能为他做配。 江清霾转身,温淡望着她问:“晚晚,现在能站起来吗?需要你去见一个人,签一份文件。” 苏晚筝睁圆眼睛,好奇地问:“谁啊?” 阴暗的病室里,被子里盖着的身体颀长而高大,男人紧闭双眸,睫毛在下眼睑投落一片阴影。 他本想好好休息一阵,却因心事重重没能睡着。 再睁眼,血丝显露疲倦,他沉沉喟叹了声,盯着自己手背上的吊针出神。 房间太过安静,外面的脚步声都能听得清晰。 远远地,席江燃便听见两三个人朝这里走过来,伴随江清霾体贴的照顾声:“走慢点,你身体还没恢复稳。”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护士率先走进来,轻轻开了灯:“席先生,江先生和苏小姐来了。” 床上的人慢慢有了动静,看向手牵着手走到眼前的二人。 江清霾搀扶着苏晚筝,步伐缓慢。 他清隽面容透出自得的神情,看向席江燃,宛如胜者般抬着下巴。 旁边的女人身形空荡荡的在衣服里,被风一吹就倒似的,垂着黯淡的黑眸,与他对视时,眸内毫无情绪波动。 席江燃始终只与苏晚筝对视,一点点握紧身下的床单。 两人牵手站在眼前,一切答案昭然若揭。 他深深望着眼前的女人,她眼底无光,甚至连见到他时所有的悸动、痴恋、关切都消散了,淡漠的瞳孔仿佛不曾有任何情感。 江清霾侧眸望着苏晚筝的表情,起初他还怀疑苏晚筝究竟是忘了还是装的。 但她此刻的眼神,更让江清霾坚定,她是真的忘了席江燃。 苏晚筝与席江燃淡淡对视了几秒,他眼中情绪万千,如千帆过尽,却都无法激起她眼中一丝浪花。 她做出一副警惕的表情,往江清霾身后躲:“他是谁啊?” 江清霾原以为席江燃会有更大的情绪波动,不料,他只是满脸轻漠,如数九寒天般,伸手抓住苏晚筝的手臂。 他双眸如血紧紧盯着她,那份不甘与不敢置信,全部印刻在里面:“苏晚筝,我问你,你真不认识我了?” 一遍遍重复地问,期待能从她眼睛里唤醒些什么。 “你这人真的好奇怪啊……我说了不认识你就不认识,骗你干什么。”苏晚筝揪着江清霾的衣角往后退,眼底笼罩着一层疑惑不安。 他仿佛没听见她的话,继续追问:“是谁和你一起在小学里散步,是谁听了你小时候剃光头的故事,谁在学校的湖边吻了你……” 苏晚筝不明所以地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些,你都忘了?”席江燃再出声,嗓音沙哑得像一台坏掉的编钟。 以他的身体,说这么长一段话很耗费精力。 但席江燃并不觉得累,他觉得这些话不说,以后是不是就没机会再说了。 他将桌上的戒指拿起来,对着女人恐慌又空白的脸,忍不住扬高了声:“这枚戒指,是当年我陪你一起在法国挑的,中间的钻石是我们手把手一起镶嵌上去的。” “戒指……”苏晚筝忽然面露惊恐,求助地看向江清霾,“这怎么可能?我结婚了?” “你忘了那天我们戴着戒指,去坐了热气球,在香榭丽舍大街上拥吻,最后,我们丢了钱包坐在街边两人共吃一根法棍,这些你都忘……” 江清霾握紧女人的手腕,听着席江燃的话忽觉烦躁。 他带苏晚筝来是签离婚协议的,并非听席江燃叙一些无用的旧情。 他出声打断:“席先生,你记得再深,你们的婚姻也已经油尽灯枯了。再说下去,她也不会想起一个记忆里不存在的男人。” 苏晚筝却一脸越听越迷茫的神情,皱眉问江清霾:“婚姻?江江,我什么时候结的婚?” 江清霾未开口,他察觉席江燃眼底的光束一点点散去,陷入永久的黯淡。 然后,席江燃忽然拿起床头的笔说:“我签。” 他决定得突然,让正在想该怎么解释的江清霾也愣住。 便见他手起笔落,大气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江清霾拿起文件一看,确认是他的名字无误,轻慢勾唇:“席先生还真是果断。” “既然做了‘清缘’手术,总归会除去与一人的缘分。是你或是我的都好,只要最后有人疼她足矣。” 他眼眸苍淡,低着下颌半晌,随后沙哑道:“我自甘认输,对江先生就一句要求,以后没我照顾她的日子,请保护好她。” 他一番话行云流水,没半点磕绊,是发自内心的恳求。 江清霾攥着文件,眼底是一片理所当然的轻松:“无需江先生提醒,不管过去还是以后,晚晚始终是我心上最重要的人,我决不会伤她负她。” 他笑了,眼中璀璨生星般清明:“那样最好。” 直到牵着苏晚筝走出医院,江清霾都持有怀疑的态度。 这一切结束得太自然不过,反而让他起疑心。 席江燃分明是爱极了苏晚筝,却愿意就这样干脆地一刀两断? 还有,在等苏晚筝手术结束时,他说的那句“你以为的都是你以为的以为”,究竟又是什么意思? 他看向车座旁欣赏窗外风景的女人,她与六年前没什么不同,脸上笑意变多了,眼神还是同样纯粹。 李琼墨曾告诉过他,醒来后她记得什么都是天命,也是她的选择。 身为她的男人,只需安然接受即可。 如今她的情形不大好,忘了太多的事,眼睛里空了很多。 但江清霾却又觉得何其幸运,她还记得他,这就足够了。 两人一起回了家,苏晚筝却不敢下车。 她手扶着车门,愣愣看外面庞大壮观的别墅,瞠目结舌:“江江,这……这是哪里啊?” 他被女人那惊艳的眼神逗笑,俯身把她牵出来:“我们的家。” “我们……”苏晚筝一听,杏眸立刻惊讶鼓圆,“你什么时候买的房子?你哪来钱买这么大的房子?” 傍晚风大,他将外套脱去揽在她肩头,低头吻了下她的发丝,耐心解释: “晚晚,已经过去六年了。我们的公司上市了,不用再像以前一样挤在小小的房间里,每天算着饭菜钱过日子了。” 见苏晚筝仍然目光凝滞,呆呆看着这座梦幻般的别墅,又看向他,还是不相信。 他笑问:“怎么,这样不好吗?” “好,可是……”她手掌捧上男人削瘦的脸颊,感到他微微凸出的颧骨,眼中盛满心疼, “这六年,你一定活得很累吧。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能替你分担……” 感到脸颊覆上一只娇小却温软的手,男人呼吸忽然抽了几分热度,此刻耳边的风声也不那么凉了。 他俯身将女人抱起,吻了下她的脸颊:“不累,只要你在我身边,就不累。” 佣人替他开了房门,恭恭敬敬喊少奶奶好,江清霾一路将女人抱上卧室。 长腿带上房门,昏暗的空间里,他有几分急切和不耐。 用力扯了下领带,看着披着他外套躺在床上娇小柔软的女人,成年男人眼中的危险昭然若揭。 脱去在众人面前温雅的外衣,他俯身上前,胳膊撑在女人身体两侧。 他想要她。 就在今天,此时此刻,苦等六年才等到她心里脑里只有他的时候,他必须要她。 第117章 决定 含钻石100加更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他手指滚烫,捏着女人的下巴想吻下去,忽然,胸膛抵上一双小小的力道,将两人距离阻隔开了些。 江清霾黑眸灼灼,额头抵着她:“怎么了,晚晚?” “现在天还很亮,我们不要这么快……”苏晚筝露出害羞的表情,试图逃离他手臂的围困,往被子里面钻。 “你不想?”江清霾眼底热度散了些,多少悻然,但又不放弃地继续问她,“是早是晚,我们迟早都要结合的,不对吗?” 他沙哑缱绻说着有些恶劣的话,挠得苏晚筝直笑,避开他的亲吻:“才不对呢,在正式结婚之前,我才不会把自己给你呢。” 江清霾顿了两秒,然后从她身上起来,“那你把这份离婚协议签了。明天我带你去领离婚证的同时,我们就结婚。” 苏晚筝静静袅袅躺在那,漆黑的眸里依旧清澈,却在问:“所以那份离婚协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跟别的男人结婚?” 她忽然一改先前的单纯表情,严肃认真地看着他。 江清霾一时辨不清她是生气了,还是开玩笑式问他,“结婚是因为你失忆过一段时间,忘记了和我的事。而你弟弟又在医院生着病,为了找到配型的骨髓,你才跟席江燃结了婚。” 苏晚筝眼睛蓦地睁圆,一副惊讶的神情:“所以……你就这样让我跟他结婚了?” “晚晚,那时你已经不记得我了。”江清霾握住她的手,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我也无法左右你的决定,再说,当时得之……有坏人要追杀你。” “所以……你就这样甘心让另一个男人娶我?” 江清霾握着她的手,不想她才回家的第一天就吵架,耐心地说:“晚晚,嫁人是你的决定,我得知消息的时候,你已经跟他领证了。” “我怎么会……” 苏晚筝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看着结婚证上男人冷漠的脸,缓慢摇着头,“可我还是不明白,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怎么会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呢。我明明没受伤,大脑没受到重创……” “晚晚,看着我。” 江清霾将她的身体掰正,认真凝视着她,“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行吗?我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你离婚与否,只要你在我身边、愿意接受我,我们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好吗?” 苏晚筝一副无心跟他多说的表情,轻轻将男人推开:“我有点饿了,先吃饭吧。” 江清霾暗自松了口气,握着她的手站起身:“好,想吃什么?我让柳姨做。” —— 晚上,苏晟照旧买来粥菜,一一放在宋琉星病房里的走廊,仍旧没敢见她。 倒数第二晚,明天他必须得做出决定。 他脑子里想着这件事,将饭菜倚着墙边放时,忽然,里屋冷不丁传来女人的声音:“苏晟吗?” 忽然被叫到名字,他眉头突突地跳了两下,背贴着墙壁,第一次紧张得额头覆汗。 没听到回应,宋琉星更加确信那是苏晟。 其实从早上护士疑惑端起地上的饭菜走进来时,她隐约猜到送饭的是个不敢见她的人,却没敢往苏晟方向想,那是她不敢见的人。 但后来,听护士形容那男人的外形,宋琉星才恍然明白。 她心里是害怕的,但同时又没那么敌意。 苏晟默默给她送饭,没见她,也没抓她走,说明并非恶意。 她唯一的期许是他还不知道小泉的存在。 “你为什么偷着躲着给我送饭菜,不敢见我?”宋琉星挺了挺腰,第一次对他用嚣张的口吻说话。 都被直接点名了,男人抄兜缓缓走出来,只匆匆瞥她一眼,生怕自己把她吓到。 “怕你害怕我。”他低声解释,没什么底气。 宋琉星听他那声音忽然想笑。 这么虚,又不敢看他,这男人还是苏晟吗?他吃错什么药了? 宋琉星继而嗤笑,环着胳膊靠在病床头:“这世界上还有你怕的事?” 苏晟到底还是要面子的人,冷声警告她:“宋琉星,你不要得寸进尺。” 这样才像平时的他。 她淡漠地垂下眼眸,“既然饭菜送到了,谢谢你,等我病好出院了补偿你。” 当下,宋琉星只想让他赶紧离开医院,儿子住得和她病房相近,苏晟随时会发现。 “补偿,怎么补偿?”苏晟盯着她,忽然俯身投下一片深刻阴影,“给我生一个儿子补偿?” 女人身体猛然一震,像被投了颗深水炸弹似的,满脸僵硬:“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胆子够大,翅膀够硬。”苏晟字句有力,砸得宋琉星心脏生疼,撞击得她回不过神,“敢偷偷给我生儿子!你说我为什么给你送饭菜,老子是儿子父亲,你男人!” 宋琉星脸色煞白,呼吸一下下接不上来,手抚着胸口狠狠问:“你……是谁告诉你的!还是你派人调查我?” 苏晟越看她那副模样越是来气,狠狠攥着十指问:“宋琉星,是不是我不调查你打算一辈子都让孩子没爸?” “孩子没有你这爸爸又有什么关系!你想让儿子也像你一样,每天在‘得之’里玩女人、混日子吗?”宋琉星毫不示弱地把枕头扔向他。 既然儿子的秘密藏不住,她也索性破罐破摔,不与他装模作样:“我不想!我希望我的儿子做个正常的男人!娶妻生子,幸福平安地过一辈子,永远别跟你牵扯上关系!” 苏晟深深吸气进胸腔,仿佛这样才能镇压心脏的抽痛:“好一个永远不跟我扯上关系,心可真狠,我早该看出你是个心狠的女人。” 早知如此,他根本不该对她抱有什么希望!更不该期待她也许会接受自己! 宋琉星跪坐在病床上,满脸沧桑疲惫地看男人离去。 她阴冷地笑了下,身体不断颤抖,手脚冰凉,满脸令人恐惧的苍白色。 她掀开被子,要下床追上去,还有话想跟苏晟说时,脚步挪到门口,却停住了。 因为,苏晟正在外面跟别人说话。 “所以,虫哥,你已经决定留谁了?” 苏晟烦躁叼上烟,瞪向身边一袭黑衣的陌生脸庞:“你是谁?” 那人微笑:“我是老龙手下的彪哥,特地领命跟着虫哥的。” 又是个来监视他的。 苏晟嗤笑,低头转着自己手上的扳指,眼底迸出丝悲哀:“老龙这一决定,可真是伤我的心。跟了他那么多年,他不信我,反而信别人的一面之词。” “话也不能这么说,龙哥不是给您二选一了吗,杀孩子或杀小雀,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宽容了。” 隔着房门听,宋琉星猛地捂住嘴。 苏晟烦躁地瞪他:“滚。” 宋琉星背靠着墙壁,身体颤抖着一点点蹲坐在地上,捂紧了自己唇瓣,尽量不让哭声溢出。 小泉的事,老龙竟然都知道了?! 是谁,到底是谁告发的! 宋琉星因恐惧而一片空白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张女人的脸,邪恶冷笑望着自己。 宋瑜艳! 一定是她! 在这榕城里,最恨她的便是宋瑜艳,她拿捏着自己的秘密,不惜牵连苏晟也要告发给老龙。 怎么办? 宋琉星蹲在阴冷的墙角里,血红的双眼睁得浑圆,慢慢抱紧自己的身子。 好冷……怎么抱着自己都那么冷…… 她双唇上下蠕动,大脑一片翁明,整个人天崩地裂时,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反复思考,拼命推算,得出的都只有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 不管是她还是小泉,都不可能逃得出‘得之’的魔掌。 不管她想带着小泉逃跑多少次,还是会被抓回来,一次又一次受折磨。 与其或卑微如鼠地活着,或死于他们的枪下。 不如就这样,解脱吧。 宋琉星闭紧双眼,慢慢勾起嘴唇。 对,解脱。 或许,她从出生活到现在就是个错误,从被得之的人盯上那一刻,她就注定没有未来。 在心底做出这个决定时,她忽然发现,眼前看到的不是黑暗,而是一片光明。 夜色愈深,小泉的监护室里,机器还在滴滴作响,不知疲倦地运作着。 房门被宋琉星缓缓推开,她赤着脚走进来,满脸被折磨的惨白。 她垂眸看着床上的孩子,眼底早已黯淡无光。 “小泉……” 宋琉星俯身,掌心温凉摸上孩子的脸,顺势握住了他的呼吸机,“妈妈,对不起你……” 她声音沙哑又沉重: “妈妈啊,就不该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上……原本期待着你的出现,能救赎妈妈的后半辈子,却没想到,最后连你也拖下了水。” 宋琉星脸上慢慢露出笑容,她仿佛看见天堂之门就在眼前,缓缓打开,朝她伸出双臂: “别怕了,小泉,妈妈带你一起,我们一起去幸福快乐的地方,好吗?再也没有人追杀我们,没有那些肮脏的动物们,只有妈妈和你……” 话音落下间,孩子的呼吸机也无声落地。 第118章 恭喜你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当晚,为了庆祝苏晚筝回归,柳姨下厨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江清霾特地开了他珍藏多年的红酒,在餐厅装饰上蜡烛,放置香薰与古典乐,享受这一美妙的夜晚。 当苏晚筝穿着他替她准备已久的黑色长裙款款而下时,江清霾只觉呼吸都停滞了。 穿着他为她挑的裙子,满心满眼都是他,再将自己完全交付给他,成为彼此灵魂深处的伴侣。 这一天他等得太久太久了。 “好看吗?”苏晚筝摸着自己的腰部,满脸难为情,“会不会显得很胖?” “很好看。” 他屏着呼吸,声音透着难忍的沙哑,递上自己的手掌,搀扶她下来。 音乐动人、香薰到位,男人凝视着她的眼中难耐浮起一丝暧昧。 他掌心一紧,将女人腰扣紧入怀,与自己炙热的胸膛相贴。 苏晚筝纵然忘了很多事,也不会看不懂男人那眼神的意味。 他长指揉着她的下颌,几分色气,身上那熟悉又温软的薄荷香,一阵阵促着心跳。 撇去外人前的温雅如玉,所有男人内里都是坏的。 在气氛进一步炙热前,苏晚筝偏头看向桌子,故意扯开话题:“哇,做了这么多好吃的。” “晚晚,把脸正过来,看着我。”他吐字清晰,偏偏温柔又霸道,将她腰摁在桌子上,长腿抵着她。 视线低垂,准准落在她嫩粉的唇瓣上:“想吻你这里,可以么?” 那么直白的话,惹得她耳朵尖红红的,把男人往外推了下:“那你能保证只吻我?” “我保证。” 动了情的男人说话一点也不可信。苏晚筝想躲,却被他捧住脸颊,哪儿也躲不开。 她心急之下看到桌上用来放红酒的冰桶,正想让男人大脑好好清醒一下时,忽然胃子搅过一阵翻江倒海。 “唔……” 她脸颊一变,立刻扶着桌子,手捂住嘴唇,弓着身子想呕吐。 “怎么了?晚晚?” 江清霾即刻察觉到不对,俯身去看女人的情况,“哪里疼?肚子疼?” “想……吐。” 苏晚筝刚说话,便飞奔到一楼厕所洗手池里,趴在那对着池子一阵干呕。 过了很久,她胃子稍微吐舒服了,才精疲力竭地往下一倒,被一只手臂接住。 “谢谢……” 她沙哑着声音说。 江清霾面露担忧,刚刚已经打电话问过李琼墨,他也特别惊讶,因为手术根本没有副作用是会致人呕吐的。 蜡烛熄灭,香薰和音乐关掉,苏晚筝被搀扶到沙发上坐下,手掌搭在小腹上,还有点难受。 江清霾始终握着女人的手:“柳姨,你去楼上把我的外套拿下来,我带她去趟医院看看。” 到医院挂上急诊,一轮检查后,老中医与他们面对面相坐,面露笑意说:“恭喜你,先生,你太太怀孕了。” “你说什么?” 苏晚筝与江清霾当下如遭雷击那般,大脑瞬间空白。 尤其是苏晚筝,她下意识收紧十指,咬紧唇瓣,不敢置信看向江清霾。 竟……怀孕了? 江清霾握着女人的手,忽然心口蹿上股冰凉,整个人如浸没在水里般颤抖。 “这……医生,你没误诊吧?”苏晚筝缓缓将攥着的手松开,镇定情绪问。 “怎么会呢,我都当妇科医生几十年了,怎么会误诊。” 老中医看两个小年轻错愕的表情便明白了,要么是小情侣未婚先孕,要么是婚后没玩够,还不想要孩子。 现在的年轻人哟,就知道贪图享乐,不做措施。 老中医戴上老花镜开始写医嘱:“两个多月,胎儿状况稳定,前三个月是最重要的,妈妈要稳定情绪,不易心情起伏过大。” 她撕下单子递给二人:“我开了点药,你们下去领吧,恭喜二位。” 领了药直到出门,江清霾都沉默着没说一字。 看得出他情绪不佳,倒也正常,那孩子是她跟席江燃的。 他们刚复合第一天,安静了两个多月的孩子像感知到什么似的,蹿出来搅了局,再次把他推向一个难以抉择的局面。 “江江,你没事吧?”站在医院门口,苏晚筝面露担忧地抚着男人胳膊问。 他沉着闭上双眸,摇了摇头,被寒风吹得皮肤生凉。 他攥紧身边女人的手掌,深深沉息,然后问:“晚晚,这个孩子不是我的,你还愿意要吗?” “你……” 苏晚筝脸色顿时失去血色,不敢相信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要我打掉孩子吗?” “晚晚,以后我们会有孩子的。” 寒风里,他深色的瞳孔十分认真,抓着她的手掌微微发抖,那么急迫想说服她,“你愿意生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吗?你今天已经跟孩子爸爸离婚了,以后都跟他不再有瓜葛!” 说到底,他还是对自己没信心,对她没信心。 他不想再让席江燃介入他们之间,害怕她再想起关于席江燃的种种。 这个孩子,就是她跟席江燃最后的纠葛,他必须一网打尽。 苏晚筝往后退了步:“可……可打掉孩子,对一个女孩的身体伤害有多大,你知道吗?” “我知道,晚晚,我知道……我会找最好的医生,找最好的小月子护理,保证减少最大的伤害好吗?” 江清霾俯身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如果不打掉这个孩子,以后他对我们的伤害只会更深。” 苏晚筝眼神空淡被他抱着。 没有回应,也没有表情,唇畔的弧度一点点冷去。 她眼底划过丝嘲讽,没说话,将男人推了开,转身上车。 —— 夜晚,万家灯火亮起。 陆翡开车送席江燃到家,辗转周旋多天,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却还是孤身一人,没能带她回来。 “席总回来了。”吴妈迎接上前,对陆翡点头致意,再看看身后,发现太太并不在。 她眼神也随之暗下来,不多问,不多说,只将二人迎进来:“晚饭都做好了,席总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吃饭。”男人淡淡吐字,情绪倒不如吴妈想象中低落。 她心知,先生绝对不会放下太太不管的。 两碗饭上桌,两个拉开椅子对坐,陆翡搓了搓冰凉的手,长吁短叹:“哎呀,吃饭了吃饭了,好久没吃到家常菜了,真香啊。” 吴妈在旁边却笑不出来。 太太都一连离开那么些天了,席先生脸上已经很久没出现笑容,陆少还有心情在这说笑。 “吴妈愁着张脸做什么,不会真以为苏晚筝回不来了吧?”陆翡倒是兴致勃勃地吃饭,满脸轻松, “你放心好了。那女人脑子聪明,又懂事理,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换成其他女人我们慌一慌可以,苏晚筝,完全不担心。” 他势在必得地晃晃手指,被男人从桌下一脚飞踢过去。 “哎哟。”陆翡惊叫一声,瞪着男人,“你干什么?伤还没好就有力气了是吧。” “就你话多。” 陆翡笑着搅碗里的汤:“我认真的,你老婆是真聪明。直到现在都没发信号过来,说明她在江清霾那伪装得好,一直没被他发现是假装失忆的,对吧。” 席江燃沉默不语,虽说这次是他们联手演的一场戏。但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怕就怕江清霾兽性大发强占了她。 毕竟在情事上,男人只要想,总能占据主导权。 陆翡大口吃菜,为了烦席江燃这事,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顿饭了:“哎呀,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江清霾那一看也不是霸王硬上弓的类型。” “我看上去是么?”席江燃视线淡漠落在他脸上。 “你也来过这套?把女人摁床上……强来?” 他脑海里想起她拿剪刀逼着他那次,淡淡夹了筷芹菜:“不是没有过。” 陆翡夸张地大叫一声:“卧槽,看不出来啊。我早说你是个变态闷骚怪。” 席江燃笑笑不语:“动手术那天在江清霾的医院,时苒也来了,怎么,你那天故意没来?” 陆翡翻了个白眼,嗤一声:“什么故意没来,我躲她干什么,黄毛丫头一个。那天我爸把我喊走开会了。” “但我记得上次你俩好像是不欢而散?” “扯不上。连朋友都不算,就俩陌生人。她非说我那次绑架她未遂,我特么能说什么?” 陆翡愤愤将筷子戳进红烧肉里,“我都不知道她怎么跟苏晚筝当上闺蜜的。傻玩意就一恋爱脑。我查了她男朋友洛扬,这小子就一凤凰男,人不太干净。” “人不太干净?” 陆翡那玩味的态度忽然一变,认真扬眉:“我怀疑他跟‘得之’的人有来往。” 第119章 有缘无分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席江燃脸色一肃:“你有证据?” “我调查显示,一个月至少有三次,他跟得之的人出入同一会所,你不觉得巧合?” “或许是你多虑了。”席江燃继续低头吃菜,却默默将这事记在心里。 “也许吧。最近知道我在查他,就几乎断了踪迹,算了。” 陆翡灌了口酒,“再查下去,被时苒发现,又要把我臭骂一顿。老子好心当成驴肝肺,烦、真烦。” “也是你,人明明有男朋友了,你还对她有想法,这就是你的不对。” “老子才没有对她有想法!”陆翡忽然激动地站起身,就差没把桌子掀了。 “激动什么?坐下。”席江燃瞪他一眼。 这还叫没想法? 他陆翡何曾对个女人这么在意过。 调查时苒男朋友,就担心那男人是个渣货,渣她的人和感情。 调查家境,托关系网给不学无术的时大器找了份高薪工作,就为了让那小子少烦时苒一点。 这些他从没跟时苒提过。 总是默默在背后为她做事,却又不敢上前。 席江燃是真没见陆翡这么窝囊过。 但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这样窝囊。 愈是像陆翡这样的人,愈是怕配不上站在她身边。 “不提了不提了。”陆翡潇洒一挥手,继续夹菜吃饭,“好好吃饭才是证道。” 两人各自小酌一杯,正遇上今晚温网锦标赛直播,正看到一半时,忽然,席江燃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卧槽,好球啊!”陆翡正看到兴头,站在沙发上喝彩时,忽然电视被男人“咔嚓”一声关掉。 “喂,你——” 陆翡转头看去,便见他神情严肃丢来一件外套:“计划有变,今晚就把苏晚筝接回家。” “啊?你发什么疯?” “来不及解释,在车上再说。”他说完便走了出去,陆翡一头雾水地跟上去。 车子发动后,离弦的箭般驶出花园,在马路上横冲直撞,朝着江清霾的家而去。 陆翡必须得紧紧握住车把手,才能勉强稳住身子,皱眉看向身边的男人:“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刚发来的信息。” 席江燃将手机扔到他面前,声音透着急迫,“江清霾意图打算打掉孩子,已经在联系医生了,你现在联系李琼墨,告诉他计划临时有变,今天我就把苏晚筝接回来。” “卧槽……” 陆翡盯着短信上几行字,看到最后一行时,脸色微变,“你看没看底下那行字啊,她说‘暂时不动,她有办法解决,等拿到股权书再出来。’” 车子一下靠着街边停住,男人蹙眉拿过手机:“我看看。” “你看你,急个什么劲啊,一看怀孕两个字就像疯了一样,话都不看全。”陆翡故意嘲讽他,拍着胸脯靠在座椅上。 “那也不行。”席江燃重新发动车子,脸色变温和了些,“我不可能让她冒这个风险。” “你还不相信你老婆吗?她也跟你一样珍视这个孩子,不可能任由江清霾打掉的。”陆翡出声劝他,“她现在是当事人,有她自己的想法,我劝你就听她的话行事,静观其变。” 男人手握着方向盘,陷入几秒沉默,淡然吸了口气,将车子掉头。 陆翡的话让他清醒了些许。 确实,他这样自作主张地过去,或许只会搅乱她的计划,反而让事情变得更麻烦。 即便如此,他也做不到完全坐视不理。 席江燃想了想,还是联系李琼墨,让他以帮苏晚筝调查身体为由,潜入江清霾家,向他汇报一下情况,否则他一晚上都无法安心。 夜深了,江清霾的车子驶回别墅前院,也收到Sherry的回信: 【江总,已经找到一个无痛人流大夫,专门做人流和小产护理的,您跟苏小姐商量商量,需要的话我就联系约时间。】 他看了眼短信,抿唇将手机屏幕关掉,看向副驾始终沉默的女人。 她满脸低落看着窗外,眼角不知是否哭过,有一圈明显的红迹。 看她那副模样,江清霾心里不疼是假的。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无疑是又一次将她推向深渊,可他别无选择,偏偏这孩子在不合时宜的点出现。 “晚晚。”他耐心握住女人的手背,“你诚实告诉我,你心里对席江燃还有感觉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晚筝勾唇冷笑了声,抬眸看他,“我连离婚协议都签了,你难道怀疑我还对那个来路不明的丈夫有感情?” “那既然你对他没感情,为什么那么执着想留下孩子?” 苏晚筝脸色如远山,面对他质疑的眼神,也无半点动摇,嘴角轻扯了下:“毕竟也是我的骨肉。” “我们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这样不好吗?” “可如果我这一次伤害到子宫,以后都怀不了孕了呢?你有没有想过这一点?” 江清霾耐着性子温声劝她:“听话,我已经让Sherry找到一个好医生,明天我们去做术前检查。如果医生说你身体没问题,适合动手术,我们就流掉,好吗?” 苏晚筝深吸口气没有回答,漠然挣开男人的手,转身下车。 看她纤瘦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江清霾凝了口气,无奈摇头。 夜色浓郁,他处理过工作,关了书房的灯走回卧室时,却不见床上睡着人。 江清霾神情微凝,挨个卧室地找,终于在距离他卧室最远的一间侧卧找到她。 这间卧室是给前一个佣人住的,窄小阴冷,一个多月没打扫,地上灰扑扑的。 她正坐在床上,神态安然地看书。 听见他走进来后,脸色微沉地把书往桌上一扣,就直接倒在床上睡觉。 “晚晚。”江清霾无奈叹了口气,像做错事求原谅的男孩,宽大掌心落在她被子上, “不要生我的气了行吗?今天我们第一天复合,你就要跟我分床睡?” 苏晚筝动了下身子,避开他的触碰,声音闷闷的:“有什么区别吗?合床睡你也不能碰我。” “可我想抱着你。” 他嗓音覆上淡淡的委屈,手指在她被子上画圈,“从没抱着你睡过。” 苏晚筝睁着眼睛想了下,还是坐起身,眼神阴沉地觑他一眼,“我今晚没心情,只想自己睡。” “……” 对上她淡薄又疏凉的眼神,江清霾也不好强迫,轻扯唇角,俯身把她从床上抱起来。 “喂——”苏晚筝以为他要用强,下意识挣扎。 不料,男人嗓音静静从胸腔传来:“那你睡我的床,我睡隔壁侧卧。今晚降温,我的房间四季恒温,别冻着了。” 苏晚筝微微一愣,不乱动了,抬头看他一眼。 男人温和地对着自己笑,眉间眼底饱含不吝啬的温柔与宠溺。 他确实很宠自己,无限包容自己的胡闹脾气,还处处替她着想,把她当女儿一样疼着。 如果没有发生变故,如果没有‘得之’的参与,曾经的苏晚筝与江清霾会很幸福。 但终究,他们都只是有缘无分。 苏晚筝垂下眼睫,任他抱到床上。 男人悉心地替她铺好被子,将安眠香薰放上床头,低头吻了下她的前额:“晚晚,晚安,明天早晨见。” 第120章 这周就这周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当天半夜,宋以泉失踪的消息便在医院传了开。 这也是苏晟做决定的一天,他一夜未眠,本打算选择孩子,让宋琉星假死,再将她和孩子秘密转移到其他城市。 虽然很困难,但苏晟愿意为了守护他的小家而尝试。 可当他趁着半夜‘得之’对他的监视不那么严密,辗转四处联系可能帮助的人时,却收到之前加的医生微信。 说让他快点去医院,出事了。 他当下心里有种不祥预感。医院通知他出事,那只能是宋琉星或儿子的事。 苏晟当即飞速往医院赶去,还是早上五点钟,天才亮了一半。 那层病楼已经乱成一锅粥,甚至把巡捕也叫来了。 苏晟站在走廊处,瞬间愣住,躲在一扇门后面,险些叫巡捕看见。 他这特殊身份,根本不能与巡捕见上面。 这是‘得之’的规矩,若让老龙察觉他与巡捕有来往,便是必死无疑,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苏晟满脸急迫地等在门口,听护士长急迫地在警方叙述事情经过:“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护士早上来查房换药,就发现孩子呼吸机被拔了,人也不见了。” 苏晟听得心脏一阵阵剧烈猛跳,一阵火气直往天灵盖蹿。 呼吸机被拔?那孩子现在还靠着呼吸机生存啊! 到底是谁这么恶毒? 一瞬之间,跳进脑海里的都是‘得之’里的一张张狰狞可怖的脸。 是他们,一定是老龙掌握到确定证据小泉是他的孩子,所以,派人来要小泉的命了。 为什么医院没做好安检措施?为什么放‘得之’的人进来? 苏晟一愤怒,脑子当下便很混乱,忍着出去质问的冲动,他深吸气,压下内心的躁动,颤着手指给叶子打了通电话,责问他老龙在哪里。 叶子还抱着女人在床上睡觉,迷迷糊糊接到电话时,一个腾身从床上坐起: “啊?龙哥?龙哥……昨晚跟我们在喝酒呢,今天好像要飞北城。” “没有啊,龙哥最近都没什么动静。”叶子揉揉眼睛。 “儿子?”叶子再次从床上跳起来,“不会吧,龙哥怎么会把你儿子带走呢?他昨天还让我提醒你,今天给他一个选择。” 苏晟闻言拧眉,对叶子他还是十分信任的。 难道带走儿子的不是苏晟? “先挂了,有事再打给你。”苏晟将手机挂断,深吸口气,急迫继续听着外面的动静。 警方继续写记录,“好。把两位失踪患者的名字和家属手机号报给我,我们来联系一下。另外,我的两个同事已经去监控室调监控,你们不必担心。” 护士惶然点头:“好。宋琉星,26岁,宋以泉,6岁。” 苏晟眼睛骤然睁圆,露出惊异的神情。 两位失踪患者? 他双腿发软,险些跪坐在地上,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是老龙做的,也不是任何人,是宋琉星带着儿子离开了。 一个极端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油然而生。 宋琉星分明知道孩子失了呼吸机不能活,她却执着要带儿子走。 这不是要逃离苏晟,或逃离‘得之’,是要带着儿子逃离这个世界。 不……不行,他不允许!他决不允许宋琉星带着他的儿子去死! 他都已经在为他们的未来奔波打算了,他都已经在替她和儿子铺求生的路了…… 她病了,他可以四处找医生去医;她怕‘得之’,他可以把她与榕城的世界隔绝得死死,哪怕以命相抵。 她不想他掺和他们的生活,他默默在背后凝视着他们,足矣。 她不能死,小泉不能死。 苏晟当即双眼蒙上一层灰,他有种无端的头晕目眩感,呼吸急促,心跳快得要跳出喉咙。 掏出手机,发疯癫狂一样拨打给宋琉星,明知她如果真心求死,根本不会带手机。 他眼前看不见任何事物,攥着手机,血红双眼,一边往楼下飞奔一边大吼:“cnm!接电话啊!宋琉星!你他妈的接电话!” 对面始终是“嘟嘟嘟”的忙音。 “妈的!”苏晟狠狠咒骂一声,冲出医院,茫然面对凌晨空旷的街道,环卫工在扫着地,医院旁坐着睡了一夜的流浪汉。 他头脑还存有一点清醒意识,拉住那群流浪汉问女人的去向。 如果宋琉星是晚上带孩子离开的,她穿着病服,还抱着一个孩子,特征明显,一定能引起这些人的注意。 果然,他问到了目击证人,手指前方:“哎,看到了看到了,一个像贞子一样的女的抱着孩子往前走了。” 苏晟即刻往他指的方向飞奔而去,再往前走是一片岔路口。 岔路口下,紧邻着一片汪洋大海。 苏晟喘息着,看着不远处那片滚动在半黑天空下的大海,浪潮阴沉翻滚,随时吞噬生灵。 心脏锤击胸膛,一阵阵击打着他的身体,一个极坏的念头在脑海之中产生。 他怀疑她带着孩子跳进了海里,但或许,她只是抱着孩子在海边徘徊,还没决定真的去死。 他的小雀是个特别胆小的女人。雨天打雷害怕,看鬼片也害怕,晚上总要把被子每个角都掖得死死才能入睡。 她要自杀,面对那么黑那么冰冷的海水,一定也是怕的。 他怀着最后一点信念,朝着那片大海跑去。 —— 天逐渐亮了,这一夜,苏晚筝也激动得没怎么好好睡。 自从得知怀孕这件事,她始终假装一副惊讶又难过的表情,但实际,她的心情比谁都愉快喜悦。 这个孩子就像她从天而降的救星,在她不知怎么拒绝江清霾的亲密时,适时地出现了。 她摸着自己的小腹试图睡觉,闭上眼却总忍不住笑出来。 睡不着时,就一个人跟孩子说悄悄话,说了爸爸跟她之间的许多事,告诉孩子,它的爸爸是个特别英俊温柔,又强大善良的人。 一觉朦朦胧胧睡到上午,迷糊里感觉江清霾进了门。 他身上的薄荷香已经成为苏晚筝的警钟,只要一接近,她就随时竖起全身的防备。 他坐在她床边,低声劝道:“晚晚,该起床了,医生已经在诊所等我们了。” 苏晚筝故作磨蹭在床上赖了会,再磨磨蹭蹭下床洗漱,迟了近一小时才坐上去诊所的车。 她是真的不想去做什么检查。 江清霾找的这个女医生做事雷厉风行,速度做完几个检查后,拿着B超左看右看,速度决定:“孩子三月不到,妈妈身体健康,想流产的话,就这周挑个时间来吧。” 苏晚筝心下“咯噔”一声响,连忙先他一步问:“不能下周吗?” 女医生扶眼镜:“下周我到国外出差,你们自己决定,这两周是最佳时期。” 江清霾颔首,礼貌鞠礼:“好,我跟我女朋友商量一下,再行决定。” 回到车上,彼此默然,又是一番对峙。 江清霾始终握着她的手,淡声道:“现在医生的诊断也已经出来了。就这周是最好的时机,将伤害与风险进行到最小化。” 苏晚筝沉沉闭气。 看来这时间是拖不下去了,他那么急着要流掉,那她也只能急着把她的事做完,然后趁早脱离他身边。 再睁眼,她像变了个人,笑靥温淡,反握住男人的掌心:“好,这周就这周,听你的。” 第121章 亲耳确认结果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她态度突然转变,江清霾一时还不习惯,半信半疑地问:“你真的愿意?” 苏晚筝垂下眼眸,一副乖巧懂事的神情:“我仔细想过了,你说得对。这个孩子生下来对你是不公平,毕竟并非你的骨肉,它迟早会成为我们吵架的导火索。” 她手掌落在小腹,眼底神情温柔隐忍:“你不嫌弃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过,还那么疼我宠我,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江清霾心脏蓦地一软,对她的温柔懂事攻势难以抵挡,俯身将她紧紧抱住,温柔垂颈,薄唇贴着她的耳垂:“晚晚,我绝不会负了你。” 苏晚筝面无表情地转动眼珠,视线淡漠,毫无感情的木头人一般。 —— 早晨,监控管理员被警方的电话催促上班,调取了监控查看发现,果然,带走孩子的是同样也失踪的宋琉星。 她于晚上凌晨3点进了监护室将孩子抱出来,没有刻意避开监控摄像,独自一人抱着孩子穿过大堂,然后走出医院,消失在黑夜里。 警方看完监控,立刻就医院五公里开外展开调查,最终,调查目标锁定在医院不远处的大海里。 在茫茫大海里找人并不容易,联系了海上搜救队一同加入,调了海上搜救艇和直升机一起寻人。 警方上了搜救艇,在海上驰骋着找人时,突见不远处飘着一个正在奋力游泳的身影。 “那边有人,快开过去!” 快艇飞速开到那游泳的人身边,警方一边吹哨一边用喇叭叫道:“那边的人!我是榕城局第二大队的,往我这边游,我有话要问你!” 那在游泳找人的正是苏晟。他已经在冰凉的海水里泡了近三小时,在浅水区域找遍了,连女人的影子都没见到。 苏晟猛地从深水里探出脑袋时,便听见警方的声音在大声呼唤。 他脸色猛然一沉,即刻朝着反方向游去! “哎,先生!”警方立刻指使开船的追上去。 人力终究是游不过船速,苏晟很快被追上,几辆搜救艇团团围了他。 几个警官一个擒拿,将他摁压在潜水艇上:“我们是警方,你跑什么!” 苏晟身体被几个人压住,动弹不得,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咸到发苦的海水钻进鼻腔和口里,他忍着大口喘息。 警方拿出手机里宋琉星的照片,“问你,见过这个人没有。” 苏晟深深喘息,盯着女人的脸,一时之间有些许痴恋。 他忽然想起,自己连宋琉星的一张照片都没有,有的只是她被带进‘得之’时拍的全身照。 再看到她的脸时,眼眶骤然一热,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滚落了下来。 “看来是认得了。”警方仔细观察他的反应,将他整个人拎起来,“宋琉星跟你是什么关系?她掉入海里跟你有没有关系?” 苏晟始终闭口不答,任凭警方怎么质问,一直装聋作哑。 警方终于失了耐心,皱眉指挥手下:“你们几个,把这个可疑人物带下去继续审问,我继续找人。” 苏晟一言不发地被警方带下海,满身都被海水浸透,冷风一吹过来,浑身刺骨透寒。 他颤抖着闭紧双眼,深吸了口气。 在这波涛汹涌的大海里,他找了那么久还一无所获,那女人八成是带着孩子飘到了深海区。 如果真是那样……他们生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天色明亮,榕城的街道一如既往陷入繁忙。 苏晟被带到最近警f局的同时,‘得之’内部的感应器亮起了红灯,同时,正在机场候机的老龙手机也亮起了信号灯。 他神情猛然一沉,墨镜之后双眸灰沉严肃,即刻拨打了通电话回公司,质问:“是谁进局子了?” ‘得之’最近新招了一批员工,都是些不成器的蠢东西,进公司半月给他惹了不少乱子。 老龙猜测着,这次也是那些那群人惹的麻烦。 工作人员不敢置信地转过头,颤抖着声音说:“龙哥,是……是苏晟。” “苏晟?!” 老龙万万没想到听见的会是这个名字。 他在机场呆滞许久,沉下眉眸,肃声吩咐,“立刻去查苏晟进公安局的原因,如果发现他与警方同谋,即刻枪毙处决。” “……是!” 苏晟作为重点嫌疑人被押入审查,在侦讯过程中,他几度闭口不言,只在看到儿子和宋琉星的照片时起了反应。 警方几经思考,决定继续深入调查苏晟的家世时,忽然,从海上搜救队传来的消息—— 找到大人和小孩了,漂浮在深海之上。 被打捞出来时,均已没了呼吸。 惨痛的一则消息,瞬间让局里陷入沉默。 负责此事的队长孙丞沉吟着挂下电话,面色凝重:“我知道了。” “消息出来了,” 孙丞缓步走回审讯室,目光肃穆盯着苏晟,一字一句告诉他们,“大人小孩都死了。” 如同劈下一道惊雷,彻底把苏晟的脑袋砸懵了。 尽管他早有预料会是这个结果,孩子离了呼吸机必不能活,而宋琉星也没了活命的欲望…… 可当亲耳确认这个消息时,他的身体随着心脏一起崩裂爆破了般。 脸色煞白铁青,眼前逐渐泛起迷雾般的光,身体一点点软倒下去,再没了意识。 当天下午,席江燃同时接到医院与警方的通知,让他做好接受的准备。 他下午难得有时间在公司补了会觉,长臂挡在额前,缱绻着乌黑的眸,疲倦的声音沙哑:“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几秒后,男人腾地一声,从沙发上坐起:“死了?!” 他这突兀的一声,把旁边办公的时博都给吓住:“席总,没……没事吧?” 男人的神情不对劲,苍白中透着震愕,眼神空洞失焦地不知望在何处。 电话那头一遍遍地“喂”,以为断线了,而他这头像消了声似的,彻底没了回应。 时博呆看着席总,跟着他那么久,从未见他露出这般可怕的表情过,也不敢打断问他怎么了。 过了许久,席江燃才平复好情绪。 他左拳始终紧紧攥着,手背上青白的骨一截截突出。 “好,我马上过来。” 他似乎是用尽毕生力气,压抑着说出这几个字,将手机狠狠扣在桌面上。 低头,眼眶骤然爬上一层温热。 “席总你……”时博见状,连忙起身去查看。 男人身体颤抖得可怕,他手指紧紧捂住脸颊,用力往后拨了下黑发,眼眶竟都红了。 他颤抖着摸出根烟,含在苍白如雪的唇瓣间,却只是含着,没力气抽那般。 将烟慢慢摘下来,扔进垃圾桶,席江燃才重新恢复了些气力,嘶哑着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宋琉星带着小泉自杀了,死在海里。” 第122章 他像罪人一样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时博脸色猛一沉,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当下手里的文件掉在地上:“这……不可能吧。” 男人慢慢站起身,高大身形显得几分沧桑悲怆。 用力闭了下眼眸,拿起沙发旁的外套:“跟我去医院看看情况。” 时博还沉浸在震愕中无法自拔,匆匆跟过去。 殡改站内,法医已经做完尸检,确定宋琉星的死因是溺亡,孩子是因拔了呼吸管窒息而死。 席江燃赶到时,人还没被推走,隔着玻璃看到躺在青白灯光下的女人,她穿一身雪白,长发长长挂着,脚上沾着海里的泥,脸上安静蒙着一层布,静谧得仿佛只是睡着了。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去宋志学家吃饭时,一开厨房门就撞见这个白裙的花季少女,慌张得差点把一碗汤泼到他身上。 那时的她只有16岁。席江燃闭上眼睛时,还能看到那张娇艳明媚的脸。 遇见她是一身白裙,离世时还是一身雪白,她离开得仿佛不曾被世人玷污过,干净、美好。 孙丞知道席江燃在榕城的威信度,态度也放尊重许多,问他:“席先生,还要进去看看吗?” 男人深暗着双眼,眼皮褶皱很深,他淡淡抿了口气:“不了。” 再看只是徒增他心脏的负担与愧疚。 是他的错。 这几日他专心在苏晚筝的事上,一时疏忽了宋琉星这边的照顾,明知她也是需要照顾的病人。 他总以为把这事交给苏晟就万事大吉了。却没考虑到,宋琉星根本没有接受苏晟的能力。 苏晟一出现,连带出后面‘得之’这个庞大而可怕的集团,等于在宋琉星本就濒临崩溃的施加上压力。 所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莫过于此了。 她的弦断了,她想保护的孩子被那群她害怕到日夜噩梦的人发现,想到未来的日子再也无法逃脱那些人的魔掌,她绝望,绝望到亲手了结自己孩子的性命。 再抱着他,淹没在茫茫大海之中,这是抱着无比坚定的决心去死。 孙丞告诉他,女人尸体被捞上来时,双臂抱着孩子,他们安然像在摇篮曲中入睡的母子。 席江燃坐在医院走廊,接连抽了很多烟,嗓音都发哑。 合上眼都是些能撕裂他身体的回忆,他曾如何信誓旦旦地跪在宋志学坟前,告诉他,他会用毕生好好照顾宋琉星。 他就像一个罪人一样食言了,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宋志学? 时博在旁看着眼红哽咽,尤其在看到躺在旁边的孩子时,心脏一阵阵揪着疼。 小泉虽然有些不乖,却是个极让人心疼的孩子。 他知道爸爸很少来看妈妈,所以每回对席江燃都百依百顺,生怕一个不小心让爸爸讨厌。 他小小年纪就会在菜市场为了两块钱的青菜讨价还价,为了给妈妈省点生活费。 他很懂事,会在同学笑话他是穷人家的孩子推进泥土里时,坚强地拍拍身上的泥土,告诉妈妈只是不小心摔跤了。 至生命的最后一刻,那孩子都把席江燃当成他最爱的爸爸。 其实这对他也是件好事吧。 时博擦掉眼角的泪,心里默默祝福他们来世再做母子,活在一个让他们幸福温暖的家庭。 席江燃坐在走廊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天边染上黑色,时博也始终静静守在那,岿然不动。 只怕是除了他们,世上没有第三个人再会替他们母子悼念。 天色渐渐降下颜色,席江燃忽然站起身,就像一具蒙灰的雕像会动了。 他身体疲倦如一具老旧的机器,缓慢蠕动着身子:“你在这里守着,我出去一趟。” 时博立刻追上去,满脸担忧:“席总,你去哪?你这状态不能开车。” 男人长腿步伐缓慢往前走,朝他挥了挥手:“我打车,晚上会回来。” “……” 时博步伐停住,想跟上去,但看席总那沧桑难过的背影,又于心不忍。 席总需要一个人安静,便让他好好待着吧。 席江燃走出医院,打车到距离他家附近的一处墓园。 那是他专门宋志学建的一座坟墓,每天都有专人来打扫,放在上面的花朵永远是最新鲜的。 他在月白的墓碑前定定伫立着,身形被月光拉得修长神圣。 男人垂着向来高傲的头颅,痛苦阖着双眸,五指搭在墓碑上,慢慢收紧。 他在一片黑暗中,看到宋志学离世前的画面。 七年前一艘暗色的黑暗巨轮上,‘得之’一场宏大的狂欢会正在举行。 海水深涌,浪潮滚动,宛如一张黑暗的网张住所有的生灵。 宋志学、石远巢与木源三人是当年局里最著名的三雄,也是特派去刺探‘得之’内部的三人团伙。 但当天木源要训练兵队,没能上那艘船。 石远巢便带上了一支精壮的部队,也是木源接管的孩子们,一同潜入轮船。 临上船前,木源还给石远巢打电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叮嘱: “喂,石远巢,你最好让我的孩子们毫发无伤,要是掉了一根头发丝,老子把你皮给剥了,信不?” 木源做梦也想不到他会一语成谶。 他那些心爱的孩子们,最后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剩下。 参加这场轮船盛宴的都是‘得之’的老客户,一行15人乔装成客户进了轮船。 为了对彼此的身份保密,各自都戴上了代表动物的面具,谁也看不清脸。 偏是因为别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群禽兽们比以往更加疯狂。 当时的会场,宛如另一个可怕的世界,混乱、糟糕、糜烂不堪。 席江燃和宋志学本就是很好的朋友,偶然间,他听说宋志学接了这个棘手的案子。 那时席江燃正年轻,一腔热血,匡扶正义。便也跟着他一起调查,上了这艘游轮。 他们一行十几人潜入游轮时并不知道,一举一动都已经被‘得之’的人知悉并监视。 早已落入他们的圈套之中。 宴会进行中途,一个年仅20岁的少女被一肥头大耳的老板选中,拼命挣脱逃跑到甲板上,被得之几个手下用枪指着,准备立即处决。 石远巢擅自冲了上前,用枪一连解决了三人,抱着那女孩往外拼命跑。 却不料,这女孩只是为了引他们现身的诱饵。 老龙最善于掌控人性的弱点。 他知道这些废物圣母警方最在意的就是这些女孩们,所以故意放一个逃跑的女孩当诱饵。 果然,其中一个现身了。 老龙站在高高的二楼甲板上,抽着烟,花白头发随咸涩的海风吹动。 他看着场下一片枪声混战,石远巢的一条腿被枪击中,整个人趴在地上已经不能动,可正义感仍让他紧紧护住身下的女孩。 老龙接过手下递来的来复枪,精确瞄准了石远巢的脑袋,咬着烟,冷笑两声:“再见了,石警官。” “老石危险!”便听宋志学大吼一声,随手拿起旁边一块铁板朝石远巢扔过去。 同时,他从埋伏的地方起身,对准甲板上方,“砰砰”精准击中老龙的腿。 一声闷哼,鲜血味道在空气中愈发旺盛。 “龙哥!”周遭手下大惊失色,将满腿是血的老龙接住。 谁也没想到,在距离那么远的甲板之下,宋志学竟然能精准击中老龙的两条腿。 “牛逼啊,宋队长不愧是局中第一神枪手。” 旁边队员们忍不住大赞。石远巢和那女孩趁机慢慢往二楼甲板的死角逼退。 十五人重新汇合,得之很快会包抄上来,他们必须赶紧制定战术。 席江燃皮鞋尖点着底下的木板,开口散出统领众生的气场,“我刚刚去打探了下,关押女孩们的地方就在这底下。” 他手抚了下石远巢颤抖的肩膀:“石队长受伤了不方便行动,你就直接用对讲机打信号,跳到底下埋伏的救生筏上。接下来,就交给我们。” 席江燃抬头看向宋志学:“我没有你们专业的枪技,所以我独自下去放生那些女孩,带她们坐救生艇逃离。” “至于宋叔和队员们,你们留在甲板上负责对付‘得之’。等我将人疏散完,你们就即刻逃生。” “不行。”石远巢脸色一沉,坚决拒绝,“我不可能一个人逃走。” “石队长,你的腿已经不能行动了,在这四处都是枪的船上太危险。”席江燃劝男人道。 队员们纷纷附和,露出温和的笑容,信誓旦旦承诺:“席总说得对,石老师,你千万别逞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是啊,木老师派我们协助您,就是相信我们的实力,您也要相信我们。” 第123章 那一夜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石远巢一时感动哽在喉咙,却又无法拒绝,“那我尽快去海上搜救艇取医疗箱,把子弹取出来,包扎好了就来救援你们。” 宋志学志在必得地一笑,手掌搭在石远巢肩头:“放心。老席很厉害,咱们十多个兄弟都很厉害,这个战场怕是没有你装逼的余地了。” 石远巢依旧担忧犹豫,但腿上疼痛欲裂,他明白留在这也只是徒增危险。 十五人都同意这个简单分工后,便各自为阵,分头行事。 席江燃身穿长款的黑色风衣,俯低身穿梭在黑夜里,宛如一只穿梭丛林的猎豹。 方才上甲板时,他便暗中记住了去地牢最隐蔽的路线。 一路走得顺畅,避过所有摄像头来到地牢下时,门口有两个守卫,正在看电视喝酒。 其中一个浑身刺青,拿着酒瓶晃:“哎,真是够倒霉的。上面玩得嗨,我们在底下看女人,一个都碰不了。” 另一个心态倒好:“调班嘛。明天我们休息了,从里面挑一个好好玩个够……” “砰”一声响,他话音刚落,额头上忽然多了个血窟窿,整个人双眼泛白,颤栗抽搐着倒了下去。 “卧槽!”刺青男立刻意识到被伏击了,从椅子上弹跳而起:“谁在那!” 两人本就被临时调派过来看女人的,其他几个轮班的都到宴会上尽兴去了,席江燃可谓是畅通无阻。 趁那刺青男手忙脚乱地找枪,席江燃继续一枪精准无误击中那人的双臂,他惨痛大叫了声,倒在地上抽搐不停,双手无法动弹,只剩一双腿在扑腾着。 他痛得骂骂咧咧,便见眼前缓慢走来一道男人身影。 黑色皮鞋迈着沉稳脚步,往上是笔挺如刃的西裤,微许俯身时,带下一股薄凉刺骨的寒意。 席江燃从男人裤袋里摸出通讯设备,和一大串地牢钥匙,再从他和同伴的包里把手枪回收,确认无误后,缓慢去打开地牢的门。 黑色的竖条铁门,关押着无数哭泣的灵魂。一片深黑之中,隐有痛苦的哭声由远及近传来,让人毛骨悚然。 “别……别放那些姑娘出来!” 刺青男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死死地拼命恳求,“要是被老龙知道她们跑了,不仅我活不了命,我们全家也会被殃及……” 席江燃目光漆黑淡漠,握着钥匙灵活开锁,没因为他的恳求有半点悲悯:“原来你们也有家人。” “求求你了……你大人有大量……” “你有家人,这几十个女孩就没有吗?” 铁门缓缓打开,一丝光亮渗入,照亮几十张蓬头垢面、濒临绝望的脸。 席江燃冷然侧眸,宛如冥府修罗般伫立在那,视线直刺人心:“以掌握别人的命运权为乐,总有一天,你们的罪孽也会如数返还。” 刺青男脸色惨白,竟被男人气势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按照二十三串钥匙的数字标识,席江燃一一将那些女人悉数放出来。 有的疯了,有的奄奄一息,有的病了躺在那口吐白沫,能正常行走的只占半数。 一出来时,甚至有些女人条件反射地往外跑。 席江燃一人很难控制住,他朝着天花板“砰”开了一枪,震耳欲聋的声音,让那些女人停下蠢蠢欲动的脚步,同时静寂又恐慌地看向他。 二十多个女孩脸色煞白,都是长得极为精致,皆数双眼无神,失去生的希望那般。 他本无意惊吓,缓慢抄兜走到前方,宛如统领一支女子军的主帅:“大家不要慌张,跟着我慢慢往上,等走出这间地牢后,排队等候,我一个一个带你们走。” “轮船的四周已经暗中布有警方的救生艇,我会带领大家上救生艇逃离。” 他威严如山的声音,给了人旭日东升般的希望。 女孩们都听懂了,脸上泛出光亮,互相望着,竟露出了笑容。 “想逃命的,乖乖跟着我,听从指挥,不要掉队。”他言罢,手持两把枪,独自率队走了出去。 二十三个女孩自觉乖巧组成一队,缓慢蠕动走上地牢。 “你们躲在这里,一号跟我走。” 席江燃牵起为首女孩的手,那姑娘手掌冰凉的,还在发抖。 她抬头看着面前侧颜英俊的男人,他明明眼眸生冷,但望着她的视线却宽慰温柔,“还怕吗?” 女孩脸颊一红,摇摇头,牵紧了男人的手。 两人平安穿行宴会大厅,他将女孩送至厕所前,这里无人看守也无摄像头。 “进去之后,在靠窗口的隔间里蹲着。听到底下有人敲击船舱三下后,他们会放出牵引绳,你就顺着爬下去。” 女孩眼神楚楚地看着他,舍不得松开他的手:“你不跟着我进去吗?” 男人高大伫立,眸光温淡:“人多眼杂,我不进,还要继续接后面的女孩们。” “好吧。”女孩进门前不舍地看他,“席先生,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他温和地弯唇,朝她招招手没有应答。 接连这样,他将22个女孩成功送出逃生,就在送最后一个女孩时,席江燃接到甲板上宋志学的电话。 刚一接通,便听那端枪声四起,便知甲板上已经打了起来,席江燃一抬头,便见宴会穿梭着不少手持枪械的人,正往甲板而去。 “席江燃,女孩送完没?这里快撑不住了!”宋志学压低声压抑地说。 “最后一个了!”席江燃忍不住加快步伐,牵着女孩往前厕所走时,被一从厕所出来的红短发的女人拦住:“这位先生,这位姑娘似乎不是船上拍品吧。” 23号女孩吓得脸颊一白,在男人身后不断发抖。 席江燃暗中掐掉电话,面色静淡无波,镇静自若:“这是我带的女伴。” “是吗,你的女伴怎么还穿着‘得之’的衣服?” 红发女冷笑一声,手慢慢拨开长裙,摸向挂在大腿上的枪套,将一把银色小枪指向他,“不如我们去找老龙聊聊?认认这女孩的身份?” 席江燃淡淡拍了下女孩的肩膀,她立刻逃也似的往厕所门口跑去。 “往哪跑!来人!” 红发女眼神一惊,立刻将枪对向那逃进厕所的女孩。 与此同时,席江燃的动作飞快,将自己的手枪枪口塞入红发女的唇瓣之间,死死抵着她的喉咙。 阴暗的墙壁死角,无人能看见他们。 席江燃长腿冷硬抵着女人的双腿,将她手扣死反锁在后背上。 他阴恻恻地勾唇,“不如我们也聊聊,你一个姑娘家年纪轻轻,怎么会在得之做这个?” “你!” 力量悬殊差异,红发女几番挣扎无果,愤红着脸想尖叫,嗓子被抵着枪,她发出任何声都有可能血溅当场。 隔着墙壁,听见三声“咚咚”的敲击船舱声时,他听见女孩从厕所跳了下去,神情一松。 将红发女手里的枪收走,男人放了她,看女人倒在地上疯狂咳嗽,冷然睥睨:“同为女人,跟着这帮坏人作恶,心可真够狠。” 红发女趴在地上狠狠擦了把口水:“你们会后悔的,救了那么多女孩,你们一个都逃不掉!老龙会杀了你。” 席江燃不甚在意擦拭着枪口,完成他的任务后,快步往甲板方向走。 谁料还没跑过去,便嗅到一股浓郁的鲜血味,不断有人的悲鸣声响起,他听出这其中有那十多个孩子的声音! 糟了,得之的增援部队已经到了。他心道不好,加快脚步冲上前,面前的景象却令他骤然失声,眼眶泛着深红,唇瓣颤抖发紫—— 地上尸体遍布,有得之的人,也有十具是那十二名队员中的。 还有两人,一个满身是血,奄奄一息地往前爬,另一个不知去向。 他目睹着这一切,当场手脚冰凉,不敢置信地颤抖着唇瓣,以为自己正在做一场噩梦。 活生生的十二人,就这样满身满脸是血地倒在那,再无声息。 “哟,这位就是警官新养的爱宠,那位席总?” 在席江燃陷入震愕,双腿僵直钉住无法动弹时,一道轻佻冷冽的声音缓缓走近。 席江燃大脑被扎了一针,猛回头看向身后男人。 他戴着只恶虫面具,分明是肮脏的嘴脸,身上却衣着得体绅雅,反而更让人胆寒。 席江燃听过老虫的名号,他是老龙身边最得力的下手,也曾陪伴‘得之’的创建与繁荣多年。 他精通算计,不管远战枪术或近战肉搏,都是‘得之’里的顶尖,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也不计其数。 “席总区区一资本家,何必要跟着警方掺和一脚呢?” 苏晟缓慢踩着那群人的尸体走来,如履平地般。 席江燃深吸口气,慢慢往旁侧退,掌心中握着的枪已然汗湿。 他听见自己颤抖着声问:“宋志学呢?” 苏晟缓慢擦拭着手里的刀,他的手绢已沾满了鲜血:“宋警官啊,还活着,只不过被我砍掉了右手。” 他轻蔑一笑,仿佛只是斩杀只鸡那样简单,“怪就怪他枪法那么了得,用右手就废了老龙双腿,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 “你说我留他一双脚逃命,最后玩够了再做成人彘,你说如何?” 男人脸色骤然阴沉,心脏如遭雷击。 他慢慢折过头,看到甲板尽头奔跑着一道身影,没了手的袖子满是鲜血,一边痛到嚎叫失声,一边拼了命逃生。 而身后跟着的,是闲庭信步的‘得之’手下们,像在玩赏动物那般地欣赏。 他们手持枪支,一下击中宋志学的大腿肌肉,便让宋志学“嘭”一声倒在地上。 “宋叔!”男人额头青筋崩出,大脑“嗡”一声作响,双手双脚发抖,甚至忘记自己此刻的处境。 苏晟对身后的鲜血淋漓不甚在意,他摸了摸自己的枪支,递到席江燃手里:“不如这样,席总,我把枪给你,你负责枪毙掉宋志学,我即可放你一命。” 男人冷冷瞪着这个杀人恶魔,满眼充血般的愤怒。 他想狠狠骂他一句“你做梦”,冲动到嘴边的话却停住。 他望着船舱甲板,紧靠大海的那一侧,突然心生一计。 留在这艘船上,他们都活不成,如果逃进大海里,他带着宋叔一起游,说不定还能活命。 “好,把枪给我,我答应你。” 苏晟嗤笑,枪支递上去时,拍了拍席江燃的侧脸:“啧啧,怪不得都说资本家从头到脚的每个毛孔都渗透着血和脏东西,可真狠心哪,席总。” 拿到枪,席江燃不可能在此刻一枪崩了苏晟。 四处都是用武器对着他的人,他对苏晟抬枪的瞬间就会被射成筛子。 他脚步沉重地往前走,前方得之手下们自动让开一条道,共同观战着场大戏。 席江燃慢慢走上甲板,夹着鲜血的寒风,让他一辈子也忘不掉这一夜,鲜活的生命一个个消逝的夜。 走到宋学志身前,他举起枪对向宋学志。 他压低声音对他说:“宋叔,等下我朝身后的人开枪,你就趁机跳进海里,拼命游,尽量找到救生艇。” 宋志学眼眶泛出虚弱的光,他身上血液横流,嘴唇苍白,已经越来越不行了。 再看一眼席江燃身后,拿出一只遥控器的苏晟。 “你还是太天真了,阿燃。”宋志学忽然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用仅剩的一只左手抱住席江燃,用身体护住他。 苏晟冷笑一声,知道那二人心有阴谋,他早已设下陷阱等他们跳。 他手指一动,按下遥控器。 “轰”地一声巨响,席江燃感受到一阵巨大的冲击,耳膜几乎被冲破。 用肉体之躯保护他的男人被震得吐出一口闷血,倒在他身上奄奄一息。 席江燃身体腾空了一阵,在那一瞬间他看到漫天星空,月亮高照,世界静极。 但很快,他身体失重猛然下坠,“砰”一声砸入深不见底的冰冷海水。 咸涩的味道灌满鼻腔,逼迫着他必须挣扎着游起来呼吸到新鲜空气。 苏晟负手立在残破的船头,风衣顺着狂风摇晃,他自上而下望着深邃的海水。 他冷声说:“都看着,只要见到有人从水里冒头,就立刻射击。” “是!” 数十只枪管对着海面,随时待命。 席江燃拼命往上游,好不容易游到一个木板上。 他运气好,木板紧挨着轮渡旁边,藏在漆黑之中,还没被发现。 席江燃从海里探出脑袋,大口将新鲜空气送入胸腔,一只手扶在甲板上,险险控制住平衡。 “宋叔,你忍一忍,我们到海面上了,我马上就带你……” 他话到一半,被硬生生断住。 当手托住宋志学的身体时,才惊觉他下半身都没了。 就因为刚才的爆破,宋叔挡在了他身前…… “宋叔!”男人心头狠狠地颤,拼命嘶吼着他的名字,触手一片温热。 他惊然,双眼瞪圆。在海里,那片温热很快被淡开,浑身冰凉。 宋志学奄奄一息地倒在他怀中,半睁着的眼已快合拢。 “活、下、去、啊……燃……” 宋志学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清楚,早已感知不到疼痛,双手慢慢松开,眼皮紧紧合上,“照、顾、好、琉……” 海面鲜血滚动,他再无了声息,双臂一松,从席江燃的身上滚落进海里。 “宋叔!” 席江燃在无数个夜晚的噩梦里,都能看见宋叔离世前的最后模样。 他用身体为自己挡了爆炸,之后海上捕捞队搜寻时,甚至连全尸都打捞不到。 不仅是他,打捞到的十二个队员,也都是些碎尸块,鞋子和背包等等。 还有很多细节,席江燃已经慢慢淡忘了。 那阵子,最难以接受的是木源。 警对里的人都知道,木源是个极其爱徒的师辈,他是信任石远巢,才将自己最信任的精锐部队交给他。 他每日都去海上捕捞队报到,就像失去孩子的父亲一样,坐在救生艇上,大声喊着那些孩子们的名字。 每一个名字,甚至他们的小名。木源都记得清楚。 他曾同他们共同谈论理想,探讨过去;他第一次放下心防,悄悄告诉那些孩子,他有一个心爱的女人叫陆漪,追了她好久,可她还是成了别人的妻子。 那些孩子早已不是他的部下,远胜于亲人。 当木源察觉那些孩子们再也回不来时,他放弃了,从前桀骜不羁的眼里失去了光,只剩灰暗仇恨。 他去医院,将还在治疗中的石远巢狠狠揍了一顿,骂他、咒他,质问他为什么只顾自己逃命,不保护他的队员们。 就连席江燃都遍体鳞伤,而石远巢只有腿上轻伤,其他地方完好无损。 他质问他,为什么。 石远巢却只是低头沉默,只对他说,木源,对不起。 石远巢抄起旁边的瓶瓶罐罐死命往他脸上砸,双眼鼓出猩红,“对不起你妈!对不起能换十二条人命吗!你他妈就不配当队长!” 他被警方的人生生拖走,做降职处置时,木源当场拍了领导的桌:“老子不干了!” 当年的‘石木学’三人便这样支离破碎,而‘得之’年年风生水起。 “宋叔,琉星随您去了。自从你走后,她失去了唯一的家人,还被苏晟盯上,患了严重心病。离开这世间,对她也是救赎。” 席江燃双膝下跪,手指攥紧那墓碑,又轻轻松开。 俯下身子,鼻贴清新的泥土,重重地磕了三下。 请假条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今天请假一天明天更合掌鞠躬~《溃不成婚》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4章 她确实头脑简单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在坟前靠立许久,有夜风吹拂过脸庞,便仿佛是宋叔的手划过他脸颊,又轻又凉。 不知时间推移到几点,从夜晚到深夜,凉风变得愈发刺骨,时博的电话突然打了来。 初始响了几声,被席江燃忽视了,安静几秒后,又接着响起时,他才行动缓慢地接通。 “喂。”唇瓣溢出沙哑的声音。 “席总,苏晟被警方抓获了。” 他黯淡的眸光微抬:“怎么回事?” “据说今早搜查宋小姐下落时,苏晟也在海里,警方抓获他时,他却拒不承认认识宋琉星。” “警方继续深入调查,发现苏晟与七年前那起轮船爆破案有重大关联,目前已经羁押,准备就七年前的案子对他做深入审讯。” 时博接着道,“因为您也参加了七年前的案子,警方问了我您有空的时间,可能会请您过去提供口供。” 席江燃微拧着眉头,薄唇徐徐松了口气:“我知道了。” 宋琉星去世一案,竟反而把警方的注意力转移到‘得之’身上。 想那年18岁她父亲去世后,便从未过上一天安稳日子。 她常常会一边喝酒一边说,自己活在世上像个废人,无人疼无人怜,唯一有的就是这孩子,还是跟强奸犯生的。 如此,她也算死得其所,在这世界走一遭,贡献了自己最后的价值。 —— 流产的日期定在后天。 苏晚筝这几日被安置在家里,她的手机还在身边,不过上面被江清霾安装了追踪器。 嘴上说着爱她多深,实际仍不信任她。 她也不在意,用那手机联系联系时苒,打打游戏,实际的通讯工具,是腕上的手表。 那支手表,是她被推进手术室做‘清缘’手术时,李琼墨交给她的。 那天动手术,她满脸惊恐地被推进去,房门上锁,绑着的绷带忽然一松。 护士把她扶坐了起来,摘下口罩对她一笑:“嗨!” “贾月?!”她当即震惊,有种置身做梦的感觉,“你……怎么会在这?” “当然靠我的美色混进来的。” 贾月笑眯眯地,眨眨灵动的眼睛,“骗你的,我是跟李医生一起进来的。” 苏晚筝依旧一头迷惑,但看到李琼墨时,她的神情放松了片刻:“李医生?” 李琼墨走近她俯身,倒了杯温水递给她:“晚晚,别着急,声音放轻一点,江清霾可能在门外。” 她眼神怔怔:“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江清霾说要动什么手术?” “一个叫清缘的手术,将人脑内部分记忆摘取,留存在库的手术。” 李琼墨搬凳子坐在她身侧,“这个手术是我父亲发明的,他于两年前去世了,试验阶段的‘清缘’便由我接手。” “这两年,我与我父亲的老团队一起研查,在接受‘清缘’手术将近一百个实验者里,你是第一个。” 苏晚筝双眼轮廓骤然放大,脸颊苍白,唇瓣无法合拢:“你说……什么?我做过记忆清除手术?” “没错。你的记忆被摘除过,这也是为什么你记不清你母亲去世的场景。那段记忆被摘除后,通过各种人有心描述你母亲死去的场景,逐渐让你相信,你母亲是自杀身亡的。” 苏晚筝恍然抓住床单一角:“难怪……当时我记得看到过不少媒体报道,说名门陆漪竟于家中自尽,我便潜意识认为妈妈是自杀的。” 李琼墨微微颔首,压低声音说:“另一段丢失的,是你跟江清霾相恋的记忆。” 苏晚筝瞳孔再次放大,“我跟他……?” “你们两家本就是旧识,只是听江清霾说过,一来二往便认识了。江清霾与他家里并不和睦,一毕业就出来自己开公司。刚开始很艰难,但你一直陪在他身边创业。” 苏晚筝皱眉,努力去想这段记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们的感情一直很稳定,甚至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时,你妈妈突然出了事。” “那,我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苏晚筝听着这一切玄幻莫测的事,只觉大脑嗡嗡作响,身处梦境那样缥缈。 “记忆,是不能恢复的。这一点我撒谎骗了江清霾。” “‘清缘’手术只能清除记忆,并不能将记忆重新植回脑子里。还是实验期时,将记忆重新植入那群患者脑海里,手术中途,患者便陷入了脑死亡状态,无法挽救,概率是百分百的。” 苏晚筝恍然大悟:“所以,你现在骗江清霾在植入记忆,恢复我与他的恋爱关系,但实际上……你并不能做这个手术,所以你选择口头恢复我的记忆?” “不愧是嫂子,理解得很快。” 李琼墨弯唇一笑,看向贾月,“我跟这小丫头解释的时候,废了大半天口舌,干了好几瓶水呢。” “呸。”贾月正听得出神,忽然躺枪,朝他翻了个白眼。 苏晚筝却笑不出来,眼帘低垂,内心一片交错复杂。 她终于明白,江清霾这些年待自己这么好的原因,原来他们曾经相恋过。 “当初要求动‘清缘’手术的是谁?” “是江清霾。” 苏晚筝就更加不解了:“那他为什么要清除我跟他相爱的记忆?” 李琼墨垂眸喝茶:“这一点,你可以自己向他求证。” 他自己造的孽,还是得让他自己亲手了结。 “另外,之前将席江燃摁在地上用枪对着的‘老豹’(113),是席江燃安插在‘得之’的卧底。说‘一周内拿不到股权就来杀人’的也是假的,不过是演的一场戏,为了欺骗江清霾快点拿到苏家的股权书。” “为了拿到股权书,所以让我做手术拿回记忆……也就是说,爸爸留下的股权只告诉了我一人?” “江清霾是这么认为的。但实际上,他还告诉了你弟弟(81)。” “小澈?” 苏晚筝睁大眼睛,些许意外。 李琼墨点点头:“小澈一直知道事情的始末,甚至比我和席江燃知道得还多,很多事都是他告诉我们的。” 苏晚筝挑挑眉尖。那小子,竟然包藏了那么多心事。 难怪,他每次都一脸深晦地瞧着她,还总骂她头脑简单。 她确实头脑太简单了…… “江燃得知后,召集我和石远巢等人开了会,秘密筹划这次的事件。最后决定,假装让你重拾记忆,回到与他相恋的时候,潜入江清霾的家里,把股权书从他家偷出来。” 苏晚筝不敢置信:“东西在江清霾家?!” “对,只有你能拿出来。” 李琼墨抿唇交给她一样东西:“这是一支可以发短信的手表,只有你的指纹才能打开,你戴着,随时联系。” 看苏晚筝犹豫又不安的表情,李琼墨推了下眼镜,眉眼温和: “这次的事件虽然我们筹划很久,但一切成败都在于你。” “江燃他尊重你的想法,毕竟回到江清霾身边,他可能会要求与你亲昵,如果你不愿意,他再想别的办法。” “他不介意,我有什么可介意的。江先生肉体色相俱好,我也不会吃亏。” 苏晚筝戴上手表,从震惊之余缓神,轻轻一笑,“反正,被占便宜的是席太太。李医生你转告席总,叫他自己别在家吞醋吃就行。” 不怪他,这事落到谁头上,都只能用这个办法。她反倒觉得心暖,席江燃不管做了多周密的计划,都会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如果她不愿意,他可以不厌其烦推翻重来。 可江清霾打着为她好的幌子,永远在自作主张。 她是‘清缘’的第一个实验者,如果脑死亡了呢?如果她当场暴毙呢?这些,他真的有替她考虑过吗? 贾月“噗嗤”一声笑,挥挥手一副需要冷静的表情:“哎呀,你俩真是齁死我了。” 李琼墨终于展颜:“行,这一周时间,都要辛苦你了。” 他说着,又低头摸了下鼻梁,两颊微醺:“其实,我也偷偷从里面谋了点利,以前的女朋友被得之抓去,不知怎的落到江清霾手里。他承诺我,这次的事办成,就把她还给我。” 肉眼可见李医生眼中的温柔暖意,苏晚筝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表情。 “李医生,这算什么私利,你为了我们的事忙前忙后,我才要谢谢你。” 苏晚筝将手表戴上手腕,微笑道。 …… 此刻已是晚上九点过,江清霾的别墅里静谧如初。 苏晚筝坐在床头,正在表盘上写字,与石远巢沟通联系。 这才知道,外面的世界风起云涌。 苏晟被抓了,‘得之’团伙逐渐浮出了水面,目前警方在加大力度调查七年前那起轮渡案。 石远巢:【晚晚,有可能在江清霾家里找到和‘得之’共谋的证据吗?】 苏晚筝盯着这行消息,陷入沉思和犹豫。 她对江清霾并非无情,曾深爱过的人,就算剥掉记忆,仍有那么层痕迹在。 他对自己这样好,满眼满心都是她,总是拥着她与他诉说未来。就这样告发,苏晚筝终究是于心不忍。 过了约十分钟,她才回复:【我今晚试着找找吧。】 似是感受到她的犹豫,石远巢也不再多要求:【好好休息养胎,明晚一定要拿到股权书,我和席江燃一起来接你。】 她看着这行叫人安全感十足的字,唇角染上淡笑,就像望不到边际的日子,终于看到曙光那般。 她将手表藏在袖下,继续在床头看书,看到半夜,昏沉沉睡去。 一醒来时,发现屋子里多了道清冷的薄荷气息。 “江江?” 苏晚筝迷糊地睁眼唤他。 第125章 你还是不是人?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便见男人正伫立在窗前,身前桌上摆着盒新烟。 烟盒旁是几颗被揉烂的糖纸。 从背后看,能看到男人削薄的腮帮蠕动,在品着糖。 听她唤自己,他缓慢转过身,语气温柔:“没睡着?” 苏晚筝摇摇头,眼底水雾迷蒙般看着他:“刚醒。你站在那干什么?” “工作太累睡不着,想找你聊聊天。”他露出疲倦的笑。 在橘色灯光之下,脸颊轮廓略微凹陷,确实瘦了许多。 苏晚筝盯着他,眼神一瞬不动。眼里没有心疼,只有淡淡的同情。 “那你说吧,我听着。”她把双腿蜷缩起来,手臂环抱着膝盖。 江清霾将糖咽了下去,沉声道:“晚晚,我其实一直想问你,当年你母亲死后,你患了很严重的抑郁,现在你还会难过吗?” 苏晚筝表情不动地摇摇头。 这话分明是关心,可她怎么听出几分试探的意味来。 “会想起妈妈去世前的画面,会很难过,但不会难过到想自杀。”她语气淡淡地说。 “是吗。” 江清霾眼眸温沉,走到女人床边摸了摸她的脑顶,“有什么心事,要说给我听,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他大掌温柔有力,若非知晓他对自己所做一切,苏晚筝只怕真会陷入其中。 “你也是。” 她温和一笑,乖巧的模样叫人心痒痒,顺势握住男人的手背,“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要告诉我。” 最近‘得之’被查,他和他的公司一定也受了影响。 半夜睡不着坐在这“赏月”,必然也是因为这事。 “是有些不顺意。认识的熟人出了事,公司也连带着遭殃。” 男人敛着下颌叹息,忽然右手捧住她的脸颊,眼底流连着几分暧昧,“这几天压力都挺大的,没时间陪你,一个人太孤独的话,就去找时苒玩玩。” “她也有自己工作的,没关系,我就在家等你回来就好。” 男人眼底流露波动,淡笑着俯身,鼻尖贴着她的鼻头:“可以吻你吗?” “……” 苏晚筝下意识往后一避,他却摁住了她的后脑:“从回来到现在,一个吻都不给,是不是太小气了,晚晚?” “别……我困得很。” 他嗓音沙哑周旋:“躺着我来就好。” “……”眼看男人唇瓣愈来愈近,苏晚筝忽然鼓起勇气将他推开,发问,“提起我妈妈的事,我正有话想问你。把我妈残害致死的那些人,你认识吗?” “嗯?” 男人忽然停了动作,随之,眼中闪过丝诧异。 “‘得之’集团,你知道的吧。我还记得,你刚创业时为了拉拢一波投资,就是得之集团给给的。” 这些都是李琼墨告诉她的,她也早就想问。 男人眼底隐晦几分,撑在她身侧的胳膊一收,慢慢起身:“是啊。” “既然你认识‘得之’……他们要动我妈妈的事,你也是知道的?”苏晚筝一瞬不动盯着他。 她忽然想起,先前她被江桃掐着脖子时,大脑返还给的记忆,有一句话是—— 【晚晚,到清一街130号的别墅来。】 会称呼她为晚晚的,只有江清霾。 不知怎的,这句话突然就跳到脑海里,然后一个可怕的念头油然而生。 江清霾脸色微沉,有几分泛白,“晚晚,我当时是知道,但……” 她忽然颤声打断:“我想起来了。当初是你叫我去的别墅?在网上要求当面交易的买家,是不是就是你?” 他最怕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从她恢复记忆后,江清霾便一直小心翼翼地待她好,就是怕她恢复这段记忆。 可江清霾万万没想到,她即便没恢复记忆,也记起了这一点。 苏晚筝忽然胸腔吸入一阵凉气,直接抬手抓住男人的领带:“江清霾,你为什么不说话?” 男人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被那一拽贴近她的脸时,他眼底的歉意与低沉尽收眼底。 苏晚筝不敢置信地松开他:“你……是你当时引诱我和妈妈去了别墅,结果等来的是那群强奸犯!” 男人忽而出声:“晚晚,当时我确实有苦衷。我父亲手里捏着我的把柄,我妈妈被他囚禁了起来。陆阿姨那时是绝色佳人,有不少客人花重金想跟她共度良宵,我以为他只会让一个人去……” “你以为他只会让一个人去……强奸我妈妈?所以你就答应了他,欺骗我带我妈妈过去?” “我真不知道那些人事后会放火。” “啪”一声用力的脆响,苏晚筝一巴掌狠狠扇在男人右脸。 掌心颤抖,满脸喷涌而出的愤怒:“江清霾,你还是不是人?!禽兽不如的东西!你跟‘得之’那群人有什么不同?” “我真没想过伤害你……” 苏晚筝盯着他,眼角忽然发酸难受,鼻尖如刀尖刻过那般难受:“所以你就可以伤害我妈妈?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相信你?你等于是借我的手亲手把我妈妈杀了!” 她此时此刻,这一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惜要切断他们的感情史,也要让她失忆。 她也终于懂得,当年自己患上抑郁症的原因,并非是妈妈去世,而是幕后黑手是她深爱的男人这一点。 苏晚筝满脸冷意,她掀开被子就冲出卧室,心脏有如被人凌厉一刀刀割成碎片。 她竟然还对他留有同情,石远巢叫她告发时,她竟然还有所犹豫。 对一个残忍的刽子手心软犹豫,甚至还与他同一屋檐下住了那么久。 妈妈在天之灵看到,她该会有多心寒? “晚晚,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江清霾颤抖着步伐冲出来,试图从后面抓住她,手伸到半空中却顿住。 那一瞬间,心里自知给她的伤害是无以复加、是天雷滚滚,就像一道屏障横亘在两人之间。 在他受了父亲威胁、同意让他们对陆漪下手时,他们之间就彻底结束了。 不管多少年过去,不管他怎样试图掩藏,哪怕不惜做手术清除她的记忆,她最终也会知道他的罪行。 第126章 自以为为她做了很多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根本没理睬,径自朝扶着栏杆朝楼下走,每走一步,脚尖都颤抖不已。 炽白灯光照得她苍白的脸庞,五官每一寸都布着冷意。 柳姨正在给先生熬安神汤,一抬头见她步履沉重地走下来:“苏小姐?” 苏晚筝脚步顿了下,幽怨看了眼柳姨。 她不想把柳姨看成仇人,但他是江清霾家里的佣人,德性和他能差到哪去? “这么晚了,你要出去啊?苏小姐?”柳姨瞧见她脸色不好,以为是跟先生吵架了,想过来搀扶。 苏晚筝脸色一厉,心情正愤怒当头,一把将她推开:“别碰我!” 柳姨当即往后踉跄几步,一下坐倒在地,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苏小姐……” 苏晚筝颤抖着往后退,嘴唇泛白,退到玄关处,脚步发颤,“你别过来,你跟江清霾就是一伙的,假装温柔对我好,其实一个个都是骗子!我真是看错你们了!” “晚晚!” 江清霾快步走下,把跌在地上红了眼眶的柳姨扶起来,低声说:“柳姨,你先退下去休息,这里有我就行。” 柳姨老人家最受不得被人误会,哽着嗓子:“不是……苏小姐你别误会我啊……我,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这样说我啊……” 苏晚筝再也不会听信这群人的话,冷笑着,手放在门把上。 “晚晚,你别出去。”江清霾眼神猛地一沉,“外面很危险,你……” 苏晚筝盯着他,满脸横生冷意:“还叫我晚晚呢,江清霾,你自己喊着这个称呼,不觉得恶心吗?” “外面再危险,危险得过一个杀了我妈的男人?” 她讽刺地笑,拧开房门,夜里一阵清冷的风灌入身体,刺骨冰凉。 男人心思一沉,就要疾步上去抓住她,苏晚筝背对着他: “你真以为我恢复记忆了?你错了,‘清缘’手术是不可逆的,我只是假装记得过去的事。我们那些过往,已经永远被你从我的脑子里删除,再也不复存在了。” 江清霾脸颊青白,猛地瞪圆眼睛,脚步凝固住,双眼死死盯住女人的脸。 他是有怀疑过她。每一次与她亲近,她都用各种理由巧妙逃避。 但江清霾又不想这样想她。一次次安慰自己,她只是刚恢复记忆,还没完全接受他。 没关系,他可以慢慢等、慢慢来,反正她总归是他的。 可没想到,等来却是她的这句话。 “你……为什么?李琼墨……” “你以为你从席江燃身边挖走了李琼墨,你以为他跟你一样思想恶劣?” 苏晚筝的头发被风吹扬起弧度,“你大错特错,因为你根本不懂感情。感情不是自私的产物,也不是利益的交换品。” “你我走到今天,都是你自私的欲念导致!” 害死她妈妈是自私,为她清除记忆是自私,如今还想困她在家,打掉她的孩子,更是恶毒至极。 江清霾眼眶一阵猩热,大脑嗡地声响,脚步却迈不动。 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原地,幽凉又无比寂寞,他唇瓣苍白地喃喃:“晚晚,能不能不走?” “我会学会慢慢摒弃自己的自私,我会不再贪图省事,只要你想,孩子你可以留,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绝不插手。” 那么高大的男人,第一次在她面前动容,清沉的声音哽咽。 自以为为她做了很多。 因为她一句“不喜欢闻臭臭的烟味”,他用薄荷糖戒烟,在无数个夜晚挠心抓肝地睡不着。 删去她的记忆,他比谁都害怕手术会出现意外。 可比起看她每天以泪洗面,伤痕累累,他还是愿意试一试。并非没考虑她的风险,只是在两个伤害中间,他选择相对轻的那一方。 默默守护着她六年,看着她慢慢忘记自己、再慢慢爱上别的男人,这种将心放在火上煎烤的痛苦感,只有自己知道。 但,这些痛苦都不算什么,在许多个疲惫抬不起头的日子,她是他唯一的盼头。 盼、就盼这一天他赎清自己的罪孽,将过往都删除,与她携手重新开始。 可没想到这一步踏出去,却是万丈深渊。 看着她一步步决绝地走出去,江清霾竟有种与她此生不复相见的预感。 身体如被一双大手狠狠撕裂了般,心肝脾脏都被拆解。 她走了,他以后该怎么活啊…… 江清霾本以为自己会追上去,可迟迟迈不出这一步,理智拉住了他,感性慢慢驱散。 迈出去又如何?把她强行抓回来,再像之前一样囚她在家,然后呢? 把她变成下一个宋琉星?重新让她患上抑郁症? 她的人生已经因为他而痛苦万分了。 就此收手吧。 他后背沉重靠在墙壁上,深深吸气,眼皮褶皱加深,殷红如血,他挥手招来房子两侧看守的手下:“去跟着她,太晚了,确保她安全离开再回来。” “是,江总。” 苏晚筝裹着单薄的睡衣,长发飘逸在风里,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拖沓着步伐。 天色静谧,万家灯火逐渐熄灭,不远处有一孩子牵着妈妈的手,在恣意撒娇:“妈妈,我好困啊!什么时候到家啊!” “来,妈咪抱。”女人很温柔俯身抱起孩子,耐心拍着他的小软背,“睡吧,妈咪抱着你回家。” 孩子软软靠在妈妈怀里,仿佛那就是他的全部依靠。咬着手指,慢慢进入梦乡。 苏晚筝慢慢走在街边看着这一幕,红绿灯照映出她含着泪的双眼。 妈妈…… 她有妈妈的时候,妈妈是不是也这样抱过她、哄过她,用一双手替她撑起半边天? 苏晚筝慢慢抱着身子在街边蹲下,从鼻尖凌厉的酸,到控制不住失声痛哭。 席江燃这夜还在守灵,人已经极其累了,身体逐渐适应这层疲倦时,忽然,手机铃声响起。 他低头去看,竟是江清霾给苏晚筝准备的新手机号。 这个点,她没用手表联系,打电话来做什么? 席江燃犹豫着要不要接,她手机里有追踪器,可铃声在不断作响,他心里跟着慌。 犹豫了几秒,还是接通了:“喂?” “席江燃,来接我好不好?我不想再留在他身边了。”她哭泣的声音传来时,男人耳膜被震了下。 猛地站起身,因为坐着太久,身体克制不住踉跄了下。 甚至把旁边昏昏欲睡的时博吓了一跳。 “在哪里?我马上来接你。”他令人的安心的声音,让苏晚筝在夜风里稍有了点温暖。 第127章 离那辆车远一点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她坐在石阶边,眼神迷蒙看着眼前的十字路口,左右环顾,找到一个路标。 “在石杨路南面,一个十字路口。” 男人沉淡地点头,石杨路离医院不远,“好,手机保持畅通,坐在那不要动。” “嗯。” 苏晚筝抽出纸巾擦擦眼睛,心里又重新恢复底气,站起身动了动麻木的腿,“我在这等你。” 凌晨的街道空荡荡,偶尔有两个喝醉的相互扶着走过,然后指着她大笑两声。 苏晚筝有点害怕地缩着身子,夜风吹得她身体寒冷。 但好在,手机那头男人一直在同她说话:“外面很冷,你穿了几件?” “一件睡衣,我从江清霾家里跑出来的。” 听她说话声都带着颤,男人脚踩油门加速行驶,也没过问她为什么。 “要不要喝点什么?路边有家奶茶店没关。”他稍稍松了油门,一片漆黑中,开着的店面显得非常明显。 “就要一杯热奶茶吧。”苏晚筝眨眨眼睛,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你声音怎么听起来哑哑的,这几天没休息好?” “嗯。” 鼻音也很重,苏晚筝忍不住有些担忧,“没事吧,怎么听上去像病了?” 男人揉眉心进奶茶店,让店员给他一杯热奶茶,三分糖:“倒也没病,就是最近忙太多,而且宋琉星那边也出了点事。” “宋琉星?”苏晚筝眨眨眼。 被关在江清霾家太久,好像很久也不见她和小泉了。 那孩子,不知道最近怎么样了。 男人沉眉,脸色沉如阴霾,淡淡叹息:“见面了跟你说。” 这事一时半会在电话里也解释不了。 便在这时,突兀地一辆黑色宾利停在她面前,打了下双闪。 隔得不远,苏晚筝一下认出那和席江燃一样的车型。 以为是他来了,她迫不及待站起身来,下意识对电话道:“咦,你这么快就到了?” “什么到了?” 彼时,席江燃还在等奶茶制作好,眉心微蹙,“我还在店里等奶茶。” 苏晚筝心下一凉,刹那有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故意开着和席江燃一样的车,还在对她打双闪,这明显是在引诱她上车。 她警惕性很强,站起身便往反方向走,同时对男人说:“有辆跟你一样的车停在我面前,我差点上车。” 男人闻言瞳孔一震,立刻转身跑出奶茶店,“你加速跑,离那辆车远一点,是‘得之’的人!” 跟他买了同款的车,故意引诱她上钩,有这财力和头脑必然只有得之。 应该是察觉到苏晚筝动向,很快就找上来了,全市监控里,他们都有人24小时看守,抓目标是一抓一个准。 苏晚筝一听是‘得之’的人,心脏都快吓停了。 猛地回头,竟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下了车,身穿黑衣,用手枪指着她大声吼道:“再不站住我就开枪了!” 苏晚筝拼命往前跑,风声在耳边喧嚣作响,沉重刮过她的脸颊。 好在她足够机警,逃跑时特地往人行道上树多的地方跑。 “砰砰”几声枪响,连发几下都没打到她。 手下气得一跺脚,满脸冷意地对耳机道:“龙哥,人已经找到了,但人在逃跑,我们马上追过去!” “哪条路,我让人包抄过去。”老龙在那头嗓声冷淡,“我看她还有多少能耐,能跑多远。” 第128章 我回来了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一路拼命跑,席江燃时刻确认她的安全,突然想起从另一条道可以绕过去,正好从反方向接住她。 他猛地调转方向盘,幸好晚上车辆不多,他一个人在空荡的街上急转弯,踩动油门拐进一个小巷子。 踩着油门的力度慢慢加重,正好撞见那几个追着苏晚筝的男人! 席江燃唇角冷笑,狠狠踩重油门毫不留情撞过去。 那几个人咒骂一声,立刻避开。 车灯快速扫射过两方的脸,视线互相对视,男人一记淡漠的视线,有如阴刀森森刮过。 “卧槽,席江燃!”那几个手下被那视线震慑了下,低咒了声,立刻往反方向跑。 却已来不及。 他迅速打开手套箱,里面一把枪滚落出来。 男人握住那把枪,借着车子后视镜,“砰砰”两声巨响,火花湮灭,两个人皆数倒下。 苏晚筝听到身后的枪声吓得一震,可她回头时,却见一辆黑色的宾利横亘在那,追逐她的人已然不见了。 “席江燃?”她气喘吁吁站不稳,撑着棵树躲在那,颤声问。 前方车窗降落,男人令人安心的脸出现在驾驶座:“上车。” 苏晚筝眼前骤亮,连忙冲过去开门上车。 “动作慢点,你是孕妇忘了吗?” 席江燃眼底温淡,立刻伸手扶住女人的胳膊,唇畔带起弧度,“已经没事了。” 方才在黑夜里疾驰飞奔的宾利,此刻缓慢在街上行驶。 车内开着暖气,夜间广播站还响着主持人清甜的声音:“各位听众朋友晚上好,今晚由我陪大家度过长夜……” 苏晚筝手捧着奶茶,身上盖着男人的西服外套,尽管环境温暖舒适,她却依旧觉得身体某处是冰凉的,躁动不安。 她手掌轻轻落在小腹上,眼神温和,唯一能让她感到慰藉便是身边的男人,和腹中的孩子了。 “怎么了?肚子不舒服?”男人关切看她一眼,抬手又将温度降度了些。 苏晚筝目光低淡看向窗外。 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景,她眼里却仿佛有星星闪烁:“没有,只是在想我们这样整天逃跑的生活,什么时候能结束。” “很快了。”他手掌淡淡摸了下她的发,嗓音温柔,“你回来,我的计划就能继续了。” “可我没完成任务,也没拿到股权。”苏晚筝无力往座椅上一靠,阖眼疲倦。 她这一走,前面的都前功尽弃了。 说不懊恼是不可能的。 车内一度安静,苏晚筝都以为他会问“为什么突然从他家出来了”。 但他并没问,只是掌心伸过来,覆住她的手背:“没事,那东西在江清霾的家里,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谁也拿不走,以后会有机会。” 男人继续道,视线沉然凝在她脸颊上,“这几天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苏晚筝摇摇头,被他抓着的手很温暖,凑过去忍不住吻了下男人的嘴角:“李琼墨跟我说这个计划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一点不在意呢,就这样把我拱手让人。” 她唇瓣许久不触的温绵落在脸颊边,男人男性喉结微动。 哑着嗓子,长指敲了敲方向盘:“我在开车。” “那怎么了?老婆亲亲老公不是很正常……” 她话音刚落,车子忽然迎着红灯停下。 腰肢被一只大掌掐着落入怀里,男人捏着她下巴又深又热地吻下来。 辗转厮磨,将全部的思念倾注其中,无法自拔。 手掌揉着她的腰,到腹部位置却很小心抚摸,苏晚筝眼神难耐,也被他勾出了点感觉。 双臂揽住男人的脖子,动情吻了下他的耳垂,流连向下,轻轻在他脖子上种了颗小草莓。 “我回来了,阿燃。”她厮磨在他耳边,刻下属于自己的印迹。 第129章 又瘦了那么多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男人要发疯,双手撑着不压到她,却很理智地将她轻轻推开,笑抵着她的额头:“都两个绿灯过了,还欲求不满?” “是你非要摁着我亲。”她娇笑把男人推开,重新系好安全带,“好了好了,不浪费时间了,快走吧。” 不可否认她喜欢这样,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和他这样疯狂接吻。 就像在当众做着件私密的事,那种难言的刺激感使她身心颤栗。 车子回到家,远远看到吴妈穿着单薄的睡衣在门口焦急等待。 看到老人家在寒风里搓着手,苏晚筝心情忽然一颤,眼眶忽而泛上一片热度。 车窗摇下,吴妈看到她时瞬间热泪盈眶,“哎呀,回来了回来了!” 车还没停稳,苏晚筝便跳下车抱住了吴妈。 手臂紧紧环着她,蹭着老人家冰凉的脸颊,一阵心疼:“吴妈,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没在屋子里等?” 吴妈手背悄悄擦泪:“看到你们夫妻俩一起回来,吴妈心里高兴啊。” 一个月甚至更久,家里没了太太鲜活的身影,少了很多的颜色。 家里佣人干活都不得劲,先生每日除了深陷沉闷的工作里,便是借酒浇愁。 但还好,一切孤独都熬过去了,太太终于回来了,先生把她带回来了。 席江燃停好车,看着这一幕,胸膛某处冰冷的温度在逐渐融解,“外面凉,进去说吧。” “诶,好。”吴妈一边搀着苏晚筝的手往里走,一边捏她手骨,“哎,怎么又瘦那么多,那姓江的对你不好吗?” “没什么胃口,总想着吴妈做的饭。”她嘴甜,笑起来勾人心痒。 “小馋丫头,这么晚可不能吃了,不消化,吴妈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舒适洗了个热水澡,家里的水温和浴缸就是不一样。 躺在里面,终于没有那种孤寂无助的凄凉感,每个毛孔都张开呼吸,身心舒适享受。 把皮肤洗得热红红的,她披好浴袍走出去,却不见席江燃的身影。 走过书房时,听见他在打电话:“嗯,叶酸家里备了很多。秦虚联系人一三五送乌鱼甲鱼,二四六送老母鸡,你看还需要什么?” 李琼墨在那头扶额,失笑:“孕妇初期,也不需要这么大补,她又不缺营养。” 男人微微抬起下颌,唇畔却噙着笑:“宝宝其他都可以随她,但体重不行。” 苏晚筝隔门听着,笑着鼓嘴。 这些男人真难伺候。女人胖了些要怪她们腰腹赘肉,瘦了又嫌弃她们太轻没胸没屁股。 “真是服了你。”李琼墨手指顺着眉毛,“老豹刚刚才联系我,说得之确实在全力寻找苏晚筝,一旦抓到格杀勿论。” “你说,难道他们已经知道股权书的地址了?” “不好说。”席江燃拧眉摇头,按理说不该,除非是江清霾自行找到并告发了得之。 男人深吸了口气说:“总之,明天我处理完葬礼的后事,就去找江清霾,时间不能再拖延了。” “行,小泉和宋琉星去世的事,你还没告诉她吧。” “哪敢说。”席江燃拢了下深邃疲倦的眼,端起纯度黑咖喝了口,“三个月以内都得小心着,不能动胎气。” “嗯,行。明天去的时候联系我,我跟石警官一起。” 挂了电话,忽然身后响起一道温软好奇的声音:“什么葬礼?谁去世了?” 第130章 道别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席江燃怔了秒,转头时遇上女人水汽氤氲的脸颊。 她小手去碰桌上的咖啡,都冷了,悉心捡起来替他换新的:“是你同事吗?还是公司的员工?” “嗯。” 男人眼神避着她,随声敷衍。 苏晚筝惋惜一叹,眼底落寞,软白手指替他理着衣领:“那你作为公司老板,要多慰问家属,毕竟一条人命是一个家庭啊。” 她比谁都懂得这种感觉啊。 “我会处理好,放心。”他从后面抱住她的腰,脸颊垂在她后颈里,深深吸了口气,“好久没这样抱着你了。” 感觉到他呼吸声中的沉重与疲惫,苏晚筝转过身来,让他倚在自己胸口,十指掌心穿过男人的发梢:“别总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你的黑眼圈都这么重了,今晚过后好好休息。” “不行,可没时间休息,在让‘得之’彻底全军覆没前,我都睡不安稳。” 他们的目标是她,同时还会殃及他们的孩子,席江燃绝对不能就此松懈。 晚上的时间自然是极为暧昧的。 只不过是明知不能动她,却还忍不住想吻她,想触摸她,在这空无一人的夜里听她娇娇的声音。 苏晚筝双眼潋滟搂着他的脖子,动情回吻,逐渐染上红晕与薄汗。 男人抵着她的额头,沙哑轻笑,慢慢往下,唇瓣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这小东西,真是要了他老子的命。” “明明是你自己要胡来。”她脸颊染着丝红晕,蹭了蹭男人的脖子,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叫她安心。“对了,这段时间小泉和宋琉星怎么样?好久没见那孩子了。” 席江燃脸颊一沉,忽而松了抱着她的力气,身子往旁边一倾倒在床上:“嗯,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你不是答应过宋琉星要照顾他们的。”苏晚筝觉得他反应怪怪的。 “睡觉了,好吗?”他平躺着,眼眸漆黑地看着她。 那眼神幽幽,竟让苏晚筝后背凉凉的。 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了,不高兴了?” 她在他怀里躺下,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问。 男人无奈失笑,温柔覆唇下来,捏着她的下巴:“哪来那么多问题,困了,想睡了。” 好吧。 看得出这段日子他累得不轻。 第二天早晨,苏晚筝醒来时,身边男人不在了,床铺也凉了许久。 榕城的冬天冷,她披了件外套下楼,便见客厅里坐着几道陌生的身影。 身穿白大褂,且都是眉目温柔的女性,礼仪周到地鞠躬:“苏小姐,我们是榕城妇科医院的团队,应席先生要求,来家里为您调配营养餐。” “……” 有这么夸张吗,她又不是营养不良,席江燃竟然弄了这么大一阵仗。 心里这么想,她嘴上还是温然道谢:“那就麻烦你们了。” “太太,先生可为你着想呢,这甲鱼都是当天早晨捞的,最新鲜最肥美的一只留给你。” 吴妈笑着在她耳边温声哄着。 苏晚筝笑着拧眉,手抚小腹:“他也太惯着这孩子了。还没出生就吃这么好,长大后可怎么办呐。” 明明嗔怪,因怀孕而莹润的小脸却染上薄云般的温红。 “哪能啊,先生是给太太你补身子的。”吴妈捂嘴偷笑。 “不过,他人呢?这么早就上班去了吗?”苏晚筝看一眼客厅时间,时针才指向七点。 吴妈眨眨眼:“嗯,好像要开会吧,反正走得挺急的。” 苏晚筝倒没多想,刚抽开椅子坐下,便有专业团队来给她按摩肩颈和后腰: “苏小姐,你坐着玩手机就好。这生孩子前期是平常,但腰背得保护好,后面肚子大了可难受哩。” “……” 哭笑不得。 不过,当她打开手机时,被赫然跳出界面的一条条短信愣住。 脸颊骤然沉冷—— “晚晚,知道你不想再收到我的话。就让我给你发最后一条消息吧。” “这几年我因自私酿成的错误,在昨晚过后,我才终于勇于承担。一夜没睡,拿起很久不抽的烟,默默抽完一整盒,嗓子都疼了,才终于想通,你来是缘分,走也是,或许我们不管怎样选择,怎样兜转,都会停留在这个悲伤的句点里。” “陪你走过的那一段人生,虽年轻却也刻骨。比起角落里的事,阳光下的爱来得更重要。可悲的是,我到现在才明白这一点。但我不后悔,把你交给席江燃,让你离开我这个烂透了的自私男人,或许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好决定。” “遗憾确实很难受,但庆幸是我成长的一部分。所以现在,我会做下人生中第二个重大决定,希望施加在你身上的一切罪孽能消失,希望,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最后,晚晚,我最爱的晚晚,人生海海,祝你永远保持爱与期待。” 第131章 我向来跟女人琴瑟和鸣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看到最后时,她的心脏不可避免在颤抖。 说不动容是假的。 虽不记得从前与他的种种刻骨深情。 但这几年的相处交往,与他的情谊也不浅。 这短短几段话,就像与她阔别此生的道别信。 好像读完最后一个字后,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似的。 可那动容只是片刻,很快被满面的冰冷取代。 她面无表情地把消息删除拉黑,手指带着微凉的颤意。 将手机倒扣在桌面,素白十指深深穿进发丝里。 她捂着额头,情绪很糟糕,眼底深晦如海。 这番恶心中夹杂矫情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归家的第一天,她的心情好不容易稍有起色,江清霾就上赶着让她反胃。 旁边一排按摩团队,瞧她脸颊阴沉,面面相觑,忍不住担心地问: “苏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不舒服的话,要及时告诉我们。” 席总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的,有个闪失谁都赔付不起。 苏晚筝轻轻抽纸擦掉额上的汗,温声低笑:“没有,不必担心。” 几个年轻女人相视一笑,还好不像她们伺候过的其他富太太,把人不当人地使唤,苏小姐温柔有礼,长得又恬静柔美,招人喜欢。 —— 深黑大院,处理完葬礼的最后事务,男人一身烟灰西装立于铁门外,唇侧的烟抽了很久,眼眶深邃,双眼皮疲倦的褶痕明显。 两座墓碑尘埃落地,上面刻着两张脸,小泉和宋琉星的。 两座石碑紧紧相邻,仿佛像妈妈牵着孩子的手,在静静看着他。 身后,陆翡低头抽着烟,知道他心情不爽,收起平日嬉笑胡闹的状态,掌心落在男人肩上: “人各有命。母女俩这一辈子,你照顾得上心,不欠他们什么,他们离开是解脱的,也对你没怨恨。” 李琼墨穿着极少见的黑色大衣,单手抄兜在旁望着,烟雨朦胧,像在送两位苦命的人最后一程。 不过一会,他那边来了通电话。 李琼墨看了席江燃一眼,拢着耳朵走到远处去接。 男人如铁的身形伫在墓碑前,微垂脖颈,嗓声淡如薄烟: “她生前总与我说,特别想念她的父亲,苏晟每逼迫她做一次,她就会日夜睡不着,梦见她爸爸发了疯抓住她的肩膀,质问为什么要沉沦在敌人的床榻。” 陆翡点头:“长期的精神折磨,再加上苏晟和‘得之’的摧残,她能带孩子坚持这么多年,已算坚强。” 席江燃微闭上双眼,冷硬的拳心一点点攥紧:“我也有错。当时是我把孩子强行留在身边,逼他们母子分离。” “你照顾她是出自宋志学的义务,但她侵了你的底线,招惹苏晚筝,便是她的不是。这事你做得没错。” 陆翡是非观清晰地判断着,淡淡对垃圾桶抖了烟。 “但宋琉星可怜也是真。你跟小泉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二活下去的念头。一个被苏晟发现,一个心有所属,她像浮萍一样飘飘泊泊,还不如就此了结。” 这些席江燃都明白,但确也因自己一遍遍的疏忽,导致她带着孩子离世。 这点他始终无法自我推卸。 “这事你跟苏晚筝讲了?”陆翡看他扣紧外套,准备离开的模样。 “怎么能跟她说。”席江燃低头理着衣襟,“事关重大,她对小泉有情意。至少也得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嗯。” 陆翡点头,他这兄弟向来稳重端庄,办事思虑比他周到,“怀胎十月,你要向她隐瞒十个月不容易。” “能瞒一天是一天。” 两人的烟同时抽完,齐步往外走,正值李琼墨打完电话回来,面色匆匆: “刚接到消息,江清霾向警方上交了‘得之’犯罪的证据资料。” 陆翡手里的烟掉地,同时,席江燃也目露意外地望过来,似有些不相信,重复地问他:“谁?” “江清霾。” 李琼墨点着下颌,吐字清晰重复这三个字。 “woc,什么情况。”陆翡挑动长眉,颇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这烂人突然想开了?” 而席江燃相较之下,眉宇间恢复平静,问李琼墨:“媒体出报道了?” “报道没出。我们安在‘得之’内部的人汇报的。现在内部紧急召集开大会,因为谁也不知道江清霾手里掌握多少证据,也不知道上交给警方多少。” “……” 有意思。 席江燃淡眯着黑眸,心里大概能猜个七八。 江清霾自首,跟昨晚他把苏晚筝放走的举动能联系得上。 而昨晚‘得之’的人追杀苏晚筝,这一消息也进了江清霾的耳里。 一夜不长,要做一个决定非常简单。 为了放苏晚筝平安地活下去,江清霾决心亲手摧毁‘得之’,免她再受灾受苦。 席江燃淡淡看向茶色车窗外,雾霾渐布的天空。 可江清霾的这个决定,多少是冲动了。 他虽半只脚踏进得之里,却没真正与他们为敌过,不知道这群人有多狡猾老成。 这么多年他们做尽坏事,也有不少人想一举清灭。 但都未能撼动片刻,反而自己被反噬,连带着家庭也受到连累。 副驾上,李琼墨同样心事重重看着窗外,斯文镜片下,一双温润眼眸沉如海洋。 陆翡还在讨论着接下来的事:“那咱们下午去找江清霾家拿股权书的事怎么说?” “家应该还没封,江清霾不在,反而更好找。” 席江燃单手静静托着下颌,觑一眼副驾的男人,“老李,你说呢?” 回应他是一片沉默。 “老李,你想女人了啊这么出神?”陆翡笑着在后面踹他座椅。 李琼墨这才晃神:“你们说什么?” 陆翡似笑非笑地问:“你这状态不对啊,混混沌沌的,难不成每晚被你家那位缠得,精气都吸光了?” 陆翡一贯不正经的口吻,时博开着车,虽早已习惯,忍不住还是热了耳朵。 “就你成天脑子里黄色废料。” 李琼墨白他一眼,目光与语气皆数淡薄。 给苏晚筝做完“手术”那天,按照约定,他是从江清霾那把地下室的女人带走了。 初南,他找了她那么多年,把她从地下室救出来时,她像在那狭小的地方蜗居很久。 人瘦了许多,恬静的小脸和从前一般精致乖巧。 她当时手里还捧着碗吃饭,猫儿般的眼睛,木讷看着他问:“你是谁?” 她不记得他了。 李琼墨把她带回家,怎么也不相信这一事实。 初南离开他的前一天,他才陪她度过21岁生日。 就算他们相隔三年没见,她对他淡了、倦了、不爱了都好,但偏不信会把他忘了。 初南失忆,对他不记得,也非常抵触,像被囚禁在江清霾家里的苏晚筝那样,处处给他使绊子。 这不,昨晚又想逃了。挂着床单在窗户上,一截截往下爬的时候被他瞧见。 连床单带人直接扔回卧室里。 那女人挠他踢他,骂他是流氓,她要回到江清霾身边,还说,是江清霾救了她。 “看不出两人处得不和谐?哪壶不开提哪壶。” 席江燃嗓声淡淡带笑,横了眼不知好歹的陆翡。 “那我可看不出。” 陆翡嚼着口香糖,双手枕在后脑:“我向来跟女人琴瑟和鸣、相处和谐,不像你俩,找的都是狂野的小母豹。” 席江燃笑觑他一眼:“你以为时苒就是乖巧的小母猫?” “……”陆大少俊脸一黑,一脚朝男人踹去,“……时苒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准确来说,是他想有,可有不起来。 “阿嚏!” 时苒捂着小脸对旁边打了个喷嚏,打开窗户透透风,揉揉鼻尖。 苏晚筝瞧她昏头昏脑的模样,摸摸她额头:“没事吧你,没着凉吧?” “唔,最近好像是有点着凉了。” 时苒轻轻耸肩,重新洗了下手,手指灵巧白净,很快一朵漂亮元宝状的饺子便做好了。 苏晚筝挨站着她,沾满面粉的细指揉着饺子皮:“你说你难得请到假来看我,咱们不去做指甲看电影,竟然在家包饺子。” 时苒嗔她一眼:“你又来了。江清霾才把你放了还没24小时,‘得之’满世界找你,你出去等于是送死知道吗。” 苏晚筝耸肩笑了笑:“成天被追杀成习惯,感觉也没那么害怕了。” “你是不害怕,可要为你肚子里的小宝着想啊。” 时苒眼神亮晶晶地望一眼她平坦的小腹,“反正我预定好了,小宝以后只能有我一个干妈。我最近在网上看衣服呢,男孩穿的小唐装,女孩的公主裙,都特别好看,到时全给小宝买上。” 时苒很喜欢孩子,在小学里也和孩子们打成一片。 苏晚筝笑说:“还有大半年呢。你这么喜欢,也跟洛扬计划起来嘛,反正你们也快结婚了不是。” “哎呀,哪有快结婚呀,我不是打算跟他求婚嘛……” 时苒一时忽而变娇羞起来,低头轻笑,满脸幸福小女人的娇羞,“洛扬还不一定答应呢。” 苏晚筝将最后一个小饺子放篮子里,“怎么可能不答应,洛扬跟你多久的感情了。” “那你说,为什么他到现在也不跟我主动求婚呢。”时苒轻轻一叹,小眼黯然。 第132章 生气归生气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时苒洗干净手,一边擦手一边唉声叹气:“朋友圈里都是男生买一大束玫瑰和气球,跪在地上跟女孩求婚,怎么到我这就不一样呢。” 苏晚筝笑着安慰她:“洛扬本身就是个感情小白,理工男哪懂那么多浪漫,成天还忙事业。但想一想,他也是为你们未来奋斗啊。” 时苒抿着乖柔的唇,轻轻点头。 道理其实都懂,所以她努力扮演一个好女友的身份,知他、懂他、不怨他。 “那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求婚?” 时苒两颊沾上粉意,小女人的娇羞可爱尽显: “哎呀,本来是打算跟你一起筹划的。但你怀了小宝,哪能让你帮我忙这些,席总还不得把我吊起来打呀。” 苏晚筝轻哼,把饺子全都放进冷冻柜:“他敢呢。” 时苒窃窃地笑,把女人拉近身边,凑着她耳边说:“这个星期五,正好校庆三十周年。洛扬要请几个朋友吃饭,都是其他学校的校长和副校。” 苏晚筝一怔,杏眸睁得浑圆:“你要在那些人面前求婚?” “当然不是啦。结束之后呢,我会提出开车去兜兜风,然后把洛扬带到榕城滨江边上,那天正好又是灯火节,会有很多人放莲花灯。你想想那场景,多美多梦幻啊~” “我几个同事会等在那里,准备好烟火、蜡烛和玫瑰花。到那时,我会牵着洛扬下车,然后单膝下跪、求婚。” 时苒眼冒星星的眨眼:“你觉得怎么样?” 看着她满脸期待认真的模样,苏晚筝笑得温然:“都好啊,只要你精心策划的,洛扬肯定能感受到你的用心,不会有问题。” 她将围裙摘下来,“那我晚上就直接跟你的同事们一起在滨江等就好了。” 他们小学校长之间开聚会,她去旁听也帮不上忙。 时苒说:“我也觉得。不过洛扬特地要求你也到场,给你留了个位置的。” 苏晚筝疑惑不解:“让我也去?这多不好意思啊。” 她又不懂他们聊的东西,纯粹只能当个食物收割机。 “我也不清楚,他好像是怕我一个人在那不自在吧。” 时苒挽住她撒娇:“没事的,筝筝,我跟洛扬嘱咐过,不许他们抽烟,饭菜也都订的清淡。你陪我一起吧,让我心里有个底,呜呜。” 苏晚筝无奈失笑,揉揉她的脑袋:“行吧,你求婚你最大。” 冷不丁地,门口忽然冒出张狷狂的俊脸,嗓音上挑:“谁求婚?” 两个说悄悄话的女孩一惊,转头望去,苏晚筝瞬然愣住:“陆少?” 时苒白皙的小脸骤而一怔。 粉薄小唇抿了口气息,显然是不耐,不乐意见他。 转过身去,纤纤的手指解了腰上的围裙,声音清淡了许多:“筝筝,既然帮你做完饺子我就走了,下午还要备课呢。” 陆翡高大狷然的身形倚在门前,穿了身痞气的墨色长风衣,脸颊轮廓刚毅深邃。 视线总不能控制地望向这小女人。 她今天穿着件米白的毛衣,本就皮肤跟牛奶似的嫩白,这身衬得她肤色更白。 手臂往后解围裙时,使得毛衣下摆往上动,露出一点腰间的皮肤。 又白又细的小腰,没有一点赘肉。 男人眯起眼睛不禁在想她平时吃的什么,都不长肉? 小细腰在床上晃起来,会是什么样? 脑海乱了,心跳节奏也变得不稳,呼吸陡然热几分。 就这么看她解围裙的一眼,就让他小腹泛热。 时苒手伸到后面,小傻子自己打了个死结,怎么都解不开,微微发恼:“筝筝,你帮我看下这个结,我怎么打成死结了。” “哦……” 苏晚筝悄悄看一眼陆翡,刚要走到时苒身边。 陆大少长腿迈开,慵懒几步就横堵住她的路。 他笑站在时苒身后,一俯身就嗅到她发丝上软绵的香味:“我就在你后面看不见,非喊站那么远的孕妇?” 时苒耳廓一热,知道他不怀好意,瞪过去想躲避:“……你别碰我。” 可咬着细细的牙,话刚出口,陆翡的手指已经伸到她背后。 大手扯了几下那带子,扯不开,低笑:“系那么紧不好弄啊。” “……” 故意贴她耳根子说的。 另一层恶劣的意思,不言而喻! “滚,你有病!”时苒腿都有点软。 从小活在正直规矩的世界,从没有人这样对她犯流氓过! “陆大少,你可以了啊。” 苏晚筝看不过眼,看时苒都要羞得受不住,走过去把她搂在怀里。 苒苒从小乖乖女,男女之事也没经历过。跟洛扬那么多年,也只好意思牵牵小手,亲亲小脸。 哪里听得这些纨绔少爷嘴里的荤段子。 苏晚筝对陆翡眨眨眼:“别犯浑,出去。” 他依旧慵然抄兜,眼底不羁的笑意,“带子不解了?” “我替她解,你给我出去。” 不怀好意笑着的男人被推出去。 厨房门关上,时苒气得要砸碗,脸热得像锅炉:“他是不是有毛病!觉得自己很好玩吗?我又不是外面那些女人,喜欢被他调情!” 苏晚筝叹气,抚抚她后背,替她慢慢解带子:“他人就那样,别气。” 时苒愤然:“我真不明白,席总怎么会跟他这种低级生物伙在一起玩!” 陆翡站在厨房门前,听时苒在里面细软的骂声。 有毛病、低级生物。 都是些小女生用的词,不带一个脏字。 是有多乖啊,这丫头,恨他恨得牙痒痒,骂他却连句带脏的话都没有。 “在傻笑什么?” 席江燃随之走进玄关,脱下烟灰外套交给吴妈,瞥一眼满脸春风的陆翡。 陆翡止住嘴角笑容,声音掩不住的宠:“笑一个傻瓜。” “席先生,时小姐来看太太了,两人在里面包饺子呢。” 席江燃闻言颔首,眼眸透了几分温和,走到厨房门打开,便见自己太太正抚着苒苒肩膀,安慰那眼眶红红的女孩。 一看那场景,席江燃便大概明白,陆翡刚才那发春样是什么意思了。 又去挑逗纯良少女。 “啊,你回来了。”苏晚筝澈眼睁大了,眨眨地瞧他。 时苒也起身,生气归生气,礼貌是有的:“席总好。” “你好。” 席江燃自然把苏晚筝揽入怀里,薄唇在她额头吻了下,对时苒道,“陆翡他向来说话不遮掩,我替他跟你道歉,时小姐,别放心上。” 第133章 人不如旧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我没事。” 时苒“嗯”了声,心里好受了些,“那筝筝,我就不打扰你们小夫妻生活,先走了。” 席江燃叫住她:“时小姐不留下来吃个晚饭?” 陆翡在门口偷听,立刻对席江燃伸出个大拇指。 干得好!这个好兄弟没白交! 时苒脚步没停,低头收拾着自己的包:“饭我就不吃了,谢谢席总好意,晚上还要备课呢。” “用我的电脑啊,我带电脑了。”陆翡笑嘻嘻没正形。 “留下吧,难得你来一趟,筝筝也念叨你很多天了。” 席江燃留她别无他意,都是为了苏晚筝,他掌心拍了拍陆翡,“如果这个人的存在让你不满意,我让他离开便是。” “诶,别别别!”陆翡连连摆手,“我保证不发骚了行不。” 时苒根本一眼就不想看他,翻了个白眼,转身抓住筝筝的手:“那我在这陪你吃过饭就走。” 要不是为了筝筝,她才根本不想留在这。 “好啊。”苏晚筝与席江燃相视一笑,彼此之间的默契无需多言。 —— 沉铸冰冷的房子花园内,地上摆放四具刚刚处决过的尸体。 老龙为首站在冰冷的院子中央,一袭漆黑风衣包裹身形,脸颊陈布皱纹,两鬓花白的发被风轻轻掠起。 他眸色向来严肃,此刻夹杂着肃杀的寒意,旁边手下都不敢吭声。 手中枪口徐徐冒着缕轻烟,他无声将枪收进枪匣:“一群废物,连一个女人都抓不到。” “龙哥,消消气。”旁边的手下立刻上前递绢巾,毕恭毕敬不敢造次。 最近‘得之’损失惨重,苏晟被警方抓获毫无消息,江清霾又向警方反水,提交了很多不利证据。 目前,榕城的几个窝点都被端了,老龙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心情奇差无比,谁也不敢惹他。 老龙用手绢狠狠擦了手指,沉声问:“警方那边怎么样?” “南边的窝点已经被警方抓获,但好在都按照指示,在警方去之前,全都让其服毒自尽。所以目前为止,警方手里的线索其实很局限,只有江清霾给出的那部分。” 老龙不依不饶,沉眸继续问:“那些人的家人呢?” “家人……” 几个人互望一眼,战战兢兢地道,“还没有处置……” 老龙气场立刻冰冷下来,手里的枪都快攥碎了般,一字一句地质问:“都在忙什么?!” 手下们纷纷低下头,被那斥责声吓得不轻。 老龙气得声音发颤,字句冰冷:“如果家属向警方透露‘得之’的下落,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 手下们心里留了一丝恻隐,毒杀窝点里的人也罢。 连他们的家人都要屠,实在……太残忍。 可眼下,老龙在暴怒的气头上,他们都自身难保了,没有两条命同情其他人。 “龙哥对不起!我们立刻就去办!” 老龙脸色阴沉黢黑,长指摁着眉心。 “你又何必这么生气。”身后,忽然响起道悠悠的声音。 转头看去,一身穿唐装的男子伫立在那,手持镀金拐棍,一双与江清霾相似的阴鹜黑眸掩藏在镜片后。 “废物不如的东西!”老龙冷嗤两声,就着花园里的石桌前坐下。 惨淡苍色的月光,他斟了两杯茶,抿着的浊气才一点点被茶水中和,平息下来。 “阿莫,你坐。”老龙再开口,声音已恢复沉静, “一起在‘得之’那么多年,你我情同手足,默契如故,同繁荣、共进退。” 老龙深沉叹气,将茶盏推到江丰莫的眼前:“如今出了这种事故,你儿子为一女人甚至连自己和全家都摒弃了,上报警方自首。” 江吾知低下眉眼,潜心致歉:“我儿确实一直不服管。之前用他妈妈的事作为威胁,想让他顺从我们,可谁料却适得其反。” 老龙沉声道:“但我看了资料,江清霾最终还是没有把你的名字供出来。你儿子对你还有份孝心在。” 江吾知沉默抿茶,不语。 的确,那孽障给警方的名单上,列出了江吾知身边所有亲信与手下,偏偏就没写他的名字。 为侦破这起案件,江清霾目前被警方列为重点对象。 他想让江吾知一起吃牢饭,只是一句话的事。 但他到现在都没说,导致江吾知长期处于提心吊胆的状态。 那孽障到底要干什么,江吾知也不得而知,只有在这周末的家属会面才能知道。 “这事你不怪我就好。”江吾知压下眼眸。 “怪不得你。” 老龙深深晕了口气,黑眸深沉,“身边曾陪伴我的人,一个一个在减少。自从宋琉星死后,苏晟就在牢里失去了挣扎。” “我三番几次派人进去捞他,他都不予配合,给予的回复是,‘他像一具死尸坐在牢里,除了每天勉强往他嘴里灌饭菜和水,他始终不吃不喝。’” 老龙脸色阴沉:“苏晟倒了。我每天都在加紧培养新势力,但说到底,人不如旧。” 他抬头看向江吾知,面色沉静:“身边能依靠的人不多,你还愿意站在我身边。我哪能再怪你,更别说,我与你的交情有多深。” 江吾知轻推了下镜片,手指淡淡搭在石桌边,眼中晦涩。 —— 饭点,五菜一汤上桌,屋里弥漫着饭菜清香。 “先喝这甲鱼汤,从海里新鲜捞的。” 饭前,席江燃伸手为苏晚筝舀碗汤时,陆翡的手也同时去抓汤勺。 两个男人的手一碰,触电般弹开。 “嘿嘿,你先你先。”陆翡很自觉地收回手。 巴巴地看席江燃盛完,轻轻推到苏晚筝面前。 “席总也太贴心啦。”时苒笑着在苏晚筝耳侧轻语,俩女孩你一句我一句地咬耳朵。 时苒正调侃着,突然一碗汤被只戴着戒指的手推到眼前。 她愣住,慢慢顺着那只白净的手看过去,便看到陆翡满脸欠揍在笑:“我呢,够贴心么?” “……” 时苒努力让自己面带微笑,“陆少,你不是说你不发骚吗?” “我这叫发骚?我这是关心女性身体健康。” 陆翡眯着浅褐的眸,上下打量着时苒,“我瞧着时小姐这么瘦,气色不好,一看就是经常熬夜,体质虚弱……” 不经弄。 后面这三字,他舔舔唇瓣,忍在喉咙没说,避免被席江燃扔出去。 时苒恼然瞪他:“要你管,你是太平洋巡捕吗?” “好了,你俩别吵了,乖乖吃饭。”苏晚筝憋笑摁住苒苒的手腕,给三人分别递了筷子。 时苒咬着筷子,夹了小口菜,“筝筝,你明天是不是去医院体检?我陪你吧,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去市场批发点气球和烟花,求婚用的。” 席江燃微许抬眸,瞳孔覆着层深黑:“让时博陪你们一起。” 陆翡这时插进话来,自告奋勇:“不劳烦时博,我陪两位小姐一起吧,挑这种东西我在行。” 苏晚筝看热闹不嫌事大:“倒也是,常常用来讨女人欢心的。” 俩女孩达成共识似的相视一笑。 “苏晚筝,你这就误会我了,我都是被女人追着讨好。” 陆翡低淡看一眼时苒,从上桌吃饭到现在,她眼睛都没看过他,把他当透明空气人一般。 他狭长的桃花眸轻沉,越挫越勇,端起瓶啤酒,分别倒了三杯,给苏晚筝倒的一杯牛奶。 “怎么?”席江燃淡淡将杯子接过,睨他一眼。 陆翡提议:“玩游戏啊,光吃饭多没意思。难得人多,不如我们来场真心话大冒险?” “……” 时苒一愣,皱皱细眉:“你又想干什么?” 陆翡无辜摊手:“对他们小夫妻的生活好奇嘛。” 时苒皱眉鼓着玉润的小嘴,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怎么时小姐,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对你感兴趣吧?” 陆翡托着下颌,笑眼里满是玩弄与调戏,“你好像太自作多情了点。” 时苒心里一股火瞬间被勾上来,叉着细细的腰:“玩就玩,我怕你。” 苏晚筝无奈扶额,傻丫头,就这样被套进去了。 “提前说好规则,为了游戏的趣味性,一场只有3次真心话的机会,用完只剩大冒险哈。” 空酒瓶上桌,由陆翡蒙眼转一圈,指到谁便是谁。 四个人蒙眼,席江燃淡淡看一眼苏晚筝,也无奈闭上眼。 “开始转咯。” 随即是啤酒瓶在桌上滚动的声音,最后,停了下来。 四个人睁开眼,不偏不倚瓶口对向了苏晚筝。 苏晚筝微愣了下,没想到自己这么幸运,四分之一概率都能中。 她无奈将头发拨到耳后:“真心话。” “我要问我要问!” 时苒有些激动地起身。 被陆翡拦住:“真心话当然是由人老公问了,你搅和个什么劲。” “……”时苒的热情被浇灭,悻悻看他。 陆翡特别厚脸皮地微笑:“有你的机会。等会轮到我真心话,可以由你来问。” “滚。” 时苒冲他翻个白眼。 “嗯……你问吧。”苏晚筝托着下巴,细细眉眼温存看向身侧的男人。 席江燃目光浅淡与她对视,女人怀孕后的小脸滋润殷红,双眸如葡萄那般漆亮,正期待着从他口中的问题。 他手掌淡淡托着下颌,开始思考要问什么。 然后发觉他很了解她,却又有很多问题想问她。 陆翡嫌弃用筷子敲他杯子: “喂,你要不要这么慢,不然我来问吧。描述一下你跟席江燃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时间地点事件,一样不能少哈。” “……” 苏晚筝愣了下,耳朵尖浮上一抹浅浅的粉,她不经意将发丝拢到耳后去。 她偷偷看一眼男人,他墨眸深黑看着自己,眼底流水般的柔和。 第134章 明天跟我去民政局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两人的思绪共同回到第一次,他们相识相知后的画面。 陆翡托着下巴,察觉到两人相视的眼神: “哟~互相看什么呢,浓情蜜意的,还不快点从实招来。” “第一次接吻的话,应该是我们见的第一面吧。”苏晚筝喝了口茶,脸颊飘上两朵红晕,嗓音淡淡的。 “卧槽,席江燃看不出来你这么饥渴。” 男人俊容微沉,不悦抬筷子往陆翡手背上一敲。 当初席江燃托时博联系她,说他能找到小澈配型的骨髓。 她赶到席家别墅时,才知道联系她的是谁。 推门而入时,一室温热的茶香,室内装修却是冷淡如冰。 简约的黑白系风格,雪白地面,黑色天花板,一股无端的压抑感。 “苏小姐,席总在书房等您。” 她脱了鞋,踏着拖鞋随他一步步上楼,二楼楼梯口有龙形样式的烟灰缸,里面陈着几根新烟。 苏晚筝想,这位席总该是个老烟鬼了。 跟普通女孩不同,她是个极少关注娱乐新闻的人,不知道席江燃的长相与年龄,只知道他是个很有钱的商人。 喝茶又抽烟的成功男士,大概四五十岁上下吧,她心里估摸着。 不过,真正推门而入时,隔着一段距离,她看见一道颀长漆黑的身影坐在大班桌前,修长笔直的双腿交叠,柔色灯光却照不柔他脸颊的森冷。 他戴了副金边眼镜,视线禁欲淡漠地扫过来,迎面而来的强大气场。 苏晚筝身子一下杵着,双手不安地背到身后,鼓着勇气:“席先生好,是您先前联系我的对吗?” 她那时还是江清霾身边的小手下,刚入职公司才学习没多久,从未面对这样的大人物。 有点胆怯,几分不安,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惹他不快。 “苏小姐,坐。” 他嗓音清沉,磁性好听。 有二十多岁?三十? 苏晚筝在心里悄摸猜测着,拘谨地走过去坐下。 男人视线侧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点下颌:“包里装的什么?” “噢……” 她低头手忙脚乱拉开拉链,一边说,“是我弟弟的病情书,还有这几年找过的配型记录……” 一个不慎,包歪着被拉开,里面的东西尽数散落在了地上。 苏晚筝一惊,耳廓红了,蹲下身子去捡:“对不起。” 她手指伸过去一页页地捡,席江燃便静默注视着她。 柔软的发顶,没烫没染的黑色长发乖乖拢在耳边,伸手去捉地上的纸张,手指纤细白皙。 他浅然眯眸。 小时候在宴会上相遇那一次后,她似乎不记得他了。 长大后,他试图查过她,借以各种机会去苏家的宴会偶遇她,却很少见她出席。 如今,才是两人小时相遇后的第一次相见。 她长大了,变漂亮了,素净而白皙,小腰瘦得不盈一握。 有一页纸掉到他椅子底下,苏晚筝窘迫地趴在那伸手去够,却怎么都够不到:“席先生,能不能……” 不等她话音说完,一只修长分明的大手已将纸张捡起,垂眸细念:“苏晚筝,女,24岁,三围85,60……体重46kg,身高166。” “喂,席先生!”那是她的体检报告,不小心夹在里面了! 苏晚筝懊恼地伸手去够,心念这男人怎么这样啊,外表堂堂正正的温谦君子,还偷看她的体检报告。 她伸手去够,男人却像故意耍她似的,将手臂往上抬,俊容飘着缕似真似邪的淡笑:“苏小姐,你在凌睿上班。” 苏晚筝脸颊涨红,“又怎样,麻烦席总把东西还给我。” “江清霾是你什么人?” “……”苏晚筝有点微恼地瞪他,“这跟席先生没关系吧。” “有关。”他淡然将资料纸还到她手里,“毕竟是他给了我你的联系方式。” 苏晚筝真切地愣住,望着眼前一身深灰衬衣的男人,“是江总?” “嗯,我以为他跟你提过。”席江燃抄兜走到她身边。 身上浅淡的咖啡清香,成熟的男人气息飘进她鼻尖里,莫名便使她有几分不自在。 苏晚筝身体有些僵直地摇头。 拐来绕去,男人终于说到重点上:“帮你找骨髓配型也可以,但我也有需求。” “什么需求,我尽我所能都能完成。”她眼神一亮,期待地看着他。 他轻笑,从书架某处摘下一本户口本,扔在桌面上:“明天,跟我去民政局结婚。” “哗”一声,她才捡起的资料又掉在地上。 房间寂静,她瞳眸透着不敢置信的清澈,怔怔凝视着他:“席先生,你说什么?” 男人重新坐回椅上,手指轻轻抵着太阳穴:“我说什么,你听得很清楚。” “结婚?这不可能,我今年才24岁。” 苏晚筝控制着声音的颤抖,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而且我根本就……跟你不熟,我不认识你,我不可能……” 席江燃打量着她惊异的眼眸,她娇小的身子似乎受不住这股晴天霹雳,小脸惨白。 嫁给他就叫她这么惊恐失措,他看起来很可怕? 他唇角淡淡旋开弧度,反问她:“既然苏小姐与我不熟,我又为何要帮你?” 苏晚筝嘴唇发抖:“是……你说你有配型,我以为你会帮我。” “我也以为江清霾与你说过了我的要求,才联系了你。” “江总知道你要娶我?他也默认了?”苏晚筝眉头愈来愈攥紧。 “没错。” 苏晚筝摇着头,一种身置狼窝的感觉:“这太荒谬了,你们凭什么来决定我的私生活。” 就连爷爷都不会插手的事,他们凭什么。 “苏小姐,我知道你一直活在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的环境里。但这世界上没有谁是特殊体,谁也不是义务围着谁转。” 男人眼神尖利地扫过来,长指冷白点着桌面,“你要救苏澈,没有苏家扶持,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他上下打量女人纤细的身子,眼波深邃了几分,“能给我的,除了你自己,还有什么?” 一番话说得如雷贯耳,像一瓢水从头浇到尾。 可苏晚筝还是无法接受,她不认识他,今天只是与他说了第一句话,他竟就开口要娶她! 荒谬,这太荒谬了! 小澈的配型一定能找得到的,只要她愿意去找。 “既然如此,恕我无法完成你的期愿,席先生,就当我没来过吧。” 苏晚筝将东西从地上一件件收起,装进自己小包里,一副傲然的姿态转身往外走。 窗外雨声沙沙,时而被风击落在玻璃上,奏出悦耳和谐的声音。 席江燃坐在桌前未动,凝视她的小小影子:“今晚12点前,如果苏小姐回心转意了,我们的交易依然有效。” “我不会回心转意的。”苏晚筝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天轰隆下起了大雨,而她也没带伞,紧紧捂着背包奔跑在雨里,终于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门前坐下。 打开背包,悉心地检查有没有湿,这是很重要的医疗原件。 无助地抱着胳膊坐在雨里,她眼神呆滞空洞地看着雨帘,心脏某处空空的,被巨大的失落感填充。 在去席先生家时,她还期许满满的,以为这次一定能成了。 她抱紧自己冰冷的身体,下巴贴在膝盖上。 车水马龙的喧闹,映衬着她孤独无助的身形。 苏晚筝坐在那,时不时变换着姿势,不知该去向哪,不知该怎么办。 便在这时,一通电话打到她手机,她眼尖地看出那是医院,连忙接通:“喂,吴护士吗,怎么?” 那端护士的声音急迫:“苏小姐,大事不好了,有一帮穿着黑衣服的人,自称是苏家的人,要强行把小患者带走!” “你说什么?” 苏晚筝猛地从石阶上站起,差点因为腿软重新坐下去。 是爷爷的人!爷爷始终就不承认苏澈的存在。 可先前他一直对苏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今天突然要带走他了?! 怎么办? “吴护士,麻烦你要保护好他好吗?我马上想办法,求求你了!” 吴护士声音听上去焦头烂额:“我尽力在拖了,就怕拖不住多久。毕竟谁也不敢惹苏家的麻烦啊。就这样,我先挂了。” 苏晚筝呆滞握着手机,面色沉凝苍白,大脑一片空白,她立刻打电话给江先生,却显示关机中! “怎么办……”她快哭出来,颤抖无助地握着手机。 走投无路之际,她脑海像受到感应般,出现方才那位席先生的话—— “没有苏家,想救苏澈,你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她慢慢从石阶上站起,裤子沾了点湿润的青苔,她全然罔顾,惊慌失落的眼神一点点归于平淡。 身侧拳头收紧,再逐渐张开。 是,在小澈的事情发生后,她才发现这个始终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只凭她一己之力,她无法保护小澈。 不管她心中的决定有多深刻,现实总是残酷的。 走在雨帘时,雨水铺天盖地,将她瑟瑟的人体袭裹。 不断冲刷她的意识和清醒,也洗掉她的骄傲和自信。 重新踏上席家别墅的门前时,她从内而外焕然一新。 她白皙的手刚伸上前,想敲门,房门便从里开了。 一只炙热的大手从里面把她带了进去。 带着急不可耐的力度,霸道又强势地把她拉进怀里,掌心擎着她的腰不让她逃跑,俯身吻住了她。 “哇——” 时苒听得如痴如醉,捧着小脸,“原来是个英雄救美的故事啊。” “嘁,哪有这么巧的事。” 陆翡却清醒得多,一副看破红尘的表情,“我打赌,吴护士那边肯定是席江燃事先找好的托。” 苏晚筝顿时语塞。 对啊,仔细想想,似乎是有些太凑巧了。 她刚拒绝完席江燃,弟弟那边就出事了。而且苏丘从来不管苏澈的事,那晚又怎么突然要把弟弟带走? 陆翡一脸鄙视看向旁边默然的男人:“席江燃,你敢作敢当,你说,是不是用手段把美人骗入怀的?” 第135章 那你就想着吧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他。 男人轻咳了声:“用什么办法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哇,席总好手段!”时苒惊住,晃了晃身边有些呆滞的女人。 “你这女人也太双标了点。”陆翡不屑冷哼了声,“要是我做了这种事,你肯定骂我流氓。” 时苒翻了个白眼。 而苏晚筝还沉浸在当年被男人拐骗上当的事上:“席江燃,你太过分了,你竟然买通吴护士来骗我!” 男人平静自若地喝酒:“不用点手段,凭你当时心高气傲的态度,我们怎么能结婚?” “你……你这无耻的男人!”苏晚筝气得脸红,恨不得拿牛奶泼他! 天知道她当时真以为苏丘要抓小澈了,有多着急! 这些官场商人,真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他低笑握住她的手,在唇瓣上浅浅一贴:“再无耻你也是我的人了。” 陆翡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我的妈呀,席江燃你说情话真能腻死我。” 苏晚筝脸颊愠红,恼然把手往外抽,就是抽不动,他十指与自己紧紧交叉着,那样亲密地贴着她。 瓶子再次转动,咕噜咕噜地停在陆翡面前。 陆翡眼睛微亮,下意识就扫向时苒:“真心话。” “筝筝你问,我跟他不熟。”时苒别过白皙的脸,双手抱胸,嫌弃不与他对视。 陆翡蔑然轻笑,指节在桌上叩了叩:“时苒,这你就没意思了,又要跟我玩,又不敢问我。” “谁不敢了。” “那你倒问啊。” “好啊,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这么厚脸皮?”时苒怒瞪过去,白皙的小拳紧紧攥住。 陆翡闻言嗤然,暗压蹦跳的青筋,修长骨节的手伸过去摸了根烟,点上: “你真把我当种马呢,对什么女人都倒贴?” 时苒不以为意,都能预测到他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陆公子有钱,一掷千金,大把姑娘都上赶着追求你。那你这么牛逼,为什么对我一介小小老师穷追不舍?” 她的反问一时让他喉咙哽住,有种棉花堵住喉咙的感觉。 “为什么,你说呢?”他绵绵吐出一段烟雾,如他嗓音那样缱蜷。 然后盯着她纤细的身段,忽而没正形地说,“想把你从别的男人那抢过来呗。” 时苒心里“咯噔”漏了拍,攥紧白皙的拳。 大言不惭,真是个厚脸皮! “那你就想着吧。”她冷笑抱着胳膊,“我就是变成狗也不会跟洛扬分手。” 陆翡也不恼,反而愉悦,托着轮廓极好的俊脸,桃花眼里漾笑: “那我只能等着你被洛扬甩了,再把你这小狗捡回家了。” “……” 时苒恨不得用筷子敲爆他的头! 眼看时苒要火山爆发,苏晚筝及时拉住二人:“好了,你们别吵了,下一轮。” 真是个可怕的游戏,每一轮都在吵架声中结束。 下一轮,陆翡指挥大家闭上眼睛,再次转动瓶子。 这一次,瓶子落在席江燃面前。 “不错不错,每人轮一次,很平均。”陆翡拍拍手表示满意,“选一个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男人淡淡勾唇:“大冒险。” 陆翡不怀好意地笑:“那你现在跟你老婆接吻60秒。” 他看向旁边耳朵尖发红的女人,紧了紧她的手指:“我是没意见。” 苏晚筝冷漠想甩开他的手:“我不想,我才不要碰一个套路骗我的人。” 陆翡一副看戏的表情,倒上杯酒:“不行,大冒险的任务是强制的。” 苏晚筝烦躁地瞪了眼陆翡,手掌已被男人牵了去。 他掌心落在她柔软的发间,握住她的耳垂:“没什么害羞的,大家都是熟人。” 她咬唇,眼睛漉漉地瞪着他:“谁害羞了,我烦着你呢,别碰我!” 她话才说一半,人已经被拉了过去,他掌心顺延托住她的后脑,薄热唇轻轻覆上去,呼吸绵长地包裹住她。 “哇——”时苒小脸绯红,看着心跳都加速,双手捧着小脸,还真没见过筝筝被男人吻过的样子! “唔……”苏晚筝听见时苒的声音一时害羞,小手用力捶了男人肩膀几下,闭着唇瓣就不让他进来。 他倒也不急,慢慢缱绻着吻她。 苏晚筝到一半实在身体受不住,往后避了下:“我喘不来气了……” “哎,你们这不行,才20秒,还没到60秒呢。”陆翡掐着秒表数的,严格要求。 席江燃握住女人软热的手:“还有40秒,晚上会补的。” 这话里的暧昧不言而喻。 “哟——”陆翡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席江燃,我提醒你可别精虫上脑啊,别太狠,你老婆还怀着孕呢。” 苏晚筝脸红,抄起桌上一团纸砸陆翡。 时苒看了眼手机,抬起头说:“最后一轮吧,时间有点晚,我男朋友催我回家了。” 陆翡深吸了口烟,嗓音变得哑哑的:“催你回家做什么?这么晚,他寂寞难耐了?” 时苒瞪这个口出狂言的男人:“你以为我跟洛扬像你那么随便。” 陆翡慢条斯理地问:“怎么,婚前性行为就是随便了?你这是什么古老观念?” 然后他眼瞳倏尔睁大,发现新大陆似的:“时小姐,你跟你男朋友不会连嘴都没碰过吧。” 第136章 这种男的她喜欢什么?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时苒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当当然碰过!” “那你说说跟男人接吻是什么感觉?” “……”她沉默咬牙,答不上来。 确实没跟洛扬吻过,只亲过他的脸。 他俩也不同住,每次送她到楼下时,洛扬都会吻吻她的脸,也想主动亲她,但被她回避掉了。 “我的天,你还真是个贞洁烈女。”陆翡一脸匪夷所思,“你对你男朋友就没一点性冲动?” “恕我直言,对另一半没有性冲动的,只能说明你不爱他。这一点,男女通用。” “收起你那些谬论。”席江燃瞪他一眼,才刚收敛一小时又开始本性暴露了。 这时,门外响起“叮咚”的铃声。 苏晚筝将膝盖上的抱枕放下来,松开席江燃的手心:“你们玩着,我去开门。” 她踩着拖鞋前去开门,迎面忽来一股冷冽的气息。 模样清俊的男人伫立门口,穿着十分绅士整洁的领带,戴着素雅的黑框眼镜。 但不知怎的,洛扬给人的感觉很冷,不似从前初见他时那种大男孩的青春感。 尤其在见到苏晚筝时,洛扬的神情有几分怪异。 苏晚筝微愣住,正了正身形:“啊,洛扬,你来啦。” 洛扬刚点头应了声,便听里屋传来陆翡似笑非笑的声音:“我怎么能是谬论,时小姐和你男朋友在一起连嘴都没亲过,不是男的有问题,就是你有问题。” 陆翡语气向来夸张,又痞里痞气,顿时,苏晚筝瞧见洛扬那张白净的脸沉了下来。 本对时苒这么晚没回家生气,此刻,竟见她在跟别的男人喝酒调笑,甚至肆无忌惮讨论他们的私生活。 他直截了当过去,皮鞋也没换,走到时苒身边拔高嗓音:“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时苒正被陆翡气得不行,涨红着小脸。 可被洛扬看去,就像是害羞。 她看到洛扬时,惊异不已,猛地站起身来:“啊,阿扬,你怎么来这了?” 洛扬声音调高,眼眶带着难以平息的愠怒:“自己拿手机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次电话?我快担心死了知道吗?” 时苒被他吼得一阵懵。 洛扬对她说话从来都很温柔,哪这样吼过她。 时苒急于解释:“我……我真没听见,我跟筝筝喝酒喝得有点高兴,所以……” “高兴?我看你现在确实挺高兴的。” 洛扬削瘦的脸露出冷笑,森寒眼眸: “跟这位大名鼎鼎的陆少一起喝酒调情,你是觉得攀上一棵有钱大树了是吧?是不是连家都不想回了,打算今晚就直接跟他回家?!” 时苒如五雷轰顶,不敢相信他会说这样的话,连连摇头,双眼失措地睁着:“不是,我怎么可能……” “洛扬。” 苏晚筝从后面掰住洛扬的肩膀,蹙眉替时苒说话,“都是朋友间玩笑而已,再说苒苒对陆大少一点意思也没,你别这么说。” 洛扬嗤笑一声,“哦,你的意思是,这位陆大少喜欢时苒是吗?” 他一边质问,恐怖猩红的目光慢慢移向陆翡。 陆翡俊朗的眼底波澜不惊,对他的威胁视若无睹,甚至夹杂了丝慵懒与不屑。 两对黑眸对视,无声拉开战争的序幕,洛扬的理智逐渐消失。 陆翡那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像几个巴掌在他脸上来回地用力扇,在狠狠讥笑着他。 “洛扬,你冷静一点……”苏晚筝沉声摁住他的肩膀。 可洛扬却根本听不进去,一把将苏晚筝挥开! “啊!”她惊叫一声,哪里承受住男人一个推搡的力气。 整个人趔趄后退几步,第一意识保护住自己小腹。 时苒还在惊恐之时,忽觉身边闪过一道漆黑身影。 还未看清,席江燃已跑到苏晚筝身边,及时扶住她。 大掌宽厚拥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在地上撑了下,才没能倒下。 “没事吧?”席江燃低声问她,手臂撑那一下有点抽筋。 他咬牙挺住,两人慢慢正过身子,扶她在椅子上坐下。 苏晚筝吓得不轻,微白着小脸摇摇头,对时苒道:“快去劝劝洛扬,别打起来……” 可一切发生得晚了。 洛扬推开苏晚筝时,直接冲到陆翡眼前,一把紧紧攥住他的真丝领带。 他狠狠逼视进陆翡森漠的双眼,“陆先生对吧,前一次你绑架苒苒我没找你算账,现在你又来找她调情,怎么,你这张脸想吃拳头了?” 陆翡发出森冷的笑声,满脸镀满冰意,看得苏晚筝都是一怔。 她从没见陆翡这副表情过。 “吃拳头?从小到大还没人让老子吃过,你可以试试。” 陆翡笑得纨绔张扬,却又透着刻骨铭心的狠,慢悠悠吐出两个字,“孬种。” 洛扬双眼血红,怒火被一触即发,抬拳就要狠狠往陆翡脸上挥过去! “阿扬!”时苒惊恐地叫出声。 陆翡躲得很快,仿佛能预判他的动作。 侧脸险险躲避,直接一掌钳制住怎洛扬的手腕,往反方向一掰。 “呃啊——” 洛扬瘦弱白净的,一个文绉绉的读书人,哪里承受得住陆翡这一撇,痛得大叫起来。 “不是让我吃拳头吗,文化人?”陆翡轻笑,将手掌往前一推,直接让洛扬倒在餐桌上。 “哗啦”一声巨响,桌上盘碟杯盏尽数掉落在地。 他依旧完好站在那,优雅自如地擦拭手指,高大的身形跟铁一般无法撼动。 “你他妈的……” 洛扬狠狠啐了口血,想从桌子上起来,却被陆翡抬起冰铁般的腿,轻而易举压住他胸膛。 “呃!”洛扬惊呼,胸口像压下一座巨石动弹不得。 气息涌动不通,他脸色逐渐难看,连呼吸都困难。 时苒早已心疼得不行,哭着扑过去,用力去挪男人的小腿: “陆翡!你够了!你这疯子!把脚松开!我不许你伤他!” 陆翡眼眸这才淡袅地看过来,带着杀意的黑眸沁了丝柔和:“时苒,你看清楚了,是你的好男友先要动手打我。” 洛扬还像只垂死的鱼儿一样,在桌上蹦跶挣扎:“打的就是你!陆翡你这流氓!你敢动时苒一下试试!” 陆翡哼笑,脚尖力度加剧,满意欣赏洛扬那愈发苍白的神情: “老子当流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以为我犯贱喜欢撬有男人的女人?” 他眼眸微眯,冷笑:“洛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的勾当?我只是不值,替她不值。” 时苒愣住,同时被安抚着坐下的苏晚筝也一惊。 勾当?什么勾当? 陆翡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 “陆翡。”席江燃沉着声音,示意他不要太激动说漏嘴。 一时间空气陷入死般的寂静,陆翡眼中狷狂的薄冷一点点散去,轻提了提唇角,脚尖逐渐松开。 洛扬面色沉凝地死死抓住桌布,脸颊天崩地裂那般涨红,又滚入苍白。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陆翡。 陆翡……他真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 ‘得之’的人明明说过会永久保密他的身份。 洛扬有点慌,双腿发软从桌上坐起来,面容闪躲,一把拉住时苒的手:“你跟我走,现在就跟我走。” 时苒红着眼睛啜泣着,被他抓得手腕生疼,“我跟你走,阿扬,我的包还没拿,你别拽我……” 房门“咚”地一声关上,时苒哭泣的声音由近至远,逐渐消失,像爪子一样在陆翡心里挠动着,十分难受。 苏晚筝平息气息,拧着眉把时苒的包捡起来,“苒苒的包我过几天给她送过去吧。” 陆翡环抱胸口倚靠在桌前,直呼可笑: “就这种男的,她喜欢什么?在外不洁,欺软怕硬的怂包,老子一拳下去把他打得家都不认识。” “行了陆翡,你是土匪吗?” 苏晚筝瞪他一眼,颇有席家主太太的威严。 她双手淡淡搁置膝上,她平静扫过男人漆黑的眼,“你们刚才说,洛扬在外有什么勾当?” 两个高大的男人互相对视,席江燃把她冷了的牛奶倒了,重新倒了杯热水: “之前时博替我办事的时候,看到过洛扬搂着一个女的进出酒店。” “什么?” 苏晚筝腾一下站起身,不敢相信自己所闻:“真的?” 席江燃到她身后,替她把长长的墨发束起来,动作温和:“嗯,而且经过调查,那个女孩是‘得之’的新货。” 第137章 这事先别告诉她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大惊失色,差点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双眸惊然苍白:“这怎么可能……” “所以我早说洛扬不靠谱,我就算再玩女人,那也没真带人乱开房。” 陆翡低头想点烟,被席江燃一眼淡漠瞪过去,他讪笑了声,把烟收起:“忘记了,忘记了。” 苏晚筝坐椅子上思考片刻,神色凝重地站起身:“不行,这事我得跟苒苒说,不能让她就这样被洛扬带走。” “等等,你别去。”席江燃淡然拉住她,掌心滚热,“这事先别告诉时苒。” 苏晚筝拧眉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先不提时苒会不会相信,你手里没证据,就这么直接去戳穿,她受得了么?” 席江燃声音温淡,显然比她冷静思虑大局得多,“影响你们感情是其次,洛扬那种人能接触到‘得之’,心里必定是不健康的,他若记恨于你怎么办?你还怀着孩子,做事要慎重。” 仔细一想,确实这样没错。 苏晚筝激动翻滚的情绪平息,沉然抿唇低下头,阖上双眸: “我从没想过洛扬是这样的人。他们大学时期就在一起了,洛扬一直是班里公认的班草,人长得白净,学习又好又上进。” 陆翡嗤了声,指尖那根没抽的烟一下绷断:“看来我还真是个鉴渣机器,一鉴一个准。” 他拿起皮外套起身,慵然伸了懒腰:“累了,就不打扰你们小夫妻了,走咯,换场子喝酒去了。” “……” 席江燃随之起身,掌心平静覆上苏晚筝的肩:“你上楼洗澡吧,我送他。” 待人走光,吴妈开始收拾家中残局。 苏晚筝洗澡时都心不在焉,脱得光溜溜坐在浴池边想洛扬的事。 直到冷得打了个喷嚏,才揉揉胳膊,钻进温暖的水里。 两个大男人走出玄关,立在昏淡的晚灯之中。 陆翡叼着根烟,像憋了很久似的,长长吁出口气:“真特么憋死我了,要来一根?” 席江燃微笑摇头:“不抽了,免得一身烟味回去。” “这孩子到得挺意外,对吧。”陆翡唇侧徐徐染笑,沉斜一眼,“席家那边知道了吗?” 话题一下拉入严肃。 席江燃低头扫过陆翡燃烧的烟尾,有想抽的欲望了:“没告诉。事关她的安全,一切小心为上。” “蓄势待发的人才会一直没动静,这你要多防着点,就怕他们已经知道些蛛丝马迹了。” 席江燃显得镇定自若,“只要事情不泄露,一切都没什么可担心。让她一直住在别墅里就不会有事。” 他话虽这么说,眼神却是一片黯然肃穆。 陆翡放心地点头:“好,你心有打算就好。总之得之那边要防,席家这也不可掉以轻心。” 天边乌云阴沉席卷,逐渐吞噬深紫色的天空。 将皎白的月色遮住,仿佛有一场大雨即将降临。 陆翡抬头仰望天空,徐徐吐出白烟:“就快过年了,希望这年过得舒服一些,少点血战吧,这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累啊。” —— 夜幕低垂,天色渐变,深闺宅院的门被徐徐推开。 两位气场皆雄厚的夫妇踏入,女子模样温婉,步伐袅袅,披裹米色长貂,露出一点诱人的白肩,艳气年轻的脸庞,保养得完全不像五十出头。 她素手挽着身侧的丈夫,时不时侧脸瞧他一眸:“庭院装修得可真别致,有段时间不来,还真改天换面了,老爷子也爱洋气。” 那中年男子威凛阔气,大掌狠掐了女人腰肢一下:“你不也爱洋气?听小方说,你去y国留了不少洋鬼的联系方式。” “嘻,别人死皮赖脸地凑上来,我能不加吗?” 女人笑意娇俏,“再说你当时连个二十万的爱马仕包都嫌贵,还要找儿子借钱,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你那么窝囊,谁愿意跟你。” “你这小嘴够刁钻。” 男子轻冷攥拳,哼笑,盯着臂上那只素手,“现在在跟着‘得之’混起来了,有钱了,你又肯安分了?” “那是。” 习月琳高仰着弧度漂亮的下颌,手指柔柔敲两下门:“龙哥,来了。” 很快,房内佣人前来开门,将二人领进去:“老爷子正在露台打高尔夫,席太太与席老先生,请到里屋坐吧。” 习月琳笑着把貂剥下,露出里面的无袖包臀裙,特别显腰身与臀部,“龙哥好兴致啊,这么晚打高尔夫,瞧得见洞吗。” 她脱衣服时,佣人都忍不住偷瞧了两眼。 那袅袅娉婷的身段,皮肤跟那二十出头的嫩姑娘一样,脸颊又是一等一的美。 再看旁边的席老先生也是英姿威武,他忍不住想起席江燃的脸。 那副绝世英俊的好皮囊,也不是毫无道理而来的啊,真是继承了父母亲绝对的优良。 不过半晌,老爷子转着轮椅满头是汗地回屋。 有段日子没相见,他矍铄的脸庞步入几分苍老,两鬓的发更花了一层。 老爷子目光掠过席峦,再飘向旁边的习月琳,视线往她白皙脖颈下绝美的弧度瞟过,黑眸不自觉加深。 却没多停留,低头啜了口茶:“来得挺早啊。” “看了新闻说苏晟倒了,南区的窝点全都被端,我跟月琳都挺心急的。” 席峦淡声开口,“如果有能帮到的地方,老爷子可以随时给命令。” “苏晟是完了,警方重新彻查了那场轮船事故,当年将近五十多人的伤亡,有我方也有警方,苏晟几乎揽下所有罪责。” 老爷子眼底淡淡,看不出半点惋惜与沉痛,仿佛跟着他多年的苏晟微不足道:“肩负那么多条命,死罪是难逃了。” 榕城谁不知苏晟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虽然他表面不言,但心里一定是痛苦的。 席峦忍不住微微垂头:“老爷子请默哀。” “早已习惯了,人活六十余载,早就看淡了生死,对离别也已经麻木了。”老爷子缓缓转出阳台,看窗外皎白的月。 “你镇守你那方的货源,不要断了与国外的交易链,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老爷子沉然转身,眼神一厉: “‘得之’这么多年,资金不缺,缺的是信任我,敢硬着头往前拼的人。” “这次事故,客户倒没流失多少,我损的是那些精干部队。很多信任的得力干将,一听被端了好几个窝点,怂的怂,跑的跑。” 老爷子眉目冷沉:“在这个节骨眼上乱跑乱逃,只有被警方抓获的命。” 他这番话不为别的,是说给席峦安心的。 叫他既来之则安之,得之绝不会亏待了他。 席峦微微颔首:“老爷子您放心。我跟那群狂徒不同,我见过世面,也跟您一样混过黑,况且我有预料,‘得之’绝非一日打压就起不来,总有再复光辉的时候。” 老爷子听他这话,也不管是否真心,总算是吃了颗安神药:“嗯,有你这话就放心。” 他又喝了口茶,缓缓扫向旁边的习月琳:“倒挺少看你带太太在身边的。” 正在独自捻圣女果吃的习月琳忽然被点名,纤手顿了下,笑答: “哦,我前段时间在国外旅游,最近才回来,年龄大了,倒时差可累哩。” “席太太看上去很年轻,”老爷子眼底多了丝似深似浅的缱绻,“也很漂亮。” 第138章 撕了吧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都是男人,话语里的意思昭然若揭。 席峦视线平静扫了眼妻子,不动声色地压下沉重,转头看向老爷子:“晚上我跟老爷子还有点事要谈,不如今晚留宿?” 习月琳眯起眼眸,深深看了眼丈夫:“我没意见。” “你们要留下也好,家里常年就我一个孤寡老人,有你们也有点照应。” 老爷子捋着胡子一笑,转身对佣人吩咐,“去把楼上收拾一间双人客房出来。” …… 洗过澡,苏晚筝敷好面膜在床上躺下,男人沉稳的脚步便随之进屋。 “回来啦。”她抬头瞧他一眼,慵懒地往被子里陷了陷,“跟陆翡聊什么呢,那么久。” “洛扬的事,明天打算派人跟踪过去,能拍到证据是最好。” 苏晚筝担忧地眨眨眼:“可陆翡刚刚当着洛扬的面敲了警钟,他肯定会更隐秘小心。” 席江燃温和握住她的手背:“好了,别太操心这事了。交给我办,你最好的朋友,我替你上心。你就在家安心养胎,哪里也不要去。” “也是,要养足精神,才能阻止苒苒跟洛扬订婚。” “什么订婚宴?”席江燃黑眸一定。 苏晚筝叹口气:“她要和洛扬求婚了,你不知道?就定在这周末。” 原本是喜悦的喜事,可谁知洛扬突然出了这种糟心事。 这男人万万是不能要的。 “她还挺心急结婚的。”席江燃若有所思。 “大概是看我们这么和谐,苒苒心动了吧,谁不想把心爱的人永远留在身边呢。” 苏晚筝凝视男人,柔静的大眼里满是温暖,双手勾住男人的脖子。 说起结婚,她想起什么:“我们那天在江清霾面前签的离婚协议,没去领证就不算生效吧?” 他眯眸握住她细细的手臂:“怎么,你还想拿证?” “那要看你表现了,我们可是签署好离婚协议的。” 她扬起鼻尖,面膜发出的幽幽薄荷味钻进他鼻尖,“我随时都可以休了你。” 她脸颊一凉,忽然面膜被男人摘掉,随手扔到床头柜垃圾桶。 “喂!”苏晚筝哭笑不得,身子又忽然腾空,直接被他扛到浴室里,拿热毛巾把她脸颊擦干净。 “还没敷好呢。”她埋怨握住他的手臂。 席江燃不依,将她抱在膝盖上,双腿分开面对着自己,大掌掐着她纤细的腰,直接有些着急地吻了下来。 苏晚筝意识一下被剥夺占据,身体软在他手里,逐渐沉沦之时睁眼,却发现他湛黑的眸凉凉盯着自己。 那一下对视,忽然扫平她心中火焰。 “怎么了?”她脸颊晕粉,抱住席江燃的脖子问。 他搂着她细得能掐出水的腰,低沉一声叹:“离婚协议,撕了吧。” 苏晚筝抿气,忍不住一笑。 她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真把她的话上心了。 “撕就撕了,你那么严肃做什么。”她唇瓣蹭了下男人的下巴,干净白皙,她早晨才帮他刮过的。 “怕被你休。”他倒也一本正经地回答。 苏晚筝好笑,反问他:“你都是孩子爸爸了,我休了你找谁?” 他掌心落在她腰窝上,她最受不了那里的痒:“那得问你。” “席江燃,你这就欺负人了,没事乱找我麻烦……啊!” 她一边笑一边避着,在男人大腿上来回蹭,蹭得他满身火热躁郁。 席江燃索性把她抱回床上,压在被子里吻上去。 捏着她双臂举过头顶,额头抵着她…… 苏晚筝羞得要钻进被子里,她从没做过这种事。 “快点。”他嗓音沙哑,又急又热吻她的耳尖,低声索求。 苏晚筝委屈嘤一声,这臭男人咬着她耳朵说些下流的话,她真的受不住,只能半推半就到妥协。 结束后,她苏晚筝红着脸把男人从身上推下去,有些恼羞地“啪”一声关上灯。 “谢谢太太。” 他喘息抱住她,唇瓣贴在她耳边,浅浅啄吻着,弄得又烫又热。 “别碰我,睡觉了。”她热脸负气的推他胸口,跟堵墙似的怎么也推不开。 “很困了?”他索性不碰她气呼呼的小脸,抵着她的肩膀,满脸餍足,“还想跟你讨论讨论,春节去哪里玩,看中了几个地方。” “什么地方?”一听到可以出去玩,她顿时没什么睡意,期待望着他。 他搂着的身子,低声说:“一个小岛度假村,在码头坐游艇过去大概半小时。沿海的风景很美,海鸥、沙滩、椰林,重点是隐秘人少。新年那天,还能看到岛上居民放的烟花。” 说到最后,像给孩子讲故事似的,苏晚筝迷迷糊糊犯着困。 在一片漆黑中,她仿佛感受到海风吹拂耳边,海鸥在鸣叫,还有漫天斑斓的烟火。 …… 夜深了,席峦从老爷子书房出来时,已经快十二点过。他推开客房门,太太已经背对着他躺下。 席峦知道习月琳没睡着,在她身边躺下。 摘掉老花镜,疲惫捏眉,沙哑枯味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苏晟倒了,他的位置急需填补,老爷子说,有意愿把这个位置让给我。” 侧卧着的女人缓缓睁眼,漆黑里鬼魅般可怖。 “老爷子信任我,也对我足够好。我无以为报的,他方才在楼下看你的眼神,你也看到了吧。” 席峦拍了拍女人的肩膀:“我们与‘得之’相结合是强强联手,但,这也需要我拿出诚意给老龙看的。他已经许诺把苏晟的位置给我,而我,也该……” 他话没说完,习月琳已然蹭一声从床边坐起,黑暗中冷瞪他一眼:“如意算盘打得不错。” “月琳,我知道很为难你,但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这是该做的。” “身为席峦,你确实该这样做;但身为我丈夫,你要我去服侍一个快七十的老人,你够狠。” 席峦急急抓住女人的胳膊,在她冰冷的唇上吻了下:“我不会嫌弃你,这都是为了你我的家族,对吗?” 习月琳深吸口气,直接甩开席峦的手臂,径直走出房门。 席峦在漆黑环境里坐了许久,然后打开床头灯,手机跳出条消息,是手下发来的—— 席老,查到太太先前是有一个频频约会的男人。 比太太大20多岁,基本行踪都在国外,这是当时能查到的照片,很糊,但能看得清太太的脸。 读完这条消息,席峦眸色加深。手指急迫往底下滑,很快,一张张彩色照片浮现屏幕。 他浑浊的视线逐渐加深,死死盯住照片里身穿卡其风衣的女子。 那时的习月琳还很年轻,洋溢青春光彩,大波浪长发海藻般随风舞蹈。 初步判断她那时30出头,那时,她以游玩为借口,几乎一年365天都在国外,却频频被拍到和这个男人出入酒店。 她挽着的男性明显比她成熟得多,两鬓灰黑,保养极好的脸上有几分不深的褶皱,黑眸熠熠,依旧能看出那是谁。 席峦握着的手机的手微微发抖。 缓缓转动门把的声音,习月琳赤脚走进卧室里。 宽敞的房间并未开灯,静淡的安神檀香配茶味,给人一种无端压抑的氛围。 习月琳视若无睹地走进来,忽然间,感到身后倾下一道身影,一双苍老的手从后面抱住了她。 第139章 都不曾真心对过我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习月琳身体微颤,被他这样抱住,也没半点反抗挣扎的意图,不知是早已习惯,还是麻木。 她平静覆上他的手腕,摸到上面缠着的一条绷带,淡声问:“怎么受伤的?” 老人家平静说道:“‘得之’南边的窝点被端,我身边一手下的亲弟弟被杀,他气急质问我,直接拿刀砍了我,用手一挡,便这样了。” 习月琳眸底冰冷:“你也能让谁伤到你,真是老了啊。” 老人温和地笑,下巴抵着她的肩膀:“你还和以前一样没怎么变过。” 提及以前,习月琳身体不受控制一抖。 “你还有脸提当年?” 她身体像浸没冰霜那般寒冷,转过身盯着老人脸庞,一字一顿质问他,含痛饮恨:“苏丘,当年你怎么对我的?这些年,你扪心自问过吗?你有过一点愧疚吗?”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得之’创立初期受到针对局限,是我拜托我父亲挪给你一笔资金,你说过拿到这笔钱,让‘得之’壮大起来后便会娶我,可你呢?” 习月琳说到最后难以继续,深吸口气,压下眼角温红。 那时三十多岁的她丰腴美丽,追求无限的刺激,与席峦的婚姻就像搅不起波浪的死水。 一次偶然的相逢,她遇见了苏丘。 这个比她大20岁的男人,重新叫习月琳找回了幸福与激情。他们一见如故,天雷勾动地火般在一起。 异国他乡的一见如故、两个寂寞灵魂的彼此救赎,点燃了相爱的火花。 无数次沉沦,她痴迷缠情,也天真地以为,他也像她爱他一样迷恋着她。 可苏丘的心就像她触不到的海底针,当初有多宠她疼她,离开时便有多决绝冷情。 回忆收覆,老人两条花白的长眉陨落,紧握她纤细的手腕:“月琳,当初我与你在一起用情是真,对你说的话也是真,但……” 习月琳凝视他沧桑的眼角,笑容一点点淬冷。 “但我当初有万不得已,无法离婚。” 她狠狠甩开男人的手,狭长眉眼死死瞪住他。 有恨,也有当年未能殆尽的怨气:“万不得已?你的万不得已,就是你公司,你的太太,还有你在苏家的地位。在你心里,我从不在你的顺位上。” 苏丘深深凝视她:“可你也看到了,我如今的成就和辉煌,这世上能有几人匹敌?我不缺钱,也不缺女人,自从黄绵死后我再未娶过,你可想过为什么?” 然而习月琳的眼却像块捂不热的石,布满冰冷:“你还当我是三十岁不谙世事的小女人,一点甜言蜜语能够打动?” 苏丘怔着,指尖微颤。 习月琳轻笑着,用最美的表情说着最狠毒的话: “是,当初我是被你的花言巧语所骗,但至少当初你还有一张好皮囊,现在你有什么?皮肉老去,灵魂肮脏不堪,你认为我还会像以前一样沉沦于你?” 她毫无拐弯抹角抨击他的年龄,将他们间巨大年龄差距扯到台面上,血淋淋地给他看。 苏丘失神的表情仅仅一瞬,便松开了她,形如枯木。 转过身去,似不愿用这副苍老的面貌对着她:“我以为,你肯来我的卧室,是原谅了我的当年。” “那你真是在痴人说梦。” 习月琳双眸含血般狠狠瞪着他,“我怎么可能原谅你,当年你抛我弃我,任由黄绵把我衣服撕光,用皮鞭抽我再发视频到网上,任所有人嘲笑我,我都没那么恨你。” 苏丘浊色眼球一凝,身侧拳心慢慢收紧。 他仿佛能预料到她接下来想说什么。 习月琳冷冷瞪他,恨不得将他皮肉剜成碎末: “但在你亲手杀死我们孩子的时候,我才懂得什么叫钻入骨髓的恨!是你给我的,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他是个那么漂亮的男孩,他都已经降临到这世间上,可是你!” 她越说越激动,身体开始不断抽搐,始终平静清冷的美脸,突然破裂了般,狠狠抓住苏丘的肩膀: “你亲手掐死了他!就怕被发现是你苏丘的私生子,连一具全尸也不肯留!后来你太太黄绵找到我,把孩子的心脏肺腑扔到我脸上,告诉我这一切时!你知道我的感受吗?! “你根本不懂!你就是个禽兽不如的肮脏人类!你根本不配活着!” 苏丘被她晃得往后退一步,稳住身体,蹙眉扶住她:“月琳,你冷静一点,那个孩子没有……” 习月琳情绪颤抖不止:“是,我知道你又要说,那个孩子又是你迫不得已杀的,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杀了我?让我去陪他,我宁愿当时就陪他去死!让我尽一尽妈妈的责任!” 许是里屋动静太大,外面佣人小心凑上前,敲了敲门:“老先生,没事吧?” 书房激烈的氛围,重新归于宁静。 习月琳像抽尽全部力气般,背靠门板深深凝息,仰着白皙的下巴: “不管是你还是席峦,都不曾真心对过我。这一生我已经对男人无望了,我总在阿燃面前装得开朗活泼,无忧无虑,只有每天戴着面具,才觉得我是活着的。” “月琳,我现在有能力补偿你。黄绵如今被我囚在姜山脚下,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想要的,名声、地位、我身边的苏太太位置,我都能给你。” “黄绵被你囚了?”习月琳灰白的脸带上笑意。 “断了双脚,现在无法行走。” “你真残忍。当初‘得之’创立,是她黄家帮了你很多。” 习月琳说到一半,忽而睁圆眼睛,“莫非前些年她父亲黄世之死,也是你……” 她身体一抖,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无比恐怖。 “黄家手中有我太多把柄,在黄世将大部分股权转给我这个女婿时,我便灭了他们。留黄绵一命,算是对她这些年当苏太太的补偿。” 习月琳冷笑:“只怕并非如此吧。我可是知道,江清霾的父亲江吾知对黄绵有情,一直在找寻她的下落,你是用黄绵吊着他,才让他对你忠心耿耿的吧。” 苏丘凝视她半晌,笑了:“月琳,你变聪明了很多。” 他笑意温柔,就像在看一件亲手打造的瑰丽艺术品。 习月琳挪开视线,不为所动:“我今晚来找你,是为了苏晚筝的事。” 提起自己狡猾如蛇的孙女,苏丘脸颊又陷入阴郁。 “你跟她之间有什么事?” 习月琳说:“我知道你们一直在追杀她,逼她拿出苏氏股权。可我希望你先不要对她下杀手。” “为什么?” “股权书的位置我知道,先前听阿燃打电话时偷听过。不过,我对那个不感兴趣,我想要救一个人。” 苏丘平静地听着,眉眼不动:“谁?” “喻家小女喻霜降,她得了白血病,在国外保守治疗,这事你该知道。” 苏丘若有所思:“喻家,我记得你与他们交往很密切。” “是,喻家与我父亲关系很好,从小世交。巧的是,小时候阿燃在轮渡甲板上玩,曾经十足掉下海里过,是喻霜降救了他。” 老爷子目光幽幽:“所以,这事与苏晚筝有什么关系?” 习月琳淡然勾唇,凑过去压低声把计划说了出来。 苏丘听完,毫无波动的脸庞终于有了波动:“这件事,席江燃知道?” “阿燃是我儿子,不仅知道,也在执行计划当中。” “够狠。”苏丘低眸冷笑,“你儿子和我性格出奇的一致,他才30岁,未来不可小觑。” 习月琳目光闪烁:“所以,你究竟帮不帮我?” …… 时苒告诉苏晚筝,她那晚回家后和洛扬大吵了一架,两人不欢而散。 她说,订婚的事可能要往后延一延,暂时不想做考虑了。 苏晚筝露出心疼的表情:“好吧,那你心情好一点。只可惜我被席江燃设了‘禁足’,他不许我到处走动,我只能在家里安慰你。” 时苒的声音听上去疲倦:“筝筝,有时候我会怀疑,我跟洛扬在一起真的能到最后吗?他的未来里真的有我吗?” 第140章 她一看就是不好搞定的类型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苒苒向来乐观又积极,即便家庭拖累,她还是拼命努力地生活着。 苏晚筝从没听她这样悲观过。想必是爱惨这个男人,越是如此,想到洛扬做的那些混账事,苏晚筝心里便越疼惜。 “苒苒,其实这棵树不好,咱们可以换一棵树吊啊。” 她一边坐在席江燃身边,给他系领带,柔柔的声音蹭到男人胸膛,又痒又酥,她却不自觉。 时苒唉声叹气:“怎么换,换谁啊,我就没想过跟洛扬以外的人在一起。”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谁与时苒说话的声音,时苒便道:“算了,没关系,我跟洛扬以前也冷战过,每几天就好了,不用担心,我要去上课了。” 苏晚筝耸了耸肩:“去吧。” 挂掉电话,将手机放桌上。 她有几分懊恼,忍不住加重系领带的力道:“听苒苒那语气,根本就是放不下洛扬,就算拿到证据交给她,我也不忍心。” “一时痛总比一直痛好。” 席江燃闷哼一声,揽住女人的腰,俯身轻啄了下她的唇瓣,“晚上想吃什么?” “你做给我吃啊?”她双手堪堪抱着他精壮的腰,扬眼瞧他。 细腰被他手掌包住,“想老公做饭,给点表示?” 他说着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今晚也像昨晚一样,嗯?” “……” 苏晚筝一下想起昨晚那羞耻之事,便恼羞把他推开,又羞又气地瞪着:“帮你个头,你可快走吧!” 他笑,越是舍不得走,俯身贴着她耳廓:“昨晚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 苏晚筝心陡然一跳,还生怕被吴妈听见,热恼地把他推出房门:“你别胡说了,色狼,赶紧走……” 打开房门时,正巧遇上进门的时博:“早上好,席总,太太……?” 时博眨着好奇的眼睛问:“太太的脸好红吧,不是发烧了吧?” 吴妈在旁轻轻咳了咳,一脸“小年轻不懂看脸色”的表情。 苏晚筝已经落荒转身溜上楼,一声关门。 时博顿时明白些什么,不禁耳根一红。 心里默默腹诽席总真是的,平时也就算了,太太都怀孕了,还没半点收敛的…… 当然这想法他只敢在心底偷摸想,敢说出口他就死了。 午休时分,一道苗条纤细的身形踩着红色高跟鞋走进公司,臂间拎着只品牌皮包,摘下墨镜是张成熟女人风情的面庞。 世盛的迎宾员工认得出那是谁,立刻恭敬拘礼:“席妈妈,您怎么得空来了?” 习月琳满脸风情笑容,指挥身后拎着大包礼品袋的随从,递给旁边的员工们:“来看看儿子。你们大家辛苦了,从y国带回来的巧克力,你们拿去分吧。” 员工们笑着接过,嘴甜一声:“谢谢席妈妈~” 席妈妈每次来公司都会掀起一小片波动,要么给员工带零食饮料,要么每人包一个红包。 楼下的波动很快传到席江燃耳里,他正蹙眉低头看文件,淡声问:“外面怎么回事?” “席总,是老夫人来了,带了好几盒巧克力分给员工们。”时博小声道。 席江燃不动声色将文件放于桌上,淡声评价:“继续工作,不用理。” “但老夫人一般过来,不是催抱孙子,就是……” 时博咽了下口水,“就是聊那位喻小姐的事。” 席江燃沉肃俊容闪过丝阴鹜。 时博话音刚落,总裁专属电梯“叮”一声响起,习月琳踏着瑰丽的步伐走出电梯。 踩在干净长毯上,进入总裁办时带入一股绯迷香水味。 那味道闻得席江燃不舒服,他漠着脸看向习月琳:“妈,说过多少次了,你该从普通员工电梯上来。” 习月琳夸张地挥挥手:“哎呀,员工电梯全是人,又热又是汗臭的,挤死了,再说踩脏了我这双香奈儿高跟鞋怎么办。” “……” 时博挠了挠额头:“老夫……不,习姐,我给您倒杯茶?” 上次被老夫人逼着改口,他这次不敢再造次,把习月琳喊得心花怒放: “去吧小时,要一杯伯爵红茶,39度热水加半糖。” “是。” 时博离开后,席江燃回到大班桌前坐下,修长手指翻开笔记本,握住鼠标滑动界面:“这次来又有什么事?” 习月琳坐在儿子对面,右手托腮,直直盯着他:“妈好久没见你了,关心你一下不行?” 席江燃不理睬她的撒娇,沉眸如墨,“听说了,你昨晚去了苏丘那。” “呀,这都被你发现了。”习月琳故作惊讶状,眨眨明丽的大眼睛,“苏丘那有你的眼线?” 席江燃不予回答,只顾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双眸灼墨:“你去跟他谈什么?” “苏丘不是一直在追杀苏晚筝吗,我让他先对苏晚筝手下留情,等她怀孕了,我们的计划实施完毕,再怎么处置她就随他便。” 习月琳一边说,一边打量儿子的神情变化。 他看似沉寂的面庞,肌肉某处绷得紧紧,手指骨节也在泛白。 习月琳眯起眼眸,纤手随意捻一份他桌上的文件,胡乱翻阅: “阿燃,当初你怎么答应过妈妈的。你说孩子很快就会有,可这都三年过去了,苏晚筝的肚子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你娶她前,妈妈说过另给你找女人。乖一点的、喜欢你的,身体健康又愿意给你生的。苏晚筝那女人一看就是不好搞定的类型,你又不乐意。三年过去了,你说我如何跟喻家那边交代……” “妈。” 席江燃沉眸打断了她,身躯阴影更显冰冷,“你当年也说过,不会催我。五年婚姻期限内,让她怀孕即可。” “是,我是这么说过。但眼看霜降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习月琳十指交叠在一起,淡淡叹气,随后想起什么,抬头看向他说,“你今天晚上推一推工作,陪我去机场接人。” 男人猛然抬眼,心中骤一股不祥预感:“喻家人来了?” 习月琳笑了:“对啊。霜降不顾医生劝阻,都要坐十几小时长途飞机回来看你。还有两年你就离婚了,她回来定居两年后,你们就去办结婚,时间也挺合适。” 席江燃眼眸狠狠一沉,淬冷如冰:“这事怎么没提前问过我?” 习月琳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问你做什么?我同意就行了呀,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今晚就当家庭聚餐。” “……” 席江燃垂下黑眸,屏幕右下角微信跳出一条消息。 来自“太太”: 【老公大大,晚上我想吃锅包肉和松鼠鳜鱼。哎呀,是不是都太甜口了。可不是我想吃,是我肚子里的小东西想吃的,老公你说好晚上给我做饭的,可别忘了哦】 看着她那活泼的口吻,仿佛听到她搂着自己的脖子,在耳边低喃撒娇的声音。 他不动声色将微信关掉,道:“今晚我没空。” 习月琳正哼着小曲翻他的文件,忽然眸色一顿:“没空?你今晚有什么大事?” “约了人。” 他随口胡诌,手指轻敲了敲桌面,“以后这种事你该提前告诉我,我每天时间安排得都很满。” “约了谁啊?我来时特地给陆家打过电话,陆老爷子说这几天陆翡都在家吃饭,你还能约谁?” 习月琳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眯起狭长的凤眸,“别告诉我你要陪苏晚筝。” 男人眸色淡淡掀起:“你不是催促她怀孕么?晚上不一起相处,怎么怀孕?” 第141章 你威胁我?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你们还有两年,七百多个晚上可以相处,差这一天两天?你今天必须跟我去见霜降,人家大老远从美国回来,就想见你一眼。” 习月琳脸色沉肃,不依不饶抓住儿子的胳膊,训道,“你考虑好,不然我就带霜降和喻家人到你别墅来,跟苏晚筝来个三方会谈,也不错。” “你威胁我?”席江燃左手的钢笔掉在桌上,眼眸漆冷。 “阿燃,妈妈只是在提醒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习月琳手掌轻覆盖他的手背,苦口婆心,“苏晚筝很好,温柔漂亮,知性上进,但你未来不能交付在她身上,你们注定是没结果的。” 她的话看似温和,却像一把隐形的匕首向他心头扎。 他沉阖上眼瞳,将自己的手抽开,冰冷幽幽:“只这一次,没有例外。” 习月琳这才展颜露出笑容:“知道,以后想约你,一定先跟时博打好招呼,行了吧。” —— 吃过午饭,按摩团队的人又来了。 苏晚筝迷迷糊糊躺在沙发上任她们折腾,一觉睡沉了过去,再醒来已经到下午四点过。 天边最后的夕阳格外偏爱地笼在她身上,她用手臂堪堪挡住,像只慵懒的猫儿,爬起来,揉揉凌乱的头发。 客厅黑洞洞的,没开灯,安静得让人心跳沉寂。 “吴妈?”她有点害怕,轻轻唤了声,脚步不稳地走到玄关开灯。 这才想起,从今天起,吴妈就要开始放春节假了,一直要到二月底才回来呢。 家里吴妈的东西都收拾走了,她像孤魂般游荡了圈,空空荡荡的,有点失落。 但好在,她在桌上看到一张吴妈留下的字条: 太太,看你还睡着就没忍心打扰。要做的菜,鳜鱼在冰箱,里脊肉已经腌上了,先生回来就直接可以做饭了。新年快乐啦太太,新的一年要和先生和和美美哦。 她弯唇笑了笑,心间是暖的。 将小安保员放进柜子里,打开冰箱看了圈,有点饿了,摸出一根黄瓜啃着。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 朋友圈的同学们都已经放春节假,各自发着拎行李去火车站和飞机场的照片。 独自寂寞的时间漫长而缓慢,墙上时钟推移到六点半。 苏晚筝终于有点按捺不住,从沙发上爬起来,往窗外看。 冬天的天空黑得快,七点钟不到,月亮就已经出来了。 她托着下巴,眨巴着眼睛叹口气。 席江燃什么时候回来呢。 她肚子好饿啊。 重新躺回沙发上,她拨通席江燃的号码,搁在耳边,想问问他到哪了。 这么晚还没回来,就怕他是不是路上出了事。 …… 宽阔圆桌上,习月琳身穿珠宝气的玉白包臀裙坐在桌前,脖子上一串不菲的珠链。 她旁边坐着丈夫席峦,时不时给她盛汤夹菜,一副夫妻和睦的画面。 喻家二老坐在对面,一切尽收眼底,太太喻萱笑着说道:“你们夫妻这么久了,关系还那么亲密,圈里楷模啊。” 习月琳笑着掩嘴:“哎呀,哪有啦,都这个年龄了,还有什么亲密不亲密的。” 喻萱附和着点头:“是啊,这个年龄男人都不懂激情了。哪像年轻的时候身强力壮的,还时不时搞点小浪漫。” “就是就是!” 两位被控诉的先生无奈着脸庞喝酒:“女人就是要求多,又要男人能赚钱给家里花,又要求浪漫不花心,啧啧,世上哪有那么多完美男人。” 酒席上笑声四起,一派和睦融融的氛围。 席江燃一袭手工烟灰西装,卓雅矜贵地坐在那,沉默不言吃着饭都能透出一股强大气场。 对长辈们酒席间的交谈,也只是偶尔应几句,他淡漠矜贵惯了。 喻萱瞧一眼心不在焉的男人,主动拉近话题: “你们这话就说错了,阿燃就是典型的完美男人,多金帅气,又懂浪漫温柔,偏巧就给我们遇上了。” “是,我们家霜霜以后还是有福了。”喻宙笑着对身侧的女儿道。 他身侧女儿容貌温婉小巧,瓜子脸透着苍白的颜色,有种被风一刮就倒的林黛玉感,一双偏大小鹿般的眼睛却很惹人怜爱。 因为生着病,她身后还站着一位随时调理她身体情况的医生,桌上饭食皆由医生打点挑选。 喻霜降被点了名,细细嗓音拖着点嗲意:“爸、妈,你们聊你们的,没事提我跟江燃做什么。” “哎哟,小女孩这是害羞了。”喻萱即笑着调戏自己女儿,“你害什么羞,婚约从小就定好,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喻霜降娇瞪妈妈一眼。 虽知道妈妈在助攻,但明显看得出,江燃的脸色不大好,他似乎有心事。 就连手机在兜里震动了许久,他都没发觉。 不知道有关工作,还是……其他。 喻霜降用筷子轻轻点了点旁边的男人,眼眸柔柔说:“江燃,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席江燃停了筷子,低头拿出手机,屏幕上“太太”两个字,喻霜降也瞥到了。 她心脏一凛,某处神经轻轻抽跳着。 却没做在表情上,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接个电话,失陪。” 席江燃起身离席,推门走出包厢时,突然才觉能喘了口气。 那里面的氛围,压得他胸膛窒闷,一句话也不想说。 他颀长高挺的身形倚在墙壁上,接通电话:“喂?” 那头传来女人娇软又无奈的声音:“你怎么还没回来呀?” “抱歉。” 他捏了下眉角,深暗的视线蹿过一丝难见的柔和,“晚上临时有事,我以为能赶回来的,所以没告诉你。” 那头沉默了几秒,苏晚筝这才轻轻“哦”了声,有点失落,但又很快藏起来:“那你慢慢忙吧,不要喝酒哦,晚上要开车回来的。” 他眼角温软:“好,我尽快早点回来。饿了就把甲鱼汤喝一喝,记得要弄热一点,别偷懒贪凉。” “嗯……知道啦……”她懒洋洋的,像随口敷衍大人的小孩子。 挂了电话,男人沉凝的眉眼重新恢复冷意,推门进去。 “阿燃,你工作是不是很忙啊?”喻萱抬头瞧着这英俊的年轻人,颇为满意,真是一次见比一次俊朗成熟了。 喻宙觑她一眼,与妻子一唱一和的:“你这不是废话,阿燃现在是榕城数一数二的企业家,新兴崛起干过多少老牌公司,能不忙吗。” “说得也是。”喻萱喝了口茶,“阿燃你要是实在忙,先走也没事,反正我们回来了,以后还能经常见。” “不忙,他能有什么忙的。”习月琳笑容满面地摆手,“他今晚特地推了应酬来陪你们的,哪有事。阿燃快坐下,给阿姨叔叔们盛汤。” 喻萱客气地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们有手有脚的,不麻烦阿燃。” “我九点前得离开。” 席江燃没理睬习月琳的话,径自抽开座椅坐下,看向旁边柔柔的女孩,“我安排了一栋别墅在市郊,配了司机接送,你们在榕城住着能安心,有任何事情就及时联系我。” 喻霜降一听,微笑着眯起眼眸:“谢谢江燃。” “哎呀,阿燃就是贴心。”喻萱立刻嘴甜地说,“我们要有这么好一儿子,早就谢天谢地了。” 话一出口,大家都不说话了。 喻家那位玩世不恭的大少爷人人知晓。 在国外开了赌场混得风生水起,在国内黑白双吃,游走在社会各个阶层有如鬼魅,在外是恶名响头,跟喻家自然也关系不好。 见场上气氛尴尬,喻萱又举起酒杯笑说:“不过还好,以后我们跟江燃就是一家了。得一好女婿,就如得一好儿子。真好、真好,来,大家敬一杯。” 席江燃那么说了,喻家二老便很知趣地在九点前结束筵席。 席峦去前台付钱,喻霜降从座位上起身时,双腿有点发软,一下没能站稳,往男人身上倒了下。 他及时接住,手掌托住女人的胳膊,却十分自然将她与自己拉开距离,淡声道:“慢点。” 第142章 你爱我什么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谢谢……” 他手掌传递来的炙热力量,使喻霜降微微红了脸,嗓音轻轻细柔,“江燃,我能挽着你的胳膊吗?有点头晕。” 席江燃没说话,但知道喻家二老与习月琳都在望着自己。 他没什么表情:“可以。” 喻霜降敛眸微笑,身体素质不好,脚步悬浮般走着,席江燃便耐心跟随其后。 习月琳与喻家二老往前走几步,很快与他们拉开距离。 目视前方,席江燃忽而嗓音降了温,“怎么突然想回国?” 喻霜降一怔,轻咬了下唇角,细声说:“习阿姨没告诉你吗?一直照顾我病情的医生要回国了,我就跟着她一起回来。而且,我也想回来见你了。” 席江燃平漠凝眉,不动声色。 “对了,刚才爸爸敬你酒了吧,我告诉他你肯定开车来的,不要劝你喝酒,可他今天太高兴了。” 喻霜降目光柔软可触,圆亮的眼睛澄黑,“不然的话,我晚上开车送你回去吧?” “不必,我让时博来便行。” 对上男人幽凉玉石般的眼神,她压低声说:“你别多想,我只是才在美国考了驾照,想试试水而已。” “你的身体可以?” “当然,踩个刹车油门还是没问题的。” 席江燃便没再拒绝。走出饭店,习月琳裹着她的大貂外套站在门口,眯眼满意看着互相搀扶而来的二人。 喻萱也露出老母亲慈祥的笑意:“瞧他们俩,搀扶的姿势跟老夫老妻似的。” 喻霜降挽着男人,许是因为心情愉悦,气色都滋润了许多,“爸、妈,你们先坐车回去吧,他喝酒了,我开江燃的车子送他回家。” 喻萱与习月琳对视一眼,愉快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行啊,没问题,你们俩独处独处也挺好,那么久没见,多和阿燃说说话,嗯?” 习月琳也笑嗔自己的儿子:“阿燃,你也是,别整天像块石头一样。霜降开车,你注意着点她的身体。” 三辆车分批次离开,席江燃坐进副驾驶,给时博发了条消息,让他开车到别墅等他,过会直接把喻霜降送回去。 而喻霜降正平缓开着车,时不时紧张地看他一眼。 第一次开他的车,座位留着他身上清淡的味道。 方向盘是他常常握着的,她此刻十指柔软包裹,就像在与他十指相扣那样亲密。 偷偷打量身边的男人,他的西服脱下来搭在膝上,里面黑色衬衫包裹着修长的身材,小臂处的袖扣松了,往上捋几分,露出线条精悍的肌理,没露出的手臂弧度愈发勾人遐想,脖子冷白紧实,喉结突出…… 心脏紊乱,舔了舔干涩的唇角。 有几年没见,他似乎并不服岁月的磨砺,反而变得愈发成熟性感,浑身充斥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叫她小腹无言温热,脸颊情难自已地飘上薄红。 “身体不舒服吗?”男人眸光从手机上抬起,侧过来望她。 意识到自己看出了神,喻霜降忙低下头。 手指将发丝轻轻拢到耳后:“没有,在酒席上没怎么好意思看你,现在仔细看看,感觉你比三年前见你时,又英俊了很多。” 面对她夸奖,他没什么情绪敛下眸光:“你还和以前一样没变。” “你在说我长得幼稚吗?”喻霜降吐吐舌,知道自己这副孱弱苍白的模样不好看,但也希望从他嘴里听到夸奖。 他也笑,只是那种附和的微笑,并不深及眼底。 接下来的路程,他好像一直很忙。 在看手机,发邮件,喻霜降很乖地知趣不打扰。 以为他一路都以看手机度过时,忽然,她余光见手机灯灭了,男人声音传来:“霜降,有件事我想与你聊聊。” 她正在等红灯发呆,微微愣了下:“你说。” “小时候失足掉海,你救我一命。那时年少不懂,家人做主为我私定终身时,便也没有异议。” 席江燃平视前方,黑眸映着街道上临近过年的璀璨光景。 “但慢慢长大后,我从前就想跟你说,对你的感激,其实不该用这种方式报答。” 喻霜降微张了下粉唇,一时怔住,内心有些崩塌:“江燃,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想反悔吗?” 她双眸崩裂般滞凝在男人脸上,瘦削双手死死攥住方向盘。 他舔了下唇角,声音依旧平和:“我在与你商量。其实我们没有本质上的男女情,你大多在国外,我在国内忙事业,我们见面的时间寥寥无几。” “可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你小时候说过你最喜欢我,也说过,我们以后会结婚,会在一起。” 席江燃沉眸不言。 他确实记得这些,记得还是孩童时期女孩温软的手与明媚的笑容。 可那时,他年幼得连结婚和在一起是什么都不懂。 只是从大人那听到这个名词,便天真地以为这可以哄她开心。 喻霜降眼角沾上泪珠,晕着一片委屈的红。 她拼命用白皙的手背抹掉,声音无法克制的颤:“我知道了,你是嫌我生病变丑了,又瘦又难看,以后真结婚了,带出去有损你的形象,是吗?” 席江燃蹙眉,觉得莫名:“我从没这么想过。” “那你说,到底为什么?”喻霜降用力踩着油门,发泄般。 可她身体本不能使劲,稍微用点力,便喘息得厉害。 席江燃平静看着窗外,映在窗上,自己的脸庞静谧而安详,与三年前的冷硬无情相比,多添了分柔和,“因为苏晚筝。娶了她后,才知道她是我真正想娶的人。” 喻霜降手脚冰凉,瞳孔收缩,要拼命克制呼吸,才能平静心中搅动的波涛。 她用力踩下刹车,将车子停下来。这趟剜骨绞心的旅程总算是结束,她像经历一场浩劫般,脸色惨白。 “霜降,如果你遇到那么一个人,你也会和我有一样的感觉。” “我不会。” 喻霜降摇着头,额头无力地抵靠在方向盘上,“我早就认定此后共度余生的人是你。哪怕你娶别人,和别的女人同床共枕,我都知道你是为了治我的病。但我无法接受你说的这些,无法接受你爱上她!” 男人沉沉抿气,侧脸笼罩在阴影里: “霜降,你爱我什么?你知道我的喜好吗?知道我每天几点下班,几点上班吗?知道我偏爱哪条领带颜色吗?” “你我除了吃过几顿饭,其实并不熟悉。” “我……” 连环发问,她竟一个问题也回不上来,脸颊青白,“我确实不如苏晚筝知道你,但如果我像她一样作为妻子陪在你身边,我也会了解你!” 她试图去握男人的手:“当初你跟苏晚筝也是婚后才培养的感情!现在你不爱我不要紧,结婚以后,我们会有感情的。” “性质不一样。” 他垂颈静静凝视手心,戒指像锁环牢牢套着他的指,“和她结婚时,心上没人,也不懂爱情是什么。但未来,若和你结婚……” 若和你结婚,我心里已有人,不可能再与你培养什么感情。 话没说完,但意思昭然若揭。 喻霜降微张着泛白的双唇,眼神一寸寸陷入冷意。 直到时博前来敲窗户,才打断二人沉凝的氛围。 席江燃开了车门,拿包下车。 副驾驶开门时,带入一阵强劲的冷风,使喻霜降稍稍回复思绪。 她也下车,娇小的身形被冷风包裹着,她却丝毫不觉冷,迎风望向男人,削瘦小巧的脸已然归于平静: “江燃,我刚才在车里仔细想了,你说的也有道理。感情确实就是相处产生的,怪就怪我自己不争气生病,不然现在取代苏晚筝位置的该是我吧……” 他身形顿了下,黑眸颇有意外地看着她。 她站在车边微笑,发丝随晚风飘荡:“你别太有心理负担,我跟爸妈回来不是审查你,也不是逼你什么。你肯对我吐露真实想法,我很开心,也会尊重你的想法。” 席江燃平静敛首,“早点回家吧。” “晚安,江燃。” 她便坐回副驾上,隔着车窗朝他挥挥手。 时博道:“那席总,我先送喻小姐回家了,明天早上再来接您。” 车子发动,茶色车窗笼盖住喻霜降变情绪的脸颊。 她双眸如刃死死盯住这栋豪华的别墅。 二楼灯光浮动,能看见一道纤细婀娜的身影徘徊。 喻霜降眯起双眼,像蓄势待发的野兽,虎视眈眈。 苏晚筝。 第143章 和谁去吃饭的?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楼下有车灯浮现时,苏晚筝就迫不及待要下楼去了。 透着模糊的窗,她看见席江燃颀沉的身影特别显赫地站在车边,眼神微亮。 可他没急着回家,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 苏晚筝趴在窗台上看,夜晚的光线太暗,她也只能看到一个朦胧身形—— 长发披肩,穿着条掐腰的裙子,身材娇瘦小巧,看不清那脸。 是宋琉星吗? 还是他身边的哪个秘书? 不过不容她多想,很快房门锁匙声响起,她立刻“咚咚咚”地下楼,一步一跳跑到玄关迎接他。 昏暗灯光下他脸颊深邃无垠,显然透着疲惫。 剑眉如飞,黑眸深深瞧着她的脸颊,漆沉的眼底一层温柔。 没抗拒她的拥抱,两只细白胳膊挂在脖子上,他很体贴地俯身搂住她的腰,在她小臀上拍了拍:“怀孕了还跑跑跳跳的,小多动症。” 苏晚筝耳朵被他磨得痒痒的,一天没见到,是想念极了。 侧头吻了下他的脸颊:“谁叫你这么晚才回来,吴妈回家过年,说好给我做饭的,都几点了。” 席江燃这才想起,把她身体拨开,摸着她瘦瘦的脸颊:“吃饭了没?” 她垂下眼眸不说话,牵着他的手走进房门。 席江燃却注意到她手指贴了两个创可贴。 呼吸一紧,将她葱白的手指挽起来,一根根地看:“怎么伤了?” 女人不说话,软软小手捏着他走到门前。 伸手开灯,厨房桌上乱糟糟的,砧板上有血也有鱼鳞片,刀子在水池里泡着。 “我等你回来无聊,就想把鱼杀一下。剥鳞片的时候划到手指了。” 怕他生气,苏晚筝小声解释,在他脸阴沉下来前,又很快地说,“可我把甲鱼汤都喝完了,真的,你看。” “……” 男人被阴雾笼罩的脸,一秒消失。 又露出无奈,摸摸她的头发:“下次这些海鲜带刺的少碰,割鳞片也要戴手套,感染了怎么办。” 她不好意思地吐舌: “是打算戴来着……但刚拿出手套就去接了个电话,转头回来,忘记手套去哪了……” “……”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孕傻三年? 十分钟后,席江燃在阳台的晾衣架上找到瑟瑟发抖的一对手套。 厨房灯温暖打开,男人将黑色衬衫脱了,换了身米色家居服,袖子撂到手肘处,开始娴熟地处理鱼和肉。 苏晚筝托着下巴在旁边看着他忙碌来去,闲的无聊,整理了他的外套和公文包,跑到楼上去。 她要回房间,继续织那个没织完的围巾。 今天一整天就待在家干这个活,差最后一排针脚了。 原本打算跟他好好一起过生日的,连酒店地址和庆祝方式都准备好了。 却因为江清霾的事,两人分开了很久,直接把生日也错过了。 将男人的外套挂在卫生间里,把手机和银行卡一股脑掏出来,准备把他的外套熨一熨。 忽然洗手台上,手机亮了丝光。 她起初并没看他手机的心思,可那消息接二连三地发过来,屏幕就一直没暗过。 工作消息? 心里猜测着,拿起手机想下楼递给他,无意间瞥了眼屏幕。 3条消息来自“霜”: 【江燃,不管怎样,谢谢你今晚陪我吃饭,在榕城有你一直在我身边,我觉得特别安心。】 【今晚我的话,希望不会让你为难。】 她木讷盯着那条短信,字里行间透着小女人的怜惜。 “霜”。 那明显是个女人的昵称。 而且,她那么亲昵地喊他“江燃”。 苏晚筝不愿多想,只是淡淡撇了撇唇,将手机屏幕关掉,继续给他熨外套。 自己也未发觉,唇角笑意在一点点散去。 一小时过去,席江燃做饭做得入神,没注意到身后女人离开了。 鳜鱼咕噜噜地收汁,他长指拿筷子夹了点鱼肉,鲜美微甜,味道正好。 “可以洗手来吃饭了。”他淡声道,半晌没有回应。 过了会,二楼才传来淡淡声音:“来了。” 苏晚筝扶着楼梯稳住身体,沉缓下楼。 她注视着男人端菜上桌的身形,灯光从他发顶降落,温暖铺洒。 他将两碗饭推上桌:“等久了,上楼休息了?” “帮你把衣服熨了下。”她拉开椅子,情绪淡淡,扫一眼桌上的鲜美佳肴。 肚子依旧饥肠辘辘,可心里着实没什么食欲。 席江燃察觉到她低淡的情绪,没以为是什么大事,含笑刮了下她的脸蛋:“去熨个衣服还熨困了。眼睛睁不开?” 苏晚筝冲他微笑,白玉般的小脸透着倦意:“你也吃饭吗?” 男人微怔。 “我以为你在外面吃过了。”她自然拿起碗筷,面无表情地吃着米粒。 夹一块鱼肉入唇,鲜香嫩滑,入口即化般,可她却没什么心思品尝。 满脑子想着那条短信的事。 “是在外面吃了,闻到烟味了?” 席江燃低头嗅了下自己的肩膀,“没吃太多,喝了点酒。” 苏晚筝装作随意地夹了一筷子菜,问:“跟哪些人吃的?” 她察觉他温淡的黑眸闪过丝隐蔽,顿了一下,才回答她:“客户。” 心里暂时有了底。 那个“霜”一看便与他关系不浅。 但苏晚筝也不是随意发脾气的人,这三年跟他过,也没少有女人发短信骚扰他。 她安慰自己或许只是误会,又或许是他哪家的亲人,她对席家家谱不太了解。 总听说席家有不少亲戚在国外,这个“霜”又是近期才出现,以前从没听说过。 或许只是哪个亲戚回国了,今晚找他吃了顿饭而已。 吃着他忙了一小时的饭,抬头看男人,他其实已经很累了,垂下修长睫毛时,深邃眼眶的乌青特别明显。 不知是不是心疼作祟,她的情绪莫名倾向于他,替他找了几句理由,就把自己安慰好了。 席江燃自知今天冷落她了,吴妈不在,他又不许她出门,在家一天肯定憋坏了。 筷子轻轻戳着柔软的米粒,席江燃道:“明天开始不去公司了。在家开会,也快放新年假了,公司不忙,正好可以一起定小岛上的酒店和餐厅。” “好啊。”她真切露出笑容,托着下巴,“我还想在小岛上给你补过一个生日,嘿嘿。” “给我这么大的惊喜?” 席江燃手指挑了下女人的下巴,眼底尽是柔和,“那我就好好期待了。” 吃过晚饭,洗过澡两人躺上床,席江燃这才拿起手机。 看到那好几条连发的短信,不禁淡淡凝眉,指尖揉了下眉额。 一条没回,统统删掉。 “怎么啦,谁给你发的消息啊,那么长?”苏晚筝余光瞄到了,适时靠过去。 他将手机屏幕关掉放在枕下,女人的脸就正好躺在他小腹上。 他手指捏住她的小鼻梁,眼尾夹笑:“一个女人。” 她心跳咯噔一下,还以为他会搪塞过去,没想到承认得这么爽快。 她索性就顺藤摸瓜地问:“什么女人?” 第144章 挺会逍遥享受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一个和我渊源很深的女人。”他手指轻轻滑动她的脸,眼睑低垂,深沉地看着她,“婚前。” 她皱眉一笑:“前女友?” 说起来,从没听他说过自己的前女友。 他摇摇头,温存指尖静静覆在她的发上:“父母定的婚姻。” 苏晚筝微然怔住。 从床上窸窸窣窣爬起来,跪坐在他身边,长发半垂掩住小巧的脸,睁圆了眼睛:“什么?” 他温懒眯视她的眼睛,同她认真解释: “是我父母曾经定的婚姻,因为她曾救过我一命。我们两家交好,那时彼此都小,半开玩笑半认真定了这门婚事。” 苏晚筝听得愕然,嘴唇微张,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这么大一件事,以前从未听他说起过。 席江燃望她那表情的一笑,揉揉她的脸:“不高兴了?” 苏晚筝怔忪望进他的眼,无法像他一样的稀松平常:“没有,只是很惊奇,以前从没听你说起这事……” “从前是怕你多心,她也一直没回国,我便没告诉你。” 他低沉的声音很有信服力,“但现在不同,我们有了孩子,彼此该交心,我不瞒你,今晚确实不是跟什么客户去吃饭,是她和她家人从m国回来,去接风的。” 苏晚筝听着,若有所思地垂下眉眼,白皙玉指绞在一起,“既然你爸妈之前定了婚约,你娶我的时候,他们怎么同意的?” 很奇怪,席家父母对她都挺好的,没有电视里那些豪门婆媳的恶性争斗。 习月琳像个温柔热情的大姐姐,每回见她,都能拉着她从天南聊到海北。 席峦虽然不常见他,每次见面,对她也礼貌温和,从没因为家庭不同而区别对待。 若不是席江燃告诉她这些,她真没想过他们还有钦定的其他儿媳妇。 席江燃明显思考了会,才淡淡道:“娶你的时候情况复杂,不是一时半会能解释得通。” “……能有多复杂?当初娶我,你不就是半哄半骗的吗。”苏晚筝拧着眉轻轻瞪他。 他失笑,还为之前真心话大冒险的事生气呢,抬手刮下她的鼻梁:“半哄半骗你也上当了,开头是恶劣了点,结尾是好的,不是么?” “无耻。”苏晚筝想起自己主动去找他的雨夜。 他把她拉进门里后,深切把她抵在门上热吻,她的意识昏昏沉沉,软成一朵娇花。 她不肯,他把双手用力反剪到背后。 她被抱在阳台栏杆上,背贴冰冷的晚风。 犹记得迷迷糊糊意识里恳求着他:“救救我弟弟,爷爷要抓他……” 他俯身吻了她的唇,自己身上的衣服还完好无损:“嗯,看你今晚表现。” “你不能……”她半推半就地,“你不能食言,席先生……” 他低笑俯身吻住她:“不食言,一次算一次。” …… 想起几年前那晚的一切,她便羞怯难言,把男人从身边推开,翻过身去睡觉:“不说拉倒,我睡觉了。” 席江燃侧撑在她身边,掌心淡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抚摸哄着。 看她晕红的半张小脸藏在被子里,唇畔凝着的笑容逐渐变淡。 当初结婚的理由那样不堪,真的不忍心叫她知晓。 枕边手机再度亮起,席江燃轻手轻脚下床,走到二楼阁楼接电话:“喂?” “席总,还没睡吧,已经把喻小姐平安送回家了。” 男人眉目寡淡:“好。” “另外,我们安插在‘得之’里的人透露消息,说洛扬今晚跟他们见面了。” “又带女人去酒店了?”他深眸轻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不,这一次没带女人,是跟得之高层的人见面,据说,走的是入职审核的流程。” 席江燃低沉的眼神一凝,骤然捏紧手机:“消息当真?” 时博郑重点头:“对,我反复向小四确认过,确认无误。洛扬好好的当小学校长,不是很赚了吗?怎么想到跟得之同流合污……” “得之财力势力多大,这次警方扫荡都只是清除他们冰山一角。人心不足蛇吞象,区区一个小学校长已经满足不了他,累死累活训讨学生,不如玩几个女人还能赚花不完的钱痛快。” 时博呼吸一凝,垂首无奈地叹息:“真是恶劣。” 席江燃黑眸朦胧,几分倦意:“人性如此,倒也正常。不然得之这种黑企怎会扩张这么大?都是吸食人性最恶一面膨胀的。” “让小七继续在得之里盯着。另外,时苒那边也派个人保护着,我担心洛扬心思不纯,会把时苒也搭进去。” “好,我明白。”时博顿了顿,没打算挂电话的意思,“另外,喻小姐在车上问了我挺多您这几年和太太的事……” “也问了,太太有没有怀孕。” 沉淡胸膛猛进一口凉气,席江燃换了个站姿,背靠走廊栏杆,满脸冷意。 大概是今天自己突然变了态度,让喻霜降嗅到不对劲,怀疑了。 时博后怕地说:“我当时听了吓得满身冒冷汗,还以为喻小姐察觉到什么,赶紧搪塞过去了,希望她没发现。” “喻霜降怀疑还好,不能让妈发现。”他沉眸说道,“这事我会上心,照我命令办事即可。” “好。” 次日,吃过午饭,难得的两人时光,苏晚筝懒懒靠在男人怀里一边看电视,一边滑动ipad找当地的吃喝玩乐。 席江燃选的小岛位置很不错,四面环海,碧蓝景色尽收眼底。 住在岛上酒店,一推开窗便能嗅到早晨最新鲜的海风,幸运的话,会有海鸥衔食从窗边掠过。 从小岛南方开渡轮过去半小时是著名的怀尔黑森林,占地约五座岛屿之大,堪称国内最壮观奇景之一。 苏晚筝依偎在男人怀里,沐浴着阳光,懒洋洋问他:“燃情篝火晚会,海鲜烧烤自助;还是浪漫二人旋转烛光餐厅呢?” “海鲜烧烤,孕妇吃这些不好吧,馋猫。”他刮了下她的鼻尖。 “可去海边怎么能不吃海鲜。”她轻轻撅小嘴辩驳。 “喝点海鲜粥可以,这个吧,烛光餐厅。”他长指轻点在ipad屏幕上。 “那好吧,你定吧,我来选酒店。”既然吃的不能做主,她悻悻然挑选住的地方。 “我先前联系过一家艾氏诊所,叫人实地考察了一天。很专业,b超检查的仪器都很新,护士医生也都专业,住离那边近一些。” 苏晚筝心间一动,抬头触及他温浅的瞳眸。 都说旅行最能看出对方的性格,她竟不知道他做了这么完全的准备。 “其实我和孩子的事,你不用这么过度担心的。医生说孩子很健康。” 男人长指敲着邮件,柔软扫她一眼:“可医生也说了你体质虚,忘记了?前天晚上还流了点血。” 她窝在他胸膛撒娇:“可我这么多天甲鱼汤老鸽汤的,该补也都补回来了呀。” “再跟我顶嘴。”他故意虎着脸捏她鼻尖,稍稍狠了力道,直接把那嫩白的鼻尖揉红了。 —— 宽敞的席公馆,习月琳躺在家中按摩椅上做美容,翘着一双漂亮美腿,手边音箱放着抖音最流行的歌。 她哼着歌,旁边两个美容师在给她脸庞护理,另一个美甲师蹲在那做脚指甲。 远远看上去,以为是哪家太皇后连同几个宫女穿越到了现代。 便在这时,枕边的手机响了起来,习月琳撕掉面膜伸出纤长的手,佣人便立刻将手机双手奉给她。 摘了面膜瞧一眼,她勾唇接通电话:“查到什么了?” “是。追踪到席江燃最近在南海岛上定了一间五星级的民宿,同时购入了不少烟花,估计是打算在那边过年了。” “双人的民宿?” “双人的。” 习月琳揉着纤眉,阖眸抿气:“做得不错。” 挺会逍遥享受。 知道榕城市区动荡不安,就带着老婆到岛上逍遥快活,远离得之和她的监管。 “不过,习太太,我现在在岛上,还有一件特别蹊跷的事要跟你说。” “你说。” 那边的探子压低声说:“少爷定的这家民宿,方圆几里都是安静的风景区,只紧挨着一家诊所,据说是专门做妇产科治疗的诊所。” 习月琳闻言,手指微动,跟着脚趾也收缩了下。 “啊!”美甲师轻呼一声,指甲油涂歪到另一边,她惊恐着连声道歉,用纸巾擦去。 习月琳瞪她一眼,粉薄的唇已抿起不耐气息,继续问:“你这话什么意思,或许只是碰巧建在医院旁边,那岛上不是有很多本土居民么?” “不是的,太太,我特地进诊所询问了一番。” “他们说,前几日有一帮奇怪的人来过,特地检查了医院的B超设备,还跟医生侃侃攀谈,像是在探底。结束后,听到他们打电话,喊的那头席总。” “席江燃派人去的。” “没错。少爷派人特地排查了医疗设备,还带着太太住在医院旁边,您说这……” 听到这,习月琳眯起狭长凤眸,心里已大概有底。 席江燃向来不做无用的事,莫非真是…… 苏晚筝有了?而他在瞒着自己? 想起那日晚宴上男人心不在焉的态度,总急着看手表回家,一切仿佛能梳理得通。 涂染朱蔻的血红五指狠狠攥进掌心,习月琳倒吸一口凉气,心头蹿上一股无名怒火。 八九不离十真是。 但阿燃选择隐瞒,也就表示他想反悔先前的约定! 习月琳越想脸色越黑,喘息深重,脸冷凝如霜雪铺遍。 怀胎十月辛苦生下培育的儿子,就因为一个女人要跟她作对? 她手指纤瘦骨节森森,攥着手机思考很久。 慵懒的午后生活,时间仿佛过得很快。 苏晚筝想,或许是怀孕后她变得嗜睡了很多。 就算晚上睡得充足,白天一晒到太阳也觉得浑身特别疲软,就想闭眼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 席江燃三小时工作下来,低头看她换了个姿势,呼吸匀淡地还在睡着。 能睡是好事,他不打扰她,虽然腿被她枕得酸麻了,忍着没动,掌心贴着她的发一下下顺着。 苏晚筝是被一阵门铃声吵醒的。 那时天色已暗下不少,夕阳西沉,听得到窗外下班的车辆变多了起来。 “谁呀?” 苏晚筝竟有点紧张,睡意消散,第一意识是昨天给他发短信那位前未婚妻。 席江燃阖了笔记本电脑,揉揉腿起身:“我去开门。” 房门敞开,习月琳微笑精致的脸便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拎大包小包的公馆管家。 她笑容有深意地沁入眼底:“晚上好啊,儿子。” 第145章 我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席江燃眸光乍然落入一片阴鹜,握着门把的掌心转移到门上,用身体拦住她要迈入的身形:“妈。” 习月琳这样不请自来,让他心里尽是不祥的预感。 虽然她从前也常常做“突击检查”,但这次她的表情不对劲,似笑非笑,那样恐怖地看着他。 “有事?”席江燃淡声蹙眉问她,眼底尽是不善。 习月琳一路上都压着腔怒火在胸口,越想席江燃这些天越不对头,手指攥得新做指甲都断了一根。 尤其现在席江燃对她漠视的态度,更掀起一番怒浪。 她眼底深深冷意,再无平日的嬉笑玩闹:“怎么,没事不能来看我儿子了?这里还是不是席家,没有我踏足的份了?” 苏晚筝听门口声音不善,忙跳下沙发去看,脸色一惊:“妈,您怎么来了?” 习月琳视线寒凉扫向苏晚筝,脸颊戴上层虚伪笑意,叮嘱管家将补品放在地上:“这不是给你送点东西来吗?听阿燃说,你现在是特殊时期。” 她一边说,一边意味深长看一眼席江燃。 男人沉眸墨冷,十指黯然攥紧,薄唇抿得肃冷。 故意在套苏晚筝的话,妈果然是察觉到什么,又或是,她已经确定苏晚筝怀孕。 苏晚筝疑惑看一眼席江燃,之前他分明说过很多次,怀孕的事除了身边亲近的人知道,决不能告诉别人。 她当时问,习月琳也不可以吗?他坚决摇头的。 可妈怎么现在知道了? 对上席江燃沉邃视线,他睫毛微眨了两下,似是有心有意。 苏晚筝意会得快,对习月琳笑说:“是啊。席江燃在外面惹了一帮黑帮势力,把我抓去当人质好几天,最近才脱险回家,确实是特殊时期。” 男人浓眉微展,心底悄悄松口气,她果然是懂他的。 习月琳露出夸张的表情,惊呼:“我的天,真的假的,阿燃,这事你怎么没告诉我们?筝筝出这么大的事,爸爸妈妈也应该帮忙的啊!” “你们帮不到什么忙。”他直接中断话题,看不下去习月琳虚伪的嘴脸。 虽然不知道母子间出了什么矛盾,苏晚筝总觉氛围不对。 她搓了搓手掌,还是热情把女人请进来:“妈,你们就别站在门口说话了,先坐,来喝点红茶,吃过饭没有?” 习月琳的手掌冰凉,握得苏晚筝心头寒颤。再加上那涂得血红的十指,宛如鲜血淋漓,刺目可怖。 苏晚筝不知怎的,心跳莫名加剧,胸膛漫上股不适感。 习月琳便悠然在沙发上坐下,拨弄下头发:“没呢,正想来吃饭的。” 她看一眼旁边脸色不佳的女人,挑眉问:“筝筝,上次快递回来给你和阿燃买的东西,用了吗?” 苏晚筝愣住,随即反应过来她问的是那套情趣睡衣。 “妈,我们夫妻生活够和谐,用不到那种工具。” 席江燃蹙眉接过回答,沉步走到苏晚筝身边,掌心温淡扶着她的肩膀,暗示意味地拍了拍。 苏晚筝即刻知趣不言。在这对低气压的母子中间,充当一个哑巴便好。 “是吗,够和谐的话,怎么筝筝肚子三年都不见动静?”习月琳左手托着脑袋,墨黑发丝如蛇般缠绕在手臂上,触目惊心。 “要孩子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我平时忙,筝筝也忙。” 自知自己这儿子聪睿灵敏,从他嘴里问不出漏洞,习月琳转而换向攻击目标: “我听说凌睿集团的总裁出事被警方拘留了,公司股价直面下跌等待收购了,筝筝现在应该是待业状态吧,那在忙什么?” “她弟弟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最近联系的几个骨髓配型,都不太理想。” “我在问她!谁叫你回答了!”习月琳忽而手掌一甩桌。 将长时间的怨气抖散出来,冷眸透着怒不可犯的威严。 苏晚筝着实被吓一惊,还好男人掌心及时扶住他。 从嫁到席家以来,从没见热情温柔的习月琳这样发过火。 这究竟是怎么了? 眼见情景,也只有自己出面解释,她微低着声,一字一句说: “妈,我最近确实待业在家调养身体。先前席江燃带我检查,医生说我体质虚弱,开了点补药。我辞职后便一直在家养着,是有给席家添新丁的打算。” 习月琳望着她匀淡平常的面容,雅致乖巧,黑眸出奇的清澈。 她嘴角缓缓下垂,笑容装不出来:“筝筝,你别学席江燃那一套,跟我撒谎,我的眼里容不得沙子,你们两个以为串通好说辞就能糊弄过我?” 第146章 唯一心软的时候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席江燃道:“该问的我们都回答了,你要真怀疑便去调查,在我们这永远只会是这个答复。” “好,席江燃。”习月琳郑重点着她亲自取下的这个名字,胸口是狠疼。 眼睁睁看着亲手养大的儿子逐渐翅膀变硬、不服管教,为了个女人欺上瞒下,要跟他们全家作对,她心凉如雪。 早知如此,当初根本不应该由着他娶苏晚筝!就该随便安给他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 习月琳双眸充斥恨与怒,一字一字地饮泣: “你这话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你们之间的秘密不必让我知道,对吗?那既然如此,你以后也别叫我一声妈,此后谁再问你父母是谁,就说我跟你爸都死了算了!” “妈……” 苏晚筝不料他们之间怎会闹成这样,连忙想去拉毅然离开的习月琳,却被她用力一掌甩开:“滚开!” 习月琳是有私心的,旁边就是棱角坚硬的角几,如果苏晚筝真怀孕了,席江燃会怎么做? 果然如她所想,男人一个箭步如闪电般迅速扶稳苏晚筝。 手掌落在她腰上时,还刻意放轻了力度,将她揽进怀里。 一连串动作发生三秒不到,但习月琳到底吃过的盐比年轻人吃的米过,细节全都镌刻进眼里。 心里几乎百分百确定,苏晚筝怀孕了。 他们夫妻现在联手在骗她。 心脏生疼,面上沁着心寒的笑意,对席江燃缓慢地摇着头:“你太让我失望了。如果早知你敢这样忤逆我,当初就该把你打掉!” 这话是何其的重,跟一巴掌火辣辣甩在脸上无异。 一出口,屋子里陷入死般的寂静。 席江燃伫立在门前的身形冰寒黑沉,扶着苏晚筝没半点颤抖,俊容沉铸:“如果想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就是忤逆,当恕我无法当孝子。” “你!”习月琳只觉如刀剑刺喉那般,铮铮冷扎心头。 她的儿子那么优秀,天赋异禀,从小便是她的骄傲。 可当初有多骄傲自豪,如今他这副忤逆的模样就多令她寒心! “砰”一声房门摔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 屋子里寂静半晌,苏晚筝才从刚才发生的事里回神,蹙眉担忧问男人:“妈怎么了?” 总觉习月琳一进门就低气压,揣着怒气来的。 “没事。”席江燃紧抿薄唇,掌心松开她,将桌上茶盏收拾起来,“或许是新年出行没带她,惹她不高兴了。等她心情好一点,我再跟她聊。” 苏晚筝沉默凝神,总隐有直觉,或许是和昨天给他发短信那女人有关。 —— 黄昏逐渐湮没天边,为漆夜披上迷雾的外衣,一轮明月挂上天边。 车灯亮起,习月琳开门下车,气到不顾这是苏宅,直接横冲闯进去。 彼时,苏丘正在和江吾知饮酒谈心,两人双双被那动静扰得回头。 苏丘一怔,放下杯盏起身,眼底蹿过丝柔和:“你怎么来了?” 习月琳微红着眼眶,显然是哭过一番,在见到苏丘时又泫然欲泣。 她一句话不说,叠双腿坐下,拿起桌上小瓶樱花国酒就往嘴里灌! “哪是你这样乱喝的!” 苏丘见状立刻将酒瓶夺下来,抽几张纸擦掉她嘴边的污渍,拧着花白的眉,“又受什么刺激了?” 江吾知在旁,心念这女人不就是席江燃的母亲,当年跟苏丘有过段地下情的女人么? 据说当时孩子生下就死了后,至此跟苏丘断了往来。 十多年过去,他们怎么又见面了? 不过,习月琳确实是绝色佳丽。 当年习家富可敌国,与席家并称榕城双雄,两家联姻引起过不小的骚动,纵然当时江家长期定居国外,也亲自到场见证那次世纪婚礼。 只不过现在,习家逐渐没落,席氏也逐渐由席江燃扛起大旗走上巅峰。 这世界还是年轻人当道啊。 习月琳粉拳紧握,低头饮泣:“怪就怪我当年心软!一时依了那孩子娶苏晚筝,且不说五年,才三年他就这样翻脸不认人!” 苏丘微怔,皱眉从她破碎的声音里听出个所以然。 一边捻纸给她擦泪,一边淡淡叹气,想必是刚从席江燃那大吵一架回来。 苏丘声线浑沉:“你少动肝火,伤身伤心,还会变老长皱纹,你这脸也不要了?” “你都不知道他刚才怎样对我!怎样护着苏晚筝!”习月琳气得颤抖。 苏丘叹声劝她:“那又怎样,人夫妻共处三年,同床共枕那么久,你哪能跟她相比。” 习月琳委屈地撅红唇哭泣,眼泪连珠串似的掉下来: “三年算什么!他忘记从小我怎么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养大的!这白眼狼!” 江吾知不动声色喝了口酒,深眸不自觉沉凝。 这习月琳是有手段的,瞧苏丘那紧张的模样,只怕到现在,她还把苏丘的心吃得死死的。 不然黄绵失踪这么久,苏丘也不会这么不上心。 江吾知眼底掠过丝寒凉冷意,桌下十指握紧成拳。 她究竟在哪? 这么多年他跟随苏丘身边,就是想找寻黄绵的下落,可始终一无所获。 苏丘本就对黄绵没感情,习月琳一接近苏丘,苏丘更无心找黄绵。 他不动声色,心里黯然飘出一个计划。 苏丘安抚道:“席江燃现在权大势大,你跟席峦都拿他没办法才要借助我的势力。你不要闹了,也不要去找苏晚筝麻烦。我们安稳行事,切忌急躁。” 好一番哄弄才平复下心情,习月琳攥着纸巾狠狠丢进垃圾桶。 “对了。” 她刚想把确认苏晚筝怀孕的事告诉他,又忌讳旁边的江吾知。 话语中断,侧头看了江吾知一眼。 江吾知老油条意会,推了下无框眼镜,微笑摸出打火机:“你们聊,我到外面抽支烟。” 他起身离开,手机开了录音模式留在座位下。 这么多年跟苏丘每次见面或吃饭,他都会开着录音,手里握点把柄护身,总不会有错。 看他走后,习月琳这才凑近苏丘身边:“苏晚筝怀孕了,我可以肯定这一点。” “怎么?” 习月琳把去别墅发生的事都告诉苏丘,十指攥拳: “按照时间推算,孩子在今年八月份能生出来,看他们还能快活多久!” 苏丘沉凝眉目,“你之前告诉过我,你知道股权书的地址?” 习月琳细眉轻挑:“知道。” “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要尽快拿到。”苏丘眸光灼灼,一股迫切的意味。 “过年以后吧,毕竟我现在还不能亲信你。”习月琳微笑托腮,手指尖轻轻点着脸颊。 “过年最是动荡的时候。待我考察你一段时间,再决定告不告诉你。谁知道你拿了股权会不会就对我翻脸不认人了呢?” 苏丘挑眉:“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 习月琳笑容冰冷入骨,掺杂一丝恨:“当然,毕竟是有前车之鉴的。当年跟我上了床,让我怀孕后就翻脸不认人。” 苏丘瞳孔阴了几分,暗中握紧了拐棍,却没接话。 送走习月琳时,江吾知正好结束一根烟从外面进来。 瞧着习月琳风情万种披上她那外套,撩拨长发,笑问:“聊完了?” 习月琳脸庞归于平静,美眸轻眯:“嗯,过来发泄一下就走。抱歉哦,江先生,还让你在外面吹了会冷风。” 江吾知笑答:“为美女效劳是荣幸。” 习月琳弯唇一笑,在管家搀扶下离开苏宅。 管家桐爷低声说:“这位江先生心还真是大,儿子都入狱公司快垮了,也不见他有半点着急,还整天闲庭信步在苏丘这儿逛,好奇怪一人。” 习月琳低笑,拨弄着额前刘海:“江清霾从来不认江家,江吾知和儿子的关系也很恶劣。一出事就把自己撇一身轻,倒也能预见。” 不过江家的烂摊子她不在意,也跟她没关系,她此刻关注点只在于苏晚筝怀孕的事上。 八月,距离现在还有七个多月,可她内心已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杀机。 两个男人间的小憩,被女人味一搅和便很难继续下去。 江吾知也兴致缺缺,第二天可以进去探视江清霾,他到现在还在为难该谈什么。 两人局散得快,苏丘将江吾知送出门口,由佣人搀扶着折返,悠悠上楼。 坐回这间陪了自己大半辈子的书房,仰头望着漆黑古旧的天花板,阖眸沉沉叹气。 回想起十多年前发生的经过,依旧心脏加剧跳动。 孩子的哭声犹然在耳边响彻。 是,他和习月琳的孩子,当初本是打算掐死了之的。 可绵软如小猫的身体抱在怀里,不足他半指长的手指握住他。 他双眼和他妈妈一样好看,明澈乖静凝视苏丘时,冒起的杀心就这样被泯灭。 当时黄家上下都知道他这一丑闻,黄绵及其父母带人连夜从国内远程飞到国外。 这十几小时内,苏丘决定把孩子留了下来。 那大概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心软。 反而为自己栽下祸根。 苏丘暗中托人花重金,向一位夭折婴童的父母买了尸体。 在黄绵及其家人抵达医院,他挨了老丈人很多拳。 打到眼角鼻子都红肿铁青,被逼着跪在那,医院大庭广众下有如酷刑。 最后是黄绵于心不忍了,哭了好几天的眼睛都不会流泪了,肿着眼将他拉起来。 护住他,嘶叫着让爸爸不要再打。 孩子尸体上交黄家,这才稍微善罢甘休。 黄绵向来心性温和,当时坐长途飞机见到他时,除了在他怀里哭,也没过激举动。 可那天习月琳告诉他,苏丘才知晓,黄绵竟将那孩子尸体大卸八块地摧残,还扔到习月琳身上故意刺激她。 性情温和之人向来都包藏一颗隐忍到扭曲的心。 苏丘悄悄将那孩子藏了起来,当作苏家的私生子避而不见,从不认他,这一过便是十多年。 缓缓一缕烟飘散上天花板,苏丘眯着皱纹深邃的眼,浊浊感叹。 其实这些年,最对不住的就是那孩子。 他老了,苏晟并非他亲生,除了自己亲手了结的苏丰莫外,就再无其他儿子。 像现在这般孤独时,还是很想念那孩子的。 第147章 永远没把我放在眼里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周末那天,榕城监狱的铁门缓缓打开。 江吾知一身肃穆的黑,摘了礼帽对狱警颔首致意,脸色沉淡出示自己的身份证件。 下午一点,本该是阳光最灿烂的时候,偏偏躲在乌云里,密不透光,整个世界都乌气沉沉的。 冗沉的空气拉低了人的情绪,江吾知肃绷着脸庞,步伐稳沉走进去。 江清霾进去已经快一周了,除了告发得之的证据,他在里面安静沉淡,没半点反抗,宛如一活死人般。 江吾知深深抿息,见到认识的队长后,勉强露出了笑容,与其握手:“吴队。” “江先生。”吴队手握着个老年茶杯,握住他的手心,环视一圈他,“怎么,来探监没带点东西给儿子?” 江吾知不动声色微笑:“同他说几句话就走。做出这种混账事,本该就从江家族谱上除名,我也是瞒着江氏其他长辈来的。” “这样。”吴队点头。 倒也清楚这些名门望族枝叶繁茂是好事,但生得太旺盛,乃至触犯律法边界便是该修剪了。 “跟我进来吧。” 吴队手里勾着串钥匙,喝着茶领他往房间深暗处走去。 一扇小门推开,一把橙色塑料椅子,有桌子和电话听筒,隔着扇玻璃能看到里面全景。 探监所江吾知不是第一次来,熟悉地在座椅上坐下。 不过一会,玻璃内侧那扇铁门开了。 身穿灰色囚服的男人步履低沉走进来,冗长的身形艰难行走般,黑眸灰尽,双手安然被铐在身体前方。 那张俊容削瘦了太多,皮肤凹陷进去,露出高凸在外的颧骨,脖子顺下喉结分明。 见儿子这样,江吾知脸色依旧沉静,眼泛冷光,手臂搁在桌台上。 手铐打开后,狱警离开房间,他拿起电话搁在耳边,眸光森寒,钉在男人脸上。 江清霾纵然此刻狼狈又肮脏,面容始终清俊,瞳眸不可一世的逡黑。 视线抬起刺向他时,一道凌厉的深光扎人心头。 江吾知冷笑,悠悠的声音从电话内传出:“瞪什么瞪,都什么处境了,还这么嚣张。” 男人默了许久,轻轻提唇一笑,终于开口,“我什么处境,落魄?狼狈?与你对比鲜明,不像你江吾知的儿子?” 高岭之花般嚣张,从前只手遮天时是,如今落魄到泥地之下也如此。 江吾知眯着眼眸,轻然冷笑:“看你这态度,到现在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 他从包里扔下一叠文件,尽数甩在他面前:“看看你公司的账本,股市全部变卖抵债,从前是个千万富翁,现在是个千万负债。” 江清霾垂下眼睫,平视他的双眼:“在做出这个决定时,我已经做好处理后事的准备。公司有人接手,财产尽数变卖抵债,自有人帮我打点,不会波及到你江家一分。” 江吾知手指紧紧揉着纸张,舔了下干涩的唇瓣。 他这个儿子的心气有多高,迄今落魄至此,他还是不愿向他这个父亲低头。 “所以江氏还没正式除你的名,你就打算先跟我们撇清关系了。” “我一直跟江氏没关系。” “没关系?那当初是谁借资金给你创立凌睿?” 他眼神依旧冰冷笔直:“二叔借的钱早已连本带息双倍奉还,算上人情费在里面,我不认为我欠你们江家什么。” 被他的话成功气到胸闷,江吾知深沉凝息,几乎咬着后槽牙:“既然那么恨江家,为什么还同意跟我见面?” 江清霾换了个坐姿,唇瓣轻抿: “算是给你做最后的道别,以及一声警告。我手里握有你犯罪的证据,外面我有人随时监看你的举动,如果你敢做出出格的事,那个人会立刻把证据供出去。” “你什么意思?这就是你这次见我想说的?” “就此。” 江清霾沉淡的笑,即便走到最低端,还保持他高傲的矜冷:“只是打算告诉你,虽然我被关在这里,但永远有双眼睛在盯着你。你上半生用母亲压着我,下半生,别想再用旧手段对付我。” “混账东西!” 江吾知手掌狠力拍在桌上,深红眼里翻滚愤怒,喘息深邃:“死到临头还梗着你的臭脾气!从你成年,我跟你妈离婚后,你永远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江清霾“啪”地一声将电话扔在桌上。 隔着玻璃看江吾知在那暴跳如雷拍着玻璃,像个可笑可悲的野兽。 唇角轻冷扯出笑意,毅然转身走出房间。 …… 临近新年前三天,微信群里都开始发红包庆祝。 自从那晚不欢而散后,苏晚筝再没听时苒提起订婚的事。 他们的大学群里发红包,也不见时苒来抢。 给她发消息,都是凌晨半夜回复,在忙那帮要升学孩子的教案,忙得不可开交。 爱情失意,工作得意,苏晚筝也不多打扰她。 大年三十前一天,她跟席江燃在家收拾准备出游的行李。 大多是男人把衣服洗漱用品递过来,她跪坐在地毯上一一归置进箱子里。 结婚那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和他出门旅游。 第148章 海岛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那股说不出来的兴奋,让她收拾东西时都哼起小曲。 “这么高兴?”瞧她晃着两条细腿在叠衣服,满脸笑容,抬手摸摸她的长发。 她叠着衣服,顺势倒苦水:“那当然,我都被关在房子里快两个月了。先被关在江清霾那,又关在这里。” 男人沉寂将东西递过去,眸映着暖黄的灯光,难掩心疼: “其实如果觉得海岛那般不错,叫时博在那看一套房子。我们长期住在那,你好出门散散心,对孩子也好。” “那不行,你还得去公司,那多不方便。” 苏晚筝觑他一眼,笑嘲,“你可别说再买架直升机每天去公司。” 席江燃笑了笑,将她叠好的豆腐块衣服放进行李箱,拉链拉好,起身时,苏晚筝忽然望着他说:“好像很久没听见小泉那边的消息了。” 男人深黑眸里瞬间滞愣,薄唇肃抿,手指摸了下鼻梁,搪塞道: “宋琉星带着他在别的地方过年吧,毕竟他们待在榕城也很凶险。” “也是。”苏晚筝眼底灼灼,“一个集团害了多少人的生命和自由,希望江清霾这次不会白白入狱,警方能彻底清掉这个组织!” 他淡淡温笑不及眼底,暗中藏下深意,抿唇轻叹。 她心地善良又对那孩子付出了真感情,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这个噩耗。 …… 新年前夕,时苒完成最后一个孩子的学案,关上电脑时,玄关传来钥匙开门声。 她摘下发箍和眼镜,随意将头发拨弄两下,看一眼时钟,已是晚上11点过。 他们关于陆翡的事争吵又冷战了很久,洛扬每晚都这个点回家,不给解释也不予道歉。 她面无表情地起身,拿衣服去洗澡,走出客厅时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鼻尖忍不住皱起。 时苒加快脚步想逃离那熏天酒气,手刚放在浴室门把上,一双手从后面无声圈住了她。 时苒怔了下,才刚转过头去,粉唇便被一道强势炙热的吻堵住,她下巴被男人指腹轻轻掐着,身体扭在那很难受。 洛扬闷哼了声,索性把女人抱起来,分开她的双腿坐在自己膝盖上,大掌扶着她的腰。 “洛扬!” 酒气冲得她难受至极,时苒大声惊呼。 狠狠掐住他的手腕侧头避开,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狠狠擦着嘴唇:“你干什么!” 洛扬靠坐在沙发上,衬衫全是褶皱,纽扣和领带歪了,冷冽地冲她笑:“干什么,亲你啊,你是我女朋友,还不让我亲你啊。” 时苒不敢相信看着他,双眼覆上水雾。 认识洛扬这么多年,初入校园时气质清冽的大男孩,如今怎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满身烟酒臭味,宿醉,彻夜不归,冷战后一句话不解释便强吻她。 就因为洛扬,时苒预料自己注定不能过个好年。 洛扬斜着愠红的双眼,靠在那冲她犯冷笑: “你在那装什么纯呢,跟我同居那么久,只给我亲,哪哪都不给我碰。我料是为什么呢,原来看不起我一小校长,想傍陆翡那样的大款啊。” 时苒没想到,他还要把这场无意义的架吵到过年。 胸口火“噌”地就冒上来,她拿起身上的毛巾就狠狠朝洛扬身上砸: “你说什么你!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陆翡有什么!” 洛扬嗤笑,醉得不轻,但又掺杂了几句真心话:“我还用看?陆翡没少像刚才那样亲过你吧,还碰过你哪里没?啊?” 他越说越难平息心头那股愤怒,一巴掌抓住时苒的头发,将她狠狠摔在沙发上。 “啊!” 夜暮沉沉,一辆深色保时捷驶在马路上,陆翡坐在驾驶座上,车窗习惯开到最大,让冰冷的夜风灌进来。 刚从新年局里出来。 那帮兄弟们回家跟老婆过年的过年,该跟父母吃饭的吃饭,就他一人最孤寂。 等红灯间隙手机直响,拿起来看,微信传来好几条消息。 【陆少,新年快乐呀~好久都没来醉臣看人家了,新年在哪过呀~】 【陆先生,新年快乐,今晚好寂寞,能来陪我吗~】 他黑着脸一条条删掉,揉着太阳穴,都是前几个月喝到兴头加的女郎。 点开微信头像想看看是谁,整容脸长得都一样,浮夸的妖艳,分不出谁是谁。 删完后手指落在最底部一个微信头像上,手指稍稍一顿,眸光轻眯,不自觉流露出柔软。 她的头像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她自己。 是张穿着件乳白色的针织连衣裙,坐在窗边的背影。 时苒那束长发生得美而勾人,隔着照片能感受那绕指柔,露出的脖颈雪白纤纤,手指轻托下颌,杏眸不知看哪,在想什么。 陆翡薄唇轻勾,记得前几日看她的微信,还是和洛扬的情侣头像。 似乎就是那次在席江燃家里闹不愉快后,就换了。 他手指轻动,发了四字新年快乐过去。 然后轻抿着薄唇等待回复。 时间分秒过去,没回。 睡觉了?陆翡挑挑眉,看一眼副驾上摆放的大小礼品。 这些缺德玩意,送的新年礼物都是些口红水乳,还笑说让他送给女朋友们。 日,真当他身边有多少女人? 掐了掐眉,陆翡发动车子,往时苒的公寓开去。 抬头一瞧,房间灯还亮着,没睡。 那就是纯粹不想回他微信了。 车停在楼下,他抿薄唇犹豫片刻,拎着大包小包的磨蹭着下车。 在楼道里抬手准备敲门时,陆翡还很懵,暗暗咒骂了声草。 人家都不理你微信,还舔着脸犯贱。 见到她时说什么? 这是送你的新年礼物? 是不是有点唐突? 且这事多的蠢女人,就算收了肯定也会打钱给他,一分一毛都不愿欠他的。 在他抬手打算敲门时,忽然内屋一声“咚”的声响,像是重物落地声。 紧接着,里面传来女人低颤的哭泣和哀求声,还有男人的骂声,字句带脏带家人。 陆翡呼吸猛然一紧。 那孬种。 青筋在手背上噔噔凸起,五指沉了力道,狠狠往下一掰锁断了,他抬起冷硬如铁的腿扫向门。 “砰”一声碎裂震响,木头房门应声倒地。 里屋场景很乱,茶几上杯碗花瓶碎一地,时苒被掐着压在沙发上,上半身被撕得不堪入目,那头秀发被人扯在手腕里,她痛得在哭,满脸通红和绝望。 对上她那双含水的眼睛,他一股子沸腾的血液冲上头顶。 冲过去的瞬间,一腿砍在洛扬手臂上,清脆骨折响,直接废了软掉。 洛扬闷痛低叫一声软在地上。 时苒朦胧疼痛间,感受到扯着头皮的手松了,取而代之是一双温暖的大掌,将她头发小心呵护地包住,然后将她抱入怀里。 她像救命稻草抱住面前的男人,脸颊埋在他胸膛,一刻不敢松。 洛扬倒在地上,胸膛也挨了一脚,闷一口血在嗓子里。 他躺在地上喘息,胸脯来回起伏,死死瞪着男人皮鞋离去的方向:“你他妈的……你要带时苒去哪?陆翡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放时苒下来!” 他手臂骨折,小腹也疼得难受,再加上酒精眩晕,整个人很艰难在地上爬着。 “老子是禽兽那你是什么?” 陆翡滞了脚步,忽而冷冽转身,把怀里颤抖低泣的女人展示给他看。 她身上的抓痕,掌印,满脸的泪水,一头漂亮头发被扯得乱糟糟,昭示着他的罪行。 洛扬看着眼神空了一瞬,忽然心头涌上一股沉涩。 他努力爬起来去抓时苒的手: “苒苒……对不起,我今晚真的是喝多了,我没想过要伤害你……今天是新年夜,你不要跟他走……” 他手想碰时苒,陆翡没阻着,低头温目看怀里的人,看她选择。 时苒像触电似的抽手,缩回陆翡怀里,眼神恐慌惶惶:“别碰我!你滚,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陆翡轻笑,把她收裹进怀里,护住不再让洛扬碰到。 洛扬狠狠淬了口血:“陆翡,你他妈的看上谁不好你要动时苒?你今天要敢把她带走,你敢动她你试试!” 陆翡笑得不羁,倒也不避讳直诉他的欲望:“你说对了,老子看谁都不好,就一眼看上时苒了。想动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你又不是不知道。” 怀里时苒都听着,身体一动,心脏某处颤着涟漪,紧闭双眼。 这种无耻的话……什么欲望不欲望的,也就陆翡这土匪说得出口! 他将女人抱在怀里,用西服拢住她身体:“今晚就谢洛先生成全了,新年礼物,很贵重。” 洛扬哪受得住这样挑衅,尖叫着要扑过去,小腹疼痛致使他跪下来咳出一串血迹。 陆翡冷着头也不回离开,径直下楼把她抱上后座。 放她下来时,听见女人柔柔如雀一声“无耻”。 —— 新年伊始一切张灯结彩,苏晚筝与席江燃踏上离开榕城的旅程。 仅仅三十分钟的航程,游轮宽敞巨大,坐在甲板上吹着海风,她肩上拢着一层披肩。 海风咸涩,时而海鸥划过天际,翅尖点水,划过湛蓝天空。 一切那样和谐美好。 苏晚筝静谧望着愈来愈小的榕城,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有几分感慨。 “甲板上风大,下来吧。”席江燃站在一楼楼梯口催促她。 苏晚筝无奈起身,还想再吹会风的,不过,这会清晨是有点冷了。 男人捉起她小手牵住,冰冷的温度让他凝了凝眉,放在唇边暖了会,裹在手心里。 抵达当地小岛,有一位岛上的村主前来接待他们。 是个皮肤黝黑的当地人,脸上画着奇怪的彩色符号,眼睛澄澈干净,像极了。 一瞧就是席江燃提前做好了工作,特别热情唤她苏小姐,领着二人环海走了一圈,然后来到竹林茂密深处的民宿门前。 全玻璃民宿,外墙包裹着原木,走进去便一股自然的清香芬芳,迎面来的风都柔和温存。 新年这几天的民宿都被席江燃一人包了,楼下住了隔壁医院的妇科医生,随时照顾苏晚筝。 一切安置妥当,放好行李后,脱掉厚重的外套,换上防晒服,迫不及待拉着席江燃去沙滩。 海岛有不少城市里来的游客,放眼望去,海滩上人头攒动,一派热闹的景象。 将身上厚重的外套脱掉,里面早已换好了泳装。 席江燃不许她穿上下分体的,怕凉到肚子。 她穿了身花纹连体小裙边泳衣,在轻飘飘的防晒服下,纤细的腰线完美展露。 游泳圈在她的腰间,白皙长腿跑得欢快,头发随意一束,刘海放下来,跟那群十八九岁的女孩们没两样。 而他穿着黑色泳裤,披了件墨白交加的海滩风外套,冷硬短发顺着海风浮动,深沉的墨瞳里看不见旁人般,视线只有前方花儿般的女人。 苏晚筝找了块靠海的位置坐下来。 “在这儿?” “嗯,离小卖部近,晒晒太阳渴了可以去买饮料喝。” “带了热水,喝热水。”席江燃淡淡铺开格子餐布道。 “……” 两人手牵着手下水,海水被阳光照得温暖,脚踩在海里,脚边的流水与砂石明显可见。 “冷吗?”他侧头问她。 苏晚筝摇摇头,慢慢两人晃荡到苏晚筝胸口的水深,不过才到男人腰间。 她晃着腰上的游泳圈:“我想在里面试着游几圈。” 她其实不太会游泳,戴着圈圈也只会像旱鸭子一样扑棱着水。 席江燃摘掉她的游泳圈,将她身体放平,掌心落在她腰间,温淡道: “教你,身体放平飘在水面上,双脚上下蹬,双手像划桨来回地划。” “哦……”她一时被放平,脑袋差点栽进水里,一下很没安全感地抓住他的手臂。 他被她怯怯的模样逗乐,“怕什么,我托着你。” 她鼓着嘴学着他说的那样,上下扑腾着双腿。 努力往前划,脚蹬出的水花太大,直接溅了男人一脸一身。 她还埋头苦游,全然没注意到他黑沉的脸色。 “诶?我好像找到一点窍门了,你松手试试!”她兴奋地回头看他。 男人无奈地浮笑,将手慢慢松开时,托举支撑身体的力量一下消失,她惊呼一声往水里栽去! 席江燃反应极快地上前抱住她。 “……吓我一跳。” 苏晚筝心有余悸抱着他,这才发现整个身体像树袋熊那样扒在他身上。 双腿紧紧勾着他的腰腹,小身子撞到他那位置。 他闷哼一声,几分情动地把她身体离远点,轻咬下她湿润的耳垂:“床上腿也没圈这么紧过,这么怕?” 苏晚筝耳朵一下红了,从他身上弹下来,抓回自己的游泳圈,红耳朵瞪他:“……流氓!” 这么多人在呢,他说什么胡话,就不怕被听了去。 又教她游了一会,苏晚筝总算能在水里平衡身体,埋头进水往前游,可不会换气,没走多远就气喘吁吁地停下。 “还挺累的,难怪都说游泳健身减肥。”她从水里漫出来,宛如误入世间的水妖,将湿润的长发竖起来,露出白皙脖颈。 她的泳装肩带掉了一边,露出点胸前白皙的弧度。 在她身后一光头男子转头不经意瞧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忽而膝盖受到一记重创。 男子痛得嗷呜一声,刚要骂过去,抬头便对上席江燃幽冷的视线,悻然将话塞回喉咙。 不小心犯了贼心被发现,他心虚得哪里敢骂,灰溜溜游走了。 苏晚筝全然没注意,勾着他的手指一抬头,指了指不远处的黄色游泳圈:“哎呀,我们的游泳圈飘那么远了。” 他心里飘上个念头:“那我走过去,你游过来抓住游泳圈,看看你学得怎么样。” “就这点距离,没问题。” 席江燃故意挑衅:“真没问题?” “当然,要不要打赌?” 他眯眸一笑,勾着她的腰贴在她耳边,炙热如火地说:“可以,我赢了,今晚你帮帮老公……你赢了,老公帮你……” “……” 苏晚筝受不住他下水了还满嘴骚话,涨红了脸,拼命推他胸膛,“你不要这么色行不行……” 他下颌压她肩膀上,轻轻吻掉上面的水珠,抱她缠她:“特殊时期,寂寞难耐,只能这样求一点福利。太太给不给?” 受不了男人撒娇,苏晚筝肌肤一颤,咬唇避开:“懒得理你!” 她深吸口气,像鱼儿似的扑腾进水里,生疏地划动双腿双脚,手伸到前方去够。 席江燃故意使坏,在她要碰到游泳圈时,抓着游泳圈往后挪,就是不让她碰。 苏晚筝显然急了,拼命往前游偏偏就是碰不到。 她终于憋气憋不住,从水里猛地抬头抹了把脸,游泳圈竟然近在咫尺! 只要她再憋一下,伸手过去就抓到了。 苏晚筝懊恼地抓抓头发,硕大眼睛鼓鼓傻傻的:“怎么会这样?再来一次。” “哪有再来的理。” 他耍了计得逞,自然是不让,勾勾她的下巴,眼底蹿上火热的苗,“今晚洗干净等着你。” “……” 苏晚筝又羞又气,猛地抬手洒一脸水到他脸上。 赤着脸往岸上跑,这混蛋男人! 第149章 想得还真美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游完泳上岸有点饿了,苏晚筝去小卖部买了几个玉米,躺在海滩上吃。 吹着微凉的海风,听身边人声鼎沸,舒适无比。 席江燃中午有场视频会议得先开,留她一个人在沙滩上吹海风。 时间推至下午,苏晚筝接到时苒的电话。昨天晚上给她打电话贺喜新年,时苒一直没接。 她立刻接起,把电话搁在耳边:“喂。” “……”那头先是一声轻轻的“你别说话”,然后时苒的声音才传入耳中:“筝筝是我。” 苏晚筝摘下太阳墨镜,胳膊搭在额头上:“怎么昨晚打电话一直没接啊,没出什么事吧。” 时苒微咬着泛白的下唇,想起昨晚被洛扬家暴的事,脖子和头发根又隐隐作痛。 她把昨天的事简单叙述给苏晚筝听。 “啊?” 她即刻从沙滩布上坐起来,手指微微发颤,“那混蛋竟然打你?那你现在呢?不会在医院吧?” 时苒无力闭了下眼:“没有。昨晚陆少把我救出来了,我现在……” 她咬了下唇,耳根微粉:“现在在他家里。” “……” 苏晚筝瞠目结舌。 一时竟不知该感谢陆翡出面及时,还是骂他趁人之危。 可都带到家里了,箭在弦上有不发的道理? 她喉咙轻动,小心翼翼地试问:“那你跟他……” “没有!”时苒立刻否定,雪白五指死死撑着大理石桌面,撑得指节都泛红了。 “我跟他当然没做什么!我才不是那种被生活压垮就饥不择食的人呢。” 旁边喝牛奶听时苒打电话的男人,忽然没忍住喷奶。 靠你老母的,他有皮囊有身材有钱有人脉。饥不择食?还说得那么自然,在她心里他是地痞流氓还是什么? 苏晚筝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暗暗松了口气:“我当然没怀疑你啦,只是陆少他……不是特风流吗?就怕他趁虚而入啊,想用强的来你也抵抗不过他。” 陆翡那一身肌肉,每周固定时间跟席江燃健身的,苏晚筝见识过,那高强度不是一般人受得起的。 “我知道,他没对我做什么,把我带回家洗了个澡,安排我睡在次卧了。” 时苒裹着衣服,“昨天我裹了好几层毛毯锁门睡觉,早上醒来还在身上。” 陆翡:“……” “行。”苏晚筝摸摸鼻梁。 虽这么说,她还有点不相信陆翡。 毕竟是只吃过肉的狼,放着美味羔羊在眼前,一时不碰不代表一直不吃。 苏晚筝不甚放心地道:“实在不行,你就搬到我家里,有把备用钥匙在地毯下面。” 时苒无奈垂头:“行吧,不过就这样贸然进你家,席总不会有意见吗。” 听时苒嗓音疲倦,定是昨天一晚都没睡好觉,苏晚筝安抚道:“我跟他说了就行。没事,我的意思是如果陆翡对你有越界行为,你也有地方去。” 时苒笑了,心头泛暖,“谢谢你啦,筝筝。跟席总度假度得怎么样啊?那边好玩吗?” “还不错,上午席江燃教我游了一会泳,累死我了,游泳可太难了。” 陆翡在旁边看报纸,轻轻翻过一页,笑了:“多半是心术不正。” 时苒笑容一凝,回眸瞪他一眼:“两人是夫妻,怎么心术不正了,你昨晚对我才叫心术不……” 话出口,才意识到苏晚筝在听着。 她脸颊一红,咬唇即刻住口,尴尬地抿唇:“筝筝,你刚才没听到我说什么吧。” 苏晚筝:“……” 她……该听到还是没听到呢? 简单寒暄到新年问候,时苒忽然托着下巴,有几分伤感地道: “其实每年我最怕新年这个时候,父母明明健在,但就是不想回家。一回家又要被逼拿过年钱给时大器花,就很心烦。” 苏晚筝听着心疼。曾经过年她跟席江燃闹得僵不见面,但至少也有苏家陪着她。 可苒苒不同,她没家人宠疼,只能依靠自己,洛扬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 所以发生昨晚那样的事,再加上先前席江燃说,洛扬和别的女人去酒店……苏晚筝太心疼她了。 “早知道就带你一起来过年了。这里人好空气好,风景又漂亮,晚上还有烟火大会,最适合过年散散心。” “算啦,我哪能打扰你们夫妻共处。席总肯定得恨死我。” 时苒托着下巴,眼底悄悄淌过难过,“你就多拍点照片,让我看看烟火,就当是我放过了。” 苏晚筝抿唇微笑:“好,晚上拍了照片发给你。” 一驾巨大的直升机从头顶经过,引不少海滩上的游客抬头观察。 时苒打个呵欠:“不跟你说了,我继续备年后放假的课,你在外面玩小心点,尽量不要离开席总的视线啊。” “嗯,好啦,明白。” 苏晚筝挂掉电话,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眼看时间近晚,海滩上的人纷纷收拾东西回归,她也觉得有些凉意,把毯子卷起来闲庭信步地往民宿走。 …… 三驾升机盘旋在海岛上空。 喻霜降淡淡拢着外衣坐在机舱里,纤弱的脸颊娇瘦,隔着窗户扫览海岛的盛景。 有山林有绿水,夜晚燃亮的篝火璀璨明丽。 她眼底苍色无神,唇畔无力下坠,真美的宝地啊。 席江燃为了躲避她,躲避喻家的视线,竟带那女人来到这么个世外桃源。 他是个极其厌恶旅游的人,对于他这样的精英来说旅游无异于浪费时间,做攻略,找度假点,定酒店,都是极度耗时耗力的事。 可他为那女孩做了。 深吸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 “小姐,您真的打算信那个姓江的话吗?” 身边,跟随她多年的手下低声问,面露担忧,“我真怕这次行动,他是故意利用您借刀杀人……” “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喻霜降低淡一笑,“利用我也罢,为他自己谋利也罢,我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让那女人永远脱离席江燃身边。” “可如果那女人真出什么事,您的病……” 她眼底燃起一抹烈焰,眼角沁出一丝戾气: “席江燃可以跟任何女人生孩子,就是不能和苏晚筝。就算我的病好了,他心里没有我,那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手下被她步步逼退,不再开口,尽管心知这场行动凶险无比,他也不敢再说什么。 …… 瑰丽的舞厅,得之一场盛大的筵席展开序幕。警方的调查出现瓶颈,难以突破,这正是他们集结势力欢庆一堂的好时间。 越是在风口浪尖,想避开警方的耳目,就越是要声势浩大张扬。 更何况现在是大年初一。 得之培养的许多手下都从穷乡僻壤来,没人过节。为聚拢人心,苏丘索性把他们都召集到一起,共同过节。 酒席进行到中央,舞曲悠扬响起,歌舞升平,男男女女下座开始走入舞池中跳舞。 苏丘走到习月琳的身边,他今天身穿一件灰色西服,不知用什么妆容遮盖了些皱纹,白发染黑,又回到当初英气茂盛的容颜。 而习月琳今晚穿了件鎏金长裙,金光粼粼地坐在那自成一幅美艳的画面,不知道以为哪个女明星被邀请到场。 苏丘微笑俯首,摊开掌心:“习小姐可否赏脸?” 周遭发出起哄心照不宣的声音。 习月琳轻笑一声,放下手里的高脚杯,拢裙起身,如玉长臂搭上去。 腰上男人掌心一用力,将她拢入贴近。 苏丘拥着她缓缓起舞,低声在她粉白的耳边说:“丈夫不在,他还真放心你。” 习月琳今天画的钻石眼影,上挑时像猫一样勾人: “他今晚有应酬,托我来参加得之的宴会。有什么不放心,你们又不是一群见到女人就扑的野兽。” 苏丘笑了,这张小嘴还和从前一样凌厉。 音乐缓慢,两人脚步一前一后,无比和谐。 习月琳手抵着他的肩膀,轻声说:“虽然苏晚筝怀孕了,但你答应过我不动她,可不许食言。” “当然不会。”苏丘露出轻笑,“答应你的事,怎么会食言,在你下命令前,绝不碰苏晚筝一下。” “你会有这么听话?”习月琳轻哼了声,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等年后,苏晚筝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我已经找了一处私人诊所,包了年后到八月份的所有房间,到时候,苏晚筝就在里面给我乖乖养胎,哪里也不许去,也不许再见阿燃。直到孩子生下来,她的职责结束后,我再把她交给你,怎么样?” 瞧她眉眼灵动的模样,苏丘淡淡地笑,刮下她的鼻梁:“想得还真美。” “怎么啦,这不是两全其美吗?苏晚筝生下这个孩子之后,我是建议你把她除了最好。这女人留着就是个祸害。” 习月琳笑着眯眼看他,“怎么,你该不会是心疼你外孙女了吧。说到底,你们也是血脉相连的,你也挺忍心对她下杀手。” 苏丘冷笑悠悠,没有说话,掌心扣紧她的腰:“想从我嘴里套话呢,苏家的事很复杂,不是外人见到的那样。” “我也算外人?”习月琳轻哼了声,扯了下他的领结。 “别闹了,这么多人看着。”苏丘虎着脸,把她双手反剪住。 怎会看不懂这女人的心思,看似对他黏腻贴近,眼底还是凉漠的。 还恨他,恨当年那件孩子的事,若非他们俩目前在合作,习月琳只怕见都不想见到他。 两人一言一语看似甜蜜温情,实则字句带剑,互穿心肠。 不过这些,在监控视频里并不能看出这些。 江吾知手指淡淡托着下颌,坐在书房电脑前,目视屏幕里那片繁华的销金库,眼底黯淡冷灰。 第150章 她说可以就可以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他握鼠标的手背浮起青筋,深冷吸了口气。 “江先生。”身后手下刘业低身凑近,在他耳边悄悄说,“喻小姐已经抵达海岛了。” “好。” 刘业看那屏幕上衣香鬓影的男女,轻冷一笑:“苏丘这老头,信誓旦旦说他跟黄绵几十年的夫妻,鹣鲽情深。一个老情人就把他勾得魂都没了,一把年纪手还搁人家腰上,也不害臊。” “江先生,苏丘身边一手下不是说了,苏丘根本没在认真找寻黄绵的下落,这么多年过去,指不定夫人已经……” 江吾知听到此,额间眉头突突地跳,五指缓慢收紧:“你说够了没有?” 问出的口气悠悠,却摄人心魄。 刘业不说话了,低头沉默。 江吾知盯着画面里交谈甚欢的暧昧二人,冷笑两声:“这十多年我跟在他身边做牛做马,信任他,替他顶罪坐过三年的牢狱,就是看在他势力雄厚,能找到黄绵的下落。” “他在背后暗箱操作致使黄家落魄,我没怪罪他,只恳求了他保留黄绵的性命。毕竟阿绵对他是真心。黄家落魄后阿绵就销声匿迹,直到现在都从未出现过,我现在只希望苏丘能找到她,护她周全。” “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女人,家族全灭,拖着一身的债务能到什么地方去……” 江吾知越说越是心痛,痛到无法再继续下去。 他缓缓打开绛紫色的帘幕,书架上一排都是大大小小的相框。 刘业怔住,还从未见江吾知打开这层帘幕。偷偷凑近一看,瞬间目瞪口呆—— 这都是黄绵的照片! 或对镜头温婉微笑,或在街上随意街拍,都是约二三十岁的年纪,张扬笑容与纷飞的裙角,美如卷画里的人物。 江吾知抬起沧桑的手掌,拂尘般轻轻抚摸着那些相框,仿佛能透过玻璃摸到女人的脸颊:“你到底在哪里啊……” 呼唤的声音悠远苍老,一阵阵痴心妄念的绵长。 刘业不知道江吾知与黄绵经历过怎样的纠葛,叫他痴心想念了几十年。 甚至不惜与江老夫人,江清霾的生母闹翻。 刘业低声又提醒:“可是江先生,少爷在牢里曾经说的那些话,我们不得不忌惮吧。他说监狱外面有眼睛在注视我们的一举一动,就这样贸然让喻霜降行事……” 江吾知发出一声冷哼,想起那日跟那孽障的见面,便一肚子火气:“他若手真能够那么长,这次能调查到我,尽管来告发我试试!” …… 二楼民宿间,天色渐晚。 席江燃刚结束视频会议,揉着眉头稍作休息,打算给苏晚筝打个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回来时,时博率先打给了他。 “席总,有点异样。” 席江燃眉宇低凝,起身时,正看到苏晚筝哼着小曲,抱着游泳圈从小径走到楼下开门:“说。” “今天上岛游客三万余人,都无异常,上岛前的金属探测仪也都没检测变化。” 时博盯着显示器上的几处异样的三个蓝点,皱眉说,“只是在傍晚时分,突然出现了三架来历不明的直升机。” 席江燃沉眸,手指淡然收紧,“什么来头?” 时博皱眉摇摇头:“难查到,特地挑在天色昏暗的地点,看不到机型,也查不到飞机上的人。” “现在直升机在哪?” 特地通过三架直升机上岛,席江燃不信这是哪个暴发户来旅游了,必然是想逃过上岛的金属探测仪。 “停靠在小岛东边侧面的空地上,三架在十分钟前都已离开,想必人已经上岛了。” “我回来啦。” 苏晚筝步伐轻快地上楼,打开门时,席江燃正掐了电话收入口袋,温淡回眸:“玩这么久,又下水了?” “没有呢。”她吐吐舌,“你不在怕被浪卷走,就没敢。” 他走过去揽住她的腰,俯身低吻:“老公工作忙,没尽兴的话,明天再陪你去游一次。” “不用啦,明天去逛逛村庄吧,看介绍都特别有民族气息,还有好多小饰品卖,咱们买一点回去带给苒苒、陆少、李医生,哦对了,还有苏澈。” “好。”席江燃拍拍她的小腰,“去换和服吧,烟火大会要开始了。” “哦对。”她后知后觉地去找和服,大概是结婚那年去樱花国买的,那个年龄酷爱粉色,裙子粉白交加,上面点缀樱花花枝和花瓣。 将长发盘起来,穿上衣服拿着扇子小步走路,真有电视里樱花国少女的感觉。 烟火大会在沙滩上进行,晚上两人都没吃饭,找了一处无顶露天餐厅,一边吃饭一边欣赏烟花。 一路走向餐厅的路上,遇到密密麻麻的游客,女孩有点穿着比基尼,有点穿着漂亮的洛丽塔,倒很少有像她这样穿和服的。 苏晚筝打量着路过穿着比基尼的小姐姐,总觉得她们的目光老往这边看。 她有点不好意思牵紧男人的手:“哇,是我落伍了吗?现在看烟花都不流行穿和服了,我这样好奇怪啊……” 话音未落,那几位比基尼小姐姐已经走了过来,脸颊红红地看着他们:“请问你们是情侣吗?” 苏晚筝一怔,旁边男人已淡声道:“夫妻。” “啊……”几位小姐姐脸色失落,不死心地盯着席江燃。 眸里放光,又期待地看向苏晚筝,“小姐姐,可以让我跟你老公拍张合影吗?拜托啦,她今天刚失恋的,发个朋友圈气气前男友啦。” “……” 苏晚筝是越来越不理解现在年轻女孩了。 她尴尬掠一眼席江燃淡淡的侧颜。她还以为是自己穿得太奇怪了招人眼球,原来是他在招惹视线。 她松了男人手臂,飘飘然:“可以。” “可以吗,小哥哥?”一美女上下身分体泳衣,外面披着乳白轻纱防晒服,白皙的小腰一晃一晃的,脸红凑到席江燃身边。 席江燃深深看一眼苏晚筝,沉着气息,不知怎的气压便降到极低:“她说可以就可以。” 第151章 新年快乐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哇,太好了!你们快帮我调到B612美颜,把我和帅哥拍好看一点啊!” 苏晚筝在旁百无聊赖摇着扇子看,他像众星捧月似的被美女围在中间,神情匀淡,却反而更招人喜欢。 她轻轻转过身,身后是家卖面具的小店,透着橱窗镜子能看到自己的脸。 身上穿的和服紧致包裹身材,尺码明显小了,比起三年前她是丰腴了些。 扎着简单的丸子头发簪固定,脸上妆容清淡,五官单看是精致,却过于普通了点。 不知什么心理作祟,总觉得和席江燃站在一起,她会有几分黯然。 心里又想起那位喻小姐,想起她发给席江燃柔柔的话语。 她抬头看着迷雾沉沉的天空,云朵稀疏,月亮半缺。 沉沉阴郁的感觉袭上心头。 三个比基尼美女照了各种照片,眼冒星星地满足离开。 席江燃沉着脸,抓住女人的胳膊往前走,动作明显透着不高兴,但也算顾及孩子,没有太粗暴。 “你不高兴了吗?”苏晚筝反手握住他的手。 “没有。”他抿气,低头望进她眼睛里,有几分无神。 心知她是善良好意,今天过年也不想太小心肠,可他多少希望她对他有点占有欲,就像男人对女人的那种。 喻霜降的事也是,她好像不甚上心,后来一句也没问过他。 到达餐厅进去,席江燃牵着她选在一处幽静的角落,抬头能看到天空。 两根烛光亮起,两人共同点亮,暖黄的灯光照亮彼此的脸颊。 她抬头就看见他含笑深邃的脸庞,掌心被他的手掌包裹住:“你看着我干吗?” 他捏捏她的脸颊,微笑道:“下次多穿点粉色吧,总穿黑白装太刻板了。” 苏晚筝托着下巴:“哪能啊,还不是趁着生孩子前装一下嫩,有孩子就没机会了……” “谁说生了孩子的女人不能穿粉色?” “那会被人笑话的。” 他笑看她低头鼓鼓嘴的模样,难以想象她从前浑身带刺的模样有多凌厉逼人,清冷雪白的脸从来都不沾笑容。 但现在不同,被爱滋补的女人会变得可爱幸福,脸颊鼓鼓白皙,眼睛里是澄澈的美好。 她托着下巴随意看向某一处,硕大杏眸映着彩色斑斓的人群光景。 无意偷懒的小动作,落在男人眼里竟格外的美。 席江燃默默拿手机拍了两张照。 “你干嘛?”苏晚筝愣了下,捧住小脸不悦,“席江燃你偷拍我。” “发个朋友圈。” 苏晚筝惊异睁大眼睛。 席江燃这万年不发朋友圈的,要发她照片会上新闻头条吧,不知道他五千个微信好友里有多少潜伏的记者媒体。 “你不怕被媒体炒作啊。”她托着下巴问。 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在打字,手机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俊容,唇角微提:“他们炒作你,我把他们公司炒了。” “那你不怕被喻小姐看见呀?” 男人觑她含笑的眼睛一眼,故意轻笑,把手机关掉:“说得也是,那就不发了,免得喻小姐伤心。” “你……”苏晚筝气得鼓嘴,伸手去夺他手机,脸颊涨红呢喃,“不行……你是我老公……” 无奈他手长脚长,苏晚筝隔着张桌子根本够不到他。 她索性绕到桌子另一侧去扑,可刚坐过去就上了男人的当。 他长臂将她一扯落入怀里,薄唇温热地扣上去覆盖,将那满脸恼怒的小母狮吻到驯服。 她软了身子,脸皮子薄,生怕被旁边的餐厅客人听见,心急推他肩膀。 “不怕,我们坐在角落里,谁能看得见。” 他眼睛在昏暗的灯光里缱绻缠绵。 当夜空第一束烟花冉冉上升时,他再次吻住了她。 深深沉沉,混沌热切,拉着她的意识飞向天堂那般。 “新年快乐,太太。”他吻她鼻尖,流连到微闭的眼睫,再到白皙的额头,像在宠疼一个心爱的宝贝。 “……今天已经新年了。”她推着他的胸膛,唇瓣色泽娇红,无比艳丽。 他们依偎在一起,抬头看漫天烟火,绚烂缤纷。 烟花降临人间,照亮每一张幸福愉悦的脸,除了其中一张隐没在人群里的脸。 女人煞白脸色被烟花照亮,旁边搀扶她的手下,都感受到周身的低气压。 她双眸含血般死死瞪住餐厅里那拥吻在一起的男女,隔得很远看着。 浑身彻骨泛凉,烟花亮起,宛如一阵爆裂炸响心头。 眼眶发颤,睫毛微抖,手背的青筋几乎突出来,死死掐住旁边手下的手。 那就是苏晚筝,他捧在心里喜欢的女人。 “喻小姐!”突然手下大叫一声,把手机交给她看,“席总竟然发朋友圈了,这……” 喻霜降冰冷的手夺过去,颤抖着五指攥住手机,席江燃的黑色头像只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苏晚筝笑容温甜地托着下颌看向窗外的烟花。 一张是两人紧紧十指相扣的手。 喻霜降冷笑了声,机械般来回翻着,甚至双指扩大照片仔细去看每个细节,死死盯住苏晚筝的脸:“原来长这样,他喜欢的是长这样的……” “小姐……” 手下小心翼翼凝眉扶住她,生怕她身体突然倒下。 “你说她漂亮吗?”喻霜降忽然瞪大双眼,苍白如纸,将手机递到手下的面前,比对着自己的脸,“好看吗?你说,她好不好看!” 手下被吓得步步逼退,“喻小姐,你清醒一点……” “你说,她是不是特别漂亮!你也是男人,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这种的!” 手下求生欲极强地说:“这……不同人眼里有不同的样子吧,我就觉得您的五官比她精致一些……” 喻霜降冷嗤了声,关上手机,掌心缓慢抚摸自己的脸颊,削瘦得颧骨可触,声音发颤:“可他嫌我不够漂亮,他不喜欢我……” 手下挺害怕她这样的,先前只以为喻小姐身体有病,现在看来,心理也有一定的扭曲。 他匆忙安慰说:“喻小姐,她就算漂亮又如何?咱们不是已经跟江先生联手了吗?我们狠狠给苏晚筝一记下马威,让她知道自己身份地位。” 喻霜降听到这神情才逐渐缓和下来,慢慢凝气,绷住苍白的嘴唇:“你说得对,你说得太对了,她以为她的幸福生活开始了?呵,等着瞧吧,我要她知道席江燃跟她结婚究竟是为了什么。” 烟花大会一直持续到凌晨12点半才结束,苏晚筝走回家的路上都打盹,一进民宿就困倒在大床上了。 男人脱去外衣时,口袋里还有一张写着微信号的卡片,是去看烟花路上其中一个拍照女孩放的。 他谑然冷笑,将那纸片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 扫一眼床上酣睡得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人,他轻轻一叹。 像她这样心大,把丈夫随便借给其他女人拍照的女人,大概不多了。 他俯身把她搬到床上躺好,盖上被子,拨开她脸颊上的发丝。 但他偏生喜欢她这一点没心没肺的样子,大概在她世界里,没想过那些女人们明知他已婚,拍了照片,还会往他口袋里塞微信号这种事。 苏晚筝睡得迷迷糊糊,完全忘记今天游泳输了的赌注,一觉睡到第二天十点过。 她懒洋洋舒服地洗了个澡,换上那条想穿很久的民族风长纱裙。 白色修长裙身,勾勒着盈细的腰身,在胸前锁骨处收了个小小精致的蝴蝶结。 再配上一双舒服的人字拖,戴上大草帽,太适合四处逛街了。 海岛上气候温暖,即便是二月份,太阳一照射出来,天气也如春天般温暖。 席江燃到底是不放心她穿得这么单薄,给她找了件米色的薄针织披上,两人这才牵着手出门。 小镇上许多纪念品店,由于是环海小岛,他们的吉祥物标志是海豚,经常看到店面有卖各种各样的海豚玩具。 苏晚筝激情消费,不一会手里就多了两个抱枕。 眼看她又要跑到另一家店看,席江燃无奈拉住她:“你买这么多回去,放家里?” 她一副振振有词:“不仅放家里,也可以送人啊。送时苒一个,再送小泉他们一个,咱们自己家里放一个,还得再买点吧。” 席江燃神情微沉了下来,不动地看着她。 他沉下嗓音,掌心缓慢握紧她的手:“小泉……是男孩,应该不喜欢海豚抱枕吧。” 苏晚筝无奈摊手:“礼物嘛,算我一个心意。都好久没见那孩子了,之前答应过陪他一起学习冲刺期末的,肯定现在又更讨厌我了。” 瞧他神情不对劲,在烈焰阳光下显得特别冷冰冰,蒙着层她看不懂的阴暗。 “怎么了?” 苏晚筝笑着捏捏他掌心,察觉到微妙之处:“你是不是又跟宋琉星或小泉吵架了?怎么每次提起他,你表情都那么奇怪?” “……没有。” 席江燃避开她的视线,牵她走进那玩具店里,淡声道,“既然你想看的话,那就看吧,多买点回去。” “哦……” 怎么觉得他有心事瞒着她似的。 逛完饰品店,两人双手都满了,拿不下东西,决定先回一趟民宿。 然而,走到民宿门口时,席江燃摸了下口袋,一直放在外衣口袋的钱包不见了。 两人坐在客厅里,把包装袋里的东西都翻出来,一个个地寻找,竟然都没有。 便在这时,席江燃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蹙眉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喂。” “喂,请问是……席先生吗?” 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响起,“你好,我是岛上的游客,偶然捡到了你的钱包,你是失主吧?” “我是失主。”席江燃往沙发上一坐,眼神示意了下苏晚筝,“你怎么知道我号码的?” 陌生男人一笑,对答如流:“是这样,我打开你的钱包看到你有张名片夹在里面,就试着打电话,没想到真打通了。” 苏晚筝长舒口气,还好没弄丢,那里面有他好几张重要的银行卡。 席江燃站起身披上外套:“那我现在方便过来拿么?” “好啊,方便啊。你来青阳街51号吧,我刚到家,一时半会不会出门,你过来我拿给你。” “好。” 记下地址,席江燃导航了一下,还有点远,几乎在小村庄的另一边。坐岛上村民的小电驴过去,可能要半小时左右。 不过那也没办法,别人捡到自己的钱包,总不能让人家送过来。 “那您得等我三十分钟左右,我现在过来。”他淡声对那边说完,交流好了便挂掉电话。 苏晚筝抬头问他:“怎么,要去拿吗?” “嗯。” 席江燃将外套拎出来披上,对镜子理了下凌乱的刘海,“你在家里等我,饿了就在厨房做吃的,冰箱里有点菜。” “行吧,那你去,我在家看会电视再睡会。” 男人低笑,手指勾了下她的鼻梁,“昨晚睡到日上三竿,还没睡饱呢?” 苏晚筝揉揉眼睛,疲倦地“嗯”了声。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她身子好像愈来愈乏了。 席江燃开门离开,刚打开房门,忽觉心脏涌上一阵绵密的疼痛,刺得他骨髓浑身都疼。 他拧眉捂住心口,高大身躯沉沉靠住墙壁,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这突然的心悸,是怎么回事? 第152章 真正目的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可他没多想,岛上没有出租车,只有村民们的小电驴。他随便站在街边打了一辆,便朝青阳街离去。 苏晚筝很快便睡着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听见房门开了一下。 她没动,不知道怎么的,喝了桌上的水身体疲累得很。 “怎么了,东西忘拿了吗……”她揉揉眼睛换了个姿势,依旧是紧闭着双眼。 可没人回应,入鼻一阵冷凝的气息,陌生而满是烟味。 苏晚筝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猛然睁开眼睛看去:“啊!” 她尖叫两声,不知家里什么时候多出了两道黑色的人影! “你……你们是谁啊?”苏晚筝惊慌失措地往后退,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身体。 一时她还没觉得那是些坏人,以为是哪个游客走错了门:“这,这里是我跟我丈夫预定的民宿,你们是不是走错了?” 两个漆黑的身影互望一眼,二话不说直接朝她扑了过去。 “啊!放开!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苏晚筝心下立刻意识,要么是遇到岛上强盗了,要么,是早有预谋的侵袭。 这些人或许盯着他们很久了,又或许…… 她心脏一冷,骤然收缩。 如果这些人的目标在她,那么席江燃丢钱包的事只是个幌子,真正目的是要把他支开,把她绑走! 是啊,像席江燃那样机灵聪敏的男人,怎么可能那么粗心大意地掉钱包? 可不容她多想,忽然那些歹徒往她脸上蒙了一块湿润的布。 苏晚筝吸入后,意识一下全被掏空,整个人双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 江吾知最近总觉得家附近有双眼睛在盯着他。 可那人偏生来无影去无踪。他今早去了一趟喻家,再回来时,发现有人在跟着他。 开车时,隐约能看见一辆蓝色轿车的车头,看上去很古旧,但能确信,这些天跟踪他的就是那人。 江吾知不管那是苏丘派的人,还是谁,既然这样明目张胆地跟他,自是不怕跟他直接对峙。 他冷凝着脸,将车子轮胎打横一转,直接拦在狭窄的小路中央,将那辆蓝色的轿车截住。 江吾知松了安全带下车,走到那辆蓝色轿车前,手掌用力叩了两下车窗。 两下没反应,车内那侧对着他的人脸很熟悉,与他似乎是差不多的年纪,蓄着浓密的黑胡子。 “怎么,敢跟着我这么些天,不敢让我看到真容?” 江吾知推了下镜片,视线灼灼如冷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直接对准那人的侧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这人向来疑心病重。” “时隔这么久不见,你也不用这样对我动真枪吧?” 一道沧桑带笑的戏谑声音响起,那般熟悉入耳,让江吾知有几分晃神。 他皱起浓烈的眉,浊眸认真看过去,触及到男人空空的一只袖口,以及瞎的一只眼睛时,呼吸骤然紧凑:“木……木源?!” 手里握着的枪有几分颤,甚至掌心都冒出薄汗。 木源便好整以暇坐在驾驶座,微仰着下颌,黝黑面庞线条轮廓深沉,一丝一笔都是摄人心魄的气势。 他那只健壮粗实的胳膊搭在方向盘上,独眼笑眯,上下打量他:“你还真是没一点变化啊,爱形象,爱整洁,喜欢戴个臭眼镜装文化老实人。” 江吾知咬紧后槽牙,将枪支收进怀里,转身就要走。 “哎,别走啊!” 木源哂笑一声,轻轻踩着油门跟上男人匆匆的步伐,“江吾知,你见到你昔日的师傅就这态度?你给老子站住,站不站住?信不信老子一脚蹬油门把你的车撞成稀巴烂?” “我跟你没话说。”江吾知一脸不耐神情,甩开步子就要走。 “是吗,刚刚不是还跟我挺横吗?扬言要把我怎么滴?一枪崩死?” 木源手臂都不扶方向盘,特别痞气地瞧着他,却又有警查那种独断强势的气质。 江吾知在进入得之前,是做过一段时间的警查。 当时带他入队训练的便是木源。木源那时也是个年轻警官,江吾知是他带的第一批学员。 他性子内向,是个爱戴眼镜看书的文弱男人,并不适合这一行业。 木源记得,当初问他:你为什么要来当警查? 江吾知那时支支吾吾内向不答。 后来木源才知道,他是为一叫黄绵的女人,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丫头嫌他太文弱没有男子气概,他便到警官学院锻炼自己。 当时木源拍拍他胸脯,笑着说:“为情而来,这一点我喜欢。谁说硬汉没有儿女情长?但你要明白一点,跟在我手下不是锻炼,那就是把命都交付给这份事业,你也要无怨无悔。” 后来,木源就当真带着他们去做各种危险任务。 抓走狗,各种d贩,经历过无数枪林弹雨,也见识过身边战友的离去。 木源眼波平静:“想当初,你进队是为了黄绵,离队也是为了她。如今在得之混得这么风生水起,也是为了她。” 第153章 你信他什么?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木源眯眼抽烟瞧他,笑里几分深意:“你这样的痴情种,就是麻烦。但痴情种又没什么不好,我也痴情,但我跟你不一样,我为你喜欢的女人,可以付出我所有,但从不波及其他人。” “可是你个混球呢?”咯吱一声解开安全带,木源狠狠砸上车门,震得车子一响。 江吾知心间也是震颤了下。 没想到时隔二十余年,木源身上那股正义又不羁的气场依旧如此强大。 他即便断了一条手臂,夺去一只眼睛,气质却磨不灭的远长。 江吾知轻哼了声,尽量平息内心波动:“自我离队后,我就不再是你木源的学员。” 木源啜着口冷冽的气息:“是,我也不想跟别人承认有你这样下流的学生。” 江吾知这二十年都坐居高位,哪被人这样嘲讽过。 但他心性高,不曾有过情绪的大起大落,只冷沉着张脸,便觉可笑地问:“既然如此,木导师就该去找你那些‘上流’学生们,一路跟着我做什么?” 木源叼着烟态度极为讽刺,“受人之托而已,盯着你这处处惹是生非的东西,你以为我愿意?” 受人之托? 江吾知一下脑海冒出个名字,浓眉聚拢:“江清霾?” 木源这倒挺意外的:“看来这几十年跟在苏丘身边,脑子也没退化。” 江吾知反应了下。 那臭小子,原来找的帮手是木源。 难怪在牢里敢对他那么横。在从前,木源的确是能镇住他,可今时早不同往日。 江吾知撇唇冷笑:“原来是你,省了我费工夫去找了,他倒有本事。” 木源慢慢悠悠地摘下烟蒂:“必然比你有本事。继承你的血统,可比你这孬种像个男人得多。” 接二连三被辱,江吾知脸上终于有些挂不住,他手指忍不住动了裤子口袋里的枪支。 然而才稍有想法,忽见眼前一阵厉风闪过,木源直接钳住了他的双手反剪到背后,用一只腿轻轻松松踩住。 江吾知甚至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以屈辱姿势跪坐在地上,背对着他,双手被压着动弹不得。 他怒然:“你干什么!” 木源哼着声冷调,从他裤子口袋里抽出手枪踢到一边:“狗贼东西,当初训你时教你用手枪时连枪都握不起,现在还想对老子开枪了?!” 江吾知咬紧牙关,眼镜被摔到一边,眼前木源凶神恶煞的脸尤其模糊:“谁他妈记得以前的事,你要想叙旧我没时间,要弄死我现在赶快!” “呵,弄死你,你还没那资格。”木源发出两声冷笑,把江吾知摔在地上,冷冽看他扶着剧痛手腕起身的狼狈样。 “我来就是警告你一声,我就算还剩一只眼,也能清晰盯着你一举一动,你若敢在我眼皮底下坏事,看我不废了你。” “呵。” 江吾知宛如听见天大笑话,淬着凉意的脸慢慢冰冷,他扶旁边石灰墙站起身,“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会嘴上功夫,有这时间跟我说大话,不如回去好好过年。” “哦,我忘记了。” 江吾知轻蔑勾起笑容,反给他一记重锤,“你早没有家人了,真可怜。” 木源绷紧深色脸庞,这些年难听话没少听过。 但此刻面对他曾放在心上培养的学生,多少有几分打击。 他深吸口气,刚要开口,手机忽然响起:“喂。” 听对面说了些什么,木源脸庞骤沉:“什么?” 他像听到紧急的事情,沉声说:“好,我知道,我去码头坐第一班游轮赶过来。” 江吾知见他表情沉落,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怎么,江清霾联系你了?” “是你做的?”木源忽然神情冰如冷霜,死死定格在他身上。 江吾知抹了下脸颊灰沉,笑问:“我做了什么?” 木源恶劣瞪着他,开门上车,“你他妈的,江吾知你简直不是人,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他转身上车,发疯般狠踩油门驶出这片道路。 木源一路开到码头上,把车子丢在那便跑到售货亭前。 丢一张纸币过去,急吼吼地说:“给我一张去海岛的票,动作快点!” “……”看着他那凶神恶煞的脸,售货员吓得一抖,哆哆嗦嗦把票给他。 木源夺了票转身快步离开。 挤挤挨挨的游轮上,挤满了去海岛观光的游客,一个个悠闲自得地看风景拍照。 木源神色凝重坐在中间,十分突兀。 他双拳握紧,被海风吹着情绪依旧沉沉。 方才海岛上的人打电话来,说席江燃神色匆匆离开民宿后,看见民宿里出来两个偷偷摸摸的身影,扛着个黑色麻袋。 他们觉得不对劲,立刻打电话给木源。 木源愈想愈觉得事态不对,他又拨打电话给那边的手下:“季小青,跟到地方没?” “在跟着那辆车,保持两辆车的距离。老大你什么时候来?” “快到了。”木源眼神深晦,“把车牌号发给我,我托局里老同事调查一下。” 他顿了顿道:“继续跟着,季小青,做得不错。” 有这样临场反应能力,第一意识到不对劲开车跟过去,不愧是他教出来的。 季小青擦了下鼻梁,极少得到木源夸奖,心里满满成就感:“嘿嘿,知道了,谢谢老大,放心吧,我一定追到位,你赶紧过来吧。” 挂了电话,木源手攥手机,心里默骂这游艇就不能再开快点。 可细想,那两个歹徒显然早就潜伏在民宿里某处,找了某个理由把席江燃支走,然后把女人绑走。 一看就是精心预谋,可能是江吾知所为。 可苏丘那又没明显动静,江吾知为什么要单独行动抓走苏晚筝? 纯粹出自于儿子被抓进牢里的愤恨? 但不管如何,这事得先告诉不知情的席江燃,在这茫茫海岛上找人,需要他的帮忙。 …… 席江燃坐在村民的小电驴后面,一边凝眉看手机,一边思考丢钱包这件事。 越想越觉得奇怪。方才出门时那一下心跳疼痛的感觉,也让他很在意,一直到现在那加速的心跳感还没停止。 “老板啊,你真要去那地方啊?青阳街可是岛上最荒凉的街道,楼房都拆得差不多了,住的都是些孤寡老人,你要去那见谁啊?” 席江燃嗓音低淡将事情经过告诉他。 “啊,那不可能啊——我有时候捡瓶子会拿去青阳街卖啊。那里除了住了五栋老人家,根本没有年轻人,更别说用手机了,根本不懂手机的呀。” 席江燃黑眸一坠,忽大脑涌上灵光,明白那心脏加速的感觉。 他立刻沉声道:“麻烦你立刻掉头往回走,回民宿!” “啊……好!” 小电驴加速,男人绷抿着薄白唇瓣,拼命拨打号码给苏晚筝,搁放在耳畔。 接电话,苏晚筝! 骨节森白的手指慢慢握紧成拳,随着等待音愈发拖长,他心脏的焦急也逐渐加剧,唇瓣绷成苍白。 等到最后她也没有接电话,男人心脏几乎沉入低谷,他攥紧手机在他、陆翡、李琼墨与时博的群里拨了个群电话。 几乎没几秒,那三个人就进来了。 因为很稀奇,除非有特别重大的事情商量,席江燃很少用群电话。 最先进来的是闲人陆翡,他嗤着慵懒的声音问:“怎么了啊?” 李琼墨在那头调侃:“怎么着陆翡,听你那语气餍足得,把小老师搞到手了?” “搞你妈的搞,整天脑子什么废料,管好你那女人就行。”陆翡不高兴骂一声。 李琼墨撇嘴轻笑:“那真对不起,玷污你的小心肝了。” 时博早已习惯他们一句又一句的调侃,也不加入他们,只小心翼翼出声:“席总,出什么事了吗?” 跟随席江燃身边多年,他听出男人在那头气息不稳,始终没开口,必然是发生大事。 果然席江燃开口把事情经过告诉他们时,三人震惊得一句话说不出话。 “你……你说什么?” 陆翡率先开口,惊异无比,“铁定是出事了!卧槽,得之这群人真是防不胜防啊,你们都跑到海岛上还不死心。” “果然是坐直升机来的那群人。” 时博冷静判断,咬紧牙关,“席总您别慌,我现在立刻联系得之内部的小五问问。” “先不必。” 席江燃虽然心急,但头脑还算清晰,“大概率不是他们。苏丘和习月琳走得近,习月琳既然知道苏晚筝已怀孕,更不可能做出伤害她的事。” 毕竟那个孩子最为重要。 陆翡猜测:“可……谁知道你妈能做出什么事呢,说不定是她把苏晚筝绑走了,关在她自己的地方,不让你们见面……” “不让见面……” 李琼墨默默琢磨着,忽然想起什么,“你们说会不会是喻霜降?” …… “呃……” 一瓢水“哗”地一声从天而降,将地上躺着的女人彻底浇醒。 “咳咳咳……” 苏晚筝蜷缩着身子,乳白色长裙单薄又冰冷,她双臂抱住自己,慢慢睁开双眼,手背抹掉脸上的汗。 眼前有几双鞋,男人的皮鞋,一双女人的黑高跟。 阳光透过狭窄的窗户挤进来,稍微照亮四周的环境,昏暗冰冷,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苏晚筝眉头突突地跳,意识逐渐清明了起来,回想起她晕倒前的状态! 其中一双黑色皮鞋的主人,低声说:“喻小姐,看样子人终于是清醒了。” 喻,小姐…… 苏晚筝摸着疼痛的后颈,支撑着身体坐起来,骨髓透入冰凉。 她咬紧牙关,忍住剧烈的颤抖,抬头看向面前的女人。 喻小姐,是给席江燃发短信的那位喻小姐? 睁眼相对,忽地触到一双削瘦苍白的瓜子脸,墨色长发,毫无攻击性的长相,杏眸硕大澄澈,正静静含笑凝视着她。 只是,那笑容几分诡谲,透着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凉意。 “你……你是谁?” “苏小姐不认识我吗?”喻霜降微笑俯下身,以一个乖巧的姿势抱住膝盖,与她平视。 她嗓音温甜,又有几分虚弱,身体瘦得可怕,能看得出穿了小码的衣服,裤管依旧空荡荡的。 “喻小姐。” 喻霜降眯起含笑的双眼,“喻霜降。” 喻霜降…… 苏晚筝默念着这个名字,确实,从没听席江燃说起过这个名字。 从喻霜降这乖巧的长相,以及她发给席江燃那凄楚涟涟的话,完全看不出是个会把她绑架到这来的野蛮人。 苏晚筝稍微弄清了事情来龙去脉,喘息口气。 她坐直身体,字句清晰地说:“喻小姐有事跟我谈,大可直接来民宿找我,又何必把我绑到这里,闹得大家都恐慌。” 喻霜降瞧着她那副淡漠不变的神情,心中自是愈发厌恶。 她轻哼两声,双瞳死死盯着她:“我这几年呢,都栖居国外治疗,已经三年多没回过国了。” “难怪我不曾听过喻小姐的名号。” 苏晚筝这下心里坐实,那天喻霜降发消息给席江燃,该是她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席江燃去为她接风了。 喻霜降扯出两丝笑意:“你当然没听过。江燃对外都把我保护得很好,我跟他的关系,只有他身边最亲近的人知道。” “比如,江燃的爸爸、妈妈,还有我的父母。” 她那故意挑衅的口吻,仿佛向苏晚筝炫耀,他们的感情是受到父母认可同意的。 苏晚筝唇角凝出清和微笑:“既然席江燃把你保护得那么好,你又那么自信于你们的未来,又何必把我绑在这?” “……” 喻霜降得意的笑容僵了下,一时竟回答不出。 “我作为席太太始终安分守己,相信席江燃对我的衷心。所以,就算我知道你的存在,也不会过问追究,更不会绑架你。” 苏晚筝微笑应对,不慌不忙,仿佛被绑架的不是她,“喻小姐,你说对吗?” 喻霜降被她噎得攥紧细白五指,脸上遮不住的狠意。 就连旁边手下听得都如雷贯耳。 真不愧是凌睿前公关部部长,几句反问就扭转局势,把喻小姐压得死死的。 喻霜降深深往胸膛吸了口气,冷哼一声。 她暗暗想不能着急,不能发怒,她查过苏晚筝的履历,知道这女人最擅长心理战术。 嘴上一套套就把人套了进去。 她急了就输了。 喻霜降低头忍去心里不快,笑说:“苏小姐,我绑你来也不是要对你动手,毕竟大家都是文明人。我带你过来呢,只是想在江燃不在的时候,你我好好谈谈心。” “文明人?” 苏晚筝嗤了下,手指挑着耳边湿润的发丝,满眼充满冷讽。 喻霜降露出嬉笑:“这不是想叫你起床么。哪知道你那么能睡,怎么都叫不醒,你该不是怀孕了吧?” 苏晚筝对峙着她的黑眸,心谷默默一沉。 “苏小姐,我们坐下来好好聊。听说,你当初跟席江燃结婚,是为了找你弟弟的骨髓?” 苏晚筝不为所动,也不被她套话:“喻小姐想说什么尽管说。” “你弟弟的病例呢,我这边也有一份,苏澈,急性白血病,持续四五年了,在国内外各大有名的医院诊疗过……” 苏晚筝心下一动,忽然沉凝了脸色,咬紧牙槽:“你我之间的恩怨单独解决便是,你去查我弟弟做什么?” 窗外分明艳阳天,她身上还沾着冰冷潮湿的水,往下滴答着不断的水珠。 很冷,冷得像蔽体外衣被扒光,赤裸裸展现在外人面前那般。 喻霜降捂唇娇笑,“我本来也没打算多调查。不过挺有意思的,因为你弟弟和我得的是同一种病。” 苏晚筝一怔,双瞳滚圆,喉咙忽而干涩得一个字说不出。 “我这病啊,在成年后体检发现的。在榕城治疗时,我父母测遍了身边亲朋好友的骨髓,手里拥认识很多地方的骨髓库,如果苏小姐需要的话,我相信动用关系,不用多久就能帮你弟弟找到骨髓。” 喻霜降托着细白的下颌,双眼琉璃珠似的瞧她,仿佛单纯无害,“如果我帮你拿到骨髓,可以答应我,跟席江燃离婚么?” 苏晚筝半晌才深吸口气,强压下心脏颤抖,抿紧薄白的唇色,一字一句说:“席江燃答应会在期限内替我找到骨髓,我相信他,而且……” 而且,我们已经有孩子了。 就算五年到了,我与他也不会离婚,他说过的。 “你相信他?” 喻霜降忽然发出两声大笑,眼瞳睁鼓得快捅出眼睑那般,“你信他什么?信他爱你,还是信他会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五年期限一到,你以为他还会跟你长相厮守?” 她那脸上神情扭曲,苏晚筝心跳陡然剧烈。 从刚才开始她身体便很不适。她深浅喘息,往后退了下,唇齿颤抖:“你笑什么?” “真可怜啊,苏小姐,只怕你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他究竟为什么娶你。榕城那么多名门世家,你苏家显赫是真,但席江燃也是不沾染淤泥的人,不是什么女人都随意娶的。” 苏晚筝心头陡然发凉。 的确,这些年她始终没问过席江燃这一点。 有几分逃避,也有几分不敢于。 而如今真相就在眼前,她却如芒在背,却不敢正视。 第154章 撑住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她双唇紧闭,眼底波纹颤动,眼前嘴角凝笑的喻霜降,在盯着她,仿佛在措辞该怎么添油加醋让苏晚筝崩溃。 喻霜降将椅子往前拉了拉,双腿换了个交叠的坐姿:“你知道为什么李医生明明是外科大夫,却成为你弟弟的主治大夫吗?” 苏晚筝睫毛轻轻颤抖着,手指在地面上慢慢捻起灰尘,“你好像对我弟弟的事很感兴趣。” “那是自然,毕竟大家都是白血病的受害者。”喻霜降笑了,勾了勾手指,手下从档案袋拿出份文件。 喻霜降轻飘飘砸在苏晚筝的身上,姿态居高临下:“自己看看吧。” “骨髓移植HLA配型……知情书?” 苏晚筝拧眉,看到苏澈二字时心脏重重地钝击了下。 咬紧牙关继续往后看,“与患者苏澈配型点达到八个点以上,可以进行骨髓移植。” 她双眼空了下,指尖渗凉攥紧那纸张边缘:“你……已经找到小澈配型的骨髓了?” 攥着那张纸,说不心动是不可能。 她苦苦动用人脉寻找,甚至连席江燃都没能完成的,面前这女人竟然做到了。 但苏晚筝很快理智倾覆感情,“我方才也说过,喻小姐,你就算真找到配型,我也不会拿我跟席江燃的婚姻当做交易品。” 她抬手想将纸重新扔地上,喻霜降却慢条斯理地道:“苏小姐你是眼拙了?看清楚知情书下面签字的是谁。” 苏晚筝愣住,眼泛空洞地看过去,颤抖纸张下,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赫然入目—— 席江燃。 她心脏一抖,纸张瞬间落地。 “这个字迹你不陌生吧?” 喻霜降微微倾身逼视着她的眼睛,微笑,“在两年前,江燃就已经找到你弟弟配型的骨髓了,可他始终没告诉你。要知道对一个白血病人来说,生命周期是多么重要,能活一天都是上天赏脸,而你弟弟分明有几率得救,他却故意拖延。” “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晚筝脸色煞白,她曾也问过席江燃很多遍,不论他们在争吵冷战,又或是浓情蜜意时,他给的回复都是,再等等。 她便天真相信,安分守己当他身边的乖女人。 即便那时他和宋琉星有什么,为了苏澈,她敢怒不敢反抗,就这样跟着他三年。 她皱眉发抖,如果这张知情书是真的,那他分明是骗了她,对这份超八个点以上的珍贵配型,他只字未提过! 喻霜降眼见目的达到,瘦削小脸泛开一丝愉快:“我方才也说过,你是个很特殊的女人。在苏澈确诊白血病时,你即刻在医院做了配型。而同一时间,江燃也在为我寻找配型。” 她缓缓支起身子,提起席江燃时眼中尽是柔暖:“那时,江燃与我父母四处奔波,找遍了很多方法,配型太难,最后打算使用脐带血干细胞移植方法。” “你在医院做配型的数据,被李琼墨拿到手,交给了我哥哥。他在M国认识权威的HIV专家团队,手握比国内先进得多的技术。 “在通过各种数据分析后,确认你与席江燃若生下后代,其脐带血移植概率高达百分之30。” 喻霜降说着忽然便笑了,瘦白掌心拍拍她的脸颊,“苏小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与你挺有缘分的。同胞姐妹的配型概率都没这么高。” 苏晚筝听得心头发震,肌肉麻木了般,除了不自然的嘴角抽搐,做不出任何表情。 “所以他才娶了你。” 喻霜降慢慢俯身,双眼要把她灼烧成灰烬,“他要你的子宫为他孕育出一个孩子,等孩子生出来抽取脐带血救我的命。明白了吗?” “他娶你,宠你疼你,跟你上床那都是为了我的病!他答应过我,只要孩子生出来配型完成,就和我在m国结婚!孩子由我们共同抚养,将来我才会是永远的席太太!” “不……不可能!”苏晚筝拼命一巴掌将她推开,尖叫着往后退。 喻霜降受到推击,孱弱的身体险些后倒,幸好被手下及时扶住。 “不想活了么你,敢打喻小姐!” 另一男人粗暴一脚踹在苏晚筝肚子上。 她失控尖叫一声,捂着肚子整个人倒下来。 双眼睁得苍白,大口大口张嘴呼吸,满身满心的疮痍,早已分不清身体那彻骨疼痛是来自哪里。 心脏,肚子,亦或是,全身上下每个细胞…… “喻霜降……” 她张着苍白干裂唇瓣,竟比她一身白色长裙还要惨白,劣然瞪着她,“……你空口无凭,就凭一张知情书就编造这些骗我……我信席江燃,他绝不会骗我,也绝不会负我!” 可话说到最后还是颤抖了,眼眶浮满的水珠让她视线模糊。 “呵。” 喻霜降扶着身子,笑容凛冽,“你再不相信,我与江燃的婚约早在小时定下。你就算占着席太太的位置又如何,不过五年有效期罢了,我依旧是他心里唯一的妻子。” “小时候他落水,我救过他一命,从此他许诺未来会娶我报恩。此后的每年我们都在一起,他带我去西湖赏六桥烟柳。那年是我十八岁的生辰,他站在船上吻了我,放了十八岁的第一盏孔明灯,许愿我年年岁岁在他身边,生世不离。” “他始终没碰过我,说要把我的第一次留在新婚之夜,有多疼惜我,就连吻我也不会用力逼迫。他腕上常年戴的那只表是我喻家传给后代女婿的信物,我们彼此早就是对方默许的未来。” 喻霜降细数着这些,那抹回忆过去时温暖的笑容深深刺中了苏晚筝。 那支手表席江燃很疼惜,不能沾水,有几次她不小心放在池子边洗手,他呵斥过她。 她也要求过他带她去看西湖,去放孔明灯,他总说工作繁忙,眼里冰冷。 苏晚筝攥着细白的拳,字句带颤:“他带我放过烟火,就在昨晚,我们放了烟火,还许诺过……” “是吗?昨晚放烟火时,我也在当场。” 喻霜降面带微笑,“你在中途离席去厕所了吧。他那时见了我,把我抱在怀里吻我,哄我不要生气,说这场烟火都是为我一人而放。” 苏晚筝从地上慢慢坐起来,双眼空洞地瞪着她,“信口雌黄,你想挑拨我跟他……做梦!” “信不信,不如等你怀孕后,大可以看看他的反应。” 喻霜降撑着下颌,“他定会特别疼惜你和孩子,每天给你煮乌鸡甲鱼补身体,生怕这唯一救我的药没了。” 苏晚筝咬紧苍白唇瓣,狠狠攥拳砸了下地面。 喻霜降字句都说到位了,仿佛真对席江燃了如指掌。 可那日三周年庆典,烛光摇曳,他俊容温存拉着她的手说,当初娶她,是因为孩童时期相遇,一眼万年。 可他终究是骗了她。 眼前这个孱弱脆弱的女子,才是他的一眼万年。 “还有,宋琉星的事,他与你说过吗?那是他一位已故战友的女儿,为了照顾他,他才与宋琉星走得近,他怕我误会,同我解释了好久。” 喻霜降环着胳膊微笑,“据我所知,你因为宋琉星的事与他闹翻过不少次。他对你还真够冷漠,一句解释都不屑于给啊。” 苏晚筝无力再听下去,深吸口气,闭着的双眼又再度睁开:“说完了吗?如果把我抓来就为了说这些无聊的事,我听完了。” 她扶着墙壁站起身,腹部一阵深切的绞痛,强撑着双腿往外走。 喻霜降微微给手下一个眼色:“苏小姐,话都说到这份上,你这知三当三的嘴脸还真是恶臭啊。”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苏晚筝手无缚鸡之力地被扣住,重新又押回喻霜降面前,以一个屈辱姿势跪着。 她怒极,抬起血红双眼,白皙唇瓣咬成殷红:“喻小姐,就算你曾经与他有过再深再浓的感情,现在我才是他妻子,你与他背着我做什么苟且都好,记住,你才是插足婚姻的第三者!” 喻霜降被那三个字震得耳朵嗡鸣,她扶着椅子把手,脸颊绷紧到每根神经都颤抖。 她从小到大冰清玉洁孑然一身,从没有人敢用这三个字讽刺她,这下贱胚子竟然敢! 喻霜降狠狠一巴掌甩在把手上:“给我打!把这不知好歹的嘴给我抽烂!打到她认清楚自己身份为止!” 手下得令,其中一个把苏晚筝双手反剪身后,把她头发拎起来,让女人白皙脸蛋对着自己,发丝下那双湛黑又空麻的双眼十分可怖。 手下心里颤了一颤,但甩下去巴掌的力道依旧狠劲: “瞪!再瞪!让你再敢在喻小姐面前横!你算个什么东西!能生孩子救喻小姐是你的福分!真以为能当一辈子席太太了!” 喻霜降听那一声声啪啪作响,唇角张泛开笑容,舒爽地凝视自己的指甲,笑容满面。 苏晚筝一下下被抽得别过头去,她喉咙满是腥甜,脸颊已麻木感觉不到疼痛。 高高红肿,唇边沾了丝血迹。 她动不了,可大脑还依旧清醒。 要逃出去…… 就算浑身软弱无力,也总比在这里被凌辱致死得好! 在另一巴掌抽过来时,苏晚筝眼眸猩红精准,张嘴一口狠狠咬住那人的手指! 牙齿狠狠咬在他骨节的位置,那男人痛得尖叫起来!“啊!你这贱婆娘属狗的吗!松开!松开!” 苏晚筝满脸狰狞,使出吃奶的力气誓死不松,身体往上一顶,直接顶到身后那人的裆部。 手臂松开了些,人到极限时的自保,让她腾出一只腿猛给那人一脚。 此时口中已经将那人手指咬得血肉模糊,她狠狠“呸”一声松口,擦了下嘴边的血迹,竟在两个大男人的控制下逃了出来。 喻霜降怒然抬眼,瞪地上一个捂着裆,一个捂着手指的男人,狠狠叱骂:“愣着干什么!一个女人都摁不住!都是废物吗!” 苏晚筝背贴墙壁,目光狰狞如野兽,不顾满嘴的鲜血味和身体传来的剧痛,她一寸寸挪着身体,手摸到身后的窗台。 窗台? 她大脑空洞一瞬,这里是几楼? 顾不上了。 眼前那两人要围过来,她必须得逃! 苏晚筝想也未想爬上窗台,在看到底下的高度时,眩晕了一秒。 喻霜降见她要逃上窗台,尖叫着站起来:“她要跳窗!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快抓住她!” 苏晚筝咬紧牙关,看底下正好行驶过一辆装载垃圾的货车经过时,她猛地往下一跳。 豁出去了! 跳下之时她死死保护住小腹,咬牙切齿在心中默念,撑住啊,一定要撑住…… “咚”一声,身体重重跌在垃圾袋之中。 身体无法承受的重击一下下凌迟身体,她痛得几乎尖叫出声,仰着苍白的脖颈,视线所及高高窗台之上,喻霜降那张惊吓又愤怒到扭曲的脸。 喘息声,伴随小腹不断下坠的疼痛。 她,逃出来了。 可双腿之间流出一层温热的液体,逐渐将她的裙子染红…… —— 午后,江吾知暂时忘却见过木源的愤意,回到别墅,用过午饭在院子里打着高尔夫。 突然,海岛那方来了通电话,他简单听了两句,冷笑两声:“跑了?” “一个活生生的女人,你们能把她看跑了?” 他沉色听了两秒钟:“跳楼了?她还怀着孕,敢跳楼?” 忽而嘴角泛上两丝冷笑:“喻霜降是个脑残废物,你们也是?!还不快去找!” 江吾知冷笑,没太多暴戾的声音,也足够让人心惊胆战,“苏晚筝流产不了,你们等着全给我送葬!” 他狠狠将手机甩在椅子上,一杆子挥过去将球直接打入洞里,力道凶狠。 苏丘不是想讨习月琳的欢心,让苏晚筝生这孩子么,他偏不让这对狗男女如意。 —— 席江燃在接到木源的电话后,第一时间与他汇合。 木源对席江燃没太多好感,虽然比江清霾那个混账要好一些,但都不是单纯好人。 当年他娶苏晚筝的原因,木源也调查得清楚。 但眼下找到苏晚筝最为紧迫,顾不上这些旧怨了。 “木警官。”男人高大身影心急找到他,“我的人已经抵达坐快艇抵达,展开搜索了。” “这岛上十多万居民房子不说,废旧楼就有近千户,你找到猴年马月啊?” 木源态度不善,黝黑那张嘴说话心直口快,“岛是个环形,我的人追踪上了带走苏晚筝的那辆车,已经有了方向。” 席江燃黑眸一亮。 然而,木源却皱眉说:“你别插手,我去救人,你去调查幕后黑手究竟是谁,我怀疑并非得之所为。” “不行,我不可能不去。”男人沉着眉宇。 此时每分每秒都如煎熬度过,他怎么可能安分地等待? “你废什么话?” 木源冷眼投射过去,老警官震慑四方的威严,叫人无法抗令,“你就跟石远巢那混账玩意一样,脑子一头热,觉得自己特牛逼,到最后屁都做不了,还反而害死队友。” 木源走前还对他指指点点:“老子抓匪徒的经验比你多得多,个毛都没长齐的就给我乖乖呆在这,敢有半点造次我立刻撒手不干,自己老婆自己找去!” 席江燃张唇想说什么,却见一辆车已停在木源面前。 驾驶座上是个年轻小伙子,眉宇间颇有木源凛然气场,想必是他手下。 木源离开,时博赶到后目睹方才一切,低声问:“席总,我们现在怎么办?真就不找太太了吗?” 男人攥紧身侧双拳,高大身影在炽热阳光下冰冷颀长。 他压着深沉口吻说:“木源当任警官三十年间,侦破人质绑架案近万起,约等于每天破获一例,他比我们有经验,听他的。” …… 那辆废旧车不知道开了多久,苏晚筝迷迷糊糊睁眼时,海岛天色阴沉,飘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 最后车子停在一片空旷的垃圾场。 车子上下来的是一个模样年老的妇女,满头花白的发。 她身上穿着水洗无数的短袖,下身破旧掉线的棉裤,踩着布鞋走到车后面时,看到她吓了一跳:“啊呀!” “*#¥@*”妇女说着听不懂的岛上方言话,手背盖着嘴唇,吓得瞳孔放大,满脸发白,指着苏晚筝。 苏晚筝身体疼得不行,小腹坠痛感从刚才开始就没停过。 可她不敢跳车,生怕喻霜降的那群人追上来。 而现在车子驶到这里荒无人烟,她稍微放下心来,强撑着力气坐起来:“对不起……请问您会说普通话吗?” 那妇女吓得屁滚尿流,苏晚筝整个从上到下就像个血人,大部分血液都干涸,流进垃圾袋里,触目惊心。 “别……别走!” 她双腿根本站不起来,一下倒在垃圾堆里,颤巍巍向那妇女伸出手,“救救我……有没有医院?医院,带我去医院……我怀孕了……” 本以为自己感官麻木再也哭不出来,可那温热血液一阵阵流出身体时,她感到心脏某处被掏空了,眼泪奔泻而下。 孩子…… 孩子不能有事啊…… 她用沾血的手指在垃圾袋上画医院的十字符号,双手合十地求她。 那妇女似乎是动容了,鼓起勇气,从怀里拿出张皱巴巴的地图,丢给女人。 苏晚筝如获至宝,颤抖着手展开地图,找了一圈,画出就近的一家医院:“这……这里……” 第155章 此时此刻好想念他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女人看一眼,犹豫几下,上车载她往医院方向去。 苏晚筝躺在垃圾堆里,鼻尖充斥着恶心气味。 她咬牙坚持着,手掌紧紧捂住小腹,“坚持住啊,马上到医院了,对不起,妈妈求你坚持住……” 往鼻腔里吸气,满满刺鼻的血腥味,眼泪顿时充盈眼眶,滚落下脸颊上,她用手背尽数抹去。 情绪崩溃到一定境界,眼泪越抹越多。 被人踢了一脚肚子,又从那样高的地方摔下来,分明身体感觉到东西扯离的撕裂感,可她不愿意相信。 一定不会有事的!那是她的孩子,是世界上最坚强勇敢的孩子,不会这么轻易就…… 她心脏痛得快把身体撕裂开,胳膊拼命擦掉眼泪,却控制不住溢出的恸哭声。 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啊…… 模糊的意识里,雨丝越下越大,不断冲刷在她脸上。 疼痛侵占全部意识,苏晚筝甚至连冷的感觉都没有。 然后垃圾车突然停了,直到那女人把她拉下垃圾堆,苏晚筝才有所察觉。 她看看四周荒芜,根本还没到医院,以为那女人又要赶她走,沙哑低声说:“不,不要,求你了……” 那妇女面色却和善又心疼,把她扶进副驾驶,指了指外面的雨,艰难用普通话告诉她:“雨……雨……” 苏晚筝这才明白过来,这阿姨是要她在副驾驶坐着,怕她被淋坏。 心头掠过一阵难见暖意,她坐在温暖的车厢里,才能感到浑身刺骨的冷。 阿姨给她找了块旧毯子盖上,打开车上的暖气。 这辆大车很旧,出暖气时声音极响,几乎盖住了外面轰隆的雨声。 苏晚筝裹着毯子不断哆嗦着,下体的黏稠早已干涸,浑身的剧痛还在。 那妇女十分担忧看她一眼,又看看她身下流的血,嘴里咕哝了一阵不知什么话,加速往前开。 “谢谢,谢谢阿姨……”苏晚筝克制住唇瓣颤抖,对那妇女点头,清晰地说。 这句阿姨听懂了,一个劲地摆着手:“不谢谢……不谢谢……” 那被阳光多年晒成黝黑的脸庞十分真诚,双眼漆黑分明,没在大城市经历过洗涤的视线干净如水。 苏晚筝心头泛暖,强行将她从剧痛的意识里拉出了些。 她麻木的心脏里浮上一丝乐观,还好她这一摔摔得幸运,遇上个好心阿姨。 手落在小腹上,身体逐渐温暖,轻轻拢上双眼。 车子快抵达医院时,阿姨拍了拍身边奄奄一息的女人:“啊……啊……” 苏晚筝猛一下清醒过来,疲软睁开了双眼。 隔着被雨水打湿模糊的车窗,她看见医院鲜红的标志就在不远处。 心下一动,唇瓣苍白地勾起弧度。 到医院了!有希望了! 可当车子愈发靠近时,她看见一道从医院门口出来的身影,宛如晴天霹雳—— 喻霜降! 她怎么会在那?怎会到得那么快? 那个身影就像一记烙印深深在她脑海里,永远忘不了的疼痛。 瞳孔骤然狠狠收缩,在那股巨大绝望感倾覆意识之前,她对妇女大喊:“掉头!掉头离开!快走!” 那妇女被她的突然暴叫吓到,方向盘一滑,差点直接一轮胎撞到医院里。 “喻小姐小心!” 其中一个手下立刻用身躯护住喻霜降,瞪向那歪歪扭扭行驶的垃圾车,怒斥:“什么破车子,会不会开车啊!” 喻霜降在冰冷阴黑的伞下抬眸,眼底寒光乍现,忽而浮现厉色: “那辆垃圾车!车子里坐的是不是苏晚筝!” “啊?”手下都怔住,纷纷看过去。 “就是那辆车!快点上车追!” 虽然只有短暂一瞥,但喻霜降认出了苏晚筝的脸。 而且,那辆垃圾车她也有印象,在楼顶看过去时,偶然记住了车样式和牌照。 就是那辆车! 两个小时前,苏晚筝逃离后,她循着垃圾车离开的踪迹,与江吾知的人铺下天罗地网寻找。 江吾知在电话里听说事情经过后,云淡风轻地让她到岛上各大医院去找人。 他说,苏晚筝受到那样的创伤打击,一定会去医院。 喻霜降并不明白为什么,但她还是照做了。 没想到江吾知这一预料神了,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直接与苏晚筝撞了个照面! 坐在黑色轿车上,雨刮器疯狂地上下摆动着。 喻霜降满脸阴冷苍白,五指抓紧了扶手。 那手下一边开着车,一边表示不解:“真奇怪,江老头为什么说苏晚筝一定会去医院?她被绑架难道不是第一时间去找席江燃吗?” 喻霜降握着扶手神情冰冷盯着前方。 他的话不无道理,苏晚筝急着去医院这一点实在奇怪。 垃圾车一路颠簸着在大路上行驶过,妇女吓得满头是汗,手忙脚乱地挥动着方向盘。 大路上游客繁多,纷纷被这辆近乎失控的车子吓得往两旁撤退,惊慌恐惧地看着。 妇女一边开着车,一边双目瞪看向车子镜子后面追赶不休的几辆黑色车子。 虽然不知那是谁,她明显感受到威胁。 脸颊涨红声音发抖,拼命往前踩着油门,惊恐看向苏晚筝:“啊……啊?” 不断颠簸之中苏晚筝要稳住身子,承受那撕裂般的疼痛,还要保持清醒思考该怎么逃离。 她不明白今天怎就那么不幸,偶然选中附近的一家医院,都能撞上喻霜降。 喻霜降不是不知道自己怀孕么?她又怎么会在医院蹲她? 车子径直开到一段山坡上,垃圾车上挂着两个坠子,随着崎岖不平的道路晃荡着。 苏晚筝视线被那坠子吸引住,抬头望上去。 那两个坠子里分别挂着照片,分别是这阿姨和两个人的合照。 一个是扎着羊角辫身穿红衣的小丫头,一个是梳着平头身着蓝棉袄的小男孩。 原来她是两个孩子的妈妈…… 苏晚筝心尖忽而一丝歉疚。 忍不住看向旁边的女人。 视线掠过她粗糙长满茧子皱纹的双手,以及颤抖不已的嘴唇。 她手落在自己小腹上,苍白薄唇抿紧,鼻尖如无数刀锋划过那般凌厉刺痛。 孩子,这一世是你来得或许不适合,投错了胎。 妈妈……对不住你。 被喻霜降追赶上注定是凶多吉少。 可她不能因为自己,而剥夺两个无辜孩子的母亲。 苏晚筝打量了下四周,打算找寻一个隐秘树丛多的地方逃跑栖身。 “啊!啊……” 妇女还惊恐无措地指着窗外,想告诉她后面有人追捕。 苏晚筝脸颊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握住那妇女的手背,指了指坠子上的照片,微笑说:“宝宝们,很可爱。” 她笑容温暖平和,就仿佛看到自己的孩子那般。 以后还会有的。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慢慢收拢五指,颤抖着嘴唇不让那笑容落下来。 妇女满脸怔愣,睁着惶然的双眼看她,满脸不解。 苏晚筝四下搜寻,从挡风玻璃前抽了张面纸,沾着血迹的手指写下三个字:0606,岛屿东侧的树丛。 字字笔锋力道极强,狠狠写下这几个字后,用抽纸盒压在挡风玻璃前。 这样一来,路过的人就能看到玻璃窗上的字迹。 0606是她的生日,只有席江燃能懂。 她不能写得太隐晦,若被喻霜降的人看去,阿姨会有危险。 当然,前提是足够幸运能被席江燃看到…… 海岛上游客繁多,她不敢抱有太大期待,但总比自己一人等死要有希望。 手指扒紧车门,她压低声音对妇女道:“阿姨,能答应我一直往岛上开吗?” “啊……?” 那妇女满脸疑惑看向她,显然不懂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苏晚筝灵机一动,拿起地图,手指绕着整个岛屿画圈: “去岛上,明白吗?一直在岛上开,我有朋友会看到求助信息。” 那女人似懂非懂地愣在那,动作迟缓地腾出一只手接过地图。 在苏晚筝交出地图时,她已忽然打开身边车门。 妇女吓住,连忙想停车伸手去抓她。 苏晚筝却满脸冰冷,劲风将她长发吹起凌厉弧度,几乎遮盖住那张瘦弱的脸,她大声吼道:“不要停车!” 妇人吓住,咿咿呀呀地张着嘴巴,眼睛看向后面相隔不远的车子,满眼担忧。 然而下一秒,在快速行驶的车门打开时,苏晚筝已经瞄准经过的一片茂密树丛,快速一跃而下! “啊!” 妇人受到巨大的惊吓,恐惧地想停车,忽然车身传来砰砰巨响,是子弹砸上钢铁的声音。 她想踩刹车的脚步犹豫,忽然想起女孩下去前对她用力摇头的画面,以及夹在挡风玻璃下的那张纸。 妇人咬紧唇瓣,担忧看一眼消失在树丛里的女人,一踩油门,加快速度往前开。 “喻小姐,苏晚筝跳车逃进树林了!” 喻霜降看到了方才发生的一切,冷声呵道:“停车追!” 苏晚筝身体重重砸进柔软的草里,身体接触冰冷地面时,有种五脏六腑都要呕吐出来的感觉。 她强行克制着扯裂的痛楚,手脚并用爬起来,艰难迈开步子往前走。 身上到处是伤,每走一步都如踩在刀尖上疼痛,白色长裙早已变得破烂不堪,沾满可怖的穷深红色。 虽然不知道这片小树林通向哪里,可这里偏僻得几乎没有游客,根本没人能来救她。 她揪着那抹残存的意识,大口喘息着往前跑。 不能停,绝对不能停…… 树影斑驳,朦胧雨水不断冲击在脸上。 她往前跑着,只剩鞋子踩进水潭的空荡声音。 浑身却冷如数九寒天,双腿仿佛机械般不知疲倦。 她是当着喻霜降的面跳车的,后面的追兵很快会赶到。 苏晚筝吃力扭过脖子往后看,身后树影叠嶂,大片深浅的翠绿,逐渐将身后的街道覆盖。 …… 第四个电话给喻家,终于是接通了。 “哎,是阿燃啊?”喻宙浑苍又几分疲懒的声音传来,“新年快乐啊,阿燃,你不是在岛……” “喻霜降在哪?” 对方明显态度不善,轻漠的声音压过来。 没任何问候,不像席江燃平时态度。 喻宙多少嗅出些许事故的气息,还是慢着性子问:“阿燃,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别着急。” “喻先生,这么多年敬你一声长辈,事事恭着对你礼貌,但你们喻家若以这种方式逼我,甚至恶劣到对我重要的人下手,我绝不姑息。” 喻宙听着心头漏了拍似的,青筋绷着跳了两下。 被他那夹枪带剑话说得心脏剧抖,忍不住紧张滚动了下喉结: “阿燃,你这是什么话?喻叔叔这么多年待人温和,什么为人你还不清楚吗?又怎么会对你身边的人下手?” 一番解释完,喻宙猜出那‘重要的人’指的八成是苏晚筝。 今天才大年初二,席江燃该在跟苏晚筝度假,只能是她。 “多说无用,喻霜降在哪?她电话没接,消息不回,我有话问她。” 喻宙骤然愣了下,站起身:“霜降她说这周要去邻城朋友家,说是介绍一个医生给她认识……” 他顿了顿,又猛然说:“霜降怎么会没接电话呢?你再打打试试,不会出事了吧……” “什么没接电话?” 正在梳妆台打扮的喻萱从刚才便一直听着电话,突然捕捉到重要信息,抬头看向他。 席江燃凝着眉目不语,从喻宙的态度看来不像在故意欺骗他。 与喻家二老认识多年,席江燃对他们较为了解。 夫妻俩都是勤恳务实的人,除了喻萱会使点心机以外,喻宙是个纯老实人。 他抿唇,压下墨瞳中的愠气,语气回温,不似方才那样戾气逼人:“如果喻霜降联系你们,请务必联系我。” 喻宙满脸疑惑地放下电话,随即低下沉凝的眉目,面色厚重地摸着下巴。 “出什么事了?”喻萱见丈夫脸色不对,坐到床边抚着她的肩膀,满脸担忧,“席江燃打的?” “嗯。”喻宙沉肃眉眼,举着手机一脸不解,“好像是苏晚筝出什么事了。” 喻萱怔了下,旋即撇眉,几分刻薄地道:“苏晚筝不是一直跟他在岛上过年吗?她出事了找你干什么?跟我们家有关系?” “不确定,但他是要找霜降,还说霜降一直联系不上。” 喻宙深吸口气,打开女儿的联系方式,皱眉按通了电话,打开免提等了许久,对方都没接。 “没接电话。” 喻萱一脸不在意,从床上起身:“霜霜难得和朋友一起出去,指不定忙着没能接。席江燃他凭什么就怀疑跟霜霜有关?” “人打电话过来发一通脾气,必然有原因。”喻宙却心思冷静地分析说。 喻萱重新坐回镜子旁,秀指点了点玉润脸颊:“能有什么原因,你这人就是傻。俩小夫妻吵架了,寻个发泄口而已,你在意什么。” …… “怎么样,席总?”眼见席江燃沉凝挂电话,时博低声问道。 他面容沉寂如水,缓慢摇了摇头,默然攥紧电话:“喻家二老不像知道这事。” “不知道?” 时博拍了下腿,更觉惆怅,“可喻霜降刚回榕城,除了身边喻家分配的手下,能有什么人追捕苏晚筝?” 席江燃心里已有想法:“必然是有人在助她。” 他动作迅速地拨了通电话给秦虚,虽是大年初二,秦虚还是秒接了:“喂,席总。” “去查一下喻霜降这几天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从早到晚每一分钟都不要遗漏。” …… 苏晚筝双腿发软,直接跪倒在一颗巨大的石头旁边。 她骨头像软化了,肌肉萎靡,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似的,完全无法动弹。 寂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她一人,苏晚筝只能听见自己胸膛传来沉重呼吸,像老式机器一样作响。 后背汗津津,流进她身上的伤口,那种火辣辣的刺痛感像有皮鞭在身上猛抽。 她身体支撑不住地躺在石头后面,能稍微挡住她的身体。 双眼低迷,看着天空。 雨丝逐渐笼罩了整个世界,仿佛要将她吞噬殆尽。 那天上迷蒙灰色的云朵,透过树木枝桠落进她眼里。 苏晚筝忍不住伸出手指去触碰,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竟觉得那朵云好像她的孩子…… 手掌覆在小腹上时,想起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只在身体里待了两个月。 它是不是对它的母亲特别失望? 它是不是后悔来这世界一遭? 无可避免的,心尖碾起一阵绞痛,她双手难以控制捂住脸颊,压抑的痛苦声低低而来。 席江燃……你在哪? 恐惧与孤寂笼罩着整颗心脏,此时此刻,她真的太想他…… 在漫天雨帘之中一点点闭上眼睛时,黑暗里浮现那夜漫天绚烂的烟花。 他炙热绵长的吻,温暖握紧她的修长手指,仿佛要将世界的所有都倾囊给她…… 她相信席江燃会找到他的,那样温柔看着她疼爱她的男人,一定会找到他…… 可视线所及的画面一转,她看到男人手上的银色手表。 看到刚结婚那一年,他冰冷如霜的脸颊,那将她摔在床上毫无怜惜索求的模样…… 她看到一片童真的世界里,小男孩和小女孩手牵手在一起,男孩许诺未来会娶她为妻…… 眼泪落了下来,滑满整张脸,她呜咽着哭泣不要,瘦白的小手捂紧双脸,哭得那样痛苦。 意识慢慢清明起来,她感觉到一片漆黑里,有一座宽阔如山的背影。 那人两掌托着她的双腿,将她稳稳背在肩上。 那有点陌生的浓重烟草味,漆黑冷硬的发丝,随着走路起伏一下下扎着她的脸颊。 是谁? 第156章 绝望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她动了下身子,手指逐渐有了触觉。 身体出乎意料的温暖。 肩上裹着一件很重的翻驳领大衣,像裹着只小动物把她包在里面。 她趴在男人的肩上,想动动身子去看那是谁,却听一道不悦阴沉的声音传来:“别动,骨头硌到老子了。” 这声音陌生,刺蛰着她的脑海。 不是席江燃。 苏晚筝眉头猛一皱,在这个念头浮起时,立刻挣扎要从那男人身上下来:“你是谁!” 木源脚步一顿,心怨这女人和她母亲一样属金鱼的。 明明前段日子才见过,这就不记得他了。 他沉眉把她扣紧在背上,不许她胡乱挣扎扑腾:“不认识我了?” 腾出一只手摘下头上的老旧帽,男人半黝黑半阴霾的脸出现在视线。 一圈短矮胡茬蓄在唇角,墨眸老成犀利,静默注视着她。 苏晚筝停了挣扎,满面惊异:“木……警官?你……” 木源替她回答接下来的话:“我怎么会在这,碰巧沿着这座林子在找人,就看到你的求救信息了。” 他扯笑,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讽刺:“你倒聪明,又太圣母。写什么六月六号,如果被我手下看见,可不就错过了?” 苏晚筝依旧惊异:“可你怎么会知道我生日?” 木源嗤了嗤:“我怎么会知道,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我就守在你妈妈床前。” 男人侧颜的眼波平静微暗。 苏晚筝松了口气,心情归于平静。还好,上天没把她逼到死角,写的那张血纸,还好是被看见了。 手指紧紧攥住木源肩膀,一颗心脏归于平静安稳。 独自被追杀那么久,在这荒山老林里能找到一个可依靠的人,实在太重要了。 “你丫头也是幸运,那帮子人在找你没找到,我一进林子没多久就找到了。”木源哼笑声,拍下她的后背。 苏晚筝安心枕着他的肩头:“我躲在石头后面你也能找到。” 她嗅着男人身上的老烟味,在她记忆里只有爸爸这样背过她。 那是他们一去爬黄山的时候,她到半路不行了,赖账坐在石头上不走。 爸爸拿她没办法,就把她背起来,继续爬。 那时的记忆很明晰,耳边爸爸的呼吸声很沉重,头上都是汗,明明很累了,还温和笑问她还生气吗,要不要吃冷饮。 闭上眼睛,过往如云烟在眼前,更让她有种想哭的感觉。 “沿着血迹一路找到的。” 木源沉声回答,“不过你放心,刚才我已经用杂草沿路把血盖住,就算走过也看不出来踪迹。” 苏晚筝安心地阖上双眼,点点头,嗓音掺着几分喑哑:“我已经感觉不到孩子了。” 木源脚步停了下,漆沉眼底隐去了柔意:“出这种事,能保住自己的命已是万幸。孩子,” 他顿了顿,又说:“你跟席江燃感情那么好,以后还会有。” 苏晚筝眼睫垂下一片阴霾,手掌紧紧捂住小腹,说不出的空洞。 就像流出身体的不只是血,还有她身体的一部分肉。 很大一块,就这样没了。 未来,还能有吗? 她还有未来吗? 在这片树林里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充满危险。 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个问号。 眼泪逐渐湿润眼角,已不知多少次眼前模糊,心脏千疮百孔。 她坚强地再一次擦去,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放弃。 忽然,身后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吓得苏晚筝眼泪来不及擦,条件反射惊吓,掐紧木源的肩膀:“有人!” 木源扫一眼身后那冒出的白色帽子:“别怕,是我的手下。我跟他一起进的林子,安排他在四周寻探有没有可疑的人。” 苏晚筝喘了口气,心跳归于平速。树丛后冒出一张年轻的脸。 男孩肤白,书卷气息浓郁,戴着副框架眼镜,眼神澄澈而真诚。 “老大,至少一公里以外都是安全的,可以放心……”季小青快步跟上,步伐稳健。 一张文弱白净的脸,却很能跑,一下就蹿到眼前。 季小青话说一半,才察觉那女人正幽幽看着她。 眸子跟琉璃珠一样湛黑清澈,有几分警惕,但更多是迷蒙伤心。 眼角温红,头发凌乱一看便是哭了许久。 长得是真漂亮。 季小青心脏被什么撞了下似的,愣在那,语气放轻了些:“啊,醒了啊……” 苏晚筝与他点头致意。 她清清淡淡的一张脸,蜷缩在老大肩膀上,像只可怜无家可归的猫咪,叫人心生怜爱。 “盯着看做什么,没见过女人啊,还不快去前面探路。” 木源察觉他那徒儿的眼神,皱眉瞪一眼,一脚踹过去。 “哦,哦……”季小青连连点头,装作若无其事推了下眼镜,耳边碎发刚好能挡住微红的耳朵。 苏晚筝眨眼间,那小子就不见了。 跑的速度是真快,像只小猎豹瞬间就蹿没了。 她微微抿唇:“那是木警官你的……” “不是儿子,” 木源似乎猜到她要问的,“我带的最后一届学生之一。我辞职后他就跟着我了,甩都甩不掉。明明不是当警查的料,偏整天黏着我,麻烦犊子。” 他满眼嫌弃,语气却是呵护,像在介绍一个相处很久的亲人。 苏晚筝笑了笑,趴在木源肩头心想,他真的是爱护学生的好老师。 当年能为学生们与石远巢乃至整个警界翻脸,也能收留求贤若渴的学生,一路教成才。 沿着这条长满草的路,他们不知走了多久。 木源看似上了年纪,但身体依旧强壮自如,背着她走那么久,中间只停下过一回休息。 “这树林通向哪里?” “海岛隔壁有一片森林,记得吗?” 木源看向前方无穷的树层,“我猜测,海岛某处和森林有土壤相接,我们应该已经走到森林里了。” “什么?” 苏晚筝惊惶,那可是国内地形最为复杂的森林之一,与茫茫无际的沙漠无异:“我们……走得出去吗?” 木源眼底云淡,并不感觉恐惧: “走不出去也要试试,总有出路。沿路返回只会更危险,遇到喻霜降就等于是自投罗网,我跟季小青身上只有一把枪和一把刀。” 苏晚筝忍不住攥紧木源的肩膀,心下惶然,方才还放松的神经,瞬间又绷成紧紧。 还不能放松,喻霜降的身边有将近十多人,若遇上没有任何胜算。 天色逐渐暗下,阴霾天空之上,浓卷的乌云逐渐散开,淅淅沥沥的小雨也停了。 他们第三次休息时,木源取出包里的大壶递给苏晚筝。 “我不渴。”她沙着嗓子躺在一片清芬的泥地里。 身体走不动路,下半身除了疼痛无法感知任何。 她手臂麻木耷在眼前,一脸苍白孱弱。 木源坐在石头上看着这样的她,压厉了声音:“必须喝,没水在这里怎么活下去。你看你,连站都站不起来,我们要从这里走出去,至少也要一两天。” 苏晚筝麻木不仁躺在那,慢慢将手臂从脸上移下,表情仍旧空麻,像失了灵魂的木偶。 “喝。”木源把她扶起来靠在一棵树上,水壶对到她苍白的唇边。 苏晚筝闭上眼睛。 在天光逐渐暗下来时,她情绪有几分崩溃。 在这片偌大森林里,看着阳光一点点坠落,周身慢慢被漆黑所覆盖,是一件很绝望的事。 第157章 我答应过他,会带你出去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木源看出她情绪低弱,喝水也像在机械地完成任务。 他是经历过不少,曾经为蹲点一d贩在深山里住过半个月。 吃的生食喝的生水,还要躲避耳目,和野人差不多。 但苏晚筝便不同了,她心理脆弱,一定很难接受这事。 将水瓶盖拧上,他悠悠道: “丫头,你不要自暴自弃。我在让季小青拿着我的手机,到处去试有信号的地方了,只要能找到,就能发消息给外面在找你的人。” 苏晚筝慢慢抬起沉重的眼皮。 木源眼神坚定地看着她,覆一层薄汗的脸庞,刚毅而有说服力:“席江燃,他在外面等你出去。所以你不能放弃,我也不会放弃。我答应过他,会带你出去。” …… 夜色加深,海岛夜空里的星星特别多,汇成条银河般蓄向天边。 席江燃站在码头海边,手里拿着警方呈上的报告,仔细地看。 指尖烟蒂忽明忽灭,宛如他的脸色捉摸不定。 几小时前,他与木源在警方监控的安排下,找到先前苏晚筝被绑去的废弃工厂,查看了现场。 现场遗留有一截沾血的绳索,绳索上有苏晚筝衣服的化纤。 地上密密滴着血迹,掉落了颗牙。窗台上,还有女人拖鞋鞋印。 但席江燃沿着窗台往下看,却没见血迹。 而目前,他拿到了鉴识科的结论,那是苏晚筝的牙。 想必,她是在这里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挣扎,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咬了人,然后趁机从窗口跳了下去。 他手指逐渐攥紧那张检验单,几乎要将其揉碾成碎片。 心脏忽然一阵阵的刺,宛如锯齿刮过。 从这么高的楼层跳下去…… 孩子…… 他脸色煞白,猛吸了口烟,才能稍微勉强稳住快站不住的身体。 不敢也不忍去想,她当时跳下去时有多痛,一定比现在他的感觉还要更撕裂。 静默看到最后,他表情沉寂如冰,已经压去眼角的深红。 忽然将香烟掐灭,沉着面庞,抬手拿起外套披在身上。 “席总?”时博谨慎看着他,“海岛公安队长已经分开搜寻了,问您有什么指示。” “木源那边还联系不上?” “是的,显示电话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男人眉色凝重,一缕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眸光微沉,“去森林找过吗?” 时博怔住:“森林?那岂不是到岛的另一边了……可我们封锁了岛的四周出口,根本没有苏晚筝的身影。” 海岛斜对面,那座深黑无边的树林毫无征兆落入眼帘。 他往上看,竟发现有几架环绕在天空的直升机,不仔细看很难发觉。 “望远镜。” 他对时博伸出手掌,时博立刻递给他。 对上双眼一瞧,那几架直升机像夜空中盘旋的铁鹰。 男人眯起狭长黑眸,能清晰看见直升机机身上,刻着得之的图案。 果然。 喻霜降这几天的行程记录,秦虚交给他的他都看到了。 行程记录被人刻意动了手脚,很干净,并无异样。 唯一的问题在于,喻霜降每天从下午一点到三点的时间是空的,其他时间都有据可证。 可想而知,那段时间是去见了人,而她有意屏蔽了自己的行程。 而那个人,席江燃起初猜测是得之的人。 刚刚他便让小五深入得之内部,调查这几天谁在下午一点到三点没来公司。 盘旋有一阵,机舱门打开,大约三五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从上面跳进树丛里,宛如跳进一汪巨大湖泊瞬间没了踪影。 他眸光沉深,收起望远镜交给时博。 “席总,现在等小五通知吗?还是直接进树林调查?” 时博谨慎地看着他问,因为木源指示过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可现在局势紧张,若真如席总猜测,得之也掺一手进来,仅凭木源一己之力怎能抗衡。 男人目光深灼,五指在身侧不自觉收拢,又很快松开,“等。” 时博眼睛沉下,应一声。 但紧接着,席江燃又下了指令:“让海岛公安将森林包围起来,若今早五点木源还联系不上,就立刻进入森林找人。” 时博愣住,惊异地睁大双眼。 …… 榕城。 大年初二,新年的气息刚刚开始,不知为何,今年似乎比往年少了些年味,街上张灯结彩的少了,晚上也听不到烟花鞭炮声。 苏丘这一天心情郁郁,摇着蒲扇在空荡的宅院里坐了一下午。 难得的清闲时光。 警查已逐渐收手对得之的调查,端掉几个窝点让他们很有成就感,以为已经铲掉了主力军。在这事上,只要江清霾不供出最后的人,他不必再烦心。 让他沉郁的是,早上十点传来一则消息。 苏晟于上午已被枪决。 七年前船难死伤事件,他被归咎大部分责任,同时,他也是得之的高层之一,恶坏顽劣都被调查在案。 苏丘摇着蒲扇,却仍然记得他遇见苏晟的第一眼。 苏晟并非他亲生,是他年轻时在d国发展招募人才。 初初创立得之时,他在街上散步,遇上一个与流浪狗夺食的孩子。 褐发黑眼,看模样是个亚洲孩子,十岁模样,却步履阑珊,生得瘦弱又矮小。 但他当时把流浪狗逼到墙角时,满脸背光的阴鹜,扬起手里的碎啤酒瓶,狠狠扎死了小狗。 拿到食物的那瞬间,苏丘以为他会愉快地大快朵颐。 却不想,他好似习以为常那般,捡起食物便吃了起来。 亲手了结了一个生命,眼里淡漠麻木。 那一瞬间,眼神的相交,苏丘决定把这名少年收入麾下,潜心培养他。 这孩子无父无母,又流浪异国他乡街头,苏丘便将他带到自己的别墅里,取名苏晟。 逐渐地,世人逐渐分不清苏晟到底是不是苏丘的亲生儿子,那好像也并不重要。 时光飞逝,他确能记得苏晟成长的每个瞬间。那算是他亲手带大的孩子,就连后跟黄绵生的苏丰莫,都大多是交给黄家抚养。 他慢慢睁开慵懒半眯的眼睛,阳光一层层镀过他脸上的皱纹。 这一辈子坏事做尽,有无数亡魂为他而死。 他从不为这些弱者而悲悯,适者生存,这世界上只有懂得利用欲望的人能成大事。 可唯这一次除外。 苏晟为他挡的这一颗子弹,实实在在击在他心头上了。 沉重、压抑、疼痛。 苏丘缓然撑着扶手起身,步伐蹒跚回到客厅时,忽而一通电话在茶几上响起。 “喂。” “老龙,出了点事。” 他泰然撩起茶杯盖:“说。” “今天值班的人上岗查班,发现少了五架直升机。” 苏丘眼皮微抬,眸光凛然变冷,手上青玉扳指散泛出幽然泽亮:“谁动的?” —— 夜幕低垂,逐渐将黄昏吞噬,变为无边漆黑。 上天垂怜,苏晚筝与木源走到黄昏将尽时,季小青找到了一处废弃的破旧小木屋。 掀开破旧的布帘进去,惊喜地发现有锅碗瓢盆。 柴火充足,桌上甚至有一杯没喝完的水。 苏晚筝揉揉眼睛,眯眼打量四周:“这里住了人,不好吧。” 季小青撇撇嘴接话:“这山林里野兽不少,这个点还没回来,只怕凶多吉少……” 木源一脚给他踹过去,背了一下午走那么久的路,还很有力气:“是人说出来的话?” “是真的!我刚才遇到一头狼,绿眼睛幽幽看着我,吓死人。”季小青嘟囔一声。 “滚出去烧柴去。” 木源转向苏晚筝,揉动了动胳膊,对向苏晚筝时态度柔和了些: “不用担心,我也不是土匪流氓。等屋主回来,我们向他借一晚留宿便是,我口袋里还有些钱。” 苏晚筝抿唇应下,她都听他的。 目前这黑灯瞎火的,再走只会更危险,能找到小屋子已是万幸。 第158章 她已婚了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外面响起支炉子的声音,苏晚筝坐在被褥上,布帘掀开了些,她抱着膝盖看季小青在外面忙活。 大男孩看模样像娇生惯养的少爷,但干起活来利落,袖子一挽,搬柴烧火动作勤快。 偶然一抬头,隔着帘子对上女人幽凉平静的视线。 季小青抱着柴火,动作滞住,湛黑眼里满是大男孩的无措。 “是……冷了吗?”季小青小心翼翼走到门口,打开帘子问她。 那小心的口吻,生怕大声说话惊到她一般。 苏晚筝露出平和微笑,没说话。 见她笑了,瘦白脸颊衬着暖色灯光,特别温暖动人。 季小青压低帽檐,藏起耳朵飘上的一缕红:“那个,你等一等,柴火马上烧好,屋子里就暖和了。” 瞧他那谨慎的样,苏晚筝便想笑,“辛苦了。” “嘿嘿。”他一笑露出排纯洁的牙齿,俊朗年轻。 少年又小跑着离开。 明明奔波一天了,还忙前忙后不歇脚。 苏晚筝想,如果苏澈没生那病的话,也是这样活泼高大的少年,说不定俩人还能当朋友。 一想起苏澈,便又不受控浮现喻霜降拿的那张纸。 苏澈的配型、席江燃的签字…… 他当真已经找到配型,就为了与她生孩子,取到救喻小姐性命的脐带血,才始终隐瞒吗? 不,她不能轻信恶人。 哪怕证据赤裸裸在眼前,不是从席江燃嘴里亲口说出的,她便不信。 不信这几日他的温柔沉溺是假,不信他对自己除了利用毫无感情。 过去他们有过太多解不开的误会,苏晚筝总是单方面地生气。 两人都是端持的人,谁也不说清道明,便一直把气闷在身体里,伤了身子又毁了感情。 宋琉星那事便是个好例子。 两人之间最需要的并非你死我活感情,而是有效的沟通。 解铃还须系铃人,问题不双方解决只会发酵得愈来愈大。 她闭上眼,眸色已归于平静。 如果有幸从这儿活着出去,她要向席江燃好好谈谈这事。 外面的柴火烧了起来,热度直通房间。 季小青再次掀帘进来,手拿着把蒲扇,白净小脸都被烟弄脏了。 季小青问得温柔:“姐姐,还冷吗?” 苏晚筝被那一声差点噎住。 姐姐…… 这小子只比她小一两岁,怎喊得一股撒娇味儿。 就连苏澈都没这样喊过她。 苏晚筝一笑:“不冷了,谢谢你,坐下来喝点水吧。” 季小青白皙脸庞展开笑意,听她的话,仰头喝了一大口水。 放下杯子时,目光触及到她身上破烂斑驳的裙子。 被树枝划开的,摔打跌破的,露出皮肤上不少伤。 更触目惊心是她下身流的大摊血迹,已经干涸成硬块了。 季小青看得于心不忍,默然起身,在柜子里找到一套干净的女人粗衫:“姐姐,你去洗洗身子,换上这个吧。” “这拿别人的衣服穿,不好吧。” 季小青指着她一身:“你看你衣服都是血,穿着多难受啊。我们跟屋主解释一下,等出去以后还她一套好了。” 苏晚筝无奈,穿这身带血的衣服确实不舒服,只要看到那片猩红颜色,便会想起那孩子。 如今没别的办法,只好换衣服后跟这屋主道歉了,只觉得又闯人家屋子,又随便穿人家衣服,怪像土匪的。 这文文静静的小男孩,性格倒挺糙汉子。 “那行,我换一下吧。” 苏晚筝拿起那套衣服,展平,看一眼盯着自己的季小青,“弟弟回避一下吗?” “哦哦。” 季小青恍然回神,发现自己失态了,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脖,“那你换,我在外面继续烧水。” 他灰溜溜出去,给她把帘子拉严实了。 坐在外面烧柴火,拍拍后颈,喃喃自语:“想什么呢……” 正巧柴火烧得旺,季小青打算去房子后面的澡堂看看水热了没。 谁料刚探了水温回来,便见木源站在帘子前,手里拎着些不知从哪来的吃食,手掌要拨开帘子。 季小青心下一抖,愕然睁圆眼睛,清亮嗓子大喊:“喂木老头!别开门!” 与此同时,手里一把柴火忽然不受控制朝木源扔了过去! 木源余光瞥见有几根木棍子劈头盖脸砸过来,低低咒骂一声:“我草!” 他立刻侧身躲避,才免于头破血流。 季小青连忙跑过去,背对在门前挡住帘子,把帘子重新扣好,“你别进去,苏晚筝在里面换衣服。” 木源看一眼地上粗实的柴棍,眼底布满阴鹜,一把揪住少年头发:“季小青你他妈的想砸死我啊?” 季小青低头躲避,又不敢反抗,低眉顺眼:“我没有,我这不是怕你走进去吗……” 木源脾气臭地骂他:“老子又不是聋子,你喊我那声我就听见了,你还扔棍子砸我,成心的?砸死了你开心是吧?” “不是,您那么威猛强大,砸一下也死不掉的……” 木源一巴掌打他头顶:“你他妈说什么你!” 换好衣服的苏晚筝浑然不知外面发生什么,她抱着自己的旧衣服出来,好奇看向屋外打闹的二人:“木警官?你刚刚去哪了?” “在周边逛了圈,顺便找了点晚上吃的。” 木源一脚把季小青踹开,指一下桌上用布包着的食物,寥寥几颗果子,甚至还掺了几片树叶。 “没打点野味吗,老大?”季小青好奇探头看去,“就几颗果子怎么分啊,还有树叶?” “想美呢。天那么黑,找到这些不错了。” 木源递给苏晚筝,“你吃吧,再多喝点水,争取明天我们能走出去。” 苏晚筝裹着粗布衣衫,一截腰带围着纤细的腰身,那衣服有点大了,胸前不断往下掉,露出白皙的锁骨。 季小青看一眼,吞了吞喉咙,他觉得自己可能疯了,竟觉得这衣服穿在她身上有种别样的性感。 纯洁大男孩那点不谙世事的心思都写脸上,又是他带久的徒弟,他什么心思木源都看得清楚。 他拿起桌上水壶喝了口:“让你去找有信号的地方,有没有找到?” 季小青回神,摇摇头:“明天早上我再去找找。” 苏晚筝就着吃了两颗果子,酸涩难忍,很难吃,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香甜可口,但在这深山里能有点果腹的东西已是不易。 晚饭后,时间已经很晚了。 木源在房子门口铺了两卷草席,拉着季小青一起躺下睡。 苏晚筝刚洗过澡,身体舒服温暖了很多。 只是这夜里是真的冷,就这样睡在外面肯定感冒。 她说:“木叔叔,你跟弟弟睡里屋吧,外面太冷了。” 季小青裹着外套瑟瑟发抖:“没事儿,睡在外面好听动静,谁知道喻霜降那群人什么时候来。你进去睡吧,进去,外面冷。” 苏晚筝心疼两人,不好意思一个人独享小房子,可也劝不动二人,只好进屋。 夜逐渐深了,屋里屋外三人仿佛都难以入眠。 季小青胳膊枕着后脑,看天上星子漫天,虽然冷,但这别样的景致活了二十多年也是第一次见。 “季小青。”身边冷不丁传来沉声。 他一怔,回头看去:“老大?” 木源没看他,目光静淡平视黑夜。反而这样的气氛,让季小青觉得有点压抑不安。 “你收敛着点啊,她已婚了。” 木源清淡一句话,既不戳穿难堪,也让季小青神经一紧。 第159章 腐烂苹果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他愣了愣,唇瓣有点干燥,舔了舔嘴角。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师傅的眼睛。 “不该动的情不要乱动,及时止损还来得及,不然,你这后半生都得后悔……” 季小青苦笑了下,低暗“嗯”了声,手指默默攥紧身下席子。 可感情这事若能控制,那天下就没有犯错的人了。 木源难得语气平和,不骂他了,安详诉说: “我跟你这样说,因为我是过来人。当年呐,跟你就一模一样的情形。” 季小青好奇看过去:“还从没听你说过,你跟陆阿姨的事儿。” 木源一下翻过身去,不耐烦:“陈年旧事,有什么说头……” “说说嘛,木叔叔。” 身后帘子不知何时打开,苏晚筝轻铃般的声音响起。 季小青吓得差点滚下席子,怔怔然:“……姐姐,你什么时候站在那听的?” 不……不会从师傅跟他说的第一句话起吧? 苏晚筝蹲下身,捧着脸颊:“就刚刚,一过来就听见你们在讲妈妈的事。” 季小青默默松了口气。 木源支起身子,拧眉看她,像个严厉老父亲:“你啊身子这么虚,刚刚小产过还不早点睡?” “我睡不着,木叔叔你给讲讲睡前故事呗。” 不知怎的,苏晚筝觉得和这对师徒俩在一起很温暖,分明是两个糙汉子,又很细微地照顾着她。 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对木源的称呼已经从“木警官”变成“木叔叔”。 她眼睛亮晶晶的期待,比天上星星还明耀,季小青也跟着她起哄:“说说呗,木叔叔。” “滚一边去你。”木源瞪这没出息的臭小子。 他蛮无奈的,双手枕后脑躺下来,凝视天空。 天上星河流动,陆漪是哪一颗呢。 那最亮的一颗是启明星。 他曾经告诉过她,那是天地间最明亮的一颗,即代表死亡,也代表生存,永远守护着黑夜。 她说,那不就像你一样,总是在我身边守护着我。 木源记得她澄净湛亮的双眼,每寸眉眼的形状,掌纹的模样。 不一样,他默默地想,在他心里,她分明是比太阳还耀眼的存在。 这别样明亮的夜晚,凉风划过,像刀刃在鼻尖舞蹈,酸疼难过。 “唉,太晚了,不想说。” 木源转过身去,“困了。你俩都睡觉去,别吵吵我。” 两双期待的眼神落了下来。 季小青怏怏:“……小气鬼。” “闭上你嘴。” “咕——”寂静的夜空里,一声肚子叫声响起。 木源睁开眼,皱眉看向季小青。 他满脸无辜摊着手:“不是我啊。” 旁边一道弱弱的声音传来:“是我……抱歉。” 苏晚筝不好意思地吐舌。 这不争气的肚子突然嚎叫了起来。 木源严肃的表情失守,失笑:“明天早点起来给你弄吃的,今晚上可别响不停啊,让我睡个安稳觉。” “……” “唰”地一声,女人窘迫拉上帘子。 …… 树林另一侧,喻霜降领着将近十人在某地扎营。 四周黑漆漆的树林,宛如张牙舞爪的网将她围困。 奔波了一下午,喻霜降身体欠佳,躺在帐篷里颤抖着拿出药盒,摸出药含在唇瓣间,呼吸逐渐匀沉。 睁开双眼,狠戾分明,攥紧身侧的拳。 可真能跑,苏晚筝,倒要看看你一个人在这树林里,还能逃跑多久。 这时,帐篷外燃烧的火堆忽然晃了晃,有手下猛锐地站起来:“什么人!” 喻霜降睡得迷糊,被外面那一声叫醒,慢悠悠地坐起身,掀开帘子:“出什么事了?” 帐篷外的手下已集中成防御形势,篝火微晃。 树丛中来了一拢不知何处的人,都身穿黑衣,且胸前印刻着图案,额戴着专业的红外线探测镜,宛如潜伏在黑夜里的野兽,对他们虎视眈眈。 “小姐危险,你先进去,这里交给我们!”一手下护在喻霜降面前,厉声说。 喻霜降却认出了那些人身上的图案,她沉静抬手,眼底一束冷光:“不必太惊慌,是‘得之’派的增援。” 手下当即愣住。 那帮黑衣为首一位银发男子露笑,拍了拍手,声音浑厚:“喻小姐好眼神。” 他是整个队伍的首位,银发冷酷,瞳孔里透着轻浮的残忍,一看便是沾染过不少人的血。 喻霜降拢好披肩,从帐篷里钻出来,眸光沉淡:“江先生让你们来的?” 男子颔首,踩着军靴缓步往前,将手摊给她看。 喻霜降望过去,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静谧不动的蓝点。 “这是?” 男子冷声:“你不知道吧,木源木警官已经插手调查这件事,并且已经进入了这片森林。” “在木源上岛前,曾与江先生见过一面。江先生就有所预料,趁其不备在他身上安装了发信器。” 喻霜降微微惊喜睁大双眼,这真是意外收获:“真不愧是江先生。” 他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树林里绕了一下午,不如地图上的一个蓝点。 银发男子一笑:“目前已经确信木源和苏晚筝碰头了。因为我们勘测了蓝点的速度,从下午开始,速度明显放缓一倍,必然是带了个伤者。” 听着他振振有词的分析,喻霜降的手下听得一愣一愣。 真不愧是得之手下,个个都逻辑缜密,一下就抓住了要害。 “他们距离我们多远?” “五公里左右。”男子抬头看一眼天空,“想在天亮前杀他们个出其不意,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开什么玩笑,喻小姐身体不好,需要休息……” 喻霜降侧头,厉声打断:“阿欢,五分钟内把东西收拾好,我们现在就跟着得之的队伍走。” 男子缓然一笑,果然如江先生所言。 这女人就像个腐烂的苹果,外表是清美完好,肚子里却满心妒火。 越是这样的女人,就越容易利用。 得之派来的队伍有将近二三十人,个个精锐,充足的粮食装备以及红外线夜间眼镜,在黑夜里走得顺畅。 队伍里某个角落,一褐发男子悄悄拿手机发了条短信。 那男子正是席江燃安排在得之的奸细小五。 …… 一条短信跳到时博的手机上:【席总,我是小五。我已随部队潜入森林,与喻霜降等人汇合,目前正在赶往苏晚筝与木源的所在地。我手机开了定位,可以查到位置。】 “谁的消息?”席江燃坐在民宿桌前,一盏悠悠茶香萦绕。 “是小五的。” 时博将短信给他看,皱眉,“这小子怎么那么冲动,直接就进驻森林了?我们明明没给他下指示啊。” 得之受到警方创伤严重,看似松懈期,实则正严查内部卧底,小五这举太过危险。 但这一条短信,又成功让他们突破迷雾,一下同时确定了苏晚筝、木源与喻霜降的位置。 席江燃微眯起眼眸,短短思考片刻:“让小五安心待着,不要再发消息。下令让围守在森林外的警查们攻进去,照着小五手机的定位进去找人。” “是!” 男人动身披上黑色大衣,晦涩的眸中深藏隐忍。 …… 许是昨天经历太多惊心动魄,苏晚筝这一夜没怎么睡好,天蒙蒙亮就醒了。 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好回笼觉,便索性起身。 走到帘子前,听见门口师徒二位也醒了。 木源训儿子似的训季小青:“好小子,大清早的从哪里搞一身水回来?” 季小青爽朗笑声传来:“在附近找到了条河,嘿,折腾了好久抓到条大鱼,老大你看。” 木源一瞧在案板上扑腾乱跳的黑色大鲈鱼,心里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一巴掌拍在季小青后脑勺上,“谁让你跑这遭了?” 季小青冷得直发抖,满身都湿透了,还在那傻乐: “姐姐昨天不是饿得肚子叫了吗?又刚小产,得弄点补补身体的,我就去抓了条鱼。” “天寒地冻的,你搞这一身不怕冻死啊?” 木源看他那痴情的傻劲就沉脸。 心疼和心烦。 像自己亲手养大的傻儿子,为不可能在一起的女人连命都不要,他不难受谁难受。 季小青吸吸鼻子。 确实哦,昨晚睡觉着了凉,早晨又去河里抓鱼,现在是有点头晕。 他却笑说:“不冷,不冷,你别围我转了行吗?我来杀鱼,你去生火吧,姐姐醒了正好能喝到鱼汤。” 木源想给他一巴掌:“臭小子,你还使唤起我来了。” 第159章 我们救救她吧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木源扫一眼桌上篮筐里的绿油油:“你这萝卜白菜又从哪弄的?” “嘿,你不知道吧,我在后院找到一个地窖,钥匙就压在花盆下面。里面陈着不少好菜,还有这个。” 季小青拍了拍桌上的酒罐,满脸兴奋,“等下来两杯啊师傅。” “你他妈的是土匪班子?” 木源一巴掌甩在他后脑,毫不留情,“给我把酒放回去,白菜萝卜留几颗就行。” “还有,这个钱。” 他从口袋里抽出几张纸币交给季小青,“放到地窖里,算是买屋主的菜了。不属于你的东西别碰,要遭天谴。” 他最后这话好像在暗示什么,又像没有。 季小青听进心里去了。 他吐吐舌“哦”了声,转身溜开。 看着忙活起来的二人,苏晚筝攥着门帘的手指微动,心尖漾开一片温暖。 她默默地回屋,从衣柜里拿了套衣服。等季小青把酒和钱放回去,走出去拉住他胳膊。 “诶,姐姐,你什么时候醒了?” 少年正用随身小刀杀鱼,满手鲜血鳞片。 突然被她一下捉住,他怕弄脏她,连连往后避。 苏晚筝皱眉瞧他一身的水,跟捞出的落汤鸡似的,把他卧室里拽:“进来。” 季小青脸颊木讷,圆黑双眸睁得大大,嘴角半凝着笑:“啊,姐姐,这样不好吧,你结婚了……” 苏晚筝被他不正经模样气笑,捶一下这臭小子肩膀,指着桌上的衣服:“去把身上擦一擦,换衣服。” 季小青愣了愣,眼底旋着受宠若惊。 忽然站挺身子,汇报工作似的行礼:“诶,遵命!” 没几分钟他就掀开帘子出来,欢脱地要跑出去给木源炫耀。 苏晚筝一把揪住他后领,帮他把褶皱弄平了,衣服扣子都扣上:“二十多岁的大男孩了,还这么不会收拾自己。” 季小青摸摸后脑,低头就能看到她柔软的发旋,“我跟师傅生活惯了,我妈妈去世得又早,没人帮我这样扣过衣服……” 苏晚筝一声轻叹,跟苏澈似的,都是不省心的孩子。 听他声音,还带着鼻音,她扬眉问:“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没什么,就有点头晕,不碍事。” 季小青摆摆手,笑容明朗,“我要去杀鱼了姐姐,你再去睡会吧,炖好鱼汤了再叫你。” “……” 苏晚筝瞧他那勤快活泼样,无奈扯唇,能跑能跳的,那应该是没事吧。 她也没闲着,回到房间把季小青湿漉漉的衣服抱到院后面去洗,再晾晒起来。 这家小屋的屋主到最后还是没出现。 叉腰看着天边逐渐升起的红日,森林面貌逐渐清晰。 遥望着远方,还是层层叠叠的树木,不知道出口在哪一头,不知今天即将要发生什么。 她此刻才真正体会能活一天是一天的感觉。 身子有点站不住。她扶着墙壁慢慢走回屋子里,下身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去厕所一瞧,又流血了。 她咬牙,垫了几张纸在下面,捂着小腹慢慢走回小屋,靠着椅子闭目歇息,没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她就靠躺在这个椅子上,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走进来的是木源,他沉肃脸庞露出难得的笑意说:“你看是谁来了。” 紧接着他让身,一道沉稳熟悉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苏晚筝看着他,瞳孔湛黑逐渐扩大,不敢置信地愕然捂住嘴,眼泪倾涌而下。 男人来了,他俯身紧紧地把她抱进怀里,吻她的长发与脸庞。 她哭着与他诉说,他们的孩子没有了。 席江燃没说话,只静默抱着她,随后忽然把她压倒在床上,双臂撑在她的身侧,眼眸血红:“为了霜降的病,我们再生一个吧。” 她惊呆,心脏像被狠狠一击戳中,手掌抵着他粗暴的动作,口齿不清反抗:“不、不要,我很疼,很疼……” 那张熟悉脸庞贴近视线,沉沉森冷,不带半点怜惜撕去她的衣服:“霜降都已经疼了很多年了,我们一起救救她,好吗?” “不要!” 苏晚筝猛地睁开眼睛,已是汗如雨下。 一场噩梦。 她睁眼苍白地躺在那,心悸了许久。 后怕地看向门口,房门依旧紧闭,闻到鱼汤绵奶的香味。 苏晚筝这才相信是梦,她叹了口气,真被吓得不轻。 慢慢爬坐起来,身体像被抽干了力气,走几步都腿软。 推开房门,鱼汤的香味扑面而来。 木源还在炉灶底下放柴火,回头抹了把汗:“睡了一觉?” “辛苦了木叔叔。” 苏晚筝慵懒地打个呵欠,想走过去帮忙,才发现旁边席子上躺了个人,她差点踩到:“季小青?你怎么躺在这?” 听到她喊自己,季小青慢慢睁开眼睛,冲她疲倦一笑:“我有点头晕啊,姐姐,好像发烧了……” “啊?” 苏晚筝蹲下来,担忧地摸摸他额头,果真好烫。 季小青虚弱地眨了眨眼睛,脸色竟比她还苍白:“没事的姐姐。我喝点鱼汤,捂出一身汗就行了,你们先往前走吧,我睡一觉,随后就追上你们。” 苏晚筝心知这样下去绝对不妙,抓住这小子胳膊:“不行,你赶紧起来到屋子里面睡去,这样只会越睡越冷!” 季小青心里有几分感动,拗不过她,从地上起身,被姐姐柔软手指握着胳膊,热度从皮肤一直钻沿进神经。 也没反抗,季小青忍不住心里乱想,她在家,也这样照顾席江燃的吗? 那个男人,该有多幸福啊。 木源一边熬汤,一边如老父亲在旁瞧着,扯了下唇角。 然而,不远处的树丛忽然穿出非同寻常的动静。 多年从警,木源的反应力比一般人还要快上几秒。 他极其迅敏地站起身,转身大喝:“都趴下!” 那一声震得人心脏耳膜发响。 季小青反应比苏晚筝快一分,神情大变,“姐姐小心!” 他即刻抓住女人的胳膊,将她护在臂弯里,压着她的脑袋趴下。 这一切发生太快。 以至于当子弹如离弦的箭,险险穿过桌子,炸放出比炮仗还剧烈的声响时,苏晚筝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一阵耳鸣,她的意识世界又变得苍白。 有人来了。 不见其人,先见子弹。 那摆明是来取他们的命。 “师傅!”季小青护住苏晚筝,朝向木源大声呼唤。 “我没事!” 木源闷声道,手里两口锅,贴着地面爬到二人身边。 眉目不慌,漆黑双眼如鹰隼般扫了下四周,将手里的锅递给季小青,“子弹从各个方向射过来,无法确定人在哪里。” 季小青拿锅护住苏晚筝的头,暗暗咬牙:“喻霜降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快追上?!” “别废话,先往前爬。” 木源沉声,“不知道哪里会有子弹射过来,给我小心着点脑袋。” “那师傅你呢?” 季小青回头,看向岿然趴在那,动作娴熟给子弹上膛的木源,他惊慌, “师傅,你不能留在这!喻霜降带肯定是带一队人,手上都有枪,你就凭一把枪几颗子弹怎么可能有胜算!” “所以你还不快带人走,他们的目标是苏晚筝。” 木源抬起猩红的视线怒瞪,虽语气严厉,却以大局为重,先护年轻人走。 他战场经验够丰富,根据子弹射来的方向,南边、西南角45度各有三个人埋伏。 不知道还有没有更多的人,但总体方向在那没错。 木源锅盖顶住致命的脑袋,用一把椅子防身,爬到石灶后面躲着,对准西南角方向。 眯起右眼,仔细屏息等待消息。 他的判断没错,那里果然有人。 人头在草木间攒动一下时,木源忽然猛地开枪! “啊……” 苏晚筝枪响吓得差点叫出声,嘴巴被一只宽厚大手用力捂住。 第160章 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回头!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惊恐抬起头,对上季小青坚定的眼神,他一边趴着领她往前爬,一边安慰: “嘘,姐姐你别害怕。是师傅开的枪,你放心,师傅的枪法当年在队里是一等一的准,别害怕,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出事。” 苏晚筝几乎崩溃的情绪才稍稍克制。 她眼眶温红看向身后,趴在那瞄准的木源,拨开季小青的手,颤抖着麻木的声音:“我……我们不带木叔叔一起走吗?” “我们先离开,手无寸铁,在这里只会碍事。” 季小青说完想起什么,领着她加快了爬速:“我想起来了,姐姐,地窖!我们可以躲到地窖里去!” 木源确信自己打中了目标。 因为那攒动的身影发出声闷哼,随即鲜血便染红面前大片草地。 身边队员的倒下,明显撼动了对方的军心。 草丛蠕动几分,像有人跑开了,木源眯眼去看,那分明是两到三人。 被指派前来探路的?还是说,是无意识间发现他们,打算回去汇报的? 无论是哪一种,现在都是逃生的最佳时间。 木源收起手枪,迅速伏低身子,朝着二人方向跟过去。 苏晚筝爬得很慢,木源赶到时,两人才刚刚打开地窖门。 “打算躲在这里?”木源蹙眉,脚踢了下那木门,“这能挡得住子弹?如果那群人堵下来怎么办?” 季小青没算到这一点,心急地问:“那怎么办?” “遇事不要慌张着急,目前看来,那群人的部队还没赶到,我们得在那之前赶紧离开。” 木源捡起一根树枝丢上天空,没有任何动静,由此暂定那群人还没追上来。 他掌心搁在季小青背上:“你带着苏晚筝往树丛深处跑,尽量往高大的遮蔽物处跑,跑得越远越好。” 季小青急迫:“不是,那你……” 苏晚筝站直身子,骨头酸软,手掌无力抓住木源:“不行,我们要走一起走。” 木源划过脸庞的皱纹拧起,有几分不耐: “好了,你们都别废话,只有我身上有枪,都听我的,往里跑,我去查探查探他们的队伍,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们就往前跑。” 他掌心落在季小青身上:“对讲机在身上吧,我们时刻保持联系。” 阴暗的天空划过一道惊雷,宛如天边裂开一道明亮伤口,触目惊心。 苏晚筝被季小青拉着不断往外跑,天旋地转,草木像凌厉的刀不断碰擦过身体。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头顶树叶像绵密的网,团团困住她。 “小青,我有点……跑不动。”她跑了没几步就不行了,扶着树喘息不止。 季小青连忙停下脚步,抚着她的后背:“姐姐,实在不行你上我背吧,师傅现在在给我们争取时间,我们最好一刻不要停。” 苏晚筝担忧看向他:“可你也生着病……” “我没事,有劲着呢。”季小青二话不说地蹲下身,“快上来,姐姐。” 苏晚筝爬上他的背。 少年后背宽阔有力,他手臂牢牢扣住自己双腿,往前跑:“姐姐,你要是觉得颠得不舒服,告诉我一声。” “谢谢……”苏晚筝压低声音,心里还担心着木源那边,不觉抓紧了季小青的肩膀。 察觉到她低落情绪,季小青一边小喘一边说:“姐姐,你不用太担心,别小看了师傅,这种枪战他从前经历过很多……” 话音刚落,忽然身后草木皆动,惊起一大片鸟儿,群群飞上天空。 那是一声震耳欲裂的巨响,将季小青的话语全部吞噬。 那声音绝非从普通枪支中冒出,威力撼动山林,在天空盘旋开一片烟霾。 两个人麻木地站在那一动不动,完全被眼前此情此景吓住。 “这……这是什么?”苏晚筝率先颤抖着开口,心脏在那瞬间停跳了般。 她感受到身下少年颤抖的肌肉,他仿佛被凝固在原地,无法动弹。 “……师傅!”季小青满脸充红,血着双眼对那片烟雾大吼。 …… 森林之中,海岛公安在前方探路脚步一顿。 那一声动静震在所有人心头。 席江燃也随之脚步顿住,黑瞳凝视徐徐上升的烟雾,嗓眼忽然涌上一阵剧烈。 “席总,该不会……”时博心慌颤抖,不敢再往下说。 男人比想象中镇定,紧抿薄唇,搜查出小五的定位,位置就在不远了:“还有五公里,就到得之的盘踞地。” 定位仪上小五在缓慢前进,那速度比起之前要慢得多,男人立刻意识到他们在缓慢前进,预备偷袭。 “大家注意!” 公安队队长大声命令身后的队员,“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各自检查好身上的防弹装备和武器,对方有炮!放轻脚步,随时注意周遭动静!” …… “木叔叔,他……不会在里面吧?” “不知道。”季小青脸色隐忍痛苦,牙齿咬紧下唇,痛苦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若不是带着苏晚筝,他宁可不要性命,也要冲回去救师傅。 可现在,他肩负着一条女人的性命,也是师傅郑重托付给他的任务。 季小青知道,他这一次决不能让师傅失望。 他必须要带着苏晚筝逃出去。 收拾好情绪,季小青深呼吸一口,重新弯腰把苏晚筝背在背上:“姐姐,我们继续走!” 苏晚筝急迫:“可是木叔叔他……” 他润朗的声音从胸膛震出,十分清脆,又带着压抑的哭腔。 分明很痛苦,却一边喘息着跑,一边掷地有声道:“师傅说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我回头!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森林,一定会!” 鸟儿群蹿,野兽四处奔走,苏晚筝伏在男人脊背上,此时觉得和这些走兽没有任何区别。 她麻木地看向不断后退的天空,布满灰色的,大坨的乌云浓卷成墨,化不开。 很快,天空又一道明雷划过。 这一次,伴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砸在她脸上刺骨的冰凉。 季小青生了病,再健壮的身体也撑不住这样奔跑折腾。 踩在逐渐被雨水浸湿的土地里,一个不小心踩到地上的藤蔓,“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苏晚筝被他摔出去好几米远。 “姐姐!”季小青头晕眼花,一颗牙都摔了出来,满嘴是血。 他快速爬起来跑向摔在地上呻吟的女人,扛着她的手臂,扶她站起来:“姐姐,没事吧?” 苏晚筝撑着疼痛的双腿,咬牙扶着棵树坐下,黏稠的血液从她腿上伤口渗了出来。 她仿佛对血的鲜红早已麻木。从衣服上撕扯下一块布条,三下五除二包在膝盖上。 越到绝境时刻,她越发冷静。 季小青看着她包扎,尽管身体各处都在疼,他还是很自责难过。 包扎完似乎花了她所有的力气,苏晚筝靠在树旁,弱着声说:“小青,我们现在谁都没有体力了,再这样拼命跑下去,还没被他们抓住,就会虚脱而死了。” 季小青咬唇低头,雨珠砸得他眼皮抬不起来。 他用力抹掉脸上雨水,看着苏晚筝虚弱无力的脸庞,细然点头:“姐姐,我听你的,我们休息。” 他在苏晚筝的身边坐下,背靠着大树,拿出那个对讲机,万幸没有被摔坏,颤抖着试图呼喊:“师傅,师傅……” 堂堂七尺男儿,一开口便掉了眼泪。 “师傅,师傅你回答啊,师傅!老大!” 季小青紧紧地蜷缩着双腿,哭喊到最后不能自已,用手臂死死遮盖住眼睛,“木源——” 苏晚筝看着这个大男孩在身边痛哭,一时间,她心底隐忍的酸涩悲痛,像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咬紧下唇,颤着哭腔把男孩抱住:“小青,别哭了,别哭了……” 第162章 你要永远记住我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两具无助而痛苦的身躯拥抱在一起,汲取着最后的温暖。 只听电话那头,虚虚传来浑厚的声音,带着木源别具一格的不羁:“季小青,你翅膀硬了敢直呼老子名字了?” 两人皆是瞬然怔住。 季小青惊讶地看向苏晚筝,流的泪瞬间绷住,嘴角木讷地张着。 季小青如获至宝攥着对讲机,抹了把眼泪:“没……没事吗?师傅你真的没事吗?” “你咒我死?” “不是啊,师傅,我以为你……”季小青哽咽着,明明在笑着,眼角还不断掉下喜悦的眼泪。 木源在那头冷哼了两声,嗓音低沉虚弱,“暂且没事。妈的,这群人是够狠,还没见到人,就直接往我这里放炮,这是成心不留全尸。” 季小青感叹:“太厉害了,不愧是师傅啊,你怎么从爆炸逃出来的?” “躲地窖了呗,没被炸到,还算安全。” 木源闷喘两声,听上去像是在爬上地窖,“地窖的盖子也够严实,没有被炸掉,暂时没人发现我在这里。” 闻言,季小青长吁了口气,心情极好,又恢复笑嘻嘻的状态:“这还是归功于我啊,师傅,要不是我跟你提起那个酒窖能藏人,是不……” “少贫嘴,人送到哪了?谁允许你停下来了?”木源骂他那不正形样。 “我这不是……担心师傅你嘛。”季小青笑嘻嘻地抚着后脑勺,“我跟姐姐都没体力了,正在休息。” 木源恢复严肃表情,字句分明:“别休息了,现在外面不确定有多少人,但应该是往你们那里去了。加快速度走,我等外面安全后,马上跟过来。” “遵命师傅,你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季小青擦掉眼泪,最后那句是走心了,没半点含糊,“师傅你不知道,我差点以为你死了,哭死我了……” 他说着,又不断哽咽起来。 “行了。” 木源笑,悄悄擦掉眼角泛的泪,“没出息的东西,在女人面前掉什么眼泪。” 季小青抹掉眼泪,像个小媳妇撒娇:“我……我这一辈子就为你哭过,你还骂我,没心没肺你。” 木源:“别废话了,带人赶紧走,别我在后面用命给你们争取时间,你在这浪费时间。” 放下对讲机,季小青又重新有了动力。 重新背起苏晚筝,开心得像个孩子:“师傅没事了,姐姐,快上来,我们一起闯出去,我们肯定都能活着回去。” 苏晚筝心松了下来,一边心里对木源产生敬意。在那短短反应的时间里,他竟然能找到地窖钻进去躲避,真不愧是封神的前刑警。 天色阴绵,不知倦般下着小雨。 榕城这一边,同样也是阴云密布。 江吾知坐在桌前,深邃的眼眶里一层倦怠。 显示屏上,蓝点在原地不动了许久,有两三小时。 而海岛那边手下的消息是,火炮放了之后,找遍各个角落,都没见到尸体,甚至连衣服的碎片都没有。 “江总,定位器的位置真的精准吗?我们已经在这片方圆几里找遍了。” 江吾知抿唇思索了会,对那头吩咐道:“留两人下来找,剩余人继续追。” 木源在地窖里待了很长时间,直到大部队的脚步声离开,他这才慢慢将地窖的木门推开,手里枪已经上好膛。 四周无人,贴着小屋子的墙壁环着走,直击一个手下的背面。 他毫无犹豫,对准那人的脑袋“砰”一声枪响。 硝烟升起,鲜血喷涌而出,那人在地上挣扎两下便不动弹。 木源快步冲过去,以最快速度扒掉那人身上的装备。 防弹背心、两打子弹以及两把枪,收回到自己口袋。 可在他起身时,得之的另一同伙已经发现他。 惊叫一声,那人用枪指向木源。 木源脸色发白,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 他闭眼捂住脑袋,接受好那股剧烈痛感。 一阵枪响,震激起满天的鸟儿。 血染红了整片土地。 木源慢慢睁开眼,预想中的痛苦没有传来。 “木警官!”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清朗男人声,带着一帮人疾速而来。 当看到海岛的警查制服时,木源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找到安定,神情一松,双膝无力跪坐在地上。 席江燃即刻带人过去,同时,医疗队伍及时接住木源的身体。 木源蠕动着无力的唇瓣,唇角泛开轻笑:“你……可算是来了。” “苏晚筝人呢?”席江燃第一时间迫不及待问。 木源喘了口气,眨着疲倦的双眼:“我让她跟季小青先往这个方向走了,这是对讲机……用这个,你们可以跟季小青对话上。” 席江燃心间一沉,伸手接过对讲机,指挥医疗队将木源送回去接受医治,并带领大部队继续往前追。 “小子,你走前答应我一件事……” 木源躺在担架上,没什么力气的手,忽然扯住席江燃的衣袖。 他俯身聆听:“您说。” “除了苏晚筝之外,季小青……也要平安地回来。” 木源手指枯槁沧桑,泛着深邃的颜色,眼中动容。 席江燃反手握住他的手背,面带宽慰的笑容:“好。” “谢谢……” 木源凝望着他,唇角抿出祥和的弧度,慢慢闭上眼睛。 敢在局长桌上拍案叫板的他,很少与谁道过谢,席江燃是其中之一。 他知道,席江燃给了他承诺,就一定会实现,这个年轻人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可靠。 …… 雨越下越大了。 雨水像机关枪一样疯狂突突突,砸得她意识不清。 前方树丛愈来愈茂密,地形复杂。 他们不知到了一片什么区域,树枝叶子特别尖锐,季小青的腿上立刻浮现红色的伤口。 “小青,你受伤了。”苏晚筝焦急地看他,“你放我下来吧,我现在能自己走了。” “这路难走得很,姐姐你就安心在我背上……” 忽然,一颗子弹不知何处凌空飞来,直接硬生生剜去季小青腿上的一块皮肉! “啊!”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季小青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捂着自己不断滚出鲜血的腿,面目狰狞。 “小青!没事吧?” 苏晚筝从肩上被扔下,不顾身体疼痛爬过去,被雨水击打得睁不开眼睛,“小青……” “我没事……” 季小青痛苦从唇瓣挤出一声,还不忘压下苏晚筝的身体,让她贴在泥土上,“姐姐趴下!躲起来……他们,追上来了!” 与此同时,银发男子引领的队伍已经逐渐到齐,埋伏周遭。 银发男穿着雨衣,一身冰冷站在瓢泼大雨之中,冷脸看着不远草丛里蠕动的两人。 “是苏晚筝!”喻霜降激动起来,握住银发男人的手臂,“快,快用枪杀了她!” “喻小姐,你冷静一点,都已经是瓮中之鳖了,你还怕杀不死她?” 银发男子眯起双眼,看着那伏着草丛石头旁爬的身影,冷然扯出抹笑容。 喻霜降站在撑着的伞下,冷艳双眼带着嗜血快感:“那就两个人都杀掉!快,把枪给我!” 银发男子笑着缓缓走上前:“别急啊,猎物是要慢慢折磨致死再品尝,是最美味的。” 小五站在队伍后方捏紧双拳,他看不见前方发生什么。 但心下只觉不妙。 他想拿手机发短信给席江燃,可雨势太大,他根本连手机都拿不出来。 两人勉强爬到石头后方,苏晚筝哭着撕下衣服上湿润的布,颤抖绑在少年的腿上:“小青,你撑住,流了好多血啊……” 他腿上的伤口不断渗出血来,又不断被雨水冲散,一地血流成河。 “姐姐,我意识越来越模糊了,头好晕,好冷啊……”季小青撑着虚软的声音,眯着苍白的双眼看着她。 他抬起手掌,冰凉的手触碰上苏晚筝的脸颊,露出笑意:“可是我……我要保护姐姐,在我生命消逝以前,我都不会……让那些坏人伤到你。” 苏晚筝紧紧包扎好他的伤口,哭得颤抖,大脑嗡鸣疼痛:“你别说话了,别说话了!他们追上来了……我们今天都得死!” “不会的……” 季小青喘了口气,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像用尽气力般,“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他忽然猛地坐起来,一个倾身将苏晚筝摁倒在了地上。 那突兀的动作,让苏晚筝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这少年已没有力气。 惊愕瞪圆双眼,模糊视线之中,少年黑发沾着雨水不断滴在她脸上。 他分明冷得发抖,可身体却是烫的。 他还发着烧,苍白唇角扬出笑容,手掌并用一扯,便将苏晚筝身上那件粗布衫扯了下来,覆盖在身上。 “啊!”她身上一瞬间只剩件单薄的吊带。 雨水发狠地侵略了她浑身,苏晚筝瞬间冷到唇瓣冻紫色,颤栗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季小青,你要干什么……” “姐姐,没有时间解释了。”季小青将那件衣服披上,用帽子遮蔽住脑袋。 他将衣服上的布条又撕了一大片,利落地将苏晚筝的手脚绑起来。 苏晚筝意识到他对自己做的事时,双瞳猛然瞪大。 忽然,从身体深处来了股力量,猛烈挣扎着:“不可以!季小青!你放开我!松开我!我不许你这样!” “姐姐,安静点,姐姐听我说,没有别的办法了……” 季小青哽咽着捧住她冰冷哭泣的脸颊,额头相抵,唇瓣想吻她额头一下,却终究是克制住了。 她已婚,他哪有资格染指。 只能紧紧将女人抱住,用尽最后力气,记住这一丝感觉。 他沙哑着声音说:“姐姐,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这么想保护一个人,其实,这无关师傅给我的任务,只是我愿意,我愿意这样。” 苏晚筝哭着死死捶打他的后背:“不要,季小青,你不许这样做!”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要穿上她的衣服,假扮她冲出去! 对方只知道她跟木源的存在,并不知道还有一个季小青。 所以,只要季小青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走,她就有机会得救! 季小青将女人松开,用自己的外套将她手臂再加了一圈捆绑,以防她从这里挣脱。 走出石头前,他苍白瘦弱的脸露出微笑,“我叫季小青,四季的季,长青的青。” “姐姐,你要永远记得我。” 第163章 她是死了吗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不要!”苏晚筝剧烈挣扎着,双眼通红充血。 撕心裂肺的叫声被追捕季小青的枪声所淹没,她拼命想站起来,可双手双腿都绑着束缚。 最后落入视线的,是少年披着她的外衣,跌跌撞撞奔跑在雨帘里。 将敌军带远,悲鸣的枪声不断响起,一阵阵、一声声地砸碎了她的心。 …… 深邃的夜。 榕城万家灯火逐渐熄灭。 江吾知在收到任务complete时,长舒了口气,背贴大班椅上,手指缓缓捏着疲倦的太阳穴。 唇角逐渐泛开了笑意。 他的目的,总算达成了。 苏晚筝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死,习月琳苦心经营多年的计划湮灭,罪魁祸首落在了得之身上。 她与苏丘终将反目成仇。 缓缓转动轮椅,他不会允许,在找到黄绵前,他决不允许苏丘与任何女人交好。 苏晚筝,只是他达成目标的牺牲品之一。 夜色中,他的手下候在旁侧,压低声问: “江总,木源的尸体仍未被找到。如果木源就这样通报给牢里的江少爷,他向警方检举揭发我们,该怎么办?” 江吾知笑出声,低沉悠悠:“他算什么威胁?只要我向苏丘稍微放出一点木源与江清霾有所联系,那老狐狸会帮我们解决的。” 手下眼前一亮,这招借刀杀人够妙啊,不愧是江老先生。 这一侧,苏丘还在得之仓库里调查直升机失踪的事。 查来查去,都没有调离直升机的记录,显然是被动了手脚。 而有权利动手脚的,只有得之的高层管理人员。 苏丘狠狠摔下手里记录:“妈的,一个二个都是群没良心的东西!我平时待他们多好!他们胆敢私动库里的飞机!” 叶子在旁哆嗦说:“龙哥,既然调了直升机又刻意隐匿了记录,绝对是去做非法之事的,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苏丘当然明白,可这消息无影无踪,他只能通过调查直升机离开时的监控记录。 正打算下派人去调查,忽然,手机来了两通急促的电话,是习月琳。 看到来电,苏丘神情柔和了些,接通便问:“怎么这么晚想起给我打电话?” 谁知电话那端,习月琳劈头盖脸地骂了下来: “苏丘,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你答应我的话都是放屁吗?!我习月琳就是瞎了眼才相信你的鬼话!你这个自私至极的无耻之徒!当年你杀死我们的孩子,我就不该再信你!” 这一阵连声骂了好久没停,叶子在那方都听得清楚,怔松着表情。 天,这辈子敢跟龙哥这么对着说话的女人,习月琳之外再无第二个吧。 苏丘愣了一愣,旋即态度清温地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点,月琳。” “说清楚?可以啊,苏晚筝这事是不是你干的?你知道吗,就因为你让得之做的这事,席江燃已经全部知道了,他直接收回我跟他爸手里百分之十的世盛股份,停了所有的信用卡,将我们手里的产业全部收回,你要怎么赔我!” “苏晚筝原先就是用来当喻霜降的救命药,脐带血匹配都做得非常成功,就差生下孩子取那一管血!我跟喻家二老答应得好好,可你做了什么?你发什么疯你要派人去弄死苏晚筝?” “什么弄死苏晚筝?”苏丘越听越懵,“我这几天根本连门都没怎么出。” 习月琳暴跳尖叫:“你再装,你再装!出动的都是得之的精锐部队,没有你的首肯命令,他们闲的蛋疼去弄苏晚筝吗?!” 苏晚筝出事这一遭,直接把她所有未来的计划都打乱了。 和喻家的友谊,未来的合作,以及用世盛的股份去开辟新产业…… 这一切的一切,都泡汤落空了。 苏丘拧起眉头,却没因为习月琳洪水般的质骂凌乱,他冷静吩咐叶子去调查,对习月琳说: “不管你信不信,苏晚筝这事绝非我所为,是有人调走了得之内部的直升机,想嫁祸到我头上,等我查清楚这人是谁,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月琳。” 习月琳却再也不信他的话,满脸冰霜笑意:“呵,我不可能再在同样的地方摔第三次,苏丘,你这种人就该去死!” 她挂了电话,狠狠摔下手机,手指捏着眉心中央,许久都未能缓过精神来。 可恶,太可恶! 只怕苏丘早已有了想杀苏晚筝的念头,先前对她承诺的那些都是骗局。 骗子,这骗子!她早就看清了他,这一次又是不得不相信他!她简直大错特错! …… 天旋地转的世界,被一片剧烈的爆破声所包围。 苏晚筝在混混沌沌的意识里。 天地仿佛裂开,她陷入岩浆之中,抽皮剥骨地被洗礼,来不及尖叫疼痛,便又被扔进漫天大雪的冰冷世界,将她冻成一块千年的化石。 她分明是躺着,却觉天旋地转,所处的状态忽冷忽热,不像她所熟悉的世界。 她是死了吗? 第164章 虚弱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她紧紧抓住床单,满身的汗浸透床单和额头上的毛巾。 “再去换一条。”清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那是谁? 浑浑噩噩之中,唇瓣呢喃着谁的名字,模糊在唇齿之间。 房门“吱呀”又被推开,一块冰冷的毛巾搁放额头,稍微降了些温。 “她还有多久能醒?” “这个谁也不能确定,苏小姐心理和身体都受伤严重,加上……刚刚小产,只怕一时半会难醒过来。” 男人沉着脸庞,负手立在窗前,明镜般的玻璃窗映出他俊沉的容颜,眸如寒潭,似乎不曾有任何感情。 榕城新年伊始,似乎特别喜欢下雨。 这会儿又飘起了淅淅沥沥。 小产……小产…… 孩子…… 苏晚筝耳朵里朦胧钻进这几个词,剜心剔骨。 猛地一下抓紧床单。身体像从被水里捞出来的似的,不断流冷汗。 在这似真似幻的环境里,她不知沉没了多久,然后身体慢慢变轻。 有股力气从神经处注入,慢慢让她有力气睁开眼睛。 小小的四方房间,床头一盏昏黄的橙灯。 床头吊瓶缓缓往下注水,一滴一滴地映着黄色灯光。 她现在……是在哪里? 四肢很疼,脚能勉强动弹,但手臂无力。 她口渴得厉害,嘴唇干涩,舌头舔了下嘴唇。 舌尖能描摹出唇瓣的纹路,能感知到口渴枯燥的感觉。 看来,她还没死。 一时说不上心头的复杂滋味,她咬牙想从床上爬起,无数次努力,手臂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桌上的水打翻了,浇湿在病服上,那种被雨水包裹全身的刺骨寒冷,忽然又爬上心头,像毒蛇缠绕着她。 “筝筝!”听到动静,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进来的是时苒。 她面色憔悴不佳,像哭过许多,双眼红肿着。 当看到苏晚筝醒来时,表情惊愕了下,又露出喜色飞奔过去扑到她身边:“你做什么,快躺下!” 苏晚筝总算看清面前是谁,身体僵了瞬,抬手摸向时苒的脸颊,声音透出沙哑:“苒苒……?” 时苒又笑又哭。 万幸!她还记得自己,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她握住女人的手,贴在脸颊边:“是我,是我,筝筝!你现在回到榕城了,席总把你救到医院里了。” 苏晚筝瞳眸却是空洞,听到席江燃的名字时,无光的眼神逐渐回了光芒。 她撑着身体想坐起来,眼中闪着急迫:“苒苒!森林里有很多人在追我、季小青和木警官!现在怎么样了?” 时苒被她忽然高涨的情绪愣住,看着女人眼中迫切的执着,时苒想起来别墅时,听见席总与解剖尸体的法医对话。 于心不忍地皱了下眉头,时苒摸着女人的长发,温笑:“筝筝,放心,数十人都已经被席总抓获,关押在局里等待问审。” 苏晚筝懵了下,刚醒来时大脑还不清醒,没在意她刻意转移了话题:“都抓住了吗?大家都没事吗?” “都抓住了,都没事……”时苒轻轻摸着她的脊背安抚,眼前女人眼眶凹陷,脸颊又苍白得可怕,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倒。 苏晚筝稍稍安定了些,躺在床上,目光平和地看向窗外。 半眯着眼睛,她的精神气明显不足,时不时闭上眼睛休息。 时苒便安静陪同在旁。 她以为苏晚筝就要这样睡着时,忽然听见她说:“苒苒,我的孩子没有了。” 那一下激灵,刺得时苒抬起头,眼瞳映着她苍白的脸,不觉心酸。 时苒时刻打算去按床头的警报器,以防苏晚筝情绪不稳去拔针头。 然而,什么过激的行为都没发生。 苏晚筝平和在重复这一件事:“这是我跟他的第一个孩子,没有了。” 喉咙干燥得发疼,不支持她说那么多话,可她持续呢喃着,甚至眼泪滑落下都无察觉。 “筝筝,别说了,筝筝。”时苒痛心扑过去抱住她,忍不住红了眼睛。 她不明白,新年伊始在电话里如泡在蜜罐里幸福的女人,短短数日而已,就狼狈成这副模样。 时苒知道这事不怪席江燃,可心里怎能不恨他。 害筝筝成这样的是他的烂桃花!是他没处理好的男女关系! 时苒在刚刚见到席江燃时,差点没一巴掌甩上去。 直到现在,这份怒火也未消弭。 “是那个女人弄死我的孩子!是喻霜降!她硬生生踹了我一脚,任由她的手下对我拳打脚踢!还逼我从高楼窗口跳下去!” 苏晚筝的情绪一瞬间像开了闸,找到发泄的裂口,便喷涌而出,“如果不是她,我的孩子不会死!它不会死!它会平平安安生下来,他会穿我做好的新衣服,会叫我妈妈……” 时苒连忙抱住苏晚筝的脑袋,无措抹去她脸上泪水:“都过去了,筝筝,真的。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你的身体太虚弱,不能这样动气啊,筝筝……” 苏晚筝趴在她怀里哭了很久,她身体这样虚弱,哪能经得起情感的大起大落。 呼吸很快抽搐起来,无法动弹,张着嘴躺在那像一只濒死的鱼儿。 时苒脸色煞白,连忙拍下警铃,跑到外面慌乱去找医生护士,挂上呼吸机做抢救…… …… 医院的躁乱,似并不影响席家公馆的平静。 冰冷的欧式沙发上,男人墨色身影修长,双腿随意地拢在一起,气场完全镇得住百年家族的陈韵。 他抱着双臂坐于沙发主位上,俨然就像家族的王者睥睨众生般,扫视着屋子里的一圈人。 这些,都是习月琳与席峦带来的人。 席家的旁支亲戚,听说席氏内部起了动乱,纷纷前来劝阻。 有不少刚刚从国外赶回来的叔伯,一看便是被国外水土养得圆润丰富,笑起来时一脸的油腻。 席江燃面无表情一一掠过,都是些他见过但不熟悉的面孔。 席家动乱,股市大跌,席峦与习月琳手里的产业都受到威胁。 这些人倒在这风头上抢着回来拥戴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席江燃忽而扯开笑容,抬眼看向习月琳:“找这么多人是什么意思,心虚没底气与我对峙?” 习月琳咬紧唇瓣,心痛如撕裂,又恨又气。 她万没想过有一天要带领席家亲戚和自己的儿子敌对。 习月琳死死压着细眉:“为什么我怎么解释你就是不信?喻霜降的事与我无关,这几天我的通话记录、行程踪迹你可以随便去查!” “是和你无关。但那直升机里都是苏丘的人。你敢说,苏丘跟你毫无关系?” “不……我跟苏丘……” 席江燃冷然嗤笑两声,察觉到习月琳愈发苍白的脸。 他缓缓倾身上前,“既然妈妈找来那么多人,正好,不如我们就把事情铺开了说?” 他眼如刀刃,骨节分明的手指紧了紧领带。 不管动作还是语气,都饱含威胁。 习月琳是心虚的,懂他在说什么,她气得上牙下牙发抖。 一把抓住儿子的领带,用只有彼此的声音死死问:“你……你怎么会知道的?我和苏丘的事?” “你和苏丘的事,早在我们圈传开了,动个手指都能查到。你还当我是七年前任你摆布的小男孩?” 席江燃辗转出丝低笑,深邃可怕,轻轻拂开习月琳的手腕, “在你贪恋金银首饰,浮华安逸的这些年,我都在成长。建立人脉、笼络关系,为现在所需要的一切打基础,有远见的人方能笑到最后,妈妈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吧。” 习月琳后背陡然一凉,像触到一块冰冷的铁,骤然收手。 席江燃弯唇微笑,眼神示意了下秦虚与时博:“席家各位亲人们,不远万里赶来为习月琳说话,可你们是否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 习月琳面色惶恐,死死用力抓住席江燃的胳膊:“不要阿燃,妈妈求你……不要把那些东西放出来!” 他缓缓抬手:“那么我就让你们看看,她这些年都在做什么。” 习月琳的双手被反剪到背后,被世盛的一位保镖摁住,制在旁边。 “席江燃!你造反啊,敢对你妈动粗!”席峦在一旁粗了筋脉怒吼! “爸,您着什么急,等看完这些照片和证据,再把妈妈放了不迟。” 一叠照片被传阅到席家人的手里。 那是习月琳与苏丘二十年前在一起的照片。 在法国街上热情缠吻,一同入住酒店的证明,所有人都惊愕睁圆双眼,不敢置信地张张翻过。 “这……这……” 大家面面相觑,满是惶然,同情地把照片递给席峦,“老二,这是……” 席峦看到那照片时,神情猛地一僵。 他布满沧桑的手发抖,像得了病一样,脸颊瞬间步入煞白,瞪向习月琳:“什么东西?!你……你二十多年前就背着我和苏丘?!” 习月琳欲哭无泪,想挣脱那些保镖的手,去抓席峦:“不是的阿峦,你听我说……那时我跟苏丘在国外认识,是他逼着我就范……” “你给我滚开!” 席峦嫌脏一脚踹到她肚子上,“你这个骚浪贱的女人,我料那天你跟苏丘见面怎么眉目传情的,像原来十几年前就搞在一起过!他大你二十多岁啊,你不嫌恶心?!” “啊!”习月琳猝不及防被他蹬了一脚,身体重重磕在冰冷地面上,神情恍惚。 当着席氏那么大一家族面前,她这样受尽屈辱,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可是席峦,那天见苏丘的时候,你还不是主动把我推到苏丘怀里,为了你在得之的地位,为了你的千秋大业,你也从没管过我!怪我出轨?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席家人面前装什么正义君子呢?” 狗咬狗的局势一形成,再次掀起轩然闹声。 席家亲戚不自觉加入到这场骂战中,有人帮着习月琳求情,有人帮着席峦骂习月琳贱人。 旁观者角度看来可笑至极,与市井泼妇骂街并无异处。 席江燃冷笑两声,可悲摇头,扶撑着膝盖起身时,时博已将一件风衣披在他肩头。 他低声说:“席总,喻家二老已经在外面跪一下午了。” 席江燃面色平静,眼皮也未抬一下。 换好皮鞋,便径自走了出去。 席公馆院子里前所未有的热闹。 多辆高贵名车挨在一起,房子里却菜市场般泼闹,嘲讽至极。 夜深露重,两道身影跪在宅院门前,隐没在黑暗里。 若不走近,席江燃还未察觉。 他平漠走过去,甚至一眼未扫,喻宙忽然用颤巍巍的手抓住席江燃裤管:“江燃……你能否听我一句言?不耽误你几分钟,好不好?” 不知他在这里跪了多久,声音发抖,语气仓促而空白。 他平静启唇:“我没空。” 喻家二老是不知情人,一切罪责都在喻霜降身上,他不想对两位老人动粗。 “可是霜降她真的是有苦衷的,阿燃你听我说,霜降的情绪其实一直都不稳定,她生病之后就精神不正常,你看看这是m国医生检查的单子……” 喻宙颤巍巍双手奉上女儿的化验单,被揉皱了,打湿的不知是泪还是汗。 时博在一旁看着,除了默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外,不知该说什么。 “二老,你可知道有一句话,子不教父之过。” 席江燃眼色平静剜向两张苍白的脸,一字一顿地这样说,“哪怕喻霜降得了癌症明天要离世,也不能成为她伤害苏晚筝的理由。”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要为那孽女开脱什么!我只希望你能把她交还给我们喻家,她实在受不住国内的刑罚,她身体真的不行……女儿是我们夫妻俩毕生的心血,是我们唯一的命啊……” 喻宙说着,脸上已是一片老泪纵横。 他活这一辈子安稳稳定,从小有父辈扶持,事业顺风顺水,没受过什么苦难,这是第一次向谁下跪道歉。 席江燃脚步没停,皮鞋踩得生硬,决绝离开。 “阿燃,席江燃,席总……我求求你了,席总!” 喻宙颤抖着爬起来,年迈两条腿跟在他后面拼命奔跑着,哭着去追,体力却耐受不住,“咚”一下倒地。 时博偷偷通过车镜子看着,心脏也跟着漏了拍,拧眉叹气。 席江燃缓然抬起双眼:“心疼他们了?” 心疼喻家,谁来心疼医院里不省人事的女人,和他们还未降世的两个孩子? 他心脏压着的那抹沉痛,即便惩罚了席家喻家,这创伤也无法得到释怀。 “没……不是……” 时博被那幽冷声音一吓,连连摇头。 车子开往医院,来到安静的vip住院区。 经过医生办公室时,脑部ct报告出来了。 主治大夫拉住他,“席先生,患者之前有经历过脑部巨大创伤历史吗?” 席江燃抿着沉色的唇,想起她亲眼目睹母亲去世的那事。 虽然记忆被删除无法复原,但她已经在李琼墨的阐述下,回忆起了那段经历。 “有。” “果然和我猜测得一样。一次两次的心理创伤是应激性的,但后来,重复多次后就变成了创伤性,在大脑里面形成了一种特定的思维方式,这也是为什么,苏小姐的心理障碍会那么大。” 失去母亲,丢失孩子,甚至亲眼看到季小青顶替她去死…… 这一切,都无疑是一次次毁灭性的打击。 男人抿紧薄唇,神情寒冽地盯着,拳头狠狠压在膝盖上。 屋子里充斥的冰冷氛围,让医生紧张推了下眼镜:“您别担心,我院这些年收治的创伤性患者也不少。席先生,接下来疗养的日子,切不能再做刺激患者心情的事,一定要让她顺心如意度过,才能将治疗效益最大化。” 走出办公室,他一边思考医生这段话,一边迫不及待往病房走。 可到门口时,却见时苒身形单薄坐在那,膝盖上架着笔记本电脑,在认真工作。 待他气场极强的身影逼近时,才有所察觉抬头:“席总。” 时苒望他的眼神漠漠的,没什么情绪。 她对自己诸多不满,席江燃心知肚明,他无话可辩解,一切因在于他,他也承认。 “她怎么样?” 时苒喝了口水,语气淡漠:“刚醒来时还挺平稳,但一提到孩子,情绪就彻底失守了,哭到最后差点没喘上气。”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直直盯住席江燃。 他心脏“咯噔”颤了下,瞳孔发空。 “但好在抢救过来了,现在没什么大问题。” 心脏如起伏过山车,最后归于平缓。 男人展平眉眼,抿唇轻轻叹出一缕气。 “我没敢跟她说季小青死的消息,怕她情绪又崩溃。” “嗯,不能说。”席江燃附和,并将医生刚才告诉他的话如实转述,眼神温淡了几分。 “呵,心理创伤,那不都是因你而起的吗?” 时苒气不顺地用力往后捋头发, “哪一次她变成这样不是因为你?席江燃,我知道你很有钱也很英俊,有很多女人追求你。我们筝筝就是个没那么多复杂心思的女人。她爱你,只想心无旁骛地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承诺过她幸福。可现在呢?我每一次看到她都在受伤,都深受打击,你是不是该扪心自问一下,你这个丈夫当得够格吗?” 第165章 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时苒深吸口气,说到态度激动时,周遭路过的医生护士都惊异看着她。 她拂开眼前的碎发,压下胸腔涌动的火气:“我问你,席江燃,你打算怎么处置喻霜降?” 席江燃抬起浓沉视线,她刚才那一套教训,都照单全收,嗓音依旧哑淡:“你放心,关于那边的处置,我会处理妥当……” 时苒对这些男人冠冕堂皇的说辞倦了:“我不想听这些,你就直接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 席江燃也不恼,略一沉吟,说:“利用新闻媒体将此事发酵,届时喻家股份大跌,趁势收购旗下。这笔产业,我会过给苏晚筝。” “然后呢?”时苒定定看着这个资本家的眼睛,“除了钱财以外呢,你准备把喻霜降怎么办?” 他该知道,筝筝最想要的不是什么产业,喻家亡灭与否,对她也并不重要。 她要的是男人对未来保护她的承诺,不会再让第二个、第三个孩子受到伤害。 “将喻霜降上交法院,由法律决定她的处置。” 时苒紧紧绷住唇瓣,盯住男人冷潭般的双眸。 她心里只觉远远不够。 把筝筝害得那么惨,残害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她连杀那女人的心思都有。 可这念头也只是转瞬即逝。手无权利的她,也只敢这样想一想。 “好。” 时苒深吸口气,眉目已恢复温雅,“我希望席总能兑现你的诺言,我知道,喻霜降是你一直如妹妹疼惜的青梅竹马,不要又到关键时刻心软。” 她说完,拿上电脑便转身离开。 …… 席家乱成一锅粥的场景,被有心的记者拍了记录全程,发布到网上。 苏晚筝山林遇害一事,忽然就此发酵了起来,在网络上迅速蹿到头条顶端,引起热议。 这其中不乏世盛在背后推手。 国内舆论生长之势如野火燎原般,很快席卷半边天。 甚至苏晚筝偶然也会听见护士们的交谈,说到那起事件。 “听说喻家真的要就此倒台了。虽然不是什么大门户,但毕竟是世盛亲手修理的,那必然是连根拔除啊。” “哎,你说躺着的这位,到底是席老板的什么人呐。” “苏晚筝席江燃”这个词条,迅速蹿上了热搜榜首。 大家都在吃瓜猜测着,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有博主扒出他们一同出游的照片,从以前在商场出游,到过年时看烟花的,应有尽有,与他们关系有关的猜测,各种各样脑洞都有。 时苒这几天都在照顾苏晚筝,陪她聊天散心,等她醒的时候,在网络上读好笑的段子给她听。 不过,苏晚筝大多是兴致缺缺地听着,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很慢地抬头问她:“你刚才说什么?” 有时听懂了,才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始终这样淡淡的,只有席江燃来陪着她时,情绪波动才比较明显。 时苒悻悻然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对席江燃说:“我算是看出来了,筝筝就一重色轻友女人,还是更愿意见到你,那我就先走了。” “辛苦了。”席江燃对她淡笑颔首,吩咐时博送人离开。 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剩两人,自苏晚筝出事后,席江燃这是第三次来见她。 每见她一次都瘦了许多,下巴尖尖,下颌骨露出了弧度。 男人墨黑视线扫一眼,床头的书只翻了一两页,跟旁边摆着的碗筷一样,几乎没怎么动。 她大部分时间要么在睡觉,要么在发呆看窗外。 他拿起那碗白粥,勺子轻搅了搅,视线清润:“怎么不吃饭?” 苏晚筝轻漠看着他,抿唇低头没说话。 她从山林回来后像变了个人,安静又呆滞,杏眼少了一层亮光。 “我喂你呢?” 他拿起汤勺,诱哄的语气,黑瞳温存地问,“吃一口,好不好?” 苏晚筝别过头去,睫毛轻垂,以她乌云般的表情宣誓了拒绝态度。 “为什么不吃?”男人极有耐心将碗放下来,抿出淡淡气息,握住她冰凉的手,“是身上哪里还疼吗?” 她不语,试图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 席江燃察觉到她在逃避,眉头微聚,手指一紧,将她十指缠住:“在生我的气?” 话一问出,空气顿然降温,一股无声的戾气展开。 苏晚筝终于肯理睬他了,慢慢转向他,终于说了他进门以来第一句话:“喻霜降,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眼红而冰冷,视线相交时无数复杂的情绪掠过。 只一眼,便有种相隔千重山、万里海的感觉。 而分明半个月前的他们,还亲密无间地一起看烟火。 席江燃平漠不动,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指节:“嗯,我知道。” “你心里没有一点愤怒吗?” 苏晚筝目光幽冷凝视他,手指一点点攥紧床单,青筋像爬行的蛇,在她手背上蔓延开,“喻霜降现在在哪里?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在医院。”席江燃微垂眼眸。 他想起那天在滂沱大雨找到她的情景。 席江燃带领海岛警查赶到现场时,现场泥地掺杂着一片血迹,雨水冲刷的小洼地里都是血,触目惊心。 他看着那些鲜艳的颜色,眼神空洞晦涩,当场心脏抽痛,高大的身躯差点没能站住。 继续往前行时,抓住一个留在当场埋伏的得之手下。 那手下被压在地上铐上手铐时,当场便认了罪,说他们龙头队伍在半小时前就已经追到人了。 席江燃当场眼前炫白空洞,脚跟险些没能站稳,所幸时博继续扶住了他:“席总,还没确定太太生死,不能下定论啊。” 他眼中隐忍,气息翻滚在喉间无法平定,沉着步伐往前走去。 脱掉身上繁琐的防弹装备,用力飞奔去寻她。 森林里地形极为复杂,但顺着一路掉落的血迹,他颤抖步伐往前走。 那一段距离,是他此生走过最艰难的路程。 直至走了将近三公里,在一片杂乱草木中发现大片烧焦的痕迹,有一具辨不清面貌的尸体躺在烧尽的泥土中央。 席江燃屏住呼吸,那一瞬间竟不敢上前辨认。 他在大雨里站了很久,任由雨水冲刷意识,直到身后警查的人赶上。 鉴识人员立刻上前,将那具尸体抬起时,他也察觉到异样,体型似乎不对。 那高大身躯分明是个男人。 再加上从那尸体身上搜出一个烧烂的对讲机,他终于明白,那是……季小青。 心脏翻滚浓厚的沉意,五指收紧,这一拳狠狠砸在树干上。 一片电闪雷鸣划破天空,白光乍然映亮他沉邃的面孔。 雨一直在下着,仿佛在悲泣这逝去的年轻生命。 席江燃深深闭眼,吩咐医护人员将他尸体完好无损地带离后,继续在周边寻找苏晚筝的下落。 终于,在一块巨石后面,找到了躺在杂草堆里,趴在那早已昏死过去的女人。 席江燃眼眸震动,想把她抱起来,却发现她的双手双脚被什么缠住。 一看,竟是衣服的布条,将她手腕绑得很紧,他必须用随身小刀才切开。 她被捆绑着双手押在这,而死的是季小青。 席江燃用外套罩住她冰凉的身体,那一瞬间他好像猜到发生了什么。 “在医院?像我一样安然躺在医院接受治疗,是吗?请问她受了什么伤?” 苏晚筝不敢置信听着,忽而发出冷笑,“是在森林里淋坏她喻大小姐娇弱的身体了?” 第166章 恭喜席先生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这是她苏醒以来,第一次爆发出巨大的心理波动, 席江燃敛眸,深深凝气说:“她病犯了,在抢救中。” “不过你放心,等她一出院,就会立刻被押往警查局接受制裁。” 苏晚筝深深看着他平静的黑眸:“喻家的势力会让法院给出合法的制裁吗?” 问着喻家的事,眼神却分明在审视他。 她双手平和交叠,语气沙哑低弱:“席江燃,喻霜降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包括你当年娶我的真正目的,你想利用我怀孕做什么,我都知道了。” 男人瞳孔忽而沉入海底,握着茶壶的手一顿。 虽然席江燃预料喻霜降煽风点火,但这事他本不打算告诉苏晚筝。 那都是结婚前拟定的约定,她怀孕后,他从不打算利用她做什么。 男人细微的情绪变化,被她捕捉进眼里。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 苏晚筝睫毛轻颤了下,无力地抿紧唇瓣。 终于明白,喻霜降所说一切不管多么可笑荒唐,那都是事实。 苏晚筝一瞬不动盯着他:“所以三周年那天,我在餐厅问你当初娶我的原因(92章),是假的。” 对从前的她而言,这个已呼之欲出的答案并不重要了。 可现在她只想听他亲口说,她不信任何人的话,只信从他嘴里出来的解释。 “你说你年幼时在宴会上遇到我,对我一见倾心,就此没忘记过,是假的?”她又问了遍,嗓音微微颤抖。 完美的爱情童话在现实是不存在的。也只有她,傻到相信他会对她一眼万年,就此执念不忘,不过是让自己过得更幸福一点的催眠剂。 “不是假的。” 他却沉声纠正了她,目光淡如温泉,情绪流淌,“当年遇见你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 苏晚筝冷笑着反问:“喜欢一个人,会用这种方式利用她骗她?” 所以直到现在,他也可以说他喜欢她,也可以利用她,对吗? “当年的事,我确实欠你一个解释。我们两家交好,喻霜降救过我一命,娶你生子是当时两家共同商议的想法,我无法反驳。” 苏晚筝深吸口气,闭上眼睛,这跟喻霜降跟她说的并无两样。 “既然你跟喻霜降关系那么要好,我更有理由怀疑你会在警方面前包庇她。” 苏晚筝抬眼时没入一片冰冷,墨色视线寒凉。 她视线移向电视柜上的那台电视,眸中血般的冷意:“我不管她有病没病,绝不姑息害死我孩子的凶手。” “你要相信我,那也是我的孩子。” 席江燃凝眉握住她的手背,不喜她柔淡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喻家与得之的事交给我,你就安心静养。” “还能信你吗?”苏晚筝微抬视线,笑里捎着丝讽刺。 那副表情让席江燃想起两年前,她发现宋琉星时质问他的神情。 见他沉色不语,她忽疏淡扯了下唇角:“不为难你了,我要休息了。” 她躺下来时,突然之间,下体又有一道温热的液体流过,小腹刺过一阵绵密的疼痛。 “啊……” 苏晚筝脸庞骤然煞白,忽然无力地捂着小腹,身体像虾一样痛苦弯了起来。 席江燃刚转身倒水,听见她的呻吟立刻转身,阔步走到床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肚子……” 苏晚筝扯住男人的袖子,“好疼啊……” 这种熟悉的绵密刺痛感,让她呼吸不上来,瞬间满头苍白冷汗。 席江燃见她神情不对,立刻拍铃叫医生。 没出几分钟,医生护士全都来了,观察检查女人的身体后,立刻将她推进妇科急诊手术室。 男人看着头顶的牌子,墨眉微蹙着:“她怎么回事,医生?不是身体已经没事了吗?” 医生推了推眼镜,面露严肃地说:“我们怀疑苏小姐流产没流干净,追加一个清宫手术就好。” 席江燃墨瞳一下浸冷:“送到她进医院时,没有做清宫吗?” 对上他审视般的双眼,医生额头飘出一层汗意,舔了舔干涩唇瓣: “是我们的过失……那时我们忙着处理苏小姐的身体外伤和心理创伤……以为苏小姐已经流产干净了,就没做检查……” 他沉然捏了捏眉角,心情有几分躁郁,刚欲开口说什么,忽然,手术室的灯灭了。 两三个护士急促地跑出来:“杜医生,出了点意外……” 话音还未落,便见一道沉黑身影已到面前,嗓音骤而压迫下来:“出什么了?” 小护士吓了一跳,张着嘴木讷地说:“苏……苏小姐怀的是双胞胎!因为B超检查显示,苏小姐子宫里还有胚胎迹象……” 这一消息可谓是由悲到喜的极大反转。 席江燃修长双腿差点没支撑身体,瞳眸错愕而意外,薄唇喃喃:“你……说什么?” 而下一秒,他紧绷的严肃神情淡开,抓住那护士的肩膀问:“真的有另一个孩子?你看清楚B超结果了么?孩子健康吗?” 她受奸人残害那么久,竟然……上天终于垂怜她了么?竟为他们之间留了一个希望的种子。 小护士被他忽变的态度惊到,愣愣点头:“是的。B超的结果不会有错。可以确定,苏小姐只流掉了一个孩子。” 男人疲倦深邃的脸庞逐渐有了光彩,那一瞬间,他竟觉得是在做梦,需要一遍遍向医生确认,才相信这是现实。 他们的孩子……还在! 他迫不及待想要告诉所有人这个消息,等待苏晚筝出院时,他背靠墙壁,颤着激动的手开启群通话。 因为苏晚筝出事,他们这个四人群又将时苒拉了进来。 微信电话一打上,除了在忙诊所的李琼墨,其他四人都很快进了通话。 “席总,出什么事了吗?”时博永远是第一个最先进场,生怕医院那出了什么事,出声问道。 通过视频画面,瞧见席江燃的脸色不对劲。 跟悲伤难过无关,好像在笑,但眼眶又是泛着深红。 “怎么了啊,瞧你那要哭要笑的样子。”陆翡同样看到他那百年一遇的表情,跟发现新大陆似的。 他眼眸认真,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她怀的是双胞胎,在山林流掉了其中一个,医生刚刚确诊,另一个孩子还在肚子里。” 话音落下,整个聊天室都安静了。 随后,很快爆发出一阵呼声,陆翡更是一连串语气词就出来了: “卧槽!特么真的假的啊,这么牛逼?还能有这种事?你没跟我开玩笑吧,剩下的那个孩子也太坚挺了点……” “恭喜席总,恭喜太太啊。” 原本满脸冷漠的时苒,也呆滞在原地:“真……真的吗?筝筝的孩子还在?” “真的。” 得到男人语气坚定的回答,时苒忍不住又哭又笑出来,跟席江燃的表情如出一辙。 她口齿不清地对司机说:“掉头!司机叔叔,我要回去!快点!” “快点你妈,你他妈让司机开慢点。”陆翡皱眉,然而那女人根本没在意,太惊喜了,以至于直接把微信电话挂了。 陆翡:“……” 陆翡收起骂骂咧咧姿态,还是要先办正事:“你等着,我马上就过来。” “我也是,席总,等我处理完世盛的事,马上就过来。” 挂了电话,席江燃坐在医院长椅上,忽然一阵感慨良多。 他脑袋轻轻靠墙壁,倦淡的脸上露出难得笑容。 心里无数的情绪如流星划过,闭上眼时,胸膛充斥着温暖。 那电话通知的三人还没到,医生已经把女人推了出来。 她面色苍白地被推回病房里,挂上吊瓶,双手静静搁在小腹上。 医生笑说:“恭喜席先生,您真的吉人有吉象,苏小姐肚子里的另一个孩子各项指标都正常,没有大碍。” 第167章 这是阴谋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医生双手背在身后,又道:“但是,就像我先前跟您说的那样,一定要保证苏小姐得到良好的休养,小产难免伤身,这个孩子能留下算上天垂怜,一定要好好保护住了。” “我明白。”男人抿着淡色的唇,神情平和与医生握了手。 目送医生离开时,忽见角落里一道身影悄然离去。 席江燃骤然凝眉,绷着寒冰面庞快步上前,那身影却跑得极快,消失在拐角。 有人在盯着她,那是谁? 那身影几乎一步三个台阶跳着离开楼层,来到二楼。一位警查正坐在紧闭的房门前,百无聊赖地看手机。 男子穿着牛仔衣裤,是喻霜降身边的手下蔡龙,悄步走上前,对警查点头哈腰:“哥。” 警查看他一眼,皱着的眉微微舒开:“这么快?” “诶,谢谢哥,那我先进去照顾小姐了。” 蔡龙小声开门进去,见病房里开了盏灯,机器亮光在黑夜里徐徐闪烁,诡谲如万圣节的南瓜灯。 他小心唤了声:“喻小姐?” 昏淡雪白床单上,女人听到动静后睁开双眼。 纤细手腕上挂着吊瓶,皮肤薄得近乎透明,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但她那双眼眸冷如降雪,黑白分明看着天花板,神情低沉。 眼球缓慢转到蔡龙的脸上,没有说话,但面如死灰。 “您身体还好吗?” 喻霜降没有回答,闭了下眼睛,细看睫毛在微微颤抖:“你去哪里了?” “我去外面给您探探风。” 看着那瘦不成形的身体,蔡龙便心疼。还能想起小姐童年时漂亮的模样,可如今,怎么沦落到这境地。 喻霜降眼神微动,十指抓紧了床单:“见到爸爸妈妈了吗?他们现在怎么样?” 蔡龙抿唇,话到嘴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外面的满天风雨致使喻家快沦陷倒破了。 喻家二老被这事折磨得不成样,头发白了一半,四处奔走在求人,投资方撤资,以股抵债几乎快将喻家掏空。 更何况,幕后有席江燃这只黑手在掌控着。 看蔡龙那表情,喻霜降面色沉寒地闭了下眼,“算了,你不想说,我也能猜得到现在的情况。” 蔡龙将脑袋垂得更低:“喻小姐,二老要我传话给你,说他们一切都好,虽然股东走了很多,但喻家的老人们还在,暂且能撑起,让您在医院安心静养。” 话说得好听,可谁都听得出只不过是说辞。只怕现在已是岌岌可危。 喻霜降闭眸,双拳紧紧握住,隐忍的面庞带着恼意: “江吾知呢?当初是他主动向我谈合作,还承诺过我,一旦警查和席江燃真的追究起来,他能想办法帮我脱身,他现在人呢?!” 蔡龙脑袋压得更低,几乎快垂到胸前:“江先生说……说……” “他说什么?”喻霜降一股怒气凝在胸前,此刻只觉得,自己没什么不能承受的了。 “说这事一开始是喻小姐违约在先,他跟您明说过不能在苏晚筝面前露面……” “他……”喻霜降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她沉冷面庞,怒不可遏想从床上坐起,身体却疲软不堪,无法坐起。 “喻小姐,您别冲动,身体要紧啊……” “当初不是他联系我,说他们那个什么得之公司内部动乱,要我亲自去海岛一趟!分明是他……” “咳咳咳!” 喻霜降捂紧嘴巴。 喉间一股腥甜味道,硬生生被压下去。 “您别动气了,快喝口水。” 杯子递过去,喻霜降当酒似的全数喝光,用力砸在桌角,眼中烧着团团怒气,呼吸急促: “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借我的手杀人,现在还想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没门!” “蔡龙!你立刻把我手机拿过来,我手机上有跟江吾知的通话记录,一切都有迹可循!” 蔡龙一震,呼吸颤抖地说:“喻小姐,您的手机在山林里就丢了,您忘记了吗……” 喻霜降脸颊一白,使劲去回忆才猛然想起。 在追逐苏晚筝的路上,得之某个手下过来撞了她一下,怀里的手机就不见了。 顿时,一个可怕的预想浮现脑海。 喻霜降便怔怔坐在那,木讷地盯住蔡龙的眼睛:“这……这是预谋,江吾知怎么能这样害我?他知道手机里有我与他联系的唯一证据,就趁乱让手下把我手机偷走!他怎么能那么无耻!” 喻霜降掀开被子下床,愤怒拔掉手上的输液管。 输液瓶被她巨大的动作撞击到地上,碎成一地,液体飞溅。 她浑然不觉,像被逼疯了般,跌跌撞撞撑着不稳的身体到门前,“警查!我要报警!是江吾知害了我,祸害苏晚筝这件事,是他先找上我的!” 她尖叫声回荡在走廊里,门口警查立刻站起身,掏出警棍押扣住喻霜降,厉声喝道:“干什么呢!” “警查先生,我是无辜的,我真的是无辜的!要害我的人是江吾知,你们去抓他啊!” 警查挠了挠耳朵,冷漠用警棍将她横在墙壁上,转身挥手叫来医生。 几个医生护士将喻霜降架回了房间,她仍旧不死心地大声尖叫着,直到镇定剂注入皮肤里,她吵闹的声音才慢慢平息。 那警查深吸口气,满脸压着不悦:“忘记自己是罪犯了?竟然在医院大吼大叫,要不是她得了重病,早该在局子里待着了。” 蔡龙双手合十,“对不住,哥,我家小姐她没经历过这种事,但您相信我,确实是被人骗了……” “信你?每个罪犯都说自己无罪,那这罪是谁犯的?鬼咯!” 警查冷笑,不再吃他这一套,“被人骗总有证据吧,你们非说和江先生同流,那你们总有联系往来吧,通话记录,消息记录,随便一样都是有利的证据。” “是,我明白……”蔡龙露出为难的神情,低头不语。 见他说不出话,警查心里明白了个大概,冷冷嗤笑:“你们最好老实点,再让我看到出格行为,我会直接检举到上级,撤销喻小姐的保外就医。” …… 时苒与陆翡几乎是前后脚赶到,匆匆到走廊时,便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坐在那。 背贴墙壁,安静垂颈,双手交叠环在胸前,睡着了般。 时苒不由放慢了脚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席总睡着的模样。 与在电视中看到的肃穆不同,静谧又温柔。 心里对他的怨气少了几分。 她换位思考想,这段时间,他忙前忙后地找筝筝,一定是累坏了。 不过,一听到他们走近,席江燃便睁开了眼睛,眨两下去掉疲倦,起身沙哑着说:“你们来了。” “去里面休息会吧。” 陆翡难得见面正经态度,拍他肩膀一下,“孩子还在是好事啊,这下你能安心闭眼睡觉了吧。” 这几天的波折有够大,不知道席江燃几个晚上没睡好了。 席江燃笑了下,俊朗眉眼间难掩柔和的喜色。 陆翡犹记得他把苏晚筝从滂沱大雨里抱出山林时,那张被雨水描摹冰冷如撒旦降世的容貌,与此刻的温暖对比鲜明 男人有了孩子以后,转变还真是不一样。 “还不能闭眼。”他语气颇有深意,明显是有话要单独与他谈。 不过,时苒品不出他们兄弟间的默契,只迫切隔着窗户,看向里面的苏晚筝。 “筝筝好像醒了,现在还不能进去看她吗?”时苒回头问席江燃。 他摇头,隔着玻璃窗,与女人静淡疲倦的眼神对视,温柔几寸:“医生说要做过检查,才能进去探望。” 苏晚筝身体沉重地躺在那,不知为什么自己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了。 她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突然小腹又流血? 然后她猛然想起,是清宫手术没做的后遗症吗? 席江燃隔窗注视着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温柔祥和。 与她进手术室前相比,多了几分不明的暖意。 苏晚筝心里恶骂,这渣货,竟还有心思笑。 喻霜降的事,孩子没了的事,她还没有好好找他算账。 苏晚筝没好气回他一记白眼,满腹怨气地别过头。 被白了一眼,席江燃也不觉不快,笑意平和,已经迫不及待想把这消息告诉她。 可他觉得时机不对,得挑选一个足够好的时机,献上自己的歉意,再同时将这则喜讯告诉她。 席江燃想起小五十分钟前给他打的电话,唇侧不觉轻轻上扬。 不如,就挑在他一举铲除江吾知的时候。 “陆翡,你跟我出来,抽支烟。”他抄兜离开玻璃前,扫了眼陆翡。 第168章 脾气大得很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嘁。”陆翡自动跟上,两个高大的男人走到人流稀少的走廊深处,抄兜对望着。 陆翡一眼参透他脸上的神情,眯眼问:“瞧你兴奋那样,有别的喜事要告诉我?” 席江燃笑着颔首:“小五刚才给我电话,他拿到了喻霜降的手机,里面有与江吾知的通话与短信记录。” 陆翡一下睁大眼,“小五?他怎么拿到的?” “当时得之的队伍入侵山林,去追杀苏晚筝,小五混在队伍里。而那时,江吾知突然下了则命令,让队里的人偷偷窃走喻霜降的手机。” 陆翡和他都是脑子快的人,立即明白,冷笑:“老狐狸,利用完姓喻的就想跑,手段卑鄙!” 席江燃点头:“喻霜降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他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正好误打误撞,让小五逮住机会拿到手机。” 陆翡扬唇,此刻只想开一瓶香槟庆祝:“够刺激,然后呢,你怎么打算?直接检举揭发江吾知?” “这事,我打算跟木源再商量商量,不过他现在还在就医。” 席江燃道,“这事一刻也不能拖,江吾知随时会把手机收回去。我已经让小五将手机信息存在另一张存储卡里。” “你思考得周全。”陆翡满意地点头,但想到某事又皱起眉,“可木源那边真会帮你?” 他顿了顿,想张口说什么,话落在嘴边迟迟不下。 席江燃明白他的意思。 季小青去世了,而他先前答应过木源,会把两人平安带回。 “他是个理性思考的人,不会撒无端的火在这件事上。和我一起检举害死季小青的凶手,他不会拒绝我。” 他微抬下颌,目光凝视深渊般,深深看那隐没的黑暗。 “这一次,借着把江吾知逮出来的机会,我要把整个得之掀翻。” 最后这句话,才真正挑动起陆翡的情绪。他淡色瞳孔里逐渐聚拢惊异:“认真的吗?” 席江燃颔首。 其实,如果小五的电话在之前或更早打来,他都不会有推翻得之的想法。 可现在,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留了一个孩子在他的生命里。 席江燃内心感触到这是一次难能可贵的弥补,他必须用尽全力,为她和孩子争一个平安的未来。 深吸口气,他此刻心境并不复杂或紧张,反而平和。 静静看向陆翡:“你不信我?” “不,只是……” 陆翡盯住他的眼睛,“只是蛮惊讶的,咱们在跟得之抗衡这么多年里,你第一次信念那么坚定。” 他心里很清楚,造成席江燃变化的是什么。 一个女人,一个未出生的孩子,给他注入了一股新的勇气,打破这么多年的保守,去做那件最危险的事。 即便可能是飞蛾扑火,或落得两败俱伤,他也要为苏晚筝和宝宝辟出一片未来。 …… 两个男人一没注意就聊了一个多小时,回到病房时,时苒也得到护士批准进病房探视。 “筝筝,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时苒迫不及待笑着走进去,却被陆翡阔步上前拉住,对她挤眉弄眼。 “你干什么,松手。”时苒被他抓着皮肤那块,不舒服地皱眉拧巴。 陆翡长指点了下她额头,“长这么大两颗眼珠子,那么没眼力见呢?这事轮得到你说吗?” 时苒不服气,她是筝筝十年的好朋友,“凭什么我不能……” “就凭让苏晚筝怀孕的不是你,懂?” 陆翡一逮着她就忍不住调戏,唇角恶劣。 “……臭流氓!” 时苒耳朵发热,瞪他一眼,狠狠把手腕甩开,“那也不是你啊,你跟进来干什么?” “拉住你啊,走,小爷送你回家。” 陆翡一胳膊圈住时苒的肩膀,像挂了条巨蟒在她肩上似的,她怎么都拨弄不开。 两人打打闹闹出了病房,留下房间内一室的安静。 苏晚筝沉然抿唇,脸色干净,眼底阴鹜重重,显然不想看到席江燃,别过头去。 他也不急不慢地搬一把椅子,坐在旁边,注视她。 两人好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席江燃的气定神闲,更有几分捉弄的意思。 她很快败下阵,脖子扭得都酸了,转头与他温恬的视线对上,心起烦躁:“你没别的事吗!盯着我干什么?” 席江燃眸如清泉,呼吸安静:“脾气大得很。” 苏晚筝跟吃了火炮似的,直接一机关枪扫射过去:“我脾气是大,喻小姐多温柔啊,从不对你撒气,脾气全发在我身上。” 他长指淡淡抚了下眉毛,“喻霜降现在就在你楼下两层就医,周末一过,她就会接受审判。从此以后,你我的世界里不会再有这个人。” 苏晚筝一顿,抱着胳膊:“你倒是对她挺绝情的,不是你儿时的救命恩人,两小无猜么?” “是。不管是谁,她做这种事在我心里就是死刑。” 苏晚筝不为所动,她侧背着他,脸颊没被柔光照着,生出一丝阴冷:“我倒希望她真被判死刑。” 她眼中狠毒,闪着愤怒仇恨的光芒,五指忍不住抓紧床单,想象那就是喻霜降。 便连席江燃也愣了下,从未见向来温谦的她说出这样狠的话。 他倾身握住她的手背,冰凉一片:“她判死刑,一命抵一命,心里真的会舒服?” “不然呢?”苏晚筝抽回自己的手,冷眼瞪他,“不舒服的怕只有你吧。” “喻霜降不是单独行动,她与得之联盟,背后那人才是主谋。” 席江燃淡声说,“她死了没有意义,那些盯着你的眼睛还在。” “主谋?是谁”苏晚筝不明白他那意思,大脑宕机了片刻。 “江吾知。” 他凝视她逐渐睁大的双眼。 苏晚筝惊诧,“江清霾的……父亲?为什么?我跟他无冤无仇啊。” 他没回答,淡淡一笑,话题又云淡风轻地转开,“等周末结束,喻霜降的审判下来后,我就不能这样陪着你了,趁现在我们多说说话。” 苏晚筝心脏微动,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神。 她忽然将自己手心抽开,缩回被子里,脸色阴沉地说:“你想去哪去哪,我管不了。” 席江燃手落在半空,失笑。 简直是个咄咄逼人的小刺猬,说一句怼三句。 他忽然倾身上前,掌心落在她小腹上,掌心温暖:“不问问我去做什么?” 苏晚筝挪着身子想避开,只觉他这个动作好奇怪,无端摸她做什么。 然后她心头一凛,防贼一样瞪过去:“你碰我干什么?席江燃,你不是禽兽吧,我才下手术台,你要对我干什么?” “……” 男人脸色阴了阴,他只是想像电视里那样,试着能不能感受到胎动,虽然知道这行为很蠢,孩子才三个月不到。 第169章 她最需要他的陪伴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席江燃坐起身,看她别过去那气鼓鼓的脸颊,眼神终是柔和下来:“我要去做一件大事。” 她耳朵小松鼠似的动了动,听见他的话,慢慢回过脸庞:“什么?” “摧毁得之,把那群社会渣滓连根拔除。”他说得轻描淡写,手掌安详放在膝盖上,就跟在说明天去哪吃饭这样轻松。 苏晚筝当即愣神,震愕从脸上逐渐浮现,“你……说什么?你一个人?” “陆翡,石远巢,李琼墨。” 他面容平和,“还有木源。过几天等他醒了,我去试图说服他。” 有这些人在,苏晚筝依旧轻松不起来。毕竟是那么庞大一个集团,扎根数十年屹立不倒,要根除岂是一夕之间能做到的。 “木警官刚刚从山林里出来,你就要他们参与那么危险的活动……” 苏晚筝轻轻攥紧床单角,旁敲侧击着些什么,“得之是该除,但你们的决定是不是太突然了,至少等我能下床了,再决定……” “不能再等了。目前警方已经逐步击破了得之的窝点,我们要趁着这个势头追上去,一举铲灭。” 席江燃道,“这是最好的时机。” “可……”苏晚筝抿紧苍白唇瓣,黑白分明的眸里担忧,“可这事不小,你们的计划呢?” 他笑了,看见女人眼中真切的担心,心头胸膛是暖的:“计划这几天就会出来,放心,没有万全的准备,我们不会轻举妄动。” “那我也要去。”她下意识握住他的手心,白软小手攥着他,像怕他消失了一样。 “你不能去。”他视线往她小腹上瞥,眸光又柔了些,牵紧了她的手指。 苏晚筝眨着眼睛问:“为什么?” “你身体还没好,不许乱跑,也不许参与这么危险的行动。” 席江燃道,“这段时间,我让时博陪着你,医生说了,你必须得在医院休养,哪都不能去。” “我还要在医院躺多久?”苏晚筝腾地坐起来,“我感觉现在已经没事了,可以下地走路,跑跑跳跳都没问题。” “你说没事不算数,一切以医嘱为准。” “……”苏晚筝抓住他的手指,眼底润润,“在我出院之前,你们不许去。” 他心间微动,她眼眸湿漉漉看着自己,明明上一秒在生他的气,此刻就担心他要哭出来。 刚失去一个孩子,对她而言,她最需要他的陪伴,席江燃明白。 “好。” 他终究不忍拒绝她,俯身在那唇瓣上轻啄,厮磨辗转了会,“都听你的。” 一直陪到她晚上睡下,席江燃才从椅边起身,被刚从门口走过的医生叫住。 他这段时间每每与医生见面,心跳都会急剧加速,生怕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反转性的消息。 从前与那些大合作商谈判时,席江燃都未曾这样紧张过。 “有事吗?”他站定身形,漆黑眼眸深深凝着医生。 医生察觉出他的情绪,笑着摆手:“别这么紧张,席先生,我只是来通知你,木源先生的身体状况已经稳定下来,可以探视了。” 他暗暗松了口气,颔首致意:“谢谢。” 目送医生离开,席江燃便没有犹豫往木源病房楼层走。 虽然对木源不公平,但这事,能越快与他谈判上越好。 木源的房门口有他安设的两三个保镖,便再无亲属。 他从前也听说过,木源会进入警查的职业,因为双亲曾出车祸去世,而酒驾的那辆卡车还肇事逃逸,逃过搜查许多年。 木源当上警查第一年,便亲手翻了这个案子,还在天亡灵一个交代。 木源人到中年,没交过女人,也没有孩子。 唯一当做亲人的,怕只有他一直带在身边的季小青。 而如今…… 席江燃叹了口气。 手轻轻推开门把,步伐平缓地走进去。 他应该是第一个探视木源的人,见到他后,该怎么告诉他季小青的事,席江燃到现在还犹豫不决。 因为一直都摸不准木源的脾性,他好像一个多面体,外表率真耿直,内心又是无比细腻的男人。 走到木源床边,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被绷带包扎。 旁边病历单上写着他疲劳过度,加上一定的受凉,使他抵抗力下降,需要在温暖环境中静养。 席江燃放下病例本时,正与木源炯炯有神的黑眸对上。 他像又老了好几岁,面庞疲态尽显,眨了眨沉重的眼皮,一层血丝虚浮在眼球旁。 抿了下干如树皮的唇,唇纹裂开,开口问他道:“都……安全了吗?” 简单的四字提问,又牵着席江燃的回忆到达那个滂沱雨林里,空气混着血与残烟的味道。 他眼底深深隐忍,抓住木源无力的手心,一只膝盖跪下,忏悔惭愧:“木警官,我对不起你。” 木源眼瞳倏尔睁大,嗡鸣声在大脑里持续荡开。 纵然这辈子,他听过很多句对不起,见证过无数战友的殉职,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绞痛难忍。 他凄然张着唇瓣,使劲全身力气抓紧席江燃的手,仰着脖子试图想坐起来,直视他,面对他,将一切都问清楚: “对不起什么?对……对不起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对不起,没有达成给您的承诺,对不起,我到的时候,终究是晚了一步……” 他闭上双眼,压下喉间翻滚的哽咽,睫毛阴郁颤抖,“他们在躲避得之的追击时,季小青强硬扒下苏晚筝的外套,引敌人离开,自己一人承受枪林弹雨,拖着一身伤口跑到几公里开外,最后……” 席江燃想起季小青遗体的模样,拳头紧握,眉间颤栗,“最后,得之放了火炮……” 床上的中年男人听到这,身体距离抽搐了下,立刻朝床沿趴下去,“咳咳咳……” 他拼命地咳嗽着,身体像一架残破的钟,不断嗡鸣轰响着,眸中的血红仿佛更深重了。 “木警官。” 席江燃俯身扶住他的肩膀,试图支撑木源身体,却被他狠狠甩开:“……席江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分明拖住他们够久的时间,甚至不惜以命相抵,为什么最后你还是迟了一步!这不可能!” 他忽然一个气抽,差点没缓过来,左手捂着胸膛,在床上仰面躺了很久。 席江燃从未见过木源这副模样,心痛与歉疚是真,但更担心他的身体。 “木警官,您先别动气,听我慢慢说……” “说什么?”木源缓过劲来,人的精神气已被抽去大半。 他沙哑着喉咙,眼下一片乌青,眸色无力看着天花板。 木源是明白人,纵然心痛,纵然预料过这样的结局。 他明白这事不怪席江燃,但就是忍不住撒气。 谁也预料不到事态的变化,谁也不知道季小青会扯下苏晚筝的外套,装作是他本人吸引军火。 他知道季小青喜欢她,眼神、动作和说话的神态骗不了人。 可这傻小子……竟然情深到愿意以命来换! 他……怎么就那么愚蠢!为了一个女人,他连师傅也不要了,自己的未来也放弃了。 季小青说过,他还没出过国,没看过外面的世界。 他答应过那孩子,等这些糟心破事结束,就带他去看一看世界,去尝尝大榴莲,去普吉岛游泳看鱼,再去北极看一场极光。 木源死死抓住床榻边缘,将那片床单揉皱得不成型。 一只手臂搭在眼帘,遮挡住不断往下流泪的眼睛。 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七尺大汉,拿过无数勋章的英明警官,此刻在病榻上哭得像个无力的孩子。 —— 另一边,一扇房门也同样被推开。 苏晚筝睡得安详,双手交叠放在被铺上,柔静灯光映着她乖巧脸颊。 分明是温馨的画面,落在来者的眼中却是可恨至极。 喻霜降紧咬下唇,她是趁着病房门口警查离岗时悄悄溜出来的。 蔡龙偷听了洗江燃和医生的对话,说苏晚筝的孩子竟然还没流干净。 她当时脸就惨白,心脏崩裂,她没想到自己去海岛辛苦抓人,不惜让自己和喻家名誉扫地,竟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喻霜降不肯相信,撑着身体闯了进来,手扶墙壁,艰难往前走。 一想到床上的这张脸,曾经在席江燃身下辗转承欢,享受过本属于她的幸福时,喻霜降的表情骤然变得无比可怖。 身躯发出机器般的悲鸣,喻霜降却嘴角咧开笑容。 苏晚筝睡得正安心,忽然,没由来一股凉意从脚底席卷到心上。 她冷得往被子里缩了缩,视线闪过一个画面,猛地定格。 定睛去看,身侧一袭白衣坐在那,如女鬼一样的女人,面色瓷白空洞。 第170章 一命抵一命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骤然清醒,吓得差点从床上跌下来! 她稳住身体,察觉那不是梦,倒吸一口凉气,双眸惨白瞪着这个女人。 一看到喻霜降,她就想起失去孩子的那一天,那种液体往下流淌的疼痛感,一阵阵刺激神经。 “喻霜降!” 缓过神来,只剩无边的怒火燃烧。她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饱含怒气。 “苏小姐,你好啊。”喻霜降细白手指轻轻别过耳边发髻,笑起来,那张苍白削瘦的脸,在灯光下更加恐怖。 苏晚筝攥紧拳头,克制住从胸膛钻出的怒火。 此刻面对的这个人,是杀死她孩子,让她置身地狱的罪魁祸首。 难以平息的愤怒一波波倾覆着她的意识。 苏晚筝依旧撑着理智,手汗已浸湿身边的床单,身体在克制颤抖。 “还记得我吗?上一次见面——”喻霜降得意轻佻一笑,既然彼此已撕得不认人,她索性扯开所有面具,露出最真实的面孔。 “好像是在工厂里,我把你孩子弄没的时候吧。” 换做从前,不管是谁挑衅她,感情上,工作上,苏晚筝都不曾有过太大的情绪。但这一次切身伤害的是她的孩子,她最在意的骨肉至亲。 苏晚筝心脏狂乱跳动,目眦欲裂:“都说杀人犯从不记得自己杀过了谁,你倒还记得,怎么,是随时做好用你命抵我孩子性命的准备吗?” 喻霜降噗嗤一声笑出来,眉眼如花般:“那是当然,毕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杀人,且杀的又是你跟席江燃的孽种,我会深深及在脑海里,永不忘记的。” 苏晚筝咬紧唇瓣,“你会遭到报应的,从古至今,善恶轮回,因果终将报应,你害死我孩子,以后只会反噬到你,你家人或是你的孩子身上!” “不,老天有眼,他不会惩罚我的,知道为什么吗?你的孩子没了,那才叫因果报应。”喻霜降忽而压低语气,满眼轻蔑。 因果报应? 苏晚筝露出疑惑的神情,皱眉,愤怒中露出丝不解的神情:“你在说什么?” “呵,看来到今为止,江燃都没告诉你啊。”喻霜降换了个坐姿,优雅带笑,“你不知道吗?季小青死了。” “!” 宛如一记五雷轰顶在脑上炸开,苏晚筝彻底懵住。 她双眼慢慢瞪圆,方才的气势尽然消失:“不……不可能,席江燃告诉我,季小青和木源都得救了,他们都平安无事!” “江燃向来就是个顾全大局的男人,他体贴你身体未痊愈,不能知道这些。” 喻霜降云淡风轻端起杯子,倒了一小口茶,“可我不同,我一点也不喜欢顾全大局。看不顺眼的,统统都一窝端了。” 苏晚筝满心只有她那句“季小青死了”,双眼泛空。 大脑碎片式的记忆,拼凑出在山林里,昏厥前,季小青披着她外套离开的身影。 他宛如一只滂沱大雨中的蝴蝶,飘零欲碎。 她没想到那一眼,竟是最后一次见他奔跑。 她张着苍白的唇瓣坐在那,望进去时,瞳孔是没有焦距的。 …… “穿上苏晚筝的外套,假扮她逃离现场……呵……”木源听完席江燃的阐述,垂着脖颈,仿佛有千斤重,致使他抬不起来。 最让木源心痛的莫过于,这个策略还是他教授的。 他仰起脖颈,嗓音沙哑透着疲倦:“曾经,我跟那孩子在一场战役上被敌方追捕,我扒了他的外套,假扮他吸引火力逃离。最后我们都得救了。” 低下头,又是苦涩一笑:“那蠢东西,傻小子,学人做事永远只学个皮毛,教过他多少次,未来一定会吃亏。” 席江燃垂首不语,闭上轻如羽翼的睫毛,却觉沉重。 沉默许久,木源看似平静下来,模样依旧阴沉:“对你一开始发脾气,我道歉。但我曾经信任过你的,席江燃,你也给过我承诺。” “如果不能百分百做到的事,就不要轻易给承诺。” 木源抬起冰冷眼眸,毫无感激与他对视,“一个承诺就是一次信任。信任没了,人难做。” 男人低淡敛眸,所有的斥责,严厉或平和都好,照单尽收。这事,确实是他办得不妥。 木源阴沉看着他:“只怕你这次来,不只是为了说季小青的事吧。” “我有一个计划。”席江燃点头,慢慢抬起下颌,墨沉视线与他相对,在夜色中无比清晰,“经过这一次事件,得之内部会有所动乱。江吾知瞒着苏丘动了人,两人之间产生嫌隙,正是我们一举铲除的时机,所以我想。” 木源没什么情绪地弯唇:“你想拉我跟你一起?” 他颔首:“如果可以的话。” 木源一瞬不动地盯着他,冷声问:“席江燃,你还真是个冷血资本家。我这才醒来没多久,失去了一个爱徒,连床都不能下,你要再拉我进一场胜率几乎为零的战役?” “季小青被害,也为我们提供了很重要的线索。我在得之安排的手下,拿到了喻霜降的手机,里面有她和江吾知的通讯记录。” 木源眸色一顿,终于有了点曙光。 “我听说,您和江清霾一直有联系。江吾知一直不敢有大动作,也是因为忌惮您吧。” 席江燃面带温和,对他伸出掌心,“我们联手,把你手里对江吾知的罪证交给我,我们先扳倒这只领头羊。” 有那么一瞬,木源真被他的话唬到了。微许怔了下,刚要开口时,身后医院走道上,传来匆匆脚步声:“怎么回事?人找到了没有?” “没有啊!警查说没几秒钟功夫,人就不见了,这女的是忍者吗?” “别贫嘴了,快找吧!” 席江燃神情一凝。 警查,女人? 莫非……是喻霜降? …… “苏小姐,不得不佩服你勾引男人的本事,跟季小青才认识没几天,就让他甘愿为你送命。”喻霜降冷笑说着,瞧她这张狐媚般的脸,即便生病了还透着股凄凉的美。 “你害季小青无辜惨死,上天就夺走你的孩子作为交换。” 喻霜降微笑:“一命抵一命,公平。” “你……”苏晚筝双眼血红瞪向她。 季小青死是因为喻霜降,喻霜降竟还在偷换概念,把罪责都扔到她头上,好像她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人! 她视线里盛着一片血。忽然转头间,看到桌上摆着的一把水果刀。 那是席江燃为她切水果专门用的。 上面散发着清甜的果香,仿佛在引诱她。 她深深喘息,胸膛不断起伏着,有理智在不断往回拉情绪。 可手还是不受控制,想去碰那把刀。 “所以我说啊,女人活得太骚了不行,害人害己。你如果不抢我的男人,也不会有今天这个下……” “呃……” 话音戛然而止。 喻霜降倏尔瞪大双眼,身体席卷上一阵致命的刺痛。 第171章 我当时应该抵抗的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她神色惊恐,缓慢地低下头看,目光焦距逐渐涣散、苍白,疼痛感随着刀尖注入体内,黏腻的血液顺着刀尖缓缓滴落。 屋子里,顿时血腥味异常浓郁。 喻霜降身体支撑不住那股疼痛,捂着那片血洞,双腿发软倒了下来:“苏晚筝,你竟然……” 苏晚筝插下那把刀时,动作是僵硬的,愤怒到达顶点时整个人都失了控制。 这一刀下去见了血,在一片素白的环境里绽开深红,像无数妖冶的花朵。 她慢慢将刀抽回,淡漠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 她这刀下去没插多深,伤口只进去几寸,可看喻霜降的模样好像极其痛苦。 逐渐的,眼中淡漠散去,她的意识慢慢清明,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身体一抖。 喻霜降被她刺伤了! 她惊于自己能做出这种事,连忙下意识去查看喻霜降的情况。 忽然,喻霜降逮到了机会,冷笑一声,抓住苏晚筝拿刀的那只手腕,朝自己伤口又深深刺了一刀! “啊!” 凄厉的尖叫声刺破病房。 苏晚筝瞪大眼睛的瞬间,几滴血从伤口飞溅而出,刺到她眼睛下的脸颊,火辣辣一片热。 她手腕发抖,血迹滚烫地爬满了肌肤。 “你……你做什么!疯了吗!” 苏晚筝尖叫一声,奋力想把手松开,瞪红了眼看喻霜降。 她却唇角挂上诡异的微笑,死死盯住苏晚筝,胜利者的姿态。 第二次刺中伤口,又往里深了几寸,喻霜降痛得站也站不起来,脸上表情扭曲而痛苦。 苏晚筝大脑紊乱,“为什么?你……放开我!” “呵,苏晚筝,这次是……” 喻霜降吐出一口血,痛得咬牙才能说完整一句话,“是我赢了。” 很快,门外传来几道匆匆的脚步声。 为首的那道沉稳急促,一下戳中苏晚筝的心房,那是席江燃。 她吓得发抖,心里划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被陷害了! 像扔掉烫手山芋那样,她用力甩掉手里沾血的匕首。 便在这时,房门开了。匕首恰好顺着瓷砖地面,一路沾着血滑到走进的一双皮鞋尖前。 苏晚筝双目空洞,鼻尖充斥血腥让她大脑无法思考。 恐惧爬满全身,地上受伤的女人在不断抽搐发抖,好像快死了,是她害的吗? 不……不是的!她抱紧自己的脑袋,拼命摇头,头发凌乱地洒落在眼前。 “席先生!这……” 席江燃脚尖一顿,踢到那刀子时呼吸一抖,紧接着闻到屋子里浓郁刺鼻的血味,他如触电那般,心情狠狠一沉。 苏晚筝! 加快了步伐跑进屋子里,便见到坐在床边神色涣散恍然的女人。她脸白如纸,抖如筛糠,头发遮挡住眼前的发。 尽管头发遮住脸,席江燃还是一下认出苏晚筝,疾步上前将她抱起,急于检查她身上的伤:“怎么样,出什么事了?” 上下检查,她身上虽然有很多血,但没有伤口。 苏晚筝被人抱起,稍微有了点反应。 蠕动孱弱的唇瓣,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救救……喻小姐!” 他乍然愣住。 “席先生!” 这时,医生大叫出声,随着护士恐惧的尖叫声,他俯首看去,便看到地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女人。 瞳孔睁圆,脸色煞白,席江燃瞳孔震动——喻霜降! 怎么会满身是血的躺在这? 掉落的匕首是凶器,那插刀的人是谁? 医生很快便冷静下来,命令身边的护士:“快!还不快点推到急救室!” 那位看守喻霜降的警官也迅速赶到,他领着一帮刑警抵达,“啪”一声开亮了灯。 刺眼灯光一下让苏晚筝睁不开眼,她下意识往男人怀里躲了下,颤抖抱紧他:“席江燃,不是我,我没有要杀她……” 看着那张因恐惧而惨白的脸颊,他心疼得抱紧她,唇瓣紧紧贴在她耳侧,低声说:“我知道,不害怕,有我在,他们谁也伤不到你……” 此时,现场还未被处理,喻霜降被转移急救室后,地上呈现出大片的深红血迹。 那刺目鲜明的画面,让所有人为之一震。 刑警们的目光都纷纷指向床上发抖的女人。 据护士们言论表明,闯进现场时,只有苏晚筝和喻霜降两人独自待在房间里。 且苏晚筝面色惶恐惊慌,满身都是血,手上握刀柄的位置也有血。 很明显,在他们闯进来前,是苏晚筝抓着那把刀。 目前匕首已经拿去化验,很快就会得到指纹鉴定结果。 “不是我做的。”苏晚筝被警查们的视线吓到,咬紧下唇,低声为自己辩解。 那警查明显不信:“苏小姐,你说你没有刺喻小姐?” 苏晚筝身体顿住,抓紧旁边男人的手,唇角苍白。 “据我了解,这把水果刀本是席先生带来放在桌上的,怎么会突然刺向喻小姐的身体?” 苏晚筝对视上面前警查的视线,咬紧牙关:“我确实拿了刀,也刺向了她……可我只刺进去浅浅一点,我当时就停住了,可突然抓住我的手,又往自己腹部刺了一刀……” “放屁!你血口喷人!” 突然,站在警查旁的蔡龙大声吼,眼圈通红指着她, “我家小姐好好的为什么要刺自己?她就算有心理疾病也从没做过这种事,你别想逃脱罪名,苏晚筝,你就是对小姐怀恨在心,蓄意报复……” 他话说一半,忽而感到一阵幽幽寒光投来。 抬头间,撞上席江燃淡如寒冰的视线,头皮发麻,立刻停了嘴。 警方将一切看在眼里,轻轻咳两声:“双方都别激动,在调查结果没出来前,都请稍安勿躁。” 纵然警查这样说,但在场的护士医生都用怀疑视线看着她,窃窃私语。 苏晚筝深吸口气,闭上双眼。 原来这就是喻霜降的目的。 她直到现在手都在发抖,还能记得那种刀刃深入皮肉里的感觉。 “在结果出来前,能请大家先回去么?”席江燃察觉到她不安的情绪,沉声开口。 警查点头,转身对围聚的护士医生道:“考虑到嫌疑人身体的特殊性,请无关人士暂时离开。” “嫌疑人”三个字将苏晚筝心脏刺了下。 她忍不住抱紧身体,浑身刺骨冰凉。 一房间的人离开后,屋子只剩下苏晚筝与席江燃二人,像逃亡生还般紧紧拥抱在一起。 席江燃将刺眼灯光关了,昏暗安静的房间里这样静静抱着她,一句也不问。 苏晚筝已分辨不清自己的情绪,是难受,愤怒,痛苦还是欣慰。 通过他抱着自己的臂膀,那股坚实又肯定的力量,她知道他是信任自己的。 可警方会信任吗?那些看到现场的医生护士会相信她吗? 一想到那些冰冷的眼神,未来的审判,在电视里见过无数次监狱的模样,她便害怕。 她闭上眼睛,“你不问问我发生什么吗?” 他手掌搭在她腰际,很有安全感地环紧:“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 “我确实刺了她一刀。” 苏晚筝哽咽着说,回忆起那时的失智,便心神不宁,“是她先用言语刺激我在先。她说……季小青死了,我们的孩子会没,是抵了季小青的一条命。” 席江燃瞳孔微震,喉间翻滚怒气,忍不住攥紧抱她的手。 他想都未曾想,喻霜降那副温雅脆弱的模样,能说出这番恶毒的话。 身为凶手,那女人不仅没反省自己,甚至还想着推卸责任重伤他人。 简直是无可救药。 席江燃眼中疏远一切的淡漠,安慰性地拍拍她后背:“别听她胡言乱语,这笔账,你我都记在心里就好。” 他已经让喻家二老教女无方得到报应,喻霜降还这样不知悔改。 苏晚筝双手蒙着脸,破碎声音从指缝传来:“季小青……真的死了。你知道最让我崩溃的是什么吗?是喻霜降没有添油加醋,他真的是为我死的,本来该丢了命的是我。他用外套包裹住我的时候,我应该抵抗的,可我一点力气也没有……” “我明白,事情的经过我都知道。” 席江燃将情绪崩溃的女人抱住,紧紧揉在身体里,“是喻霜降将受害者有罪定论加你头上,这事怪不得你,不是你该承担的,不要自责。” 他心疼她这一月承受了这么多,连番打击像洪水袭击得她喘不过气来。 苏晚筝哭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木叔叔呢?他知道了吗?” 席江燃点头,手指替她揩泪:“刚才我不在,就是去跟木源说这件事。” 只是没想到被喻霜降见缝插针闯进去,出了这么大一起事故。 “木叔叔他……很难接受吧。” “是。”席江燃颔首,“说了那孩子的很多事,也哭了很久,但最后,还是平静接受了。中年人对待生死的态度比我们平淡。” 苏晚筝安静抱膝听着,每个字像剜在她心头。 “我想去看看木叔叔。” 席江燃摸她柔软的发:“打算下周为季小青置办葬礼,那时候再好好跟他聊聊。” 言外之意,眼下先把喻霜降受刺这件事解决了。 苏晚筝眼神暗淡,侧过头:“用刀刺了她之后,我本来想扶她起来喊医生的,没想到她握着我的手,又往里扎了一刀。又狠又深,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对自己这样狠毒的人。” 席江燃默不作声听着,眼中清冷。 那女人的确固执到扭曲的地步。 喻家已为她的错误行为买单,落败至此,她还没有半点悔意,甚至还不惜在陷害苏晚筝,一步步走向更错。 但也正是她的固执,造就她处处犯了愚蠢的漏洞。 这件事她想诬赖到苏晚筝身上,拉她一起下水,简直痴人说梦。 男人微笑,掌心落在她头顶:“别担心,这事交给我处理。” “你真信我的话,不觉得我是连刺了她两刀?”苏晚筝下巴抵在膝盖上,琉璃黑眼瞧着他。 他不急不缓地点头,眼眸温柔:“当时你见到我第一眼,就哭喊着让我救人。见到救援人员的第一反应,骗不了人的,证明你内心是担心她安危的。” 苏晚筝一怔,没想到他把自己心思参透得这么细腻。 相较以前他们的互不信任,别人三两句就能挑拨开的脆弱关系,如今他也成长了。 苏晚筝眼神澄亮,低头去握他的手背,酸酸说:“我还以为,喻霜降被刺了几刀,你就会二话不说把我拉进黑名单。” 席江燃沉下俊脸:“我在你心里是这形象?” “嗯……现在不是了。”她终于露出笑容,牵住他手指晃了晃。 “以前是?”男人冷沉着脸哼一声。 气氛忽而变了,他倾身把她放倒在床上。 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指尖捏起下巴:“我看你最近有点有恃无恐了,嗯?仗着自己身体虚弱,对我说了多少胡话?” 她头发优美地散落在床单上,白皙脸颊小巧在中央,像雪白玉盘,眼睛清澈明亮地凝视着他。 房间里没人,环境幽密,某种火花在滋滋生长。 女人绵长的声音逐渐在房间响起,她被他身体压着往床榻里陷。 脖子被迫扬起,唇瓣承受着他的阵阵的吻,受不住了,就避开娇娇喘息一声,紧接着被他吻得更急更狠。 很多天没发泄的男人,只能用这种方式要着她。 薄唇厮磨在她轻抖的小唇上,低笑:“欠收拾。” 她心尖一动,被他撩拨得身体柔软,理智彻底打乱,握住他坚硬有力的臂膀,想去解他的衣扣。 席江燃忽然意识到这点,那柔软小手已像蛇似的伸到他衣领里。 皱眉沉吟一声,松开她起身。 苏晚筝脸泛红晕的躺在那,潋滟的眼底全是疑惑。 随即想到自己刚才动情时,是她第一次主动,可他却避让开了…… 忍不住有点羞恼,手腕被他扣着,动弹不得,她忍不住咬着下唇闷声问:“你嫌弃我?” 席江燃捏着她腕心,揉了揉那炙热的皮肤,低笑:“哪学的勾人这招?” “跟你学的,每次亲着亲着就乱摸我。”她大言不惭地回答。 从前她单纯,以为每次接吻都只是接吻而已,享受着承受着,但不知不觉就被一点点入侵了,最后什么都乱套了,意乱情迷、无法自拔…… “以前怎么没见你学这么好。” 他轻笑,俯身给她拢上衣扣,一边暗叹好险。 若不是他及时制止,这小妖精的手再往下伸,只怕他的理智就停不下来了。 苏晚筝忿忿地看着他,要知道女人主动被男人拒绝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更何况,她又是那么羞于主动的人。 他微笑解释,“你的身体还没好,小产还没一个月,不可以。” 吻了下她的前额当做安慰,“老公也饿了很久。等到能的时候,一定把你喂得饱饱……” 苏晚筝脸颊一红,把他人推开,蒙进被子里再也不出来。 …… 一听说女儿出事,喻家二老抛下手里繁忙的事务,立刻赶到医院。 这二老也是凄惨,找了身黑衣黑布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的。 家门口不能走,怕被蹲守的债主和狗仔发现,只能从厕所窗户逃出去。 为此,喻宙还摔折了腿。强忍着疼痛,一瘸一拐赶到了医院。 蔡龙在医院门口接到二老,领他们去见警查,痛心疾首地问了事情经过。 警查给的回复是:“喻老先生,老太太,您女儿这事尚在调查中,指纹鉴定结果明天才能出,稍安勿躁。” 他们这么说,喻宙夫妇也毫无办法,喻萱背靠墙壁无助地落下。 这些天,喻家经历的灾难都没击垮他们,虽然是毁灭性的打击,但子女闯的祸,做父母的理应收拾残局,这是喻家历年理念。 但这次喻霜降遇刺,听警查说还是腹部连中两刀,第二刀比第一刀要深得多,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脏器,凶吉未卜时,他们才彻底崩溃。 蔡龙在一旁心疼看着,从小受喻家恩泽的他,哪见过二老这副失神落魄的模样,“老先生、老妇人,你们别太伤心了,小姐吉人有吉福,肯定会没事的。” 喻宙颤抖着道:“阿龙啊,当时你在医院的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什么人要杀我们女儿啊?” 喻萱捂着嘴已说不清一句完整的话:“该不会……是那些债主吧,来报复女儿来了……” 她痛苦地倒在丈夫怀里,掩面大哭。 蔡龙饮恨愤怒地说:“不是的!老夫人,根本不是外人,是苏晚筝害的!” “你说什么?”喻萱止住哭泣,眼神凝滞了一瞬,“苏……苏晚筝?” 蔡龙坚定点头:“是,是苏晚筝蓄意报复小姐,用刀刺伤了她,才让小姐危在旦夕的!” “可她不是才小产没几天,还在医院躺着吗?这……” “案发今晚,小姐就是满身是血在苏晚筝病房被发现的,地上还有刀子!现在刀子拿去做鉴定了,只要苏晚筝的指纹被验出来,就能定她的罪!” 喻萱听得目瞪口呆,当即瘫倒在座椅上:“太狠毒了,这女人太狠毒了……我们喻家已经家破人亡,她不过失掉孩子而已,未来还能再生,可我们连未来都没有了!都到这个地步了,她竟然还想取我女儿的性命!她怎么那么狠啊她!” 第172章 你想要什么处罚?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蔡龙面色凝重地扶起喻家二老,有种肩担重任的使命感:“老夫人,这事难就难在席江燃也站在苏晚筝那一边。” 喻宙怔住,随即眼底一片雾蒙蒙,“倒也是,霜降做了那么多混蛋事,江燃不可能再相信她了。” 喻萱神色沉重阴冷:“可苏晚筝捅霜降那几刀该怎么算?总不能因为霜降是犯人,就可以随便被捅,凶手还不用承担法律责任吧。” 半晌,医生前来告知,所幸第二刀没有伤害到脏器,只是失血过多,目前喻霜降已经脱离了危险。 但这一出事故后,喻霜降恐怕得在医院躺个一年半载。 蔡龙信誓旦旦地道:“老夫人,老爷,你们别担心,小姐就交给我和下人们照顾。另外,这个。” 蔡龙将一张名片交到喻萱的手里:“这是小姐在去苏晚筝房间交给我的。说如果她出了什么事,就打这个电话。这位蒋队长是她多年的熟识,在榕城地位不低。” “如果要判苏晚筝的罪,联系他,或许有效。” 喻宙神情沉沉,忍不住摸出根烟,缓缓抽起来,伸手摁住名片:“蔡龙,我知道你忠心耿耿,但这事我总觉得蹊跷。苏晚筝那刚小产的人,怎么会突然对霜降行刺?只怕这其中还有……” 不料喻萱却不由分说抢了过去,将那名片紧紧攥在手里,瞪向丈夫: “你懂什么?女人之间就是争强好胜。古代有灌红花打胎,在现代,刺几刀算什么?我瞧着那苏晚筝就不是什么好货,勾引男人有一套,妒心还重。” 她转身就去联系名片上的人。只剩喻宙沉眉站在袅袅青烟之中,叹息摇头。 罪孽啊,女不教父之过,此时后悔方觉晚。 —— 警方的化验结果在第二天凌晨就出来了。 苏晚筝清晨被吵醒,一帮警方领着证据,闯入病房前来抓人。 为首的那位蒋警官,绷着张白硕的脸庞,大腹便便端着茶杯走过来,身后跟着一帮人,气势很足。 出示证件后,他垂首看向床上低沉的女人:“你就是苏晚筝?” 苏晚筝对视上凶神恶煞的视线,神情平静,隐约猜到他们为何而来。 蒋警官轻咳两声,“根据调查,刀柄上指纹只有苏晚筝一人,由此证据确凿,刺伤被害人的就是你,苏小姐,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苏晚筝神情镇定看着警方身后的一帮人,不仅有警方还有蔡龙,纷纷已做好逮捕她的准备。 忽然,这帮人身后传来一道浑沉低冷的声音:“都等等。” 场上人皆是怔住,这道声音是…… 蒋警官惊讶地回过头,便见人群之中一道身影缓然靠近。 那来人虽穿着医院的病服,却依旧掩盖不了强大的气场。 他两鬓花白,神采不及当年,但岁月底蕴沉在眼底,一记视线,看得人心拔凉拔凉的。 蒋警官是年轻上任,但也听说过这位警界神话般的存在。 顿时,方才那股挑衅的气场消灭,挺直胸膛对向面前的男人,脸颊颤抖:“木……木警官。” “蒋文?”木源目光清冷掠过,看起来人高马大,都是没经过历练的年轻人,一眼就怯了。 “是,我是。”蒋文做梦也想不到会遇上这位警界传说,吓得不敢多说话。 木源极其自然地走过去,站在苏晚筝身侧,与她交换视线。 苏晚筝向他点点头。 木叔叔模样疲态,显老不少,想必是为季小青去世的事所伤神,无法好好休息。 “不用担心,这里交给我。” 木源并未因季小青的事怪她什么,态度也温和。 他安静将掌心放在她肩上,缓然起身,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在桌上:“关于这起案子,先别着急定论。” 蒋文怔住,鼎鼎大名的木警官竟是为了这起案件而来? 他何德何能跟木源共同进行同一桩案子。 “您说。”蒋文低下头,脸上流着虚汗。 蔡龙联系他时,只说这是喻霜降的案子,要他帮忙逮捕嫌疑人就行。 可没说过木源也会参与啊。 “这个证据袋里装的是从苏晚筝手背上取的指纹。” 木源抽出一只塑封袋,扔在桌子上,“一般来说,人类的皮肤含有大量的汗腺和皮脂腺,是不会留下指纹的。不过那时,苏晚筝的手上有很多血,正好就充当了天然的指纹采集器。” “席江燃看到她手背上的血,以及血印出的指纹,立刻就取证交给了我,我连夜带去搜查,结果,你猜怎么着?” 木源露出平和笑容,视线如剑般,直指蒋文身后的蔡龙,“我们发现苏晚筝手背上指纹来自喻霜降,而且,是以这样的姿势反握的。” 木源用两只手笔比划,模仿着喻霜降强制抓住苏晚筝手腕,捅向自己的模样。 蒋文睁大双眼,惊然看向那塑封袋里的指纹鉴定:“这……” “由此可以证明,喻小姐当时反手抓住了苏晚筝的手背。” 蔡龙脑袋一下灵光:“可是,也有可能是喻小姐在抵抗,握住苏晚筝的手背往外抽刀啊!” “你觉得被刺中即将昏迷的人,能有那么大力气往外抽刀吗?” 木源微笑,“如果硬要这么狡辩,在苏晚筝手背上,还找到两只手激烈反抗的痕迹。鉴识科鉴别出,是往里捅的方向,并非往外抽,这是鉴定单。” 蔡龙脸色一瞬便阴沉下来:“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小姐她拿着刀往自己的肚子捅吗?” “我们整合了苏小姐的证词,可以概括为如下:苏小姐确实捅了第一刀,但伤口不深,并不致命,且是在喻小姐进行激烈言语后的行为。” 木源不理睬蔡龙,语气平缓且有张力地说,“第二刀,是喻小姐握着苏小姐的手完成的,以诬陷报复为目的。” “根据法医鉴定来看,第二刀是失血过多的主要原因。” 木源负手而立,流畅地复述完案件后,得出结论,“考虑到喻霜降诬陷,两方的罪名互相抵消。苏小姐也没有义务为喻小姐支付医药费。” “你说什么?” 蔡龙不知道面前是谁,有蒋文在面前撑腰,他只管胡口大骂,“你这从哪跑来的破老头子,有什么资格对案子指手画脚?” 蔡龙十分得意用手指着蒋文,一字一句道:“看清楚了,真正的警查在这里。” “你给我闭嘴。”蒋文脸色煞白,瞪一眼这有眼不识泰山的蠢货,恨不得把他嘴给缝上。 “我有什么资格?呵,这还是我当警查到现在,第一个敢这么说的。” 木源露出一丝冷笑,室内温度仿佛骤然降了许多。 蒋文立刻制止住蔡龙:“蠢货,你给我闭嘴。这是榕城前任的警界大佬木源,破过的案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你懂个屁!” “……” 蔡龙眼眶瞪大,瞬间怔住,心里顿时明白惹到大人物了。 “蒋警官不用太担心,我向来不与小人计较。” 木源语气悠悠地看向蒋文,“我只关心,综上所述,蒋警官对这个案子的处理有异议吗?” 不等蒋文开口,突然,身后传来喻萱高亮的声音:“我有!” 苏晚筝悬着的心刚掉下,又猛地提了起来,看向从人群中缓缓走来的女人。 喻萱看模样像一夜没睡,身穿深黑长袍,鬓边的发花白了大半,神情倦容尽显。 但她走得昂首挺胸,每一步都颇有气场。 尤其,当目光落在苏晚筝身上时,眼中怒火更甚。 但她很快将火气平息,深往胸脯松了口气,笑容展开:“木警官,你好,我是喻霜降的母亲,喻萱,很高兴见到你。” 说着,喻萱对木源伸出枯树般的五指。 木源表情沉了瞬。面对喻家,这个致使季小青葬送生命的凶手母亲,他内心无法淡定。 表面却是平和,伸开掌心,与她浅浅相握:“喻太太。” 喻萱收回手,姿态漠然看一眼床上孱弱的苏晚筝,眼中划过丝轻蔑冷意: “各位,虽然木警官是榕城的威严,关于本案的过程,我无话可说。但我唯一有异议的是对苏晚筝的处置。” 她眼如利剑般,狠狠刺向苏晚筝的脸,唇角弯起:“虽然第二刀不是她刺的。但水果刀是她主动拿起的,证明这个女人仍有伤人的风险。” 木源打断她的话,眼中透着冷意:“喻太太,苏晚筝会拿起水果刀,是因为喻霜降对她口出狂言,甚至对她进行人身攻击。” “这世界上被言论攻击的人数不胜数,难道每个人都要去捅一刀吗?” 喻萱竟振振有词地反问,视线落向木源,深邃微笑,“而且,今早霜降醒的时候,我也问过她了。她说她对苏晚筝说的句句实话,包括季小青为苏晚筝而死的事实。” 话题突然牵引到季小青这个敏感又脆弱的点上。 木源忽而绷紧唇瓣,脸色沉若冰霜。 苏晚筝咬紧干涩的唇瓣,疼痛与愧疚又被硬生生拽出来,摁着她的头去面对。 喻萱将了他们一军,笑道:“对一个行刺的女人毫无处罚,我相信走进法院里,放到社会大众面前,也会遭到谴责吧,木警官,你说呢?” 喻萱不愧为世家少夫人,几句话把场子镇住,将风向扭转,矛头直指苏晚筝与木源。 但就在此刻,屋外传来一道沉稳低淡的脚步声,在众人让出的道路上,有节奏走进来—— “照老夫人的意思,你想怎样处罚?” 那再亲昵不过的声音,让苏晚筝的视线逐渐亮起,像在一片阴霾中走了很久,终于发现一束光照亮。 木源轻哼了声,唇角却也提起。 席江燃缓步走进屋子里,一袭干净的白衬衫,配笔挺黑色西裤,衬得整个人高大玉立,骨子里透着不可忽视的气场,镇压四座。 喻萱转头看着那男人,明明这孩子是她熟悉的脸,此时却觉特别陌生。 她稳了稳气息,声音放柔了些:“只要能为我女儿讨回一个公道,什么处罚我都……” 忽然,在她话音落下间,席江燃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尖锐的匕首。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用力刺向了自己小腹左侧! “啊!” 随着护士一声尖叫,鲜血从男人的白色衬衫中绽开花朵,一点点染红。 第173章 我们的孩子是好孩子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当即发憷,受了惊吓,还是迅速翻身下床,不顾自己身体朝他跑去:“席江燃!你干什么?” 男人高大的身体差点倒了下来,扶着墙壁勉强站稳。 喉间一阵猩热翻滚,席江燃轻咽了下,双眼直直盯紧眼前的喻萱,唇畔勾起笑容: “这一刀,我替我太太还给你女儿,她确实做事有冲动之处。” 苏晚筝用身体扶住他,他笔挺坚硬的身躯在微微发颤。 听到他这句话时为之一震,心脏颤栗了下。 她抬头看他,男人掌心正落在发丝间,温暖又富有力量。 没半点颤抖,仿佛在安慰她没事。 她心疼得在滴血,咬紧唇瓣攥住他的手,忍声沉默。 为了让喻萱宽心,他就自刺一刀还回去…… 可他也是人,也会受伤也会疼啊。这段时间又替她操劳来去,身体已吃不消了,这一刀下去真会要掉半条命。 她不能再想,连忙用手捂住那伤口冒血的位置,苏晚筝红着眼睛对护士说:“麻烦你们把他扶下去治疗!” 护士震惊之余很快反应过来,去扶男人的胳膊:“好的,席先生,请跟我们走……” “慢着。”喻萱咬碎银牙,她没想到,席江燃为这女人动情到这个地步,竟然不惜自刺一刀帮她洗脱罪责。 她缓慢走上前,眼底浑浊,又透着失望的冰冷:“席江燃,这个女人值得你为她做到这步吗?我继续追究,苏晚筝这第一刀也不会判刑,你又是何苦。” “值不值得,我心里自有一杆秤,喻阿姨。”他始终以礼回应。 有温度的手臂将苏晚筝往怀里揽,“至于这一刀的问题,我知道就算不会判刑,您也不会善罢甘休。” 喻萱一噎,被男人锐利的眼神看定住,咬唇不语。 他眼神忽而覆落在苏晚筝脸上,怜爱柔软:“为了给她和留下的孩子一个清静。” 话一出,他微笑看她逐渐睁大的双眼,瞳孔黑白分明,一定以为自己耳朵坏了,甚是可爱。 原本打算过些日子告诉她的,但席江燃此刻觉得是时候了,让喻家主动知难而退,或许比强硬手段更有效。 “什……什么留下的孩子?苏晚筝不是小产了……”喻萱惊得捂嘴。 苏晚筝耳鸣了,这爆炸般的消息让她一时缓不过神,就那样愣着看他。 “你们就有所不知了,苏晚筝在逃亡路上确实流掉了一个孩子。但一开始,谁也不知道她怀的是双胞胎,所幸另一个孩子坚强活了下来。” 木源缓缓抄兜走出来,作解释说明,“把她送进医院时,都忙着检查她身上的伤,都忘记替她做b超,这孩子也是苏晚筝进医院几天后检查出的。” “什么……” 苏晚筝一时之间恍然以为做梦,当木源说话时,她大脑才嗡一下鸣叫。 她低头望着自己的肚子,手掌小心又珍惜地捧上去,上下抚摸,低喃:“席江燃,这……这是真的吗?” 这……不是梦啊!她的孩子还在! 甚至清晰记得第一个孩子流出身体的痛苦,当时她有多绝望,如今就有多少绝处逢生的欣喜。 “是真的,只不过我打算过些日子告诉你。”他替她拂开耳边的发,指尖顺势擦掉她眼角的泪。 身后看热闹的医生护士没想到会来这一出转折,纷纷收起对苏晚筝的凌厉目光,微笑着鼓掌:“恭喜、恭喜啊。” 就连蒋文也无话可说了,再跟一孕妇闹下去,可就真不人道了。 况且,本身就是喻霜降不道德在先,人苏小姐还没计较,喻霜降这明显是狗急跳墙。 他大手一挥:“行了,就到此为止吧,大家都撤了,回去写个结案陈词。” “喂,你……”蔡龙脸色煞白,这蒋文怎就那么不靠谱!说不判就不判了? “好了,蔡龙。” 喻萱深吸口气,阖眸,皱纹聚拢在眼尾处,再睁开时,已一片安宁平和,“就到此为止吧。” 她算是看出来了,不管用什么方式,偏激的,平和的,都撼动不了他对那女人的感情。 人到中年,她看得出这对年轻人是真心相爱,彼此眼里都是心疼对方的。 虽然不愿承认,霜降从小到大确实是被宠坏了。 她耍的这些心机,喻萱年轻时也玩过,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老实接受父母安排的这桩婚姻。 喻萱想,总不能让女儿也走自己这条老路。 有些东西争取过不失为一次经历,能成为别人所有的,终究不是自己的。 喻萱会这么快离开,是出乎木源意外的,他在脑海里把这老婆子形象刻画得太吓人。 不过事情在一上午办完,真算顺利,木源身体有些支不住,得回去休息了。 苏晚筝抛下她还怀着孩子的喜事,推着男人肩膀往外走:“席江燃,你不能再拖了,血流了这么多……” “放心,没有大碍。”男人温沉嗓音在耳边响起,修长手指开始解衣扣。 从下往上解了两颗,坚硬小腹上有一道浅浅的淤红,但并未流血。 让他流血不止的是绑在腰上的一个薄薄血袋。 苏晚筝再次瞪大双眼,“这……谁给你出的鬼主意?” 他眼神指了下身后倚墙站的木源。 木源露出狡黠微笑:“你老公本来是真想刺伤自己的。我心道,为这不要脸的一家人,凭什么再流血伤身的,就着人替他弄了个血袋绑在身上,还挺逼真的吧。” 苏晚筝长舒了口气,俯身帮他把血袋解下来,丢进垃圾桶:“你们真是吓死我了,做这些事之前也不跟我商量一下,我完全懵圈绕在里面。” 木源抄兜一笑:“抱歉,不过还不是你老公为了保你,才做的这些。” “行了,木叔,你身体有恙,不宜久留。”席江燃扣好衣服扣子,起身送客,“我送你回病房休息。” “好。”木源点头,对苏晚筝挥了挥手,“先走了,有事到楼下找我,我的病房在你正下方。” 苏晚筝坐在床边,对他乖巧颔首:“木叔好好休息。” 送木源到病房门前,席江燃掌心淡淡在他肩上一拍。 成年人之间的感谢,无需多言:“这次,真的谢了。” 木源走到门前,手落在门把上,深深凝息:“席江燃,你明白我帮你不是因为我原谅你了。喻家害季小青惨死,我替他报仇,仅此而已。” 男人身形微顿,旋即唇角漫开平淡的弧度,颔首:“嗯。” 季小青这件事在木源心里终是疙瘩,无解的,能这样帮他已是仁至义尽。 “好好照顾苏晚筝,这个孩子留下不易。” 木源顿了顿又自顾自一笑,“那傻小子,现在去投胎还来得及。” 席江燃沉默着,目送枯朽老者缓缓走进病房,漆黑的背景,衬托他的身影无比孤寂。 —— “老夫人,咱们就真的这么放过苏晚筝了吗?” 蔡龙一路追在喻萱后面,跑着急切追问:“我们现在把蒋文叫回来,就算判不了苏晚筝刑,也能把这件事发酵炒大,让她一辈子有不干净的污点。” 喻萱沉色凝眉,脸部肌肉绷紧,往前走的脚步忽然一停。 转过头,双眼冷冷剜着蔡龙,“苏晚筝是杀你全家了还是屠你满门了?” “啊?” 蔡龙怔住,没想到老夫人这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可苏晚筝不是抢了小姐的男人吗?这种女人就该狠狠惩治!” 喻萱冷声质问:“这次事情闹得还不够大是吗?狠狠惩治、你想怎么弄?非把人弄死了,再背上一条人命的罪名?” 蔡龙哪料想到老夫人会这么生气,准是把这次落败的气全撒在他身上了。 他咬唇,有几分不满,但低头终是没说话:“老夫人,我也是为了小姐好……” “为她好?你这是害了她!喻霜降就是因为有你在天天在她耳边吹风,才做出这种荒唐事!” 喻萱大手一挥,大衣袖子狠狠甩在蔡龙脸上,“从今天起给我滚蛋,爱去哪去哪,我们喻家不需要你这种下作的人。” “别啊!老夫人!我……我错了!我也是真心为您和小姐考虑啊!” 蔡龙惊得眼珠子快掉下,他本还指望这次对喻家忠心耿耿,能领到一点赏酬,哪想到老夫人突然翻脸不认人,二话不说就把他赶了! 可喻萱像避瘟似的脚步飞快,根本不理睬身后的哭喊。 她这几天脸都给丢尽了。 新闻报纸漫天报道她跟喻宙跪在席江燃家门口的照片,每天都有无数合作方撤资,日子再这样折腾下去,真是没法再过了!这搅屎棍一样的下人,还在她面前蹦跶,简直该滚! 推门回到病房,喻宙正在给女儿喂粥,见她火气冲冲回来,立刻放下碗筷,忧心问:“怎么样?” 喻萱瞥丈夫一眼,眼神柔和了些。 喻宙一开始的选择是对的,他尚有怜悯回头的心。也许,再早一点她认清这个事实,向席江燃低头,喻家还有救。 “这事,就按你说的办。不再打扰苏晚筝。” 喻萱闭上眼睛,沉声说:“今早这一出我算是看明白了,且不说我们现在没本事左右席江燃,就算能把那俩人强行拆开,女儿跟了那个男人,也不会幸福。” 喻霜降在床上清醒着,只是伤痛致使她无法动弹。听见妈妈这样说,忽而急促瞪大双眼,惊愕地抽搐着双腿。 喻萱漠漠扫一眼脸如死灰的女儿,狠狠一巴掌拍在座椅上。 作为家里常年的女主人,凌厉霸气: “这次闹的事还不够给我丢脸吗?就是我一直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你为了个男人把家都败没了!从今天起,你哪里都不许去,给我好好闭门思过!” —— 送完木源回病房,席江燃下楼买了两份午餐,清淡粥食,再带了一瓶她爱喝的豆奶。 然而推门进去时,却听见抽纸擤鼻子的声音,还有女人闷哑的一声叹。 席江燃察觉到了什么,快步走过去,便见她瘦小的身子背对自己,坐在阳光普照的地方,两手虔诚捧着那张化验单,低眸在哭。 抽泣的声音软软的,击得他心疼。 他沉步走进去,将两份午餐放在桌上,臂膀从后面抱住她,将她圈入怀中,下巴抵着女人肩膀:“怎么哭了?” 苏晚筝一顿,转身埋进他怀里,小脸颤抖得厉害,细瘦手指攥着他衣袖不松手:“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瞒着我一天,我就多难过一天,你明白吗……” 他低叹一声,把她拥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不要再哭了,孩子能留下是好事,该笑一笑,让宝宝也知道妈妈在为他高兴。” “我只是又高兴,又难过……” 苏晚筝双手掩面,眼睫上都沾着泪,“我越为这个留下的孩子高兴,越觉得罪恶。我们还是死了一个孩子啊,它在天上看到妈妈这么高兴,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席江燃喉结微滚,被她话触中心里脆弱点,鼻尖像划过锋利刀刃般,俯身抱紧了她。 “我们的孩子会是好孩子,它会祝福我们,不会难过。” 他俯身,唇瓣贴在她脸颊上吻去眼泪,将发帘层层拨开。 苏晚筝逐渐在他的安抚下平息,忽然抬起头时,发现时苒和陆翡不知什么时候安然站在门口,两人各捧了束雪白染粉的康乃馨站在那。 她擦了擦眼泪,从男人怀里退出来,唇角弯上笑容:“苒苒,陆少。” “没打扰你们吧。”时苒笑着先陆翡一步走进来。 苏晚筝摇头,瞧这两人捧着一样款式的花束:“你们商量好来的?” 时苒看也不看陆翡一眼,径自把花插进床头的花瓶里:“谁跟他商量好的,我自己来的,谁想到在电梯里遇到他,竟然跟我买一样的花。” 陆翡冷嗤:“跟小爷买到一样的花,你应该觉得庆幸,跟我的品位相匹配,懂?” 时苒没好气瞪他,也不想在筝筝病房里吵,“我听说你捅了喻霜降一刀,这事真的假的啊?” “嗯。”苏晚筝眼神暗了暗,“不过这事已经解决了,你们不用担心。” 陆翡看热闹不怕事大地鼓掌:“捅得好啊,要有人敢把我的孩子这样害死,我还不带人把她大卸八块,再扔到太平洋喂鲨鱼去。” 席江燃淡漠掠他一眼,陆翡笑嘻嘻转开话题:“不过还挺稀奇的,喻家竟然没找你算账。” “喻家连自己的事都应顾不暇,没时间再来讨公道了。” 时苒双手合十:“不管怎么样,庆祝我的干宝宝还在,我刚才点了鲍鱼汤,配新鲜的乌骨鸡,等下就到!” “哇。”苏晚筝双眼一亮,眼神炯炯地看向席江燃,“可以吃吧。” “医生说少吃海鲜。” 苏晚筝眼底划过丝失落,男人又笑道:“但今天可以例外,让宝宝也吃点好的。” “耶,席总万岁!” 没二十分钟,一锅热腾腾的鲍鱼烧鸡汤上桌,里面加了粉丝和莴笋,鲜香满溢病房。 吃过饭,两个女人头靠着头在看电视,很快就睡了过去。 陆翡和席江燃忙活半天,才将房间收拾干净。 他扫一眼四仰八叉睡在苏晚筝怀里的时苒,嫌弃:“真受不了,睡相这么难看,以后谁娶了倒霉。” 席江燃睐他一眼,笑而不语。 俩人到楼下去买烟,正遇上下楼吃饭回来的木源。三人会晤,正好谈一谈对付得之的计划。 “我打算在筝筝把孩子生下来前,将这事完成。” 席江燃双手交叉,坐在木源病房内,神色凝沉。 “你说得容易,但这事要真做起来,必然掀起腥风血雨。” 木源睨他一眼,话语意有所指,“而且,你父母也参与了得之,一旦得之倒台,你们席家也脱不了干系。” 陆翡皱眉:“这不会吧,可席江燃一直在打击报复得之啊。” 木源沉着眉目:“可你要知道,席家一旦供出你包庇窝藏的证据,你的名声、公司的未来都可能岌岌可危,毕竟事关席氏家族,你是不可能脱掉干系的。” 陆翡震惊地瞪圆眼睛:“那……你的意思是,席江燃也会坐牢?” “目前不涉及株连犯罪,但如果被他们找出你对得之知而不报,影响警方办案的证据,有可能。” “这太扯了。”陆翡不敢相信地摇头,攥紧拳头看向旁边的席江燃,“你确定……要做吗?” “确定。” 他脸色平静地说,仿佛受到牵连的不是自己,“我不怕什么处罚,只要能把这个组织连根拔除,几年牢狱之灾,或是公司受损,我不在意。” 如果真的不幸坐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唯一担心的是…… “说什么傻话啊,你真把自己当盖世英雄谁都能救?就算你不要命,你想过你老婆和小孩吗?你想让他们刚出生就没爸爸吗?” “别那么激动。” 木源瞥一眼已经站起来的陆翡,表情平淡,“这只是我能想到最坏的结局。” “可风险还是存在的吧。” “不管什么风险,这事都必做不可,现在不做,以后也会有人做。我们有能力的情况下,为什么不去尝试呢。”席江燃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淡声问。 第174章 计划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陆翡抿了下唇,撑着膝盖喝茶抽烟,无言以对。 劝不动了,这男人他比谁都了解,一旦认定的事,谁出口劝也没用。 “你目前什么打算?”木源抬头看向他。 “十五天后是什么日子,记得吗?”席江燃坐在毫无光芒的黑暗里,漆黑视线带着丝笑意,“两年一度的游轮派对。” 那是得之每两年举办的重大活动,邀请所有VIP用户上渡轮,从榕城出发,行驶到得之的另一个根据地,X市。 在游轮里通常会举办假面舞会,并上进行大批“商品”交易。 七年前,游轮出了事故后,苏丘对上游轮的客户进行了严格筛选。 每个人颁发金子做的名牌,全世界仅此一枚,通过传感器检测才能进出。 陆翡抱胸,修长身形靠着墙壁:“得之还会举办吗?今年出这么多大事。” 木源抿着唇瓣,缓淡摇着头:“你错了,这宴会肯定会办,是他们为今年损失扳回一城的机会。” “我也这样认为。” 席江燃与他颇有默契,微许颔首,“以苏丘那贪得无厌的性格,这场宴会一定会举行。” “所以你打算怎么混进去?”木源看向他。 他沉吟不语,手指轻轻拨弄着打火机,发出清脆声响:“有什么好的提议么?” 木源抚着下颌:“你在得之里有多少手下?” 他摸了下鼻梁:“目前打入得之最高层的是小五,能够到名牌的只有他一人。” “小五我听说过。”木源赞许地点着头,“那个偷了喻霜降手机的小子,不错。” 陆翡主动道:“名牌这事我可以想办法,办证办牌的我认识不少。” “那这事就交给你和小五联系。” 木源抬头问他:“打算派几人进游轮?” “不要超过五人。目前打算是你,我,石远巢。” 席江燃话说一半,抬头觑他一眼。 果然,木源攥着茶杯的手力道一重,呼吸跟着沉下来。 陆翡抄兜往旁边挪了挪步,还真胆大啊,席江燃敢当木源的面提起石远巢。 气氛陷入几秒静谧,僵持许久后,木源抿气站起身问:“你要带他?认真的?不怕全军覆没啊。” 席江燃沉浊抿唇,目光低淡地看着他:“你还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 “怎么可能释怀?你知道七年前有多少人丧命吗?12人,都是我手把手教导的精锐部队,我那么信任他,才把我的爱徒交给他,你让我怎么释怀?” 席江燃抿唇:“当年的事故,没您想得那么简单,他当时腿受伤……” “席江燃。” 木源蹙眉打断男人的话,眸光带出凌厉的神色,“不要觉得现在我们是统一战线的战友,所以可以随便插手我的想法了。” 气氛再次降得无比沉冷。 木源是石远巢心里一个不能提及的禁忌,每次说起,难以避免一场唇枪舌战。 木源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从昨晚我就告诉过你,你我只是有共同目标的合作关系,得之一被铲除,你我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不是朋友,更不是兄弟。” 席江燃似乎习惯了他这冷硬态度,表情并无变化:“木警官,在我们商人的世界里,合作伙伴就是挚友。” 木源冷笑:“那真可惜,在我们警界,合作伙伴就只是伴而已,随时都能散。” “……” 席江燃沉沉抿唇,也不显恼意,只是轻声劝道:“看来木警官今天并没有谈事的心情,无妨,等你出院了,我们再挑个好时机聊聊。” 他说罢,便撑膝起身,对陆翡使了个眼色,两道修长身形离开了房间。 房门拢上,掩盖住木源晦涩不明的脸庞。 “不是,他至于吗?石远巢从前的丰功伟绩不比他少,只是一次行动而已,只要是行动都会沾上风险。” “对他这老一代的警官来说,手下徒弟有多重要,就跟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一样。” 席江燃缓步上楼,“人越到中老年,对这种羁绊就越看重渴望。木源惨失十二位爱徒,他把这种心情变换成愤怒,施加在石远巢身上。” 陆翡扶额摇头,真不知该说什么好:“真是个顽固不化的老人。” …… 得之集团,一场紧急会议正在召集。 会议内容关乎两周后的游轮派对。 目前,公司里持两方态度。一方主张派对必须举办,且要风风光光,把去年的坏兆头冲掉。 另一波保守派,觉得如今势头不稳,明显有人要暗中搞得之一波,举办渡轮派对岂不就是给那群人机会。 争吵了半天,从黎明上午闹到天色渐晚,两方口干舌燥了,还没争出一个结果来。 最后的决策权在苏丘手里。 两方讨论时,他始终以一个双手合盖拐杖的姿势。 凝神安静坐着,像在思考,但眼神缥缈在某一处,又像在发呆不决。 “老龙,您给个准话吧,今年的渡轮派对到底办不办了?咱们多少客人、老板们,就等着这场买到好货色呢。再说我们花大价钱批发了货,不转出去岂不是亏大了?” 反对派立刻又吵吵道:“顾客不懂现在情况危急,你们还不懂吗?得之就是你们生存的底盘,底盘倒了,看你们还往哪卖商品去。咱们得之能做到现在,靠的就是不急不躁稳固上升。” “……” 眼看两方又要吵架,苏丘这才轻咳了咳,拿起紫砂茶杯,在桌面上沉沉磕了两下:“宴会,这一定是要办的。” 苏丘眼波温沉,嗓音不高,却很平缓:“但具体形式和宾客安排,我会在下周前拟定出来,到时就由叶子宣传到群里,记得留意。就这样,散会。” 反对派拍桌而起,试图追上去劝苏丘:“什么?老龙,你要三思啊!宴会不能办啊,外面多少警查盯着我们……” 苏丘坐在轮椅上,任叶子推他往前走,合拢眼帘大掌一挥:“都少来烦我。叶子,庄雪,你们两个过来。” 这二位是苏丘最为信任的手下。 叶子在之前被安派到苏晟身边就职,如今苏晟被枪决,他又回到苏丘身边尽心。 “老龙。” 叶子与庄雪对苏丘缓缓俯身拘礼。 苏丘眯眸,暗舔了下唇角:“依你们所看,我刚说出举办游轮派对的时候。那两个嫌疑人中,谁的反应最可疑?” 叶子和庄雪互相交换了下视线。 从直升机被调离,导致苏晚筝出事的这一事故,苏丘很快发现公司内部有内鬼。 他这人疑心病最重,哪怕掘地三尺都会将内鬼揪出来。 动用几天人力彻查后,目标锁定在当时随同喻霜降去岛上的一队精锐部队里。 嫌疑人其中之一,代号雪貂,便是那支队伍里的银发首领。 另一个人是小五。小五分明不是身强力壮的人,却被归到那支精锐部队里,手段不明,这点引起了老龙的怀疑。 叶子说:“这两位嫌疑人都属于同意开游轮派对的,当您宣布消息时,雪貂的表情很平静,反而小五露出特别高兴的表情,看上去很自然。” 庄雪跟着颔首:“我也这么觉得,虽然雪貂这人平时总不露表情痕迹,但越是这样就越可疑。” 苏丘颔首,低淡露出微笑,手指尖有节奏点击桌面:“知道了。” 他心里已有了定数。 “老龙,您打算怎么做?”叶子压沉声问,“您真打算在这风头上举办派对?” 苏丘露出深沉微笑,下巴贴在皱纹弥漫的手背上:“刚才说的那番话不过是试探,很快,就能出结果了。” …… 经过几天的观察后,苏晚筝在周末确定可以出院了。 席江燃亲自开车来接,拎着一个小行李箱,牵她往楼下走。 大掌包裹住她细嫩的手指,经历那些瘦了许多,也不敢再随便松开她的手。 走出医院时,用外套护好她的肩膀,半揽着她上车。 时间还早,阳光明媚,苏晚筝坐在窗边看外面缓慢后移的景色,唇角带笑:“我记得这里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一家儿童商城,去看看吧?” 她脸颊到脖子通体雪白,皮肤透在阳光之下近乎透明,使其乌黑发丝柔软细腻,每一根都飘到他心坎里。 第175章 你答应过我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他唇角提起笑意:“好。” 车子拐了个漂亮的弧度,十分钟后,停在一处儿童商城。 过新年的氛围还没完全散去,商场门口挂着缤纷灯笼与打折横幅,迎宾小姐热情招待。 两人老夫老妻般挽着手进去,苏晚筝上一次逛商场还是在海岛挑选纪念品,时隔如今也有半个多月了。 大多来的都是给孩子挑衣服玩具的宝妈,大着肚子的,牵着孩子的,像她这样年轻又小腹平坦的挺少见。 导购员微笑走上前:“哟,先生来带女朋友挑东西呀。” 他绅士莞尔,轻揽她依偎着自己:“太太。” “哦~”导购员露出恍然表情,对苏晚筝微笑,“那美女是打算提前来给孩子看东西吗?” “已经两个多月啦。”苏晚筝温淡地笑,眼底漾着小女人的喜悦幸福。 “哎呀,真看不出来啊。” 导购员立刻嘴甜地说,“看样子还像年轻的小情侣呢,身材保持得这么好,这边是男宝宝区,这边是女宝宝用品,美女想买点什么?” 苏晚筝逛了一圈,亲自触摸架子上的每件衣服,感受质地、材料以及亲肤性,最后都摇头。 “我觉得料子还有点粗糙,宝宝刚生下来皮肤敏感,这些适合等他长大一点再穿。” 苏晚筝拿出工作时的严肃严谨态度。 进去每家店,导购员都微笑欢迎,再苦涩着脸送走。 这位客人看模样娇俏漂亮,挑选东西就像领导视察一样,不留情面,要求甚高。 两人逛完一整层,也只挑中一件衣服。 “累不累,要不要喝东西?” 她摇头,牵着他的手晃了晃:“我才要问你累不累呢,陪女人逛街很麻烦的吧。” “哪是陪女人逛街,是陪我太太和孩子。”他大掌宽厚温暖,覆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摩挲。 只怕今天之后,他将要投身那件计划,没时间再这样陪她逛街了。 中午时分,他挑了件雅致的淮扬菜餐厅坐下,小桥流水,古色古香。 几道清淡的菜上桌,软兜长鱼、大煮干丝和狮子头。 苏晚筝吃了几口,油腻的味道袭上鼻腔,忽然喉间溢上一股鼓胀感,随着胃内翻滚,她捂着嘴弓腰站起身。 席江燃意识到什么,忽而站起身,挽着她往包厢里的厕所走去。 然而苏晚筝没忍住,张嘴一下就吐了出来。 她跪在地上,身体无法控制一下下往外呕,感觉整个胃都要翻过来了,坐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 苏晚筝难受得额头冒起汗珠,脸色苍白,手一下抓住男人的胳膊,“吐到你身上了。” 席江燃没在意,一边脱掉自己的外套,手掌落在她后背上,缓慢轻抚:“还想吐吗?” 苏晚筝缓缓摇头。 休息了几分钟,她能站起来了,被席江燃扶到卫生间,水杯漱了口,洗干净自己。 苏晚筝看着那件躺在墙角的外套,忍不住心疼:“那件西服我记得你说过是高定的?是不是不能要了?” “衣服不值钱,你吐出来舒服就好。”他掌心落在她发丝上,“下午回去,让医生再开点胃部调理的药。” 将中午没吃的菜打包带回家,苏晚筝在回家路上睡了过去。 席江燃放缓车速,享受这一刻阳光与她相伴的静谧。 直到一个电话打断了他。 屏幕上显示010的号码,是小五。 他接通,搁在耳边:“怎么了?” “席总,苏丘在上面已经下达指令,说游轮派对会照常进行。另外,人员名单也已经出了。苏丘交给了我三张vip金色名牌,要我寄给客户。” “三张?”席江燃眉目微沉。 小五也摸不着头脑:“很奇怪对吧。” “这三个人是谁?” “FM家具城苏老板,地产中介副老总以及足浴店老板张总。” 小五道,“找个机会,今天或明天,我直接把金色名牌交给您。” 席江燃颔首,“据我了解,这三人都有家室,且妻子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小五点头:“是啊,苏太太和张太太还是好闺蜜,一起去m国游玩了。这俩货肯定就是趁着老婆不在,去参加游轮派对乱玩,可真恶心。” “席总,你说我们就这样把这三位老板在得之玩女人的事发给对方太太,游轮派对……他们绝对别想来了。” “不错,待在得之一段时间,人也变精明了。”男人抿唇淡笑。 小五腼腆地摸着后脑:“嘿嘿,那也是席总教得好。” 他单手开车,身形后仰,眼底慵然沉淡:“这事我交给陆翡联系了。毕竟,他比较擅长与女性打交道。” 小五忍不住“噗嗤”一笑:“好,席总,我下午再照老方法把东西给您送出来。” 放下电话,席江燃一边开车,一边细细想了这事。 不知为何,怎么都觉得苏丘这次的举动奇怪。 为什么不一次性让市场部把名牌发放下去,还特地给每人三张名牌,分散着发放出去? 他重新戴上蓝牙耳机,打了微信群内电话,联系陆翡与木源,把三张金色名牌的事告诉他们。 陆翡听了,收敛玩味的态度,敛眸思索:“确实,这事是挺奇怪的。” 木源沉寂了会,悠悠道:“这事从得之的角度来看,也没什么问题。目前警方严查,很多双眼睛对得之虎视眈眈,这次游轮事件对他们是一次冒险,把名牌一次性发放下去,很容易叫警方查询到根据地。所以分散发出,分散风险,也有道理。” 木源的话成功把两人说服。 但他在后又提点了句:“但也不能完全放松警惕,叫你的手下好好把名牌检查一下,有无异样,再送出来。” 挂掉电话,席江燃放下手机时,正对上女人松软慵懒的眼神。 刚睡醒,乌黑澄亮地凝视他,有几分疑惑:“我怎么听到木叔叔的声音?” “睡醒了?”他掌心摸了下她额头,许是车上温度开得高,她额头一层细汗。 “嗯,还有点热。”苏晚筝嘤咛一声,扯了下毛衣领子。 他伸指关掉空调,低声告诉她:“刚刚在跟木源打电话,聊下周得之游轮派对的事。” 苏晚筝神情微僵,慢慢转过头,视线惊愕:“你……打算去?” 他沉默平视前方路况。 “这就是你的计划吗?” “是。”他侧过头,给她一记安定温暖的视线,“不亲自投身冒险,亲手灭除,我一刻也无法安心。” 苏晚筝双瞳睁大,抓紧他的衬衫衣袖:“不行,那太危险了,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去!至少在孩子生下来之前,你不会离开我。” 车子驶进别墅区的小道,这个季节的樱花树才冒新芽,远看一片丑陋的光秃。 席江燃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不会离开你们,在你生宝宝时,我会陪在你身边。” 她呼吸止住,睁大双眼,来回攒动注视着面前的男人,她的男人。 苏晚筝慢慢垂下脖颈,几乎伏在他的臂膀上。肩膀在颤抖,不知是在哭,还是难以接受地发抖。 他凝眉,车子开进花园车库,掌心落在她脑袋:“太太?” 她闷声从胳膊里传来,“我知道八年前的游轮事件,死了很多人。你自己也曾经上去过,知道里面的凶险,为什么还要去?要制裁那些人,我们可以用别的方式,等到孩子生下来,我与你一起面对……” 男人听不得她这样颤抖又隐忍哭泣,俯身搂住她,让她脸颊贴在自己下颌与锁骨之间。 手指穿过她的发:“正是因为不能让你冒这样的险,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活在一个凶险的世界,我才要去做这件事。但我向你保证,在你生前,我赴汤蹈火都会到你身边,看着你把宝宝生下来。” 苏晚筝抽搐抓紧他的衣袖,没多久,闭上眼,在他怀里没了动静。 他要做的决定,势必是他思考许久的决定。 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苏晚筝无法左右,挽留再多都是无益。 吴妈开门,笑着看席江燃怀抱女人走进来:“哎呀,我说你们出院怎么出那么久,家里鸡汤都炖烂了。太太这是怎么了?” “刚逛街买了点衣服,累到了。”男人修长身形进屋,长臂小心托着她的腰肢。 吴妈“哦”了声,上下打量他:“先生,你身上的西服呢?” “扔了。” 吴妈瞪大眼睛:“那么贵一件,你扔哪啦?我捡回去给我儿子穿啦。” “……” 送苏晚筝上楼睡午觉,男人开了公司视频会议,短暂听了下工作汇报,对时博这段时间的管理很满意。 时间推移黄昏时,家楼下门铃响了。 一开门,竟是习月琳一袭朴素长衫站在那,手里拎着包,素来爱美的她也没化妆,静静袅袅地立在那。 吴妈也在新闻上看到席家那些破事,对她不怎么待见:“你来做什么?” 习月琳目光平静:“我儿子呢?我要见他。” 吴妈眸色犀利:“席先生目前不接待客人,请回吧。” 习月琳深吸口气,眼角深红。 这些天,她被记者媒体叨扰得无法入眠,她跟苏丘的不伦事情被抖落出来后,网络上骂声不断。 更可怕的是,言论几乎没什么骂男方的。 席家股价大跌,形势堪比喻氏严峻,习月琳知道再这样下去,她跟席峦不得不变卖房产了。 如今唯一能救她的只有席江燃。 “吴妈。”突然,楼道上传来一道清沉脚步。 吴妈抬头看去,微垂脖颈:“席先生。” “你先下去。”席江燃换了身棉质家居衣裤,缓步从楼下下来,寒眸面无表情落在习月琳身上,将她这几天的狼狈尽收眼底,没半分同情。 习月琳冲儿子苦涩微笑,敛起了咄咄逼人的架势:“那晚过后,席家的亲人们都各走各的,除了从小待我极好的叔伯外,没人再愿意帮我跟席峦。” 席江燃像没听到般,走到料里台前,兀自倒了杯茶水。 “像这种大家庭,越大,人心越散。大家都向着自己的利益,谁有时间管得了你。” 习月琳无助地慢慢蹲在地上,抱紧自己,“就连习家那边的亲人,愿意帮我的也寥寥无几。” “是你自作自受。” 席江燃便也猜到这结局。她跟苏丘的事一旦抖出,这一丑闻会退散所有人。 “阿燃,现在妈妈手里只剩一个美容院了。姜家你知道吧,从前小门小户的,要不是席峦带着姜氏做生意,根本走不到今天。就连他们都想抢我最后一个产业,妈妈求你,帮帮妈妈好不好?” 席江燃轻笑,讽刺落在嘴角:“夺了你的美容院又如何?你衣柜里那些名牌包和首饰,随便卖都够你活完这辈子。” “已经卖了很多,拿来抵债了。”习月琳听着那话,心脏一寒,拳头压在膝盖上,紧紧攥起。 “苏丘呢?” 习月琳神情冰冷:“我怎么可能再去找他。是他的人把苏晚筝害成这样,导致我也什么都没了。” 她还不知道苏晚筝还留着一个孩子的事。 席江燃平静扬唇,将茶具放下来:“帮你拿下美容院也可以,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我会发布一个新闻发布会,就此宣布我与席家不再有瓜葛。” 习月琳呼吸一凝,睁大浑圆的双眼:“阿燃,你是席家血脉相连的孩子,你不能做这种事啊……” 席江燃十分自然地接上话,嗓音清冷:“如今我只想斩断这层血脉。从此,席家出任何事情,我也没有义务插手。” 他不给她回神的机会,“话就放在这,你决定好了,就直接告诉我。” 转身上楼,身后,习月琳似是喊了他两声,但他都当做没听见。 一路走回卧室,推门去看那女人睡得怎么样。 房内恒温,浅灰色大床中央躺着那抹安详的身形,娇小地陷在床单最中央,歪着脸颊,半张瓜子小脸被发丝遮住。 她闭眼似乎是睡着,但呼吸不稳,一瞧便是装的。 他露出难得微笑,俯身捏住小女人嫩白的鼻梁。 没过几秒,苏晚筝就憋不住了。 “唔”地低吟一声,捉住他的手指,眼睛柔亮瞪他:“你做什么?” 他温笑,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她软软声音勾得他那方面的兴致又跑了出来。 新年前后七七八八的事,从她怀孕起就没敢动她过。 内心火气旺的男人,能忍一天是一天。 只是一想起还有漫漫半年之久,他沉淡扶额。 难熬呢…… “怎么了?”这浑然不知的女人还眨巴着晶亮的眼睛,满脸好奇。 他拉起她的胳膊:“既然醒了就起来吧,医生说要多走动最好。” 苏晚筝懒懒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我刚才听见楼下有客人来了?” “嗯,没谁,现在应该已经走了。” 习月琳走出房间时,正遇上一个神色匆匆的黑色身影进屋。 那人戴着帽子与墨镜,步伐迅速走进来,见到习月琳下意识压低帽檐,不让她看见脸。 但习月琳在得之宴会上见过这小子。 当时,她还跟苏丘感慨过,他身边还有这么年轻嫩白的小伙子。 习月琳一把拉住他:“你是……小五?” 那人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的脸被认出来,试图摆脱她:“不是,你认错了,请松开我。” “你肯定是小五!你这声音,我记得很清楚。” 习月琳拧眉,露出惑然的神情,“你怎么会出现在席江燃家里?” 随即,她恍然大悟,捂紧嘴唇,明白了些什么:“你是卧底啊!” 小五脸色冷沉,压低帽檐,打算强行推开习月琳闯进去时,“哐当”两声,兜里的三根金色名牌掉了出来,滚落到习月琳脚边。 一时间,氛围静寂,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眼。 习月琳也是个聪明女人,一下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她沉着脸色,拉住小五的胳膊往外拖:“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那是得之游轮派对上发给宾客的名牌。” 小五神色冷淡:“这跟您没关系,习太太。” “席江燃打算用名牌上船吗?” 习月琳睁大双眸,不愿置信,“为什么做这么冒险的行动?你们知道现在得之在严查内部卧底吗?这名牌上肯定是有问题的,不能去!” 两人争执不下时,大门玄关传来男人幽幽阴沉的质问:“怎么回事?” 小五连忙将名牌捡起来,交到席江燃手里:“席总,东西给您,那我就先走了。” 眼看小五离开,习月琳一下把住房门,沉声问他:“席江燃,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跟你说过,此后席家的事与我无关,我的事也与你们没关系。” 席江燃面容更加冷峻,攥紧房门打算关上。 习月琳急迫拉住房门,“阿燃,妈妈真的是担心你的安危!我知道苏丘最近在怀疑得之内鬼,目标就锁定在雪貂和小五身上!他给小五这些名牌,绝非那么简单!” 男人沉眉:“我已经让小五检查过名牌外表。” “你当苏丘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习月琳夺过名牌,左右查看,“这些名牌在制作时,内部一定安装了发信器。随时能监控地址,不能留在你这,必须交还到小五的手上。” 第176章 最残酷的刑罚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席江燃微沉着俊容,虽不愿再相信这个让他失望透的女人,可仔细一想,她说的似乎又有些道理,不失为一种可能性。 “我知道了。” 他情绪平和下来,左右翻看着名牌,“我今晚就会找人查验,这一点你不必再担心。” 他说罢,抬手就要关门。 “阿燃,妈妈真心来跟你道歉,也是真的想为你好,你别……” 习月琳用手扒出门,低头啜泣着想挽留,房门却在眼前“砰”一声关上。 习月琳咬紧唇瓣,手伸在半空中,一阵寒风刮过脸庞,刺骨冰凉。 —— 半小时后,时博领着一位专业检测人员进屋,“席总,这位是木源在警查局认识的鉴识人员。” “信号屏蔽器带了吗?” “嗯。” 时博拿出一沓贴纸交给他:“这是信号屏蔽贴纸,贴在名牌上面,能暂时减少信号输出,但持续时效只有12小时。” 席江燃将贴纸贴在每个名牌上,再将东西交给检测员:“麻烦了。” “那我就先拿回局里检测了,大概早上会出结果。” “嗯,这个贴纸能屏蔽信号,在检测结果出来前请注意不要掉了。” 时博吩咐道,“如果名牌里装了定位器,可以屏蔽定位器的信号。” “好的,我明白,明天联系。” 检测员小心拎着三个沉甸甸的名牌离开。 房门关上后,时博长舒口气:“真没想到那老狐狸那么老奸巨猾,不过席总,您怎么知道名牌里有定位器?” 他沉眉,淡淡抿了口气:“习月琳刚才来过。” 时博睁大眼睛:“她告诉您的?可您不是……” 不是打算跟席家决裂了吗? 习月琳怎么会帮他们? 男人沉默晌许,将杯里的茶叶都倒光,目光注视潺潺水光,径直转向另一个话题:“你去查一查姜家最近的收购项目有哪些。” “啊?” 时博一时摸不着头脑,“姜家?您说的是做瓷砖生意的姜家?” 席江燃颔首。 时博本想问他找这小门户做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他立刻打电话去询问,没过几分钟,一封邮件便发送到席江燃的邮件里。 他修长身影倚在沙发上,笔记本放在膝盖上,目光仔细阅读过表格里的每个项目,最后停在“收购席氏美容院”几个字上。 眸光轻眯,席江燃将电脑合上:“时博,约姜家主理人吃饭,明天或后天。” 时博不明白什么事让席总那么急,连连点头:“哦,好。” “还有。”他手背轻抵在下颌,“什么时候能跟江清霾见上面?” “稍等……” 时博立刻打开手机查询,“看守所那边表示,下周周中就可以。” “好。” —— 这一头,苏丘在严查卧底的同时,也在调查那几架直升机到底是谁调离的。 和席江燃想到了一样的办法,调查那几天人员的出勤情况,一一对比口供。 得之全公司上下有上万名员工,挨个盘问是个浩大的工程,苏丘还是做了。 最后排查出那个时间不吻合的名字,不在卧底名单上,但也足够让他震撼。 叶子递上这个名字时,面容沉峻为难。 江先生…… 怎么会最后查出是他? 叶子攥紧拳心,不敢去看苏丘的表情,但能嗅出氛围变了,一整个下午公司都被阴云笼罩着。 但成年人的怒气往往不形于色,更何况是苏丘。 一下午的消化,他平静接受这个事实,甚至冷静得让人害怕。 瞳色浑浊深戾,吐出的字眼却低淡:“晚上推掉所有应酬,去江吾知的宅邸。” “可是,江老先生今晚有应酬不在家。” 苏丘沉眸冷静:“那就等他回来,不管几点,总不会等不到人,另外——” 叶子走出办公室的脚步一顿,回过头,见苏丘不知何时披上了沉重毛衣外套,戴上黑色礼帽,容颜阴峻:“去一趟黄绵那。” 今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铺上无边雾霾。 一辆黑色古董车开在人烟稀少的道路上,被烟雨笼罩着的高速公路,一眼看去望不到头似的。 叶子开着车,还要时不时看一眼导航。 这条路他开得很少,可想而知,这十多年下来,苏丘见黄绵的日子少之又少。 这一次去见,叶子知道是为了江吾知,他还特地选了一辆后座宽敞的古董车,想必是要把黄绵直接带上车,让她和江吾知见面。 但,苏丘这样做,总让叶子觉得心脏惶惶。 调走直升机的人是江吾知,在山林袭击苏晚筝的也是他。 不仅违他命令办事,还竹篮打水一场空。 折腾忙活半天,苏晚筝没弄死,炮死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警员,这简直莫大的嘲讽。 叶子真佩服老龙还能这么泰然自若,换做是他,早就暴跳如雷去质问一通。 车子开了将近两小时,才出了城区,来到一座青山脚下。 从东侧的小门进去,踩着弯曲的鹅卵石小道,要走到林子深处,才发现一座独栋的红色小屋。 小屋四面环树,每棵树上都装有警报器。 除了苏丘与得之内部人员,任何人一旦穿过警报器,会立即启动警报,将小屋四面八方用金属铁壁环绕,一只鸟儿也飞不进去。 两人踩湿软的泥地走上去,地上四处长满青苔,杂草丛生,一片荒蛮之地的萧条景象。 门口定点守着两位保镖,见到来人先是警觉地起身,随后察觉是苏丘,瞬间愣住:“龙哥。” 真是百年稀见啊,龙哥竟然来见里面这位太太了。 “人还在?”苏丘面无表情走上台阶,沙沉的声音毫无关心。 “在里面睡觉吧。”手下回答,“最近这个月都没怎么犯病,还好。” 苏丘眼神淡漠:“开锁。” 随着钥匙清脆响声,几条锁链垂下后,房门打开。 开启的一瞬间,带入一股刺鼻的味道,令叶子捂住口鼻。 药味混杂酸臭的味道,十分难闻。 里屋狭窄,走进去便是个窄窄的客厅,旁边一个卧室与一个洗手间。 负责照顾黄绵生活起居的是位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动静起身,扶下老花镜,颤巍巍起身:“哎呀,是……是龙哥啊。” “龙哥来看看黄小姐。”叶子上前一步,指了指卧室,“黄太太在卧室里吗?” “在、在的。”老太忍不住多打量了眼苏丘。 不愧是得之的大boss,除了脸上皱纹多了些,五官肃穆清明、长眉入鬓,暗沉的眼底满是王者气概,令人肃然起敬。 领他们走进逼仄的卧室,水洗过多次的泛黄床单上,残留着不知何时洒的药汤。 破旧桌角,豁口碗里浓郁的汤汁,味道充斥整个屋子。 坐在这一片狼藉里的女人却浑然不觉,她一头灰银色的长发不知多久没打理了,披在腰间,目光淡视着窗外的景色。 老太太敲了敲房门说:“阿绵啊,你丈夫来啦。” 黄绵顿了下,随即很慢地回过头来。 叶子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直视黄绵,她比想象中还要苍老狼狈得多。 脸色瘦弱枯黄,凹陷得能见颧骨,眼皮耷拉下来,盖住半个眼睛,目光浑浊又没有焦距。 身上穿的破衫也不知多久没换了,瘦骨嶙峋双手交叠在膝盖上。 膝盖以下只有小腿,没有双脚。 这副模样,跟医院里那些无家可归的老人们没区别,叶子难以想象,这位老人是曾经红极一时黄家的貌美千金。 黄绵双眼注视到苏丘脸上,这个沉淡冷漠的男人,见到她这副模样,眼里也没有半点疼惜。 她脸颊逐渐浮上冷意,嘴角耷落,用沙哑得可怕的声音,缓缓说:“枕边人,杀人犯啊……” 话出惊到屋内人,苏丘眼神瞬间沉冷,老太太也立刻低头退出房间,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叶子皱眉,自从黄绵父亲被老龙派人暗杀,黄家就此被得之吞噬后,黄绵受了严重打击,头脑不清醒,常常嘴里跑出些胡话。 一开始苏丘念及这段夫妻情谊,把黄绵安顿在最好的医院治养。 但黄绵染病后疯疯癫癫,甚至好几次偷偷溜出医院,到处胡言乱语,说苏丘是个杀人犯,杀了他的父亲,杀了他们的儿子…… 这事多个一次两次,苏丘就后怕了,同时也生了残忍的心思。 在黄绵从医院跑出去的第三次,他派一个手下开车,直接撞断了她的双腿,让她像折了翼的鸟儿,再也无法逃出他的束缚。 不仅如此,还把黄绵安置在这处小屋里,一困就是十多年。 苏丘冷眼与女人对视,残忍狠绝:“我看当年只弄断你的双腿还不够,还该割掉你的舌头。” “杀人犯,呵……杀人犯!”黄绵手指着他的脸,脸颊淬冷,苍白如纸。 苏丘一抹冷笑挂在嘴角,戴着扳指的手掐住女人的下巴,狠狠对视,“杀人犯这就带你去看看你的旧情人。” 他毫无留情地收手,将女人甩在地上,宛如沾染脏东西一样,用手绢擦干净手指:“叶子,带走。” …… 酒会宴席上,江吾知作为贵宾邀请到场。 这场是他认识的朋友,做出境服务的老板,江吾知有意无意地打算跟他谈谈出境的事。 喝得醉醺醺的主理人搂住他的肩膀,笑问:“怎么,老江,你不打算继续在‘得之’做下去了?想跑路了啊?我还打算,让你介绍点价格便宜又实惠的乐子呢。” 江吾知浅尝了口酒,笑道:“怎么会不做?只不过业务发展到国外去,我寻思着在国外定居也不错,儿子进监狱,我在这榕城无亲无故的,随便跑。” “哦,这样啊,那行,找个时间把这事我一定给你办了,不收你费。” 朋友笑说,“你从你那拨点货给我就行。” 江吾知笑而不语。 晚宴进行到一半,江吾知身边的手下忽然神情凝重地凑近:“江总,家里佣人刚才联系我,说外面有一排车等在那,好像是得之的车子。” 江吾知喝酒的动作微顿。 他继续喝完杯中的酒,喉结蠕动,浊色眼底充斥着看透一切的淡然:“是苏丘的人。” 手下不由得慌张地问:“苏丘他……知道了?” 江吾知抿唇笑了声,不知是不是喝醉了,都引火上身了,手下不明白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他查得倒快,应该是搜到那几天我不在公司的记录了。”江吾知满脸处之淡然,“不担心,慢慢喝酒,玩尽兴了再回去处理。” 便在这时,江吾知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瞧,来自苏丘发的微信。 一条文字都没有,只有两张漆黑的照片。 江吾知微眯眼睛,将手机的亮度调高,逐渐能看清楚照片里女人的轮廓。 她坐在昏暗的车里,嘴被一块黑布包着,银色长发在黑夜里明显。 侧脸削瘦,满面皱纹,但那双眼睛江吾知一辈子也不会认错。 他倏尔睁大双眼。 “咚”地一声,还盛装酒液的高脚杯砰然落地。 歌舞升平的宴会上,便见一男人穿过重重人群冲过大厅,不顾形象地跑了出去。 发出消息的十五分钟,苏丘就等来了江吾知。 他带了三辆车的人,将江吾知家里的保姆打晕搬到一边,占据了房屋,完全当成自己家那般。 苏丘在屋子里晃了一圈,让手下拎着黄绵的长发,狂妄问:“怎么样?够大够漂亮吗?” “江……江……”黄绵仰头看着墙上的照片,伸手去够,嘴里喃喃着这个名字。 “知道这些房子都是谁给他的?” 苏丘满脸冰冷地笑,“要不是我,他能买得起这么大的房子么?他能请得起这么多菲佣么?而他还胆敢背叛我,处处坏我的好事。” 黄绵痛得皱眉挣扎,但很快,窗外一阵刺眼灯光照亮屋子。 苏丘嘴角玩转着笑意,很快房门被“砰”一声推开:“黄绵!” 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唤,饱含了十年甚至更久的思念。 黄绵吓了一跳,一时没认出那满头大汗冲入的男人是谁,甚至下意识往苏丘身边躲。 “哟。”苏丘神情淡漠,放下手中猩红的酒,“时隔将近十年的见面,可真感人啊。” 江吾知冒着细密的雨一路回来,发丝沾水,滴在颤抖不止的肩膀上。 他震惊地鼓圆双眼,不敢置信看着面前的女人。 是她,真的是黄绵! 十多年,他苦苦找寻了十多年的女人,她还活着,真的还活着! 江吾知双眼瞳孔颤抖,身上每寸肌肤都在发抖,手指死死扶着门框,苍白指尖上一串雨水落了下来。 她真的瘦了好多,也苍老了,和记忆中的形象无法对等,可依稀能从那轮廓认得她的模样。 江吾知忽然鼻尖很酸,七尺男人,到中年还没掉过眼泪的他,忽然便很想流泪。 他颤着脚步往前走,试图去抓女人的手臂时,忽然一道身影横在眼前。 苏丘面带微笑地横在二人之间,视线凌厉嘲讽:“怎么样,满足了吗?” 江吾知抓住苏丘的肩膀:“你在哪找到的她?还是你一开始就把她藏起来了?” “她一直押在我的小房里,只要我不放她出来,你当然找不到。”苏丘冷笑着扬起下颌,狂妄自大。 江吾知早已猜到这个可能性,这么多年,他不过是苏丘使唤在身边的狗。只要他用黄绵拖着他,他就一辈子逃不出苏丘的手掌。 而现在,苏丘却把把黄绵带来见他,意味着,他苏丘不再需要他了? 看着门外亮起的几盏车灯,几滴汗顺着脸颊落下,唇角浮起一丝毫无畏惧的笑容。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明白我来这做什么了?”苏丘轻哼一声笑,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手枪。 黄绵在苏丘身后,看到那银晃晃的枪支吓到颤栗,捂着脑袋尖叫起来。 “很害怕吗?”苏丘欣赏着女人躺在地上恐惧的模样,仿佛在欣赏极致的艺术品。 他慢慢蹲下来,手滑到黄绵的身上,将她衣服“刺啦”一声扯破。 “啊!” 黄绵尖叫声划痛江吾知的耳膜。 “苏丘你这禽兽做什么!”他颤抖着冲上前,身后却有两个力道强行摁住他的肩膀,小腿一踢,直接将他摁压在地上。 “玩玩呗,反正,江吾知你平时也是这么玩女人的。” 苏丘笑着把黄绵压在地上,大手粗粝摁着她的肩膀,使她无法动弹,手扯她的外衣。 江吾知宛如地上一只垂死的鱼儿,拼命挣扎,要奋力弹跳起来:“苏丘!你混蛋!你别碰她!放开她!wcnmd!” “皮肤都老皱下垂了呢。” 苏丘冷恍若未闻,笑着掐住她的脖子,手指爱怜划过她的脸颊,“跟以前的你,简直不能相比。” “呃……啊!” 苏丘冷笑抽出皮带,狠狠打黄绵颤抖的皮肤:“给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看看,你在床上是什么样的,可怜的他还没见过呢,哈哈哈!” “苏丘!你放开!他妈的你放开她……” 江吾知低吼嚎叫,泪水从眼角滑下来。 当着他的面狠狠凌辱黄绵,这无疑对他来说是最残忍的酷刑。 第177章 默默看着她的人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丘最懂得如何狠狠折磨人,这一点,江吾知从前到现在都很了解。 但从未想过这样的酷刑会施加在自己身上。 黄绵颤抖着身躯被压在地上,枯竭的嘴唇发出老旧大提琴般的嗓声,眼瞳中浑浊的泪滚落下来,死死盯住眼前这个她曾深爱又深深受伤的男人。 意识里还有一些是清醒的,认得出苏丘是谁,他在做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这样凌辱她…… 在得之,这样的场面并不鲜少。 女主角是个半死不活的残妇,旁边的手下甚至都不动表情。 江吾知猛地从地上弹起,一阵阵狠力致使他脸颊涨红。 他粗着嗓子低吼:“不要再继续了!苏丘!你恨我动了你的直升机,阻扰你和习月琳的交往,你有多恨我都冲我来!别碰她!” 苏丘冷笑一声,掐着女人的手松开,缓缓撤出,系好裤子:“不如,你来替我满足一下她?这么多年她都没男人,一定很难受吧。” 江吾知的身体被拎起来,疲软的双腿勉强能站起,神情宛如一摊死灰。 苏丘满意地露出微笑,只要想起他先前是怎样背叛自己,便觉畅快至极。 “苏丘,我跟着你那么多年,你就非要这样对待我?”江吾知被迫抬头直视着他,双眼透着清冷。 “说得对啊,你跟了我那么多年,却还敢这样背叛我,我怎么敢用你?” 苏丘掐住江吾知的脖子,深色眼底浑浊翻涌,“我真伤心啊,听说,你今晚去见了老秦?怎么,还想背着我潜逃出国?” “还是你以为出了国,就能摆脱我的威胁?” 江吾知喘息一凝,脖子被扼住,致使呼吸都困难。 果然,苏丘对他的行程了如指掌,他一直都没对自己放松过戒备,哪怕口口声声说最信任他。 只不过,江吾知这次肯回来与他见面,就没抱着活着离开的念头,能死前看到黄绵的最后一眼足矣。 “你……要对我怎么样都可以,但你放了黄绵。” 苏丘满脸厌恶瞪了眼躺在地上的女人,苟延残喘地趴在那。 他将江吾知摔在地上:“本来我是打算在这里了结这个女人的,不过既然你那么想替她去死,那就如你所愿吧。” 江吾知被狠狠扔到地上,苏丘叼着烟,飞快地从怀里抽出把银色小枪,对准江吾知的后脑。 江吾知听见手枪上膛的声音,他伏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扑向黄绵,紧紧地将她抱住。 抱着她瘦不成样的身躯,一瞬间,回忆竟翻涌到了很久之前。 父亲有五六个姨太,江吾知是六姨太的儿子,母亲很小就死了。 从前江吾知是一位清隽书生,头发剪裁清爽,眉眼温淡,戴一副黑框眼镜。 与江家那群纨绔子弟不同,江吾知自小成绩极好。 在家里姨太争权,兄弟们抽烟斗殴的时代,他潜心读书考入了榕城最高学府。 生活费被姨太克扣,他大学便在外教书打工。 黄绵是他的学生,才认识时,她还是豆蔻年华,初遇在黄家的庭院里,她正放飞一只受伤的小雀儿。 少女一袭丝绸衬衫被棉麻蓝裙,雪白袜子配黑色皮鞋,两条马尾辫垂坠在脑后,比吹到脸上的风儿还纯洁。 那一眼,深深印刻在心上无法忘却。 他永远忘不掉那女孩转身时的眼神,柔软绵长:“老师?” 她叫黄绵,是主动和他说话的第一个女生。 成绩不大好,尤其是数学,一学不好,她就低着头打盹,钢笔尖戳到脸上划开一片痕迹。 后来江吾知告诉她,你不适合读书,喜欢大自然和小动物,就去学画画,学摄影,把这世界以另一种方式记录下来。 黄绵真就照做了。黄家家大业大,黄绵又是独生女,有的是钱随她造。 江吾知陪她买了摄像机,教她拍照和画画,这两项他都略懂一些。 黄绵画画有惊人的天赋,无师自通,作品接连得奖。后来举办了自己的私人画展中,她认识了投资商苏丘。 她生日那晚,江吾知准备了一身帅气西装,从花店买来最新鲜沾着露水的玫瑰,学着偶像剧,打算来一场世纪表白时,黄绵却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上台,羞涩宣布两人的恋情。 自此之后,黄绵的眼里多了一个叫苏丘的男人。 深深爱他,身心交付,苏丘要投资公司,她便拿出黄家的股权借给他抵债, 而江吾知,永远是那个默默在背后看着她的人。 他们吵架时,是江吾知把黄绵从醉醺醺的夜店扛回家;黄绵病重不起时,是他厮守在病床边,握着她的手悉心照料。 年复一年,爱她已经成了习惯,也习惯站在她视野的最偏僻处,默默祝福她和另一个男人长相厮守。 “江……江……” 黄绵躺在地上,灰丝苍苍,看到他时,她惊恐的眼底竟多了丝平静。 他是多让她有安全感的存在啊。 这么多年,只要有江吾知在身边,黄绵就有走南闯北的勇气,因为他永远会支持她的所有决定。 “我在,一直都在啊。” 江吾知露出了笑容,拥抱住她的身体时,一瞬间,眼前看见庭院里的少女在朝他招手,温甜地唤他“老师”。 “砰”一声枪响,一束鲜亮红花在江吾知的后背绽开,心脏被子弹贯穿的瞬间,剧痛弥漫意识,血红染满了脑海里女人的脸庞。 苏丘淡漠看着拥在一起的二人,脸色寒沉漠雪,等枪口的余烟消失,他才将枪收回口袋里。 江吾知抽搐几下就没了动静。黄绵睁大双眼,脸沾着几颗温热的血珠。 像纸中洒上几点红梅,那样惊心动魄。 “……龙哥。”叶子不忍看这抱在一起的男女。 “尸体处理干净点,不要留痕迹。” 苏丘凉凉扫一眼地上惊恐睁眼的女人,“人带走,继续关进屋子里。” 叶子俯首:“好,龙哥,那我送您回去?” 苏丘被叶子搀扶着离开,黄绵被两个男人架起。 她浑身已绵软无力,站都无法站立,离开屋子时,还试图死死挣扎,去触碰地上的江吾知,嘴里咕哝着谁也听不懂的词句。 黄绵被押上车子后座,嘴上重新贴上胶布,当恐惧覆盖视线,她意识到又要回到那个环境里,下意识剧烈挣扎起来。 “乱动什么,臭娘们!”手下不耐烦,一脚狠狠踢在她的腰上。 黄绵痛得哀叫一声,身上立刻青了大片,倒地不起。 “龙哥怎么说?咱们直接把人送回去吗?” “嗯。”车外传来叶子的声音,“一定得安全送到了,关押起来,安保设施一个不能少。不然龙哥问责起来,谁也负不了责任。” “叶子哥,这您放心。” 手下唯唯诺诺上了车,载着黄绵消失在道路尽头。 他开着车,时不时看一眼躺在晦暗的后座的老女人。 她时不时发出干咳声,仰着脖子像发情的野猫一样哀号。 “真他娘的晦气。”等红绿灯的间隙,手下咒了声点了支烟,放在唇边抽上。 红灯跳动,转为绿灯。 他踩油门往前行驶时,忽然,从侧方不知何时出现一辆大卡车,直接朝他横冲直撞过来! “啊!” 大卡车顶着小轿车,直接撞到马路边缘。 重重一下撞击,车上安全气囊闷晕了手下。 黄绵整个人栽倒在地上,她惊恐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来,额头破了个大包。 卡车后面跳下两个黑色身影,匆匆打开车门,一把将黄绵拽了出去。 “啊——啊!”黄绵受了惊吓失声尖叫起来,拼命想挣扎,惶恐看着面前的人。 其中一黑衣男子查看司机晕倒的情况后,轻轻搀扶黄绵出来:“黄小姐,别担心,我们是帮助你的人。” 她惊异地睁大眼睛,被搀扶进大卡车后的一辆黑色宾利里。 “哪儿?这……这是哪儿?”黄绵坐在车上,无法安定,不断拉住旁边的黑衣男人询问。 黑衣男子耐心同她解释:“我们现在去席总家里,席总,明白吗?是席总把你救出来的。” …… “我奶奶?” 吃过饭,苏晚筝在庭院给花浇水时,听到席江燃,怔怔回头瞧他,“我印象里还真不记得这个人的存在,但是看过她和苏丘的照片,据说奶奶是当时榕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呢。” “那你想见见她吗?”席江燃把着她的手腕,轻轻喷洒在花瓣枝叶上。 新春刚过,梅花还绽放得旺盛。 配上珍珠般的露水,就宛如坠上一串项链。 苏晚筝怔了下,偏过头看着站在身后的男人,他高大身躯几乎把她环圈在怀里,迷人成熟的男性味道倾覆着她,将她包裹其中。 苏晚筝扯笑:“哪是我想见就见到的。你不是说了吗?苏丘把奶奶圈禁了起来,我怎么见?” 席江燃扫一眼秦虚的短信,露出淡笑,将水壶放下:“人已经到门口了。” “啊?” 苏晚筝疑惑,似懂非懂被他牵到门口,他的那辆旧款宾利不知何时已在庭院里。 秦虚从驾驶座下车,同她跟席江燃点头致意:“席总、太太,晚上好。” “人带来了?” “嗯。” 今天宴会的主理人是秦虚的哥哥,秦虚也在宴会当中。 当他看到江吾知收到一条短信,突然脸色匆匆离开时,便觉事情不对,及时联系了席总。 席江燃立刻下达命令,叫他全程跟随江吾知。 随后,秦虚便目睹了苏丘带着黄绵下车的情景。 苏丘领人进屋后,秦虚看不到里面发生什么,但清晰听到一声枪响。 随后,黄绵被安然带离,被枪击中的应该是江吾知。 秦虚猜测,想必是他背着苏丘,新年夜暗杀苏晚筝的行动被发现了。 席江燃了解清楚了事态经过,立刻加派两辆车跟在载着黄绵的车后,始终没叫苏丘察觉,反将他一军,将黄绵夺下。 黄绵常年服侍在苏丘身侧,是对他最为了解的女人。 而苏丘始终囚禁着黄绵,不单为了钓江吾知,也一定是因为她手里握着苏丘不为人知的死穴。 迎着凛冽的晚风,苏晚筝惊讶地睁大双眼,看着被搀扶上轮椅的老人。 她衣衫破旧,有被撕扯过的痕迹,灰白长发凌乱不堪,笼罩住削骨般的脸,一双眼睛了无光痕。 这是她的奶奶……? 苏晚筝无法相信,也无法将这副面孔与照片上美艳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席江燃俊容沉寂,缓步走上前。 黄绵看到席江燃时,怔了一瞬,下意识喃喃着捂住轮椅,不想前进。 出于对苏丘的恐惧,她对这些衣冠楚楚却气场沉冷强大的男人十分害怕。 席江燃走到离黄绵一米远便停下,微微俯身,嘴角勾出温淡的弧度,对她伸手:“黄太太,你好,初次见面,我叫席江燃,是您孙女苏晚筝的丈夫。” 苏晚筝…… 黄绵的视线凝固了一瞬,对这个名字,她心里是有印象的。 当年,苏丰莫生下苏晚筝时,黄绵还在家的,只不过,只和孙女度过了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黄家就落败了。 但对至亲的亲人,黄绵始终没能忘记,在这世上她仅剩的亲人并不多。 她咿咿呀呀的声音停止,表情露出丝柔软慈祥,双手弯曲起来,像抱孩子那样,怀抱着空气,亲昵地转了一圈:“宝宝,宝宝……” “对,是您以前抱过的宝宝,您的孙女。”席江燃走上前,手掌搀住了她枯枝般的手腕。 对她身上强烈的味道,男人没露出不悦的表情,牵扶着她的轮椅,直到苏晚筝身边。 黄绵逐渐信任了席江燃,眼神往上看时,停下轮椅。 她视线颤抖,瞳孔涣散的焦距汇聚,映着苏晚筝干净的容貌。 苏晚筝也还没从惊讶中回神,直到席江燃微笑开口:“都愣着做什么?你的奶奶,不认识了?” “我……” 苏晚筝有太多的问题想问,脚步不自觉地走上前,仔细辨认那张脸。 奶奶,这是她的奶奶吗? 可为什么近看,满脸满身的淤青伤痕,人变得这样狼狈? 苏丘到底是怎么囚禁她的?对她又做了什么? “宝啊,宝宝啊……”黄绵忽然脱开席江燃的手掌,慢慢张开双手,像触碰珍贵宝物般,捧住了苏晚筝的脸颊。 感到掌纹深刻的一双手,粗糙冰凉,覆着许多老茧,手指颤抖地触碰自己时,苏晚筝心脏竟钻上一股难言的温暖。 “宝啊,奶奶……有糖糖啊……” 黄绵笑着摸着她的脸颊,眼底亮晶晶,他的意识大概还停留在苏晚筝的婴童期,缠着奶奶要吃糖的时候。 黄绵下意识往口袋里抓了一把,却空空如也的。 她嘴巴顿时难过的咧开,像要哭了:“没了,奶奶没糖糖……” 见老人家要哭,苏晚筝连忙给吴妈使了个眼色。 她“哦”了声,小跑回去,从家里果盘拿了两块糖出来,悄悄递到苏晚筝手里。 苏晚筝连忙哄着女人,摊开白皙的掌心:“快看,奶奶,我有糖了,不需要奶奶找了。” “糖……糖……” 黄绵一下表情凝住,双手捧着那糖,剥掉糖纸,颤巍巍喂到她唇边,“宝,吃糖……奶奶的糖……” “唔……”苏晚筝强行被塞了口糖,哭笑不得地含在嘴里,“谢谢奶奶。” 黄绵得到成就感,“再吃、再吃……” 席江燃淡步上前,轻轻握住黄绵的手腕,温声道:“奶奶,不能再喂了,宝宝的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苏晚筝瞧他一眼,他随奶奶叫宝宝的时候,莫名让她耳朵红红的。想起这种昵称,是通常在床笫间他动情时,会咬着她的脖子低沉喊她。 “小宝宝啊。” 黄绵恍然大悟,像做错事的孩子把糖扔掉,掌心轻柔摸摸她平坦小腹,“小宝宝,宝儿的小宝宝……” 一边摸着还一边对苏晚筝笑,笑容像回归婴儿般纯洁。 苏晚筝心里一软,同时又很酸涩。老人家瘦成这样,身上都是伤,意识也不清楚,不知是受了怎样的打击,才让她变成这副模样。 “奶奶,外面冷,我们先进屋吧。” 苏晚筝推着轮椅进屋,让吴妈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开上暖气。 把跟在后面的男人拉进来,她低声问:“你从哪里把奶奶带回来的?” “这就别问了。”席江燃眼神温淡,顺理她的长发,“暂时就让她住在家里,对我们的计划有帮助。” “又是你们的计划?连老人家都不放过。” 苏晚筝俏皮睐他一眼,搂着男人的腰不撒手,“那我呢?在不在你的计划里?” 他笑着圈住她的腰肢,反身将她轻轻抵在墙上:“太太啊,是我实施计划的动力。” 她今天穿着件他的灰格衬衣,下身没穿裤子,两条细白的腿十分惹眼。 领子开到白皙的锁骨处,男人脸颊轻埋进去,吻了下她的耳垂,再往右侧到她的唇瓣…… 夫妻俩亲热接吻,吴妈与佣人们都自觉离开。 苏晚筝的身子被抱着往后仰在墙上,承受着他又急又热的吻。 睁开双眼时,忽然余光瞥见身边多了束好奇的视线,她一羞,推开男人。 第178章 这么不信老公?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哈哈,宝儿,生小宝宝。”黄绵笑着不断拍手,像看了场精彩演出的孩子。 两人刚才都太忘情了,连轮椅推出来的声音都没听见。 苏晚筝向来脸皮薄,很快就红了脸,往男人身边缩了缩。 “奶奶,怎么没在房间好好休息?”席江燃倒不甚在意,推着轮椅往房内走。 不料她却笑指着肚子,再摸一摸,砸吧两下嘴表示饥饿。 “奶奶是不是饿了。”苏晚筝猜测着,到厨房找正在洗碗收拾的吴妈,把晚餐的菜重新热一遍上桌。 碗筷备好,推着奶奶到桌前,俯身轻声说:“奶奶,不知道你爱不爱吃这些,要有什么想吃的,你跟我或者跟席江燃说。” 老人家像是太久没见过美味,瞳孔缩了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迫不及待去抓碗筷。 可太久没用过筷子,拿起来时手指发抖,笨拙地拨弄着,着急到嘴里发出嘟囔声。 席江燃伸手把筷子抽走,交给奶奶一把勺子,温声说:“别着急,慢慢吃。” 她脸上露出舒心的表情,拿起勺子,埋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夫妻俩坐在沙发上远远看着,老人满头苍白长发,像机器一样拼命在吃饭,模样十分心酸。 黄绵连吃了好几碗,肚子显而易见地撑了起来。 在她还想再要第三碗时,席江燃轻轻拿过她的碗:“晚上吃多对身体不好,奶奶,每天家里都有饭菜,我们明天再吃好吗?” 难以想象在公司肃穆严厉的男人,在老人面前温柔又耐心。 苏晚筝托腮笑想,以后宝宝生下来能被他这样哄着,可真幸福。 黄绵听懂了,怔怔点头,嘴角还沾着饭粒。 便在这时,玄关传来短促的门铃声。 “谁啊?”苏晚筝跳下沙发,走到玄关处开门,入目是一队穿着白大褂手持仪器的女医生们。 她认出来是之前给她做孕期按摩的人,依次点头招呼。 席江燃从后款步而来:“我让她们来的,给奶奶做个身体检查,身上那么多伤,我怕感染了。” 家里一下来了很多陌生人,黄绵怔怔坐在那,脸色明显害怕,转着轮椅往墙角缩了缩。 几个女医生温柔且专业,把奶奶推到房间里,扶她躺好。一开始黄绵还有些抗拒,苏晚筝陪在旁边,握着她的手安慰她。 她眼睛亮晶晶看着苏晚筝,血脉相连的安全感,让她逐渐放下心防。 席江燃在客厅等候的间隙,等来了鉴识人员的反馈:“席总,我带着三块名牌去鉴识科撞撞运气,没想到,还有一位同事在值班。” 他眼神微动:“结果如何?” “三块名牌里面都镶嵌有定时器!” 对方低声说,“我干这行十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小的定时器,一看就是特别定制的,若非警方强力探测,根本察觉不到。” 席江燃眸色深眯,手指搭在鼠标上,有节奏地轻轻敲打,唇角勾起弧度:“我知道了。把你的地址发给我,我让小五过去取。” 苏丘这只老狐狸,竟然留了一手在这。 但他给了假名牌给小五,到现在还没发放真名牌给客户,这宴会莫非是不打算举办? 席江燃若有所思抚颌,余光瞧见房间门开了,苏晚筝心事凝重地走出来。 “怎么了?” 苏晚筝深吸口气,纤瘦身体靠着墙壁:“奶奶身上有很多伤痕,两腿之间……也有。” 都是成年人,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她咬唇,忿忿攥紧拳头:“而且医生说,那些痕迹都是新鲜的,特别粗暴。奶奶在囚禁期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有人对她下这种毒手!” 席江燃微怔住,想起秦虚说过,黄绵是被苏丘强行带进江吾知别墅的,长达一小时都没有动静,只怕,是在那里做了什么。 得之那群人,最中意做这种事,只是连一个意识不清明的老妪都不放过,简直禽兽不如。 他神情温宽,掌心覆上她肩膀:“奶奶到家了就好,以后我们好好养着她,那些医生们都是榕城最好的妇科大夫,把奶奶放心交给她们。” 苏晚筝阖眸叹了口气,两只手才能握住他的手臂:“那群人真的都疯了,都根本做的不是人事,你真要跟那些人斗,万一……” 他忽然俯身捂住她的小唇,手掌宽大,瓜子脸上只剩圆圆的黑眼眸瞧着他。 他笑说:“这么不信老公的能力?没有万一。奶奶在我们手里,就等于是一个强力的武器。” …… 第二日凌晨,苏丘就接到黄绵始终没回林中小屋的消息。 他沉着脸,即刻让叶子联系追查当时指派的司机,在早上八点多时,终于调到了监控录像。 录像显示,载着黄绵的车子被一辆大卡车蓄意撞上,竟一路顶到了监控盲区。 紧接着,一辆黑色宾利从街角出现,同样消失在盲区数秒后,驱车离开。 叶子愣住:“这……到底是谁?” 苏丘十指压在桌上,逐渐攥紧,“还能是谁?在我身边安插卧底的人。” 他沉声又问:“那两个人身上的名牌,有没有换过位置?” “定位器显示,一直都带在他们身上。” 叶子焦虑不已,简直是内忧外患交替着来啊,公司里的卧底还没抓到,黄绵又失踪了。 这换做普通人已经焦头烂额了,不过,苏丘还是镇定自若,即使一夜未眠,脑袋也格外清醒。 他沉寂几秒后,蜷缩的十指缓缓松开,忽然起身道: “传我命令,立刻把小五和雪貂押过来,折他们的双腿,然后传令出去,若是不想他们死,就给我现身正面对决,别躲在后面畏畏缩缩。” “啊,这……”叶子一惊。 虽说小五和雪貂之中必有卧底,但那两人都是用了很久的老人。 忠心耿耿,功臣无数,就这样残忍折去双脚,实在让人痛心,这叫其他手下看了去,可怎么心想? “对下人不狠,总有一天他们要翻了天了。”苏丘背手而立,满面沉冷地立在窗前。 叶子抿紧唇瓣,不敢多言,老龙这人向来手段残酷,没有感情,直接枪死跟随他那么多年的江吾知,甚至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正想着,他悠悠的声音忽而问道:“江吾知的尸体,处理干净了么?” “都处理好了。” 叶子应道,“江吾知的几个党羽也都处理干净了,其实他手下的人不多,大多都是找寻黄绵的手下,在得之,他几乎没有什么拥戴者。” 苏丘冷蔑一笑:“可笑至极,为一女人丢掉性命,简直愚蠢。” …… 距离那一天的日子逐渐推近。 黄绵接受治疗见效很快,有苏晚筝在身边陪着,她特别配合医生的治疗。 眼见她恢复得差不多了,席江燃带着奶奶抵达黄家老宅。 苏晚筝不放心,选择跟在奶奶身边一起去。 那毕竟是她家人的故地,看到那些过去的东西,生怕奶奶情绪失守崩溃。 历经百年的黄家老宅已经封上了锁,围起了一圈栏杆,有专人看守。 初春的树木都没长出新叶,一路荒秃的景象,这又是无人问津的小路,显得萧条凄凉。 黄绵明显对这里是有印象的,她手指紧紧扒着车门,双眼紧紧盯着窗外的景象,眼中空洞,嘴里不断咕哝着什么。 “这就是黄家的老宅。” 苏晚筝抬头看着这座古旧的黑色建筑,墙壁已经盘满爬山虎,像一座老旧的古堡。 “嗯。” 车子抵达后,鹅卵石铺着的小路尽头,陆翡一袭风衣站在那。 他在跟门卫说着什么,门卫狐疑上下地打量他,然后,忽然放他进去了。 陆翡轻笑一声,朝他们勾勾手。 “真神了,陆先生怎么进去的?” 时博一边感叹一边熄火,开门去接黄绵下车。 一朵落叶正好顺着微风缓缓下落,黄绵伸手接住,让其摊落在掌心。 她默默看着树叶枯朽的纹路,如她的手掌已斑驳不已,即将入泥。 一颗温热的泪珠忽然从她眼角落下,滴在掌心的树叶上。 “奶奶?” 苏晚筝察觉到她颤抖的身躯,连忙俯身查看。 老人脸上一串晶莹眼泪滚落,可她表情却并不悲伤,仿佛不知发生了什么。 是这眼前一切让她忆起了从前,情绪致使落泪,可现在的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哭。 陆翡抄兜站在那,柔发随着寒劲的冷风轻轻浮动,五官俊沉带着势在必得的微笑,宛如这座古宅的主人。 他走过去时,自然地脱下风衣,打算罩在苏晚筝身上,被席江燃的大手隔开。 他黑沉着脸庞,瞪向陆翡:“干什么?” “哎呀,你这醋坛子,想顺利进去,就配合我演一下戏。” 陆翡朝他挤眉弄眼的,直接隔着席江燃,将苏晚筝搂进怀里,清了清嗓子:“好了,太太,我们进去吧。” 不想门口的警卫再次拦住他,神情狐疑地看了眼苏晚筝,又看向陆翡:“这是你的太太?” “是啊。”陆翡脸部红心不跳地撒谎,“看不出来吗?” “那后面这是?”警卫皱眉瞧着后面的席江燃与黄绵。 “这是我奶奶黄绵。” 陆翡介绍着,转向席江燃时卡了下,摸摸鼻子,“这位么,是我太太的哥哥,陪她一起来的。” 警卫要赶人:“来这么多人做什么?除了黄家人,都在门口等着,这又不是景点。” “那可不行,我太太现在怀有身孕,她哥可看重这个孩子了,必须得时刻守着。” 陆翡神经兮兮地忽悠着,“你瞧,她哥多么凶神恶煞的一张脸,这肌肉,这身材,一拳头下来有你好受。” “……” 警卫瞪他一眼,实在拗不过他,挥挥手,“那你们快点,进去拿完东西就出来。” “诶,好嘞。” 陆翡拥着苏晚筝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直到房门在身后关上,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忽悠他们的?”苏晚筝觉得神奇又好笑。 陆翡朝她眨眨眼:“说我是黄家的少爷呗,出示了个假证件给他们看就信了,这群人没见过世面,骗骗很简单。” “……” 真有他的,也就陆翡这骗人的本事能做到不慌不乱。 苏晚筝忽然感觉肩上一阵风刮过,紧接着,肩上风衣被无情摔在了地上。 “喂,巴宝莉的新年限定款,也就你随便摔。” 陆翡笑瞪那黑脸男人一眼,明显是对抢了他老婆,又被指使成凶神恶煞的“哥哥”而不爽。 “老婆还你,还你。” 在他彻底脸黑时,陆翡把苏晚筝推回男人怀里,“这不是革命任务在身嘛,不得不借她一用吗,小气男人。” 时间有限,四人没再拖延,走进这栋公馆宅邸。 四处家具都蒙了一层白布,又脏又旧,到处是蜘蛛网,偶尔有老鼠蹿过,不知多久没人打扫了。 苏晚筝推着奶奶,走在长长的廊道里,另外三个男人挨个房间地寻找。 “奶奶,还记得你的房间在哪里吗?” 黄绵没有说话,两眼睁得硕大,惊异看着这些再熟悉不过的场景,脑海中记忆忽然像开了闸,洪水般一股脑倾泻出来。 无数个深刻的印象在脑海中闪回,像放慢电影似的,一帧帧地闪回。 在那楼下的沙发上,她曾跟父亲坐在一起看球赛;在卧室的房门口,她被妈妈训斥罚站在门口。不许进屋睡觉…… 黄绵喃喃着想站起身,拱向走廊最深处的房门。 苏晚筝看出她忆起了一些事,连忙俯身问:“奶奶,你的房间在那边吗?” 她迅速招呼来席江燃,走进黄绵执意要进的房间。 可房门打开,却发现那并非是卧室,而是一间画室。 干净宽敞的房间,全落地玻璃窗,只不过已爬满了灰尘。 窗边立着好几个画架,蒙着层白布,架子上没有任何画卷。 苏晚筝听说过,奶奶是个喜爱画画的恬静女子,她当初和苏丘相识就是在画展上。 陆翡在屋里走了一圈,都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免失落:“你确定在我们来之前,苏丘他们没带人先找过?怎么屁都没有啊。” 黄绵却对这屋子反应不小,她忽然自己转动椅子,在屋子里绕了一圈,然后定格在墙上的一幅画后。 席江燃跟在黄绵身后,看她将画框掀开,墙壁上竟镶嵌着一个铁质的保险箱。 “六位密码,你记得吗?”席江燃眯眼问道。 黄绵木讷地愣了好几秒,枯竭的手伸在半空,然后试探地摸上去。 仿佛有一种神奇的感应,手触上密码面板时,一瞬间,有股记忆迅速掠过脑海。 她张着唇瓣,按动了几个数字。 “滴滴”一声,保险箱竟然神奇般打开了。 “神奇。”陆翡睁大双眼,看着缓缓打开的保险箱。 里面摆放了两张照片,一张是黄绵的画卷,一张是照片。 “这是……” 席江燃拿起那张照片时,眼中瞳孔骤而缩了下。 随即,他唇角勾起一丝笑容,愈发加深。 费尽心思将黄绵带到这里来,总算是没白来一趟。 “这是什么照片啊?” 苏晚筝踮起脚尖想看,席江燃唇瓣轻抿,将照片折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发:“有点血腥,不是你该看的。” “……” 席江燃将那副画交给她。 画里描绘的一张全家福,像是随意用彩色铅笔手绘的,栩栩如生,一看便是画功了得。 只不过,纸张触感粗糙,很有年代感了,却保存极好。 黄绵隔着苏晚筝看到那幅画,忽而嘴里呢喃了一声,伸手夺走,紧紧握在手里:“宝啊,宝不碰,不碰……” 瞧她那副珍惜至极的模样,想必是留下与家人唯一的记忆了。 直至回家的路上,黄绵都始终抱紧那幅画,谁也不能靠近。 送苏晚筝与黄绵回家后,席江燃和时博马不停蹄地离开去见木源,将那张照片交到他手里。 照片上,是一个戴着礼帽的中年男人蹲坐在一具尸体旁,手上还拿着一把凶刀,地上血迹流淌成故意的画幅,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照片应该是黄绵拍的,年代久远,四角都微微泛黄,很清楚照出了两人的眉眼。 尸体是苏丰莫,手持刀具的是苏丘。 “这……” 木源怔着,“你们从哪里拿到的?” “黄绵的故居。”席江燃端起茶浅浅喝了口,“就今天才去的,想着能从黄绵身上套点线索,果然不负期待拿到了这个。” 木源瞠目:“黄氏公馆,我听说早就封锁了,你怎么进去的?” “陆翡使了点伎俩,还算顺利。” 席江燃眉眼透着深邃,压低了声音问:“这张照片,足够么?” 木源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必然足够,牵连起过去数个悬案的真相,必然能调动起警方最大的人力。” 席江燃手指细细摩挲着照片边缘:“既然如此,不如先给他苏丘一个美味的前菜,不能浪费了这张照片的价值。” 当天晚上,报纸被刊登上报,引起一片轩然大波。 苏家长子苏丰莫被刺杀的真相出炉。 竟是……被德高望重的亲生父亲苏丘所杀? 第179章 她现在还好吗?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一夕之间,这个将近二十年前的案件引起大众和警方的注意。 舆论爆炸,迅速蹿上热搜最高点。在抨击苏丘是弑子的凶手时,另一波网友不走寻常路,说这事蹊跷,几十年了突然冒出一张照片,其真实性有待考量。 但很快,报案的匿名者又接连爆料出几张黄绵的近照,明显编排过的一番文字,揭发了苏丘当年囚禁黄绵的恶行。 苏丘这个名字很快进入大众视野,同样,苏晚筝三个字也连带上了热搜。 自她和席江燃各种隐秘的照片被曝光后,苏晚筝就始终是网上焦点。平平无奇的素人一位,是如何得到席总青睐? 席江燃的狂热粉丝此时趁机在网上疯狂作祟,说苏丘是杀人犯,他的孙女苏晚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席江燃怎么可能看上这种货色。 网络世界更代飞快,苏晚筝早上刚睁眼,微博就被网友评论攻陷。 她揉眼翻着那些评论,大多都是骂她的,无理质问苏丘事件的。 言辞恶劣,好像她杀了网友全家似的。 憋着一肚子气她将微博卸载了,狠狠摔进床,都是群现实生活里无所事事的键盘侠。 可那么多骂名挂在身上,她很难控制情绪不生气,开门进卫生间都带着怨气。 楼下,时博正在跟席江燃汇报网上的最新数据,说现在热搜第一是苏丘,第二是苏晚筝。 “太太因为也姓苏,被网友连坐了……” 席江燃放下刀叉,视线阅过那些评论,眸色微微加深,将手机拿到眼前,长指飞速打字。 打到一半,他抬眼对吴妈说:“去我书房把结婚证拿来。” “啊?” 吴妈一愣,小跑上楼给他取下来。 时博讶异看着席总拍了张结婚证叠在一起的照片,随后,在微博里配18宫格照片。 那都是他跟苏晚筝的合照,在海岛上拍的,接吻的、看烟火的、十指相扣的,全都放了上去。 正中间,摆好两人的结婚证照片。 配文:网络并非法外之地,对我太太造谣诬陷者,将不留余力追究到底。 微博发出,也不顾短短数秒内能掀起多大的风浪,男人云淡风轻关上手机,继续吃早饭。 时博:“……” 他的手机开始疯狂地响了起来,记者媒体全都往他这拥了过来。 苏晚筝洗了把脸,心情变好了些,忽然接到时苒的电话。 “喂?”她郁闷地靠床边坐下,“这么早打电话来,没上课吗?” “快点看微博!微博!” “……” 苏晚筝撇撇嘴,“一早上醒来就被骂惨了,看到了。” “反转了傻妞!你老公发力了!” 苏晚筝眼睛略略一亮,关掉通话界面,头版新闻冒出的第一条就是—— 席江燃苏晚筝官宣结婚。 她瞳孔震惊张大,跳下床,急匆匆要下楼时,刚一开门差点跟来人撞了个满怀。 席江燃圈住了她,以免她撞得太狠:“急急忙忙做什么?” “你……”苏晚筝抬头看进他平静的眼里,神色无波,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你刚才在网上发了什么?” 一边问,低头时,正看到他手里两个红本子。 她噎住,小心翼翼瞧他:“我们结婚的事,你直接发到网上了?” 他点头:“网上言论对你不利,我不站出来,难道任你被骂?” 没有公关,没有代发,没有商议。 护她是第一,官宣结婚只是次要。 苏晚筝舔舔唇,一时有种两人厮守的秘密被发现的刺激感。 她心里温暖,细白胳膊拢住他的腰: “那,你就不怕你的粉丝团都跑光?最近好像很流行什么——房子塌了。” 席江燃湛黑眸里生出丝疑惑,语气淡淡:“房子塌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晚筝噗嗤一笑。 时博清了清嗓子,小声在后提醒:“席总,房子塌了是个网络流行语,指粉丝心爱的偶像谈恋爱或出事故。偶像房子塌了,粉丝都会跑光。” 男人不甚在意的表情,牵着苏晚筝手下楼:“我不是偶像,不需要粉丝。” 苏晚筝汗颜,他确实不需要也不缺粉丝,千万粉丝团每天给他应援拉横幅,他从没回应过。 她正想着,忽听男人在前方悠悠地问:“你也有房子?” “啊?”她懵圈地看他。 男人学以致用:“你也塌过房子?” 苏晚筝思维跟上了:“那倒没有,以前工作忙没时间追星。或许失忆前追过吧,但都记不得了。” 听她说没有偶像,席江燃唇角似扬起弧度,捏捏她的手背:“我还不够格当你的房子?” 他虽然不追星,也知道那些年轻偶像们,无非就是肤白貌俊,能跳能唱。 苏晚筝忍不住笑,男人们是不是都有近乎变态的占有欲? 她松开他的手,整个人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风撒娇:“要当我的房子才没那么容易,我的要求可高了呢。” 席江燃轻笑了声,顺势托她的双腿,把她从楼梯上背起来,手指轻挠她腿上的痒痒肉:“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满足不了的要求。” “哈哈,你烦人,放开我——” 她撒娇求饶的笑声响起,惹得黄绵看向他们,也被感染了似的,笑着鼓掌。 苏晚筝伏在男人背上,停止了嬉闹:“奶奶,你也醒那么早啊。” “比我起得还早。” 席江燃将苏晚筝放在沙发上,端上早餐和牛奶,“早上开始就坐在那里,抱着那张全家福出神。” “奶奶想家人了吧。” 苏晚筝眼神温和,摸了摸黄绵的头发,询问孩子般的口吻,“吃过饭没有?” 黄绵乖巧点头,也反手摸她的脑袋,指指她桌上的饭菜,又比了个5。 苏晚筝张张唇:“吃了五份,这么多?明天可不能这么瞎吃了,要把肚子撑坏的。” 用过早饭,她推奶奶的轮椅出去晒太阳。 别墅周边是一片茂密漂亮的小森林,她还从没到后院去过,但有时会看席江燃过去,这次打算去瞧一瞧。 今天的阳光格外明媚,洒在身上像盖了层厚毯子,暖意融融。 轮椅推在铺着石砖的路上,一颠一颠的,黄绵坐在上面摇摇晃晃,几乎快睡着。 还未归土的旧叶簌簌落下,落了一片在黄绵的发丝上。 枝干间,斑驳的阳光影子洒在黄绵身上,静谧得像一幅油画。 苏晚筝悄声去看,奶奶睡着了,像孩子般安详又宁静。 世界静极,仿佛只剩彼此的呼吸。 苏晚筝欣慰一笑,将毛毯又往上盖了些,继续往前走,来到后院的小森林。 树木层叠遮盖住头顶的暖阳,倒让苏晚筝觉得阴冷。 这林间小道显然经常走过,脚印都是新的。 她本打算逛一圈就回去,一不留神,就走深了。 直至看到不远处,有两块乳白修长的东西立在那,像是两座石碑。 苏晚筝怔住,停下脚步,顿时更觉得后背冷飕飕的。 这一片森林都属于别墅区的范围,周围没其他人居住,哪来的墓碑? 她将轮椅停在一棵树木下,提着棉质裙边,小心踩着枯枝走过去。 走近才发现,那小片空地确实立着三个墓碑,两个大的,一个小的。 碑前摆放了瓜果,还有几罐儿童喝的旺仔牛奶。 苏晚筝视线随着那墓碑缓缓上升。 骤然,一阵强有力的寒风从头顶刮过,宛如刀刃匕首,在她脸上刺下一道道伤痕。 流血了。不是脸上,是心脏。 她双腿发软,“扑通”一声地坐在地上,皮肉切肤之痛,抵不过墓碑上的三个姓名。 宋学志。 宋琉星。 宋以泉。 …… 别墅房门打开,席江燃在玄关已等待多时。 木源走进来,生性直接的人,并没有客套的拘束拘谨,当做自己家了般,直接在沙发上坐下,拿起酒便喝。 开口第一句便是:“我们这辈人真是老了,原来在网上一条消息能传得那么快,哪像我们当年,有钱的看电视,没钱的买报纸,消息那么闭塞。” 席江燃笑笑:“重案组都重新翻案了吗?” “据我所知的消息,已经重新集结当年的老警员,成立专案组重新调查了。” 木源微笑看向席江燃,喝了口茶,“谁说舆论是个贬义的东西,这不在替我们办好事么。” “调查苏丘的同时,得之的线索也会慢慢被牵查出。”席江燃满意地颔首。 “是我低估了你的实力。”木源喝了口茶,向来要面子的他,也忽然笑了,“人不服老不行咯。” 席江燃喝了口酒:“这一次石远巢也帮了大忙,他在职期间,曾认识不少媒体,是他一举把这件事发酵到热搜上。” 木源表情微凝,随即喝下一大口酒:“别整这些弯弯绕绕的,你想说什么?” “石远巢想找你喝酒,今天晚上。” 木源愣了下,笑出声:“这缩头乌龟长本事了?以前,不是连见都不肯见我?” 木源清晰地记得当年,石远巢因为游轮事件领了很多赏酬,还赐了一套郊区的大别墅给他。 木源每天就在那大别墅门外等着,那年夏天阳光刺眼,他就站在外面,看着那栋白色的别墅。 怎么看都是片血红色,用他爱徒们的血肉所建筑成的。 “人都在成长,就像木警官您,从前听不得石远巢这三个字,现在也在慢慢接受了。” 木源轻嗤:“接受?不可能。” “那您今晚去吗?”席江燃微笑递了张地址给他,“九点半,他在这家日式料理店等你。” 送走木源,席江燃看一眼时间。 跟拘留所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现在一点过,该出发去了。 他换好西服走前,想起苏晚筝都出去一个小时了,还没见回来。 席江燃并未多放心上,只当她跟奶奶聊天聊久了,叮嘱吴妈再过半小时没回来,就去找找她们。 外面风挺大的,她没穿外套。 —— 一座空旷的仓库里,十分狭小,摆放着各种严酷刑具。 这里便是得之严刑拷问手下的地方。 成立这么久以来,动歪心思的人很多,在这里受一番刑后就变乖了,不敢再惹是生非。 小五眼前的黑布被掀开,被迫跪在地上,看到眼前这周密又泛着锋利光芒的器具时,便心觉不妙。 他在得之做卧底数年,靠着自己聪明圆场的本事,游走自如,从未失手过。 海岛那件事,他是有所担心的。闹得太大,又正遇上得之严查严打的时期。 果然,苏丘察觉到了端倪,发给他名牌试探,所幸被席总及时挽救。 可为什么,他还会被带到这里来? 小五深深凝息,一滴汗藏在发丝间无声滑落。 面上继续淡定,甚至对主座上的叶子露出微笑:“叶哥,龙哥这又是什么意思?” 叶子无动于衷,面容冷漠玩转手里的刀子:“小五弟弟,我算是看着你一路从得之到现在。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混到海岛那队人里去的?” “嗐,就为这事。” 小五不慌不忙地一笑,“龙哥先前也问过我,我不都告诉他了吗?有一兄弟,瞧我跟龙哥关系好,他害怕被龙哥发现了受罚,我就顶替他上了。” 叶子眼底映着隐隐的刀锋:“你心地就这么好,就不怕龙哥怪罪下来,你人头不保?” 小五笑着低头,却没敢直视他的眼睛:“当时鬼迷心窍了呗,他给了我不少好处。” “比如呢?” “三百万吧,加一套学区房,他把身家都给我,就想换一条活命。我当时就被钱财迷了眼,答应了。” “学区房现在过到你名下了?” “是啊,你能查到的吧。”小五装作不在意地说。 这些说辞,都是提前跟席总对上的。 学区房,席总也准备了一套老旧久远的,挂到了他名下。 叶子翻看着调查记录,滴水不漏,和他说的都能对上。 薄唇一抿,他冷笑:“就那么贪财,是龙哥平时对你不好?嫌工资少了?” 小五失笑:“当然不是这意思了,这毕竟也不是小钱,一辈子可能都赚不到这个数呢。叶大哥,我知道错了,跟龙哥都道过歉了。” “道歉,这诚意不大够啊。” 叶子朝手下挥了挥手,语气散漫轻蔑,“龙哥的意思是,废了你的两条腿,就算为你的贪财弥补一道,龙哥可以把这事翻篇过去。” 小五表情一变,手掌发紧一下攥住自己的膝盖:“什么?” 叶子表情低淡:“来人,上器具。” “……叶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错没错,只有断了你的腿才知道。” 叶子眯眼淡漠,不给他任何解释喘息的机会,“放心吧,你的另一个好兄弟雪貂已经断了双腿,被拉进医院了,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就能结束。”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小五双眼惊恐苍白,盯着那缓慢靠近的刑具,无法抵抗。 —— 那扇门打开时,男人清越的身形顿了下,被洗到发白的裤子往前伸,无法迈出那一步。 直到狱警在身后不耐烦地推他:“走快点。”他喉咙微动,拨了下眼帘前过长的刘海,缓步走进去。 隔着一扇玻璃,席江燃似乎已经等他很久了。 这是江清霾入狱以来,第二个前来看望他的人,上一次是江吾知。 面对这两人,他清晰感到自己截然不同的心态。 有段时日没见到席江燃,依旧英俊的面庞,下颌冒出清浅的胡茬,男人魅力成熟迷人。 和自己当初见到他第一眼时,没什么分别。 江清霾视线下移,到席江燃胸口的星型钻石胸针上,呼吸微微哽住。 席江燃不会选这种样式的胸针,这是……她替他选的吗? 喉咙有无数情绪翻滚,他真的很想问一句,她现在还好吗? 可事已至今,他还有什么脸面,什么资格去关心她的生活? 她早已说过,与自己老死不相往来,一辈子不予原谅,那样决绝深刻。 见江清霾盯着自己许久,从前清润平静的双眼,染上风霜般浑浊。 几月不见,他老了很多岁,佝偻身躯行如老者。 席江燃拿起电话放在耳边,沉淡的声音徐徐传来:“江先生,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江清霾缓慢拿起电话时,席江燃注意到他白而修长的手指,覆上不少老茧。 这狱里的滋味并不好。 “你这次找我,是有什么事?”江清霾眉目匀淡地问。 席江燃简单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在说到苏晚筝怀孕被人追杀进山林里,江清霾呼吸明显重了些。 江清霾清越的长眉聚拢:“她现在怎么样?” “双胞胎,孩子留住了一个。目前在家安心静养,没有大碍。” 江清霾松了口气,唇瓣落笑,皓齿明现:“她命苦,身边都是像我这样的坏人,但也福大命大。” “你的刑罚判得不重,表现得好,明年年底有希望出狱。” 江清霾微笑摇了摇头:“我倒不希望出去。这么短的时间,我在这里赎清不了什么,出去得太早,她会更恨我。” 席江燃顿了顿,浓沉眉眼舒展了些:“你在这世间,就没有其他挂心的人?” 江清霾浅浅一笑,摇头:“其他,都不值得。” 请假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今天考试不更明天见《溃不成婚》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0章 我们一起等他回来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气氛沉寂了几秒。 席江燃眉角微动,抿唇换了个坐姿。 江清霾倒轻松露笑,扬唇时,下颌的胡茬微微上提,打破他以往的过于儒雅干净,反而更有成熟魅力。 “你这次来,不会只是想跟我叙旧吧?” “不。”席江燃回归正题,双手交叉归在膝盖上,湛黑双眸熠熠如辉,“来找你是因为是时候了。” 两人之间仿佛有种无声默契,江清霾一怔,“这么快?” “你拿不到手机,不知道外面漫天都是苏丘杀害苏丰莫的新闻,苏丘已经被警方列为重点调查人物,很快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江吾知颔首:“从苏丰莫被害案下手,这个切入点不错,匿名曝出消息,苏丘很难知道对方是谁,无从抵抗。” 席江燃颔首:“我需要你手上关于得之的所有信息。” 江吾知会意,压低声音:“木源有别墅的钥匙,你进去,在二楼最左边的房间是书房,钥匙在墙上壁灯的后面,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 一切进行得顺利,席江燃展眉:“谢了。帮助很大,毕竟你是我身边唯一一个与得之正面接触的人。” “你自己小心为上。” 江清霾却语气温沉地说,“别一心总扑在这上面,苏丘不是容易倒台的人,如果实在危险就撤手,你是有家室的人。” 言外之意,别让苏晚筝和孩子成为没顶梁柱的母子。 席江燃领意,颔首淡笑:“正因为有家室,我才要涉险去做这件事,我不能让她们再成为得之的受害者。” 听他如此打算,江清霾知道他必有完全的对策,唇侧露出笑容:“好。” 席江燃看一眼墙上时钟,就快到点了,便站起身:“你判的时间不长,等年底出来了,我们再小喝一杯。” 隔着玻璃,两人对视上目光,互相一笑。 “好,一定。” 离开拘留所上车时,席江燃接到一通电话,吴妈的手机。 他眉间一拧,莫非是没找到苏晚筝? 立刻接通,果然吴妈抽泣着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席先生……快点回来,太太出了点事,现在被急救车送到医院了。” 他骤然五雷轰顶般,沉声问了哪家医院,便用力踩动车门急急驶去。 一路上,他脑海里闪回着医生警告过他的话。 孩子能留下是万幸,但切不能掉以轻心,这几个月是关键时期,一定要保证患者心情舒畅。 雪白的临时病房内,席江燃抵达时,医生给苏晚筝做完调理。 侧身看他,缓着情绪点头:“席先生,放心吧,大人和孩子都没事。” “出什么事了?” 他看一眼旁边抹眼泪的吴妈,沉声问。 “太太……不知怎的带老太太去了别墅后的森林里,看到了……宋家人的石碑。” 席江燃抄在口袋里的五指一紧。 那里是他常去祭拜的地方,一直习惯性进出,竟忘记她也有可能过去。 她这人生性敏感,情感丰富。 宋琉星和小泉去世的事,是打算隐瞒她到孩子出世,用喜冲掉悲。 望着床上惨白着脸,睡得还不安详的女人,席江燃深吸气,对吴妈轻声道:“奶奶人没事吧?” “没事,找到的时候还在树林里睡觉,就受了点凉,我给她调了板蓝根。” 席江燃沉着嗓音说:“你回去看着老人家吧,这里有我就行。” “诶,好的。” 吴妈匆匆收拾东西离开,许是动静大,一下把苏晚筝闹醒了。 她睁开眼,睡得不好表情蔫蔫的,苍白泛凉。 男人温宽的掌心覆上去,浅浅摸了下她的耳垂。 苏晚筝眼神黑黢黢盯着他,乌黑无光,大概在树林里吹了太久冷风,声音也哑了:“什么时候的事?” 席江燃顿了下,语气平和:“在我们去海岛以前,你被江清霾囚禁的时候。” 苏晚筝听到他亲口承认,用那样平静的目光陈述这件事时,心痛无以复加,一股情绪翻涌上喉。 她用力闭紧双眼,手腕搭在额前:“快两个月了。” “是。本来是打算等救你出来就告诉你,可你突然怀孕,就打算等你生下孩子后再说。” 苏晚筝慢慢放下手臂,眼角温红,显然在树林已经哭过了。 此刻静静垂着脖颈,吊在那,手指慢慢抓紧床单: “我在海岛上还心心念念给小泉选了很多礼物,带回来给他玩,那孩子虽然对我胡闹,心是善良的,也在慢慢接受我……” 他俯身把她抱着,手掌揉着她的后脑,让她能倚靠自己的肩膀哭。 “那几天我也没睡好。” 他压抑着喉咙翻滚,听她的哭声,当时悲痛的情绪也被勾了上来,“在坟头跪了很久,总觉得闭上眼,都能看到他们的脸。” 苏晚筝慢慢睁开眼,想起她在树林里看到泥土地上的跪印,被树叶遮着一直没散,竟然是他的。 情绪慢慢平定后,苏晚筝潜心问了他事情经过,沉着脸颊,双手无力交叠:“是苏丘做的吗?” “你也知道,宋琉星这些年一直在躲避苏晟,不让他发现孩子的真相。宋瑜艳把消息透露给了苏晟,宋琉星一时无法接受,就自杀了。” 席江燃简单叙述着事情经过,惨忍又血淋淋的事实。 苏晚筝心脏狠狠揪着,眼泛晶莹地看向窗外夕阳,只觉刺眼无比。 她没有说话,沉默的悲愤压抑着整个房间。 双手紧紧交叉,指节泛白,瞳孔收缩。 这个叫得之的组织,创始于她的爷爷,害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碎了多少人的心。 她闭上眼,深深自检。 想起当听说席江燃要灭苏丘时,她的内心是拒绝的,怕他出事,怕孩子没父亲,怕未来没有依靠。 可如今一想,自己的想法也太过自私了。 这么多年有多少无辜的性命葬送在里面,一日不出手阻止,一日就有增添的受害者。 睁开双眼,苏晚筝手掌落在男人的手背上:“你要做的那件事,我不再阻拦你去了。你说得对,那件事如果我们不去做,未来也会有人做,但未来是多远呢?我们没人知道,在这期间,又有无数人会死在苏丘手里。与其如此,不如抓住这个机会一网打尽。” 他微怔住,瞳仁映着她坚定的视线。 苏晚筝弯了弯唇角,掌心上移,落到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庞上,眼色柔软:“但这不代表你能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不惜一切代价去发疯,把我和孩子丢下了。” 他也笑,握住她的手背,侧头吻了下她柔嫩的掌心:“怎么舍得。” 当天深夜,在医院陪夜时,从时博那传来触动心弦的消息。 “席总,小五的腿被断,苏丘疯了,目前被舆论推引得精神都不正常了。把两个嫌疑人都断了腿,还发声说,不想他们俩死,就立刻赴约见面。” 当夜,他紧急召集陆翡与木源见面。 商讨出的一致结果是,按照苏丘指示的地点与时间,即刻赴约。 “我去赴约即可,木源,你去江清霾的家里,有他整理过的得之资料,全部上交警方。” 陆翡沉声问:“你开什么玩笑?这种大事只你一人去算什么?” “我知道了。”木源却站起身,低头理了理衣摆,“我手里有一批精壮的手下,你到时候可以带去。” “喂,开什么玩笑,苏丘等的就是这个,你不是自投罗网吗?” “小五落在他的手里,腿还被折断了,我们的第一目标是救出小五。” 席江燃抬手将领带扶正,轻描淡写的仿佛只是去吃顿饭。 陆翡瞪着殷红的双眼:“不带我们去,你怎么救?” “不是还有那些警对吗?木源的手下都是精锐部队,我相信他。” “你……” 陆翡咬紧牙关,无法容忍着两人疯狂的决定,气得转身摔门就走。 房间墙壁都被那暴戾的力道晃了两抖。 木源盯着桌上狠狠一晃的茶面,几滴水漏了出来。 他哼了声:“你跟那小子多少年了?” “二十多年吧。” 木源随意翻着桌上的书:“你俩这天差地别的性格还能处这么久。” 席江燃低头笑了下,想起这二十多年跟陆翡在一起的时光,的确,都是他充当家长角色比较多。 成了习惯后,就不觉有什么不舒服了。 席江燃换了个姿势,“那天跟石远巢聊过了吗?” 木源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去是去了,不过故意迟了三四个小时,十二点过才到,整个店里就剩石远巢一人了。 他已经喝了不少酒,借着月光满脸微醺,沧桑面庞对他露出丝丝笑意,“我就知道你会来。” 那瞬间,木源望着他那张脸,忽而感慨万分,想起第一次在局子里见他时,他们晚上也去搓了顿日料,喝了清酒。 时光过境啊,两个步入中年的男人并肩坐下,就当年的事浅浅开谈,大多都是石远巢在说,木源没什么心思地听。 直到讲起轮渡遇难的十二名队员时,石远巢在榻榻米上双膝点地,致以最高的歉意。 他说他并非想当一个逃兵,只是当时失去了意志,被安排到了救生艇上,第一批脱身。 在醒来后,他曾想过第一时间前去支援,可刚下床腿就折了,被医生强行绑在了床上。 再醒来就传来噩耗,什么都来不及了。 木源静静听完,一杯空了的瓷瓶在手里晃啊晃,借着月光散出幽凄的光芒。 其实,他也知道那件事的经过。 他只是无力、痛苦又自责,或许将罪责怪在石远巢身上,是他唯一的发泄路口。 他眯着眼睛,使劲想忆起当年对石远巢的仇恨、愤怒,恨不得一枪崩了他,也崩了自己的极致情绪,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所以,你们算是和解了?” “和解算不上,勉强能一起共事。” 木源冷哼声,抄兜起身,“他说这次也要跟你同去,弥补当年的罪行。” “有他在,我就放心了。” 木源离开房间关上门:“他就是个拖油瓶玩意,你反而该小心。” —— 行动前一天,席江燃陪苏晚筝去了一趟B城,B城的杭山据说拥有享誉全国最美的日落景色。 车子一路开到山顶,畅通无阻,穿过层层树木抵达那最一览无遗的位置。 夕阳西下,从山顶目光能直直看到最远处的天光美景。 太阳即将落幕时遗留的光芒,渐渐变为橙色,折射在天边每个角落,绛紫微粉的天空像一块明丽的画卷,是只出现在滤镜里的美景。 苏晚筝抱着膝盖坐在石头上,眼底覆满了那场景,视线被醺成漂亮的粉色。 “真美啊——”她靠在旁边男人的肩上,闭上眼睛新鲜的空气在鼻唇间萦绕,身体都投入大自然的怀抱般舒畅。 她一侧头,却见席江燃眸色温存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不看?” “去年来B市出过差,看过了。” “啊,没带我一起来。”苏晚筝皱起鼻子不悦。 席江燃轻揽着她的肩膀,右手点了点她的鼻尖:“那时你还在成天跟我闹脾气。” 苏晚筝忍不住笑了下,窝在他外套里,手臂慵懒浅浅地抱着他的腰。 两人依偎在一起取暖,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以后等孩子出生了,我们也要带它一起来看看这景象。” “嗯,一定。” 吃过晚饭,他们回到租一晚的民宿,苏晚筝刚把包取下来,男人温热的身躯就贴了上来。 他薄唇深深吻下来,又急又热,席卷着她挣脱不开的力度。 家里连灯都未开,她不断被逼着后退,身体往后仰,步步退到一个柔软的地方,然后躺了下去。 不知月光映照着他们多久,她才喘息着醒抽身出来,捧着他有点急迫的脸颊,笑了:“你这是怎么了?” 他一言不发,双眼浸染沉墨般,欲望深重地盯着她看。 然后,把她双臂压到床沿,继续。 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但苏晚筝只能被迫承着,大概是孕期男人想吃肉的狼性又复发了。 只不过第二天早晨,她是被吴妈唤醒的。 “嗯?”苏晚筝揉揉眼睛起身,看一眼旁边的位置,摸上冰凉的床单,他已经离开很久了。 “太太醒了啊。”吴妈简单把她的行李收拾好,笑道,“到点退房了,快起床,时博在外面等着载我们回去。” “他人呢?”苏晚筝匆匆下床,披好外套,扫一眼地上的行李箱,他的那只还在,只是人不见了。 “先生啊,忙事去了,说短时间都不会回来呢。” 苏晚筝拉着行李箱拉链的手一顿,呆滞住。 脑海里反应迅速地闪回一些画面。 昨晚看夕阳的画面,他盯着自己深情而热切的眼神,在民宿里近乎疯狂的拥吻…… 他…… 苏晚筝立刻站起来,“咚咚咚”地下楼去。 时博正在等待,耳朵戴了只蓝牙耳机,实时与席江燃联络。 “时叔叔!”苏晚筝大叫一声,冲过去,脸色煞白地握住他的胳膊。 时博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被女人深切担忧地看着:“太太……?” 苏晚筝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问:“他是不是去苏丘那了?” 时博低头摸了下鼻子,没开口。 苏晚筝用力咬了下唇角:“你别骗我,时叔叔,我就想知道他是不是过去了,我真的不会阻拦,也阻拦不了。” 时博深吸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是的,太太,席总把你托付给我。” 苏晚筝当即心脏空了下,不知是怎样的感觉,那种揪心、又不得不让他赴进危险的痛苦。 难怪,他是决定今天去了,所以才陪她看了那一场落日黄昏,那么用力地吻了她,所以昨晚抱着她睡觉时,才一直在耳边低喃我爱你。 她眼角逐渐泛出湿润,鼻头划过凌厉的刺痛感,眼泪终究没掉下来。 深深往胸膛吸了口气,她十分坚强地露出笑容:“你说什么托付,是我们一起等他回来。” —— 清晨时分,席江燃与石远巢便与木源的人会见,他带了五支队伍,总共二十余人。 木源拍了下他的肩膀:“担子很重,但也只有你能扛。” 他的身体欠恙,召集最高警力逮捕苏丘,已经是他唯一能为这次行动做的。 席江燃露出让人信任的笑意,俊容沉静,即便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也没半分慌乱无措。 启程的路上,木源拄着拐杖看那离去的车队,车窗玻璃在朝阳底下熠熠生辉,灿若新生。 苏丘与他们约定的地点在榕城的第三林场,位处遥远的郊区,荒无人烟,极为凶险。 据木源调查,那林场曾是苏丘的专属猎场。 苏丘大概也未曾想过,那里会成为血战的战场。 席江燃开车,石远巢坐在副驾驶。两人作为整个队伍的核心主力,落在车队的最中央位置,前后包夹车队。 石远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边的男人,他好似态度平和,薄唇轻抿,眼神坚定不移地看着前方。 “你不怕吗?”石远巢问他。 席江燃眼神不动,握着方向盘稳健驾驶,微微一笑:“是人都贪生怕死,但肩上有责任的人就不同了,怕最怕护不好这份责任。” 第181章 别说不吉利的话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肩上的责任,指的是苏晚筝和孩子吧。 “八年了,你的改变还真大。”石远巢双臂抱在一起,若有所思地凝视他,“八年前还是独身一人,上游轮的时候还会恐惧,还会发抖。” 席江燃淡淡弯起唇畔:“以前的事,您就别提了。” 但相比同情,心境确实有所不同。 就像他说的一样,肩上有了责任和担子,有了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存在,似乎就不那么怕死了。 “真好。”石远巢浅浅合上双眼,宽厚手掌抚摸着玻璃杯,“我靠着眯一会,到了告诉我。” …… 【醉臣】夜店。 身穿黑色马甲白衬衫的经理陪笑敲响房门:“陆少,天都亮了,一晚上了,您……” 他推门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郁冲鼻的酒味,立刻皱起眉头,眼神示意身后的保洁人员进去打扫。 但经理踏步走进去时,忽然“哗”地一声,凌空一只酒瓶狠狠砸碎在脚边。 经理吓得往旁边一缩,脸色青白:“陆、陆少?” 便见一袭白衬衫的男人躺在沙发上,撑着酡红的面庞,出乎意外的是,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就一个人坐在那喝酒。 他烦躁从口袋里抽出张卡,甩到经理脚边:“续今天的包房,然后滚出去。” “陆少……您的信用卡已经停了。” “……” 陆翡漠然抬眸觑他一眼,神色幽幽泛着寒恻的冷光。 经理立刻噤声,不敢再说话。这酒吧有陆氏的股份,上头陆老也把他当眼线,时时刻刻盯着陆翡的举动。 陆翡轻嗤了一声,“老东西。” 他起身把西服带上,高大身形摇摇晃晃到门口。 捏攥着眉心,瞪了眼旁边低头的经理:“老季,我跟你也挺多年的朋友了,从我这收钱,又在我爸那拿了不少好处,你两头吃得够开啊。” 那经理脸色惶然,苍白着往旁边避退,“您说的什么话……” 陆翡冷哼一声不语,耷着西服便昂首阔步地离开。 阳光刺眼泄落,陆翡紧皱着眉头,双眼沉闭,抬胳膊遮住,酒稍微醒了些。 他本身酒量极好,吹了一晚上也是半醉半清醒。 这才想起今天是席江燃去见苏丘的日子。 怎么劝都劝不听,他非要飞蛾扑火,带再多精锐去又有什么用,苏丘岂是区区一支二十多人能抓到的。 烦神这事一晚上,喝了一晚上的酒,就逐渐忘记了时间。 既然时间还早,就去看看苏晚筝吧。 她和席江燃的婚事,在网上闹得风风火火,目前也是重点保护对象,就怕苏丘故意转移目标,对苏晚筝下手。 …… 车子行驶到崎岖山丘上,天色降下暗沉,天边浓密的乌云卷着风起云涌。 车队已经行驶很缓慢了,但席江燃仍觉氛围不对,皱眉指挥:“将车停靠在隐蔽处,每十米停一辆,下车行动。” 距离那座工厂还有两公里左右。 车队听令后纷纷停了下来,持着手枪的队伍整齐躲避在草丛之中,蓄势待发。 下车后,就换成席江燃独自一人走在前方。 苏丘说过,想要小五和雪貂活下来,就独身前往,不许带任何人,一经发现立刻枪毙二人。 “小心。”石远巢将枪别在腰间,拍了拍席江燃的肩膀,点着蓝牙耳机,“有什么事,立刻拨动耳机。” 席江燃轻轻颔首,给了他一个放心的微笑神情,缓步走向那片深林里。 林子不如海岛那片大,但也够凶险,树枝层峦叠叶,阳光细细碎碎地洒在他身上,无数斑驳跳动。 席江燃缓慢往前走,距离工厂还有0.5公里时,身侧树木沙沙作响。 他即刻反应到什么,一把银亮匕首已经抵在他的喉间。 他喉结微动,皮肤触碰到那凌厉刀锋,冰凉入骨。 “果然如老龙猜测,席先生,也就你有这个胆量和能耐,敢在老龙身边安插卧底。” 身后一道狡猾冷冽的声音,感受那说话的语气,以及用刀抵着他的手劲,席江燃便知那是经受不一般训练的,是苏丘的最终武器。 “咔哒”两声。 那人非常灵活地解了他腰间的枪袋,玩转着那只小巧的银色手枪,轻笑挑衅:“枪不错。” “人在哪里?”武器被夺,在预料之中,席江燃神色平静地望着他问。 那人嬉笑,露出一口镶金边的牙齿:“你说什么人?雪貂还是小五?” 席江燃不上当,若他立刻透露是谁,或许会被苏丘直接一枪毙命。 “苏丘。” “老龙在里面等候多时了,只不过,要我查查清楚你身上还有什么危险品没有。”那人轻笑,要往他腰间摸时,席江燃神情微沉。 目前,眼前只有这一人,手里还只有匕首,他有机会。 只是,不能轻举妄动。 男人神情沉静,张开手臂任他搜查的瞬间,故意将手臂落下,即将落到那人身上。 身侧大树上“唰唰”跳下几个身影,数把枪支险险抵在席江燃的颅处。 果然,周围埋伏圈的人真不少,个个手里都是致命的武器。 “呵。”那金牙冷笑一声,阴沉着脸,朝席江燃的小腹上狠狠一脚踹去。 他穿着钉鞋,这一脚下去,席江燃弯了下腰,小腹被踹得刺痛难耐。 几个手下立刻上前将他擒住,士兵冷眼瞪他:“把老子当猴耍呢?再敢有这种小动作,立刻要你的命。” “带进工厂。” 席江燃暗然松口气,袖子里藏着的那把灵巧小枪,总算是混过了视线。 一举两得的试探,换踹一脚,不算亏。 缓慢走出森林,在一片空旷到令人绝望的荒漠上。 工厂独立坐落,巨大高耸,仿佛一个随时吞人入腹的巨人。 人对巨物有本能的恐惧,席江燃此刻被押着双手,抬头看这座黑色建筑时,心脏阴沉了下。 金牙用钥匙开门,把席江燃推进去。 他一个踉跄被推进去,空气里无数灰尘都飞扬起来,如天女散花般。 而在灰尘散尽后的黑暗里,唯有一束光芒,从破旧的房顶散落下来。 不偏不倚,正落在工厂正中央的位置,映照着跪在那的两个人—— 小五和雪貂。 两人双腿被安上简单的支架,但奄奄一息地躺在在,不知受了多少酷刑,连话都说不出来。 席江燃目光平静扫视过二人,对上小五灰暗的双眼时,他未作停留地移开。 只身进入这里,他知道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每个情绪,每个动作,甚至脸上流下的每滴汗都是危险。 小五和雪貂身后的黑暗里,传来一道沉缓的脚步声。 苏丘吹着口哨,轻松闲适,又给压抑过分的空气平添诡异感。 他呼吸慢慢收缩,空气稀薄在胸腔蔓延开,每一寸皮肤都在绷紧。 “哟,老面孔,好久不见。”苏丘竟是一身雪白的西服。 一改他从前酷爱黑色的风格,白发苍苍颇具威严,身后跟着两道不明的暗色身影。 苏丘缓缓往前走,直到整个人都呈现在光束下。 他的脸因长期不眠而变得苍白空洞,双眼凹陷,宛如被蚕食成空壳的生物。 黑洞洞地瞪着席江燃,像在看一个又爱又恨的人,笑容诡异,“席江燃啊席江燃,我早就猜到会是你。只有你才总想当英雄伸张正义,只有你想剥削人的欲望,可真是个道德战士啊。” 苏丘笑了下,鞋尖忽然狠狠踩上小五的头顶:“不过,对付你这种人也最简单。只要把你手下人弄个半死不活,等着你亲自前来领取就好了。” 小五咳出一口闷血,双眼翻白几乎快晕过去。 席江燃神情平静昏暗,心底的波涛汹涌,不经意显露在眉眼之间。 苏丘都观察在眼里,收回脚的同时,另一只脚狠狠踩在雪貂的头上。 这次,席江燃平静许多,他冷眼看向苏丘:“你到底想干什么?” “呵。” 苏丘了然于心地一笑,俯身上前,拍了拍席江燃的脸颊,“小样,想跟我斗啊,真当我是好糊弄的?” 他转过身,满面冷意地吩咐手下:“把断头台推上来。” 那三个字吓得人心脏都发抖。 席江燃亦是跟着一颤。 而地上原本奄奄一息的二人,在听到那话更加激动,求生欲望让他们张牙舞爪要爬起来。 便见黑暗里,一座巨大的机器慢慢被推到眼前。 那是古代实施绞刑才能见到的器具,一座巨大的刀刃悬吊在顶端,下方是木质的凹槽。 手起刀落,这一刀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手下低身上前,“老龙,哪位?” 苏丘轻笑一声,鞋尖点了点雪貂的脸颊。 席江燃眸中晦涩,沉声开口:“你不是答应过我,只要我来了,就放人走。” 苏丘狂妄地大笑了两声:“席江燃,我就恨你这种自作聪明的假态,明白吗?你以为你在面对小五时,假装露出的一点心疼的表情,我就会被你欺骗?拙劣!” 席江燃眸光微沉,心里却悄悄一松。 苏丘显然是上了他的当。 小五被踩压时,他方才故意露了点表情,而在雪貂被踩时,又刻意收起了情绪,看上去想要隐藏什么般。 故意猜到苏丘会逆向思维,所以他再逆了一次,好让苏丘混淆错身份。 苏丘淡然耸肩叹气:“你以为你能碾压我的智商,那我就只好碾碎你心爱卧底的头颅了。” 雪貂眼眶猩红,奋力爬到苏丘身边,染血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裤管: “不……不要!不是我啊……龙哥,我为你做牛做……马十……十多年,你不能这么……” 苏丘此生最痛恨背叛之人,他一脚毫不留情踹在雪貂肚子上,直接让男人飞出去很远,被一帮手下控制住。 席江燃沉眸看着那一切,攥紧深红拳心。 快一些,再快一些。 …… 陆翡直接开车到席江燃家里,推门进去时,苏晚筝正坐在那吃午饭。 屋子里静悄悄的,就连吴妈走路都声音放低。 虽然没什么大动静,却有股无言的压抑感在空气里蔓延开,抓着心脏难受。 陆翡抿唇换了鞋,十分自然地走进去。身上酒味特地在门口都吹得差不多了,用一点香水掩盖。 “陆先生……” “你好。”陆翡没什么情绪地打着招呼,直截了当走向苏晚筝,在她的对面坐下,拿起搁在盘边的一双筷子便吃。 那动作自然得仿佛他是家里男主人。 而苏晚筝过了许久才察觉到他来了,咬着筷子,清丽乌黑的眼眸顿住:“陆翡。” “饿了。” 陆翡不断往嘴里送菜,每样都来一筷子,腮帮塞到满满,还是眼波平静。 “你别再吃了。”苏晚筝凝眉抓住他的手腕,声音颤抖。 抓住他手腕时,闻到他身上溢出的一丝丝酒味,呼吸凝滞住。 忽而就对眼前的男人十分心疼。 他上挑的桃花眸充斥血丝,修长浓密的睫毛低垂,遮盖住阴鹜冰冷的视线。 他到底喝了多少酒,又喷了多少香水掩盖…… 苏晚筝如鲠在喉,紧紧咬住唇角。 “不吃要死人啊。”陆翡冷笑了声,他空腹喝了一天一夜的酒,胃子早已受不住了。 可不经意间提到死这个字眼,空气震颤了下,不论是守候在旁的时博,还是心不在焉忙家务的吴妈,都怔住。 苏晚筝同样肩膀一抖,搁在桌上的手指攥成拳头:“别说不吉利的话,死不掉。” “你知道苏丘是多恐怖的人吗?你知道他曾残害多少女人吗?你知道在八年前的游轮船难里,警方除了席江燃与石远巢,几乎全灭吗?” “陆少,您别说了。”时博脸色一沉,连忙想上前制止住他。 陆翡忽然抓住她颤抖的手腕,指节森白鲜明:“我们不能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明白吗?苏晚筝,我们得去帮他,你是他的希望,你得帮他,明白吗?” “陆先生,请您放开太太!” 时博忽然冷喝一声,也不顾彼此旧日情谊。此时他只是席江燃忠诚的下属,不允许任何人做出伤害苏晚筝情绪的事。 可不容时博出手,忽然,从门口闪过一道强劲的风。 连时博都没反应过来,一只沉沉的大手已经攥住陆翡的肩膀:“你干什么?昏头了!” 苏晚筝一下清醒,那声音是木源。 “呵,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陆翡往后退了两步,“为什么怂恿他去做这种事?你想报复石远巢,拉着别人一起算什么?” “你说什么你?”木源一巴掌狠狠推了下木源的肩膀,被踩中雷区,神情透冷,“崽种,你因为我不敢揍你?” 陆翡指着自己的脸:“揍,给我一拳狠狠清醒过来,最好让我昏死过去一觉醒来当个屁就放完了。” 两人闹到僵持不下,忽而门口又进来一袭烟灰大衣的男人。 他蹙眉,揣着口袋站在那,宛如家长管教孩子,一眼瞪向陆翡:“你几岁的人了,还闹脾气?” “……” 陆翡听那熟悉的声音,忽然动作顿住,看向门口的李琼墨:“你……不是出国出差去了?” “昨天才回来。”李琼墨冷脸走进来,俊沉的容貌满是连轴转的疲倦。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样试管盛装的粉末,“不是出差,是去拿这个。” “这是什么?” “麻痹神经用的灰粉。我父亲研发的产品,是实验室的助手偶然发现的。” 李琼墨淡淡收回,“只需5克左右,燃烧进火焰里,燃出的烟雾是无色无味的,能在悄无声息之间麻痹人的神经。” “这……” 陆翡双眼倏尔睁大,“你就为了拿这个回来,难道席江燃……” “没错,这才是我们计谋的开始。”李琼墨冷冷斜他一眼,“昨天商议过计划细节后,本来想睡一觉起来,再带你过去帮忙的,谁想到,你在这里骚扰一孕妇。” 陆翡脸颊微沉,看向旁边同样听得一愣一愣的苏晚筝,抿紧唇瓣:“你说我们要去支援?” “废话,当然要支援。” 李琼墨与木源交换了眼神,“木源上午才将江清霾所拥有的证据全部交上去,现在已经对木源实施捕杀令,即见到木源就立刻枪杀,并且,还批了10直升机,目前已经在赶去的路上了。” 他眼神凌厉落在陆翡身上:“所有人都在干活做事,你再不去支援,难道眼睁睁看着兄弟死在苏丘手里?” “我去,我肯定去!” 陆翡眼神颤抖地站起身。 他往门外走,又想起什么,转身回来,对仍在懵圈的苏晚筝微微低头:“刚才我说的那些话,算在我账上,事后跟你好好赔礼道歉。” 苏晚筝压根没放在心上,脑袋在闪回李琼墨的所有话。 他说有直升机来了,警方出力支援了,还有他带回一种神奇的药粉…… 他真的没骗她,没用命去硬拼,他们的计划这么周密,每一步骤都算清了,每个人的任务都安排妥当。 “好了,别磨叽,该出发了。” 李琼墨戴上帽子,大衣凌厉地转身,掌心拍了下时博的肩膀,“小时,席太太就交给你了,可不能有半点差错。” 时博踏步立刻站直身体,敬礼,他眼眶含泪,认真不苟:“是!一定谨遵命令,誓死保护太太和孩子的安危!” 第182章 正文倒计时1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多年?” 苏丘一脚踹在雪貂身体上,看他雪白银发一点点染黑,染红,“你好意思跟我谈多年?多年对你的信任,就是可以被江吾知随意指使执行命令,你是我的人,还是他的走狗?” 他双眼猩红,一脚狠狠压在雪貂的脸上。 雪貂已经喘息不过来,痛苦地张大嘴唇呼吸,失去抵抗能力,双手护头。 “苏丘。” 席江燃被人押在那,余光确认着小五的安全,他被人控制在墙角,奄奄一息。 “你已经是警方下赦死令的人,就算你今天在这里惩治了他,又能如何?” 苏丘微微仰起下颚,唇畔散开轻笑:“席江燃,与我相识数年,你当真认为我苏丘是会乖乖等死的人?” 席江燃沉寂凝视他,继续与他周旋时间: “这一辈子你作恶无数,残害少女迫害家庭,逃不掉一死。目前警方已经将七年前的轮渡事件翻案,查究到幕后真正主使并非苏晟,而是你。” 苏丘蹲下身,揪起雪貂的头发,望他满脸是血的面庞,像在欣赏艺术品。 听见席江燃的话,他毫无恐惧与绝望,反而唇角勾着笑:“嗯,然后呢?” 席江燃不理睬他的挑衅:“我知道你在刀尖上生活几十余年的人,不怕生死,但你当真对这世间没有留恋?” 苏丘眼底一抹沉色划过,闭了下双眼,再睁开已了无情绪。 他没有回答席江燃的问题,将雪貂像垃圾一样拎起来,交给断头台的手下:“玩够了。” “苏丘。” 席江燃动了下身子。 苏丘慵缓的声音传来:“从我构建得之到现在数年,人生的所有我都享尽了,金钱、女人、地位、权利。只要我想要什么,勾勾手就能到我脚边。” 他勾了勾手中的枪,惆怅地摸着枪口,“就像现在,取别人的性命都是那么容易的事。你说,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说得对,像我这样的人是不畏惧死亡的。不怕死的人,往往都不曾对人世间留恋。” 他招手,一众手下将雪貂押上了断头台。 雪貂哭喊尖叫,使尽吃奶的力气挣扎,那样的场面凄惨又讽刺可笑。 苏丘和他都是将死之人,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动手吧。”苏丘缓缓转身,不屑于再看那哭喊的蝼蚁一眼。 席江燃沉眸攥拳,他本意虽是让苏丘从小五身上转移,但也并不打算取缔另一条生命。 然而,数秒后,却听见“砰”地两声,什么东西接连倒下的声音。 席江燃怔了秒,忽而感觉压着手腕的力量松弛。 往周遭看,接二连三的身形都倒了下去。 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薄唇勾起淡笑,总算是赶上了。 苏丘等待断头台落下的间隙,准备低头抽支烟时,却没听见应有的声音。 他猛地睁开双眼,手里枪抽出极快,冷眼扫向身后。 苏丘愕然,身后都是个个倒地的手下,倒成了一片河般,无一幸免。 但他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归于平静。闭上双眼,再猛地睁开,腰间已稳稳抵上一只手枪。 男人沉声附在他耳边,两个强者之间的争斗,总在分分钟便能扭转战局。 “苏丘,这次是你输了。” —— 陆翡开门上车时,动作刹然顿住。 这才发现,车后座有一个孱弱身影的少年。 他大概十七八岁,身穿一套不合身的黑色卫衣和裤子,双腿在裤子里空荡荡的,坐在车子角落像一块毛巾似的不起眼。 他侧脸转过去看着窗外的情景,鼻梁高挺,睫毛翘长,皮肤白得像非人类生物。 “这……”陆翡差点以为自己走错车了,回头看向李琼墨,“哪来的小孩?” “先上车。”李琼墨却推他肩膀一把。 陆翡愣着抬腿上车,那少年感受到身边座椅凹陷,往旁边坐了坐,视线幽幽注视着陆翡,点头。 “呀,这小子。”陆翡与他对视了几秒,忽然没由来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他立刻放低声音,轻轻附到前座李琼墨的耳边,“这眉眼,该不会是……” “是。” 木源接了话。他从口袋里叼出一根烟,手臂慵懒搭在窗台上,徐徐吸一口,“是苏丘和习月琳的孩子,苏澈。” “卧槽。” 陆翡正想捂木源的嘴。 虽说苏澈是苏丘和习月琳的孩子,这事他们圈里都知道。 但这老头老大不小了,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也不知道遮掩…… 他回头看向那少年,那男孩明显是听见了,视线清墨幽然地掠过来,但并未有任何起色。 木源笑着调侃:“你怕什么,人家比你像个男人。” “……” 陆翡瞪这老头一眼,跟他一起就要吵架,他坐回位置上,胳膊沉沉环胸。 “得之的事,还有你爸做的那些坏事,你都知道了?” 苏澈神情空洞,白皙脸颊毫无血色,他清漠点了点头。 “小孩心理承受能力不错。” 陆翡友好拍拍他肩膀,“看来这事从头到尾就只有你姐不知道,她还真把你当成弟弟一样照顾。” 他察觉到说完这些,苏澈漆黑的眸里多了情绪,分不清是柔软,是无奈,又或是惭愧。 沉默良久,只听得见汽车转动方向盘的声音。 少年缓着声线说:“别让她知道。” 陆翡点头:“也是,她现在怀孕了,打击太大对孩子也不好。” 又是一段沉默后,他才想起上车去干什么,惊愕睁大双眼,扒上李琼墨的座椅:“你……带苏澈过去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还相信……” 他质问的同时,又顾忌到后座的孩子,沉了沉眉,忍不住压低声音,“难不成,你还相信苏丘能对那孩子有怜悯的心,能为他回心转意?” “这么多年了,他要是真对这孩子上心,早就把苏澈带回苏家了。” “可是。” 李琼墨镇静地转换方向灯,“就在苏丘东窗事发的那天,我在美国收到医院的电话,说有人匿名捐赠了与苏澈相匹配的骨髓,再做一系列调查后,预计下月就能做手术。” “真的?” 陆翡双眼睁大,看看旁边阴沉不语的男孩,立即明白了什么,“莫非捐赠的人是……” 李琼墨颔首:“是苏丘。他是知道我出国的,特地选在我没在国内的时候做了这些。” 陆翡恍然:“所以苏丘和他的骨髓一直是匹配的,他知道自己将死,所以……” 他止住不再说了。 一时间,车厢内气氛严肃又低沉。 陆翡不免对这孩子又一股心疼。 眼睁睁看着亲生父亲做这些糟心事,恨之入骨,父亲将死时,竟又将骨髓捐赠给了他。 即便苏丘对这孩子是有感情的,在孩子眼里那也再肮脏不过。 或许对苏澈来说,就做一个傻乎乎的苏家弃子,一辈子活在医院里等死,比知道这个真相要好太多。 “所以你们察觉到这一点,打算带苏澈过去,让苏丘乖乖从命?” 车子开上山路,李琼墨声音也跟着一抖一抖的,“苏澈只算是我们的最后王牌,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拿出来。” 他说着,透过后视镜看一眼那沉默寡言的孩子:“我不想让他看到那些画面,也不想把他当挡箭牌。” —— 苏丘低笑了声,被抵着站在那,也毫无反抗的意思:“席江燃,你跟我是一类人,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抱有绝对的警惕心。” 他轻冷地笑着,慢慢脱掉外面的上衣:“这世界上和我一样的人太多了,就算我倒了,还有千千万万个苏丘站起来。” 白色外衣脱下,露出里面一圈黑色的炸弹,全数绑在他腰间。 席江燃瞳仁微沉,虽有预料苏丘不会乖乖受死,但没想到他竟这么莽,直接把炸弹绑在身上,轻轻一按,便尸骨无存。 “我这人掌控别人惯了,可讨厌被人掌控生命。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手里。” 苏丘手指缓慢摸上他的枪,像在摆弄一件精美的玩具。 他扫视趴在地上的人群,眯起轻蔑冷笑:“这些人都要留下来做陪葬,毕竟是我养着他们,他们才能苟活到现在。” 或许是他常年在吃保健药的缘故,身体形成一种自然的抗体,让他对这无色无味烟雾的反应稍稍迟缓了些。 可苏丘也能感觉到,神经肌肉在慢慢麻痹了。 他将手掌覆上传感器,转过头,一记冷笑落在唇角:“你跟他们一样,都得替我去死。” 席江燃瞳孔一沉,直接迅速丢下枪擒住苏丘的双臂。 动作迅速而用力,再狠狠一折,便听空气里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清晰无遗。 他一系列动作果断利落,直接将苏丘的两只手都折断了。 而这样直击心脏的疼痛,苏丘竟然连叫都没叫一声,额头上多了层汗,顺着皱纹的纹路流过脸颊。 分明已是无法挽回的局势,他却盯住席江燃,开始狂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席江燃,你这么用力,还是为我折断你同伴双腿报复啊,你可真是个圣母心肠,可笑至极。” “自己无能,让无辜的人受牵连受害,你这不叫权力,叫滥杀、丧失人性。” 为以防万一,席江燃找来一处绳索,将他双手绑到身后,叫苏丘彻底无法动弹。 “难道你觉得我没了双手,就平安无事了?” 苏丘神经开始麻痹,慢慢靠坐不住,滑落伏在地面上,“这个炸弹环是经过特殊设定的,早就设置了定时器,爆炸范围波及半个森林之大……” “你现在不走,就走不掉了。” 苏丘慢慢连说话也变得费力,闭上双眼,“还有一分钟,除非你坐火箭逃跑,否则,光靠你这双漂亮的大长腿,可是逃不掉的哦。” 席江燃神情一滞,这一手留得明显是打算将这座工厂完全炸除,不留下一点痕迹,让警方也无法交差。 “没错,就是这个眼神。” 苏丘与他对视,即便躺在地上处于绝对的劣势,气场依旧慑人,“席江燃,我一直视你为我最中意的对手,还剩一分钟,不想和我一起下黄泉的话,不如我来告诉你,怎么解除炸弹?” 局势全然被掌控。 席江燃沉唇瞪他,双眼灰凝。又扬言要炸死他,又提出要告诉他解除炸弹的方法。 他到底要干什么? 苏丘缓慢抬起手,沉重机械:“炸弹的定时器连着我的心脏,只有当我心跳降为零的时候,它才会停止。” “你还没杀过人吧,席江燃?” 当触及到男人扩张的瞳孔时,苏丘像被注入一丝快感,无比愉悦:“从以前开始就很想杀了我吧。不如就趁现在,我借你一把锋利的刀,杀死我,你能得救,这里所有你想救的人,都不会死。” 他抿紧唇瓣,咬牙瞪着他:“苏丘……你这疯子。” 苏丘张嘴大笑,猖狂无比:“活到我这个岁数,你也会变成我这样,我说过,本质上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李琼墨的车终于抵达工厂门口。 门口燃火的几个手下手持枪支候在门口,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样?”李琼墨与木源匆匆赶上去。 “大部分人都已经晕了,只不过……” “听不见里面动作,也不见席先生打信号,很奇怪。” 李琼墨神情一沉,伏在大门前安静听着。这门将声音完全隔绝,根本什么也听不见。 “你们先守在这,我……” 李琼墨沉唇攥拳,生怕苏丘有什么他们无法预料的举动。然而便在这时,大门忽然被一双瘦弱的手推开了。 所有人都怔着,看那身形削瘦的少年,步伐沉缓又毫无畏惧地走进工厂。 “苏澈!” 他全然没听李琼墨的呼唤,双眸淡漠注视前方,不带任何情绪色彩,即便大门打开是满地躺着的人,他也没有半分动容。 席江燃下意识警惕看去,却在辨清来人时,刹那怔住。 “席江燃,和我一起死吧,还有不到四十秒,炸弹就会爆炸……” 苏澈慢慢走过去,脚步声很轻,但在寂静工厂里显得干净又清晰。 他俯身,从其中一个昏迷倒地的手下手里拿出把锋利的长刀,刀身太重,以至于他都没有力气拿起,拖在地上行走一路。 苏丘怔住,像慢动作般回过头,视线顺着迎来脚步声的方向看去。 逐渐模糊的视野里,苏澈正步步朝他而来。 他肩膀发颤,浑身如遭雷击那样剧烈地颤抖,“你……” 少年一套漆黑的外衣,分明已经超过一米八了,可看模样那么瘦,脸颊凹陷,双眼阴沉如老者,他手拖着长刀,一步一步走得坚定,目标只有他。 席江燃刹那怔住,苏澈,李琼墨怎么会放苏澈出来? 他立马出声喝止:“快点离开这里!苏澈,他身上有炸弹,很危险!” “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你背负一生的累赘。” 而此时的苏澈,早已听不见任何人说话。 他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神经在麻痹,快要走不动。 但唇舌拼命蠕动,坚持要说完,“一岁,你把我扔到疗养所里,与世隔离。我不会走路,喝不上奶,吃不上饭,被阿孃们一块馍一块馍地养大。” 苏丘慢慢睁大瞳孔,手指抓紧地面。 这,是梦境么? 亦或是,他已经死了,到达地狱,苏澈来惩罚他了。 “五岁,我被接进苏家,关在阁楼里,谁也不许靠近。我亲眼目睹你把一个又一个女孩带回家,残害荼毒,直到她们绝对地服从你。” “十岁!身患重病,你从未看望过我。就连姐姐找你借钱,你那么有钱,却一个子都不肯拿出来!” 他眼中逐渐漫上一层血腥的气息,越说这些让他痛苦的回忆,心脏撕扯的伤口越大。 他咬牙切齿,撑着最后一丝气力走到苏丘面前,用那柄长刀对向他: “18岁!你被废除活着的权利,在将死之前,把骨髓给了我。你想让你的血液也活在我的身体里,你想把我也变成像你一一样的人!” “我有多恨你,多唾弃你,你知道吗?我无数次地想死,想把属于苏家的血放干了,换一个身份,重新活一次,像正常一样活一次。” 苏澈冷笑着,双眼血丝慢慢爬进眼眶。 他却眼中有泪,刀尖刺向苏丘的胸膛,直击要害,“只要合你眼缘的女人,你都不会放过,你残害手下,席卷大量钱财,贩卖走私,作恶多端! “你得之的秘密泄露,你亲手杀了苏丰莫,杀了黄绵的父母。甚至,还想为了一张股权书杀姐姐!” 他深深吸气,吞咽下满腹的哽咽,刀尖已经没入皮肉,有血汨汨流了出来。 苏澈的话却终止了,他双瞳瞪直,慢慢上翻。 吸入残剩粉末的他,就这样径直倒在了苏丘的脚边。 心脏那一刀,还是没插进去。 世界沉寂,除了一股股浓郁的血味飘过,没有任何声音与气味,仿佛末日将至。 苏丘苍白着嘴唇,疼痛让他的意识清明了些,手指肌肉能动了。 他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孩子,他手掌缓缓握上插在胸膛的刀柄。 席江燃眼神一沉,立刻想上前制止:“苏丘!他是你儿子!” 却不想,“唰”地一声没入皮肉的声音。 苏丘竟直直握着那把长刀,从胸膛到心脏到后背,用力贯穿了的身体。 他发出一声沉痛的闷哼,意识在一瞬间被鲜血与疼痛弥漫。 第183章 正文倒计时2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血液四溅,世界都变成一片鲜目的红。 在那慢慢消磨的意识里,他闭上双眼,一双温软的手从背后抱住他的脖子。 他低头吻她如玉般的手背。 “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你想取什么名字?” “别闹,怎么会有孩子。” “你说嘛。” “嗯……” 他当真认真地想了又想,然后道,“林虚星华映,水澈霞光净。不管男孩女孩,都叫苏澈,许他出生后一辈子光明磊落,干净洁雅。” 女人温笑低头,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苏澈,好名字,那么以后,你就叫苏澈了。” “你……你说什么?你怀孕了?” “我怀孕了,而且,这个孩子我要生下来。” “你这疯子!我结婚了,我有老婆,有家庭!你现在立刻把他打掉!” “我不会打掉,苏丘,除非你要我去死。这是我的孩子,我有权利决定他的去留!我不会让黄家发现,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苏丘慢慢往后倒下,视线变黑之前,还能看见那走马灯一般的画面。 席江燃问他对这世间还有无留恋时,他自知说了谎。 牲畜都会对主子产生感情,更何况是人本身,拥有再多的金钱与权力,心中感情那一片区域,也始终是住了人的。 他阖上双眼,倒在儿子面前。 努力调转身子,撑着最后意识,颤抖老态的手掌伸向苏澈。 唇齿间沉淀着最后一口气,喉内血腥弥漫。 “儿啊——” 时间仿佛停止走动了般,他胸口炸弹的计时器停在了18秒。 席江燃背靠在墙壁上,胸脯上下沉沉起伏。 过度惊险带来的身体副作用,到现在才侵袭上身,他双腿无力往地上一沉。 “警查!都别动!” 便在这时,李琼墨与木源率着一众警力闯了进来。 李琼墨与陆翡眼神焦急在人群里搜索着,最后看到靠坐在墙角,意识低迷的席江燃。 “医疗队!” 李琼墨大吼一声,立刻蹲下身检查席江燃身上有无伤痕。 还好,除了身上有被踹过的痕迹,其他暂时无伤。 医疗队抬着担架匆匆上前时,席江燃忽而睁开双眼,抬手挡开,沉声道:“先去看看苏澈的情况。” 李琼墨瞧他一眼,无奈屏气,指使医疗队先去抬苏澈。 他自己俯身把席江燃扛起来:“怎么样,能不能走?不能走就不要勉强。” “可以。”席江燃微闭上双眼,步伐艰难,“还好苏澈进来了那一下,否则,我真有可能对苏丘开枪。” “他怎么了,装炸弹了?”李琼墨一边看向围在苏丘尸体前的警查与医生,一边低声问。 “不仅装了炸弹,定时器还连接在他的心跳上。只要心跳不停,定时器就不会停。” 席江燃被扶上车,沉沉阖着眼眸,刚才发生的一切宛如至恶不过的梦境,但好在都挺过来了。 “然后呢?”李琼墨给他开上暖气,将座椅调低,“苏澈进来把苏丘杀死了?” 他闯入时看到父子俩躺在一起的模样,这样猜测也合理。 席江燃接过矿泉水,喝了几口:“那孩子是打算杀的,积蓄这么多年的怨气和仇恨。刀锋已经刺进去几寸了,在到致命点时吸入气体晕过去了。” “吓我一跳。”李琼墨长舒口气,“我还怕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双手染血,以后沾上心理阴影。” 警方很快派车与直升机抵达工厂门口,引得不少森林周遭的居民前来查看。 但好在阴蒙蒙的天空乌云驱散,一道浅光穿插过乌云投射下来,落在车面上。 李琼墨在等陆翡他们处理完事回来时,抽了支烟,又接通一个电话:“喂?” “是吗?好,我知道了,尽快准备床位和手术室,术前准备要万无一失。” 挂了电话,迫不及待把那个好消息告诉席江燃:“跟你说个好事……” 回过头时,却见男人侧坐在沙发上,身体歪靠着车门,脸颊蒙着层疲倦,双眸紧闭,却睡得安详。 李琼墨顿住,旋即一抹淡笑落在唇边。 这是得累成什么样了。 好在没受什么伤,但还是得去医院看看情况,确认没事了才放他回家。 入夜。 苏晚筝一直紧紧盯着手机信息,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 吴妈实在看不过去,怕夜深露重的,给她披上件外套再去干活。 干完一圈活回来发现这孩子又把外套脱了。 急得心急火燎,嫌热,在客厅团团转。 “太太,您这么着急也没用啊。”吴妈皱着眉轻声劝她,又把外套给她披上,“入夜了,小心着凉。” 苏晚筝脸色煞白,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托腮:“吴妈,你把家里灯关了吧。” “啊?” 吴妈皱眉又心疼,叹了口气转身去关灯,“太太,关灯做什么?黑漆漆的,别走路撞到了……”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闷闷地搁着:“外面有车灯亮起来就能第一时间看到了。” 吴妈闻言,无比心疼地叹气:“你这孩子真是……席先生先前说了,他这一去可能要好几天回来,你就上楼去休息,睡一觉说不定就回来了……” “我睡不着,吴妈,我真的睡不着。” 苏晚筝抱着脑袋,无助地擦掉眼眶的泪,偷偷的,不想展露出脆弱的一面。 她要当他坚强的后盾,不能流泪,不能软弱,安心带着孩子等他回来,是她唯一能做的。 “太太,现在都快十二点了,再这样等对身体真的不好……” 吴妈继续劝着,窗外却突然投进一束刺眼的光线。 那像一盏亮光直接照射进苏晚筝温红的眼里。 她瞳孔猛地一缩,像电流通遍全身般,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回来了!” 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无神的眼里重新恢复亮光,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吴妈!他回来了!” “先生那么快就回来了?” 吴妈也跟着惊喜,转身对苏晚筝道,“太太,外面风大冷,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问问。” “好,你快去,我在这等你。” 吴妈捂着胳膊小跑出门,迎着风走到车前,俯身敲了敲车窗:“先生,是先生吗?” 车窗降了下来,驾驶座上是时博,他拉下帽檐道:“吴妈,是我,放心,先生他没事,大家都没事。” “真的吗?哎哟,太好了,太好了……” 吴妈先是露出惊喜的表情,捂着胸口大笑起来,“太太要高兴坏了,你不知道,自从先生走后,太太就没安定过,一整天都坐立不安地等,我都给急坏了。” 时博浅笑:“真的没事。席总现在在医院,医生说需要疗养几天。为了不让太太担心,要辛苦你收拾一下太太的东西,搬到医院去席总身边。” 吴妈变了表情,立马转身:“现在吗?诶,好的,我这就去。” 她瞧见时博眼中都是血丝,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也在发抖。 不由得心疼这年轻人。年纪轻轻跟着先生不容易,足够真诚又用心,累成这样没有一句怨言,还笑眯眯地跑前跑后。 苏晚筝远远地看见吴妈跑过来,一时心脏如擂鼓,突然不敢面对她。 她方才看见吴妈跟车里的人交谈了。 脑海里复杂成河,结果是好是坏?说不定,如果是坏,吴妈应该会步履沉重地走回来。 她焦急地走出玄关,小步朝吴妈走去。 在迷雾般的夜色中,总算看见老人家带着笑容的脸庞,一边朝她挥手一边大叫道:“没事了!太太!先生没事!大家都没事!” 她双腿一软,心脏震撼,像有一块巨石松懈,又有什么情绪涌上了脑海。 她握着门把,直接跪坐在地上,捂紧嘴唇泪水滂沱。 绷了一整天的情绪,在此刻无法抑制地流淌爆发,像洪水决堤,珠子断线,不断地往下掉。 吴妈连忙上前抱住她,颤抖苍老的手慢慢抚摸女人头发,笑得乐呵呵:“没事了,傻太太别哭啊,你应该笑啊,先生和大家都没事,都好好的……” “我这是高兴的……”她哭哭啼啼话都说不完整,那一瞬间的柔软触人心房,“吴妈,我们真的没白等,他真的没骗我,他完完整整地活着回来了。” 吴妈微笑搀扶着女人:“是啊,太太快起来,先生现在在医院治疗,要你过去一起陪床呢。” 她闻言擦掉眼泪,比谁都快地起身:“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30分钟后,时博开车送太太和吴妈抵达医院。 一路上,苏晚筝不断地问问题,时博不厌其烦地回答:“太太,真的没事了,这次要多亏三个人,李医生和木源,让席总在那么困难的环境里还能活着出来。” 苏晚筝露出平和的温笑,吴妈在旁问:“那第三个人是?” 时博小心看一眼镜里,女人温恬的脸颊:“还有苏澈。” 她情绪突然被触到,木讷望向时博:“小澈……也去了?” 时博舔了下干涩的嘴唇,犹豫着,还是开口: “这件事本不该我来说的,席总说他想亲自跟你道歉,让苏澈前往,主要是因为苏澈是苏丘与习月琳的私生子。” “什么?” 苏晚筝与吴妈同时目瞪口呆。 她瞪圆双瞳,手指死死掐住座椅边缘,脸颊泛成苍白。 “这怎么可能?苏丘和小澈的辈分差那么多……” 时博平静地解释:“你还记得,你爷爷在十九年前去过一次m国,就是在那里和习月琳相识,偷偷生了个孩子。” 苏晚筝捂住嘴唇,这个事实对她来说冲击力太大。 她始终把苏澈当做弟弟看待,却没想到,他竟然跟自己父亲是同辈人? “那外界都传,小澈是我父亲的私生子……” 时博无奈地摇摇头:“那都是外界传的谣言,苏丘原本也想抵制的,但后来也觉得没什么方式掩盖,索性就让谣言越传越长了。” 直到下车进医院,苏晚筝都心事重重想着这事。走上台阶时,险些栽了一跟头。 一只温润的大手从后面搀住她,苏晚筝愣着抬头,瞳孔稍微有了焦距:“李医生。” 李琼墨绅士手抄兜,微笑:“都怀孕了还一直低着头可不行。” 她往后退一步,对他郑重地鞠了一躬:“刚才听时叔叔说,这次多亏你从国外带回的那种粉末,才救了席江燃一命,代我们母子俩谢过你啦。” “跟我还这么客气。”李琼墨扯笑,连忙把她扶起来,“江燃是我的朋友,我不豁出性命帮他帮谁?” “李医生,还有关于小澈的身世……” 李琼墨看一眼旁边的时博,颔首:“嗯,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这些事你不如进去后,好好问问席江燃。” 苏晚筝怔住,抿了下干涩的唇,抬头看着眼前微阖的病房,在阴暗的走廊里,唯有这房间散出幽幽温暖的光束,吸引着她往里走。 “再次谢谢你啦,李医生。”她冲向男人轻浅一笑,推门走了进去。 迎面一阵温暖的热风,屋子里开着充足暖气,电视里放着他爱看的足球比赛,走进去时,还传来他轻轻啜茶叶的声音。 一切是那样温馨、真实又动人心弦。 苏晚筝忽而有种想哭的冲动,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上眼眶。 她以前也不觉得自己是这么爱哭的类型啊。 强行忍住,吸了吸鼻子擦掉眼泪,在走廊里待了很久,直到里屋好似等了很久的男人问:“站门口做什么?进来。” 听到他沉哑的声音,如雨水轻轻敲打落叶的声音,崩断了她心里的最后一根弦。 她哭着扑过去,直接抱住床上的那抹身影。 把脸埋进他熟悉的胸膛里,鼻腔呼吸,眼底心里,满满都充斥着他鲜活的味道。 “真是的。” 他任由她在怀里哭,像猫儿似的轻轻颤抖身子。 心疼、无奈,又骨子发软。 掌心缓慢抚摸过她的发顶:“不过就是一天没见而已,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上辈子的怨侣。” “谁跟你是怨侣!” 她愤愤地擦眼泪,眼睛都肿透了,“太乱来了,要不是时博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打算只身一人冲进去,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要捉拿苏丘。说到底你还是骗了我,你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 “没有。”他哄她,长指淡淡穿插入她的发丝,揉着哄着,“我哪舍得真把命豁出去,太太。” 她不听解释,像小孩子似的捶打他的胸口,闹脾气:“骗子,席江燃你这个大骗子。” “好,我错了,让太太担心,是我的错。” 他无奈失笑,俯身搂她的腰,直接把她带上床,坐在自己的双腿上。 一只手掌托她的腰,一只抚摸着她的下颌角。 慢慢到耳垂,再深深插入发丝之间,每一个动作都惹她心跳加速,肌肉紧绷。 他在用每个亲昵无比的抚摸告诉她,他还活着,他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苏晚筝鼻尖贴着他,有点急有点难受,俯身去吻他的唇。 挤压的思念又一刻迸发,她急着辗转厮磨他的唇,被她调教得已驾轻就熟,没一会彼此呼吸就热了。 他轻笑了声,愉悦地揽紧她的后腰:“这么主动,真少见。” “有且只有一次。”她双眼还温红着,轻轻喘息着,抱他的脖颈,严肃且认真。 他抱紧她的腰肢:“好,只有这一次。保证以后再也不做危险的事,惹太太担心。” 三天后,他的各项指标达到正常,便被批出院。 临离开前,两人在医院楼下逛着买早餐,他将苏丘献骨髓给苏澈的事告诉她了,顺便将当年习月琳与苏丘的感情恩怨细说给她听。 苏晚筝听完反而平静了许多,与他搀着手,走在大街上,好似不管这世界怎么变成狗血的模样,她都不害怕了。 “等下出院前,去见见那孩子吧。” 他抬起她的手吻了下:“好。” 苏澈最近挺忙的,在做术前的各项检查,被各个科室来回地推。 苏晚筝见到他时,他正呆滞坐在轮椅上,一束阳光底下,光芒照着他忧郁分明的侧颜,柔软的短发不再似从前咄咄逼人,他半眯着双眼,不知在心念何事。 时不时地,他又抬起自己的手背看一眼,若有所思。 但眼底那抹长期浓结的阴霾不见了。 苏晚筝抿唇一笑,松开席江燃的手快步走过去,轻轻唤了声:“小澈。” 少年愣了下,抬眼便见女人微笑着朝自己跑来。 她今天穿着白衬衫配淡蓝色长裙,跑起来两条裙摆随风摇荡,雪白脚踝下一双黑色皮鞋,衬得她肤色更美。 她就像跃动在阳光下的精灵,那么美又那么活泼。 苏澈从前觉得自己与她的差距就在于此。 她是活在明面下的千金小姐,而他是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可现在,苏丘死了,苏家的阴暗被一层层揭开,他的身世公开了,不必再活在躲躲藏藏的暗无天日里,心里的结忽而释怀。 若换做从前,他一定会躲避开苏晚筝的怀抱。 但这一次他没有避开,直直就让她俯身抱住。 第184章 欢迎下凡(正文完)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苏晚筝抱着少年的脖颈,像抓小猫似的揉揉他的头发:“姐姐错了,作为回报,今天晚上姐姐陪你一起睡觉,嗯?” “放开我,你这变态女。”苏澈被她闷在怀里,气都喘不过气来,拳头敲她肩膀。 苏晚筝轻轻阖上双眸,掌心温润摸着他的脸颊:“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吧。我一直都不知道这么大的秘密,你从没告诉过我,自己一个人默默担在心里那么久。” 苏澈挣扎的小手顿了下,慢慢闭上双眼,抿紧唇瓣。 他嘴硬地说:“告诉你能有什么用,你也改变不了。” “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怕我遇到危险。”苏晚筝淡淡一笑,下巴抵在孩子的头顶,“以后不能再这样了,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家人,以后你有什么问题都要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半晌没声音,她低头拧了下少年的耳朵:“听到没?” “唉知道了,烦人。” 苏澈捂着自己泛红的耳朵,忿忿觑她一眼,依旧维持冷酷的形象,“你老公还在那边等着你,回去吧,下次见面,我要抱抱小外甥。” 苏晚筝捏着他的手背微笑:“你想要小外甥还是外甥女?” 苏澈还真认真想了想:“女孩最好,我能护着,生男孩的话,指不定会变成我这样。” “变成你这样怎么了?不是挺好。”苏晚筝顺顺他的头发,“在医院好好照顾自己,听李医生的话,等孩子出生了第一个抱过来给你瞧。” 看着李医生将苏澈推远,她手掌被男人从身后握住,淡淡气息从头顶飘下:“李琼墨说,苏澈动完手术到出院的时间,正好和你预产期一致。” “真的?”她眼睛一亮。 “嗯,双喜临门。”他握紧她的手掌,将她拢在怀里,“不过在那之前,都得在家好好休养身体。” “我能不喝那补药鸽子汤了吗?” “医生说了得喝。” “我问过其他的孕期妈妈,人家都没喝的。” 男人沉眉在这不听话女人的小腰上掐了一把:“你跟她们体质一样吗?这点没商量。” “……” 连喝几个月的药汤,席江燃也没把她放在家里空窗,几乎每周都带她去一趟外地度假。 海边、湖泊、山顶,哪里是最近网络盛行的美景就去哪里。 一开始,还是两人手牵着手散步逛街。 不知不觉,肚子撑大了,走几步都吃力,席江燃便挑选那些能开车去的景区。 再慢慢,她也不愿多动了,到了晚上睡不好,白天只能半倚着的地步。 除了每天忙的基本事务外,席江燃推掉所有其他工作,每晚早早抵家,给太太按肩按腰,再到浮肿的膝盖和小腿。 她的身形逐渐丰腴起来,每晚对镜子掐着自己的腰,满脸的欲哭无泪:“席江燃,这么胖以后怎么办呀。” 席江燃笑着从后面圈住她,不多说,让她摸摸自己的腹部。 “你的腹肌没了。”苏晚筝捏捏他平坦有了点赘肉的小腹,惊讶。 “嗯。” “没锻炼?” 她惊讶看着镜子之中男人精瘦的脸庞,眉眼浓郁,漆黑瞳孔里映着她的脸。 他摇摇头,握住她的手背:“等孩子生下后,我们一起。” 苏晚筝曾经看过一个故事,是一个罹患癌症的小男孩,因为化疗剃去了光头,形象自卑使他成日戴着帽子生活,他的父母为了让儿子宽心,便都为儿子剃掉自己的头发,成了光头一家人。 她犹记得当时看这个故事时还感动得在他面前掉眼泪。 如今,自己竟成了其中的主角。 她回身主动吻了他一下,胳膊顺势勾住他的脖子:“那,我们就比谁减得快,罚他洗一年的碗筷。” “怕你?” 他轻笑,俯身把她抱上床,“该睡觉了,太太。” 逐渐地,时间推移至大雪凛冽的寒冬。 在一个气温骤降的清晨,一则爆炸性的新闻蹿上热搜顶端。 万年不上微博的席江燃,在继上一条公开婚事后,发的第二条微博。 那是两只大手捧着一双粉嫩小脚的照片,粉色背景铺设,温馨又柔软的画面。 配文只有短短几字—— 欢迎下凡,我的小情人。 (正文完) 第185章 陆翡VS时苒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续148) 新年伊始,时苒脑袋轻轻枕靠在玻璃窗上,无神无力看着窗外的景色。 榕城今年实施了限烟花令,漆黑夜幕里只有几点零星。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新年夜会这样度过。 无耻? 陆翡细细品着她这两个字,左手开车,右手淡淡抚摸下颌,唇畔勾笑。 指尖还残存着她的味道。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接近她,抱着她时,身体又软又轻,馨香的味道蹿进鼻尖里,淡淡袅袅的。 “陆翡。” 她有气无力地说,“能把手机借我,打个电话吗?我的手机被摔坏了。” 陆翡轻轻把手机丢到后座,“060826。” 时苒蜷窝着身子,猫儿似的躺在那,警惕背对着他,握住他的手输入密码。 陆翡从后视镜里看她拿着自己的手机,喉结忍不住翻了下。 这种感觉,就似他们在十指相握一般。 察觉到自己想法可笑,陆翡轻嗤,长指点着方向盘。他什么时候走纯情路线了? 时苒问:“你还有06年的女朋友?” “……” 他唇角冷斜,将车子拐上大道:“我跟你垃圾桶里找的男朋友不同,遵纪守法好公民。” 时苒只是撇了撇嘴角,握着手机给家里座机拨了通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才接。 接通时,听筒那端热闹腾腾的,妈妈熟悉洪亮的声音传来:“喂啊。” “是我。”与她平日里的乖巧不同,态度冷冰冰的。 黄雁听到女儿的声音,顿了下,尔后笑着道:“哦,苒苒啊,刚刚在吃饭呢,没听到。” 时苒听着那端热热闹闹的氛围,有人在行酒令,有人在猜灯谜,调侃欢呼声一浪接一浪。 家人聚会,她从未被邀请过出席。 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 时家黄家都是小门小户结合,封建思想严重,生了时大器后,就把时苒当野猴子一样放养。 按他们的话说,女儿家生出来迟早都嫁出去的,不如放她一个人到外面闯,傍上个有钱的再回来。 她深吸口气,淡漠着腔调:“就是跟你们说一声,今年我不回去过年,洛扬也不回去。” “哦,你们都忙是吧。” 黄雁语气听不出起伏,只是微笑地问,“那今年的,那个……” 她支支吾吾的,时苒闭了下双眼,满脸布满不悦:“时大器都已经20岁了,还从我这伸手要压岁钱,他就不能出去找份工作吗?” “哎呀,在找了,在找了的。” 黄雁陪着笑容,“你说爸妈把你一个人带大也不容易,都供你上了大学,你弟弟都没能上成……” “那是他自己考不上。”时苒扶额,她压眉沉脸,不想再跟她这无理的一家人闹。 从她毕业得到第一份工作起,剥削就从没停止。哭过闹过上吊过,从不曾见他们有改变。 “今年你哥谈了女朋友,你也知道现在小女生很花钱,要买包买花的,哎哟,遭罪得很,今年零花钱怎么也不能少,好不好?算妈妈求你。” 时苒气到胸闷:“你也知道现在女生处处都花钱,你还想克扣我的钱?” “哎呀,你不是有洛扬吗?洛扬多吸金啊,你没有,他肯定也有啊。” “你别跟我提他了。”她语气冷冷地道,“零花钱我是不会给的,就这样,挂了。” “喂,时苒!” 黄雁一怔,还想喝住她,电话已“嘟嘟嘟”被挂断。 时苒气得将手机狠狠扣下,胳膊搭在额头上,捂住眼睛。 心烦意乱。 朋友圈里都在秀年夜饭,秀行程机票,秀世界美景,独独只有她被这个世界遗忘了。 陆翡将手机收回去,趁势回头看那低气压的女人。 她侧身躺在那抱住自己的胳膊,长发凌乱肆无忌惮落在座椅上,遮挡住脸颊,只露出一个白皙的下颌。 陆翡黑眸掠过丝情绪,唇角牵笑,调转车头,十分钟后抵达一座霓虹闪烁的建筑前:“下车。” 时苒皱眉睁开眼,被窗外那灯光刺得睁不开眼:“这是什么地方?” “好地方。” 陆翡俯身把她拉起来,霓虹光芒描摹着他脸颊轮廓,仿佛在发光般,他向来放荡不羁的瞳孔里一抹浅笑。 她现在很想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却莫名被他抓出车子,抬头看到那招牌,惊然:“夜……夜店?” 时苒进门前,像踩到结界似的甩开他的手,排斥:“不行,我不进去。” 身旁旋转门进进出出的各色人,拥着莺莺燕燕的男人,拿着酒瓶酩酊大醉的,勾肩搭背放声歌唱的。 有个刺青大汉拎着酒瓶,还朝她吹了声口哨。 时苒一抖,下意识往陆翡身后躲了下。 对于她这三点一线、宁静度日的普通市民来说,这超乎她的交际范围了。 陆翡上下瞧一眼她纯得不行的打扮。 黑色衬衫配白色长裙,长发柔美在肩膀束成一侧,露出漂亮修长的脖颈,雪白发光般,让人有想吻一口的冲动。 陆翡拉过她,发丝触到他的下颌。 他俯身,呼吸粗重了几分,哂笑:“像你这样的小老师最受欢迎。” “你有病。”时苒瞪他一眼,要逃,陆翡根本不让,轻松把她拎进门里。 震耳欲聋的歌声,人类疯狂的尖叫狂欢,时苒以为自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她怔着,凝视着这片她从未接触过的社会另一面。 陆翡拉着她在卡座坐下,兔女郎扭着翘臀端酒瓶来,瞧一眼时苒,像看新大陆似的笑了下。 时苒局促紧闭双腿,双手压在膝盖上,恨不得把眼前的陆翡撕成碎片。 谁料下一秒,那兔女郎直接往陆翡膝上一坐,“陆少,您都好久没来看人家了。” “喂……” 时苒被那活色生香的画面吓得,跟受惊的兔子似的从椅子上弹起,背过身去。 气到耳根都红了,攥着白皙的拳头:“陆翡!” 陆翡轻撑着下颌,笑了下。瞧她那不经人事的模样,愈是心脏发痒。 他长指点了根长烟,迷人吸食一口,拿起桌上杂志拍了拍女郎的后背:“起来,没看见吓到人了?” 女郎哼哼两声,轻佻觑一眼时苒:“她是谁呀。” 时苒咬着鲜红欲滴的嘴唇低头,将头发别到耳朵后面。 可怜又可爱。 他玩味欣赏她的窘迫与不安,换了个坐姿:“小老师。” 女郎娇滴滴地说:“陆少,你喜欢老师这一卦的,我也可以啊,你要不要……” 陆翡一眼都没落她身上,勾勾手指。 那女郎娇笑凑过来,听到直入耳廓两个字:“太脏。” “……” 女郎脸一热,像被凌空打了巴掌似的,受伤看着他。 明明每次陆少来店里都会点她陪酒,虽然没真越轨过,可她知道他也是喜欢她的。 女郎气得攥拳,瞪着面前的时苒,怎么也不相信她会输给这么个清汤寡水没品位的女人。 时苒不知为何那女人灰溜溜跑开了,还红着眼睛,她瞪陆翡:“你对人姑娘说什么了?” 他玩着酒杯,给她倒了一杯酒,似笑非笑的口吻,故意捉弄:“想听么?” “……” 禽兽。 时苒恼羞,恨不得把酒泼他脸上。 “尝一点。” 陆翡把酒推到她面前。 时苒没好气地起身:“我不喝酒,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陆翡晃着酒杯,视线随着液体妖冶的颜色晃动:“回去,你回哪?” 时苒哽了下。 陆翡托着额头,“没钱,又没电话,大过年的你除了跟着我,好像别无去处。” 时苒咬着嘴唇,的确如他所言,被陆翡带走时她什么也没带,现在身无分文,又不认识这里的路。 “喝了这杯,我请你住五星级酒店。” 时苒对他保持绝对警惕,“不必,你借我点钱就行。” “没问题。”陆翡微笑将酒瓶推到她眼前。 时苒咽了下口水,盯着里面淡色的液体,苦厉的味道钻进鼻子里,很难闻。 陆翡倚在沙发里,欣赏着小老师端起酒杯放在鼻尖嗅了嗅,小老鼠似的皱鼻子,然后张开红唇,咕嘟咕嘟喝进去。 …… 洛扬脸色深红坐在床边,狠狠把家里东西摔了个遍,胸脯剧烈喘息。 他狠狠摘下眼镜摔在地上,用力捋了下短发,凌厉双眼闪着寒光。 想起最后时苒被陆翡抱走的模样,想起陆翡那句“谢谢你的新年礼物”,他青筋绷起,心脏翻涌沸腾。 自己的女人被当面夺走,等于直接剥去男人的脸面。 他忍受不了。 其他女人可以,偏独时苒不行。 她是他的女人,是他未来的妻子,她的身体、清白,一切都是他的。 气息平静下来,他整理好态度,打给时苒。 突然,地上碎屏的手机响了起来。 “草。” 洛扬狠狠骂了声。 他躁郁地抓了下头发,修长双腿烦躁点地。 半晌,又想起什么,他打电话给了黄雁。 家里铃声又响起时,有人笑着调侃道:“哎呀,老黄,你荣升大老板了啊,这一晚上家里座机就没停过啊。” “什么老板,真是别闹了。”黄雁咯咯笑着,小跑到座机旁接通,“喂?” “妈,是我。” 黄雁眼睛一亮:“哎呀,小扬啊,怎么突然想起给妈打电话了?” “时苒联系您了吗?” 提起时苒,黄雁表情微沉,压低声:“联系了,不过那死丫头是用一个陌生电话打的,她没跟你在一起吗?” 洛扬俊容狠狠一沉,攥紧手机。 陆翡。 时苒果然还跟他在一起! 他压着怒:“妈,你把号码给我。” “行啊,扬扬,你听我报一下哦,号码是……” “谢谢妈,先挂了。” “扬扬啊。” 黄雁又突然叫住他,语气柔和,“刚刚我还跟苒苒说呢,让她给弟弟一点压岁钱,这臭丫头倔得很,就是不肯给,我想啊……” 洛扬听过她无数次这样的说辞,也早已习惯,淡漠抿唇:“妈,我知道了。你们在聚会?我等下开车过来,给大器包红包。” “诶,真的啊?” 黄雁见钱眼开,差点没跳起舞来,“好啊好啊!那我把菜给你留着哦,你直接过来吃就行,大家伙都在呢。” 洛扬淡淡勾唇,笑容不及眼底,将电话挂断。 他冷脸盯着纸上的号码,拨通。 不过一会儿,陆翡慵懒的声音响起:“喂?” 洛扬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你带她去哪了?”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会去什么地方,洛先生不比我清楚?” 陆翡叼着烟笑了,“就洛先生你经常带女人去的酒店。” 洛扬神情一滞,猛站起身:“你在时苒面前胡言乱语什么?我从没带女人……” 陆翡笑而不语,温然凝视面前的女人。 小老师已经喝趴了下去,嘴里一阵阵的胡话。 骂陆翡,骂洛扬,骂家人,哭哭啼啼地说自己这辈子怎么一个好人没遇到过。 哭完再吐,吐了继续骂。 他不厌其烦,给她一次次收拾干净。 现在是吐累了,趴在桌子上酣睡过去。 他眼底沁着温和:“别担心,她已经在我身边睡了。” 洛扬身体绷紧,拳头一寸寸攥紧,俊容惨白:“你对她做了什么?” 第186章 你比我还渣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陆翡轻轻一笑,直接挂了电话,手机关机。 他俯身去查看女人的情况,她却突然跳起来,头发甩了他一脸,殷红着脸庞:“谁啊!” 陆翡摸了摸她的长发:“你希望是谁?” 时苒跪坐在沙发上,眼中迷蒙,方才又哭又吐,小脸脏兮兮像不洗澡的花猫,却格外惹人怜爱。 “洛扬……” 陆翡正打算把她抱回家好好清洗,听那两个字就上火,俯身姿势顿住,幽幽瞪他:“你再说一遍。” 她却浑然不觉,双手像抓到栏杆似的,毫无警惕抱住他的脖子:“洛扬……我要跟他分手,再也不见他。” “当真?”陆翡耳尖一软,把她拦腰抱在怀里,唇瓣淡淡贴着她的耳廓。 “我是老师,一言既出……” 她扬着醉醺醺的脸颊,小手一挥,差点挥到他手上,“多少匹马都追不回。” 他阴转晴,摸摸她的头发:“乖。” 离开夜店,开门上车,陆翡将软得没骨头的女人放在副驾驶。 “你手机响哎。” 时苒歪着头,眯眼指着他的裤子口袋。 那都是洛扬来的电话,伴随十多条骂他的短信,陆翡刚才看了一眼,没理会。 此刻,他眯起似笑非笑的眼眸:“你眼睛往哪盯。” 时苒眼睛小鹿似的转动,抿着那光泽粉润的唇,往他裤子一指。 他托下腮,黑色尾戒光芒危险:“没事盯我裤子干什么?” 她一字一句回答:“洛扬也有一条。” 话一开口,她就口若悬河,停不下来: “洛扬那条还是我给他挑的,花了我半个月工资呢,虽说工资是他付给我,但我都很少用他的钱,我想以后结婚了,也能经济独立,尽量不花他的钱……” “……” 才说分手,又提起那男人! 陆翡烦躁揉揉耳朵,就不该趁她喝醉犯浑,给自己他妈添堵受。 肚里有气的男人,气都撒在油门上。 另一边,也有一人因愤怒急速飙车。 洛扬攥着手机,始终无人接通的电话,他双眼猩红,攥得方向盘上留下深深掌印。 他脑海里发疯似的回播陆翡那轻佻又餍足的声音,他说时苒在他身边睡了…… 他竟然敢! 时苒竟然敢! 绿灯在眼前亮起,他视若无睹一拳发狠砸在方向盘上。 车子开到黄雁家门口,洛扬花了几分钟平复情绪,沉着血色的眸敲响房门。 “来了来了!”黄雁即刻跑上前开门。 看到洛扬阴沉的俊容出现在眼前,仿佛看到无数人民币在眼前闪烁,“等你好久啦,扬扬,快进来。” 此时已经十二点过,黄家和时家的亲戚都走光了,只剩时大器醉醺醺躺在沙发上。 黄雁将头发拢起来,给他拿了双拖鞋:“他和他爸都喝多了,你别介意,家里有点乱。” 时大器躺在沙发上,呜咽着:“好难受啊,小美——” 黄雁心疼回头看一眼儿子,转而又扯着嗓子往厨房里喊:“小美!醒酒汤还没好吗!” “妈妈,来了——” 一道柔软的女声传来,洛扬循声望去,便见一女人端着锅汤走出来。 她穿着喜庆的大红毛衣,衬得肤色雪白,腰肢极其的细,铅笔裤包裹着双腿,极好的身材。 韩玲美经过玄关时,目光触及到洛扬高大矜贵的身形,愣住脚步,晶莹的眸里划过丝惊异。 洛扬毫无情绪地与她对视。 曾经跟时苒一起在时家吃饭时,听时大器提过多少次他的女朋友美若天仙。 美是挺美,只可惜他今日无心欣赏。 韩玲美下意识放慢步伐,柔声问:“妈,这位是?” “就跟你一直说的,时苒的男朋友,洛校长。” 黄雁嫌她动作慢,将醒酒汤夺过来,去沙发旁喂儿子,“小美正好,你替我招待下洛校长。” “哦。” 韩玲美抿了下艳丽红唇,低头娇羞走过去,“洛先生,我叫韩玲美,可以叫我小美。” 心底难掩澎湃,这男人冰寒又极具魄力的目光,让韩玲美心脏痒痒的。 原来这位就是洛扬,比想象中要英俊得多。 他身材修长,身上这件西服一瞧就价值不菲。 韩玲美出身一般,高中都没上过就来榕城打工。 结识了不少城里姑娘,慢慢懂时尚会打扮后,收获了不少男孩的追求。 她是很有野心的,在一众追求者里挑中时大器,因为他肯舍得给自己买两万多的包。 谁知,真跟他在一起后才发现这男人有多窝囊。 要工作没工作,没钱天天啃老,还没半点上进心。 韩玲美一直不甘心,在默默找寻机会傍上更大的金主。 而现在,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她知道,时苒有那么多钱给时大器,都是因为这位洛先生。 悄悄咽了下口水,伸手想去脱他外套,娇滴滴的:“洛先生,我帮您脱外套,你坐下吃饭就是。” “红包在这,我就不吃了。”洛扬剑眉轻蹙,将红包压在杯下,疏离分明。 韩玲美不死心,将长发挽在侧肩,故意露出自己白长的脖颈:“留下来一起吃吧,我陪你。” 洛扬皱眉侧身,清眸里显而易见的厌恶:“我还有事。” 韩玲美眼中难掩失望,却仍不放弃,拿起自己的大衣:“那我送你出去吧,洛先生。” 洛扬凝了下肃穆的眉心,没说什么,开门离开。 韩玲美见机会来了,对黄雁道一声先走了,便快步跟紧洛扬的步伐。 “洛先生,您别走那么快。” 她踩着高跟鞋小步跑向他,看到花园里停着的那辆大奔,心跳漏了一拍似的。 眼底对他深深的野心变成了迷离。 这么完美的男人……她打一辈子工才能遇见一个。 洛扬开车门时转身,韩玲美趁势鞋跟一歪,往前踉跄跌倒。 一切发生得很快,洛扬凝眉去扶她,碰上女人软腻的腰肢时,呼吸沉了一瞬。 “对不起,洛先生……” 她声音发软,两手搭在男人胸膛上。 触碰到那有力的胸肌时,心脏快停止跳动。 这样健壮强大的男人…… 瞬间,涌上一股想沉沦于他的可耻欲望。 “你想干什么?” 洛扬扯住她的手臂,冷着眉眼。 “我……我只是不小心,对不起。”韩玲美连忙道歉,一串眼泪欲落不落的。 “滚远点。” 洛扬只冷淡吐出这三个字,厌恶地推开她上车。 心情不爽,待谁都一样。 他此刻满心只有时苒的去向。 毫无怜悯扫一眼后视镜里女人站在风中,痴痴看着自己的身影,嗤然关上窗户。 大奔开到尽头转弯,抵达附近一家清吧。 洛扬不想回家,回那个有时苒痕迹的地方。 只要看到那些,就想起她今晚在别的男人床上,无法忍受。 洛扬进酒吧便直接点了五瓶高浓度蒸馏威士忌,领带一扯,发泄似的往唇瓣里灌。 全然没注意酒吧的门徐徐推开,韩玲美躲在一客人身后溜进来,一眼就见到吧台上喝酒的男人。 她微笑,心生一计。 挥手叫来酒保,给他塞了钱和一叠药粉,指了指洛扬,“动作偷偷的,别让发现,听见没?” —— 车子一晃一晃很舒服,时苒靠着便睡着,全然没在意带着情绪飙车的男人。 陆翡觑她一眼,明明那么正经的衬衫,被她嫌热乱扯成不正经的模样,锁骨露了大片,胸膛皮肤粉白,分明在诱使人犯罪。 “欠货。” 他嘴角勾了下,转进花园里,俯身把女人从车上抱起来,大步流星走回家。 “陆少,您回来了……啊!” 一直照顾陆翡生活起居的朱管家见他怀里抱着个女人,吓得不轻。 “老朱,收拾间屋子出来。” 陆翡极其平淡地吩咐。 “陆少,这是……” “女人,没见过?” 见过是见过,可这女人衣衫半露的,满脸绯红又睡着了…… 朱管家没法不往别处想。 他压低声为难地说:“陆少,您什么时候把女人带回家过?不是嫌脏的吗……” 陆翡脚步一定,俊容忽而一笑,将怀里女人给他看:“脏?” 朱管家定睛一瞧,眼神变了变。 哟,真是个水灵姑娘,皮肤白皙娇嫩,睡得像婴儿般美好。 除了不容玷污的纯净感以外,这幼圆却精致的五官,怎么看怎么像极了一人。 朱管家抚着胡须调侃:“这又是你哪里骗来的姑娘?” 陆翡气得忍不住踹他:“滚去准备房间。” 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陆翡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俯身时,沉黑眸中难见的柔光。 自上而下地凝视她。 想吻上去,但趁人之危小人也,他不会这样做。 但这样静静注视着她,也足够。 “陆少。”卧室房门被敲响,是朱管家,“你的手机在响。” “来了。” 陆翡直起身走出卧室,朱管家便留在门口等待,隔着房门缝隙,看那躺在床上的女人。 熟睡时,那侧颜轮廓更像。 朱管家摸着胳膊,不禁有点怵得慌。 陆翡拿着手机到阳台去接,语气慵懒,“这么晚做咩啊。” 是他酒肉朋友之一:“请你来喝酒啊。” “哪里?” “清吧,没女人的哈。最近重新装修过,环境不错,我照片传你手机。” 陆翡给面子地打开照片,懒洋洋看一眼。 刚想回绝过去,吧台上坐着的身影却吸引住他的视线。 “来不来啊?”对方急不可耐问。 陆翡沉声:“把视频打开。” “啊?犯什么病?” 那人骂骂咧咧还是开了视频。 陆翡眯眼盯紧:“转到吧台,我看看坐在那的男的。” 对方嗤笑:“我草,你女人看多了对男人感兴趣了?” 陆翡不理睬他,虽然视频离得远,但依稀能辨认出那就是洛扬。 手边放着不少酒瓶,他半伏在吧台上,显然醉得不轻。 “怎么,你认识?” 那人摸着下巴评价,“他旁边那妞倒不错,红色毛衣啧啧,够性感,腰挺细的。” 陆翡眯眼注视坐在洛扬身边,手臂扶着洛扬的纤细身影,薄唇勾起耐人寻味:“嗯,认识。” 他平静给这位朋友的卡里打了十万块。 “卧槽,你干嘛?” 陆翡换了个倚靠的姿势,手机搁在耳边:“去帮我盯着吧台上这两人,一路跟着,到哪里都跟我汇报一声。” “……老子什么时候成你线人了?” 陆翡眉心一拧:“那把钱转回来,老子找别人。” “行行,不是钱的问题,兄弟情义,我帮你这一回,懂?” 电话挂了,陆翡饶有兴致地玩着手机,漆黑视线深邃带笑。 总算给他抓到现行了。 …… 洛扬吹完三四瓶,意识已经被酒精夺了大半。 他身体都坐不稳,也完全意识不到里面被人下了东西,只觉得浑身都热。 每个皮肤毛孔都在用力呼吸,散发叫嚣着难忍痛苦,无数只小虫子啃噬身体的感觉。 他渴望找点清凉的东西让身体舒服一些,却连站起来都困难,双腿发软。 便在这时一双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洛扬身体僵住,低头循着那雪白的手臂望过去,赤黑眼底一片深红,血丝裹着眼球。 韩玲美扶住他的身体,柔声说:“洛先生,你喝醉了……” 就是这声音,像拨琴弦似的弹他心扉。 “我送你回家吧。” 韩玲美从男人眼里看到那火热,红唇勾一抹笑,扶着他往车里走去。 而酒吧某处,陆翡的朋友也叼着烟起身。 韩玲美把洛扬搬上车时,洛扬就粗鲁地覆上来吻她。 “卧槽,这么刺激。” 陆翡朋友吓得烟掉地,连忙躲在一旁跟陆翡汇报情况。 陆翡轻笑一声:“拍照,全方位无死角,发过来。” 朋友大笑了声:“妈的,变态。” “洛扬……” 韩玲美娇羞唤他的名字,双手勾他的脖子,动情与男人野性的视线交汇,仰头主动吻他的唇。 近半小时,车身起伏不休。 …… 翌日。 时苒撑着酸疼不止的身体坐起来,迷茫看着周围的环境。 她在一间陌生的卧室里。 大脑受到这个信号时,她惊然捂住自己的衣服,往身边一看。 又长吁口气,还好,没有男人。 时苒随意将头发扎起来,触电似的快速下床。 她从小到大……都没在外面过过夜。 不管这是谁家,时苒只祈祷别是陆翡…… 她深吸口气,打开房门。 一袭酒红家居服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手端咖啡,洗过的黑发晶莹,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下滑,直直流进敞开的锁骨里。 “……” 时苒呼吸凝滞,如遭雷劈。 一定,一定是她开门的方式不对! 她撤回门内,重新开门出去。 陆翡已经起身,握着门把,把她强势挤到墙角,捏着她的下巴,左右打量:“什么表情?嗯?” 时苒身体一抖,连忙拍开他的手:“麻烦你自重。” “自重?你也有资格跟我提这两个字。” 陆翡嗤,手臂往墙上一搭,强势霸道的男性气息笼罩她,“昨晚是谁喝醉了趴在我身上,求着要去我家,进我的卧室,睡我的床。” “趴……” 时苒白皙的脸唰一下泛红,“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虽然她对昨晚没有记忆,可她万万不可能那么没节操吧。 陆翡云淡风轻看向身后的工具人:“喏,老朱,你也看到了吧。” “……” 老朱心里腹诽这头狡猾的狼,也是敢怒不敢言,“……是的。” 时苒双腿发软,骨头都麻了。 大脑嗡嗡作响,小脸憔悴:“我……我还做了什么?我不记得了。” 陆翡露出柔弱如花的表情,转身掩面:“你,骑在我身上,拽我的扣子,要脱我的衣服,还说今晚一定要办了我,这些你都忘了?” “不是,我不可能……” 时苒脸颊涨红,连忙伸手去抓陆翡,“陆翡你别骗我,不可能……” “你要干什么,别碰我。” 陆翡忽然轻轻唤了声,胆怯往旁边一缩。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她真是个女流氓。 “你自己看,你昨晚的暴行。” 陆翡轻轻扯下浴袍一角,冷白健硕的肩膀上,有好几道清晰的抓痕与咬痕…… 时苒大惊失色,抓着男人的手臂仔细看:“这……这都是我做的?” “不然呢。” 陆翡把衣服拉上扣好,泫然欲泣,“轻薄了我,还不记得,你这女人比我还渣。” “我……”时苒已然当场石化。 她哪有,这怎么可能…… 朱管家静默站着,努力不破功。 这老狐狸,他料陆少早上抓着家里的猫往背上挠什么,原来…… 陆翡低迷地说:“算了,你不承认也罢,我已经拍照存证了。” “你……还拍照了?拿给我看看。”时苒连忙追过去,她还真想看看自己都不认识的另一面。 “不行,我只有一份照片,要是你给我毁了,就没证据了。” 陆翡冷声道,“我要发给你们校长瞧瞧,看看他招的都是什么老师。” 时苒一抖,校长就是……洛扬啊。 这要发给洛扬,那真就世界末日了! 她连忙拦住:“我、我只是喝醉了而已……做的那些都不是真的,你别告诉洛扬好不好?” 第187章 无耻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陆翡冷然发笑:“现在知道讨好我了?平时怎么跟苏晚筝骂我的?流氓、渣男、种马,嗯?” 这小傻虔诚地双手合十:“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昨晚我没真的跟你……那个吧,那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吗?” 陆翡傲娇地别过头,不予理睬,径直走向餐桌吃饭。 时苒小步追上去,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乖乖认错:“真对不起,陆少,我错了还不行吗?” 陆翡端着架子,双腿一翘:“喊我什么?” “……” 时苒低眉,“陆翡。” 特别喜欢听她唤自己的名字,声音细柔软糯,棉花糖似的任人揉搓。 陆翡浑身舒畅,坐在欧式椅里玩弄刀叉,笑道:“叫哥哥。” “……”无耻。 “哥哥。” 声音很小,几乎咬牙切齿。 陆翡魂都几乎被夺去。 “乖妹妹,药膏会上?” 时苒攥紧拳头,瞪他得意的后脑勺。 学聪明了,不会白给他服务:“上了药膏你保证不会说出去吧。” “嗯。”他懒洋洋回应,从肩上剥掉睡衣。时苒眼睁睁看他又将那伤口露出,心脏抽搐了下。 一片深红,触目惊心。 她深吸口气,低头瞧自己幼白的五指,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怎么也不能抓出这种痕迹啊。 陆翡见她怀疑,低笑道:“还不快点?” 时苒愣着应一声,棉签沾染药水涂抹在他皮肤上,这男人皮肤是真比女人还白,名门富少这身体都用金钱堆砌来的,但肩颈肌肉线条又十分好看,不显娘气。 看不出他这花天酒地的男人也会健身? “看够了没?”陆翡托着下腮,视线幽幽地。 时苒回了神,耳朵尖蹿上细粉,胡乱涂了几下,把他的衣服扣上,乖乖说:“好了。” “这么害羞,小老师没见过男人身体?” 时苒瞪这言行不端的男人,她一直在学校工作,规规矩矩的环境,哪有人朝她开过这种玩笑。 “没事的话,我能走了吗?” 陆翡手指淡淡抚着眉毛:“去哪里,我送你。” 时苒低头搓着手指,“不必了,我坐公交车……” “你有钱吗?” “你能不能借我点,我下次还你。” 陆翡往口袋一摸,摸出几张金卡扔在桌面上。 “……” 时苒不理睬他满脸转身去跟佣人们借钱。 可留在公馆这几个佣人谁不知道少爷的用意,没人敢借现金出去。 最后,她还是走到陆翡面前。 陆翡勾着车钥匙,看着她的眼神饱含警惕:“送你可以,但你保证在车里不会对我做什么。” 时苒忍着情绪发飙的冲动:“我不会,陆先生,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陆翡打开房门,幽幽瞟她一眼:“原本是清楚,昨晚过后,又不清楚了。” “……” 半小时的路程抵达公寓。 时苒开门下车,抱着胳膊站在晚冬的寒风里,身子发颤。 一步步走到熟悉的家。 斑驳掉水泥的墙壁、贴着小广告的台阶、堆满垃圾的墙角…… 无数个怕黑的夜晚,她牵着洛扬的手走上台阶,他宽厚的臂膀紧紧拥着自己,给予她安全感。 曾经短暂的幸福让她以为那就是永远。 钥匙开门,昨晚的凌乱还在,她站在卷起一角的地毯上,抱紧冰冷的身体。 眼前狼藉让她脑海回游昨晚经历的一切,他深红暴怒的双眼,毫无怜惜压着他的身体…… 她找了件外套披上,然后开始打扫家里。 两人的合照碎了一地,曾经他跑遍全城给她买的限量毛绒熊被扯掉一只耳朵…… 她脸色苍白,俯身把那些破碎的东西归到原位,坐在沙发上出神。 周边一切明明都复原了,可她坐在这家里怎么仍觉得阴森森的。 已经快中午了,洛扬还没回来。 她在床上自己屏幕碎裂的手机,一下跳出许多个未接电话,有洛扬的也有苏晚筝的。 洛扬…… 时苒心脏轻轻揪了下,犹豫着,打到他的号码里。 “喂?” 然而,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道慵懒缱绻的女声,蛰得她耳朵疼。 时苒身体一抖。 像一阵电流划遍浑身,将她的血液凝结成冰。 她确定了那是洛扬的电话,指尖泛凉,颤抖着慌乱问:“你……是谁?洛扬呢?” 韩玲美微眯起瞳眸,慢条斯理披上男人的衬衫,遮盖住光裸的身体。 酒店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洛扬黑沉着脸推开玻璃门,他光着上身走出,腰间围着一条浴巾。 房内顿时雾气袅袅。 韩玲美倚在床上,宣誓性地晃了晃手机。 洛扬瞳孔一缩,步伐凌厉地快步而来:“你干什么?” 韩玲美凑近男人,衣衫半敞,指尖点在男人的唇瓣上,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然后,对电话那头说:“小姐,请问你认识这个电话的主人吗?” 时苒一僵,表情顿住:“我……认识,他是我男朋友。” 听到时苒那头熟悉柔软的声音,洛扬喉结轻滚,双拳攥紧。 韩玲美反应极快地微笑:“那太好了。我是酒吧服务生,昨晚您先生在酒吧喝酒的时候,把手机遗落在桌上了。” “是吗。” 时苒相信了,抚着胸口喘了口气。“那麻烦你把酒吧地址给我一下,我来拿。” 韩玲美红唇微勾:“没事,你把你家地址告诉我,我送来吧。” “好,我家地址是……” 洛扬墨眉一沉,劈手过去把手机夺过来,狠狠掐断电话。 韩玲美被那力道甩到床上,胸前衬衫开了几颗扣子。 她娇愤看向男人:“那么用力干什么,讨厌……” 话音还没说完,衬衫已经被男人伸手扯开。 “啊!” 韩玲美尖叫一声。 洛扬阴着俊脸,对她身体毫无反应。 抓着那衬衫本想穿上,拿到鼻尖嗅了嗅,又嫌恶扔到地上,一颗颗扣好西服。 韩玲美看着男人的举动,分明是嫌她脏,心脏一刺。 她将头发甩到一旁,冷笑道:“你再嫌脏,昨晚我们也做了。你是喜欢我身体的,你不承认,但我知道。” “犯贱也给我有个度。” 洛扬从夺过桌上的包,从里面抽出三十多张纸币甩在她脸上,冷脸恶狠狠指着她,“拿着给我滚。” 韩玲美满头发都是纸币,床上也是灿烂的鲜红一片。 她咬紧唇瓣,收紧苍白的手指,故作怜惜:“我做错什么了?分明是你昨晚喝多了,把我摁到车子里那样……我根本抵抗不过来。” “我强你?” 洛扬伸手用力揪起她的长发,猩红着双眼瞪她,“要不是你这表子给我下了药,我会赏你一眼?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狠狠将女人甩回床上,看她伏在那里哭,转身便走。 到门口时,洛扬停了脚步,阴冷脸颊阴森森刺过去:“还有,你少对时苒有什么想法,若让我发现,我让你全家陪葬。” 韩玲美双瞳睁圆盯着他,死死抓住床单,咬紧唇瓣:“洛扬!你不能不负责!你别走!” 房门“咚”一声用力关上,震得墙壁在晃。 洛扬回公寓前,去男士精品店买了衬衫换上,又喷了些香水,遮盖住韩玲美的香味后,才开车回家。 车上有昨晚激烈过的痕迹,女人的内衣内裤一地,洛扬嫌恶扔到附近垃圾桶。 抵达公寓楼下,洛扬静静收拾好情绪,想好等会面对她时该说什么。 昨晚不可否认他们都做了错事。 虽然她跟陆翡走了,但昨晚自己毕竟打了她,那一连串暴行他想起,都想狠狠捶自己。 论错误,他犯得更多一些。 想通这些,洛扬去花店挑了一束新鲜带露珠的玫瑰,上楼敲响房门。 时苒开门时,一束清香的花朵差点挤到她的脸上。 她被那鲜明的颜色吓到,颤颤退步。 “是我。” 洛扬淡漠的脸颊从花后出现,他抿着薄唇,眼眸复杂凝视着时苒。 时苒懵住了,接住那束花,“你怎么……” “手机丢了找回来了。”洛扬关上房门,疏淡自然,仿佛昨晚的争吵打闹不复存在。 两人静默。 洛扬换好拖鞋,走近她身边时,时苒下意识闭紧眼睛后退,用玫瑰花挡在眼前。 他手指颤了下,心疼在胸膛蔓延。 看看他昨晚做的混账事啊。 他掌心冰凉,抚摸上女人的脸颊:“有没有哪里受伤?” 时苒身子一抖,慢慢睁开双眼,入目是男人英俊温柔的面庞,毫无掩饰担忧与心疼。 “你不生气了?” “昨晚是我的错,不该那样对你。”洛扬低头吻了下她的手腕,他昨晚掐那里很狠。 现在,她的手腕上包了一圈崭新的绷带。 洛扬捏着她的手背,指腹浅浅摩挲:“陆翡给你包扎的?” “嗯。” 时苒谨慎又害怕地看着他。 她这样回答,就证明她跟陆翡昨晚一直在一起。 她怕洛扬会像昨晚那样震怒生气。 可洛扬只是平静微笑,仿佛早有预料:“改个时间,我还要谢谢他替我昨晚照顾你。” 时苒胸口心跳抽搐,抿紧干涩的唇瓣。 她看不出面前微笑的男人是在生气,还是缓平了情绪,始终绷着那根弦。 “花喜欢吗?”洛扬微笑。 “……你真不生气了?” “真的不生气。” 洛扬摇头,像往常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苒苒,我饿了,有午饭吗?” 时苒低着头捧那束,火红的颜色,很衬她的纯洁雪白。 她低头时唇角有一丝笑意:“有。” 直到春节悄然而逝,客厅那束玫瑰一直开得艳丽。 时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跟洛扬关于陆翡的恩怨来得快,又去得快。 他们就像回到了初恋般甜蜜。 手牵手走遍了榕城各大街道,去青湖放河灯,一起升烟花、手写孔明灯升上天空,在零点倒数的钟声里接吻…… 时苒永远也想不到,这不过是他们感情最后一刻的回光返照。 …… 春节没过完,她就听闻苏晚筝出了事。 想也未想,她直接向洛扬请了假,说可能没法去学校暂时,她要照顾苏晚筝。 洛扬那几天回家得少,每次回来都神情紧张,仿佛心事重重。 时苒是知道“得之”这个组织的,却做梦都想不到洛扬也在其中。 洛扬那几日正是与得之被警方彻查的事所担心。 有席江燃参与这事,他是害怕的。 接触过席江燃这号人物,深谋远虑,睿智深沉。他经手的事,几乎毫无失败。 洛扬曾想过退出“得之”,推掉苏丘以扩张学校留他在得之的诱惑,就这样与时苒好好地在一起。 他无疑深爱着时苒,爱到可以不计较她与陆翡的那一晚,爱到在得之从没碰过一个女人,最多只是做做样子带人去宾馆,从未真有什么。 他只想给时苒一个稳定幸福的未来。 “你想退出?” 然而,在听到他提出这个要求的苏丘,冷笑着将手里的拐杖摔到他面前。 周遭环境瞬间冷下来,让洛扬神情一惊。 “想退出可以。我听说你女朋友是个漂亮的女老师,叫时苒?” 苏丘狞笑着,缓缓揉动着玉戒指,“不如,你退出,换她进来?” 洛扬呼吸凝固,错愕地看着苏丘,他固然不能让时苒牵连进来。 在苏丘这老狐狸面前,他终究是敌不过。 …… 从苏晚筝的病房出来,时苒差点撞到一个高大的身形。 男人身上清冽灼灼的味道,难见穿着套正经的西服。 摘下了黑色耳钉,两条长腿包裹在修长的西裤里,双手抄兜,仿佛在等她。 时苒怔怔后退,抬头时差点以为认错了人:“陆翡?” 距离上一次春节去他家后,已经很久没见了。 她没忘记自己那晚的荒唐事,心虚避开眉眼:“你要看筝筝吗?进去吧,她和席江燃醒了。” “不是。” 陆翡淡淡勾唇,“找你的,小老师。” “找我?”时苒下意识往后退了些,满脸警惕,“找我有什么事?” “今晚有空?” “没空。” 陆翡拧眉:“我还没说去干什么。” “晚上我和洛扬……” 陆翡抄兜,“洛扬这几天出差吧,我有他行程票。” “……你是跟踪狂吗!” 陆翡视线却阴鹜覆下来。想起这几日秘书与他汇报的情况,说她与洛扬去放了河灯,燃烧烟火,还在钟楼前接了吻…… 他装作平静无事,以为自己并不在意。 不过一个清汤寡水的女人而已,没身份没地位,甚至穿衣也没有品位,他最多只是图个新鲜,玩玩。 上不了钩的鱼,他通常不强求。 只是,连陆翡自己都未想到,他已经不想放走这条鱼。 抄兜把她往墙角逼,一寸寸的阴冷气息:“跟踪狂和家暴狂比起来,谁更可怕?” 时苒心脏一颤,视线映着男人阴影深邃的面庞,她抿紧粉唇,这段时间的甜蜜快让她忘记春节前那不愉快的夜晚。 时苒静淡别过脸颊:“都过去了,你能别提了吗?我现在跟他很好。” “怕我提?怕我打破你们甜蜜?都被他打得浑身是伤,还能跟他过,你几岁了还活在童话幻想里?” 时苒捂住耳朵不想听那些:“洛扬根本不是那样的!那天只是他喝醉了而已!” 一阵发泄般的嘶吼,让耳边的声音停了下来:“再说了,陆先生,我怎么选择是我的事,和你有关系吗?你是我的谁?” 陆翡双眼盯着她许久,继而展开一抹淡笑,手掌抄兜:“你不去,我就找陈校长女儿了。” 时苒一怔,皱了皱眉。 陈校长是和洛扬一直恶意竞争的对手。 为了拉生源恶意诋毁他们学校,抹黑说有学生因压力太大跳楼,甚至今年把名师也都从他们学校挖走了。 时苒猜测,洛扬这段时间的郁郁寡欢都与陈校长有关,一定又是他整幺蛾子了。 她想到这,咬唇跟上去,拽住男人的衣角:“陆翡,你跟陈校长……认识?” 陆翡脚步都不带停,一双长腿生风了般,故意不等她:“认识啊。我爸最近钱太多打算投一栋楼给陈校长学校。” 时苒睁大圆黑的瞳孔:“为什么?你们家跟陈校长很熟吗?” 陆翡忽而停了脚步,黑眸灼灼投射过来: “我跟你很熟吗?” “……” 他轻佻勾眉,转身离去:“既然晚上没空见见我父母,抱歉打扰时小姐。” “见你父母?” 时苒忽然看到一丝希望,单纯地跟住他,“可以见到陆叔叔吗?我可以去的。” 学校还差一座实验教学楼,地皮都开拓好了,洛扬还在左右逢源找投资,焦头烂额。 她如果今晚能拉到陆先生的投资,洛扬也不会睡不好觉了吧。 眼见猎物咬住钩子,陆翡唇瓣扬起微不可寻的弧度:“你不是没时间么?” 时苒垂下脖颈,不想从却又不得不从的表情,惹人心怜:“我……可以推掉其他工作。” 陆翡勾起唇瓣:“好,跟我上车。” “啊?现在就走?” “就穿这一身见不了我父母。” 陆翡扫一眼她身上宽松的卫衣牛仔裤,“带你去商场逛逛。” 时苒刚要开口说不,陆翡却吹起口哨,抄兜走在前面:“我父母最讨厌衣冠不整的人,你想拉到投资,最好乖乖听我的。” 坐上那辆银色跑车,十分惹眼驰骋在街上,最后停进一家奢侈品商场。 第188章 兔子急了也咬人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这里位处榕城市中心的黄金商区,进出都是身家豪阔的男男女女,时苒曾经听过,这商场里连一块蛋糕都要将近四位数。 他们走进商场泛金的大理石地面,正巧路过那家蛋糕店,时苒忍不住停驻了步伐,隔玻璃静静地看着。 记得那时洛扬想买蛋糕给她,她还跟他生气,说不许这样糟蹋钱。 想起洛扬,她唇角不觉甜蜜地上提。 走进一家高端定制会所,陆翡一看便经常来这里,轻车熟路往沙发上坐下。 导购小姐见大客户来了,笑眯眯地上前:“陆先生,选礼服吗?” 陆翡拿起桌上的女装时尚新品,随意点了几幅:“这些有?” “有的有的。” “给她试试。” “好的,小姐跟我往这走。”导购小姐微笑领着一头雾水的时苒往里走。 她从没穿过礼服,也没踏足过这么高端的会所,四处是高级简约的黑白灰风格,大理石地面光滑干净,挑选衣服的都是千金名媛。 “这几条是陆少为小姐您挑的,试一试,有需要叫我。” 时苒接过几条裙子,一一试了尺码,这才发现胸口的位置紧了些。 这尺码是S的。 她身材曲线好,一般要穿m码。 时苒接连翻了几条裙子的商标,都是s码。 时苒心里稍稍有了定数,导购员方才没问她size,直接拿了S码。 看来陆翡带女人到这穿的都是S码。 她勉强将那裙子穿上,眼神静静直视镜子,这种被当作万花丛中一株的感觉,真不是滋味。 早时听闻筝筝说陆翡常常会出席各大时尚晚宴,甚至不少时尚节目找他当评委。陆翡的眼光果然又毒又精准,挑的裙子很符合她气质。 这条月白色收腰小裙子,除了裙边一圈特殊设计的花纹外,非常简单朴素,玉雅高洁。 她推开衣帽帘走出去,男人静静放下杂志,桃花眸掠向她时,漆黑眼底掠过丝意外。 视线滑过半露的修长肩颈,到锁骨下方时,忽而顿住。 他笑了下,时苒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扒光了被他看遍全身似的。 陆翡走至她身边,俯身在她耳边道:“sorry,你平时穿那么宽松,我看不出你原来有料。” “……” 时苒耳朵落了片红,狠狠瞪他,“S码不是你让导购拿给我的。” “抱歉,习惯性了。”陆翡慢条斯理帮她理着勾住头发的拉链。 长指不经意划到她的脊背,温腻的触感,像火焰在指尖燃烧开。 陆翡喉结滚动了下,吞咽的声音清晰落在她耳朵里,时苒心脏沉跳,侧身后退:“……我自己来”。 “既然穿不上s码,怎么不让导购换一件。”陆翡招手挥来导购小姐,“换m码。” 导购面露难色:“抱歉,陆先生,这件是店长照您以前的要求预留的,有且只有s码。” 时苒低头拨弄拉链,悄悄听进去了导购了话。 照陆翡的要求预留的S码? 留给谁穿? 她一时忽而有种难堪感,细白十指抓紧裙角。 陆翡这样除了买花就是买包的男人,竟会为一个女人预留每季的s码裙装。 时苒悄悄猜测,这位S码的女子在陆翡心里绝对非同小可。 但,和她又有何干? 时苒安稳心态,对陆翡轻声说:“就这条吧,能穿。” 陆翡觑了她一眼,笑道:“既然她说好,就包这条。” 店里的POS机忽然不运作了,陆翡被领到同层的分店去刷卡。等待他的间隙,时苒便在商场内部逛了逛,偶然走进一家银饰店。 陆翡结完账拎着衣服回来,却不见了时苒。 一位导购小姐告诉他,“我看那位小姐进了首饰店,陆先生可以去找找。” 陆翡倒觉得意外,那向来素净寡淡的女人,也对金银首饰感兴趣。 旋即又淡然一笑,女人不过是女人。 走进银饰店,左右环视了一圈,在女性喜爱的温馨暖色灯光,柔和映照店里的每个角落。 陆翡抄兜走进店里,柔碎的灯光笼罩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她正俯身在一个银色天鹅项链前,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对镜子试戴。 将柔软的黑发拨开,她脖颈生得白腻好看,配上那条闪闪发光的项链,明艳夺目。 她自己也挺满意,镜子里,白皙的小脸露出笑意。 随后看到价位,她表情忽而落了下来,小脸覆上一层失落。 有售货员热情问她要不要,时苒微笑着摆手:“不用了,谢谢。” 时苒一转身,便看到陆翡在门口静静凝视她,身形修长笔挺,一袭深灰西服格外沉稳有魅力,正轻轻眯着眸。 时苒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小跑过去,“我随便逛逛。” “你先上车。”陆翡低头摸了下鼻子。 看女人一脸莫名地离开,陆翡缓步走进店里,找到那根天鹅项链的橱窗,旁边有两个漂亮的女孩在试戴。 “不如就这条吧,你戴着很好看。” “我看看价格……可以,还能接受。小姐,麻烦帮我包……” 忽而,身侧压近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 陆翡嗓音温醇,常年游走花丛间的得心应手,他温然微笑:“两位漂亮的小姐。” 两个女人看到陆翡时,往后退步,眼里划过惊艳害羞:“有事吗,帅气哥哥?” “我女朋友也看中了这条项链。” 陆翡和煦得像春风,配上他俊朗矜贵的外表,叫人难免不心动,“如果两位小姐愿意这条项链让给我,我愿意出钱送你们两条其他更漂亮的款式。” 两个小姐姐立即冒着星星眼,真是绝世好男人啊,在这世道已经很少见了。 “那小哥哥,既然你这么有眼光,帮我们挑两条适合的吧。” 陆翡温然一笑:“没问题。” 他俯身微微倾身观察那两个女孩的脸,从发型、妆容、脸型再到服饰,抚着下巴微笑:“你五官圆润,脸颊饱满,波波头适合可爱带有小动物的项链,比如这条就很适合你。” “而这位小姐眼睛修长,五官大气,颇有职场成熟的风韵,适合简约型的项链。” “那太好了,哥哥,你可不能食言,要陪我们去买单哦。”两个女孩热络挽着他的手臂,把他牵引去收银台。 而这一幕,恰巧被玻璃门外的时苒瞧见。 她还好奇陆翡在首饰店里磨蹭什么,没想到……一回头就看到他在跟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凑近说话,还满脸春心荡漾的微笑。 把她支开好方便他泡妞,果然是狗改不了那啥。 时苒的视线落在女人挽住陆翡的手上,他表情温淡又得逞的笑,就像每次捉弄她的表情一样。 他对自己、对所有女人都是一样的虚伪又浮于表面。 不,除了那位S码的女人。 时苒脸颊一黑,忽而心里有种不是滋味的感觉。 她淡薄抿了抿唇瓣,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需要规规矩矩去见陆先生,争取为洛扬拿到这笔投资。 陆翡付款后,偷偷将那系蝴蝶结的小盒子藏进口袋,开门上车,时苒往旁边坐了坐,面色清冷。 “冷不冷?空调开高点。” 时苒头也不回,声音低温:“刚刚首饰店里空调还不够高吗?” “哪里开空调了。”陆翡莫名看那女人一眼,又发什么脾气了?他看向前座司机,司机做了个摊手无奈的动作。 车子一路驶到陆公馆,偌大的欧式花园别墅,乳白色与砖红相配的漆墙,两旁是剪裁工整的花园,这宏伟漂亮的建筑时苒只在画报和电视上见到过。 她随陆翡下车,手腕忽然被抓起来,搭在男人的臂膀上。 “你干什么?”时苒下意识躲避,陆翡却力道蛮横抓住她的手臂,痛得时苒惊呼。 陆翡视线抬到二楼的落地窗,淡紫纱帘里一道纤细的身影,素手正轻轻拨帘。 他眯眸,压低声音道:“嘘,有人在看着。” 时苒一脸莫名其妙:“谁啊?” 两人别扭地走进玄关,陆翡推门而入,一边自然地换鞋一边淡声道:“爸,妈,我回来了。” 陆公馆的客厅宽敞明亮,房顶很高,天花板坠着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 欧式沙发上坐着三四个西服身影,桌上一盏袅袅升雾的茶水,气氛庄重敦厚。 时苒只在和洛扬去别校谈判时,经历过这样的压抑。 坐在沙发上的这几人,看面相都像是陆家人。 最主位一身正经唐装拄着拐棍的明显是陆翡父亲,而旁边在拿手机发短信的年轻男人,与陆翡也有几分相似。 长得削瘦白皙,长腿长手,染着酒红的头发。 时苒咽着口水,默默牵紧了陆翡的胳膊,在这环境里她毫无安全感。 不过很快,她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陆翡作为陆家二少,回到了家,陆翡的父亲竟然都没表示什么,那红发男子也只是轻漠扫了眼陆翡,视线倒在时苒脸上定格了下。 “爸,我回来了。” 陆翡对那红发男子置之不理,只语气平漠地对主座的中年男人道。 “还知道回来。” 陆相“啪”地一声放下紫砂茶杯,清脆声音震得空气颤了两抖。 时苒也跟着肩膀一抖。 “怎会不知道。”陆翡露出和善的微笑,似乎习以为常,“本来在海岛度假度得好好的,突然被通知信用卡停了,只好自掏腰包,给爸爸空运几个便宜的椰子回来。” “你还有心思出去玩!” 陆相被他那散漫的态度气到,狠狠一个茶壶盖就照着砸过来! 时苒吓一跳,还未作出反应,陆翡忽然就把她拽到身后,抬手稳准狠地接住那壶盖子。 陆相青筋从额角爆出:“让你到公司来跟着李经理好好学习,你不学,成天在外面贪图享乐,花钱大手大脚,沉迷女人,像什么样!” “我说过很多次,不是不学,公司的理念与现在市场的流行趋势不同,我怎么说您都不听。” 陆家是设计公司起家,从设计卫浴开始,逐步扩张到设计客厅、卧室和整套洋房。 “我呸,陆家那么多年的根基,你一届什么贡献都没做的小辈,有什么资格指点说不对?” “爸,设计公司需要扩展更多的业务,服饰设计永远是大流,其次是饰品。” “再者,公司的一批设计师都是些老员工,他们为公司尽心尽职不错,但理念还定格在二十世纪的风格,早就与现在年轻人想法不符……” 时苒怔着,回头看向身侧的男人,他说这些时眼神汇聚着认真,丝毫不如平常嬉笑状态。 她从前听过一句话,男人在自己喜欢的事业面前永远闪闪发光。 原以为他是跟在席江燃身后嘻嘻哈哈的少爷,在自己的领域里竟也是个有主见的男人。 陆相气得一巴掌拍在红木桌上: “你给我闭嘴!少给我狂妄自大!你以为你多参加了几场时装周就有资格在我面前评头论足了?不过都是年轻人赚钱的噱头把戏,跟设计两个字根本沾不上边。” “爸,这就是您的谬论了。据我调查,除老一辈的客户以外,年轻客户在逐渐流失,年龄范畴逐渐增长。而往往很多时候,撑起门面的都是年轻客户。” “好了,陆翡,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无非就是看不惯我和爸呗。” 沙发上那头红毛终于悠悠开口,一张唇便口出狂言,“明知道我跟爸在跟进一个设计项目,你还在耳边吹冷风。” 陆翡折过视线,漠然露出嗤笑:“你跟爸在跟进?据我所知,这个客户是我多年的朋友,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与陆氏合作。” “你算哪根葱啊,你以为别人真把你放在眼里?还多年的朋友,还不是拿爸的钱陪吃陪喝堆出来的。” 陆翡神情阴沉,宛如乌云浓卷的天空。 就连时苒听这话都觉来气。 陆翡所言没错,就连她不懂设计和商学的人都知道,陆氏曾是与席家相提并论的名门,而如今,年年在走下坡路。 而沙发上那红发男子还在嚣张:“还有啊,陆翡,你把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回家,什么意思啊?” 如空气一样未被察觉的时苒,忽然被点名。 “不三不四”这形容词砸下来时,她身体僵了下。 随即脸颊像被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疼了起来。 “你说什么?”陆翡压在身体两侧的拳头已经克制不住,额头爆出青筋。 “怎么,我说错了吗?长得倒是清纯,不知道被玩过多少次了?” “嗡嗡”几声在时苒的脑海里炸开。 话粗理不粗,但到底是有损陆家的礼仪,于是主座上的陆相,沉着脸出声道:“时元。” 陆时元最恃宠而骄,吐了吐舌: “爸,我也没说错嘛,你看跟陆翡哪次登上报纸的不是乱七八糟的女人,都一样呗,没什么区别……” 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这句话成功在时苒心底激起一片千层浪。 她确实是小白兔,但并非乖乖受人凌辱那种,兔子急了也咬人,这话落在她头上特别合适。 时苒心脏骤沉,抓起桌上的茶杯,不知哪来的勇气一股脑全数砸到陆时元的头发上! “啊!卧槽!” 陆时元正得意洋洋,忽然冷不防被一瓢冷茶浇头,他大吼一声站起来,瞪向面前平静的女人。 她静静袅袅站在那,娇小幼白的面庞竟透出丝杀气,细手攥着杯子,每根手指都突出,青筋暴露。 旁边别墅内的佣人管家都吓坏了。 陆时元是家里大姨太太生的儿子,自小不好好读书,没什么本事,但偏生一张嘴讨得陆老爷欢心,敢把公司一半的大权交给初中都没念完的陆时元管理。 正因如此,谁也不敢说陆时元不是,打骂都不能,更别说泼水。 这从哪里来的小妮子这么猛狠,敢一杯水直接泼到陆少爷的脸上…… 陆翡也有些许意外,黑眸微怔地望向身边的小女人,她就像一只战斗力十足的母豹,小小身体潜藏巨大的能量,随时蓄势待发。 但旋即,唇角又漫出抹饶有兴致的淡笑。 真的是战斗力十足呢。 “你他妈的——”陆时元尖叫大吼一声,从未遭受如此凌辱的他,此刻内心怒中火烧。 他张牙舞爪就要朝时苒扑过来:“你们还不把她拿下!这个贱人敢用水泼我!你是不知道我是谁,不想活了是吧!” 陆翡冷着脸把时苒护到身后,正要一脚踹击过去,忽然,从楼上下来一道盈盈的身影,伴随轻袅的声音而来:“时元,你在干什么?” “……” 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清冷声音,瞬间将空气凝结成冰。 时苒注意到陆翡的视线微顿错愕,他缓慢机械蠕动脸颊看过去。 一袭优雅娉婷的身形走下来,素手扶着旋转楼梯,淡蓝旗袍下一双细白的腿若隐若现。 美极的女人。 就连时苒也看呆了几分。 看那女人的年龄,好像与自己差不了多少,眼里透着诡辩莫测的成熟,像极了豪门里演绎的少奶奶。 陆时元在见到那女人时,立刻如收敛的猫,暴怒的情绪一下收拢:“老婆,我错了,我没闹事啊。” 第189章 时苒,我女朋友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江檬面无表情走下来,看到陆翡时,眸光柔了一瞬。 “我方才在楼上看到的,可是你要对这位小姐出手。” 江檬视线掠过时苒的脸,脚步忽而顿了下,柔白小脸露出丝讶异。 尤其在看到时苒挂在陆翡胳膊上的小手,江檬闭了下眼眸,再睁开已归于平静。 时苒眨眨眼睛,与她疑惑对视。 老婆?这么漂亮的女人竟是那粗口男人的太太。 时苒顿有种鲜花插上牛粪的感觉。 只不过,这女人分明是陆家的媳妇,却有种无言的威严,连陆老爷子的眉目都温和不少。 比陆翡在陆家的地位高多了。 “那没有,老婆。” 陆时元走过去揽住女人的肩膀,笑得像条摇尾乞怜的小狗,“你瞧瞧我,不是被那女的先泼了一身水,才生气的吗,我又没有故意找茬。” “那人家为什么泼你?” 江檬瞪他一眼,眼神清寒,“还不是因为你说了大逆不道的话,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怎么说话这么难听,早上没刷牙吗。” 陆时元讨好地说:“刷了刷了的,老婆,我就是一时气急……” 江檬继而道:“弟弟身边的女朋友,你我都见过,都是各家名媛千金,身份地位哪一个比你我低微了?你有什么资格指责。” 陆时元垂下眼睑,像被训斥低头认错的狗,轻轻晃了晃江檬的胳膊:“我知道错了,老婆。” 陆相品了口茶,才悠悠地说:“好了小檬,外人在面前,你收敛着点。” 江檬沉淡抿气,又一次看了眼陆翡,方才凌锐的气息转为柔和:“爸,我这是在教他为人处世,以后在任何大场合里,若一见到弟弟就针锋相对,只会被旁人当笑话看。” 陆相绷抿着唇瓣不语,方才对陆翡还脾气暴怒不耐烦的人,打了镇定剂似的闭口不言。 江檬淡漠地说:“时元,去道歉。” “老婆,你这不是,不给我面子……” 江檬用眼神瞪他。 陆时元极其不情愿,转向陆翡:“行吧,侮辱了你又侮辱了你的女人,对不起。” 江檬走到时苒身前,表情温和:“你叫什么名字?” 她闻到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水味,神绪也变得轻松了些:“时苒。” 江檬转头对陆时元说:“她有名字,叫时苒。” 时苒默不作声,她发觉这女人看着陆时元的眼神,除了淡漠还是淡漠,没有半点夫妻间应有的情谊。 反倒是那恶言相向的男人,对这女人百般依从:“时苒,我错了。” “没关系。”时苒小声应了下。 江檬回头,又温笑望着时苒:“是弟妹?” 时苒连连摆手:“不、我是……” “没错。” 陆翡忽而将她肩膀收紧,拥在怀里,俊容微笑,“正没机会跟你们介绍,时苒,我女朋友。” “???” 时苒不敢相信地瞪陆翡,想从他臂弯里逃出来,他手臂却跟铁一样压在她身上动不了,顺势掐了下她乱动的肩膀。 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快速呢喃:“再乱动,投资不想谈了?” “……” “这次,认真的?” “父亲不是说,什么时候等我正经起来,就把分公司交给我做么。” 陆翡轻揽着时苒的肩膀,姿态亲昵,温和淡笑,“我已经在正经谈恋爱了,小学教师,小康家庭,父母都是退休职工。” 时苒心脏紧缩,绷着跳动声,一下下撞击胸膛。 被他有力的胳膊搂着,她清楚她心脏加剧跳动,一方面是因为心虚,从小都是听话的乖乖女,哪这样骗过人。 可另一方面,又是因为什么? 她偷偷侧头,打量着男人的侧颜,他嗓音沉厚如钟,清晰介绍她和她的家庭。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就连洛扬,也从未这样介绍她给他的家人过。 耳朵不免又红又热,怕叫人看见。 陆时元嗤之以鼻,“教师?张口就来啊?” 时苒鼓起唇,想出声为自己辩驳,陆翡却轻轻把她往后拉了下。 他轻嗤一声,一如往常的慵懒不屑:“信不信由你,过日子是我跟她,跟你有关系?” 江檬反而淡笑,对时苒伸出手掌:“原来是人民教师,幸会,时小姐,刚才还没有介绍,我是陆时元的太太,江檬。” 时苒愣了下,对她突然而至的热情心头一暖,伸手相握:“你好,江小姐。” 这位江小姐虽是温柔地笑着,纤细的手却指尖泛凉。 “时苒。”陆相唇齿间淡淡辗转这个名字,视线严肃地盯着时苒,“陆翡现在的女朋友?” 时苒被他视线盯中,心里“咯噔”了一下,声音越来越小:“是的。” 陆翡微笑替她打圆场,顺便提起:“爸,其实我带她回来,是因为苒苒还有件事想找你谈谈。” “什么事?”陆相轻抿了口茶,看向时苒。 …… 临进入应酬房间前,洛扬坐在准备间,打了通电话给时苒。 他想起第一次应酬前,自己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副校长,跟着老校长辗转各个城市见各种大人物。 几乎每一次应酬,时苒都会不远万里陪着他。 在他上场前,时苒会给他细心擦掉手汗,柔声给他加油鼓劲,但从声音听得出,她比自己还紧张。 盯着通话显示的“苒苒”二字,洛扬唇角忍不住淡淡上扬。 可这时,房门却敲响:“洛校长,到时间了,可以进去了。” “来了。” 电话一直没接。 洛扬收起失落的神情,将手机关机,起身离开房间。 谁料,刚走出房门,一个女人的身影忽然扑入怀里,温软抱着他的腰。 洛扬一僵,下意识蹙眉推开。 女人抬起头,楚楚可怜地窝在他怀里,“是我。” 洛扬认出韩玲美的脸,心脏骤沉,装作不认识地用力推开:“小姐,你再不松手我报警了。” 韩玲美红着双眼,与他破罐破摔的架势:“你报啊!你报警我就把我们上床的视频发给警查!” “你还拍了视频?”洛扬一把将女人掼在墙上,狠狠瞪她,“视频在哪,拿出来!” …… “原来你在榕城一小当老师。”陆相听时苒讲完,若有所思地摸着下颌胡茬,视线放轻柔了些,“我从前也是榕城一小毕业的。” “真的吗?”时苒眼睛一亮。 “嗯。”陆相为自己倒茶,“当初,体育老师是个长满腿毛的老师,我们还给他取了个一致的外号。” 时苒不等他说,就笑问:“黑猩猩?” 陆相意外看向她:“你也认识?” “毕竟是学校标志性人物。” 时苒微笑侃侃,“他前几年就退休了,不过,每天早晨都会在学校门口监督孩子们做早操。孩子们现在都不叫他黑猩猩了,叫白毛猩猩。” “哈哈,现在的孩子,真是有意思。” 陆相被逗乐了,露出祥和的笑容,皱纹舒展而开,“我对一小是很有感情的,不过这些年我捐的楼太多了,政策有限制,我确实没办法帮到你。” “是吗。”时苒眼神落了下来,仍笑道,“没关系,还是谢谢您愿意听我说这些。” “你是个好姑娘。”陆相笑眯眯的,对她表示认可,“其实,你也不必特地陪那混小子演戏。” “……” 时苒喝着茶差点没喷出来,愣着看向陆相,胆怯和后怕都露了出来:“您看出来了。” 陆相笑出声:“早就看出来了。陆翡那孩子虽然不着家,我也知道他喜欢一个女人是什么样的。跟你,那明显在玩过家家。” 时苒愣了下,被他后半句话戳中心房,总觉有些怪怪的。 他对自己,和对其他女人的差别那么大吗? 她脑海浮现出陆翡的微笑容颜,他以各种方式贴近她撩拨她,说着喜欢她。 明明知道他不是真心的,只是图个新鲜玩乐,可被陆叔叔点明时,为何她会觉得如此不舒服。 “陆叔叔,他喜欢一个女人是什么样的?” 陆相露出笑容:“那臭小子啊,会假装不在意,在不确定以后会结婚前,甚至不会介绍给我们。问到他喜不喜欢,他会嘴硬地说不可能,但私下里对那女人拼命地好。” 时苒托着下巴听着,瞧老先生一边喝茶一边露出温润的笑容,她也跟着勾起嘴唇。 刚刚进陆家门时,她还以为陆先生是个严肃可怕的老顽固。 接触看来,陆相遇到聊得来的人,就会摇身变成个温柔怀旧的老人,又有趣又爱笑。 虽然对陆翡很凶,但从细微的表情看来,他其实很爱陆翡。 只是,不会沟通的父子俩之间都有一根解不开的结。 “聊了半天,人怎么都走光了。” 陆相起来伸了个懒腰,左右环视,客厅的人都不见了。 时苒看了眼墙上的钟,拿起桌上的包:“时间不早了,陆叔叔,您早点休息,我也得回去了。” 陆相温和点头:“好,你去外面找找陆翡,那臭小子不知道跑哪去了,让他送你回去。” “我出去找找他,谢谢陆叔叔。”时苒道谢告别后,推门走出陆公馆。 早春的空气泛着冰凉,时苒缩着胳膊,这条小裙子实在太单薄,她只想快点回到车里。 她小步跑到车前,司机靠在车门上抽烟,车里却不见陆翡的身影。 一回头,时苒发现花园的小侧门开了,刚来的时候还是锁着的。 莫非是在花园里面? 时苒小心翼翼走进去,顺延着脚印踩过丰沃的土地。 陆家花园四处种满了应季的花朵,刚刚入春,园里铲掉了茶花换上小雏菊,才冒出嫩绿的芽瓣,赏心悦目。 她一边欣赏花园,一边往里走,忽听见不远处细细柔软的声音传来—— “女朋友挺好看,小小的,又白又干净,还是个老师。” 时苒听到“老师”两个字,条件反射地激灵了下。 江檬的声音。 是在说她? 在和陆时元吗? 和陆时元说话,为什么要偷偷在花园里? 她抿紧唇角,心脏咯噔漏了一拍似的,逐渐停了脚步。 随即一道吸食香烟的性感声音传来,男人声音低沉缱绻:“嗯,小老师。” 这三个字说出口时,带着那么点慵懒和肆意,像喊她那样似的。 时苒摸了摸脸颊,烧的。 突然,她又听见布料与动作摩擦的熟悉声音。 这两人……单独在花园里做什么呢? 她倒吸口气,睁大双眼,凝神细听,便听见女人声音在颤抖,带着细弱哭腔:“你,真的喜欢她?” “嫂子,不合适吧。” 陆翡声音捎上一缕嗤笑。 江檬听不见般,抱紧男人健硕的腰,痴恋执着:“你真的喜欢她?” 紧接着便传来一来一往推搡的声音,像是陆翡一把将女人推开,江檬又缠了上去。 “真的。”陆翡嗓音冷漠:“带回家来,那就是要结婚的。” 空气一下陷入静寂,无声的压抑张扬开。 时苒舔了舔唇角,隔着他们一段距离,都感觉到气氛剑拔弩张。 “是么。” 江檬像听到笑话似的,声音勾出嘲讽的尾音,“你喜欢她什么?长相,容貌,还是她鼻尖上的那颗痣?” 时苒拧着眉头,痣? 陆翡沉沉吐出一口沉气。 从他生气开始,气氛才真正冷凝成冰:“你什么意思?” 感受到那森冷的气氛,江檬忽而涩然一笑:“从前的事,你没有忘记吧,你对谁许下过诺言,说以后要娶谁,你也忘了吧。” 她低头间,月光照射在眼眶的泪中,晶莹惹人怜爱。 而陆翡的眼中毫无情绪波动,甚至带了丝邪气的笑:“这世界上还有谁是我必须娶的?” 江檬一下被问住,咬紧冰凉的下唇,杏眸尽是不甘。 “嫂子,该不会是想说你吧?” 陆翡叼着烟,俯身,恶劣地吐在女人的耳垂,“陆时元玩过的,我没兴趣。” 江檬骤然传出一声怒音,“陆翡!” 像是隐忍了很久,颤抖又痛苦。 陆翡对她的愤怒无动于衷,把玩指尖的烟:“嫂子还有别的事?没事我要带小老师走了。” 江檬深吸口气,被遮挡住的视线,一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动人又凄美。 眼看陆翡朝这里走来,时苒如偷吃被发现的猫,立马掉头就走,还差点被树藤绊到摔跟头。 时苒低头心虚上车,隔车窗,看见花园的栅栏门打开。 陆翡高大修长的身影朝这走来,依旧是玩世不羁的姿态,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时苒攥着拳头,她……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原来大家族的人都这么乱吗? 听那意思,陆翡和嫂子曾经还有过一段? 难道,嫂子就是那位s码女士? 天呐。 时苒挠挠头发,她想一定要用这事给苏晚筝敲敲警钟。 虽然席大少不是陆翡这样多情的男人,也要防备着家族内部的谁对他有想法。 不容她多想,“咔哒”一声车门打开。 来时坐副驾的陆翡,这时却坐到她身边来了。 时苒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拢着裙子往旁边坐,清了清嗓子:“挺可惜的,跟陆叔叔聊得挺好,没想到,政策原因不允许。” 陆翡没说话,低头整理袖子和腰上的褶皱。 时苒悄悄打量,默默腹诽清理犯罪现场呢,毕竟刚才和嫂子抱在一起。 “嗯,是挺可惜,不过你也不亏。” 陆翡低声,一动身子,刚刚抽过的烟味便淡淡传进鼻腔。 “嗯?”时苒眨着眼睛疑惑看他,不解。 陆翡忽而倾身覆下来,衣料摩挲的声音格外清晰,“看了一场嫂子与弟弟的伦理大戏,亏么?” 他唇齿音带笑,黑眸灼灼,手指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座椅。 欣赏面前女人逐渐变化的脸色,特别有意思。 “你……看见我了?” “藏身一点都不专业。”陆翡勾唇,“呼吸声那么明显,生怕我们听不见你在偷听。” 尤其看到江檬抱他时,这小傻竟然倒吸了口凉气,呼吸颤抖,声音那么重,他听着都为她捏把汗。 陆翡轻笑:“若不是我就让江檬抱着,没推开,让她情绪沉浸,你已经被拎着进陆家算账了。” 时苒咬唇,被羞辱得脸上火辣辣,气不过瞪他:“你不过就是想被江小姐抱而已,找什么理由。” 陆翡饶有兴致,喜欢她气呼呼的表情,“怎么,你很在意?” 鹅蛋小脸本就幼,愈发鼓得圆圆,吹弹可破,叫人忍不住想弹两下。 时苒瞪他,“在意个鬼,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还偷听?” “我……我就好奇而已,没想到你们家里关系还挺复杂。江小姐那么一个温柔知性的女人,怎么就看上你的。” “想知道?” 陆翡薄唇勾笑,一只手臂忽然绕过她的脖子,泛着淡淡烟味的胸膛凑近她,“小老师,我现在有点难过,你亲我一口,我心情好了可以告诉你。” 时苒下意识躲避,却对他的话有几分在意。 她回头望进陆翡的眼里,他脸颊薄沉削瘦,瞳眸覆着一层漫不经心,但深深去看,眼底藏着悲伤。 时苒也能理解。 曾经深爱的女人成了自己的嫂子,永远不能触犯的存在,陆翡只能终日游走在酒吧与女人之间,以此麻痹自己。 在清醒之余,为她每季保留一件S码的衣服,来纪念他们死去的爱情。 哎……爱情啊。 第190章 昨晚在哪里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时苒叹了口气,被自己构想的故事感动坏了。 她忍不住心疼这个受伤的男人。 伸出手掌,在他凌乱的发丝上摸了摸,手掌温柔:“乖,不难过了,我虽然不懂失恋的感觉,但我看过很多次苏晚筝失恋在我面前的模样,那很难熬,但没关系,你什么苦难都熬过来了,一定会过去的。” 陆翡愣了下,他本只是故意捉弄她一下,没想到小老师还真的认真了。 小傻瓜,真哄起他来了。 被江檬提及以前那些无法触碰的东西,他方才心情是真的阴郁。 可现在他莫名觉得很舒畅。 他撑着下颌,身体慢慢倾向时苒,瞧她像兔子似的动了动耳朵,怨艾地瞪着他:“你干什么?” “熬不过去,怎么办?”陆翡手掌插进乌黑的发里,有所期待望着时苒。 时苒往旁边挪位:“那……那我能怎么办?” 陆翡淡淡叹了口气:“知不知道治愈情伤的不是时间,是新欢。” “??” “今晚格外需要治愈。”他稍稍往前倾了身子,时苒就吓得从座位上弹起。 没注意头差点撞到顶,一只大手忽而覆上护住她的头。时苒触碰到他温热的掌心,受惊似的连连后退。 “怕什么,碰你没?”陆翡瞪她一眼,语气沉沉如雾,拍了下自己身边,“坐过来。” “我不。” “真以为我会动你?” 陆翡烦躁地眨眨眼,身体瘫在车座上,扯了下领带,“今天弄不动,想什么。” “你……你想什么!” 时苒脸一下羞成紫红,这男人是如何大言不惭说出这个字眼的…… 陆翡手抄进口袋里,动了动:“过来,不动你。” 时苒目光嫌弃地看着他的手。 咽了口水还是乖乖坐过去。 她总觉得今天的陆翡不对劲,或许是见了江小姐的原因,好像周身散发着颓靡丧气。 但为了感谢他带自己见了父亲,虽然没成功,但留了陆老先生的联系方式,以后多个门路。 时苒舔了舔唇角,还是坐过去,陆翡的手臂便穿过她的脖颈,另一只手伸向她的脖子。 陆翡离她凑近,清晰可见她微颤的睫毛,带着细短绒的鼻梁,白皙干净,只不过额头之间皱出一条条纹路。 他心脏某处像被轻轻晃了下,笑道:“说了不动你,就不动你,眉头皱那么紧干什么。” 时苒忽觉皮肤上一阵冰凉的触感。 “好了,睁眼。”陆翡的呼吸离开她身边,旋着笑意,鼻尖缓缓荡开,“果然和你很配。” 时苒愣住,低头时忽然发现脖子上多了一条银亮细长的链子。 随着车子前行,两旁路灯洒在银色项链上,宛如坠着一串碎钻,璀璨光辉。 项链与她奶白的肤色很衬,中间吊着一颗小小的天鹅。 时苒怔愣,纤指徐徐划过那天鹅的纹路。 一时间,心脏停止跳动了般。 这是她在首饰店看中的那条项链,可陆翡怎么会知道…… 时苒脑海里闪过男人站在首饰店门口,微笑凝视着她的表情。 她讶异看向男人,手指慢慢攥紧,说不上这股温暖的心情,原来他一直在默默看着自己。 原来他在首饰店故意把她支走,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本来打算是作为你和我爸谈成后,送你第一次谈判成功的礼物。” 陆翡手肘搭在车门上,长指轻抚着眉角。 “没必要的……这太贵重了。”时苒察觉到自己不寻常加快的心跳,声音细细慌乱。 项链的链条顿时变得滚烫起来,烫着她的皮肤。 她连忙抬手想解下来,却被陆翡抓住手腕,他脸颊阴沉:“戴上的就是你的,不许摘。” “可是……” 陆翡幽幽看她一眼,然后别过头看窗外:“可是什么,又不值多少钱。” “……” 时苒摸着项链的弧度,咬紧唇瓣不语。对他来说,一条五位数的项链确实不值钱,却是她两个月的工资。 “你是怕洛扬看到会怀疑?” 时苒默然不语。 陆翡平静淡淡:“洛扬这几年也赚了不少吧,怎么没见他给你买条像样的项链戴戴。” “是我没让他买。” 陆翡嗤之以鼻:“不让买,和想不想买是两回事。把自己的女人打扮漂亮,是男人应尽的义务。” “你这是什么理论,你就是处处看不惯洛扬。” “我是看不惯,他配不上你。”陆翡眼底漾着淡淡的波纹,想起前段时间拍到在车上的激情,不觉唇角提起冷笑。 “……” 时苒闷闷地侧头不说话,半晌后,声音细弱,“等以后我请你吃饭,一次还一点,总能还上。” “那得吃多少顿?”陆翡被她幼稚的言论逗笑,换了个坐姿,“不如做点别的,钱多一点的。” 时苒咬紧细细的唇瓣,往旁边挪位:“……你胡说什么。” 陆翡无耻笑:“我说我们去打高尔夫、跳伞,你想到哪去了?” 两人一攻一退地聊天,很快就抵达时苒的公寓。 下车时,时苒两指间轻轻捏着项链的天鹅,一脸惆怅看着陆翡。 “行了,别苦着一张脸,小老师,一条项链而已。”陆翡手肘淡淡搭在窗台,视线阴沉黯然。 时苒执拗:“我不习惯欠别人的。” 陆翡扶额,无奈耸肩。 他只是想对其他女朋友一样,给时苒一个惊喜,让她高兴。 可他忘了,这女人不同于他的其他女朋友,不物质,不追星也不买名牌。 就是个平静乖巧的女孩,对突然天降馅饼,反而会不适。 失策了。 不过,陆翡这脑袋转得极快,他心生一计,沉淡勾唇:“不如这样,我那小侄子最近成绩不大好,考的都不尽人意,不如你来我家给他辅导辅导。” 时苒皱起眉头。 “我给家教付一小时300,上个50堂课,差不多就还完了,如何?” 时苒抿紧唇瓣,犹豫不决。 街巷拐角处,一女人正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过来: “哎呀,我刚刚吃过饭,真是个挫男。40多岁还切过一个肾,一见面就想揩我的油,还要我房子加上他的名字,简直有毛病,我立刻就溜了。” 她摇曳生姿地走过拐角,忽而看见亮在眼前的车灯,女人眼睛都亮了:“我靠,劳斯莱斯啊。” “我不跟你说了,欣赏一会人民币。” 女人挂电话,正打量那车里坐着的人,却忽见车旁站着一道身影。 女人眯眸一看:“时苒?” 她躲到一旁,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她的好闺蜜:“玲美,你看这是不是时苒?她旁边的豪车男是谁?我记得她男朋友不是陆翡吗?” …… 洛扬这一整场谈判都笑不出来,坐在莫老板身边,阴沉着脸喝酒。 莫老板见他不尽兴,勾着他肩膀:“洛校长,你这是干什么?沉着一张脸?不然让花姨叫几个女人来陪陪?” 洛扬勉强一笑:“没事,莫老板,我们喝。” “哎,没事,正好我听说进了几个新货,都不错。”莫老板作为东道主,大手轻轻一拍,几个女人便摇曳生姿地推门而入。 洛扬阴沉着面容,看到穿着紧身包臀亮片裙走来的韩玲美,视线忽而猛一沉。 韩玲美姿色好又身材漂亮,显心机地把头发别到肩膀,露出修长的脖颈,特别招人眼球。 她此刻低垂着脸庞,像方才与洛扬的争执不复存在从没发生似的。 “就你了,中间那个,过来。”莫老板果然一眼相中她。 韩玲美抬起头,脚步平静地走向莫老板,坐在他身边。 莫老板一只手直接搭上她的肩膀,“叫什么名?” “小韩。” 莫老板露出微笑:“小韩啊,啧啧,真漂亮,真像个韩城美女似的。” 他手落在女人的腰间,轻轻揽紧了点:“哟,小腰真细啊。今晚我出双倍,你看着办?” 他手指抽出两张卡。 一张金卡,一张酒店房卡,轻轻插到女人的肩膀吊带之间。 “……”韩玲美沉默看他,眼神凄楚泛红地看到他身后的洛扬。 他根本没半点怜悯,只一个人喝酒,仿佛根本不在乎。 韩玲美咬唇,把那房卡取出来放回去:“莫老板,我陪酒不出台的……” 莫老板堂堂一个震慑四方的投资人,身边女人趋之若鹜,哪有这样被当众回绝过? 他火气一下就噌上头顶,再加酒精作祟,直接将那卡狠狠砸在女人脸上:“给脸不要脸?信不信老子在这里就能办你?正好场面不够热闹,给兄弟伙来个现场直播?” 韩玲美楚楚可怜地双手恳求:“莫老板,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行,对不起……” 莫老板大笑两声,“来,大家看看这不要脸的,当表子还立牌坊。” 大家哄闹一趟,韩玲美眼泪顿时掉下来,有一半演戏一半委屈的成分,头发被莫老板扯住,狠狠摔到沙发上。 那些兄弟伙们大笑着,如狼似虎地扑上来。 忽然主座一道身影站了起来,肃冷拦住所有人去向。 莫老板慵懒倚在沙发上,眼神轻挑:“洛扬,你要干什么?” 韩玲美抓到一线希望,宛如做梦般,抬起泪眼涟涟的双眼,看着那如天神降临的男人。 他有力的手掌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从一片狼藉里拯救出来。 洛扬攥着韩玲美的手腕,护在身后,眼底淡淡:“莫老板,今天这场合兄弟伙都高兴,何必因为一个女人脏了大家的眼球。” 莫老板嗤笑:“脏什么,兄弟伙们不是都挺高兴的。” “我听说楼下在扫黄,警大队就在附近,莫老板确定要闹这么大动静?” 莫老板皱了皱眉头,但没多说话,显然是戳中痛处了。 莫老板掸灭了手指间的烟,狠狠摁在烟灰缸里:“行了,散了吧,没劲。” 洛扬拽着女人快步走出房间,随便找了处空包间,狠狠将女人摔在冰冷的沙发上。 “洛扬……” 韩玲美带着哭腔,满脸泪汪汪的,一下抱住他,“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你一直躲着我,每天都和时苒在一起,我终于找到她不在的机会来找你……” “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不然你不会这样救我。那个莫老板是你很重要的人吧,你为了我得罪她,你一定是喜欢我的……” 洛扬皱着眉头,阴沉脸庞把水蛇般的女人推开,“滚开。” 韩玲美流着泪抱住他,缠在洛扬身上,吻他的脸颊到脖颈:“洛扬,我好寂寞,好想你,想你有力的手臂,想你吻我的感觉……” “再说一次滚远点!”洛扬沉色把她推在地上,盯着那狼狈颤抖的女人,“使计上我床一次还以为能有第二次?做梦!” 韩玲美咬紧唇瓣,手机被甩出来,闺蜜小田发来的彩信,正好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她颤抖着把手机捡起来,点开彩信一看,双瞳瞬间睁大:“洛扬你看!时苒!” 洛扬正打算收拾外套离开,听到时苒的名字,下意识停了脚步。 他皱眉看去,便见照片上,时苒竟出现在一辆劳斯莱斯旁边,俯身在和车内的人说话。 洛扬双瞳瞬间一沉,阴暗雾霾,立刻把她手机夺了去,他手指在颤抖。 韩玲美露出微微笑容,从后面抱住男人的腰:“别看了,洛扬,今天晚上你也回不去的,时苒一直没接你的电话吧,我知道,她早就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谁发给你的?”洛扬颤抖着身躯,这次却没推开她的触碰。 韩玲美娇然看他一眼:“我的一个朋友,消息保真的。” 洛扬攥紧手机,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韩玲美顺势手掌抚摸上他的手臂:“别想她了,她都背叛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你为什么不能背叛她,嗯?” 她唇瓣轻轻吻着男人的发丝。 忽然,洛扬血红了眼睛,狠狠将手机摔在地上,转身发泄似的将女人压在沙发上。 …… 入夜。 时苒洗过澡躺在床上,一个人的小家显得孤寂,但她却望着天花板出了神。 方才洗澡前才发现洛扬给她打了几个电话,她都没接到。 再打过去,洛扬又没接。 她放下手机,闭眼打算睡觉,迷糊恍惚之中听见一道手机震动的清晰声音。 时苒立刻睁开眼,下意识去抓手机。 打开一看,不是洛扬来的消息,是陆翡。 她眼神暗了些许,本想直接删掉,但想起自己欠他的那点事,无奈揉眉,打开手机。 【睡了?】 时苒抿了下干涩的唇,当做没看见,想关手机。 【别装,知道你没睡。】 时苒:…… 她翻身换了个姿势,回复:【有什么事?】 语气疏离小心。 陆翡靠着座椅笑了下,转了个身,撩一把湿漉漉的短发:【想你了。】 时苒心脏猛地加快速率,快速打字:【别乱说,睡觉了。】 【你今晚很美,那身衣服,特别漂亮。】 时苒被他说得越来越面红耳赤,只怕再让他说下去,就要听到些不堪入耳的胡话。 【找个时间把裙子还给你吧。】她立刻终止了他。 陆翡勾唇:【你是在约我?】 时苒气到咬唇:【不要就算了。】 【不要裙子,要见你。】 时苒愤愤摔下手机,根本不想理会这个满嘴骚话的男人。 【嘻,开个玩笑。】陆翡收得也快,【我侄子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教是可以教,但我教完就走,不多留,我晚上的时间也很宝贵。】 陆翡好笑地勾唇,故意逗她:【当然教完就走啊,你还在想什么?】 【……睡觉了!】 陆翡缓缓扬起唇角,盯着那饱含脾气的三个字,都能想象到她闷红脸躲在被子里的模样。 逗弄完小女人,心情逐渐愉悦,哼着小曲继续在电脑前工作。 …… 次日。 时苒醒来时天还蒙蒙亮,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将天空布上一片灰烬。 她打了个呵欠,准备翻身接着睡,这才发现床头坐了道漆黑的身影,把她吓得不轻。 “啊!” 乍一眼,时苒还以为是哪里进了小偷,吓得想摸床头的手机报警。 但床头那人沙哑阴沉的嗓音传来:“昨晚你干什么去了?” 时苒定睛看着洛扬,脸色惊异,瞳孔慢慢睁大,“洛扬,你怎么……”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从外地回榕城至少要三小时的飞机,而现在才早上六点…… 但时苒没问,感受到一股浸入空气的低气压,是洛扬身上带来的。 而且他外套上酒气很重,和香水混在一起的味道,窒闷难闻。 “你喝了好多酒……” 时苒心疼地皱眉,想去脱他的外套,洛扬却忽然阴着俊容,狠狠抓住了她的手。 时苒痛得尖叫一声,身体发抖,下意识往后退:“洛扬……” 她忽然又回到春节前夕的夜晚,想起他把自己狠狠掼在地上,愤怒嘶吼着质问她跟陆翡的关系。 “我问你昨天在哪里?!” 洛扬忽然拔高了声音,双眸猩红,恶狠狠地瞪着她,“是不是和陆翡在一起!你昨天不接我电话,跟他在干什么呢?心虚啊,还是跟他在爽快呢,连我的电话都不屑于接了是吧!” 第191章 击碎她的希望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时苒被他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住,往后缩了下:“洛扬,你冷静一点,我昨天晚上……” 洛扬火红双眼瞪着她,血丝依附在眼球上,凶狠的目光宛如只暴戾的野兽。 时苒后怕地往后退,脊背贴着墙,后背冷冰冰的,不及面前男人半分冷。 洛扬急不可耐,等不了她的沉默,粗厚声音从嗓音间流泻,一拳狠狠砸在墙上:“昨天干什么去了?说啊!” 时苒被那声音震得一颤:“我昨晚……没做什么,就出去吃了个饭。” “去哪里?跟谁吃的?”洛扬不依不饶地瞪她,拳头在她身侧拧紧,仿佛随时会砸下来似的。 时苒咬紧唇瓣:“去……去的陆家。” “谁家?” 时苒鼓足勇气,“陆家,陆翡家。” 洛扬肌肉绷着的气息一瞬间瘪了似的,骤然压下去。时苒能感受到他的力道在微微发颤,呼吸发抖,沉薄的气息覆下来,随时能吞噬她。 但洛扬什么也没做,最初暴怒的火被浇灭了,深吸了口气,平复胸腔内的怒火。 时苒惊恐地看着他,唇色苍白,脸颊铁青:“洛扬,我去陆家是有原因的,我是想帮你……” 洛扬呼吸逐渐平缓,闭了下眼睛: “时苒,我想相信你,可你知道我昨天打了多少电话给你,你一个都没接,甚至到快凌晨才回复我。你明知道我恨陆翡,我厌恶他靠近你,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完全忽视我的感受,去找他?” 时苒颤抖:“洛扬,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为什么总怕我和陆翡有什么,我如果真的喜欢他,何必还跟你在一起。” 洛扬灰败着一张脸庞,忽然视线死死定格住她的脖子,喉结剧烈滚动,“是啊,我看你现在是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他突而伸手上前,抓住时苒脖子上的项链,猛一下狠狠扯了下来! “啊!” 时苒捂住胸口,神情惊愕看着他。 脖子上的项链被洛扬捏在掌心,他手指在颤抖,来回翻了下项链,笑了,“卡地亚的,至少得一万五起吧,你从前会舍得买这种奢侈品?” “这是陆翡送给我的没错。” 时苒咬牙,伸手去夺,却没能夺到,“那是因为我昨天帮了他忙。” “帮什么忙?”洛扬控住时苒的胳膊,死死掐着她的皮肤,“你一届小老师能帮他大少爷什么忙?生理上还是身体上的?” “洛扬!” 时苒不敢相信从他嘴里听到这种话,尖叫一声,双眼愤恨冒火般瞪他: “在你心里,你就一直这样看我?我是那种见到摇钱树就往上爬的女人?你还记得你还是个副校长的时候,我怎么陪你一场场应酬地跑!深更半夜陪你醒酒,帮你抠吐,我真那么喜欢钱,我当时又怎么会陪着你这穷鬼到现在!” 洛扬被她吼的一懵。 印象中他的女孩向来都乖巧温顺,像只小羊一样人畜无害。 不管他们经历过怎样的风浪,都很少见她动怒。 但这一次,她是真的被他气急了。 柔白小脸连着耳朵都是片红,气得嘴唇发抖,眼泪饱在眼眶里,倔强不落。 一提起过去,洛扬的心就变得柔软,忽然俯身抱住女人,脊背肌肉在上下起伏着。 他很疲倦,嗓音沙哑无力,“苒苒,我真的接受不了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别再见他了,项链你喜欢我买给你,答应我,别再见他了好吗?” 时苒面容僵硬,睁大的双瞳逐渐失去光泽,她像个提线木偶被男人抱在怀里,毫无反应。 “洛扬,为什么每一次你都这样?” 时苒疲倦地质问他,“每一次,对我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又抱着我求和好。我是你的垃圾桶吗?就活该要接受你的负面情绪?” 洛扬心脏一颤,脑袋埋在她脖颈之间:“我错了,苒苒,我也不想这样的,我只想我们好好的。你看春节那段时间,我们不是很幸福吗?” 时苒眼神空洞,把他推开:“别说了,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时苒走进浴室洗漱,任由自来水哗哗流淌在池里,双臂撑在水池两方,低垂着脑袋。 她埋头把自己闷在臂膀里哭,哭声被水声压抑。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满心期待地等洛扬回来,昨晚就想好了他回来要买的菜,她学了很多菜,用攒的钱挑了一瓶红酒,就希望能给他一个可以舒适安住的家。 只不过这些,洛扬看不到。冲她大发雷霆,这不是第一次了。 时苒抹掉眼泪,背贴墙壁,无助看着头顶的壁灯。 这样的生活,还需要继续吗? 门外,洛扬低沉的声音传来,“苒苒,你别哭了好不好?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向你发脾气了,你以后跟陆翡见面可以,但我得在场,我得保护你,好吗?” 时苒听腻了他那些话。 她从前很喜欢听洛扬说话,喜欢窝在他怀里,听他从天南谈到地北,谈论他的过去,谈论他们的将来,他的理想抱负。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失去了交流。 洛扬的生活越来越忙碌,忙到她都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两人之间一旦缺乏交流,一切就变味了。 她尽心尽力想挽回这段感情,可洛扬总一次次击碎她的希望。 “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 时苒开门走出去,眼中平淡无波,“去陆翡家里,是因为陆翡的爸爸是陆相,我听说他打算投资陈校长,我只是想找陆先生聊聊这件事。” 洛扬愣着看她被水浸湿的五官,说出这些时,愈发让人心情寒沉。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解释……” 洛扬皱起眉头。 她竟然是为了他,才去找的陆翡? 时苒冷淡地笑,侧身避开他的触碰:“我解释你听吗?你相信吗?你的眼里只有我和陆翡的关系。” “……”洛扬张了张嘴,却辩驳不出任何。 她拿起椅子上的外套披上,面无表情走向玄关。 “你去哪里?”洛扬也跟着拿包:“我送你。” 时苒皱起眉头刚要拒绝,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两人凝滞的气氛被打断。 时苒接电话,那头黄雁带着笑意:“苒苒,我是妈妈啊。” “有事吗?”时苒抿一口沉气,原本阴沉的心情更一落千丈。 这个女人的来电几乎和钱离不开关系。 黄雁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你回家一趟,带着洛扬一起,妈中午烧了好多菜,有好事呢。” “什么事?”时苒沉凝的眉头松了些,“洛扬他……” 不料洛扬已经听到她对面的声音,拿过她的手机,应道:“妈,我跟苒苒马上就过去。” 随后,他把手机还给时苒,顺带牵起她的手:“走吧,别生气了。” “谁允许你随便接我电话的?”时苒被他拉着下楼梯,皱眉想甩开,“我们家吃饭,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说的这什么话。” 洛扬把女人圈进怀里,不顾她的挣扎,“苒苒,我已经知道错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 时苒沉沉瞪着他,双眼冰冷含刃。 男女力量悬殊在这,她不再挣扎。 只是在被洛扬抱进怀里时,她闻到他身上一股不属于他身边其他女助理的女士香水味。 以往洛扬身上也沾过香水,但她从未过问。 这一次,她却很想像他质问她跟陆翡一样,狠狠质问他一下。 说不清是因为她想以牙还牙,让洛扬也尝尝不被信任的滋味。 抑或是因为他们已出现无法修补的嫌隙,一点裂缝都会无限扩大。 她上了洛扬的车,坐在副驾驶上,沉色打量一圈车里。 洛扬对她说话,她也没怎么听进去。 车上被收拾得很干净,一看就是在洗车行特地洗过,才来的。 洗车? 时苒神情微变。 “苒苒?”洛扬一边将车开上马路,不免紧张地看向她,“你在看什么?” “看看这车啊,我很久没坐了。” 时苒手指抚摸着车子的皮坐垫,淡淡看向他,“我记得,上上周才陪你去换洗了坐垫,怎么又换了?” 洛扬借着开空调的动作,掩饰不安的情绪,情绪毫无波动:“吃过饭请客户坐我的车回家,客户在车子后面吐了。” “是吗。”时苒眼睫毛沉然落下,手肘搭在车窗边,指尖将长发别到耳垂。 洛扬开着车,不安看她的侧颜一眼。 干净柔白又美好,除了脖颈上有项链扯划过的红迹,却不影响她清雅的美。 他心尖一动。忍不住伸手,握住时苒的手背。 时苒的美不张扬明艳,是开在荷塘里的一株玉莲,静袅安静,雪白的纯色,让人忍不住想把淤泥沾到她身上。 时苒别过头,挣了下,没能躲开,索性任他握着。 “我这次出差去的那个地方,风景很好,靠海靠山,下次我们一起去旅游?” 时苒面无表情:“寒假一过就是毕业季,孩子们学习都紧张,没时间再旅游了。” “说得也是,等毕业季一过,孩子们放暑假了,我再带你去。” 放暑假? 时苒望着前方冗长无尽的道路,只觉疲乏不已。 离暑假还有很远。 可她有种隐隐预感,撑不到那时候了。 …… 陆相信守了承诺,把陆氏旗下一个半死不活的设计公司交给陆翡管理。 陆翡进入公司才发现那家公司的团队成熟,只不过,一直没得到上面领导的重视,才始终不温不火。 陆翡重新接手后,便一心投入其中。 这是他喜欢的设计,陆相既把公司交给他,不论信任与否,他势必要做出一番成就。 第一单生意是与陆氏交好的江氏。 江氏目前的主理人江淮知是个德高望重的老者,清雅文艺,除了从商以外还是个书画爱好者。 江家与陆家本就来往密切,联姻后关系更紧密了。 陆家二少第一次出来做事业,必然是要支持的。 会谈生意的地点,就定在江家。 陆翡不是第一次进江家,却是第一次进江淮知的书房。 他办公的地方非常宽敞明亮,正中央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画卷,被黑布遮盖住,为房间平添一股阴沉感。 “小陆啊,当初见你,还是个特别纨绔的少年,没想到都自己出来创业了,嗯?” 江淮知背着双手走到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江叔叔算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这点心意收下,作为你成长的礼物,希望你收下。” 陆翡低头去看,神情骤然一愣。 江淮知递来的不是钱,也不是签约合同,而是一整套厂房的产权! “你做设计,需要大量人力物力,花钱的地方不会少,这座厂房我替你找的,离市区不是太远,地方又很宽敞,从这里开始……” “江叔叔,这太贵重了。” 陆翡站起身,静黑的眼里有感激,更多是推拒,“我知道您的意思,但这我不能收。” “小陆,你坐下来慢慢听我说。”江淮知慈祥一笑,“你我现在都是一家人。我知道,以前因为我太固执,嫌你这孩子是个不上进的纨绔子弟,总阻碍女儿和你在一起……” 陆翡脸上笑容收了一瞬,唇畔淡淡抿着。 “这就算是叔叔给你道歉了。时间一久,叔叔才发现,其实你也继承了你爸艰苦奋斗的精神,坚持上进,叔叔特别欣赏,只是……” 江淮知说着,忽而鼻腔泛酸,声音就哽咽了起来,“只是如果,如果她还在……” 陆翡无声攥紧十指,青筋绷出了些。 他即刻打断:“江叔叔,没必要对我道歉,都是过去时了。” 陆翡在夜色里静静一笑,黑色耳钉依旧耀眼,他仿佛不甚挂心:“我已经在往前看了。” “嗯,这是好事。”江淮知收住情绪,低头静默喝了口茶。 随后,才品出他话里的意思,惊喜一笑,“怎么,你的意思是有喜欢的人了?” “嗯,是个老师。” 江淮知乐了:“老师?老师好啊,工作稳定向上,肯定是个好姑娘。” “是个好女孩。”陆翡点头,两颊泛上浅浅温笑。 “哎哟,可真好,好好谈,别给你爸操心了。他这辈子操的心太多,头发都快掉光咯。” 江淮知乐呵呵笑着起身,拿桌上的书本时,一张照片不经意从书页里滑落,就这样直接掉在陆翡的脚边。 而江淮知正在试戴老花镜,似乎并未察觉。 陆翡平静俯身捡起来,瞟一眼那照片,呼吸忽而凝固了些。 这是…… 他皱眉。 悄悄将照片收进口袋里,直至离开江家后。 助理俯身上前迎接,“陆少,谈得怎么样?” “给了我一栋工厂。” 陆翡将产权书交给助理,“找时间我们去一趟,把内部打理一下,安排工人进去吧。” “工……工厂?” 小助理惊异地睁大双眼,瞳孔都快蹦出来了,“我的天,这也太壕了。首定了我们一百单不说,竟然还送了个工厂!” “没出息的样子。” 陆翡嫌弃瞪着他,同时摸出口袋里的照片,沉色交给他,“这个,你立刻拿给下面调查,内容就不用我说了,我要知道当年发生的所有事。” …… 车子停在小公寓楼下。 洛扬没打算下车,他降下车窗,对时苒道:“我去旁边水果店买点水果,你先进去吧。” 时苒头也不回地进去,还在气头上,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 洛扬沉然抿唇,将车开出公寓小区。 “爸、妈,我来了。” 房门打开,时苒便发现家里四处都装饰上漂亮的气球与彩带,电视机的正中央贴着“囍”字,电视里放着热闹喜庆的音乐。 她皱眉,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门。 时苒脱鞋走进去:“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客厅里,父亲正和一衣冠楚楚的男子坐在一起,商讨着什么。 时苒走近,才发现那衣冠楚楚的男子是时大器! 平时戴大金链穿连帽卫衣,能几天混在牌铺不洗头的时大器,竟然人模狗样穿上了一套西服,还做过了头发。 时苒满脸惊讶,揪着他打了发胶的头发:“你……这是在干什么?家里弄成这样是要干嘛?” “哎呀,你别碰我,手洗没洗啊?”时大器无比嫌弃地拍开时苒的手,“刚做好的造型,花了小几千呢。” 时苒皱眉质问:“你哪来的钱?” 时大器对镜子整理发型:“就之前洛扬给的啊,人家可比你大气多了。过年红包直接给了我一万现金,微信又给我打了五千,嘁。” 时苒睁大双眼,忽然想起那天春节前发生的事。 她和洛扬吵架,妈给她打电话要钱她没给,竟然转头去向洛扬要? 时苒气到无语,瞪着身后的黄雁:“你真是不害臊,洛扬又不是我们时家人,你好意思跟他要那么多钱?” “哎呀,你骂骂咧咧的干什么?我是你妈哎。” 黄雁不甘示弱地瞪时苒,“我可没向洛扬要那么多,人家出手阔气,怪得了我?” “你还有理由了?” 时大器烦躁地大吼一声:“行了行了,都别吵了!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要闹出去闹!” 时苒咬唇,站在家里,只觉自己格格不入。 她瞪向身后的时大器:“你什么大喜日子?” 第192章 我说,谢谢你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洛扬解了安全带拎果篮下车。 刚关上车门,一个柔软的身躯忽然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洛扬怔了下,那股香水味涌上鼻尖时,神经像被蛰,狠狠掐住那只乱摸的胳膊。 女人脸颊贴着他,穿着深V领的黑色毛衣,黑色小皮裙包裹着小臀,露出一双纤细美腿。 她整个人像没骨头似的贴在洛扬背上,柔声唤他:“昨天晚上什么时候走的?” 洛扬抬头看一眼亮堂的窗户,肃着声音:“放手。” 韩玲美绕到他身前,脸颊贴着男人宽阔的胸膛,“你怕什么?怕被时苒发现?” 洛扬狠狠扯开她的手腕:“韩玲美,你发骚是不是?” 女人不以为意一笑,仰着白净的小脸问他:“我怎么啦?你不是最喜欢我这样吗?昨天在床上你可不是这副嘴脸……” 她踮起脚尖,无视男人阴沉墨黑的面庞,手臂勾着他的脖子,红唇吻在他的耳垂上:“在这公寓底下跟你偷情,才刺激啊……” “滚。”洛扬烦躁想把她推开。 韩玲美却誓死不依,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抱住他的腰,撒娇说:“我抱你一会,你别推开我……洛扬!你再推开我就尖叫了。” 韩玲美吃准了洛扬不敢把这丑事抖露出来,他的职位,在社会上风评很重要。 果然,洛扬黑眸忽然凶狠,狠狠掐住她的下颌:“你敢。” …… 时大器正了正领带,得意地对时苒说:“今天,我就要在这向韩玲美求婚了。” “你说什么?”时苒震惊地睁圆眼睛,紧盯着时大器,又看向身后的时磊与黄雁,“什么时候定的?” 时大器难得露出铁汉害羞:“就突然定了呗,年龄也差不多了,我跟小美的关系又那么稳定……” 时苒蹙眉,紧紧盯着时大器的双眼:“你现在有固定工作吗?有婚房吗?有彩礼娶人家吗?” 时大器不屑一顾:“这都是身外之物,两人之间只要有爱情,什么克服不了。房子以后我会打拼出来的,小美也是苦出来的女孩,她会理解我的……” …… “洛扬,我爱你。”韩玲美迷离着双眼,即便此刻性命都被他掌握在手里,她也觉幸福无比。 她倾身凑上吻,红唇尝着他冰冷的唇:“我知道,你舍不得伤了我的,我知道你舍不得……” 洛扬闷着粗沉的气息,狠狠把女人甩开,用力在唇上抹了把:“你想死别拉着我一起,都是彼此生理需求罢了,少扯上爱不爱的。” “生理需求,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的吗?” 韩玲美泪眼朦胧,抓紧男人的手臂,“我跟时大器在一起那么多年,从没让他碰过我,你真以为我是那么缺男人的女人吗。” 洛扬沉色整理袖口,不理睬她抽泣的控诉,转身往楼上走。 韩玲美紧紧咬唇,见他头也不回决绝离开,狠狠跺脚,也只能跟上去。 这一边,时苒还没缓过来:“你要娶韩玲美,钱呢?办酒席、买婚纱、拍婚纱照、买戒指……” “哎呀好了,苒苒,大喜的日子你别张口闭口就是钱行不行?”黄雁眼看儿子脸色愈发地差,老年人最怕喜局被搅,把时苒拉到旁边,“又没让你付钱不是。” “我说的都是现实问题。” 时苒沉色瞪着时大器,“跟韩玲美相处那么久,还没看出来她是个有野心的人吗?还记得上次你好不容易有点存款,就嚷嚷你给她买两万块的包,她根本不是过日子的女人。” “那是我乐意!”时大器憋了一肚子气,时苒说他也就算了,家里给钱的是她。 但她一说他心爱的女人,他就彻底忍无可忍了。 “你乐意什么,最后家里都被你们挥霍光了,还是我帮你们擦屁股!” “谁要你擦了!你爱擦不擦!我好心叫你来不是听你放屁的,给我滚出去!晦气东西!” 时大器气得额头青筋乱跳,抓住时苒的手臂,蛮横用力往外拖拽,嘴里还骂骂咧咧难听的话。 “时大器……你发什么疯,弄疼我了!松手!” 男女力量悬殊,时苒敌不过时大器的力气,险些被他推摔倒。 房门被时大器蛮力撞开,他把时苒当垃圾似的往外扔,正扔到门口男人的怀里。 时苒直接摔到一个坚硬的怀抱里,好在洛扬反应快,立刻把时苒护在怀里。 他沉冷抬眸时,冰凉视线仿佛刺穿墙壁。 时大器被那气势震住,抿唇往回缩了下身子:“哦,妹夫来了啊……” “没事吧?”洛扬低头关切看着时苒。 她脸色难看地将头发别到耳后,冰凉脸色摇摇头。 洛扬这才淡漠抬眼,直直刺向时大器心虚的眼睛:“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 “不是,妹夫,你听听她刚才讲的什么话,太难听了。”时大器一恃强凌弱的男人,在洛扬面前立刻收敛。 “讲话再难听,你也不能对女士动手。” 洛扬表情静淡,上下打量他的穿着打扮,忽而扯出笑意:“打算向韩玲美求婚,婚后也这样打她?” “我对小美当然不会……” 洛扬冷嗤,攥紧时苒的肩膀:“都是你的家人,会打时苒,就不会打韩玲美?” 时大器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了。 楼下,韩玲美微笑着扶梯走上来,宛如没事人般,“怎么都站在楼道里啊?” 只不过当她视线掠到洛扬拥着时苒的手臂,笑容僵了下。 “小美,你来啦!”时大器眼神骤然发亮,扑过去紧紧抓住女人的手,“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是不是路上堵车了?” 时苒看得出,他一番嘘寒问暖,韩玲美也只是勉强露出笑容,将手从他双手之间抽开:“大器,你把家里布置成这样是什么意思?还有你这身衣服什么时候买的?” 时大器低头看了看自己,憨厚一笑,求助地看向黄雁与时磊。 父母对自己竖起大拇指,疯狂示意他。 有了父母鼓励,时大器更加有自信了,正了正领结,突然单膝下跪,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 “小美,自从见到你的第一天我就爱上了你,与你认识的每一天我都很幸福。你、你能答应和我在一起,我把自己的心掏给你看,全心全意地对待你,不期待你能对我有什么回应……” 韩玲美表情惊恐地往后退了步,尤其被他捧在手里的戒指吓到:“时大器,你……你起来说话,你这是干什么?” 时大器却越说越兴奋,迫切得声音颤抖:“我郑重地想对你宣布,韩玲美,我认定你是我未来一生的女人,请嫁给我吧!” 他话音激动落下,黄雁与时磊捧场地用力鼓掌,“答应他!答应他!” 韩玲美惊愕看着周遭的环境:鲜艳的花束,四处贴满粉色气球,那醒目显眼的“囍”字,深深刺进双眼里。 她差点没站稳:“你疯了吧,时大器你这是什么意思?逼婚吗?” 时大器原本笑着的脸愣住:“不是……小美,我在向你求婚啊。” 韩玲美大惊小怪质问:“你这叫求婚?谁求婚是在家里求的?” 时大器明白她的意思,眼神落寞:“小美,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查过酒店的价格,要布置、要买花,我觉得不必要花那么多钱,我们的钱可以留在婚礼……” 韩玲美满脸嫌弃。 钱钱钱,又是钱!没钱还想娶她!痴人说梦! “你把你父母都叫上,不就明显是逼我跟你结婚吗?我不可能当着老人家的面拒绝你啊!” 时大器仿佛只听到她的后半句话,双眼发光:“什么?小美你的意思是,你要答应我吗?” “……” 韩玲美表情僵住,抿紧唇瓣狠狠瞪他。 她陷入静默,世界陷入极端的安静。 韩玲美深吸了气,像做了巨大的心理斗争,然后睁开冷漠无神的双眼:“结婚,不可能。” 宛如一个深水炸弹,直接让时大器傻了眼。 他当场傻在原地,显然慌乱了,被拒绝的这个结果,是他怎么也没预料到的。 “为……为什么?” 韩玲美抱着双臂,用力拨了下头发:“因为你不学无术,又毫无上进,跟了你这些年,本以为你是个潜力股,没想到还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既然拒绝了,她索性就把话都挑明说了。 时大器被她的话伤到,张着嘴唇怔愣许久:“可……你说过,你会等我做出一番事业啊,你还说你最爱我……”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我早就忘了。”韩玲美双眼冷若冰霜,故意撩拨头发,露出脖子上的吻痕。 那痕迹在她雪白的皮肤上特别惹眼。 蛰痛了时大器的双眼,也让洛扬身体一震。 “小……小美!你脖子上的痕迹是怎么弄的?!” 时大器一下失去理智,用力抓住韩玲美的肩膀,颤抖着手指,“怎么那么多痕迹?是谁动了你?!” “你松手,别碰我!” 韩玲美一把将他推开,像碰脏东西,掸了掸自己的肩膀,“我确实在外面有男人了。” 有如五雷轰顶从天而降,直接让时大器身体抖了两下。 身后父母两人也脸色发白,无比震撼。 “你……” 韩玲美轻笑一声,得意又带着甜蜜,“是我很喜欢的男人,他事业有成,相貌英俊,绅士有礼,对我也很好,各方面都比你好。” 时大器连忙去抓韩玲美的手:“不是,我不懂你的意思?你说清楚,什么男人?” 韩玲美烦躁甩开他,一字一顿:“意思就是,我、把、你、甩、了。” “小美,不要!不要甩我!” 时大器忽然就崩溃了,高大身影扑过去从后抱住她,脸颊埋进她的发丝里,“你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我现在就去找他!” “你放开我!时大器!放开我!” 场面一度混乱。 韩玲美想逃跑,时大器紧紧抱着她,又哭又闹,父母在后面急得来回拉拽。 时苒在洛扬怀里,怔怔看着这一切。 她虽不看好这场婚事,也不是特别喜欢韩玲美,但也没想过时大器会被绿。 洛扬绷紧脸颊,双眸冷冷盯着韩玲美的嘴唇。 他心里多少是紧张的,就怕韩玲美突然承认他们的关系。 于是他抓住时苒的手,迫不及待离开这危险的地方:“我们回去吧。” “啊?” 时苒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洛扬拽着往楼下走。 洛扬的表情阴沉严肃,好像心情极差。 二人上车,时苒皱眉看他心不在焉地开车,好几次被超车,还差点闯了红灯。 “你是怎么了?” 洛扬顿了下,才摸摸鼻子,嗓音沙哑:“什么怎么了?” 时苒好笑看他:“时大器被绿,你受什么刺激?” 她拧开一瓶水,半开玩笑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韩玲美的出轨对象。” 车子忽然猛地朝左歪了一下。 一辆公交车超过,司机隔着窗户骂:“突然左拐干什么!不想活啊!” 时苒静静喝着水,视线平和落在洛扬不安的侧脸上。 她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揪了起来。 不知道他的沉默代表什么,她也不想知道。 洛扬送她回公寓后,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工作。 时苒站在他的书房门前,想抬手敲,又无声落下。 …… 次日去学校上班,也不见洛扬的影子。 但早饭和牛奶安静摆在桌上,底下压着张纸条:记得吃早饭。 时苒探了下牛奶的温度,早已变凉了。 上了一早晨的课,中午吃过饭,时苒在校园里一边听名师讲课一边散步,正巧遇到陆小北打完篮球,大汗淋漓跟他一帮小朋友跑过来:“时老师!” 时苒摘下耳机,朝他挥挥手:“哎,慢点跑。” “时老师,听说你晚上要到我家补习呀,太好了。” 陆小北双眼冒星星,“那时老师,晚上和我一起走吧。” “?” 时苒愣了下,看到旁边两双闪烁期待的视线,抿唇把他到一边,“小北,是你舅舅跟你说的吗?” “对啊。” “听时老师说哦,因为整个班级里,我只给小北同学补了课,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能让其他同学听,好吗?” 陆小北奇怪地摸着脑袋瓜:“啊,为什么呢?” “你想呀,如果其他同学知道了,都找老师补课,那老师就没有时间睡觉和吃饭了。那人不吃饭、不睡觉,会怎么样?” 陆小北低头想了想,夸张地张大小嘴:“会死啊!” 时苒摊手微微一笑。 陆小北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挺直胸脯站好,朝她敬了个礼:“我知道了,时老师,我保证不说出去,你放心!” 然而到了放学时间,时苒刚收拾好包往外走,便听其他女老师在窃窃私语:“楼下那辆劳斯莱斯是谁的啊?” “不知道啊,没听说哪个同学家长这么有钱啊,开跑车接小孩放学。” 时苒忽然脚步一顿,心里涌上股不祥预感。 她立刻趴在窗台往下看去。 呼吸忽而凝滞! 那不是陆翡之前送她回家开的车吗? 她猛地一拍额头,拎着包匆匆往楼下跑。 时苒立刻用包捂住自己的脸,在人海中趁人不注意,开车门钻进去。 “哟。” 陆翡坐在副驾驶,低头看着电脑,冲她眨了下狭长的桃花眸,眼底潋滟似水。 时苒咬牙瞪男人:“谁让你把车开到学校的,多惹眼你不知道?” 所幸现在洛扬还在开会,她本打算把自己私补的事向洛扬隐瞒的。 陆翡不甚在意地勾唇,示意司机开走:“我爸把我其他的车都收了,目前只有这一辆车,总不能骑个共享单车来接你?” “……” 司机都忍不住发笑。 时苒瞪这嘴上功夫溜的男人:“懒得跟你说。” 陆翡唇畔凝笑,上下打量她,却不见她戴的那根项链:“送你的项链呢,嗯?” 时苒下意识摸了下脖子,便想起昨天与洛扬争吵的局面。 她轻轻咬唇:“摘下来放家里了,那么贵重的东西,戴到学校不是招摇?” 陆翡听着轻笑了下:“你有招摇的资本。” “我可不想总被女老师们议论,说我是校长的女朋友才坐上这个岗位的。” 也正因如此,时苒在工作岗位上并没什么朋友。 她是个热情善良的人,但这个特殊的身份总让其他老师戴着有色眼镜瞧她,都对她敬而远之。 陆翡长指不停敲击键盘,清冽的嗓音传来:“你来工作,是为学校创造利益,给孩子带来知识,而不是来交朋友的,懂?” 他依旧是用懒散不正经的语气,却说进时苒心里了。 她微微怔住,看向男人低眸认真选设计图的侧颜。 心尖动了动,一股奇异的感觉漾开。 真莫名,她竟有一天被这坏男人说中心事。 “噢,懂。” 时苒手掌托着下巴,看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嗓音温温软软的:“谢谢了。” 陆翡打字的手指顿住,唇角轻勾。 仿佛马路两旁的樱花树都开了,花蕊被风吹得摇曳飘摆,飘到他心头上。 他合上电脑,眼色温热:“说什么?没听见。” 时苒悄瞪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我说,谢谢你,陆翡,就连洛扬都没说过……” 陆翡忽而凑近,身躯将她贴紧在胸膛与车门的位置。 扣着她的后颈,吻了上去。 第193章 反而把她推远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时苒大惊失色,那股携着淡淡烟味清雅味道覆上来时,几乎把她意识都夺走。 大脑都失去思考能力,甚至一时忘了推开。 只蜻蜓点水的一下,他就松开。 她咬着殷红的唇缩在角落,被吻揉了那么一下,唇瓣就红了起来。 真不经男人疼爱那种,柔柔怜怜像一朵花。 他悄然抿了下薄唇,唇瓣上还残留她的味道。 不知今天她涂的什么唇膏,一定是柠檬味的,有酸甜儿。 陆翡撑着身体从她身边起来,稍微动一下,时苒都惊得瞪住他,双眼泛红,有泪含在里面。 男人宽阔的胸膛泛热,抬手用力往后拨了下黑发,沉声淡说:“sorry。” 倒不是愧疚,他这人从不会有任何愧疚心。 “你停车!”时苒闷着声音大叫,几乎快哭出来,“停车,我要下车!” 陆翡望一眼窗外,在镜子里与司机示意了一眼:“上高架了。再说,不是答应给小北……” “答应什么!我不去了!放我下车,混蛋!”时苒捂着滚烫的嘴唇,满满委屈在眼睛里打转。 她睫毛如沾湿雨露的蝴蝶,颤抖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把她怎样了。 陆翡淡声承认:“我是混蛋,回家后你给小北安心上课,我不碰你。” “你放我下车!”时苒像发威的小兔子,脖子青筋蹭蹭地冒出来,双眼血红瞪他,“不放我报警了。” 她攥着手机可怜兮兮,手背冒出片细细青筋,不停在擦嘴。 陆翡确实有些无助了。 在这圈子里混的还没见过这样纯的,被吻了下像世界天翻地覆了似的。 但同时,内心又有些挫败。 这一吻不只冲动,也有点试探的私心。 在这圈子里明面上贞洁,内心放荡的女人比比皆是。 他也看上过几只纯纯的小白兔,但稍一接触,碰个小手,看个电影,那虎狼形态就立刻暴露了。 陆翡舔了下唇,对她大概是用错了办法。 不仅没试探成功女孩的内心,反而把她推远了。 沉默了半晌,车内空气压抑如冰,很快天空浓雾席卷,车窗上落下细密的雨珠。 “下雨了,还要下车?”陆翡看一眼旁边眼红红贴在车窗上的女人,抓着门把,像握着救命稻草。 时苒咬牙切齿:“要!我绝不再跟你同屏出现!” 陆翡轻挑下眉心,淡声对司机说:“小张,下高架后停车。” “哦……哦。”小张目观形势,默默为陆少擦把冷汗。 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谁都懂,陆少向来不是性急之人,怎就这么……胡来呢。 不过,陆少真打算把兔子放走了?姑娘这一跑,只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车子驶下高架,缓缓降速,停靠在街边。 这场雨突然而至,街上行人纷纷用包挡住脑袋,奋力朝前奔跑着。 车还没停稳,时苒就迫不及待要开门,倔强的小背影一下下拉扯门,然后回头瞪陆翡:“把门打开。” 小张哪敢,谨慎看向后座沉色晦暗的男人。 他手已放在门把上:“小张,开我这边的车门,我下车。” “啊?可是陆少,现在外面大雨哎……” 而且……晚上还要去山庄谈生意,离这可远呢。 “开门。” 时苒怔着看向他,睁大木讷的双眼。 外面雨声愈来愈大,看他模样也不是要打伞的。 “……”小张无奈,手慢慢移向旁边的开锁键,“咔哒”一声开了锁。 身边陷下的位置忽然起来,车门打开,带进夹杂冰凉雨丝的一阵风。 时苒冷得缩了下脖子,回头望去,车门已“砰”一声关上。 “……” 他这就下车了?外面在下大雨啊! 时苒忍不住看向窗外,便见那男人一袭黑在雨里,浓墨的背影与雨水交汇。 他的发丝身体很快被雨打湿,但他似乎并不在意,低着头走到街边。 “陆少!” 小张打开车窗,“那等下我回来接您去山庄吃饭?您在这里等我几分钟!” 时苒攥着手里的包,就因为她刚刚说不想跟他同屏出现,他就冒着大雨下车。 可其实该下车的是她。 外面雨那么大,又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 她包里带着伞。 要给他吗? 时苒攥着包带,咬住下唇,感到上面炙热的温度,神情隐忍又难堪。 给个屁! 她才不要给那坏男人!让大雨把他爬满精虫的脑子淋个干净才好! 小张生怕陆少在雨里淋太久,快速踩油门,没十分钟就驶到家里。 而彼时,陆小北父母的私人司机已经将孩子送到家。 时苒推门走进陆翡的话,装潢家具与以前有所不同了,撤掉过于冷淡风的黑白家具,换上了鲜明热丽的颜色。 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进陆翡家时,是春节与洛扬发生争执,她进他家的第一句就是:你家好冷啊。 当时开着暖气,不是空气冷,而是装潢好冷,过度简约冷淡,完全不像花花公子陆少的家。 陆少那时漫不经心地说:“哦,装潢啊。当时和席江燃一起购的房子,家具也顺便一起买了。他喜欢这风格,我倒无所谓。” 但时苒没想到,他会突然改变装潢,将那冷灰色的墙纸换成了淡米色,窗帘换成与天并齐的淡蓝,沙发皮套是深贵的枣红。 “时老师,那我就不久留,去接陆少了。”小张着急地抓起两把伞。 时苒背对着没理睬,对陆翡的怨恨,连带关系到他的手下身上。 “哦,时老师你可以放心,陆少晚上去参加宴会,不会回来……吓唬您了。” “他那是吓唬吗?他那是性骚扰。”时苒从齿缝中狠狠蹦出几个字。 “……”小张擦了把冷汗,陪着笑脸。 正巧陆小北从楼上下来,换了身天蓝色的家居服,像朵绵绵的白云从楼上滚下来:“苒苒老师,什么叫性骚扰呀?” “……” 时苒愣住,连忙转身对向孩子懵懂的大眼睛。 她舔唇一阵心慌,职业病让她不禁自责起来,都对孩子说了些什么啊! 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她走到陆小北身边,摸顺他柔软的短发:“小北,快去准备一下,老师要上课了。” “好呀,老师你等我!”陆小北眼睛闪烁兴奋的光芒,似是在他九年的生活里,从没有跟老师单独上过小课。 正巧厨房的管家走出来:“哎小少爷,马上要吃饭了,老师,你跟小少爷一起吃过饭再上课吧。” 时苒知道那一定也是陆翡授意,不想再欠这男人任何,哪怕是一顿饭。 她淡漠摆了摆手:“不用了,我教完孩子就得回去,还要备明天的课。” 陆小北在楼上朝她挥手:“苒苒老师!我把书房收拾好了,快进来吧!” “来了。” 她微笑走上去,心里默默感叹,要是孩子们都能永远保持童趣该多好,永远不要变成坏心思的大人。 尤其像陆翡这样的大人。 她摸着孩子的后脑,随后带他走进书房里。 陆翡的书房依旧保持之前的冷调。 桌上摆着三个笔记本电脑,地板锃亮光滑,看的书不多,但也摆了一整个书架,干净整洁。 “苒苒老师,快来这里坐!” 陆小北热情介绍着书房的一切,“老师,这里有可尔必思,还有我爸妈从法国带回来的曲奇饼干,这是下午送来的火龙果和哈密瓜,还有……” “……” 时苒无奈看着摆满小圆桌的食物,她拉住好动的孩子,耐心地说:“谢谢你这么热情招待老师,不过小北,我们是来上课的,上课需要集中精神,不可以吃那么多零食哦。” 陆小北木木睁着大眼睛,卷翘睫毛一抖一抖的:“可是这些都是舅舅让我准备的,他说不能亏待了苒苒老师。” “……” 听到这个名字时苒眉头突突地跳。 在这男人的家里真是处处都能听到让她火大的名字,是时候考虑带小北在附近的咖啡馆学习了。 “小北,把零食都放到一边,我们开始吧。” 许是听出老师声音低沉,小家伙很会察言观色地“哦”一声,乖乖搬小板凳坐下。 …… 小张沿着那条路焦急地寻找陆少。 天色逐渐暗了,街边行人稀少,他仔细地找了快半小时,才看见站在街边屋檐下躲雨的陆少。 他不知道被淋了机场雨,肩上身上都是被水浸润过的痕迹。 乌黑发丝滴沾露水,低头时顺着棱角分明的流淌而下,汇聚在下颌处。 他咬着湿漉漉的烟头,正低头在点烟,好像在懊恼打火机怎么打不燃,拧着深戾的眉。 “陆少!” 小张隔着车窗喊他一声。 陆翡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快步走来,坐进车里。 “对不起,陆少,慢了。”小张已经做好低头挨训的准备。 距离谈合作的时间还剩10分钟不到,要在十分钟内赶到山庄是不可能了。 不料,陆翡却搓了搓手,只出声问道:“送她回去了?” “嗯,应该在跟小少爷上课了。”小张倒觉稀奇,让陆少挨了将近一小时的雨,他已经没骂过来。 他通过后视镜默默注视陆翡,他正在低头看企划书。 漆黑的视线,顺着手指划过的每个字,认真一一掠过,唇瓣轻张默念着熟悉。 小张注视男人认真的容貌,不觉微笑。 自从陆少接手设计公司后,就几乎全身心投入进去,虽然订单不多,但都认真投入做了。 今天这是个大单,王总是一模特公司的老总,被挑选入围明年Sovia走秀,特地在榕城挑选服装与造型设计师。 陆翡能得到这次机会,也沾了点陆家的光。 “开快一点。” 陆翡垂头看着腕上流逝飞快的表,咬牙道,“再快点,小张。” 小张也着急:“不能再快了,陆少!下雨天危险啊。” 正说话间,因为车身速度过快,乔车胎忽然打滑了下,驶离路线,径直撞向防护栏! “啊!陆少!” 一阵剧烈的破碎声响,安全气囊弹出来包住了陆翡的脸庞,才致使他没受伤太严重。 车子撞上护栏,很快有路过的轿车停下来查看,合力把他和小张扶出来:“兄弟,你们没事吧?” 陆翡咬牙,双眸死死瞪住那近在咫尺的山庄,明明就差两千米了! 他二话不说,也不顾膝盖破了个口子,俯身一张张拾起企划纸,还好都落在路边的草地里,泥土沾在上面,不影响阅读。 陆翡用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却摸到黏腻的液体。 低头去看,一抹猩红的颜色注入视线。 是从他额头流下的血。 陆翡喉结滚动了下,胸腔里有无数骂人的字眼想发泄。 但这个时刻,偏偏每分每秒都极其重要。 “陆少……你没事吧?” 小张伤得比较重,衣服都破了,被人扶出来勉强能说话,“陆少,生意就算了……得去医院,你头上流血了……” “别废话!” 陆翡一句话喝回去,立刻拨打了120与拖车电话。 行动流畅得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他收了手机,低头看时间,还有1分钟。 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企划书是部门员工辛苦赶了三个晚上的成果,就等他今天了。 他不可能让跟着他的员工失望,也不能让自己失望。 “小张,等会救护车就来了,你跟他们的车走。” 陆翡转过高大的身躯,抬腿就往那山庄跑! 小张惊愕地在后大喊:“陆少!” 他身上的伤!哪能这样乱来啊! 小张想冲过去,但腿部被车身压到,没跑几步就疼得动弹不了,只能死死盯着消失在雨帘里的身影。 移动的天空,从他的眼睛里慢慢变暗。 雨水反复地打落在嘴里,他拼死都护着怀中的文件纸,不让它们被雨水打湿。 身上那件昂贵的高定西服,早已沾染脏黑的泥土和雨水。 陆翡一边奔跑一边感受到唇舌间的苦涩。 不只雨水,也有混着雨水的血。 对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他来说,从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这般狼狈。 会为了跑一笔可能完不成的单子,而奋力在雨里与时间赛跑。 忘记了身份地位、颜面尊严,却是他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经历。 他在那一段大脑空白的时间里想,当初的父亲也是这样一笔一笔跑单,才积累到如今的财富么? 而他这二十多年,都在做什么? 挥霍着血汗,滥用着他人恨不得掰成两半用的时间,膨胀浮躁,玩物丧志。 陆翡跑到山庄门口时,天已全部黑了。 心脏在胸膛剧烈搏动,致使他要扶着墙壁慢慢走,才能勉强喘得过气。 山庄门童惊讶看着这脏兮兮的男人,皱眉:“您是……包下今晚山庄的陆先生?” “……是我。”陆翡喘着粗气,勉强能开口说话,视线紧紧盯着她,“人都到了吗?” “到……到了,饭菜都上了,陆先生您要不要先去厕所洗把脸?” 陆翡接过他递来的手绢,擦了擦满头的汗:“有劳。” 在洗手间整理了10分钟,不能晾着那群老板太久,便推开大门走进去。 清雅昂贵的包间,巨大圆桌,璀璨明灯。 落地窗上映着一张张世故熏心的脸,常年浸泡在利益里的双眼早已浑浊。 他们衣冠楚楚坐在位置上,用各色眼神看着他—— “哎哟,我们的主人终于来了。” 陆翡曾随父亲参加过无数这样的局。 陆相总是语重心长对他说,儿啊,好好跟爸爸学习,看看爸爸是如何为人处世的。 然而当时他看到的,都是那些老板对父亲点头哈腰,态度恭敬。 他每每都嗤之以鼻,甚至觉得膨胀。 这有什么可学的?他作为父亲的儿子,陆家的继承人,赢在出生的起跑线上,因为未来,这些人也会对自己俯首称臣。 但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打破了他长久的矜贵和骄傲。 原来父亲不在身边时,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是这样的。 像一群饥饿的野狼在看着待宰的野兽。 但陆翡保持平静温和的笑,学着父亲成熟的模样,伸手走上前:“王总、吴总,你们好。” 王总是他主要攻略的对象,顶着没几根头发的脑袋,长得尖嘴猴腮,一副商人的精明样。 他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陆翡:“陆少,你这是怎么回事儿?从雨里跑来的啊?” 陆翡拉开椅子坐下,“车子在半路出了点故障,抱歉。” 王总与在场老总交换了下视线:“哎呀,出什么事了,不是车祸吧,没受伤吧?” “没什么大碍。” 陆翡扫一眼桌上的精致的菜式,都是他细细研究评价后点的,“大家吃菜。” 桌上客人才纷纷开始动筷,但气氛明显变得僵硬。 王总对身边的助理示意,她立刻上前倒酒。 王总笑着说:“小翡啊,你看你又迟到,又把自己弄得跟泥猴似的来见我们,不自罚三杯,说不过去吧?” 陆翡低眸时微顿,视线掠过迅速的阴沉,但很快唇角落笑:“王总说得对,我是该自罚。” 他连举起三杯烈酒,放到鼻尖,那辛辣味道刺得神经一阵阵的疼。 不知是不是刚才车祸那一下撞击,他脑袋有点晕,光是闻这味道便有想呕吐的感觉。 第194章 失意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但陆翡仍旧闷着气性,他知道这是必修课。 仰头硬是生生喝下三杯。 “好!好酒量!”王总带头鼓掌,“果然小翡就是厉害,曾经还听你爸说,你在夜店喝倒过三个大汉。” 陆翡高大身形不稳晃了下,擦了下眼角:“以前不懂事犯的事,王总不必再提。” 王总摸着下巴的胡茬,一副无心却有意的表情:“是啊,听说还喝死过一个人?” 话一出口,场上顿陷入无边的静默。 其他老总讪讪发笑:“王总,闹出人命的事,这话可不能乱说。” 王总笑着喝了口酒,怪里怪气:“那我哪敢当大家的面乱说呢。” 王总在界内口碑与威严并存,他出口的话,几乎是百分百无质疑度的。 于是,所有目光都纷纷望向陆翡。 阴沉晦涩的、恐惧避退的、不敢置信的…… 陆翡搁在桌上的拳心已经拧了起来,压抑着额角的青筋问:“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陆某还想请问王总,到底从何听来?” 王总摸着下巴,与他视线接触了下,再避开: “我没记错的话,那天是三月十五号吧。那天我正好在现场邀请几个客户喝酒,没多久听说出事了,那间酒吧就被警方清空了人员。” 王总顿了顿,抿口酒润唇,看向陆翡:“我好奇心起,就问了某位业内朋友,他说当时那间房喝死了一个人,嫌犯是当时不停劝酒的L姓名少。” 在场各位瞠目,这事怎从没听警方爆料过。 陆翡沉眉,以他平常的性子,哪能容许别人诬陷他这么多句,还无法还口。 可偏偏如今有事求人,他无法还口。 如鲠在喉的感觉,把他情绪的出口都堵得死死,难受不已。 “L姓,王总这么确定是我?” 王总道:“三月十五号那晚在酒吧的L姓,有两位李氏,不过都是普通上班族,其余的就是你了。” 陆翡攥拳眯眸:“王总对这案子这么了解?连当时在场的宾客姓名都知晓,难不成,您那位‘业内朋友’是个警官?” 王总微笑:“倒也不是,只是第一次与凶杀案靠得那么近,心里惶惶,就忍不住多查了查而已。” 陆翡沉眸,紧盯着王总那皮笑肉不笑的眉眼。 忽而明白这场宴会,分明是个鸿门宴。那起喝死人的事故,分明是早已准备好对付他的工具。 依仗着自己在界内的口碑,随意编造几句,就叫人深信不疑。 陆翡闭唇喝酒,眼眸阴沉。 所以,王总的目的是什么? 陆翡一届初出茅庐的菜鸟,没有一飞冲天的本事,再奋斗十年才能勉强与他平齐,这般咄咄逼人扼杀他是为何? 陆翡扣下酒杯,心里已有了猜测。 他借着酒劲缓然一笑:“王总,今天费了很大的劲请你来这吃饭,早知道你带了这么多瓜请大家吃,还不如去我家慢慢聊。” 冷幽默狠狠嘲讽着面前的男人。 王总不慌不忙地道:“我这次前来,一是为了回绝你,二呢,对你的人品,也让在座各位心里有个底。” 他笑了下,镜片下一对小人得志的眼神:“毕竟设计这一行呢,饼少人多,人人都想分一块是不可能的,陆少,你乖乖当你的少爷,后半辈子照样衣食无忧的。” 这话说得重,但又字句清晰,配合上刚才那个出人命的例子,让场上气氛一下静默起来。 陆翡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忍不住喷发。 他双颊微红,眉头浮起一层青筋:“铺垫那么多就为了这一句吧。说吧,是谁想把我往死里整?” 他虽脾气冲动,但脑袋是清楚的。 这双易怒的眼睛,早见过商圈无数的肮脏手段。 王总今天这一出,没幕后黑手在后面推着走,他是不信的。 果然,王总表情露了点馅,似是没想到他能有这头脑。 他清了清嗓子掩饰慌张:“谁要整你?我只是把事实摆在明面上说罢了,让大家心里都有杆秤。” 陆翡不疾不徐地一笑。 他拿起怀里被揉皱的企划书,狠狠掷在桌上。 那本小册子凝聚着公司多日的心血,他宁可自己淋成落汤鸡也要保护好。 如今,却显得嘲讽又可笑。 但陆翡并非任人蹂躏,还不还嘴的性格。 他唇角轻勾,双臂撑在桌案上,一字一句地说:“王总,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这份企划书,你看不看?” 王总背靠在椅子上,毫无惧怕地盯着他,甚至漾着不屑一顾的笑。 仿佛在嘲笑一只不自量力想反抗的牛犊。 “不看,又如何?” “好。”陆翡慢慢直起身,眼底归入冰凉。 他捡起桌上的纸张,顺着圆桌,扫一圈:“其他人呢?” 空气顿时陷入死寂,在场的老板们要么假装低头喝酒,要么玩手机,要么装作没事人不理睬。 王总见状,不觉低头嗤笑了声,得意又张扬。 陆翡轻笑了下,手指一寸寸捏紧那纸张。 有预料过会失败,但没想到,会败得如此彻底。 只因王总几句子虚乌有的话,他连企划书都没送出去,就被出局了。 “既然各位老板对我没兴趣,是我耽误大家时间了。” 陆翡自认是个坚强的人,可固然再坚强,也抵不过这样的打击。 他直到走出酒店时,腰板都极具尊严地笔挺着。 在坐上出租车时,看窗外闪逝而过的黑夜时,浓重的压抑感才席上心头。 他狠狠把企划书往地上一砸,吓得司机差点偏方向盘。 …… 晚上八点,时苒结束教学。 陆小北接收知识的能力比其他孩子要弱一些,两小时也只是巩固了学校里的知识。 “苒苒老师,我是不是学得特别差呀?” 孩子内心是懂事的,知晓自己没学好,失落悻悻地问她。 时苒收拾着书,温和一笑:“没有啊,每个小朋友吸收知识的能力不一样,有些人慢一点,有些人快一点,没有好差之分。” 陆小北低头对着手指:“可是,我妈妈说过考不到班上的前十名就是很差的学生。” “谁说的。”时苒微沉下脸庞,心里暗暗腹诽怎么有这样打击孩子信心的家长? “苒苒老师告诉你,是明明知道自己吸收能力慢,还自暴自弃,甚至还打扰其他孩子学习的,那才是让人讨厌的差生。” 陆小北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卷翘硕大的眼睛眨啊眨:“嗯,我们班好像有这种小朋友的。” “对吧,那你说说看,看跟老师想的是不是一个名字?” “三、二、一。” 两人异口同声:“王小虎!” “哈哈哈——”陆小北笑得捂住肚子倒在床上打滚。 外面打扫卫生的女佣们听见,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是小少爷的笑声吗?” “对啊,都没见小少爷笑得这么开心过,太神奇了,那女老师好像还挺有一套。” “是吧,现在的女孩子都聪明得很,小孩、男人都搞得定的。” 时苒正牵着孩子的手开门出来,女佣们立刻闭了嘴,当没发生似的往旁边撤退。 时苒摸摸孩子的头发:“好啦,在家要好好复习功课,知道吗?明天老师来要检查的哦。” 陆小北满脸不舍地拉着她,恳求:“苒苒老师,你晚上陪我吃过饭再走吧,好不好?” 时苒无奈一笑,“那多不好意思,小北,你舅舅已经支付给我超市场价三倍的工资了,不能再吃你家的。” 陆小北拍着胸脯理直气壮:“没关系的,舅舅有钱,也不缺这一顿。” “……” 这不正经的话,一听就是陆翡教的。 时苒咬咬下唇,那男人真是不做好事,尽教孩子胡话。 她刚准备开口回绝,小北又耷落下修长的睫毛,叹息:“而且爸爸妈妈把我送到舅舅家以后,我经常一个人吃饭,以前在家还有小南陪着我。” 时苒牵着孩子软糯小手:“小南?你还有个弟弟妹妹呀?” 小北摇头,用手比划着:“小南是我的狗狗,超级大超级听话的哦。” 时苒会心一笑,同时又不免心疼:“小北希望老师留下来陪你吃饭吗?” 小北眼睛骤然一亮,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那好吧。” 时苒无奈,只能给洛扬发个短信,说今晚暂时不回去吃饭了。 黑暗房间里,洛扬躺在沙发上,手臂淡淡靠在额头上,看着苍白色的天花板出神。 墙上时钟已经走到八点十五。 而手机屏幕上依旧空荡荡。 一整天的工作让他感到很疲乏,原本想回家能吃到时苒做的饭,却不料她根本没回家。 洛扬一直忍着没打电话,肚子里窝火,他生怕自己一打电话,就忍不住对她发脾气。 洛扬盯着自己宽大的手掌,紧紧攥住,露出森白的骨节,他最近总有这种暴力的冲动。 或许是愤怒于自己曾出轨,转嫁到了其他事物身上。 他闭上眼,想起那女人婉转在身下的模样,深吸口气,一拳狠狠砸在枣红色的沙发上。 正巧屏幕亮了起来,两条消息一上一下同时出现。 来自时苒:今晚我不回来吃饭了,冰箱里有饭菜,记得热一热再吃。 来自韩玲美:阿扬,现在时大器一直纠缠我不清,我搬出以前的出租屋,到大桥底下住了。离你的家很近,这样我们也能经常见面了。阿扬,我今晚做了很多热菜,清蒸鲈鱼、老母鸡汤、牛柳青椒还有西红柿炒鸡蛋,如果你不嫌弃的话,随时欢迎你来。 洛扬神情寒凉,回复时苒:在哪里? 他本打算删掉韩玲美的短信,视线却定格在她发来的饭菜照片。 一桌鲜艳丰盛,可以看出是个很温馨的小家,唯一美中不足是只有一双碗筷。 只不过,吸引洛扬的一盘柿饼。 喉结忍不住动了动。 洛扬并不是榕城人,柿饼是他老家的特产,小时候,奶奶总会做给他吃。 自从奶奶去世后,洛扬就再也没吃过。 他换了个坐姿,给韩玲美发两个字:柿饼? 韩玲美正洗手打算吃饭,看到这条回复,差点手机没掉在地上。 她欣喜地跳起来,看一眼桌上的柿饼。 这是她特地调查过洛扬的老家地址,买来那里的特产,特地拍给他。 本来不抱希望的,谁想到真吸引到了洛扬的注意力。 韩玲美快速回复:【对呀,我做的,你想来吃吗?就是手艺不太好[调皮]。】 洛扬关掉手机,在黑暗里坐了会,忽然拿外套起身。 停在楼下的车灯亮起,一个转弯消失在夜幕。 …… 在陆翡家吃过饭,管家爷爷过来收碗,乐呵呵地看着时苒:“真看不出来啊,小丫头瘦瘦弱弱的,饭量还不小。” 时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起来。 “哈哈哈——” 陆小北爽朗地笑起来,“原来苒苒老师也饿了呀,一连吃了两碗饭,比我最多一次吃得都多。” 时苒不好意思地低头。 不得不说上一天的课她确实饿得慌,而陆翡家菜的味道太好了。 鲈鱼蒸得味美肉嫩,青菜鲜艳欲滴,尤其是青椒土豆丝,特别有小时候她在家门口吃的味道。 然后,她吃完一碗饭后都没感觉,管家问她要不要吃第二碗,她就顺理成章地接过了碗。 太丢人了,她平时在家只吃半碗饭的……怎么到这里变得如狼似虎了。 “苒苒老师,以后你每天都来我家吃饭吧,小林叔叔以前可是特级大厨呢。” “不了不了,小北,那我就先走了,谢谢你请我吃饭……”时苒脸皮薄,连连推拒,拿着包想离开。 要是被陆翡知道,她在他家吃了两碗饭,还一粒米不剩地吃光了,连一道菜都没给他留…… 她今天生气建立起的威信就全坍塌了。 谁料,人生总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 她刚打开门,便被玄关站着一道阴冷湿漉的身影吓到:“啊!” 再加上客厅开着昏暗的落地灯,男人面庞沉浸在暗色黑夜里。 时苒从那五官辨清是陆翡,立即噤声。’ 像兔子见了狼,装作没看见,转身就想走。 他怎么淋成这样?头发都湿了,好像西服裤子也破了。 是跟人打架了么? “时苒。” 忽然,身后响起一道冷淡的声音,不属于陆翡的阴郁闷沉。 时苒下意识就停了步伐。 她从未听过陆翡这副颓败的声音。 转过身时,一具湿润沉重的身影忽然压了下来。 时苒没做好准备,承受不住那个巨大的身子,连连后退,直到身体靠在门背上。 陆翡发丝冰凉沾着水珠,清新的泥土味道钻进她的鼻尖。 他闷着没力气的声音,下颚挤在她的颈窝里:“借我一会。” 声音沙哑得像编钟,整个身躯都压在她身上,仿佛把时苒当成唯一的依靠。 “喂你怎么回事,小北还在……” 时苒回头一瞧,客厅里哪还有人? “……” 女佣和管家叔叔? 也太懂事了吧,带孩子溜得比谁都快。 她低头去看陆翡的眼底,幽幽无光,睫毛笼罩住他寂寞的双眸,一丝光都没有了。 看他这副模样,时苒忽然觉得陌生又恐惧。 好像一阵风吹过来,随时能把面前这个人吹倒。 可他是陆翡啊,那个从来没有烦恼,嘻嘻哈哈笑度一生的陆翡。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 时苒决定先把他强吻自己的事放到一边,“能走吗?” 她扶着男人的胳膊,陆翡木讷地点了下头。 细碎黑发遮挡住视线,他低头看着地面,像做错事的孩子,委屈又空洞。 低头嗅一嗅,闻到股浓烈的酒味:“你喝了多少酒?” “不多。”陆翡微闭着双眼,语气晦暗,“不过三杯,他们就让我滚了。” 时苒扶他到沙发上坐下,男人身躯一下陷入沙发里,靠着躺在那,很难受似的仰着脖颈。 一双修长笔挺的腿无处安放,挤在可怜的茶几之间。 时苒看着他这副颓废的模样,细细的眉毛拧着。 虽然不喜欢陆翡这人的随意胡来,但看他颓成这副模样,时苒实在于心不忍。 佣人一个都不出现,她总不能挨个房间去找,让她们出来照顾陆翡。 他身上被雨都打湿了,冷得发抖。 时苒抿唇叹气,索性先把他的外套剥下来:“谁让你滚了?” 陆翡看起来阴郁不振,却很配合乖乖脱掉外套,薄唇冷勾:“坏人。” 时苒怔了下,听他半埋怨半撒娇的口吻,不觉失笑:“你是小孩吗。” 把他湿漉漉的外衣脱下来,一份文件从内衬口袋掉出来。 “这是什么?” 时苒俯身捡起来——《翡氏设计品牌Sovia时装秀设计方案》 她这才想起,之前司机小张说过,陆翡晚上去见客户的。 看他这副模样,是被客户拒绝了? 时苒淡淡叹了口气,若真是这样,这位公子哥太娇贵了些。 当年洛扬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领导,挨门挨户去拉生源,不知道吃了多少闭门羹。 要每一回都像陆翡这样颓废,他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不过,出生起点不同的两个男人,也无法拿来做比较。 第195章 不考虑勾引一下我?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时苒帮他把外套搁在茶几上,起身道:“你去洗澡吧,我去找你家的佣人,放热水。” 可刚站起来,一只大掌忽然伸过来抓住她的手腕:“别走。” “……” 他手指骨冰凉,削瘦的掌心干净,小指上戴着一枚尾戒。 时苒站定脚步,愣着看他一副赖在沙发上,不让她走的模样。 “我去给你放洗澡水,身上都湿透了,再不洗澡要着凉。” 陆翡垂着头,摇头晃脑的,黑眸低沉看不清。 “我不想洗。”他跟孩子似的倔强。 时苒以为自己听错了,从没听他用这种柔柔弱弱的语气说话。 这男人是喝醉了,还是真清醒? 时苒别开他的手,一脸认真:“必须得洗。你大人生病没什么,但是小北最近住在你家,可不能被你传染了。” “……” 陆翡皱眉手指揉着太阳穴。 真是一晚上在外面被气死,回家也要被气死。 时苒去叫佣人放热水,再回客厅时,陆翡已在沙发上躺下,像一块风干的肉绵软无力,一条长腿随意耷在边上。 “真是。” 时苒是个爱干净洁癖女孩,最看不得这场景。 她把柔软的长发一束,露出雪白的脖颈,毛衣的袖子往上拨到手肘部位。 “来,洗澡水放好了,趁热快去洗。” 时苒俯身,双手用力攀住他的肩膀,要使劲全部力气,才勉强把他从沙发上抬起。 “困……别弄……”男人闷哼一声,沙哑嗓音听起来疲倦难过。 “身上冰凉。”时苒皱眉,“你这样明天肯定感冒。” “不会。”陆翡闭眼抱住面前的女人,很轻地搂着,并无过多举动,将脸颊贴在她腹部,低声呢喃,“我现在很暖和,让我抱着今晚就不会着凉……” “变态陆翡!你快点放手!”时苒脸颊一热,连忙用力拍他肩膀。 他呼吸缠绵炙热,透过她薄如蝉翼的衣服,宛如直接吻上了皮肤。 时苒脸颊酡红,不知所措紧咬唇瓣,颤抖的睫毛沾着晶莹:“你这变态,快点放手去洗澡,你再这样我……我……” 陆翡听她软乎乎毫无态度的声音,轻笑:“你身上好香。” “……能不能闭嘴你。” 时苒受不住了,用小手去掰他的胳膊,但掰松了一寸,他又故意抱得更紧,导致最后,直接把她箍得喘不过气来。 陆翡心满意足:“多骂一点,我喜欢听。” “……” “时小姐,洗澡水已经放好了……啊!” 身后女佣从浴室走出来,却见到客厅里昏暗抱在一起的男女,她吓得捂脸尖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 时苒脸颊绯红,用力把男人推开:“陆翡,你闹够了没有?都被看到了,放开我。” 陆翡被她推着陷进沙发里,微阖着双眼,碎发耷落轻轻遮盖住眼帘,视线晕染深沉的暗。 在漆黑里他灼灼看着她,薄唇还伴了丝浅笑。 时苒与他对上一眼,心跳莫名就加了速度。 不得不说,陆翡这变态的性格藏在一张极致妖美的脸里,简直是祸害少女。 “你弟弟的事处理得怎么样?”陆翡忽然沉哑地随心问。 时苒冷漠地侧过头:“我没管他们的事。” 陆翡慵懒地半眯着眼睛:“不去查查吗?你弟弟好像很迷恋那女人。” “没兴趣,也没时间,又不是三岁小孩谈恋爱,被绿了能怎么办?难道还要陪他买醉放纵?” 陆翡笑看眼前伶牙俐齿的小女人,像只鸟儿咄咄逼人。 时苒轻哼一声,带着怨:“你们这些少爷公子就是从小被宠坏了,吃不得一点苦。” 他半撑着发晕的脑袋,沉笑:“可真冷淡啊,对自己亲弟弟都这样。” “我就不同了。”陆翡忽而站起身,撑开一片强大的气场。 他走过来,没正形地拨了下她的长发,让它们归顺到耳后,唇瓣几乎贴嗓去:“以后你被绿了,我可以陪你买醉、放纵。” 他在说“放纵”两个字,故意压低了唇齿,带着气音不疾不徐进入她的耳朵里。 听起来,有一股暧昧又情欲味道。 时苒红脸把他推开,忿忿恼怒:“你胡说什么呢,我跟洛扬好得很,别乌鸦嘴!” 这个臭男人就是见不得她跟洛扬好。 “是吗。”陆翡随意滑动着手机里的照片。 酒吧停车场里那场“激战”还在手机里保存着,够限制级。 时苒低头整理着外套扣子:“你别把你们商圈里男女关系和我们混为一谈,我跟洛扬是认真恋爱,以后要结婚的。” 陆翡低淡一笑,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一个号码给他发消息: 翡哥,那姓洛的臭小子又不安分,往桥北开,还去了趟便利店,我怀疑是去买套,今晚办事的。 他淡淡勾唇收起手机,“小老师,有没有兴趣跟我去看场好戏?” 本打算再玩玩洛扬,等时机成熟了再跟小老师和盘托出的。 但今晚她实在太撩人,柔软绵密的长发,馨香的温度纤细的腰肢。 每一处都让他沉迷,让他忍不了洛扬继续占着她。 …… 这片小区年久失修,地上坑坑洼洼积着水槽,几只猫围聚在一起喝水。 听到有人脚步靠近,立刻抱团逃窜了开。 洛扬向来警觉心重,特地把车停在对面小区的车库。 他沉步走在小巷子里,乌漆深黑的,连灯火都很少,空气里弥漫垃圾的臭味。 循着韩玲美给他的地址,找到那一栋上楼。 隔着房门,他闻到一股诱人的饭菜香。 房门隔音不好,他听见女人在用微信语音说:“阿扬,什么时候来啊?人家等你等得都饿坏啦。” 洛扬低头笑了下,抬手敲门。 韩玲美一怔,刚发完微信他就来啦。 立刻跳下椅子,小鸟似的雀跃去开门,欢欣跳进男人的怀抱里:“你终于来了!” 她贪婪拥抱着他的身躯,俯身嗅他发丝的味道,一身清冷,于她而言是致命般的魅力。 洛扬把她从身上扯下来,韩玲美就顺势抓住他的手,十指紧扣。 洛扬低头瞪她一眼。 “嘻嘻,装什么正人君子呢,都来找我了,还那么矜持,现在家里就你我。” 韩玲美迷离着双眼,关上房门后,就忍不住动情抱住他的腰,捧着他的脸颊缠绵落吻,“我特地……挑了这个房子,床板结实,而且……浴缸也够大。” 她生得漂亮,嗓音也是天生的勾人,说出这种话,多少对男人有点蛊惑性。 洛扬眼色深沉几分,想起他们沉沦过几晚的疯狂,便忍不住小腹收紧。 声线沙哑几寸,把女人急迫的红唇推开:“还没吃饭,饿了。” “嘻嘻,就知道你饿了,菜都准备好了,我一点没动。” 韩玲美给他拉开椅子坐下,把柿饼推到他眼前,“你快尝尝怎么样。” 洛扬低头拿筷子夹起,尝了一口,淡雅浓稠的甜香在唇齿间展开,是小时候的味道。 “做得不错。”他淡声评价,掠她一眼。 韩玲美被他看那一眼,心脏都快停跳了,手掌顺着他手臂滑过去,握住他的手:“你喜欢的话,我经常都做给你吃。” 两人情绪正上涨时,忽然韩玲美的手机响起,她看一眼来电,心情立刻坐过山车似的直线下降。 洛扬一眼看到时大器三个字,喝了口粥:“挺执着的。” “真的烦人,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韩玲美心情愤懑地吃饭,“上次直接去堵我上班的地方,几个保安拖走的,太丢人了。” 洛扬平静吃着菜,好似没什么食欲:“你就没想过复合?” “复个屁,早就没感情了。”韩玲美眼神潋滟地扫他一眼,“现在心思都在你身上了。” 洛扬轻扯了下唇角。 这张剥去斯文外表的邪恶脸庞,是最让韩玲美无比着迷的。 吃过饭后,连碗都没收,两人便开展正题。 窗帘拉上,屋内气氛顿时攀升火热,两具身体迅速纠缠到了一起。 忘情缠绵的二人做梦也想不到,一辆黑色轿跑正往这疾速驶近。 时苒莫名其妙就被陆翡拉上了车,“你要带我去哪里?” 陆翡手臂单挂在方向盘上,侧颜颧骨弧度完美:“带你去见识见识人心险恶,社会复杂。” 时苒半信半疑瞪他一眼。 眼看这前方的马路愈来愈偏僻,是她没去过的大桥区,才开始有点心慌了。 “陆翡,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男人用力踩着方向盘,在平坦的道路上疾驶,笑说:“现在才警惕,不觉晚了点?” 时苒性子软又白,经不起惊吓,讲话声音颤抖,抓着男人的胳膊着急:“喂,你别乱来,这么晚你往哪里跑?快点回去,我要回家了。” “不急。”陆翡幽幽叼了口新烟,痞气凑到她面前,呼吸绕近,“小老师帮我点根烟,我就告诉你。” “……” 时苒怨恨瞪他一眼,抓起打火机狠狠把烟点了。 随后就把那打火机攥在手里,真怕他把她抓到城外卖钱似的,要当武器使。 陆翡轻笑,看了一眼导航:“就快到了。你给洛扬打给电话试试?” 时苒皱眉:“什么意思?” “不好奇么,你这么晚不回家,他也不过问你。” “我给他发过短信了。” “他回了?” 时苒沉默,拿起手机还是给洛扬拨了电话。 陆翡提醒他了,洛扬最近敏感多疑的性子,没回她消息就等于是生气了。 电话在餐桌一角响起。 洛扬粗喘着停下,想回头去拿手机,脖子被女人的双手勾下去。 韩玲美用红唇贴着他的嘴角,双腿魅惑勾着他的腰:“别停……” “没接。”时苒把手机交叠在掌心,静静看向窗外,忍不住呢喃,“不会又生气了吧。” 想到这,她竟没有心慌要解释的感觉,有的只是疲倦。 一次解释是着急,第二次是心乱。 第三次第四次,她的耐心和脾气也被消磨光了。 陆翡似笑非笑,提醒着她:“就没想过,他也不在家,所以不知道你没回去。” 时苒抿了下唇瓣,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说:“他这几天都没应酬,应该回家得早。” 陆翡无声笑了下,把车拐进一个小巷子里:“你还真的挺信任他的。” 他这话耐人寻味得很,时苒拧眉,无声攥紧了双手。 “你什么意思?” 车子停下,这片小区黑黢黢的,又挤又小,勉强能容他一辆车子。 陆翡左右环视一圈,都没见到洛扬的车。 “阿扬……” 女人抱着男人的脑袋,两个人缠吻着到窗户上继续。 韩玲美的身体刚贴上窗户,透过薄纱帘往下看,顿时脸色惊慌:“阿扬!” “嗯?”男人正沉沦,有些许不悦,“又怎么?” 韩玲美立刻捡了衣服披上,脸颊惊恐苍白:“你看楼下!时苒,这怎么可能?” 洛扬身体一震。 “时苒”两个字像一只来自现实的手,硬生生把他拽出了天伦之乐的幻境。 那股滔天罪恶感又弥上心头。 不能被时苒发现他在这里,这副模样。 洛扬转身去拿衣服,手忙脚乱地穿,纵然平时镇定自若的他,在这一刻也顾不上形象优雅,随意扣了几粒扣子,拿起外套和包,删除掉这里存在的一切痕迹。 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楼下传来两道脚步声,一沉一浅地往上走。 “陆翡,你这是带我来哪里?”时苒声音极小,用包死住身体,攥着打火机,随时防守的模样。 陆翡抄兜在一扇门前站定,低头看一眼门缝间漏出的光亮,轻笑。 抬手,姿态慵懒地叩了叩门。 借着楼道昏暗灯光,时苒打量四周环境。 偏远地区,无人打理的三层居民楼,还在大桥底下,晚上都能听见车子驶过桥面的声音,太吵闹。 “这是谁家啊?”时苒小声问陆翡。 屋子里静谧,很快,一道柔柔的脚步声传来。 房门打开,明丽的灯光瞬间溢了出来,照亮时苒惊讶无比的脸庞。 “谁啊——” 韩玲美假装不在意地开门,视线落在时苒身上,也没半点心虚,微微仰高了下颌,眉头一皱:“时苒?” 时苒惊讶地仔细打量她:“韩……韩玲美?你怎么搬到这里住了?” 女人头发卷湿地落在肩颈上,她穿着吊带,面颊与眼神透着水雾潮红,嘴唇也泛肿的。 下身一条热裤,两条腿有站不稳的迹象。 时苒是这方面的小白,看不出个所以然,陆翡却一眼知道她刚经历了什么。 韩玲美倚靠着房门,看一眼陆翡,也不避讳,扯出笑意: “我不搬到这里,难道要天天被你那不成器的弟弟追?我正要去找你呢,时苒,你管管你弟弟行不行,都跑到我公司闹去了,真是没家教的东西。” 时苒一噎。她虽然对时大器没感情,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弟弟,从小两人也玩得挺好。这事本就是韩玲美出轨在先,她却这么说时大器。 时苒压低声音:“我弟弟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决定好跟你过一辈子的。” “那我也明确告诉过他,我有其他男人了,我就从没想过跟他这个穷光蛋结婚。” 时苒听着心里怎么都不舒服,她咬着嘴唇:“我弟弟那边,我会劝他的。不管他做人怎么不上进,但他作为男朋友,对你是没话说的,还请你不要再骂他了。” “嗬。”韩玲美瞧时苒那张刚正不阿的蠢脸,简直被气笑。 洛扬怎么会喜欢这清汤寡水的蠢女人,木讷得像个板子,都被她那家庭吸血成什么样了,还帮着说话。 不过,韩玲美此刻只想快点赶她走,厌烦说:“行了,你说完了吧,时间不早,我要休息了。” 陆翡却贴着门板,不急不缓地笑问:“韩小姐,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韩玲美愣瞪一眼旁边的男人。 刚一开门,韩玲美就注意到他了,因为他那身不菲的行头,高大又保养得当的脸庞身材,一瞧就绝非普通人。 “你是谁啊?我为什么要让你们进去坐?” “我是谁不重要,可我是个有钱男人,韩小姐最想要的那类。” 陆翡戏谑笑着,英俊眉眼仿佛吸人魂魄,却又说着那么恶毒讽刺的话。 他往前迈了步,身形强势又火热,让人无法抗拒:“韩小姐,不考虑勾引一下我?我可比你那奸夫要有钱途得多。” 奸夫两个字,让韩玲美耳朵一热,忍不住心虚看了眼时苒。 “陆翡。”时苒把陆翡往外拉,“别说这么难听的话,算了,他们两人都过去了,你以后也不许再打扰韩玲美。” 韩玲美捂着胳膊,偷偷松了口气。 幸好这姑娘傻,好糊弄。 用头发遮挡住潮红的耳朵:“行了,我要关门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 便在这时,时苒忽然收到一则消息,是洛扬发给她的:【你现在在哪里?】 “陆翡,洛扬回我消息了。” 她眼睛一亮,立刻给洛扬回拨了一通电话,指着陆翡的嘴,“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你不许胡说八道。” 韩玲美神情震住,眼看时苒拿起手机的一瞬间,她已来不及阻止。 在时苒拨通的一瞬间,韩玲美的房间里,响起了一道清脆的手机铃声。 第196章 你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这道多出来的短信铃声,气氛忽然就变得十分微妙。 时苒脚步一定,慢慢放下电话看向韩玲美的房间,一时表情有几分错愕。 韩玲美明显慌了阵脚,没想到她会突然打电话,神情惨白几分:“你看着我做什么?我……我手机响了,我去接电话,你们赶紧走吧,别再骚扰我了。” 头顶昏暗灯光落在时苒脸上,她五官隐没在深黑的阴影里,深邃眼眶承载着什么情绪。 韩玲美几乎落荒而逃地关上门,背贴在门板上,仔细听外面两人的脚步声离开,她才长舒了口气。 房间的衣橱内,木柜开了一角。 洛扬显然也紧张了,额角挂着鲜明的汗,他冷一眼瞪向韩玲美。 “你瞪我做什么?”韩玲美紧张得口干舌燥,话都说不利索。 洛扬抿唇,沉声凝气,“时苒没发现吧。” 他声音冷如冰窖,视线阴冷似仇敌地瞪着她,全然没有床榻之间的动情。 韩玲美不高兴地撅起嘴,走过去,展臂环住男人的腰:“我哪知道她发现没有,其实我们也不用那么紧张。她要真发现了,就跟她分手呗。” 洛扬在听到这句话时,眉眼又猛地沉冷。他使劲抓住韩玲美的手腕,把她从自己身上扯开:“少废话。” 韩玲美被他扯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到墙上。 她散乱长发披在眼前,疼痛感弥漫,但更多是委屈:“我说错什么了吗?你刚刚也听见了,时苒又和那个富二代混在一起了。你先前分明都提醒过她,不要跟那男人有来往,可她非但没听,还跟他大半夜厮混在一起!” 韩玲美的话成功拨到洛扬的逆鳞。 他青筋在太阳穴突突地跳,双眸烧火般瞪她。 他会不了解韩玲美这点小心思?故意嘲讽离间,故意刺痛他作为男人最在意无法忍受的事。 “你不用瞪我。她时苒不就是凭着一张清纯的脸很吃得开吗?我查过她小时候,好像跟她玩得好都是男生,一个女性朋友都没有。” 韩玲美整理着长发,不屑冷笑了声。 洛扬沉色拿起外套,披在肩上,他动作顿了下,神情阴冷:“你什么时候查过她?” 韩玲美眼神闪避了下:“我查查她怎么了。以前她是我男朋友的姐姐,每次都拿钱给时大器,我不得看看她的钱来得干不干净吗?” 洛扬绷着唇色,神情冷鹜。韩玲美的眼神世故又圆滑,是他见得最多也最厌恶的类型。 洛扬不愿再与她多说一个字,沉眉起身,默然穿鞋子。 “阿扬,你去哪里?你还要回家吗?” 韩玲美不甘心从后面抓住他:“时苒都跟那富二代回去了,这么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能干什么,你还不清楚吗?你又何必回去自取其辱。” 这女人的心机让洛扬烦躁厌恶,他剜她一眼,冷笑:“那你的意思是?今晚住在你这,成全那对狗男女?” 韩玲美一怔,随后低声附和:“他们要是真心在一起,成全了又没什么不好。” 她话音刚落,忽然面前闪过道冷影。他掌心虎口朝上,狠狠掐住女人的下巴: “故意激我呢,韩玲美?你以为我真没有下限?” 他手臂力气大,掐着韩玲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窒息成猪肝色。 她惊恐拍打男人的手,断断续续地挤出字眼:“洛……洛扬……不要!” 洛扬烧红了眼,这股怒气从刚刚看到时苒陆翡一同进门就已埋下。 直到如今都无法平息。 “上你的第一次就告诉过你,你不过我身边一个玩具。与时苒,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比谁会折磨,那韩玲美绝不是洛扬的对手。 果然在听到最后那句话后,她一下不挣扎了,放大瞳孔惊异盯着他。 有泪在眼眶打转,滚落下来:“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我全心全意地对你,甚至跟时大器分手……” “是我逼你分手的么?”洛扬冷冷嗤了声,只觉可笑,“我从没说过介意跟其他男人享用你。” 韩玲美被他松开,头发垂坠眼前,沉寂一秒后,猛地尖叫起来,用各种东西砸他锤他:“洛扬你这混蛋!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疯婆子。”洛扬冷笑骂了声,躲避到门后,一边“砰”地声关上门。 他整理好衣领下楼,仍能听见女人的尖叫哭泣声在楼道回旋。 洛扬头也不回地决绝离开,并未觉任何心疼,心里除了厌恶,便是反感。 他十分谨慎,知道陆翡不怀好意,是铁了心思要弄他,以防陆翡和时苒在门口蹲点,他特地十分小心左右探看,确认小巷口没人,才快步走到对面的小区。 坐上自己的车,洛扬才真的安心。 他喝了口矿泉水,打开手机,立刻开始思考怎么将今天的事蒙蔽过去。 一次又一次的,洛扬知道时苒不是那么好骗的女人。近段时间,也越来越感觉她对自己的疏离冷淡,如果真这次圆不过去,他跟时苒也就到尽头了。 洛扬暗中攥拳,他盯着手机的双眸染了层猩红,拨打到一个内助小吴的电话,悄声叮嘱了几句:“帮我办个事。” 小吴是洛扬一手带起来的人,衷心不二:“哥,您吩咐。” “老太太那边有人看守吧?不管用什么手段,让老太太出点紧急事故,紧急到能通知到家属的。” “……啊?”小吴听懵了,吓得发抖,“哥,这……这是违法的吧?” “没让你真杀人。”洛扬不耐地说,“切记不要伤害到老太太的性命,也不要让人察觉。拔掉氧气面罩是最佳,伪装成老太太是自己弄掉的。” 小吴沉吟了会,似在犹豫。 洛扬点了支烟,打开车窗散味道,黑夜笼罩他深黑的双眼:“小吴,你不是一直想带你爸妈去t国玩一趟吗?这事你帮我五分钟内办成,我包你们全家的食宿机票,如何?” 小吴有些心动了,“哥,那你保证,摘掉氧气面罩人不会死吧。” 洛扬挑眉:“你不相信我?” “相信,相信,哪能不信哥。那我现在就去办,完事后给你发消息。” …… 一路上,时苒脑袋里回旋着那个手机铃声。 那是苹果手机自带的来电铃声,无法断定到底是不是洛扬的。 主要是在她打电话的一瞬间就响了,未免太巧合。 可如果真是洛扬的电话…… 时苒忍不住一激灵,不敢再往下想。 太离谱了,这真的太离谱了。 自己的男朋友和弟妹在一起,这……这根本就是有违道德!洛扬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一定不会。 她脸色煞白地抱着自己,全然不觉已经缩成了一个球。 陆翡平稳开车,斜她一眼,“很冷?” 时苒摇摇头,呆滞木讷看着前方几秒,忽然问陆翡:“你为什么突然带我来韩玲美的家?” 陆翡手指点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眼神静淡:“你在怀疑了?” “怀疑什么?”时苒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陆翡方向盘歪了下,开到主道上。 时苒撑着双眼,手指一点点抓住身边的皮座椅:“你想说,洛扬……” 她说到这无法再启齿。 “洛扬在韩玲美的家里,毋庸置疑。” 陆翡将手机屏幕给她看,手指点了点屏幕,上面是洛扬那辆白色小车的定位。 一瞬间,气氛变得压抑又凝滞。 时苒梗着喉咙,心脏鼓动难以平息。她无法相信这一点,瞳孔死死盯住屏幕上的红点。 她颤抖着五指,将手机拿起来。 红点所在的位置,正是他们刚刚离开的小区。 时苒吓得呼吸颤抖,手机“啪”地一声掉落在地,可怜细瘦的身体抖如筛糠。 她双嘴发白,双眼迷蒙又空洞看着陆翡,不知该怎么办。 对洛扬的认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整个世界都变了天。 陆翡看她那副模样,浓眸里深一层黯淡,他抿唇伸手想碰她脸颊,向来最厌恶他触碰的她,竟都没躲开。 陆翡手顿在她脸颊几毫米处,缓缓上移,落在她发丝之间,轻轻揉了下。 “我不相信,你这个定位不能说明什么。” 时苒忽然警醒了般,掸开陆翡的手,眼神眈眈。 她低头拿出手机,给洛扬拨了一通电话。 证据摆在眼前,她还是无法百分之百地相信。身体骨髓里,有一部分是深爱着洛扬的,她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情。 洛扬或许只是碰巧在那里。 又或者,是有事跟韩玲美说,或许是时大器,也有可能是她的事。 总之,并不是每对男女在深夜会见都是为了做那种事。 洛扬是清心寡欲的男人,高洁自好,曾经也有女老师想接近他,穿黑丝坐办公桌,他都从来无动于衷。 时苒越是这样一遍遍安慰自己,越是焦躁难安。 电话响了两声后,忽然接通了,一阵沙哑疲倦的男音响起:“苒苒。” “你终于接电话了。”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依旧是心里眼里只有她,护她长大、许诺到老的男人。 洛扬闭了下眼睛,双手攥着方向盘:“抱歉。” 也就每每在这种时刻,巨大的罪恶感才会侵蚀全身。 时苒眼神温红,视线晶莹的拖向窗外:“这一整个晚上,你都在哪里?” 听到洛扬的声音,时苒一下有些收不住,喉咙哽咽得像咽了块糖。 陆翡静静托着下颌,单手开车,脸颊一度几分阴靡。 他倒要看看洛扬憋了什么谎话来圆。 最关键是这没出息的臭女人,不管多离谱的理由,她总能句句上当,像被灌了迷魂汤似的,失心失智。 洛扬喉咙轻动,人处在黑夜里,更有让他静静思考,冷静对待的时机。 洛扬沉沉叹了口气,疲倦又犹豫地说:“其实是……你外婆这边出了点事。” 时苒后背陡然发凉,“你说什么?我外婆出了什么事?” 在整个时家,外婆是最为疼爱她的人,她是封建社会的老人,吃过封建思想的苦,所以从不重男轻女,反而把她当掌中宝一样疼惜。 只可惜人到年老,身体接二连三出现毛病,就在去年,外婆因严重心脏病入院,一直就处于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 这是时苒最挂心的事。每年过年佳节,她都要在许愿树上挂一条符,祈愿外婆今年能醒来,能跟她说说话。 洛扬隐忍叹息:“老人家半夜好像是醒了,还是疼得发病了,把氧气面罩弄脱落了……” 他每个字眼都让时苒心脏发颤,“什么?外婆她现在……怎么样了?该不会……” 她不敢说下去,心脏狂跳,大脑嗡嗡作响到触发耳鸣。 但很快,在他那句“放心,没有大碍”这六个字下,她如跌宕在过山车上的人,一下又平复了心情。 洛扬察觉到她呼吸的变化,淡声道:“今晚我收到医生的通知就过来了,怕你担心,就一直没告诉你。” 他放温和了声音:“别担心,外婆的事,一切都有我。” 听到这句话,时苒忽然鼻尖泛酸。 一切都有我。 这是最高级的承诺,最温暖的誓言。无需其他言语和行动,洛扬从来都是这样,简单一句话给予她无穷的安全感。 听到她在那头声音颤抖,洛扬笑了下:“傻丫头,你哭什么?” “我才没哭……”时苒低头揉了下眼角,双眼温红,“你在那里等着我,我马上就过来……” 洛扬语气平缓:“好,我等你,苒苒慢点来,需要我去接你,就告诉我。” 她挂了电话,紧紧攥住手机,不知道此刻是什么心情。 知道外婆出了事是担忧又紧张,但洛扬处理事情的态度和效率,让她觉得甜蜜又自责。 自责于洛扬为了外婆的事奔前走后的,她竟然用那么肮脏龌龊的想法去想洛扬。 看着她挂电话,陆翡忍不住嗤笑出声,压抑着额间的颤栗:“让我猜猜,是不是你外婆出事了,洛扬说他一整晚都在医院。” 时苒睁大双眼:“你怎么知道?” “草。” 陆翡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上,发出尖锐的喇叭声,把时苒吓一跳。 “真他妈的够无耻,够恶心这人,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时苒听他嘴里絮叨的那些脏字,脸色泛白,手掌推了他一下:“陆翡,你说什么呢?你为什么骂他?” “为什么骂他?我他妈还想骂你,你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一天到晚除了谈恋爱还会什么?” 陆翡手指狠狠在女人头上敲了下,没怜香惜玉的力道,时苒痛得捂住额头,微湿的双眼立刻变得愤怒,像只暴跳如雷的小宠物,瞪他:“你有毛病是不是?” 陆翡快被她气到吐血,扶额,一字一顿地说: “时苒,我告诉你,你外婆今晚根本什么事都没有,洛扬根本就是凭空捏造了这个事实,配合医院的人演一出戏骗你。” 时苒没说话,双手紧紧交叠放在膝盖上,目光平视着陆翡。 方才还歇斯底里的小傻突然安静,反而让陆翡很不自然。 “你看我做什么?听懂了吗?” “陆翡,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时苒忽然面无表情问了一句,“我与你只是学生和家长的关系,加上那条项链,顶多是债主与负债人。洛扬是我跟了八年的男朋友,我们彼此知根知底,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陆翡嘴角抽搐,薄唇像两片钢筋死死地怎闭合在一起。 好一句“学生与家长”,生怕气不死他,还加了一句“债主与负债人”。 陆翡觉得自己真是眼瞎了才看上这么个蠢东西。 他冷攥着方向盘:“行啊,想跟我划清界限是吧?老子就是闲的没事干不在家里敷药休息,要陪你来这里捉奸,还要被埋汰一顿。” 他狠戾地踩着方向盘,诸事不顺让他怒气都发泄到车上。 一路飞速加速,再猛踩油门,任凭身边小女人尖叫,怒骂,又哀求,他不予理睬。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医院门口,陆翡根本不愿多看她一眼,黑着张沉郁的脸:“滚下去。” 时苒差点没吐出来。 她还处于刚才的惊险中,这三个刺心的字就扎了过来。 “滚就滚,谁稀罕你似的。”她小嘴伶俐不甘示弱,甩上车门前还不忘狠狠辱他一顿。 陆翡扶着额头,看她那副跑进医院的模样,当真是不把他的愤怒放在眼里。 没回头,也没半点留恋。 他忽而自嘲笑了下,兀自点烟,送到薄唇之间深吸一口。 妈的。 这一整天下来遭的罪,够抵他这二十几年活了。 越是抽烟,傍晚这车祸的伤口就越是疼得厉害。 对了,想起这场车祸,陆翡这才念起有一个他完全忘记了的事。 立刻打了通电话给小张。 电话响了很久,最后是张太太接的,温柔贤惠的女声:“喂,陆少啊,我是小雯。” “你好。”陆翡收了些玩肆的态度,压着声问,“他人怎么样?没事吧?” 女人显然是哭过,嗓音低哑:“没什么事,陆少,就是医生说这条腿可能……不行了,以后都开不了车……” 说到最后,控制不住情绪,深深抽泣了几声。 陆翡顿住,心脏像扎了把刀子似的疼。 第197章 威胁勒索还是什么?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很……严重吗?” “是的,陆少。”女人镇定了情绪,擦把眼泪,压轻沙哑的声音说,“我本来想跟你说的,他就一直不让,说你肯定在忙签约,忙谈合同,我就……” 陆翡薄唇紧抿,攥着手机的力道一点点加重。 要怎么解释,他今晚谈判失败了。 小张为了把他送到山庄会场,不惜折了一条腿,可他…… 陆翡压抑情绪,眉间浓郁:“他在哪个医院,病房号发给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行,在第一医院305号房。” 第一医院?陆翡抬头看面前这栋大楼,不就在这么? 他淡淡道:“我正好也在医院,等等我,马上来。” …… 时苒一路快跑到外婆的病楼,每一步都心情沉重。 她跑到走廊的尽头,便见一道熟悉高大的身影倚墙而立。 她看不清洛扬的表情,但隔着距离,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疲倦。 他正背抵着墙壁,双手抱胸,微垂脖颈要睡着似的,修长的眼睫遮住视线。 “洛扬……” 时苒鼻腔泛酸,快步跑上前。 他一下睁开眼睛,似醒非醒地看着她,眸光惺忪:“来得这么快?” “很累吗,怎么不坐下?”时苒扶稳他晃荡的身体,眼中心疼。 洛扬浅淡一笑,握住她的手:“坐下怕睡着,就不醒了。” 跟时苒相处数余年,很知晓她会在哪方面心软。 时苒叹了口气:“医院的人也真是的,怎么直接打电话给你,都不通知我一声。” “可能是打给付费卡上的号码吧。” 洛扬随意糊弄了句,轻轻摸着她的头发,“不然你先回家?明天还有早课吧,医生说外婆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只是暂时不能” 时苒眼神坚定地说:“不行,我得在这等医生的肯定通知。你明天不也要开会吗?你先回去吧,都守一晚上了。” “那我陪你一起等。”洛扬淡然微笑,攥住她的掌心,轻轻摩挲着她的手纹,“饿了吗?想不想吃点东西?” 时苒眯眼一笑:“嗯。” 洛扬摸摸她的头发:“那我去买,你在这里等。” 他转身走进楼道里,回头看了眼坐在灯下的女孩,娇小又有点无助地晃着双腿,乖巧等着他。 洛扬表情一松,唇畔勾起淡而欣慰的笑。 他下楼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七八个未接电话,还有韩玲美发来的消息—— 【你真回时苒那去了?】 【洛扬,你还真是犯贱啊,真不嫌被别的男人用过的女人脏啊。】 他抿唇屏息,眼角一片烧红,毫不犹豫将韩玲美的号码给拉黑,塞进口袋里。 洛扬下楼打包了两碗冷面,入夜的榕城天气挺冷,他单手裹在口袋里,迎着风跑进医院里,等电梯的间隙却撞到了一人。 他皱眉,教养使他保持镇定,沉声问:“您没事吧?” 谁料那人却转头就走。 洛扬皱眉,再一转过身已不见那人的身影。 他没多在意,挤进人多的电梯。 …… 漆黑的车里,王总坐在驾驶席的后座,敲着手腕上的表盘,四处环顾。 很快,旁边的车门被打开,一道身影坐了上来:“王总。” 身上带着酒气,微红着脸摇晃坐上来,笑着手臂搭在座位上:“今晚进行得怎么样?” 王总不动声色压下不适,将手机今晚的视频给他看:“已经回绝掉他了,按照你说的。” 陆念元摸着下巴凝视视频,忍不住酣畅大笑:“哈哈哈——看看陆翡这吃了屎的表情,精彩精彩!哎呀,真是太精彩了!” 王总微笑:“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把视频发给你慢慢欣赏。但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陆念元背靠座椅,轻轻吐了口烟:“行,你不就是想要我的那些私货的货源吗?” 王总表情立刻变了个度,压低声音道:“那东西真的很赚钱?” 陆念元嗤了声,颇为得意:“赚啊,当然。你看我现在基本不经营公司,每年账上都亏的好几位数,都是靠做这个起来的。” “但我听说,这事不是犯法吗?不能随便向外人透露。” 陆念元手臂挂在王总的肩上,拍了拍:“你不是帮我办事了嘛。我那不知好歹的弟弟想自己创事业,可不得让你稍稍施加点阻拦,日后有的麻烦你呢,王总。” 王总笑了:“我明白的,只要陆少带我入行,也让我喝点汤,我保证让你满意。” “爽快人,相信你。13号晚上到碧水大酒店,哥哥带你喝汤去咯。” 目视陆念元哼着小曲下车,车窗外朝王总挥挥手,便消失在黑夜里。 王总微笑的表情乍然消失,脸颊被冷硬覆盖。 司机调整着镜子的位置,不屑一顾冷笑:“不愧是界里常说的愚蠢少爷,这么轻易就上钩了。” 王臣背靠座椅,脸颊隐没在光影不清的位置,低沉问:“此事,通报给大队了没有?” “暂时还没,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嗯,等13号我去会会那帮人,你再跟大队汇报。” “是,王总。” …… 进小张的病房前,陆翡在门口站定许久。 小张是那时被陆相发配到身边的新人,和陆翡差不了几岁,是个老实人,一直勤勤恳恳地跟在身边。 他闭上眼睛,手指捏了下双眼皮的褶皱,难掩疲倦的脸色。 正要抬手敲门,忽然房门从内测打开,一位身穿米色针织套装的温婉女子走出,手里提着一壶水,眼角温红。 看到陆翡时,女子愣住,往后轻退:“啊,陆少,你这么快就到了。” “小雯。”陆翡对她点头,眼神不同以往的顽戾,十分温和,“来看看他。” 陈小雯其实骨子里并不喜欢陆翡,这个花花少爷,除了家里有点钱以外一事无成。 她很怕丈夫跟着他会学坏。但小张每次却笑说,少爷是个表面肤浅,内心深谙大局的人,跟着他以后必不会吃亏。 直到现在陈小雯都记得丈夫那熠熠发光的眼神。 她现在只想问问他,断一条腿,这就是他所说的“不会吃亏”? “他醒了吗?” “嗯。”陈小雯嗓音沙哑,侧过瘦弱的身形,“进来吧。” “你先忙,我看看他就好。” 陆翡迈开笔挺的步伐走进去,病房还算宽敞,但有三位病号同时住在里面,每个人分到的位置就很拥挤。 陆翡皱眉,从不知道医院还有这种病房,他以为从来都是一人一房。 小张住在最里面那间,帘子拉开,他面容枯槁地坐在那喝茶,两只手腕都绑着绷带。 见到他进来,小张眼神发亮,微微挺直身子:“陆少。” “你别起来。”陆翡快步走过去,俯身摁住他的肩膀。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刚刚还听小雯在给你打电话。” “就在楼下,直接上来了。”陆翡压低了声音,“等小雯回来,我去跟医生申请换个vip病房。” “不用的,陆少。”小张连忙摆手拒绝,“就住几天的事,没那么娇贵。” 陆翡皱眉,小张却又开口:“说到这个,陆少。大概一个小时前,我被医生推过去换药的时候,看到洛扬了。” 陆翡正低头看床头的单子,听到这句眉头微皱:“看到谁?” “洛扬。” 小张确信地说,“当时洛扬鬼鬼祟祟的跟他的手下讲话,被我听见了。” “他说了什么?” 小张努力回忆:“他的手下说,事情办成了,还问会不会被警方查到被抓。洛扬好像骂了他什么,语气很暴躁。” 陆翡听着,双眼忽然眯了起来。 若有所思。想起时苒接到的那通电话,和小张所说的事实,一切似乎能串起来。 他神情微凛,忽然后背划过一丝冷意,难道…… “我出去一趟,你等等。” 陆翡转身走出房间,脚步匆匆,差点撞到进门来的小雯。 他快步跑到时苒外婆所住的重症楼,询问了护士台的护士,当时的情况。 “您是哪位?病患的消息我们不能随便透露。” 陆翡身体轻轻侧在护士台上,桃花眸颇有魅力地眨了眨:“小姐姐,我女朋友跟我吵架了,我很想知道她家里人的情况,告诉我吧,好吗?” 护士是个高冷的女孩,但也招架不住他的厚脸皮,脸有点红:“你女朋友……我刚刚看见她跟一男的走在一起。” 陆翡捂着胸口,一脸受伤:“所以我这不是要挽回她的心么,你帮帮我,行吗?” 护士显然被说动了,低下眉眼装冷漠:“那家老人也没什么,就是呼吸机掉落导致氧气不足,没有生命危险。” “那呼吸机掉落的时候,有谁在病房里呢?” “当时没人在病房里啊,没有家属手环,我们是不放任何人进的。” 陆翡微眯双眼:“你确定吗?” 护士皱眉瞧他一眼:“当然,我们向来看守都很严格的。” 陆翡托着下颌,薄唇上扬:“那我女朋友的那位男伴,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想想……好像在我们准备通知时小姐的时候,他就已经赶到了,然后特地提醒我们,说暂时不要跟时小姐打电话。” 陆翡慢慢直起身,唇角带笑,心里已经有了底。 “陆翡?” 他正打算跟小护士好好道谢,偏说曹操曹操就到,身后响起洛扬警惕不悦的声音。 “哟。”陆翡悠悠转身,修长身形倚在护士台上,长指轻点桌面,“洛先生,真巧啊。” 洛扬攥着塑料袋,眼神冰漠从他身边走过:“你还没回去?” 陆翡佯装兴味地悠悠说:“这个‘还’字,就很精妙,怎么,不是跟时苒声称说一直在医院吗?你还能知道是我送时苒来的?” “……” 洛扬话被堵了下,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能引发这男人的怀疑。 他保守地放缓语气,试探道:“时苒告诉我的,听说你还带他去了她嫂子那。” 陆翡耸了耸肩,“嗯,只可惜,只见到了韩美玲,真正想让她见的人没见到。” 洛扬表情一沉。 果然,陆翡知道了。 为什么?是谁告诉他的? 洛扬平稳的表情闪过丝慌乱,忍不住捏紧塑料袋,低头侧身就走:“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 陆翡忽然高大的身躯横过来,截住他的去路,俯身压在洛扬的耳边,“搞不定女朋友,就去找女朋友的嫂子玩?怎么,嫂子家的衣柜够大吧。” 他向来恶劣厚脸皮,嘲弄更是毫不留情。 洛扬的脸色顿时很难看。 他是个有教养的文化人,和陆翡不同,向来水端得平,从不显山露水。 更何况在人来人往的医院,他也不想折了身份:“陆先生,请你自重,这里是公共场合,你要是对我诽谤……” “你就如何?” 陆翡勾着唇角,“告我,你敢吗?把那些事实证据陈出来,你的小学校还能开下去?” 前是悬崖,后是断壁,洛扬退无可退。 他咬紧牙关,脸色涨成难看的青紫色,拳头攥紧,在陆翡眼中没半点威慑力。 “你想怎样?”洛扬咬牙切齿地质问,“威胁、勒索?你到底想要什么?” 陆翡半张脸在阴鹜之中,唇角提起淡淡的微笑:“你放过时苒,我就放过你。” 洛扬猩红的双眼顿了下,徐徐浸开冷笑,拳头慢慢松开:“除非时苒不爱我,除非我死,我永远不会跟她分手。” 两个男人间的剑拔弩张,不需过多言语,戾气像结界笼罩着彼此,旁人无法靠近。 陆翡深瞳漆黑,平漠诡谲,“洛先生真有自信时苒会爱你一辈子。” 洛扬轻轻勾唇:“她就是那样的女人,不会离开我。毕竟她的工作都是我给的,她外婆的费用大半也是我出的。” 陆翡沉眸一瞬不动地看着他。 他忽然明白洛扬为什么对时苒这么不信任了,只要她跟自己在一起,洛扬就会大发雷霆。 原来潜意识里,他认为自己吸引时苒的只有金钱,谁都可以用金钱把她钓走。 出轨了理所当然,还把女人贬低成物质。 陆翡忽然觉得很可笑。 又蠢又傻的小老师,怎么就看上这么个奇葩货色。 洛扬回到时苒外婆的病房,时苒已经不在了。想必是医生通知可以进去探望。 隔着玻璃,他看见时苒坐在老人床前,握着老人的手掌,低声说什么,还不停抹眼泪,娇小的身影颤抖。 洛扬平复了会情绪,才推门进去:“外婆醒了?” “洛扬。”时苒鼻子嗡嗡地站起身,走到洛扬身边,心事重重地拉着他的手,“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她态度严肃,泛红的小眼睛格外认真,倒让洛扬心里咯噔一跳。 他心里藏了太多鬼,随便拎出一件都是致命的。 “怎么了?” 两人走出病房,关上门,洛扬低头观察时苒的表情。 “刚刚外婆跟我絮絮叨叨地说,她今晚一直在睡觉,睡梦之中有人突然进来,把她的氧气面罩摘下来。” 洛扬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他拳头无声攥紧,稳得住情绪,低声问:“外婆不是昏睡状态吗,连这都能感知到?” 时苒面色凝重,满脸胆怯:“我也不知道,她说睡眠状态时氧气中断,她就忽然惊醒,睁眼便见一个男人匆匆逃走。” “别担心,这医院的防护那么好,怎么可能有人闯得进来?” 时苒却表现得异常坚定:“不行,外婆的事上我不能有差池。” 洛扬陷入沉默,抿紧涩然唇瓣,喉咙被什么哽住了般。 她很少有这么坚决的时候,对自己都是无条件妥协,但对待家人的事,永远不会草草了之。 时苒低头思考了会:“洛扬,你说我们要不要报警什么的?” “不用。”洛扬当下第一意识拒绝,“报什么警,没必要惊动警查。只要问问护士站的人,有没有可疑的人出没就行。” “我刚才问过了,护士说没有。” “那不就行了,一定是老人家记错了。”洛扬庆幸自己足够机警,当时手下是偷偷从窗户溜进去,没被人发现。 时苒眼神炯炯看着他:“可我总觉得心里很不安。” 她不明白洛扬为什么总要息事宁人,有人蓄意害外婆,这不是小事! “说到这个,我还想告诉你呢,”洛扬摸了下鼻子,试图转移话题,“刚刚回来路上我碰到陆翡了。” 时苒严肃表情一收,睁大双眼。 洛扬微笑,伸臂把女人拥进怀里:“别那种表情看着我。我知道你对他没想法,相信你。” “那你表情那么认真,还以为你又要生气呢。”时苒笑了下,心里甜蜜,脑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苒苒。”洛扬低声说,“以后等我们这里的学校稳定下来,建一个分校在海城怎么样?” “啊?” 时苒一愣,从他怀里抬起头,怔怔看着他,“你认真的?” 洛扬微笑拨开她额前的发:“认真,我喜欢海城,靠着海边,能吃能住。”他对陆翡始终有芥蒂,他有预感再留在榕城,做的那些事迟早会被发现。 搬到别城,他不信陆翡的势力还能够到那么远。 第198章 唯一的办法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14. 她眼睛怔怔看着他,瞳内有一丝惑然,没被他描述的画面打动:“洛扬,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我像在开玩笑?” 他笑了,揽紧了时苒的腰,让她身体与自己紧贴,温声蛊问,“你不想跟我去一个单独的世外桃源生活吗?远离榕城这里,巨大压力、空气污染、父母亲人,还有你讨厌的陆翡,都能摆脱。” 时苒怔着被他拥住,耳朵边嗡嗡的。 离开家人,离开这个她赖以生存二十多年的故居,真的做得到吗? 讨厌陆翡…… 她扪心自问,想起那个男人时,他虽然阴魂不散又特别招人烦,但好像还没到讨厌到想摆脱的份上。 时苒勉强一笑,往后退出他的怀抱,眼神认真地问:“不是,洛扬,要搬城这事不小,咱们是不是该好好规划一下?” 洛扬眼神暗了下来:“我以为你会愿意,就默默一个人规划好了。” “……” 时苒咬唇沉默,攥着细瘦白净的十指,“可是我外婆需要维稳治疗,路途奔波对她的身体不好,而且,我觉得这里的李医生也很好,不需要……” 洛扬抿唇,唇侧溢出深长的一顿叹息。 深深望着眼前女人,他眼瞳阴晦如雾:“苒苒,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担心你外婆,还是放不下这里的谁?” 时苒双眼睁大:“你这话……是在讲陆翡吗?” 他忽而冷嘲地勾起唇角:“我可没说是谁。” 时苒用力往后捋头发,闭眸抿气:“洛扬,如果你是用这种方式试探我,真的没必要。” “如果你不做让我寒心的事,我会这样问你吗?” 洛扬冷笑着反问,气氛骤然冰冷,“今晚你是不是跟陆翡在一起?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大晚上还要他送你来医院,他是你的谁?” “那是因为……” 时苒睁圆双瞳,刚要出口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在洛扬面前,她终究是太嫩了。 洛扬就是吃准了她难以启齿今晚跟陆翡在一起的原因,才故意逼问。 他紧接着逼问:“我辛辛苦苦在这里陪你外婆,人力财力我都出了,你却在外面跟别的男人厮混,你让我作何感想?” 时苒闭了下眼睛,无力向他解释原因。 这样想一想,她挺不是人的。洛扬帮她外婆的事奔前跑后,晚饭都没吃上一口,她却跟陆翡跑到韩玲美那捉奸。 “你不想离开榕城,这一次我也尊重你的意见。但从今往后,我希望你断绝与陆翡的联络。” 洛扬稳着她的肩膀,温声说:“他来找你,你直接联系我,或者掉头就走,根本不要理睬。他不是好人,跟我们也不是一个阶级的人,别再招惹他了,行吗?” 时苒被他握着肩膀,大脑被他灌输思想,甚至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自责。 向来受乖巧懂事教育的她,最害怕别人对自己太好,她亏欠别人什么。 她如今,就有种亏欠了洛扬的感觉。 时苒被他拥进怀里,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温声说:“好。” 洛扬抱紧女孩瘦小的身躯,唇角颇有深意地勾起。 “苒苒啊……”屋子内,响起外婆的呼唤声。 时苒松开洛扬,连忙快步走回屋子里,迎上外婆的视线,“怎么了?” “你在外面干什么呢……”老人家艰难地睁开双眼,便看到伫立门口的洛扬,“哎哟,小洛啊,好久不见,人壮实了那么多,把我吓一跳。” “外婆好。”洛扬沉步上前与她打招呼。 外婆眯眼对他一笑:“小洛,你刚吃过柿饼啊?” 洛扬刹那神经被蛰了下,漆黑眼神划过丝错愕意外。 他对视着老人的双眼,后背忽而发凉。 外婆盯着他晌许,浅浅笑了:“你别多心,我只是闻到了,以前老做这些东西哩。” 洛扬低头摸了下鼻子,“是啊,一个朋友做的。” 老人家说几句话便露出倦色,淡雅道:“哦,这样。晚上只吃那个可不行,都没吃晚饭吧?” “我买了冷面。”洛扬指着桌上,对时苒道,“苒苒一定饿了吧,去吃吧。” 时苒皱眉指了下小腹:“我姨妈来了,就不吃了,你先吃吧。” 洛扬一时有些尴尬,下意识瞥了眼床上的老人,发现她正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 这老太什么时候精神那么好了?他忍不住低想,以前每次来都病恹恹的。 “那我再下楼给你端碗馄饨?”洛扬语气放得温柔。 “不用,你吃吧,我再跟外婆聊聊天。” 吃过冷面,洛扬独自去倒垃圾时,时苒在读手机里的新闻,哄外婆睡觉。 谁知她老人家始终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她,作对似的,就是不睡。 “外婆——”时苒拖长了音,有撒娇有无奈。 “苒苒,外婆跟你说啊,洛扬那小子你得看紧点了。” 外婆看一眼窗外,眼神严肃地说,“那小子对你不上心啊,连你的生理期都不知道。” 时苒无奈失笑,“我生理期不准,每月也不定时的。” 老人眼神锐利,语气虚浮却一针见血:“还有就是那个柿饼,一被说中,好像抓到他出轨了似的,表情不对。” 时苒抿唇不语:“这您都看得出?” “别可不当回事,你外婆我见过的男人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我虽然病恹恹的,但眼神没瞎。这个男人,不好要。” 时苒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压下情绪,覆上外婆的手:“好。” 老人困倦地看着她,“苒苒,外婆的话,得放进心里去。” 时苒给逐渐睡去的老人戴上呼吸机,慢慢回身离开房间。 心里的疑窦再次被勾了起来。 她愿意相信洛扬,但不管是陆翡还是外婆,都对他有所质疑不满。 她不是盲目为爱献身的女孩,不会看不出这其中没问题。 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什么结论。她最近工作也忙,实在不知道他身边发生了什么新闻。 时苒疲倦地打呵欠,去洗手间洗把脸,准备带东西离开时,却听见隔壁开水间里,传来洛扬熟悉的声音。 她对洛扬的声音灵敏,耳朵一下就竖起来,背贴墙壁仔细听。 “让你别打电话了,听不懂?挂了。” “你再这样,我直接把你拉黑。” 时苒微微挑眉,洛扬在外人眼里一直是谦逊有礼的外形,从没这样对谁粗鲁过。 若不是辨得洛扬的声音,她都不相信是他。 忍不住猫低了身形听,洛扬又粗暴地骂了几句,挂断电话。 走出来时,正撞到门口的时苒,他皱眉:“苒苒,你在这里干什么?” “啊,没什么。”时苒佯装刚刚路过,晃了晃手里的包,“外婆睡觉了,我们回家吧,早点休息,明天还早起呢。” 洛扬眼神恢复温和,摸了摸她的头发,牵着女孩下路离开医院。 回小公寓里,时苒还在想着这事。她从小特别听外婆的话,也信任她,外婆说有问题,那必然不是小问题。 趁陆翡去洗澡,她偷偷把他手机从口袋里抽了出来。 手机屏幕仍旧是他们牵手的合照,那还是刚刚毕业时拍的,彼此都青涩,小手牵得紧紧,脸颊羞红不敢看镜头。 时苒点开短信和电话,呼吸都忍不住加重。 通话记录几乎没什么除了商务与广告短信,有一个号码吸引了她的视线,对话框里一条消息没有,显然是被删除过。 时苒默默记下这个号码,没有多看,把手机放回原处。 …… 这几日,陆翡的心情都郁郁寡欢。接的几单,公司加班加点赶出来了,但拿给对方公司的成效,要么不满,要么就是退回重修。 会议室里,一圆桌的设计图纸,气氛如下过雨的天空,肃静又阴郁。 陆翡与员工们对比着别家设计图与自家的设计,不论从样式、美观度和简洁性看来,都是自家占上风,差距非常明显。 可偏偏,他们这些图纸就是没公司要。 眼看Sovia时装周就快选定模特和衣服,他们还没签到一家公司。 “这不应该啊,陆总,这些公司做出的东西跟我们哪是一个级别的,一看就是照抄国际品牌以前的旧款,凭什么。” 陆翡扶额凝神,修长指尖愈发快速点着桌面,昭示内心的躁动。 接二连三的失败,导致公司整体军心下降,大家工作的热情度也很低迷。 陆翡不傻,知道这其中必有幕后黑手在暗箱操作。 他缓慢站起身,沉郁脸颊阴云密布:“小陈,你去把大家都召集过来。” 不过半晌,设计公司的人员到齐,大家纷纷脸色阴沉地落座,连连熬夜的气氛压抑不振。 而陆翡的暴脾气又是人人知晓。 在他们以为要接受老板的训斥时,便听陆翡忽然清了清嗓子,语气淡冽道:“从明天开始公司内部整顿,从今天起,给你们连续三天休假,都回家好好休息。” 话一出惊到所有人,不敢置信地互相望。 “陆总,这……” 陆翡眼神淡漠,压低声对身边的助理说:“小季,跟我今晚去【醉臣】,我约了席江燃喝一杯。” 他虽是新人,却不会任人这样宰割,有些人和事,是该好好做个了结了。 “陆总,你已经知道是谁在从中作梗了?” 陆翡颔首:“刚刚接到时博的电话,说有眉目了,让我晚上过去。” …… 时苒这几天放学去陆家,都没见到陆翡。 这倒也好,既答应了洛扬,她也不愿意跟陆翡走得太亲密。 只是在听到佣人们感叹,说陆翡这段时间都工作到凌晨才回来,公司方面又怎样的不景气,她默默听着,不动声色。 跟陆小北上完课,时苒简单吃了两口菜便离开了陆家。 刚走出门,便见一辆熟悉的红色宝马停在门前。 时苒定了定神,仔细看了眼车牌和型号,惊喜地唤了声:“筝筝?” 她小跑着过去,俯身敲了敲车窗。 苏晚筝正在副驾驶座调节安全带,她现在七个月肚子已经很明显了,坐在副驾还要扶着腰。 肚子翘得高高,白皙的脸颊也不似以前那么瘦,丰腴饱满了些,两颊浅粉色的红晕,眼睫毛卷翘修长,一看便是被爱意滋润着的小女人。 “苒苒,快点上车。”见到时苒,苏晚筝隔着车窗握住她的小手,微笑道,“吃过晚饭了吗?” “在家里吃了点。”时苒指一下身后,打开车门上车,惊喜地问,“你今天怎么来了?席总呢?” 苏晚筝捂着她冰凉的手心,轻声说:“他在【醉臣】里吃饭,叫我来接你一起。” “陆翡也在吗?” “嗯。”苏晚筝点点头,侧眸看向时苒犹豫的表情,“怎么,你跟陆翡又吵架了?” “没有,本来就不是朋友,不熟悉。” 时苒拢了下耳边的柔发,淡淡叹息,“而且你也知道洛扬那个醋坛子,一直就不喜欢我跟陆翡在一起。” 苏晚筝面色严峻了一刻,柔手交叠落在膝盖上:“说起洛扬,今天来找你,也是为了讲跟洛扬有关的事。” “洛扬的……事?” “据我所知,他加入了一个……公司。” 苏晚筝迟疑了下,没把得之说出来,害怕时苒接受不了,“那个公司最近被查封了,目前在一个成员一个成员地排查,很有可能会查到洛扬头上。” 苏丘死后,得之群龙无首的组织大部分都没落了,逃亡的逃亡,自首的自首。 以木源和石远巢带头的警方,由从外城到内市的范围进行排查搜索,大概明后天,就开始进行榕城的排查。 这个消息也是苏晚筝今天才从木源那听说的。 “什么?” 时苒五指一下收紧,呼吸紧张起来,“他加入了什么公司?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洛扬平时在做什么吧。” 时苒木讷,双眼灰白:“无非就是上上课,跟投资商谈谈生意,再来就是去各个学校学习……” 苏晚筝抿唇闭气,叹息地摇头:“其实这事,我应该早点告诉你。学校的生源一直都是问题,前几个月开始吧,洛扬加入了一个公司,公司老总一直经营非法业务,说会给洛扬提高学校的生源,有骗他加入。” 时苒心惊肉跳地听着,心情随着颠簸的车子在上下起伏。 这种事,她从没听洛扬说过。 也从没想象过,洛扬有一天会出这种事。 “可据我所知,学校生源不如从前那是正常,不断有新兴学校加入进榕城。我们小学在榕城仍是顶尖的,他为什么……” “哎。” 苏晚筝叹了口气,轻抚自己的小腹,“这些商人们永远都不知道满足,从前席江燃也是这样,野心够足才能做好是不错,但也要往对的方向发展。” 时苒表情凝重,越想越觉手心冰凉:“筝筝,你把车停在路边,饭我就不吃了,我现在要回去问问洛扬怎么回事!” “你先别急。”苏晚筝温声稳住她的情绪,“我这次让你过来,就是想让席江燃、陆翡一起跟你想办法的。” 时苒难掩脸色担忧。 到达【醉臣】时,大厅的喧扰她都听不见,与世隔绝般低沉着脸颊,快速低着头往里走。 推开房门,正暂停了一室聊天的声音。 一圈牌桌上四个人,陆翡与助理小赵,席江燃与时博。 一段时间不见,席江燃的容貌依旧没变动,尽管公司公务缠身,但每天的外形搭配都被太太打理得完美,从刮胡子到修理发型,都是苏晚筝亲力亲为。 而坐在他对面的陆翡便稍显逊色,他脸色低沉如海,眼眶下一圈深切的痕迹,明显是没睡好。 他打着手里的牌,摔牌时也很烦躁,心情阴郁。 听到推门进的动静,四人纷纷看过来。 陆翡与时苒视线接触的那一下,平静深邃,深藏不见底的疲倦。时苒看得出,已经没有陆翡平时的灵气肆意了。 不知怎的,她觉得眼前的陆翡宛如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做公司初初遇到的困难,剥去这男人身上耀眼的外衣,将他击垮成这副模样。 时苒匆匆从他身上掠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陆翡却随意扔着手里的牌,嗓音哑了几度:“胖了。” “……” 他在说自己吗? 时苒像被噎了一下,瞪着男人那侧颜,随即心里就有股火冒了上来。 “席总、时叔、赵叔叔好。”她选择无视这个男人,乖乖和旁边的客人打招呼,像个小女孩似的坐在角落里,把包乖乖收在膝盖上,笼着她蓝色长裙到膝盖下。 陆翡扫一眼,裙子下方雪白的小腿干净又纤细。 他收回视线,手里摸着牌的温度也升高了。 这酒喝得他头晕又不舒服,浑身都是难受。 “既然时苒来了,我们就结束吧,好好聊聊洛扬的事。”席江燃将最后一场手牌扔下,他又赢了。 陆翡低低骂一声,手指抵着发酸难受的额头,喉咙有种被火烧的感觉。 时苒听到洛扬的名字,思绪一下被牵起,仰起头:“事情经过我都听筝筝说了,洛扬的事有办法解决吗?” “犯法的事,我们谁都无法掺和。” 陆翡玩着面前的牌盒,唇角泛开一缕淡笑,“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你和他分手。” 第199章 还想把她拉下深渊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时苒呼吸一滞,刚要喝水的动作顿住:“你说什么?” 陆翡徐徐吐出烟圈:“洛扬进监狱是迟早的事,他已经跟得……那个组织分不开关系了,很快就会查到他的头上,在那之前,你最好赶紧跟他分手保身,否则你也会被查。” 席江燃默不作声地抽烟,扶额。 目的是好的,说话就不能婉转一点? 自从前到现在就没变过,顶一张臭嘴,改不了的坏毛病。 “你觉得我害怕被查吗?我虽然是普通老百姓,但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时苒突然挺起她的小胸脯,拧着细眉,信誓旦旦地说着,“坚决服从管理,积极配合调查,我没做坏事,不怕查。” “……” 陆翡咬着烟屁股,瞪她这副义正言辞的傻样,还一副硬气的表情。 该怎么说这小傻子好…… 连带关系,她很有可能被列为重点排查的嫌疑犯。即便木源和席江燃是朋友,也难逃追责。 陆翡拧着眉毛:“你不怕查,不代表你男朋友是个好东西。他最近有没有说过,要带你出城?” 时苒顿住,思绪像一张网逐渐张开,捕捉到那晚在医院发生的一切。 那晚,洛扬突发奇想地说要离开榕城,还说是个考虑很久的计划,被她拒绝了,当时洛扬的脸色就很难看。 莫非…… 她心里升起一片凉意,嘴唇干薄。 真如陆翡所说的那样,洛扬打算跑路? 她深深凝气掐着自己的手指,平复内心搅动:“有是有……” “苒苒,不会吧,洛扬真要跑路?”苏晚筝吃惊地睁大双眼,连忙抓住她的胳膊,“那你该不会同意他了吧?” “没有,我拒绝了。” 时苒压低声音,面色为难阴沉,“他那时只说带我去另一个环境生活,面朝大海看看风景,我没想过,他竟然是为了逃……” 苏晚筝捏着她的手指,根根连心,与她说着掏心窝的话: “现在回头还不迟,苒苒,你再不相信陆翡,我和席江燃不会骗你。这事是发生在现实,不是电视剧,如果他带着你一起潜逃,那你势必就会背上连带罪名,你的后半生就毁了。” 陆翡:“……” 什么叫再不相信他?他有那么不靠谱?从认识到现在,他哪次骗过害过她。 时苒身体发抖,指尖冰凉,却紧紧抓着苏晚筝的手,把她当成救命稻草。 事发突然,就像从天而降一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气氛寂静,所有目光都汇聚在时苒身上,灼烧得她冒出了汗。 “我明白了,筝筝。” 她松开苏晚筝的手,眼底横生出一丝决绝的冷意,“谢谢你跟席总告知我这些,还有……陆翡。我会找洛扬好好谈这件事,把来龙去脉弄清楚,再做决定。” 话到最后,她还是选择最后相信洛扬一次。 苏晚筝淡淡抿唇,与身后的丈夫和陆翡沟通了下视线。 也能理解,苒苒是心思单纯且一往无前的女孩,认定爱情就不松手的人。 况且,她也不知道洛扬最近和韩玲美搞在一起,甚至为了隐瞒,不惜拔掉她外婆睡眠呼吸机的事。 “行,你回去和洛扬好好商量,但别跟他说话太急,他现在这种局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时苒点头:“嗯。” …… 入夜的学校,只有校长办公室还亮着灯。 洛扬神色凝重坐在大班桌前,这一下午的资料文件,他原本三小时内就能处理好,却到天色全黑了,才处理完一小半。 他这几日一直心慌难耐,不仅是之前拔呼吸机的事被陆翡怀疑,更严重的是得之倒台了。 苏丘已在逮捕现场当场过世,当初联系他进得之的那些人,被抓的被抓,逃的逃死的死。 他们这些平民手下,就只有坐以待毙。 “咚咚”两声敲门,打断洛扬焦灼的心情。 开门的是他私密特助小赵:“洛校长……刑侦科和警方大队已经往榕城这调查,只怕这一次,我们真的是凶多吉少。” 洛扬额上泛动青筋,突突地跳着:“让你联系认识的朋友呢,那么多有钱有权势的大老板,就没一个肯站出来帮忙的?” 小赵咬紧唇瓣低头:“这么大的案子,没有人肯帮……” 洛扬一脚狠狠踹在桌子上,发出巨响: “老子平时请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在后面当狗一样使唤,最后说走就走,真他妈都不是人!等这阵风波过去,看我不一个个揭发那群混账东西。” 小赵低下头,不敢说话。 “你先下去,这事容我想想办法,我记得y国的签证还没过期,你随时准备好给我订票。” “是……” 小赵刚要离开,洛扬又在后面叫住他:“对了,时苒的签证你也查一查,我记得当初和她一起办的。” “也要准备给时小姐订票吗?” 洛扬投给他一记沉凝视线:“当然。” 不带时苒走,难道放任她在国内被那些警查抓获? 轰走小赵,洛扬烦躁将眼前的文件全数挥落在地。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往后滚,径直撞到身后的落地窗。 伫立在窗明几净的大玻璃前,凝视底下黑黢黢的景色,除了依稀亮起的路灯,和三三两两悠闲走过的老师,再无他人。 洛扬眼神昏沉猩红,忽然很想喝两口酒,辛辣又带冰块的那种,狠狠灌到嗓子眼里才痛快。 忽然,身后的房门再次开了。 他沉眉闭眸,烦躁滚动着喉咙:“又有什么事!” 身后却无应答,房门轻轻关上。 洛扬从落地窗的影子里,看见一女人走近他,身形纤细娇瘦,但不是时苒。 为见他特地喷过香水,一双玉手伸过来揽住男人的腰。 手伸到半空就被洛扬给截住了,狠狠掐住。 “啊!”韩玲美痛得惊呼一声。 洛扬愤愤转身,将她甩开。本就心情不爽,这个女人还在眼前乱晃惹他心烦! “谁允许你进来了?滚出去!” “别赶我走,我来看看你。”韩玲美语气楚楚地说,双眼含水般痴恋地看着他。 自从那晚被时苒和陆翡差点抓包后,他们有段时间不见了。 韩玲美每天都给洛扬打电话、发微信,向他道早安午安和晚安,可这个男人从未回复过。 她对他已不再是当初接近时的野心,不知是身体渴望,还是心灵被他牵引着迷,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陷进去了。 见不到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只有像现在,哪怕只是这样痴痴看着他,也是种幸福。 “知道你还在学校加班,给你带了点晚饭。”韩玲美将饭盆一个个拿出来,打开时,扑面而来的香气沁人。 韩玲美低着细眉:“还有你之前说喜欢的柿饼,我也做了些,你尝尝,晚上不吃对胃不……” 她话音刚落,男人大掌一挥直接把饭菜全部扔进垃圾桶,连带那个她在便利店挑选许久的饭盒一起。 气氛,顿时降成零点,压抑结冰。 韩玲美咬紧着唇角,眼睛瞬间就红了,她捏着五指深深吸了口气。 洛扬盯着韩玲美泛红的眼眶,一点也没同情:“看在睡你两次的份上,我不叫保安撵你走,但我的耐心有限,别让我给你难堪。” 韩玲美低头,眼泪就大颗掉下来:“……为什么这么对我,你明明说过你喜欢我,说我比时苒要好,你在床上说的话,为什么下床就翻脸不认人了!” 洛扬面无表情:“睡前就说过,我跟你不可能在一起,床伴关系不能再多。” “可我是真心对你。” 韩玲美凄楚看着这个决绝不留情面的男人,却偏偏是他这份冷硬,让她更有想贴上去的欲望。 她手掌覆上他的小腹,红唇贴着他的耳朵:“我知道你最近遇到了点困难,但没关系的,我在你身边陪着你,我会陪你度过去……” “滚。” 洛扬一巴掌把她拂开:“你特么是我的谁?带着你的东西给我滚,我数三声,再不离开,我立马喊门卫了你信不信?” “洛……” “三、二……” 韩玲美眼看他手指放在呼叫键上,咬牙低头捡起自己的包,不甘心地转身离开。 “败心情的贱东西。”洛扬狠狠咒骂一声,身体抛在椅子上,揉眉凝神。 满屋子浓郁的饭菜味让他头疼恶心,他按呼叫键,言辞恶劣地让保洁上来清理。 韩玲美自然不会甘心就这样离开洛扬。 就在方才洛扬和小赵讲话时,她偷偷把这事录下来,发给了一好姐妹,就是上次偷拍到陆翡送时苒的那位。 人叫倪红,是夜店一坐台小姐,人脉广、出路大,认识各路大佬。 韩玲美本着碰碰运气的想法发给倪红,没想到,很快收到回复。 走到学校门口,韩玲美就接到倪红的电话,急迫问:“喂,怎么样?” 倪红坐在包厢卡座里,翘着双美腿玩着自己鲜红指甲,轻声叹:“没想到你看上那小校长,惹上这么大一桩事啊。” “你知道这事?” 倪红眨了眨眼:“那必然知道啊,这事在业界都传疯了。” “那你有办法吗?你认识的人能帮到忙吗?” “这个……”倪红用力捋了下头发,看一眼门外,“等下晚上要接个客人,我知道是调查这事的其中之一。” 韩玲美眼神发亮:“那可以找他帮忙吗?什么条件都行,只要保住洛扬就好。” 倪红红唇微勾,叹了口气:“你这傻女人,怎么就那么喜欢他?以前你那么心高气傲的,哪对男人这么卑微过。” 韩玲美低笑:“那遇到了,又有什么办法?” 可以用省下一星期吃泡面的钱,给他买食材煮晚饭,也可以不远万里去买一份柿饼。 虽然最后都被他一滴不剩地倒了。 倪红眼神落下:“可以应该是可以,但这中间要的费用不少,至少七位数吧,我估计你拿不出来。” 韩玲美心脏抖了下,七位数,那得上百万了啊,她从小到大就没见过那么多钱…… 怎么办? 倪红提醒她道:“洛扬一时半会也提不出这么多钱吧,他现在每个行动都被监视着,随时会有加刑的风险。” “对了,洛扬不是有女朋友吗?他女朋友就不管管他?” 韩玲美嗤一声:“他那女朋友根本什么都不管。” 倪红好心提醒:“那也轮不到你来管这事啊。讲真,小美,咱们玩男人,无非就是玩玩身体和钱,除此之外你别想,尤其像洛扬这样犯法的,别怪我没提醒你,最后别把自己也拉进水里。” 韩玲美却不以为意地一笑:“我知道啦,你先把那人的号码给我吧,我想办法。” “哎。”恋爱中的女人真是彻头彻尾的小白,倪红没有办法,把号码报给了她。 这笔钱该怎么凑呢? 韩玲美直到走回家都在想这件事。 她站在公交站台前,抬头看着各路公交车,突然看见一辆开往湖心花园路的,那是去时家的。 韩玲美眯起眼睛,一个想法从心里油然而生。 …… 晚上十一点过,洛扬步履蹒跚地回到家。 疲倦拖重他的步伐,但想到回家能见到时苒,抱抱她温暖柔软的身体,心情也变好了。 还没推开房门,就听见时苒在里屋炒菜的声音。 他眼神微亮,忽然心中一暖。 时苒很少做饭,两人工作都忙,在家要么吃速冻饺子,要么是点外卖。 他拿出钥匙开门,迫不及待走进去。 便见被她布置得小而温馨的房子里,女人正背对着他在炒菜,娇小的身影来回忙碌,时不时被油烟呛得咳嗽两声,耳朵尖泛着点点粉红。 瞧她那笨拙的模样,洛扬笑了,穿上拖鞋走过去,从后面突然圈住她的腰肢。 “啊!”时苒惊呼一声,回头看到是他,疲倦地笑了下,“这么晚才回来?” “嗯。”洛扬嗓子沙哑地应一声,脑袋搭在她肩膀上,都累得挪不动,“累了。你怎么那么晚还在做饭?” 突然,他鼻尖地闻到她身上有酒味,还有烟味:“你晚上去哪里了?哪来的味道?” 时苒继续炒菜:“晚上,苏晚筝带我去【醉臣】吃了点东西。” 一听到【醉臣】,洛扬的眼神便变得锐利了些。那毕竟是陆翡常常驻扎的地方。 “你又跟陆翡见面了?”洛扬松开她的腰,把女人身体掰正到面前。 时苒闭了下眼睛,试图挣脱转身:“我先炒菜好吗?我们吃饭再说,我还有话想问问你……” “你先回答我,你晚上是不是跟陆翡见面了?”洛扬不依不饶,无名的火就勾上来,握着她手臂的力道加重。 “是见了,但我主要是跟苏晚筝和席江燃见面,他也在那,我没有刻意要见他。” 时苒解释得很烦躁,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把锅铲扔进锅里:“既然你非要吵架,那我问问你,你在外面弄的一堆事情是怎么回事?” 洛扬怔住,握住她的手臂像触电般松开。 “陆翡告诉你的?”他压沉声音,阴云密布翻滚在脸颊上。 “是苏晚筝和席江燃说的。”时苒紧盯着他,眼眶略红。 洛扬咬牙切齿狠狠啐了句:“真是对多管闲事的夫妻。” 时苒把他手臂拉回来,冷声一字一句质问:“你告诉我,事情是不是真的?你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犯法的事,为什么警查会查到你头上?” 洛扬表情隐忍地侧过头,不愿意正面面对她:“先吃饭。” 她身后的菜发出滋滋的声音,鸡肉都炒糊了,一股焦臭味伴着烟味缓缓上升。 时苒不予理会,字句透着不属于她的冷硬:“你把事情经过告诉我。” 洛扬轻哼笑了声:“告诉你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结局已经酿成了,我是不可能逃脱榕城警方控制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这里。” 时苒睁大双眼:“你还想逃罪?” “是,但我是为了我自己吗?我甚至都让小赵给你定了机票,我们要走就一起走!” 洛扬忽然抓住她的手臂,眼神迫切认真。 甚至没注意抓得她手腕泛红,“我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为了招到更多优质的孩子,才被迫加入那公司,但我什么都没做,我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女人……” 时苒身体一抖,她苍白看着洛扬那近乎扭曲的面容,双瞳迫切看着她。 那副表情,就像被罪恶浸没麻木后,还想把她一起拉下深渊。 她望着男人的视线从惊愕、愤怒变为绝望,只有短短几秒钟。 这个曾经眼神清澈,又胸怀大志的少年,早已失去当年的志气。 被资本的浮躁不断浸泡,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 她用力往后捋了下头发,难掩声音的颤抖:“洛扬,你……这叫对我好吗?” 男人的表情倏尔一僵。 她声音几乎崩溃:“你忘记你曾经说过,会给我一个安静稳定的家,不需要太豪华的房子,两室一厅就很好,我们会有稳定的工作,一个可爱的孩子,这是你从前承诺给我的……” “我对你的初心从没改变过。搬到其他地方,我们照样可以有稳定的生活,你相信我,以我的实力,就算离开榕城也能辟出一片天地……” 时苒眼泪刹那就掉下来,除却伤心,那是绝望和痛苦。 深爱多年的男人,亲眼看他一点点变成她最厌恶唾弃的嘴脸。 心碎如绞的感觉,只有自己懂得。 第200章 白对你好了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时苒阻止他的话:“你不用说了……简直太天真了,我们就算逃到天涯海角,过得再舒适安逸,那也是两个逃犯。我还没有大度到完全装作若无其事地过日子。” 时苒抹掉眼泪,止住哽咽,深切看着他:“再说,你想过我们的父母吗?如果我们就这样一走了之,事情一爆料出来,最先受伤害的会是他们。” “好了,不必再说了。”洛扬沉声打断她的话,彼此剑拔弩张的氛围愈发清晰, 锅里的糊味越来越严重,搅着两人崩塌的情绪。 洛扬忽然发了脾气,粗暴地上前把炉灶火关掉,吓得时苒身子一抖,下意识做出防备的姿态。 他却心平气和,喉咙却像夹了块冰铁,一字一句地问:“说来说去,你就想表达一点,不愿意跟我走。” “我怎么可能跟你这样逃走。” 时苒皱着眉,眼眶下方一片阴影,衬托她小脸苍白,“我不能对我家人不负责,不可能抛弃外婆离开。” “除了你外婆,你哪个家人是真心对你的?哪个不是看重你我的钱?” 洛扬一提起她的家人,就像扼住了她软肋,冷笑一声,“如果咱们学校倒台,你我身败名裂了,你看你父母和你哥哥还会不会认你当家人。” “洛扬,你这是转移话题,我们在谈你的事情。”时苒闭了下眼睛。 “还有谈的必要么?” 她再睁眼时,眸底沁着一层水光,抓住男人的衣角,放软了态度: “洛扬,咱们做错就是做错了,大不了进去几年再出来,我等你,我们再一起奋斗,只要活着就一定有希望的。” 时苒说得心痛却坚定,是发自内心的劝。 她不希望洛扬变成她最厌恶的那种人,面对错误不去承担,反而以逃避的方式越走越远。 谁料他冷笑了声,喉咙翻滚着,全脸阴沉:“希望?这一次被捕获,组织里被判的最轻的都有五年。你去看看每家企业,谁会要一个有劣迹过往的人?走在街上,别人看你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 “有我陪着你还不够吗?”时苒咬牙,握住他的手腕,坚硬又冰冷。 洛扬哂笑了声,别开视线,像在嗤笑她的天真幼稚。 他嘴角提了下,用很轻但很嘲讽的声音说:“五年,只怕我出来,你早就被人拐跑了。” 至于是谁,他没提及,答案也昭然若揭。 时苒心脏空了下,像被枪击中,麻痹得神经难过。 一瞬间,绷着的情绪断了似的,方才还急于要劝他的心情,忽然就散了,什么也不想在意了。 努力推一个不想前进的人,是永远到不了对岸的。 时苒低下颤抖的睫毛,语气轻入尘埃里:“随便你吧,除非你把我绑走,我是不会跟你离开的。” 洛扬眼神瞪成血红,他手指苍白攥在一起,骨节分明。 时苒拿起包,擦过男人的肩膀离开。 这一走是真的决绝,没半点留恋。 对洛扬她是失望到了极致,本来想伸手拉一把他,却发现他早已深陷无底洞。 时苒早就该看清的,早就该从以前的大梦里醒来。 “时苒,你去哪里?” 洛扬忽然抓住她的胳膊,坚毅嗓音微微颤抖,“这么晚你去哪里?” 时苒无力地挣脱了下:“去哪里都好,不想留在这里。” 洛扬眉头用力地突突跳动:“你真就非要我接受刑罚、非要看着我入狱,这就是你认为对我的好吗!我根本没做错事,我只是加入了他们,根本什么也没做,为什么我要接受惩罚!” 时苒冷笑了声:“这就是法律,你进入公司时为什么那么冲动?为什么不考虑到现在的后果?” “时苒……” 洛扬痛心疾首看着她,眼眶泛一圈红色,像受到最沉重的打击,“我为了这件事已经很多个晚上彻夜不眠,我以为你会体谅我、信任我、支持我的想法,没想到你居然站在那群无知的警查那头……” 时苒身体在颤抖,在哭,心里的旧伤还未愈合,再次被他尖锐的话一遍遍刺伤。 洛扬薄唇徐徐扯开一缕笑:“这些年,我真是白对你好了。” “你是不是自始至终都认为我欠着你的?”时苒深觉可笑,忽而悲伤的心情被愤怒替代。 洛扬的话把她气得不轻,被自己最亲近的人骂成白眼狼,就好像这几年她都在洛扬身边白吃白喝一样。 “难道不是吗?”洛扬反讽一笑,“这些年我在你家身上花的钱还少吗?给你父母的,给时大器的,还有你外婆看病的。这些钱,没有我,你拿得出来?” 时苒皱起眉头,被他话气得差点岔了口气。 她据理力争:“是,你是为我家出了很多钱,我外婆的钱每一笔我都在算着,日后我会还给你。至于我家里那边,我从来都不允许你拿钱给他们。” 洛扬眼神灼灼看着她,烧红又愠怒:“行啊,你现在想跟我撇清楚,可以。” 他掌心一摊:“把钱都还给我,时苒,我保证这事跟你无牵连。” “你说什么?”时苒如遭雷击,皱眉不敢相信看着他。 她万万没想到,洛扬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 洛扬并不在意这些花出去的钱,他纯粹不过气烧了脑袋,才提出这个无理的要求:“跟我在一起这几年,林林总总费用加起来,少说也在你身上花了三十万。” 他故意报了个天文数字。 其实时苒的外婆从治疗到住院都花的保险钱,实际出的费用不到五万。 时苒被气得深呼吸,胸腔起伏着剧烈的情绪:“三十万?洛扬,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三十万,一个子都不能少。”洛扬一只手堵在门板上,咬牙切齿,双眼猩红,“否则你休想出这个家!” 她气得胸疼心脏难受,身体在发抖,至死都想不到洛扬还能来这么一出。 两人在家门口吵架,忽然房门被敲响,一下打断了暴怒的氛围。 时苒情绪抽离,捂着额头背靠墙角,在一场争吵里终于得到了喘息,她疲倦不已,身体和心脏都透不过气。 洛扬沉声问着“谁啊”,一边将房门打开的同时,一张卡突然迎面砸了过来。 时苒吓一跳,还以为是邻居嫌他们太吵袭击洛扬。 可很快,一只漆黑矜贵的皮鞋便走了进来,踩在地板上,发出宣誓主权的声音。 时苒慢慢睁大双眼,看见那身烟灰色西服的男人出现时,呼吸都停住了。 一股男士清雅的香水味挤进屋子里,是她喜欢的淡薄荷味,好闻又舒心。 陆翡大步流星走进来,棱角分明的面孔浸在阴影里,衬得愈发深邃迷人。他眼角落着笑,却穷冰寒刺骨,那简直比他发怒还要可怕瘆人。 他脚尖踩在地上的卡片,伸手抓住时苒的胳膊,将她护在身后。 话是对着陆翡说的:“五十万,二十万算送你进监狱的贺礼,人,我就带走了。” 时苒站在他身侧,那股迷人浓郁的男人气息更凑近,她侧脸惊讶看他,便能瞥见那颗黑色耳钉在闪闪发光,衬得他肤色冷白又好看。 那一瞬间心脏漏空了似的。 换成她心跳如雷,攥着袖子站在他身后,默不出声。 “你……”洛扬从惊愕中缓神,眼见时苒已经站到陆翡身后。 紧接着陆翡侮辱性的话落入耳里,他内心的防线终于崩溃,一把扯中陆翡的领子,“你算什么东西?混吃混喝的社会败类,把时苒还过来!” 洛扬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他憋了太久的脾气,全数发泄到现在。 陆翡扯了下嘴角,一手横住他轻而易举:“混吃混喝的败类,至少没败到警查局。自己走投无路,还跟女人要求,想拉着一起下水,” 他扯着洛扬的领带,单手直接把他拎起来,薄唇对着他耳朵,一字一句冷笑:“老子就没见过你这么孬种的男人。” 洛扬一下被激怒到最高点,他奋力挣扎了几下,嘶叫怒吼着,却无奈根本敌不过陆翡的力道。 时苒从不知道陆翡的力气这么大,洛扬在他面前像一只无法动弹的小鸡,根本没有胜算。 但她不想再看两人相争的局面:“陆翡,你放他下来。” 陆翡低低地笑,胜者的姿态无人能敌:“放下来做什么?不如让邻居们都看看这孬种长什么样。” 洛扬一阵乱挣扎,忽然摸到玄关鞋柜上放着的一只烟灰缸。 他眼神一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来,带着嗜血杀气砸向陆翡的头。 …… “谢了师傅。”韩玲美搓着手站在风里,抬头看着这座小公寓。 楼上客厅的灯开着,时大器的房间里,从薄纱帘之中隐约可见他正坐在床边,背影落寞。 韩玲美眼神低沉毫无情绪,她拿出手机,把时大器的号码从黑名单中解封,然后拨了个电话给他。 等待不出两秒,电话就被接起。 窗户影上,时大器腾地一下起身,像孩子得到了一个惊喜的礼物。 他接通电话:“小美……” 韩玲美面无表情,寒风拨起她的长发:“现在有空吗?” 时大器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做梦,“我……有空,当然有空!你在哪里?” 韩玲美唇角微勾:“在你家楼下。” 这一心痴恋她的傻子,就算她当那么多人的面把他甩了,依旧对她痴心不改。 虽然很厌烦,但有这傻子在,做事方便。 时大器连忙往窗户下看一眼,呼吸都快停止,果然是他心心念念的人站在那里! 他迫不及待道:“那你等着我,我马上下来。” 说着披上外套,对镜子整理衣角,喷香水遮掩这几天萎靡生活的臭味,然后打开房门,快速下楼。 远远看着心爱的女人站在那,她穿着件深蓝色的大衣,围着条红色围巾,衬得她脸颊娇小白皙,身段美好,依旧是他心动爱慕的模样。 时大器呼吸都快停止了,不禁放慢步伐走过去。 他眼眶微红,伸手想去抓她,手伸到半空中,又生生地停住:“小美……” 韩玲美视线落在他脸上,冷淡无光,甚至一丝期待都没有。 她闻到他劣质香水味下的汗臭,看到他下巴一圈的胡茬,凌乱出油的头发,心里厌恶甚至多了几分。 她也曾试着让自己爱上时大器。可他全身上下,除了对她的好,是真的没一处值得她爱。 “小美,我真没想到你会愿意见我,你都把我的电话拉黑了。”时大器哽着嗓子,抑制着哭腔,伸手想抓她的手。 韩玲美撇撇嘴唇,双手抄进兜里,没让他碰到。 她看一眼公寓对面的快捷酒店:“我们找个地方单独聊聊?” 时大器顺着韩玲美的视线看过去,懵住。 酒……酒店?他是在做梦吗?小美在邀请他去酒店? “不是,小美……”他小跑跟上去,女人毅然踩着小靴子走在前面,到了快捷酒店前台,定了张大床房。 韩玲美捏着房卡,一路沉默领他刷卡进了房间。 时大器始终不敢说话,默默盯着女人的后脑。小美的背影真美,发丝也飘逸着香味,她身上的每一处都那么动人。 两人走进房间,时大器是第一次跟女人来这种地方,恍惚之中,也明白她的意思。 “小美,你这是……” 韩玲美抱着胳膊站在窗前,像鼓足了巨大的勇气,转身对向时大器,眼神灼灼:“我需要一百万。” “……” 时大器睁大双眼,又一次懵了。 一……一百万?小美该不会是在找他借钱吧?她明明知道他是个穷光蛋,吃饭都吃父母的,哪来的钱! 两人沉默着,韩玲美注视着他惊异的眼睛,仿佛能猜透他内心所想:“我知道你身上没钱,但我听说……你家在县城有套一百多平米的旧房子。” 时大器以前炫耀时告诉过她,那房子是爸妈一辈子存款买给他当做婚房。 时大器意会到她的意思,连忙说:“那房子不行的。” “大器,你听我说。”韩玲美突然柔柔地走上前,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 时大器偷偷倒吸口凉气,久违不摸小美的手,骨头都酥了。 韩玲美捏着他手指:“那个房子在县城,你在城里结婚,哪个姑娘会愿意住过去?宁愿都卖掉那套大的,换一套城里小的。” “你那房子能卖到近三百万,借我一百万,剩余的钱,再置换一套四五十平米的。” “不行,小美。”时大器听了她的话,认真说,“我父母说既然我分手了,我在城里也没什么出息,打算这几天就住过去了,我怎么能卖房子呢?” 韩玲美眼神闪烁:“你们要搬走了?” “嗯。” 韩玲美豁出去了,柔嫩手指轻抚着男人的手背:“那,是不是我跟你复合,你们就不会搬走了?” “小美,你……认真的吗?”时大器被她摸得痒痒的,口干舌燥,直到现在都觉得在做梦,“可你不是说,你外面有爱的男人了吗?” 韩玲美垂下眉眼,一副委屈泫然欲泣的表情,沙哑着嗓音说:“别提了,他对我一点也不好……” 时大器一怔。 韩玲美顺势抱住他的腰,柔软身躯贴着他,小手如水蛇似的,灵巧从他领口钻下: “大器,离开你之后,我才发现你对我有多好,所以我不是回来找你了吗……我就希望你能原谅我之前的错,能重新接受我……” “小美,我……” 时大器激动得唇齿发抖,呼吸沉重,连忙紧紧揽住眼前女人。 温软的身躯入怀,时大器才如梦初醒,“我一直都没怪过你!是我自己没出息,给不了你幸福生活,但我一定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小美,我爱你……” “大器,我也爱你。”韩玲美眼神迷离地踮起脚尖,吻他的嘴唇。 一吻燃情,紧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 灯光关灭,紧闭的窗帘间,只见两道身影起伏晃动。 …… 时苒站在房间外,看医生给坐在那的陆翡处理伤口。 他头上手上很多血,双氧水浇在伤口上,看着都疼。 时苒忍不住皱起眉头,陆翡却眉头都未皱一下。 沉墨眼眸没正形地对她笑,满眼却都是她。 时苒真是气得不行,她都担心死了,他还有工夫笑。 洛扬这一烟灰缸直接在他脑袋上爆开,碎片钻进他的皮肉里,陆翡狠狠淬了口血,伤口不影响他力气,几拳下去把洛扬打到无法动弹。 医生处理完伤口,陆翡的额头被包上一圈滑稽的绷带,将他额前碎发挑起,翘得高高,像一撮呆毛。 医生微笑着站起身,望向时苒道:“放心吧,患者没伤到眼睛,只是破了皮,每天按时在家换药就行。” 时苒小步走进去,松了口气,细声问:“请问医生,不会造成脑震荡什么的吧。” 医生摸着下巴,瞧陆翡那副愉悦自得的模样,“我看患者没有头晕呕吐的倾向,应该是没问题的,实在不放心,就去做个脑补CT。” “不麻烦,谢谢医生。”陆翡起身,胳膊十分自然勾上时苒的肩膀。 他身躯几乎覆盖在她身上,时苒耳朵轰一下发红,赌气地推了下他的肩膀,推不开。 第201章 别自不量力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医生抄兜送他们:“不客气,你女朋友真不错,挺关心你。” 他厚脸皮地淡笑,大言不惭:“是吧,大家都这么说。” 电梯门关上,时苒一脚踹在他小腿肚子上,愤愤然,“谁是你女朋友!” “不乐意?”陆翡没正形地笑,手臂挂在她肩上,揉着她颈窝里的发丝,软软香香的,特别舒服。 “不乐意还来医院陪我,连你男朋友都不管了。” 时苒甩头避开他:“那毕竟是洛扬先打你在先,我不得负责。” “你少来这一套。”陆翡轻笑,逗她薄红的小脸蛋,“医生说每天要换几次药来着?” “三次。”时苒撅嘴。 “嗯,我让佣人给你收拾个房间出来,这几天,就乖乖跟我在一起,按时给我换药。” 时苒脸噌一下薄红:“我不要。” 电梯叮一声抵达,陆翡勾着她的肩膀,往外走,唇侧勾笑:“我身边的小助理正好出差了,缺个照顾我生活的,就你吧。” “你开什么玩笑,我没时间……” “你在洛扬那的工作,我已经拟了一份辞呈,今晚就发过去。” 他话来得太快,让时苒一瞬间懵住:“你要我从学校辞职?” “我找人调查过,那个学校的不少楼都是洛扬从那家公司受贿所建立的,学校里的老师也免不了调查。不想进局子,最好就照我说的做。” 陆翡眼神灼灼凝视她。 时苒呼吸一停,她咬唇攥紧十指。 心里对这事有所预料,但那毕竟是她深爱多年的岗位,每年送走一届又一届可爱的学子,她怎么都无法想象离开。 “就真的没办法了吗?学校一定要被查封的话,那些孩子怎么办?” “那个公司的事,早就引起榕城政府的高度重视。那些孩子自有处理方式,就算没有,家长也会为他们找好去路。” 陆翡带她上车,系好安全带,眼神晦深地笑看她一眼,“不是你该考虑的,小操心怪。” 一路上,时苒心情沉重地看窗外。 当晚,小季已经把时苒在出租屋里的所有行李收拾出来。 她崇尚勤俭节约,行李少得可怜,两只手就能拎起来。 陆翡低头左翻右翻,随手拨弄那些衣服:“洛扬也不知道帮你多买点东西,长得娇嫩嫩,尽穿些几十年代的旧款式。” 时苒气得耳朵滴血,“这都是我自己买的。” 崇尚节约的传统姑娘,除了新年会去商场买点打折衣服,其他时间都穿旧衣裳,从不添新衣。 陆翡摸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眸色惋惜:“太浪费。” 漂亮的身材只裹在这种松垮又没版型的衣服里,太浪费。 陆翡将一张纸质文件交给她:“对了,辞呈在这里,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更改的,没有我就替你发给洛扬。” 时苒攥着那张纸,低头瞥一眼,是很标准辞呈的格式。 读到最后几个“请校长特批辞职”时,她心脏震颤了下。 离开这个她毕业就工作的地方,对时苒来说,就像心头割了块肉那样痛苦。 这家学校洛扬接手后,是他们两人一起奋斗至今,就这样当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鸟儿,她不愿意。 并非舍不得洛扬,只是舍不得这个学校,两人一起努力的结果,以及那些对她寄付希望的孩子们。 手指忍不住揉紧纸张,沉着叹息:“没什么问题。” 陆翡颔首:“好,今晚就发过去,事不宜迟。” “另外。”陆翡手指拿起另一份文件,敲在她额头上,唇角提起:“恭喜你,加入陆氏设计公司。” …… 深夜病房内,洛扬阖着双眼,全身上下被包扎许多绷带,看上去触目惊心。药水刺着身体的疼痛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侧身躺在床上,张着沙哑的唇瓣,喊了声“时苒”。空荡荡的声音环游在房间里,得不到任何回应。 洛扬难受得阖紧双眼,撑着一丝气力,像从床上爬起来。可双臂才勉强弯折到一个弧度,撑起身子时,忽而“砰”地一声,伤口作祟疼痛,致使他整个人倒落下去。 “怎么了,503?” 门外巡逻的护士听见动静推门而入,皱着眉头,“您现在的状态还不能乱动。” 洛扬沉怒的声音从喉咙溢出:“把我送过来的那两人呢?” “您说那对小情侣吗?把您送过来以后,那位小姐陪那位男士做了检查和治疗,就离开了。” “离开了?”洛扬睁大猩红的双眼,因疲倦爬满可怖血丝。 “是、是的。” 忽然,洛扬床头“叮”传来进入邮件的声音。 他颤抖着伸手,吃力抓起手机,顾不得手腕骨疼痛,点开一看。 信息来自陆氏设计公司,是一封辞呈。 结尾写着的“时苒”二字,深深烫伤洛扬的双眼。 时苒要辞职!她怎么敢?她怎么可能舍得下这些孩子们?他不允许,他至死都不会允许!时苒一旦离开,他们唯一的牵系就没了,她真的会走,她真的会跟他分手…… 无数混乱想法蹿进洛扬脑海里,他慌乱、痛苦又无法冷静,死死抓住床单,不知哪来的气力,从床上坐起来。 伤口因为他大幅度动作崩裂,漫出星星点点红迹,尤为可怖。 护士大惊,忙去扶他颤抖的身体:“这位病患,您真的不能下床!” “滚开!”洛扬血红双眼,喉咙涌着一阵难言愤怒,“我要去找那两个奸夫淫妇,你给我滚开!否则我连你也打!” 那个小护士被他推开,后背用力撞上墙壁,尖叫一声倒在地上。 不够寂静的夜色,很快响起几排整齐又快速的脚步声。 洛扬双眼浑圆,听着那步伐越来越近,身上佩戴着金属武器,发出威严性的声音。 他心脏咚咚在跳,抬头看着纱窗玻璃上逐渐靠近的人影。紧接着,房门被打开,几道漆黑冷硬的身躯闯入病房,一下便将他团团围住。 双手被扣着压在地面,洛扬清晰感到血从伤口弥漫出,他却没心思去管,只死死睁着双眼,盯眼前那愈来愈近的皮鞋。 紧接着,一份警查手册被展示在眼前,头顶响起浑沉而威严的声音:“洛先生,你以涉嫌加入非法盈利的‘得之’组织而被逮捕,请跟我们走一趟。” …… 翌日第一缕初阳落进房间里,照着床上两个相拥而眠的身影。 韩玲美缓缓睁开眼,肩上一只沉重手臂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皱眉看着身边的男人,清冷眼眸一丝情感也无,将他手臂用力推开。 时大器餍足地闷哼一声,“嗯,小美……” 韩玲美瞧他那意犹未尽的模样,心里不禁一阵反胃。 昨晚这小子热血冲脑的第一次,什么技巧也不会,弄得她浑身都很痛,一点体验感都无。 算了,想想能拿到那笔救洛扬的钱,她觉得值得。 韩玲美从包里抽了根烟,掏出叼在红唇之间,徐徐抽着。 将衣服都整齐穿好,再化了个淡妆。 离开时,韩玲美把自己的银行卡号压在时大器的手机底下,淡漠瞥一眼床上熟睡如猪的男人,拨了下头发离开。 然而刚走出旅店,她就接到倪红的电话,“小美不好了,今天我得到通知,说警方第一批就从学校抓起,洛扬今早已经被带走了。” 韩玲美身体一震,刺眼的阳光火辣辣炙烤着她,快将她身体吞噬:“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快?我还在筹钱啊,怎么办?” 倪红道:“你一定要快点,我认识的那位也只是普通管理层,要洛扬真被判了刑,那谁也救不了。” …… 时苒早晨是被家长群里的消息轰炸醒的。 群里清一色都是艾特她的家长—— “时老师,学校查封,这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我们都被堵在学校外面,孩子没学上,洛校长也联系不上。” “时老师,拿着家长的学费,赶紧出面解决啊!” 她“咚”一声从床上跳下,急吼吼地往楼下跑。 经过客厅时,一道身影优然坐于沙发上,在阅读今天的晨报,面前一杯红酒悠然散香。 陆翡穿着白衬衫,身体裹在阳光之中镀着层璀璨金边。 眼眸微许上挑,气定神闲的姿态,与玄关蹲在地上找鞋的女人形成鲜明对比,“鞋子佣人都收去洗了。” “快拿一双出来,我要出门!” “去哪?” 陆翡调到电视新闻频道,正放到警方排查榕城中心小学的新闻—— “据悉,于今日凌晨三点零七分,警查在榕城第一医院抓获了涉嫌同伙的洛某校长,目前正在侦讯过程中,结果将稍晚发布……” “日前,家长们都在拉横幅举大字报抗议学校,数千名孩子将何去何从……” 时苒动作一顿,身体僵着慢慢起身,盯住电视的画面。 该来的,还是到了。 只是她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血液凝固,双脚如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啧。” 陆翡仰靠在沙发上,对着煽动全城的新闻嗤之以鼻,一副局外人的冷漠眼光,“还真是不幸,没想到今天就被查处了。” “学校还有可能重建吗?” 陆翡道:“除非查清楚涉事的每一栋楼,你知道木源老头的性子,对‘得之’深恶痛绝,不铲除干净不可能罢休。” 他身形倚靠在沙发上,喝了口红酒,似不尽人意,唇角浮起浅笑,对她伸出手掌:“小助理,给我泡一杯新鲜的黑咖。” 嘴角扬起顽劣的笑容,明知她情绪不佳,故意捉弄她似的。 “你自己不能倒?我现在没心思……” 时苒瞪他一眼,谁料话还没说话,手臂忽然被扯了去,身体直贴着男人宽阔的肩膀。 薄薄家居服下,他的肌肉喷张欲发,手掌沉厚捏着她的细胳膊,暧昧地揉着玩弄着,嘴角低笑: “摆着张臭脸给谁看,嗯?你现在是我的人,辞职信已经上交,现在洛扬和那个破学校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时苒怒然,“就算是那样我也不可能毫无关心,洛扬是做错了,可那些孩子和家长们是无辜的,总该有人还她们一个公道。” 陆翡听着她的话,薄唇勾了抹冷嘲,“志向挺宏大,可你做得到吗?硬是去做自己能力达不到的事,那不是正义,是愚蠢。” 他平静说出这番理论,一下刺痛了时苒的心。 有时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世界不如你所想的运转,只因为你不够强大。 时苒咬紧唇角,试图与男人撕扯:“我跟你不一样,我对那些孩子们有感情,我一定要想办法,至少让他们有学上。” 陆翡清眉冷冷凝起,他一把将女人扯近到身边。 彼此博弈的力度太大,导致时苒一下摔在沙发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男人长腿已霸势强硬地将她困住:“昨天的合约书看了吗?” “什么合约书?” “劳务合同。” 陆翡嘴角微勾,“第十六条表明,员工胆敢违背老板的命令,我可以无条件命令你做任何一件事。” “……”时苒瞪大双眼,这是什么霸王条例?! 她立马跑上楼翻开合同—— 第三页,十六条,还真的是! 管家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擦冷汗,这老狐狸真是……明知时小姐毕业以来就没进过职场,不懂看合同,就这样欺负纯良少女。 时苒攥着那合约书下楼来,紧咬唇瓣,知道自己被诓了,憎恶瞪着这厚颜无耻的男人。 始作俑者已人模狗样地起身整理衣服。 他一副没事人的姿态,指尖点着桌面:“工作服和工牌都换上,跟我上班,今天早上开始会有人给你进行培训。” 时苒脸色发白地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张脸千刀万剐,却又没有反抗的余地。 昨晚那是走投无路的落魄猫咪,被迫被他收留,没想到一纸合约把自己的人生自由都给贩卖了。 两人坐在车上,空气像陷入数九寒天似的冷魄。 陆氏设计公司很新,浅蓝色玻璃帷幕的外表,阳光投射在上面折出粼粼的光辉,十分宏伟壮观。 从外表上看,就像一家已经十分成熟的上市大公司。 但实际走进去一瞧,员工人数不多,稀稀寥寥,设备倒是先进,一瞧和那些没客户没资源的小设计公司差不多。 陆翡倒颇有老总气势地走在前面,仿佛面对千人员工那般,气势凛冽。 迎面而来一道花蝴蝶似的身形,别致的米色女士小西服,配上包臀短裙,一双美腿摇曳生姿的。 女人戴着副黑框眼镜,颇有职场成熟女性的味道,推了推眼镜,望向陆翡时眼中一片潋滟的水。 她摇摆着走到陆翡身边,玉手一只纸袋已经递到他手里:“陆总,今天来得可真早,你最爱的早餐,三颗水晶虾饺,五颗圣女果配无糖黑咖啡。” 陆翡低头瞧一眼,黑眸压着看不出的情绪。 顿了一顿,伸手接过,交给旁边的时苒。 时苒一脸懵,甚至还以为这男人知道她没吃早饭,有了点良心,刚要感动地接过来,却听他幽幽说: “不是让你白吃的,明天就由你去买早餐。关于我爱喝的咖啡是什么,虾饺陷是百分之多少的虾肉以及多少毫米的水晶饺皮,必须分厘不差地给我买到。” 时苒:“……” 陆翡不顾她鄙视的眼神,转身对面前的性感女人道:“CC,这是时苒,昨天跟你说会来的新人,今天你负责她。” CC愣住,看着时苒的眼神多了丝警觉敌意:“您说那很有潜力的新人就是她?” “怎么,你不乐意?”陆翡幽幽掠她一眼。 “我哪敢,陆总。”CC低头抿了下红唇。只是这小助理一来,自己这临时助理的身份就得让位了,她还想和陆少多单独待待呢。 不知怎的,时苒发觉陆翡一走进公司,走进职场,那气场浑然就变了,一点都没有玩味的意思,话又少又准狠。 “行了,你跟我来吧。”CC瞟了眼时苒,上下打量她那身小西服。 身材是挺不错的,学生妹一样,长得太嫩太幼,不是陆少喜欢的美艳型。 她忍不住拨弄下自己的波浪卷,这下放心了,热络挽着时苒的手:“妹妹,你先进办公室吃饭,你的办公室紧邻陆少的办公点旁边。我去给你拿公司手册和员工须知给你。” “好,谢谢。”时苒拎着早饭走进办公室。 地方还挺宽敞,一览无遗的落地窗,干净明丽,给人一种舒心感。 陆翡走回办公室,小季已经等候多时:“陆少,席总那边来消息,说查到王总那单子是谁在背后搞鬼了。” “谁?” “陆念元。捏造你在酒会上把人喝死的消息,传给各个公司危言耸听。” 陆翡站在落地窗前,淡然转着手里的戒指,冷笑两声。 猜到八成是他,界内不想他混下去的,也就陆念元一人。 “给的好处呢?” “这个暂时还不知道,股份?金钱?女人?很难界定。” 小季低下脑袋说,“需要我约您跟陆少吃饭吗?” 陆翡拉开椅子坐下,神情闲适:“过段时间再找他算账,让你之前办的事怎么样了。” 第202章 腿长得短就算了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小季颔首,关上办公室门:“正要跟您说呢,目前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说。” “您还记得当时跟王总在山庄吃饭,有一位名气不小的龙总。是龙弦模特公司的老总,他昨天晚上联系我,把您Sovia走秀的模特服装设计书给他看。” 小季语气兴奋,那晚小陆总的努力没有白费,公司又看到了一线曙光。 陆翡也略显诧异地扬眉。当时他赴约王总,主要目标放在王总身上,在王总兴风作浪一番后,他以为自己与那些老板没合作可能了。 没想到龙总竟还会记得他。 陆翡掀盖吹了吹茶面,忽觉不对:“龙总怎么联系的你?” 小季无奈一笑:“龙总告诉我,说昨晚联系不上您。” 陆翡想了想,昨晚跟洛扬打的那一架,三两拳把手机摔碎了。 他点点头:“龙总看到企划怎么说?”语气听似冷静,但小季肉眼可察觉他握茶杯的力道在抖。 小季笑道:“恭喜陆总。龙总说很喜欢您的设计,先发五千套样衣过去,给模特试穿走秀,如果效果好,就直接交付全款。” 陆翡顿了一秒,手里茶盏险些晃荡出来。 这个消息,就像一缕阳光照射进多日覆盖的阴霾。 可以说是陆氏设计公司创立以来,这是第一笔亲自谈成的大单子。 他眼底的光顿时明媚起来,晶莹透彻:“你说多少套?” “五千套!陆总,五千套啊!” 天知道小季早上接到龙总电话的时候有多兴奋,大凌晨的从被子里跳起来手舞足蹈,被老婆用鸡毛掸子骂了一顿。 陆翡“咚”一声放下茶杯,第一笔生意成单的兴奋让他唇齿都不清晰:“那还不赶紧通知工厂,让他们加紧,一定要在月底发送样衣过去!” 但小季又低头道,“但您之前叫我办的那件事——等洛扬的学校涉嫌违法倒闭后,接济那些无处可去贫穷孩子的事。” 这事是洛扬被逮捕一周前,陆翡着小季去办的。 当时小季还挺意外的,陆少什么时候这么普度众生,对那些孩子起了仁慈善心? 直到今天早晨,他听见陆翡和时小姐的对话后才明白。 陆少做这些,无非就是为了时苒。 知晓她心地善良,放不下朝夕相处的孩子,就替她布点好了一切,让被赶出学校的特困生们继续上学。 小季的表情忽然陨落,让陆翡的心情像坐过山车,忽高忽低。 “学校和老师都备好了,可会计部一查预算,如果真接济了那些孩子,算上老师、给学校的红利等等,公司的可流动资金只剩不到一百万,根本不够生产5000件样衣。”小季轻声道。 陆翡眉头微蹙,“不是统计过特困学生只有900名,怎么花了那么多?” “那些家长一听说有免费的学上,不管是不是特困都报名了,学生数量飙升2000多。找的那些老师们,一看生源这么火爆,也都要求加薪……” “真把我这当成救济所了?”陆翡沉下声音,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小季凝眉:“那需要把那900个名单外的学生都赶走吗?” 陆翡沉眉闭了下眼眸,负手立在落地窗前,眸光晦涩看窗外明丽的天空。 繁重的事务,艰难的抉择,让他有种疲软无力的感觉。 原来以自己的兴趣谋生,想开好一间公司,真不如想象中简单。 从前看席江燃指点江山,处理处理文件,开开会,就能有源源不断的生意招来。 可到了他这儿,就变得寸步难行。 但不管如何,龙总单子就是天上掉的馅饼,必须得抓牢固了。 “让工厂那边继续生产,钱不能差,必须要在月底把样衣交给龙总——” 陆翡思考良久道,“那些孩子也不必劝退了,都收着,我陆翡还没狼狈到把给出去的东西要回来。” 他打开抽屉拿出两把车钥匙:“把这两辆车帮我卖掉,一辆能卖三百多万。” 小季愣住,迟迟怔着不敢接:“这……这两辆不是您最喜欢的限量款吗?” 平日都被供在车库里,每月花费巨额的保养费,是他最心爱的两匹小野马,谁碰了都会翻脸。 “再限量也没用,平时开不上。” 陆翡眉头都没皱一下,似很洒脱,一点也不心疼,“我一初出茅庐的小老板,不可能开小野马去见客户。” 小季笑了下,接过那两把车钥匙:“小陆总,您现在越来越像个老板了。”从前眼里只有车子和女人的败家陆少,正经起来还是很靠谱的。 “少贫嘴,赶紧办事。”陆翡淡漠掠他一眼。 …… “咚咚”两声敲门,把时苒的瞌睡给敲散了。 CC摇曳生姿开门进来,叉腰站在门口:“小时,手册看完了吗?” “嗯,看完了。” 时苒揉揉眼睛,把桌上的文件夹给她看,“我对手册里的重点做了笔记,比如,员工之间不许恋爱,员工不可穿暴露的衣服,不可化太浓的妆……” 她笔尖轻轻点着桌上的本子,说到一半,忽然气氛陷入尴尬安静。 上下打量CC,她今天穿了个露肩包臀裙,且刚刚从厕所出来补的妆,小玉脸比刷过的墙面还白。 CC倒没在意这些,她差点没被时苒的话笑喷出来。 员工手册那就是个免费的压泡面盖子,正常人根本不会翻开一页,这女的竟然能整理出一份笔记? 陆少这招的是什么世纪土包子? CC忍住嘲讽:“你还真认真啊,小时。” 时苒是个对待任何事都很认真的人,哪怕这工作是她迷迷糊糊被拉来做的。 CC蹭蹭时苒的胳膊道:“要到饭点了,我们一起去楼下食堂吃个饭?” “谢谢,我早饭吃得晚,还不饿。”时苒无奈指一下旁边的纸袋子,陆翡早上拿给她的早餐。 一想起早晨那事,CC略黑了脸。 她辛辛苦苦起早去买的早餐,陆总竟然转手让给时苒吃。 简直可笑,等于她忙活一上午,都服务这土包子了。 CC绷着笑脸,毕竟她目前有事想求,俯低了身子:“对了,跟你商量个事呗,苒苒妹妹。” “嗯?”时苒正认真贴着每页的标签,头都不抬一下。 “你看看刚刚发的日程表,晚上你要陪陆总参加一个晚宴,是不是?” 时苒抬头瞧了她一眼:“好像是的,有什么事吗?” CC眯眼热情地笑,谄媚地挽她胳膊:“好妹妹,可不可以让给我这个机会?” “嗯?”时苒不解地看向她。 “其实吧,最近我妈妈生了很严重的病,我想找那个医生帮我妈妈治疗,唯一的渠道就是通过这个晚会。”女人垂下委屈眉眼,眼底一片晶莹凝露,勾起人满心怜悯。 时苒眨眼睛转着笔:“但换人这事,应该要跟陆翡说一声吧?” CC微微笑道:“对啊,你跟陆总说晚上有事,不就可以了?他就会让我替你上位的。” 时苒看得出这女孩喜欢陆翡,年龄或许还没她大,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光芒。 她也不大在意找医生这事是不是真的,既然CC想代替,时苒还求之不得。 不在意吗?心里另一个声音悄悄问了自己。 有什么可在意。 她很快又否决了心里的声音。 那么个大骚包,到处招蜂惹蝶的,女人再多都正常。 时苒忍不住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清汤挂面,脸颊幼圆干净,一双大眼睛没什么精神。 和CC那种一眼惊艳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女人不能相比。 时苒摸着自己的脸颊,不觉有些出神。 …… 庞大宽敞的陆氏集团,88层的总裁办里,陆念元忽然暴躁狠砸了下鼠标,一拳用力捶在键盘上:“什么sb队友!” 突然“咚咚”两声敲门。 陆念元还沉浸在输游戏的怒火里,大吼:“给我滚!” 开门进来的是他助理,对这场面已司空见惯,他叹息道:“陆总,这是今天晚宴的名单,给您要来了。” 陆念元语气非常差:“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您看看,今晚陆翡也会去,而且身边带了个新女伴。” “新女伴?” 陆念元浓眉上挑,接过他递来的单子仔细掠过,视线紧紧定格在陆翡旁边的“时苒”二字上。 “靠,还把这女的带在身边呢,都当上特助了?” 这圈里都知道“特助”两字有多暧昧,非普通关系坐不到的位置。 “莫不是陆翡的新女朋友?” “嘁。”陆念元忽觉有趣得很,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去查查这个时苒的来头。” 有意思。 本以为时苒只是陆翡临时拉来充数的女人。 没想到这小女人看似娇娇软软,还挺有心机,一跃蹦上这么个不得了的位置。 …… 下午,或许是时苒答应了CC的要求,她对自己特别殷勤,把公务都拿去自己处理了,只分给她特别简单的签字文件,只需要她审核签个字,再拿给陆翡签字。 她捧着文件去陆翡办公室,想好晚上的措辞,才敲门进去。 “进。” 小季不在,时苒又是新人,陆翡便独自在处理会议文件,整理设计方案。 听见那谨慎又细软的脚步声,便知道是时苒。 陆翡微皱的浓眉松了些,缓然抬头,见她乖巧走过来,步子迈得小小,像在低头想事情。 他又拧了下眉,垂眼帘:“不要磨蹭,有事过来说。腿长得短就算了,路还不会走?” “……” 时苒咬牙,忍住一肚子的骂,大步流星走过去,把文件往桌上一压:“这是需要你签字的文件。” 她俯身时秀长的乌发触碰到陆翡的手指,柔软绵香,想象到它们滑过指尖的触感。 垂颈下来时,呼吸带着不悦的气息,就这样沉沉洒下来,几乎倾覆了他的脸颊。 陆翡忍不住动了下喉结,看她柔软玉指拨弄开那些文件纸。 该死的,为什么他眼睛不管看到哪里,都他妈中了邪似的被分散了注意力。 “动作挺快。”他压了下喉咙躁动,热风淡淡从脸上刮过。 “还有件事要跟你说。”时苒往后退了步,声音冷冷的没什么感情,公事公报的态度,“晚上我有点别的事,不能跟你去宴会。” 陆翡手指轻掀文件的动作顿了下,凝眉:“你有什么事?” 时苒特别不喜欢他说这话时的表情,那表情好像在问:“你能有什么事?” “我家里有点事。”时苒想当然地回答了。 “驳回。” “为什么?” “上班第一天就请假,你想不想干了?” 时苒“不想”两个字已经在嘴边了,为保全他的面子还是没开口。 陆翡转着笔杆,脸色微沉:“除非老实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 她那撒谎的小心思全写脸上,听了他的话,还一副惊诧的傻样。 真以为他是没脑子的主? 时苒背着手没说话,低着头坚决不说,像犯错罚站的孩子。 陆翡瞧她那满脸倔强样,比她更犟,哼笑低头处理工作:“不说?行,回去工作吧,晚上把礼服发给你。” “你不能这样……”时苒有点着急,声音就发软了,酥得他心尖麻麻。 陆翡低头不予理睬,喉间悄悄划过道温热。 正巧此时,门外响起CC开门进来的声音,伴随她娇俏滴滴的嗓音:“陆少——” CC瞧见背手站在那的时苒,佯装惊讶地捂唇:“哎呀,苒苒妹妹也在呀。” “没敲门就进来?”陆翡瞪她一眼,语气不善。 CC会察言观色,一瞧就是两人闹不和了,笑眯眯走过去,嘴甜声嗲地在陆翡身边坐下:“不是来邀请你中午一起吃饭嘛?” 她身体快黏到陆翡身上,两只柔手挽着他的胳膊,胸口故意抵着桌面。 陆翡一眼不斜,甚至眼底凉薄无意:“什么心思?” “讨厌,我有什么心思,就是关心你啊。” CC瞧一眼旁边站着的时苒,“刚刚在门外听,苒苒妹妹晚上不能陪你了?” 陆翡顿了下,听女人这话忽然就明白些什么。 他转着笔杆,看一眼墙边幽幽站着一脸事不关己的女人,薄唇弯了下:“怎么,你想陪我去?” CC嗲声问:“可不可以吗?也带我见见世面啊,陆总。” 陆翡唇角勾着没落下,手掌却突然“啪”一声重重砸在红木桌上,吓得两个女人皆是一震。 男人眼神是望着时苒的,阴沉带笑,又无比嘲讽:“上班第一天,就和同事学坏抱团了?” 时苒微愣,对上他阴冷气息的黑眸,她知道自己再解释都无用,一切早被他参透。 “陆总,你别生气啊。” CC连忙蹲下身,低声在陆翡耳边道,“其实,也是刚刚时苒妹妹有事求我,我才答应她的,你别生气,新人第一天进公司会犯错也是正常。” 时苒闻言睁大双眼,她好心帮CC去赴宴,怎么从她嘴里一说出来事实就变味了? 脸色瞬即沉下来:“你说什么?明明是你……” 陆翡却淡然打断时苒的话,黑眸扫向CC:“晚上穿好礼服化好妆,七点准时在公司楼下。” CC瞬间怔住,甚至没想到这惊喜会来得这么快:“啊……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去吗?” 陆翡轻冷嗤了声,起身离座,修长指尖挑了下女人下颌,“撺掇我的新人为你做嫁衣,怎么,敢做不敢当了?” CC笑容骤然绽在眼角,兴奋潋滟:“不……当然敢,陆总我一定不负所望,一定让您今晚倍有面子!” 陆翡轻扯了扯唇角,淡眸扫向一侧墙边站着的时苒,她脸色微白,似意识到自己被小摆了一道,正咬着下唇不甘心。 初入这职场,他的公司还不算大,小小勾心斗角已让她这样难堪。 拉她进来,陆翡就是要她知道何为职场,何为人心,凭他的保护,凭她的傻白甜,离开学校那个象牙塔,到哪里都是混不下去的。 …… 下班时间。 时苒揉揉肩颈,神情怏怏地收拾东西离开公司。 公司的员工极少,问过小季才知道,原来陆翡给他们放了几天假,这是最后一天。 走在修长的走廊里,夕阳将她的身影拉成孤寂的剪影。 一静下来,时苒就想起下午发生的事,CC那满脸演技虚伪的表情,让她犯恶心反胃。 晃晃脑袋,早听苏晚筝说过她从前在公司的事,她当时便说过,工作本身不难,最难不过与人交际。 今天自己发生的这点小波浪,只怕筝筝早就经历过无数,才能变得现在这么优秀。 而不像她,没有远大志向,也不认识什么名流商贾。 除了对孩子有点耐心,懂点知识,好像真没什么本领技能。 时苒想着想着,便开始妄自菲薄起来,心情阴郁。 尤其在下楼后,一辆红色的小轿车极为显眼拦住她的去路。 时苒阴恻恻的视线从脚尖抬到车窗边,得意洋洋的美艳女人。 时苒白皙的拳头轻轻攥了下,声音依旧细,但不似之前唯唯诺诺:“有事吗?” “苒苒妹妹,上车吧,陪我去挑件宴会穿的礼服。” CC蛮横倨傲地挑下巴,眯眼微笑,“为了感谢你把晚上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让给我,我可以送你回家,不收车费哦~” 第203章 被下了迷魂药啊?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时苒心脏陡然一震,天边赤红晚霞映照着她因愤怒气红的脸颊。 她羸弱的肩膀在颤抖,咬唇闭气,上下耸肩。 不远处停在专位的那辆白色迈巴赫里,小季正打算发动车子,抬头就瞥见在公司门口对峙的两个女人:“陆少。” “嗯。”陆翡眼皮不抬地翻看设计稿。 “前面好像是时小姐和CC。” 陆翡手指顿住,蹙眉抬起视线,直直地定格在那被气成河豚的女人身上。 远远的看不清她那表情,但一双大眼睛很明显盛着怒气,原本白皙透粉的脸颊彤红透透。 被欺负得说不出话了?他饶有兴致,变态地觉得她那副模样很可爱,甚至想多欣赏欣赏。 “看样子好像在吵架。”小季见识过自己老婆的战斗力,不禁后怕,“不然我们下去劝一下?” 他眼波荡出一片兴味,关上笔记本电脑,手掌托下颌:“坐着看。” “很生气?” CC得意地露出笑容,摸着自己明艳漂亮的红色指甲,“你啊,作为新人就要有新人的样子,别以为是陆少招进来的,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时苒嘴唇颤抖之际,忽而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眼中愤怒停止,转而化为一丝冷笑。 CC挑眉,见她像皮鞋似的任人揉捏,继续道:“怎么,气到说不出话来了?” 她始终一言不发,从包里拿出一瓶洛神花茶,缓慢拧开,然后狠狠照着CC的脸颊浇了下去! 这一出反转逆风,直接把小季惊住:“哇靠!满满一瓶,这小妞可真够猛的,估计是瓶硫酸她也照泼不误。” 陆翡挑了挑眉头,眼底意味不明的笑容。 “啊!” 伴随一声响彻停车库的尖叫,CC迎面整张脸吃了一整瓶洛神花茶,嘴里还说着话,茶水泼呛进喉咙里。 发丝全湿,滴着黏腻的味道,脸上妆容全毁,狼狈姿态与方才气焰嚣张的模样对比鲜明。 时苒自上而下瞪着她,眼眶深戾,胸脯上下起伏,细骨的指头轻轻发抖。 从小到大乖如绵羊的她从没做过这种坏事,但现在她是真的舒畅! 时苒摔下瓶子,瞪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告诉你,兔子急了还咬人,对付你这种无耻的女人,就该用无耻的办法!瞪我做什么?我包里还有第二瓶,是不是没喝够,还想再来一瓶?” 她声音依旧细绵,却起到威慑作用,让CC下意识惊恐闭上眼睛,想关上车窗:“你这疯子!你再泼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时苒一只手掌压住车窗,阴魂不散趴在车窗:“行啊,我不介意我们去警查局好好聊,不过你就要错过你梦寐以求的宴会了,连你妈的死活也不顾了?” “你……” 忽而一阵沉稳脚步从后而至,一只手掌落在时苒肩上,清沉嗓音从后而来:“怎么回事?” 时苒烧热的脑袋懵了下,转头看去,正对上陆翡审视的双眼。 他怎么来了? 而CC反应极快,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开门下车,直接扑进陆翡的怀抱:“陆总救我啊!这个疯女人又是泼我水,又是咒我妈死的,你快帮我收拾她好不好?” 她娇怜楚楚地挨在陆翡怀里,脸颊贴着他胸膛,眼神却得意挑向时苒。 时苒气堵在胸口,又玩恶人先告状这一招!这女人耍半天心机就只会这一出。 陆翡不动如山立在那,向来不让CC多触碰的他,却没避开。 他撩起CC头上缕发丝闻了闻,皱眉。 他瞟向旁边气得咬牙的时苒,微挑的眸色沉淡:“你做的?” 像生怕时苒狡辩,CC指着时苒的脸大叫:“陆总,就是她做的,就是她!” “我问你了?”男人一记薄冷视线刺中她,眼底满是不悦痕迹,压迫感让CC不敢再多说话。 时苒索性也硬了脾气,敢作就敢当,昂着她的下巴:“是我做的,怎么,你要泼回来吗?” 态度够勇气,眼神也很坚定,但手指的颤抖和耳朵微微的泛红出卖了她。 陆翡轻扯了扯唇侧,笑容一如既往张狂:“爽约宴会,还把我今晚的女伴泼了,诚心折我面子、激怒我?还是你觉得我不敢罚你?” “陆先生也是好笑,我难道故意拎一壶茶去泼你女伴吗?在问我之前,麻烦你先问过你的女情人刚刚做了什么。” “女情人”这三字让他眉头蹙了下,又很快伸张开,敢情让这小女人愤怒的点在这呢。 他笑了,莫名心情便愉悦,揽着CC的肩膀又深一寸,十分有男友力地把她摁在怀里: “既然你都说了是情人,被外人泼了水,自然是要替她讨回公道的。” 时苒听着呼吸急促,被气得只想笑,好一句外人,昨晚在洛扬面前,还口口声声地要保护她! 一抱着新欢就翻脸不认人。真是……够无耻! 她就不该相信他,今晚她就搬走!把位置让给这对狗男女,她不伺候了! 眼看面前小女人脸气成猪肝色,陆翡调戏尽兴了,摸透了时苒的情绪,兴味浓郁搂着CC往车上走:“也罢,念你初犯暂且放过你。” “走,哥哥带你去把头发身体洗干净。” CC早已沉沦在男人保护自己的幻想中,恨不得整个人趴在他身上:“陆总,你真好……” 时苒瞪那对狗男女离开,简直恶心得想吐出来。 听他的话上一天班,亏她认真了一天,结果就给她一堆气受,真是够了! 时苒狠狠转身走出公司,却又接到通电话。 看到“黄雁”二字跳动,她脚步顿住,原本阴郁的心情更加烦躁。 妈打电话来准就没好事,除了要钱就是要她帮忙找关系。 时苒现在正在气头上,没好气掐掉电话。 谁料黄雁的电话像催命似的连环打来,时苒实在受不了,不耐烦地接起:“借钱没有,要命一条!” 谁料,那头却传来黄绵心急如焚的哭声:“苒苒啊,你快点回来……你哥哥要跳楼啊……快点回来,妈真的没办法做主啊……” 时苒心脏骤然漏拍,连忙大声问:“什么?” 黄雁哭成泪人,含糊不清:“快回来好不好?妈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大器,大器!你千万别往前走啊!” 时苒听见听筒那端有风的呼啸声,以及时大器隔着很远,在大声叫喊着什么,但她一个字都听不清。 时苒立刻到街边拦出租车:“我马上回来,到底怎么回事!” 听不到那边回应,时苒急得青筋暴起:“爸人呢!” 可不论她怎么呼喊,黄雁都跟听不见似的,只知道一个劲地哭:“不要啊……大器,大器你别往前走,你是妈妈的命啊……” “……” 时苒立即挂断电话,奋力在街边拦出租车。 现在是上下班高峰期,出租车少,手机打车软件又排着五六十名。 无助感倾覆了她的意识,时苒用力跺着脚、咬紧唇瓣,告诉自己要坚强坚挺。 家里都有大人在,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 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一辆低奢的银色小车迎面驶了过来。 女人柔发顺着肩侧静落,一袭米白上下套裙,腰肢笔挺在靠窗座位,低眸翻阅一本英文杂志。 “太太,这是高定师发来的几款春季款新礼服,您瞧瞧,都很适合晚上的宴会穿呢。” 女人扫一眼,葱指兴致寥寥划过所有,随便指了一件:“就这个吧。” 她放下杂志,抬头看一眼路况,嗓音懒软:“还有多久到?” “回太太的话,还有15分钟就到家了。” 女人“嗯”了声,随即欣赏起道路两旁的风景,忽然一张娇俏熟悉的身影从街边掠过,她猛然认出那人的脸。 从上次陆翡介绍时苒后,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十分眼熟,故而一直在查究这张脸。 所以在茫茫人行道上,一眼便定格了时苒。 女人出声:“停车。” 时苒眼见着一辆奢贵不凡的银色小车在眼前停下,她以为是来接人的,往旁边挪了挪步子。 谁料车窗摇下,一声温柔入耳:“小苒。” 时苒愣住,随声望去。 对上女人精致圆亮的眼眸,时苒一下忆起来了:“啊,我记得你是……江小姐。” 江柠,陆念元的太太!陆翡的嫂子! 江柠视线温柔瞧着她,“你去哪里?我带你一路吧。” “不、不用了,谢谢江小姐。”时苒拘谨摆手。 江柠恬淡地说:“跟我还客气什么,小翡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快上车。” “……”眼见这周边车来车往的,时苒也不好拒绝。 心里念着家里的事,便只好不客气地坐上车:“谢谢江小姐,打扰了。” 车上空间宽敞,伴有女人淡雅高级的香水味,十分舒适。 “别客气,去哪里?” 时苒手掌叠在膝盖上,乖巧报了家里地址。 江柠吩咐司机改道往时苒家走,顺便从车上拿了瓶洛神花茶给她:“小苒怎么来这边的?这里都是写字楼和公司,你跳槽了吗?” 时苒看到洛神花茶就想起陆翡那张欠揍的脸,气得猛地把瓶盖拧开,咕嘟嘟喝下一口。 心情稍稍平稳了,她道:“嗯,原来的学校出了点事故,暂时不能工作了。” “原来如此。”江柠眯眸淡笑,墨石般杏眸里一丝深意,“前面就是小翡的公司呢。” “对,我就在那里上班。” 江柠细眉轻轻动了下,笑说:“你们也太恩爱了,平时恋爱待不够,还要在公司里给别人发狗粮呢。” 时苒撇撇嘴,脱口而出想说她跟陆翡不是真男女朋友,话到嘴边,还是停住了。 江柠温淡着微笑问她:“对了,晚上呢我和念元去参加一个宴会,你要不要一起来?” 时苒冷不丁被一问,客气地摆手:“那哪好意思,我就不沾你们夫妻光啦。” 江柠不动声色地想,她以为今晚陆翡一定会带时苒去,瞧时苒这反应,陆翡完全没跟她提起宴会的事? 那看来,她在陆翡心里的地位也不怎么样。 江柠拢了下耳侧的发:“没关系呀,反正那种宴会很无聊,在旁边吃饭就行,我也想找个人聊聊天。” 时苒委婉拒绝:“可我晚上家里有点事,所以才急着要赶回去。” 江柠笑容不减,语气温温的,听着很舒服:“那不然这样,等你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如果还没到宴会时间,我就带你一起去,如何?” “……” 虽然不知道江柠为何这么热情,时苒也不好再推拒:“那行吧,谢谢江小姐好意了。” 到家后,时苒再次道谢,关上车门,便急匆匆往单元楼里走去。 司机隔车窗看一眼这周遭的市井环境—— 卖油条的小贩、踩着脏水玩的孩童、揉面饼的老爷爷…… 老司机是在江家就照顾江柠的管家,瞧见此景,忍不住皱起眉头: “太太,您真的担心在这种环境长大的女人,能跟陆翡少爷在一起吗?我倒觉得,您是杞人忧天。” 江柠清冷的眼神蒙了层淡漠:“什么样的环境重要吗?当年父亲从小也活在这种氛围里,不还是靠自己一步登天么?” 老管家察觉到她情绪很冲,低头不言了。 时苒急匆匆上楼,家里房门微敞着,能看见客厅里东西一地凌乱。 时苒当下心觉不好,心跳如雷地一步步走入屋子里。 家里像进小偷似的,被翻成底朝天,东西散落一地,而黄雁正坐在沙发上掩面哭泣。 “妈?” 时苒把房门关上,连忙走过去扶住她的肩膀:“出什么事没?” “你怎么才回来啊,苒苒,你怎么才回来……” 黄雁身体抖了下,哭红的双眼辨认出女儿,像找到依靠的稻草,一下抱住她的肩膀。 时苒把黄雁身体扶正,抽纸给她把脸上泪痕一一擦掉:“时大器没事吧?他发什么疯要跳楼?” “他……他跑了。” 时苒急得不行:“跑了,跑哪去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黄雁哆哆嗦嗦把事情抖出来: “下午的时候,大器急吼吼地回家,问我要房产证。我不给,觉得他可能又要拿去赌博,谁知道他直接把家里东西全翻乱了,搜个底朝天都没找到……” 时苒眼神绷直:“他要房产证干什么?” 黄雁急得拍手:“我也问了啊!他一开始不肯说,后来才松了口,说是只要拿了房产证,韩玲美就会嫁给他。” “……” 时苒咬紧嘴唇,猛地站起身,“他发疯了不是?被这女人下了迷魂药啊?人家都把他甩到十万八千里了,还念念不忘呢!” “是啊!我也是这么说啊,我一开始就说,那个韩玲美眼神不纯,不是什么好女人,他非不相信,被她迷得要死要活的!” 时苒一拍手,心里总有股不祥的预感:“那然后呢?” “我不给他,他就要跳楼啊!我才打电话给你的,然后在你回来之前,我就把房产证……给他了。” “你给他了?!”时苒拔高了嗓音,“他发疯你也发疯?” 黄雁也站起来,憋红了脸颊冲她吼,尽是无奈和委屈:“那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儿子跳楼吧!” 时苒气得跺脚:“你让他跳啊!他那都是唬你的,就是知道你心软!从小到大,他用跳楼逼迫你多少次,哪一回是真正跳过楼的?” 黄雁被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呜咽着双手掩面,“那我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是我儿子……” 时苒气不打一处来,实在对自己这个妈无语,“那你既然房产证都给了,还叫我回来干什么?你都给了,我还能从他个大老爷们手里抢回来?” “苒苒,你想想办法吧……” 黄雁拉住女儿的胳膊,楚楚地恳求,“要是被他老子知道,我们辛苦打拼一辈子的房产被儿子拿走了,肯定要打断我的腿……” 时苒别开她的手,冷着脸庞不想再听这些:“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去找时大器,你把眼泪擦擦,洗把脸,尽量联系一下韩玲美,把事情前因后果都弄清楚。” 她都没想到,遇上这样狗血的事能这么冷静。 “好、好。”黄雁含泪用力点头,“苒苒,妈当年的决定太对了,有你这个女儿太好了。” 这话乍一听有些怪异,但时苒忙于穿鞋,没放心上,拿了包便往楼下走。 江柠瞧她很快下来,放下车窗柔柔唤了她一声:“小苒。” 时苒神情凝重,顿了一顿,这才想起江柠晚上的邀请。 她舔了舔干白的嘴唇,走上前,俯身在车窗旁道:“抱歉啊,江小姐,我今天不能跟你过去了。” 江柠表情始终温温笑着,似乎什么也无法拨动她的表情:“怎么,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 时苒自然不会告诉她实情,于是随便编了个谎:“没什么,我妈让我晚上把我哥哥找回来,他在外面喝酒赌博,没办法,有个不成器的弟弟就是糟心。” 江柠顿了顿,尔后温柔耸了下肩:“好吧。那你自己注意点安全,赌博场所那种地方,晚上很危险的。” 第204章 看清楚是谁的地盘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老管家将车子开出小区,江柠关上玻璃窗,视线淡漠聚焦在那逐渐渺小的身形上。 “太太究竟为什么对那女孩那么上心?” 老管家很了解江柠的性子,似看出些端倪,“应该不只是因为她跟陆少爷的关系吧。” 江柠淡笑移回视线,红唇溢出一声轻叹:“您真是老了啊,这么明显都没察觉?” 管家睁大眼睛,看向后视镜,紧接着,便见江柠从钱包最隐蔽的夹层拿出张旧照片。 她双眼忽然似一把匕首锋利,淬上锋利的毒,面露微笑。 管家吓得方向盘一歪:“这……这不是那位的照片?” 十几年前的那件事,本以为已经烂在太太肚子里了,没想到,她一直在警惕提防着,数十年如一日! “你不觉得时苒跟她长得很像吗?” “这……江小姐,话不能乱说啊,要是让江老爷听去,又得大发雷霆了。” 江柠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边缘,因为老旧已磨损不少,瞳底迸出冷厉的温度:“我管他怎么想,现在我嫁入陆家,就是陆氏的人,他敢对我如何,自有陆氏护着我。” 她往后轻轻一靠,眼底薄冷:“我必须得确认,她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 宽敞的车内,CC幸福依偎在男人肩侧,下巴枕着他的肩膀问:“陆少,我们是在去你家的路上吗?” 那声音嗲得像裹了层油,小季看一眼后视镜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陆翡唇侧弧度冰冷,他手指勾了下女人的下巴:“想跟我洗澡啊?” CC听这露骨的话,故作羞怯红了脸,乖乖贴在男人肩上:“那……谁不想呢?陆少明知故问,真讨厌。” 她话音刚落,忽而车子靠边停了下来。 CC正疑惑,左右看既不是陆少的家,也不是宴会礼服定制场所,驾驶座小季已温雅地开口:“CC小姐,抱歉,请。” CC一怔,当即脸色很难看:“请什么?你主子还没开口呢,一个小司机还想赶我下车?” 一气急败坏时她的嘴脸暴露无遗。 忽而幽幽清冷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怎么,只有我开口你才肯滚?” CC心里咯噔了下,顿时有股置身冰窖的寒凉感。 她怔着往旁边看,惊愕触及男人毫无怜惜与感情的双眼:“陆少……您不是要我陪您参加宴会的吗?” 小季皮笑肉不笑:“陆少今晚不需要女伴,CC小姐,请吧。” CC愣着,方才脸上的荡漾粉醺荡然无存,“陆总,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就说嘛,干嘛对我这么粗暴……” 陆翡手腕动了下,攀在手背上的青筋分明,唇角掀了下,最后一声警告:“更粗暴的你还没见识到。” 小季依旧温笑:“CC小姐,不想太难堪的话,就请自己下车吧。” CC身体抖了下,不甘地看一眼陆总,他却再无刚才护着自己的怜惜。 她咬唇开门下车,头也不回地悲愤离去。 “还挺难缠的。”小季重新发动车子,想把窗户按上时,陆翡却淡淡撑着下颌,手指摁着车窗键往下降。 小季愣了下,便听陆翡打了个呵欠,手指抵在鼻尖处:“散散味道。” 他忍不住一笑,陆少这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毒。 “不过您今晚真的不带女伴去吗?今天陆念元和陆太太也会到场。” 小季话点到为止,小心掠一眼镜子,却猛然触及到陆总能把人冻成冰块的视线。 他沉问:“又怎样?我带女伴是为了招摇显摆?” 小季不说话了,心里腹诽。 那没遇到时苒之前,还不是每次都精挑细选,一定要挑个绝色美人才罢休,就为了气一气陆念元和陆太太,现在倒翻脸不认人了。 …… 夜幕逐渐笼罩天空,阴沉沉压抑着整个城市。 …… 时苒给时大器打了好几个电话,最后许是把他打烦了,接通把她狠狠骂了一顿:“时苒你烦不烦?再给老子打一个电话信不信废了你?” 时苒很平静地握着手机:“有本事你就来废,躲着不让我找到,你还想废了我?” 她知道时大器没那胆量也没那手段,狠话挺爱放的,但一次没实现过。 时大器恼羞成怒地骂骂咧咧,时苒一个字没听,只敏锐听见那头传来“文场赌庄欢迎老板光临”的声音。 她眉头突突一跳,立刻挂掉电话。 低头搜索了下地图,果然有文场赌庄这个地方,就离她不远。 出租车15分钟路程抵达,她下车时,单薄的身形颤栗了下。 这片地下赌庄开在不起眼的市区另一面,在地图上看,附近除了老房子居民,别无其他房子。 狭窄陈旧的街边站着几个大汉,露着跟时苒腰一样粗的手臂,上面张牙舞爪都是刺青。 时苒心脏咯噔乱跳,孤身一人,又是第一次来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难免紧张。 她低头假装没看见那几个男人,他们瞧见她,猛吸了口电子烟往她脸上吐,时苒吓得捂脸落荒而逃,听见他们在背后猖狂的奸笑声此起彼伏。 疯子,都是群疯子。 时苒咬牙攥拳,满心只有找时大器的事,她掀开帘子走进去,一股浓郁到熏鼻的烟味与酒味混杂冲进鼻腔里,差点没让她窒息过去。 破旧低调的外观看不出来,赌场内部宽敞明亮,除了一层的游戏机以外,二层三层便是两人互赌,一群性感兔子制服的美女荷官在发牌。 这里是榕城最大的销金库,聚集在此的玩家们,下到学生上到七八十岁的老年人,一个个被赌瘾蚕食,没日没夜来投钱。 时苒看着角落里双眼通红,似好几个晚上不睡的男子正双手合十,跪在地上对老虎机磕头,仿佛虔诚祈祷就能换来一点好运。 她忍不住吞咽了口水,莫名对这些丧失理性的场景感到害怕,快步朝楼上走去。 一只穿着兔女郎衣服的人盯上她,摇曳生姿走过,来拦住去路:“哟,小妹妹,新来的呀,脸生得很,玩多大的呀?要不要我帮你凑个桌?” 时苒抬头匆匆瞥他一眼,竟发现是个细皮嫩肉的男兔子,扭起腰臀比女人还风骚。 她吓得往后退了步,连连摆手:“我找人,找时大器你认识吗?” 男人抚着下巴:“时大器,哦,知道的,拿了个不错的好东西,在后面跟主人换钱呢。” “能带我进去吗?”时苒急迫地问。 男人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主人的生意,我哪敢掺和的。” “别走。”时苒连忙拉住他,咬牙从包里拿出张卡,递到男兔子手里,“给你这个,里面有二十万,帮我指一下路就好。” 这是陆翡在把她从洛扬那接回家时,交给她的卡,说给她当零花钱用,时苒也不确定里面有多少钱,诈一诈试试了。 男兔子唇瓣点着卡面,黑色至尊金卡,上面有陆氏的标志。 陆氏?那个赫赫有名的陆氏的卡?他微眯了眼,看来这小丫头还有点东西。 他宝贝似的把卡收起,手臂搂住时苒的肩膀:“走吧,小妹妹,兔兔带你过去。” 时苒被带进又一个珠帘里,没想到这里头还很深很远,就像在地底下穿行一条长长的隧道似的,黑暗冰凉,看不到尽头。 “好了,前面的区域设有监控,主人就能瞧见我了。你自己往前走,再右拐,看到一个黑色雕花的房门,推进去就是。”男兔子说完,便晃着旖旎的身躯离开。 时苒继续往前走,找到那扇黑色的雕花大门,爬伏在门口听里面的动静。 隐隐约约,正听到一道沉淡清冷的男声:“你早不是第一次这样赖账,谭总早就说了,但凡遇到你借钱,一概不收。” 时苒凝神,看来这主人并不在房子里,说话这人,听上去像是贴身手下。 紧接着,时大器那孬货的声音传来:“求你了,麻烦你让我跟谭总见一次面,我这次绝对是诚心,而且你看,我把家里的房产本带来了,跟你借两百万不为过吧。” 那手下没说话,犹豫片刻后说:“你等着,我打个电话。” 时苒难以抑制心跳颤抖,屏息等待,数十秒后,那人又开口说:“你把房本拿来,我鉴定一下。” “好。”时大器眼见有戏。 那人在电脑前敲击了下,查询了地区房价,又仔细核对房本名字确认是时大器,他开口问,声音依旧冷漠毫无情绪:“你想借多少钱?” “200万。这套房子能卖到三百多万,抵给你不亏。” 那人低沉带着警告意味的声音道:“利息为百分之十,谭总说了,因为你是屡犯,如果还不上来钱,就要你一根手指。” 时大器心脏漏了拍,只说了几句便汗水涔涔,忍不住攥住自己手指:“好,我知道。” 那人转身:“知道就跟我来提钱吧。” 时苒听明白事情经过,咬唇二话不说推门进去,鼓起十二分的勇气大声说:“等等!” 她的突然闯入,让屋里的氛围骤变。 时大器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一颤栗,不可思议看向身后的女人:“时……时苒?你他妈怎么会找到这?” 时苒无视他,视线坚决看着大班桌前方,那身干净褐色长西服的男人,他鼻梁架着金丝眼镜,看样子便不是普通身份。 那男人看到时苒时,表情有几分惊愕,上下打量:“是……江小姐吗?” 江小姐?在问自己吗? 时苒一脸莫名,不过她此刻的目标都在他手里的房产本上。 “时苒,你发什么疯,你现在给我滚出去!”时大器抓着她的胳膊,他好似喝了点酒,出口都是酒气,满眼血腥烧红。 时苒拼命挣扎,衣服都被扯歪,她使出全身力气冲时大器吼:“你放开我!你还要点脸吗时大器!自己没能力还拿着爸妈辛苦一辈子的钱去讨好你那女朋友!” 时大器狠狠把她摔开:“管你什么屁事!又不是你赚的钱,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 时苒到底敌不过男人的力气,身体狠狠撞上墙壁,五脏六腑都晃得难受疼痛,骨头都快散架了。 时大器狠狠警告着她:“你他妈给我滚出去,少来掺和!再出现信不信我揍你!” 时苒头晕眼花,死死瞪着时大器,拼尽力气说:“你揍啊!有监控在场,你动我一根手指我马上报警!” “你报,我打断你的狗手狗腿我看你还报不报!” 时大器抄起旁边竖着的一根拖把,扬起来狠狠朝时苒的身上砸去。 忽然一只手攥住时大器的手腕,制止住他粗暴的行为。 那人抓着时大器,神情冷淡漠然:“时先生,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里是谁的地盘,容你在这撒野?” 时大器很受他的威胁,典型的欺软怕硬,缩了下脖子:“我知道,我知道,抱歉,我这不是……教训自家妹妹吗,还请尚先生见谅。” “我呸!”时苒一口唾沫狠狠啐他身上,发帘遮挡住半只眼睛,咬牙切齿地骂他,“败类!败家子!你除了对我横,在外面就是个孙子!孬种!” “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时大器转身指住时苒的脸。 那位被称为尚先生的脸色一沉,不耐烦道:“好了,两位都别吵了。” 他走到时苒面前,把时大器手里的东西放下,语气温温的:“时大器,对女孩家不要这么粗暴。” 尚先生走到时苒面前:“这个房产证是你们家的?” 时苒抹了把脸上的脏灰尘,闷声说:“是我爸妈的房子,只不过,写的时大器的名字。” “你是时大器的妹妹?”尚先生上下打量着她,黑眸温和。 “嗯。” 尚先生转身看向男人:“时大器,这个房产证你拿来抵押,经过你父母同意了吗?” 时大器有点心虚,陪笑说:“同意了的,我妈亲自从保险柜拿来给我的。” “那这笔钱,你什么时候能还?” “给我一年的时间呗,利息我每个月都送过来,保证!要是一年后不见钱,你直接带刀上门弄我就行,我保证乖乖不跑!” “真以为谭总稀罕你的脏手?” 尚先生忽清冷一笑,从口袋里拿出张卡,冷然丢给他,“这里面是两百万,明年这个时候,连本带息一起打进这个卡里交给我,懂?” 时苒眼看情势不对,急了,“喂,你们不能这样,这个房产证……” 时大器一把拦住时苒,迫不及待把卡接过:“好,我知道了。” 尚先生对时苒清润温笑:“很抱歉,时小姐,我们谭总拿钱办事,如果你有钱把房产证赎回去的话,谭总随时欢迎您。” “她哪有什么钱,就是闹着玩的,好了,跟我回家!”时大器再三道谢后,拽着时苒的胳膊,硬生生把她拖出了房间。 昏暗长廊里,时苒使劲吃奶力气想挣脱他:“时大器你这个败家子!放开我!家里的房产凭什么让你占了!放开!” “时苒,我告诉你老子忍你很久了!” 时大器把她扔在地上,满脸不耐烦的愠怒,不知好歹的东西,竟敢让他在尚先生面前出丑,“我警告你,再敢说一个字试试!” “我还忍你好久了呢!你这些年吸我的血抢我的钱还不够,把家里唯一的家底都败出去了,你怎么就没有半点羞耻之心?哪个男人像你这样败家?我告诉你,韩玲美和别的男人跑了,我一点也不奇怪!因为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活该被人甩!” “我去你妈的闭嘴!”她最后那句话成功激怒时大器,他狠狠往鼻子里输气,用力一巴掌劈在时苒的后颈上,她呼吸骤然滞住,眼睛往上一翻,昏厥了过去。 “妈的晦气东西,吵得老子耳朵疼。”时大器把时苒从地上粗暴地扛起来,嘴里骂骂咧咧,快步走出赌场。 他走到赌场外,看着黑暗的巷道,思考着怎么处理时苒。 这个臭婆娘,如果就这样把她送回去,绝对还会回来找他要钱。 时大器恶狠狠地想,在他这笔钱送到韩玲美那之前,必须不能让时苒插手,否则他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他脑海里想起那晚与韩玲美的销魂,她漂亮的身躯与婉转的嗓音,便觉喉咙发紧。为了小美,就算上天堂下地狱他都心甘情愿。 时大器想了个办法,联系了自己的一帮兄弟,报上地址:“你们现在开面包车过来,给你们个任务,事办成了,一人一万。” “我靠,真的假的?大器你是不是脑袋烧坏了,一万块钱?你哪来的钱?话先放前面,我们见钱办事啊。” “放心,别逼逼了赶紧过来,让你嗅嗅人民币的香味。”时大器笑得狂荡,特别享受命令的快感。 他现在是百万元户了,区区一万块算什么。 不出五分钟,三四个好兄弟们开着小破车到达。 “我靠,这么水灵一小妞,谁啊?” “我妹。” 时大器不耐烦用脚尖踢了踢时苒的身子,丢给他们一瓶药,“每隔五小时给她灌一颗安眠药,保证她睡过这两天。” 第205章 她去了哪里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啊?你跟你妹又闹什么矛盾了?” 另两个兄弟俯身拨开时苒的头发,瞧那白嫩小脸,倒吸口凉气:“长得真正啊,跟你这五大三粗的完全就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怀疑你们是不是亲兄妹。” “当然不是,老子玉树临风高大潇洒,跟这黄豆芽怎么可能像。” 其他兄弟又问:“可我记得你不是总从你妹这拿钱?把她打晕了谁给我们钱?” “老子需要她的钱?可笑。”时大器放肆不屑,手机操作,把刚刚卡里转出的钱,大度地转出5000给兄弟们。 几个兄弟手机陆续到账,咧嘴笑得合不拢:“我靠!五千!真的假的!” 时大器第一次尝到有钱的快感,飘得飞上天:“事成之后,另外五千也打给你们。还愣着?都滚去干活?” “干干干!兄弟们帮把手,赶紧的,把人抬上车!” 眼看时苒被三下五除二搬运上车,时大器又叮嘱了声:“不等我命令,不许放出来,人要是跑了,打扰了我的计划,拿你们试问。” 拿了钱的几人嘴脸变化极快,点头哈腰,笑意岑岑:“器哥放心,肯定把小妹照顾得牢牢的。” 时大器抄兜抽了根烟,含糊再警告:“也不许动歪心思,她男朋友有点名气的,学校校长,认识不少社会上的人物,被他盯上我救不了你们。” 几人纷纷点头应答,小面包车缓慢驶进偏僻的小巷,逐渐消失于夜幕。 时大器唇角微提,一切阻碍都已清除,他迫不及待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给韩美玲。 韩美玲接他电话特别快,心心念念着这笔钱,不论在烧饭、洗衣服,甚至洗澡,都第一时间接听。 “小美,吃饭了吗?” 时大器一听到女人的声音就把持不住,声音都变软了,“等下,我打电话定一个海宴的靠窗位置,你以前一直想吃的那家法式餐厅。” 韩美玲正在家里煮泡面,听到这,倒热水的动作顿住:“你哪来的钱?” 时大器低眸一笑,故意不经意地说:“我把房子拿到谭总这边,抵押贷款了,拿到你要的钱了。” “真的?!”韩玲美猛地起身,直接把泡面扔进垃圾桶,“那你现在在哪,我过来拿!大器,你真的太棒了。” 时大器被夸了,低头嘿嘿一笑。 他足尖轻轻转着地面,宛如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年,“小美,我都规划好了,晚上请你享受法式大餐,然后我们沿着榕城花灯街,慢慢散步回家。难得我现在有钱了,我们好好享受一下你以前没享受过的生活,怎么样?” 韩玲美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但声音依旧柔软惹人怜悯:“大器,我之前也跟你说过,我现在真的急需那笔钱,哪还有心思玩,你把钱给我解了燃眉之急,我再慢慢陪你玩,好不好?” 时大器闻言,眼底光芒黯淡几度,“这样啊,那至少这顿饭你得来好吗?” 韩玲美抿唇闭气,除了拿到这笔钱,她真不想跟时大器这狗皮膏药再有任何瓜葛。 “小美,真的,我想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给你。我们在一起时,我没钱,看到你总羡慕看着其他女人穿豪车,背名牌包,我就特别懊悔自责,我知道,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也只是想过更好的生活……” 时大器一片真心地诉说着,越说越难以控制情绪,嗓子哽咽。 韩玲美脸色淡漠地揉了揉耳朵,表情凉薄打断他:“好了,我知道的,我马上就过去。” 时大器露出微笑:“小美,我等你。” ———— 宴会现场歌舞升平,座无虚席,几乎聚集了榕城各大知名的商贾名流。 陆翡伫在落地窗边,瞧外面灯火璀璨的盛景。 平时的他最喜欢参加各种名流,结交朋友,结识各路的美人,但如今这些颜色落在眼里,都黯然失色了。 默默感叹自己真是到年龄了,陆翡仰脖抿了口酒,小季在耳边低声:“陆总,陆念元和江柠来了。” 陆翡神情无波,将酒杯交给小季,转身便与陆念元打了个正面。 陆氏正值辉煌时期,虽不及当年鼎盛,但在一众宾客当中也是佼佼者。 陆念元穿着身黑金手工定制西服,浑身都散着光芒。而他身侧女人一身白金奢贵长裙,温婉姣好,眉眼精致温润,金童玉女站在一起,好不惹眼。 陆翡面无表情掠过二人,还未开口,陆念元已勾起唇角,一张衣冠禽兽的挑衅脸:“混得挺寒酸啊,一个围着你的客人都没有,设计公司快开不下去了吧?” 陆翡闻言即刻笑了,“被那么多人围着,就觉得自己脸上贴金了,也挺有意思。你知道一般苍蝇们围着的都是什么吗?” 陆念元表情顿怔,脸颊陷入怒红,“你敢骂我?” 小季在旁端着酒杯,差点没笑出声来。论嘴上功夫,陆少从没吃亏过。 “敢不敢都骂了,天没塌地没裂,心里还舒畅了。” 陆翡微笑走近陆念元身边,掌心拍拍他的肩头,“这几日,我的好哥哥和王总动的手脚,未来势必会加倍奉还。” 他刻意咬重“加倍奉还”四个字,一向当笑面虎的他忽然语气锋锐凌厉,反让陆念元心颤了两颤。 拳头微攥,跟王总配合得那么隐秘,他竟然还能发现。 陆念元轻冷低笑,俯身凑近陆翡: “我跟王总就算真有什么,你又能怎么办?现在的你,没钱没资源,顶多有些酒肉朋友,根本没资格跟我相提并论,你拿什么加倍奉还?” 陆念元拎出两把钥匙,在他面前左右晃了晃:“我记得,这两辆是你最爱的车,为了公司你下血本不少啊,连自己最爱的车都不要了。” 小季在旁看着,双瞳瞬间放大,脸色顿时很难看。 陆总这两辆爱车是他处理的,下午刚放出消息,就被人买走了,本来还挺高兴的,没想到买主竟然是陆念元。 这个无耻之徒,陆少割肉卖两辆车已是很痛苦,他竟还故意买下借此嘲讽,怎么会有心肠这么歹毒的人! 陆翡却显得很平静,按照他平时的脾性,便要直接跟他硬刚上去。 但进入商圈后知道自己的水平,也明白,只有真本事才是门面。 他如今公司不利,不管过去有多光辉,现在就是众人嘲的对象。 陆翡唇角微提,徐徐饮了口茶:“以前确实追求,不过现在看不上了。你喜欢我不要的,拿去便是,小时候捡我不要的玩具,长大了买我不要的车,哥哥的劣根性改不掉啊。” 陆念元被他一张嘴气得不轻,满脸冷意:“呵,你也就这张嘴能动一动了。” “行了,你们都别吵了。” 江柠早已听不下去,微冷着嗓音,表情依旧温淡美艳,拉住二人的胳膊,“你们是兄弟,在这种场合吵成这样像什么样?尽是叫人看笑话。” 陆念元很受老婆指挥,冷肆扫一眼陆翡,昂着脖颈离开,经过陆翡身边时,见他唇角慢慢提起: “天道有轮回,你做的那些事以为当真没人发现?你的资金链如此庞大,背后的鬼我迟早会找出来。” 陆念元后颈忽然飘过阵寒凉,咬唇目光狠狠刺向他,陆翡却已带着小季穿越消失在人海里。 他拳头紧攥,骨节森森浮现,气到头皮发麻,他这个每天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弟弟,到底从哪里听到这些小道消息?为什么他的事他都能猜到? “陆总,关于陆念元资金的事,我循着查到一个账户就断线索了,户名是假的。” “不可能那么轻易让你查到。”陆翡低头盯着杯里猩色的酒液,“龙总的单子,工厂开始做了吗?” “晚上已经通知过了,今晚紧急开工,放心,按照这个速度,百分之百可以保证赶上的。” 陆翡眉眼间终于柔和了些,“等这单完成后,优先发放奖金给工厂的工人们,干活最累,拿钱最少。” “我明白,陆总。” 这时,忽然人群之中传来不小的骚动,大家视线都在往宴厅大门看,房门不疾不徐打开。 便见一道墨蓝色身形走进宴厅,男人约摸三十多岁的模样,精壮高大的身形,有将近一米九,肩上披着简单的深蓝西服,佩戴的金盾勋章在灯光下熠熠辉煌。 他周身勾勒气场十分冰冷不易近人,衬衣领口往下松了几颗,露出精致性感的锁骨。 眉眼冷毅如冰,深黑眸光环顾一圈现场,顿时让场内嘈杂噤声。 “哇,这位唐警官我听说过,据说是Z城御用精英警查的头头,才30岁的年纪就破获重大案件一千多起,据说各类武器都很精通,很牛逼的一个人。” 陆翡却淡淡转着小指上的尾戒:“警查?” 他视线平静无波与那人扫视过,只一眼,仿佛瞥见万重刀光剑影,不属于那人年龄的老陈与……凶险残恶。 但只简单一眼,陆翡半开玩笑地评价:“不像警查,挺像个匪。” “您真是说笑了,如果有这么厉害的匪,那咱们这一宴会厅的都活不了咯。” “Z城警查来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可能只是来查案吧。”小季手机忽然嗡地响了一下,来了条短信。 陆翡目光还停留在那警官身上,颇有几分兴趣。 他见过无数的警官,像木源和石远巢那样资历深远的,目光是悠远平和,从没有刚刚那种浓郁的肃杀血光。 那人到底是…… “陆总。”小季却在后拍拍他的肩,“刚刚收到短信,您交给时小姐那张卡,在地下赌城消费了五万元……” 陆翡脸色即刻阴沉,从小季手中夺过手机,低头查看,眉头顿时紧缩。 短信确实显示,卡里被划了五万元。 可且不说时苒从不会买这么贵的东西,地点怎会在地下赌城? 他攥着手机,转身掉头便走:“去一趟赌城。” “好!”小季匆匆跟上,见陆总神情凛冽地推门不告而别,一边往前疾步走,一边用手机打电话给时苒。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陆翡嘴里低低咒骂出声,狠戾掐断电话,躁郁因子在身体里不断作祟。 地下赌城,聚集整个榕城最肮脏混乱的漆黑,她没事跑到那种地方干什么? 去赌博?不可能,宁可期望她的卡被人捡了去,也不希望是她真的进了那地方。 …… 时苒在一片幽幽的黑暗中醒来。她知道自己没睡多久,睁眼时,后颈还隐隐作痛。 她艰难动了下双手,左手被一只铁质的手铐铐在墙上,生锈的手铐,一下将她的手背磨得破皮出血。 时苒右手还能动,但可行走范围只有半径10厘米不到的圆内。 这里四面封死的墙壁,只有墙面靠顶有一扇小窗,能看到外面深蓝的夜空,星子璀璨,月光皎洁,一看便不是在城区。 地上有一碗胡乱盛放的饭,两碟小菜和一杯水。 深深喘了口气,时苒从这股巨大的震惊与恐惧里回过神来。 大脑才开始恢复理智思考,她现在被人绑架了,人在郊区,除非歹徒亲自联络,否则别人想找过来,根本不可能。 不过较为有利的一点是,绑她的人并不想她死,反而十分好心地给了她吃的喝的。 她闭上眼睛回想昏迷的前一刻,看到的是时大器的脸。 他们在争执,吵关于房产证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时大器朝她的肩颈狠狠劈了一下,所以到现在还疼着。 时苒皱眉狠狠在心里把时大器千刀万剐狠狠凌迟一顿。 在心里揣测这里要么是时大器派人把她关在这里,要么,就是时大器随手把她丢在一处,被人捡走关起来。 按照时大器恨她入骨的性格,是前者的可能性居多。 时苒冷脸想到这,一脚狠狠踢翻那碗,她怎么就有这种无耻下贱臭不要脸的哥哥,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把她这个亲妹妹关在这种地方,简直就不是人! 她站起身,伸长脚勉强能踢到房门。 “咚咚咚”好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很快,闹得楼上的人受不了,匆匆下来,隔着栏杆门瞪她一眼:“安分点!” 时苒认出那人是时大器身边的兄弟,跟他一样,都是地痞流氓,虽然心里有点怕,但此刻求生欲让她顾不得这些,猩红着眼大吼道:“放我出去!我知道你们是时大器的人!” 那人不吃这一套:“知道又怎么样,吓唬谁呢,给你吃给你喝还堵不住你这臭娘们的嘴!” 时苒咬紧牙关:“你们这样是犯法的知道吗?时大器给你们的钱,是借高利贷换来的,一旦还不上被告上法庭,你们一个都逃不掉干系!” 时苒的话多少有点威慑力,把这文盲唬住半分。 他怔松看着时苒,气势显然弱了许多:“别乱吓唬人!大器是我们十年的好兄弟,穿一条裤衩长大的,不可能会害我们!” 时苒眼泛猩红,朝他震慑力十足地大声吼叫:“他连我这个亲生妹妹都能囚禁,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那人不想再听下去,心里明显犯了怀疑,骂骂咧咧地往楼上走:“少废话,你别再说了,我不可能放你出来,闭嘴!” 时苒眼看最后的希望又离开,绝望地将手伸出栏杆门,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恳求地大声呼喊:“等一下,你别走!喂!” 房门却“咚”地一声无情关上。 地下室再次陷入一片无边的漆黑。 时苒绝望地闭上眼睛,背靠在墙壁上滑落在地,双手抱紧膝盖,将脸埋进去。 黑暗将恐惧与绝望无限放大,她听不见任何声音,也见不到一点点光芒,就算她真的死在这里,尸体发烂发臭了都没人知晓吧…… 她身体冷得发抖,不断颤抖苍白的嘴唇,往手掌里不停地吹气暖和自己,又狠狠将眼泪从脸颊抹掉。 沉陷在痛苦混沌的意识里,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青春正好的年华,男孩一身雪白的棉质背心与黑色短裤,露出健硕雪白的双臂,他在球场上奋力传球运球,突破重重人海奋力一跃,以一个优美的曲线投中三分球。 “恭喜洛扬带领的A班以24比6分取得全场胜利!” 时苒仍旧记得场上雷霆万钧般的掌声,快把她的大脑轰鸣粉碎 她目光紧紧随着他,男孩一边俯身喘息,一边抬起头看她。 她兴奋得早已嗓子发哑,视线相对,她身体幸福到颤栗,颤栗到她宁愿就这样在他温柔的视线里死去。 年少时爱上的人一眼万年,但逐渐地时光磨砺去少年的青春阳刚,她爱他依旧无怨无悔。 “洛扬。”她沉沉闭眼睡过去,一行清泪早已干涸在眼角,喃喃这个她曾经最为深爱,一遍遍不停镌刻在心里的名字。 她半阖着眼睑,哭得越来越厉害。她可真是没用啊,洛扬都那样打她,那样骗她在外面跟犯罪集团合伙,她还犯贱地喜欢…… 戒不掉啊,快十年的爱情倾心交付,回忆太多太难割舍,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忘记的。 第206章 待宰的羔羊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韩玲美重新把自己收拾打扮了一番,从衣橱挑了条红色丝绒裙,六千多买的一直没舍得穿,再披上件皮草,浓郁红唇配复古妆容,拎着小包如美艳贵妇般抵达法式餐厅。 远远地,她抬头便看见坐在那的时大器。 一身粗制的牛仔外套配水洗长裤,不知道穿了多久的发白运动鞋,他的外貌形象实在不堪入目。 尤其在这么高端的餐厅里,也不知道收拾打扮一下自己。 韩玲美强忍心中厌恶,还是微笑走过去,“大器。” 时大器眼睛登时发亮,见到她时瞬间怔住,眼中痴迷,“你……今天也太美了。” 说着手已经忍不住摸上去,牵住她的纤纤玉指。 “什么叫今天美,以前不够美吗?”韩玲美轻笑拨弄下耳边的发,露出珍珠耳环,衬得肤白诱人。 “美,你什么时候都美。” 时大器嗅到她发丝的玫瑰清香,加上视觉美感的刺激,忍不住蠕动喉咙:“我都不想吃饭了,就想狠狠地吃你,像那天晚上一样……” 韩玲美喝着高脚杯里的红酒,差点没反胃吐出来。 她在心里默默翻白眼地想着,还想有第二次,做梦去吧。 法式餐厅的大提琴表演悠然响起,在这如痴如醉的音乐里,他们享用过晚餐,韩玲美淡然擦了擦红唇,目光期待看向他:“大器,你怎么说服谭总借钱给你的?” 时大器开始自吹自擂:“不用说服,一来一往的,我跟他熟得很。” “那你一共借到多少?” 时大器拿出张卡:“两百万。” 他将卡放在桌上,韩玲美吞咽了下口水,视线期待地黏在卡上:“大器,你真厉害,其实你去卖房子也能拿到这笔钱的,何苦要借……” “卖房子周期久,急于出手,卖不到好价格的。” 时大器拿着卡,轻轻放入韩玲美的掌心,眼波温柔,“我还不都是为了你考虑,想帮你快点解决燃眉之急。” 韩玲美拿到温热的卡,内心狂喜,表情平静无波,柔柔握住时大器的手:“大器,你等我,事情解决好了,我就回来找你。” “小美,你一个人过去交钱吗?会不会不安全,不然我陪你一起?” 韩玲美眉头微动,故作关心地说:“别,你就别去了,我不想你掺入这事。” “那好吧。”时大器眼神怜爱地握着她的手,“那我今晚开一间能看到江景的房间,等你回来。” 韩玲美将卡放进包里,眼眸笑容弯弯:“嗯,你等我。” 离开法式餐厅,韩玲美即刻打电话联系倪红,“我把钱准备好了,你帮我打听一下,你认识那位大人物在哪里?我现在就请他过去放了洛扬。” 倪红还在店里与客人把酒言欢,接到电话,酒醒了大半:“我靠,你这么迅速,小美,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非法勾当吧……” “跟时大器睡了一晚换的,他把家里房产证换成钱给我了。” 倪红听傻了,半天才接上话:“……你真是,为了一个男人至于吗?时大器那坨屎你都吃得下肚。” “只要能救洛扬吃屎我也认了。” 韩玲美眼眶微红,“距离事发已经快三天过去了,他在牢里哪能待那么久,我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吃饱穿暖……总之不管怎么样,我今天就要见到那位先生,你要还当我是姐妹,就帮我赶紧联系,等你消息!” 倪红木然听她说完一长串后挂电话,无可奈何落下眼神。女人啊,真是自始至终难逃一个情字。 …… 陆翡匆匆带小季抵达地下赌场。 走进这片与世隔绝的嘈杂,他是早已习惯这里浓烈的社会气息,仍是皱了下鼻子。 想象那脆生生的小女人若真这里来,那完全是案板上待宰的羔羊,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陆翡低声对小季道:“我们分头找,我去二楼,你在一楼,有消息互相通知。” “好的,陆总。” 陆翡转身即刻上楼,敲开每一个包间的门询问,也不放过任何一个路过的服务生。 只是一遍遍问过去,完全没有任何消息。 他觉得奇怪,时苒那么显眼的存在,如果真进了赌场,应该会被察觉。 在这期间不断拨打时苒的手机,都显示电话关机。 他攥着手机,心像在火上翻来覆去地煎烤,继续往前找时,忽而楼下小季打了通电话:“陆总,快下来。” “有消息了?” “不是……” 小季小心看一眼旁边的男人,宛如画报里走出的男模,一身雪白衬衣却柔和了脸庞棱角,双瞳深黑。 突然伸手下来夺了小季的手机,搁放在耳边:“陆先生,第一次相见,唐清林,Z城警署副局。” 陆翡脚步微顿,唇侧撇出冷淡的弧度,唐警官,方才在宴会上匆匆一瞥所见到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跟着他来? 陆翡犹能记得在宴会上瞥过一眼的心悸,沉重可怖,心中直觉认定这人绝非只是一个简单的警官。 “唐警官有事找我?” 唐清林微侧过高大的身形,黑眸扬起时,睫毛卷翘修长,青墨色视线直指二楼:“来赌场找人,正巧看见陆先生也在找人,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陆翡眯了眼,倒还真是个乐于助人的好警署。 “唐警官对榕城未必比我了解,帮不上什么忙。” 唐清林舔了下薄唇,缓慢低淡:“陆先生可是来找时苒时小姐。” 陆翡往楼梯下走着,步伐骤然怔住,双瞳睁大,忽有股后背被直视的阴凉感。 他阖上手机快步下楼,隔着人群看到那抹高大优越的身影,十分突出。 两人相遇,唐清林视线平和地凝视他,薄唇弧度危险,似笑非笑地伸出手掌。 陆翡低头看一眼,握住便很快松开,手里留了几分老式烟的味道。 “唐警官知道时苒的下落?” “在来赌场的路上,调过赌场的监控,查到时小姐被一位男士带离了赌场。” 陆翡双眸陡然凝圆,心脏捶擂胸膛。 男士?进出这里的男人哪个不是凶神恶煞心怀鬼胎。 唐清林接过助手递来的一叠照片,骨节分明的长指缓慢翻动,一字一句道:“这案子挺有趣的,调查这位男士的照片之后发现,他竟然是时小姐的哥哥。” 时大器? 陆翡紧张的心跳又陡然平缓,时大器出没在赌场不奇怪,可时苒怎会来找他? 如果被时大器带走,或许就不必太担心时苒的安危,至少比落到其他陌生男人手里好。 当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是要赶紧找到时苒。 陆翡侧身对身边男人道:“小季,你立刻联系地方警署,调查街道周边的监控,查时大器的去向。” “是。” 陆翡转身联系时大器的手机。 唐清林默默抄兜在旁看着,人群熙攘不减他周身的锐气。 他伫立在赌场里,如主人般睥睨众生。 但眸中流淌的墨色阴沉,却又让他与这里的环境融为一体,仿佛骨子生来就流着罪恶的血液。 时大器才定上滨江海岸的五星级酒店,坐在落地窗前惬意享受着红酒。 手机上一则陌生号码来电,他接通:“喂?” 一道阴沉的声音传入:“时苒在哪里?” “你谁啊?我认识你吗?”时大器眉头微皱,语气不满问。 “你绑时苒想要什么?钱?你要多少钱我给你,现在把时苒放了。” 时大器眉峰轻轻上挑,忽而轻蔑扯开笑容:“你是我姐姐的谁啊,该不会是她背着洛扬勾引的小白脸吧。看不出来她一张清纯的样子,私生活这么骚啊。你这么替时苒卖命,洛扬知道吗?” 陆翡嘴角抿成一条冷薄的线,他如何说自己陆翡并不在意,但这般诋毁践踏时苒,他无法忍受。 陆翡轻扯唇角:“你说的那个废物,早就因为勾结犯罪组织进局了,过不了多久,你也会跟他一个下场。” 时大器皱眉:“你说什么?洛扬被抓了?” 陆翡轻仰下颌,淡色瞳孔一抹狷狂报复:“可惜了,如此一来,韩小姐就少了一棵摇钱树。据我所知,这几天都在为捞出洛扬而四处奔走,好不可怜……好像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呢,一两百万?” 时大器清晰无遗听见他的话,手中红酒杯差点摔在地上,脸色煞然雪白:“什么韩小姐?你血口乱喷谁呢?” “韩小姐,你的前女友,忘记了吗?” 陆翡垂着眼帘,“不过伺候洛扬一晚上够她赚得盆满钵满,好日子也过到头了。” 时大器整个人如遭雷击,大脑第一意识愤怒惊愕,颤抖嘴唇大吼大叫:“你……你放屁!你再敢说小美一句坏话信不信我告你诽谤!” “时先生不相信的话,我这里有不少你前女友和洛扬的照片。车上的、各大宾馆的应有尽有。” 时大器再也听不下去,不容许任何人诋毁他心爱的女人:“你闭嘴!小美不可能是这种人,她内心是爱我的,就算她真的在外面有男人,也绝不可能是洛扬!” “你不信与不信都好,事实在我手上,高清无码,想要的话把时苒放了。” 陆翡顿了顿又悠悠堵住他的口,“我也不介意你报警,如果不想让你心爱女人的艳照流传于世,你尽管去。” 几句话语直接逆转局势,时大器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发白,抓着手机全都是汗。 他此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紧张,恐惧与惊愕让他得满头冷汗。 等小美回来…… 对!他必须得相信小美,而不是相信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外人!等小美回来,他好好问问她,他相信她认识的小美不会做出这种事,坚决不会。 陆翡在等着那边的回话,手机莫名被挂断,紧接着,再怎么也打不通了。 他冷脸咒骂了声,将手机放入口袋。 小季匆匆打完电话回来:“陆总,刚才跟唐警官的人下去打电话,监控有了,我们现在过去?” 陆翡沉色颔首:“马上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时大器在酒店坐立不安,一会站在落地窗前,一会又坐床头,烟抽得又凶又猛。 不断给韩玲美打电话,刚开始还是接的,那边十分嘈杂,韩玲美语气温柔地让他再等等,还没见到债主人呢。 再打过去,就没回音了,电话忙音一直魔音循环在耳里。 时大器眼神猩红,湿漉漉的头发被揉乱,满脑子都想象着韩玲美与洛扬的脸,逐渐重叠重叠…… 然后他突然想起求婚的那晚,永远也忘不掉的一夜,韩玲美是与洛扬一起上楼来的。 那时她脸色潮红,嘴唇微肿,眼眸湿润,头发也是乱的,那模样与她在床上情动时一模一样……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 时大器捂紧自己快爆炸的大脑,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呢? 如果,小美的外遇对象真是洛扬呢…… 彻夜无眠的不仅是时大器,还有陆翡。 路边的监控调来了,每一段陆翡都仔细看过,时苒被扛上一个老旧面包车,扛她的是几个黄毛青年。 按照监控拍到的侧脸画面,再动用唐清林的警力,在茫茫榕城里,照着容貌还真找到了这几人的户口,家庭住址电话号码都拿到手,已经是第二天夜里了。 彼时,陆翡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入眠。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要撑不下去,眼皮打架,神绪游离不清,但也知道若就这样睡去,只会让时苒更加危险。 好在很快,唐清林拨中了那两个黄毛青年的电话。 其中一个高个子黄毛正在给时苒送饭,手机响起,还以为是时大器打钱来了,乐呵呵接通,正要拍一波马屁时,却听那头清冷嗓音道: “榕城警署,你们团伙合作绑架非法囚禁人质,已经引起警方的高度重视,建议你们现在立刻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放了人质。” 那黄毛听着,手里铁饭盒差点掉地,第一次做这种勾当,就为赚那一万块,哪知竟然招惹到了警查。 “不,我们不是主犯,是时大器叫我们做的!” 唐清林唇角淡淡提起:“报上地址,主动自首的罪名会减轻很多。” “地址是在……” “你在干什么!”身后一矮个短毛突然喝住他,快步走来夺过手机,直接把手机挂断。 高个胆小,抓着那矮个的手臂,满脸恐慌:“大哥,是警查!警查打电话到我手机上来了,说我们不放人就要坐牢……” 矮个不耐烦地说:“他们不知道我们在哪,放什么人,钱还没拿到呢。” 两个人一言一语的说话声吵醒了时苒。 她昏睡躺在地上,头发散乱无力垂落眼前,灰暗眸底毫无光亮。 动了下干涸的嘴唇,发不出声音,两天一夜一口饭也没吃,只喝了点水,小便解决在地上,抬头就是明媚的蓝天。 到底谁会来救她? 墙壁上有挣扎的痕迹,几番精疲力竭后,她倒在这里一蹶不振,不吃不喝,逐渐认为自己真的要死在这了。 没想到这一生过得平静无奇,活在一个烂透了的家庭里,谈了场伤透了心的恋爱。 除了结交到一群可爱的孩子们,和最好的朋友筝筝,她的人生没半点精彩可言。 就要这样死去了吗?时苒内心是不甘。 在她心如死灰时,突然听见两人的对话,听到“警查”二字就像救命稻草,激灵着睁开双眼。 矮个黄毛瞪了眼高个子,“没用的东西!我现在打电话给时大器问问情况,剩余五千块得拿到,不然我们兄弟俩耗费两天时间看这个女人,好玩啊?” 高个木讷应着:“哦,好。” 矮个拨打电话,叉腰站在那许久,都没等到接通。 “不会时大器真被警查抓走了吧?大哥,那我们还是打电话自首吧,这样下去,我们绝对会判刑啊。” 这下矮个也没辙,警查威力盖天是谁都怕,但他心里还惦记那五千块钱,总觉白白扔了可惜。 “你们……” 突然栏杆里传来时苒虚弱的气息,一只瘦白到皮肤透明的手伸出栏杆,颤巍巍地朝向他们。 “啊!”高大个吓得尖叫一声,“女的醒了。” “醒就醒了,鬼叫个屁啊。”矮个丝毫不惧,目露凶光地瞪着时苒,“送饭给你看不上,现在知道饿了渴了?晚上才有的吃!” 时苒黑发下一双漆黑的眼十分澄亮,张着嘴艰难说话:“你们是不是……想从时大器那里要钱?” 刚刚的对话她都听见了,心里能初步判断,这兄弟俩高个子比较好糊弄,矮个子是个不怕死的人精。 但他们主要目的都在钱上,只要拿捏到这一点,她就有机会逃出去!时苒纵然心已麻木,但还是不想放弃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是又怎么样?”矮子蹙眉上下扫视她,“你有钱给我们?” 时苒缓了口气,嗓子稍微讲话通顺了,立刻使计道:“时大器那人特别小气狡猾,他就算有钱也不会给你们,否则,他为什么不直接打一万块钱给你们?” 矮子皱起眉头,似乎被她的话所说服:“你什么意思?想挑拨离间?告诉你,我们今天要是拿不到这笔钱,你就给我死在这,别想出去!” 第207章 逃跑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我的意思是,我有钱给你们。” 时苒细瘦分明的手指抓住栏杆,昭示她的决心,“你们应该知道,我的男朋友洛扬是个特别有名的小学校长,他很有钱,别说五千一万,就是十万二十万,他都能给你。” 十万这数字对他们来说不小,高个男满脸兴奋:“你说真的?我们真能拿到十万块?” 时苒镇定自若,脸不红心不跳:“只要你把手机给我,我打电话给洛扬,告诉他我在这里,让他拿十万块赎我,你们就能分到钱。” 时苒从前都不知道自己那么会说谎,人一但身处绝境,真能激发潜能。 “大哥,怎么说?” 矮个男目光狐疑打量着时苒,一边把手机交给她时,袖子下一柄锋利银光的小刀浮现:“给你打开,敢别给我使诈,我弄死你。” 时苒心跳如雷,轻轻咽了口唾沫,如获至宝捧住手机。 她现在有希望能出去!只要拨打一个人的电话,告知自己的位置即可。 虽然时苒不知道自己在哪,但隔着窗户能看到榕城标志性的电视塔,只要沿着周边寻找双层废弃工厂,一定就能找到。 现如今的问题是,她得拨打给一个信任的,一定会来救她的人。 时苒第一个想到苏晚筝,可手指按下去却又顿住,筝筝在养胎,这个时候惊扰她,反而是害了她。 她咬紧唇瓣,手指迟迟不落。 那矮个一瞧就着急了,抓着栏杆狠狠一晃:“你在那磨叽什么呢,还不快点打电话?” “我想一想我男朋友的号码。”时苒尽力克制着颤抖的嗓音道。 她手指再次落下,快速拨通了13位数字。 …… 陆翡皱眉望向唐清林:“电话被挂断了?” 唐清林双手撑在桌面,兀自猜测:“两个匪徒里,有一个比较聪明,听出是警方威胁直接挂了电话,再打过去也无济于事,除非给钱,否则不会放人。” “他们无非就是要钱,发短信过去,就说我准备了钱,只要他们给个地址,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没你想得那么简单,绑匪敢挂我们的电话,必然也会无视消息,他们只认当初给他们钱的时大器。” “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去找时大器,他更不可能说。” “总之,我先联系榕城警署对时大器发布逮捕令。” 唐清林冷静起身,扫到男人阴冷双眸下厚厚的黑眼圈。 他攥拳满面担忧坐在那,连疲倦都感知不到,“这段时间,陆先生休息一会吧。” 眼看唐清林领一帮警查出去,陆翡一拳深红,发狠狠砸在铁桌子上,小季瞧着心脏一抽搐,都为他感到疼。 陆翡不可能坐以待毙,时苒已经被绑两天一夜,外表乖巧骨子那么清凌倔强的女人,绝不会屈服那些歹徒,不知得在里面受多少苦。 …… 深暗牢房,黄色囚服男人双手抱膝坐在那,胡子蓄在下巴一圈,坐在军绿色的床单上。 脸色蜡黄,双眼无神看着周遭的一切。 洛扬已忘记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 关于‘得之’的事,能说的他都报上去了,坦诚自己从没跟一个女人有非正当关系。 但警方还是扣押他在这里,等待审判结果。 便在这时,寂静的长廊忽而响起脚步声,清脆的钥匙声一阵阵的,那是自由向往的声音,是所有囚犯耳朵里最美妙的声音。 洛扬万没能想到,那位警官停留在门口,用钥匙打开房门:“0103号。” 那是他的代号,也是他这几天的名字。 洛扬被带了出去,从未想过能这么快重见光明,尤其当那警员带他去签字,漠声说“你已经没事”了的时候,他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换上普通衬衣,洛扬踩在地上缓步前行,阳光沿着窗沿洒在身上,那种久违的温暖光亮,让洛扬感觉十分不真实。 他忽然拉住前面带队的警员:“请问,是谁放我出来的?” 警员微许勾唇一笑:“放你出来的人就在前面等你。” 他手指前方,洛扬抬眼时,在阳光汇聚最多的明亮大厅里,看到坐在那娇小孱弱的背影。 她长发拢在肩膀上,身形消瘦娇小,正紧张地搓着双手。 洛扬眼睛略略亮起光束,看到那熟悉的背影,下意识喊出这几日心心念念的名字:“时苒——” 韩玲美身体一僵,那两字是致命的武器,一刀直直插进心脏里,鲜血横流。 但她深深凝气,压抑委屈的表情转身,哭着扑向男人:“洛扬!” 那句呼喊震撼得洛扬几乎耳膜欲裂。 紧接着,韩玲美不顾一切地飞奔过来。 她将身体投进男人的怀抱,仿佛抱住了全世界,恨不得时间此刻定格。 他真的回来了!身上的味道,他的每一寸皮肤,每根毛发都是他,真的是他! 虽然身形瘦了许多,不像从前抱她时的孔武有力,但韩玲美依旧十分幸福,眼泪喷涌而出:“我想死你了……” 他身形颤抖站在原地,攥紧双拳,脚步定格:“怎么……是你?” “先别问那么多了,我们回家。”韩玲美牵着他的手往外走,洛扬无力抵抗,突然闯入外界的刺目阳光,一下让他闭紧双眼。 韩玲美牵他打了辆车,报上地址后,洛扬皱眉站在街边不动:“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我家。” 韩玲美瞧见他眼中排斥,将口袋里的东西交到他手中,“给,你的手机和你的银行卡。车子和你跟时苒租的房子都被警方封锁了,你拿不到,暂时这几天就住在我家。” 洛扬拿到手机,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了时苒,手机关机。 他沉色环顾喧嚣的城市,人来人往,可只有他无处可去,没地方栖身,也只好妥协跟韩玲美上车。 韩玲美带洛扬回到家,去浴室放好洗澡水,再领着洛扬进浴室。 坐在洛扬面前,抬手给他解开扣子,露出衣服里瘦骨嶙峋的身材。 她眼眶忽而温红又心疼,手掌覆上去:“在里面都没好好吃过饭吧。” 洛扬神情低沉,自从出狱到现在,他几乎没跟韩玲美开口说话。 “你坐下,我帮你擦身体。”韩玲美将他的上衣脱下放在一边,拿起湿润的毛巾轻轻擦拭,每一处都小心甚微。 擦到一半,她累到腰疼,却听头顶男人忽然淡淡问:“是你吗?” “啊?”韩玲美擦了把汗,正在洗涤毛巾,“什么是我?” “把我放出来的是你吗?” 韩玲美顿了下,洛扬从镜子里瞧见她表情凝了下,旋即又没事人似的:“嗯,托了个认识的朋友。你本身也没犯什么错,我相信你的。” 她说那话时的认真表情,莫名触及到洛扬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他喉结轻动,一低头触及到韩玲美漂亮的后颈,发丝落在里面,黑与白的映衬十分美好。 他忽而一把扯过女人的肩膀,听她惊呼一声,唇瓣覆下去紧紧堵住她的声音。 浴缸承受不住两个身躯,溅起无数水花,暧昧声音此起彼伏。 洛扬搁在洗手台上的手机一直在响,来电显示——苒苒。 …… 女人身形慵懒靠在沙发上,戴着一只蓝牙耳机,红唇淡淡扬起:“找到工厂没?” 手下压低声说:“找到了,武器也已经备好,随时准备闯入。” “嗯。”江柠眉眼淡凉,眼尾勾出冰冷,“必须趁这次机会把她活捉回来。” “是。” 江柠盯着画面上开始移动的红点,屏息凝神,修长白皙指尖旁躺着一份江柠出生证明,上面清晰写着孩子的血型是B。 可江柠知道自己的血型是A。 她并不是江家真正的女儿,那么真正的在哪里? 江柠在看到时苒的瞬间便觉得,她跟江家人的眉眼太像了。 或许别人看不出,但她知道,那没刻意修过的眉形,与江家孩子都有的浅浅梨涡。 江柠找父亲问过当年的事,他却笑说她想得太多,哪有这么多电视剧上的巧合。 但就在昨天,她让手下调查当年办出生证明的医院,找到二十年前的老医生,他早已退休,但还在医院坐镇就诊,盘问了许久,终于在她的逼供下吐露出当年的事实。 江柠咬紧唇瓣,双手抵着下颌,目光凝重。 …… 时苒颤抖着握手机,不断拨打洛扬的电话,始终无人接通。 她眼神空洞,从希望一点点落入谷底。 洛扬没有接电话……她已经消失三天了,洛扬在做什么?在找她吗?亦或是他根本不知道她消失了。 她咬紧唇瓣,身体慢慢滑落在地上,忽然体会到那种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的感觉。 矮个子黄毛终于不耐烦了,双眼泛红地瞪着她,用力晃了下栏杆:“喂!你在使什么诈?” 时苒被铁门的巨响吓住,手机掉在地上,电池都掉落出来,屏幕一片漆黑。 那高个黄毛跳起来,恶狠狠指着时苒:“大哥,手机摔坏了,都黑屏了,这女人就是故意的!她根本没想给我们钱!” “草!” 矮个男人狠狠咒骂一声,掏出钥匙把房门打开,快步走进来抓住时苒的头发,逼迫她抬起脸颊,“臭贱人,果然跟时大器是一伙的,一起唬我呢是吧?说!是不是已经把自己的定位发出去了?” “啊!”时苒惨烈地尖叫一声,头发被连扯掉好几根,痛得脸颊失去血色。 矮个男人把她摔在地上,瞪着女人倒在地上痛苦哀号的表情,“妈的,时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欠钱一个犯贱!” 时苒被摔在地上,疼得骨头都快裂开了,她眼睛眯成一条缝,惊恐地想往外爬,却被高个男拽着脚腕扯回来。 “还想跑!贱货!”她后背被狠狠踹一脚,时苒彻底瘫软在地上,根本无力动弹。 “哥,怎么办?不然找个人卖了吧,还能搞到几个钱。” “也行。”矮个男拍拍时苒痛到喘息不止的脸,忽然起了歹念,露出邪恶的表情,“不过就直接卖掉有点可惜,以前听时大器说过,他这个妹妹还是个雏儿呢。” 高个男眼睛都亮了:“卧槽,真的假的啊,大哥,我还没见过雏儿呢……” 时苒眼瞳惊恐睁大,立刻爬行着往前跑,试图逃离两人的控制:“不……不要!” 矮个男人脱掉皮外套,狰狞脸上露出风流不羁的笑:“反正横竖都是卖掉,卖给外面的男人之前,我们先享受了。” 时苒害怕到唇齿颤抖,上牙敲击下牙,就如待宰的羔羊般无法挣脱。 这两人没了那一万块钱,把气都撒到了她的身上。 “你……你们不许碰我!我男朋友他……啊!” “还男朋友呢,你是狗吗这么忠诚?” 矮个男笑出了声,沉重的身体直接覆盖在时苒身上,伸手粗暴地扯开她身上衣扣,“你连身体都不给人家,还指望那男人来救你?早就不要你了,笑死个人!” 时苒拼命挣扎,哭喊着抓住自己的衣服胸口,可无济于事,很快大片的皮肤被暴露出来,她叫到嗓子都沙哑,中途还踹了矮个男的裆部一脚。 他疼得弯起身,一巴掌狠狠甩在时苒脸上,加大了撕扯她衣服的力度:“草!小表子还挺烈!给我安分点!” 时苒仰躺在地面上,脸颊青红一片,双手无力瘫在地面上,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她双眼无神看着天花板,眼中灰暗又无神,如果就这样清白被凌辱,她还不如一死了之…… 忽然,从楼上传来几道迅速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听高个男大叫一声:“大哥,有人来了!” 时苒大脑混沌时,感觉到撕扯衣服的力道一松,那人忽一声闷哼,有尖锐利器没入皮肉的声音,热血直接喷洒在她的脸颊上,臭味难耐。 时苒捂住脸颊,拼命去抹脸上的血,身上压着的重量松弛,有人抓着她的手腕,粗暴地拎起来:“跟我起来!” 时苒手腕被硬生生扯起来,疼得骨头欲裂。 她心里很清楚,那显然不是黄毛兄弟的人,也不是时大器的人! 但也绝不是洛扬,他不会对自己这般粗暴。 那是谁?时苒大脑宕机了般,无力去想这些,但那群人明显没要强暴她的意思,刺伤那两人后,直接拉着时苒的手臂往楼上拖,直直把她摔进一辆黑色的车子里:“给我进去!” 时苒被扔进车里,磕得下巴生疼,她很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同时将那矮个黄毛的手机藏进袖子里。 刚刚黄毛把她在地面拖行时,她情急之下摸到了手机和电池,灵机塞到袖子里面。 只要把电池重新装上去,手机就能使用! 时苒害怕地缩在角落,看着那群身穿黑衣的男人手拿电话,正在跟谁说话:“人已经成功抓到了,现在要带过去吗?” 她凝神细听那群人的话,却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究竟是谁的人?为什么要抓她? 问是否要带过去,难道有人要见她? 时苒不觉得自己招惹上谁,唯一有可能是跟洛扬有关的人。她咬唇,一低头忽然瞥见驾驶座旁边的一把手枪,吓得她呼吸即刻屏住。 这些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手枪? 顾不得思考那么多,她脑子里只有逃一个字。 若说刚才那黄毛兄弟是社会混混,那这群人就是职业混黑的手下,要么是杀手,奉谁的命来抓她的。 时苒心跳加速,她看着身边全打开的车窗,只要她身体够灵敏,可以直接从车窗里爬过去。 但问题是,如果她一但有这种越矩行为,这群人会不会用枪…… 转念一想,不管横竖都逃不过一死,逃吧! 只要她跑到没人的地方打电话,就能通知到人来救她! 时苒克制住身体的颤抖,一旦决定就立刻实行,没有回头路。 她猫着腰起身,抓住车窗的边缘,身体灵活得像条鱼儿,尽管哪里都疼,但辗转着一下钻了出去。 一逃出车子,脸直接着地,但她顾不上疼痛,求生的本能让时苒从地上爬起来,奋力往前冲! 江柠的手下们很快有所发现,转身指着那越来越渺小的身影,大吼道:“卧槽!人跑了!快点追!开车!” 风声在耳边不断地呼啸刮过,时苒拼命喘息奔跑着,当听到身后有引擎声响起,她震住。 转头看见旁边崎岖的树林小道,一看便是无人出没,她想也未想地冲了进去! “草,大哥,人跑到树林里去了,怎么办?” 那人低吼:“停下干什么,下车追啊!我现在立刻联系小姐。” 时苒运气好,没跑多久就找到一个隐匿极好的山洞,她猫着腰能钻进去,再用外面的树叶挡住,基本发现不了。 用树叶隐蔽上洞口,狭窄的洞里一片漆黑,还发着悠悠的臭味。 时苒不敢再往里看,漆黑恐惧再次充斥全身,她镇静住身体的颤抖,把电池安装回手机。 “开机,求求你,开机……” 在她颤抖的哭腔中,手机屏幕乍然照亮她恐惧绝望的小脸。 她眼神猛然发亮,立刻打开了拨号界面。 第208章 马上就来救你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下意识要按的号码是洛扬的手机号,这是她脑子里唯一记得的手机号。 可是……她能打通吗?时苒咬紧唇瓣,一想到那个没能接通的电话,洛扬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回拨,她心情一下沉到谷底。 不能打给洛扬,还有谁能来救她? 在她茫然之时,手机光亮忽然映照到撕碎的袖口,裸露出的手臂皮肤上,有一串数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是…… 时苒慢慢拨开袖子,看到那串书写归整的13位数字。 她猛然想起写字的那只手,骨骼雅致,白皙如玉,尾戒闪着淡淡的光辉。那分明是双温柔的手,触碰她时都极其小心,说话却总惹她生气,墨色瞳眸流淌温暖笑意…… 想起他两次将她抱在怀里,宽厚的手臂,温暖的外套,洛扬每次对她施暴,他都能及时出现保护她,有他在身边时,安全感仿佛与生俱来。 写那13个数字时,她抓他头发,他还笑容顽劣,扣住她的手臂说:“不许洗掉不许擦,每天我都要检查一遍,直到你背熟了我的号码为止。” 时苒没想到,这一直没擦掉的号码竟然起了作用。 “陆翡……”她害怕时喃喃他的名字,唇齿颤抖,手指立刻拨通了号码,“求你了,一定要接电话……” 手指按下接通键搁在耳边,指尖发颤,听着那头“嘟——嘟——”的等待音。 不出几秒,声音阻断,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喂。” 时苒兴奋得差点叫出声,刚打算开口,却听洞穴外传来清晰脚步声:“给我分头找!那女人身上有伤,虚弱得很,绝对不可能跑多远!” 是那群人!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她脸色煞白地缩紧身子,尽量往洞穴里面躲藏。 那群人就站在门口,斑驳的枝叶之间透出几个男人抽烟的模样,一批人分头去找,剩余几个留在这里等待。 时苒抿紧唇瓣,大气不敢多出一个,心急如焚。 明明电话已经接通,陆翡的声音就近在耳边,她却无法开口。 “喂?”陆翡没闲着,在唐清林调查期间,与小季驶到郊区的工厂挨个寻找。 在他喂了第二声后,意识到这通电话不对劲。 低头看一眼这陌生来电显示,他呼吸急促,就像忽然心有感应到什么,压沉声音问:“时苒?” 他问出她的名字时,时苒感到心脏都快停止跳动,紧紧捂住嘴唇,眼泪不断沿着手背的青筋下落。 他竟然……知道是她。 一种温热的安全感包裹全身,强撑那么多天的坚强,在这一刻所有情绪都松懈了。 时苒哭得发抖,不断地点头,她好想张口大声说是我,可话卡在喉咙里无法出声。 小季怔住,看一眼旁座的陆翡,把车子暂时停在街边。 陆翡听那头除了颤抖的呼吸声,别无其他声音。 他大脑转得快,立刻意识到她不能说话:“你现在是不是不能说话?是就发出一点声音回答我。” 时苒深吸口气,抹掉朦胧的眼泪四处寻找,找到地上一块小石子,轻轻敲了下手机听筒。 得到了回应,陆翡呼吸凝滞,紧攥着手机的边缘,无法克制颤抖:“时苒,你现在在哪里?” 整整两日一夜,她有多长时间没有消息,他就有多久没睡着。 小季说他的眼眶里都是红血丝,可陆翡何尝不想休息,养足了精神再找她。闭上眼睛都是时苒求助的脸庞,在眼前不停浮现。 好在他没看错她,她够聪明,不知怎么从歹徒那搞到了手机,拨打手腕上他的号码。 陆翡唇角难抑颤抖地扬起:“我忘记你不能说话了,好,你现在知道自己在哪里吗?知道敲一下,不知道敲两下。” 时苒冷静下情绪,安稳随着陆翡的指令走,她相信他。 对面传来两下敲击,她不知道自己的所在地。 陆翡知会点头,嗓音温醇又富有安全感:“你接着电话别挂,能打电话给我,一定不会距离我现在的位置太远,我马上让小季联络警署,扩大周围的线索。” 他话安慰一半,女人柔弱发颤的声音说:“在森林……” 陆翡一怔,以为自己听错,“是你说话了吗?时苒?” “对。”她压低嗓音,说话时上下牙不断颤抖。 她是听见外面抽烟的两人脚步离去,确认外面没人了,才敢开的口:“时大器的人被杀了,现在追我的是另一帮人,我不知道是谁……他们把我带到一片很大的公路上,我跑进旁边的树丛里,有一个很小的洞穴,现在躲在里面。” 她尽量清晰地说明情况,陆翡一字一句都听在耳里,语气沉着有力,“我明白了时苒,距离这里最近的公路是青龙公路,我马上就过来,你等着我。” 最后那四个字一下颠覆了她的情绪,时苒忍不住哭出声,刚收敛的情绪再也绷不住:“陆翡,我能得救吗,我好害怕,我明明每天安分守己地生活,谁也没有招惹,为什么都要害我,到底是谁,到底我还能不能活着等到你……” “时苒,你镇定一点,听我说,时苒。” 一听到她哭,他镇定的心池也被搅乱了,但陆翡明白现在他不能慌,他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你不要挂电话,我也不会挂,你听着我的声音,不要说话,也不要哭,我马上就来救你,我保证,你会活着见到我。” 小季立刻踩紧油门,顺着这条小道一路往上就是青龙公路,他们离得很近。 陆翡压低声音吩咐:“小季,你现在通知唐清林,让他立刻带人往这里来。” “您放心,已经在联系了。” 时苒听见他们在联系警查,心情也逐渐放松下来,唇畔带笑,悄悄地松了口气的同时,面前的绿色树藤忽然猛地被一只粗暴的大手撕扯开! 那只大手的主人粗鄙大骂,又兴奋又愤恨:“妈的,这里竟然还有个洞!这个贱人就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怪不得找不到!” 时苒吓到尖叫,紧紧攥着手机,不断往洞穴深处缩,可这是个无处可逃的死洞。 恐惧交织扰乱了她的理智,她尖叫着低吼,转身拼命用手去抠那泥墙,用力地往下扒,试图挖出一条可以逃跑的道路。 陆翡耳膜被她的尖叫声划痛,他神经随之绷紧,甚至比她还紧张担忧,“时苒!冷静下来!我马上就到了!” “再开快点!”他紧接转头对小季怒喝,车子已经爬上青龙高速,不远处前面能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 时苒的手机被夺了去,她发狂似的吼叫,用嘴撕咬用脚踢打记住陆翡的话,不管怎么都要活着见到他。 “草,这娘们还挺烈。”黑衣男子狠狠把时苒从山洞里扯出来,树枝藤蔓刺破她的脚踝,露出一道道惊心动魄的疤痕。 时苒被摔在地上,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那黑衣男一脚踩碎,恶狠狠怒骂:“还特么敢联系别人救你,就这深山老林里,谁能来救你?痴人说梦!” 时苒被他狠狠踹了脚,身体痛得弓起来,呕吐出一口胃酸。 她躺倒在地上,任那人召唤来三两个同伴,一人一边,把她身体架了起来,在地上拖行着往公路边的车子走。 眼看黑色轿车越来越近,陆翡却再也等不了,电话已经被那边掐断,一分一秒都是时苒的命! 高速行驶的车子里,陆翡打开车门,几乎半个身体都侧倾出车子。 小季发出惊恐的叫声:“陆少,您要干什么!” 陆翡直接往车外跳去,身体承受不住巨大的惯性倒在地上,翻滚一圈后重新站起。 小季看着惊心动魄,连忙将车子停下的同时,却见陆翡一身残破的西服外衣,不顾一切迅猛地蹿进树丛里。 这一切发生不过就几秒的时间,让小季瞠目结舌,为了时苒一条命,陆少豁出去,竟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放手……放开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被拖拽一段距离,时苒终于恢复了些气力,尖叫挣扎起来。 那几个糙汉子没耐心,一巴掌“啪”打在时苒脸上,卷着浓烟的口腔味道:“给老子安分点!再敢弄小动作,就废你一条腿!上面大姐说过,只要能活捉你,怎么弄都成。” 时苒被打懵了,耳朵是灵的。 大姐?要抓她的是个女人? 她脸颊上都是血,被这男人打了两三次,在工厂里又遭黄毛的殴打,她此刻大脑嗡嗡作响,一颗牙吊在口腔里,满口浓浓血腥味。 她迷迷糊糊将欲昏厥过去,唯一能联系到陆翡的手机没了,他还能找到自己吗? 陆翡……陆翡…… 脑袋中不断回响这个名字,心房剧烈颤抖。 树丛间忽然传来“沙沙”的奔跑声,犹如野兽那样速度飞快,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都停下!”押着她的一行人立刻警觉停下脚步,正打算掏出手枪时,忽然从草丛之间传来几声枪响。 便听子弹横穿过皮肉后,几声痛苦闷哼,时苒感到身旁两侧的力道一松,身体没了支撑,倏尔瘫倒下去。 她惊愣,转头看去,方才还抓着她的两个壮汉,已成两具死尸。 “谁?陆翡?” 她撑着一丝气力,茫然睁大双眼。 那奔跑的黑色身影停下,左手一把小巧银色手枪,右手一柄锋利的匕首。 白刀子直直插进面前黑衣男人的胸膛,红刀子毫不留情撤出。 最后一具尸体倒下,一切哀嚎惨叫的声响湮灭,世界陷入极端的安静。 时苒伏在地面,呆滞看着走近他的男人,他那双黑眸染血般,被血丝包裹。 削瘦精致的半张脸都布满了血,冷然步步走向她,皮鞋走到她身边时,轻轻蹲下。 这股致命的静谧,夹杂血味,浓郁到她呼吸不过来。 可这股令人安心的气息传来,她知道,没事了。 时苒感觉身体被一双手臂抱起来,她下意识挣扎了下,好像碰到了男人的伤口,发出声闷哼,随即手臂温热有力地裹住了她。 时苒脖子被迫仰起,枕在他的肩膀上,脸颊触到他坚硬的发丝。 都是灰尘和血,他素来那么爱干净的大少爷,怎能容忍自己身上有这么多的脏迹。 她手臂慢慢抬起,然后忽然抓紧了他的袖子,骨节泛着一片森白。 陆翡以这个姿势把她抱起来。 她闻到他身上的血味,都是地上几具尸体的,覆盖了他身上原本的气息。 带着灰尘的外套落在她肩上,陆翡踩着树枝与泥地,像抱着孩子似的,又慢又轻往下走。 不远处警車响起呼啸的声音,那刺耳的声音一下勾起时苒的恐惧,尖叫着想从他怀里的抽身:“不要……不要!” 陆翡将她抱得更紧,开门俯身上车,抱着她在后座,紧紧揉着她的长发:“不怕,是我叫来的警查,是好人,是来救你的人。” 时苒挣扎着慢慢停下,眼中纤楚凄惨,看他的一眼,陆翡心被什么重重锤了一击。 她这些天究竟被折磨成什么样,唇瓣干枯裂开,脸上身上都是深浅不一的血痕。 “时苒,你看着我,看着我。” 陆翡捧住她的脸颊,温柔得像不在意她的脏与乱,慢慢拂开她脸上的发丝,露出那双清丽漂亮的眼眸。 他第一次所爱上的,就是这双眼睛,杏状明丽,像高傲的莲,实则是羞怯的。 时苒拼命逃脱,抓着陆翡带血的手腕,情绪很崩溃,像开了闸的洪水似的。 扯开自己的衣领给他看:“我这里、这里,他们都碰我,用脏手摸我,我好害怕,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她趴在他怀里哭着,絮絮叨叨说了很久,陆翡便一直抱着她安哄她,直到车子开进最近的医院。 时苒不愿意与医生接触,一定要陆翡在身边才行。 还好,接受治疗后,医生说她都只是皮外伤,其余的心理创伤得慢慢恢复。 带好外伤药膏回家,陆翡抱着时苒上楼。 她心情沉重抓着男人的衣角,除了在医院里被他诱哄着说病情,她始终一句话都没说。 “陆翡。”把她放在床上时,女人忽然柔柔地唤他名字。 陆翡身体微微一僵,抬头看她,小心地问:“嗯?” “我想洗澡。”她双手勾着他的肩膀,唇瓣压在他耳边轻声哀求,“我觉得自己好脏,好难受。” 陆翡心疼把她抱起来,手掌捂着她的头发:“不脏,我看看,你一点都不脏,除了脸上身上有点灰,等下洗掉就好,好不好?” “不好、不好……” 时苒拼命摇头,眼里晶莹的泪像珍珠似的溢出来,“你知道他怎么碰我的吗?他把手放在我身上,手撕我的衣服,嘴一直在亲我,好脏,好恶心……” 陆翡心疼地抱紧她,门口女佣敲了敲门,做了手势表示洗澡水已放好。 陆翡把女人抱起来,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好了,我带你去洗澡,别哭了,好不好?” 时苒被抱进卧室里,抽泣着低头脱自己的衣服,也丝毫不顾忌陆翡在身边。如今在她心里,陆翡就是最有安全感的人。 她把自己脱光,陆翡喉结无声滚了下,抿着唇瓣,抄兜转身。 女人身体淡淡的奶香萦绕在鼻尖,即便能控制眼睛,他无法控制躁动的心跳,和烧热的身体。 陆翡暗骂自己禽兽,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种事。 时苒身体浸没入水里,一股火热触感使她激灵了下,慢慢抱住自己的身体,她开始拼命揉搓身上的脏污。 雪白的皮肤被搓红了,伤口也被泡着许久,她疼得“嘶嘶”倒吸冷气,一边搓着哭,嘴里骂着“都滚,都去死!” 陆翡意识到不对劲,整整七分钟她都在重复一个动作。 转身过去,却见她身体满是手指留下的红痕,她还在拼命地挠搓。 “时苒,时苒!”陆翡皱眉紧紧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娇娇弱弱的,无力被他抓着。 时苒哭着任他抓住双手:“我受不了,太脏了,怎么洗都洗不掉……” 陆翡温声说:“哪里脏了,什么也没发生不是吗?他们没有动你,都是你自己在吓唬自己。你看,现在只有我在陪着你,谁也不会来,谁也动不了你。” 时苒声嘶力竭低泣,“他们会看到的,会看到我身上的脏,会知道他们对我做的事,怎么办……” 他扶正她的脸颊,沉沉低问:“你说的‘他们’是谁?” “我爸妈,还有洛扬,他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了,他一定是知道了……我爸妈从来都觉得我是个女孩给他们丢脸,我拼命地工作,拼命想把自己证明给他们看,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要遭受这样的待遇……” 陆翡心脏微微沉了下,碎发下的双眸阴沉浓黑,忽然俯身上去,捏住她的下颌:“我们不是说好,不再提洛扬这个名字了?他再嫌弃你又怎样?他跟你早就没关系了,懂?” “我知道,可我不想变脏,你也觉得我脏吧……” “一点都不。”陆翡轻缓摇着头,眼神灼热又炽烈看着她,唇瓣贴住了她的唇。 第209章 你别提昨晚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他缓慢而温柔地展开攻势,以一个放松的姿势,让她仰起下颌。 而时苒竟没有反抗,她睁开泪光迷离的眼神,被吻到失去心智时,紧紧攥住他的衣领。 只要有他在,只想有他在身边,他说她不在乎她的脏,他愿意吻她的唇,愿意触碰她…… 时苒微阖着双眼,内心一部分意识让她想抗拒。 她跟陆翡……怎么可以这样抱在一起缠吻,他的舌尖怎么可以碰到她,她怎么可以没有半点想反抗…… 气氛升温交缠,窗外月色羞涩被云朵覆盖。 浴缸承受不住波澜,陆翡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哑声低问:“还嫌自己脏?哪里脏,帮你弄干净。” 时苒受不了他这样,刚要抽身说话,陆翡不给她这个机会,唇瓣把她纠缠住。 仿佛问的那两句话,本就不指望她回答,只是单纯拨乱她的心智,仅此而已。 时苒脑袋几乎半埋进水里,忽冷忽热的感觉快让她大脑爆炸。 水声荡漾,头顶浴灯轻晃,温柔融合交织在一起。 小季本想敲门,跟陆翡提起追捕时小姐的那些人已经有了线索,却听见门内动荡不断的呼吸声,他凝神屏息,作为有妻子的成年男人,太了解里面发生的一切。 他愕然后退,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惊愕之余默默为陆少高兴又担忧,如果时小姐清醒过后,会不会怪陆少……趁人之危? 虽然说得不太好听,但在旁人眼里就是如此。 时苒觉得一整晚都被泡在水里似的,迷迷糊糊,折腾来去,耳边沉重的喘息让她害怕。 她伸手拼命往上抓,却一把扯到他的手腕,他长指温柔又长,与她十指相扣,紧密相贴。 这一夜不知多长多久,她终于在一片深潭般的寂静里醒来。 睁眼,窗外天色已经亮起微微的鱼肚白,崭新晨曦落在被褥上,仿佛贪恋男人健硕的身体曲线,镶上一层金边似的,精美如画中走出的人。 时苒揉了下眼角,眼眶上面肿肿的,脸颊受伤的地方也被敷了冰凉的药膏,身体多处酸痛,伤口的疼痛反而感知不到了。 她低头看身上的浴袍,慢慢从床上坐起。 “嘶——” 身体的酸痛像一根针扎得她脑袋生疼,耳畔瞬间回荡起浴缸里的水珠飞腾。 时苒咬唇揉着自己的酸疼的太阳穴,抓紧身上的衣服,紧紧包裹住自己。 一地一床的凌乱,沙发、茶几上,都是他为非作歹的场所。 时苒盯着那些凌乱的痕迹,一时脑袋空白的。 咬紧唇瓣,鼻尖酸涩,那不是梦。 低头看颤抖到无法站立的两腿,试图想站起来,没成功,反而重重跌坐回去。 她懊恼又后悔至极,守了将近20年的城池,一夜就被他攻占得完完全全…… 她手机都不敢看,生怕谁打电话发现了她这个罪行。从小到大,从没做过这么疯狂的事,她从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有这些反应,她的嗓音能婉转曲折成那种腔调,这是怎样的……羞耻啊。 在时苒的意识颠覆时,忽然一道温热的身躯覆上后背,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肢。 她吓得一激灵,差点从床上掉下去。 陆翡事后抱着她很仔细地洗过澡,从背后拥着她,身上与她一样的沐浴香味,很羞耻,像警钟似的无时不刻提醒她,昨晚发生的一切。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嗯?”他语气沙哑疲惫。 时苒拨弄几下挣脱不开,身上一丝气力都没有。 她颤然低头,便瞧见男人手臂上清楚的抓痕,虬龙似的蜿蜒红迹,她喉间顿时干涩,眼珠随着心跳颤抖。 陆翡顺着她惊恐的视线,看到身上的痕迹,轻哼一声:“你干的好事,记得?” 时苒连忙抽回目光,慌乱无措地想站起来:“你、你松开我。” 陆翡皱眉把她抱紧,刺刺青茬的下颌贴住她的肩膀:“抱一会,能像昨晚一样要你的命?” 嗓音慵懒缠着一丝餍足的笑。 时苒后颈顿时浮起绵密的鸡皮疙瘩,耳朵根子泛红泛热,梗着喉咙说:“你别提昨晚……” 昨晚的事,明知她羞耻不想面对,他还一个劲地乱说乱提…… 陆翡瞧她耳朵又软又红,太诱人,忍不住垂首,轻尝了口。 没忍住采撷这颗青涩的果实,他其实也久久未经人事,一开始彼此都尴尬难受,但后来逐渐找到感觉,配合得相当完美,她亦是绽成一朵美丽的花。 时苒痒得缩了下耳朵,发出小猫似的尖叫:“陆翡!” 男人浅笑,喜欢听她唤自己名字,昨夜也是这样一阵阵挠他的心,每挠一次,他情绪就高涨一回。 他轻叹,手臂缠着她的腰际,轻轻说:“放心,吃了你,就会对你负责到底。” “闭嘴!” 陆翡低头,帮她把勾在纽扣上的一截头发丝解开,浓密的眼睫低垂,“跟了我吧,时苒,当我女朋友。” 漫不经心的口吻,细细去听,却认真也温柔。 时苒心脏咚咚地跳,耳朵燥红加热,身体有种回到昨晚的火热感觉,她猛从他怀里站起身:“你说什么胡话,昨晚的事跟这有什么关系……” 陆翡不依不饶搀住她的手指,一把将她拉近:“不是胡话。你只管告诉我,同意,或不同意。” 眼神灼灼,期待又炽热,想要她的侵略性一览无遗。 时苒受不了他那眼神,往后避让:“我现在想不了这些……” 时大器拿着家里的房产证去抵押,她还得想办法把房本拿到手,不能就让时大器糟蹋了去。 脑子太乱了,关于这次绑架,除了时大器,究竟还有谁要害她? “那你过来,时苒。”陆翡忽而蹙眉,非得从她嘴里听到个答案不可,将她白皙的小脸掰正,“看着我。” 时苒看着了,赌气地鼓起唇瓣,两腮圆圆似小青蛙。 “喜不喜欢我?” 时苒注视进他期待的视线,迟疑了。 陆翡被气笑,掐着她的小腰更紧一度,“昨晚都那么主动了,还迟疑?” 时苒一拳打他肩膀上,脸颊彻底羞红了。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你还在犹豫什么?” 时苒别开目光,有些话看着他的眼睛说不出来,“我不想因为……这种事,就确定关系。” 陆翡细细品了她这句话,才明白意思。 在乖女孩的认知里,两人相融是件神圣的事,是只有相爱才能做的事,如今顺序颠倒过来,她接受不了。 两人之间果然是需要沟通啊,他才能知道,自己太操之过急了。 从前女朋友确实不少,像时苒这样耗费他长时间与心血认真追求的是第一个,不懂女孩从认识到接受自己的过程是怎样,如今看来,虽然漫长,但可期。他喜欢这种一点点与她加深关系的感觉。 时苒不指望这风流公子会听懂自己的话,他吻了吻自己的前额,低声说:“我明白了,这事确实催不得,我给你时间慢慢接受我。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时苒微微侧头,没看他的眼睛问:“什么?” 他拥着她说:“不许躲我避我。” 时苒微怔,低头望着他脉络分明的手背。 陆翡解释:“我心肠也很脆弱,总是被喜欢的女孩亲手推开,我会不好受。” 喜欢的女孩…… 时苒心脏有点软,红唇轻轻张开弧度,他说的是她? 他真的喜欢她吗? 这样一个坏男孩,见过无数莺莺燕燕,社会万象,出了名的风流倜傥,他真的会喜欢自己吗? 时苒不是陷溺童话的少女,早过了这个年纪,奔入现实的年龄后,看过更多残忍的现实,她知道这种灰姑娘的故事几率少之又少。 就像以前筝筝和她一起分析的那样,陆翡或许是喜欢她,但那喜欢只源于新鲜感,并不是非她不可的那种。 她眼睫轻轻垂下来,轻如羽翼:“知道了。” “乖苒苒。”陆翡吻了下她的发丝,松手放她下床,“新衣服小季已经送来挂房间门口了。” 时苒开门的动作一顿,愕然席卷心头:“季叔叔……也知道了?” 陆翡低头叼烟,薄唇牵嗤笑:“昨晚那动静,除非耳聋眼瞎,整个楼层都听得到。” 双腿发软,时苒险些晕厥在地。 她脸皮薄,才不像他脸皮这么厚,哪里受得了这事被这么大肆宣扬! 尤其在她刚推开门,就传来女佣们恭敬几声:“时小姐早安。” 她看那些女佣们,和平常一样的笑脸,但怎么都觉那笑容掺了些不怀好意。 听见男人在身后发出微微的嗤笑,时苒羞红了脸,真不想理陆翡这个变态! 她抓着新衣服,转身掉头就冲进房间,手忙脚乱将上下穿好,是一件材质极好的丝绸衬衫,配上剪裁合体的西服裤。 中午,苏晚筝和席江燃特地买了鱼和肉来看望时苒。 两个大男人负责挽袖子下厨,时苒与苏晚筝就并肩坐在沙发上,一边喝柠檬茶一边探讨那事。 主要是苏晚筝问得多,怀了孩子还没有点妈妈的样子,八卦地把她从开始到结束的感觉问了个遍。 “我也记不清了……昨晚混混沌沌就那样过去了,我记得有一段有一点点疼,还有一段……”时苒脸红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第一次都这样,之后慢慢就好了。”苏晚筝笑握住她的手背。 时苒脸颊一红:“我跟他……哪还有什么之后!再说,他这人怎么这样,这种事怎么可以到处乱说……” “陆少还是很温柔的,是他给我打电话,说这几天你可能身体不舒服,叫我带点女生事后吃的补品过来,喏,那些都是。” 苏晚筝含笑,下巴点了点门口的塑料袋,“我跟你谁跟谁啊,他告诉我也没事。” 时苒脸都要埋进沙发里:“那你还带席总过来……羞死人了。” “我可没让他来。” 苏晚筝掌心贴着隆得高高的小腹,半埋怨半甜蜜,“我现在是走到哪他都非要跟着,一点都不带松懈。没明着跟他说,但看我买这些东西来,应该也是知道了。” “你们齁死我算了。”时苒闷头苦恼。 和女孩们谈话不同,两个男人在厨房,一个负责切菜洗菜,一个负责调味炒菜。 席江燃伫立在电磁炉前,修长手指拿着长勺轻轻搅动高汤,浅尝一口:“警方那边查得怎么样?” “目前只逮捕时大器的几个手下,一个被刺身亡,一个重伤入院。关于歹徒到底是谁,他们也不清楚。目前唯一跟歹徒交手过的只有我和时苒。” “那你认识?” 陆翡摇摇头,“那脸完全是陌生,幕后在后面操控吧,警方还在侦讯中,只能等结果了。” “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席江燃淡淡一句包含许多。 陆翡这段日子太焦头烂额,公司加上时苒的事,他也听说,陆翡先前为了洛扬那小学的学生们,特地花重金安排那些孩子们在各个学校继续读书。 陆翡低头削土豆,一声淡叹:“总算懂你当年的无奈了,早点跟你搞生意,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落魄。” “陆念元跟王总那事?” 陆翡微顿了下,差点削到手指,想起那个狼狈的雨夜,他心头淡淡拧结出一丝心酸:“不过,也不算太坏,至少也有人看到了我的努力。” 席江燃唇角勾笑,“这鱼味道差不多了。” 时苒这中午吃了一碗饭,肚子还有余地,打算多盛碗汤喝,陆翡十分殷勤地主动拿过汤勺:“确实该好好喝,这汤大补。” 时苒不好拒绝,乖乖端汤小口地抿完,把碗筷都收拾好,跟苏晚筝一边看电视,一边等下午警查来询问话。 席江燃拿起电脑:“带我去看看你的书房。” 陆翡即刻就明白他的意思,有事要跟他说呢,十分默契配合地带他上楼。 两男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陆翡抬手开灯:“怎么了?” “看看这个。”席江燃轻眯起双眼,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微微倾下高大的身形,长指灵活敲击了几下,下载一个pdf文件。 陆翡俯身凝神去看,不自觉阅读上面的文字:“王志平的调查结果……” “王志平?”陆翡惊讶地睁大双眼,“和陆念元勾结的王总?你怎么去调查他了?” 席江燃低淡露出笑容:“本身就对这人挺感兴趣,果然,一查查到些有意思的事情。” 陆翡被他勾起无限兴趣,拉近大班椅坐下,仔细读着上面的文字。 “王志平,今年53岁,现任王氏设计公司的董事长,是设计服装界有名的泰斗,有自己的服装品牌、模特团队等……” 这些都是陆翡知道的消息,然而接下来的才叫他震惊。 “然而经过调查,发现王志平与一批来自Z城的调查员来往密切,曾多次下榻同一酒店进行秘密会谈。” 陆翡漆黑双眼灼灼,手指慢慢蜷紧握住鼠标,迫不及待地往下滑。 “深入调查后发现,王志平父辈一代都从事与警官、秘密调查员等有关的职业。据悉,王志平的父亲曾因调查榕城最大赌场涉嫌非法营销一案,遭到报复袭击丧命……” 陆翡倒吸了一口凉气,“经我方推测,王志平不对外公开的秘密身份,为Z城警方总部调查员。” “这……这太荒谬了,你见过王志平的,分明就是一个肠肥脑满的商人,怎么可能是调查员?” “秦虚跟了我很多年,他送上来的调查,从以前到现在只有2%出过的错误。” 陆翡薄唇紧抿,席江燃都这么说,那必然这份调查的结果是精确无比。 Z城调查员,那他一下浮现在脑海的,就是那位官职极高的唐清林警官…… 那个给人感觉清寒幽冷的男人,眼神充斥着世界上最极致的邪。 鬼使神差地,陆翡开口问:“你知道唐清林吗?” 席江燃滑动鼠标的动作微顿,稍稍讶异:“你怎么突然问起他?” “找到时苒,他也帮了大忙。” “帮了你的忙?我记得他是来调查大赌场的。” 陆翡摸着下巴:“我也很奇怪。碰巧在赌场遇见,他就擅自插手了这起案子,赌场的案子不重要似的。” “奇怪的事不止这一个。” 席江燃手指轻敲电脑屏幕,“王志平既然是警官,重心都放在查案上,从商都只是他身份的保护伞,那为什么要勾结上陆念元?” 不约而同地,陆翡正巧也考虑到这一点。 王志平既是个警官,有正义感,怎么会帮着陆念元故意污蔑陆翡? 想起他那丑恶的嘴脸,怎么也不像是一个调查员该有的。 陆翡思考良久,两个男人的视线忽然触碰上,仿佛能读懂彼此眼中的深沉。 看来,他们都想到了这一点。 陆翡慢悠悠地道:“作为一个调查员,他如果盯上了谁,是不是首先就会跟那人建立良好关系?击破对方的防备后,才方便深入调查?” “同感。” 陆翡皱眉猜测:“难道,陆念元跟赌场有关联?” 第210章 最难以启齿的事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顺着思路下去,陆翡一下想起陆氏公司不正常的资金流动。 陆氏的客户并不多,但流动资金却非常庞大,这些钱的来源必然不简单。 陆念元一旦与赌场关联上,那这些资金或许就能解释清楚了。 陆翡淡淡摇头,指尖揉着太阳穴,一副疲惫的表情:“我记得唐清林来榕城是为了调查赌场的事,我打算过些日子,亲自登门拜访他问问。” 席江燃颔首,漆黑眼神掺了些柔和:“午休睡会吧,我带她回家了,不打扰你们。” …… 这两天,黄雁和时磊到处走关系,借了将近30万办理取保候审,今天才接到儿子回家。 时大器被领出来时,神情颓靡不振,像有几天没睡好觉,脸色黢黑凹陷,深垂着眼眶,满面愁容。 时磊看着儿子这样,撑一把老骨头走过去,抬起就给他狠狠一巴掌:“真是个孽子!” 一巴掌把时大器打到墙壁上,骨头都撞散架了似的,坐在地上起不来。 “哎呀!”黄雁一下心疼得哭出声,仿佛被打的是自己。 她扑过去把时大器扶起来,抽泣着捶打自己丈夫,“你打儿子干什么?这么多天都瘦成这样了,你还打他,打死了你赔我儿子!” 时磊气得快吐血,狠狠指着那站在一起的母子:“有逆子必有逆母……你看看十几年把他给惯得,都敢绑架他妹妹了,下一步是不是要杀人放火烧家了?!” 黄雁气得不行,扶着沉默的时大器往外走,瞪丈夫:“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而警员似是见多这场景,不耐把他们往外送,三人各自阴沉着脸上车,黄雁挨着儿子坐,握着他冰凉的手,一个劲问:“大器啊,饿不饿?妈妈早上就烧了好饭好菜,有你最爱的松鼠鳜鱼啊。” 时大器冷不丁把自己的手抽走,神情漠漠的:“妈,你把手机借给我一下。” 在狱里这些天,他并不关心自己人在哪里,只是满脑都想着韩玲美与洛扬的事。 洛扬与小美有染,到底是不是真的?他太迫不及待想把这事问清楚了。 “哦,好。”黄雁把手机递给儿子。 …… 中午这阳光是极好的。 韩玲美从男人的臂弯里起身,性感至极的乳白小吊带,遮不住雪色脖颈和胸前的一片红迹,都是男人发狂时咬出的痕迹,可想而知他每晚对她怎样极致折磨。 她狐狸般魅惑的眼眸上挑,玩弄男人额前的碎发,顺着流连到他形状漂亮的唇瓣,再到他摸着刺手的下巴…… 脸上每一寸五官都那么完美又英俊,她真爱疯了他,内心对时苒的妒忌,对时大器的厌恶愈发浓郁,她真恨不得直接把洛扬带离这个城市,让他变成她的所有物。 枕头下的手机嗡嗡作响。 韩玲美拿起看一眼,来电是黄雁,她眉眼横生出不耐烦的冷意,将手机狠狠朝床上一摔:“阴魂不散!” 她正不悦时,突然身后靠上一堵温热的墙壁,男人从后面环住她的腰,嗓音沉哑在她耳边,轻笑问:“谁的电话,这么惹你生气?” 韩玲美娇笑着靠在他怀里,抚摸男人脉络分明的手背:“还能有谁,时家人呗。” 洛扬眼神低垂:“都没拉黑呢?” “拉黑时大器,忘记拉黑黄雁他们了。”韩玲美撅起果冻似的小嘴。 洛扬瞧着心脏一阵激荡,捏着她的下巴,人就覆上去狠狠吻吃了一顿。 “啊!”韩玲美笑着推他,却又爱极了他的霸道强势,娇喘连连的,“别闹了……我马上就起床去买菜了,中午想吃什么?” 洛扬眼神低迷看着她,向来冷郁的他,难得对她温和:“吃你行不行?” “讨厌……” 韩玲美用脚轻轻踹他小腹,娇笑,“快起来。” 洛扬起身放她,瞧着她露个美背对他。 他半靠在床上,慵懒地问她:“之前问你呢,怎么不回答?把我弄出来花的两百万怎么来的?” 韩玲美动作微微一僵,但很快又继续换衣服,随意搪塞说:“哪要那么多钱,向各个朋友借了点,倪红借的最多,几十万吧,就有了。” 拨弄一下长发,也不管洛扬相不相信,她匆匆就往浴室走:“我马上去买菜,你在家等我。” 洛扬却也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在家闷那么长时间,出去走走。” 时大器连打两个电话无人接听后,号码便被拉入黑名单。 他阴沉着脸庞看窗外,一拳用力砸在车门上,把黄雁吓得不轻:“儿子,你到底怎么了啊?打电话给谁的啊?” 时大器阴沉不说话,双眸死死盯着车窗外。却不想,这出租车恰好经过榕城大桥底下。 隔着车窗看外面,时大器本无心看路人,可韩玲美挽着洛扬的身形太过显眼。 她穿着吊带陪热裤,上身披着件男士衬衫,正亲昵微笑挽着洛扬,两人像刚买完菜,有说有笑地往公寓楼走。 刹那场景从眼前掠过,宛如梦境,却又如此真实。 时大器只觉一股血猛地泵到脑顶,大吼:“司机停车!” 黄雁吓了一跳:“大器,怎么了啊?” 车子还没停稳,时大器就冲下出租车,视线所及都是那个笑容晏晏的女人。 原来……原来……他们早已勾搭上了! 原来之前所有所有的一切,她对他使的美人计,上他的床,都不过是为了骗到房产证的钱,把洛扬给弄出来! 时大器失了智一样地发疯,他从后面抬腿狠狠一脚踹在洛扬后腰上。 接下来的所有行为,都只是本能…… 时大器听见拳头砸碎骨头的声音,听见韩玲美与母亲惊恐的怒骂尖叫,但大脑早已不听使唤,他一拳一拳砸下去,第一次有恨不得杀人的冲动…… …… 那晚的事,时苒与陆翡彼此谁也没再提起。 但明显地,时苒对他有躲避的心思,还住在他家里,但两人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 与其说她躲着陆翡,不如说陆翡工作太忙了。 她听女佣人们说,陆翡的公司接了个大单子,原本时间就很紧张了,时苒一出事,他又费时费力地去找,身体差点没吃得消。 时苒却淡淡咬着嫣然的唇色,偷偷腹诽那匹狼哪有吃不消,那晚她算是把他健壮体力体会了个透彻,如此一想,双腿间又隐隐作痛。 这天,身上的伤稍稍恢复了些,能出门走动了,她找了家手机店把手机给修复完成后,手机里立刻跳出来无数条短信和未接来电。 有父母的,时大器的,翻来找去,就是没有洛扬的。 时苒呆滞地站在马路边上,手指落在洛扬的名字上,迟迟就没按下去。 自那次被陆翡带走离家,他们就再没见过。 没手机的这几天,心安理得在陆翡家休息养伤,把自己与外面的世界隔绝。 但无法逃避的现实是,她跟洛扬还没分手,她出轨了。 做了这辈子最难以启齿的事情,成为自己最厌恶的那类人。 时苒唇色苍白,一时眼前有点泛昏花,她扶着电线杆,勉强稳住身体,掐着人中用力闭眼睁眼几下,才稍稍减缓这症状。 她咬唇拿着手机,迟疑晌许,才打了电话给洛扬。 榕城即将入夏的暖风,却吹得她心头拔凉拔凉,听着那边一阵阵的等待音,她整个人有种没入深海的窒息感,到这一刻都没想好该怎么跟洛扬解释。 要这样直白地承认吗?出于道德层面,是应该的。 但洛扬会原谅她吗?他这几天心情和脾气都不好…… 又或者,她希望他原谅吗? 她这股难受的情绪,是出自于对洛扬的爱,还是仅仅愧疚而已…… 时苒从未处理过这种事,此刻满心充满迷茫和不安。 直到洛扬的声音从电话那侧响起,时苒大脑猛地一激灵。 听着那头沉沉的呼吸,在大脑里做了许多准备,此刻却开不了口。 谁料,对面一道清甜的女声响起:“你好,这里是榕城第一中心医院,患者的手机掉在诊断室前台了,请问,您和患者在一起吗?” “患者?”时苒眉头轻蹙,眼神略有几分空洞,“你说的是洛扬吗?” “对的,洛先生。昨天因为头部受创检测到脑震荡的那位洛先生。” 时苒呼吸微微收紧,洛扬出事了?她立刻收了手机,拦一辆出租车出发前去中心医院。 到医院,时苒抬头便见一大群人正围在病房门前。 她走近一瞧,好似听见妈的呼喊声,急忙拨开人群走进去,果然,黄雁正跪在地上,哭得满脸通红,拉着一个警官死死不放他走。 “我求求你们了,我们才倾家荡产把儿子保出来,你们不能再抓他进去了啊……” 那警查几下挣扎都挣不开,气得脸色通红,破口大骂:“都说你儿子打了人,都打成脑震荡了,还能轻罚?放开!再不放连你一起抓了。” 黄雁哭成泪人,被时磊强行拉走,她哭着大叫道:“不行啊,我就这一个儿子啊,我就这一个孩子啊……” 时苒愕然,脚步刹那间顿住,此情此景让她心寒又愕然。 她大致是从黄雁的话里猜出事情的经过。 他们夫妇俩花重金取保候审时大器,他又不知什么原因,把洛扬打成了脑震荡,面临再度入狱,黄雁彻底崩溃绝望了。 对时大器绑架自己的行为,时苒并不期待黄雁和时磊会为自己说话,从小到大,他们都一直包庇着时大器,对她严苛无比。 但时苒怎么也想不到,黄雁有一天会连她这个女儿都不认了。 她脚步停顿在那,轻垂下颌,眼眸一点点地敛拢。看闹剧的人越来越多,她被潮水般的人群慢慢往后推移。 警查离开后,看热闹的人也慢慢散去。 黄雁跪倒在走道中央,双眼通红注视地面,被时磊扶起来,夫妻俩被折磨得老了十几岁般。 一抬头,黄雁便看到站在眼前的时苒,她呼吸像凝固了般,双瞳逐渐睁大,再变为漠然空洞。 她愤愤地张嘴开口,像对时苒说,也像自言自语:“明明是完好无伤,一点都不像受伤,凭什么让大器住监狱,他关自己妹妹又怎么了。” 时苒攥紧双拳,忽而很想冷笑。 心脏对这畸形的家庭早已麻木不仁,她转身便要走。 “苒苒,你去哪里?”时磊跺了下脚,瞪一眼妻子,“你说的是人话吗?时苒也是我们的女儿!” 黄雁愤愤低喃一声:“又不是我生的。” 时磊跑去抓时苒的手,被她一激灵躲开,警惕地往后退几步,双眼淡漠了无情绪:“我只是回来看看洛扬。” “苒苒,你……” 时磊微微凝眉,上下打量时苒,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握住她手臂的部分缠有绷带,“没事吧?警查一直说你得救被带走了,但不告诉我们你在哪里休养。” 时苒深吸口气,闭上双眼。 她真是受够了。 每次都是这样,黄雁做出一些有违下限的事,把她不当人看,时磊就出面调和解决。 时苒每次都会回头心软,但这一次,她不想再心软委屈自己。 经过这件惊险至极的经历后,时苒悟出一个道理:自己活着开心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时苒漠然拂开时磊的手臂:“既然黄女士不认我,我也没必要告诉你们我去哪里。” “苒苒,你别生气,爸爸妈妈其实都很担心你……大器我已经打过他了,狠狠地教育过了。” “爸,你现在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时苒眼眸冷淡地瞪着他。 时磊弯驼着后背,表情卑微小心地说:“爸的意思是,你作为受害当事人,如果你能提出跟大器和解,大器就不能蹲监狱了,你说呢?” 时苒总算听明白他的意思,如一盆凉水彻头浇到脚底,冷得钻进她的骨子里。 上来先假惺惺一阵嘘寒问暖,再恳求她原谅时大器。 他们何曾知道,她差点被时大器弄死。她永远忘不掉在那个冰冷狭小的山洞里,外面歹徒一层层拨开遮挡树枝,找到她时露出奸佞得逞的眼神。 她永生不可能原谅时大器,也不会原谅她这对可笑至极的父母。 时苒皱眉表示厌恶地往后退一步,狠狠避开时磊的触碰,双眸不再似从前柔弱,反而像装了一把冰凉匕首。 时磊也有所体会到,这一次,时苒的眼神和以往有所不同了。像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 时磊咽了口唾沫,小心地问:“苒苒,你说爸爸的提议怎么样?” 时苒深吸口气,压下满心怒火,唇角凝一丝微笑:“我说,请你滚。” 她这话一出,吓得时磊睁大眼睛细细瞧她,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女儿了。时苒这脾气乖乖的好孩子,什么时候对父母说过这么重的话。 时苒根本不想再多睬他们一眼,转身想走,时磊又不死心跟上去。 她烦躁一眼瞪回去:“想让我撤回对时大器的追诉,不可能。话我已经放在这,你跟黄雁再来骚扰我,我随时会报警处理。” “苒苒,你别这么狠心行不行?好歹你也叫了我们二十多年的爸妈,苒苒!” 时苒这次是真正铁了心。说不清是什么让她突然变得心狠,但人长大确实只需一瞬间。 在生死边缘时,她忽然看清了自己过去有多愚蠢,看清自己一直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看清楚为什么她会被欺负到今天这个地步。 一切,不过都是因为她太软弱,太不够硬气。 “让她去!让那个白眼狼走好了!” 黄雁愤怒到神志不清的尖叫声在身后响起,“她就活该被洛扬戴绿帽子!她这种女人,哪个男人要了都倒霉!” 时苒呼吸微微抽搐了下。 她转头去看黄雁,眼眸猩红又可怕。 黄雁在说什么? 她被洛扬绿?可分明是她……绿了洛扬。 大脑又迅速烧热,想起那晚发生的一切。 时苒咬紧嘴唇,抓紧包快步离开。 一路询问护士抵达洛扬所住的病房,手放在门把上正打算进去,时苒满心说不出的紧张。 她是个不会藏谎的女孩,从小到大就规规矩矩做事,一做亏心事,那点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轻轻推门进去时,她脚步才走了几步,就忽而顿住。 她竟然听见屋子里传来韩玲美的声音:“你说,你跟他打什么?弄成这样满脸是伤的。” 随即,洛扬令人心跳加快的低沉声音响起:“是他先冲过来打我。” “那你们也不该打架,又不是血气方刚的小孩了。”韩玲美叹口气。 时苒慢慢悄然走进病房,发出声音:“韩玲美?” 她的出现显然把两人吓一跳。 韩玲美一开始是整个人趴在洛扬身上给他上药,听见时苒来了,忽然肩膀被沉重一推,韩玲美直接滚落到地上。 时苒小心翼翼走进来,然后目光便触及到床上的洛扬。 有快半个月的时间不见他,时苒当即心里所想,他怎么瘦成这副模样,细眉轻轻地蹙,心中愧疚更浓深。 “苒苒……”洛扬见到她时目光凝滞,含着一潭眼泪在眼眶里,连忙撑着身子想坐起来,“这些天你到底去哪里了?” 第211章 你知不知羞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时苒听到他沙哑疲倦的声音,难受又揪心,要怎么跟洛扬开口她这些天都在陆翡的家里。 她沉默把包放在一边,将长发拢到耳后,眸光淡沉沉的,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没事了,这几天在朋友家住了几天,休息好了。” 洛扬对她伸出手,时苒犹豫了一下,轻轻把手掌搭了上去。 洛扬捏着她骨态纤细的手腕,心疼蹙眉,再掀开她的衣袖,便见手腕上都包裹着纱布。 连手腕都伤成这样,可见身体也是伤痕累累。 洛扬心疼地垂眸看着,指尖轻慢划过她腕上的绷带。 怎么会弄出这么多伤来?这分明就是树枝刺伤,还有被殴打过的淤青…… 时大器到底还有没有人性了? 他对时苒疼惜的模样被韩玲美看在眼里,她妒忌得呼吸急促,忍不住冷笑问时苒: “你的哪个朋友能让你带伤在家里住那么长时间?” 韩玲美不在旁边说话,时苒都以为屋子里没这人。 她视线凌漠横过去,说到底,韩玲美可以算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出轨其他男人不说,都跟时大器分手了,还来找他借钱,这女人简直荒谬又可笑。 但时苒从小到大极好的素养,叫她依旧语态平淡:“这跟你没关系。我有话要对洛扬说,请你回去吧,不要在这里假惺惺了。” “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韩玲美刁着语气,冷冷瞪她,“我照顾洛扬是真心,不像你们时家就没一个好东西,两个没用的父母,一个不会挣钱还有暴力倾向的儿子。” 她瞟一眼时苒阴冷的脸,小声嘟囔了句:“我看你从小在那家里长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韩玲美。”洛扬忽而阴沉口吻,视线如炬地瞪着韩玲美。 她噎住,委屈不悦看向身后男人。 洛扬出狱这些天一直跟她相处和睦,会抱她吻她,像情侣一样地生活。她真以为铁树开花了,她终于得到他了。 可不想一遇到时苒,洛扬就像变了个人,永远在疼她护她。 时苒深吸口气,她本以为在父母那受的气,到洛扬这里能够缓解,却想不到荒谬的人到处都是。 她微攥着粉拳,一字一句质问她:“韩小姐,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家的事评头论足?” 韩玲美不甘示弱,对时苒的敌对心思旺盛:“怎么,时大器做的破事,敢做还不能说了?” “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那你就是了吗?”韩玲美眯着狭长的凤眸,目光带了丝深意,“你敢不敢当着洛扬的面,说你那个‘朋友’是谁?” 时苒呼吸骤然凝住,心虚被戳中,一股冰冷逆流进血液里,使她脚趾都忍不住蜷紧。 韩玲美会这样问绝非偶然,她难道知道了自己跟陆翡的事? “你闹够了没有?”洛扬愠怒不耐地朝她低吼,韩玲美是故意当他的面质问时苒,非逼她把陆翡两个字说出口。 韩玲美发出颤抖笑声:“我闹什么了?她明明跟陆翡就有不正当的关系!洛扬,你心里明明跟明镜似的,但你偏偏就不当回事!你的自尊呢?道德呢?” 洛扬双眼覆上一层怒红,他拉住身下床单,绷着身体从床上强迫坐起,刚要大吼,却听时苒清丽颤抖的声音响起—— “够了!” 时苒咬着唇,背脊死死贴着墙壁,也站不稳发颤的身体。 再也听不下去。 是她犯的错,不需要让韩玲美告诉洛扬,她必须得自己面对。 深吸口气,往胸腔灌输足够氧气的同时,也赋予了些勇气。 她听见自己低沉着嗓音说:“洛扬,我……” 话到嘴边,她捏紧拳头,指甲嵌进了掌心肤肉里。 洛扬仿佛预料到她要说什么,眸色阴沉急促:“时苒,我知道,就算是陆翡也没关系,我不在意,他救了你,就算收留你几天又如何,我还感谢他救了你,让我能再见到你……” 他多说一句话,她的心脏就有多疼多难受。 时苒抿紧苍白的薄唇,终于攒足勇气,咬牙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分手吧。” 话音落下,房间深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洛扬脸颊刹那惨白,即便房间里没有开灯,他毫无血色的容貌也清晰可见。 双眼空洞凹陷在眼眶里,死死地将她盯住。 时苒垂敛眸光,睫毛浓密地遮盖住眼帘,她不敢去看洛扬此刻的表情。 心脏鲜血淋漓被撕扯开似的疼痛。青梅竹马的爱情,他们所有美好的回忆,被她一夜的错误葬送掉。 纵然再不舍,时苒知道自己必须开这个口。 她做不到像韩玲美这样欺骗,做不到把男人当玩具戏耍。 洛扬唇齿颤抖不利索地质问:“苒苒你……你在说什么?你说什么胡话?你给我收回去!不许提这两个字!没有我的允许,我们不可能分手!” 时苒紧紧闭上眼眸,“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韩玲美在旁听着,突然就兴奋地跳出来,得意地大声质问,恨不得整层病楼都能听见:“你这个贱人,你该不会背着洛扬跟陆翡睡了吧?” 洛扬心脏倏尔一沉,满面雷劈般的震惊:“时苒你……” 他紧紧盯着时苒越来越下沉的视线,她不敢看他,心虚的表现太明显。 不……时苒不是这样的女孩。 她乖巧、干净又纯洁,她恪守女德,永远与异性保持着距离。她怎么可能跟其他男人上床,怎么可能让别的男人那样摸她,吻她…… 洛扬的大脑近乎爆炸,没根神经浸没入大海般冰冷。 他至死都相信,身边任何一个女人都可能这样乱来,但时苒不会。 “对不起,洛扬,对不起……”时苒再也按捺不住崩溃的情绪,掩面痛哭出声。 这几日,她的心情已经够受折磨。表面待人微笑晏晏,乖乖吃饭、上药、睡觉,但实际每夜都是辗转难眠。 韩玲美瞧着面前女人破碎跪下哭泣的模样,心里畅快到发疯。 这真是天上掉下的大喜。 她正还绞尽脑汁苦恼怎么让时苒跟洛扬分手呢,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这个骚狐狸精,你刚刚还好意思骂我?” 韩玲美冷笑一声抓住时苒的长发,把她整个人从地上拎起来,“自己不也背着洛扬招男人?真贱,你有什么资格哭?在陆翡床上笑得够欢吧,在洛扬面前装模作样什么呢?” 她讽刺大笑声不停休,忽而身后飞来一本厚厚的书,砸在韩玲美的腕骨上。 她吃痛尖叫一声,眼泪都疼出来了。 回头委屈看过去,洛扬正目光冷冰冰地盯着自己。 “洛扬……” 男人身体隐没在阴鹜里,表情覆上寒冰,一字一句质问:“你嘴犯什么贱?很幸灾乐祸?她是贱人,那你连表子都不如,明白?” “洛扬,你事到如今还护着这个贱人?她跟陆翡才认识多久,就爬他的床?这么个骚东西你还喜欢?你的洁癖去哪了?” 洛扬双眼骤然充血,发狠指着韩玲美的脸:“你闭嘴!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撕你!” 乱套了,一切简直乱得不行…… 时苒耳边是韩玲美能刺破耳膜的尖叫声,她跟洛扬大吵大闹,病房里的枕头,水壶,能扔的东西互相乱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她只觉身体像要散架,蓬乱着头发靠在那,苍白淡漠看着这一切。 护士医生听见动静,急忙进来劝架,拉开不可方休的两人。 洛扬被打了镇定剂,而韩玲美被拖拽到旁边的房间。 时苒步伐沉重蹒跚地离开医院。 深墨色的天空惊雷滚滚,时苒走在街上时,一场大雨猝不及防瓢泼而至,直接把她从外到里都浇成了落汤鸡。 身边路人都用包挡着头,神色匆忙地逃离。 时苒却像感知不到,软着脚步走在荒凉的人行道上,雨水顺着发丝滚进脖颈,彻底浸湿全身。 雨丝噼啪落在车窗上,季陈一边打开雨刮器,一边笑对后座男人道:“真的没想到,那个龙总会那么大气,工厂还有三天才交货,他竟然就已经把全款打到账上了。” 后座亮着微弱的淡光,季陈瞧一眼,发现陆翡正在等电话接听,完全没听他的话。 不过瞧他心情愉悦地勾起唇角,终于一扫这么多天的阴霾,季陈不觉轻笑,继续开车。 “嗯,是我,定一个草莓味10寸,要你老婆亲手做的,味道正宗。” 季陈立刻竖起耳朵去听。陆少这鬼鬼祟祟的,在跟谁打电话呢。 陆翡后背轻靠座椅,唇侧不经意勾出弧度,“送到老地方,七点前能送到?” 见陆翡挂电话,季陈不怀好意地坏笑:“陆少,你又定蛋糕了?给时小姐定的啊?” 陆翡挂电话,一脚踹在季陈驾驶座上,扯笑:“工作不灵,听这些倒机灵。” 季陈笑得不行,陆少真是,多大的人了,给喜欢的女孩定个蛋糕还要搞神秘。 不过,陆少也就靠浪漫这一套吃遍天下鲜,谁叫女孩都吃这套。 不料车子驶回家,陆翡迫不及待捧着路上买的向日葵回别墅,客厅走一圈,都不见时苒的身影。 女佣小心地告诉他,时苒从中午离开家,就没再回来过。 没回来过? 陆翡脸色顿然阴沉,把花暂时搁在旁边,一边掏手机,一边问:“有没有说去哪了?” “时小姐好像说去修手机……” 陆翡心有不祥预感。她去修手机,是想和谁联系?洛扬,又或是她的家里人? 他手指迅速下滑,找到时苒的号码打通,搁在耳边。 蹙眉,心急等待接通。 “滴滴滴——” 忽而,一阵微弱的手机铃声传入耳里。 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是从大门口传来的。 “时苒?” 陆翡立即掐了电话,快步走到玄关开门。一股湿冷的水汽扑面而来,她像被耗尽了精神气力,直直朝他的怀里扑进来。 陆翡反应极快抱住她,触及到她冰冷身体时,心头一惊。 怎么淋了这么多的雨?全身没一处是干的,她的精神也不对劲,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分明是哭过,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时苒脑袋枕在他的胸膛,大脑嗡嗡作响疼得厉害,听见男人阴沉如雾的嗓音在耳边:“小严,放热洗澡水,动作快!” 又是这样的感觉,每每在她最狼狈最不知所措的时候,他都这样抱着自己。 双臂有力,胸膛温暖,仿佛为她只手撑开整个世界。 五分钟后,她被剥了个精光放进浴缸里。她身体很冰凉,发抖。 陆翡呼吸微颤,那些他前些日子印在她身上的痕迹,浅浅的还有一些。 粉嫩的一个个印迹衬在她雪白的皮肤上,雪落在红梅上一样,很美。 陆翡把自己手掌浸入热水里,捂热了,给她松开长发泡进水里,海藻似的轻轻漂浮着。 时苒背对着他,抱住身体,闷闷着声音问他:“你能不能出去?” 陆翡手掌覆在她脸颊上,心脏轻轻揪了下,温声说: “我不看你,你自己洗。但我要掐着时间,热水很快就凉了,你再泡凉水会发烧。” 时苒轻撅起小唇,她当真没那心思洗澡。 男人瞥一眼她阴恻恻的脸庞,将椅子拉近了些:“你不听话,只能我帮你亲手洗,我不介意。” “……” 上次他帮她洗,洗着洗着,他也跟着进浴缸里,然后…… 时苒咬唇,想起那天水波激荡的声音,羞耻不已,明明那么……不道德的事,为什么她想起时,大脑竟会烧热羞涩. 眼前浮现疯狂的自己,那样不堪和陌生…… 她怎么会变成那样……她原本不是这样的…… “我自己洗。”她细着声说,慢慢从水里爬起来,捧起热水往身上洒。 陆翡面靠着浴室门,单手抄兜,腰身那片衬衫被打湿,他低头轻轻用干毛巾擦拭。 洗过澡,被暖绒绒的浴巾包裹住,再被迫喝一杯苦辣的生姜水,时苒身体彻底跟烧起来似的,热烘烘的。 她缩在沙发上,红彤彤着鼻头,眼眶湿漉地坐在那发呆,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 陆翡坐下时,手背探了她额头温度,还好不烫,这才放心在她身边坐下。 “下午做什么去了?”他这才开口问她。 时苒低垂着头,半晌寂静后,淡淡道:“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明天我就收拾东西走。” 陆翡眉头一拧,刚坐下,就怎么都不舒服,语气沉了些:“数学老师都不会讲人话?牛头不对马嘴。” 时苒知道他性子急,舔一下嘴唇,双手乖巧放膝盖上:“我下午修完手机,去见了时大器和洛扬。” “洛扬”二字让陆翡心里多少在意些许,他装作不经意,轻轻转着桌上没抽的烟,“然后?” 他眼神幽凉扫过去:“你还想回去跟他在一起。” 语气是冷的,比落在时苒身上的每一颗雨滴都冷。 时苒心跳不禁抽搐了下。 她咬唇避开他的视线,把膝盖钻到衣服下,可怜兮兮地抱起来。 阖上双眼,想起下午发生的一切,时苒便觉得烦乱不已。 “不是贞洁烈女么,跟我睡还能安然无事跟着洛扬?” 不等她回答,陆翡有些许心急攥着她的胳膊,直接把女人钳在沙发上,身躯毫无预兆地压上去。 覆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他双眼那样生气,充满血丝的红,但除了气恼,竟还有失落,难过与失望。 时苒咬着细牙尖:“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你弄清楚,那晚是你也配合我,这里,这里,你照葫芦画瓢在我身上弄出来的。”陆翡指腹抵着她细细的脖颈,皮肤那么薄,一下就能看到青筋的脉络。 他把自己的衬衣往下扯,露出锁骨下方胸口的草莓印迹。 到现在犹能记得,她温存唇瓣留下这串印记的感觉。 他当时整个人都酥了,除了想把她占为己有,别无他念。 “陆翡!”时苒要羞得不行,一脚往他腰腹上踹,“你知不知羞耻,在客厅里你说这种话!” “不知羞的是你。”陆翡捏着她的脚踝,一下作势要扬高,指尖滚烫的,没有半点玩笑意思,“那晚每个表情我都看在眼里,深深地,你分明也喜欢我……” 他俯身咬着她耳垂,邪肆轻念着那晚只有彼此知晓的细节。 时苒羞得要化成一滩水,拼命打他,踢他,“无耻你……你滚开,你这个人坏透了……” 他竟都记得清楚,她什么时间把脚尖蜷缩起来,什么时候抱住了他,他……这人脑子里只会记得这些吗! 陆翡却无心与她玩闹,掌心握着她的耳垂,有节律地摩挲着,轻轻认真说:“我坏透了,因为我不想你回去找洛扬。” 时苒不知听谁说过,浪子深情的目光最为动人。 此刻他眼像一潭炽热的湖水,将她深深埋溺在里面,无法自拔。 “我没有要回去找洛扬。” 时苒轻着嗓子,试图从他身下钻出来,“我今天是去跟他说分手的,是我对不起他,所以,你可以放开我了。” “什么?”陆翡眨了下眼,似乎挺惊讶,“你跟他主动提分手?” 一时说不上的感觉,愕然惊讶,更多是偷喜与安心。 第212章 那女人是谁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什么?”陆翡眨了下眼,似乎挺惊讶,“你跟他主动提分手?” 一时说不上的感觉,愕然惊讶,更多是偷喜与安心。 他看得出时苒有多喜欢洛扬,眼神就能说明一切,他没想过时苒会主动开口,但细细一想,这确也是她的性格。 正直纯善,做了那种错事,也绝不会再担心洛扬。 她这样替那混蛋着想,又让陆翡心里非常不爽。 甚至恶劣默想,如果时苒知道洛扬跟韩玲美偷情的事,她还会如此伤心么? 爱上一个人,他就像一个固执的孩子,非要得到这颗糖不可,用尽一切手段,使出所有坏招。 “你笑什么?”时苒红着眼眶瞪他,“看到我这样你满意了?” 陆翡俯身轻笑,揉着她的下巴,大言不惭:“满意得很,占了你那么久,他是时候该让位了。” 时苒咬唇不悦,跟这没脸没皮的男人,不管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可你知道吗,洛扬被时大器打伤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我还对他说那种话,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感觉……” 陆翡嗤之以鼻地勾唇:“那么为他着想做什么,他可从没为你想过。” “你知道什么。”时苒红了鼻尖忿然瞪他。 陆翡实在看不过去时苒那副什么都不知道,拼命维护洛扬的傻模样,回个家尽是受一肚子的气。 他沉着脸色起身:“等会把饭吃了。” 时苒缩着身子,眼睛无神看着电视。 她刚要开口,陆翡便能预测她想说什么,嗓音厉了几度:“没心情吃也得吃,陆氏一贯秉承的传统,主人不吃饭,佣人们也不会动筷。” “你……”时苒瞪着那悠然上楼的坏男人,真能打她的七寸。 陆翡进书房前接到一通电话,号码来自:大嫂。 眉心蹙了下,把手机放回口袋没接,但对方执着得很,一通没接到,江柠继续锲而不舍地拨打。 陆翡实在心烦得慌,接起电话,沉淡着嗓音:“有事?” 似是被他不悦的语气吓到,江柠怔了半秒,旋即才说:“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就这么不想听到我声音。” 陆翡嗤笑,冰冷的声音没有半点情绪起伏:“我有什么理由非想听到我大嫂的声音不可?” “陆翡,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咄咄逼人。”江柠拧着纤细的眉,语气阴沉。 男人办公桌前坐下,浅浅捏着浓郁的眉头:“到底有事没有?” 江柠粉唇抿出一口薄气:“今晚我想见见你,马上车子到你家门口了,可以吗?” “你觉得呢?”陆翡不答反笑,“大晚上的,嫂子莫不是寂寞难耐了,还想像上次那样抱着我不放?” “陆翡,你说什么胡话!”江柠被他的无耻气得脸颊绯红,捂紧了电话,生怕被开车的司机听见。他向来无耻又恶劣,根子里自带的习性,她偏偏又喜欢他这样的男人。 他微抬起下颌,漫不经心在书架上找书:“不是?那找我做什么?莫非是专门来看我和我小女朋友的香艳夜生活?” 江柠心尖像被轻轻刺了下:“你女朋友……时苒在你家里?” “这几天都在,刚给她洗过澡,怎么?” “你给她洗……”江柠讶异得睁圆眼睛,话到一半难以启齿,都是成年人,难不明白其中的深意。澡都洗了,其他该做的岂不是都做得透彻了? “嗯,跟她看会电视就歇下了。大嫂有什么就在电话里说吧,亲自跑一趟,也怪累你司机的。” 江柠深深吸气,压下内心的阴郁。听他那轻松自得的语气,老夫老妻似的,不是装出来的。 陆翡不屑于用这种事气她,他向来爱恨分明,行事洒脱。 江柠稳住气息,在心里自我安慰。不管他跟时苒如何,也与她没关系了。 她声音平稳道:“跟你聊聊关于陆念元的事。我听说,你一直在找人调查他资金来源的事,恰好,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 陆翡默不作声地听着,眉梢轻轻上扬,是感兴趣的表现。 江柠听他不说话,呼吸气息分明变了,不觉微笑,“怎么样,如果你想来的话,10分钟后车子到你家花园门口,我等你。” 她说了便挂掉电话。陆翡将手机放回口袋,陷入思忖的表情。 江柠来访目的正中他下怀,这几天完成了老龙的订单,他正有闲工夫打算好好调查陆念元的事。 只是陆翡对那女人多少有不信任。她毕竟现在是陆念元的人,又怎么愿意主动供出自己老公的秘密? 不论如何,去一趟也不为过。 陆翡拿外套下楼,正遇上端晚饭上楼的女佣。他瞟一眼,淡声说:“我马上有事出去一趟,饭菜放冰箱,明天吃。” 正在楼下看电视的时苒听到了,她轻抬了下眼皮,便见男人流畅匀称的身形,他长腿迈着缓慢步伐下楼,与她远远对视上一眼。 时苒顺势看一眼墙上时钟,已经晚上11点了,他还要去哪里? 张了张嘴想问,陆翡却已走到玄关换鞋,动作步伐流畅,完全没有要停下跟她解释的机会。 时苒忽然就没了问他的心思。 这么晚鬼鬼祟祟溜出去肯定不干好事,估计又和哪个女朋友幽会,花心大萝卜!渣男! 她愤愤抱臂看电视,心里却是怎么都不舒服。 房门打开,他走前沉声朝时苒的方向说:“出去谈事情,看电视的那个,早点睡觉。” 说完,也不等时苒反应,“砰”一声将门关上。 时苒懵在那,一时觉得好气又好笑。什么叫“看电视那个”,她没名字吗? 对他心里有怨,瞧他说什么做什么都生气。 楼上女佣忽然“咚咚”下楼来:“哎呀,时小姐,陆少的手机掉在书房里了,你快拿去交给他。” 时苒:“……”为什么要她去?大概是整个客厅里她是唯一的闲散人士吧。 女佣不由分说把手机塞到她手里,就忙着干活去了。时苒面露无奈,只好到玄关换鞋给他送去。 打开房门时,亮在花园的车灯短暂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瞧见男人高大的身形跑向一辆黑色的老爷车,正好还没走。 时苒沿着石子小路,想一路跑着给他送去时,视线却触及到陆翡开车门的一瞬间。 车里坐着个精致小巧的女人,一双雪白纤细的美腿在包臀裙下明媚生动,黑夜里尤其明显,时苒看不清那人的脸,却见女人素白手掌摸向陆翡的头发,温柔拂着他的鬓角。 时苒头皮像注射了一剂麻醉,麻了,站在风里略略呆滞,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陆翡上车,太出神,竟就忘记把手机拿给他。 果然,她的猜测没有错,说什么是去谈事,那么急匆匆,连一记正眼都不看她就离开的,显然就是急着去见女人。 那女人是谁?他的女朋友吗?他都有女朋友的话,为何还来招惹有男朋友的她? 直到车子开远许久,她才脸色冰凉煞白地折返回屋,手机丢在鞋柜上,坐在沙发上发很久的呆,电视听不进去,女佣说话也置若罔闻。 她忽而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那晚,她大脑清醒的,她知道自己动了情,才会把自己交给他。 这么长时间陆翡单方面的追逐,真诚、用心、长情,时苒不是无法感化的木头,心境早就悄悄发生了改变。 对洛扬觉得愧疚,不但歉疚于失了身,还因为失了心。 时苒呆呆看着电视。 可,她喜欢上的到底是怎样的人? 时至现在,时苒才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 就算住在他家里又怎样,他从不让人进他的书房,也鲜少回家,他在外面任何情况她都不知道。 外人都说他玩世不恭,是不靠谱的渣男,时苒偏偏是不信,她近距离与他接触过,知道他有细腻长情的一面。 沙发上坐得久了,脚底逐渐蹿上冰凉,身体像被囚禁在冰窖里翻搅,逃脱不出。 …… 陆翡皱眉,小臂淡淡一抬,便不耐挡掉江柠的触碰:“陆念元到底有什么事非得到外面说?” 江柠苦涩一笑,语气匀淡,夹刀带剑的:“毕竟是关乎陆家的私密,哪能在你家,让你的小女朋友听到。” “多事。”陆翡扯下嘴角,从胸腔闷出声嗤笑。 江柠不语垂眸,眼里多了丝冰冷。 车子开到家隐匿的咖啡馆,门牌上挂着“歇业”的牌子,但江柠还是推门进去,老板和员工在擦杯子排桌子,一转头见到江柠,眼睛都笑开了:“哟,江富婆,约你多少次,总算是有空来民间‘微服私访’了?” 江柠恬淡一笑,不理睬朋友的调侃:“帮我安排一间双人包厢。” 咖啡厅老板看一眼陆翡,笑着道:“好嘞。” 包厢安置好,两杯美式上桌,江柠与陆翡对坐,见他不动如山坐在椅子上,她温笑:“不尝尝吗?他家的咖啡很正宗,方圆几里的外国人都爱来喝。” 陆翡没心思跟她谈论咖啡的品格,直入主题:“所以陆念元的钱究竟怎么来的?” 江柠眼神落下:“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但那些钱绝非正当途径。” “他连你都没说过?”陆翡眯眼。陆念元是个典型的妻奴,老婆说一从不敢道二。连江柠都没提过的事,那必然是触犯法律的事了。 “嗯。”江柠点头,“这事我从很久以前就在意了。一直待在他身边,多少也查出了点所以然。” 陆翡正了正身形:“你说。” “他打电话的号码我记下来了。”江柠调出手机通讯录,将一个号码展示给他看,“每一次,陆念元打这个号码,或是这个号打电话来,他都会有意无意地回避我。” 陆翡倾身去看,122开头的号码,一瞧就是隐藏身份的假号。 “另外,他最近跟那个王总走得挺近的,说是跟他吃饭谈生意,但我估计,王总就是这交易链中的一环。” “王总不可能。”陆翡直接截断了江柠的话,“我跟席江燃已经在查了,王总身份其实是调查员。” 江柠喝着咖啡,瞳眸剧烈颤了下,唇瓣微抖:“你说什么?” “我跟席江燃达成了共识,王总与陆念元走得近,多半和我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调查他。” 陆翡手背轻轻抵着下巴,“只要我跟王总联手,迟早会把陆念元的老底揭开,他到底靠什么撑着陆氏。” 得之已经倒台了,很难说榕城地下还有什么阴暗的组织在潜行。 江柠轻咬红唇:“我可以帮你们,我毕竟是他的枕边人,想探他的底细也容易得多。” “帮我们。”陆翡悠悠回味着她的话,像在品味,然后讽刺地轻笑了下,“嫂子要帮着检举我哥哥?” 江柠眼眸清灼地瞪着他:“你别多想,我只是忍受不了枕边人一直在做违法乱纪的事。再说,如果陆念元被揭发,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 “那你说说,条件呢?” 江柠低头苦涩牵了下唇角:“条件,我能有什么条件。前些年我对你做的事,是我的过错,我只希望你别太记恨我。” “记恨你,为什么?”陆翡不觉轻笑,淡抿唇角,“你对不起的人,从来不是我。” 江柠不觉咬紧了下嘴唇,脸色愈发煞白。 陆翡慢慢倾身往前,毫无情绪的脸颊很冷,“我厌恶你,只是厌恶你对江檬做的事。我有时甚至在想,你跟江檬到底是不是亲姐妹,怎么翘姐妹墙角这种恶劣的事,你都做得出来?” 一语中的,江柠忽而手掌发凉,一股冷汗沁满了手心。 她拼命让眼眶蓄起了眼泪:“陆翡,姐姐当年的事我也很悲痛,可你为什么总扯着我伤心事,一遍遍地说?你为什么总不相信我?” 陆翡笑了下,眼角染上点猩红,似乎眼前又浮现那女人的音容笑貌,恬柔静静唤他名字时的感觉,酥得他半边骨头都软了。 陆江两家从小便是世交。江家有两女,江檬与江柠,江檬温婉大气,恬静柔美;而江柠活泼可爱,好动调皮。从小世人便说陆老爷有福气,生两个女儿截然互补的性格。 陆翡、陆念元,江檬与江柠四人从小就是青梅竹马,随着时间推移长大,一段可笑的四角恋在四人之间铺展开。 陆翡喜欢江檬,从小便喜欢。 她像母亲一样沉稳又温柔,人美不说,还总是那么关心呵护人。 可当他跟江檬表白时,却遭到她委婉拒绝。陆翡这才知道她早心有所属,而那人竟是自己的哥哥。 那是陆翡第一次尝到失恋的痛感,但他又不舍逼迫那么好的女孩。也能理解,他纨绔不羁,陆念元长得高大又英俊,他确实不如哥哥好。 直到那起事故前,陆翡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直到有一次四人上山泡温泉,那是Z城俗称最高点的山峰。 他们花了4小时爬到楼上的温泉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晨,江檬不见了。 三个人手足无措的孩子当场报警。 第三天,就在山底下找到了江檬的尸体。 “因为你不可信。”陆翡深红着眼眶,十指淡漠交叠,目光如炬般瞪着她,“江檬喜欢陆念元,你明知如此,还执意跟陆念元结婚。” 江柠咬牙拧拳:“陆翡,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你喜欢江檬,陆念元就不能对我有感情吗?” “是吗?”陆翡发出声悠长冷笑,“你敢说当年江檬失事死亡的调查突然中止,你跟陆念元没在其中动手脚?” 江柠像被打到死穴,猛地站起来,桌上咖啡差点洒一桌:“你……陆翡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比谁都希望我姐姐能死得其所!这些年,我也一直在调查……” 陆翡目光死盯着她满脸的破绽:“那你调查出什么所以然没?” “……” 江柠张着颤抖的双唇,一句话也说不上了。 “陆念元的所有恶行,我都会一一查清楚,检举揭发,哪怕这会葬送掉整个陆氏。” 陆翡缓慢倾身瞪住她,视线幽冷: “至于你站在哪一边,想清楚了。想站在我这一侧,就最好把当年江檬的死因从实招来,否则,到时你跟着陆念元受牵连,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江柠脸色一下十分惨白难看,眼神怨念愤恨瞪着他:“陆翡,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你都已经跟时苒在一起了,难道心里还想着姐姐吗?她都已经去世快十年了,就连爸爸都放弃调查了……” 陆翡缓慢地站起身,手指节缓慢敲击着咖啡杯壁: “我这个人虽然纨绔不靠谱,缺点无数,唯一的优点就是够执着,够流氓。我认定的事情,不管多困难,多不可能完成,都要做出个结果。” 不管对时苒,对江檬,对自己的公司,他都从未改变过初心。 …… 时苒看电视到十二点过,家里整个安静下来了,她才关了电视,晃悠悠往楼上去。 脸色很差,表情憔悴,她幽怨看一眼时钟,都过12点了还不回家,只怕今晚不会回来了。 第213章 今天跟你说得够多了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所以他现在在跟那漂亮长腿的女人做什么?做着跟她那晚一样的事情,在耳边说着一样的情话? 时苒只觉恶心,犯恶心,犯反感。她就不该对陆翡抱有一丝一毫的幻想与……喜欢。 正狠狠唾弃着,身后的房门开了,男人进屋带入一股风尘仆仆的凉气。 时苒后背僵住,正上楼呢,停在二楼回头望他。 他阴着脸庞甩上门,一转头就看到鞋柜上的手机,拿起来看几眼,再走向客厅时,与时苒的视线对上。 “怎么还没睡?”陆翡不悦拧眉,哑沉的嗓音带着戾气。 时苒一下就听出,他在外面生着气回来的。世界上最窝囊的男人就是在外面受了气,还发到家里来! 时苒不想理睬他,眼神漠漠的:“刚看完电视。” 上下扫视陆翡,他身上外套衣服一切如故,没有特别明显的痕迹。时苒眉眼稍稍松动了些,但想起在玄关看到抚摸他衣领和发丝的女人,不觉轻轻拧了下拳头。 “药呢?”陆翡将领带摘下扔进沙发里,脸庞淡淡疲倦,朝楼梯口走去。 “吃过,马上准备睡了,再见。”时苒头也不回往上走,他给她甩脸色,她又不是黄脸婆凭什么受着。 “站着。”陆翡语气有些沙哑,走到楼梯旁的酒柜,蹲下身取出一只精美的盒子,上面拴着只粉色的蝴蝶结,看起来很少女心。 时苒顿时怔住,惊讶看他面无表情拆开那个礼盒,一层层地剥开,竟然是一只九寸草莓蛋糕。 “你什么时候买的?” 陆翡手指缓慢拆开刀叉:“找人定的,你不是喜欢吃草莓,多吃点。” 时苒确实肚子有点饿了,微微鼓着小嘴,疑惑瞧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男人轻哼,从酒柜取了瓶酒出来,再去冰箱拿一瓶冰镇可乐,轻轻拍在她面前:“你什么我不知道。” 从苏晚筝那听到她是个草莓控,不仅如此,他还潜入过时苒的微博里,翻到她以前发的照片,家里成批成箱的都是草莓。 时苒有点犹豫又傲娇站在楼梯口,想吃,又不想乖乖顺从,背着双手站在那。 “怎么,腿不能走,还要我抱你过来?” 时苒故意说:“我就不吃了,晚上怕胖。” 陆翡眼角深暗看着她,“陪陪我吧。” 不知是否灯光作用,时苒瞧见男人眸色深处铺着一层落寞与孤独,他身形单只地站在偌大的家里,却仿佛失去归宿。 时苒轻舔了舔唇角,闷着脸色走到他身边,接过那些蛋糕盘子时,才发现袋子里装着只“生日快乐”,以及一个30岁的蜡烛。 “今天……是你生日?”时苒惊异地看着他,“你怎么不早说?” 陆翡将蛋糕陈布在桌上:“没什么好说的,自从25岁以后,就没怎么好好过过生日。” 她惊讶地问:“可一般富少过生日不是要么举办游轮派对,召集一堆泳装美女,或者在金碧辉煌的KTV包房和美女们唱歌?” “……”陆翡不耐地皱眉,“在你眼里我就只会和美女玩?” 这女人非但不回答,还睁着双无辜大眼瞧他,满脸写着“难道不是吗”的表情。 陆翡沉沉抿唇,拿叉子在她白净的额头上敲了下:“坐下。” 她双手托腮,好似对他的私生活非常感兴趣:“所以你过生日的时候,你的那些女朋友们呢?” 陆翡手中一块蛋糕已经摔到她面前,视线阴冷:“蛋糕还堵不住你的嘴?” 时苒瞧他阴恻恻的脸庞,鼓鼓嘴,“小气鬼。” 叉一块沾着奶油的草莓进唇瓣,鲜美酸甜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味道软绵又可口。 “上一次过生日吃蛋糕,大概是小学。” 陆翡为自己斟了杯酒,透明金色酒液映着他略显疲乏的脸庞,“那时候,大家相处得一切都和气,我以为我是全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时苒递给他一张纸巾,动作顿住,视线落在他沾着淡淡红迹脸颊上,男人英俊侧脸昏沉又迷醉,时苒这才嗅到他身上有股啤酒味。 回家前,他去喝酒了? 她托着下颌,眯着浓密的眼睫:“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和陆念元闹掰?就因为当时你爸把公司的主权交给他?” “一部分原因吧。”陆翡眼神已有几点迷离,舀起一勺蛋糕奶油,也不吃,就把在叉子上玩弄,“那时候跟他就已经掰了。” 时苒睁大眼睛:“为什么?” 陆翡像吃准她的心思,故意便不说,嘴角勾起绵绵笑意瞧着她:“想知道?过来。” 时苒摸不着头脑乖乖走过去,纯洁女孩看不懂男人一脸坏水,小身形移到他面前,细细的臂便被抓住,直接扯到他怀里。 腰肢一只遒劲大手摁着,火热在她肌肤上灼烧。 陆翡胳膊一下卡死在时苒腰肢上,导致她怎么动弹,身体都结实贴在男人的胸膛上。 她气恼挣扎:“我身上伤还没好,你发什么疯,放我下来!” 越是挣扎,小臀在他坚硬的膝盖上蹭来蹭去,毫无反抗余地,还反而惹得陆翡一身热火。 他挑眉从后面抱着她氛香身体,下颌轻贴肩膀,淡淡低喘:“知道,喝了酒我也弄不动。” “你……” 时苒红透了脸,不知道这么恬不知耻的话,他是怎么能厚脸皮说出来的! 他发丝贴着她柔软的长发,真是舒服,不烫不染,乖巧柔顺。他有一点点恋发癖,第一眼见她时,她绵软的发丝在阳光下根根分明,头顶铺了层高贵的浅金色。 时苒挣扎发现无效,咬唇乖乖不动,低声问:“是不是因为江小姐?” 想起江柠那张温柔漂亮的脸,不论容貌身材,还是品行举止都是万中挑一,放在人群里都很耀眼,她心脏刺刺的,像被蜜蜂蛰了蛰的感觉。 她也不想这样想,但陆翡心里一定有意无意比较过她跟江小姐。 陆翡懒懒的嗓音回答:“嗯,猜对一半。” “什么叫一半?”时苒拧眉瞪过去,“不就是你俩都喜欢江小姐,结果她选择了陆念元吗?” “你个小醋坛子傻瓜。” 陆翡被她愤愤的语气逗笑,长指刮了下女人鼻尖,额头抵着她,“会错意了,你看我以前谈过的几任女朋友,哪有江柠那个类型的?” 时苒一下从他腿上跳起,圆着黑白分明的双眼:“你不喜欢你嫂子?” “……我为什么非得喜欢嫂子?”陆翡大掌在她身上结实抽了一巴掌,满脸无奈又气笑,“以前我喜欢的是江檬,江家的长女。” 这小傻女人睁着眼睛,半点没缓过劲来,“我怎么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陆翡松开她,一声轻不可闻的笑,时苒却从他脸上瞧出哀意:“她已经死了。” 气氛顿时变凉了些。 时苒倒吸口凉气,一时半晌,竟不知说什么好:“……怎么去世的?” 她竟都不知道陆翡有这样一段过往。他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模样,一点不像经历过生离死别。 “一场蓄意的事故,只不过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陆翡从手机里找出一张照片,交给时苒看,唇畔泛着笑,“你看,唯一一张跟她的单独合照。” 时苒好奇弯身去看,照片上女孩与男孩站开微妙的距离,笑得天真纯洁,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时苒看得出,他们彼此眼睛里都是有对方的。 女孩长得干净好看,一头齐肩的中长发,皮肤白皙,五官不如江柠那样精致,但温婉耐看,一瞧就是大户人家的女孩。 这么年轻就香消玉殒了,时苒不禁觉得惋惜。不经意间瞥到照片上方的日期,显示的是十五年前。 一张照片留了十五年,不论换多少次手机,他都存在相册的最顶端。 把手机还回去,时苒察觉桌上酒瓶里的酒已经寥寥无几,方才还是小满瓶。 再看陆翡,他削瘦的脸颊已几乎全红,双拳紧攥,唇瓣抿成肃冷的线条:“这些年,从没放弃过把凶手抓进监狱里,还给她一个交代。” 时苒不禁想问:“那为什么江家不查这件事?” 陆翡没看她,嘴角露出阴冷的笑:“问得好,为什么江家不查呢?活生生死了一个女儿,他们像当做没事人一样。我问过很多遍,江老先生从没给过我答复,江家对这件事,也都绝口不提。” 时苒低头抿唇:“那之前你不是认识一个叫木源的警官,没打算叫他调查?” “调查力度大,没有证据,那凶手的势力一手遮天,找谁调查都一样。” 时苒心脏如雷,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问:“凶手是谁?” 陆翡忽而半边脸陷在阴影里,轮廓勾勒分明,黑眸闪烁诡谲。 时苒正等着他回答,却见陆翡忽而松了口气似的,后背往后一瘫,捏着眉头,嗓音疲软:“行了,今天跟你说得够多了,上楼睡觉吧,这里我收拾。” “……” 时苒抬头看他慵懒拿盘子去洗,像没事人似的,恢复以前吊儿郎当的模样,一边哼着小歌一边放水洗碗。 淡淡看着他背影,身形高大得头顶能触到房顶,却显得落寞寂寥。 时苒忽然想起他拿照片给自己看时温暖祥和的表情,时苒想,他平时能这样倾诉的时间有多少? 平日逍遥自在、呼朋唤友的,实际上,却连一个过生日的人都没有。 他竟然是个这么孤独的人。 …… 没两天,时苒的伤养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动身去找新工作。 她学历不错,有教师证和资历,跑了几家学校面试,各方面考虑过后,敲定了一家离市区医院近的,薪资待遇也不错。 她考虑的是,以后在附近租房子照顾外婆会方便一些。 谈妥实习日期在下周,时苒感谢老师后,刚走出学校,便不小心撞到一个胖墩墩的肉球。 “没事吧,小同学。”她忙把那孩子扶住,一下辨出他的脸:“钱小币?” 小胖墩扶了下厚厚的眼镜片,绿豆粒的眼睛一下睁成了葡萄大,“时老师!”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时苒一下有些酸涩。 钱小币是她班上的学生,一年级刚来时就有将近两百斤,连走路都费劲,健康常常出问题。 孩子的父母外地打工,家里只有一个爷爷管教,时苒不忍心看孩子继续受苦,每晚带他去学校操场坚持跑步锻炼,从五圈跑到十圈再到二十圈,一点点把孩子减到现在的一百二。 所以见到他,此时还颇有感慨。 时苒蹲下身,微笑替他理着摔脏的校服:“你怎么在二小上学了?” 她还担心这些家境困难的孩子去哪上学,没想到他上了榕城第二名的二小。 钱小币特别兴奋抓着她的手,眼睛澄澈又真诚:“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是一些开着大车,穿着漂亮衣服的叔叔带我们来的。我、金多多、陆小北都还在一个班呢!” 时苒惊讶地睁圆眼睛,班上孩子现在都在一个班,那明显是有人集体把孩子安排进二小的。 开着大车,穿着漂亮衣服的叔叔? 钱小币踮起脚,嫩白小手抱住她的腰,可怜不舍地问:“时老师,你是回来继续教我们的吗?” “不是,我……” 时苒忽而心酸,蹲下身捏住孩子的手,“老师也很想你们,放心,老师今天就是来跟校长谈谈话,他们很愿意招我进来。或许教不了你们班,不过,我们可以天天在学校见面啦。” “真的吗?太好啦!” 钱小币跳起来扑住她。 时苒笑着往后踉跄几步,拍下孩子的小屁股,“老师几天没管着你,怎么又重了这么多?是不是又偷吃炸鸡腿了?” 孩子狡黠地吐舌:“没有的,时老师!你不相信我,那等你来了以后,每天中午我们都一起吃饭,你监督我好啦。” 时苒无奈失笑,点点他鼻尖,放孩子下来:“小滑头,不跟你聊了,赶紧回去上课,都几点了。” 跟孩子道别,时苒心里还想着那事,心事重重到了家水果店,想着买点外婆能吃的软香蕉,打成香蕉粥给她喝。 然而拎着水果进住院部时,却听三楼鸡犬不宁,有女人尖叫有谩骂,不少病号护士都围在旁边瞧看。 听到那熟悉的女人声时,时苒心里一紧,连忙拨开人群快步走进去。 眼前此情此景,让时苒手中袋子一松,几根香蕉摔了出来。 那拼命尖叫撒泼的是黄雁,她被医生拽着肩膀往外拖,力气竟出奇的大,狠狠指着房间里的外婆: “老太婆你敢打我啊!从小到大你打我打得还不够是吧!现在都快死在病床上,每天花着我家的钱,你有什么资格打人!” “打的就是你……咳咳!你生的那个恶霸儿子,成天造孽惹事,苒苒每天给他擦屁股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还敢绑架……咳咳!” 一听见外婆气急虚弱的声音,时苒心脏都揪起,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踩着一地狼藉冲过去,助着医生把黄雁拖开。 她死死掐住黄雁胳膊往外扔,彻底被惹毛了:“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在医院闹事一次两次还不嫌丢脸是吧?想让你儿子绑架坐牢被医院所有人知道才善罢甘休是吧?” 黄雁冷冷嗤笑一声,市井泼妇般冲她吐唾沫:“我有什么好丢脸的!丢脸的是你这白眼狼!你把你哥送进监狱你高兴是吧,我真后悔养你这个王八蛋,你真是个白眼狼王八蛋!” “你说谁是王八蛋?黄雁你对晚辈讲这种话还是人吗?嘴里能吐出一个人字吗?” 黄雁杀红了眼:“老娘不是人,你是什么?你是我妈,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外婆被气得心脏颤抖,捂着胸口扯着沙哑的嗓子叫:“我没你这个女儿!没你这个不要脸的女儿!”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死去吧你!”黄雁不知怎的被这话激怒发疯,已经完全失去理智,抓起旁边推车子里的一瓶药剂就狠狠砸了过去。 一切发生得快,在旁边根本来不及反应时,时苒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外婆!” 她身体几乎条件反射挡过去。 但还好,黄雁发疯砸歪了方向,药剂只是险险擦过她的额头飞到旁边的墙上,砸成碎片。 即便如此,时苒额角还是渗了点红血丝,但她并不觉疼,反而冲外婆笑了笑。 黄雁被赶到的警卫连路拉走,第二次连拖带拽地离开。 老人家惊恐从床上爬起来,颤巍枯老的手摸孩子的脸:“苒苒!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时苒安抚外婆,紧张地看旁边的监测机器,“外婆,您快点躺下,别动气,别跟她动气。” 老人家听她的话乖乖躺下,但心里怎能不气。 再可恶,再不是人,那也是自己身体里掉下的一块肉,怎么就烂透成这样! 几个小护士清理现场,几个拿药和绷带给时苒包扎。 二十分钟后,现场被清理干净,老人身体的各项数值也恢复平静。 只是,外婆还在不停抹眼泪,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那纸巾,把它们抠出一个又一个洞眼。 第214章 为别人做嫁衣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黄雁找我,一开始还讨好地问我能不能向你求情,让你跟时大器和解。我就了解苒苒你不到万不得已,不是心狠的人,就问她时大器到底做了什么事,谁想到……” 外婆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哽咽,眼泪水都是心疼:“苒苒,你受这么大委屈怎么不告诉外婆?不怕,她是我女儿,不敢真对我做什么,一切有外婆给你撑腰。” 纵然再坚强的人,也听不得这句“一切有我撑腰”,更何况是从一个年近八十的老人嘴里说出。 外婆这一辈子贫困又多病,丈夫早逝孤苦伶仃,又生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女儿,到了晚年还无法安度。 时苒难耐鼻尖酸涩,像被刀锋划过:“外婆,她要真不敢对你做什么,还敢拿药瓶砸您?她根本就不把你我放在眼里。” 老人沉默低头,只能叹息:“她也不是只手遮天,只敢在我们面前闹。对了,外婆这几天怎么没见你跟洛扬一起?” “他啊。”时苒犹豫了下,不好说他被时大器打伤了,免得又惹老人不开心,“他这几天外地出差工作忙。” 外婆爱怜看着她,压低声音:“哦,外婆上次跟你讲的事情,有没有考虑过?认真观察过?” “……”时苒顿了下,才反应外婆说的是洛扬的事。“外婆,我现在忙工作,跟洛扬也不是天天见面,没有心思想这个。” “哎呀,外婆跟你说的事,一定要多上心,毕竟关乎你的终身大事,明白吗?” 时苒无奈一笑:“好,那我跟外婆说的,外婆也要上心,照顾好自己身体,好好睡觉,好好吃饭。” 老人家无奈却又甜蜜欣慰地笑:“哎,真是说不过你们年轻人。” 照顾外婆休息睡下,时苒去交医药费,收费处的却说外婆的费用两天前有个姓洛的先生交过了。 时苒抿唇沉眸,头也不回地朝洛扬的病房走。 走到病房门前,正遇上拎着热水壶走来的韩玲美。 两人相对,彼此都怔在原地。 尤其是时苒,她以为上次来病房见到韩玲美是意外,没想到这次来又见到了。 他们什么时候变那么熟了? 时苒皱眉瞥了眼韩玲美,招呼未打,直接推门走进去。 韩玲美对时苒一直心有芥蒂,跟在后面厉声质问:“时苒,谁允许你进去了?站住!你凭什么对我视而不见?” 靠在床头看书的洛扬眸光微亮,听见时苒的名字立即放下书,朝门口看去。 时苒不理睬那女人,径直走进去,把手里一部分水果放在桌上:“身体好些了吗?” “苒苒。”洛扬受宠若惊地坐起来,眸光澄黑明亮,“你特地来看我的吗?” 时苒拉开椅子坐下,“来看外婆,顺道来看看你。” 身后,韩玲美正气冲冲闯进来:“喂,谁允许你进来的?你以为你现在还是洛扬女朋友的身份,能随意进出了?” 时苒静袅地转过头,“我不是,那你是?” 韩玲美被激得双眼泛红,冲动的话就在喉咙里:“我当然……” 洛扬反应极快,用力拍震桌子,厉声呵斥道:“韩玲美!让你来当护工,不是来吵架的,再撒泼给我滚!” 她一下不敢说话,咬唇既委屈又难过地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洛扬都这样偏心时苒,时苒都承认跟陆翡上过床了,他还对这女人念念不忘! 时苒露出好奇的神情:“你叫韩玲美当你的护工?” “嗯,小韩跟我说她因为躲时大器辞了工作,没收入也没去处,我看她可怜,就给她钱让她每天来照顾我几小时。” 洛扬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甚至还有几分惹人心怜。 时苒忍不住心疼地低头,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内疚:“怎么没通知你父母他们来照顾你?” “他们年龄那么大了,怎么好意思。” 时苒点头,心里想着过段时间,“那你出院之后,工作打算怎么办?” “暂时还没想过。走一步算一步吧,也许会再出国进修学历,毕竟现在不读个高学历,工作难找啊。” “这样吗。”时苒犹豫片刻,拿手机给他转了一笔钱,“听医生说,你前几天给我外婆交了医药费,我把钱转给你。” 洛扬愣住,随即便听见枕下手机“叮”一声响。 他露出受伤隐忍的表情,抓紧被子:“你何必跟我这么见外?以前不都是我帮你交医药费?” 时苒手捧水杯,逐渐收紧,嗓音带了丝哑意:“今时不同往日了。” 洛扬苦涩笑了下,胸膛像插了把刀剑那般剧痛不已:“你那天提一句分手,就真的打算跟我一刀两断撇干净了?十年!这十年,好一句今时不同往日,你这是要把我的心挖出来才善罢甘休是吗?” 看他深红着眼眶,爱之深恨之切的表情,时苒何尝不难受,她是罪人,是背叛者。 “洛扬……”接受不了这样罪恶的自己,时苒心如刀绞,声音发颤,“我不值得你这样伤心,犯了错就是错了,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洛扬一拳狠狠砸在床铺上。 空气像被灌满无数冰霜,洛扬低低嘲讽:“你不是无法原谅自己,只是不想原谅,不想再和我好了,是不是?你喜欢上陆翡了,上他的床时你有感觉,对吗?” “我……” 她那欲解释,又没办法说谎的表情,再次将洛扬的伤口血淋淋撕开。 他十年认真呵护,放在心上宝贝的女孩,长成鲜艳的硕果后就被人采撷,是什么感受? 十年统统为别人做了嫁衣。 韩玲美抿气,她看不下去洛扬为时苒这样难过。 那是他从没在自己面前露过的表情,悲伤又低迷,眸底烧着一股隐隐可现的火焰:“行了,既然你钱也还了,就走吧,省得在这里惹洛扬伤心。” 时苒深深吸口气,把眼泪硬生生地憋回去:“那我就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洛扬却忽然叫住她,拧唇咬牙:“苒苒,如果我说我不介意你跟陆翡有过,你是不是也不打算回来我身边。” 时苒听到自己心脏像承受不住巨大压力的玻璃,崩碎一地。 他那么倨傲又清高的人,从前在学校,她跟男同学多说几句话都吃醋。 如今,她跟另一男人有肌肤之亲,他竟还能说出不在意。 她背对站在门口许久,门外护士推车来来回回,好奇打量着她眼泪流满的脸庞。 “是我多嘴了。”洛扬低头轻笑,灰败眼里再无光芒,“苒苒,祝你们幸福。” 韩玲美将房门关上,时苒身体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下腿软地跪坐在地上,她伏在地上哭得痛苦不堪。 …… 陆氏设计公司。陆翡的第一位大客户龙总莅临,一来一往的合作,让两人都已经很熟悉了。 龙总是个善谈的大叔,蓄着胡子,戴着黑框眼镜,十分亲切: “小陆,我对你这次的完成度还是很满意的,总体来说,你的水准在新型公司里已经算上等了,别被上次的事打击到。虽然王总不肯定你,但你的资质,我们几个老板都看在眼里,私下还经常讨论你呢。” 陆翡喝茶浅笑:“以前都是看别人杀猪,自己吃猪肉,如今轮到我经手,还真有很多困难,这次跟龙总也学习到不少。” 龙总对他颇为满意,颔首捋胡:“等Sovia时装秀结束,我的团队受邀到f国继续参加走秀,到时候这批单子的量不会小,要拜托你了。” 旁边小季听了,惊喜地露出笑容。真是没想到龙总能对陆氏设计这么满意,竟然直接要求达成长期合作。 陆翡眉头轻跳,强压内心的喜悦:“当然,您有需要尽管吩咐,陆氏一定尽最大力量帮助。” “对了,时装周在即,今晚带我们员工在爱琴酒店聚餐,一起来吧。” “今晚么?” “对,来吧,我介绍一些同行老板给你,增加增加生意。” 陆翡本想拒绝,听到这话又有点心动。毕竟跟龙总合作很愉快,又是个大方热情的人,相信他介绍的老板都比较靠谱。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感谢龙总。” 送走龙总,陆翡让副助去联系礼服定制店,为他定一套新的宴会用西服。 回到办公室时,小季低声在他耳边说:“陆总,接到医院那边的电话,说今天黄雁又去闹事了。” 陆翡刚好的心情,又变得阴沉起来:“她又闹什么事?” “据说是不满时大器的审判,去求时苒外婆,让时苒跟他们和解。老人家不肯,就吵起来了,后面时苒来了,好像还受伤了……” 陆翡听到后面,眉眼愈发隐晦冷涩,“伤哪了?”他一边问,一边拿起手机。 小季连忙安抚说:“伤了额头,包扎过了,还好。” 陆翡搁在鼠标旁的拳头逐渐握紧:“伤了头?黄雁往她头上砸东西?” 他的呼吸阴沉冷森,已经按捺不住那愠怒,她那么细皮嫩肉,额头一层薄薄的皮肤,他都不舍得用力敲,黄雁怎么敢动。 “是……不过没有大碍。” “让医院的人守着她,直到她回家,免得黄雁起报复心,在路上对她动手脚。” 小季点头:“是,只是我担心,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时小姐这几天原本心情就很差……” 陆翡手指轻捏眉心,似乎很头疼:“我清楚。” …… 夜色渐深,时苒出医院后没有立即回家,上出租车后,鬼使神差地跟司机说去“醉臣”酒吧。 听苏晚筝说,陆翡和席江燃都爱来这里喝酒。迷醉夜色里,男女放纵畅饮,欢歌笑语,就能抛却一切的烦恼。 她从没喝过酒,除了从前给爸爸倒过酒,连酒瓶子都没摸过。 拉开酒吧椅坐下,肆意玩转酒杯的调酒师笑问:“小妹妹,想喝点什么?” 时苒看一眼他背后花花绿绿的酒,她一个都叫不上名字。 调酒师将菜单推到她眼前,时苒一一看过去,随便指了个看上去度数不高的乳白色清液:“就这个吧。” 那人惊讶,怀疑地上下打量她:“wow,areyousure?小妹妹,你成年了吧。” “就这个,刷卡。”时苒不想跟他过多解释,把卡拍在桌上。 很快不出五分钟,高脚杯被轻轻推上桌:“请慢享用。” 时苒学着陆翡那样,两指压在杯底,轻轻晃动着高脚杯。 从透明的杯子上,看到自己哭过的眼睛迷离而无神。 这几天她哭太多,都肿起来了,鼻子永远是红红的,很难看。 猛地仰头喝一口酒,那股直蹿鼻尖的致命腥辣味,差点没让她硬生生呕吐出来。 她捏着鼻子呛得满脸通红,硬是强忍着咽了下去,顺喉咙下去,所经之处都像烧起了一把剧烈的火,腥辣猛烈。 …… 进了酒宴场所,陆翡依旧摆着一张商业假笑的脸庞,与每个老板打招呼,优雅地自我介绍。 这些老板,大多数他以前都认识,曾经站在父亲身边的他,当时特别不屑,那不过都是一群陆家的舔狗。 他此刻坐在酒席桌前,看着那些意气风发的老板们,忽而心生感慨。 不过短短数月过去,不管从心境还是认知方面都发生了巨大变化。 商场磨人,把他顽痞高傲的性子逐渐磨得圆润自谦,真正与他们站在一起,才看到自己的不足之处。 陆翡看过很多同行因接不到单子而愤懑变卖公司的,悲愤到跳河自尽、妻离子散的,他却反而乐在其中,越是困难,越是锻炼他迎难而上的能力。 “怎么样,小陆,我这个宴会举办得还不错吧。” 他正出神地自我检讨着,忽然身后传来几道脚步声。 陆翡认出了龙总的声音,立刻起身迎上去时,却对上一双盈盈温柔的注视。 那轻挽着龙总手臂的女孩穿着绛紫色长裙,肤白如凝脂般,一头秀发别在玉肩上,眉如弯月,眼如星辰,正脆生生打量着他。 他刹那怔住,随即对那女孩礼貌颔首:“这位是令千金?” “哟,你一下就注意到了啊。”龙总推了下眼镜,似乎正合他意,“小女龙婉,今年20岁,刚从f国留学回来。” “陆总,你好。”龙婉玉面羞涩。 20岁的年龄一身逆骨,爸爸提出给她介绍一个英年才俊时,她还特别不屑地想,他认识的能有什么年轻人,都是些大叔老头,哪个配得上她。 却不料还真如爸爸所眼,是位才俊,格外的英气俊朗。 陆翡体格高大,眉眼深邃,尤其那双桃花眸特别拨人心弦,涟漪荡漾,龙婉瞧着他心脏砰砰乱跳,一时手足无措的。 “你好。”陆翡无视过女人潋滟的目光,与她绅士地握了下,“不知道龙总今天带女儿来,没带什么礼物,还请龙总见谅了。” “既然没带礼物,那就加个微信吧,多认识个朋友,总是好的嘛。我女儿也是学设计的。” 陆翡聪明人,不会不懂龙总这一来二往的什么意思。 他微微露笑,打开微信二维码给她扫:“龙总说得是。” 龙婉真是爱死爹地了,立刻拿出手机扫码加好友,眼神小鹿般羞怯。 她鼓起勇气试探地问:“陆少这样随便加陌生女性的微信,女朋友不会吃醋吧?” “小婉,你说什么呢,没轻没重的。”龙总瞪女儿一眼,却无责备之意。 “暂时还没女朋友。”陆翡轻笑,末了饮一口酒,悠悠然地说,“不过,很快就会有了。” 他说这话时还望着龙婉,她承着那悠笑的视线,差点心脏都停住了。 莫非,他这话的意思是…… 龙婉心脏快跳出喉咙,二十年来向她表白的男性无数,从未有过这样一位男子让她心跳加速。 她一直相信,二十年的空窗不代表什么,只是她要等的那个人还没出现。 果然,她等到了。 龙婉紧紧攥着手机,娇俏不敢看他的视线,心却跟捣蜜了似的甜。 此时,陆翡手机响起,他一瞧,是医院守着时苒外婆的手下,他受吩咐去守着时苒回家,现在该是已经平安到家了。 “抱歉失陪。”陆翡淡淡抬手,随即转身走到窗口接电话。 那头,手下的声音无奈又无助:“陆总,时小姐晚上没回家,去【醉臣】喝得醉醺醺的,我要送她回去,她就撒泼不让我碰,您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陆翡眉头一下皱得能夹死苍蝇:“什么?” 他揉着太阳穴,头疼的小女人,怎么好端端的跑到酒吧去了,哪个混蛋教她去那种地方?仔细一想,带她去过【醉臣】的只有自己这个混蛋。 “你在那守着,”他冷声吩咐,“别叫那里的人趁乱占她便宜,我马上赶过来。” “好……” 挂下电话,陆翡叫小季代表他继续参加宴会,便匆匆离开宴会现场。 一路驱车飞快驶到醉臣,不过10分钟的时间,一推门走进去,便看见时苒正跟着一个白头发的男人进男厕所。 陆翡眉心乱跳,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时苒的肩膀,沉嗓子低吼:“昏头了你,往哪里乱跑!” 第215章 你少惹我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时苒眼神迷离又红肿肿的,想来哭得不轻,一眨一眨看着他,一副认不出他的迷惑表情。 “厕所啊。” 陆翡拽着她细细胳膊,急得虎口发力,把她手腕都拽红了:“看清楚这是男厕。” 时苒满脸天真指着面前的白发男:“是这个叔叔要带我进去,她说要给我看个好东西。” 陆翡把女人拥在怀里,阴沉一眼劈过去。 那白发男抄着兜露出大半个刺青胳膊,叼烟冲他笑:“兄弟,原来是你认识的啊。” “滚远点。” 陆翡眸光冷冽。 白发男往门上狠狠踹一脚,原本还好言好语的,被他态度一下惹毛:“滚什么滚,老子先看上的,怎么也得讲究先来后到吧。” 陆翡轻笑,黑色耳钉折射出摄人心魄的光线:“论先来后到你下辈子都排不上。” 白发男被他那态度激怒,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撕扯到眼前:“兔崽子,你还在玩屎的时候爷爷已经在榕城称霸了,毛没长齐还敢在我面前嚣张,一拳下去保你满地找牙信不信?” 陆翡的领子被他拎起点高度,布料“呲呲”撕裂的声音,他却无动于衷,把女人往身后拉了些,然后忽而猛地抬脚踹过去。 那白发男以为他会踹自己要害,反应迅速地护住。 谁料陆翡是奔着他小腿去,脚力遒劲像带了钩子似的,让那男的没嚣张几分钟就跪在地上,捂着骨头错位的小腿哀号不已。 陆翡从小混得进上流,打得起群架,像这种戴个金链、纹条青龙就自以为黑帮的弱鸡,见过不在少数。 醉臣的酒保听见动静急匆匆跑来:“请问两位先生,出什么事了?” 陆翡俯身轻掸了掸裤腿,拉住时苒的手掌,云淡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走了。” 时苒睁大眼睛,看着地上哀叫嚎哭的男人出神,脚步忘记迈。 陆翡本就压着火,眉梢眼里都是。 见她还不肯走,一巴掌没好气,当众拍在她屁股上,“还看,觉得两个男人为你打架好玩是不是?走了!” 他最后两个字拔高音调,像极了家长在教育不听话的孩子。 他一击铁砂掌打在她嫩生生的屁股上,痛得时苒尖叫一声,眼泪都快掉下来。 “陆悔!”她气的脸颊涨红尖叫,屁股又疼又痒,又不好当众查看。 醉得彻头彻尾,连他名字都读错。 陆翡权当没听见,大庭广众下把她扛起来,挂猪肉似的压在肩上,甩门而出。 打开车门,把女人扔进去,看她像瘫烂泥躺在副驾座,手还不停揉着屁股,呜咽哭着说什么委屈话,软软嘤嘤的。 陆翡抿着沉气上车,系安全带时,女人的头发丝不慎挂在扣环上,他没注意到扯了下,便听又一声凄厉惨叫。 时苒捂着自己没几根毛的刘海,痛得咬牙切齿:“陆悔,你杀人啊。” 陆翡俯身不看她,长指变得深红了些,却在仔细认真给她解头发:“刚才在酒吧里是有那心思,你少惹我。” 时苒委屈地咬唇,喝醉了,还是能分辨得清好话劣话,一时不敢说话了,怕又被他打屁股。 她一头浓密的长发生得细软,缠在上面像藤蔓似的难解,他大男人手指粗糙,哪弄过这种细活。 没一会就烦躁了,大男人沉沉抿气,没好气把车灯拍开,继续弄。 怎么办,扯又扯不得,稍微用点力,这女人就像小羊似的咩咩叫。 过了好久,才把那弯弯曲曲的头发丝弄开,陆翡长舒了口气,把安全带系上时,一侧头瞧她,发现她已经歪脸睡了过去。 呼呼打着轻鼾,鼻头上一缕头发丝被吹起来,再落下,灯光铺在她鼻尖的绒毛上,可爱至极。 忽然的,心里那点怨气和不高兴都烟消云散。 陆翡把她扶正睡好,启动车子慢慢往家开。 7度的低温夜晚,他将空调打开,让车子里暖烘烘的,等红灯时,握了下她的小手,蹙起深墨色的眉头,怎么还是冷的。 “冷……” 时苒低喃着往他怀里靠,也不管他还在开车,两条香胳膊就已经挂上去,黏着他不放,“好冷……” 倒也奇怪,一般人喝完高度数酒都热得不行,她反而怕冷成这样,细胳膊细腿抵抗力真的不行。 “就这样别乱动,影响我开车。” 陆翡艰难调整好一个姿势,拎着女人的小耳朵尖,低声警告,“冷的话,把我的外套脱下来,拿去穿。” 时苒用脑袋蹭蹭他,“唔”一声表示明白。 陆翡单手握着方向盘,准备方便她脱衣服,却久久不见她动静。 低头看,这不知好歹的女人竟然伏下身,脸落在他裤子皮带扣的地方,眨巴眼睛问他:“这个直接解开就行了吗?可是看起来一点也不暖和,布料很薄哎……” 说着,两只小手已经开始笨拙地解。 一股子血都快灌到脑顶,陆翡猛地一脚踩刹车,把车子停在路边,一掌把她的手劈开。 时苒捂着自己手腕,委屈疑惑瞧着他。 眼神昏沉迷离,当真是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耳朵不认真听话,都想什么去了?” 陆翡拧着她的耳朵,绕成一个弯,“我最后警告你,给我乖一点,再乱闹乱动,马上就把你丢下车自己回家。” 真以为他稀罕伺候这小醉鬼了。 她顿时噤若寒蝉,像被他的话触动到似的,双手搭在膝盖上,乖乖坐着不动。 陆翡没好气横她一眼,简直没救,从没见过哪个女人喝醉了这么遭罪过,随随便便跟别人进男厕所,外套能听成外裤。 上辈子欠死她了真是。 继续开车,她倒乖了不少,陆翡看一眼侧边,她脸颊半歪着被头发挡住,不知在看窗外,还是睡着了。 安静了就好。 陆翡沉沉叹气,才安下心时,猫儿似的呢喃在耳边响起:“我错了,我不闹了,不要把我丢在这里好不好,我不知道怎么回家……” 她带着哭腔的委屈声音冷不丁传来,让陆翡心头轻震了下。 刹那间,什么柔软的地方被触动,这嘤嘤切切声,跟她那晚与他动情时,一模一样。 小腹莫名收紧了下,火热在体内蹿出一片逆流。 他方才是不是太凶了点,惹她难受了? 说再闹丢她下车的,当然是气话,怎么可能真舍得把她扔在路上不管不顾。否则也不会扔下几百人的宴会不管不顾来找她。 他把空调温度再调高,声音也随之温柔了些:“你乖一点,就不扔你下车。” “我乖的,很乖的……”时苒立刻顺从得像猫咪,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轻轻依偎在他肩上, “洛扬,我们说好以后要一辈子,谁也不许违约。如果今天无法离开这里,我们就在这小山洞里成亲,结婚。你不许丢下我,绝对不许,我会很乖很乖的……” 她絮絮叨叨地念着,全然没注意车子侧歪了一下。 男人的脸庞已急转直下,笑容顿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她柔情牵肠地唤出那两个字,陆翡心脏都快窒息骤停了。 敢情她从刚才突然变乖依偎着他,是因为想到洛扬了? 他想起从前调查过她。她跟洛扬大学露营时,曾经两人掉下山崖过,在里面度了几天。 她回想起的,可是那时的事? 酒醉意识都不清醒,还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她究竟多爱? 十年而已,不到四千天的时间,又不是一辈子。 没有一段长达十年的恋爱,陆翡不明白这份深刻,除了悲愤,恼怒和不甘,别无他念。 他幻想过与她的永远,很多次,可她总这样念念不忘过去,让陆翡觉得,未来遥遥无期。 支起一根烟在唇侧,他坐在那淡淡吞云吐雾,把窗户放开透气。 车载fm点播台里放着一首歌,婉转忧伤的女声徐徐地唱着曲调—— “能否早一点看透命运的伏线 能否不轻易就深陷 能否慢一点挥霍有限的时间 能否许我一个永远 可能我撞了南墙才会回头吧 可能我见了黄河才会死心吧 ……” 他静静听着,向来不爱听歌的他,突然格外地认真。 整首歌都听完,抽了还没三分之一的烟被摁进烟灰缸,陆翡心里默然做了个决定。 他把车子调转方向,往中心医院的方向开去。 …… 夜深露重,码头边泊着一艘巨大的游艇,上面刻着一个浓墨刻下的数字9。 一辆银色小跑车抵达码头,身着宽长风衣的两个男人下车。 陆念元为首走在前面,十分轻车熟路地在各个地点隐蔽,查看周围有没有警查分布,目标是那标数字9的渡轮。 而跟在他后面的王总,王志平,显得生疏许多,小心踮脚跟着他,大气也不敢乱出。 陆念元瞧身后男人紧张得满头密汗,露出一副过来人的笑:“别担心,沈总这里布得很严密。尤其在交货期间,根本不可能有警方埋伏。” 王志平点点头:“我的身家性命可都交到你身上,如果被警方抓到,你我可都惨了。” 陆念元嘲他胆小:“知道,大名鼎鼎的王总,我都做这么多年了,陆氏不是好好的一点事没有,就你多心。” 两人迅速移动到游轮旁边,只见陆念元在门上敲了九下,船舱大门自动缓缓打开。 站在门口接待的是一位染着红发的漂亮女人,抹胸上衣配黑色超短裙,身材极为性感。 她眼神淡漠闪着冷光,扫过陆念元,再看向他身后的男人时,眸底闪过丝杀意:“谁允许你带无关紧要的人来?” “嫂子,你先别生气,这位是王志平,跟大哥早就报备过今天会带来的。” 那被唤作嫂子的女人表情平静了些,收起掌间露出的银色小枪,挑着细眉,看向那冒冷汗的男人:“哦?王总?” “对的,王志平。”陆念元舔着嘴唇,紧张地又解释了一遍。 不得不说,虽然他已经与嫂子一来一回相处过挺长时间,再见到她,还是有几分紧张。 毕竟是大哥的女人。 而像大哥那样冷血无情,舔着刀尖踩在尸命上的男人,就连对大嫂都极少露出柔色,银色皎白面具之下,那张脸庞永远阴沉深邃。 他仿佛从不知道情为何物,从不食人间的爱欲情仇。 “知道了。”女人婉声勾起一抹极其诡异的笑,转身放行,“请。” “谢过大嫂。” 陆念元双手合十,领着王志平走向那片深渊漆黑的尽头。 王志平手心布满了汗。他是调查员唐清林的人,从接近陆翡,一步步取得他的信任,再到如今潜伏进这个庞大的黑暗躯壳里,整套行动也是听从唐总队的吩咐,只是今晚是他最重要的行动夜,为何四处都不见唐队的人? 王志平紧张地心想,莫非唐队打算叫他长久驻扎在这里当卧底? 那不行的,妈今年80多,女儿也才5岁多,一大家都指靠着他来养活,他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 王志平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知道自己现在正走在枪口上,深一步浅一步,稍有不慎就会掉进万丈深渊里。 方才门口那女人看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清冷杀意,再到后来的玩味肆然,完全就像在玩弄一个控制股掌之间的猎物。 不可以……一定要保住命,不能死,王志平,你要冷静,必须冷静。 唐队是他家一辈子的恩人,他那么善良正义,心系天下,一定有更好的部署,不可能抛下他不管。 作为下属,他只需要乖乖遵从,照命令办事就行。 王志平慢慢让自己平复心情。 “就在前面了。”陆念元指着正数第九道房门透出的微微亮光说。 “第九道门……门牌也是999。这个地方和九有什么牵连?” 陆念元摇头:“我仅仅知道的也是大哥的名字里,带一个九字。不过在这里,我们只管交货拿钱办事,不该问的不要问。” 王志平喘息:“好。” 四方整洁的雅致房间,深色地毯,褐色窗帘挡住一切光亮,头顶一盏惨白不已的暗灯。 走进去,便让人心里特别不舒服,四处阴冷散发着血腥、油墨与烟草味,浓郁又难受。 王志平忍不住扯紧风衣,遮挡住自己心虚的脸。 红木桌上摆着七八只箱子,和陆念元手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大哥。” 陆念元谄媚示好地朝主座上男人轻唤,惹王志平也跟着抬起眼睛。 只一眼,便被吓得险些惊叫出声,他捂紧自己的脸庞,银质面具做成诡异至极的表情,黑色两个洞里,分明能看到一双极其冷情阴煞的目光,像刀子匕首,一阵阵剃在人心头上。 王志平从未这样害怕过。 甚至那人还未说一个字,未做一个动作,面前这人吃人不吐骨头的阴凉席卷浑身每个细胞,恐惧渗入骨子里。 男人稍稍动了下,面具便机械地转过来,目光似是对着王志平,停顿了两秒。 这两秒时间,王志平的血液都灌到头顶了,他感觉像遭到千刀万剐的凌迟,和死亡就那么一毫米的距离。 陆念元见气氛诡异,连忙跟着解释:“大哥,这是上次跟你说的新小弟,王志平,您来榕城次数不少,应该也听说过。” “名气不小。”男人嗓音浑然的沙哑淡漠,肆然挥了下手腕。 王志平被他那动作吓得不轻,以为自己被毙了。 不料只是他旁边几个手下上前验货。 几人打开那箱子,拿出一个个被包着东西,娴熟捏了捏,嗅一嗅味道,再放回去,对面具男点头。 男人伸出手指敲了下箱子,王志平瞧那人的手,修长又干净,骨节分明,比那电视里手模的手还要好看。 这人的年龄得有30岁?不,太年轻坐不到这种位置,也不可能有那样凛人的气场。 “还是老规矩,1~3天到账。” “谢谢沈总,谢谢!” 过程王志平都看在眼里,原来一场交易是这样完成的。 他记下了,每个细节,每个暗语的动作,不管懂还是不懂,都要完完本本带回去汇报给唐队。 这时忽然一双鹰眸如钩地剜过来,横空劈入一道冷光似的,激得王志平一抖。 他抬头,正对上那面具上两只漆黑的洞口。 “都记下了吗,王先生?” 他吓得发抖,怎么听这话,怎么预感不好,连连后撤:“记、记得了,我今后就跟着陆念元一起做,保证不往外说。” “王先生想加入,可知道我们这有一道加冕仪式要完成?” 男人缓慢起身,他约摸有一米八几,下颌线条冷硬不近人情,手指淡淡撑在桌边,一声浅笑,“你猜猜用什么?猜中了,这一箱的钱都是你的。” “用……用……” 王志平哪里猜得出来,求助地看向陆念元,他满脸疑惑,当初他进来时哪有这个仪式?现在的新规定? 他回头之际,面具男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边。 一阵淡雅的古龙水香味,以及一根冰冷枪管压在额头上时,王志平的血液瞬间停止流动,呼吸凝滞。 他惊恐地睁大双眼,呼吸急促地要求饶。 却见那面具男慢慢摘下面具,露出极其精致却又残忍无道的面容,弧度极美的薄唇扬起笑容:“你的头。” “是……是你!” “砰”一声巨响,鲜血飞溅上墙,滚烫猩热,沾了陆念元满脸都是。 第216章 真相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当场软瘫在地上,一片血泊成河。 陆念元手脚发软,差点没顺着墙栽在地上。感觉两腿间有温热的液体流出,低头看,裤子湿了,一股怪异的骚味。 活生生的一条命,方才还跟着自己,如今变成抽搐两下就失去性命的尸体,再无动静。 旁边有手下哄笑出声,指着陆念元的两裆之间:“这就吓尿了,你也是真的怂,好歹是堂堂陆氏大少爷。” 陆念元脸色惨白颤抖,音节卡在喉咙里发不出,直面死亡的恐惧,致使他连双腿都僵直难行。 而男人清沉的脚步声走到陆念元面前。 长指重新戴上面具,那一地血河映着他冰冷无情的淡笑:“轮渡旁有一艘小船,你把尸体运上床,沿着东侧一直航行,到那里有人处理。” 陆念元后知后觉地抬头,后颈都是汗,眼眶发抖看他。这男人杀了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似的云淡风轻,显然经他手屠杀的不止一人二人…… 他唇瓣颤抖:“我不做了,我不做了,那个钱……不用打到我账上了,行不?求你放过我一命,求你……” 面具男薄唇忽而牵起一丝弧度,慢慢俯身,灼灼与他凝视:“想退也可以,这笔钱我照打给你,但你还得给我一样东西。” “什么?” 他没说话,比了个手势,身后人高马大的壮汉压住他,另一人拿了个钻头似的东西,往他眼眶里伸。 “啊!啊——”凄厉的尖叫声响起,陆念元死命挣扎,衣服布料都被撕成破烂,“不要,我的眼睛——” “我这人向来重情重义,合作一场也是兄弟,要离开总得留给我一些纪念,比如你这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的眼睛。” 面具男带笑蹲在他面前,漠漠然注视他死命挣扎的狼狈样,“你说呢?” 陆念元死死闭紧双眼,被吓得涕泗横流,“我不!我做!我做还不行吗!我马上就去处理尸体!求你放我一马,大哥,放过我吧!” 那壮汉立即从他身上起来,陆念元连滚带爬坐起来,苍白着脸躲在墙角里,瑟瑟发抖。 另一位西服眼镜男把陆念元拉起来,手脚冰凉,不近人情地命令:“动作利索些,海域每20米,上空都有九爷的直升机盘旋巡逻,你的动向我们一清二楚,别妄想逃跑,不然叫你陪王调查员一起共赴黄泉路。” 陆念元双眼惊悚充血,靠着墙边大口喘息,断断续续听清了那最后一句话。 王调查员? 他大惊失色,看向地上的死尸。 王志平……不是设计公司经商的吗?怎么变成调查员了? …… 陆翡驱车到医院附近的一家超市,里面东西很齐全,到了深夜这个点,生意依旧很好。 陆翡把车锁在路边,推开卷帘进去,正遇上结账在收拾塑料袋的韩美玲。 韩玲美见到他时,表情惊愕了下,随即露出警惕和生疏的神情,抓紧塑料袋,装作不认识离开,一转身就没了踪迹。 陆翡笑笑,拿了两盒牛奶和一盒巧克力到收银台,刷完卡后,他把一盒巧克力交给收银小姐,露出迷人的淡笑:“小姐姐,刚才走的那位小姐,是不是买了个避孕套?” 收银员睁大眼睛,低头看着这盒心型费列罗,加上男人修长漂亮的手指、昂贵的行头与俊美的容貌。 她推了推眼镜,没收那巧克力,脸却温热了:“你自己看架子上少没少,不就行了。” 陆翡扫一眼,心知肚明,笑着将巧克力重新推给她:“谢了,明白,这盒当做给你值夜班的奖励。” 把车继续开进医院,他抱着女人上楼,手下下楼来接:“陆少,正巧洛扬隔壁病房今天刚好搬走,刚打扫过,明天才有人住进来,你跟时小姐可以进去。” “跟医生报备过了?” “已经报备过来,可以放心。” 陆翡颔首,抱着时苒走进小病房。 果然就安排在洛扬病房的隔壁,这里僻静,距离护士站也有距离,除了偶尔经过检查的护士外,没其他人经过。 这隔壁的病房刚走人,周遭又寂静无人,孤男寡女,今晚必有好戏。 陆翡耳朵里响起车上听见的那几句歌词,不到黄河心不死,是时候让她知道了。 沉邃看着暖色灯光下女人熟睡的容颜,呼吸宁缓,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绝了般。 他掌心轻盖上她的脸颊,眼中有几分不舍与疼惜。 …… “我回来了。” 韩玲美将一盏香薰灯立在床头,幽幽香味从里面散出,沁人心脾。 洛扬在床上缓慢睁开眼,黑眸沉淡而疲倦,他瘦得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胸膛处,毫无动静。 “该换药了,今天我没叫护士来,你坐起来。” 韩玲美温着嗓子,潺潺动听,配着这香薰味道,空气顿时充盈上暧昧。 洛扬面无表情地坐起身,怎会不了解她的心思,他冷笑:“我还生着病,你就上赶着来犯贱?” 韩玲美暗中咬了牙,替他宽衣解带的动作却没停:“我是看你这段时间心情都不好。” 洛扬扯出丝谑笑。 韩玲美脸颊透上薄红,涂药的力度重了些,“说我犯贱,你每次不也挺享受?” 洛扬慵懒地转着脖子,没否认,语气阴沉:“今天没兴致。” 韩玲美眼底阴恻恻的一片,把药上完后,将瓶子放回桌上,然后开始解男人的裤子,“你躺下吧,我来。” 洛扬捏起韩玲美的下颌,注视她微红的双眼:“委屈什么?说你犯贱有错?” “我就是犯贱,怕你在牢里受苦,花那么多钱把你报出来,日夜不分地守着你照顾你。你从入狱到现在,时苒有管过你一下吗?她甚至都不关心你死活,在你最艰难的时候,跟陆翡上床!背叛你对她的好,也就你执迷不悟!看不清谁才真的对你好!” 提到时苒,就像一根哽住喉咙下不去的鱼刺。 男人俊容顿时沉下,忽然虎口掐住韩玲美的脖颈。 从床上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注视她痛苦挣扎的表情,眼眶充红:“没人拿刀逼着你保我出来。出来那几天住你家伺候你,还不够感恩,还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韩玲美哽咽着,热泪滚在洛扬的手背上,她一字一句艰难问:“你觉得我跟你在一起,那么尽心尽力地对你,想要的就是这些吗?” 她忽然昂起脖子去吻男人,气氛烧到最动情,韩玲美搂着男人,颤抖着咬他的唇瓣:“我想要跟你永远在一起啊,洛扬,我要你的后半辈子,要你心里只有我一个女人……” 隔壁已经开始传来动静了,窗户只要打开一些,就能听见韩玲美的尖叫声。 陆翡淡然敛眸,看着床上依旧深睡不醒的女人。只是这小东西还没醒,隔壁进行得再激烈也无用。 陆翡唇畔轻勾,俯身爬上了床,掀开被子。 她睡的姿势有些糟糕,衣服一边被掀起,他眼色被诱得发红,低头吻她,轻轻咬她的唇瓣。 她被他弄醒了,低头一抓,握住男人一截手腕。 分明穿着正直规整的西服,却像人皮下的野兽。 “变态,你干嘛!”时苒尖叫一声。 谁料她还没来得及兴师问罪,陆翡忽而俯身用唇堵住了她的唇,将自己炙热的呼吸渡过去,不给她发声的余地。 时苒一个天旋地转,身子已经被她抱起来。 他抱着她轻松自如,走到窗台,将她的身体放在上面。 时苒完全以一个被动的姿势,死死抓着他的领带:“唔,陆……” 她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就被窗户外灌入的冷风所击碎。 他热烈吻她,一冷一热将她大脑吹得晕乎乎。 时苒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发疯,奋力抵抗,突然钻进耳朵的风声弱了些。 她听见一些靡靡的动静,来自隔壁的窗口。 时苒猛地睁大双眼,那熟悉的声音,让她一下陷入安静。 陆翡知道她听见了,稍微放她喘口气,唇角勾了起来。 时苒身体绷紧,差点没栽下去,惊恐抓住陆翡的肩膀:“陆翡,我们现在在哪里?隔壁是谁?我怎么好像听到……韩玲美的声音?” “仔细听。”陆翡笑着,指腹细细揉着她的耳垂,慢悠悠地指导她,“仔细听,还有谁?告诉我。” “不是,什么意思?”时苒迷惑地睁大眼睛。 听到韩玲美的声音,都能想象到窗户那边发生的一切。 是韩玲美跟……她出轨的那个男人吗? 时苒很想从窗台下去,到隔壁进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身体却被陆翡压在窗台上,动弹不得。 忽而窗台处,飘来一声熟悉的低笑,戏谑讽刺:“不怕把护士招来,嗯?” 女人道:“我早就查过了,这个点,护士轮班,没有人的……” 时苒如遭雷击,整个脑袋嗡嗡开始鸣叫。 那道声音,她听了十年,从稚嫩沙哑的少年音,到成熟稳重的男人音,就算放在几百人的声音里,她都不会辨认错! 攥陆翡的肩膀力度一松,身体像失了力气,差点往后倒时,陆翡手臂立刻从后面扶住她的腰,稳稳将她抱在怀里。 时苒落在他怀里,疲软失去力气。 眼睛在发抖,血液倒流了般,大脑里一片片都是男女声响,不断冲击着她的心灵。 韩玲美,洛扬!他们…… 难道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时兴起? 或者是……他们早就在一起了,从最一开始就在瞒着她,骗着所有人! 时苒空洞双眼,忽然想起一件十分恐怖的事。 不久前晚上,她上陆翡的车去韩玲美家里找洛扬。 当时是陆翡带她去的,时苒还觉得他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 韩玲美、洛扬,这两个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唯一的交集还是她创造的,怎么可能会…… 如今时苒才发觉自己有多幼稚天真。 “听见了,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吗?”陆翡手指淡淡摸着她失去血色的脸颊,冰凉无比,就算他手指再有温度,也敷不热。 时苒唇瓣干涩,无力无助地看着他,木然点头。 陆翡捧着她的脸颊,认真说:“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可能很难以相信,但你有知情权。” 时苒往后缩了下脖子,咽了下口水,有种暴风雨欲来的压抑恐惧。 “如果说到你接受不了的程度,告诉我。” 陆翡额头轻轻抵着她,语气温柔,“没什么可怕,只是让你看看,你觉得你亏欠了的前男友是什么样的人。” 奇异的是他哄她说不怕,时苒就好像真的没那么害怕。 他们相拥着,身体相触、灵魂贴近,就像从山里救她出来,她靠在他怀里一样,不能再安心。 时苒咬紧苍白唇瓣:“你说。” 今晚洛扬的兴致不高,不知为何,俯视着身下这张殷红娇俏的脸颊,他莫名就会代入到时苒的脸上。 以前的许多次,他都会闭眼想象韩玲美是时苒。 以前,是干净纯洁的时苒。这一次,是跟陆翡在一起过的时苒。 不能想,只要一想起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过,洛扬双眼血红到失控,怒到极致时,双手几乎把那木板捏碎。 时苒睁大眼睛,空洞漆黑的两只眼珠,在窄小脸颊上十分明显。 等陆翡说完,从两人一开始的相遇,到中间他们无数次背着时苒见面幽会。 甚至那次他们去韩玲美家时,洛扬其实就在韩玲美的衣柜里。 到最后,洛扬入狱,韩玲美骗了时大器的房产,把洛扬赎出来…… “这是一些我掌握的照片。” 陆翡交到她手里,语气温存,“很久以前就想给你看,怕你不相信,这种事情,还是眼见为实比较好。” 时苒只看到第一张就受不了。手腕发抖,照片哗啦啦全散在地上。 丑陋的一对男女,配上隔壁那声音,就像给这些照片配上音,令人恶心反胃! 时苒深深吸气,眼泪含在眼眶里坚持着不落下,手指死死攥成拳头:“所以你的意思是,洛扬早就背叛过我,他就跟韩玲美出轨……” 窗外不断涌进的冷风,将她的眼泪席卷走,同时也卷走了些什么。 愧疚、年少时的悸动、残存的爱恋……一切的一切,都轻得没有重量,刮入大风里消失不见。 陆翡垂眸,女人娇楚可怜地在怀里,那么伤心,他修长的手摸着她的发,穿插其中: “恨吗?这里,痛吗?”另一只手戳了下她的胸口,然后目光灼灼等待她的回应。 时苒表情早已麻木,心脏在惊愕与沉重打击过后,失去了感觉。 大概是痛的,痛到失去痛觉,只剩麻木。 她咬紧嘴唇,手指几乎抓进男人的肩膀里,抱紧他,想哭,却只能尖叫出声。 陆翡手掌落在她发顶,轻得像一粒雪,眼底哀惋阴沉:“痛就叫出来,不好受就哭在我身上。” 很难熬过去,他知道。 深爱信任的人突然离去,突然成了陌生一人,他明白那感觉。 洛扬的耳朵很尖,尤其那尖叫特别像时苒,他立刻从沉沦中抽身,敏感地抬头:“什么声音?” 韩玲美颤着向他索吻:“什么什么声音?哪里有声音?” “我听到有女人尖叫。” “那是我,笨蛋。”韩玲美笑着翻身。 时苒的声音戛然,有一道温热的唇堵住了自己的唇。 她脸颊上咸涩眼泪滚落,下滴进两人彼此的嘴唇里。 她迷离睁开眼,男人的脸庞轮廓每一寸都俊美,眼眸深刻又毫不掩饰欲望,他抓着她的手腕,让她抱住自己。 她哭泣,还没从得知真相的震愕与愤怒中回神:“陆翡,我不想……” “在顾虑什么?” 陆翡轻轻吻她的嘴唇,黑眸带着诱哄的笑:“听听他在做的事。当初他在背叛你的时候,有过顾虑么?” 他的话刺激到她心脏最敏感处,时苒慢慢松开挣扎的手,闭上眼睛流泪。 以牙还牙,她不是这样的人,别人打她一拳,她只会隐忍在心。 但这一次她真的不想忍。 从那么久之前,她就被这两人轮番地骗。 他们在她面前假装作不熟,背地里进行那么多肮脏的事。 把她和整个时家当猴耍,寻求刺激时,毫无道德伦理;需要钱时,又不断地行骗、吸血、剥皮抽筋…… 时苒从没见过那么贱的女人,也从不知道,洛扬还有如此虚伪的一面。 她恨,恨不得这对渣男贱女下十八层地狱! 从她被时大器绑架,被家庭背叛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报复,那是必然。 看到她眸中愤怒的火苗,陆翡知道她动了报复的心思,于是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顺利。 时苒不再顾虑,不再死守陈规,今晚是她彻底的洗礼与蜕变。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天空降下瓢泼大雨。 次日清晨,韩玲美心情愉悦从男人的怀里起身,看他在身边熟睡的模样,幸福地勾起嘴角。 看一眼时间还早,她起身打算去买早餐。 然而刚打开房门,却见一道惨白削瘦的身形站在门口。 第217章 替我跟她说声抱歉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韩玲美吓得差点叫出声。时苒身体在空荡荡的衣服下,脖下的锁骨,骨态明显,脸庞覆盖着一层疲倦。 “你干什么?”韩玲美冲时苒尖叫一声,“吓死人了,站在这里跟女鬼一样,怎么没走?” 她看着时苒时,下意识的反应是心虚。 可很快想到,时苒早就跟洛扬分手,跟陆翡搞得欢快,她有什么可心虚的? 想到这,韩玲美的底气更加足了,她冷冷勾唇:“瞪我干什么?” 时苒的那双眼睛像刚从血里捞出来,嘴唇苍白,忽然拎起一桶什么东西,直直朝韩玲美的脸泼过去! 女人撕扯着尖叫声,“啊——” 紧接着,眼前便被一片血红色覆盖。 此时正值凌晨五点过,这一声尖叫,撕破了所有的寂静。 “时!苒!” 韩玲美从头到脚都布满鲜红的油漆,嘴里、眼睛里、发丝里,都充斥着让人无法呼吸的臭味。 她尖叫着朝时苒扑过去,时苒眼眶深红,带着无尽的恨意举起桶,朝着韩玲美的脸狠狠砸过去。 巨大的恨意将时苒包裹,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人在哪里,剩下的只有恨。 “时苒!” 伴随一声低呼,一只胳膊从背后用力抱住她,控制住时苒粗暴的动作。 时苒红着眼睛,狂吼:“放开我!你放开我!我杀了她!” 与此同时,韩玲美身后的病房门也开了,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洛扬走出房间,被眼前此景震住。 “冷静一点,时苒!”陆翡紧紧抱住发狂的女人,向来温顺乖巧的她,完全失去了理智。 昨晚告诉她真相时,她说要报复,在他身下时没有任何反抗,那时比现在冷静得多,陆翡以为她最大的极限就是如此。 但没想到,一早醒来她已不在怀里,随即便听见门口巨大的动静声。 “这是怎么回事?!”洛扬惊愕地站在原地,他的注意点并不在韩玲美身上,而是定定看着时苒。 认识十年,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 陆翡朝那木讷的男人低吼:“快点把韩玲美带下去,时苒现在情绪不稳定,动作快!” 他低头,一边哄一边控制她的身体:“时苒,行了,够了,你看看韩玲美那模样还不够吗?时苒!” 眼看四周聚集的观众愈来愈多,陆翡直接把女人扛起来,并叫上几个护士,进病房摁在床上,强行一针镇定剂。 时苒在床上挣扎着,青筋毕露,但很快药物起了作用。 她的呼吸慢慢平缓,望着陆翡的眼里有痛,有恨,拂去后,里面是无尽的哀伤。 “不难过了,时苒,我们不难过了。” 紧紧握着她的手,他心如刀绞,忽然后悔昨晚对她说的那一些。 他甚至想,是否从一开始就对她隐瞒真相,她就不会这么痛苦。 时苒没有说话,睁着双空洞的眼,眼珠从两侧掉下。 陆翡低身,纸巾擦掉她脸颊两旁的泪,连着油漆一起擦干净。 温柔看着她说:“睡吧,一觉醒来都是梦,什么都会过去的。” 时苒机械地闭上眼睛,再无声音。 给了医院的赔偿,陆翡去查看韩玲美的情况。 人在浴室里洗澡,水声哗哗,韩玲美愤怒发狂的声音不断传来:“时苒那个贱人!贱人!她凭什么泼我?她自己不也出轨了吗?她算个屁啊!” 陆翡沉眉听着,目光落向坐在床边抽烟的洛扬。 他半张脸埋在阴影里,沉沉如冰,眼皮褶皱很深。 听见陆翡走到身边坐下,洛扬往旁边让了位置。 两人难得见面不针锋相对的。 洛扬吸着烟,眼眸淡淡目视前方:“她都知道了。” “不然呢?”陆翡抽出根自己的烟抽上,两股烟味,在房间里交叠。 洛扬闭眼点头,脸上掩饰不住的心疼:“她不是容易发怒的人,以前在学校有人欺负,都是忍着不说。” 陆翡轻许展眉一笑,黑眸冷鹜:“所以,这就是你们欺负她的理由。” “我没有想伤害她。我跟韩玲美的开始也是意外……” 陆翡笑问,眼神都不屑于看他:“你是不是想说,一开始都是韩玲美勾引的你,而你无罪之有?” “……” 洛扬陷入沉默,拳头紧紧攥入掌心,又很快松开,“我也是男人,有需求要解决,苒苒又从来不给我……” “你今年多少岁,有多少欲望要解决?”陆翡嘲笑,他比自己小那么多。 洛扬皱着眉解释,“我跟你不一样,你在我这个岁数不愁吃穿,又没有生活压力,你当然不知道纾解欲望这事……是会上瘾的,我确实是身体出轨了,但我心里始终都把苒苒放在第一位。” 洛扬深吸了口烟,嗓子干哑:“哪怕现在也是。” “别笑死我了。” 陆翡嗤出声,吐出玲珑的烟圈,“真把她放在心里疼惜,怎么舍得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韩玲美和时家的关系,你不知道吗?你出狱的那几百万是哪来的,你不知道吗?你分明知道她有多在意你,多在意自己的家庭,可你还是背叛了她。” 洛扬深吸口气,眼眶有点泛红:“你是怎么知道……”他出狱用钱的事,难道时苒也知道了? 陆翡站起身,在这二人待过的房间,他连烟都不想再抽:“不过,我也得感谢你伤害她,让她学会反抗和保护自己,不再像以前一样唯唯诺诺了,毕竟,我不能时刻在她身边保护她。” 洛扬脸部肌肉轻轻颤了下,“之后她打算怎么办?我听说她应聘上榕城二小了,是你帮忙的吗?” 陆翡起身走到门口,“如果她不主动跟我请求,我不会插足她事业有关的事。这些都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洛扬微微睁大眼睛。 “这些年她跟着你,你太低估她的实力。名校师范毕业,还曾拿过奖学金和去G城交换的机会,她都为了你留下,甘于当你身边的陪衬。但她自身骨子里的坚强、努力和向上的性格不会变。” 陆翡说起这些,眼梢带了丝宠溺的微笑。 从见她第一眼后,他开始关注这个叫时苒的老师。 在操场上见过她带孩子奔跑减肥的身影,办公室的灯总是最后一个熄灭,哪怕坐着回家的巴士都不忘在读书。 她像一朵向阳的花朵,美丽、自信且强大,就算被风雨洗礼也能重新绽开。 洛扬很轻地闭上眼:“说起来真羞愧,跟时苒那么多年,只记得她是我女朋友的身份,忘记了我与她是在奖学金的颁奖台上相遇。” 陆翡淡淡将门推开,一束光温柔偏爱地落在他肩上,将他声音也变得柔软起来:“一个女人甘愿折翅守在你身边,你不珍惜,等她再长出翅膀时,你就再也抓不住了。” 这话像利刃刺中洛扬心脏最深,额角青筋突突地跳,咬紧削薄的唇瓣,他俯下脖颈用力捂住额头。 “如果可以……陆先生,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 陆翡没有应答,沉重地关上房门。 几位保洁人员在拖地上的油漆,面露难色地抱怨:“这也太难清理了吧,到底是谁发疯往地上泼油漆,脑子不正常吧!” 另一个阿姨低声说:“医院里脑子正常的有多少?认命吧!谁叫我们就是干这个的。” 陆翡闻言停下脚步,皮鞋尖转回去,姿态优雅朝二位保洁人员俯身,衬衫妥帖包裹着他精壮的上身。 他脸上沾着让所有女性心情愉悦的笑:“两位阿姨消消气。请问有没有新毛巾和手套?” 两个保洁员一怔,上下打量陆翡。 瞧他这身不菲的行头,也知道他定是哪家大老板,立刻收了抱怨的神情:“小伙子,有什么事吗?” 陆翡淡淡将袖子挽到手肘:“我来帮忙。” 两个保洁员惊讶得面面相觑,工作十多年,见过成千上万的人,见到她们都是绕道走,这是第一次有位先生要求主动帮忙。 时苒睡不好。 脑子被压力折磨得昏沉,再加上白天的医院喧闹不休,她翻了个身,徐徐睁开眼睛。 坐在床边,记忆徐徐恢复,她木然凝视着自己的脚尖。 能想起昏睡前最后画面,是一个浑身鲜红的女人,而始作俑者是拿着铁桶的自己。 时苒木讷望着自己的掌心,被陆翡用湿纸巾擦拭过,还有结块的红漆残存在指甲里。 她慢慢攥起拳头,露出一截截森白的骨节。 也太乱来了,就算心里再痛恨,再激怒,她怎么做出那种离谱又犯法的事,竟然直接抢了早晨油漆工的木桶,泼在韩玲美身上。 现在外面如何了? 时苒小心走到门边。做了坏事后,总是很心虚的,她有点不敢面对。 脑子里甚至在幻想,会不会有许多记者来采访,或者拍短视频的网红来这里取景、直播?毕竟原配打小三的剧情大家都乐意看。 时苒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旋开房门走出去。 医院长廊明净而整洁,阳光均匀明丽地从窗户透出,洒在平整地面上,也洒在不远处伏在地面上擦地的三道身影上。 时苒呼吸慢了些,一点点睁大眼睛,那穿着褐色保洁服,戴手套在地上卖力擦油漆的高大身影是…… 陆翡? 她不是在做梦吧? 其中一个戴红花的保洁阿姨笑着夸赞:“哎呀,小伙子啊,像你这个年龄,又事业有成的,肯这么勤快又好心的不多啦。” 另一个戴黄花阿姨也问:“你们这个点不用上班的吗?怎么有空来帮我们老人家做好事啦?” 陆翡轻笑,稍一侧过头,时苒能看见他额头上一层汗,但他并不在意,侧颜俊容温淡而美好,连带着那颗黑色耳钉的光芒也柔和许多。 他很认真地朝阿姨们解释:“事业有成谈不上,我只是一个小公司的老板,平时的事不多,这个点,也不需要特别去公司。” “小老板也不错啦!能自己创业就很厉害了。” 红花阿姨惆怅地擦了把汗,“再看看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啊,真是……我跟我家老头累死累活的,给他挣一套房子给他娶媳妇用,他反而天天在家打游戏混吃等死。说他几句,他竟然说我一个医院保洁的,有什么资格教育他,气死我了。” 黄发阿姨皱眉摇头:“哎哟,真糟心哦。” 这些家常琐碎,对陆翡这种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少爷来说很遥远,他却神奇地听得认真专注。 时苒总觉得陆翡是个倨傲的公子,对平民百姓只会嫌弃远之。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才发现,他只是个还不够成熟的大男孩。 在朋友面前疯疯癫癫,却仗义相助,从不用歧视的眼光看任何人,对长辈谦逊,对晚辈温柔,偶尔做出一点成就会有小骄傲。 但这些最真实的品质构成了一个鲜活的他,不管好的,坏的,时苒都清晰、透彻地看在眼里。 “哎,不提了,丢人,呵呵。”红花阿姨对陆翡笑着,十分满意。 “我家那女儿也愁人啊,都25岁了,还不找对象,就一心想死读书。” 黄花阿姨突然看向陆翡,褶皱的笑容里有一丝深意,“小伙子,你长得这么俊,肯定大把姑娘追求你吧。” “有一些吧,我也追过一些女孩,互相的。” “哎哟,你追女孩,那肯定能到手嘞,现在有女朋友了吧?” 陆翡擦地的动作顿了下,唇角牵起淡笑:“也没完全到手。” 他说这话时,尾音明显变得温柔,缠着一串绵绵的丝,勾到时苒心上了。 她愣着,脸忽然有点热,咬着唇想什么叫没‘完全’到手?意思是自己有一半给他了? 想起昨夜度过的疯狂,她从被动麻木到主动迎合,疯狂又令自己羞耻的妖娆模样…… 时苒心急地想,他该不会连这些事都要跟外人说…… 两个阿姨纷纷表示不解:“啥叫没完全到手?” 陆翡面色无波:“其实今天用油漆泼人的就是她。” 两个阿姨一下安静,互相望一眼,满是惊讶。难怪这小伙子卖力陪她们擦地,原来是帮喜欢的姑娘处理后事来了。 陆翡徐徐道来:“她被十年的男朋友欺骗,家里也被卷走大一笔钱,受了很多苦,所以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发泄。” 红花阿姨立刻鄙夷:“哎哟,就这屋子里住的那洛先生啊?我是见他老跟一个女的手挽手进出,当时就觉得那女的不怎么样,果然是个狐狸精。” “其实,传言是挺可怕的,一传十十传百,有时真相传到最后都扭曲得不成样了。” 陆翡继续手里的动作,说着模棱两可的话,然后忽然认真跪坐在地上,规规矩矩地说: “今天发生的事,多多少少会惊动到一些媒体。到时候,如果有记者来采访,还请两位阿姨对她嘴下留情,别说她是疯子,影响到她未来的工作和生活,对谁都没益处,您说对吗?” 他俊容淡淡有礼的笑容,被阳光妆饰得迷人好看。 这些话,正是因为背着时苒所说,才显得更加真挚感人。 看着他卖力得满额是汗,握着抹布的手还在发抖,种种模样令时苒想哭。 就连这么细节的点他都考虑到,甚至不怕脏不怕累帮忙打扫,帮她处理好后面可能遇到的麻烦。 两位阿姨终于恍然明白,绕来弯去,又是殷勤擦地,又是陪她们聊天的,原来小伙子真正的目的在这。 她们哪好意思拒绝,同为女人,反而赞许拍拍他肩膀:“小伙子,心意真深啊,放心吧,这几天我们都在这层楼值班,有记者来,一定如实跟他说,不造谣不传谣。” “谢谢二位阿姨。” 三人合力擦干净地板,陆翡进洗手间换掉衣服,再洗了把脸,才回到病房里。 回到房间时,他脚步停了下,因为时苒正背对他坐着,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陆翡将门关上,经过镜子时,又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心情平复好了?” 时苒却声线平稳地问:“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听她情绪没问题,陆翡也静静放下了心。 他抄兜走过去,将她桌上的东西收拾收拾:“既然没事了,收拾一下准备回家吧。” 时苒忽然转过身来,清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瞧:“陆翡,我在问你话。” 她极少这样直呼他的名字。往常这样,都是被他气得。 但陆翡这次听不到她的气愤,反而有些急促,有种奇异的情绪。 他拧拧眉,没正形地转移话题:“反正没去找女人幽会。没那精力日夜颠倒,无缝连接。” “所以你干什么去了?” 时苒抱着胳膊,宛如严格训话丈夫的妻子,颇有几分咄咄逼人,“你特地洗了把脸,衬衫领口和手肘都湿了,袖扣也是解开的。” “……你什么时候变成侦探了?” 陆翡莫名其妙地笑,她这又是被气糊涂了演哪一出? 之前是泼油漆的暴戾女,现在变成拷问丈夫去向的女主人? “陆翡。” 时苒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缓慢,不疾不徐变成温柔的光,又有点生气的,“你敢厚脸皮地说喜欢我,却不敢告诉我,你在外面为我做的事,为什么?” 第218章 别扭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陆翡表情顿着,视线看着她时,有几分装出来的漫不经心:“小事,又不是非说不可。” 时苒眯起眼睛,心里飘起一股坏心思。 她把手机拿到男人眼前,扬起下巴:“是吗?那如果陆大少爷在医院擦地板的照片流传到你们公子圈,也算是小事?” 陆翡眼色微沉,不满地轻“啧”一声,伸手去夺,“你有没有良心?我做这些都为了谁?” “为了谁?”时苒扬起下巴,颇有几分撒娇的嗔。 话到嘴边,陆翡偏偏是不说,长指在她滑腻脸颊上一弹,语气微恼: “老子看你现在是头脑彻底冷静了,回家。” 时苒被他抓起手腕时,瞧见陆翡耳朵后面红了一截,藏在凌厉的短发下,别有一种温柔感。 她心里不知怎的胀开一股奇妙的愉悦,在外风流倜傥的公子哥,竟也会被她调戏得害羞。 回程路上,陆翡时不时看一眼身边的小女人,她抱着膝盖坐在座椅上,乖巧安详看移动的风景,她眼底有一片灰,但表面情绪平淡清和。 陆翡问她:“什么时候去上班?” “就这几天了,校长通融我安顿几天。” 陆翡握着方向盘的动作顿住:“你还需要安顿什么?” “总不能一直住在你这里。” 时苒低头解锁手机,“我麻烦筝筝帮我找了几个距离学校近的公寓楼,小区环境都不错,正在选择。” 陆翡侧目看她那云淡风轻的表情。 自从经历昨晚的事后,她由内而外的气质好像变了,不再拘谨乖巧,有种清清凌凌的傲然。 他多少有点心情不爽,拧眉问:“怎么,是陆公馆伺候不起你这尊大佛,还是跟在我身边当助理委屈了?” 明明是好意的话,出口偏那么难听。 “那也不能总住在你家,被传出去像什么样。当助理不是我的专业,我做不好,也没那想法一直做下去。”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凌凌如白莲。 刚才在医院握住他把柄之后,非跟他对着干似的,怎么惹他不爽怎么来。 陆翡忍住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的冲动:“想走没人拦你。” 嫌弃跟他有传闻,他还怕她断了他的桃花呢。 时苒眼皮轻掀了掀,悄悄侧眸看见他眸里冷冷光束,能把人淹进去似的。 她扯了下嘴角说:“在前面药店停一下。” 陆翡没什么好气,太阳天下阴恻恻的脸布满乌云:“干什么?” “买个东西。” 他直接冷笑,抛了句问:“在没在里面,你不知道?” 药店这两个字一出来,陆翡就知道她存了那心思。 他用力一脚踩在油门上,车子经过药店时飞驰过去,惯性一下拉着时苒撞在座椅上。 时苒咬着殷红的唇,那昨晚迷迷糊糊的,除了热和愤怒,都忘记其他感觉了,她哪能知道这些……又不像他,经验丰富。 “我不知道。” 陆翡攥着方向盘,手背突出一截青脉显得雄性气息浓郁:“我还没那么缺德。” 时苒一下吃了瘪,下意识看一眼身后渐行渐远的药店。 他说没有就没有吧,时苒知道他是真心为自己好的,没必要说这谎骗她。 只是回家路上,他不知拧着一股什么气,皱着能冷死人的眉头,一路阴沉不语。 脚一沾地,陆翡的车连家都没有停留,直接掉头甩车就走,时苒站在原地看着那车远走,就连尾气都喧嚣着不满。 她嘴角动了动,撑着疲惫的身子回屋,不是有意惹他不快,只是她确实不该留在这。 从小就树立独立自主的性格,绝不靠男人的她,在洛扬那里还是栽了大大的跟头。 她忽然对这走过的二十多年看淡了,一切发生的都是过往,只有当下与未来才值得期许。 陆翡喜欢她,不管高调宣布,还是默默无闻,她都心知肚明。 可这份喜欢有多深? 能有多深呢? 十年都捂不热洛扬想出轨的心,时苒想,自己或许真是没什么魅力,她失去了大半的信心,也没信心能让陆翡多么多么喜欢自己。 慢慢走回家,跟佣人点头招呼,怏怏坐在沙发里。 随便看着苏晚筝发给她的招租信息,其实地方和大小她都不挑,只要安静适合她工作就行。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除了用工作,她不知道还能怎样充实心伤。 家里谁都指望不上,找筝筝,人家幸福美满,二人世界甜蜜等待小宝宝出生,她不能总过去倾倒负能量。 加了几个房主的微信,时苒最终联系上了其中一个。 房主来了几张家里图片,虽然是老小区,但房子干净温馨,看着照片都扑面而来的舒适。 时苒:【我下午能来看个房吗?】 【可以,随时。】 【请问你在家吗?这样我们也好当面谈。】 【我还有10分钟到家,你可以过来。】 她唇角微微上扬,跟佣人说了一声,便出门朝地址而去。 …… 陆翡憋着一肚子火去公司,码数飚到极大,就连保安都差点拦了那辆发飙的野马,走近才看清是陆总的车子。 他沉步进公司时,原本和气温馨的气氛,有他路过都下起了雨似的。 小季也嗅到老板情绪不对,但还是小声凑他耳边道:“陆总,有客人来访。” “马上开会。”陆翡眉头拧起,脾气不好,“来访为什么不提前预约?” 小季又低低道:“那位小姐说,给您微信发过消息的。” 陆翡低头拿出手机,小季不提醒,他一上午忙时苒的事,都忘记看手机,结果那女人还狼心狗肺,气得他心脏疼。 最顶跳出一条微信消息,早上六点钟发的,来自龙婉:【嘿,还记得我吗?今天爸爸叫我送单据来,我下午一点半到,可以吗?】 陆翡捏了捏眉心,确实有这个印象。 是他们目前公司最大合作商的女儿,就算龙总别有用心,也不能折人家女儿面子。 陆翡收手机,对小季说:“你去开会,我过去接待,让小李沏两杯上好的君山银针进来。” “好。” 他推门走进等待室,便看见女人窈窕纤细的背影,正端庄玉挺地坐在那看书,肤色白皙如牛奶,一瞧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陆翡关门,“龙小姐。” 听到熟悉的声音,龙婉翻书页的动作顿住,拢裙子站起身,褐眸盈盈期待看向他,“陆总。” 陆翡对她微微拘礼:“坐。” 龙婉将书放下,正了正姿态,双手落在膝上:“陆总大忙人,早晨给你发消息没见你回复,坐在这都忐忑不安的,还好,你来见我了。” 陆翡皮笑肉不笑:“抱歉,早晨处理了点私事,刚刚才到公司,才看见你的微信。” “原来是这样。”龙婉温和地笑,眼中尽是柔软。她取了包,从里面拿出用塑封袋仔细装好的单据,交到他手里,“这是我爸叫我带给你的,请收好了。” 陆翡接过:“有劳。” 龙婉瞧着他脸色好像不大好,推测他上午私事处理得不大开心。 她淡淡敛眸说:“我爸那男人就是事事不放心,还说一定亲手交到你手里,其实我倒觉得,放在公司前台就好了。” “龙总说得对,这种重要的东西,确实该亲自交手。” 龙婉浅笑:“陆先生昨晚突然离开宴会,我爸爸他还挺担心的,没什么大事吧?” 看得出陆翡对父亲有几分敬畏,龙婉才借以父亲之口这样问,其实是她自己想打探。 “送一个朋友住院,没大事。” 陆翡拿着单据起身,“公司还有会,只能失陪了,龙小姐,你随意,要离开的话,可以拨内线电话转接到我的助理。” 龙婉不急反而乖巧地笑:“你忙,陆先生,我等下就走。” …… 时苒循着地址找到那处老旧的小区,墙面泛黄斑驳,大片的水泥脱落,爬满了绿黑色的爬墙虎。 “五栋一单元……” 时苒抬头看一眼单元楼,爬上楼层,按响了门铃。 环境和之前与洛扬租住的那里差不多,但价格便宜了一半。 房门打开,一个穿着棉质白衬衣与运动裤的男人出现,他像刚洗过头,一股清爽薄荷味洗发露气息扑面而来。 时苒往后轻轻退了步,紧紧盯着那男人的脸,难掩诧异:“……沈学长?” “时苒?” 沈如枫也愣了,俊朗白皙的脸颊露出热情笑容,又惊又喜,“怎么竟然是你,洛扬呢?” 沈如枫是时苒大学学生会的主席,比她大两届,与洛扬同届。 当年,时苒与洛扬谈恋爱的事风靡全校,他们俩无时无刻不在一起,如胶似漆,算是学校里最典范的情侣。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会结婚,时苒又何尝不是。 她眼睫淡淡垂了下,自然避过这个话题:“怎么样,最近好吗?” “……” 沈如枫看出时苒脸上藏不住的落寞苍白感,惊异地问,“苒苒,你该不会和洛扬……” “我进来看看房子吧。” 不等他问完,时苒已与他擦肩而过。 娇小的背影倔强淡漠,仿佛那是一块谁也不能触及的伤。 沈如枫抿了下薄唇,将门关上。 瞧这架势多半是分了,再多问下去,只会揭人伤疤。 他笑道:“你先随便看看,我给你拿瓶喝的。” 沈如枫从冰箱取了一瓶茉莉绿茶,交给时苒,见她愣了一下。 这瓶茉莉绿茶是洛扬以前爱喝的,他不仅成绩好,也是大学校篮球队队长,每晚在学校练完球,时苒都会给他备一瓶冰的。 她接过那瓶水时顿了下,随后,放在桌上,喝自己的水杯:“学长可以啊,在榕城都买房,当起收租小富商了,房子装修得真不错。” 她这个动作,更让沈如枫确定她跟洛扬分手了。 他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我毕业的时候,爸妈突然从保险柜里拿出来的房产证,说在我成年时偷偷给我买的,吓得我不行,到现在还没缓过来,自己是有房的人了。” 时苒托着白皙下巴,语气里满满的羡慕:“你爸妈真好,这周边有个小学,价格不便宜呢。” 瞧着她又一次低入尘埃的表情,沈如枫这才想起时苒的家境,忍不住心疼叹息。 真是个苦命姑娘,戳到哪哪都是伤疤。 越是可怜的命运,越惹人怜惜,沈如枫说:“其实我不知道是你来看房,当初打广告时,要求找的是男室友。” “室友?”时苒睁大眼睛,恍然明白,“难怪价格这么便宜,我心想哪有这么好的事。” 沈如枫嘴角流露笑意:“老同学你住进来,价格可以给你多点优惠。” “这……不太方便吧。” 时苒笑着摆手,“学长,就算咱们以前关系再铁,住在同一屋檐下,也不太好。” 这不就跟住陆翡家性质一样了吗。 “这我当然知道。放心,如果你想住进来,我可以搬到我爸妈那住。” 时苒哪好意思让老同学这样牺牲,连忙摆手:“不用,心我领了,这太麻烦学长了。” 沈如枫笑了:“麻烦什么,我爸妈住的又不远,就上个楼的事。” 时苒抿唇沉默,犹豫着,怎么都有些不好意思:“可是……” “别可是了,我这房子、地段和价格,你整个榕城找不到第二家,我不骗你,苒苒。你租熟人的房子,还能放心点,对不?” 时苒仔细一想,确实也是个特殊的缘分,虽然和洛扬分手,她尽量不和大学同学联系,就是为了避免被问起这事。 但还好学长情商高,没有深究,她便也没犹豫:“那真的跟你抱歉了,等我安顿下来,买点礼物上去给你赔不是。” “老同学,客气什么。” 沈如枫见她终于同意,露出畅快的笑容,拍拍时苒的肩膀,“对了,今天晚上我们有场同学聚会,当时学生会的大家都在,你要不要来参加?” “我就不去了,晚上搬家过来要收拾行李,准备上班什么的,很累。” 最大原因还是她不想,不想被问洛扬长洛扬短的。 沈如枫思索了下,轻许点头:“哦,说得也是,不然这样,你把行李先搬过来,晚上我陪你一起收拾?” 时苒俯首抿唇,刘海的阴影几乎覆盖住了她的双眼。 沈如枫哪能不懂她的心思,轻抚女孩肩膀:“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放心,今晚我保证谁也不提到那个名字,你放心吃,畅快了喝,一切都有我在。” 沈如枫一直都记着时苒刚进校的模样。 可爱学生头,花边白衬衫与黑色牛仔裤,拉着一只天蓝色的行李箱,耳边上一朵迎春花点缀生动。 她轻步走进校园里,像落入凡尘的小精灵,脸颊白嫩,一双杏眼明媚灿烂,承载了世界上最清澈的东西。 一阵有力量的风吹来,时苒耳边的花朵迎风飞掉,被洛扬抓在了手里。 那是时苒与洛扬的初遇。 也是沈如枫与时苒的初遇。 那段时间正是新学期伊始,洛扬与他一起担当学弟学妹的人肉地图。 自那之后的很久,沈如枫都在想,往往总是那么一小步,酿就不可弥补的错误。 如果当初,他没有主动拉洛扬一起当志愿者,或许,和时苒在一起的就会是他。 不过,他做梦也想不到这段默默无闻的暗恋,在阴暗潮湿的环境生长许久后,终于在今天又见了光。 …… 夕阳暗落天边,结束一天的会议,男人抬手松着领带,喉结得以放松,轻轻喘口气,阔步走回办公室。 “陆总,辛苦了。” 小季开车送陆翡回家的路上,与他汇报完一天的工作后,道,“陆总,还有一件事。” “说。”男人头也不抬。 小季压低声说:“据内部人员所得到的消息,王总已经21个小时没有回家了。他的妻子和母亲都联系不上他,两小时前在公安局报警备了案。” 陆翡的视线被吸引抬起,目光所至挟带严肃。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无故失踪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被同行,或是曾经利益有冲突的人绑架、挟持,更甚者,被谋杀。 可王志平不同,据陆翡先前了解的消息,他是唐清林手下的秘密调查员,商人的身份都是虚假。 他人一旦出事,牵扯的可就不止金钱利益…… 陆翡眉头轻拧了起来:“唐清林那边有没有什么动向?” “暂时没查到。” 小季同样皱着眉,仿佛遇到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唐调查员很奇怪,动向和行踪总是查不到完整。人神秘得很,除了知道他有一个六岁的儿子以外,关于他的个人背景,一切都是谜。” “他有儿子?”陆翡倒觉得意外,那怎么都不像一张当爸爸的脸。 “是的。” 陆翡道:“继续盯着唐清林,他的人死了,他必然会有一些行动。王志平的事,我们不要插手,先静观其变。” 心里明白,八成是唐清林让这个得力手下入侵哪个组织,结果惨遭反噬。 只可怜那一家老小,孩子才那么点大。 回到家,陆翡正遇上时苒在收拾行李。 在楼下玄关,陆翡都能听见她软着声音,在拜托女佣们帮她把行李搬下去。 小季心里“咯噔”一跳,随即反应很快地退出去。 得了,又一场腥风血雨要开始了。 第219章 这样你满意了吗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佣人们也不懂为什么时小姐要突然搬离,陆少这段时间对她够好了。 可时小姐吩咐,她们也不敢违抗,可搬着行李下楼时,就见正主俊容阴沉地伫立在门口。 漆黑冷漠的视线扫过去,皆是寸草不生。 “陆……陆少。” 被瞪一眼,手里行李全掉下来,两个佣人噤若寒蝉站在那,不安地咬唇。 陆翡眼底一片浸冰般的冷,脚尖随意踢了下那箱子,“一夜不回家,家里换正主了?” 几人心里又是咯噔几声,陆少在榕城富豪圈里有名的脾气好,除去嘻笑嗔闹外,就没什么别的表情,说他风流,可时小姐是进门的第一个女人。 且住进家里后,他们常常能看到陆少各方各面的表情,欣喜、温情、愠怒不言……仿佛脱胎换骨的另一个人。 佣人们堪堪垂下头:“陆少,时小姐说她晚上就要搬家离开,所以……” 时苒收拾好最后一个箱子,从二楼房间出来时,就瞧见底下站着一排人,低头怯懦说着什么。 她当时心里微沉,便知道谁回来了。那人站的位置正好被栏杆挡住,时苒扶着楼梯吃力把行李搬下去,“哐当哐当”的,一下引得几个认错的佣人抬起头。 “她使唤你们干活,你们就乖乖听话?” 陆翡仿佛听见什么弥天笑话,轻冷发笑。 他背对着楼梯站,听见那动静,也听见她柔急喘息,吃力搬运的声音,偏就是不回头。 “用你们多年,不论待遇、薪资和劳工都给你们最佳,不过还是一群养不熟的狼。”他这话扯高了点嗓音,故意说给身后那细细的人听的,“正好,陆公馆最近也该换换血了。” 几个佣人闻声大惊失色,有许多都是年轻小伙小丫头,指着这一份工资养家。 时苒舔了下唇,手背将脸上汗抹掉,细细沉沉的嗓音:“陆翡,是我命令使唤她们帮我办事,他们帮我,也是看在你的面子……” 陆翡知道那话正中她下怀,这个心怀圣母的女人最看不得谁因为她受罪。 “看在我的面子?”陆翡听她的话,一下笑出来,“我跟你什么关系?” 时苒眼睛灼了下,低头舔了舔唇角,不理他顽劣的态度:“我的意思是,住在你家,我沾了你光,这样你满意了吗?” 她把行李吃力搬下楼,本就娇弱,咬牙往下搬运,娇白的小脸都憋成绯红色。 陆翡始终就这么静袅看着,眸光暗暗,当她从身边经过时,压低声说:“你沾我的光,我也沾了你的人,别妄想搬走了就能跟我一刀两断。” 他声音轻微,几乎是只有两人才能乔听见,可时苒还是不受控制红了脸,想起那几个不可言说的夜晚,她气愤咬唇瞪他,张张嘴想骂人,却又咽进肚子里。 “想骂我阴魂不散?不否认,我脸皮确实比你厚几个城墙。” 陆翡喜欢欣赏她受折磨的表情,越红,他越有成就愉悦感,指尖在她脸上拧一下时,时苒如惊弓之鸟弹开。 时苒恨不得拿行李箱碾在他脚上:“你不许再提那两晚的事,对谁都不许。” “不想我提也行。”陆翡俯身落在她耳边,“告诉我找到了哪边的好房子,嗯?” 时苒闭紧嫣然的红唇,水汪汪眼睛固执看他。 “你不说我也能查得到,不过等我查到,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他眸中燃起一丝兴致高昂的火焰。 时苒惊惶:“你这疯子,这是我的隐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在我这还有什么隐私?”陆翡笑容深意。 “……” 时苒说不过他这张灵巧的嘴,也不想他争辩那些事,“总之,以后你有事可以来学校的办公室找我。” “办公室不错。” 陆翡轻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什么,然后忽而低头,悄悄在时苒耳尖上咬了一口,“那过几天,差人给你送一张比较结实的桌子……” “啊!” 时苒吓得像受惊的小兽,拎着箱子往旁边一跳,愤然瞪他,“你这变态!” 她气得冲出门外,亏她早晨还为他感动了下,可方才他满脸戏谑捉弄的表情,分明就把她当猴耍。 看着车来车往,时苒紧咬着潋滟唇瓣,冲出房门时,却见一辆深蓝高贵的车子驶入公馆。 车子后座一位优雅的身形,隔着茶色车窗,时苒没看清那女人的脸,但应该不是江小姐。 她拎着箱子一时恍惚了下。 怎么她前脚刚走,后脚他就有客人了,还是个容貌不凡的漂亮女客人。 心脏某处被不知名的情绪蛰了下,很轻,却正中下怀。 时苒沉下脸颊,不知不觉,拳头竟已攥得很紧,她自己都未察觉。 坐车回到出租屋,沈如枫已经在楼下等她。替她搬上搬下地处理行李。 等两人把四个箱子拖回家时,已经快六点了。 时苒瞧着男人额头上一层薄汗,吐吐舌,表示谢意:“学长辛苦了。” “辛苦什么,你还好了,以前帮一些男室友搬家,还要连ps4整套搬过来,那才叫一个累。” 沈如枫温柔一笑,上下打量时苒,“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时间差不多,我们准备出发了。” …… 陆翡对走前的时苒笑眯眯一张脸,等女人离开后,他那表情像坐过山车似的,急转直下。 佣人们顿觉客厅氛围阴恻恻的,空气里,四处充斥着冷意。 “陆少……”一位小佣人怯懦上前,拿着几条毛巾,“这是时小姐用过的洗脸毛巾的浴巾……” 陆翡冷声打断:“都扔掉。” 既然她不想留任何痕迹地离开,他留下做什么? 搞得像他有多殷切等她回来似的。 “……是!” 好在不久,房门被一阵轻柔的铃声所击响。 佣人小跑过去开门,陆翡扯了下领带,脸色阴恻恻的:“今天不见客。” 很奇怪。 以前心情不好时,约上几个兄弟出去喝一杯就好了。 但今天他什么也不想做,不想喝酒,不想蹦迪,不想看那些男女亲热,只想一个人待在家里消磨时间。 什么都提不起他的兴致了。 “陆少,客人是一位自称龙小姐的女人。” 他脱外套的动作一顿,浓眉轻拧了下,又是她? “陆总。”龙婉傍晚来见他,特地换了身漂亮的小洋裙,佩戴精致古典风的纱帽,一双蕾丝手套衬得小手玲珑。 陆翡重新把领带系正,起身走到玄关,对旁侧愣着的佣人道:“都杵在这做什么?还不去拿拖鞋倒茶。” “不用麻烦了。”龙婉连忙柔柔开口,顺势又低头扫一眼地上的鞋子,有一双女士拖鞋。 她眼神低低扫过,装作没有看见,红唇扬起笑意,继续说她的正事,“冒昧来访,陆先生,我朋友新开了一个还不错的饭店,想问问你,要不要来一起吃饭。” 陆翡神情犹豫了下,对上女人盈盈期待的视线,他敛眸:“在什么地方?” “桃花里。我正要开车过去,正路过你家,就来问问你。怎么样,是你喜欢的粤菜餐厅,我朋友几个跟你一样,有设计公司的老板,也有几个和警署调查员有关的人,我觉得你应该都能聊得来。” 像她这样手段人脉广的,要追求一个男人,自然要用最对胃口的方式。 龙婉早就调查过陆翡这几天见过的人,大多都是她所谈及的这两类人。 陆翡本不想去,此刻却来了些兴致。 尤其王总忽然行踪不明的事,惹他很是好奇,去探探消息也没好,反正他这几日无聊。 “那龙小姐先在车上等我,我换身衣服就来。” 龙婉微勾笑容:“请便。” 眼见陆翡转身离开,龙婉朝着一直朝她打量的佣人温柔颔首。 她装作观赏家里装修的表情,实则在仔细搜刮每个角落,寻找女人的踪迹。 奇怪的是,虽然地上有双小码的女士拖鞋,这里却不像有异性居住过。 龙婉从父亲那听过,陆翡虽然在榕城是个风流倜傥的形象,但他从不乱碰女人,更别提带回家归宿。 她还听说,陆翡十多年前曾有一个相知相识的青梅竹马,比他大上两岁,只不过现在已经香消玉殒,死因不明,陆翡一直在调查中。 龙婉眼角绽出一丝凌凌的冷光,她有种冥冥直觉,若真想拿下这个男人,就得从这个青梅竹马下手。 …… 时苒在榕城生活二十余年,还是第一次听说桃花里开了餐厅。 这里原本是著名的3A景点桃花林,最里面有温泉沐浴,谁能想到这林子里竟还开了一个粤菜餐厅,坐落在茂密的花树之间,风景宜人,特别适合捧一杯酒,与三两好友约在露台赏景用餐。 沈如枫开车载时苒到饭店前停下,一眼参透她新奇打量的表情,笑说:“这家店新开的,很早之前就在公众号微博上打过广告,能在桃花里开餐厅,家里没点关系是不可能的,毕竟是国家级景区。” 时苒若有所思地点头,一仰头就瞧见悬挂在饭店门匾上的恭贺开业,几个鲜红的大字,尤其明显。 “哟,这不是柳敏衫吗?”沈如枫刚把车子停好,便瞧见站在门口打电话的女人。 她穿着身墨蓝色的旗袍,肤白貌美,像店庆模特一样站在那,搔首弄姿。 遇见哪个西装革履的俊男走过去,还不忘摘下墨镜抛个媚眼。 那是她们大学时期的三大校花之一,分为清纯,温柔和美艳三个派系,柳敏衫无遗属于后者。 这女孩从小家境倒不富裕,不过凭着出彩的相貌,找的男朋友一个比一个有钱,脸上用的身上穿的从不缺名牌。 “她现在还有男朋友?” “肯定有。” 沈如枫扫一眼,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应该这次也要带来吧,她在群里点名道姓了要加一把椅子。听说是个事业有成的富商,30多岁,有钱程度,是你我想象不到的……只不过这种男人、这个年龄,你懂吧,是有家庭的……” 时苒忍不住张了张嘴,只是讶异,与自己同年龄的女人,竟然都走到这个地步了。 她记得自己当时不大喜欢柳敏衫,因为这女人追求过洛扬。 洛扬越不理睬她,柳敏衫越是缠得来劲,用自己前男友送的名牌手表去讨洛扬欢心,这是时苒最看不起她的一点。 不过现在和洛扬分手了,她对柳敏衫也没太大敌意。 “她这种女人我们见多了,你未必适应,要觉得跟她相处不舒服,你在饭席上可以跟我说。” 时苒浅浅一笑,“好。” 饭店大堂栽着一棵巨大的桃花树,不知用什么方式,在室内养殖得花朵饱满,绿叶鲜嫩,不少客人都慕名这棵树前来拍照。 时苒打量四周环境,鲜明大气,厅堂如同殿堂般高贵富气,不愧是能拿下3A景区饮食的大财阀。 包厢里,一桌9人已经到得差不多,沈如枫和时苒是最后进去的。 时苒进屋时,整个屋子都寂静了下,然后爆发出一阵欣喜又惊异的声音:“时苒?” 班长晓甜第一个站起身,热情笑着拉住时苒:“苒苒!你不是从不参加我们聚会的吗?以前喊你,你都没来过,简直了,我以为你跟我们的感情都淡了呢。” 她是个乖巧温和的女孩,满心读书,文雅安静,时苒听说,她家人给她找了个不错的事业单位。 大家对时苒的出现开始议论纷纷,因为是饭桌上的新面孔,大多都是褒义的夸赞:“就是啊!不过这么几年过去,大家都变老了,感觉苒苒还是这么小小一只。” “必须的,人家单位好着呢,小学教师,成天和孩子们在一起,能不年轻吗?” “好是好,就是太忙,都没空跟我们约约饭。” 这时,人群里冷不丁飘来一句阴嗖嗖的话:“你懂什么?人家恋爱中的少女,只跟自己男朋友玩,闺蜜朋友都是屁,只有寂寞了才会找着玩。” 场上顿时静寂下来,一桌人都陷入阴沉的旋涡。 时苒微笑的表情也僵了下,她无声攥紧苍白的十指。 看向斜对面,正用荧光指甲油手指玩手机的柳敏衫。 来聚餐前,组织者沈如枫跟大家伙都提过醒,时苒刚刚分手心情不好,所有人都不许提“洛扬”两个字。 毕竟那是校园里最引人注目的一对,如今鸾凤纷飞,昔日甜蜜都成了惘然,连他们都忍不住失落感叹,更别提当事人有多难受。 大家都心知肚明地不提,可忘记了,这饭桌上还有个跟时苒视若仇敌的女人存在。 柳敏衫见时苒不回答,终于肯高抬她的贵眼,看她一眼。 时苒果然如大家所说的那样,几乎没什么外貌上的变化,头发留长包裹着小巧玉嫩的脸颊,睫毛与生俱来的卷翘浓密,特别是那双澄澈乌黑的眼睛,柳敏衫特别讨厌,最会装纯勾引男人。 她究竟用什么护肤品保养得这么好,扎个辫子穿上短裙,说她是高中生都信。 柳敏衫自然不会在明面上说,低头轻轻拨弄指甲:“时苒,你说对吧,平时联系你都说忙,怎么,现在一分手就有时间了?” 时苒脸色微白,却也料想到这个局面。 沈如枫忽然“哐”一声将椅子拉开,贴着时苒身边,本就正气的脸颊,皱起浓眉时更加严肃厉然:“柳敏衫,今晚给你上多少扎才堵得住你的嘴?” 柳敏衫轻勾红唇,挑着纤眉,欣赏自己的五指:“我今天不喝酒,等会男朋友要来,不能喝,晚上我要开车呢。” 继而她又笑说:“倒是你,沈如枫,都快30岁了,还开着你爸那辆小Polo呢,这几年你都在干什么呢?以前学习那么好,怎么没赚到点钱换辆好车开开?” 后来时苒才知道,柳敏衫敢在大家面前这么狂的原因。柳敏衫男朋友跟老板是朋友,这个包厢是他定的,连费用都全包了。 沈如枫脸上抽搐两下,阴恻恻地回了句:“开什么车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坐稳你兰博基尼的副驾驶位就行,别一个不小心翻车。” “早就换了,兰博基尼呀,那都是穷人的座驾。” “……” 时苒抿了口淡茶,忽然清凌凌地开口:“穷也好,富贵也好,不偷不窃,不争不抢,自己挣来的才最安心。” 不偷不窃这四个字跟钢针似的,一下扎到柳敏衫的心里。 在座都心知肚明,成年人的暗示不用太多。 “你什么意思?谁偷了?”柳敏衫话一出口有点冲,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激,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她旋即不屑笑了下,“这世界上就是太多像你这样想法的人,才会有这么显著的贫富差距,穷人都是安于现状,只有富人才会更富。” 眼见气氛更加剑拔弩张,一个戴眼镜小伙起身调节气氛:“好了,大家就别说这个穷富的事了,我最穷,行了吧,我现在多块,连明天吃饭都成问题。” 沈如枫笑,他跟这小伙子比较熟悉:“你怎么混到这个地步了你?不然我先打给你50,明年你连本带息还我就行。” “我去你的,50块你还收利息,滚吧。” 第220章 我不能跟他在一起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起来,气氛又顿时变得热络。 时苒低头拢了下头发,随他们一起笑,却忽然对这顿饭没了胃口。 身穿桃花旗袍裙的服务生盈盈端菜上桌,绣着桃枝纹样的屏风后,一曲缠绵蜿蜒的琵琶调传来,意境优美宁静。 用餐席间有人道:“这家店真不错,还有免费的音乐听。就是菜式少了点,盘子那么浅,几筷子就没了。” 柳敏衫轻拭唇瓣,语气带着轻佻蔑然:“像这种高档酒店的菜品,讲究精致,不讲究数量,跟街边脏兮兮的土家小馆当然不同了。” 场上气氛又有点冷,沈如枫放下酒杯冷眼道:“大家同学一场,你也不必每回吃饭都这样吧?” 柳敏衫轻轻拨弄着长发,一副有恃无恐的表情:“我就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看不惯我的话,出去就是,反正今天多加一了把椅子,本来就挺挤的。” 沈如枫隐忍她许久,一时有些忍不住发作:“你说什么?” 时苒立刻从旁边拉住他,摇摇头:“学长,你冷静一点。” 沈如枫与时苒对视,眼神温和了些,怒气一下平息。 柳敏衫一眼参透,笑着说:“沈如枫,我说你平时那么怂的一人,怎么今天胆大包天敢跟我吵呢,原来是有人在旁边啊。” 桌上几人纷纷朝沈如枫这望来,然后各自怀心事地低头吃饭。 班长晓甜敲了敲杯子道:“苒苒漂亮努力,人性格也好,谁追求都不奇怪的。” 柳敏衫瞪一眼晓甜,却出乎意料的没再说话。 用餐中途,时苒与沈如枫一起离桌去洗手间。 出来时,沈如枫就站在洗手台前等她。 头顶柔灯照映下,他眼神温柔又歉意:“让你不舒服了,抱歉,我就不该带你来。” 时苒洗过手,轻轻擦拭着手指,“没关系,见到大家挺开心的。” “你多跟晓甜聊聊天,柳敏衫不敢呛你们的。她爸是政府机关的,听说,柳敏衫那男朋友做生意都要拜托晓甜爸爸。” 时苒恍然:“所以刚才柳敏衫才没敢跟晓甜回嘴啊。” “嗯。” 随沈如枫走回去,时苒才发现这场同学聚会,就像一张名利网,表面大家都笑呵呵,细看这其中层次级别不少。 忍不住心里感慨,都说校园时光是最清纯值得怀念的时代,如今总算明白这道理。 回包厢的路上,她们遇到几个服务生,正在走廊上匆忙小跑。 几个旗袍妹妹在轻声道:“还不快点,人都来了!” 时苒停下脚步,侧身给她们让道。 “看这阵势,应该是有大人物来了。” 沈如枫瞧着走廊尽头,稍一耸肩,“是听说今晚鸿门包厢有几个特别知名的老板要来。” 回到包厢,饭菜用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在猜测着甜品什么时候上时,忽然,门被打开。 一位身形一米七左右的西装男走进来,他看模样岁数不大,两鬓却泛灰,一身行头便知昂贵不菲,那件西服时苒见陆翡也穿过。 那西装男端着一盘甜点,神秘兮兮地走上桌:“让大家久等了,甜品来了。” “阿城!” 柳敏衫眼睛顿时亮起,一下从桌边跳起来。 方才还咄咄逼人,见到这男人就像只欢欣的雀儿,扑过去一把抱住他。 “哎哟,小心盘子要掉!” 男人笑着把女人搂在怀里,将甜点放下,低头深深吻了她一口。 他掌心托在她臀腰处,捏一把,哑声说:“几天没见,小腰宽度见长啊,嗯?” “讨厌你!哪有你这种男朋友,一见面就说我胖的。” 柳敏衫蹭着男人鼻子撒娇,也不顾旁边有同学看着,那如胶似漆的模样,就是有段时间没见了。 那男人低头一笑,在她耳边说着:“胖点好,肉多吃起来才香。” 柳敏衫心头荡漾,依偎在男人怀里轻声嗔着:“大家都看着呢。” 这话似乎提醒到他,男人正了正色,扫一圈桌上的人们,面带商业化的微笑: “打扰你们尽兴了,大家吃得都还好吧?有什么想加的菜,直接喊服务员上就行,报我的名字。” 时苒瞧着这男人,确实是人模狗样,手腕上一只阿玛尼金表,无名指上的金戒指闪耀发亮,全然一副暴发户模样。 几个男同学起身端酒:“城哥谢谢了,今晚破费了,留下来喝几杯呗,这都是好酒。” “那我就不客气了,大家都一起喝,一起喝。” 那男人扫一圈在场,吩咐旁边小妹把大家的酒杯都满上。 “我就不用了。”时苒没忘记之前在酒吧醉不成样,现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有几个男同学喝多了,朝她调笑:“苒苒,东道主都来了,你还不敬几杯说不过去吧,杯里的酒没见底,不许放下啊。” 时苒有点尴尬摸着耳边发丝,不然就豁出去一口闷算了,大不了等会早点走。 正想,却突然横空伸来一只白皙温润的手,拿了她的杯子,转到她没喝过的那一面,仰脖一饮而尽。 时苒睁大眼睛的同时,包厢里传来震耳欲聋的起哄声。 “什么声音?” 龙婉与陆翡正在服务生的簇拥下路过包厢。 忽地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 身穿西服的酒店经理道:“这桌同学聚会呢,稍微吵了点,龙小姐如果介意,我去跟他们说说。” 龙婉温和露笑,就算有不满,也不表现在陆翡面前:“同学聚会,好遥远啊,不必打扰他们,难得尽兴,你说对吧。” 她侧头盈盈看向陆翡,期待无比。 其实从上车到现在,大多数只有龙婉在说,陆翡陪在旁静静听着,时不时给一两句疏淡的回应。 他的心思明显不在她,也不在吃饭身上。 却不料此刻,陆翡在那间包厢门口停了步伐。 虚掩的房门内,不断传来各种各样的起哄声:“哎哟!沈如枫,你说说你,处心积虑多少年了?五年、十年,真苦了你啊!” 而被起哄的两人,低头红着脸坐在一起,连拘谨不安的姿势都一样。 透着房门微敞的缝隙,陆翡看见那女人嫣然嫩红的脸颊,鹅蛋小脸边的头发都跟着害羞,细细地出声:“你们别说了,别闹了。” 听起来像小猫挠的声音,那么抓人心肺。 被人那样说,她偏就一点也没恼意,也不愤怒。 与面对他时,完全是两幅面孔。 陆翡觉得刺眼,阴鹜的眸光席卷走他身上所有温度,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忍不住握住。 都忘记去想,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此时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掀翻所有桌子,堵住那几双闹腾的嘴,把她带出去。 这种狠意,陆翡只有在气到昏头时才有。 “陆少?”龙婉见他脸色阴黑,小心走近他,轻唤了一声,才把男人思绪拉回来。 他面颊沉冷浸了寒潭般,薄唇提起一股气,没理睬她,径自阔步朝前走。 龙婉有点莫名,怎的就突然生气了?她连忙提着裙子,踩高跟鞋跟上去。 一帮人闹腾完时苒与沈如枫,把两人脸都弄得尴尬后,又转而去灌蒋城的酒。 “行了行了,你们这群小年轻真是,我等会还有饭局呢,酒就留着你们自己喝。” 柳慧衫一听,娇笑的脸庞一层失落:“啊,你不留下陪我啊?” “哪有时间陪你,晚上还跟朋友吃饭呢。” 蒋城摸摸女人的脸颊,低头亲了口,“乖,等下周女儿过完生日,就来陪你。” 柳慧衫眼睛落下来,却也只能点头:“那好吧,下下周你要好好补偿我。” “必须的。” 松开柳慧衫离开包厢,蒋城走进男厕所整理了下妆发,表情阴冷地走出去,进入包厢。 彼时,包厢里几人在打牌。陆翡一进门就被拉上桌打牌,正碰上他心情极差,打牌情绪暴躁,也不管自家队友,直接一通全部赢光钱。 与他对桌三人都纷纷抱拳:“果然是榕城赌王,名不虚传,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蒋城推门进来时,牌桌旁的人都起身:“老蒋,就等你一人了,干啥去了?” “老蒋的人在隔壁同学聚会啊,肯定过去跟情人腻歪呗。” 蒋城笑了下:“别乱说话。” 他抬头扫一眼在场,与陆翡阴漠的表情对上,一脸恍然的表情:“我记得好像在新闻报纸见过你,是陆氏的陆翡少爷吧?听说最近公司开得很不错啊,恭喜恭喜。” 蒋城露出笑容,走过去跟他握手:“你好。” 陆翡与他礼貌性握手,“旁边那包厢里同学聚会,蒋先生很熟?” “哦,我女朋友在里面,里面都是她的大学同学。” 陆翡低头摸了下鼻子:“刚刚路过,看见里面在起哄。” “那个啊,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正常,吵到陆总了?” 陆翡薄唇紧了下,她怎么突然想着要去同学会了?以前从没见她去过。 尤其,最近她跟洛扬刚刚分手,怎么会挑这个节点去参加同学会? 陆翡淡笑摇头:“没有,上座吃饭吧,时间不早了。” 他明明是龙婉带来的人,几次大赢的牌局就摇身变成主人般,桌上边吃边聊,没两句就围绕着陆翡和龙婉转。 有人起身给龙婉夹菜:“婉婉,你也真是,认识陆总这么大一人物,也不早带来跟我们认识。” 龙婉低头娇笑,转而把碗里的菜夹给陆翡:“我跟陆少也是最近因为爸爸跟他有合作,才认识的。” “龙总啊,他还是那么喜欢挖掘新鲜血液,在圈内这样初心不改的人,已经都不多咯。” “罗总谬赞,我爸之前还说要找您合作呢。”龙婉露出微笑。 “那随时啊。” 这位罗总留一脸络腮胡,小眼睛厚镜片,看起来十分健谈,“对了,你们听说了吗?那位有名的王总失踪了,有24小时了吧,一直没消息。” “这事我听说了,神秘失踪,怪吓人的。你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现在一点踪迹都没有,连监控都没拍到去哪了。” 陆翡低头慢悠悠吃饭,耳朵灵敏地听着。 龙婉夹的那几口菜,他静静搁在盘子里。 “对了杨局,你们最近没在调查这个案子吗?” 被点名的那位局长淡淡抿了口酒:“你们消息还挺灵通,这案子还在调查,对外保密的。” “哎呀,保什么密啊,大家都是朋友,都好奇着呢,说来听听呗。” “放过我吧,多灌我几杯酒都行,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们,一切还在调查中,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无,生还的可能几率很小。” 场上顿时寂静下来,仿佛有阴森森的冷风从后吹过,就连包厢里的琵琶声都像阴间的音乐。 一圈聊下来,陆翡大概了解了场上人的身份。 别看那络腮胡男人小家子气,他是一家著名设计公司的老板,还有这位警查局长,对他未来的帮助也不小。 此次行多少是有收获的,只是他吃饭心不在焉,脑子总想着不远处包厢里被起哄的两人,忘不掉时苒那满脸娇红低头的表情。 同学里有不少上班族,大家结束得很早,没到10点就陆陆续续有人走了。 沈如枫低声问时苒:“时苒,我……我们也走吧,我好难受啊,真的。” 因为被起哄的事,从沈城离开后,沈如枫一直被大家疯狂灌酒,再好的酒量都受不住这轰炸。他白皙的脸颊布满酡红,清黑的眼底一片血丝,深深凝视着她。 时苒连忙把他扶起来:“难受?要不要去厕所吐一下?” “好,那你先陪我走,我们回家……”沈如枫哼哼着,皱眉一脸头晕的表情,好像真的很难受。 跟桌上剩余的同学打过招呼,时苒扶着沈如枫离席,男人身形消瘦,骨架却很大,压在时苒身上,她吃力地扶着,走几步就要靠在墙边休息。 到男厕所,沈如枫已经烂醉如泥,实在连站都站不住,还捂着小腹,身体一阵阵的抽搐:“苒苒,我难受……想吐啊……” 时苒也见不得他这样,尤其他这样难受还是因为帮自己挡酒:“到厕所了,你进去吐吧,我在外面等你。” 沈如枫捂着额头,痛苦低声:“我……迈不动步子。” 时苒见他双腿发软,只有自己用力扶着才能勉强站起身,他又难受得紧,随时都能吐出来。 她沉沉抿口气,左右看看,除了偶尔匆忙走过的服务生,周围静寂无人。 时苒豁出去了,反正这里没人,她闭着眼睛扶沈学长,进男厕所吐一下就出来。 “学长,你振作一点,我扶你进去。” 时苒慢慢把男人扶进去,这还是她第一次进男厕所,眼睛始终低垂着不敢看上面,只敢盯着地上瓷砖:“学长,你快点进去吧,我……我在外面等你。” 沈如枫睁开眼睛,迷糊地扫一圈四周:“苒苒,这里是男厕所,你怎么……” “我这不是扶你进来吐吗?你快点吧,我先出去……” “等下,苒苒……” 沈如枫从后面拉住她,掌心握着她的手腕,一股滚烫炙热的感觉在皮肤上绽开。 时苒脚步顿住,紧闭着眼睛,始终没睁开,她轻轻挣了两下没摆脱开:“沈学长?” “苒苒,我其实,我这个人……” 沈如枫手指力度紧了紧,指节微微泛白,声音听上去,在努力从清醒的意识里组织语言,可惜失败了。 他舔了下唇角,重新认真地说:“其实你也能看得出来,其实从以前,第一次在学校门口见到你时,我就喜欢你了……” 沈如枫说着,忽而低头笑了下:“只不过当时,你跟洛扬的眼睛里都只有彼此,我一点机会都没有……你们在一起多久,不管幸福、甜蜜、痛苦还是难过了多久,我就等了多久。” 时苒身体微微僵在那,谁能想到进了男厕所后,沈如枫会来这一出。 她一时有点懵,微微张着粉唇木在那,又不敢睁眼,又挣扎不掉:“不是,学长……” “而现在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很高兴,所以我带你过来吃饭,我想向大家都分享我的喜悦。” 沈如枫忽然加重了力道。 说着说着,喉咙里竟有几分哽咽,就像被自己几年的等待所感动了,不断深呼吸,平复心情,“我喜欢你,时苒,真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学长,你……你先松开我。”时苒耳朵发热,知道他后面想说些什么,匆忙开口打断他的话。 沈如枫靠在洗手台上,西服外套都湿了大半,他喘息着额头汗水涟涟,忽然睁开眼睛,敏感地凝视她:“苒苒,你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没有。”时苒心间一抖,下意识摇头否定,“我只是……” 沈如枫悄悄喘了口气,就连喝醉时,嗓音都那么温柔替她着想:“苒苒,你有什么难言之隐,都可以告诉我,还是已经有人在追你了,你现在举棋不定?” “也没有,只是,有个人情要还,怎么都还不清……” “什么人的人情?他对你死缠烂打吗?” 时苒想起陆翡那张阴沉的俊容,心脏轻颤,“倒也不算……我跟他之间的事有点复杂,各种关系纠缠在一起,很乱,但我心里又清楚,我不能跟他在一起,他太专横霸道,对我又各种管教,我实在跟他不合适……” 她话音未落,忽然,洗手间门外响起一道清冷愠怒的质问:“那谁跟你合适?” 第221章 不可理喻也给我受着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时苒吓一跳,如烫手山芋似的,把身后男人的手甩开。 睁圆眼睛,不敢置信看着面前阴气沉郁的一张脸。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时苒摸了下自己的脸颊,滚烫发热的,莫非她也喝醉出现幻觉了? 一定是这样…… 她迷迷糊糊抬起手掌,落在陆翡的脸颊上,揉捏搓动,惊讶地睁大眼睛:“不是我喝醉了,你真的来了……” 沈如枫艰难睁开双眼,视线与陆翡对上时,被那阴沉的眸光所冷到。 他下意识把时苒抓到身边,用手臂护着她:“苒苒,他是谁啊?” 时苒揉着太阳穴,还没从震惊中回神:“他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债主……” 陆翡一个猛力就把女人硬拽到怀里,时苒额头磕到他泛着寒气的肩上,差点没把她疼出泪来。 身体就以一个羞耻的姿势,整个趴在他身上,她想动都动不了。 沈如枫头晕目眩,但意识还是有点清楚的,他见时苒被欺负,身体又充满力量了似的,从地上吃力站起来:“不是,你放开她!” 他使劲力气,拿起洗手台上一只花瓶就要朝陆翡砸去。 陆翡眼神微厉,拥着时苒闪身避开。 花瓶在身后的墙壁上碎裂开。 “学长!”时苒听着那声音,身体一震,惊惶地回头看她。 沈如枫咬牙,脖子上青筋爆出可怕的力道:“苒苒,你别怕,我马上就来救你!” 陆翡咧嘴冷笑,掐着时苒腰部的力度一紧,她只觉身体要碎在他手里。 知道陆翡这人一生气,力气难以把握问,把时苒这样紧紧扣在怀里,也不知是失控,还是故意为之。 陆翡寒冽的嗓音不善:“救你妈,嘴挺会说,试试你有那个能耐?怂货。” 沈如枫再温文尔雅,也顶不住几句话将自己尊严扫地。 尤其在心爱的女孩面前。 他嘴角狠狠抽搐着,脚步往前一劈,攥着拳头却不敢上前,不怕打陆翡,倒是怕伤到他怀里那女孩。 陆翡紧着时苒的肩膀,眼底尽是挑衅火焰,“怎么,让你一拳还不敢下,你比洛扬还怂,难怪能憋屈十年。” 沈如枫酒醉来劲,脸色深红地瞪他:“你以为我真不敢打你?放下时苒,我们堂堂正正比试,别只会嘴上逞能!” 时苒眼看学长摇摇晃晃连站都站不稳,更别提要出手打架,他哪是陆翡的对手,时苒急得吼他:“陆翡,你行了!不许出手!” 她那一记吼还有点管用,陆翡本在气头上,下意识遵从她的话,收了拳头。 他冷脸攥她的腰,“怎么,他砸我一个花瓶,我连手都不能还?世上有这个理?” “你给我闭嘴。”时苒用凶巴巴眼神瞪他,眸里明艳的火光,真在生气,陆翡拳头也只敢捏一下,竟真就听话不动。 沈如枫眯着眼睛,手伸向时苒:“苒苒,你过来,到我身边来……” 时苒喘口气,还好除了摔碎几个杯子,场面还不算太糟,“学长,你先冷静一点,消消火气,这位是我的朋友陆翡,他也在这家餐厅吃饭,大家彼此喝多了,都谦让着一点。” 不知是否被怒火烧得,沈如枫的脑袋变清醒了些,拧眉抬头看着神情阴冷的男人:“你朋友?你怎么会有这么粗鄙的朋友,见面就对你搂搂抱抱,还口出狂言……” “搂搂抱抱怎么?难道像你,支支吾吾不敢表白的怂货?” 陆翡忍不住插一句冷讽,手臂勾着时苒肩上,冷笑着宣誓主权,“真不好意思了沈先生,等了时苒十年,恐怕得再等等。” 沈如枫的怒火又燃了起来,愤怒跳脚:“你说谁怂?你嘴巴放干净点,我警告你,你流氓强占是犯法的,我可以马上去警查局告你!” 陆翡愈发张狂:“沈先生,我没听错吧,你要告我?” “你们都闭嘴!”时苒真的听不下去,这男厕所人来人往的,都驻足看这场好戏,他们是要把脸在全餐厅丢光才心甘情愿吗! 两人都停住声音看向时苒。 她冷吸口气,头疼欲裂,嗓子都已经喊劈了。 时苒扶额,松开陆翡的手往后退一步,“学长喝醉了,我要先送他回家,你自便吧。” 但时苒没这么想,她只是觉得学长是因为自己喝醉,他们家又挨在一起,一起回家是理所应当。 可对陆翡来说,她这句话,等于直接决定两个男人谁胜谁负。 男人俊容顿时覆满阴恻,他拳头紧了些许,薄唇如寒川:“你是他谁,有什么义务送他回家?” 时苒不想跟他说太多:“学长今天帮了我很多……” “我可以找人开车送他回去。”陆翡不容置喙攥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近到怀里,“大晚上跟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回家,像什么样子。” “陆翡你松手!你好意思说学长,你比喝醉的学长还危险,松手……” 男人最忌讳被拿来比较,尤其被拿来跟一个弱鸡男比较,还比输了。 陆翡身侧的拳头拧紧,直接把闹腾挣扎的女人拎起来,不由分说扛上肩膀:“你再给我说一句试试!挑衅老子底线,给你点好脸色以为老子好说话!” 时苒身体一下腾空,尖叫要挣扎,屁股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她直接被扛出去,发现小季就站在外面。 “苒苒!臭流氓你放苒苒下来!”沈如枫血红眼冲出去时,小季即刻上前挡住,一张笑面虎的脸,“沈先生,请你冷静一点,我奉陆总之名送您回家,请把地址给我。” 时苒被扛着出去,引来一路嬉笑围观,指指点点的议论。 她脸皮薄,咬牙恨极了这个让她出糗的男人,细细双手捂着脸,试图把五官都遮挡住。 幸好她同学们还在包厢里吃饭,否则她这样被一个男人扛在肩上带走,别人会怎么想她! 等男人阔步走出饭店,饭店距离车库还有一段距离,时苒平息了会,又开始挣扎:“陆翡,你可以了吧,放我下来!” “啪!”一声,得不到回应,屁股上就结实挨了一道。 时苒痛得面色狰狞,气到头顶冒火:“你干什么!” “啪!” 时苒咬紧嘴唇,士可杀不可辱,她被控制在他肩膀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这个暴君凌辱! 一路闹腾被他扔回车上,躺在冷冰冰座位上,时苒再没有力气挣扎,像海滩搁浅的鱼,张着粉唇,仰脖子不停地喘息。 她的衣服扣子在挣扎中被解开几粒,雪纺的衬衫往下掉,露出白皙奶色的锁骨,暗光之中反而更衬显那魅力。 陆翡迎着后视镜看一眼,便觉喉结发热,他把领带扯下来,发泄似的扔旁边。 “你几岁了,陆翡,你有没有点意识,学长都已经醉成那样,路都走不动,你还乱发脾气……” “你知道吗,学长以前就有心脏病的,今天喝了那么多酒,我就怕他身体不行……” “而且,学长帮了我很多忙的,他晚上帮我顶了一杯酒,结果今天就被他们灌酒狠狠整了一通,你说我能不照顾吗?” 回了点力气,时苒便在后座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陆翡一开始拧着眉头当没听见,用力踩油门宣泄不满,但她还越说越起劲,几句话离不开那两个字,他便恼了,把车子往路边一停:“你再提那两个字试试?” 时苒莫名又被他凶了一下,侧头时,男人视线幽幽如野兽般冰冷,刺着警告她。 她舔下嘴唇,压着嗓音说:“我提学长怎么了,本身就是你行为幼稚,还莫名其妙生气,你这个人就是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也给我受着,下午迫不及待拉箱子从我这搬走,晚上就去找学长谈心谈情,你想这一刻多久了?” 陆翡双手死死扣着方向盘,这时满胸腔都是火气。恨不得用踩油门,在路上飙车,感受速度的快感,愤怒就追不上他。 “我没有。”时苒努着嘴,想从车后座爬起来解释,“我搬家是因为我不想跟你多纠缠。” 提到“纠缠”二字,像点燃他脑海里某个有趣的记忆,“我以为你早忘了是谁被我在洛扬的房间隔壁压了又压。” 时苒涨红了脸,羞耻于他嘴里带笑的每个字眼,尤其“洛扬”两个字让她心里一痛,但同时又想起那痛感以外的欢愉。 “你少提那事……”她两腿间到现在还疼,“我跟你什么关系,又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光彩事……” 陆翡品着她的话,轻轻冷笑反问:“我跟你什么关系?” 时苒咬唇脸颊一红,这话被他问出来,总有股令人羞耻的暧昧。 “……什么什么关系,普通朋友。” 陆翡手指点着方向盘,食指轻轻点动:“坐过来。” “啊?”时苒迷蒙地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翡眼波深沉不动,几丝黯然在瞳眸里:“坐过来,我听不见你讲话。” 时苒觉得他人不对头,那沙哑的语气明显不像想做好事的,双手抓紧座椅边缘:“我不过去,你开你的车,我在这挺好的。” 陆翡“哦“了一声,尾音旋旋绕梁,慢悠悠解了安全带:“你不过来,那我就到后座,位置更宽敞。” 他作势长腿要迈到后座,整个危险的身子已经要倾过来,时苒咬唇往旁边躲,手拉车门,被这个混蛋变态锁起来。 男人到后座直接把她搂入怀里,强势且用力,手指捏着她下巴细细,俊脸下埋作势要吻。 时苒尖叫推开他,往旁边躲避,他不偏不倚吻到她耳垂上。 “陆翡,你你喝醉了,你放开我,这里是大马路上!” 她声音颤抖,心脏咚咚地跳,他们贴得这么近,她知道他也感受到了。 “普通朋友?我可不这么认为,我对普通朋友不想这样。” 他薄唇厮磨着她的耳朵,炙热蛊惑的嗓音,把她拉进深潭沉溺、无法呼吸,“你说这叫什么?” 她低头躲开,“这叫、叫你精虫上脑,色心大起……” 往上仰脖子避着陆翡,他便俯身吻她的下颌,蜻蜓点水,绵长细腻:“每回见你都这样,是不是该考虑下你自己的原因?” 时苒扭着身子要逃避,哭腔哼哼:“还怪我,你有没有道理了,我又没有逼你这样……” 他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俯身试图吻她的唇:“真不愿意跟我这样?” “不愿意。” “嫌我技术不好。”他做着猜测判断,捏住女人的下巴,逼她直视着自己。 时苒一下哑声,眼角沾着点泪珠,木木地看着他。 陆翡又试探性地问:“还是嫌我不够高,长得不够帅,对你不够温柔……” “……” “总得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不愿意,我哪里让你不喜欢。” 时苒别过头,他这样认真,她反而又很不习惯。这些问题,她从没考虑过,因为在他身上,都不成问题。他很高也很英俊,不管在平时还是床上都足够体贴温柔。 “都没有。”陆翡读着她脸上的表情,她白净小脸像一面镜子,直接映射着心里所想,“那到底为什么不能跟我在一起?” 时苒惊然睁大眼睛,身体有反应地颤了下:“在……在一起,你指的是。” 他轻笑,扣着她的十指,低头细细吻过每一根纤细,深深注视着她越来越化成水的脸庞。 他知道,她也是喜欢自己的。 只是这段时间的变故太多,叫她没办法正视自己的心,没关系,他可以慢慢引导,慢慢让她发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轻轻呢喃,眼底柔情足够把她眼底的冰山暖融:“我指的是,把你外面的学长,学弟都扔掉,甩掉,一个也不许理,不许要,好好跟我过日子。” 时苒唇瓣颤抖,手指软软无力被他捏在掌心里:“你你这是霸道强权,我连男性朋友都不能有……” 陆翡笑了,“交朋友可以,但我与你这种关系的‘朋友’不行。” 末了,等她没了声音,又有点心急地问:“好不好?” 时苒咬紧红热的唇,他侵略的气息无处不在,叫她怎么说……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陆翡忽而又没由来一阵恐惧,害怕听见她的回答,用手捂住她的唇。 “……唔?” 他手掌几乎能覆盖住时苒的半张脸。她就那样睁大眼睛瞧他,满脸的不解疑惑。 陆翡垂下眼帘,俯身撑着起来:“我送你回去,把你家地址给我。” “……”时苒看他灵活的打开车锁下去,叉着腰在车边站了会,侧头时一根星火在唇间发颤。 时苒隔着窗户看他孤寂的背影,下巴轻轻贴在手背上,就那样静静注视着他,直到抽完整根的烟,扔进垃圾桶。 陆翡掸了掸衣襟上掉落的烟灰,转身要拉车门,与她硕大的黑眼睛对上。 他失笑,拉开驾驶座的门,淡笑的声音飘进来:“怎么,刚才没亲够?” 时苒沉着脸赌气,把头探下去,用外套蒙住脑袋睡觉。 “地址在哪?” 时苒侧过身:“你放我到旁边的公交站就行。” 陆翡脸又顿时冷下来,刚抽烟压下去的怒气又涌了上来。 这时突然手机来了条微信,小季发的:陆总,刚刚送人到家了,不过,您带时小姐回家了吗?跟您说啊,好像时小姐最近租的就是沈先生的房子,就在沈先生家楼下。 陆翡视线一个字一个字地扫过,呼吸慢慢凉沉下来。 他拳头硬了些,转头对她的语气却是轻笑着:“九月公寓是吧。” 时苒眼睛睁大,警惕地竖起视线看他。 陆翡隔着镜子的眸色深邃,把车子往道路上一甩,踩着油门使劲冲刺。怪不得,他说怎么平时从不参加什么聚会的她,今天什么心情去的呢,原来,房东就是老同学啊。 他哼笑一声,他不信世界上有那么多巧合,所以到底是哪一方的别有心思? 时苒好不容易在他等红绿灯时站起来,脑袋凑到驾驶座:“你怎么知道,你又派人查我跟踪我?” “我想知道点什么还不容易。”陆翡胳膊淡淡搭在方向盘上,颇有种羁野少年玩世不恭的感觉。用力一踩油门,不带怜香惜玉,直接把时苒甩到座位上,继续往前开,没几分钟就到了公寓。 车灯往前亮,时苒便看到站在公寓楼下,支撑不住身体,趴在花坛边呕吐的沈学长。 她脸色一惊:“学长!” 伸手开车门下车时,却不想驾驶座的男人动作更快,下车时,长腿直接挤过来,大掌凌空而下,把她整个人摁在车门上。 虎口对着她下颌,用了让她动弹不了的力气,又让时苒不至于窒息。 时苒后背被撞得“咚”一声响,一下吸引了花坛边男人的注意。 “苒苒……苒苒?!”沈如枫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却因为重心不稳,再次倒下去。 时苒从刚才车上就觉气氛不对,不知道这男人忽然抽什么风,咬牙细细地警告:“你干什么陆翡,放开我,别乱来我告诉你,这里是小区楼下,好多人看……” 陆翡冷笑,当着沈如枫的面,捏着时苒就堵住了她的嘴。 第222章 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答复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时苒不知道这是男人变态爱好,被压在尚且温热的车门上,动弹不得。 她惊然睁大双眼,对陆翡又踢又骂,咬他舌头拼命反抗,他掐着她两只手臂,使她动弹不了。 沈如枫一股血直冲脑顶,他绷直了青筋大吼:“臭流氓,你别碰时苒!你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 陆翡勾着女人柔软的肩膀,她柔柔没力气,眼神迷离贴在他身上失了力气。 陆翡轻笑:“叫你看看什么是男人,四杯二锅头萎成这样,冲你都是拉低我的身份。” 沈如枫怒极上头,人站不起来,就抓起身体旁边的砖头石子朝他扔过去。 不料这时,旁边楼道灯从五楼一齐往下亮了通透,两道脚步声笃笃地传来。 两道略有年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男一女,身穿衬衣牛仔裤,女人腰间还系着一条围裙,急匆匆地往这跑来。 跑来的中年女人看到奄奄一息的沈如枫,惊惶一跺脚,冲身后丈夫吼:“哎哟!我就说那真是儿子的声音,我儿子的声音,我能不知道吗?” 她踩着拖鞋健步如飞,跑到沈如枫身边,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宝宝啊,怎么回事啊?怎么喝得这么多,醉成这样?” 沈如枫被她勉强扶着站起来,歪歪扭扭靠着墙壁,唇畔挤出一个字:“妈……” 老阿姨一瞧就是知识分子,戴着眼镜眉目横扫过去,尽是学校教导主任独有的冰冷气场: “你的那些同学是怎么回事?怎么给你灌这么多酒,这些小年轻,真是不像话!” “我没事,妈……”沈如枫站起来,目光还艰难往时苒的方向望。 他这一望,引得女人也朝儿子的视线方向望去。 她瞧见到时苒,略略张唇,盛气凌人的态度收敛了些:“我记得,这小丫头好像是今天搬来的新租客吧,听枫枫说是大学同学?长着不像啊,多乖多年轻的。” 时苒从后面掐了陆翡一下,正着身形,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正常:“阿姨好。” 阿姨又问:“你跟枫枫一起去的同学会?” “是的。” “听枫枫说,他以合租的价格把整套房子都租给你了?” 阿姨的视线变凌厉起来。 她卷起袖子,慢慢抱起胳膊,目光凌厉得就像在挑选今天最新鲜的猪肉,“看来,你跟我们家枫枫关系不浅哦?” 沈如枫喉咙和胃子难受,撑着虚浮的力气说:“妈,你别胡说八道了,我大学同学来租我房子,还能收她那么多钱吗?” “你还不把儿子扶上屋休息去。” 沈妈不满“啧”一声,指使旁边看戏的丈夫,然后又对冷脸的沈如枫说,“你为了成全这小姑娘,还跑上来跟我和你爸挤着一起住,我不得打听清楚,这小姑娘是个什么门路。” “不是,妈,你别掺和我的……”沈如枫还想说什么,胃子翻上一阵恶心,捂着嘴就要吐。 沈父连忙把儿子扶上楼去,心里是认同太太说法的。 他们夫妻俩当一辈子老师,累死累活拼一套房给儿子,结果拿给别的女人住,租金还少得可怜,必然要查查这女孩来头的。 时苒看着沈如枫被扶上楼,心里这沉甸甸的石头才落地。 沈妈见儿子离开,才抿口气,望向视线的眼神多了丝凌厉,一下让时苒想起电视剧里那些可怕的恶婆婆。 她皮笑肉不笑地问:“时小姐,方便跟我聊聊吗?” 时苒知道这阿姨会错意了,一定觉得自己为省房租钱故意勾引沈如枫。 毕竟从前,她从没跟沈如枫打过交道。 时苒刚想出声解释,身侧沉沉的身影动了下。 男人修长手臂挂到她肩颈上,安全感牢牢地锁着她:“沈太太不介意,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咖啡馆,不如我们三人行一起去?” 沈妈拧拧眉,看向站在毫无光线里的男人,简单白衬衣与黑西服,最极致经典的颜色搭配,穿在这人身上就有不一样的风度。和自己稍显稚嫩的儿子相比,要有男人味的多。 沈妈不觉扬了扬眉毛,“您是哪位?” 陆翡挑了挑眉,语气温然如玉:“我是谁不重要,沈太太不是想了解我女朋友和您儿子的事吗?正好,我想跟您谈谈,您儿子蓄意向我女朋友献殷勤的事。”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两道截然不同的语气,不约而同传来。 时苒简直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黑凌凌的眼睛瞪住他,五指紧紧掐住他的掌心,“你别乱说行不行?谁是你女朋友?” 沈妈一下急了,自己全心全意抚养的十项全能儿子,在别人眼里都赞不绝口,怎么可能招惹名草有主的女人。 “不是,你什么意思?我家枫枫跟你献殷勤?小姑娘,你把话说清楚,是不是你主动找我们枫枫租房子的,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确实是我女朋友跟我怄气,从家里跑出去租房子,正好,沈如枫也在招室友,两人就遇上了。不过,我指的倒不是这件事。” 陆翡淡淡拿出手机,调到相册视频,将一段男洗手间的视频播放给沈妈看—— “苒苒,我其实,我这个人……” “其实你也能看得出来,其实从以前,第一次在学校门口见到你时,我就喜欢你了……” “只不过当时,你跟洛扬的眼睛里都只有彼此,我一点机会都没有……你们在一起多久,不管幸福、甜蜜、痛苦还是难过了多久,我就等了多久。” 这段视频一播出来,沈妈的脸色非常难看,凑近到视频前盯紧了仔细看:“这……这还是在男厕所?” “是啊,沈先生把我女朋友拐到了男厕所表白。” 陆翡抿着一股沉沉的气,把时苒勾到怀里,压制着她躁动的身躯,“说实话,像苒苒这么乖巧、懂事又漂亮的女孩,被人表白也是情理之中。但您说说,特地纠缠她到男厕所说这些,你叫苒苒的面子往哪放,您的面子又往哪放?” 时苒咬紧牙关,简直羞臊难耐,真是想不到这个变态男在进门前,竟然还录了这么羞耻的视频。 “阿姨,您也不用太动气,当时学长喝醉了,大家都有点混乱……” “不,这跟喝醉了没关系。” 沈妈抿着浓浓的怒气,冒火的眼神不知盯着何处,“我们家小沈,向来就不擅长跟女孩交际,就算喝醉了,也不会有这个胆子,这个我清楚……” 时苒不安舔唇,眼见阿姨的脸色愈来愈铁青,气氛也随之阴沉。 而身边的男人像没事人似的,干了坏事,便一脸散漫地淡淡勾唇,势在必得的表情。 沈妈踌躇已久,两只手搅来搅去,目光左右悬浮。 她压着嗓子,准备好一番话,郑重地说:“小姑娘,这确实我家教的问题,我不知道枫枫竟然会做出这种事。今天晚上他这样拉扯纠缠你,阿姨在这里先跟你道个歉了。” 说着就要朝时苒鞠躬。 她连忙把沈妈挽住,不让她行这么大的礼:“阿姨不用道歉的,别,千万别跟我客气,我还要谢谢你们给我一个住的地方,不收我的房租,我真的谢谢您跟学长……” 她瞪一眼身后微笑凝视她的男人,转过头又乖巧温柔:“阿姨,您别听我那朋友瞎说八道,他就是满嘴胡话跑火车……” “我知道,现在年轻人多浮躁,两个人谈恋爱不容易,别吵架,互相多有包容心方能长久。” “不是,我们没有……” 沈妈笑着打断她,对着时苒这张乖巧玉润的小脸,也确实发不起脾气:“咱们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是不是,这事我肯定会好好教育枫枫。” 本以为这阿姨比较难缠,甚至刻薄,没想到到最后,反而她开始道歉,反而弄得时苒怪不好意思。 沈妈好声好气地道完歉,便上楼教育儿子去了。 时苒松了口气,转身立即变了张脸,瞪着眸内浅浅生笑的男人:“这下你满意了?” 陆翡拽着她胳膊,把她倔强的身子搂进怀里,掌心薄热贴着她的后腰: “傻瓜,我这是在帮你。那小子看样子没什么本事,但对你挺一往情深的。趁你单身,不从你嘴里要个答案,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时苒睁大乌黑的眼睛,差点就被他幌过去,她像小野兽似的龇牙咧嘴瞪着他。 “瞪我做什么,不知道感谢?” 陆翡摸着她下巴上凹陷的小窝,视线温和凝视她,夹带了些不浮于水面的冰冷,“莫非你喜欢他,觉得我这样赶他走,坏了你好事?” 时苒左右扭头,都避不开他那只手,“要你管,给我松手!陆翡你这王八蛋松手!” 时苒觉得自己以前是个温温清清的人,从不会情绪过激的时候。 可自从遇见陆翡,她每天都在爆粗口骂人,扯着小嗓子吼叫,可这人偏偏就不当回事,反而对她笑得深邃,好像很喜欢听她骂一样。 “我不松手。”陆翡一只胳膊抵在树干上,“话都挑得这么明白了,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答复。” 穹顶之上云雾散开,露出月亮清明皎白的脸庞。 那层月辉过度偏爱地散落在男人脸上,发丝像铺了一层碎银,闪闪发光,他原本偏冷调的白皙皮肤,此刻被月光衬显得更加仙气。 他墨眸灼灼看着自己,一层深邃,一层灼热,把她溺进海里浮不起来。 陆翡知道这个女孩不一样,和他以往见过的女孩都不一样。 她在感情上青涩又迟钝,接受不了自己急迫的追求。 他可以等,也已经等了许久,并不打算在今天急于求成。 可沈时枫的出现,叫他无法不感到威胁。 别看他明面上不甚在意,甚至没把人放在眼里地挑衅,可心里是慌的。在酒店把时苒扔上车,对她发的怒气就是证明。 他今天要她一个答案,必须要。 时苒垂下眼睫试图逃避,但脸上是灼热的,咬着唇瓣,上面还残存着男人的味道。 讨厌吗?她其实心里并不排斥,甚至被他摁在车上吻时,身体是软的,有想要迎合的冲动。 可就这样接受,太快了,说实话,她还没从洛扬的阴影里走出来。 道德感告诉她,贸然开始一段感情是不对的。 可该怎么说呢,就这样拒绝他,好像又违背了自己的心意。 “我……” 陆翡抵着她问:“还没想好?给了你那么多时间,是没想好,还是根本没想?” 见她沉默抿唇,浓密的睫毛被月光点染,一翘一颤的,显然被他吓到了。 陆翡真想拿镜子照照自己的脸,大家都说他是笑面虎,不是夸他长得从容么?怎么每回,她都那么怕自己。 “没想的话,现在想一想,如果能接受就点头。” 他声音温柔下来,“不能接受就告诉我,我再努力努力。” 时苒不太显露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温柔的声音像手轻轻拨弦,第一面见他时,绝对想不到,他有这么温柔的一面,且从不对别人如此,只对自己。 她眼神左右闪躲,抿着小唇要开口:“我其实……” 突然,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 陆翡暗骂一声,真想狠狠抽一顿那打电话来的人。 眼看时机正好,月色正美,她已经快吐露心声了,偏偏来这么个搅和的。 “先接电话……” 时苒腾出一只手拿手机,才发现是他们五人群里发起的电话。 五人群里有苏晚筝,席江燃,时苒,陆翡和李琼墨。 群通话是李琼墨发起的。 平时这个群里,除了两个女生交流美妆和工作,就是三个男人讨论最近的时事,从没打过群电话。 两人同时接通电话,但没开视频。 李琼墨埋怨着问:“你俩干什么呢,这么晚才接通电话,背着我们在鬼混?” 时苒心里“咯噔”下,抬头看一眼陆翡,正巧他也在看着自己。 两人心照不宣地一笑。 “别瞎bb,什么事啊,大晚上的。” 陆翡恢复他懒洋洋的态度,背倚在树干上。 “我呢,就是打电话给你们通报这个喜讯,都放下手里的工作,在第一医院集合——” “苏晚筝要生了。” 六个震耳欲聋的大字,仿佛有力量,差点打得时苒腿软,倒在地上。 她扶着树干,声音激动颤抖,眼里一瞬间爬上泪:“真……真的吗?现在已经到医院了吗?我马上来!叫她等等……不对,叫她加油,我马上过来!” 她言语混乱,却笑得开心,把眼泪擦掉,但越流越多,怎么都擦不透底。 相比之下,陆翡冷静得多:“我知道了,我这就过来。” 李琼墨叮嘱:“你俩都快点啊,不然小公主的第一眼你们就看不到了。我就不跟你们说了,到了给我打电话就行。” 挂下电话,两人立刻开门上车,很快驶离小区。 而陆翡问时苒的那个问题,被喜事暂时冲在一边,时苒满心都欣喜,激动得座椅上的腿发抖。 “你说她现在会不会很疼啊,我听说有的孕妇在妊娠前会阵痛很久,长的十几小时都有……” “不过,筝筝之前跟我说,她怕疼想要剖腹产,应该不会难受太久吧。” “但那是什么感觉呢?我在网上见过,什么开两指三指的,听上去很疼……” 陆翡微笑听她在旁边絮絮叨叨,像个新奇又欣喜的孩子:“你想知道?” “嗯,难道你知道?” 陆翡散漫笑说:“你也来一个不就知道了。” “……” 时苒笑容一散,没好气瞪他一眼,“懒得跟你说。” 陆翡心里愉悦,喜欢的女人在身边,重视的兄弟又喜得千金,今天倒是个不错的好日子。 “筝筝!” 医院长廊里,传来时苒奔跑的声音,产房灯光已经亮起,门外李琼墨、石远巢和木源都来了,在跟医生交流着什么。 “哟,你们来得还挺快。” 李琼墨冲他们招了下手,指着屋子里面,“席江燃在里面陪产,我们得在外面等着,别担心,医生说她和孩子的一切健康,没问题。” 木源捋着衣服袖子,往椅背轻轻一靠,笑说: “能不健康?自从怀孕,他每天恨不得把她放在口袋里保护在身边,时时刻刻照顾着,金贵得很。跟我们出来吃个饭都不省心,还没尽兴就要回去陪老婆孩子。” 石远巢悠悠喝着不锈钢保温杯里的茶:“你那是没有老婆孩子,等你有了就懂他心情了,他俩的感情走得不易,他珍惜着呢。” 木源被人戳到心事,笑骂一句:“屁的,我不想有吗?那是人家不想当我老婆,不想跟我生。我一堂堂人民警查,总不能强拐民女吧。” 时苒听着两个老战友嬉笑怒骂,气氛一派祥和又安宁,她坐在那静静等待,每一份每一秒都是期待急迫的。 直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划破静寂沉默,几个人纷纷不约而同站起来。 随后,房门打开,“恭喜先生,六斤九两,母女平安!” 几颗悬着的心都松下来,时苒双手捂唇忍不住哭出来。 大家都围过去看孩子,只有她站在窗户前,满眼泪花看着里面累到昏睡的女人。 第223章 喜欢有她在的地方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她手指趴在窗台上,眼泪滴在紧绷的手指上,她颤抖哭着又笑,笑着又哭。 十多年的感情,眼看着她从少女变成女人,和心爱的男人在一起,经历重重挫折艰险后修成正果。 一张纸巾递过来,男人淡笑嗓音响起:“你哭什么?人丈夫都没哭,你还哭得跟真的一样。” “你懂什么,我这是情感的宣泄。” 时苒夺过纸巾擦眼角,红着眼睛瞧他,眼眶洗涤清澈,“你跟席江燃那么多年,看他有了孩子,你不想哭吗?” “我不想。”陆翡轻笑,站在她身后,两只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一米八几的身高,稍微俯身,胸膛贴着她的后脑,让时苒听见自己胸腔磁沉的颤动,“我只想跟你生孩子。” 时苒被他贴这么近,他的长腿还似有似无撩过她的小臀,忍不住咬牙愤怒:“变态!” 这么神圣的场合和时间,他净说胡话! 苏晚筝这一夜都没醒,席江燃跟孩子拍了照片,便交给护士,片刻不离床头地守着。 出来打个热水,看大家伙都在,男人定住脚步,嗓音疲倦沙沉,却覆着难见的愉悦:“辛苦各位,很晚了,早点回去吧,等她身子好点,再请你们吃饭。” 陆翡抄兜站在那,没动:“吃不吃饭是其次,看你熬得眼睛都红了,真不用我们替班?” “不用。”席江燃扬了下手中水杯,“她醒来得见到我,见到孩子。” 木源嫉妒大发地哼两声:“哟哟,瞧把你幸福得。改天不好好宰你一顿,我心里不舒服。” 席江燃微笑:“随时恭候。” 时苒还不放心地说:“那你可要好好照顾筝筝,席总,如果有什么事,随时在群里报备。今晚我回去熬点鸡汤,明天给筝筝带过来。” 陆翡笑呛她:“他都照顾筝筝七八个月了,要你教。” 时苒瞪他一眼,不予理睬。这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令旁人侧目,又颇有心事地交换了眼神。 席江燃破天荒八卦了一回,淡声问:“你们在一起了?” “……” 李琼墨也抄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起哄:“真假的?难不成今天能听到两条喜讯了?” “才没有,你们都什么眼神。”时苒被他们闹得脸颊绯红,闷声嘟囔一句,搁在身体两侧的手攥紧紧。 陆翡却搂上时苒肩膀,大大方方承认:“快了快了,在努力中,很快给大家一个答复。” 时苒没有好脸色,赐他一记肘击,大家反而起哄得更厉害。 明明还子虚乌有的事,她真服了这些人!抓着包转身就跑,愤愤的小身影扬长而去。 陆翡目光紧随她气呼呼的小身板,浓浓叹息,无奈又透着甜蜜:“你们没事起什么哄,惹生气了,还不是我在哄。” “哦~”两个老警官相视一笑,席江燃也忍不住勾唇,真是稀了奇了,这么多年就没见他哄过哪个女朋友。 李琼墨无语地推着眼镜:“够了,别秀了秀了,人都秀傻了。” 时苒气呼呼跑出医院,夜晚的急诊室是最为忙碌的时候。 人来人往,生死悬线,光是站在医院门口,就能见到许多平常见不到光景。 医院的花坛门口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枯槁的手里每天握着一朵花,时苒从刚刚进医院前就看到她了,现在她还坐在那。 “看到没有?今天又来了,到底怎么回事啊?每天就坐在那。” “别看了,单亲妈妈。十年前女儿送到医院人就没了,带家属在医院闹了三年,被抓走关了两年,出来头发全白了,就一直拿着菊花坐在花坛里,说要等女儿回来。” 两个护士从时苒身边经过,低声议论被她听见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即便是素昧相识的人,时苒也觉得内心像被扎了几针,刺刺疼疼的难受,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正看得出神,忽然花坛附近出现两道身影,定睛一看,竟是木警官和陆翡,两人负手缓慢踱步,在轻声说着什么。 “王总那事,你们警署查得如何了?” 木源负手摇头:“我是听说了那事,不过没着手去查,铲除‘得之’的残党就够我忙活了。” 见旁边沉默,木源又笑问:“怎么,你跟王志平认识?” “有过几面之缘,聊过商务,他跟我哥挺熟的。” “陆念元?” 木源念着这个名字,站定脚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那小子最近被队里盯上了,经常听他们提起,好像查了他的公司资金走向,有太多不明来历的大额资产汇入。” 陆翡面色平和地听着,唇色清淡平静,似乎已有预料。 “关于我哥哥的事,如果查到什么猫腻,还要麻烦你随时通知我。” “行,没问题。”木源和陆翡一样,是个爽快人,“行了,我看你那小媳妇在那盯着你挺久了,去找人家吧。” “嗯?” 陆翡没什么正形地回头,就对上时苒疑惑的脸庞。 她正小眼睛好奇往这打量,瞧他望着自己,立刻狠狠做个鬼脸,把视线移开。 “行,那我先过去了。之前拜托你查的事,如果有眉目的话就联系我。” “嗯,知道。” 时苒见那男人朝自己走来,转身就要溜,却被他几步追上握住手腕。 稍一用力,后背就抵上男人温热的胸膛,胸腔震动,他微笑的声音传来:“跑什么,往哪跑啊。” 时苒倔强地说:“我要回家了。” “我知道,我也要回家,一起。” 陆翡掌心顺着她手腕下滑,直接握住了她的手掌,十指亲密相贴,热度一阵阵往她手指缝传。 时苒耳朵热得不行:“谁跟你一起……你松开我,我要回我自己的房子。” “我陪你一起住。”陆翡不由分说,语气淡却不容置喙,“沈如枫那头狼有你家门钥匙,我不放心。” 时苒气鼓鼓瞪他一眼,好意思说沈如枫是狼,他陆翡才是个披着羊皮的老色狼! 她跟他纠缠着往路边走:“你不许跟着,信不信我告你非法入侵?” 他应她的话,笑嘻嘻:“我不跟你进去,送你回家总可以吧。” “……” 时苒狐疑地看他,却不由分说被塞进车子里:“行了,上车,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还能拐了你不成。” 20分钟路程,车子在家门口停下。不知是他暖气开得太足,还是车子一颠一簸惹她困,到时是陆翡叫醒她的。 陆翡松安全带,把车子熄火:“陪你上楼。” 时苒开门的动作一顿,警惕看着他:“我自己可以上去。” 陆翡竟回答得一本正经:“那我怎么知道沈如枫会不会在楼道里等着你,黑灯瞎火的,一控制住你,你也喊不出声。” “……” 时苒觉得特别可笑,他还讲不讲理了? 他却不理睬她冰冷的视线,锁了车子,往微敞的车窗里丢了个什么东西,便往楼上走。 黑灯瞎火的楼道,时苒咚咚咚快速上楼,也跑不过男人三两步跨上台阶。 到她的出租屋门前,陆翡抄兜站在那,颀长的身形完全浸没在墨色里,时苒下意识往后退了步,满气息嗅到的都是危险。 “行了……” 她小胸脯起伏喘着气,而这男人连大气也没怎么出,“我到家门口了,可以了吧?你回去吧。” 陆翡双手一摊:“我恐怕回不去了。” 语气无奈,时苒却怎么听出一种奸计得逞的意味。 “什么意思?” 陆翡手掌抄在口袋里,甩着鞋尖的几粒灰尘:“我的车子钥匙掉在车里了,手机也没拿。” “???” 时苒睁大眼睛,“那你没有车钥匙怎么锁的门?” 陆翡耸了耸肩:“刚刚下车时,发现手机没拿,借着车窗伸手去拿时,不小心把车钥匙掉进去了。” 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烂理由?! 时苒翻了个白眼:“你当我傻吗陆翡,你怎么不把自己也丢进去。” 陆翡压低嗓音,手指攥住她的衣角,轻轻晃了下:“那你忍心看我晚上露宿街头?” “有什么不忍心,你不作不死,我才懒得管你。” 时苒没好气给他一记白眼,甩开他的手,钥匙打开门走进去,不管不顾身后的男人。 揉揉肩膀,她把包往沙发一扔,疲倦瘫倒在沙发上。 苏晚筝零点过生的女儿,时苒现在到家已经快两点,她累得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 可无奈,还有五个小时就是她上班的第一天,爬也得爬起来洗。 去浴室洗了香喷喷的澡,她出浴室时,特地看一眼楼下的车库。 陆翡的车还在。 人还在门口呢?时苒走到门口听,却是静悄悄一片。 走了? 她忍不住轻轻将房门开了条缝。 楼道里一片黑暗,男人高大的身躯坐在楼梯上,脑袋低垂着,身体靠着斑驳的墙面,像是睡着了。 “陆翡?” 时苒俯身走近,推了推他肩膀。 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是累得睡着了。 时苒叹口气,满面愁容地左右打量。 没办法,这倒春寒的天气,晚上还是凉飕飕的,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这睡过夜,她还没这么冷血。 时苒吃力地把男人从楼梯道里搬回家,腰杆都快被压断了。 把男人往沙发上一扔,沙发大块凹陷下去。 陆翡这才佯装惺忪地睁开眼,奸计得逞。 方才靠在她香软身体上,她奶味的后颈和肩膀时不时擦过他的唇瓣,身心舒畅。 “怎么回事?”陆翡眨眨红血丝的眼睛,“你不是关门了吗?我怎么……到你家来了?” 时苒叉着腰气喘吁吁瞪着男人,一时也分不清,他是真的还是装的。 但木已成舟,她自己搬进屋的大佛,也不好再请出去。 陆翡倚在沙发上,奸计得逞,得意洋洋晃小腿,裤管贱兮兮地一动一动: “我知道了,刚刚我在楼梯上睡着了,你心疼我,所以把我抱进来了。” 时苒攥紧粉白的拳,“谁心疼你,我是怕你躺在那,挡着楼道的路。” “刚洗过澡?”陆翡笑而不语,撑着下颌饶有兴致,眼神肆意欣赏。 他喜欢待在有她的地方,在这狭窄的小房间里,每一丝气息都充盈着她的味道,干净、清香,安心。 陆翡打个呵欠,慵懒地挽起袖子:“怎么没等我一起。” “你再胡言乱语就把你丢出去。”时苒恶狠狠瞪他一眼。 陆翡笑她害羞:“有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时苒身体被激得一颤,咬牙切齿,翻箱倒柜找出一根新牙刷,和一块新毛巾扔在脸上,“你要洗漱的话用这个,不许用我的!” “嗯。”他慵懒应了声,本来还没这想法,她一提,他就动了歪念。 时苒不再理睬他,“睡觉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去吧,晚安,苒苒。” 他愉悦朝她挥挥手,口吻温柔,稀松平常得像丈夫与妻子互道晚安。 第二日清晨,时苒起床时陆翡已经不在客厅,但桌上,陆翡为她留了一杯甜豆浆与她喜欢的红豆包子。 她木木站在那,喝了口豆浆,咬一口包子,好甜好甜。 …… 生活就此走上正轨,果然还是教师的职业比较适合她。 重回学校,把自己抛身于繁忙的事业中,逐渐忘记洛扬带来的疼痛。 每周末她都往医院跑,周六去跟外婆说说话,周日去看望苏晚筝和她的小公主。 每一次去席江燃都在,他肉眼可见瘦了许多,俊容憔悴,表情却是享乐其中。 当了父母的人眼神都不一样了,从前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如今变温柔了许多。 苏晚筝还偷偷告诉她,孩子喜欢听音乐,席江燃就自学了几首儿歌。 他这人嗓音低沉好听,无奈唱歌五音不全,小公主每次听每次哭。 这男人也是个倔种,非得唱到孩子愿意听为止,小公主这暴脾气,直接一脚伸到席江燃嘴里。 苏晚筝像个孩子似的,笑个不停,“你都不知道,他那时脸黑得跟炭火一样,笑死我了……” 她每天都有许多有趣的事跟时苒分享,从前淡淡的她变得爱笑了,灿烂了,时苒打从心里特别羡慕她。 苏晚筝还拉着她的手问:“这几天,怎么没见陆翡跟着你了?” “我也不知道,不管他,我工作忙得很,也没空管他。” 抱着女儿的男人走过,淡淡留下一句:“他出差了,去l国,一星期前走的,应该快回来了。” 时苒装作不经意地听在心里,却捏紧了包带。 原来他出国了啊。难怪这段时间都没有消息,不说电话,连一条短信也没有。 隔周上班,马上就快到元宵节三天假期了,再加上最近网上传出的一个重磅新闻,办公室里聊得热火朝天。 “哎,你们看看这个热搜第一的照片,在l国拍到的,这不是那个特别风流的陆少吗?这女的谁啊,他新女朋友?” 时苒脸颊抬了抬,批改作业的红笔墨滴了一滴在纸上。 英语老师捧着枸杞茶凑过去瞧,“真的是哎,在l国还有狗仔呢?不过,像陆翡这样的有钱人,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一样,也正常。” 时苒暗自咬了下唇,很重,让疼痛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 转着钢笔,想装作若无其事地工作,却没法真的不在乎。 她看着手边的手机,周一了,距离他们上一次在她家见面,已经过去了三周,整整半个多月。 上完课已经傍晚了,时苒觉得异常疲惫,收拾好包走出办公室。 走上回家的公交车,她累得都站不稳了,下意识拿出手机打开微博。 虽然人影轮廓拍得很模糊,但能从轮廓认出那是陆翡,时苒也见他穿过那件私服。 一片漆黑里,有一道娇小的身形挽着他的臂膀,两人戴着墨镜和口罩,有说有笑地经过镜头。 等把八卦新闻的照片都读完,每张照片细细翻看过,时苒才惊觉自己在干嘛。 退出微博,关掉手机,掌心都是汗。 她在在意什么?一个八卦而已,三分真七分假,她何须那么在意。就算是真的也好,陆翡有新欢,跟她也没关系。 时苒神色恍然把手机放进包里,却不小心掉了出来,正巧车子到一个大站,一下涌上十几个乘客,车里人自动往后挪步。 时苒急得蹲下身去捡手机,却不知是谁踩了手机一脚,“嘎吱”一声屏幕碎了。 “别踩,大家等一下,我的手机……别踩。” 她急得快哭出来,好不容易把手机捡起来,用餐巾纸擦掉上面的灰尘,屏幕已经碎得不成样。 时苒咬唇攥着手机,手指指节泛白。 巨大压抑和委屈涌上心头,她忍着,什么也没说,把手机塞回包里。 车子到站,她被人群挤下去,天空阴沉沉,从毛毛细雨,再到滂沱大雨只需一瞬间时间。 时苒猝不及防就被淋了满身大雨。 还好家离公交站不远,她用帆布包捂住脑袋,踩着水跑回家,浑身已经湿漉漉一片。 关上家门,才算结束这倒霉透顶的一天。 身体无力地靠在门板上,慢慢滑坐在地上。 把拧水的小西服外套脱下来扔在旁边。 抱着膝盖,难耐地哭出声来。 她平时不是爱哭的人,可是今天为什么呢? 是碎了的手机屏吗,还是因为这场不按常理出牌的大雨。 好像都不是。 第224章 你别管我了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她一点点擦掉眼泪,红着眼眶支起身子,双腿间一股温然热流涌了出来。 呼吸陡然一惊,连忙爬起来往厕所瞧,忍不住倒吸口凉气。 果然……不出所料,她今天这是什么运气? …… 榕城天色渐暗,龙氏家的小型私人飞机降临榕城。 机舱门打开,六七位手提公文包的男士走出来,身穿长款深咖色风衣的男人与龙总跟在其后。 龙总一脸闲适地揉着自己肩膀,淡淡凝叹:“终于到了,这12小时飞机坐着就是头晕。” 他说着瞧一眼旁边迫不及待打开手机的男人,笑道:“年轻人就是好啊,精力旺盛,刚刚小婉还问我要不要晚上吃海鲜,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吧。” “海鲜我就不吃了。”陆翡却温和摆手,插回国内的号码后,无数短信和电话跳出来,就是没有他想看到的那个。 他眼神低淡收好手机,继续道:“长途飞机有点累了,想回家休养一段时间。” 龙总表情微顿,却也没说什么:“也好。” 两人陷入沉默,只剩往前走路的脚步声。 龙总似一直在拟着措辞,若有犹豫地道:“小陆,其实这次谈判,我跟外方都看得到你和你们团队肯吃苦耐劳的态度。同样,你稳重、大方,做事又井井有条,不论从工作还是为人方面,我都很欣赏你。” 他说这话时没有看陆翡,也没有点名接下来的意思,但一切已昭然若揭。 陆翡还是礼貌性地听完他的话后道,“龙总带我介绍客户长见识,拔高我们公司,我感激不尽,但说实话,我自己本身微不足道,唯一能报答的,就是把工作做好,让自己团队变得更精练。” 这回答规避了问题,又不忘自谦一番。 龙总摸着下巴的胡茬,多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轻轻一笑:“小陆总可是有女朋友了?” 陆翡微笑:“还没有,不过在努力中。” 龙总悠悠“哦”了声,颇为惋惜地摇头:“原来如此,难怪你那样说呢,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呵呵。” “不过,我劝你还是赶紧联系你的助理做好公关,瞧瞧,这几天跟婉婉出行的照片都挂上微博了。” 陆翡闻言眉头微拧,拿了行李,与龙总告别后,坐上了小季叫来的车。 陆翡靠在座椅上,打开手机翻看着微博,突然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涨了十几万粉丝。 一张张照片翻下去,分明都是子虚乌有,借着一些亲密角度拍出来的,或是趁龙婉跟他说话时碰了他手臂一下,竟然被媒体写成“亲密同游L国疑婚事相近”?! “最近网上传的照片是怎么回事?”陆翡阴沉着脸把微博关掉。 小季察觉到他话语里的阴气,沉声说:“我也查了那家娱乐公司,背后有靠山,软硬威胁都不吃。” “有靠山?” “对的,他们说照片也是一位我们也惹不起的大人要求发的。” “惹不起的?”陆翡忽觉可笑地扯动唇角,虽然他的小公司尚还羽翼未满,但他背后有靠山陆氏,谁是他惹不起的? “暂时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小季偷偷后视镜看一眼男人,又道,“所以,您打算等会回去向时小姐解释这件事吗?” 陆翡沉色打开笔记本电脑:“不急。先去江家,我有些话要跟老头子说。” —— 江淮知素来爱打高尔夫球,特地把家里后花园辟大了面积做高尔夫球场。 去江家前,陆翡特地去店里挑了一支新高尔夫球杆。 推门进去时,陆翡闻到一股香喷喷的饭菜味,满屋充盈。家里的金管家跟他已经很熟了,惊喜地迎他进来:“哟,陆先生怎么有时间来了?” 陆翡温笑,扬了下手里的球杆:“兄弟的朋友新进了不错的球杆,我给江老先生送过来,顺便陪他聊聊天。” “哎哟,快请进,老先生在花园里喝茶听戏曲,我马上就喊他过来,您先在沙发上休息会。” 陆翡却摆手:“不麻烦金管家,我去花园找他就行。” 轻车熟路推开窗户的磨砂门走进草坪,音箱里放着咿咿呀呀的曲调,又是江老先生最爱听的《西厢记》。 刚下过大雨的夜晚湿润清凉,青草裹泥土的味道尤为明显。 陆翡拉开竹藤靠椅坐下,江淮知逐渐掀开慵懒的眼睑,瞧一眼旁边的男人:“在新闻上见到你啊,在L国谈判呢不是,才回?” “才回。”陆翡指了下他立在门口的球杆,“给你带的礼物。” 江淮知只扫一眼那球杆的外包装,便露出看破一切的微笑,拿起桌上茶盏抿一口:“你这小子,心不诚啊,这款是PGM19年的款,我早就用烂了。” 陆翡微微睁大眼睛,笑得无辜:“是吗,果然不愧是江老先生,我对球杆还真不那么了解,见谅见谅。” “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去了一趟L国。” 江淮知慵懒地阖眸:“嗯,你跟靓女亲密的照片都上新闻报,我看到了。” “那是我合作方的女儿,L国我比较熟悉,带她四处游玩而已。” 陆翡接过女佣递来的茶,轻道一声谢,“这次去那边,拜访了一所千年历史的老医院,有一位出诊大夫是中国人,姓李,跟您的年龄差不多大。” 江淮知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方才闲适眯着的眼瞳,忽而睁开,视线清明。 陆翡察觉他的奇异反应,不以为意地勾唇:“我跟这位李医生简单聊了下,发现他也是榕城人,就多留了一个联系方式。” “哦?”江淮知放下杯子,将那扰耳的戏曲关掉,眸光幽灼,“你为何突然跟我讲起这事?那位李医生有什么特别之处?” “李医生告诉我,他认识您呢。” 江淮知与陆翡的视线对上时,有种喉咙被一双大手扼住的感觉。 他已将近二十余年没有这样的感觉,胸膛里,难以言喻的窒闷。 江淮知目光躲闪,“认识又如何?既然那位李医生医术高明被L国医院挖去,我大概曾经是留他当过私人医生。” “不该吧。那位李医生在离开榕城前,曾经担任妇科科室的主任,怎么会当过您的私人医生?” 他说一句话,陆翡就轻而易举的推翻谎言,到最后,江淮知脸色已沉下来:“小子,你想说什么?” 陆翡眸里阴浊,一字一句缓慢说:“李医生告诉我,他对您的印象很深。当晚急诊进了两个女人,一个大出血,一个快生产,最后家属签字时,两个女人竟然都是您签字的。” 这是陆翡在L国的意外收获,却也是最大的惊喜。 江淮知翘着椅子,四条椅腿猛一下沾地,嵌进泥土里。 他阴郁地扣着椅子把手的位置,神情比这夜晚的天还昏沉。 眸底一片雾霾,像回忆起什么让他痛苦的经历,细看,身体在颤抖。 “其实,在榕城也不乏见到这种场景,达官贵族有一两个怀了孕的情妇,所以会在医院签两份手术单。不过令那位李医生印象深刻的是,那两个女人是同时进入医院,几乎在同一时间产下两个女婴。” 江淮知再也忍受不住,尤其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心态崩裂了般高吼出声:“别说了!” “那两个女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陆翡却没有理睬,坚毅的眼神步步紧逼,非要问出个答案不可,“一位是你的太太,那么另一位呢?” 江淮知久久没有回答,他低垂着眼睑,在回忆当年的所有。 人生如雾亦如梦,缘生缘灭还自在。 女人婉约的笑脸,飞扬的墨蓝裙角,送到他怀里的雏菊,还有她沾着淡淡薰衣草香味的书信,一切一切构成他所有的追忆。 “我,确实是有两个女人。年少轻狂不懂事,家族安排的联姻,不是我所爱之人。我迷恋上了一个酒吧的驻唱女,她的嗓音婉转动听,每晚应酬结束难耐孤独,就会去那小酒吧里,坐在第三排的红色沙发上,听着她在舞台上唱歌。” “我相信我们彼此都是一见钟情,只要我一坐下,她就切掉现在唱的歌,换成一首《萍聚》,她喜欢穿一条酒红色的裙子,梳着卷翘的头发,皮肤比牛奶还白,我们眼神迷离地对视、深陷……” “她夜晚是浓妆艳抹的驻唱女,白天是书店的小职员,梳着麻花辫穿着墨蓝色吊带裙坐在一角看书。瞒着所有人疯狂迷恋上了她,花高价收购她工作的书店和酒吧,带她去各个国家游玩,从市井街道到富丽海滩,街边小吃到山珍海味,跟她在一起的一幕幕我都记得……” “然后,她怀孕了?” “对。”江淮知在口袋里找到香烟,点上,深深吸了口,“我太太怀孕的第二天,她就告诉我怀孕了。那一瞬间我人是懵的。我也知道,这是上天赐我的惩罚,也是那时我做好决心,等我太太生下孩子,就跟她离婚,我要跟她好好在一起。” “可谁想到,上天给我的惩罚比我想象中还要大。” 江淮知阖眸淡淡摇头,眼底蒙着一层疲倦,“她们同时怀孕,也同时生下了孩子,但她在生产过程中突然大出血,就此去世。” 陆翡慢慢睁大眼睛。 随后,他平息气息:“她生下了一个女儿,你太太生的,也是一个女儿。” “……嗯。” 江淮知偷偷看了眼陆翡,表情不可言说的紧张。 见他不肯再继续说,陆翡知道这其中必然还有难言之隐。 既然引线已经挖了出来,顺着这条线一直往前找,一定能查到当年的真相。 “谢谢你了,江老先生。” 话问得差不多,陆翡推开椅子起身,“触及到你的旧伤对不起,你也别放在心上,我对别人的过去不感兴趣,会去调查这件事,是为了我一个朋友。” 江淮知微敛着眼睑,沉寂不语,四周压着阴沉沉的氛围。 “她是我喜欢的女孩,单纯、干净又天真,我不希望她活在虚假的身世里,帮她调查清楚这件事……是我的义务。” 江淮知的眼睛微微睁大,忽然像触及到神经某处,猛地抬头看陆翡。 “晚安了,江老先生。” 离开宅院坐回车上,小季立即将座位调直,期待地看向陆翡:“怎么样?” 陆翡湛黑瞳眸在夜里暗沉如雾,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这件事背后必有猫腻。我怀疑当年生的两个女孩其中之一就是……” 小季脸色凝重:“陆总,如果江老先生这条线行不通了,不如我们从时家人入手?” 陆翡点头:“正有此意。不过今晚太晚了,这事不着急。” “好。”车子缓缓驶离大院,朝着时苒的公寓而去。 …… 时苒今晚无心工作,还好她在学校就把一天的教案都完成了。 肚子疼得厉害,一会是撕扯一会是下坠的疼痛,她裹着棉袄和棉被窝在沙发上,昏暗的房间里开着电视,映照她苍白惨烈的脸庞。 韩剧里男女在痛苦地分手,女方痛哭流涕看着男方离去。 看着那一幕,时苒摸了摸发痒的脸颊,竟也发现有眼泪滑落。 可她的心里却并不感觉悲伤,只是看着那女人哭,她也想哭。 把眼泪抹掉,韩剧放完了,她切换频道。陆翡的绯闻总能引起轩然大波,电视新闻里到处都在播报那条新闻。 今晚真的够水逆。她心烦意乱地一条条切过去,最后直接把遥控器摔到一边,破罐子破摔。 心情差到极点,晚上也没有吃饭,她索性今晚犒劳自己一顿好的,算是给自己一晚上的霉运一个结束。 点好外卖,把手机扔在旁边,倒在沙发上,珊瑚绒睡衣遮住脸庞,舒适地闭上眼睛。 耳边播报着新闻:“据L国记者报道,陆总在L国的二十天里,几乎每天都与龙氏集团千金在一起,是因为陆氏与龙氏集团最近合作密切,还是真的擦出爱情的火花,有待记者进一步核实……” 时苒睁开疲倦的眼睛,肚子又一阵绞痛起来。她颤抖着蜷缩起身子,抱紧自己的身体。 这股阵痛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这座单元楼里十分寂静,隔音也不好,稍微一点动静都听得很清楚。 时苒想应该是外卖员来了,她撑着疲倦的身体起身,等着房门被敲响,却听见锁匙处传来轻微声响。 时苒因疼痛折磨的精神一下竖起尖锐的警惕。 外卖员怎么会撬锁?难道是半夜侵袭房间的变态狂? 时苒虚弱地站起来,心脏速度跳到最快速,汗津津的手掌攥着手机,键盘上已经按上了110。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撬锁的人真闯进来,她没有反抗的可能。 如果那人闯进来,她来得及报警吗?会不会在报警前手机就被夺走? 时苒还在紧张地想着,随着一声钥匙清脆响,房门被转开。 门外吹进一股清寒冷劲的风。 深褐色风衣很衬他的外形,束腰勾出他线条轮廓精瘦的腰,一周没见到的人,比印象里瘦了许多,但那双狭长多情的眸依旧叫人心动。 时苒怔住,怎么也想象不到,陆翡会拿钥匙开她的家门。 他此刻站在面前,面带淡笑,手里还拎着她点的外卖,身上的味道,脸上的笑容,每一寸都是真实的。 快一个月不见,直到这一刻见到他,时苒才知道,原来她那么想念他。 她一直藏掖压抑着,不敢面对着,可不知不觉间这份心意已那么深。 可她没忘记最近漫天新闻所播报的绯闻事件,她眼神淡淡落下,方才还有的光黯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这是什么反应?” 陆翡轻笑,放下外卖和公文包,朝她张开手臂时,携着一股好闻的茶香味,“那么久不见,不想跟我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时苒别开目光,脚步往后挪了挪,不自然避开他的主动。 他还有心情调笑。 她可没这个糟糕心情。 “谁允许你进来了?出去。”时苒闷着嗓子,手指向门外,她的肚子很疼,看到他心里更加烦乱。 陆翡一眼注意到她额上渗的汗,轻轻抓住她的手臂:“怎么脸色这么差?” 才抓住她一下,并未用什么力气,时苒双腿就发软了,直接往他怀里跌去,身体弓成虾子状,捂着自己小腹:“……你别管我了,你出去……” “哪里疼?”陆翡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放回床上,掀开她的睡衣想查看位置,“吃坏了,还是胃病?怎么回事?” 时苒把睡衣拉到身体下面,大叫一声:“不要你管,流氓,你出去!” 他听到“流氓”两个字眉心皱了下,“怎么今天脾气这么大?” 抓住她乱扑腾的纤细脚踝,冰凉一片。 陆翡被自己的话点醒了似的,突然想起,女人似乎每月都有这么几天,心情极差,脾气极其暴躁。 他心知肚明,把她小巧的双脚从被子里抽出来,放到自己掌心。 时苒快羞红了脸,拼命瞪着两条细腿,“陆翡,你干嘛?” 第225章 好奇宝宝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从来没人这样摸过她的脚,更别说放在怀里这样捂着…… 陆翡将自己毛衣掀起来,平静将她的双脚放在自己腹部。一股冰凉刺上皮肤,陆翡的表情也并未改变,只淡声说:“脚那么冷,肚子不疼才怪,贴着我,别乱动。” 他大掌带着薄茧,虎口握着她的小脚,被碰到的地方痒痒沙沙的,异样的舒适。 脚掌贴着他的腹肌,脚趾乖乖贴在腹肌上,硬硬温暖的八块腹肌,很快把她的脚捂温。 时苒气息虚浮,迫不及待地把脚抽回去,轻声说:“可以了,你松开我……” 她别着眼,把身体缩进被子里躺下,身体还是弓在一起,疼得满头是汗,发丝沾在脸颊上。 “有这么疼?”陆翡凑上前看,双臂撑在她肩膀两侧细细地看,但就是没办法,“倒热水有用吗?” 时苒喘了口气,哑声说:“你别在我面前晃就行。” 被人生赶,他也不好再待在房间里:“那我把你点的炒饭给你热一热。” “嗯……”时苒从被子里发出声闷哼,算是应答。 她心里默默想,他对自己这样体贴又有什么意图。 嘴上说着对她好,喜欢她的一切,可转身又攀上了其他姑娘,一句解释都无。 还没完全从洛扬的情伤里抽身,时苒没那么容易相信花言巧语,更何况是人人心知肚明花心的男人嘴里。 陆翡步伐轻缓走出房间,拿出外卖炒饭,掀开盖子放进碗里时,发现里面一只黑色的小尸体静静躺在里面。 男人扶额一叹,把炒饭全部倒掉,打开冰箱见还有点面条、青菜和鸡肉,掀开袖子开始干活。 时苒在昏昏沉沉之中,听见外面切菜烧水的声音,小葱与鸡肉香融合的味道钻进鼻尖里,很好闻。 没几分钟,男人将一碗青菜鸡丝面端上桌,擦着手去卧室叫她:“吃饭了。” “是你在做饭?”时苒满脸不可思议,虚弱倚靠在床头上,眸光清亮期待,“可我不是点了外卖?” “帮你尝了口,太难吃,就扔掉了。”陆翡把她从床上扶起,“再说你现在的状况,喝热汤吃热面条比较好。” 男人因端面条而泛热的掌心,宽厚温暖,捏着她的手背扶她下床。 “卖相不错。”时苒筷子搅动着鲜美的汤,雪白鸡丝切得很细致,方便咀嚼,时苒能想象得到他围着她的围裙,站在灶台前认真切肉的模样。 一口汤喝下去,伴着一小筷子面条,从喉咙蔓延下去,胃子里也烧得暖呼呼的:“嗯……味道也很好。” “当然,什么样的人做出的面条就是什么样的。” 陆翡大言不惭地勾唇,一边在水槽前洗碗一边道,“吃过饭就上床睡觉,如果明天早晨肚子还疼,我帮你去学校请假。” “明天早晨不会疼了。”时苒笃定地说,她可不想刚上班没一个月就请假。 面条吃到一半,忽然又从他话里品到一丝意思,抬脸问,“你明天早晨都待在这?” 陆翡挑眉,侧着脸颊问她:“不欢迎我?” 时苒低头不说话,看着葱粒滑进面条最底下,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晚上不用陪那位绯闻美女?” 陆翡愣住,忍不住噗嗤一声,故意逗她问:“什么绯闻美女?” “你还装。”果然这小白兔被他逗急眼了,拧着月牙眉,阴声说,“最近报纸、新闻和微博都传疯了,你别告诉我你这个当事人还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传什么?” “陆翡,你耍我觉得好玩是吧?”时苒气得甩调羹,碗里的汤都溅了出来,“就是跟你在L国手挽手一起逛商场,进酒店的那个女人。” 陆翡这才悠悠点头:“她啊——” 时苒眼眶都急红了,抿着细唇等他继续解释下去。不知不觉,潜意识里觉得他应该朝自己解释的。 那么大一场绯闻,所有人都在猜忌,包括她,而当事人与她见面却一句解释都没有。 时苒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毫无安全感,如同心脏坠在半空,不上不下。 陆翡解开围裙放在旁边,细细打理着衣摆上的皱褶,轻声问:“你想知道?不是说不在意我,也不关心我的事吗?” “……”时苒攥紧筷子,“我才懒得管你的事。是我们办公室同事问的。” “那就算了。” 陆翡走近她收拾碗筷,指尖顺势在她下巴上滑了下,“要是你想知道,我还可以偷偷告诉你。小爷我的事,岂是什么随便女人都能打听的?” 呸!时苒恨不得狠狠一口咬他那欠揍的手指!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厚脸皮。 她不跳他的陷阱里,起身慢悠悠往厕所走。 坐在马桶上,时苒气不打一处来,瞧见旁边架子上放的姨妈巾后,忽然心生一计,唇角扯出笑意:“陆翡!” “嗯?”陆翡听到她喊自己,放下正在洗的碗走过去,忽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事?该不会……” 时苒窃窃笑说:“我的姨妈巾没了,帮我去买几包吧。” 叫他再捉弄她!真把她当不敢还手的小白兔了。 “……”男人俊脸顿时变成猪肝色,“你说真的?” 他活了三十年也没见过那玩意长什么样,在超市里逛到也只是匆匆一瞥,以他高高在上死要面子的性格,怎么可能买那种东西。 时苒看一眼外面阴雨绵绵的空气,继续逗弄他:“你帮不帮?我不帮我就自己去买。” 接下来长达一分钟的寂静。 时苒都以为他直接逃跑走人了,谁料,门外一道做足了心理准备的声音说:“把牌子发给我。” 时苒憋着没笑出声,“等着。” 把牌子颜色发给她,时苒又说:“要三盒日用和三盒夜用的,谢咯。” “……” 陆翡闭眼揉了下太阳穴,任重而道远地拿上伞,举步维艰地朝超市走去。 …… 江家。 天空飘起毛毛细雨,江淮知还沉浸在对陆翡叙述的那个故事里。 他手捧着一杯早已凉透了的茶,脑海里细细算了下时间,已经两三年没去看过她了。 阖着双眼,雨丝细密舒服落在脸颊上。 身边的椅子忽然被拉开,有谁坐了上去。 “爸。” 江淮知猛地睁开眼,入目便是女儿清丽婉约的容貌,他立刻坐直了身子:“檬檬啊。” 江檬眼神透着丝哀怨,深深注视着他:“您跟陆翡说那些我都听到了,当年你跟那贱人生的,就是时苒吧。” 江淮知眉头皱了起来,立刻从藤椅上起身,转身就往里走:“不该你过问的事情不要问,你在我这也待得够久了,回陆家去吧。” “您在心虚什么?” 江檬站起身,声音极力克制颤抖,“当年江柠和时苒一起出生,那个贱女人难产死了,你就把她的女儿带回家抚养。既然爸一直都只有两个女儿,那我又是哪里来的?” 她攥紧拳头,素来温雅的眸子含着珍珠般,凄楚可怜。 江淮知睁大眼睛:“你为什么……” “当年之事就算你不说,我也全部知道了。” 江檬微笑却又讽刺地看着他,“当年,你在外有私生女,整个江氏和梁氏都清楚得很。爸爸的那些亲戚们尚能理解,毕竟都是骨血相连的亲人。但妈妈梁氏那边的家人却怎么也不肯服从。” “时苒作为私生女出生后,饱受非议,只要她被月嫂阿姨一抱出门,脸就会被拍到网上大肆宣传,甚至有很多人往家里寄来下毒的奶粉,或是时苒的遗照,这些都是梁氏带头做的,妈妈默许的,对吧?” 江檬拿出手机,甩出一张当年的旧报。 时苒孩童时期的照片就刊登在上面,配一行醒目大字标题“沉寂已久,江家私生女终于现身”。 看到那报纸,牵扯起江淮知某根痛苦的神经,他嗓音嘶哑地质问: “你怎么会有这张报纸的?檬檬,都是陈年往事了,你还这么丧心病狂去查做什么?爸爸这些年对你不好吗?” “你对我好吗?!” 江檬觉得听到世界上最大的笑话,反反复复询问,“你为了保护那个贱人的孩子,躲避梁家对那孩子的侵略和残害,就花高价与一户低保人家做了交易,那家夫妻的名字叫时磊和黄雁!” “当年,时磊和黄雁正好也诞下一个女婴,不论从样貌、五官还是肤色,都和时苒很相似,所以,你狸猫换太子的方式,把时家的女婴换到江家抚养,让她替代你真正爱的那个孩子,成为梁家报复记恨的对象……” “而时苒就被送到了时磊和黄雁家,平安长大到今……”江檬嗓音泛空,仰头闭眼,承受雨丝触碰脸颊的冰凉感,可不论如何,都不及心里的悲凉。 “我就说为什么,小时候妈妈和舅舅都特别不待见我。姐姐能吃的,我不能吃;姐姐十岁时有一场小公主派对,几百人齐聚一堂,而我却只能跟爸爸两人吃蛋糕过生日……” 江檬满脸除了凄凉,毫无其他,“其实直到发现这个事实以前,我都没太在意。他们说我是私生女也好,不配当江家人也好。我拼命努力地学习跳舞、唱歌和礼仪,把自己打扮得得体大方,就为了能比姐姐更好。” “可我到死都没想到,事实会是这样……原来,我根本就不是江家人,童年所受的阴影,本就不该属于我!” 听着耳边炽烈的控诉,江淮知咬紧下唇,搁在西裤上的拳头拧紧。 他承认,这是他一生做的最难以启齿的事。 她难产去世后,江淮知成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的思绪混乱,灵魂也是飘的,他把时苒当成她的另一个灵魂,全心全意地爱她,不允许她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损伤。 以至于,江淮知把她的名字都赐到这个孩子身上。 时苒,是他的女儿,也是他最爱女人的名字。 “身为资本家,你是真的一点都没愧对这三个字,每个毛孔都渗透着血和肮脏的东西,甚至能为了一己私利,去迫害一个孩子,整个家庭。” “檬檬,事已至此,确实是爸爸对不起你……” “你别叫我的名字,恶心!”江檬将桌上一壶茶都倾倒在他脸上!愤怒地站起身。 江淮知没显怒气,反而这一瓢茶让他状态又清醒许多。 他平静拿绢巾擦干净脸:“商人进行的都是交易,没有买就没有卖。你是黄雁和时磊的女儿,可你觉得跟那种为了钱就交出孩子的父母在一起,能快乐吗?” “那也总比留在这个家,每天遭受白眼和冷战得好。至少在那个家里,我有一个哥哥,有能说话的对象。” 江淮知于心不忍地闭起眼:“檬檬,你不懂,时苒这几年过得是什么日子……”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时苒也不知道我这些过的怎样糟糕。而这些都是你给的,那个贱人在上天看到,也会恨你,会恨不得扒你的皮抽你的血!” 她发泄完一通,拿起包便摔上玻璃门。 江淮知痛苦地闭上眼,随之,听见房门“咚”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江檬坐在车里痛哭不止。在整个江家里,只有爸爸对自己是最好的,这个她尽心尽力敬爱的男人,竟是最可怕的恶魔…… 从知道这个事实起,她的意识三观都颠覆了。 她痛苦地闭上眼,额头贴着方向盘。 从前她憎恨姐姐,嫉妒那个夺走她全部爱的人,最后却酿成了不可回转的错误,如今再后悔都是为时已晚。 …… “叮咚——欢迎光临。” 深夜还开着的,只有小区旁边这家24小时营业的小超市。 本已昏昏欲睡的收银员,突然瞧见一道深褐色气场英俊的身形走进来,像被水浇醒似的,猛地睁开眼:“欢、欢迎光临……” 陆翡没理睬她,满心都是赴死念头,走得飞快,货架之间窄得很,他每走几步就弄掉货架上的薯片,一一捡起放好,心理准备也差不多了。 走到女士卫生巾附近,照着时苒给的牌子,一一寻着。 妈的,长得不都一个样,花里胡哨的粉色紫色堆在一起,看得他眼睛疼。 当女人是真麻烦,卫生巾还分三六九等,他眯着眼看半天,都没找到时苒想要的那个牌子。 “……先生?”服务生实在闲得无趣,店里又只有这么一位英俊客人,小姑娘走过来,俏生生打量他。 忍不住兴叹这男人侧脸的容貌真青够绝,只不过,总蹲在女性用品这看是什么意思? “先生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猝不及防出现的声音吓了陆翡一跳,他皱眉望过去,俊容青沉,下意识遮挡手里的手机。 小姑娘却悄悄看过去,“哦,这个牌子呀,先生您来得太晚,已经卖光了。” “……” 小姑娘丝毫没察觉他愈发阴沉的脸,热心推荐着:“我推荐这个给您,长青牌纸尿布,50cm可以360度无死角地包住pp,睡觉左右翻滚都不会侧漏。” 陆翡不懂地皱眉,将她递来的那包推开:“纸尿布是纸尿布。” 女孩笑了:“先生,一看您就是第一次给您太太买女性用品。现在很多女生都用纸尿布的,量大量多,没办法。” “……”堂堂陆氏少爷,指点江山的总裁竟被一小姑娘欺笑,陆翡阴着脸,只想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就这个吧,随便。” “好嘞。”小姑娘吃吃地笑着,一边拿去结账,一边心里偷偷羡慕那女孩。 有这么帅一老公来帮忙买卫生巾,还耳朵红了不好意思哩,真可爱。 买完东西拎塑料袋回家,陆翡额头上都出了层汗。 时苒坐在马桶上看孩子家长们晚上在群里的聊天,正津津有味着,听见门铃开了,期待看着过去:“你回来啦。” 她看男人风衣肩膀都湿了,面色沉凝地走过来,把塑料袋里的东西扔到她膝盖上,“总不需要我帮你换吧。” “这……” 时苒只觉膝盖上多了一团绵绵的不明物体,惊异睁大双眼,“你这……买的这是什么啊。” “纸尿布,楼下超市小姑娘说现在女孩都用这个。” 陆翡没什么情绪地掸了掸肩上水珠,乌黑发丝上都是水,满脸写着“休想叫我再跑一趟”。 “噗——”时苒忍不住笑出声来,超市小姑娘竟然都帮他一起挑,可想而知他当时那张脸得好看成什么样。 不爽归不爽,陆翡还是关心她身体:“能用么?” 时苒憋笑:“能的,你把门关上。” 陆翡撇撇唇,他还挺好奇她是怎么穿上那纸尿裤的,像小婴儿那样穿么?穿上那个还用穿内裤么? 像个好奇宝宝,什么都想知道。 不过时苒不给他机会,关上房门,没一会就扶着腰出来:“你怎么跟营业员怎么说的?说给你家小孩买的?” 陆翡轻嗤:“说给我女朋友买的。” 时苒眨眨眼睛,胸膛一股异样的感觉泛开,“你那绯闻美女不会吃醋啊。不过倒也是,你就是这种见一个爱一个的男人。” 第226章 非要跟我唱反调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不知道你在乱吃什么飞醋。”陆翡似笑非笑,有几分奸计得逞的感觉,“确实是跟女性朋友出的国。” “女性朋友?”时苒挑眉看着他,眼底莫名几分阴沉,猜测的语气却是漫不经心,“江小姐。” 陆翡浓眉拧起来,臭丫头看到江檬在花园抱他,不会就真以为他们有一腿吧。 “江檬是我的嫂子,什么人会闲得带嫂子出国?” 时苒闷闷吐出四个字:“偷情的人。” 陆翡凉凉一眼掠过去。 他说:“你看到的那个女人叫龙婉,是我最近合作公司龙总的千金,博学多闻,见多识广,o洲国家她都去了个遍,所以这次她特别请缨当导游。” “哦。”时苒装作不在意地应一声,“所以你们就互相看对了眼,在l国度过一段浪漫之旅。”说这话时,玩弄着桌垫上的穗子,满脸不认真。 “浪漫是挺浪漫,烛光晚餐,玫瑰酒杯,海滩盛宴,不过也仅此而已。”陆翡冲她挑了挑桃花眸,“我还是喜欢在小房子里为人洗手作羹汤。” 时苒冷笑声,扶着墙壁慢慢往卧室里走,或许从小见多了她那倒霉哥哥成天说好话骗小姑娘,她对花言巧语一点也不感冒。 心里清楚得很,陆翡这样的人与她不是一个世界,不同阶层的人有不同的生活,跨越阶层的接触,注定会产生许多矛盾。 可躺着闭上眼,思绪放空时,她承认自己心里是在意的。 卧室外,陆翡电脑放在膝上等待客户回消息,小季这时给他打了通Facebook,很突然,这个点来电必然有大事。 “怎么?”陆翡看一眼微拢的房门,带着笔记本走到阳台,把电脑放在上面。 小季的声音有点无措:“您离开江家后安的窃听器,里面有江小姐和江老先生吵架的声音,陆总,我现在就把音频文件发给你。我真没想到……” 陆翡静默不语,他跟江老先生聊天时,就注意到有人在偷听。 加上进江宅时,看见江檬的车就停在门口,一切再显而易见不过。 他当时料定江檬听见了些什么,也必然会跟自己父亲大吵一架,所以特地放了只微型窃听器在茶几下方。 从当事人嘴里听到真相,比他费心费力去寻找蛛丝马迹要容易得多。 三十秒后,陆翡点开邮件附件:“收到。” 一段长达十五分钟的对话,陆翡戴上耳机听了起来,小季那边没挂断,莫名紧张等待着,却不料,全程陆翡没有说话,甚至连呼吸都是平稳的,耳机那头传来男女的争执声时,他甚至还喝了口茶。 听完后,陆翡切回通话页面,低声说:“我知道了。” “陆总,难道您早就猜到了?” 陆翡轻声道:“倒也没有,但我从前确实知道他有一个私生女。一直以为是时苒,今天听到的这个故事,倒挺有意思的,偷换女儿……呵,真够狠毒的。” “是啊,我都震惊了,您说江老先生看起来那么和蔼可亲的人,您开公司还资助了一整座工厂,那么好的人,怎么能干出这种坏事呢……” “那么好的人,才有可能干出那样的坏事。这世界上有太多好人曾经作恶多端,尝到恶果后才洗心革面。” 陆翡淡声说,“就我们圈里的还在少数么?撞人逃逸的商人,在事情爆发后每月去烧香上坟,成立慈善组织帮助低保居民,世人都夸他是救世主,谁还记得他以前的污点。” 小季陷入沉默,陆总这么多年在夜店酒场也不只是吃喝玩乐,他所结交的圈子,接触的人脉,叫他很早就领会到人心复杂,活得比同龄人要通透得多。 正想着,男人低沉的声音又传来:“这事总算是查个水落石出了,时家那边,也不用去跟了,这几天辛苦你。” “不辛苦,辛苦的事还在后头呢。” “嗯。”陆翡闭上眼睛,“这周末我打算去一趟温泉乡。” 他没说去哪家温泉,小季也心知肚明了,他声音怔怔:“陆总,这么快,江小姐离世已经又一年了啊。” 温泉乡山下就是当初发现江柠尸体的地方,陆翡在那边立了一座坟墓,每年都会定时去温泉乡祭拜。 小季心知肚明地点头:“我知道,温泉乡那的住宿,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下周是五一放长假,温泉老板告诉我,位子难定得很呢。” “下周是五一?”他的话提醒了陆翡,他摸着下巴,往阳台门里望一眼那微敞的卧室门,“跟老板说,多加一个位置。” 小季微微睁大眼睛,随即立刻明白了老板的意思,声音都拔高了:“得令。” 挂了电话,还有半小时就是一场越洋会议。 陆翡在L国谈了几个有合作意向的客户,都留了联系方式,都是龙总给牵线搭的桥。 陆翡戴上耳机,连通会议,视频打开时,外方几张深邃的脸出现在屏幕格里,友好热情地对他打招呼。 “你们好。”陆翡面带微笑地一一打招呼,在回国的飞机上,他已经把所有合作方老板,以及他们身边的助理、翻译等姓名和脸都对上,背熟摸透了。 对方的翻译说:“陆总,很高兴能跟您一起谈判,不过,您那边看起来光线很暗,还在外面吗?” “没有,在一个朋友家。” 陆翡刚答完,忽然一阵强劲的风吹来,狠狠晃着头顶的衣架子,一条女士内衣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掉下来,砸在他的脑袋上。 当场陷入死一般的宁静。 就连陆翡这样处变不惊、不怕尴尬的人,此刻俊脸都阴沉变黑,冷了好几秒,才把那衣料从脸上扯下来,放在旁边的盆子里。 “sorry。”他敛去眼底的尴尬错愕,“我在我女朋友家,她平时衣服都不好好挂。” “哈哈哈——陆总真是个热爱工作的人,爱人在怀,还在认真工作,真值得赞赏。” 外方爆出一片欢快的笑声,他们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不拘礼节,反而为这冗长的会议增添了别样的趣味。 陆翡郑重道了歉后开始会议,工作时,他又恢复到无比认真的状态。 时苒在内屋睡觉,隐隐约约的,就听见阳台外面男人低沉说话的声音。 模模糊糊的字眼她听不清楚,只是觉得听着他的声音就很安心,还举着手机就睡了过去。 一场三小时的会议结束,陆翡看一眼右上角的时间,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 关上电脑,走回房间,女人歪着身子靠在床上,手机掉在脸上还不自知。 他无奈地抿唇,把她手机捡到旁边放好,再从她衣柜里抱出床备用的被子,铺上沙发,他蜷缩着身子,勉强能在上面过一夜。 也不敢离开,怕她痛经晚上找人找不到,更不敢睡她旁边,怕她一生气痛上加痛,索性委屈自己一晚上。 …… 这几夜,陆念元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睁眼闭眼都是王志文那张死相突兀的脸,满面充斥着不属于活人的僵白,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他依旧能记得摸着那尸体时的感觉,几小时前还活生生的一人,就这样撒手人世,太可怕,那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还有,那个男人开枪前说过,王志文是卧底? 陆念元揉着眉头,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搅和在一起,已经扰得他失眠很久。 他慢慢坐起身,沉着苍白的脸庞,拿起旁边的药瓶往手掌倒出一粒,干吞咽进喉咙。 “老公?”旁边女人娇柔的声音传来,一双素手抱上他的腰。 陆念元怔了秒,手掌落在女人脸上,拨着她脸颊上的发:“把你吵醒了?” “没有,我本来也没睡着。你怎么还没睡?”江檬沙哑着嗓音从床上坐起身,瞧了眼他手里的药瓶,“又失眠了?” 陆念元随手把药瓶往旁边一藏,躺下身抱着她:“嗯,有点,公司的事多,也正常。” “真辛苦。”江檬轻叹一声,眼底温淡无波,“我就是在想啊,马上又要到一年了,不是吗?” 陆念元低头看了她一眼,彼此默契又心照不宣。 “那么久远的事了。” 他不甚在意地一笑,拥紧了女人的肩膀,“你还想着她干什么,每次临近都睡不好觉,你就是自己给自己施压太多,其实世界上哪有什么鬼神之说。” 江檬软着嗓音撒娇:“可我就是怕嘛。” “怕什么,有老公在保护你,我看看谁敢欺负你,嗯?”陆念元在她下巴上勾了下,笑容宠溺,“好了,睡觉。” 江檬唇角微扬,窝在男人怀里,盯着他微微发颤的眼皮,慢条斯理说:“我问你,如果我不是江家的女儿,没有那么高贵的身份,你还会跟我结婚吗?” 陆念元闭着眼睛,却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问的是什么傻话?我不跟你结婚,还能跟谁结啊?” 江檬眼珠子滴滴地转:“那就算你喜欢我,你家里人也不会接受我。” “那有什么,你看陆翡找的那个女朋友,家境够烂吧,我瞧我爸还挺喜欢的呢。” “那不一样,陆翡那是找女朋友,找什么样的都行,等到要结婚的时候,爸指不定怎么说呢。” 陆念元拧眉起身,似笑非笑地问她:“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江檬就躺在他怀里,方才撒娇的小女人神情立刻变得严肃,她确信面前这个男人对她的爱意,也知道,他会为自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就像他曾经为自己做的那样。 “怎么了,跟老公说说。” 江檬低下眼眸,再抬起时已一片红,她抽泣着把自己的身世说给他听,毫无保留。 陆念元觉得自己这几天受到的冲击足够大,木讷地睁大眼睛,“老婆,你在说故事呢?这……怎么可能啊?是不是跟你爸吵架了,这话你跟我说说得了,别跟别人乱说啊。” 江檬红着眼,死死瞪住男人的脸庞,向来在他面前温雅贤良的女人,从未这样掉过眼泪:“你不信我是不是?” “你跟时苒……她是陆翡的女朋友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江檬闭眼接过男人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角泪珠:“其实你们都察觉不到,但我不一样,我是那个男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当陆翡第一次把时苒带回来时,我就被她的长相吓住了,她长得太像爸爸了。” 陆念元惊得说不出话,他慢慢拧起拳心,“所以你从小到大受那么多苦,都是为时苒所受的?” 江檬发出一声冷冽的蔑然:“很可笑吧。” “这……太荒谬了,这事你有证据吗?” 江檬擦了下眼角,眼泪总算止住了些:“我今天才跟我爸确认了这件事,他都向我承认了,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忌惮的。” “真够狠心的,该说你爸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还是他残忍无道呢。”陆念元瞥见她眼中一缕落寞逝过,不免心疼地把她拥进怀里, “好老婆,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我唯一最爱的老婆。这件事既然过去那么久,争他一个答案也没有意义,你说对吗?我们就过好我们的小日子,别再为这些事伤心了,至少你这些年没白受苦,因为你遇到了我,对吗?” “我明白。”江檬下颌轻搭在男人肩膀上,墨瞳却落了下来,“可是以我爸的性子,他对那女人那么偏爱,以后家产绝对会留给那个女人的孩子。” 陆念元眉头皱了起来:“不会吧。你爸现在就你一个贴心女儿,养了你二十多年,不可能一点感情也没有。” 江檬却一丝冷笑挂在嘴角:“他要是对我有点感情,就不会瞒着我那么多年,应该早点让我跟我生父母见面!” “别这么说,他也许是怕真相会伤到你呢。” “陆念元。”江檬一副受够的表情,怒火积在胸膛,“你非要跟我唱反调是吧,这件事我才是当事人,你再怎么安慰我,我都不会好受,你懂吗?” 陆念元从她眼底察觉到一丝陌生的恨与冷,都快溢出眼眶。 他眉宇轻颤,“那你想怎么样?” 江檬眸底燃起火焰,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那个女人占着我的家庭,我的父母,让我在江家受尽苦难,如今爸爸还想夺走家产,我死都不可能让他得逞!” 看着她满脸复仇气焰的神情,就像整个自我深陷入一片沼泽里,无法自拔。 他轻咬后槽牙,从被子下捉住她冰凉的五指,“老婆,我们现在的生活不够好吗?你爸分给你的家产,我也能给你。以后陆氏的家产,我们也不会少,这样还不够吗?” “你不懂,”江檬望着他的视线带一丝笑,无助,又浸满罪恶,“我从来不是能任人欺负到头上的人,谁抢了我的东西,我势必要三倍奉还,你知道的。” …… 不知是那碗热面条,还是他一直陪在家里的作用,第二天,时苒的身体和心理都舒服多了。 陆翡早晨给她做了热馄饨,伴着鲜美的汤喝下去,一肚子的温热暖烘烘。 他穿着昨晚那件褐色风衣,刚刚洗过澡没有穿裤子,露出一截精壮的小腿。他俯身拉开冰箱抽屉:“馄饨我还包了点放在冷冻室。没事的时候可以吃,少在外面买吃的。” 时苒抬头看一眼,放在托盘里的馄饨个个小巧精致,跟小兔子似的排在一起,粉嫩的颜色从薄皮下透出。 手艺真好,她不禁想,外表五大三粗又不耐烦的男人,看不出还有这么精细的一面。 “谢啦。”她低声说,闷头把馄饨汤喝完,把碗给洗掉。 “今天状态不错?”陆翡侧脸看她,跟昨天苍白恹恹的模样截然不同,“等我包完最后一个,送你走。” 时苒笑了,帮着他把那一盘子都塞进冰箱底下,“你怎么一回来那么殷勤?陪完美女有负罪感吧。” “你怎么总把我想那么坏,跟你解释过了,是合作方老总的女儿,我跟她实际什么都没有。” 时苒才不相信,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什么都没有怎么能拍到那么亲密的照片。 她不说也不表态,反正她也不是陆翡的谁。 去学校的途中,时苒抱着笔记本备课,第三次备课还能找到一些漏掉的重难点,她咬着笔杆想记下来,笔却被他从手里抽走。 “你干嘛?”时苒皱眉去抢笔,陆翡随手丢到车门旁边的篓子里,“你妈没教过你吗,不要在车上写东西看东西,对眼睛不好。” 时苒锤他一拳:“我都成年人了,眼睛早就成型了。” “有事要问你。”正巧抵达一个红绿灯等候处,陆翡伸了个懒腰,侧头凝视她,褐色瞳眸在阳光下泛着浅金色,“五一什么安排?” 时苒被问懵了下,想了想说:“……在家备一备课吧,有时间对几个成绩太差的同学重点家访……” “放三天假你也不让家长喘口气,真是魔鬼老师。”陆翡嗤笑出声,“我带你出去喘口气,放松放松如何?” 第227章 叫不醒只好亲你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时苒细声纠正他:“三天很快的,学生们都在突击期末考试,我也不能松懈。” 陆翡嘲她一副假正经的模样:“不然这样,你不去的话,我邀请你那些可爱的孩子们一起去泡温泉,你在里面想怎么教怎么教,寓教于乐,多好。” “……” 时苒无语凝噎,他总有办法逼自己妥协。 不过提起孩子的事,她想起之前在学校里碰到钱小币时说的话。 小胖说学校倒闭后,低保学生都被安排到二小读书了,而那位好心人一直都没水落石出。 时苒看着前方的路,试探性地问他:“你认识二小的路?” 陆翡怔了下,“有什么不认识,跟以前的一小一样,都是知名小学。” 时苒挑了挑眉毛:“可是二小这几年新开了两个校区,你知道我在哪个校区上班?” “你想问什么?”陆翡哪能不明白她话里有话,手臂慵懒搭在方向盘上。 时苒挑着细细的眉尖,“你自己没什么要跟我汇报的吗?还是说你打算一直做默默不闻的雷锋同志,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想套我的话,没门。”陆翡冷哼一声。 一开始帮那些孩子们转校,就没有告诉时苒的意思,没什么可说的,他不是喜欢邀功的人,结果满意就行。 时苒抿唇点头,既然他不承认,她自有办法叫他乖乖承认。 她拿出手机,找到钱小币妈妈的手机号,给她发了个消息: 【钱妈妈,我还有五分钟左右到学校,您带小胖来了吗?我们在门口碰个面吧,关于小胖学习上的事,想跟您简单聊一聊。】 钱小币妈妈对她特别感激,在一小时,她陪钱小币跑步瘦身,稳定了他的高血糖。 没过几秒,钱小币妈妈就回复:【赶巧了,我正才到学校门口呢。那行,时老师,我在这等你。】 时苒勾唇浅笑,真是天助她也。 “谁给你发消息这么开心?”陆翡见她满脸灿烂地捧着手机,狐疑瞥过去,在微信对话界面。 “等到学校你就知道了。” 校门口还是一如既往的堵,陆翡很快寻到一处车位停下:“我就不送你进去了。” “刚刚学生家长说,有礼物放在校门口了,好像是干果和牛奶,估计挺重的,你陪我去拿一下吧。” 陆翡瞧她一眼,这丫头平时很能耐,不到万不得已,从没求过他什么。 不过只要她开口,就没有他拒绝的理。 他开门下车,高大的身材在人群里十分扎眼,牵着女人走到校门口时,便见一个圆滚滚白胖胖的小胖墩朝他们招手:“时老师,这边!” 小胖墩旁站着个风姿绰约的苗条女人,朝时苒热情地打招呼:“哎呀,时老师,好久不见,又变漂亮了好多呢。” “钱妈妈好。”时苒乖巧点头招呼,故意把陆翡拉到两人眼前,“这位是我朋友陆翡。” 钱妈妈抬起笑眼,正要与男人打招呼,视线带上一丝讶异,定定凝视着男人:“陆先生?这……” 钱妈妈捧着脸颊,满面欣喜红光:“这不就是那位帮我们学生转到二小的陆先生吗?哎呀,这么巧!原来你跟时老师认识啊,果然啊,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陆翡伸出去的手掌堪堪收了回来。在这位夫人滔滔不绝的夸赞中,无奈地看向时苒。 他竟然被这小妖精套路了。 时苒笑容满面,“怎么样雷锋小陆先生,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玩笑归玩笑,确认这一点后,心里真情实感地谢谢他。 越来越多的事实证明,陆少并非一个完全不靠谱的花花公子,他是个很温暖沉稳的人,只不过,从不愿向人展现这一面。 陆翡把她推进校园里:“行了,上你的课去吧,做过的好人好事太多,这几百年前的早忘记了。” 时苒笑着走进学校,往前走了几步,若有所思地转过身,舔舔唇对上他的目光:“温泉山庄在哪里啊?” 陆翡也露出笑容,淡淡抄兜斜站在那,阳光映在他半边脸颊上,构成深邃明媚的风景线。 “你不需要操心在哪,乖乖跟我走就好。” 时苒眼珠动了动,狡黠地笑说:“那行,我考虑一下。” “上班去,别耍滑头了。” 陆翡嫌弃地朝她甩甩手,注视她娇俏背影的离开,才放心地转身走,真是跟他在一起久了,都被带得同流合污,学会跟他欲擒故纵了。 走进办公室,时苒哼着小曲把教案叠在桌上,打开笔记本,开始工作。 “时老师,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偷溢出的小情绪被发现,几个老师都围过来笑问。 时苒吐舌一笑,连忙把荡漾的表情收起来,问她们:“没什么。对了,你们五一都是什么安排啊?” “五一啊,我准备去爬爬眉山,看个日出吧,难得放三天假,还不得犒劳一下自己?” 语文白老师瞧一眼时苒,“时老师你呢?以你的性子,应该在家好好备课准备迎战期末吧。” 时苒笑笑:“没有,我去泡温泉。” 小白老师给她递上一杯枸杞茶,八卦地问:“一个人呐?” “跟一个朋友。” 时苒瞧她一眼,看着白老师燃起熊熊八卦火焰的眼,立刻止住她的小嘴:“不许问男的女的,白老师你不是第一节课吗?哪那么多时间跟我闲聊。” 白老师笑眯眯地转身:“嘻嘻,不让我问,那肯定是男人咯,难怪刚刚笑得满脸桃花,嘴角都咧到太阳穴了。” “……” 时苒轻捧着脸颊,对桌上化妆镜看看自己的脸,她刚才真有笑得那么夸张? …… 五一假期,时苒当天早晨五点半就被拿备用钥匙闯进门的陆翡拉起来了。 陆翡把女人从床上拉起来,她像个没骨头的,被拉起来又要倒回去:“陆翡你干嘛呀,好不容易有个假期,你让我多睡会……” 男人不由分说,大掌抵着床头不让她躺下去:“行李都收拾好了吧?赶紧走吧,时间不等人。再不走路上全堵,晚上都到不了。” 见她还软趴趴的没个正形,陆翡忍不住沉低嗓音:“你起不起来?不起来我亲你了。” 时苒头裹进被子里,眼睛像被五二零黏住,打死都睁不开:“随你便吧,随便你……我不想起来,再让我睡十分钟吧……” 陆翡沉眸屏气,见她像一滩烂泥躺在那。 还治不了你了。 …… 十分钟后,他直接俯身把她连枕头带人都捞进怀里,抱着还穿着睡裙的女人迈出家门。 关上房门时,正遇见楼上沈如枫下楼跑步。 他穿着棉质运动衫,耳朵上戴着只耳机,满脸郁郁寡欢的神情。 想必那次被他父母狠狠教训过,就此不敢再招惹时苒。 毕竟就上下楼的距离,父母的眼睛时时刻刻都盯着,他又是个不会忤逆父母意愿的人。 但此刻,看着陆翡和他怀里抱着的女人,沈如枫的脚步还是凝固了。 脸颊苍白倦怠,蠕动了下唇瓣,看着时苒熟睡的容貌,他似乎要说什么,却停在了嘴角。 “哟,沈学长。”陆翡脚步定了定。 沈如枫朝他苍白笑笑:“拿我父母拦我,真有你的,你们从商的都这么狡诈吗?” 陆翡不慌不忙地冷笑反讽一句:“沈学长管这叫狡诈?分明是你自己没本事摆脱父母的控制,被你妈说两句就不敢追求了,当个妈宝男很有优越感吗?” 他一针见血的质问,让沈如枫像被堵住喉咙般,脸色僵直:“我们家才不像你们家,我家家风淳朴,家教严良,如果时苒真是你女朋友,我当然不可能再追。” 陆翡嗤出声,没时间也不屑跟他辩驳,只抛下两个字:“怂b。”便抱着时苒离开。 楼下小季正在车门边等着,却见陆总清寒的身影下楼来,怀里抱着个奶白软乎乎的身形。 “陆总……?”小季瞧一眼他怀里睡得小脸殷红的女人,惊讶之余又笑出来,“时小姐怎么还睡着呢,枕头也拿下来了?” 陆翡阴着脸,“跟猪一样,叫都叫不醒,” 小季憋着笑把车门打开,看陆翡动作轻缓小心地把女人放进后座:“去把楼上她的行李箱拿下来。” “哦,好。” 时苒正做着一个特别美妙的梦,她梦到自己回到从前,还在一小当老师的时候,一到春天,那花坛里迎春花就抽出嫩黄的枝条垂下来,从旁边走过时,裙袂还能沾上一点花香,留着飘进课堂里。 那是她第一次当老师的地方,就像梦想起源的地方,经历过无数尴尬生疏,但更多是喜悦和快乐,几乎承载了她半个职业生涯。 这一美梦睡了就不想醒来,车途颠簸,尤其在开上山时,车身剧烈摇晃着,她差点没从座椅上滚下去。 时苒睁开眼,一下从车后座坐起身来:“现在……几点了?” 小季笑着抬手调整镜子:“日山三竿了,时小姐,马上就要到山庄了。” 时苒迷糊糊地应一声,一低头却瞧见身上还穿着条睡裙,“我怎么还穿着睡裙?” “陆总怎么叫都叫不醒,抱你上车的。”小季眼睛指一下旁边,“陆总昨晚也没怎么睡,现在已经睡着了。” 时苒坐在那懵神了半晌,突然迷迷糊糊想起早上发生的事。 她好像正酣睡的时候,迷迷糊糊被谁拉了起来,然后嘴巴被人亲了好几道…… 时苒猛地瞪向陆翡,一脚把他暴力踹醒,那动作和力度把小季都惊住,没见过时小姐这么彪悍的一面。 “……嗯?到了?”男人迷糊睁开眼,下意识转过头看身后的情况,就对上一双微怒的眼眸,“你早上是不是趁我睡着非礼我的?” “哦,终于醒了啊。”陆翡轻笑两声,“你早上醉生梦死的,叫不醒只好亲你,没想到连亲都亲不醒,还是头一回这么乖乖被我吻的。” 这大言不惭的话,让小季这老叔叔都忍不住耳朵红,现在这些年轻人就是不一样。 “你……”时苒气急又恼羞成怒,“陆翡你找死,你开门我要下车!” 陆翡双手舒适地枕着后颈:“已经开到山上了,你想回去的话,且不说这里打不到车,就算有车,路费也得大几百起步,你想回去请便。” 时苒被他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闷在后座生闷气。 这流氓一样的男人,一趁她不注意就兴风作浪。 车子很快抵达温泉山庄。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穿日式和服的光头老先生,穿着木屐,背上印刻着山庄的标志,看起来像是老板。 小季负责在后面拿行李,时苒还穿着睡裙,外面套了件从行李箱拿出的外衣,勉强能出去见人。 老先生双手抄在袖子里,对他们点头致意:“陆先生,欢迎光临,你们到得还挺早啊。” “早,翰林伯伯。”陆翡点点头,“为了来的时候路上不堵车,特地早起了一个小时。” 老先生表示很懂地微笑点头:“原来如此,这个点到的也就你们这些老客户,其他客人应该都堵在路上咯。” “这位是?”刘翰林侧身看到时苒,眼底多了丝打探,见她乖巧跟在陆翡旁边,模样还像极了那江氏女儿。 “时苒,跟翰林伯伯打招呼。”陆翡淡淡转身,用一副家长管教孩子的口吻道,“翰林是这家温泉山庄的老板,已经三十多年了,每年我都来泡一次,益身益心。” “伯伯好。” “哎哟,小丫头真乖,该不会是你新女朋友吧?”刘翰林多了解他,这玩世不恭的大少爷从不带女伴来泡温泉,说是嫌麻烦,现在女孩都难伺候得很。 这位乖巧的小姐是第一位,那必然身份不凡了。 陆翡微笑:“猜对了。” “才不是呢,伯伯别听他胡说八道。” 陆翡轻笑勾住她的肩膀,让时苒身体凑近自己,唇瓣几乎贴着她耳垂,“都跟着我来泡温泉了,等会我们要洗一个池子,让你看光我的身体,还不算男女朋友?” “……滚开变态!”时苒愤然把他推开,满脸酡然,这长辈都在面前看着呢,他怎么厚脸皮成这样! “刘伯,等会给我们准备一个情侣双人浴场,不要有人打扰的那种。” 时苒脸露娇红,连忙摆手:“别……谁要跟你一起泡!伯伯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男人霸道不容置喙:“我付的钱,我说了算。” 时苒:“……” 看时苒进去换衣服,陆翡进了男更衣室,刚把外套解开,刘翰林就掀开帘子走进来:“小陆啊,跟你所想的一样,他们确实来了,你哥和你嫂子,提前你一天到的。” 刘翰林轻声道:“你瞧见刚才外面坐着几个假模假样看报纸的人没?就是你嫂子那边的人。” 陆翡笑而不语,脱衣服的动作顺畅,“知道,谢了刘伯伯。” “怎么样,能应对吗?我看他们这次目的不纯,恐怕是冲着你那小女朋友来的。尤其是,江檬才知道你那小女朋友的身份,挺危险的。” “所以才要你帮我们准备双人汤啊,不然你以为?” 刘翰林觑他一眼,叉腰冷笑:“你少来了。明明就是起的色心,拿这事当幌子呢吧。” 陆翡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情,“自从有了公司,早就洗心革面,不那么重色重欲了。你没看这么久只带她一个人来,动真情要在一起的。” 刘翰林满脸看好戏的表情:“瞧你自信的,人乐意跟你吗?” “等着看吧,不出这个五一就能拿下。”陆翡朝他挑了挑桃花眸,宽大的浴巾裹在腰腹间,险险地遮挡住,“走了。” …… “小陆,没想到你这老抠鬼还有请客的一天啊,这温泉浴场价格不便宜吧,这一杯你不干也得干了。” “我到这呢,也是希望各位老总看在我或者我爸的面子上,把今年手里资金挪一挪,捂在怀里,钱是变不出钱的,对吧。我们今年也拿下了不少大品牌的代理权,各位跟着我做,绝对只盈不亏的。” “哎呀,做生意还是你会做。不过咱们既然来玩就是玩了,不谈工作行不?难得的三天假期,来,喝酒喝酒!” 陆念元表情低沉了下,还是好着脾气陪他们喝。他已经来这温泉浴场第二天了,陪他们吃喝玩乐,游山玩水的,竟然只字不提买卖。 中午饭吃过,江檬与他回房休息,低声斥他:“你说你,没事请那么多人吃饭干什么?公司又不是资金不足,成天都是烟酒味,熏死了。” “你不懂,陆翡那小子多精明,若要被他知道我们碰巧也在这,指不定会有什么想法,带着那群人就有由头了。再说,资金再充足,那也有亏空的一天,早做准备好。” 江檬忍不住嗤笑他,“你少来吧,未雨绸缪,你是那样的人吗?”她是不知道陆念元最近怎么了,那么有工作的劲头,低声下气下血本陪客户吃饭聊天,以前他都不屑于做这些的。 江檬靠在榻榻米上,蒲扇轻轻晃荡着细风:“不过,外面的人已经告诉我,时苒和陆翡到了,就在我们的房间正上方。” 第228章 你是不是真傻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没被他发现吧?” “发现不了,陆翡现在满心满脑都是时苒,这样也好,我们做任何事也方便。” 陆念元侧头看着江檬,她穿着清雅的紫色和服,脸颊依旧娇美如初,只是那眸光散出的狠意,让陆念元觉得愈发陌生了。 从她知道自己身世的那天起,人就完全变了样,眼底再无那种璀璨明辉的光,从前那个倨傲的公主如今已不复存在。 时苒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泡温泉,昨晚在网上查了挺久的攻略,今天才变成起床困难户。 在女更衣室时,她翻找半天衣柜,把行李箱从里到外都翻出来,都没找到她带的连体式泳衣。 碰巧这时打扫更衣室的服务生走进来,热情微笑问:“小姐,私汤都准备好了,您在找什么呢?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额。”时苒犹豫片刻说,“我的泳衣不见了,请问你们这有卖泳衣的吗?” 服务生小姐眯眸一笑:“有的。您跟我出来挑选吧。” 时苒关上衣柜,被领到更衣室旁边的女式泳衣店。 “这……” 她睁大眼睛,脚步钉在原地,手愣乎乎指着那几块少得可怜的布料,“就……这些款式了?没有上下连体的泳衣泳裙什么的吗?” 服务生小姐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像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很抱歉小姐,我们家最近客人都是爆满,剩下的只有这些了。” “……”时苒看看四周,“店里就我一个人,也不是爆满啊。” 她甚至怀疑这家店是不是安插在浴场的成人用品店。 “小姐,您还要吗?” 时苒咬了咬牙关,随便指了一件架子上的黑色分体泳衣,布料不少,整体没那么暴露,“就这个吧,多少钱?” “小姐您真有眼光,原价99,折扣价9.9就可以带回家。” 时苒愣着,满脸“你认真的吗”的表情,扫码真正付了钱,拎着袋子走出店,她愣了很久。 9.9一套泳衣?真够离谱的,这家店从上到下都见了鬼了。 回到更衣室换泳衣,上下分体的黑泳装仿佛为她量身定做,站在镜子前注视自己的模样,小脸被乌黑的发包裹着,玉白的手臂挡住露出的一截细腰,她特别不自在地扯着下裙,都到大腿根了,这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时苒愤愤地用浴巾裹住身体,往私汤的房间走。 踩着木拖鞋走过长廊,风景还是很值得一瞧的,沿着走廊宽敞明净的窗户,能看到外面青葱连绵的山林景观。 时苒裹着袍子,经过一楼的小包间时,还能听见里面传来喝酒畅聊的声音,也有情侣互相拥搂着走出来,穿着大大方方的分体泳衣,展现曼妙身材。 但时苒还是接受不了,她拧唇裹住浴袍,径直朝二楼往上,走进陆翡定的私汤。 推开门便扑面一股雪白雾气,袅袅如云,四四方方的清澈池水,上头还在源源不断地放水。 男人挺拔的身形就坐在池子边上,背脊精壮,腰线顺畅完美,手里端着酒杯惬意地喝着。 时苒放轻脚步走到他身后,用脚尖点了点他。 陆翡听见她来的动静,从后面握住了她的脚踝,又嫩又细,不盈一握。 “坐下,先喝点热饮料暖暖身子,再去泡。”陆翡给她倒水递过去时,含笑目光凝固在她雪白的皮肤上。 “你……看什么看。”时苒被他看得怎么都不自在,红着脸把杯子夺过来,小口小口抿着,掩饰尴尬和不安。 她明显感到男人眼神都热了,令人后背生寒的侵略性。 确实只一眼,陆翡嗓子就烧热了,他把酒杯放下,慵懒地倚在那说:“浴衣脱下我看看。” 时苒气恼至极,他含笑的目光打量着她,毫不掩饰眸中的欣赏与……下流。 “脱什么脱,再盯着我看戳你眼睛信不信。” 她用浴巾裹紧自己,往旁边挪了好几下,咬着殷红的唇,“要不是我的泳衣不知道扔哪里去了,我才不会穿这种衣服……” 陆翡扬唇,手拿着酒杯缓缓往杯子里倒,可美人在侧,他已经无心再喝酒,反而显得他太装模作样。 从头到尾,就他经手过时苒的行李箱,那件浴衣也是他偷偷拿走的。 谁叫她竟然带这么保守的泳衣,扎实的藏青长袖款,穿得像动物园里海豹训练员一样,上面还贴着某某公司的赠品,他简直无话可说。 这丫头是真不知道男人约她去泡温泉的用意,还真以为是去游泳的。 趁她在车上熟睡,他叫小季把泳衣拿出来放在家里,然后联系刘翰林,麻烦他帮忙把浴场泳衣店的泳衣都拍给他看,一件件过目后,他把那些老土的款式都买走,叫小季捐掉,剩下的任时苒挑选。 布的好大一个心机,最后可算如愿以偿。她那么漂亮的小身材,不在私汤里穿给他看,简直太浪费。 男人心满意足,懒懒看着她:“不必解释,这么想在我面前展现你曼妙的身材,你其实不穿我也不介意。” 时苒满脸愤愤:“你从哪里找的破山庄,连一件像样的泳衣都没的卖,上下就这么点布,怎么穿啊。” 满心顾忌,她都没办法好好安心享受温泉。 “私汤就是这样,有足够隐私的空间,你想怎么穿,别人都看不到。” 时苒冷笑,真佩服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你不是别人吗?” “我是你男朋友啊,在老板面前认证过的。” 陆翡笑得没正形,辨不出是真心还是玩笑,“你看我都敞胸露怀,不跟你遮遮掩掩,你就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呸。那刘伯跟你一样,卖的都是情趣泳衣,一个老一个小,都是没正形的。”时苒翻了个白眼,一变态还在她面前装文化人,简直无聊至极。 她瞧着一池清澈,上面还飘着花瓣的池水,有些跃跃欲试,回头瞪男人一眼:“我要下水了,你把眼睛转过去。” 陆翡盯着她片刻,两手一摊,笑着转过身。 时苒解开浴袍,一阵沁凉的温度侵袭上身,她忍不住打了打抖。 轻抚着胳膊,身体慢慢浸入水面,舒适的水温立刻包裹全身,如绸缎拂过身体,每一寸毛孔都得到舒展。 正脑袋靠在岸边,身体浸没在水里享受时,忽然她就听旁侧传来巨物落水的声音,一下溅起高大的水花。 她甚至还没看清,脚踝就被潜入水底的男人握住,他扬唇微笑,一用力,把她拉下水里。 “啊!陆翡你……” 时苒尖叫声被淹没在水里,她闭紧眼睛一下被扯入水里,发丝漫开一副泼墨画。 身体往下坠的同时,拖她下水的手又接住她的身体,把她揽进怀里。 薄唇贴上来,带着热度和急躁地吻住她。 时苒呼吸快没了,后背压在水池边,拼命躲避,拿水溅在男人的脸上,像只不安分的鸭子:“变态,放开我!” “进了私汤还想跑,你是真单纯还是跟我玩欲擒故纵呢,嗯?” 他眼神灼热,近距离观察,棱角分明的面庞挂着水珠,一颗颗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乌黑湿发下那双眼神浸着野性侵略,燃着无法泯灭的火。 他抓着她的手,在掌中心落吻,时苒忽然感觉手指发痒,惶然地要抽开:“你说什么东西,我才没你那么心机,你别……” “不弄你,我们好好泡会温泉。”陆翡拥着她,随她一起靠在池子边上,手搂着她的小肩膀,哄孩子似一下下拍着,嘴角扬起如愿以偿的笑意。 时苒在他怀里怎么都不舒服,自己一个人久了,不习惯与男人那么亲密。 他倒是泡得自在,轻轻阖敛着眼皮:“晚点会有人送定食到房间里,你自己先吃,我有点事要办。” 他说话时,嘴唇距离她很近,痒痒的气息落在她耳边。 “什么事?”时苒低头看向他,眼里一丝疑惑。 “私事,不告诉你。”陆翡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尖,鼻头的小痣顿时沾上粒水珠,很可爱,“既然那么嫌弃我,就不跟你多说了,免得夜长梦多。” 时苒心里默默叨一句小气鬼,肯定是某些不能见人的事。 难不成他来这除了约她,还带了其他女人?之前跟他绯闻上热搜的那位? 时苒想到这,莫名就很不爽。泡一会,又在泳池游了一会,她裹着浴巾上岸,打着哈欠说:“有点累了。” 陆翡在水池里随意游着,“去房间睡会吧,时间还早,醒来正好吃晚饭。”他好像很会游泳,随便动动脚划一下水就能游很远。 本想好好问他晚上有什么事,话到嘴边又顿住,还是算了,显得她对他的行程活动很关心一样。 推开包间门走出去,拿着房卡向服务生问了方向时,听身后传来盈盈一声轻唤:“是苒苒吗?这么巧?” 时苒一怔,转身回头,竟是江檬站在那,她穿着淡紫色日式和服,手里一把小蒲扇,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凑近了闻,身上有股很别致的香水味。还真有樱花国女孩恬静的味道。 “江小姐。”她下意识把自己的外套裹紧,有种被抓包的感觉,“你也来这度假呢?” 江檬轻摇着小扇,眯眼一笑:“陆念元来见几个客户,我正好以前来这里泡过,就陪他一起来了。怎么,你是跟陆翡一起来的?” 时苒小幅度点头,总觉江檬看自己的目光虽温柔,但无形夹着寒意。 曾在花园里窥见过那场面,江檬喜欢陆翡无疑,而她又频频出现在陆翡身边,多少会惹不快。 “你们住哪一间?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江檬却完全没朝她表露敌意,说完这话,又低头抚摸自己的下巴,“哦,我给忘记了,晚上陆念元还要请那些客户去底下的山庄吃饭,还是算了,那些人又是抽烟又是喝酒,对身体不好。” 时苒摆摆手:“没事,我们在这待到假期结束呢,有机会的。” “行。”江檬点头,上下打量她这身浴衣。 时苒极力拿浴袍掩盖,多少也透出了一点。 江檬眼神微深,“你这身衣服不错,很衬你肤色,显皮肤白。我之前在店里也看到,不过没买。” 时苒叹口气,跟她吐苦水:“说来也尴尬,我忘记带浴衣了,就在店里随便买了一件。哪想到那么大的店,竟然泳衣只有上下分体的,这件是最不暴露的了。” 江檬却摇着扇子道:“是吗,我早上起床就看见那光头老板,在吩咐店员把那些连体泳衣都下架,说是等会要来的一个客人,全部买下了。” “是吗?” 时苒心起了疑惑,以至于回房间路上都在想。谁没事买那么多泳衣,难道是…… …… 陆翡一直泡到天黑,隔着窗户看一眼月色,酌一杯小酒,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些画面。 当时他们还是四人小团伙时,经常包下那走廊拐角最大的私汤房,俩女孩喜欢里面的花瓣浴池,他跟陆念元执念于有电视,可以看足球联赛。 江柠去世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来过。久违而熟悉的感觉,再加上今天是她的忌日,他背影孤寂地泡在水里,萧条孤寂。 身后“咚咚”两声敲门,推开房门,刘翰林穿着夹克衫外衣,双手抄兜:“还不走?现在月亮正好。” 陆翡没回头,仰脖喝了口酒:“喝完这杯就来。” “快六小时了,皮肤都泡烂了吧。早点结束,你也早点回去陪你的心上人啊,把人关在房间一个人吃饭,多可怜。” 刘翰林有一句每一句地插科打诨,靠在门上等:“对了,刚来了个大人物,好像是你们那的警查,姓唐吧,我听他手下是这么叫他的。人挺高挺帅,好多女客人都往他身上看。” 陆翡一下睁开眼:“唐清林?” “好像是这个名。” 陆翡将剩余的酒倒回壶里,皱眉凝神想,唐清林没事来泡温泉?这么有闲情逸致,可不像那魔鬼警署的作风。 他讽笑着问他:“莫不是你这小店里又出什么大案子了。” “你少诅咒我,除了江柠去世的案子,我这里太平得很。” 陆翡从水里起身,小边几上的手机正好亮起,木源发来的一条消息:还在温泉山庄了,你一直要查的那案子,给你派了个得力的增援过去调查,人应该已经到了吧。 陆翡立即明白过来,眉心微皱,回复一个:唐清林? 木源似乎看出他那头的疑惑,道:【你别小看这个唐清林,从Z城来的金牌警署,能拿到这个称号的,都是战功赫赫的警官,在他之前,最小年龄不低于40,他年纪轻轻就被冠上这名号,确实有两把刷子。】 陆翡:【话虽如此,你不觉得这人眉眼凶煞,根本没有警官之像吗?】 木源在那头笑一声,摇摇头:【少胡说八道了,你什么时候还懂算命了。人家肯来管你的案子,你就烧高香感谢吧,这案子肯定很快就破。】 “怎么回事,知道那唐警官的来历了?” 陆翡将手机收回兜里,接过刘翰林递来的烟,与他往山庄外走,“来查江柠案子的,木源这个老头真能偷懒,我跟他好歹还是一同与‘得之’斗争过的战友,就这样把我拱手交给别人。” 刘翰林劝他:“有人查就不错了。江柠那案子,十年前就定论是自杀,你偏不信,一次次地上诉要求重新审判,要不是有木源的关系,谁还会帮你。” 陆翡闻言便不说话,坐在他新买的越野车副驾上,一路颠簸,晃荡得他眼神也破碎迷离。 天色已很晚,月亮明星高照,几乎见不到一丝云彩。 墓碑静静伫立在山下丛林深处,背风的位置,旁边有层叠的树木作伴,凑近去看,十年如一日,几乎没有风霜侵蚀的痕迹,被保护得很完整。 “你定的花,小心底下有水。”刘翰林将花束交给他,“我在车里等你。” 他看陆翡沉默一言不发地下车,步履一下比一下沉重。 年年如此,不管陆翡有多忙,总要订一束蓝色矢车菊,摘下每一片花瓣,沿着他走的路一步步洒,铺成一条蓝白小径。 刘翰林咬着烟,依旧还没忘记十年前那起事故的场景有多惨烈。 那是个漂亮姑娘,干净乖静,一看就是被精致呵护长大的。 陆翡那时看着她的眼里都是光,少年纯真的光,所以在亲眼目睹到那具尸体时,如同火苗被掐灭在黑夜里,再无希冀。 刘翰林认识这孩子多年,他那顽劣痞气的性格,也是十年前开始的。 这案子就此成了他的心头肉,不分昼夜地拼命调查。 那么坚强一大男孩,无数次在他面前红着眼睛,哽咽说,江柠不可能自杀,我们那天还玩得很开心,大家都喝醉了,她怎么可能自杀呢。 刘翰林又吸了口烟,悻然叹气,也只能期待这位新警官能帮他解开这十年的结了。 他往树林旁边走,找丢烟头的垃圾桶时,却瞥见树林旁停着一辆厢式车,愣住,这不是……早上唐清林来时开的那辆警署车么? 第229章 以前没见你这么上心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唐清林人也在这?怪了,这座坟墓分明只有他跟陆翡知道。刘翰林掐了烟,往深林里望去,一片深邃看不清的漆黑。 陆翡捧着只剩绿叶的一束花走近坟墓前,蹲下身,双手合十,拢上双眼满脸的虔诚认真。 第十一年了,江柠,在那头过得可好?每年来这里,除了给你送一束你喜欢的矢车菊以外,还想找到当年的真相。 心里默默念完这些,陆翡忽然听见树丛里传来“沙沙”的声音。那动静虽然轻微,导致整片草丛都在动,绝非一个动物能产生的动静。 陆翡本想问谁在那,话到嘴边,却突然收住。 如果当年江柠真是被人所害,他坚信凶手会时常回来温泉山庄,时不时地回顾和完善自己所完成的罪行,藏匿一些蛛丝马迹。 他假装没听到那动静,慢慢站起身,双腿因蹲久了而变得酸涩。他转身便离开墓碑的所在地,人影逐渐消失。 树林里那个藏匿的身影逐渐露了头,像兔子动了动小耳朵,探头探脑地钻出一缕乌黑的发,紧接着是平整的齐刘海,在黑夜里雪白发亮的鹅蛋脸颊,硕大的杏眸幽幽,像镶嵌在脸盘上的两颗宝石。 女孩穿着浅蓝色短衫和白色长裤,很瘦很小,长着张幼圆的脸,但瞳孔里却有不同于她年纪的晦涩阴沉,眼看四下无人,她平静从草里走出来。 陆翡就躲在树后的阴暗处,静静看这张陌生的脸,微微皱起眉。 他怎么从没见过这女孩,这人到底是谁? 仔细了看,女孩细瘦的拳里握了一片小植物,低身放在墓碑旁边,然后默默立在那许久,像在哀悼。 陆翡想看清那女孩的样貌,好记住交给木源调查,无奈月黑风高的,能见度很低,只能瞧见一个大概轮廓。 忽地,从陆翡后方的丛林里传来一男人的脚步,还伴随着窸窣的说话声。 那女孩听见立刻如受惊的兔子般,一跃而起,匆忙把自己的花压在陆翡的花下,慌不择路地逃进树林里,几下就没了踪迹。 陆翡一眨眼功夫,那小丫头就不见了,真是属兔子的么…… 身后几道男人低沉的交谈声愈来愈近,陆翡对那声音熟悉,听见他在说:“找到了没有?” “还没有,唐警官。” “继续。”唐清林凝眉,笔挺的长腿继续朝前迈,没几步就与陆翡打了照面。 他旁边的警员没看清那是谁,在黑暗中突然出现的黑影,吓得他摸了下腰间的枪匣。 唐清林微微眯眼,抬手制止,尔后展开温凉的嗓音:“是陆先生啊。” “唐警官。”陆翡皮笑肉不笑,双臂缓缓交叠在一起,鞋尖一下下点着地上的枯叶,“月色这么美,大好夜色你不在露天温泉室里享受,怎么跑到这荒郊野岭来了?” 木源也不知道他在山下为江柠建了个墓碑,既然如此,唐清林也不可能知道。 “我是受到木老师的邀约,特此来这帮忙陆先生调查江小姐的案子。再好的夜色,都不如工作,更何况,那是十年前的案子,查起来的困难度有多大,陆先生比我知道。” 陆翡半信半疑:“所以你就沿着温泉山庄,一路找到了这?” “是。” 唐清林给人的感觉不温不火,却有种不言而喻的压迫。 “如果冒犯了陆先生的隐私,等案子水落石出,我会通知手下们对这里保密。” “等案子水落石出?”陆翡闻言笑了下,“听唐先生这话的意思,对这案子还真的很有把握,不查到底不罢休?”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陆翡哼了声:“那你有什么发现没有?” 唐清林说:“刚刚经过墓碑,看见树林里有个人影,追过去了又什么人也没有,穿着白色裤子,看体型应该是个女孩。” 他摸了摸下颌,抬头看着陆翡,“不知道陆先生有没有看到那人?” “一个女孩再怎么也不可能犯案。” 唐清林却好像更关注那女孩的去向:“所以,陆先生没有看到?” 陆翡耸了耸肩:“看是看见了,不过,没看清她往哪里跑,你一来就被吓走了。” 手下一听,脸色微变,“唐警官,还要继续找人吗?”言外之意再不继续找,她就真逃不见了。 陆翡灼灼看着唐清林,紧盯他没什么变化的脸庞:“那女孩,唐警官认识?” “一个出现在当事人坟墓周围的人,总得调查清楚。女性不可能犯案?这一点我不认同。” “你不认同也得认同,因为这个案子的凶手我大致能锁定了,只不过一直苦于没有证据。” 陆翡单手抄兜,视线静袅扫向温泉山庄,那里一片繁荣的灯火通明。 “哦?是谁?” 陆翡走过他身边,掌心用力拍了拍唐清林的肩膀:“唐警官既然这么厉害,最年轻的荣誉得主,那就请自己调查看看吧,正好,叫我见识一下你的能力。” 眼看着男人离开,唐清林神色晦暗不明,手下凑到他耳边,低声埋怨:“他这算什么?帮他办案还摆一脸臭脸,要不是德高望重的木老师亲口拜托,谁稀罕似的。” 唐清林唇角微微勾起:“叫你去找当年尸检的法医,找到没有?” “人找到了,不过人已经退休了,现在定居老家,不在榕城。” “家庭和背景?” “老家在池城,老来得子,有一个宝贝女儿,今年24岁。” 唐清林缓缓把袖口折上手肘:“我叫人盯明天往返池城的机票,去见见。” “哦,好,那我也一起去?” 小警员低头跟他往前走几步,唐清林又停下脚步: “你不用去了,我带其他人去。你在这继续找人,定点蹲守在这里,如果找到那女孩的踪迹,随时告诉我。” “明白。” …… 车里,刘翰林已经叼上第三根烟:“你跟唐清林见上面了?” 陆翡闭着眼睛,靠在车上假寐:“你怎么知道?” “瞧见了啊,唐清林的车在那边呢。” 刘翰林指了下后视镜,“你一走我才发现,没想到他小子还可以,能找到这么隐蔽的地方。看来办案水平还可以,这个案子可以指望他一下。” 陆翡低头看手机,笑笑不予置评。 抵达温泉山庄,刘翰林突然用胳膊肘拱了拱看手机的陆翡:“快看前面是谁?” “嗯?” 陆翡抬眼看去,正见陆念元和江檬手挽着手从门口下来。他收起手机,二话不说就下了车,故意与那两人打照面。 陆念元晃荡着,突然一抬头就看到陆翡,眼神微亮:“哟,怎么的,你也来这泡温泉啊?” 陆翡没什么好态度:“装什么装,哥哥和嫂子早就知道我在这了吧。” 周围人来人往的,也有一些陆念元的客户,他纵然有不爽也不敢发出来:“我哪知道,跟你嫂子两天前就定了这家民宿,已经在这住一晚了。” 嗅出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江檬立刻温声说:“陆翡,我们刚刚去那个大浴池晃了一圈,真怀念啊,我们四个当时就喜欢在里面泡温泉,打水仗,比游泳。还计分,谁赢得多谁就请客。” 陆翡一声短促的冷笑,不管不顾。 陆念元牵紧江檬的手,冷声说:“我想起来了,每次我一输,你们就挑那种贼贵的餐厅,一人两百多,我一千块零花钱就没了。” 陆翡淡淡整理着袖口,“那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顿吧。之后江柠就从那里——”他手指向两人身后漆黑的山丘,“坠下去,死了。” 两人顿时噤了声,一时间空气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陆念元终是有点忍不住脾气,沉冷问:“都多久的事了,你见一次提一次,有意思吗?” “既然你们那么喜欢回忆,我就帮你好好回忆回忆啊。” 陆翡双手抄兜,挑衅地往前走一步,“还记得当时她怎么死的吗?面目全非,我们都看到了,她那么爱美的女孩,摔得脸都血肉模糊了。” 他俯身,声音放低凑在陆念元的耳边,“当时我记得,你好像一滴泪都没流,陆念元,你只是很害怕,只有害怕,没有悲伤和难受,是吗?” “你有病啊!” 陆念元一把将他推开,恶劣地狠狠瞪着他,“十多年前的事情你还记那么清楚,简直有毛病!我警告你,我出来旅游是来享受假期的,你要再跟我胡言乱语一句,信不信我揍你?” 陆翡完全不在意他的威胁,唇角微微上提:“陆念元,你说到底多冷血的人,面对青梅竹马的挚友惨死,能一滴泪不掉?可你也不像冷血之人,毕竟,你从小就很喜欢江檬,到现在感情还那么好。” 他眼看陆念元被他的话激得脸色愈来愈难看,憋得像猪肝色,唇瓣抖动着,想说什么,字到嘴边却根本不成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半晌,他才拼出这么句含着怒火的反问,“你该不会想说,是我当年把江柠推下悬崖的吧?” 陆翡深深看着他:“谁知道呢。” 陆念元那火气已经到达颅顶,一下蹿到最高点,他撩起袖子狠狠捏拳就要挥过去:“知道你妈!我他妈今天不弄死你!” 他一拳来得快,陆翡却极快闪身躲开,同时抬起坚硬的长腿,直击陆念元小腿最脆弱的位置…… 三十分钟后。 以唐清林为代表的警员把两人带到温泉山庄下的小医院,给两人治疗。 陆翡几乎没有负伤,除了被擦到的几处小擦痕,身上几乎都是陆念元的血。 陆念元便比较惨,他本就不是陆翡的对手,被摁在地上捶得牙都掉了几颗,打不过还不服气,非要打得都站不起身了,才肯罢休。 唐清林在外面问话,隔着薄薄的房门,他往里面扫一眼:“就是他?” 之前陆翡说他已有锁定的凶手人选,看样子,是这个他打起来不认兄弟的陆念元。 陆翡不答反笑:“我对他的不爽这么明显?” “你说呢。”唐清林手指下他身上的血,陆翡察觉到这人的五指,作为一个有无数功勋的警查,手却见了鬼的干净,修长白皙。 陆翡指了下自己眼皮下面的伤:“既然知道了,就好好查案,看看他已经猖狂到什么地步了,准备弄瞎我,好让我查不了这起案子。” “他不是你哥么?” 陆翡说:“以前关系是不错,四个人关系都很好,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唐清林明白地点头:“了解了。”他继续进去问陆念元问题,房门忽然打开。 江柠眉眼疲倦地走出来,看到两人在聊天愣了下,“唐警官。” 见唐清林走进屋子里,陆翡头也不回就走,就像刚才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 “陆翡。”江柠忽而从后面喊住他,声音带一丝急切,“你真的要相信我跟陆念元,檬檬姐死,我跟他都很难过,但人真不是我们害的。” 陆翡脚步没停,深觉可笑至极:“拿什么信你们?当年我们四个人,现在还在为她调查的,只有我一人,你们倒是过上逍遥好日子了。” 江柠小步追上去,三步并两步才追上他身后:“陆翡,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固执?警方当年都判定了结果,檬檬姐就是自杀。” “那你给我一个她自杀的理由。” “……” 江柠咬唇,说不出话了,“我也不知道……可就算如此,也不能判定我们就是凶手吧。” “你知道吗江柠,”陆翡走到小医院门口,抄兜摸出一根烟含上,声音也变得不清晰,“她在死前给我发过一条短信。” 江柠眼睛陡然睁大:“短信?这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她的手机随悬崖摔下去变成碎片,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这条短信。” 江柠急迫地问:“那短信的内容是什么?” 陆翡没回答,眼神略有深意地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以前没见你对这案子那么感兴趣。” 说完这话,便不再理睬她,抽着烟悠闲地往温泉山庄走。 江柠怔在原地,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凉感侵袭上身。 她拳心捏紧又松开,唇瓣皮都咬破,淡淡血腥味在齿间蔓延了开。 …… 冷落那小女人太久,陆翡拒绝了刘翰林一起喝酒的邀约,直奔回房间。 打开房门时,正遇上时苒拎着食盒往外走,她看到陆翡,表情都冷却下来,恨不得拿饭盒砸在他的脸上:“哟,你还知道回来呢。” 陆翡赔着笑脸:“办事办久了点。”作为一条职业的忠犬,很主动地把她手里食盒接过来,“要去打饭还是打汤,我帮你。” 既然他都这么说,时苒也就不客气了,甩脸转身回房间:“帮我打点味增汤。” “得令。” 没几分钟,陆翡盛着慢慢的汤回来,“嗯,真香,今天晚上的晚饭如何?” 时苒窝在小沙发里,盘膝,打开电脑开始备课,“寿司我都吃光了,你一直迟迟不回来,我就把你的那份吃了。” 话语里颇有种破罐子破摔,故意跟他抬杠的架势。 “没关系,我再点一份就是。”陆翡不吃这一套,面对时苒他向来有耐心得很,不会生气,也不会发脾气,哪舍得,把她骗来陪自己泡温泉已是很难得。 “你还想吃点什么,尽管跟哥哥我说。” 时苒烦躁嫌弃地招了招手:“去去去,别打扰我工作。” 陆翡撇撇嘴,看来是真不高兴了,也罢,她认真工作的时候就暂且不打扰她。他自己点了点定食送上来,谁料,亲自把料理送上门的是刘翰林。 “你没事来干嘛。”陆翡没好气地接过,瞧他那满脸八卦的样子,还能不懂他那点小心思。 刘翰林满脸坏心思:“瞧瞧你跟那小姑娘在干嘛呢,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说着,眼神还不停往里窥探。 谁叫陆翡就没领过女人来泡温泉,这山庄几乎承载着他的全部回忆,对陆翡来说,是很珍贵神圣的地方,不得不引人八卦。 隐约看到一点女人的轮廓,陆翡身体就堵在门口,没好气地赶他:“没门没门。” “小气鬼。”刘翰林那张鄙视的脸被陆翡关在门外。 他打开定食盒子,筷子夹一块天妇罗绕到时苒后面,然后俯身突然喂到她嘴边:“啊——张嘴——” 时苒吓一跳,抬头瞪他一眼,“吃饱了,拿开。” “尝一尝吧,他家的天妇罗炸虾很有名。” 时苒根本不想理睬他,对这个不守信用,把她丢在这不管不顾的男人,她根本一句话就不想多讲,甚至有明天就打道回府的念头。 只不过她收回视线的瞬间,忽然敏锐地瞥见陆翡眉角的一丝疤痕。 她转过身跪坐在沙发上,仔细打量确认他的脸:“你这是怎么回事?受伤了?” “这都被你发现了。”陆翡摸了摸额角,“没什么,小事,刚才打了一架而已。” 时苒反应了两秒:“……打架?你跟谁打架啊?” “陆念元啊。”陆翡见她脸色低沉,立刻放下筷子,抬起双手,“别骂我,又不是我主动出手的。” 第230章 谋杀亲夫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时苒话咽下去,细眉拧得紧紧:“陆念元打你?他为什么要打你?喝醉酒了?” 陆翡完全不在意地打呵欠,“都清醒得很。” “那你没事跑出去打什么架?” 瞧他那态度,时苒心里极其不爽,皱眉像在训斥不听话的孩子,“都多大年龄了还打架,把脸上打得都是伤,你舒坦了?” 陆翡瘪了瘪唇角,做一副委屈的表情:“我错了。” 心里却是愉悦的,陆翡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生的气,从后面轻轻抱住她的肩膀,把那炸虾塞到她唇瓣里:“作为补偿,尝一尝吧,特别好吃。” 时苒凉凉觑他一眼,张嘴把那炸虾吃了,朝他挥挥手:“行了行了,走远点,别打扰我工作。” “遵命。”陆翡知道她工作狂,除了学校里的孩子,备课就是她的爱好之一,不打扰,乖乖窝在一边回复客户的邮件。 小医院这边,陆念元被医院要求住院一晚,明天才能做CT报告检查有没有头颅损伤。 他满脸不甘地靠在床上,裹着绷带的手指拿烟,狠狠挤进烟灰缸里,又伸手想拿一根。 “行了。”江檬坐在旁边给他削水果,眉头皱成两条弯月,“都抽多少根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话啊,你非要动手,这下好,打又打不过。” “谁说我打不过?”男人的尊严不容触犯,他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我这件和服贵着呢,不想弄脏了而已。” 江檬翻了个白眼,就陆念元这腰肥膀圆的,浑身上下一块像样的肌肉都没有,除了力气大点,能打得多过陆翡就怪了。 “你没事跟他干什么架。”江檬推他一把,眼神凌冷,“他激你几句你就当真了,岂不是正中他的下怀?” 陆念元垂下脖颈,十指交叉,“我知道,可我就是气不过,老婆,你别生气。”他说着,去抓江檬的手,被她几番甩开。 江檬面色冷冰冰,拨弄下自己的长发,压低声说:“你知道吗?刚才陆翡在外面门口告诉我,江柠给她发过一条短信。” 陆念元握着女人的手一顿:“什么短信?” “据说是她掉下去之前,发的最后一条短信,我也是才知道。”江檬素来温雅的脸色,此时也难掩紧张,“你说她会不会是把那件事告诉他了?” 这么一说,也让陆念元一下提心吊胆起来,可他仔细想过,又摇头:“如果真有什么蛛丝马迹,他应该早就检举揭发我了,不至于,应该只是钓我们上钩的把戏。” 江檬嗤一声,“你这个时候头脑倒清醒了,刚才打架的时候,怎么没考虑到这个?” 陆念元好说歹说地哄她,陪着笑脸:“哎,老婆,你别生气,也没什么好紧张的。这件事背后有人撑腰,再说十年的案子了谁还会去查,放心,永远都到不了我们头上。” …… 工作到半夜就窝在沙发上睡觉的时苒,第二天醒来时,发现人已经进了被窝,而且被男人像八爪鱼一样地捆在怀里。 她心脏抽了下,惊动,一抬头差点就亲到他的下巴,贴得太近! 一下什么睡意都没了,时苒皱眉把男人往外推,他的手就像牢牢凝固在她腰上似的,怎么都弄不开。 一来一回的,陆翡被闹醒,惺忪的黑眼半眯着看她,一下箍紧她的腰,手掌没好气在小屁股上打:“瞎动什么。” 时苒咬牙切齿,对他又咬又踢的:“……你放开我,谁允许你抱着我睡觉了?” 他勾唇,闭着眼睛不睁开,胡搅蛮缠:“抱一抱而已,又没做什么。” 时苒很烦躁,其实从昨晚遇见陆翡从外面回来,她就闻到男人身上清清袅袅的香水味了。 那股精致又别有心裁的味道,是之前她遇到江檬时闻到的。 换言之,陆翡昨晚就是去见江檬了,他还拿有公事当借口。 去见江檬就去见,反正是老情人,时苒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在意,无所谓,但他碰过老情人再来摸她,她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于是手疾眼快,直接一膝盖往他小腹下的要害踹去。 “……” “时苒!” 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那么乖巧单纯的小女孩,竟然还懂这套。 男人身体顿时弓成虾子,脸也跟煮熟的虾子似的,痛苦地捂着那疼痛处,“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要是出点事,以后有你苦日子受,我告诉你……” 时苒翻身利落下床,蓄着怒气呢,清冷地不理睬他:“跟你什么关系就亲夫了,少在那自作多情,我最讨厌你这种嘴上一套背地一套的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陆翡可怜兮兮地趴在那,痛觉侵袭得身体哪哪都动不了,“什么嘴上一套背地一套?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你要这样害我……” 时苒不理他,洗漱洗完脸,她拿了浴巾去泡汤,还拍了照片,正准备把自拍发朋友圈时,忽然手机里跳出一条短信—— 【最近,过得还好吗?】 时苒一下顿住,脸庞的微笑如僵在嘴角般,无法动弹。 她盯着那两个字,曾经从青春到成人,占据过她全部爱恋的名字,时隔已久再见到,很难不在心里漾起涟漪。 但,也只是触动的那么一下,很快就淡开。 时苒转而想起洛扬做的那些恶心事,对自己的、对时家的,细数而来,他那样骗自己,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可笑的是她曾经还幻想过嫁给他,不敢想象如果他们真结婚了,婚后他还会怎样骗自己,只怕是在外面妻妾成群了,她还被蒙在鼓里。 时苒嘴角陷入一寸冰冷,关掉手机,一头闷进水里,不想理睬。 一早上两个男人败坏她的好心情。时苒在池子里来回地游了几圈,畅快多了。 从水里翻腾出来,像出水鸟儿那样甩了甩头,爬上岸披上浴巾,拿起手机时,发现洛扬又连发了两三条消息: 【这么久不回,不会还没起床吧,假期是不是和陆翡出去玩了?】 【我是真的有事找你,苒苒,有空回复一下我吧。】 她关掉微信,去洗澡吃早饭,却不料,洛扬竟然直接一个电话打进来了。 坐在餐桌前,盯着那跳动不已的名字,时苒真后悔为什么当时没一下删干净洛扬的联系方式,给不了他纠缠的机会。 但现在看来,他是非联系上自己不可。 时苒接通电话,手肘慵懒地撑着桌子,另一只手吃饭。 不主动说话,清冷的呼吸让洛扬在那头沉默了会,才嗓音压抑地问:“苒苒?” 时苒淡漠的口吻不挟带一点情感:“有事直说吧,我不方便多看手机。” 从洛扬的声音听出他的疲倦厚度,但时苒也无心推测他的生活。 听昔日爱人此刻疏淡如陌生人的口吻,洛扬心情难免压抑,他薄唇抿了下,嘶声说:“我……想跟你见个面。” 时苒觉得他的要求很可笑,“有什么话不能在电话里说?” “确实不方便在电话里……” 时苒决绝:“那就没必要说了,挂了。” 要断就断得彻底,断得决绝,不是删除联系方式,而是在看到他的消息动态时,能做到心平气和,如陌生人一样不在意。 时苒觉得自己做到了。她此时,也真的不在意洛扬要跟自己说什么。 “别,苒苒,那我现在就说……” 洛扬有些着急,“我……要结婚了,想送请柬给你的,想送到你家去,结果你爸妈都不在家,就只能联系你。” “你要结婚了?”时苒的叉子差点掉在地上,“和韩玲美?” 这个消息震愕住她了,怎么也想不到,洛扬和韩玲美会是这样的结局。 没想到他会那么快接受那女人。 真爱么?或许吧,早在跟她谈的时候就腻味了,找到韩玲美这个真爱。 惊愕过后,她在心里不断冷嘲笑话自己,一个月前还把这段感情放在心里最首位的她有多愚蠢。 原来他早就策划好了怎么离开,怎么和他外面的新欢双宿双飞。 “嗯。” 洛扬点头,“我虽然没坐牢,但是记录上也留了污点,导致我现在找工作都困难得很,如果跟她好好的,她那个朋友特别厉害,能给我安排一份白领高管的工作,工资不比我之前低。” “行了,打住。” 时苒立刻出声制止,声音轻薄又讥诮,“如果你想说,你是因为这个被迫结的婚,没必要,因为我一点也不在意,就算你说你现在心里还念着我,我也只会觉得恶心。” “苒苒……”洛扬嗓音有几分无力,“跟韩玲美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发誓,你也可以去问韩玲美,我从没想过跟你分手。” 若不是时苒跟陆翡搞在一起,又坚决要离开他,洛扬不觉得他们会分开的,或许站在婚宴舞台上的,就是时苒。 她闭了下眼睛,深吸口气,压下心里深深的倦恶:“行了别说了。你要结婚我恭喜,但婚礼我就不去了。有这个必要么?如果你真想为我好,就从我的生活里消失远离,离得越远越好……” 时苒话正说到一半,身后一只大手忽然伸过来,拿走了她的电话。 时苒一懵,正回头,便见刚洗了澡满头水雾的男人正握着她的手机,不怀好意放在耳边:“知道我是谁吧,把请柬快递到我公司,我跟苒苒会一起出席,放心,份子钱不会少你们的。” 对面忽然换了声音,洛扬睁大眼睛,随即拳头拧紧,一股莫名的不快蓄在胸口:“陆翡?果然你们在一起。” 陆翡表面笑嘻嘻,却说着最戳心的话,“对啊,不然呢,你该不会以为她会伤春悲秋地躺在家里为你掉眼泪吧,别天真了,渣男贱女配她掉一滴眼泪吗?” “喂,陆翡!”时苒腾地从椅子上站起,关注点全在他刚刚说的那话上。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去婚宴了!这男人凭什么随便帮她决定?! 她也不顾餐厅里不少人瞧着,跳起身去抢陆翡的手机,“你把手机还给我,陆翡!要去你自己去!我不会去的!” 陆翡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她,摁住女人闹腾的毛脑袋。她气鼓鼓的眼睛要喷火,恨不得把他看穿出洞来。 拉着女人坐下,一记暴栗弹在他的脑门上:“你是不是傻啊,狗男女结婚幸福美满,你就真的心安理得让他们过舒服日子?” “你别碰我。”时苒凶狠瞪他,“那我能怎么办?早就分手了,我去干什么?看别人对他们的婚姻祝福喝彩?我去自取其辱?” 陆翡捏下她的脸颊,哼笑:“傻瓜,我怎么可能让你受这种委屈。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幸福美满,我不好好叫他们尝尝苦果,不是我的作风。” 时苒愣住,似乎懂了什么,抓住陆翡的胳膊:“你要干嘛?你可别乱来啊,我跟你说。” “放心,不会杀人放火,宽心吃饭。”陆翡摸顺她的脑袋,“你就不想看他怎么遭到我的报复?小傻。” 时苒沉默了,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牛肉。 不恨是不可能,想看他们尝到恶果也是真的,可她知道陆翡发起疯来六亲不认的脾性,就怕他真闹出大事来。 …… 池城机场。 唐清林拉着行李箱,戴上墨镜和黑色渔夫帽,身形修长而立体,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凌步走在机场里,透出不怒自威的肃杀气场。 来接他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宽袖长衫配西装马甲,儒雅的金丝眼镜,远远便走过去接过唐清林的行李:“已经差不多了,就等您一句问。” 唐清林抿着削薄的唇,缓然颔首:“直接过去吧。” 30分钟的车程,旧式古款的老爷车最终停在一座高档的公寓楼前。唐清林将车窗降下一些,清厉视线扫了一眼,携裹冷意:“住得不错,法医赚啊。” “是啊,您忘记之前先前咱们有招过一个专门人体解剖的,姓刘吧,是花高价请来的,太少的薪水,人看不上。” 唐清林眼神晦涩,淡淡将车窗掩上,拨弄袖口:“不记得了。” 男人停好车,微笑着问:“后来您发现他竟然私底下跟警查还有所勾结,在海上解决了,您忘记了?” 唐清林下车,戴上手套,动作纤细缓慢:“每个经手的人都要记得,没这兴趣。我这人只对叛徒的味道最敏锐,譬如那王志文。” 尚勉恭敬跟随他身后,笑出声来。 那男人真是他们圈里最大的笑柄,就差没把警查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了,还敢跟陆念元来招惹他,真是胆大到把命往外送。 “听说,陆翡对王志文的案子也挺感兴趣,似乎两人以前有过交集。”尚勉低声对唐清林道,“您真的打算帮陆翡查这个案?他不是友方。” 唐清林面无动静,波痕与褶皱都无:“帮他不过为了稳健在局里的位置,拿下这个十几年都破不了的案,足以取得他们的信任。” 尚勉愣了下,才说:“说得也是。” 真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九爷竟还想着那件事。 走到门前,唐清林又忽然停下脚步:“尚勉。” 身后男人身子顿住:“九爷您吩咐。” 男人酝酿许久,深往胸膛吸气,尔后徐缓吐出,语气夹杂无数情绪:“在榕城查案的时候,她出现了。” 尚勉睁大眼睛,但又觉得不奇怪:“那,需要我加派人马到榕城去寻她吗?” “加。” 随他这声命令之后,房门应声推开。 乍然进入眼帘的是一个凄楚含泪的老女人,正被捆绑在椅子上,丝绸锦缎的睡裙被打得残破不堪,身体到处是伤,白发也被撕扯下好几把。 她身后站着结结实实的一排人,各自手持枪械,不可能让她有逃跑的机会。 见到男人出现,一排人恭恭敬敬放下枪支,俯身敬礼: “九爷。” 姜金林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面前如恶魔降世鬼神一样的男人,他眼底毫无温度,看到她一个老年人浑身是伤地坐在这,不但没半点同情,反而阴森森地笑了。 就在刚才,她还以为是警查上门来了,可见到这张英俊却肃冷如冰的男人,她知道,自己此番只怕凶多吉少。 待人都清光,只剩尚勉和唐清林站在那,空气里透着血腥的咸涩味,冰冷灯光在晃,姜金林张大嘴才能维持好呼吸。 “这么害怕,姜法医?” 姜金林艰难从混着血的口腔里迸出一句话,悲愤痛苦:“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她没忘记这帮人刚闯进家里时,就把她绑起来,严刑拷打,问的是十一年前,死在悬崖底下那女孩的案子。 姜金林心里猜测,该不会这就是那女孩喜欢的人,就是那位叫陆翡的男人? “陆翡,你是陆翡对吧?” 姜金林颤抖着声音,每说一个字,身体就痛得不能自已,“我早就跟你说过很多遍,那女孩是自杀,是自杀,你为什么执念这么深,就是不相信!你现在把我绑在这里,不就是想从我嘴里听到她是他杀吗?好,就算她是,你能如何?死人能复生吗!” 第231章 这是你想要的答案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不动声色等她发泄完,女人抽干力气似的,脖颈垂下来,发丝落在地上,身体清晰可见地上下起伏。 “姜法医果然女中豪杰,伶牙俐齿,不仅医术高,也很有逻辑头脑,只不过一点,你识人眼光差了些。” 唐清林听完后笑了,徐徐摸着自己的下颌,“陆先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贵公子,你认为我哪一点符合?” 姜金林一下又猛地仰起头,很出乎意料地问:“你……你不是陆翡?那你是谁?” 唐清林俯身,尚勉立刻知会地给他身后搬了一把凳子。 他拢着修长的衣摆坐下,双腿高雅交叠,居高临下的寒凉气息, “我是谁并不重要。姜太太,我的人下手没轻没重,把你伤成这副德性,我事后必然会好好处置。但前提是,你肯告诉我十一年前那起案子的经过。” 纵然是见惯了警署圈里的各色脸孔,也见识过穷凶极恶的罪犯,可这张脸散出的阴戾依旧是让姜金林抖了两下。 她唇瓣轻颤了颤,苍白眼底狼狈转瞬逝过:“当时警查是怎么判的,你们很清楚,就算要疑窦,也该去问调查此事的人,把我绑在这算什么?” 唐清林笑了下,真当他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当年判的是真是假,你也很清楚。一个名门家的女孩惨死十一年,却无人替她挽回公道,只怕她现在都不得安宁。姜太太,您也是有女儿的人,就没有半分怜悯之心吗?” 姜金林愣着,眼神朦胧闪过一丝柔软,似是想起自己的女儿,但很快,她又恢复警惕的神情:“你查了我?你怎么知道我有女儿?” “这没什么难,姜太太,在没跟你彻底撕破脸皮之前,希望你如实告诉我情况。” 唐清林至此态度都是客客气气,却渗着无端的清冷与残忍。 姜金林咬紧牙槽,唐清林故意提起她女儿的事,虽然嘴上没说,分明是在无形威胁。 尚勉微笑不变,在男人身边附和说:“姜太太,劝您考虑清楚了,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只要您肯吐出这事,后续您想提什么要求都好说。” 姜金林冷笑两声:“你再怎么逼我,我也不会说,像你们这种为了想要一个自己满意的答案,而忽略事实的无良的家属我见多了。” 唐清林盯着她冷冽的眉眼:“这么有恃无恐,有靠山护着你?”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一群疯子!我就是一个退休老太太,五十余年也活够了,你们要杀要剐随意!” 唐清林依旧是微笑,悠然换了个坐姿,“姜太太和陆老爷子好像挺熟的?您女儿在榕城公务员的职位,是他帮忙的吧。” 姜金林眸色一厉,冷汗浮在额顶,顺着伤口的血往下落:“我跟他确实是旧识,工作认识,那能说明什么?” 她声音虽凌厉,但气势已不如刚才。 本以为这帮人不过是市井混混,可没想到他们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连这都查得到。 陆相之前承诺过她,他们之间来往的关系绝不会叫第二个察觉…… 姜金林只是一届小法医,能接触到的上级阶层就只有陆氏,他说不会被人察觉,这十一年来,就真的没人知晓。 她唇瓣干涩,不觉咽了下口水。 唐清林眸光灼灼:“姜太太,我等你自己说出口。” 姜金林因心虚而变得不耐烦:“没有的事,你让我说什么?!” 话音刚落,忽然,家里的座机毫无狱警响了起来。 姜金林仿佛看见生的希望,眼底一束光掠过。现在有人打电话来,不管是谁也好,或许可以救她! 唐清林读出她眼底的欣喜,生起一丝趣味的笑意:“怎么,觉得是陆相来救你了?” 姜金林颇有反客为主的神态,“你最好让我接电话,我一旦失踪,朋友和警查找上门来,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既然这么想接,你就去接吧。” 唐清林示意尚勉给她松绑,在解绑的同时,十几把枪从各个角度对准了姜金林。 她咬唇,一瘸一拐着蹒跚走过去,拿起听筒放在耳边。 一句“喂”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听筒那头传来惊恐的尖叫声:“妈——妈——救救我!妈——” 女儿凄惨的嘶吼声,让姜金林吓得心脏差点停跳,她双腿发软一下坐在地上。那副故作冷静的面孔再也装不下去,从地上爬起来,血红着眼睛扑向唐清林:“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你这疯子!你敢动我女儿!” 只是她还没碰到唐清林一毫一厘,就被旁边的人摁压住。 尚勉微笑上前解释:“姜太太不必着急,只是一根小指而已。您女儿常年坐办公室,少一根手指,对她而言没有太大影响,不是吗?” 姜金林眼神骤然泛空,身体抽动倒在地上,瞳孔冰冷而无助,有眼泪从里面溢出来。 她想起女儿那漂亮纤细的手,被一刀斩断的血腥场面,十指连心,她该有多疼啊,姜金林的心脏像被活生生腕走一块。 她唇瓣轻颤喃喃:“你们这群恶魔……你们跟杀人犯有什么区别,恶魔……法律会制裁你们的!我死都不会放过你们,我要把你们都剁碎赔我女儿的手!” 尚勉继续道:“友情提醒一下姜太太,我们这边的对话,在榕城都有专人监听。以五分钟为一个间隔,如果您五分钟内不说出十年前的真相,您女儿就会少掉一根手指。” 姜金林听到“少一根手指”时,身体抖了下。 尚勉清俊的眉眼眯起,镜片挡不住那可怖的视线,“当然,砍完了手指,咱们还有脚趾。不着急,只要您不心疼,我们可以陪您慢慢做心理准备。” “距离无名指还有3分43秒。您女儿以后嫁人有没有戒指戴,全看您自己了。” 姜金林额头“咚”一声砸地,随即又连续“咚咚咚”地砸了好几下,直到嗑出血来,她才颤抖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她唇瓣喃喃:“你们会后悔的……你们斗不过陆家。” 尚勉示意一眼旁边拿录音笔的手下,“所以,您是承认您受了陆家的指使,篡改了当年案件的处理?” 姜金林徐徐闭上眼睛,嗓音沙哑,抱着必死的心态:“是。麻烦你停止计时,我都说。” 她翻了个身,仰望天花板,“当年那起案子,我和重案组一起参与调查。发现江柠体内有精液的残留,另外,大腿根部也有掐紫的痕迹。” 尚勉微微睁大眼睛,难得露出惊异的神色。这可是从未得知的重要情报。 “进行DNA检测,再与3-5天内江柠接触频繁的男性对比排查,就能找到凶手。性侵自杀在女性中并不少见,我们当时也这么认为。” “当时法医的报告检测还没交上去,我听重案组的人说起,监控调查,江柠确实是自己跳下去的,死前只见过一名男性和一名女性,分别是陆念元和江檬。” “所以其实结果就很明显了。但在排查证据时,陆老爷子忽然找上了我,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们的检测结果,见我之前就打了500万,见面时,态度又特别诚恳,又是哭又是悔不当初,替他儿子道歉。并且还说,他跟受害者家属关系很好,如果他儿子这事闹大,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股市动荡,舆论风波,陆家也会倒台,他希望我能隐瞒。反正左右都是自杀,众人不想看理由,只想要结果。” “而且听说,这位去世的江小姐虽然是千金,但却是江老先生和不爱的女人生的,陆老先生得知自杀定论后,也没再去深究原因。” 唐清林掸了掸抽到一半的烟:“所以,你就答应他了?” 姜金林浅浅阖眸:“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他见过面后,又给了我800多万,不仅如此,他还承诺会一路保送我女儿的未来,包括工作、婚嫁和车房,他还会在池城为我准备一套房子,地方价格都随我挑。” “作为……作为一个单亲妈妈,一边拉扯女儿一边硕博连读,历经千辛万苦考到法医执照,这其中经历的艰难太多了,这个条件太诱人……我真拒绝不了。” 真相水落石出,几乎在唐清林的考虑范围内。 他在接手这个案子前,就细细琢磨过江檬身边每一个人的关系。 出事时,正是他们青梅竹马四个人一起同游的时候,有心情出游,就不应该有自杀念头,那多半是江柠受到了不可磨灭的侵害。 更要命的是,事发之前,四个人都喝了很多酒。混混沌沌状态下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 尚勉见她低头陷入沉默,不知说出这件事,对她来说是卸下沉重,还是加重了负担。 他问:“这就是你知道的所有事?” 姜金林幽幽两声笑,褶皱在眼角泛出可怖的弧度:“嗯,你们现在满意了,知道了又能如何?你们有与陆家对抗的权利吗?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陆相拼死也会查到消息发布的根源,然后,把我和你们斩草除根。” 尚勉微微一笑:“姜太太肯合作是我等荣幸,你放心,只要到时您肯出面作证,您和您女儿的安危,我们会尽全力保证到底。” 姜金林露出微讶的容貌,看向逆着光缓缓起身的男人,她直觉这男人的身份不一般。 能用那么狂妄的口气说出这话,他到底什么来头? “都录下来了?”唐清林理着胸襟上的褶皱。 “嗯,完整录好了。” “派最好的医生,给姜小姐和她的女儿进行治疗。” 姜金林瞪着走在门口的男人,狠狠甩开旁边给他松绑的人,冷声:“不用你假惺惺。” 唐清林脚步到门口顿了下,淡淡留了句:“姜太太,我是在救你。” 这话叫跟随他多年的尚勉也品不出意味。 一伙人分批次离开,坐上去机场的车,尚勉不由好奇问:“九爷,您说救她是什么意思?” 久久等不到回复,尚勉从镜子里看去,见男人正两指捏着一颗白色药粒。 “这是……” 唐清林说:“抗抑郁的精神药物。她家客厅里有四五瓶不同的药,卧室还有好几箱。” 每天服用这么大的剂量,心里压力得有多大。但这也是她自作自受。 人在做,天在看,过着用良心换来的好日子,总要付出代价。 尚勉本想问九爷怎么会那么清楚抗抑郁的药,然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微微握紧方向盘,叹气。 …… 两天后假期结束,刚回到榕城,唐清林就找上了陆翡。 他正在公司里,拿到了洛扬寄来的邀请函津津有味地看着。 陆翡指使小季给他倒水,起身拉上百叶窗,半开玩笑地问:“唐警官这么快就查破案子了?” 他笃定他过来要么是反悔,要么是解释一堆借口,肯定不可能破案。 可没想到,他却笑道:“已经差不多了。” 陆翡的动作定住,就连小季倒茶的手也一愣。两人互相望了一眼,不会吧,这才两天半过去,破案了?! 陆翡不信这个邪,他再怎么神,也不可能这么快。要破案必然要找到当年的办案人员,十年前,都老的老,退休的退休了,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结束。 “唐先生不会想说她是自杀吧,和十年前的结果一样?” “自杀是无疑,这次我主要是去调查自杀的原因。” 陆翡眼睛微微睁圆:“你也认为她是自杀?” 唐清林缓声说:“不是认为,这是既定事实,我们找到当年几个山下的目击者,底子很干净,不会说谎,都说瞧见过江柠在崖边哭了很久,然后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掉下去了。我相信警方也盘问过他们,所以这事没什么好说的。” 他听着男人的话,沉默几秒,失望的冷笑:“我本来以为你跟那些人有所不一样,最后给的还是这个结果。我就这么一句话,她不可能自杀。” “请陆先生耐心听我说完。”唐清林语气清冷,后背轻靠在沙发座上,“你就不想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自杀?” 陆翡情绪无法镇定,胸脯剧烈起伏,可唐清林这话定住了他的情绪:“你说。” 唐清林把录音笔拿出来,放在桌上,“这是当年调查此事的姜法医提供的证词。” 陆翡扬了扬浓眉:“亏你还能找到她。当年我找过她,也找过重案组的每个成员,给我的都是一样的答案。” “不,这次不一样。但你在听之前,最好做好心理准备,能承受得住这个打击。” 这话一说出口,搞得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唐清林开始播放录音。 整整五分钟的录音,简短精炼,把故事从头到尾都叙述了一遍。 小季越听越毛骨悚然,后背发凉,他瞪大眼睛,迟迟都缓不过神来:“陆、陆老爷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真想不到那么看似亲和的人,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用这种方式隐瞒真相。 震愕之余,小季更害怕陆少承受不住。低头看去,便见陆翡神色呆滞地凝固在那,膝盖上的手背发抖,青筋暴露无遗,他眼神血红里一丝苍白。 他那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小季怎能不心疼。他从后面推了陆翡一把:“陆总,您……没事吧?” 唐清林似早看淡了人的万千情绪,双腿交叠静静喝茶:“陆先生,我知道这一切很难接受。但这是唯一的、你想要的答案。” …… 上班第一天,学生们都一副没过够假期的模样,上课懒洋洋的,甚至有几个公然在课上吃东西。 时苒头一次在新学校上课发火,把他们都拎到办公室罚十分钟的站。 一来一去,闹得心情也不好,放学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家,在校门口时,被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拉住。 她差点没被拽倒下去,回头对上一双怒视的眼睛:“时苒。” “妈?”她愣住,上下打量黄雁,她身上那衣服不知多久没洗,满脸尽是沧桑。 想必是为了时大器的事折磨得,老得不成样。 黄雁盯着她冷笑:“你还认得我这个妈呢?” 时苒往后退了步,嗓音清冷:“你有事吗?” 她跟时家几乎是断绝关系的状态,唯恐避之不及。 “时大器的事,你还管不管了?洛扬都要跟那个贱女人结婚了,你真就放纵他们在一起?” 黄雁的声音很大声,惹得旁边等孩子的家长都看过来。 时苒皱眉咬牙,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冷静:“请你不要在我工作的地方大呼小叫。” “我对你大呼小叫怎么了?我是你妈!” 黄雁得理不饶人的架势,“你看看我跟你爸现在过的什么日子,也不知道回来看一眼,白眼狼,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 时苒胸口堵着气,深深凝息,然后问她:“会走到今天都是你们咎由自取。那天在医院是你不肯认我,我也没义务再管你们。” 她心里清楚得很,黄雁来找她多半是家里钱用光了。 为了保时大器,夫妻早就钱财散尽,把亲戚朋友都借怕了。 第232章 可我想死你了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我那也是说说而已啊,真的骨肉血亲,怎么可能说抛下你就抛下你呢。” 时苒听着她的话,都觉嘲讽至极:“骨肉血亲?是我对这四个字理解有误吧,我真感觉不到你是我亲妈。” 她说完掉头就走,走出人群上公交车,黄雁不死心地跟上去,坐在她旁边:“你就真的不管我们了?家里现在连米都没多少了,我跟你爸身上只有200块钱,就算每天啃面包也过不了五月。” 时苒摇摇头看向车窗外:“那是我的问题吗?你为了你的儿子,多少钱都能拿得出来,当年我上大学的时候,你唠唠叨叨一千块都不肯出,现在知道跑回来求我了?” 黄雁对时苒这次的转变挺惊讶的,从前她哪敢这么对家里说话,顶多是冷战生气几天,但叫她拿钱,还是会乖乖拿的。 “你是不是攀上那个陆翡了?他肯定给你很多钱吧,”黄雁用力拽过女儿的手臂,“既然那么有钱,拿点出来救你哥啊,你哥现在还在牢里关着呢。” 时苒烦躁地把她推开:“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攀上他了?” 黄雁皱眉道:“不是洛扬之前说的吗?韩玲美也讲了,你跟洛扬双双出轨的。” 车上有人竖着耳朵听,有人忍不住侧头打量。 “……” 时苒真不想跟这个小老太太多说话。 黄雁就一直跟她下了车:“苒苒,你就先借我们5000块钱,等时大器从里面出来,他还给你。” 时苒脚步飞快,“还,他用什么还?他有钱吗?据我所知,他拿着房产证还跟赌场借了两百万吧,这笔钱他又打算怎么还?” “哎呀,总能想到办法的,他是你弟,也算是陆翡的小舅子吧,你跟陆翡说说,让他帮忙出点。” 时苒压着愤怒的嗓音:“你别再提陆翡了,我跟他不是情侣,单纯朋友。” 黄雁瞪着女儿倔强的背影,好话歹话说尽,她却一句都听不进去,真是不如以前听话了。 她一跺脚,又跑上前去:“那你去找洛扬,找他要钱。” 时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狠狠把女人甩开:“我跟他已经分手了!你简直是无理取闹。” 黄雁跟在时苒后面,竟还振振有词:“分手怎么了?是他对不起你在先,他霸占你那么多年,现在要结婚了,不该向他索要一点赔偿吗?” 时苒烦躁地甩开她的手,唇瓣颤抖:“黄雁,我警告你,别再跟着我,也别在我耳朵边上叨叨。你想要钱自己去要,要得到是你的本事,时大器和时家的所有事,我以后不会再管!” 她平生第一次这么愤懑,以前她就是太温柔,太好说话了。 “不是,时苒你这是什么话……” 时苒冷着脸,瞧见旁边正好有一警查局,不由分说走过去:“民警同志!有一位不认识的阿姨一直缠着我,麻烦你了。” 民警从刚才就瞧见两人拉拉扯扯,立刻拦下黄雁:“这位女士,请出示你的证件。” 时苒趁机转身就跑。黄雁在背后大叫,“什么不认识?我是她妈啊!哎,时苒!你别走!” 好不容易摆脱那噩梦一样的女人,人已经精疲力竭,回到家里,时苒在沙发上躺下,打开手机,发现一条短信也没有时,心里奇妙地失落了下。 本以为陆翡会找她的,从山庄回来的第一天就对她冷落成这样,这会叫她怎么想。 发现这个念头,她立刻摇摇脑袋,人家凭什么找你呀,又不是情侣关系。 但时苒没想到的是,一连三四天,陆翡都没来找过她,就连微信也是。 时苒每晚都盯着手机到很晚才睡,半夜忽然来了微信,她会猛地惊醒去看,却失望发现只是一篇公众号推送。 这几天,只有小季来送过一次东西,是她落在陆翡车上的行李。 小季一边帮搬行李一边问。“时小姐最近过得还好吧,工作什么的都顺心吗?” “挺好的。”时苒挠挠头发,略显别扭地问:“那个,他最近呢?” 小季笑说:“陆先生啊,最近也挺好的,就是工作太忙照顾不到你,所以托我今天来了。” 陆总说暂时不要跟时苒提这事,把她牵扯进来,只是徒增操心。 临走前,时苒给小季递了毛巾和矿泉水,他笑着道谢:“时小姐,明天洛先生的婚礼,陆总会在晚上六点准时来接你。” 时苒都快忘记明天是洛扬结婚了,但比起这个,她更期待见到那五天不现身的男人,唇角微扬:“好,我等他。” 离开公寓,小季开车回到公司,隔着会议室的玻璃,见陆总大发雷霆在训斥员工,把设计提案往地上摔,被训斥那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停抹汗道歉。 小季叹了口气,自从得知那件事的真相后,公司里的气氛就一直这样压抑,就连办事从不出差错的他,也经常挨骂。 可陆总一直没说该怎么处置。陆念元是罪魁祸首,陆翡早已猜测到,可万万想不到在背后撑腰的是父亲陆相。 父亲小事偏心陆念元也就罢,陆翡不是小气的人。可在人命关天的事上,他竟然仍旧选择包庇陆念元,白白葬送掉一条陆翡最在乎的性命。 这是他彻底难以忍受的。 唐清林问他,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 陆翡想了很久,茶都凉透到底,他才沙哑着声音说:“给我一周的时间缓缓。” 小季知道,陆翡若为江柠伸冤,解开当年的谎言,陆相和陆念元会双双入狱。 少了这两位的陆氏,会发生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为陆氏的未来考虑,不揭穿这个事实,那陆翡的所作所为,和陆相又有什么区别。 一面是他从小生长的温暖大家庭,另一面是亡故十一年的初恋,在这个岔路,他到底会选择哪一方?以他对陆总多年的了解,小季心里已有定论。 …… 洛扬婚礼这天,时苒在家挑了一早上的衣服,最后她选了一套之前和陆翡出席场合穿过的米色长裙,紧身礼服凸显身材,低调优雅,幽静如兰,很适合她毫无波澜的心境。 穿戴整齐下楼,隔着车窗看到他在里面阖眸养神,时苒动作很轻地开门坐上去,他竟然都没醒。 陆翡今天竟也默契地穿了套米色西服,剪裁得体,方格设计多了丝休闲复古的味道。 他环着胳膊淡淡垂首,睡得脑袋一沉一沉,看他那脸色,时苒就知道他这几日没休息好,心情也很差的样子。 “怎么累得都在车里睡了。”她抬手想拨开他眼前的碎发时,男人忽然睁开眼,视线疲惫地与她对上,一愣。 时隔五天没见,时苒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把你吵醒了?” 陆翡抿唇摇了摇头,眼底一片沉郁,他揉了下太阳穴: “这几天对你冷落了,抱歉,一直在公司忙几个合作case,觉也没睡好。” “那你在车上睡一会吧。”时苒随手拿了车座旁的一本杂志,“我看看书就好。” “嗯。”陆翡满是疲倦,侧头注视着她漂亮的侧颜,一字肩小礼服显得她脖颈修长白皙。 看着她,这几天茶饭不思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他凑过去,脑袋贴在她肩膀上:“借你这里靠一会?” 时苒忽然感觉肩膀一重,热热的呼吸洒在皮肤上,他嘴唇再往下一分,就能吻到她的锁骨。 “……嗯。”她脸有点红,书都看不进去了,“其实你今天这么累的话,可以不用陪我,我一个人也没事的。” 陆翡扬扬唇,小东西懂得心疼他了:“哪能叫你一个人,本来就是我撺掇你去的,叫那对狗男女好好看清楚,他们欺负的是谁的人。” 时苒只是笑,不再像以前一样骂他。 陆翡反而不习惯了,抬头瞧她弧角漂亮的下颌,“怎么,默许你是我的人了?” 果然,他还是原来的陆翡没变,还是这么欠揍。 时苒拿杂志在他额头上敲了下:“滚,睡你的觉,别乱说话。” 小季开着车,听两人一句句的调戏,唇角不自觉上扬。 也只有时小姐能当陆总生命里的小太阳,他这三十年经历了太多孤独,能有这样一人陪在他身边,真好。 男人安心在她肩膀上睡去,嗅着她好闻的体香,很快沉沉地睡过去。 婚宴定在山庄上,酒席的钱都是倪红出一半,洛扬和韩玲美出一半,说好了以后再还。 车子行驶过层层浅绿色的林子,远远便见那栋建筑,新郎新娘穿着礼服站在门口接客。 陆翡打着呵欠,还没彻底醒完,慵懒地扫一眼评价:“排场搞得还挺大。” 时苒静静看着,逐渐收紧膝盖上的拳头。 枫林山庄,这是她曾经最喜欢的地方。她也曾经拉着洛扬的手说,以后娶我,就在这里吧。 想不到今天,他会在这里举办婚宴。只要想到洛扬搂着另一个女人,诉说时苒跟他的过去,她便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确实是反胃,甚至有点后悔来这了。 陆翡牵她下车:“反应这么大,看不得他穿新郎服挽着另一个女人?” 时苒瞪他,狠狠捏了下他的手掌以示不悦。 两人踩着一地的树叶走上红毯,洛扬与韩玲美热情接待完一对宾客,一抬头就看到了他们。 洛扬的表情僵了下,下意识想把韩玲美的手送开,她却心机很重地一把攥紧,笑着打招呼:“hi,苒苒,陆总,没想到我们还能相见,欢迎来参加我跟阿扬的婚礼啊。” 韩玲美嘴唇涂着夸张的红色,说那话时,鲜明的颜色不断在时苒眼前晃。 洛扬的视线却始终钉在时苒身上,喃喃:“苒苒,没想到你今天真跟陆总一起来了。” 大概,有两月没见了吧。 从开始恋爱起,他们就一直黏在一起,从未分开过这么久。 六十多天不见,她浑身上下的气质举止变化不少,与韩玲美已不是一档次,穿着这件淡雅长裙,却有种珠光宝气的高调气质,叫人眼睛总往她身上看。 洛扬不得不承认,跟陆翡在一起,时苒的品味、打扮和气质都得到了提升,偏向风格清冷的熟女,尤其看着他的眼神里,一丝光和感情都没有了。 可他还是爱以前那个小小的邻家女孩,会傻傻跟着他不管他到哪里去。 时苒挽着男人,微笑对韩玲美说:“我还没想到你们能结婚呢。” “有什么想不到?我跟阿扬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你也不是不知道。” 时苒刚要开口说什么,陆翡已经递了一个厚得惊人的红包过去,与时苒如出一辙的表情:“你们刚结婚,洛扬又才丢了工作,手头一定很拮据吧,这是我跟苒苒的一点心意。” 他话里明里暗里都在嘲讽他们人穷还要撑牌场,韩玲美气得眉头竖起,手里的花枝都快攥断了。 厉害的她欺负不了,只能目标转向弱势方:“参加前男友的婚礼,还要现男友包这么大的红包,你也不害臊啊。” 洛扬用力拽了下旁边的女人,冷脸说:“好了,你别说了。” 时苒不甘示弱迎上去:“我有什么害臊,抢别人男朋友才害臊。” 陆翡十分捧场地笑了,就喜欢她现在小刺猬一样的性格,像一只正在朝猛虎进化的小猫。 他搂紧时苒的肩膀,低头在她脖颈旁道:“说得对啊,宝贝,我们正大光明谈恋爱,我愿意为你花钱,多少钱都行。” 时苒瞧他一眼,眼底属于女人的情动与羞涩,尽是叫洛扬见了去。 他内心无奈,不甘又痛苦,这样的她本该只属于他一人。可如今,是他因几时的贪念,亲手把她推到别人的怀里。 四人刚见面便燃起了炮火,陆翡搂着时苒招摇地走进去,像明星路过红毯似的,惹来不少观看的目光:“天啊,那是陆翡吧,那位特别帅的公子哥。” “不是很花心吗?又换女朋友了?这个看起来挺素净的。” “可能大油大荤吃多了,改改口味吧,长久不了的。” 两人寻了位置坐下,一抬头就见到对面坐着的洛扬父母。 时苒跟叔叔阿姨见过几次,他们表面上表现得很喜欢她,但洛扬私下告诉她,爸妈对她的家庭有一点不满意,生怕儿子将来娶媳妇,还要连带养一个不中用的哥哥。 现在倒好,洛扬找了个没什么本事,但人际关系很强的媳妇,能给他谋一份不错的职业,他们应该很满意。 陆翡喝了口酒,扫一眼:“渣男父母?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儿子都已经落魄成这样,还死要面子。” “都是高知分子,请来的应该有不少他们的朋友。” 陆翡嗤笑:“高知都爱装b。” 趁这桌的宾客没来,时苒问:“喂,你没使什么坏吧。” 陆翡散漫地坐在那,承受旁边指指点点的好奇目光,故意反问:“使什么坏?” “你还问,你不是说你要整他们吗?你做什么了?” 陆翡勾起她好奇的下巴,“放心,动了一点小小的手脚,死不了人。”说完,俯首在她唇上蜻蜓点水。 这一举动立即引起旁边八卦的侧目。 时苒脸颊唰一下殷粉,踹他一脚:“这么多人看着,你发什么骚。” 陆翡整理领带,却很餍足地笑:“他们想看的,你也想要的,不是挺好。” 他笑着望向她时,眸底一丝逗弄深邃的神情,她看不得,曾经他们……最动情颤栗的时候,他也这样深深看着过她。 “谁想要了,你有病!” 陆翡椅子拉近她身边,脸颊肆无忌惮贴在她肩膀上,“这么多天没见,不问问我除了工作以外去了哪,见了什么人?有没有和女人见面?” “关,关我什么事,你把脑袋移开,你欠揍陆翡!” 他一侧头,嘴唇就碰到她的耳朵:“可我这几天想死你了,想跟你死去活来。” “……” 时苒受不住身体颤栗得不行,被他一下牵住手指,他得逞地坏笑,看她收起咄咄逼人的凌厉,被他一点点攻城略地,失去自守。 “你离我远一点,五十米以外!”时苒像只恼羞成怒的兔子,搬着椅子躲旁边,陆翡非又过去闹她。 大庭广众之下,就见一个怒骂一个死皮赖脸,在旁人看来完全是热恋期的小情侣,简直虐死人。 灯光逐渐暗下,新郎新娘挽手入场,两人才不闹了,坐回原来位置。 洛扬挽着韩玲美入场,微笑和身边的宾客们打招呼,在欢呼和鼓掌声中,走向他们幸福的彼岸。 时苒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们,抱臂,黑白分明的眼底一丝情绪也无。 陆翡没心思看狗男女,视线都落在时苒身上,她那副决绝的小表情是真的可爱。 在新郎新娘刚在舞台上站定时,陆翡对着耳朵里塞着的耳机说:“可以放人进来了。” 小季很快回复:“得嘞,陆总。” 舞台上,司仪声情并茂请两位新人宣誓,戒指刚拿出的一瞬间,忽然大门被“砰”一声踹开,一个凌厉强势的尖叫声,划破会场—— “韩玲美!洛扬!” 第233章 你威胁我?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受到惊吓的宾客纷纷望去,凌空而来的尖锐声音,打断了两人宣誓的声音。 时苒闻声望去,门口那女人熟悉得很,朴素衣装,凶神恶煞。定睛看去,她身子一抖,筷子险些掉在地上—— 这不是黄雁吗?! 黄雁手里不知道哪来一个话筒,指着面前的两个新人,放声大叫:“这个韩玲美,就是个小三,贱女人,把我们家的财产骗空,还害得我的儿子,时大器入狱。我们现在倾家荡产,两个风霜老人连一个吃住的地方都没有,而你们还在这里逍遥快活!” 她暴戾尖锐的声音响彻大厅的每个角落。宾客们都是洛扬和韩玲美的朋友,大部分都不知情两人的感情过程,黄雁这一当众爆料,直接啪啪打了两人的脸。 韩玲美气到浑身发抖,夺过司仪的话筒尖叫:“你这个疯女人给我闭嘴!保安!保安呢?” 现场却神奇地没出现一个保安,宾客们都惊奇地看看黄雁,再看向韩玲美,眼里充满探究和责问。 黄雁满眼怒红地站在那,狠狠指着韩玲美:“我告诉你,不给我儿子一个解释,你今天别想好好举办婚礼,我说过,你偷走我的钱都没事,但你玩弄我儿子的真心,甚至毁了他的后半生,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精心策划的婚宴被人搅局,韩玲美几乎烧红了眼:“掐你少血口喷人!我跟你儿子是正常分手,他出手打我老公,我念及旧情才没有索要赔偿,只是让他拘留一段时间,好好反省!怎么,你们打人还有理了?” 黄雁撩起袖子,对她这个在菜市场为几毛钱也要据理力争的人,吵架她可从来没输过: “打你怎么了?奸夫淫妇,违背伦常,你这个没头脑没文化的乡下女人也就算了,洛扬你跟你爸妈都是高知分子,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她这一番点名道姓,直接把洛扬父母也点名了。两个身穿正装的老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向来受人尊敬,哪里被这样公开凌辱过。 韩玲美气得不行,撩起裙子要冲过去用暴力:“你这个泼妇真是够了,给我滚出去!滚出我的婚礼!不然我报警了!” 洛扬皱眉立刻控制住她:“好了,你冷静一点!保安!保安呢?” 所有人都看呆的同时,人群里立起一道笔挺的身影,陆翡手抄在西服口袋里,步伐悠悠地走过去:“别喊了,保安叔叔也很累的,让他们好好休息一天不好吗?” 两个吵得面红耳赤的人回头来,韩玲美愣着看陆翡缓步走过来:“陆翡?” 时苒:“……”扶额叹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来陆翡说的闹剧,就是把黄雁给请到婚礼上,这个小泼老太太对两人的怒气不亚于时苒,一出场绝对爆炸。 看到陆翡不怀好意的表情,韩玲美立刻明白过来,睁大眼睛惊愕问:“陆翡,这个泼妇是你找来的吧?不然她怎么可能知道我们在这结婚,她连请柬都没有!” 陆翡走到韩玲美面前,聚光灯逐渐落在他身上,雪白色的西服将他衬得玉润儒雅,两颗黑色耳钉却又别致的痞匪。 他缓缓问:“韩小姐,你没发现婚宴上的安保都不是酒店工作人员吗?” 韩玲美一怔,旋即看向大厅周围站着的安保,确实穿着酒店制服,还戴着帽子。 可是不是酒店工作人员她不知道,因为这酒店都是倪红帮她定的。 “莫非两位都没发现?难不成这婚宴酒席都不是你们办的?” “是我办的,怎么了?” 倪红再也看不下去,忍受不了好姐妹一直被欺负,丢掉手上的伴娘捧花,“我认识酒店的主办人,帮我的好姐妹设计婚宴,有问题吗?” 她看一眼四周的安保人员,脸色乍然变了,这人竟神不知鬼不觉把酒店的安保都换成了自己人,才放这姓黄的女人闯进来。 倪红立刻意识到陆翡这是有备而来,故意来闹的。 她心里顿时一股火气腾上胸膛,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小美跟他们再有矛盾,也不该做这种没道德的事。 但倪红心里清楚陆翡在榕城的影响力,跟他在这闹起来没有好下场,只会把场面变得更糟。 倪红压下怒气,稳住呼吸说:“女士,陆先生,你们都停一停,能不能等婚礼结束了,咱们再解决私人恩怨?您看今天有那么多宾客到场,浪费他们的时间多不好。” 黄雁暴脾气根本不吃这一套:“不可能!这件事,你们今天不当众给我一个说法,休想让我离开这里。” 倪红陪着笑脸劝道:“阿姨,是这样,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说多难看……” 黄雁冷笑几声:“我不怕什么难看!难堪的是他们那对狗男女!” 她就叉腰横站在舞台中央,手里拿着话筒,态度极其之硬,没任何回转的余地。 倪红脸色微白,着急看向身边的韩玲美,她一直在顺气,要不是洛扬死死拽住她的手,她估计就冲过去跟黄雁干架了。 洛扬是个明事理的人,也清楚黄雁的性格,她多半是为了钱和时大器来的,不当面解决是不会罢休。 他好声好气地开口:“妈,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谈,咱们先把话筒放下,然后您提您的要求,怎么样?” 黄雁气势汹汹地瞪过去:“谁是你妈。你现在知道难看了?当初背着时苒,跟我儿子的女朋友搞在一起时,你知不知羞?” 底下发出一片震惊议论的声音,宾客们左右耳语,看着洛扬的眼里满是质疑。 洛扬拳头紧了下,喉咙滚动怒气,依旧克制:“这件事解释起来很复杂。” “少来了你,送我儿子入狱,占着我女儿十多年的青春,我告诉你们,我们时家虽穷但有志气,不会任你们这样欺负的!” 洛扬平息气息:“我跟苒苒是和平分手,我确实对不起她,但该做的我都做尽了。我想补偿,可她不要,也不想再跟我见面,我认为对她最好的方式就是离开。如果您不相信,可以当着所有人面问问她。” 时苒忽然被点名,大半人的视线都朝她望来。 黄雁两手一摊:“她不要补偿,可不代表你不该给,对吧,女孩子十几年的青春,浪费了就没了!” 时苒满脸无语,她以前怎么从没发现这个妈这么为她考虑了。 黄雁的意思已经很明确,洛扬抿了抿冷薄的唇,目光多了几分嫌恶和不耐烦:“那你提吧,怎么样你才能走?” 他这人最怕麻烦和丢面子,遇上不要脸的就当是被劫匪劫了,能怎么办。 黄雁见他妥协,计谋达成,眼底露出一丝得意:“我们也不是贪的人,今天当着这么多父老乡亲的面,只要你想办法把我儿子从牢里接出来,再把韩玲美从我儿子那骗走的200万还给我,我就放过你。” 陆翡在旁听着忍俊不禁,老太太还真敢狮子大开口。当时他找到黄雁,就已经承诺了他们二老后面的生活费,现在还要200万。 不过,这出戏效果意外地好,人们都是爱看热闹的,叫这些观众们看看洛扬和韩玲美的真面目,给时苒出一口气,花多少钱都值。 韩玲美气到抓狂,“你说什么?两百万?你个老不死的想钱想疯了吧!”她气到口不择言,一反她平时的形象,下面的观众又开始一波议论。 不待黄雁骂出口,陆翡往前一步,墨色瞳孔夹带寒光:“韩小姐用这种话称呼一个长辈不合适吧?再者,那两百万本就属于时家所有,那笔钱你拿去给洛扬用,什么用途,需要我当面跟大家说明?” 那是韩玲美唯一的把柄,她花钱动关系救洛扬,这事要被传大了,他们都得坐牢。 她像纸老虎一样吓得不敢说话,咬紧唇瓣,青一阵白一阵:“你……陆翡你威胁我?” 陆翡眼底凉意散去,又恢复假笑的表情:“只要当着大家的面,点头答应这个要求,我保证带黄阿姨走。” 韩玲美犹豫看向旁边的洛扬,且不说现在他们拿不出钱,200万得多久才能还上。可如果不还,把柄握在别人手里,等待的只有牢狱之灾。 她快把嘴唇咬破,视线阴鹜扫视人群,最后死死定格在那脸色无波的时苒身上,眼神如剜刀一般恨不得将她剁成碎片。 要不是时苒,要不是她勾引陆翡,他们也不会被逼到这种境地!这个狐媚子贱女人! 时苒忽然被韩玲美盯上,平静读着她眼底的怒气冲冲,忽然觉得好笑。她细手托着下巴,如看跳梁小丑般凝视她,蔑然勾唇。 她知道这一仗她赢得漂亮,在洛扬和韩玲美那拿回了自己的尊严,是陆翡帮她赢的。 女人之间的战争不在于结果,而是有个多金英俊的男人肯这样为她付出,从各个角度就完胜了。 这场闹剧僵持到韩玲美和洛扬进行深度沟通,最终咬牙答应黄雁的要求告终。 黄雁得到想要的,终于满意离开,而陆翡也不久留,众目睽睽之下,牵起时苒的手掌离开。 “等等。” 在他们走向大门时,洛扬清冷颤抖的声音响起。 时苒脚步没停,陆翡却停了下来,倒想听听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洛扬对着她纤长洁净的背影,咬牙说出他想说很久的话: “这样报复我,时苒,你高兴了吗?让我倾家荡产,最后成为你们家的打工奴,你满意了吗?我曾经以为你是个心思纯良的女孩,对身外之物并不在意,可今天你的这些行为,让我看到你变了,自从你跟陆翡在一起后就变了,变得世故,斤斤计较,精于算计。” 时苒视线微震,听着洛扬的每句话,一字一句敲在她心上,只不过,掀起的是无边的愤怒。 陆翡笑了声,牵时苒的手紧了些,转身要跟他理论是非,却被时苒拉住。 陆翡低头望过去,女人眼中不知何时已烧得血红,宛如浴血重生归来,她带着股从未有过的强大气场,踩着裸色的细跟高跟鞋,一步步朝洛扬走去。 “你说对了,洛先生,我现在高兴得恨不得立刻飞起来。自从发现你跟韩玲美搞在一起,我就恨不得剥你们的皮,喝光你们的血,把每一寸皮肉都剜下来喂狗。”她红唇妖冶张开时,吐出的字句可怖而瘆人,是洛扬从未从她嘴里听到的,。 时苒走到他面前,裙摆降落,顺手拿了酒保的一杯酒,当着他的头顶缓缓浇下。她抬起手臂时,一股迷人心魄的淡香,让洛扬竟还下意识以为她要抱自己,没有躲避。 但直至冰冷的酒水从头流到尾,他整个人颤抖起来,惊愕看着她。 “我跟陆翡在一起,他疼我惜我,处处为我思虑,带我开眼界,见世面,这些是你给不了我的。井底之蛙才会嫉妒向上走的人,更何况你现在被我踩在脚底下,连井底之蛙都不如。” 时苒微笑,缓缓将酒杯摔到男人脚边,“山水有相逢,天道好轮回,洛扬,韩玲美,你们的报应还在后天。” 她说完这一切,场上鸦雀无声,像在看一场涅槃重生的大戏,精彩得叫人血脉喷张,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时苒转身毫无留恋地离开,主动挽上了陆翡的手。 就连陆翡都被她惊住,但随即眸底的意外淡去,变成欣慰而宠溺的笑容,顺着她手臂下去,与她纤细的十指相扣。 成长确实很痛苦,但不管她变成什么样,他都陪在她身边,乐于接受她的所有面孔。 直到上车,时苒才发起抖来,肩上披着男人的外套,缩在后座搓手:“天哪,刚刚那些话真是我说出来的吗?我应该不是精神分裂吧?当时就是太生气了,才……” 陆翡拉过她的手,放到怀里帮她搓,淡声说:“紧张什么,想骂人,干架,抽巴掌还是踹裆都随便来,过程你爽了,事后有我收场。” 时苒认真地说:“不行,你那么忙,如果我真做那些,被有心人拍到送到报社去,又要影响你工作了。” 陆翡动作顿了下,握紧她的手,澈黑的目光忽然多了几分认真:“你是怕我欠我什么,还是真的在担心我?” “……都有吧。”时苒忽然被他这样盯着,有点紧张和不安,方才那强势的气场不知藏哪去了。 而此刻,她那柔柔软软的模样在陆翡眼里,就是一个娇羞又不知怎么摆表情的小女人,别提有多怜人。 她越是怜人,陆翡就越是锲而不舍要一个答案,“哪种更多一点?” “……这重要吗?” 陆翡眼睑微垂,然后说:“刚才在婚礼上你说的那些,是不是默认了我们的关系?” 他问着,能感觉到说话的尾音紧张起来,眼光期待望着她。 时苒愣住,耳朵尖蹿上一朵粉色。 她……她当时说的那些,都没经过大脑,只是把内心最直观的感觉说出来…… 这该代表她默许喜欢陆翡吗?想答应他当他女朋友吗?时苒问自己,同时,她也确信自己对他的感觉不一样,至少,和对别的男人不一样。 尤其今天,他平时那么忙,还想着在婚礼上为自己出头,虽然行为“土匪”了一点,但这就是他保护她的方式。 时苒不想再叫他失望,可这一句愿意,又很害羞不知该怎么说出口。原来在在意的人面前,性格再怎么变,还是会回归到最本真的小女人状态。 “嗯?”陆翡抬起她的下巴,越来越红的耳根,似乎证明着什么。 他性急,忽然在漆黑中覆下来,唇瓣抵着她的唇,逼她的视线抬起来看着自己。 时苒喘息急了些,推他胸膛,挣扎不掉,避不开。 “想躲吗?我这样让你不舒服吗?”陆翡低眸看着她含着一汪春水般的眼眸,哑声问,“不喜欢我吻你?” “你别这样……” 陆翡温柔拨弄她的刘海,让她的脸颊都露出来,然后轻轻地问:“时苒,我说过我给你时间考虑,但这时间是不是太久了,你自己说,这样一直吊着男人的心,是不是不对?” 时苒被他糊弄了去,真就低头思考起来,确实,如果不是陆翡提醒,她都忘记她吊着他那么久了。 想到此,眸中立刻升起一丝歉疚:“对不起。” 陆翡继续在她耳边诱哄着:“乖,那你亲口告诉我。” 时苒被他火热视线逼得支支吾吾,闭紧双眼,“我……其实对你……也有点……那个的。” 这娇娇柔柔的语气,跟刚才泼红酒的女人哪是同一人。 陆翡忍俊不禁,舍不得这样逼她,可今天他必须问出个答案为止。 “对我,有哪个?” “有点,想法。” “什么想法?” 时苒轻轻说:“就是……可以答应你。” 陆翡耐着性子,像教小孩子咿呀学语似的:“可以答应谁,做什么,我要听你完完整整地说。” 时苒豁出去了:“我可以答应你,做你女朋友。” 第234章 我不怕那些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陆翡的脑袋一时间有点懵,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整个人飘进云雾里,晃荡悠悠,大脑像被灌满了酒,胸膛塞满说不上的兴奋与激动:“你再说一遍,时苒,再说一遍。” 她蹙眉把男人从眼前推开,脸皮薄得像小笼包:“你没听见就算了。” 陆翡把她拉在怀里,握着她的手背厮磨:“听不够,多说几遍,在我耳边说。” 时苒红脸,“季叔还在前面呢。” “当他空气。” “……”小季尴尬笑笑,“你们聊,你们聊,我戴耳机听歌。” 陆翡低头拿热烈的眼神瞧她,唇角牵笑,“快说,我听着。” 时苒觉得自己一定被他教得奔放了,凑到他耳尖,轻轻说:“我当你女朋友。” 他心脏又狠狠颤栗了下,如电流瞬间划过般,酥麻颤抖。 掌心揽紧女人的肩膀,薄唇压下去,又急又深地吻住她。 一切来得突兀,却又恰到好处,时苒只觉得身体快融化,轻轻生涩地回应,不再推开。像无数电影里见过的场景:车窗外霓虹光影闪逝,他们在这片迷乱纷彩的背景下拥吻。 小季等了好久,音乐声放到最大,然后感到肩膀被拍了下,一回头,对上男人深刻的视线:“小季,调头去医院。” “啊?哪家医院?”小季立刻靠边停车,“第一医院?” “对。” 时苒怔着看陆翡:“去医院干什么?” 他眼神潋滟地勾勾她鼻子,不说话,牢牢扣着她的五指。 当车子一到,他带着时苒直奔住院部时,她便明白了,他是要带她去见外婆,她最重要的亲人。 时苒一路被牵着上电梯,心脏在咚咚地跳。 他坚定牵着自己的手,一言不发。 仔细看着男人的侧颜,下颌绷得紧紧,瞳孔直视电梯门,能感觉到他手腕跳动的青筋,掌心微潮。 他在紧张?要见外婆的是他,紧张的也是他。 时苒莫名觉得可爱,偷偷地笑,嘴角却藏不住笑意。 “偷笑什么?”陆翡一记视线看过去,唇畔微提起,“给我幸灾乐祸是不是?” 时苒挑着眉尖,笑眯眯地瞧他:“你还会紧张,平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 “什么都不怕,对你的事必须得慎重。”陆翡对电梯镜子理领带,从刚刚下车到现在,他至少已经对镜子整理了十几遍仪容。 活这么大到现在,没这么正式地见过家长,倒是陪几个好兄弟见过。 对这种仪式,他一直抱有别样的期待,今天,终于轮到自己了。 “我外婆是个重度颜控,耳根子也很软,你不用紧张,她肯定对你满意。” “那也不行,紧张。”陆翡喉结上下蠕动,换了个牵她的姿势。 电梯门打开,他沉步走出去,像即将上战场赴死般。 抵达房间外面,跟时苒认识的护士正检查完外婆身体走出来:“来啦。” 她眼神略惊讶看向陆翡,一副八卦的表情:“男朋友呀?” “……嗯。”时苒望一眼陆翡,耳根红了,轻轻点头。 “恭喜恭喜呀,阿姨肯定会特别高兴的。” 时苒低头娇羞一笑,两鬓沾一丝红晕,乖巧的表情让陆翡心怜不已。 两人一起走进去,时苒柔着声音轻轻唤了声:“外婆?” “嗯?” 黑暗之中老人应答声徐徐响起,随即被褥发出窸窸窣窣声。 老人家从床上翻了个身,定睛看着来人,半晌道:“苒苒啊?是苒苒吗?” “是我,外婆。” 老人家一下笑开,“哎哟,今天不是工作日吗,怎么突然来啦。” “有空就过来了,顺便有件事要跟您说。” 时苒坐在床侧,看一眼旁边站在阴影里的男人,他们俩的手始终没松开,他掌心的汗好像更多了。 老人家往旁边一瞥,才瞧见旁边站着的男人:“怎么,带谁来了?” “外婆好,陆翡。”男人清了清嗓子,温淡的声音落下,他往前走了走,让自己的脸出现在月光下,让老人家能看见。 外婆愣着,看着面前一身清凌地站在那,五官精致,皮肤透着冷色的白皙。 他黑眸幽幽看着自己,视线却是温柔。 “我认得你,之前在医院见过。”外婆气息虚浮地抬起手,眼神略有讶异,“你叫陆翡啊?” “是的,外婆。” “你叫我什么?”老人这才意识到那称呼,拧着的眉松开,又看向没反驳的时苒,“你跟苒苒……” 陆翡语气从容镇定,“没错,今天时苒才接受了我,我是她的新男朋友,陆翡,特此来见一见外婆。” 一股无端的魄力,夹杂别致的温柔。 “这……”老人家愣了几秒,侧头看向时苒:“苒苒,这是真的?洛扬那边的事,你都……” “外婆,洛扬跟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时苒心平气和地告诉她,看一眼身边的男人,“遇到很多问题,都是陆翡帮我解决的。” 外婆眉头微凝,上下打量这小伙子,英俊挺拔,一表人才,浑身上下都彰显着贵气。 确实很帅,也很有魅力,眼神一下看过去得迷倒不少小女生。 只是……她心里却是另一番思量。 时苒满心期待着外婆的回答,她本以为外婆会很高兴,却不想,老人家拂了下头发,把床头的水壶推给时苒:“你去帮我打壶热水。” 时苒愣了下,接过水壶,抬头看向陆翡。 男人也明显察觉了什么,淡声:“外婆叫你去,就去吧,在门口等我。” 她只好点头,惴惴不安地走出房间,可惜病房门一关,就隔绝掉所有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 老人家撑着坐直身子,显得稍许吃力,陆翡往前一步作势要扶她,外婆却抬起了手掌。 不论姿态还是语气,都透着无端的疏离:“我听说过你,你是那位陆家的少爷对吧。其实关于你的新闻,我听过不少,小护士们经常都在议论。前段时间,他们好像还在议论你跟一个女人同游L国,这消息是不是真啊?” 陆翡微怔,倒是没料到老人家的消息还挺灵通。 他低头摸了下修长的鼻梁:“是真,那位是我客户的女儿。” “哦,客户的女儿啊……” 外婆徐徐拖长声音,沧桑眸光锋锐,“小陆,我呢就这么一个孙女,从小苒苒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你也知道。更何况,她的家世远比你想象得复杂。但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一手疼大的,这孩子命苦,好不容易凭自己的努力谋得一个好职位,生活归于平淡,我不希望她的人生再有什么起伏。” 沉顿几秒休息,她抬眼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一时间,屋内空气窒闷闭塞。陆翡却是不动声色,每字每句都听进了心里,然后颔首:“我明白,外婆。” “她还年轻,见过的人少,像你这样英俊帅气又迷人的男人,她会迷恋也是正常,可是,过生活不是儿戏,不是会说几句情话,买几束花就能过好的。” “外婆。”陆翡对上老人的眼神,始终抿着礼貌的淡笑,“我明白也尊重您的意思。我承认,一开始对时苒有好感,只是表示新奇,但慢慢相处下来,一年多左右吧,我发现她的每一方面都很吸引我。总是忍不住想了解她更多,想靠近她更多,确实也做了让她不舒服的事,但作为一个有骨气的男人,谁不想争取一下自己心仪的人。” “我们吵过架,她也跟我彻底冷战过。我也想过放弃她,可时间一长就发现停不下思念,走到哪都有她的影子。我……” 他顿了顿,舔着干涩的唇,像没谈过情的小男孩,显得稚嫩羞涩,“我真的很喜欢她。” 老人家始终没说话,也没表态。 静静听完他的叙述,双手叠在膝盖上,渐渐敛眸: “我懂,都懂。可你们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出身悬殊,你这种名门世家要娶的女子,注定不是时苒这样。我知道现在网络世界有多凶险,也知道豪门内斗是吃人不吐骨头,我还是不愿意让我的孙女冒这个险。” 陆翡沉眸,双腿笔挺地立着,在电梯里他也思考过可能遇到的问题,这是其中之一。 他是一个在世人眼里纨绔不羁的形象,再加上他名门贵族的身份,老人会犹豫再正常不过。 “我跟时苒恋爱,并非做戏给大众看,不走到最后一步,不会公之于众。此外,关于我的家族……” 陆翡眼神沉寂地说,“陆氏有我哥哥坐镇,已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衰退是早晚的事。” “再怎么衰退,也轮不到你这一代,一个家族的兴亡,你以为是这么快更替的?” 陆翡深深敛眸,双眼皮褶皱明显。 他眼窝蓄着沉重,声音像在隐忍着什么,艰难道:“外婆,我与您打个赌,不过多久陆氏就会倒台,沦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姓氏。” 老人家微微睁大眼睛。 时苒在外面等候已久,心急如焚的,她怎么想刚才外婆的表情,怎么觉得不对。 外婆会顾虑的,无非是陆翡的家庭和名声。可这些好好解释清楚,应该外婆就会答应。 怎么进去了那么久? 时苒踮脚在窗边看,又试图开门,坐立难安。 终于,男人低沉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房门打开,他沉郁地站在那里。 时苒期待看着陆翡的表情,试图从中看出什么端倪,他却淡然抬手:“去跟你外婆打个招呼吧。” 声音、容貌和语气一切正常,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时苒怀着心思,去跟外婆道别晚安,拿着包跟陆翡离开。 在电梯里,陆翡没再牵她的手,时苒微微侧头看他的模样,忍了几秒,还是问出来:“外婆……她对你不满意?” 陆翡抿唇,疲倦地笑笑:“是有一点。” 时苒心里陡然漏拍,睁大眼睛看向他:“她怎么说?” “你外婆说我们身世差距太大,云泥之别,不忍心让你忍受舆论和家族内斗的风波。” 陆翡低头抽出一根烟,含在薄唇之间,眼底落一片阴影,“她有的顾虑,我都理解。” “我不怕那些!”时苒忽然喊出声,“我既然要跟你在一起,就想好会承受的一切,那都不是问题。” 陆翡侧头看她一眼,神态比她平和得多:“别急,也不是没有机会。” “外婆怎么说?” “确实对我提了一些条件。”陆翡顿了顿,然后语气温和地道,“这段时间,先等等我。” 时苒看不懂他眼中的神情,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急忙问:“什么叫等等你,什么意思?”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陆翡走出去,嗓音清漠淡然:“等你外婆提的条件达成后,我们再在一起,这几天,我确实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时苒怔在原地,看着他高大的身影离开,心脏颤得厉害。 他的意思是要跟她分开一段时间吗?可为什么?她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跟他在一起,又糊里糊涂被分手了? 可不管她追上去怎么问,陆翡只是沉默不语。 小季开车送她回了公寓,陆翡坐在晦暗的阴影之中,神情不明,眸光微沉,此时,两人已经陷入长达十分钟的冷战。 小季嗅出气氛的不对,侧头说:“时小姐,到了……” 时苒满心腹的不满委屈,她不明白两人的关系已经那么亲近,他还有什么事要瞒她。 难道是他要解决外面那些花花蝴蝶?又或是,跟外婆聊过后他想知难而退,以这种方式骗她?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让她很气很气。 时苒抓起包,甩门就走。 直到她愤怒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陆翡才渐渐收回视线,对小季说:“去找唐清林。” …… 时苒一晚上都没睡好,翻来覆去想陆翡那话的意思。 睡前倔强地不联系他,但闭眼没几分钟,又忍不住拿起手机,瞧瞧有没有他的消息。 折腾到半夜,终于等来一条:才忙完,好好睡觉,晚安。 她胸口没由来堵着一口气,关掉手机丢在枕头下面,闭眼睡觉。 一连三天,她按部就班地生活,没再见到陆翡。 第四天,学校外派时苒到外地进行新老师的学习,一去就是一星期,她在外地忙得昏天黑地,迎着朝阳起来,枕着星光睡觉,学校批准她回榕城休几天的假。 可刚下飞机,机场大厅新闻台上的一条消息赫然映入眼帘—— 陆氏危机目前进展:陆家旗下三十多名公司已倒台过半,股价持续下跌当中,百年名誉就这样毁于一旦?! 时苒脚步凝固住,站在人潮汹涌的机场里,目光僵硬看着那则消息。 陆……陆氏? “苒苒,这边!”与她关系交好的那位白老师前来接机,一下就看见站在人潮中央的时苒,朝她挥手大叫着。 时苒这才抽神回来,拉着行李箱快步走过去,削瘦了一圈的小脸满是焦虑:“白老师,这到底怎么回事?” 白老师反而被她那反应吓一跳:“什么怎么回事?出事了?” “那个大屏幕上,新闻说的是怎么回事?陆家出事了?” “那个啊,你才知道吗?在那边都不刷微博的啊?” 白老师替她拿好箱子,搀着她往车库走,“跟你说吧,三天前陆氏被人揭发了一起丑闻,好像十一年前,陆家长子陆念元强奸了一个女孩,导致女孩轻生跳崖。他的父亲,也就是陆氏的主理人把这事隐瞒了下来。 时苒听得惊心动魄,差点没被绊一跤:“……你说什么?” 她还记得自己假扮女朋友去过陆家,见过陆老爷子的模样,他虽然表面严厉,但对自己还挺和蔼慈祥的。 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对啊,想想这些资本家真是黑心,为了自己的名誉,连做人的良心都没了,真可怕。” 白老师惋叹着摇摇头,“亏我还挺喜欢那个陆家二少爷的,一表人才,痞帅痞帅的,如今看来,都是一丘之貉吧。” 时苒心脏“咚咚”地砸在胸膛,掌心沁出绵密的汗,呼吸急促起来。 她颤抖着问:“那……现在陆氏怎么样了?” 白老师将她的行李放上后备箱,耸肩叹息:“一塌糊涂,公司倒闭的速度跟股价跌的速度持平,没过多久,估计就只剩一个主公司了,没办法。” 时苒心急如焚问:“那你知道那个陆翡现在怎么样了吗?” 白老师还没见过时苒对八卦那么感兴趣,懵了下,说:“他就是那个检举揭发自己父亲的人,估计是包庇太久,良心过不去了吧。他手下不是有个公司吗,好像也快破产了,现在陆氏就是内忧外患,虎视眈眈。” 时苒心脏“咯噔”一下抽动,在车子发动前,她果断地拉开车门:“白老师!麻烦你把后备箱打开一下。” “啊?你不回去啊?” 时苒拿出行李箱,“我去别的地方!白老师你先回去上课吧,辛苦你来一趟。” 她说完,小小的身形拎着箱子消失在人群之中,朝出租车排队区跑去。 陆翡!陆翡! 她胸膛大口喘息,一遍遍在脑海中念着这个名字,焦急,迫切,万千只蚂蚁啃噬着心脏那样痛苦。 第235章 他在躲着她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在跑的这段路途里,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无数画面。 近两周前,他们见了外婆后,陆翡对她说的那些怪异的话,再结合上刚才白老师说,是陆翡检举揭发自己的父亲…… 她心思凌乱,此刻却很清晰发生了什么—— 陆翡在自灭家门? 时苒排队坐出租车时,颤抖着拿出手机,给苏晚筝通了个电话。事到如今,她不知道在哪里去找陆翡,只能问她。 没过多久,苏晚筝的电话被接起,只不过,接听的是席江燃:“时苒?” “席总,您知道陆翡现在在哪吗?我才从外地出差回来,听说他出事了,我……” “你先冷静一点。” 席江燃嗓音平淡,为人父后,语气里的清冷也锐减许多:“陆翡他人在局子里,知道你会问,所以托我先跟你报个平安。他是举报者,不是犯事者,不会有事。这起案子他调查了十年,结果凶手是他最亲的人,心理上很难过这关。” 他条理清晰的话有如一颗定心丸,让时苒心情平静了下来。 时苒呼吸逐渐平顺,舒了口气,但纤细的眉头皱了起来:“那他现在在哪个jing局?我在外面等他。” 她知道陆翡不是外表那样坚强的男人,发生这么大的事,他需要有人陪在身边。 席江燃那沉默半晌说:“你暂时还是别去了,好好工作,正常生活,等一切解决好了,陆翡会回来找你的。” “不行,不找到他,我没法安心工作。”时苒当机立断,不再似以前的唯唯诺诺,“你告诉我吧,他人在什么地方?” 她听见苏晚筝低柔的声音说“就告诉苒苒吧”。可席江燃是个是非观念分明的人,他语气平和地说:“我真的不能说,陆翡本意并不是把你牵扯进去。” 见怎么都撬不开他的嘴,时苒微微咬牙,低声说:“我知道了,谢谢席总。” 她挂断电话,正咬唇焦急在想怎么办时,突然,一辆漆黑的林肯从车群里徐徐出现,带着惹眼的车牌在人群中间,随后停在时苒面前。 从车上下来一道黑白分明的身形,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到她面前,脸上的笑容让人很不舒服:“时小姐吧?” 车子占用了出租车道,前后排队的人都议论纷纷起来。 时苒皱眉问:“你是?” “我是调查这次陆家事件的调查员助理,尚勉。”尚勉向她展示出自己的名牌,“请时小姐同我们走一趟吧。” 仔细看那名牌,还真是,清清楚楚写着名字和职位,还有钢印。 时苒左右环顾,没有别的选择,便随他上车。 车门关上,一股清淡的古龙水香味优雅好闻,这车主一瞧就很讲究,真皮坐垫,一丝不苟,仿佛焕然一新。 时苒拘谨地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请问这案子,陆家会怎么判?” 尚勉回答:“嗯,这件案子只是找到了真相,但十年前的细节,还需要交给榕城的重案组调查,我们都只是协助,结果也无权知道。” 时苒轻轻阖眸,捏紧十指。 尚勉不说她也能懂,出这么大的事故,以现在的局势来看,陆家必然逃不掉这一劫。 百年建成的信誉,再怎么坚固也抵不过人命关天的一击。 那陆翡精心经营的那个公司也隶属于陆氏,岂不是也会…… 时苒焦心地咬唇,可她此刻没有心思考虑这些,唯一的念想落在陆翡是否还安好上。 没过20分钟,车子就停靠在局子的围栏前。 “时小姐,前面进去需要通行证,不能放你进去了。你看到地址,安心了就可以回家了,剩下的交给我们处理。” “谢谢,不过我还是在这里下车吧。”时苒对他轻轻点头,“我可以在这里等,等到他出来为止。” 尚勉解了安全带,依旧微笑,没有阻拦:“那好,我帮你提行李吧。” 再次跟尚勉道过谢,时苒瞧他车子离开,总觉得这个男人跟谁很相似,她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算了,暂时先不想了。时苒打算在附近开一个能看到jing局的房间,这样,她就能时刻关注陆翡有没有出来。 对面恰好有家快捷酒店,她径直开了房,刚把行李放下,简单放好,突然门缝底下被塞了张小纸条。 时苒皱眉捡起来,要扔进垃圾桶,却见小卡片上面写着“榕城赌场***” 她双眼放大,猛一拍大腿想起来了! 赌场!没错,她就是之前去赌场找时大器要那200万时,听见过那个尚勉的声音!(204章) 时苒大脑瞬间放空,盯着前面漆黑的电视机,眼神洞然。 那个尚先生,是收了时大器的房产证,并借贷给他200万的人。她好像记得时大器说,借给他钱的是榕城的赌场老板? 可这位尚勉先生,却是一个调查员助理? 这……是怎么回事? 时苒怔在原地,满脸疑惑不解。 但她没有任何头绪,因为对这个尚先生一无所知。 她决定还是把这事先放一放,先等陆翡出来,确认他的情况为大。 坐在局子对面,倒一杯热水,从下午坐到晚上,看着车来车往,始终就没见到陆翡。 局子里,同样一杯热水,陆翡已经一天一夜没有阖眼,坐在审判桌前,他眼睛充着血丝,人已经消残不少。 对面审判警查打量他:“陆先生,真不用休息一下?” “不用。”陆翡用力捏了下酸胀的眼睑,低声说,“早点结束,办好手续,我早点回去。” “好的。” 小警员忍不住腹诽,这位陆先生真是奇人,检举告发了自己的父亲和兄弟,家族的名声就被他活生生毁了,虽说这大义灭亲的举动值得表彰,但是这种情形百年难遇啊。 现在外面的风言风语,一是围绕陆氏的丑闻,二是围绕陆翡大义灭亲这一行为。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一天一夜过去,事件持续发酵,时苒铺着毯子坐在椅子上都睡着了。窗帘不拉,只要有闪着光亮的jing车从楼下经过,就会一下亮醒她。 每一小时都是难熬,可她没放弃,终于在第二天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局子门口。 时苒一下站起来,差点没站稳跌下去。 那是小季! 她随便披了件外套就下楼,小季正在跟门口保安说话。 “季叔叔!”时苒难以控制激动的声音,朝他跑过去。 小季突然听见时苒的声音,吓得一激灵,以为自己这几天太累出现幻觉了。 可一回头,时苒就从身后跑来,满脸期待地冲到他面前:“季叔,陆翡可以出来了吗?” “吓死我了……时小姐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小季瞪圆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她的头发乱蓬蓬,眼底乌青浓郁,眼神明净带着光。 时苒声音难掩激动:“我一直就在附近看着,就等你出现!怎么样,陆翡应该没事吧,不会被牵连吧。” 小季左右看了四下,然后轻声对她说:“我先进去接一下陆总,你在这等我吧。” “好,你的车呢?” 小季想起工厂的事,便皱起眉来:“车子……当然都没了,公司股价跌成那样,股东接二连三撤资,很多工厂都不做了,项目推进不了……总之一堆问题。” 时苒也跟着皱起眉,听起来好像很严重:“不论怎么样,你先把人接出来吧,我去楼上收拾行李,然后打辆车等你。” “好。” 小季看着时苒匆匆离去,叹息一声,一转身就撞上陆翡幽深的眼眸。 他不知何时从栅门后面走出来,刚从局里出来显然有点站不稳,唇侧一圈沧桑的青痕。 “陆总!”小季惊呼一声,连忙伸手将男人扶住。 陆翡却凝眉,沙哑的语气有几分责备:“是你告诉时苒我在这的?” “我没有啊,是时小姐说她自己找来的,具体是谁告知的,我也不知道。” 小季连连摇头,回头看向时苒进入的那家旅店,“时小姐她好像一直在那家快捷酒店里等你。” 陆翡掀动疲倦的眼皮,浅浅地看一眼,眸中表情一片阴涩复杂。 然后,他走到街边,直接拦下一辆出租车:“我们走。” 小季神情露出几分心疼,他懂得陆总的心思,现在还不是见时小姐的时候。 报了公司地址,陆翡对小季说:“把手机给我。” “……哦。” 拿到手机,他拨下熟悉的号码,打给的是席江燃:“时苒不知道为什么找到了地址,一直在对面的快捷酒店等着我,我担心她身体撑不住,你有空去接一下她么?” 那边,苏晚筝明显也听见了他的话,一下急得把手机夺过去:“你说什么?那傻丫头怎么尽做傻事!我们正好在附近做检查,马上就过来。” 陆翡唇角微松,的心这才放下:“感谢。” 时苒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箱子,推了房,便飞奔出酒店。 太久没见到他,那种雀跃的心情溢于言表。 可当她飞奔着跑到局子门口时,却空无一人。 人行道上,依旧人来人往,却无人驻足。 时苒表情空了一瞬,整个人不知所措地愣在那,泛白的唇轻轻颤抖着。 他人呢? “陆翡?” 时苒攥紧了行李箱,大声叫他的名字,在局子周围来回地找,循环找,可喊到嗓子都快劈了,根本无人应答。 终于是门口的保安看不下去,捧着保温茶告诉她:“小姑娘,别喊了,人早就走了。” “走……走了?”时苒拖着行李箱,腿都已经要站不稳,坚持跑过去问,“他们去哪里了?” 保安摇摇头,上下打量着她:“不知道,反正你一离开,他们就打车走了,看样子是不想见你咯。” 时苒咬紧牙关,一股难言的撕痛蔓上心头,不想见到她,他在躲她,故意躲她! 这个胆小懦弱的臭男人!不就是家族落败了吗,不就是公司破产了吗,有什么不敢见她! 难道他以为,她真的喜欢是他陆少的身份,是他银行卡上的几位数吗! 时苒很气愤又委屈,混杂着浇在心里,难以平息。 她艰难地跟保安道谢,一转身,眼泪就忍不住夺眶而出。 实在走不动一点路,坐在路墩旁边,抱着自己的膝盖,像个被遗弃的孩子,无助看着人来人往,眼泪满盈,努力收回去,却又不争气地掉下几颗。 直到苏晚筝和席江燃的宾利在她身前停下。 “苒苒!”苏晚筝迫不及待开门下车,席江燃也跟着下来,一手拎行李,一手接过时苒的背包:“人还好?” “嗯,没事。”苏晚筝把时苒扶起身,看她满脸泪痕,脸又花又脏,脚还走不稳,连忙把她扶上车。 席江燃在后备箱放行李,摸摸女人的头:“你也上车吧。” 苏晚筝心里堵着慌,拧着月牙眉细声埋怨:“陆翡真是气死我了,有他这么对女人的吗?明知道时苒为他身体都熬得透支了,他转身抛下人就走?!” 席江燃俊容清和,缓声说: “他有他的苦衷。你想想陆家除了陆念元和陆翡以外,有多少残党剩余,他们都因为陆翡受到了波及,那他势必会遭到报复。他不见时苒,让她与这些危险的内斗隔绝开,是为她好。” 不需要陆翡多说,他也明白他兄弟的心思,表面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实际却心细如发。 苏晚筝一下不说话,只咬着泛白的唇,转身上车。 回家的路上,见身边的女孩一直郁郁寡欢,苏晚筝一直锲而不舍地哄着她:“苒苒,你这段时间跟我们住吧。我现在卸货了,人轻松多了,有一辆小白车,没事可以送你上下班。” 时苒抬起疲倦的眉眼:“那怎么好意思打扰你们。你们还有宝宝在家,算了吧。” 苏晚筝笑说:“不打扰,真的,我家宝宝现在就喜欢跟姐姐们说话,对吧老公。”她脚踢了下前座。 席江燃突然被点名,抬起眼睛:“嗯,是的。” “那好吧,打扰你们一两天,我恢复上班就回去,房子还租着呢。” 时苒也不跟她多客气,都多熟的朋友了。在苏晚筝身边,她能避免胡思乱想,也能……听到一些陆翡的消息。 心里是气他的逃避,同时不可避免地担心。在门口听小季说的那些,她才发觉现实发生的远比电视里播报的要复杂得多。 …… 陆翡打车抵达公司,门口聚集了不少举话筒的记者。 小季面色沉凝,拿口罩递给陆翡:“陆总,你戴上这个。” 他眼底却淡漠无光,接过口罩,抄兜便下车。 记者们顿时如饥饿的狼,朝他们汹涌扑食过来。无数张贪婪的脸和话筒伸到他面前—— “陆先生,请问你以一己之力败坏了家族的荣誉,有什么想说的吗?你心里有歉疚,还是说,并不在乎家族的存亡与否呢?” “陆先生,请问十年前身亡的女孩跟您是什么关系呢?” “陆先生……” 他面色沉凝地绕开人群,阔步往里走,小季也护着他的身边,不断地隔开围堵的记者:“都散开,都散开,不许围着!” 总算穿过人海,艰难地抵达公司,大厅的灯光没开,自从事件发生后,陆氏已经休业关闭快一周了,原本忙碌繁荣的景象,如今只见荒凉。 陆翡面无表情穿行过这一切,坐电梯直达董事会那一层。 下电梯,正巧听见会议厅里传来严肃的讨论声,聚集的都是陆氏的旁支亲戚,还有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董事。 “现在已经有三家公司提出收购计划,其实这是最好的方案,陆氏现在在舆论的压迫下,能存活是万幸,但就算真生存下来,也绝不可能回到以前的模样。与其那时候亏损,还不如……大家各自拿一笔,退了,你们说呢?” 正在讲话的是王董事,尖嘴猴腮的一张人精脸,靠着当棵墙头草东吹西倒混到了高层位置。 场下附和的大多是其他的董事,几个陆氏的旁支亲戚说:“同意,反正已经是扶不起的阿斗,卖了还不至于贴钱。” 场上的风气明显开始倾斜。但也不足为奇,树倒猢狲散,脊梁骨都已经断了,必然是一盘散沙。 陆翡还没进房间就听到这些。 他虽早有预料,但也没想到那些势利眼的亲戚这么着急瓜分,平时公司出力不见他们,一出问题,就急着来分一杯羹,可笑至极。 他在门口站定,没有迟疑地走进去。 陆翡的突然出现,吓得整个会议室都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眼睛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有惊愕,有打量,还有愤怒,多数的负面的情绪。 一位年龄资历深的老董事一巴掌拍在桌上,满脸阴沉不善:“你还知道回来呢?看看你干的好事!” 一边说,手掌一边狠狠拍着桌上凌乱的文件,那是公司的账本,各路公司的解约合同。 陆翡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人,不甚在意地往前走几步,站在最中间的位置,眸光冷淡而坚定:“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我也是陆家人?” 第236章 我喜欢的是他的人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场内阴沉的氛围,顿时变成另一种冰冷。矛头顿时指向这个打破他们宁静生活的始作俑者。 “陆翡,不是婶婶说你,你实在太没良心!真是枉我小时候对你那么好!当时逢人都夸咱们陆氏的子孙都是纨绔货色,但就你最懂大局,没想到……” 说话的是陆翡的婶婶陆金媛,如她的名字一样,是个不折不扣泡在金子里长大的名媛,常年定居国外,特地为了陆家的事回国。 王董事见机又跟风去,“行了,事已至此,陆太太你还跟他说什么?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陆家毁于一旦,老祖宗晚上都会爬到你床上找他!总会得到报应!” 几个陆家亲戚在叽喳教训着骂他,陆翡都只是抿唇应下,但王董事开口,他目光倏地阴冷刺过去:“轮得到你教训我?” 爆出陆氏的丑闻,就足以证明他即便曾经不如陆念元受器重,也绝不是任人揉捏的软包子。 王董事被他阴鹜的眸光刺得不敢说话,换了个坐姿:“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敢对我大吼大叫。” “各位请稍安勿躁,目前我们唯一且最重要的目标,是挽回陆氏现今的局面,能留住多少是多少,百年企业,不该因为一两颗老鼠屎而败坏整个公司。” 陆家大伯毫不留情地问:“你这个背叛家族的,跟老鼠屎有什么区别?” “大伯,我没有背叛家族。哥哥和父亲犯下不可挽回的罪过,对象还是百年交好的江氏,害人赎罪,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你少在那吹捧你的道德感了,要不是死掉的那女孩是你喜欢的人,你根本不会管这事。” 小季在旁边听着,汗流浃背,虽有预料面对这些老狐狸会是什么局面,可他还是忍不住为陆总捏把汗。 “陆叔说得不错,或许换成另一个人,我就不会这么费尽十年心思去查。可他偏偏就动到我在意的人身上,说我冷血也好,无情也罢,事情已经发生。” 陆翡扯了下领带,双手淡淡撑在檀木桌上,墨眸透彻,继续他刚才被打断的话:“陆家至此,需要有挑起大梁,而不是随意脱手,任人宰割。” 王董事还惦记着刚才的仇,发出一声嗤:“不会吧,你的意思是,你想上位?” 陆翡淡漠看他一眼,气势如山崩:“不管公司发生怎样的变故,历代都由陆氏的直系接管,这叫顺位。” “……” 场下顿时一片议论纷纷,看着陆翡的目光有怀疑,有愤怒和不屑。 陆翡知道,他们此刻一定在讨论,他揭发举报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一定就为了这一天,夺走陆氏上位,这跟古时候杀兄继位的皇子们有何区别。 陆翡依旧气定神闲,“愿意留下的就请继续留下,不愿意的,随时可以离开。” “我不同意像你这样的人继承公司。” “我也不同意。” “我不可能认同。” 二三十人的会议室,顿时空了大半之多。王董事走前还狠狠瞪了眼陆翡,他回以淡淡一笑。 待人都走光,陆翡环顾一周,只剩下五个人。都是他从小熟悉到大的老董事,也是父亲的老朋友。 比如赵峰董事长,曾经是陆氏的副执行长,他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对男人说:“小翡,我敬佩你举报的勇气。我的女儿在三年前也曾遭人性侵,但她比江小姐幸运,也曾想过自杀,被她妈及时发现救了下来……我比谁都憎恨性侵犯,我认同你,也相信跟着你这样有正义感的人,治理的公司不会有差。” “小陆,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自从你哥哥管理公司以来,成天不理大事,内部混乱不堪,其实大家都有苦在心里。那个王董事,就是个搅浑水的混子,成天带着陆念元游山玩水,把他哄得开心,拿到的分红也不少,我们这些真正做事的,早就看不下去了。哎,我也不说多信任你,但我觉得,你总比你哥靠谱。” 听完他们发自肺腑的话,陆翡唇角终于提起微笑,起身轻鞠一躬:“感激不尽。” “可是小陆啊,你打算怎么办?公司现在走了一大半的人,还欠了一大堆外债,就我们六个人怎么也不可能还得清啊。” 陆翡微微抿唇,留下的人数比他预想得要多,那么重振公司也会更容易一些:“不担心,有办法。但重新开始,公司的规模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大,员工数量也要削减,从小做起。” “行,反正我们也是从小公司熬过来的,对陆氏本身就有感情,我们听你的。” 陆翡简单阐述了一下他的设想方案,再听取了每个人的意见,一抬头,天不知什么时候黑了下来。 他揉着酸涩的脖颈,眼皮已经渐渐抬不起来,双眼充红严重。 小季实在看不下去,担心地说:“陆总,您真的不能再熬了,都多少小时没睡觉了。” 他心知自己体力不支,不拿命逞强,他一倒,陆氏企业就真的倒了。他把文件都收拢,对董事会的人淡声说:“那今天就先结束吧,明天我们再继续。” 结束陆氏有史以来最短的董事会议,陆翡与小季打车回到别墅。 也没闲着,把家里的佣人们召集到面前,每个人转了三个月的工资,然后道:“想必你们也知道,我们家族内部出了点事,公司目前也很危险,我如今需要节省一切可能的开支。虽然很舍不得,但这个月结束后,就要跟你们分别了。” 他留了一位在家时间最长的林管家跟在身边。 见证陆氏兴衰的老管家老泪纵横,握着他的手:“陆少,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只认你一个陆少,我把你当儿子一样照顾,我不收你工资,你别赶我这个老人家走……” “是啊,陆少,您平时对我们那么好,以后有需要,随时通知一声,我们都随叫随到。” 陆翡露出微笑,深红的眼眶不知是因为累还是感动:“没问题。” “陆总,您别再忙活了,都几点了,休息吧。” 陆翡揉着眉眼,身形躺在沙发上:“别墅明天能出手吗?” “差不多吧,来接您之前,已经有几个人看房了。” 陆翡点点头:“嗯,尽快出手拿到钱。” 忽然,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小季脸色微变,立刻压低声音:“谁在外面?” 再看向旁边沙发上的陆翡。他平和地闭目养神,仿佛没察觉到周遭发生了什么。 “稍安勿躁,小季。”晌许,他才淡淡出声,“今晚你住楼下这间空屋。” 小季拧着的眉又徐徐松开,心里已有了数。这个时间点在房子周围鬼鬼祟祟的,不是那些新闻狗仔,就是陆家监视他们的残党。 这也是为什么陆翡不让时苒跟他有牵扯的原因,无形的威胁到处都是。 他深吸口气,睡前叮嘱佣人们把窗帘拉上,门窗都锁好。 而第二天,一张染血的大字报,上面写着“陆氏败类”四个鲜明的大字,显眼的贴在房门口。 “都撕掉。”小季皱眉看着佣人们忙活撕下来,整栋屋子被贴了有十几张,想必是昨晚那些鬼鬼祟祟的人干的,幸好陆总这还没起床,看到了得多糟心。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陆翡将主集团移到自己曾经所在的小设计公司,四处地跑工厂,找人脉,至少得先把拖欠的单子给完成,才以免赔付巨额违约金。 有席江燃在背后帮助,借了他一笔资金周转,背后替他压新闻,拉结人脉,也不至于那么难过。 有了卖掉不动产的收入以及席江燃的帮助,总算还清了大部分的债款。 时苒这几天一直住在苏晚筝家,她本来想住两天就走的,苏晚筝死活就不放她走,拽她的胳膊各种撒娇。 她知道她是怕自己会去找陆翡,一个人待着又太寂寞。 时苒每天按部就班地工作、上课,回家帮忙照顾孩子,一直想着找机会去找陆翡,每天都关注着他的消息。 最近她看到新闻报道说陆氏董事会大部分解散,由陆翡挑起大梁,扛起所有的担子。 时苒心里不担心是不可能,她必须要见到他,不管用什么方式。 某天晚上,她知道机会来了。 那晚席江燃和苏晚筝正巧要去参加一个晚宴,留下一个文件放在桌上。 时苒在楼上睡觉,打算下楼找点吃的时,听见苏晚筝在问他:“桌上这个是什么?” 男人说:“等会小季要来取的文件。” “这样啊。东西都收好了吗?我们走吧。” 眼看着两人离开,时苒才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 她拿起桌上的文件,简单翻了翻,是一些她看不懂的企划书,不过,直觉告诉她这些东西对陆翡很重要。 她悄悄把东西.藏到沙发靠枕后面,然后在沙发上坐下。 没过多久,小季果然来敲门了。 时苒示意旁边打扫卫生的佣人不必过去,自己起身开门。 刚开门,小季就下意识地说:“哦,我奉席总的命令来拿文……” 直到他看见面前的时苒,话语忽然塞住,硬生生哽在喉咙里:“时小姐?” 小季的心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季叔叔,好久不见,你瘦了很多。” 时苒静静注视着他,竟出奇地平静,侧身说,“进来吧。” “……”小季满身的汗,无奈地低头走进去,“时小姐,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呢。” 时苒随意整理着沙发穗子:“明天就打算回去了。” “哦哦。”小季一边应着,眼神一边扫视着客厅桌上,席总刚才明明电话说文件就放在桌上,怎么没有? “季叔在找什么?” “一个文件,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时苒答得很果断,黑凌凌的眼神盯着他,“你去告诉陆翡,如果他想要那个文件,今晚必须让我见到他。” “……” 小季顿时噎着,如鲠在喉:“这,时小姐,您这是在为难我啊,陆总他很忙,房子车子都卖了,现在人也很狼狈。” “我不管,他真觉得我在意的是这些吗?我喜欢的是他的人,不是他有多光鲜的外表,多豪华的车子房子。” “陆总心里也明白,可……时小姐您也知道,他以前是个多骄傲的人,二十多年不愁吃喝的生活,在一夜之间一落千丈,这种落差让他觉得自己很糟糕,很抑郁,不瞒你说吧,他每天都带着这种情绪睡觉,我真的很担心他的身体。所以,时小姐还是别去刺激他了……” 时苒听着,心头刀刀出血,她沉默几秒,说:“我对他来说是个负担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你在他心里太重要了,他希望你见到他时,都是光鲜漂亮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像现在这样在一个出租屋里,每天忙得连饭都吃不了,还要天天忍受陆家党羽和各路记者的骚扰。 时苒积了很久的怨气,在小季那句“你在他心里太重要了”之后,瞬间烟消云散。 她深深抿气,抱着胳膊,蛮横地站在门口,第一次这样固执:“我不管,今天我不见到他,我不会走的。他凭什么总是‘他不想我见到’、‘他以为我会嫌弃’,他从来没问过我的真实想法。” 小季低头沉默。 时苒继续给他做心理工作:“季叔叔你说句实在话,我是这样的人吗?我会因为他住在出租屋而不是大豪宅里而嫌弃他吗?” “时小姐你当然不是……” 时苒说:“那带我过去吧,让我过去把文件交给他。” 小季为难不已,陆总那边急要文件,时小姐又固执不肯放,他思忖良久,只好说:“那行吧,但时小姐你不能进去给他,家门口看他一眼就好。” “行。”时苒想不管怎么样,小季肯告诉她地址就行。 拿了文件,时苒把它藏在自己衣服最里面那侧,才走出门。 小季在门口等她,手里递出一块布:“时小姐,刚才我跟陆总通过电话了,这是他的意思。” “……” 时苒哭笑不得看着手里的布,深深抿气,赌气地抢过来,戴在眼睛上遮住,“他还真是‘考虑周到啊’。” 牵着看不见的时苒在街边等快车,小季无奈地说:“陆总是为了你考虑。陆家现在没有对他满意的,都想着蓄意报复,每天都安排不同的人给家里寄脏东西,有的甚至半夜会敲门,砸窗,陆先生不想你也被波及进来。” 一阵冷风吹来,时苒光是听着那些字眼,心头便颤了颤:“你说什么?那么危险,你们没报警吗?” 小季摇摇头:“陆总对陆家人是有愧疚,确实是他打扰了他们的宁静,所以一直就默默忍下来。” 时苒陷入沉默。没多久,快车到了,两人上车后,也没再说话。 时苒十指紧紧攥在一起,这就是他不肯见她的原因吗? 他一个人在吃着苦,受着委屈,而她却像没事人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她心疼得心快碎了,紧紧攥着十指,此刻没有别的念头,只想快点见到他。 车子开了有20多分钟,才到一座老旧的小区里,司机问要不要开进去,小季叫他靠边停就好。 时苒被他搀扶着下车,她一边走,一边感受着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跟刚才席江燃家门口平整的道路截然不同。 “季叔叔,我看新闻说公司现在稳住了形势,但很多老合作商都撤资了。” “嗯,对。”小季点点头,始终低头注意着时苒脚底下的路,比他自己的还要专注, “不过,陆总都解决了,在这期间,席总也出钱出力地帮忙。还有那江家人,为了感谢陆总帮他们女儿伸冤,也投了不少,其实现在还是能运作的,只不过,规模和利润远不如以前。” 时苒静静听着,突然想起她先前阅读过那个案子的报道。 说十年前自杀的女孩,是一个叫江柠的女孩,似乎也是陆翡的初恋。 为了还去世的初恋一个公道,他把整个家族都牺牲进去了。 时苒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仰起下巴轻轻问:“陆翡很喜欢她吗?” 小季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江小姐啊,以前很喜欢吧。放心,陆少心里对她也只是怀念和歉疚而已,他现在满心都是你。” 又是这句话。 时苒知道自己最听不得这种好话,一听就心软腿软。 “时小姐,我们现在要进楼道了,小心台阶。” “好。” 她踩上台阶,没入黑暗的楼道,一股冷空气侵入皮肤。 她脚步很快,三步并两步地往上走,她太渴望见到他了,没能相见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爬了三楼,小季把女人拉住,轻轻说:“到了。” 接着,他来到门前敲了敲门。只敲一下,房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时苒听着开门的声音,忍不住抬头对去。 虽然眼前看不见,可能感觉到,他就站在眼前。 心脏颤抖,浑身都在发抖,说不清是悲伤,喜悦还是感动。 小季正开口:“陆总,人我带到了……” 突然,面前男人气息覆下来,大手抓住时苒的胳膊,直接把她拖进了房间里! 时苒甚至没反应过来,眼前还黑着,便感觉那熟悉的力量抱着自己的腰,他薄唇又急又热地吻下来,抵在墙壁上,深深将她桎梏住。 第237章 那我们扯平了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她睁大眼睛,黑布下,视线只能看到一张朦胧模糊的脸在眼前。 但唇边充溢着咖啡味和男人深沉的喘息,她知道是他。 时苒眼泪顷刻夺眶,双臂圈住他的脖子,又紧又坚定。 吻到最后她脱了力,陆翡放过她两人在狭窄的房间里相拥很久。 她脑袋闷在他胸膛,他真真瘦了很多,胸膛又硬又硌得慌。 陆翡始终没说话,就这样沉默地抱着她。 时苒咬唇,有眼泪在眼眶里旋转,她问他:“不是不肯见我吗?你数一数多久了,我们多久没见面了?” “32天了。”他终于说了她进门以来的第一句话。声音难掩疲倦与无奈。 “你也知道,陆翡,你也知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时苒哭得眼罩都湿了,抬手想把眼前的布扯掉,却被他的大手摁住。 他嗓音幽幽且无力地说:“不好看。” 他现在的模样不好看,他住的环境也不好看。 时苒没顾他的阻碍,直接把布扯掉,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男人。 真真是瘦了大圈,本就立体的五官,骨骼更加明显,眼窝深陷,一看便是许多天没睡好觉。确实相较从前,他沧桑了,疲倦了,不复光彩。 可时苒并不在乎他的外表,此刻除了心疼,别无其他的念头。 她伸出手掌缓缓捧住男人的脸颊,大拇指轻轻描摹他的眉毛,眼睛里的泪始终不停滚落。 陆翡见她哭,心头更是疼痛,他侧头在她柔润的掌心吻了下:“没什么好哭的。” 时苒红着眼睛,语气冷厉地质问他:“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天天熬夜加班,天天折磨自己的身体,才弄成这样?” 听小女人在耳边控诉,他只是清淡而无力地笑,将她松松地揽着:“不加班不行啊,你也看得到陆氏现在的情况。多少人在等着我倒下,我的眼睛一刻都不敢闭上。” 时苒咬唇,很想问他,公司有那么重要吗。 可话到嘴边又停住,转念替他想,这是陆家的产业,是他家族维系了百年的产业。就是他连着血脉的心头肉,割舍不去的。 “把文件给我吧。”陆翡哑声说,时苒听见他房间里面,电脑和手机每隔一两分钟就在响,想必是很忙。 她低下头,手指始终紧紧攥着他的衣裳,轻声道:“你别赶我走,我就给你。” 陆翡一下明白她那意思,握住她的手腕:“不行。” “为什么不行?当初你不也没嫌弃我,住在我的出租屋里吗?你还睡在沙发上,给我做面条,帮我买卫生巾。现在换我来照顾你,不行吗?” 他浓眉突突地跳,抓着她手腕的力道重了重:“这里很危险,每天早晨都有人送快递到家门口,门会被那些人画得乱七八糟,甚至楼道里还会贴满我的头像和信息。这些,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在乎,可你不该跟着我承受。” 时苒后背倔强地赖在墙上,不管他拽还是拉,就是不肯起身:“可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我们应该一起承担的,对吗?当初我家出事,闹得那么大,你也帮着我处理,陪我度过最难的日子,现在该我了,不好吗?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陆翡欲言又止,该怎么说出口。他当然想,他想她想得快疯了,每夜每晚的失眠,除了公司的事外,有一半是因为她。 曾经打开无数次的对话框,想给她发发消息,听听她的声音,却都忍住了。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当初帮她摆平家里的事,因为他的财力和势力有恃无恐,可现在不同。陆氏摇摇欲坠,只靠他一人撑着,无数的眼睛在盯着他和他身边的所有人。 陆翡没办法同时兼顾公司,又护着她。 更重要的是,跟着他,她会吃苦。重振陆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或许三五年都会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她前半生已经吃了太多的苦,她是江家的后代,本该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如果你不想跟我在一起,那就今天把话说清楚,我们现在就分手。”时苒顺着摸到他的手,手指慢慢抚着他掌心里的茧。 提及分手两字,陆翡心头颤了两下,沉眸深深看着她。 时苒赌气地说:“你看我们现在,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却连面都见不到几回,跟分手了有什么区别。我现在就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分手,我自此不纠缠你;要么,我现在就把行李搬过来。” 气氛凝固了几秒。时苒深深看着他,等待男人的回应。 半晌,陆翡长舒了口气。 他阖眼,手指拧眉,满脸的无奈,却又宠溺:“真是拿你没办法。分手这种话能随便说出来,知不知道很伤人心。” “那你这么久对我避而不见,知不知道很伤我心。” 陆翡笑了,把她拉进怀里,用力抱紧她,下巴贴在她的肩膀上,“那我们扯平了。” 时苒回抱住他,轻轻踮脚,在他耳边说:“我都想好了,如果你刚才说要分手,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怎么也要留下来,反正我不会走的,我不会离开你,你休想再甩掉我。” 陆翡心里一动,勾着她的下巴浅吻了吻。之前还是个一碰就害羞的小白兔,一段时间不见,怎这么黏人。 “我跟你去席江燃家把行李收过来。”陆翡牵着她的手,带她逛了一下房间。 八十平米不到的两室一厅,被收拾得还算干净,只是什么家具装饰都没有,不过冷冰冰的一座房子而已,不像个家。 时苒坐在他的床上,还是熟悉的被褥和床单,虽然没曾经那么豪华的大床,两个人睡也足够。 去收拾完行李,时苒在家里给苏晚筝打个电话,告诉她,她今晚就要去找陆翡了,语气里难掩的喜悦。 “你去找陆少啦?真厉害,苒苒,我发现你恋爱之后跟以前性格都不一样了,真好。”苏晚筝笑说,“你们好好的,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第一时间联系我跟席江燃。” “嗯。”时苒应一声,“谢谢你,筝筝。” 拖着箱子随男人去打车,他正站在街角抽烟,单手抄着口袋,挺拔修长的身影像一道风景线,眼神里透着一股辨不清的深沉。 时苒放慢了脚步,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身子:“我有点饿了,去吃宵夜吧。” “这么晚,不怕发胖了?”陆翡顺势搂住她的腰,烟雾散在她脸上,“晚上要看文件开会,让小季陪你去吃。” 时苒撅撅嘴:“那算了,等你有空。” 回家的路上,临开到小区时,陆翡就让停车。 两人在小区周边散着步,他给她介绍起周边的设施环境:“这边是超市,往前走一百米右拐有个诊所和药店。” “另外,晚上我没回来的话,把家里的门窗锁锁好。” 时苒都点头应着,随他走进小区楼道里时,几张陆翡被涂红的照片,可怕而血腥地出现在眼前。 “啊!”时苒尖叫一声。陆翡把她护到后面,微沉着脸,却又像是习以为常,把那东西狠狠揭下来,揉成纸团:“没什么。” 时苒仍旧心有余悸:“这些人怎么这么自私,你父亲和你哥哥害死的是一条人命。” 陆翡说:“都是利己主义者,包括我自己,所以,我不同他们多计较。只要不影响我生活,怎么来都行。” 时苒咬着唇瓣,盯着他沉稳却明显沧桑的背影,揪心的难过。 接下来的一周,时苒潜心在他身边当个好后备,每天下班回家时,顺道去旁边的菜场买菜,再回家变着花样给他做饭,等他回家吃。 日子若这样简单而平和地过下去,时苒觉得此生无憾了。 某夜,陆翡受江淮知的邀请去他家里做客。这还是他公司出事之后,江淮知第一次邀请他。 推门进屋时,屋子里人的气息更少了,玄关稀稀拉拉几双江淮知的鞋子,便无其他。 自从江檬以隐瞒罪被一同关押,就连周末都无人再跟江淮知说话。 陆翡再见到他时,他整个人都老了许多。沧桑的脸色很不好看,两鬓落入灰白。 想必那起案子的真相,带给他的打击很大。 重温江柠去世的案子,等于把他的伤口狠狠撕开,重新撒一把盐。同时,他又失去了二女儿江檬,虽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是从小抚养长大的孩子。 “江老先生?”陆翡轻轻唤一声。 “来了啊。”他这才被叫醒,沙哑着嗓子,慢慢坐直身子。 “您瘦了很多。”陆翡将带来的保健品放在桌上。 江淮知眯眼看了他一眼,“你也是。” 他把椅子往前搬了搬,招呼佣人前来倒茶,半开玩笑半心酸地说:“家里空荡荡,连个陪我说话聊天的人都没有。” “江檬判的不重,很快就能出来。”陆翡低声说,“您不介意的话,我每周也可以来陪您。” “那个死丫头,我不想再见到!” 江淮知的脸色骤然阴沉,一巴掌拍在椅子把手上,“竟然伙同那个强奸犯一起骗我!枉我以前对她那么好!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陆翡给他递上一杯茶:“您消消气。” 江淮知深深喝一口,叹息着将杯子扣在桌子上:“可怜我的柠柠,十年才找回自己的公道,你说,我这个父亲当得有多不称职,竟然就相信警查们的判断,而不是自己去深究……还要靠你……” 他这样痛心地说着,陆翡却并不觉心疼或同情。他倒没见过江淮知对江柠的死有多上心,更别提深究自杀的原因了,毕竟不是和心爱女人所生的孩子,对待就是不同。 陆翡心里隐隐又预感,江淮知另有话想说。 他沉沉抿唇,道:“江叔叔,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就请直接说吧。” 江淮知紧紧握着他的手掌:“小陆啊,我真的想好好感谢你,真的,给你的那些钱和产业,都没法还得清你对我的恩情。” 随后,他才缓叹一声,进入正题,“可你知道,我这个糟老头子活到最后,连个陪我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陆翡眉头轻拧,已经预感到他接下来想说什么。 “我听说,你跟时苒住在一起,对吧?” 江淮知眼神期待注视着他,“小陆,我老人家需要人陪,你每天在外面忙,也经常会冷落小苒。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个都搬到我这里来,要怎么恩爱都行,至少,让这个家热闹一点……你说呢?” 陆翡闻言陷入沉默,半晌后,将自己的手从老头子手中抽出来:“陆老先生,我其实并不打算把时苒的身世告诉她。” 若真的想说,他早就告诉时苒了。 这些真相太沉重,让她知道自己是江家的私生女,还不如不告诉她。 江淮知的脸当场沉下来:“你说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 “告诉她您是她真正的父亲,除了给时苒带来伤心难过,没有其他帮助。” 陆翡垂下眼帘,“她反正也已经跟时家断绝关系,以后,只需要我照顾她就好。” “简直胡闹!” 江淮知一巴掌又是拍在椅背上,视线沉冷地瞪着他,“你有什么资格替时苒决定?你是江家人吗?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和选择自己未来的生活。你现在给得了她什么?蜗居在那么点大的房子里,每天省吃俭用地过日子,她能过得开心吗?” “您现在倒想起来她开心不开心了。” 陆翡忍不住讽笑一声,“当初,您把她跟江柠调换身份,就没想过时苒在时家过得多不开心?两个重男轻女的男女照顾她,她从小吃了多少苦,您不是不清楚。如今要告诉她,她吃的这些苦都是拜自己的亲生父亲所赐。” 陆翡说着,缓慢摇头,眼神坚定而认真:“我不想再扒她的伤口。” 江淮知一下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冷脸说:“我不想听你那些理论!总之,时苒必须回到我们江家,她是江家的血脉!你有什么不满,随时找我的律师谈。” 有检测证明在手,陆翡是留不住她的。 而江淮知也有自己的私心,趁着陆氏如今倒台,才提出要把时苒收回江家的想法。 换做以前,他也没这个魄力。 “江先生,我知道你想有人继承家业,想有人陪你安度晚年。但时苒只是一个在普通家庭长大的女孩,她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我也不想让她牵扯进江氏的争斗之中。” 顿了顿,陆翡道:“我相信就算是时苒的母亲,也不会希望如此。” “说得像你多了解她一样。”江淮知清冷笑一声,“我不管,把时苒送出去的时候,我就没想过一直送出去,她总有一天是要认祖归宗的。” 人就是越老越顽固。 陆翡深吸口气,然后说:“那好。您带时苒回去,打算怎么向那些老祖宗亲戚们交代她?” 江淮知沉默了下。他确实是糊涂了,没考虑这一点,因为江氏的人多半不生活在榕城,除了过年走亲访友一下,其他时间很少接触。 但时苒一但回归江氏,是要去宗祠拜访的,届时大家都会到。 到时候,他该怎么向他们解释时苒的存在?其实真正的私生女不是江檬,而是时苒? 太荒唐了。 人老不仅固执,而且很怕丢面子。 江淮知已经因为私生女的事在那些亲戚面前颜面尽失,每次回去过年,他们看他的眼神都多一分怪异。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深扶着额头。 陆翡微笑,将方才凌厉的架势收起,温声说:“江老先生的想法我理解,您实在孤独,我跟时苒可以来看望您,一月几次您定。” “你带时苒看望我?” 老人黯淡的眼神忽然回光,像被哄好的孩子,定定地看着他,“可你不是不打算告诉她我是谁么?” “就说您是我一个老朋友。”陆翡微笑,“如何?” 江淮知显然被说动,他敛首,徐徐叹了口气:“臭小子,完全被你拿捏得死死的。来之前早就想好应对我的一百零八式吧,滑头!” 陆翡笑笑:“我哪敢,您是我的恩人,感谢还来不及。” 离开江家,算是解决心里一桩大事。打车回到小区里,陆翡在回复邮件,下意识抬头看一眼三楼的灯,竟然是关着的。 他在忙着打字,就没多在意,以为是她早早睡了。 可走进楼道里,拿钥匙开房门,他低头扫一眼玄关,她的拖鞋还安静摆在原位,根本就是没回家! 陆翡心里当即“咯噔”漏了拍。 敏感时期,陆氏那些没消气的亲戚们还在不分昼夜地骚扰他,莫非……她出事了? 他心跳如雷,几乎将胸膛贯穿,一边冲出房门,一边给小季打电话:“时苒到现在还没回家。” “什么?”小季本来在家昏昏欲睡的,一下又惊醒,“陆少,您别着急,我马上派人去找!” 陆翡快步下楼,声音急促而严肃:“越快越好,就怕是叔叔伯伯那群人,他们知道报复我没用,转而将目标盯上时苒。” 第238章 男主人女主人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我知道了,您别担心,在周边找找。”小季劝过他,便挂了电话。 陆翡在小区里一边找,一边喊时苒的名字,绕了三两圈,各个角落找了,就是不见她人影。 他坚信时苒是出事了,可刚一出小区,就见她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家走。 “时苒!”陆翡急促地冲过去,一把将她拉住。 “你吓我一跳。” 时苒带着浅浅的笑意,脸色疲倦,却在见到他苍白削瘦的面孔时,皱皱眉,抬手摸他的脸颊:“怎么回事,怎么出了那么多汗?” 陆翡把她揽到怀里,郁闷的声音不知该喜还是忧:“你为什么手机关机?” “手机没有电了。”她撅着嘴巴,举给他看,“忘记带充电宝了,本来想叫车回来,只能坐公交,所以晚了点。” 男人眼底的急躁没有降温:“以后下班,我叫人去接你。” 每天她都是一个人回家,所以只要到了那个点,他不论在应酬还是在公司,都会提心吊胆着,非要等到她回家的电话。 “算了吧,现在公司那么缺人手。”时苒埋怨地瞧他一眼,“别瞎折腾了,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陆翡的态度坚决,这样提心吊胆的经历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给我看看你买了什么。” “你上周末嚷嚷想吃的青稞饼啊。” 时苒扬着手里的塑料袋,拿钥匙开门,眯眼笑着说,“我跑到南街赵师傅那家买的,新鲜出炉,酥酥脆脆,赶紧进来尝尝。” 陆翡关门的动作一怔,看她累得都站不住的身形,长发一束,自然地拿起扫把开始扫地。 “……就为了这个,你跑到南街那么远?”他看着盘子里挤挤挨挨的几块热饼,喉咙里被什么堵住,热热涌动。 时苒一边忙,一边说:“不远,坐500路直达底站。” 陆翡走过去,大手抓住她手里的扫把,放在墙边:“不是有林管家打扫卫生吗?” 他说着,将她额旁的碎发拨到耳后,淡声说,“每天上班都够累了,回来就好好休息,听见没?” 时苒撅撅嘴,把手抽开,笑说:“林管家年龄也不小了,帮我们买菜做做饭可以,这些重活我做也没事,不累的,就当减肥。” “都这么瘦了还减肥。”陆翡捏一下她没几两肉的细腰,身子抵着她,把她压到墙壁上,“再瘦,晚上真会断的。” 时苒脸一红,锤他肩膀一拳,嘴角却笑着:“有毛病,吃饭去。” “不想,想吃你。” 他唇瓣贴在她耳边,轻轻吻着,手开始解她的扣子,呼吸也跟着加重,“来试试会不会断,嗯?” 时苒羞得不行,被他抱起来放在桌上,脸埋他胸口。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衣衫半褪时,忽然门口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小季领着一帮警查急促敲门:“陆总!是我!我带警查来了!查到监控说时小姐上了500路公交车!” “……” 时苒脸皮薄,惊叫一声拉上衣服,羞得躲进房间里关上门。 陆翡缓缓起身去开门,脸色却比数九寒天还冷。 小季纯以为他是担心得,连忙把警查搬出来:“警查来了,陆总,您有什么情况可以跟他们说……” 陆翡不说话,阴着脸往地上一指。 地上? 小季往地上一瞧,见时苒的鞋子正乖巧摆在玄关。 “啊?时小姐找到了?” 小季惊讶看向陆翡,然后发现男人好像与下班时有点不同。他衬衫是刚扣的,胸前几粒扣子没来得及扣上,露出健硕的胸膛,皮带也松了……再往上瞧去,他唇瓣微红带肿,眸中情欲还未散尽,冷白的脖子上有抓痕。 啊这…… 小季多聪明一人,立即明白过来,坏人好事了。 默默低下头,拽着两位警查就走:“陆总我错了,您继续,我带警查叔叔回去……” 陆翡不由分说关上门,留下小季一人扶额叹息。 他转身转开房门,时苒正躲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谁呀?” “没谁。”他笑着拧开乔衣扣,钻进被子里。 时苒尖叫着往旁边躲,被他温热的臂膀圈在怀里:“你干嘛?” “趁热打铁。” …… 周末,陆翡难得在家里工作,却是在小书房里忙得一刻也不出来。 时苒轻轻推开房门,悄悄从后面走过去,抱住男人的肩膀。他微笑着抓住她的手腕,浅吻了吻她的手背:“怎么了?” “中午想吃什么?我和林管家去买菜。” “中午去外面吃吧,那家海鲜日料。”他吻着她的指尖,“你不是一直想吃吗?” 时苒笑说:“不行,太贵了,人均八百多呢。” 陆翡不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指了下电脑屏幕。 “怎么啦?”时苒往屏幕上一瞧,屏幕上是一处房产信息,两百米平层。 她圆圆的眼睛睁大:“在看房子?” 陆翡把她牵抱到怀里,一只手滑动着鼠标,下巴抵着她的肩膀:“最近新开的几家楼盘都在这,看看,喜欢哪套户型?” 时苒无心看房子,转头惊喜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眼神,质疑你男人?” “不是,你哪来的钱买房子?” 陆翡盯着电脑屏幕:“还记得那次跟一个客户的女儿在国外传出绯闻的事?你还吃醋的那次。” “嗯。”她脑袋抵着他的下巴,当然记得,那是陆翡认识了时苒之后,鲜少传出的绯闻之一,媒体发了疯似的宣传,就那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天天在眼前转。 “那次,龙总带我认识几个国外客户,通过那个客户,我又认识了不少其他老板。几场视频会议谈下来,有十二个老板跟我签约,五十万美金为定金,让我们包一年的成衣设计。” 时苒睁大眼睛,微微捂住嘴唇:“十二个老板?六百万?” 她只知道陆翡爱设计,对这个行业有热爱和追求,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好,甚至已经接到国外的单子,远远胜过陆氏的产业。 “对。” 陆翡喜欢看她脸上的惊喜,这是作为一个男人最有成就感的时候,“拿到钱,投入给其他项目后,手里还剩一些,第一时间想到我们需要添置一个小家。所以你来挑,我付钱。” 时苒温柔一笑,“你选就好,我哪里都能住。” 只要能跟他在一起,猫窝狗窝都是金窝银窝。 陆翡下巴轻轻在她肩上摩挲:“不行,你是女主人,房子有你一半的名字,只我一人选算什么?” 时苒被他话闹得耳朵红,胡乱说道:“嗯……那我想选那种卧室有飘窗的,没事可以坐在上面看看书。” 陆翡应一声:“嗯,卧室一定要大一些,尤其是床要够大够结实,现在的床太硬,太不结实,嘎吱嘎吱地响。” 时苒从他身上跳下来,轻轻咬着细牙,“还不是你太粗暴。” 住进这房子将近半年,都弄塌了三张床,说出去……简直羞耻。要不是看他人帅嘴甜又给了赔偿金,房东估计都要赶他们走。 跟时苒坐了一下午选房子,最后看中两套二选一,都是要层。两人晚上就手牵着手去看房,跟售房处聊下来,他们还是倾向于靠市区更近的那套。 陆翡做事果断又决绝,看中了说买就买,第二天就带时苒交了首付。 “身份证给我。” 时苒将证件交给他,看男人毫不犹豫写下了她的名字,她心跳不由得加速,“不再想想?” 他头也不抬地问:“想什么?你是女主人,我是男主人,有什么可犹豫?” 售房小姐笑着道:“陆先生真是爽快的好男人,来咱们这买房的夫妻,好多人都为写谁的名字争论呢。” “我住什么地方无所谓,这个房子也是为了给她一个安定买的。” 陆翡合上笔盖,将合同轻轻推过去,眼神温柔看着眼前的时苒,“女主人,来签字。” “那我就不客气了,男主人。”时苒吐舌笑笑,拿起签字笔写上自己娟秀的名字,跟在陆翡遒劲有力的笔划后面,竟莫名地相配。 售房小姐微笑着道:“陆翡、时苒,真是好相配的名字啊,恭喜你们。” 陆翡牵着时苒离开大厅,走出玻璃门时,抬头迎面第一缕阳光照在两人身上,和煦而温暖。 他忽然站定脚步,看着不远处流淌的车流,匆忙而过的行人,掌心里牵着柔软的温度,忽然觉得这世界里的每个景色都如此美好。 时苒回头看着他,他正巧也低下头看着自己。 有些默契不需多言,在恰好的时期,在合适的气氛,就该做合适的事。 陆翡从她和煦宁静的眼神里看得出,他们的想法融合成为一致。 他捏捏她的掌心,甚至都不用问她此刻要去哪里,“你确定吗?” 时苒扬扬眉毛,用刚才他说的话回复他:“都说了,我是女主人,你是男主人,有什么可犹豫的。” “回去拿户口本吧,我等你。” “不用,一直就带在身上。”时苒从包里拿出一角给他看。 她其实一直在等,只要跟他单独出门,便随时在包里准备了户口本。 只要他一句话,她就愿意跟他走,随时随地。 察觉到她令人柔软的小心思,陆翡把她拉进怀里,无奈一笑:“你啊。” “所以,我随时准备好跟你走,你呢?”时苒在他怀里,扬起小脸。 只为他动情的眼眸,美得很清澈。 他眼底尽是笑意,捏着她的下巴,吻上一吻: “那么,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再过十分钟,就是你丈夫的陆翡。” 她笑如灿花,勾着他的脖子,眼睛里尽是小女人的灵动: “十分钟太久,陆先生,从这里到民政局十五分钟路程,背着我跑过去,也就五六分钟。” 他蹲下身,“猴急样,还不快上来。” 时苒爬上去,被他托着屁股背起来,他快步在人行道上小跑起来。 她惊叫一声,紧紧抓住这比马还颠簸的男人,笑得像个不知忧愁的孩子。 (番外完) 第239章 唐清林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榕城警署。 关于陆氏的案子,审判已经敲定,陆念元和陆相分别因强奸与包庇罪,判处7年和5年的有期徒刑。 忙了将近两个月的案子,终于尘埃落定。 唐清林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百叶窗遮挡住大块阳光,他微靠在椅背上,沐浴在阴影之中,仿佛这才是他的归属所在。 “咚咚”两下敲门。 “进来。” 进来的那人是常年跟在警署队长身边的小助理。 小助理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敬了礼:“唐sir,我们队长说您一来榕城就连破几桩疑难大案,听说您今天晚上回Z城,打算晚上请您吃顿饭送行。” “有劳鲁局长。”唐清林缓慢捏着深邃的眉心,看一眼小助理期待的目光,笑道,“你转告他,我会出席,另外,我的飞机改签到明天早晨走。” “欧欧,谢谢唐警官赏光,我立刻去告诉队长!” 小助理转身跑出办公室,差点撞到几个好奇的脑袋。 “你们干什么呢?”小助理抱着文件瞧他们。 几双好奇的眼珠子盯死他身上:“怎么样啊,唐警官说什么?” “说今晚会出席啊。” “耶!终于有机会跟唐警官一起吃饭了!” “对啊,他这人是真的忙,都说是Z城的传奇人物。跟他同一办公室工作,竟然都没正面见过面!这次聚餐吃饭,一定要好好跟他自拍一张。” “就不知道他有女朋友没有,那么禁欲一帅哥哥,对女人都一个态度,不冷不热的。” “卧槽,他该不会喜欢男人吧?” 小助理噗嗤一声笑出来:“赶紧工作去,别瞎八卦,唐警官有家室的。” “啊?真的?” “嗯,刚刚进去,看见他桌上放了儿子照片。匆匆瞟了眼,水嫩灵灵,跟唐警官一个样。” …… 唐清林虽然参加过数不胜数的饭局,却是第一次穿警署的衣服吃晚饭。 原因也简单,他请人鸿门宴时,总免不了一阵腥风血雨。 血弄脏衣服不好洗,频繁买新服饰,也会惹人怀疑。 吃饭的地方很偏僻,在廖无人烟的山脚下,据说是鲁队长老丈人开的家乡菜馆。 最大的包厢,也勉强能坐下他们十二人。 一桌二十菜两汤,很是丰盛。 喝酒尽兴间,鲁队长喝得最多,拉着几个警员在聊他近几年的丰功伟绩。 从十年都没抓到的连环杀人犯,到十五年难破的贩毒案,如数家珍地报出来,惹得一阵阵的鼓掌吹捧。 鲁队长忽然转过身,笑着拍拍唐清林的肩膀:“可真要说起来啊,我的这些事迹在唐警官面前,那都是不值一提,对吧,小唐?” 唐清林低眉顺目:“您太谦虚,我也只是运气成分占得多。” 鲁队长举起酒杯:“哎,我就喜欢你这有实力又不外扬的人,敬你一杯,年少有为。” 适时地,鲁队长身边的小助理忽然提到:“不过啊,王志文的案子,大家都听说了吧,到现在还是个谜团。” 唐清林不动声色地倒酒,眼波匀淡。 鲁队长脸拉下来:“你没事提这个干什么?有难度的案子,那都要花上三年五年的,不过,凶手总会抓到,要你瞎操心,你说是吧,唐警官?” 唐清林在这时被点上名,别人听起来倒没什么,可他却嗅出一些试探的苗头。 男人缓缓仰脖喝酒,喜怒不形于色。他忽然想起就在前几天,尚勉查到鲁队长在派人调查他。 并非试探性的调查,而是把他的家世家底,过往履历都给狠狠翻了一遍。 这已经不是想了解,是显而易见的怀疑。 唐清林就是在知道这件事后,才选择延迟离开榕城的飞机。 赶尽杀绝、不留后患,是他一贯的作风,也是靠着这一点活到至今。 “鲁队长说得是,这件事也引起了Z城的注意,等我回去后,有空也会跟进这个案子。” 他一边说,一边用筷子夹一根西芹,缓缓送入唇瓣之间,优雅的动作不像饭桌上大口吃肉喝酒的警官,如同上世纪某家贵族公子。 鲁福一拍大腿,又给他倒酒:“唐警官就是敬业,来,再敬你一杯!” 许是没从唐清林嘴里撬出些什么,鲁福喝到最后,也是真的头晕目眩,索性就早早结束了筵席。 “小唐,我跟你说,你真是我见过最有态度的警官。虽然很多年了,对吧,热情一点也没减,特别好。” 鲁福就亲昵地搂着唐清林,在他肩上默默摁了一个窃听器,动作很小,几乎叫人察觉不到。 可唐清林到底是比他在江湖上混得久,心思和神经极其敏锐。 他不动声色一笑,与鲁福走出小饭馆:“鲁队长好好照顾身体,我们后会有期。” “行、行,后会有期,我相信,我们过不久就能相遇的。” 鲁福这话中有话,也不知哪来的自信,让他深以为唐清林会中招。 或许是酒精,又或许他本就是个极其自负自大的人。 唐清林耳朵里嵌了一个蓝牙耳机,被他两鬓的碎发挡住,不易察觉。 此时,尚勉的声音正从里面传出:“九爷,我查过鲁福家的地址,从饭店到他家中间会经过一条高速公路,下面就是断崖。从你们那行驶到断崖的时间,大概是在15分钟左右。所以,鲁福的车子会在十五分钟后,方向盘与刹车同时失灵,掉下断崖。” 唐清林听着,也辨不出是否满意,对鲁福静淡地笑:“您喝了酒,开车回去?” “我叫了代驾,已经到了。” 鲁福晕红着脸,全然不知接下来将发生什么,只是眼看着那跑来的小姑娘,他眼波有几分荡漾,“哟,还挺水灵一小女孩。” 唐清林只是无心一瞥,看到那张钉在心头无数年的熟悉容颜时,笑意却就生生僵在唇角。 脸上平静的面具终是克制不住,一点点地碎裂、破损、掉落。 第240章 宋初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餐厅门口绚烂的霓虹灯,映着两人相视的目光,女孩眼中有光芒,一如她曾经看着他时的模样。 谭九州那被命运狠狠洗礼的视线惯然清冷无温,再大荣辱都扰不乱的平静,此刻却一片波涛汹涌。 七年不遇,从她逃走离开后七年,他几乎把整个Z城掀翻了找她。 当初放她走是自己的意愿,此生不会再见,也是他下过的决心,他向来隐忍恪守,偏偏在这事上,忍不了。 她换了发型,不再似以前爱扎两个马尾,乖乖的齐刘海,如今头发挽成漂亮的一束,利落地在脑后,穿着白色衬衫与黑窄裙,圆臀下的黑色丝袜很惹眼。 丝袜,她才多大年龄穿丝袜? 谭九州盯着她细腿的眼睛阴了一瞬。 才后知后觉想起,七年过去,她已经26了,这个年龄的女人穿什么都正常。 “您是发订单到世纪花园的鲁先生吗?” 谭九州还盯着她,女人却目光极其自然从他身上掠过,仿佛不曾见过他,微笑看向鲁福。 “对。” 鲁福笑着拉开副驾车门,将车钥匙交给她,然后朝谭九州招手,“唐警官,那我先走咯,祝你明天一路顺风,回到Z城,可不要忘记我。” 谭九州没有听见他说话般,只沉眸看着鲁福身边的女人。 他在凝神观察她的每个动作,试图找到漏洞。 她拿着钥匙,左右把玩了下,然后转身上车。 自始至终,没多看他一眼,也没多说一个字。 不记得他? 没认出? 谭九州不信,她分明是记得他的,即便他戴着唐清林这个人的仿真脸皮,她也该知道她是谁。 直到那辆车子远离,谭九州在凉风里站了许久,直到晚风吹得他面庞刀削般刺骨,他才摁了下蓝牙耳机,说:“尚勉,先不急对鲁福动手,把车上的机关暂停。” 尚勉微微凝眉:“九爷?” 他只简单说了三个字:“是宋初。” 尚勉手中玩转的笔盖掉在桌上,钢笔尖在纸上染开一片墨迹。 两人彼此的沉默里,谁也没有说话。 许久,尚勉只微微颤栗着说:“……好,我知道,我马上暂停装置,可……” 男人声音比尚勉想象中镇定得多:“明天的机票也取消。” “九爷,可谭家那边指明要您回去,老爷子最近脾气很不好。” 谭九州只很快拧眉,又展开:“让他有急事来榕城见我,没急事就等着。” 说完,谭九州挂断电话,坐上自己的车。 司机洛枫早已等候已久:“九爷,刚才那是……”他隔着车窗就看见了那位宋小姐,当场惊讶得扶稳了眼镜,差点没叫出声来。 洛枫明白九爷一定比他心思要复杂得多,可他表情也不过一瞬的意外,很快又归于平静。 “去世纪花园。” “世……世纪花园?”那是什么地方?洛枫摸不着头脑,却还是按定位开过去。 一路上,他在打量九爷的表情。 装作无意间地,一次谭九州忍了,第二次、第三次,他直接抬腿一脚砍过去。 唐清林生前是个温文儒雅的人,可谭九州不是,他生性狠戾且冰冷,非人性格。 洛枫差点被他踹废,车轮歪了一下,呜咽一声:“九爷,我错了。” 男人手背淡淡搁在窗户边缘说:“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 洛枫压低声音,“我知道了。” 距离世纪花园还有五十多米,车子停下,再掉头离去,虽然对这出重逢大戏很感兴趣,但这次洛枫不敢多留一下。 树影婆娑,高墙竖起的围栏外,多了一道笔直漆黑的身影。 谭九州走到小区门口,门卫保安从婆媳剧中抬头,瞧他一眼,男人矜贵打扮,浑身透着气度不凡的味道,迈入小区的步伐没半分犹豫,虽是张生脸,但没敢阻拦。 沿着漆黑的楼一栋栋走。 他像是漫不经心散步的居民,目光从容扫视每栋楼,又像在刻意找着什么。 直到不远处一小片居民围在那,隐隐有女人尖锐的骂声传来。 “狐狸精,就是你这些天勾引我老公的,是吧?!真当我女主人是吃素的,不敢对你怎么样,还敢搞到我家门口了,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谭九州站在人群外,一米八八的身形很轻易就能看到全貌。 鲁福的车子停在那,一娇小女人被一中年妇女反剪双手压在车门上,女人身上外套被撕破,里面黑色抹胸露出大半,肩颈纤细雪白,几缕头发顺着呼吸在上面浮动,动弹不得,美得叫人有狠狠蹂躏的冲动。 女人挣扎两下,却反而被压得更紧。 她像被弄疼了,轻叫了一声,猫儿般的声音,谭九州听见了,腹部不由收紧。 连骂人都软软的:“你放手,谁勾引你丈夫了,放手!” 鲁福要面子的人,双手合十,百般无奈地对中年女人说:“老婆,她真没有!她就是我今天找的一代驾而已。” 鲁太太一眼横过去:“代驾长这么漂亮,下车前还往你怀里扑?!别当我傻子我告诉你鲁福,你在外面有女人我不管,但敢带到家里来,我见一个灭一个!” 鲁福摸不着头脑:“我怎么知道她突然跑我怀里……好像刹车坏了,一时没刹住……” “少给我装蒜!” 鲁太太冷眼瞪过去,粗蛮扯下她胸前的工牌,“宋初是吧,勾引我老公勾引得还爽?上周跟我老公在酒店的是你吧?贱东西,就让所有人看看你的骚样!” “大家都来看啊,正宗狐狸精,名字叫宋初,一个星期前跟我老公在大酒店开房,还让我老公买了十万块的包,小票记录都在这呢。” 宋初头发被拽起来,脖颈抬起,细细的眼睛就那样瞪着她,倔强,固执,又含着点晶莹的泪。 谭九州和周遭围观的人一样,看好戏,也不开口,只是静静看着她。七年不见,他想看看面对这样的局面,她会如何处置。 鲁福急得满脸冷汗,“老婆你真的是……我心里只有你啊,哪敢在外面找小三啊!” “那这开房记录你怎么解释!” 鲁福盯着那照片,竟是无从辩解:“这开房的……我……又不是我……” 鲁太太粗鲁地吼过去:“我去你的,觉得我好糊弄呢?老娘在嫁给你之前也是特警!” 当下情形僵持很久都没有结果时,从小区旁边匆匆走来一个人影,是个模样清俊普通的年轻男人:“哎呀,这怎么回事?” 宋初眼神骤然一亮,有如见到救命稻草,带着哭腔:“老公。” 谭九州视线扫去,那男人已经快步跑到三人面前:“这……这什么情况啊?” 宋初对身后的女人说:“我老公可以作证,上个星期我们都在海边度假,根本没跟你老公开什么房!” 男子一边带着歉意走来,一边把手机里的机票和照片给她看:“太太,不知道我家夫人怎么得罪你,但她绝不可能做小三,我保证。” 鲁太太仔细看过那些记录,忽然脸色微变,瞪向身后的丈夫。 鲁福用力一拍大腿:“我就说了不是她嘛!我今天第一天见到她!你真是的,有毛病!” 鲁太太抿着唇角,半信半疑把人放开:“真不是你?” “谢谢老公,你不来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宋初泪汪汪躲在男人怀里,抬脸在他唇瓣上亲了口。 那男人把外套披在女人身上,顺势将她搂紧,“不怕,不怕了,有老公在。” 两人亲昵的模样分明就是一对鸳鸯眷侣,无从挑剔。 谭九州静静看着,眸中黑暗压得深沉。 他唇角却引着笑,兀自摇了下头。 送了根新烟上唇,他转身离开看热闹的人群,走出小区,靠在隐蔽的长青树旁边等待。 不出十分钟,鲁福带歉意的声音在小区门口响起,由远及近:“真抱歉啊,宋小姐,我老婆她就这样,疑心病重得很,打扰到你跟你老公了。还有你这衣服,我明后天找时间差人赔你一件。” 宋初冲他摆摆手:“没事,早点回去哄你老婆吧,我们回家啦。” 说完,她和那男人手挽手走出小区,没走出几步,两人的手就散开了。 宋初从怀里拿出钱包,点了几张红票子交给那男人,手法娴熟干净,浅浅的笑声传来:“张艺谋没签你进组真是他损失。” 那男人拿了票子,拘谨地轻鞠一躬:“宋姐,这好像还差一百块?” “这不值一百?”宋初轻笑着点了点自己的唇边。 她将男人的外套脱下来,塞回他怀里,“赚我一个吻,你不亏。” 男人还木着,宋初已经笑吟吟扭着细腰,一身风尘地转身离开。 谭九州唇边的烟正亮了起来,宋初脚步正在他身边停住:“看得还过瘾吗?” 他不动声色,黑色西服与黑暗融为一体,发丝被风吹得几分凌乱,阴冷轮廓的脸颊生得禁欲,但他心知自己是重欲的人,有且只对她。 只是眼前这女人,除了外貌与七年前的她一模一样,其他的截然不同。 她身材变了,跟以前纤细却平平无奇的身材相比,该长肉的地方轮廓极好。 发型变了,从乖乖的黑长直变为性感的大波浪。 最重要是性格。随随便便让一个500块钱打发的男人在嘴边落吻,还那样娴熟不经意。 她双臂环抱,细细的腰转过来:“我早就察觉到你了。刚刚在饭店前就一直盯着我,没想到还一路跟到世纪花园来。” 宋初环着胳膊笑问:“叔叔,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凑近了距离看,她身上有香水令人发狂的馨香,又淡又抓人心。 加上那绵绵的嗓音,刚吻过其他男人殷红的唇,上面的痕迹,谭九州恨不得亲自给她去除干净。 可他终是没有,只静静打量宋初眼中神态。 装不认识他? “这里没有人。” 谭九州静静摘掉唇边的香烟,“七年前留一封信离开我,信里说,下次见到我,必是将我千刀万剐为你姐姐复仇时。” 宋初淡淡蹙眉,略显疑惑地歪头:“你认识我姐姐?” “岂止是认识。”谭九州眼睛幽幽盯着她,“摸过她每一寸皮肤,做过,各种姿势。” 故意牵扯出她心里最真切的痛。他要撕破她脸上虚伪的反应,看到最真实的反应。 可谭九州失算了。 “what?”宋初眉头只是拧得更紧,疑惑又惊诧地捂嘴,“叔叔你……该不会就是我姐到死都不肯对外宣布的那个男朋友吧?” 谭九州深抿气息,他往前探一步,馥郁的气息深深笼罩着她。 他说:“宋初,在我面前收起你的小把戏。” 她惊异地睁大眼睛:“你知道我叫宋初?哦,也对,刚才那老女人叫了我名字。不过这位叔叔,我真不知道你左一句右一句在说什么。” 宋初那精致的小脸半藏在发后,愈发娇小,一双眼睛灵动带笑地看着他,“叔叔,我真的不认识你。我想你是认错人了,毕竟我这个名字还是很大众的啦。” 这双眼睛,曾经也这样死死盯着他,抱着她姐姐尸体时,蒙着的是憎恨、怨念与恐惧。 认错人? 谭九州低声:“不会认错。” 宋初眨了眨眼睛:“嗯?” 男人轻抿唇,从口袋掏出一张沾着男士香水的手帕,递到她面前。 “怎么啦?” 谭九州说:“擦擦嘴。” 宋初愣了下,旋即笑出声来:“不是吧,叔叔,你怎么跟我朋友一样这么保守。只是亲一下,演戏嘛,作为一个演员优秀的基本功我还是有的。” 他手指淡淡收紧了手帕:“为什么演戏?” 宋初笑着:“叔叔,你不觉得你作为一个陌生人,问得太多了么?” 他置若罔闻,只是问着他想要的答案:“你真的跟鲁福开过房?” 宋初笑嘻嘻地说:“网上玩游戏认识的网友而已,一面基才发现是个油腻大叔,还有老婆,哎,真是白瞎了他的好嗓子。” 谭九州眼神沉郁地看着她,半信半疑。 “不过叔叔,你的声音不错,长得也很帅,是我的菜。” 谭九州垂下眼帘,不想理会她的调戏。 不管她是真忘记,还是假装,看样子一时半会她不打算认自己。 可女人已往前走几步,柔软的身子贴近了他。 被鲁太太扯坏的衣衫,漂亮雪白的肩膀暴露在男人视线里,长发如藻,无数风情的美。 他眸色阴阴地看着,明知那是故意勾引,手落在她肩上,想推开,却没能推得动。 宋初察觉到他的动作,得意勾唇笑笑,嗓音甜甜:“爱看戏的八卦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呀?” 谭九州手落下,一字一句说:“唐清林,清澈的清,山林的林。” 宋初嘴角的笑容忽然落下片刻。 但又很快,她又重新恢复笑容:“不是吧。” “怎么?” “和我一个朋友的名字一模一样。”宋初幽幽的眼里一片清澈的悲伤,“只可惜,他在很多年前就死了。” 谭九州看着她表情里的柔弱脆弱,是真切存在的,没有表演成分。 唐清林是他偷的一个身份。五年前,他亲手将这个男人了结,取而代之了他的身份。 而曾经的唐清林对宋初来说,是个特殊的存在。 她亲口告诉过他,宋初十三岁时掉进家门口的水库里差点淹死,是唐警官救了她。 正值懵懂的青春年少时期,她对唐清林一见钟情,心里偷偷藏着个嫁给他的愿望。 谭九州平静敛眸,他内心又有所动摇起来。她这副什么都跟他说的模样,分明不是在演戏。 她真的……忘记了他? “你说我们怎么这么有缘。”宋初叹了口气,摇摇头,“算啦,本来还想请你吃个饭的,感觉心里有点不高兴,我就先回去了。” 谭九州说:“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宋初毫不避讳地耸耸肩:“对啊,初恋。” “抱歉。”谭九州淡淡抿起薄唇,将外套解下来,披在她肩上,“作为歉意。” 宋初愣了下,眼神里一束绵绵的光展开,欣喜看着他:“好暖和啊,叔叔你人真好,谢谢。” 你人真好? 这四个字,谭九州从未想过能从宋初嘴里听到。 她曾经骂他是流氓土匪,是地痞恶魔,看着他的眼神恨不得粉碎他的皮肉骨骼,再丢进万丈深渊。 宋初拿出手机,低头打开通讯录:“这样吧,留个电话,叔叔,以后我好把衣服还给你。” 谭九州顿了顿,然后报出一串数字。 宋初拨通那个号码,便听男人的手机在口袋里响起。 “粗心叔叔,差点带走你的手机咯。” 宋初把手机拿出来,交到他怀里时,正巧看见他手机屏幕的画面。 是一个女孩的背影,穿着浅紫色的格纹连衣裙,站在大片薰衣草里,正在低头嗅花,未曾察觉自己被拍到。 宋初笑指了下屏幕问:“女朋友?” 谭九州深深看了她一眼。 “作为陌生人,你也问得过了。” “啊,说得也是,抱歉抱歉。” 宋初双手合十,朝他做了个鬼脸,“那我先走啦,记得给我打电话。” 第241章 宋霏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眼看披着他外衣的女人愈走愈远,谭九州指尖长烟掉得差不多了,他对蓝牙耳机那端的尚勉说明了情况。 “九爷,您把外套给她了?胸针没摘吧?那我就能实时监听宋小姐了。您放心,她这绝对是在跟您演戏呢,我一定逮出把柄。” 尚勉听完后,胸有成竹地道,不就是一小姑娘。 就算七年不见,在他眼里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宋初站在街边,等了半晌,网约车才抵达。 她坐上车,低头看一眼胸口闪烁的胸针,上面是用碎钻点缀的硕大数字‘9’。 即便在黑夜里,那些钻石也不失光辉,熠熠美丽。 宋初唇角的笑容不减,声音甜甜地开口:“司机叔叔,我听说你们服务超级好,还提供给客人瓶装水?” “对的,小姐。”司机打开手套箱,拿出一瓶农夫山泉,“请。” “谢啦。”宋初拧开水的瞬间,故意倾倒了些在胸针上。 尚勉听着那端的监听器,忽然发出不正常的“咝咝”声。 噪音极大,然后就听见宋初的惊叫声:“啊呀!有纸吗?不小心弄到衣服上了。” 沾水的监听器什么也听不见,尚勉调试了两下,都毫无作用,他忍不住低骂一声。 宋初缓缓摘下胸针,捏在两指之间瞧了瞧。 她眸中的笑意一寸寸变冷,细看手指在颤抖,眸中诡异难辨。 司机惊讶看着后座女人的表情变化,不明所以。 却觉得她此刻的眼神肃杀可怕,仿佛随时会杀人。 宋初把玩着那胸针,忽然打开窗户,随手扔进路边的小河里。 “咕咚”一声。 她冷脸关窗,漫不经心得仿佛只是扔垃圾。 宋初点上一根常抽的女式香烟,夹两指之间,徐徐吞云吐雾。 薄红的菱唇弧度很美,吐烟那销魂的姿势,司机都忍不住舔了下嘴唇。 宋初接了通电话,缓声说:“嗯,见到了。” 车子驶进隧道里,她琉璃般清透的黑眸很冷,也很决绝:“把外套给了我,还留了联系方式。我想,谭九州现在应该拿着那个号码在疯狂查我。” 那端,男人提醒:“外套上也许有窃听器。” “我当然知道。”宋初眼波淡淡,“他疑心病那么重的人。” 男人笑了笑,“阔别七年,什么感觉?” “感觉啊,就是如果我手里有把枪,恨不得把他射成马蜂窝。” 宋初一边低头说着,一边把手做成枪的姿势,“都这么久过去了,你说,这次能行吗?” 唐渊认识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没信心。 “宋初你要知道,现在的你,跟七年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宋初从中听出些深意,她闭上眼睛,表示同意:“嗯,早就不一样了。” 电话两端都沉默许久,宋初听见唐渊在那边打着字,男人带着笑意说:“看来今晚进行得不错。为了你,谭九州把明天回Z城的机票都给退了。” 宋初眼神闪烁浅笑:“那我真荣幸。” 唐渊眸色阴沉:“你也知道,他对你多少是有情,不然你也不会舍身当诱饵冒这个险。” “唐渊,你错了。” 宋初玩着烟蒂,“我主动现身见他,只是想用自己的双手,亲手了结他跟他那个肮脏的集团,为姐姐报仇。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没想过,恶心。” 唐渊笑了笑,既然她嫌恶心,他便不再提这方面的话题,只说:“好。等他接下一周的行程出来,再向你汇报。” “不着急,让小白在‘9’里藏好了。花了一年的时间取得谭九州的信任,中间还光荣负伤过几次,我不会让她白白受伤。” 宋初淡声说,“我这段时间也不打算出现在他面前。他狡猾得很,太频繁出现,只会惹他起疑,毕竟这七年我都藏得好好的。” 唐渊微怔了下,旋即笑道:“你比我有远见。” 宋初笑笑:“不说了,到家了。” 挂电话靠在车座上,宋初侧头看窗外风景飞速而过,随之闪逝过的,还有一些过往画面,如云如烟。 她不由得微微失了神。 16岁高一那年,那天瓢泼大雨,宋初放学回家的路上,淋得满身都是。 好不容易洗了个热水澡回房间时,楼下客厅门开了,一阵动静传来。 是姐姐的声音,她拎着大包的菜,放在桌上:“小初到家了吧,鞋子都在……怎么湿成了这样?” “回来了的,姐姐。”宋初没注意到她身后跟着个男人。她披着湿头发,一袭鹅黄色的小睡裙,光着双雪白的腿便走下去。 16岁的宋初,从小和姐姐相依为命。 懂事得早,不管学习还是生活里,完全是个称心如意的乖宝宝。 走下楼时,宋初被门口的男人吓到。一下噤了声,身体僵在那,抓紧身侧的手指。 姐姐是警署最年轻漂亮的女刑警,有时会带刑警叔叔回家探讨案情,宋初都认得那些叔叔们。 可这人……她却是第一次见。 他穿着深色的衬衫与裤子,正在俯身收伞,肩膀有半边都潮湿了,却浑然不觉。他低下眉眼时,浓郁睫毛极为明显,五官深邃端庄,颇有古典贵族的气质。 比姐姐杂志画报上追的那些男明星还要帅,宋初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男人。 但直觉告诉宋初,他并不是警查。 谭九州掸了雨伞轻轻靠在一边,抬眸时,就对上宋初的眼睛。 一眼对视,男人的眼神成熟且淡漠,但看着她时,似有什么情绪在流淌。 她心里莫名慌乱,避开目光,挪到洗手间门旁边,偷偷看着。 “跟你说过多少次,把头发擦干了再去写作业,忘记上次怎么感冒了?” 宋霏瞧她一眼,细眉拧起,朝女孩招招手,“你过来。” 宋初没过去,人字拖里一双赤白的脚蜷缩在一起,莹白红润。 她警惕看着姐姐身后的男人,像领地被侵占的小猫。 男人却反而开口,淡声问:“这就是你妹妹?” “是啊。”宋霏挑了挑肩膀,无奈又宠溺,“青春期就这样,怕生得很。” 谭九州黑眸静淡,宋初很不喜欢他的眼神,像一块毫无温度玉石,很美,却很凉手。 “挺好。”他只给了两字评价。 他们进了屋子里,没再理睬宋初。 宋初眼睛始终直勾勾盯在谭九州身上。 她看着两人拎菜到厨房,姐姐亲昵地帮他挽起衣袖,他则帮姐姐挽起漂亮的长发。 一人洗菜切菜,一人下锅翻炒,炒菜声时不时高过他们琴瑟和鸣的谈话声。 宋初莫名就有点郁闷。 以前都是她洗菜,姐姐炒菜,她跟姐姐聊起学校发生的趣事。不管无聊有趣,姐姐都温柔笑眯眯地听着。 而现在,她们之间多了一个男人,姐姐的眼睛里就只有他了。 三菜一汤上桌,宋霏挽着男人坐在宋初的对面,微笑说:“小初,这是谭叔叔,姐姐的男朋友。” 男朋友这个概念,宋初还是有的。 班里女生兴这一套,尤其是那个张明明,学习不好好学,就喜欢比赛谁谈的男朋友帅。 宋初看向谭九州,他正好也在看着自己。宋初心脏莫名紊乱,匆忙将视线落下。 她想如果谭九州在她学校,一定会是张明明那些人的争抢对象。 “你好,宋初。”谭九州将手伸向她。 干净又修长,小指戴着和姐姐一样的银色尾戒。 宋初看他一眼,没有与他握手,低头扒饭,含含糊糊说:“你好,谭叔叔。” 吃过晚饭,宋初站在小凳子上刷碗,努着嘴,满心不高兴。 20分钟吃饭,姐姐一直在跟那个谭叔叔聊天,都没像以前一样问她学校中午吃的什么,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一见到谭叔叔,姐姐的眼睛都明亮了,宋初跟她相依为命那么多年,从没见过哪个男人能让姐姐这么愉悦。 她承认他确实很帅,可人也太冷了,吃一顿饭下来,宋初只知道他叫谭九州。 洗过碗回房写作业,正咬着笔杆想一道数学题,房门被敲响。 宋初起身去开门,姐姐在门口,愉悦地问:“我记得你房间有条干净浴巾吧。” “姐姐要干什么?” 姐姐脸上难掩的愉快:“谭叔叔今晚要睡我们家。” 宋初愣住,宋霏已经从她身边钻进屋子里,从衣柜里找到一条浴巾:“你啊,别太排斥他了。姐姐我难得找到一喜欢的对象,你应该为我高兴才是。” 宋初咬着细软的唇,冷声说:“可我不喜欢你把男人带到家里过夜。” 宋霏抱着干净的毛巾走出来,眼神无奈:“姐姐不能一辈子陪着你吧,总得谈恋爱、结婚生子,离开你身边。” 宋初盯着她问:“姐姐要跟他结婚吗?” “或许吧,谁知道呢。” 宋初急得声音拔高:“你都不知道要不要跟他结婚,还跟他住在一起。” 这是第一次她看见姐姐脸色沉了沉,她向来对宋初都很温柔,不管如何都不生气。 宋初一下便不敢说话。 垂下大大的眼睛,把房门关上。 宋霏抿着唇瓣,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主卧,将浴巾交到男人手里。 谭九州摸着那毛巾的纹理,半开玩笑地说:“小朋友对我的意见挺重。” 宋霏没想到被他听见了,怕他生气般,温笑解释:“没有的事。我第一次带男人回家,她一时没接受过来,以后慢慢就会好的。” 谭九州没说什么,表情疏淡:“我去洗澡。” 临近期末,宋初的作业特别多。写完时一抬头,指针已经指向12点了。她打着呵欠走出房间,打算刷牙睡觉时,在主卧的门前停下。 房门轻薄,挡不住里面的靡靡之音。 宋初心脏收紧,慢慢退回去,悄悄将房门开一条缝,隔着看过去。 她看到此生都不会忘记的画面。 那是她从没见过的姐姐。 宋霏是警署最美警花,身段和脸蛋是一等一的绝色。白里透红的皮肤,在蕾丝睡衣之下尤为性感漂亮。 她像尤物一样伏在谭九州的肩上,卷曲长发遮住风情的脸,满脸透红,红唇迎上去讨好男人,却在碰到他薄唇的瞬间,被谭九州侧头避开。 姐姐的吻就落在他脖颈处,搂着他眼中尽是疯狂:“九州,我想……” 宋初吓得立马捂住嘴巴,那是姐姐吗?真的是对无数男人殷勤不屑一顾的姐姐吗? 声音娇软得能滴出水来。 谭九州的眼睛里,却冷得不曾有动摇。 他轻轻将姐姐推开:“宋霏,我今天很累。” 宋初吓得双腿发软。小眼睛还真切地看着,男人抬起视线,突然与她对视。 淡漠、凌厉,望着她时,又复杂无比。 宋初吓得后背生起一阵冷汗,当场被抓包,她立刻逃回房间,在床上躺了一夜没睡着。 满脑子都是姐姐那张脸,还有……谭叔叔的眼神。 第二天脑袋昏沉沉,刚走出房门,宋初人腿就发软,头重脚轻地往下倒,却正栽到男人的怀抱里。 他馥郁有力的手臂搂住她的腰肢,没过多触碰,绅士到极致。 宋初从他怀里嗅到了姐姐沐浴露的味道。 男人垂眸看她,视线如一泓幽泉,能将人的魂魄吸进去。谁能抗拒这样一双多情的眼睛,也难怪姐姐沉沦。 宋初受惊把他推开,摇摇晃晃撞到身后的墙上,满脸警惕与恐惧。 “你发烧了。”谭九州却只字不提昨晚的事,淡淡说,“让宋霏给你请一天假。” …… 浴室的水温度适宜。 宋初躺在里面,缓缓摇着红酒杯,长发海藻般飘在水面上,风情万种。 忽然想起这些往事,想起第一次被谭九州抱住的感觉,浑身的绵软感,有点像被这水温包裹住的感觉,酥酥麻麻。 可如今想来,当时怎就那么巧,正好她一出房间门,就栽到了他怀里。 听着音箱里放的布鲁斯摇头晃脑,宋初笑了笑,眼睛一点点变得冰冷。 这一切,就是他精心布好的局,等着她一步步沉沦投入。 她盯着杯中猩红的液体,缓缓扬唇。 从前,你视我与姐姐如草芥蝼蚁,肆意玩弄于股掌之中。 饮恨七年,如今大仇将报,在你身上受过的痛与苦,势必会加倍讨还! …… “九爷,窃听器被水弄坏了,没法窃听宋初后面的话。”回到家后,尚勉在电脑桌前伸了个懒腰,如实汇报过后说,“不过,我倒是觉得宋初或许是真的失忆了。” 谭九州负手立在落地窗前,静静目视榕城璀璨的夜景。 “宋霏和唐清林死后,宋初就一直在跟唐清林的哥哥唐渊有所来往。唐渊是学医的,有个朋友叫李琼墨,您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但李琼墨的父亲,研究过一种手术,叫做‘清缘’。” 谭九州听着,眼波不动,嗓音却喑哑了几度:“听过。通过某种方式清除人脑里最痛苦的一段记忆,连同带给他痛苦的人都一起删除。” “对。我特地查了‘清缘’的症状,如果宋初真动了这个手术,不仅会忘记您,也会忘记您在她生命里出现的所有痕迹。同时,她的某些习性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谭九州静默几秒,沉声问:“她跟李琼墨很熟?” 尚勉摇头:“这个不清楚。但借着唐渊这层关系,为了让她忘记这些痛苦,很有可能给宋初动手术。” 听那端男人呼吸凝重,尚勉又立刻说:“九爷,这些只是我的猜测。宋初也有可能是装的,七年,谁知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样。” 谭九州轻轻拢上双眼,“嗯”了声。 “另外老爷子那边又在……” 谭九州眉头微拧,直接挂了电话。 “……” 听着那端嘟嘟嘟的声音,尚勉无奈放下手机。 真是两头受罪,吃力不讨好啊。 …… 宋初安安静静在榕城待一周,没刻意招惹谭九州。 她知道他查了自己,这七年,她的关系网建立得很深固。 在行业里挑选天才,且专挑那些受过谭九州迫害的人。 领着这批人,成立了一个反‘9’联盟,二十多个成员,都是各界的精英天才,包括潜入‘9’的小白,也包括鲁福警官。 所以,那次鲁太太看到她跟鲁福出入酒店确实是真,不过,他们没做其他事,只是在商讨对付谭九州的计划。 精心安排了七年,一切都准备就绪,宋初自知身上背负着很多人的期待。所以,她不会允许自己失败。 七天一过,第八天,她向唐渊要到谭九州近期的行程。 得知他在潇湘酒店吃饭后,化了个明艳的妆,穿上一身惹眼的黑色小礼裙。 “对了,唐渊,之前你在我的假档案里写的……我的前任男友叫什么来着?” 唐渊无奈一笑:“许择。” 宋初对镜子整理妆容,精致得像从画里走出的美人:“对,让许择到酒店门口等我吧,该他上场表演了。” “好。”唐渊顿了顿说,“宋初,你小心为上。” 他今夜是以谭九州的身份吃饭,洽谈的一批海外客户,正好来榕城游玩,他亲自接见。 和他一样混黑的海外商人们,和他想象中花臂纹身、五大三粗的模样不一样。 他们和谭九州一样,外表是斯文儒雅的形象,一双手不知沾染了多少血。 交易谈得很顺利。送走那批人,谭九州站在酒店花圃旁抽烟。 低头看一眼时间,很晚了。 抽完最后一口烟,谭九州想起,距离七年后重遇宋初,已经一周了。 心里本认定她是有备而来,要向他复仇的。可她已经一周没现身,这让谭九州很意外。 真如尚勉所说,她喝了那种要是真忘记了他? 他淡淡目送烟雾上升。 心不知何时已凌乱成这样。 第242章 得逞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将烟摁进垃圾桶里,他一边拿出车钥匙,摁开锁准备上车。 花圃后面,却传来一男一女的争辩声。 谭九州本不是八卦的人,但他听出那女声是宋初,打开的车门不由自主地拢上。 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花圃后面的停车场里,宋初抱着胳膊站在那,黑色紧身小窄裙到大腿根部,露出雪白两条腿。 她正和一个男人对峙,随手撩拨着长卷发,烟眸冷淡,甚至夹着丝厌恶。 男人背影清隽,正解下自己的棒球服,试图套在宋初身上:“初初,天凉,有什么把衣服披上再说。” “没什么可说的。”宋初往后一退,外套便掉在地上。 她正眼都不给一眼,“许择,分手那天,我们说得很清楚,既然你选了你要的生活,那我恭喜你梦想成真。只要别来烦我,我还拿你当朋友。” “初初,我不想跟你当朋友。” 许择却紧紧抓住她的胳膊,满脸不甘,“是我鬼迷心窍,章眉骗我说以前游泳时看过你穿泳装,你肚子上有刀口,说你不干净,跟别的男人生过孩子……” 宋初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她疯狗乱咬人,你也跟着她一起变疯狗是吧?” “初初,那你就给我看看你肚子上的伤痕,好不好?” 许择拉住宋初的手腕,伸手就往她腹部摸去。 宋初尖叫着,抬手一巴掌就打在许择脸上。 那一声是真清脆,疼得许择都懵了下。 “许择,我警告你,别拿你碰过其他女人的脏手动我。” 宋初咬牙挣扎,许择却像着魔似的,要把她塞进车子里,忽然,身侧一道阴影覆下来。 许择腕上骤然一痛,抬头,正对上谭九州阴漠的眉眼。 他愣着,心里忍不住暗暗为初初姐点赞。 “你谁啊?放开我。”许择继续演戏,挣扎两下,腕骨却被攥得更紧,他痛得龇牙咧嘴:“啊,要断了!” 这是真心话,他骨头都快被捏裂了。 宋初被谭九州护在身后,心里一开始暗暗得逞。 但在她瞧见许择痛苦冒冷汗的表情时,神情微变。 再继续演下去,许择真可能被他断手,谭九州做得出这种事。 她见机行事,抓住谭九州的衣服:“啊,是你啊,那天晚上的八卦叔叔。” 谭九州悠悠回眸,手指没松,望进女人澄澈的眼里,她的笑容很干净,见到他是真心的喜悦。 “他是谁啊,宋初?”许择还在尽力演好这场戏,咬牙眦目瞪着谭九州。 宋初稳稳接戏,顺势就挽住谭九州的手臂,笑靥淡淡,“我孩子爸爸啊。” 谭九州心脏不觉轻抽了下,垂眸看她。 女人眼中满是调笑的兴味,细看却蒙着一层悲伤。他看得出,她只是在故意气这个男人,并无其他含义。 “你……” 许择满脸不相信,咬牙说,“宋初,你别跟我耍嘴皮子了,我跟你认真的……” 宋初一字一句砸在他脸上:“我也跟你认真的,分手,干干净净。” 她扯住谭九州的胳膊,傲娇地转身便走:“叔叔,我们走。” 这一拉,谭九州自然松开了许择。 他们径直走出花圃,宋初才松开他的胳膊,一个人背靠在墙壁上,转过身时,眼眶含着丝丝水光。 月光浸染着她的泪花,像一个失去家的孩子,凄楚可怜。 谭九州静静看着她的脸,没有表情。 她察觉到自己脸上的泪,又立刻转过身面对墙壁,软声撒娇:“你别看着我了。” 方才在前男友面前有多坚强,此刻就有多脆弱,多让人心疼。 她想,谭九州一定会心疼。 从墙壁上,她看着他的身影慢慢靠近,男人淡淡问:“为什么?” “不好看。” 宋初哑声说,不断擦眼泪,身体配合地抽搐,“被好朋友撬了墙角还忘不掉渣男的落魄女人,不好看。” 谭九州没说话,在她背后默立许久。直到一阵冷风吹来,冷得宋初打了寒战,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宋初怔住,被他大掌包裹的熟悉温暖,让她有失神的一瞬间。 但很快,理智被拉回来,她试图抽开手,却失败了。 谭九州掀开风衣,往前走一步,胸膛抵住女人后背,从后面用衣服包裹住她,将娇小的女人揽在怀里。 一瞬间,宋初双腿有些站不住。 他下颌贴着自己的脑袋,薄唇就在发丝间,呼吸渐深渐浅。 他这样温热地贴着她,声音却格外的疏冷:“还冷吗?” 宋初用空着的一只手拨了下头发,稳定心绪,柔着嗓子说:“叔叔,你这是……做什么?” 谭九州低头吻了下她的耳朵,只自顾问:“哪里还冷?” 曾几何时,与她情浓至深时,他喜欢咬着她的耳朵,说让她害羞的话。再温文尔雅的外表,男人骨子里都是野的,坏的。 宋初身体缩了下,转过脑袋,盈盈的笑脸,“哪里冷,叔叔都帮我暖回来吗?” 谭九州不说话,目光深如寒潭漩涡。 “这里呢?” 宋初暧昧地指了下自己的胸口,锁骨之下女人独有的美丽的线条,故意被拉低了点,雪白诱人,是没有男人能抗拒的绝色。 谭九州忽然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宋初夸张惊叫一声,双手才揽住他的脖子,人已经被抱上了车。 座位放倒,他双臂撑在她上方,深刻地凝视着她。 宋初勾着他的脖子,忽然便想起那晚看到他和姐姐的一切。姐姐那样的高岭之花,得多爱一个人,才肯屈尊取悦一个男人。 可最后,她得到的是什么? 无尽的背叛,甚至将生命奉交给了他。 宋初唇侧笑容愈发像毒,在男人吻下来时,她弓起肩背,配合着他的吻。 七年未触碰的柔软,在唇瓣间绽放,似花一样让男人发狂痴醉。 他从未想过,他们还能如此。 不管她是谁,是记得他、报复他的宋初也好,是忘记他、只要一夜情的宋初也好,他都要她。 彼此衣衫半褪之时,忽然一通电话响起。 是谭九州的手机。他这人向来自控力强,眼神从炙热到淬冷,变化得极快。 宋初见他要去接电话,细长的腿轻轻缠上去,故意吻着他,柔柔地说:“叔叔,不许接。” 谭九州喉结动了下,却是将女人推开。 宋初躺在座椅上,轻轻喘了口气,抬手拨了下头发,眼底噙着的笑意愈来愈冷。 男人上衣敞露着,光着肌肉宽阔的背脊,开门下车,月光清冷铺在他的皮肤上,极致诱人的冷白,一丝赘肉也没,几道她刚刚抓出的痕迹,惹眼而性感。 宋初起身,眼中迷离没褪,她缓缓扣好衣服,涂好口红,然后拿上包推门下车。 尚勉急促的声音说:“九爷,小少爷在Z城出了点事。” “什么事?”情欲未散的嗓音显得格外沙哑。 尚勉一听就觉得不对,他聪明的脑袋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惊愕,“您……” 正此时,谭九州听见高跟鞋离开的声音,回头去看,女人已经下了他的车,摇曳生姿离开。 他眼中不知是什么情绪,收回目光,对尚勉说:“订今晚最早回Z城的票。” …… 走到街道的监控死角,宋初看到不远处,有一辆保姆车停在那。 左右环顾没人,才开门坐上去。 车子里,唐渊正在给许择手上包着绷带,见她上车,小少年哭丧着脸:“初初姐,你得赔我精神损失费,吓死了,真以为自己手不保了。” 宋初抬着他的手腕,左右查看,问旁边的唐渊:“没断吧?” “有点淤青,不至于断。”唐渊说着许择的事,目光却深深落在宋初身上。 他抿紧唇瓣,女人眼中的欲色没能散尽,她脖子上有一些惹眼的红色,发生过什么,一切昭然若揭。 “没断就行,不会让你白受伤。” 宋初悠闲地靠在座位上,打开车载冰柜,拿出一瓶开过的红酒,“想要什么跟姐姐说。” 许择眼睛一亮:“真的吗?” 唐渊敲他脑袋一下,板着清冷的脸:“什么真的假的,没断也没骨折,小小年纪脸皮不薄,还敢伸手要东西。” 男孩一抹失望钻进眼睛里,撅撅嘴低下头。 宋初笑了,唐渊管理着这支队伍,恪守规则,像个严肃的大家长。她就不一样,人生在世,短短三万多天,享乐至上。 宋初揉揉他的脑袋:“没关系,小帅哥,看在你今天差点被折断手还认真演戏的份上,你说你想要什么?” “初初姐,我想要一束满天星。” 她晃着酒瓶,对上许择星星般的眼睛,半开玩笑:“就要这个呀,怎么,要送给哪个妹妹啊?” 许择垂头,少年青涩的眼里满是难为情:“我的一个同学啦……我跟她考到了一个大学,我想趁今年暑假跟她表白。” “哇,一往情深啊。” 宋初笑着,伸手在他脸颊上捏一把,“果然,还是纯情的小男孩可爱。” 软软娇娇的,稍微捏一下挑逗一下就会脸红。 不像某个男人,十分钟前还搂着她厮磨温存,下一秒就扔下美人,去接他的破电话。 宋初就不动了,就这种不解风情的男人,偏偏有的是女人趋之若鹜,挤破脑袋想留在他身边。 车子开回许择的家,宋初朝他招招手:“明天满天星会送到你家门口,祝你表白成功哦~” 许择朝她乖巧地鞠躬,止不住的笑容:“谢谢初初姐。” 关上车窗,宋初点了支烟,拿着剩余红酒在唐渊面前晃了晃,笑问:“你摆什么臭脸?” “你对这些人这么好,小心不但别人不领情,未来还反咬你一口。” “不是吧。”宋初耸了耸肩,“连一个20岁不到的男孩都要怀疑,你这人真冷血。多好的年龄,多珍贵的感情,你懂什么。” “那你呢?”唐渊忽然视线幽幽看向她,她眯眼吸食烟的模样,仰脖徐徐吐出,风情万种。 唐渊目光一阵刺疼,莫名心烦。 她在谭九州身下时也是这样的表情吧。 “我什么?”宋初似笑非笑,转过头看着他。 唐渊伸手过去,扯了她遮蔽的外套,露出脖颈上的痕迹。 他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冰冷地看着她。 “真没礼貌。”宋初仿佛不解他冰冷的表情,将外套拢上,又抽了口烟。 唐渊从刚才她上车时,就一直无法镇定,此刻终于爆发了情绪:“宋初,我们的计划不是这样。你答应过我,不会以伤害自己为前提接近他。” 宋初反笑:“可谁叫他只对我的身体感兴趣呢,只见过两次面的女人,能指望用什么留住一个男人?” 唐渊皱眉摇头,“你太着急。我说过,我们有很多时间,你可以慢慢接近他,没必要用这种方式。” 她静静盯着窗外的夜景:“唐渊,我的身体七年前就是他的,若要说伤害,只不过是多添一道新伤,对我来说,都没所谓。” 唐渊那句“可我有所谓”压在唇舌边,终究是咬了咬牙,强行咽下去。 “更何况,我们也没到最后一步。” 宋初转头对他笑笑,“今晚不过试探,让我知道他谭九州对我还有点肉体上迷恋,这就够了。” “我管不了你了,随便吧。”唐渊冷着脸靠在座位上,侧过脸生闷气。 “你怎么回事,最近总是跟我生气,嗯?” 宋初无奈地勾勾唇,拉着他的衣袖晃了晃,“跟我说说许择这个男孩的来历?” “自己看。”唐渊没好气把一个册子扔到她怀里。 “自己看就自己看。”宋初撅撅嘴,掀开最新的一页,“父母是‘9’的成员,从小跟外公相依为命,直到去年外公去世,想找到父母。” “真可怜啊,无家可归的孩子。”宋初忍不住感叹,“真不该让他一个人回家,早知道接到我那里,让我好好照顾他了。” 唐渊咬着后牙:“宋初。” “嘻嘻,开个玩笑你还这么当真。” …… 一趟三小时飞机,谭九州连夜赶回Z城。 尚勉在机场接到他,男人一身风尘仆仆的漆黑,早已收拾好自己,从那一丝不苟的冰冷神情里,看不到任何情动的痕迹。 尚勉没问,但他知道今晚谭总一定是和女人待在一起。 虽然这并不奇怪,混这一行常要逢场作戏,谭总身侧的女伴不在少数。 “怎么回事?” “小少爷被老爷子的人持枪带走了,管家保姆不敢挽留,立刻给我打电话。”尚勉压低了声音说,“老爷子这是在逼你回家。” 谭九州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四十分钟车程后,抵达谭老爷的宅邸。 只有两房姨太在家,大太太在厨房叮嘱着新来的佣人切水果,最小也最受宠的四姨太真坐在谭正谦旁边捏腿,跟他聊着新闻里的时事。 听到动静响,四姨太抬头看来,微微睁大美眸,似乎对谭九州回家的速度感到惊奇。 “怎么了?” 四姨太轻声说:“九州回来了。” 谭正谦这才懒散地掀开眼皮,人到中老年两鬓灰白,保养极好的脸看不到多少皱纹,薄唇挺鼻,一瞧年轻时就是个风流浪子。 “爸。”谭九州换了鞋走进去,扫一眼地上,峤峤小码的豆豆鞋在地上歪七扭八。 他眸光镇定了些,与谭正谦打上照面,同时跟他身边的四姨太点头招呼。 四姨太江纯上下打量着谭九州,脸蛋有点薄红。 她跟谭九州一样岁数,面前男人和他父亲不一样,正是精力旺盛之年,血气方刚,肌肉健实,无疑是整个谭家里最惹眼的存在。 相貌身材如此,实力也是一等一的强悍。六年前不知留了哪个女人的种,生了个大胖儿子。 而那孩子母亲被他保护得极好,至今还不知其姓名。 江纯想,那女人上辈子命多好,不知叫多少女人羡慕了去,能让谭九州如此念念不忘, 谭九州也不跟谭正谦多废话,直奔主题,“您把峤峤接过来了?” 谭正谦阴冷地笑,拐杖敲地:“不把他带回来,你就不知道着家,是吧。” 他也不顾父亲质问,只解释说:“最近在榕城,您上个月打算谈但没时间的国外那批货,晚上刚谈下来,签了合约。” 谭正谦的眉眼松动了些:“那群洋鬼子你搞定了?” “同道中人,喝两顿酒就谈妥了。” 他不甚在意在沙发上坐下,修长的双腿交叠,“爸想知道我的行程,问尚勉就是,没必要把孩子牵扯进来。” “这就心疼了?” 谭正谦换了个姿势,“你老子之前突发心脏病住院也没见你这么在意。谭家的种我能动他几分?老爷子稀罕还来不及。” “那既然没事,我今天就接他回家了。他明天还要上学。” 谭正谦正宗混黑出身,舔着刀尖漫着血光混到今天地位,人在高处,说话自然就横: “上什么鸟学,他像你这个年纪,已经跟着我拿枪击靶子,你六岁就能中七八环。这臭小子,今天教他一套功夫,没半小时就哭喊累,细胳膊细腿,一点肌肉都没,哪像我们谭家的种!” 谭九州平静听着,说:“那孩子不是走我们这条道的料。” 第243章 补偿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什么叫不是?谭千州那儿子,大他两岁,浑身肌肉,多壮实,把一二十岁男孩揍在地上都爬不起来。” 谭千州是大姨太的儿子,从小就被扔进部队练本事,但空有肌肉没什么头脑,在谭正谦手下差遣。 谭家这辈子孙里,唯一出来单干,且能和谭正谦不相上下的,也不过谭九州一人。 谭九州不与他多话,撑膝盖起身:“我去接峤峤回家。” 谭正谦一个纸巾盒砸过去,气势顿时冷下来:“你臭小子,站着别动,老子话讲完没你跑?” 谭九州闭了下深邃的眼睑,“有什么你讲。” 中年男人从沙发上起来,前段时间枪伤了腿,不得已拄着拐杖走路。 他目眦瞪着面前的儿子,不知不觉他已长得比自己还高大,也很少听他的话了。 “那天给你讲的话,有几句记在心里?”谭正谦黑眸阴冷,拐杖指着他的胸口,“让去找孩子妈,找到没有?” “没那么容易。”谭九州低头抚了抚眉头。 “有什么难?你势力多大,那女人又没权没势,能这样凭空消失?” 谭正谦冷沉着脸,拄着拐杖的五指慢慢收紧。 他沉默几秒,冷声说:“上一次见你,我说我给你半月时间找。找得到,带到我谭家过目,找不到,我自对你有其他安排。你是有耐心耗得起,但我谭正谦的脸面丢不起。堂堂一事业有成的儿子,被女人耍得团团转,简直可笑。” 谭九州深深凝气:“您安排什么?再塞个女的在我身边,您知道我不可能接受。” 其实,他就算找到了宋初,也断不会带到谭正谦面前。 谭家多大一滩浑水,长期泡在漆黑的势力里,注定奸恶,他不想拉她涉进来。 谭正谦却颇为得意地勾了勾唇:“这次是老爷子的指令,你不听也得听。” 谭九州上楼的步伐未曾犹豫,推开二楼木门,借着盏灯光看清,偌大双人床上躺着一老一小。 一眼就认出自己的儿子,谭九州眼神有所安定,淡漠移到谭老爷身上:“爷爷。” 老人家安详躺在那,微阖双眸,有种与生俱来的帝王气息,旁边佣人拿着蒲扇轻轻摇晃。 他睁开眼,直接骂了句:“王八蛋玩意。” 旁边,峤峤似乎听到这句脏话,皱眉翻了个身。孩子侧着乖巧的睡颜,宝贝地抱着他的兔子玩偶,继续睡觉。 谭九州低眉接受,“我来接峤峤回去。” “那么折腾干什么?峤峤就睡在这,人家菁菁照顾得挺好的。” 谭老爷嗓音霸气不容置喙地低了几度,也不知是真疼爱孙子,还是拿这个当威胁。 谭九州本要问菁菁是谁,抬头才看见峤峤的床边蹲着一个女人。 她在阴影里叫人不易察觉,但能看出眉眼乖顺漂亮,肤白胜雪,标致的男方长相,第一眼干净,第二眼精致,第三眼便挪不开视线。 黎菁听见自己的名字,稍稍抬头,便触上谭九州的眼睛。 一瞬怔忪后,女人迅速将视线移开,拢起耳边漆发,耳朵尖红了。 而他的眼睛里始终没什么波澜,转身便走:“既然爷爷稀罕,那就多跟峤峤待几天。” “给我站住。”谭老爷压嗓子吼住他,在佣人搀扶下坐直起身,“这是黎菁,你没回来的时候,都是她在照顾峤峤。” 谭老爷像在推销产品似的,“菁菁是我朋友的孙女,跟你一辈大,他爸黎虎在S城是当地不小的地头蛇,势力挺大。” “跟黎先生吃过两顿饭,我记得当时你才12岁。”谭九州望向黎菁。 “嗯,我今年正好20。”黎菁低下头,双手乖巧搭在膝盖上说。 那副乖顺的模样,一时叫谭九州失神。 他想起了七年前某个在他家里的女孩,也是这样傻傻乖乖,什么都听话,但烈起来,谁都控制不住。 “我让菁菁晚上跟你回去,我看她跟峤峤相处得不错。”谭老爷完全是命令口吻,并非与他商量。意思再明显不过,是硬要塞女人给他。 谭九州黑眸幽了几分,抬头便对上女人期待视线,他不出声,转身下楼。 黎菁有些失落,看一眼谭老爷,他露出微笑:“还不快跟上。” 真是难见铁树开花。 谭九州披上黑色外套,走出谭家老宅坐上车,尚勉看到后视镜跑来一道纤影,立马转头去:“九爷?” 谭九州抬头一下,车窗边就多了张漂亮清瘦的脸,怯生生敲窗。 他想了想,往旁边挪位:“尚勉,开锁。” 车门被打开,女孩身形挤进来,很自然地依着男人身边坐下,乖乖地讨好他:“九爷好。” 谭九州阖眸养神,指尖在车窗轻轻点弹着,气氛压抑得可怕。 尚勉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满头冷汗。 老爷子也真是的,九爷都抱了个曾孙回家了,他还不知足,真是人老了就喜欢乱搞事情。 “黎菁?” “是。” 谭九州阖眸不动声色,一眼未看她,只缓慢地说:“公馆对面一家五星级酒店,给你开一个月房,吃穿用住需要什么,叫尚勉给你买。” 黎菁乖顺的眉眼闪过丝惊诧,唇瓣慢慢咬上,“可谭老爷说,叫我住进九爷公馆里。” “在里在外都一样,我家里都是孩子用具,不方便带女人。” 谭九州终于睁眼,眸光温凉瞥过去,“你既然喜欢峤峤,有把他哄睡着的本事,就该知道怎么做。” 言外之意孩子还小,他们若在家里做什么,总会沾染不好的味道和痕迹,他不想给孩子那样的生活环境。 黎菁心里一软,心念这谭九州不如外界所言的杀伐狠绝,骨子里是个细腻男人。 “……是,我明白了,九爷。” 一路上,谭九州似乎很疲倦,阖眸始终没说话,到家后,他便开门下车,仿佛忘记黎菁的存在。 她从旁边拉住男人的衣袖:“九爷,今天……”她一伸手碰上,就是满手蛮缠健硕的肌肉。 不禁心跳加速地想,跟这样的男人来一次,哪怕不图钱和利,得有多销魂。 “今天没力气,改日。”谭九州说完下了车。 许久没回这个家,佣人们却一丝不苟都收拾得干净,恭敬迎他回家。 他说了谎,家里一贯清冷简约的布局,只有客厅落地窗那侧才有一小片儿童天地,滑滑梯、玩具屋,还有零食箱,都是峤峤的地盘。 洗过澡,男人对镜子穿衣服时,就看到肩上清晰无遗的抓痕。一道道像猫爪似的挠在上面。 那么纤细的手指,力气倒不小。 谭九州薄唇轻扯,拿起手机看短信,没有一条。 想起晚上她离开的背影,分明腿都被他弄软,还走得那么倔强。 七年不见,她身形俏了太多,妖精一样惑人,以至于他只要想起,身体就有些发热膨胀,按捺不住。 他坐在书桌前,双腿姿势交叠,发了条短信过去:【生气了?】 宋初同样刚洗过澡,正窝在沙发里看帅哥选秀,听到手机响起,她看一眼时钟。 11点20分,刚跟其他女人炮完? 她拿起手机,看到他短信后,故意等到11点40才回:【没。】 【这么晚还没睡?】 【大叔你管很多哎,我欲求不满,跟男人在一起刚解决完,你满意了?】 宋初咬着吸管喝果汁,等了半晌,他才回复:【今天有事要回Z城,不是故意丢你不管。】 【不用解释,419嘛,大家都是成年人,等你回来再说啦。】 谭九州回复说:【明天就回来。】 宋初顺着他的话说:【那明天你请我吃饭,补偿你今天半途溜走。】 【晚上六点半,地点你选。】 宋初得逞一笑,退出微信,挑选了榕城最贵的一家情侣餐厅。 听唐渊说,这家的海鲜都是从樱花国空运最新鲜的食材,他的某个土豪病人请他吃过一次感谢餐。 宋初一查,餐厅的情侣套房还配有两米大床,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既然要宰他,就得宰得尽兴嘛。 …… 互道晚安后,谭九州身后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谭妈妈胡韵站在门口,穿着温婉的米色针织裙,模样清丽消瘦,眼中难掩疲倦。 但见到儿子时,笑容又展开:“你爸最近发挺大火,怪你总赖在榕城不回来。跟妈妈老实说,迷上哪个女人了?” 胡韵是三房姨太,因自身清傲加上儿子又有出息,所以选择远离那些姨太们争宠的世界,一个人搬到儿子这住。 她太了解自己这儿子,工作或许能留住他,但能叫他一直待在榕城,两个长辈都拉不回来的,必然是有情况了。 “找到宋初了。”谭九州对母亲没有任何保留。 胡韵眼睛陡然睁大,握着牛奶杯差点洒在地上。 随即,那惊讶变为惊喜:“真的啊?那孩子跑到榕城去了?” 她一直就喜欢丫头。宋初住在他们谭家时,胡韵把她当亲生女儿养。 那丫头乖得很,但骨子里倔气,清凌如兰,跟她的脾性很像,或许因为如此,她才特别有好感。 谭九州眼中嫌弃,“找是找到,但宋初似乎是失忆了,也忘记了我的事。” “失忆?怎么,她出车祸了?” “目前只是猜测试探,所以明天我还要回榕城一趟。你去把峤峤接回家,别让他总跟谭正谦待着。” “知道了。你爷爷给你找了个女孩,瞧见没?好像是黎家的千金吧。那头老狐狸,就是奔着宋初那样找的,眉眼神态都像那孩子。” 胡韵叹着气摇摇头,“只不过啊,初初就是初初,谁都不是她。” 谭九州低头不语。 纵然这七年他努力忘记,说服自己放过她。见过无数佳丽,刻意去找与她相似的脸。 一时晃神,一时沉沦,但永远都进行不到最后一步。 再相像的脸,那都不是宋初。 …… 次日,宋初穿了件张扬明丽的红色吊带裙到餐厅。 精致五官配上饱满的唇色,皮肤又白皙得发光,使她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店里的男客人都忍不住被她靓丽的身姿吸引,但看到她走进情侣包房时,又不免失落。 宋初到得早,夕阳在半山腰挂着,光芒正好照耀在她身上,给她雪白的皮肤铺上一层金色。 谭九州推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她熠熠生辉坐在那,在慵懒拨弄头发。 她美得让人很想用手机拍下一张照,无需滤镜点缀。 谭九州脚步定在门口,随即走进去。 “呀,叔叔你来了。” 宋初像鸟儿一样走过去,踮起鞋尖抱住他的脖子,凑他身上闻闻,仰起精致的小脸,“今天的香水真好闻。” 她软得像猫儿腻在他怀里,他礼貌性搂了下她的腰,淡拍了拍:“先吃饭。” 宋初笑出声,看他那故作君子的姿态,好像她有多猴急,随时会扒了他的衣服似的。 “点菜了没有?” “等你来点呢。”宋初将菜单推给他,单手托着下巴。 谭九州静静翻着菜单,将鱼类扇贝都点一遍,又要了两份牛排和炸虾。 “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晚上耗体力,会饿。” 谭九州黑眸幽幽,儒雅君子的外表,却说着再恶劣不过的话。 宋初笑出声,捂住自己的脸颊:“讨厌。叔叔你今晚可不能太折腾我,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谭九州墨眸灼灼看着她:“在哪里上班?明天送你过去。” 他知道代驾应该不是她的本职。 宋初眨着风情的眼瞳:“三清酒吧,认识里面的老板,在里面唱唱歌,帮客人发发牌。还有时间,晚上出去跑一跑代驾。” “这么努力工作,怎么,家里有人生病?”明知她没有家人,他还是故意这样问,目光逼视着她。 宋初气笑,小脸愠红,怜人可爱:“你真的很不会聊天哎,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家里只有一个姐姐吗?” “那你姐姐呢?” 宋初托着小脸,叹息一声:“死了啊。死在一艘船上,她好像被卷进什么事件里,被枪杀掉进海里,再也没找到了。” 她用平静地撕开自己的伤口,血淋淋给他看。 但心脏越是疼痛,她的表面就越隐忍。 因为那些疼痛在不断提醒着她,所有一切都拜眼前的男人所赐。 她只有扮演好这个角色,才对得起自己受的痛苦。 看着宋初这张美艳却表情寡淡的脸,和当初她得知姐姐死后悲愤哭泣的模样,截然不同。谭九州沉默着,想起尚勉对他汇报的话。 ——“据说,动了‘清缘’手术的人,不仅会丧失记忆,有一部分副作用会致使她性情与以前大变,包括性格、口味和爱好,就像重生后完全变了个人。” 谭九州缓缓往杯子里注酒:“你就不好奇是谁杀你姐姐的?” 宋初双手一摊:“好奇有什么用。我知道,她惹上不该惹的人,肯定不是我能对付的。我只有每年给姐姐烧烧香,聊表惋惜咯。” 说完这些,宋初悄悄打量谭九州,他依旧垂眸倒酒,似乎没在认真听她说话。 也不知道这一番试探,他信她真的失忆了没有。 此时,服务生敲开门,将大鱼大肉端上桌:“请慢用。” “哇,看起来好好吃。” 宋初夸张地叫一声,拿起筷子夹了块生鱼片,细嚼慢咽品尝,“嗯~真香,跟便宜地方的口感就是不一样,果然一分价格一分货哦。”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谭九州单手抵着下巴,食欲不高,他对面前的女人更有兴趣一些。 “嗯?”宋初大快朵颐,含糊不清地说,“问我为什么努力工作啊?挣钱呗,谁不喜欢钱呢。女孩子在大城市无依无靠的,只有人民币是最香的,不是吗?” 谭九州不说话,只微微一笑,继续凝视着她。 “嘻嘻,其实呢,是我最近看中了一套房子,在清雅苑,那条著名的枫林大街。我做代驾的时候,去过一次,一见钟情,就暗暗发誓一定要攒够钱买一套。” 宋初用叉子轻轻戳着鱼肉,顿了顿说,“和许择一起。” 谭九州轻轻眯起眼眸。 “我曾经规划好,我们在小花园里放上秋千和烧烤架,再建一个小游泳池架。等有孩子了,周末就可以在小花园里,他带孩子游泳,我在岸上烧烤。” 宋初说着,眼眶不禁红了起来。 她低头匆忙掩饰,哀伤地笑:“很傻吧,我在幻想着这些的时候,他已经盘算着怎么爬上我闺蜜的床。” “谁都有遇人不淑的时候。”谭九州用汤匙缓慢地搅着汤汁。 “哦?叔叔你也有过?”宋初眼神捎上一抹兴趣,“你们警查这个职业,应该很吃香吧。” “以前遇到过一个小女孩。表面看着乖巧,骨子里尽是倔强,小脑袋里永远有各种怪点子。” 谭九州低眉说着,眼神忽然挑起深意,看向宋初,“跟她疯狂过,床笫之欢,男女之事,经历了个遍。我这人向来不重欲不重情,但在她身上尝到食髓知味的滋味。七年夜不能寐,直至今日。” 宋初手中的勺子有点拿不住。 她后背已经是一片冷汗。 第244章 死也当风流诡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过往的事被他提起,那些她试图忘记,却没办法真正遗忘的感觉在脑海里经过,一针针扎在心上。 心里知晓他是故意提起,要观察她的反应,可宋初仍是有些难以控制表情。 谭九州单手托着下颌,姿态慵然随意,欣赏她坐立难安的神情:“怎么,宋小姐不舒服吗?” 宋初在心里将他咒骂了个遍:“对呀,看出叔叔你心里还有那女孩,不高兴罢了。” 谭九州问:“不是419么,你在乎我心里有谁?” “当然在乎,叔叔,你真当我是交际花,什么男人都约啊?” 宋初学着他的姿势,托着下巴,发丝一晃一晃的,勾人心痒,她说,“那女孩一定很漂亮吧,能让叔叔这么念念不忘。” 谭九州优雅擦拭着唇角,“没有你漂亮。” “嘻嘻,叔叔的嘴真甜。”明知那是甜言蜜语,她也露出欢喜的表情。 两人吃得差不多了,服务生开始上甜点。盛上来第一道就是榴莲酥,宋初面色不动地看着那金黄诱人的糕点,再看看谭九州:“叔叔爱吃榴莲,口味真重啊。” 宋初以前是从不吃榴莲的,连那味道都闻不得。谭九州点这道菜,只是想看看她是否真的动过手术,受到副作用的影响习性大变。 “尝尝吗?”谭九州切下一小块品尝,推到她面前,“味道很不错。” “哎呀,叔叔亲自给我的美意,当然要尝,不过——” 她从座位上起身,很自然地侧坐在他大腿上,柔软的身体撒娇在他怀里,两人的身体顿时亲密无间。 宋初俯身主动吻上那薄唇,小舌灵巧地探进去,浓郁的榴莲味道顿时充满鼻腔,她忍着,这点忍耐力对她来说已不算是什么。 男人呼吸一下沉重,起初只是静静观察她的反应。眼前,女人放大的杏眼含着笑容,半点没被榴莲影响。 宋初离开他的唇,顺势吻了下他的脸颊:“叔叔,真好吃。” 他不由分说搂起她的腰起身,放倒在餐桌上。 “啊——”她娇娇地轻叫一声,躺在餐桌上,盘碟都被他哗啦扫地。 动静很大,服务生在里面听着男女调笑的声音,哪里还敢进去。 宋初盈盈抱住男人的脑袋:“叔叔你这人啊,没半点耐性,我还没吃饱呢……” 谭九州轻轻吻她,低声说:“叔叔越吃越饿。” 她笑着,用腿勾住他的腰际:“坏叔叔。” 很快,红色裙子轻飘飘落地。谭九州拨开她的长发,低头便察觉她小腹上一条深红痕迹,那明显是生过孩子的迹象。 他抬头看着宋初,她仿佛并未察觉,微阖着迷离的眼睛享受。 忽然,又是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这一次是宋初的手机。 男人眸中闪过一丝不耐,伸手要夺了那手机,被宋初笑着拦住,她嗓音轻喘,“叔叔,你这样可不公平。” 谭九州似乎意识到自己有多沉沦,将手机交到她手里,“你接。” 宋初接通电话,搁在耳边:“喂?” “是我。”唐渊在她约定好的时间打了电话过来,宋初随手拿起男人放在餐桌上的外套,裹住自己,“嗯,什么事?” 宋初躺在餐桌上,双腿轻轻交叠在一起:“这样啊,晚上需要我去一趟?可我不行啊,现在忙着呢。” 她一边挑着细细的尾音,一边用脚尖踢着男人的小腹。 谭九州掌心炙热握住她的脚踝,直接将她单腿举上肩膀,惩罚性地扯着她躺下来。 “啊!”宋初笑着惊呼一声。 唐渊听着那头她渐重渐轻的喘息声,额头一根青筋绷得紧紧:“你跟谭九州在一起?” 昨天他快睡觉时,宋初打电话给他,说到这个点给她拨个号码,别问为什么,唐渊当时就有所预料。 宋初控制住谭九州乱动的手,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实在是缺人手?真是没办法呀,那我马上就过来,老板你这样可不厚道,加班费得让我满意哦。” 她挂了电话,谭九州的手已经抽离,黑眸幽幽地看着她。 “抱歉哦,叔叔,老板非得叫我过去,不然就要炒了我。”宋初可怜巴巴地吐舌,环着他的脖子撒娇。 “让他炒。” 谭九州撑在她身体两侧,并不准备放过她,长指淡淡插着她柔软的发,“我养你。” “噗。”宋初笑出声,捏住他的手,放在唇上吻了吻。眼里既有风情,也有一丝俏皮,“那不就成包养了?叔叔,我只是喜欢玩,钱还是要自己赚的。” 他眉头微拧,望着她狐狸般的眼睛,也没有强求,起身,把她从桌子上拉起。 “谢谢叔叔。” 宋初坐起来,捡起红裙子穿好,将头发拨弄到耳侧,背对着他,“帮我拉上拉链,嗯?” 谭九州身体贴近她的后背,一边替她拉拉链,一边说:“我送你过去。” “好呀。”宋初挑眉看向他,“叔叔不是警查吗?不忙吗?怎么天天陪着我鬼混。” “忙。但特地为了你飞回榕城,你就给我这个待遇。”男人那模样,从上到下有够狼狈。 宋初忍不住笑出来。 “好笑?”他惩罚性在她雪白的后颈上咬一口。 “我错了,叔叔,这次,就算我们两两抵消了,下次一定?” 谭九州沉默拿上包,拍拍她的后腰:“收拾一下,走了。” “谢谢叔叔!”她踮脚在他脸上轻轻亲了口。 十分钟后,两人手牵着手,在服务生暧昧的注视下走出房间。 服务生目送他们离开,再一看屋子里……场景有够混乱的。 盘碟被桌布包起来扔在地上,而那铺满红玫瑰瓣的水床却半点没动静。 啧啧,餐桌激情,有钱人真是爱玩啊…… 将宋初送到酒吧里,她倚着车门问:“要不要进去听我唱一曲,叔叔?” 谭九州握住她伸来的软腻手腕,解了安全带下车。 宋初盈盈地挽着男人进酒吧,掀开帘子走进去,谭九州高大不菲的外形顿时吸引不少女人的眼光,像贪婪虎豹搜寻到可口的猎物,但在看到谭九州揽着宋初时,又咬牙不甘地瞪着宋初。 “女人还真凶啊,还是叔叔温柔。” 宋初始终保持笑意,抬头看着谭九州,他的脚步却忽而顿住,视线静静落在不远处,墨眸光芒敛成一道寒意。 “怎么啦?” 宋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浑身的血液凝固了般—— 唐渊就坐在卡座里,正目光阴晦地朝他们两人看来。 谭九州捏捏她的手掌:“一直在看着这边呢,你认识?” 宋初内心突然紊乱,他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跑来? 暗暗咬牙,但表面依旧不动如山,她笑说:“有点眼熟呢,好像见过面。” 唐渊抿着沉气坐在那,他本是在这等宋初,好好质问她的。 却没料到她跟谭九州仅仅两面之缘,就带谭九州来她工作的地方,可见他们已经发展得如此亲密。 只怕,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吧。 唐渊掌心攥着酒杯,仿佛恨不得将其捏碎。 宋初故作疑惑地盯着唐渊半晌,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唐清林,我去世的那位朋友的哥哥,好像叫唐渊。” 谭九州静淡与唐渊对视,宋初心跳在加速。 七年的成长,可真正站在这个深沉睿智的男人身边,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然而,她还没担心完谭九州这边,唐渊已经站起来,朝这里笔直走来。 他要干什么? 宋初看着唐渊极其阴暗的脸庞,知道他状态不对,手掌不觉出了汗。 就因为不顺着他的意,跟谭九州牵扯上关系,他就要破罐破摔拆穿她? 此时要走已经来不及。 唐渊在两人面前定住,抬头时,清隽削瘦脸庞一丝笑意:“新男朋友?” 宋初抿了下唇,不待回答,谭九州已经揽住宋初的腰际,用行为说明了一切。 唐渊满眼嘲讽的赞赏,“你分明知道我弟弟当年他如何惨死,他心里又是怎样喜欢你。你倒好,在葬礼上一滴泪不掉;他尸骨未寒,你就连交了两个男朋友,上一个叫许择吧,看起来好像没这个有钱呢。” 宋初的心默默安定。 她闭了闭眼:“唐渊哥哥,我跟您不熟,我的事您也管不着。唐清林已经死了,人死不可复生,我也不可能把后半生的感情都陪葬给他,总要重新开始。” 唐渊笑问:“重新开始,你跟一个又一个男人滥交,就叫重新开始吗?” 越说越离谱,宋初胸脯剧烈起伏,她松开谭九州的手,“我有我的方式,这是我的喜好,你管不着。抱歉,我要去演出了。” 转身就走,气得高跟鞋砸地,沉重的一声又一声。 唐渊目送她离去,暗暗攥着的拳头松开。他看向旁边的谭九州,他墨色视线落在宋初背影上,似笑非笑。 谭九州衣衫领口还有宋初口红的痕迹,两人方才做了什么,再明显不过。 加上他那满眼挑衅的表情,唐渊一肚子怒火,致使他抬手一拳就砸在男人脸上。 结结实实的一拳。 打架在酒吧里并不算罕事,仅有几个服务生前来查看情况,其他客人如看戏般原封不动。 谭九州往后退了几步,唇侧一小片血渍。 唐渊呼吸骤起骤降,双眼猩红如火:“谭九州,你当真是禽兽变的吗?七年前你亲口说过会放了她,会还给她自由,我好不容易把她摁在手术台上,删掉关于你的记忆,你放她安稳度过后半生不好么?” 谭九州低眸看着指尖上的血迹,很平静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纸巾,擦干净:“我真不想她好过,这七年,你以为你们能过几天太平日子?” “是,她去做代驾都能遇到你,是她倒霉。但你既然认出是她,就该离她远远的。” 谭九州听到他的话,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事,薄唇不免弯了起来,“真有心不让她遇见我,就该把她藏得好好的,遇见了,也该好好警告她,谭九州不是好人,而不是让她主动送上门到我嘴边。” 他缓缓转动着戒指:“榕城有一家土菜馆我很喜欢,一天不尝,就想得不行。” 说着,眼中深意愈深,“更何况是七年。你不能要求一个禁欲七年的男人,对她无动于衷。” “你……”唐渊最恨他那副以践踏别人灵魂为乐的表情,七年以来,从未变过。 他死死抓住谭九州的衣领,几乎要把他拎起来:“我只要动一动手指,当年的黑幕,包括你如何取代唐清林身份,如何杀死王志文,还有你做的所有龌龊事都会公之于众。我警告你,别拿你的脏手碰她。” “随唐先生的意,如今与以前的唐清林有关的人已经废的废,流放的流放,Z城大半都是我的势力。揭发我这事,我只当你一场笑话听听。” 唐渊的嘴角都在抽搐,胸腔震鸣,恨不得将他的胸膛狠狠剜开,看看里面究竟有没有心。 他手摸到裤袋里的枪,有一枪毙了谭九州的冲动。 谭九州早从他走路时裤子的声音觉察到那里有枪,笑说:“想杀我啊,无妨啊,我这种为非作歹之徒也从没想过善终,但你以为我毫无防备来到这里?你现在脑袋正被我的狙击手瞄准,你想弄死我,我必拉你同归于尽。” “知道我与你死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我到死也是只风流鬼,你呢,巴巴守在她身边七年,碰到她一根手指没?” 他那些话,这无疑是对男人最大的侮辱。 他的恶劣张狂,与那张清俊雅致的外表截然不同。 唐渊的表情从愤怒震愕,再到逐渐的麻木平庸。 仅仅几句话,他的气被泄破,往后退几步:“这世界上没人能永远只手遮天,胡作非为。你也是人,你有弱点,总有一天你将被你这个弱点灭成灰。” 谭九州笑说:“我等着。” 宋初迫不及待进了后台,给在化妆的舞女几张钞票,微笑:“姐姐,今晚你休息,工资照拿,唱歌的位置能不能让给我?” 舞女瞧她一眼,接了钞票,放入自己的钱夹:“我有时候真不懂你耶,明明挺有钱的,怎么还出来揽唱歌这活。” 宋初对镜子整理好头发,没正形地说:“唱歌是我的梦想嘛。” 舞女不理她的嬉笑谎言,她不乐意说,她也不多追问:“你挽着的那个帅大叔是谁啊,你男朋友?” 宋初用八个字总结:“认识两天,玩玩而已。” “哎,果然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只有漂亮女人才配拥有穿阿玛尼的玩伴。”舞女难掩艳羡眼神,摇曳地走出化妆间。 漂亮?宋初对镜子看着自己,兀自一笑。 七年时间,她确实有所蜕变了。 为了改掉以前的风格,她每天都在家研究时尚搭配,反复看那些名模名媛的视频,学她们的神韵与姿态。为了保持身材,每天只进食五百大卡无油盐食物,运动到晕厥几次,被唐渊警告。 做这些不为别的,只为七年后有朝一日能够格重新站回谭九州身边,夺走他的心,再狠狠碾碎踩在脚下,亲手将他交给警方,让他好好尝尝当年自己和姐姐尝过的滋味。 她往耳边拢了拢头发,踩着优雅的步伐走上舞台。 抬头一眼,就找到人群中极为耀眼的谭九州。 她对他露出甜美的笑,身上红裙随着音乐左右摆动,多了几分柔美的味道。 宋初手持话筒,缓缓开嗓歌唱—— “鸳鸯双栖蝶双飞 满园春色惹人醉 悄悄问圣僧 女儿美不美 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爱恋伊爱恋伊 愿今生常相随……” 宋初唱了一首怀旧老歌,唱到最后,聚光灯笼罩着她哀伤孤独的身影,整个酒吧大厅都陷入安静。 无数眼睛落在她身上,但宋初只寻一人。 只是,方才还含笑看着她的谭九州,此刻已经消失在人海,无影无踪。 …… 宋初低头一笑,对身后乐队表示感谢后,退下舞台。 到化妆后台卸妆,闭眼再睁眼,镜子里多了张唐渊的脸。 宋初看到他,一记淡漠的视线,继续把耳环摘下来,放在首饰盒里。 “你这是玩火自焚。”唐渊沉步走到她面前,“在他面前演戏就算了,还骗我,说你会通过自己的手段骗得他的信任,我信了你,才让你接近他。” 宋初把台子上的东西收拾好,缓缓站起身,微笑看着唐渊,默不作声。 然后忽然抬手,一巴掌毫无预兆地甩在他脸上。 再怎么用力,宋初只是女人,唐渊脸整个侧过去,身体没动。 宋初深深看着他,“唐渊,我这七年吃多少苦,流过多少血,为的什么,你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怕,就怕这七年的努力付之东流。而你,差点就让我最害怕的事发生了,现在还反倒来质问我,你哪来的资格?” 唐渊狠狠隐忍着,在谭九州那受的一肚子气,在宋初面前,他也发不出来。 宋初转过身擦眉毛,唇角冷笑:“你知道这个酒吧里有多少谭九州的人么?少则七八个,多则……” 她语气使人后背发凉,顿了顿说,“如果你刚才当他的面揭发我,已经不是我死的事了,所有帮助过我们的人,反9组织的大家,唐婆婆,小白,许择……都会死,谭九州不会给他们一个全尸。” 第245章 小红颜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她声音冷得没有情绪,足以震慑人心。 唐渊微不可察地颤了下,闭着眼睛:“我从没想过揭发你。” 宋初冷眸侧过去:“你已经让他对我有所怀疑,甚至,让他确信我在演戏。” 唐渊这下不说话,只眼睛深深看着她。 一时间,化妆间只剩宋初在卸妆的声音,可她越卸越是窝火。 瓶瓶罐罐甩进包里,碰撞出叮叮当当声。 收拾好东西,宋初直接推门出去,一句话没再留给唐渊。 她坐在回家的车上,手背撑着太阳穴,皱眉闭目。 回到家时,唐渊发来长长的短信,卑微歉意: “宋初,我只是想保护你,我不想看你再踏进那片深渊。清林死前我见过他最后一面,他留的唯一一句话,就是让我保护好你。你要复仇的心思我明白,但以你自己的安危作为代价,我想不管是我、清林还是你姐姐,都不会同意。不管如何,请原谅我今天的冒昧,早点休息,记得晚上关窗关门,有暴雨。” 宋初把手机关掉扔在旁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的灯。 她拎得清唐渊是对她真心的好,可她复仇心切,无法容忍一丝一毫的失误发生。 其实,自己也有不忍,她骨子里还是个柔软的女孩。 宋初放了一缸冷水,剥光了自己泡进去,意识逐渐被寒冷侵蚀,她的情绪才慢慢陷入理性。 她闭上眼,开始想接下来要做什么。每一步、仔仔细细。 20分钟后,她从水里爬了出来。 尽管唐渊提醒过,宋初还是忘记关窗了。一夜风雨交加,吹得她第二天早晨直接烧成糊里糊涂。 大脑昏沉像泡在一片岩浆里,宋初满头是汗,难受哼哼着躺在床上,枕头都被浸湿。 …… 16岁的小宋初还是细细条条小身板,瘦胳膊瘦腿像豆芽菜一样,她自己不记得了,只听姐姐说过,说小时候抵抗力差得很,经常生病发烧。 跟学校请假后,小宋初昏昏沉沉躺床上。 听到房门打开,有人在她床边坐下,一只馨香气息的手覆上额头。 “姐姐。”宋初声音沙哑得可怕。 “乖,我已经给老师请过假了,你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 依旧是令人安心的声音,宋初努力露出笑容,不让她担心,“我没事的,姐姐你去上班吧。” 宋霏眼神担忧地看着她:“下午的作业,我叫你谭叔叔帮你去学校取了。我出警回不来的话,晚饭就要拜托他了。” “啊?” 宋初一下不乐意了,细瘦的手指抓住宋霏,“姐姐,你放心我跟陌生男人单独待在一起吗。” 宋霏忍不住笑了,抬手在她脑袋上一敲:“想什么呢。放心,你谭叔叔不是这样的人,正好趁这个机会,你多跟他相处,免得你总不乐意我跟他在一起。” 宋初撅着嘴:“姐姐,我觉得你对他太好了。我们班的张明明也很漂亮,对男生有求必应,下课送喝的送吃的,被老师骂也要借作业给他抄。可下场就是被甩,好可怜的,咳咳咳……” 宋霏捏捏她的脸蛋:“你们这些早熟丫头,姐姐已经23了,谈的是成年人的恋爱,不是小朋友过家家,我明白分寸。” “可是……” 宋霏给她理好被子,“你要实在不放心,就把门锁上,他到点敲门喊你吃药吃饭就行。” 宋初看着姐姐离开,有点不高兴地闷进被子里。 微敞的房门外,宋霏在跟谭九州叮嘱着什么。 她心里说不上来的郁闷。 闭上眼,都是昨晚与谭九州视线对上时的画面。 她不喜欢他的眼睛,那么幽暗、冰冷,一丝感情也没,仿佛怀里的姐姐只是他无足轻重的奴隶。 听见姐姐离开,宋初撑着身子起来,头重脚轻,浑身难受得厉害。 她走过去打算把门关上时,忽然,一只大手挡住了房门。 宋初心里一惊,两手抓着门把使劲关门。 可男人白皙的大手就静静抵着门,没用几分力,让门板关不上。 “谭叔叔,我要睡觉了。”宋初不高兴地说。 男人这才从门后走出来。 冷调的皮肤,削瘦却精致的面庞,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尽是完美的线条。 他穿着件再普通不过的白衬衣,领口微敞露出,上面还有点红红的痕迹。 宋初小眼神警惕瞪着他,直接连称呼也不带了:“你要干什么?” “药泡好了。”开口是醇沉的嗓音,目光深深,“喝了再睡。” 说话间,宋初闻到外面苦涩的味道,紧皱的眉才散开。 男人手还举在那,她低头从他手臂下方钻过去,不经意的身体与他擦碰了下。 谭九州微抬眉眼,她已经像受惊的兔子逃到厨房去。 扫一眼女孩的小卧室,淡粉色的床单被子,枕头边两只棕色小熊一左一右,床下还有三只颜色不一样的小兔子。 他浓眉轻扬。 多大年龄,这么喜欢玩偶? 十六啊,他认识的这个年龄女孩,早就出来混,床上只有男人,哪会买这些可爱玩意。 她床边随意搭几件嫩嫩的衣服,那么小,该是孩童款吧,她怎么穿得进去? 谭九州眼中充斥新奇。 这方小小世界,可爱柔软,纯净得让人不忍玷污。 身后,响起娇娇愤怒声:“喂,你在看什么呢!” 嗓门那么细,发脾气也像在调情。 他悠然转身,人已经蹿进房间门口,毫不留情把他推出去。 宋初将门合成缝,只露一只幽怨的眼:“你家里人没教过你,偷看女生房间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不知道房间多少被他看了去,她的小bra还挂在窗边…… 谭九州微微凝笑,递上一根玻璃管,“测下体温,我看看温度。” “……” 宋初咬咬唇,接过那体温计。 翻来覆去地看,她……不会用。 姐姐以前给她用的都是电子的,这种玻璃管的该怎么测? “不会?”谭九州一眼参透她的心思,“衣服脱掉,夹到胳膊下面,等五分钟拿出来。” “谁说我不会。”宋初倔强关门:“我马上测,谭叔叔你在外面等我。” 他静静颔首,就抄兜在门口等着。 等啊等,五分钟过去,十五分钟过去,里面半分动静也无。 谭九州沉下眼眸,再推门进去,没心没肺的小东西,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他推了下小女孩的身体。她微张着小嘴,像溺在浅滩的鱼,呼吸还有点困难的样子,扯住谭九州的衣衫,喘息急促。 谭九州手探上她的额头,很烫,很多汗,理智告诉他这不是一般的发烧。 他冷静异常,立刻拿手机联系人:“在诊所?” “在啊。”谭百州在办公桌前转着笔杆。 谭百州是二姨太独子,有点脑子,但没用在谭家所希望的正道上。 小时候抓阄抓了把手术刀后,从此就再没放下来过。 谭家祖辈一代的老观念,男人就是要舔刀血,淋子弹,练就一身本事地活,才叫真正的男子汉。 但谭百州这人心态健康,不管挨多少打骂,毁了多少座诊所,他还是把梦想坚持了下来。 二姨太就不一样了,她是最不得宠的那个,儿子又死不成器,她每天都郁郁寡欢,一张蜡黄脸比大姨太看着还长几岁。 谭九州单臂把女孩捞起来,她汗津津的身体像刚浸了水,无骨地软在他怀里。 他往门外走,顺势勾了车钥匙:“马上带人过来,你备好一张病床。” 谭百州笔杆敲着纸张,唇角流露笑意:“昨晚你不是在宋霏家过夜的吗?别告诉我你太激猛把人弄伤了啊,我这可不受理妇科。” 谭九州现在没心思跟他调侃,把小女孩轻手轻脚地放上车。 向来不懂怜香惜玉的他,动作竟不由自主地放轻,像在对待一朵娇怜欲碎的花。 宋初混沌迷糊地躺在那,小手扯着奶黄色的小衫,细细的脖颈青筋突显,张着唇儿难受地喘息:“姐姐、姐姐……” 这边,女孩娇吟的声音被谭百州听了去,他忍不住喉结轻动,草,这嫩嫩的一把嗓音,也太纯了。 “卧槽,禽兽,宋霏的妹妹你也碰,才多大啊。” 谭九州不耐烦皱眉,也懒得跟他解释:“十分钟后到。” 他开车抵达诊所,谭百州领着一帮甜美的小护士在门口迎接,万花丛中一只狼既视感。 “这么小一姑娘啊。” 把宋初抱上担架,谭百州稀奇地要捏她的脸,“小脸蛋没抹粉还这么嫩,跟鸡蛋似的。” 谭九州一巴掌拍开他的手:“那么多护士豆腐不够你吃的?” “呸呸呸,我这是正经医院,说得像我天天寻欢作乐似的。”谭百州瞪他一眼,指挥几个护士妹妹把小姑娘送进病房。 他双手抄兜,抬头便见谭九州正紧紧盯着担架离去。 谭百州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不至于吧,那么小一丫头,你太罪恶了。” “她是宋霏妹妹。”谭九州掸掉他苍蝇一样烦人的手。 “哦……” 谭百州想了想,猛一拍大腿,“那就更他妈罪恶了!” 谭九州懒得跟他说话,往诊所等候区坐下,大爷似的喝茶看电视。 没几分钟,护士拿着诊断报告出来,谭九州第一时间抬头看去。 谭百州翻着报告,又走进病室查看了会,回来告诉等待的男人:“小朋友应该是吃坏肚子肠胃感染了。” 他抬起的眼神有所松动,合上手里的杂志,“严重?” “没什么严重,换做你我拉两天肚子就好。她么,抵抗力太差,要挂一天水。” 谭百州在抽屉里找药,又补充道,“得四五小时呢,有护士守着换药,你可以回家歇歇再来。” 谭百州说完就离开房间,去忙他的其他病人。 宋初被放在床上,她不知道世界发生什么,只做了个遥远的梦。 梦里,她有妈妈和爸爸了。 她跟妈妈蹲在家里的菜园里摘草莓,宋初穿着白色的小围裙,一下就被红色汁液弄脏了,妈妈笑着掸她的脑袋瓜儿,嗔她调皮。 厨房里,爸爸和姐姐在做饭,那香味飘得到处都是,烟囱浓浓从房顶冒出。 邻居王奶奶从门口路过,说集市上米卖光了,用一篮新鲜的黄瓜换了一把米,还给了她跟姐姐一人一颗糖。 剥了糖纸,塞进小嘴里,甜到心里去呀…… 她做着这梦,手指细细掐着床单,眼泪不由自主流了出来,嘴里还砸吧砸吧着。 谭九州收了笔记本,倾身往前看。 这是怎么了? 梦到好吃的,好吃哭了? 他眼神柔软,拇指轻轻揩去眼泪,宋初一下感知到,抓住了他的大手。 男人呼吸沉沉,被那柔软握住,那样没力气啊,他却舍不得挣脱。 宋初呜咽着,捧着他的手放在脸颊上,哭得无助:“不要爸爸妈妈走,妈妈……” 谭九州顿了下,眼底不知淌过怎样的情绪。 静静凝视着她伤心的面容,空出的一只手帮她擦眼泪。 宋初睡了很久醒来,才发现那一切是梦,她眼神空洞着懵了会。 “睡醒了?” “嗯。”宋初嗓子沙哑烧热,左右找着梦里见到的爸爸妈妈,可什么也没有。 弯起身子,又咳嗽起来。这才发现手里攥着一只大手,还不知羞地贴在自己脸颊上。 宋初吓得一抖,把男人手松开,像做错事的孩子缩进被子里:“我刚刚……一直抓着你的手?” 见男人面无表情点头,宋初满脸嫣然,心里把自己狠狠骂一通。 她怎么这么不知羞耻,抱着陌生男人的手睡得那么香! “对不起,谭叔叔。”是非拎得清,虽然不喜欢谭叔叔,但她做错事就是做错。 谭九州笑了笑,不甚挂心:“喜欢甜粥咸粥?晚上去买。” “甜的。”她声音闷在被子里。依旧没什么力气,但头不晕了。 十几分钟,一碗红豆薏米粥在眼前,男人坐在床头喂,一勺勺到她殷红的小嘴里。 果冻似的两片樱唇,被烫得红红,吃多了会撅着嘴喘息,皱眉示意他慢一点喂。 吃过饭,宋初又睡了过去。 输过液,谭百州这边才忙完一台手术,懒洋洋推门进来,被男人吓一跳:“你没走啊,一直等在这?” 谭九州合上书,起身:“我带她回去了。” 他抱起女孩的身体,外套盖在她身上,动作每一分都是细致,眼里也藏不住的柔。 谭百州看在眼里,兴致地双手抄兜,跟自家弟弟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那点心思他一眼就明白。 清汤小白菜,确实干净又美味。只是,这一迷上太坏事,这朵小红颜只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成了祸水。 夜深,宋霏在家门口焦急等着。 打了第六个电话无人接通后,远远的,宋霏终于瞧见那高阔身形出现在薄雾里。 男人怀里抱着宋初,不急不缓地走来。 他深邃脸庞不似从前冰冷,宋霏确定他的眼神变了,尤其,在将宋初交到他手里时,叮嘱的语气。 他递给她药,叮嘱用量、每天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 宋霏一时有点呆滞,愣愣把宋初接到怀里:“哦……” “晚上有应酬得走,过两天再来。”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与宋初无关的话,然后,转身重新走进雾霭里,消失不见。 宋初半夜醒来,睁眼是熟悉的小卧室,粉红墙纸,星星灯光。 她偏过头,姐姐坐在床头,眼眶红红地发呆。 “姐姐。”宋初软软叫她,一把握住了宋霏的手。 宋霏这才回神,往前坐了坐:“还难受吗?” 宋初摇摇头,“姐姐怎么哭了?” “担心你啊。”宋霏笑着。 可宋初自幼就情绪敏感,她一眼就察觉姐姐有心事。 即便如此,她没拆穿,只乖巧说:“我已经没事了哦,姐姐,谭叔叔带我去他们家的诊所,输了很久的液,感觉好多了。” 宋霏的笑容像在努力维持着,她抓着妹妹的手说:“好多了就好……” 宋霏回忆起上周自己生病,瞒着没告诉宋初,只跟谭九州说了。 可得知她感冒病重,男人淡淡在电话里说了句:“多喝水,盖好被子。” 仅此,而已。 若不是刚才宋初说,她还不知道谭家还有一个诊所。 虽然宋霏很不愿这样想,但从小独立、见惯人间冷暖的她,无法不怀疑。 晚上,宋初起来写了会晚上的作业,高中的每一天连呼吸都是紧张的,她没有时间生病。 没写多久就出了一身的汗,宋初打算拿浴巾去洗个热水澡时。 宋霏不知何时出现在浴室门口:“你才输过液,头还晕着吧,姐姐帮你洗。” “啊?”宋初呆愣着,从成年之后,姐姐就没帮她洗过澡。 宋霏人已经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开始剥宋初的衣服。 从上到下剥光,看着她白萝卜一样漂亮的小身子,干净雪白,没有一丝污点。 宋初从姐姐眼睛里看到一丝放心的微笑。 …… 唔,好热…… 宋初撑着从床上爬起来,揉着太阳穴拿起手机,怎么又想起小时候那次生病经历了。 她微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生过很多次病,印象最深刻便是那次。 当时,小小的她还不明白,姐姐从那时就开始怀疑她跟谭九州的关系了。 手臂落在额头上,宋初不觉笑出声。 躺了一上午,中午饭也没胃口吃,宋初想着下午去看看姐姐的坟墓,已经快一个月没去了。 拖着病躯开车到墓园,今天扫墓的人特别多,但宋初还是一眼看到姐姐坟前站着一个人。 第246章 不再打扰你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那人装束很奇怪,一身全黑的斗篷,将脸庞全部遮挡住,甚至连男女都无法分辨。 在姐姐的坟前站了许久,宋初趁着人多慢慢走近,忽而后背渗上一股凉意—— 那人手里拿着把刀,而坟墓上,姐姐照片的脸被刀刮得几乎辨不出人形! “你在干什么?”宋初厉声开口,那人的背影凝固了下,拢起披风转身就跑。 “站住!” 宋初冲着追过去,可她毕竟生着病,那人奔跑起来健步如飞,一下就蹿进山林中不见。 宋初扶着树喘息,双腿发软,抹去额角的汗。 但至少,她不是毫无收获。 刚才那人跑起来时,披风飞起一角,她看见那人的腿是假肢。 她走回姐姐的坟墓前,沉眸给唐渊打了个电话,讲述刚刚发现的事。 唐渊却问:“你嗓子怎么那么哑?生病了?” “有点低烧,没事,吃了药。”宋初揉着晕乎乎的额头,“你怎么想?会是谭九州那边的人吗?” “你把你姐姐被划的照片给我瞧瞧。” 宋初发出照片的同时,忽然发现什么,顺着刀口的痕迹歪着头。 随即,唐渊跟她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来:“左撇子。” “一个戴假肢的左撇子。” 唐渊低声说:“我不记得你姐姐以前有跟谁交恶,谈过的唯一男朋友也只有谭九州。” 闻言,宋初冷笑:“多半是谭九州的风流债。” 唐渊对她不咸不淡的态度表示担心:“挺危险的,那人记恨你姐,也可能对你下手。你在那等我,我来接你。” “不用了。”宋初说,“我睡一觉就好。” 她挂掉电话,又撑着昏沉的脑袋开车回家,找到一包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药,喝过后躺在床上。 刚要闭眼睡觉,鲁福的一通电话打来:“晚上Z城的码头有动静。跟G国的人交易,据说这笔谭家谈了很久才谈下来,今晚交货。” 宋初眼睛一下睁开,从床上坐起来。 鲁福又接着说:“别急,这事我跟唐渊说了。你生病了就别去,跟谭九州又刚刚见面,他对你没完全下警惕。” 宋初咬着唇,她感到体内的血在沸腾。 七年了,每一次这样大好的机会在眼前,她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流逝。 他们的团体还是太弱小,太稚嫩,想跟谭九州抗衡是痴人说梦。 如今,她是拿住谭九州的主,其他刺探交易内情的人是辅。 宋初问:“鲁叔叔,这消息你们从哪听到?” 鲁福语气颇为得意地说:“谭九州儿子的家庭老师是我们的人,拿到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了。” 宋初心脏某根神经抽了下,最深处,也最难堪的地方。 她咬唇,压抑发痒想咳嗽的喉咙:“鲁警官,你们这样贸然行动太冒险。首先你不确定你收到的情报真的来自于那位老师;其次,有可能他故意放消息给那老师,引你上钩。” 鲁福是个资历很深的老警官,心性高,一小女孩对她指指点点,他当然听不进。 鲁福语气沉沉:“宋小姐,在一开始谈合作时我就说过,我们的人都是经过严密规范和训练后行事的,和你们这些外行人不同。” 宋初意识到自己语气过激,稍稍放缓了态度,“鲁警官,我无意冒犯。但你事前没有接触过谭九州,也是最近才开始调查。他能亲手杀死深爱他的我姐姐,还能枪毙王志文警官不留半点线索,你别被他的外表欺骗,他内心比正常人要残忍暴戾得多。” “相信我,今晚你们去必是跳进陷阱。”宋初听着自己胸膛微弱的心跳,咬牙切齿,“算我求求你,别去。” 谭九州警惕心如此重的一人,从不会放外人进家门。 这次如此反常,只怕是他早就查清楚了那个家庭教师的身份。 鲁福所得到的消息,多半是谭九州放出的陷阱。 鲁福沉着气息,“宋小姐,我跟你认识也有两个月了吧。如果像这样一直毫无进展,我们警方的颜面往哪里搁?我们见面时达成的第一个共识就是,信任,你没忘记吧。” “我当然是信你,但听我说,现在一切都没准备完善情况下,太轻易露头是冒险的行为,你懂吗。” 鲁福一下笑出来,已经没耐性再跟她说下去:“我只是跟一批队伍去看看情况,又不是要动枪真干。再说,就算真干起来,想当年我缉毒也是能一打五的,不担心。” 宋初:“……” 她揉着眉头实在劝不动,又给唐渊打了电话。 唐渊道:“一开始找到鲁福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这人不好相处。他是当领导惯了的人,特立独行,不会真正听从我们。” 宋初低下头,思考时她习惯性咬着唇瓣:“既然鲁福阻止不了,我只能阻止谭九州。” “那样更危险。谭九州这是故意设陷阱要弄鲁福,你再阻止谭九州,不就等于是在保护鲁福,暴露了你自己。” 唐渊在她挂电话前冷声制止,“别为了一个人,搅和我们所有人。” 宋初笑笑:“当初我们两方会谈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们不能放弃任何一个人。我有分寸该怎么做,你放心。” 她挂断电话,留唐渊一人坐在诊室里出神,他眼神涣散看着手术室发呆。 是他的错觉么? 为什么自从宋初与谭九州见面之后,他们之间的歧义越来越多了? “唐医生?”护士抱着病例在他眼前晃了晃,“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出诊吧,您在发什么呆呢?” “没事,走吧。”唐渊淡淡一叹,起身随护士离开。 …… 宋初打了第三个电话给谭九州,终于是接通了。 他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正在参加一场晚宴,身侧都是悠扬的舞曲声,人们交谈的声音稍显嘈杂。 “有急事?” 宋初闷着嗓子说:“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谭九州果然听出她声音的不对,淡淡蹙眉:“你的嗓子怎么了?” “有点发烧,不过还好,在家睡了一下午,现在已经好多了。” 她的声音听上去疲惫又无力,手指在枕头上画圈圈,“晚上来找你玩?” 谭九州淡着眉目,“生病了还玩什么,好好睡觉。” “放心,不会传染给你的。”宋初软着声音,“我一个人在家里,冷冰冰的,又没人照顾我。” 谭九州在那头思忖了下道:“晚上我安排人过去照顾你。” 她那头呼吸沉默凝重,时不时轻轻咳嗽几声。 宋初沉默几秒后,耷拉着沙哑的声音说:“算了,你忙吧,拜拜。” 简单七个字饱含失落、无奈和伤心。 谭九州看一眼时钟,摸了摸鼻梁,嗓音喑哑:“我人在Z城,晚上有应酬赶不过来,你自己好好休息,有事给我发信息。” 宋初扯了下唇角,声音漠漠的:“待在家里能有什么事。放心,就算真的有事,也不会再打扰你了。” 说完这句,便直接挂了电话。 谭九州对着手机出了几秒神,表情淡漠,品不出心情。 “Mr.9?”今晚交易的乔纳森用酒杯碰了下他的杯子,面带笑意,“嘿,我的派对有多无聊才让你在这发了半分钟的呆?” 谭九州恢复平静脸色,淡淡仰首喝下香槟:“当然不,家里有点私事。” “私事啊。外界都传闻说,您有个六七岁的孩子,都漂洋过海传到我的耳朵里了,不知是真是假啊?”乔纳森笑容别有深意,一副要从他嘴里套出八卦的表情。 而对于他们这类人,流露的把柄越多越是危险。 谭九州微挽起袖口,接过侍者递来的烟斗轻轻抽一口,薄唇抿着那么点笑:“乔纳森不是第一天入行吧,好奇心太重,不怕有一天自己横死Z城街头连家乡都回不去?” 乔纳森滚了下喉结。 他捧着酒水笑笑,讨好地与他碰杯。 毕竟等下还有货物交易,再不满也不能表现在脸上:“说的是,确实我多问了。不过是看谭先生出价大方,想跟你交个朋友,长期建立关系,冒犯了。” 谭九州微微提唇,没有说话,转身消失在宴会人群里。 尚勉端了两盘缤纷的水果跟上去,皱眉说:“那个乔纳森心思不轨,人一来Z城就四处打听您的消息。他以为我们没察觉,但实际动向我都看得一清二楚。这桩生意……” 谭九州静静听着,长指挑了颗剥好的翠绿葡萄,放入口中,缓声说:“这笔就放给他,今晚过后从名单里拉黑。” “是。”尚勉点头,但不免隐隐担心,就怕谭总这一时心软会出事。 又和几个老板碰杯喝酒,谭九州微微侧身对尚勉轻声:“你去给谭百州打个电话,问问他人在哪。” 尚勉点头:“怎么了吗?” 便见他眸光晦深沉寂:“宋初发烧,叫谭百州发几个好点的医生去看看。” 尚勉不由睁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又慢条斯理说:“要女的。” …… 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雨,宋初睡了长长的一觉。 自那次发烧后,宋初很长时间都没再见过谭九州。 姐姐的工作也变得渐渐忙碌。 那时Z城只是一个小城市,姐姐跟每个街道的警署关系都很好,宋初也都认识。 走在回家路上,她偶尔会遇见认识的叔叔。站直了身子,两手贴着校裤,乖乖静静地鞠躬。 宋初最喜欢遇见唐国礼叔叔。 他是姐姐的老师,对姐姐非常器重,不仅写推荐信举荐姐姐进警署,知道她们家的情况,平时对宋初也特别好。 宋初喜欢遇见唐叔叔,不仅因为每次唐叔叔都给她带好吃的,比如马家烧鹅、宋姐家的牛肉饼,还因为她每次都能看到唐清林。 她跟唐清林小时候就认识,宋初贪玩掉进水坑里,唐清林救过她一次。 没有妈妈的宋初,把给了她二次生命的唐清林当妈妈一样,天天跟屁虫似的跟着。 逢人笑话,她也没脸没皮,说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嫁给唐清林。 一直跟到初中,某天放学,她被同校一高马尾漂亮女生拉到学校后面,恶劣地警告不许再接近唐清林。 宋初那时还是个小野猴,不依不饶地就跟那女生撕扯了起来。 宋初人小力气大,娇娇的姑娘哪里是宋初的对手,没两三下,精致的小白脸就有三道抓痕。 宋初那时还得意洋洋,直到唐清林闻讯赶来,把那姑娘牵在手里,满眼的心疼和温存。 宋初的手也被抓破了,但唐清林没有看她一眼,把哭哭啼啼的女孩背在肩上,只留下一句:“你以后别再跟着我了。” 没有过多严苛的责备,他向来家教良好,儒雅谦逊。 可当时唐清林的眼神,却像一巴掌打在宋初脸上,让她彻底醒了这个梦。 此后,宋初性情大变,离开唐清林的身边,心里像缺了一块,说不上疼痛,但偶尔听到他的名字时,会隐隐难受。 姐姐已经连续三天没回家了,就很奇怪,宋初周末打算去瞧瞧姐姐的情况。 按照惯例,她每周末会去警署送自制的曲奇给叔叔阿姨,这天去的时候,唐清林也在。 他伏在他爸爸的办公桌上写作业,青蓝色的短袖校服,白皙的手臂,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笔的模样很好看。 他侧脸鼻梁高挺,思考时,轻轻用笔点着鼻尖,专注认真。 宋初舔舔唇,鼓着勇气走过去,放一小袋饼干在他旁边。 透明的网纱袋,红色丝绒蝴蝶结,装饰得精致小巧。 唐清林侧头看一眼,修长睫毛抬起,看向她时,宋初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她既心动,又无比紧张,生怕再看到初中时他那记冰冷疏离的眉眼。 可出乎意料的,少年手捏着那袋子,笑着掂了掂:“原来是你做的。” 嗯? 宋初在脑子里想了很多可能,都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清澈的圆眼睛饱含一汪水雾,好奇地看着他。 唐清林嗓音温醇:“每周六,爸爸都拿一袋回来,妈妈以为是女同事送的,还吃过醋呢。” 宋初小脸霎然一热,楞楞地低头,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是的,是因为,唐叔叔很照顾我姐姐,我感谢……” 唐清林忽而对她扬起笑容:“我知道,谢谢你的饼干,味道很好。” 他……他对她笑了? 他还说,谢谢她! 宋初的世界好像一瞬间被点亮。 她内心的狂喜有些压抑不住,泄露一些在脸上:“真的吗?你喜欢的话,我每天都可以做。” “那很耗时吧,现在要高考了,还是要以学习为重啊。” 唐清林把侧边的椅子拉开,将上面的书整理好放在一边,示意她坐下,“你准备考什么学校?” “就……Z大,不想离家太远。” “真巧,我的理想第一志愿也是Z大。分数可不低,一起加油吧。” 宋初心脏一颤,她看着男孩的笑容映在窗外的阳光之中,周遭的喧嚣,热闹,忙碌都不复存在。 小小的心脏不多不少,装满了这张笑脸。 唐叔叔很快开完会回来,面容很疲倦,但看到宋初和儿子坐在一起,略略露笑:“小初来了啊。” “唐叔叔好。”宋初立刻站起来,小腰一弯,“我来看姐姐的,顺便给叔叔阿姨们送点饼干。” 她人甜,又懂事乖巧,警署的叔叔阿姨都喜欢她,夸她是贴心的小棉袄。 “哎呀,我要是二胎要了个这么贴心的小女儿,该多好。可惜啊,上天偏偏不依我,赐我两男儿。” “爸。”唐清林嗔一眼自己父亲,背上包,“妈还生着病呢,三胎就别想了,要想就想我未来生个女儿,可以借您抱抱。” 父子俩互相调侃着,惹得大家一阵阵笑。 宋初可喜欢这种氛围了,她拎着饼干小篮子在旁边笑,偷偷地想,唐清林以后的女儿一定很漂亮。 唐国礼乐呵呵地转头看向宋初:“对了,你姐姐最近在跟一个洗钱案,数目不小,犯罪方是个很成熟的团体,所以最近比较辛苦,你也见不到她。” “哦……”宋初木讷点头,她还挺想念姐姐的。 唐叔叔摸了下她的脑袋:“乖孩子,下午我送你回去。晚上睡觉把门窗都锁好了,有事就打叔叔电话。” 十分钟后,宋初和唐清林单独在楼下,等唐叔叔把车开出来。 两人不同校,但目标是相同的,又在同一个补习班老师那上课,共同话题很多,一聊起来滔滔不绝。 都是孩子,热火朝天地聊着,没察觉街对面树荫下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 男子长发留到耳下,用一根皮筋扎起,戴着金丝眼镜,模样斯文却雅痞。 他是尚勉的哥哥尚忍,在尚勉没任职时,一直是他在谭九州身边。 他这人向来话少,眼睛直视着街边那个小女孩。头发柔柔的黑,再普通不过的嫩绿小衫,在她身上穿得那样可爱,短裙下细白的腿很惹眼。 她手里拎着个小篮子,不知里面装着什么宝贝,微风吹起时,女孩微微眯着眼,低头揉着眼睛,而她身边那位很惹眼的高大少年,俯身为她擦眼角。 尚忍静静地看着,副驾驶上的手下叫豹子,他顺着尚忍的视线看过去,拍大腿:“那不是……九爷那女人的妹妹吗?” 第247章 奖赏就这个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九爷哪个女人?”尚忍淡声问。 豹子嫌弃横他一眼:“那个啊,那个那个……” 他拍着脑袋,死都没想起来:“我们现在盯的唐国礼的学生!” “宋霏啊。” “对,就那个宋霏,小宋警官。”豹子笑着的声音多了丝轻蔑, “挺有正义感一女的,一边拉扯妹妹长大,一边死读书,就为了上这个破警校。最后怎么的,还不是被九爷玩得团团转。爱惨咯,每分每秒都要缠着,连妹妹都不顾了。” 豹子说着,眼神不由落在微风吹起时,宋初微微飘起的裙角上。 她裙子直接飞到大腿根,雪白惹眼。她惊呼一声,红唇咬着,用篮子把裙子挡住。 豹子手指敲着方向盘,眼神里没好心思:“这种之前玩过几个,一塌糊涂,骗老子是处,一上床他妈的分分钟显形,当老子傻!” 他抽出根烟,往尚忍手里送,男人摆了摆手。 豹子就自己抽起来:“不过,宋霏这妹妹还挺带感的,嫩嫩的学生妹,一看就不经事的样子。” 尚忍没说话,清眉不自觉地蹙起。 豹子叼上烟,偷偷拿手机给拍了几张少男少女的照片。 “你干什么?”尚忍终是忍无可忍,冷眼扫过去。 豹子劣笑,敲敲手机屏幕:“拍几张啊。等解决了唐国礼,我找九爷要奖赏,就这个咯。” 尚忍神情冷漠,伸手夺了他手机,把照片删掉。 “干嘛啊,你那什么表情?”豹子满脸疑惑地看着他,凑近仔细打量,“尚忍,你这表情不对啊,黑着个脸什么意思啊?” “十六岁,你有良心没有?” 豹子像看怪物似的盯着他三秒,“哈哈哈哈——”爆发出笑声:“咩的良心啊,跟着九爷混你要什么良心,你他妈的脑子没烧坏吧,平时看你办事干活也没摸良心啊,笑死。” 豹子也只敢嘴上快活,尚忍是九爷身边的红人,话少办事利落,几乎拥有有绝对的权利。 “嘿嘿,你瞪我也没用,晚了,我刚刚已经存档照片了,等事成之后就发给九爷,你管不着。” 尚忍懒得理睬他,阴着脸把手机丢回他身上。 唐国礼开车送宋初回家。她拿好包下车,转身轻轻鞠躬:“谢谢唐叔叔。” “跟我客气什么,赶紧回家写作业吧,天色不早了。” “你们也是,路上小心。” 宋初挥挥手,转身要走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宋初”。 唐清林将车窗降下来,一颗糖丢出来,被宋初接住。 “还有一个月不到,加油啊。”唐清林笑容清俊而温暖,“我们在Z大见。” 那是宋初在几个月非人哉的备考日子里,听到最暖心的一句话。 也是因为一句“Z大见”,让她最后这一月里,铆足了劲地学习。 唐国礼把儿子送回家,路上与他聊了聊:“小初这孩子不错,人善良又自立,家世那么惨淡,从小被姐姐抚养还能这么听话,学习这么好,难得啊。” 唐清林只低头看书,笑着吃了口曲奇,含着那甜甜的味道,低头看掌心里可爱的兔子形状。 他记得宋初这个名字,小时候就一直屁颠颠跟着他,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再理睬他,他还不适应了一段时间,没想到还能遇上。 那么乖乖软软的女孩,还没完全长开,但精致温婉的模样足够吸引人眼球。他们不同校,但就隔着一条街,唐清林有听同年级的男同学议论过宋初,拿着她的照片偷看议论。 “怎么样,你对人家什么看法啊。”唐国礼拨开挡视线的穗子,把车子往后倒了倒。 唐清林把书收进书包,才不理睬老爸的八卦:“那您怎么看您连着一周没回家吃饭这件事啊。”看唐国礼这架势,今晚怕也是回不来吃饭咯。 “哎呀,你刚才也听见我跟小初说的,最近到处都不太平,我跟宋霏一起调查的那个案子呢……”唐国礼摸了摸鼻子,想说什么,却只化成四个字,“比较复杂。” 唐清林看向父亲。一整个周都没见到他了,衣服都是褶皱,眼睑下的乌青明显,眼眶内布着红血丝。 今年爸爸五十了,他这年龄应该慢慢准备享福了,可爸就是热爱这份职业,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不怕累自己,就怕工作做不好。 少年压下眼神里的心疼,低声说:“怎么听你说得那么吓人呢,Z城还有你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 唐国礼露出沧桑一笑,“那是,你爸爸是谁啊,这勋章可不是白戴,所以更得尽起责任。” 唐清林没急着下车,难得跟爸爸有单独时间待一待,“所以这个案子,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他问完就盯着唐国礼看。 镜子里,唐国礼犹豫地与儿子对视一眼,舔了舔干燥的唇,低头说:“说不准吧,毕竟我们连对方的来头还没查清楚。” “爸,太危险也不要逞强,不是献出生命的才叫英雄,知道吗?妈妈还生着病呢,还天天盼着你回家。” “行了,你这孩子真是。” 唐国礼瞪他一眼,半开玩笑,“说得我好像快死了一样。放心,你爸我当警查这么多年下来,经历的危险比这高得多,我有把握。” 唐清林忽然胸口没由来的堵闷,难受,他再怎么懂事也不过一刚满16岁的孩子,他也会害怕失去爸爸。 看儿子情绪低落,唐国礼自然无奈又心疼。他知道这孩子一个人分担了太多,妻子身体不好,学习和家里琐事都压在唐清林一人身上。 唐国礼转过身,认真看着儿子成熟的俊脸,笑了:“爸爸答应你,等这件案子结束,你结束中考,考上你一直想去的Z大之后。爸爸就再也不接案子,从此当个快活悠闲的队长,天天回家吃饭,陪你打球,好不好?” 唐清林这才抬头,怔怔看着他。 “你妈妈想去迪士尼很多年了,每年都缠着我去,跟个小女孩一样,自己又坐不了刺激项目,真是。”唐国礼笑道,“好不好?爸爸跟你和妈妈保证,今年暑假一定带你们去。” 见儿子一副不相信的眼神,唐国礼陪着笑脸,伸出苍老的手:“不信啊?爸爸跟你拉钩呗。” 唐清林终于是破功了,嫌弃地挥挥手:“行了,还当我小孩呢。你照顾好自己,走了。” “你也是,学习不要太拼命啊,你的成绩没问题的,爸爸相信你!”唐国礼攥着拳头对儿子加油鼓劲,眼神明亮,“爸爸等你的好消息!” …… 目送儿子离开,唐国礼心情沉重地开车回警署,一走进重案调查组,铺天盖地都是咖啡的味道,气氛阴沉沉的。 看到宋霏与法医头挨着头在看案子,唐国礼眉色又皱了起来:“又出什么事了?” 宋霏从卷宗里抬起头,二十多春光正好的女孩,此刻却是顶着一头油发,凌乱的马尾辫,满眼疲倦地看着他,像个被生活洗刷不成形的中年女人。 唐国礼挺不忍看她这样的,可这次的案子对她来说是一次晋升的大好机会。 外加这丫头一直有上进心,肯吃苦钻研,也喜欢为民造福,现在年轻人这样的不多了。 “怎么样?”唐国礼摘下外套随处一挂,走上前问。 宋霏揉着眉毛,满脸阴郁:“就是那个山仔,我们找到的唯一一条线索。人就漂尸在河道上,双脚全断,舌头也被割了。” 山仔在很多年前是他们调查那个团伙的一员,玩得也很开,逐渐上年纪后玩不动了,娶了个小他十五岁的太太回家养老,据说婚礼还是谭九州出钱操办的。 宋霏和唐国礼顺着消息查到这个山仔,膝下一儿一女,日子逍遥。 被警方询问了团伙的事,山仔一开始还死不供认。 但在宋霏反复提起山仔的儿子和女儿后,他终于是心软,吐出了一些事情。 他说那个团伙叫9,所涉及的业务很广,小到私人借贷,大到……任何可能,包括这次高达百亿的案子,数额这么高,必然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山仔是这样说的:“9的头目跟我关系好,这些年也偶尔有点来往。但具体他们的行踪我查不到,帮不到你们。” 宋霏十分严肃地问9的头目是谁时,山仔突然幽幽地看着她,笑出了声:“就怕站在你眼前你都抓不到。” 几天的盘问后,又从山仔嘴里套出一点消息,说他女儿要过十岁了,是个大生日,会请9的头目来,如果真想抓,不妨可以去一趟。 生日会就定在十天后,原本,宋霏和唐国礼都已经在召集人手做准备了,没想到人这么快就死了。 “现在怎么办?”宋霏无力地坐下,几天高强度工作,已经让她身心俱疲。 最可怕的并非对方有多强大,而是他们根本看不到希望。若说对方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海洋,他们连岸边都碰不到。 唐国礼用力闭了下酸胀的眼睛:“召开紧急会议。” …… 歌舞升平的销金库里,各色大佬栖居的灯红酒绿之处。 谭九州慵懒地倚在沙发上,手边一只酒杯,映着他清漠毫无表情的脸。 眼前站着一排女人,清纯年轻的,精致性感的。 台下老板已经选中自己心仪的,但一个个都不敢吭声。 主位那人绷着神经,吸食着烟的姿态迷人又性感,眯着眸像在挑选,可眼睛又没真的落在姑娘身上,兴致缺缺。 销金库老板颇为骄傲地露出笑意,搓搓手:“九爷……都不太满意吗?不然给您换一批?” 谭九州摘下唇侧的烟,懒懒地挥了下手:“乏得很,房间有没?” “哦哦,有的,有的。”老板愣了下,看着九爷身边的尚忍已经站起来,挽着他的外衣,扶男人起身。 他站起来,宽肩窄腰,长腿包在剪裁得体的裤子里一等一的完美,明明也是常组饭局的人,却不似其他肥肚大耳,上天不知偏爱他多少。 老板递给尚忍一把钥匙:“九爷,需要我叫姑娘进房间不?” 男人微阖着眼帘,眉头微不可寻动了下。 “九爷说累了,有眼力见没?”尚忍沉着声音。 老板面带歉意地低下头,“您慢慢休息。” 尚忍扶男人进房间,他没急着躺下休息,阖着眼帘坐在窗边,仿佛只是想远离那些乌烟瘴气。 “今天跟唐国礼那边,什么收获?”谭九州拢着眼皮,手搁在椅子把手上,指尖轻轻敲击。 “进展不大,他们已经找到山仔的尸体,现在应该在召集紧急会议。”尚忍如实回答。 他想起今天跟豹子一起看到的女孩,那角嫩绿的衣衫,和白皙的小脸颊,一时不觉有点走神。 谭九州微微抬眼,就察觉到他那出神的表情,笑问:“怎么,撞桃花树了一脸春样?” 换做他其他的手下,谭九州不会多问,但尚忍不同,跟着他那么多年,也见过各色的莺莺燕燕。但从花丛中走过,没沾一朵在身上过,始终是清清冷冷,踽踽独行。 甚至有传言尚忍是gay,下人们曾经议论过一段时间。但不管外面怎么传,他依旧我行我素。 尚忍表情懵了下,立刻低下头:“哪有。” 谭九州看那孩子一眼,他也不过二十出头,却总把自己绷得紧紧,不漏一点痕迹的。 他笑着往后轻轻靠:“真有喜欢就告诉我,帮你成。你这几年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不会亏待了你。” “谢谢九爷,但我现在……不想这些。” 谭九州睁眼,淡淡看窗外的星云天空,偶尔有几个刚放学的小女生从底下走过。 忽然就有点好奇,那个小丫头在做什么?很快,他又能想到答案。那小书呆子,笨笨纯纯的样子,肯定铆足了劲在读书。 一个人在家,没姐姐照顾着,小东西会不会怕? …… 这周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宋初每天都忙疯了,桌角的课本堆得比她站起来还高。回到家,也顾不上再担心姐姐在不在家,低下头写作业,再抬头就是十一二点。 去洗个澡,咬个面包,躺在床上继续背单词,直到1点睡觉。 这样的生活浑浑噩噩过得,宋初都不知道自己变了什么样。直到某天放学,远远就见一辆黑色流畅的车停在街边,三两男生经过会眼睛冒星星地看着,往里窥探是怎样的人。 宋初对这些不懂,也不感兴趣,挎着沉重的书包匆匆要走。 谭九州隔着车窗玻璃,一张张脸地看,那豆芽似的小身影从眼前掠过时,他差点还没认出来。 慢慢开着车跟在她后面,定睛细瞧,不由轻蹙眉头,也就两周没见,瘦成这样了?那双腿在宽大裤管里空荡荡的,好像随时要倒下了。 把车子往前开到人较少的街上,谭九州开门下车。 宋初正低头在背单词,粉嫩的唇里念念有词。 谭九州就跟在她后面,听她在轻轻说:“个人财产,p-o-s-s-e……” 背到一半,抓抓头发,满脸懊恼,后面是什么来着? “possession。”身后一道清沉的嗓音传来,男人发音很好。宋初忍不住抖了下耳朵,吓得往后一退。 但视线与谭九州对上,她颤颤的站直身子,睁大那兔子眼:“哎,谭叔叔好。” 已经熟悉了,会主动喊人了。 谭九州挺满意,看一眼她手里的单词卡,鹅黄的十几张纸,精致地被缝在一起。 男人清凌凌地点头,抬手拿走她手里的卡片,动作自然,宋初又无法违抗,任他拿了去:“谭叔叔,这是我背单词……” 他右手背在身后,一副教导主任的架势。 宋初以为他要抽背自己,挺了挺肩膀做好准备,男人却在头顶说:“走在路上少看书,想变四眼妹?” “……” 这蛮不讲理的谭叔叔,直接把小册子装进自己口袋:“送你回去。”说话间拎住她的胳膊,细细的,没几分肉。 宋初楞楞的,看着他的眼睛里有点高兴,却清清楚楚不是为他:“哦……谢谢谭叔叔,今天姐姐会回家吗?” 男人声音有点闷:“不回。托我回来看看你,给你买点吃的。” “哦……”宋初表情一下又垮了。 这脸变得未免太快?平时谁见他不是笑脸相陪,谁敢垮脸给他看? 谭九州抿着沉气,把女孩送上副驾驶,看她笨拙地系安全带:“不乐意见叔叔,送你回家我走便是。” 故意激将法,小女孩果然中招,她以为男人生气了,安全带还没系好,小手就焦急摆起来:“我没有那个意思,叔叔,真的。” 瞧那着急样,逗几下耳朵都红了,宋霏的家教是有多严,把妹妹教得这样顺又乖。 他点点下巴:“安全带系好。” “哦……” “晚上想吃点什么?”谭九州这几天难得休闲,谈下一个大单子,昨晚刚平安交过货。 今天那些鬼人们喊他打牌,开游艇,他都给推了。就不知道怎的,胸口那块一直痒的,治不好,哪里都去不了,不想去。 第248章 心冷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晚上……”宋初想了半天,她跟姐姐都节省,基本很少在外面吃,吃过的大餐,也就是肯德基和麦当劳。 谭九州看她一眼,换了个问法:“你晚上都吃什么?” 宋初“唔”了声,摸着下巴想:“面包,水果什么的……我不饿的,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 他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再瞧她嫩不丁丁的样子,难怪不长肉,一点油水都不沾。 见男人眉头皱得紧紧,宋初又小心翼翼道:“但是叔叔来的话,我可以下厨做饭的。” “你会做饭?” 小女孩有点骄傲地昂着下巴:“那当然,姐姐工作忙,我就一个人研究菜谱,有好多自制菜呢。” 谭九州静静听她说那些菜,其实就是不同的蔬菜混在一起炒,都没有荤。 他掌心淡淡摩挲着方向盘,语气那么低沉:“你不知道吗,叔叔是肉食主义者。” 宋初愣了愣,呆鹅一样看着他。 “每顿不吃到点肉,饿得慌。”谭九州唇角凝着那么点笑。 咦? 小朋友听不懂成年人话里的别有用意,傻愣愣地摸摸绒发:“好吧,可是家里没有肉,现在去买菜好像也迟了。” 谭九州转了个弯,“晚上想吃什么,叔叔带你去。” 宋初开始还有点犹豫,抿着下唇,眼睛亮晶晶看他:“真的吃什么都可以吗?” “都可以。” 她晃着两条小腿,满眼期待高兴:“那麻烦叔叔在前面左转就到啦,附近最近的一家,人也少,环境好呢。” 谭九州照她的话转弯,倒想看看这小丫头选的什么餐厅。 按照他以往经验,女人爱的要么是粤菜要么川菜,看她的模样不太能吃辣的样子。 要么就是西餐,牛排海鲜,反正挑来选去,价格都不会低。 “哪家?”他放缓了车速,看路边琳琅满目的一排排餐厅。 宋初兴奋指着最边上红白相间的牌子:“那个那个,肯德基!” 肯…… 谭九州眉头真实可见地抽了下,甚至有一踩油门绝尘而去的想法。 “……你确定吃这个?”他看一眼旁边像鸟儿一样兴奋的宋初,两手扒在车窗上,仿佛期待已久。 “嗯啊。”宋初眨巴眼睛,“肯德基太贵了,我每天就五块的生活费,要攒一个星期不吃不喝才能吃一顿呢。” 说着还满脸羡慕地看着谭九州:“像叔叔这样开豪车的人,一定想吃就能吃到吧,真羡慕。” 谭九州:…… 宋初小小年纪还是会察言观色的,见他脸色不大好,想着叔叔可能经常吃,所以吃腻了不乐意,弱弱地说:“那不然,我们去其他地方吃也行……” 男人眉眼柔了些,实在不忍折了小女孩的心愿。 不管好餐厅歹餐厅,让她高兴的就是好餐厅。 他解安全带,嗓音温淡地说:“就吃这家,叔叔请客。” 小女孩眼睛立即亮了起来,带了两三本作业抱在怀里,走起路都是飞起来的。 推门进去,一股油炸味扑面而来,谭九州稍稍拧了下眉,又很快舒开,抚着小女孩肩膀:“你去找位置,要吃哪个,叔叔帮你点。” 她乖乖扬脸看着他:“要那个老燕京鸡肉卷套餐,谢谢叔叔啦!” 谭九州站在人群后面排队,眯眼看着那菜单板。 五花八门的各种套餐图片,老燕京鸡肉卷套餐是最便宜的那个。 宋初伏在桌上乖乖写作业,到底还是静不下心,周围人都在大吃大喝,她难静下心来。 在她按捺不住馋虫偷瞄男人第四眼时,谭九州终于端着盘子回来。 只是,宋初瞳孔渐渐扩大,惊讶——他怎么点了那么多?! 谭九州将托盘放下,顺势拉开椅子入座,挺立的双腿勉强塞在桌下,坐着怎么都难受。 旁人都侧目看他们这桌“大户”,纷纷瞠目惊讶。宋初从盘子里挑出自己的鸡肉卷,小声问:“谭叔叔,您吃那么多啊?” 他把盘子往前推了推:“给你点的。” 宋初眼睛眨巴,剥着包装的手顿住,小声嘀咕:“我哪吃得下这么多呀。” 她小口咬着鸡肉卷,抬头看看谭九州,他也不吃,连饮料都不喝,单手托着下颌,露出那亮闪闪的腕表。 宋初这才发觉自己吃得太尽兴,都忘记他了,连忙放下鸡肉卷,抓一根油腻腻的薯条,到他面前:“你也吃呀。” 男人唇瓣微闭,蹙眉有些嫌弃看一眼伸来的油炸物。 他什么时候碰过这些垃圾食品,一点没碰过,嫌弃得很。 可抬头看到女孩明艳期待的眼睛,又不忍拒绝。 这油乎乎的东西有这么好吃?男人张嘴,用嘴唇抿了一口。 他这皇帝一样清淡金贵的胃口,勉强嚼了两口,能咽下去,淡淡不作评价:“嗯。” 餐厅门再被推开,两个身穿巡捕服的女人走进来,满脸疲倦的模样:“哎,今天人这么多啊。真是够衰的,猜拳输了下来帮买饭就算了,还得排队。” 另一个蘑菇头女警叫江珊,揉揉脖子说:“行了,有40分钟吃饭时间不错了,下回还要继续开会。我找找有没有位置——哎?” “怎么了?” 江珊把同事拉到身边,指着谭九州与宋初那桌:“那个,好像是宋霏的帅哥男朋友啊,对面坐的小女孩是谁?” 另一同事睁大眼睛:“你大惊小怪什么,那是宋霏的妹妹宋初。” 江珊半开玩笑地说:“我看两人怎么觉得关系怪亲密的?那小女孩刚才还喂他吃薯条。” “疯了吧你,用脚都知道肯定是宋霏让她男朋友帮忙照顾呀。” 同事说,“要叫宋霏知道你敢这么说,非灭了你不可。” “我开玩笑啦,你别告诉她哦——” 两人回到警署,饿极了的同事们蜂拥而至,把自己的餐食分走。 宋霏最后一个来领的,她显然被案件折磨得胃口全无,懒懒道声谢谢。 “瞧你累得,看来被唐国礼太重视也不是好事啊,都得不到休息。”江珊为她叹了口气。 宋霏悻悻然:“是啊,工作再忙都无所谓,没进展是最难过的。” “你要加油啊,早点办完案,回去陪妹妹和男朋友。” 江珊把可乐递给她,又说,“对了,刚才在肯德基看到你男朋友和你妹妹了。” 宋霏伸出去接可乐的手顿住,江珊又正好撒手,便听“啪——”一声,乌黑冒泡的液体混着冰块洒的满地都是。 空气寂静了几秒,宋霏那张尖瘦脸颊上的表情匪夷所思,“我妹妹和谁?” 江珊被她的反应吓到了:“你、你男朋友啊……好像在陪她吃肯德基,你没事吧?” 宋霏转身就飞奔下楼,差点与文案同事撞了个满怀。 她头脑很昏,脚步发软,大脑是片空白。 宋初和谭九州? 怎么会? 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会背着她见面? 背着她这样见面……多久了? 宋霏气喘吁吁地站在路边,视线里有一片星星在旋转。 她想起每晚都会打通电话给妹妹,嘘寒问暖,叮嘱她关门窗睡觉,可宋初都从没跟她提起谭九州的事。 忽然,一阵冷风就顺着脖颈流下去,冷得她浑身毛孔颤抖。 宋霏唇齿微微发抖,她往肯德基的方向走去,过了马路,脚步忽然停住。 瞳孔放大,她看向不远处谭九州的车。 他俯身拉开车门,请宋初进去,手掌静静护在她的头顶,绅士低头时的笑容、眸中流转的温存,让宋霏心冷无比。 她眼睁睁看着车子从眼前离开,身边的人穿行来去,宋霏默立许久,寒冷刺得骨头疼痛。 那种感觉像被人狠狠扔进了海里,洗涤,冲刷,再上岸,她已经不是自己的模样。 宋初被送回家,正正经经地跟他说了谢谢。 嘴边那句“谭叔叔开车回去小心”正要出来,他却已经解了安全带,长指拎起她的书包。 “呃?” 宋初眨着漉漉的眼睛看他,满眼惑然。 谭九州勾着她的小书包,她平时背着走都喘,他却拎得轻松,“怎么,不欢迎我?” 宋初跟在他后面,埋着脖颈:“没有……谭叔叔你不是大忙人吗?姐姐每天给我打电话,都说她见不到你几面呢。” 心里嘟囔,怎么突然有闲工夫来照顾她啦。 谭九州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都是要把他赶到宋霏那去。 他心知肚明一笑:“真不用我陪?” 宋初自信满满,昂着毛茸茸的脑袋:“不用哒,我每天晚上都一个人在家的,只要把窗户和门都锁好,就没事了。” 男人浅笑:“我只是担心,你没听说么?最近新闻上都传,这条街上有个流窜的杀人犯,专挑爱穿裙子的高中女生下手。” 宋初刚把房门打开,便觉一阵阴风扑面而来。 她讪讪地提唇,到底是不经事,被他三言两语骗了去,说话都结巴:“不会吧……可我都锁窗锁门,不会有事的。” “撬锁撬窗,对犯罪的人来说是必备技能。” 坏男人说得漫不经心,像随口一提似的,“不过你胆子这么大,每天都一个人在家,不用太担心。” 宋初尴尬地吞了口水:“……”怎么能不担心啊!她又不是什么散打跆拳道的冠军,哪能不害怕。 可今天已经麻烦谭叔叔一整天,宋初哪好意思让他继续陪自己,压低了声说:“说、说的也是,谭叔叔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嗯。”看着她明明害怕却强装镇定的脸,小手都拧巴到一起了,格外惹人怜爱。 谭九州又递给她一张名片:“如果有万一,打我的电话。” “哦……”宋初刚拿到那名片,低头读上面的字,再抬头时,谭叔叔人已经离开了。 顿时,走道里又刮起一阵阴冷的风。 她缩缩肩膀,连忙关上门,把家里所有的灯打开,像救命稻草似的把那名片攥在手里,死都不放。 这一晚上写作业,宋初时不时地分神。 上天故意捉弄她似的,风吹得很足,窗户哗啦啦地响,窗外树影如鬼魂似的张牙舞爪。 她硬着头皮写完作业,拿衣服去洗澡,害怕地蜷缩在浴缸里,紧紧盯着浴室门不放。 默默捏拳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宋初,这么多晚上不都过来了吗?说不定……说不定现在杀人犯已经被抓到了呢。 她定了定心神,穿好睡裙钻出浴缸时,突然,听见家门口传来一阵响声。 宋初当即手脚冰凉,定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脑海里响起无数恐怖、血腥的场景,她怕得嘴唇颤抖,身体的温度急剧下降。 是谁? 这么晚的时间,谁会在她家门口? 电话……对!她想起谭叔叔临走前给她的名片,不知怎么就能迈动了腿! 她要打电话给谭叔叔! 不过,宋初刚拿起座机,大门就被钥匙打开了。 她抬头望去,对上宋霏疲倦毫无情绪的双眼。 “姐……姐姐?”宋初呆呆的放下电话,迟疑了一秒后,像脱缰的小羊扑进她怀里。 只是这一扑,让宋霏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啊,对不起。”宋初连忙扶住她的手臂。 姐姐身体一丝力气也无,皮肤状态很差,眼睛也无神。 “姐姐,你……没事吧?黑眼圈好重。” 宋霏看了她一眼,眼里没有惊喜,也没有思念:“几天没睡好觉,唐老师放我回来休息几天。” 她把包往沙发上一丢,人陷进去,很累地揉着眼睑。 宋初把门关上,连忙懂事地去厨房给姐姐倒水,又看见冰箱里没吃完的肯德基。 她眼睛乍然一亮,在厨房里喊:“姐姐你饿了吗?家里有肯德基!” 听到肯德基三个字,就像一个魔咒,让宋霏猛地睁开眼。 下午经历的那些痛苦感再次侵袭,蒙蔽了她的大脑和双眼。 以至于当宋初端着微波过的汉堡和可乐给她面前时,宋霏忽然抬手,愤然将食物砸在地上。 可乐洒了一地,一如下午在警署时那样。 宋初惊愕地站在那,维持着托举的动作:“姐姐……” 宋霏凝目咬唇,巨大的工作压力已经让她吃不消。 而现在,就连她最信任的妹妹和男朋友都要折磨她。 她抱紧自己的脑袋,真的觉得心力匮乏,恨不得就这样死掉,解脱。 巨大的心理斗争后,宋霏深深吸气,眸子阴阴地看着她:“你哪来的钱买肯德基?” 宋初迟疑了下,细声说:“是……谭叔叔买的,他放学接了我回家,还带我去吃饭。” 看着宋霏在面前冷笑了声,宋初小心脏害怕又发凉,她急忙问:“不是姐姐让他来的吗?” 宋霏闭着眼睛,再徐徐睁开,漆黑的眼睛里毫无亮光。 “是我叫他来的。”宋霏俯身捡起沙发上的汉堡,还被纸包裹得好好,一层层拆开,缓慢蠕动唇瓣吃着。 吃着谭九州给宋初买的食物,宋霏眼角逐渐蓄上眼泪。 她再想装傻也是不能,这么些天,她工作忙得24小时转,却也不忘每天给谭九州打电话。 只是每次都是她在说,跟他说今天查的案子,说唐国礼有多严厉,讲到口干舌燥,他也只是冷漠回应,甚至没几分钟就要挂电话。 宋霏也很想问问他的近况,他的工作如何,生意进展还好么,可话到口,听见他冰冷的态度,又只好咽下去。 如今才知道,一个人心能变得如此之快啊。 初始热烈追求她的男人,如今已像一潭死水,一丝波纹也无。 宋霏擦掉眼泪,把汉堡吃完扔进垃圾桶,自始至终,都在沉默,没说一句话。 宋初很害怕这样的姐姐,太不对劲。 她握着十指,压低声音说:“姐姐,如果你不喜欢我跟谭叔叔见面,我以后就不理他了。” 她看得出姐姐不高兴了。 同班的张明明谈恋爱时也这样。张明明的男朋友是副班长,得经常跟女班长交流,哪怕他对班长没心思,张明明还是会吃醋。 宋初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但她想女孩都是这样吧,对在意的人都有占有欲。 就像她,曾经对谭叔叔印象不好,也是因为他占了姐姐。 宋霏忽然扯出一笑,眼角有些苍白,但依旧是怜爱的:“姐姐没生气,这事不怪你,乖,去写作业吧,我给你切水果。” “作业写完了,打算背会书就睡觉了。” 宋初乖乖在她身边坐下,给她捏肩膀,“姐姐,我晚上可以多陪你一会,聊聊天,你跟我说说你们在查的案子呗。” 宋霏在她鼻尖上点了点:“小孩子家家的,别听这些恐怖的东西,晚上又睡不着,钻我被窝。” 宋初笑呵呵钻进她怀里:“我就要软软香香的姐姐陪我睡。” …… 是夜,宋霏看着床上熟睡的宋初,眼神慈爱而温和。 她想,自己真是太小心眼了,工作昏了头,连最亲近的妹妹都要怀疑。 宋初那么乖,男女之事都不沾的,从小到大都跟男孩保持距离,又怎么会跟谭九州有什么? 其实也想得到,都是谭九州故意招惹。 只是,宋霏她不想承认,不想打破他在心里的美好形象。 这一夜,躺在床上,宋霏默默做了个决定。 第249章 只要真心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次日下午,宋霏向唐国礼请了半天假,提前约了谭九州吃饭。 这顿饭定在著名的卧龙酒店,规模不小的星级饭店。宋霏特地打扮了自己一番,穿着勾勒身材的米色纱裙,头发挽起,喷上淡雅的香水。 坐在谭九州面前,望着这张俊美而深沉,她朝思暮想的脸,心脏仍是难以抑制地狂乱起来。 宋霏想起第一次见到谭九州时,她正和刑侦组在餐厅跟踪一个犯人。 犯人当场察觉,踢昏了一个扑过去的警查,并直接挟持宋霏当作人质。 宋霏几番挣扎,好歹也是学过武术傍身的,但那犯人是混道上的,有武打基础,三两下制服宋霏,又不知哪来的手铐,直接把宋霏的双手铐起背到身后。 在场的警员都比较年轻,也没有狙击经验,眼看着歹徒带着宋霏往门口走,突然,人群中出来一个人。 那就是谭九州。 他低身捡起那昏倒警查的手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对向歹徒。 人狠话不多,一枪开到歹徒的右手臂上,精准无误。 宋霏闭着眼睛,还能想起当时见到他的画面。 从人群中徐徐出现,英俊如天神般强大,仿佛上天恩赐她的礼物。 他们相识到如今,其实,宋霏对他的感觉从未变过。 谭九州静静注视她恍惚神游的表情,低头切着海鲜,淡声说:“最近瘦了。” 宋霏的思绪这才被打断。 谭九州稀松平常的态度,仿佛没有察觉她的反常。 又或是他察觉到,但装作若无其事。 她摇头笑笑,兀自倒了杯酒,又给他斟上:“还记得这杯酒吗?我们见面的时候,你送给我的第一份见面礼。我当时不会喝红酒,你就教我红酒的礼仪,如何握酒杯,如何品尝,如何区别好坏。” “我当时想,你这人啊,到底是什么来头?既有精准的枪法,又那么懂饭桌文化。” 谭九州静静听她说着,悠扬的钢琴声在耳边回旋,将本该浓重的气氛渲染得柔和。 “你知道吗,谭九州,我一直都在期待着你这样的男人出现。” 宋霏不等他,自顾自地抿了口红酒,仿佛在壮胆,“二十多年,我看着身边的老同学,一个个步入婚姻礼堂,我连伴娘都做了两三次,可从没一次轮到我……” “他们总问我,你们警署不是有很多男人吗,怎么连男朋友都找不到时,我无从回答。我不是个想将就的女人啊,我要找的伴侣,那必定是与他共度一生。” 宋霏说着,目光上移,凝视在男人沉暗的眼里:“遇见你,我知道这么多年的等待,都值得了。” 即便听着这些动听的话,他也永远是这样,安静寡言,甚至连多余的笑容都不给她。 这个问题,她以前就有察觉。 但她太喜欢他,心里又有点怕他,也许是这男人与生俱来的胁迫感。 她从不问他‘你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冷淡’。她不敢,也没有听到答案的底气。 宋霏嘲弄地勾了勾嘴唇,忽然伸手,握住男人的手背:“你呢?谭九州,你有没有跟我共度一生的打算?” 她问这句话,像鼓足了巨大的勇气。 已经蒙上灰尘的眼睛里,还留着星星点点的期待。 宋霏在握住他温热掌心的同时,就如同被蛊惑,方才做的所有思想建设都开始崩塌。 忽然有种只要他肯点头,她都愿意不顾一切的冲动。 男人平静放下刀叉,没有避开她的触碰,只是说:“你想听真话吗?” 宋霏的表情僵了一下,指尖触碰到的皮肤慢慢变凉。 心脏像被扯开一个洞,疼得她连叉子都握不稳。 “你先别说。”宋霏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她转着眼前的叉子,极力克制要掉下的眼泪,却控制不住声音颤抖,“我换个问法吧,你有喜欢过我吗?真心的那种喜欢。” “没有。”他回答的速度,就像这个答案已经根深蒂固在心里,无须思考。 顿了顿,看着宋霏苍白如纸的脸,谭九州继续说,“我努力过。” 意外地,听到他那样坦白,宋霏的心里竟没想象中难过。不知是麻木了,还是早已猜到这个事实。 她竟还能笑得出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你说来我听听。” 谭九州深深看着她,陷入沉寂。 宋霏手掌轻轻托着下巴,笑着问他:“是宋初那样的,对不对?” 餐桌上陷入一贯的寂静,只是,这分安静里又夹杂了不寻常的气息。 服务生恭敬地上来澈桌,端上甜品,冰淇淋奶油在盘子里慢慢至融化,他们谁也没有开口。 话摊开了说,宋霏也没什么可顾忌。 她始终含笑看着面前的男人,笑里有泪,坚强地压下去,但涌上来更多。 多么讽刺啊,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不真实,仿佛电视里才有的情节,可不偏不倚被她撞上。 “我妹妹呢,” 宋霏忽然开口,手里的小银匙转动着。 她喉咙像卡了鱼刺那样难受。想哭,还要努力压制着,“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做爹做娘,吃穿用度,都把最好的先给她,剩的不管好歹留给自己。” 她深吸口气,缓缓扬起脸颊:“妹妹养得漂亮啊,肤白貌美,亭亭玉立,不曾见过世界的黑暗面,所以性子也单纯。她未来路怎样的谁也不知道,今年才要考大学,人生很长,以后会遇见各种各样的人。但我想过,站在她身边的,不需大富大贵,但一定要足够疼她爱她。” 宋霏又喝了口酒,将杯子扣在桌面上,手指紧紧地握着。 说完这些,她再看向男人,他眸色阴墨,看不出情绪,却大有乌云翻涌的局面。 “疼她爱她,只要真心,这不是条件。” 宋霏双拳攥起,差点没要掀翻桌子。本以为谭九州还会有所遮掩,可没想到他竟就直截了当说出来。 “谭九州,你这话是在向我讨要宋初吗?” 她眼底有泪,没力气再忍,任由它们顺两颊落下,“他下得去手吗?她是我妹妹!” 话一出,旁边挺多顾客都看向了他们。 谭九州只是凝视着她,唇瓣微微翘起:“宋霏,你太激动了,坐下。” 他手指勾起敲了敲桌面,态度愈是沉淡,愈是让人火气没地方发。 宋霏红着眼睛,身上穿着再华美的衣裙,她都觉得自己不堪入目。 她重新坐下来,脑袋低垂,一圈圈揉着额角,笑着说:“我能不激动么?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我妹妹还那么小,她什么都不懂,你想要她,首先过了我这关,我妹妹可以跟任何人在一起,就是不能跟你!” 宋霏的心脏承受能力再强大,也无法看到妹妹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 谭九州放下手里的酒杯,沉声:“你别误会,对你妹妹没有那种肮脏的心思。她年龄尚小,人生才刚刚起步,这些事我们私下说了就罢,回去以后,不要强加给她。” 呵呵,她与他已经崩裂到这个地步,他还在为宋初着想。 宋霏的心已经彻底零碎,往事许多画面浮现在脑海里。 他们第二次见面,谭九州带她坐在88楼的旋转餐厅里,指着Z城的每一幢楼,告诉她历史变迁,晚上,又与她逛着夜市小店,两人共买了一个同心手绳。 他们第一次表白,是在七里桥的桥边,欣赏着漫天孔明灯升到高空时,男人轻轻对她说:在一起吧。 宋霏的心跳早已失守,乱了节奏,整个人随着孔明灯漂浮上天空。 如今,宋霏呆滞地想,如果当初她没有把谭九州带回家见到宋初,或许,他们如今也不会闹成这样。 身边的拳头松了又紧,她字句艰难:“我爱过你,九州。我曾经真心以为你就是最后的人,可我想不到,我们最后会结束得这么难看。” 言毕,桌上的餐布已经被她攥得发烂。 她又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这些给他听,又有什么用。 “所以,这是一顿分手宴。”谭九州慢慢总结出这一句话,依旧那样轻淡。 “对。”宋霏站起身,郑重地道:“分手吧,谭九州。” 说完这话,她没有如预想中的离开。 身体定格在那,宋霏想看看他的反应,或许是大脑里还有不死心的一部分存在。 谭九州放下刀叉,眸光幽幽地看着她,说:“好。” …… 宋霏的状态很差很差,一连几天休息,反而有越休息越疲倦的架势。 唐国礼很担心她,拉她到私下谈话:“小霏啊,你最近这状态是怎么搞的?家里出事了吗?” 宋霏涩然笑笑:“没有,没什么事,是我自己的问题,唐老师。” “再怎么样,身体是第一重要的,知道吧?很快就到时候了,山仔那女儿的生日会照办,那人会去到现场。只剩最后一周,我们会去军队进行特殊演练。”唐国礼语重心长地拍她的肩膀,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这话我常常在你耳边念叨。现在我们的机会来了,能不能成,就看一周后的星期六。小霏,我们不能让无辜的死者家属和人民群众失望,对吗?” 宋霏点着头,眼睛里再无亮光:“我知道。” …… 当天晚上,家里突然来了一帮人,宋初跑出来一瞧,是两张较为熟悉的面孔,姐姐以前的老同学,现在在交巡捕局当班坐镇的曹落月阿姨。 “哎呀,这就是你妹妹啊,长得真可爱。”曹落月像看到小宠物般笑得欢喜。 “曹阿姨好。” 宋初一边礼貌打招呼,一边看向旁边沉眸不言的姐姐。 姐姐最近变了很多,不爱笑了,回到家也不再做晚饭,把晚饭朝桌上一丢,就直接走了。 宋初有意识到是因为谭叔叔的事,她也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解释,除非谭叔叔亲自出面,否则姐姐不会真的高兴。 “从明天开始到高考,你就住在曹阿姨家。” 宋霏淡淡指着旁边的行李箱,“我要去队里训练一周,扫黑除恶,照顾不到你了。” 宋初拧了拧眉,看着姐姐淡薄的表情,她忽然心生害怕,总觉得她是要丢了自己。 走过去,抓住姐姐冰凉的手指,她压低声说:“姐姐,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你放心,尽管地去工作,我会在家乖乖等你回来的。” 她是条件反射的担心,但明显理解错了宋霏的意思。 宋霏抿了下唇,淡淡拂去她的手腕:“你以为我是要丢掉你这个包袱?真想丢掉,早丢了,养这么大,我还是有责任心的。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也许罪犯余党会找到家里来,很危险,明白?” 语气虽不似从前温柔,却仍透着关心。 宋初像被哄好的孩子,有点小开心的同时,又露出担心:“这么危险,姐姐也要去吗?” 宋霏无力地扯起嘴角:“不然呢,我总不能这样在家一蹶不振,不如拼死工作。” 宋初不敢再说话,怕再惹姐姐不高兴。 她乖乖把作业收进小书包,任曹阿姨牵着自己离开。 关门前,她不舍地看一眼姐姐,轻轻地说:“姐姐,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出事,我等你回来……” 她也不知听到没有,背对着宋初,直到房门关拢。 …… 警方与9的第一次战役,正式打响。 警署派出的队伍有几支,一批为潜入山仔女儿生日会的唐国礼、宋霏以及江珊的男朋友吴梁,由三人组成的精干。 另一批为山庄酒店的周围埋伏,多达二十余人,随时候令出动。 夕阳光束落下地平线,黑夜随之到来。 金碧辉煌的酒店里灯火通明,宾客不少,显然山仔离世的事情,除了亲近家属以外,还没有传播开。 从山仔那得到的消息,目标者25-35岁之间,身高一米八五往上,模样斯文,常穿定制西服。 不知道其姓名,只知道名字里有九一字,故给团队取名9。 另外,这位大人物是山仔家的贵人,注意观察旁边人的反应,他们必然会对那位大人物恭恭敬敬。 三人坐在角落里,目光炯炯有神盯着在场的人,几乎把排面比较大的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符合身份的。 山仔家对其恭恭敬敬的,要么是上了年纪的老大爷,要么是一些纨绔子弟,都有名有姓,不可能与这个组织有牵扯。 三人继续按兵不动。 唐国礼到底是老警员,眼睛尖得很,察觉到不是所有客人都会落座一楼,服务生会带着有些身份不菲的客人,往别处走。 他微微凝眸,低调地从座位上起身,对旁边二人说:“我去一趟,很快回来。” 宋霏的预感不佳,抓住唐国礼:“您去哪?” 唐国礼微笑说:“看看情况,不必担心,你们两人等在这,等我的信号。我孤身一人不会动刀枪。” 他说完这句话,宽阔的背影沿着厅堂外侧走。 宋霏呼吸紧张盯着他离开的身影,手心沁着汗,舞台上,缤纷的节目在她眼里只剩嘈杂。 她起身走到大厅旁侧,对讲机那头严肃地道:“唐队长只身一人离开会场,注意,唐队长只身一人离开会场,请注意留意唐队长的信号需求。” 吴梁对宋霏低声说:“别太紧张了,宋霏姐,唐老师那么有经验,他只是去探探情况,我们跟着去,也只是拖他的后腿而已。” 宋霏轻轻“嗯”一声,嗓音难抑颤抖。 唐国礼随着那服务生离开的步伐走,模样轻松,看上去像在无意闲逛的宾客。 他来到墙壁的拐角处,面前只有一座金色的电梯。 唐国礼抬头看过去,全透明的电梯可以通到酒店二楼。 他心脏忽然狂跳,强烈的预感产生。 这些恶势力习惯分三六九等的级别,而山仔又是一直处在那种环境下,潜移默化地,对宾客也有划分等级的习惯。 若说这场宴会是他从前就精心安排好的,那么谭九州这个级别的客人,很可能不跟他们在同一层楼。 考虑到这一点,唐国礼也不能确认自己思考是否正确。 只有亲自确认看看了。 他按下电梯的“上”键,电梯门徐徐打开时,一张阴冷清沉的脸赫然出现在电梯里。 手里一块抹布,堵住唐国礼还未来得及发声的嘴!紧接着,袖子里尖刀毕现,直直地刺向唐国礼的膝盖! “呃……”唐国礼巨大的痛苦尖叫,被压抑进喉咙,一条腿像断了似的无法行走,痛至昏死过去,软瘫在地上。 尚忍做完这一切,把唐国礼从地上拽起来。 他再按电梯,直达五层,抵达露天式的硕大房间,穹顶是可操控打开的玻璃。 而一排修长的朱红沙发中央,坐着一位白发老者,他穿着身暗红的唐装,慵懒倚靠在那,五六金戒指的手轻轻玩着拄仗。 那是谭老爷,谭家位高权重之人。 而谭老爷身侧,左右拥怀美女的少年便是大姨太的儿子,谭千州。 谭九州坐在沙发最左侧,他倚在沙发上,定制深黑西裤紧紧绷着,一如他沉峻的脸庞。有一个女人站在他身边伺候,拎着酒壶,不敢接近。 第250章 下地狱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包厢门被打开,尚忍带着奄奄一息的唐国礼,前来复命。 “我还以为是多高大威猛的警官呢,原来就一老头。” 谭千州往后靠了靠,看清唐国礼的脸后,放肆蔑笑。 谭老爷摘下唇上烟斗,慢慢俯身去看,他距离唐国礼最近,抬脚就能勾起他的下巴: “这身行头也是可怜,八十年代的西服,这么些年,抓不到谭家的消息,只能穿这么寒酸了,嗯?这次大发慈悲放点消息,惹你们上钩,警方一下就咬住了。得是有多想挣这份钱啊,哈哈哈——还不如跟着我们混,保你妻儿一世荣华。” “我呸!” 唐国礼抬头就是一口水,喷在老爷子的钻石手杖上。 他即便被伤得奄奄一息,也秉持着尊严血性,“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满身铜臭,你知道你们害死了多少人吗?冷血没心的东西!你们都会去死,都去死!” “笑死,真是越没用的人叫声越大。”谭千州笑得大声,吻了口旁边的美女,“喜欢吗?” “冷血没心啊,说得太对了,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上,享拥无数的财富地位,谁不是把自己心掏出来,血放干了,才得到这一切?” 谭老爷指尖轻轻敲打着轮椅,似笑非笑,看一眼最左边始终沉默的谭九州,“乖孙,你说对吧?你应该比爷爷更深有体会,毕竟9是你一手创立的,嗯?” 房间内的气氛一下变暗。 唐国礼脑袋上有伤,血流进眼睛了,还是坚持抬起头,看向谭九州。 两道目光对视,一双震愕凝望,一双冰冷淡漠。 “你……你……” 唐国礼的声音在发抖,“你不是小霏的……” 就在一个月前,宋霏领着谭九州在局里报道,满脸甜蜜洋溢地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面前这小子,不就是当时站在宋霏身边的…… 唐国礼瞪着面前沉寂的男人,那沉峻出彩的俊美容貌,不言一发的冷冽气场,不会错的,就是他。 难道说,这小子接近宋霏的目的就是…… 唐国礼的后背顿时像爬上蛇一样冰冷。 “很吃惊?”谭老爷轻笑问,“这是我的宝贝孙子,谭九州,也是你们苦苦要找的人。九州,我记得你好像叼过唐国礼的一个学生,才多亏得到警署的这些消息吧。” 谭千州一听女人就来劲抢答:“叫宋霏,挺性感一妹妹。是三弟有福,哈哈哈。” 唐国礼愤怒至极,唯一闲着的一条腿踹起地上的花瓶砸向谭九州:“畜生玩意!玩弄感情你不是人!” “九爷,小心。”尚忍立刻冲上前护住,唐国礼伏在地面上,像一头待宰的羔羊,横眉怒瞪着眼前一帮人。 而谭九州始终静寂,纵然他不说话,旁人也感受到他阴恻的气息。 他不爽快是真,不知怎的,从前见多这种事,从未有这种感觉。 此刻看着这惨景,没有快活,没有笑意,只是胸口闷闷发堵。 “这话说得,唐警官年轻时没玩过啊,更何况我这三孙子年轻气盛,绝世英俊的一张脸,两人你情我愿,各取所需。” 谭老爷轻轻拧转着戒指,老脸尽是奸猾,“徒不教,师之过,说到底,还是唐警官你的问题啊。” “我呸!你们这群豺狼虎豹王八蛋养的龟孙,迟早有天遭报应!五雷轰顶劈死你谭氏全家!” 这些骂声于他们而言,更像是酒后笑谈。 谭老爷慢悠悠起身,伸了个懒腰,捻起一块西瓜吃着,再看向旁边的谭九州:“乖孙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置啊?直接杀了,爷爷可以替你解决。” 谭九州抬手:“爷爷,留他一命,我跟刘叔商议过,留着他,可以揪出组织里的内鬼,还能进一步探到更多消息,一举两得。” 他这个回答挺出人意料。对谭九州暴戾的性子来说,他不会放过任何一敌方留下后患,这次却破例了。 谭老爷眯着眼,盯着谭九州晌许,似乎从他表情看出什么,笑问:“九州,你该不会真对那姓宋的女人动了心思,不舍得动她师傅吧?” 这话听着荒谬,谭千州忍不住笑。 动真情?他三弟?那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更靠谱。 谭九州缓慢示意旁边的女人倒酒,浅酌一口,唇角提着冷意:“爷爷,我看上去像儿女情长之人?” “哈哈哈——” 谭老爷赫然大笑,摸着下巴,“说得也是,天底下谁都可以为女人所困,就你不行。逗你玩玩而已,别跟爷爷当真。我信你的能力,办完这里的事,回去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听见没?” “明白,爷爷慢走。” 穹顶玻璃帷幕徐徐打开,巨大的风倾注而下。 唐国礼几乎睁不开眼睛,眯着眼艰难看去,便见一架巨大到恐怖的直升飞机,不知何时已经抵达上空。 他惊愕不已,直升机里缓缓降下一人,将谭老爷和谭千州依次接了上去,盘旋着消失在天际。 唐国礼猩红着双眼怒瞪着,原来,整个谭家都是污水,这群披着商业外衣的禽兽,野狼,私底下做着这么多非人的勾当,简直该千刀万剐! 他目光怒斥主座上唯一剩余的男人。 偌大房间只他一人专属,脚底下是歌舞升平的宴会,谭九州如帝王般低眸欣赏。 他们僵持很久没有动静,豹子等得不耐烦,问旁边的尚忍:“九爷怎么还不走啊?在等啥呢?” 尚忍不说话,送给他一记凉薄的瞪。 豹子噤了声,嘴里还埋怨嘟囔着“瞪什么瞪,都是做狗的有什么了不起。” 终于,谭九州吃完最后一颗荔枝,静默望向唐国礼,那人正用正义的视线宣泄不满。 他拍拍手示意,尚忍立刻对对讲机说了什么。 没几秒钟,玻璃穹顶再次打开,一架较为小型的直升机出现在夜幕里。 “唐警官,该上路了。” 谭九州俯身对那龇牙咧嘴的男人说,湛黑的眼波没一丝温度,“刚才在老爷子面前表过态,只要你听令,没人能伤你。” 唐国礼牙龈都咬出血,哪怕被铐着手脚,依旧士气猛烈:“你以为我会感恩你?被你这种人救下,我还不如一头撞死!” 豹子满脸嗤讽不理解,真是不知道九爷哪来的好脾气隐忍。 要是他,早就一枪毙了这口出狂言的老头。 “一头撞死?唐警尽职尽责,这一点毋庸置疑。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没高考的儿子?你患病多年的妻子?” 谭九州的语气淡淡袅袅,戳中唐国礼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你死了,他们怎么活?” 唐国礼睁大双眸,震惊地看着他:“谭九州你要干什么!你动我妻儿,下地狱做厉鬼我都不放过你!” 他明显被抽到了软肋,奋力挣扎起来。 “不着急,我们回去慢慢聊。”谭九州对上面做了个手势,直升机立刻放下两个牵引绳索。 十五分钟后,谭九州、唐国礼、尚勉与豹子一起上了小型直升机,剩下的保镖们搭乘下一架离开。 眼看宴会都快接近尾声,宋霏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唐老师怎么还没回来?” “宋霏姐你别急,我问问外面潜伏小组的人。” 吴梁走到另一侧呼叫,然后神色凝重地走回来,“潜伏小组的人还在等待,唐队长没有发出任何的指令。不过……” “不过什么?” “有几架异样的直升机刚刚从天上飞过去。” 宋霏眉眼顿时变得凌厉:“都说是异样了,还不赶紧调查?” “可是这里靠着森林和湖边,有好几家森林和水上保安厅分局,他们说大概率是那边的飞机……” 宋霏紧紧拧拳,从椅子上即刻起身:“从哪里飞过去?” “酒店上方。” “我现在就去酒店每一层检查,顺便去找唐队长。你带上外面的搜查小组跟上!” 宋霏的直觉准狠,这么长时间,唐国礼就像掉进无底洞一样没有发消息。 按他那人的性格,百分之九十是因为他没办法发命令。 宋霏在酒店一层晃荡了圈,直到吴梁带人来,几十人汇聚在那个诡异的电梯门口。 “快上去吧。”吴梁伸手按了电梯键。 宋霏敏感察觉到什么,蹲下身,面色沉凝地说,“这里,有血擦过的痕迹。” 她往上喷了喷随身携带的鲁米诺试剂,再关掉走廊的灯光,诡异的亮光布满整个地面。 “这……”吴梁惊愕不已,“这难道是唐队长的血?” “很有可能。” 宋霏心脏加速跳动,她跟唐国礼的关系最亲近,比谁都着急,“所有人备好枪支,准备跟我突围。小吴,你向总部汇报情况,请他们加派增援!” …… 狭小的直升机里,把最后的豹子接上来后,舱门关闭,直升机盘旋着离开。 压抑气氛充斥周身。 谭九州等人坐在对面,由豹子押着唐国礼。 男人目光漆冷盯着唐国礼,突然猝不及防地开口:“豹子,解开手铐。” “解开……九爷,您认真的吗?这人手脚可不是吃素的,如果伤到我们怎么办?” 不待豹子惊讶完,尚勉已经过去解了唐国礼的手铐,放置在一边。 “喂,你们……”豹子立刻从唐国礼身边弹开,做出防御的姿势,生怕他动到自己。 唐国礼慢慢揉着手腕,幽幽瞪着谭九州。 “你到底想干什么?”唐国礼没有轻举妄动,面前这三人身上配备有枪支,他贸然行事只是自寻死路。 自寻死路么…… 唐国礼忽然看向直升机窗外逐渐远离变小的景色,苍凉勾唇。 自他被抓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想着能全身而退了。 他不知道什么原因谭九州不杀他,即便能活着从谭九州手下逃走,谭家也不会放过他。 唐国礼轻轻闭上眼,已经做好了觉悟。 哪怕是死,他也一定要留下点线索和用处。 最不济,他也要让宋霏发现她选择的男人是错误的,不能再让谭九州或明或暗地窃取资料。 直升机飞上高空,逐渐盘旋到湖泊后方的一片树林。 谭九州往下看一眼,目测确认好位置后,对尚勉道:“给唐警官上降落伞。” 这话一出,除了尚勉外,整个飞机里的人都愕然。 豹子木然,以为自己听错了话:“九爷,您……您这是干什么?给他上降落伞干什么?你难道要放他走吗?!” 谭九州不予回答,默默注视尚勉给唐国礼戴上降落伞。 这一步棋,也走得让唐国礼不明所以。 男人只是双腿优雅交叠,淡笑着说:“唐警官说得对,我罪恶不赦,残害无辜,摧损家庭。我这条命从来不由我自己掌控,万一哪天忽然没了,为了让我死后清静一些,放你一命也无妨。” “你……真要放我走?”唐国礼出乎意料,活了五十几年,他从未听说会主动释放警方的嫌犯。 问话间,尚勉已经把机舱门打开,“唐警官,请吧。” 豹子贪生怕死之人,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不可以!九爷,你真的不要命了吗?我们和老爷子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抓住他啊,你说放就放!要是老爷子知道,咱们还能活吗?” 谭九州冷眼扫过去,不悦的眉里暗含凶光:“坐下。” “九爷喊你坐下。” 尚勉蹙眉压住豹子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警告,“你以为你是谁,你能想到的东西,九爷想不到吗?坐下!” 豹子咬紧牙龈,满心不理解和愤怒。但又忌惮于谭九州,只得不甘心地坐下。 尚勉前去打开机舱门,呼啸的狂风顿时卷着进入空间,仿佛要将人的身体撕碎。 唐国礼被带到机舱门前站好。 他眉头始终紧蹙,当双脚站在舱门前时,大脑才回过神发生了什么。 谭九州要放他一条生路?是真的想给他“生路”? 他唇角浮现一秒的冷意。 如他先前所想,就算是他存活下来,谭家也绝不会放过。 从刚才的局面,已经看得很清楚,谭九州与谭老爷是不一样的派别。 唐国礼逃不过任何一方的追捕。 他微微仰起头,看着触手可及的漫天星云,竟然露出一丝笑意。 他已经是必死之躯,身为一名警官,在殃及更多无辜之前,他必须止损。 但…… 唐国礼缓缓地说:“谭九州,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心思要救我。但我这人恩怨分明,你救我一命,我必然也会回报你。” 男人脸庞藏在隐晦里,深邃不明。他唇瓣微动:“愿闻其详。” “你不是想知道我们警方内部的消息吗?你过来,我告诉你。”唐国礼微微侧目,目光泛着真诚的光芒。 谭九州与他静静对视了几秒,然后俯身站起来。他个子太高大,只能低身往前走。 尚勉蹙眉,这么明显的猫腻,他还是能看出来的,伸手拦住了谭九州。 谭九州把尚勉的手别开,淡淡道:“没事。” 迎着剧烈的猛风,谭九州走到唐国礼身后,黯淡眼眸映着唐国礼的眼波:“我在听。” 唐国礼微微一笑,他默然地闭上眼,睫毛在颤抖。 渊渊、清林,对不住了,爸爸这一辈子为民奉献,将陪你、哥哥和妈妈的时间与精力,全部上交给工作,甚至到最后,连见你们一面都不能。 爸爸从来都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你们是爸爸最骄傲的儿子。 活下去,好好学习,照顾好妈妈。 不必为我的离去而难过,因为,正义永远不会迟到。 爸爸永远陪在你们身边,等到那一天。 他慢慢低下身,凑到谭九州的耳边时,一只手已经抓住了谭九州的臂膀,面目忽然变得无比愤怒:“谭九州!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随着一声低吼,唐国礼拽着谭九州,奋力从舱门一跃而下! …… 这夜,一道惊雷划过天际,煞然染白了整片黑夜。 宋初被那雷声吵醒,她猛地坐起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渐现鱼肚白。 她抚着胸口喘息,摸到床头的水杯,喝了干净。 曹阿姨家里静悄悄的,其他人还在睡着,没有一丝声音动静。 宋初已经睡不着,总觉心口这慌里慌张的,她不敢往坏处想,坐在凳子上开始背单词。 一直到天色亮起,曹落月打着呵欠起床做早饭时,却见小丫头房的门缝下亮着灯。 她轻轻推开一缝,“呀,小初,你起那么早呢?” “嗯,曹阿姨早。” 曹落月和她丈夫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有孩子,对宋初格外照顾,柔声问:“是不是小床不舒服,你睡不习惯了?” 宋初摆着幼白的手:“没有没有,刚才一个大雷把我吵醒了,我这人睡眠比较浅……” “也是,刚才那雷真吓死人了。那你先背书,阿姨给你做早饭去啊。”曹落月轻轻把门带上。 宋初低头浅笑,心头温暖的。姐姐身边都是这么善良的同事,真好。 …… 宋霏等人还在酒店调查时,接到了森林局的电话,说在森林里搜查到了一具男尸。 她的心当场降到谷底,拿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 她放下电话,眼前冒着星星,心脏狂跳,跳得她说话都颤抖:“你们所有人,停止调查……都跟我走!” 第251章 冷他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坐在去森林的车上,宋霏一路紧张看着窗外,慢慢亮起的天空。 她两只手紧紧绞着手机上的挂绳。 不会的,不可能是唐老师。 不可能那么巧,也不可能那么快。 那群恶势力如果真抓住唐老师,一定会想尽办法从他嘴里套信息,而不是急着杀他灭口。 对!这个逻辑没问题,只要唐老师守口如瓶,不激怒他们,就一定有机会活下来逃出去。 宋霏深深呼吸,心神逐渐安宁了些。 森林已经拉开警戒线,已经有警方的人到场,带着搜救犬一起调查。 现场十分惨烈,人看样子是从很高的地方坠落,身体组织四处散落,目前已经捡回大半。 宋霏和吴梁都是新人警官,一看到那些血腥场面,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强忍颤抖与恐惧,宋霏走到一个调查的警官面前,出示证件后问:“死者的身份……确认了吗?” “确认了,我们已经捡到死者身上的证件。” 那位警官面露同情地望着宋霏,尤其见她还是个年轻警官,掌心在她身上拍了拍,“是你们的队长,唐国礼警官,请节哀。” 宋霏猛地睁大眼睛,双腿疲软,差点没往后倒下。 “你……你说什么?死的是唐国礼?真的是唐国礼吗?你们认清楚没有!他怎么可能会死在树林里,死在这种地方!” 宋霏的情绪乍然失控崩溃,她死死抓住那警官的衣领,厉声一遍遍质问。 “宋霏姐!”吴梁连忙追过去,把她和那位警官分开,低声道歉。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现场的物证在这,很抱歉。” 警官摘下帽子说完这些,便转身继续去处理事务。 宋霏立在原地,眼前的世界,仿佛彻底崩塌了。 鼻间闻着空气里的血腥味,低下头,四处是法医和警查在调查尸体。 不管嗅觉、视觉还是听觉,都在拼命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 这么多天的拼命努力,换来就是这样的结果。 心脏再也无法承受,双眼往上翻,世界在眼前天旋地转,她躺在了地上。 模糊的视线里,吴梁张大了嘴喊她的名字。 可宋霏已经不想醒来,就这样闭上眼睡去吧,永远地睡去。 活在世界上,太难了。 …… Z城,高考徐徐拉开了帷幕。 在心情容易急躁的炎炎夏日里,步入考场的学子与在外等候的家长心情更加紧张。 第一场,宋初独自抵达考场。 曹阿姨这几天都不在家,似乎是局里那边出了什么事,叫她好好考试,不用担心。 宋初听着耳边家长叮嘱孩子的声音,回头看着茫茫人海,忽然心里莫名的难过。 其实,挺期待姐姐能来的,毕竟这是她人生最重要的考试,她想姐姐握着她的手,满满信心的鼓励她。 宋初捏了捏拳头,收回视线默默地想,不管姐姐在与不在,她都一定要考好,放平心态,加油! 第一场,当收卷铃声响起,宋初已经检查完一遍试卷,修改了几个错误,自信满满地提交给老师。 听到监考老师命令大家离开,同学们纷纷起身,各种对试卷的议论声接踵而至。 宋初默不作声地背包离开,她选择性无视耳边的声音。 考完就是考完了,再去纠结发生过的事儿没有意义,接下来,她要好好备战下一门。 走着走着,忽然肩膀搭上了一只手臂,一道银铃般的嗓音传来:“哎呀,没想到这么难啊——” 宋初胆子小,被吓得人差点跳起来。 娇娇的惊叫声出来一半,看到来人,她无语地撇唇瓣:“洛洛,你吓死我了。” 喻洛洛,是对面唐清林学校的同学,跟她上过一个补习班后,一见如故。 学习成绩中等偏下,但喻家有矿,她并不在意,个人爱好画画和搜集各方面的八卦。 喻洛洛笑问:“嘻嘻,这点水平在大学霸面前只是小儿科吧?” “我哪是什么学霸。” 宋初揉揉微红的眼角,在嫩白小脸上尤为显著,惹人心怜,“拼命学,也不一定学得过李婉婉、唐清林那些天生的学习苗子呀。” “说得太对了。所以啊,我现在就佛系考试,尽我所能,开心最重要嘛。” 喻洛洛打着哈哈,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可别提唐清林,他今天没来高考,你听说了没?” 宋初停了脚步,惊愕地看着她:“啊?” “真的,我来考试的时候,在门口见了班主任,她在跟其他老师聊唐清林缺席的事。我听了一半,好像说他家里出了事,只能等明年考……我也不知道具体,后来也没在考场见到他。” 宋初瞠目结舌,拳头慢慢拧紧,攥在身体两侧。 “你没事吧,这表情。” 喻洛洛往前走了好几步,回头见宋初还站在原地,“别太担心,家里出事缺考也正常,只要重读一年,明年再参加高考就行。唐帅哥他没问题的。” 喻洛洛算是为数不多知道宋初跟唐清林关系的,知道这俩闷骚货都有点喜欢对方,但谁都不开口。 被喻洛洛这么安慰,宋初心情好了些,沉重地往前走着,手指拧紧书包带子,只“嗯”了声,一路没说话。 唐清林家里的事……能是什么事呢?难道家人出事了? 宋初摇摇头,这样随意揣测别人的家事不好,但她真的很担心。 等后天考完,一定得去瞧瞧看。 突然,喻洛洛在前面停下,无比兴奋地拉住宋初:“卧槽,你快点看!那是宾利慕尚吧,真阔气,太炫了。” 宋初抬头看去,那辆漆黑线条极佳的车在车流中低调奢华,车窗内有人影晃动,看不清脸。 她这时可没心思欣赏什么豪车,对洛洛说:“你家又不是没有。” “我爸是买了一辆,可除非见重要客户开一开,平时都舍不得开。” 喻洛洛叹着气,眼睛仍旧紧盯着那车子里的人,双眼放光,“我一定要看看大款的脸长什么样,等我今年18岁就去整容。” 宋初被她逗得无奈一笑,自己明明就是大款。 喻洛洛的嘴像开了光似的,话音落下,那车门便徐徐打开,先出来的是一双长腿,绷直的西裤包裹,配锃亮的阿玛尼皮鞋。 喻洛洛屏着呼吸:“出来了,哇这腿,长得能环游地球一圈了吧!” 在看到男人出现时,宋初水眸逐渐放大,晶莹的眼睛里充满惊愕。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谭叔叔。 也没想到,他会带着一身的伤出现在她面前。 英俊的脸颊上包裹纱布,额头上也缠着一圈,他似乎瘦了许多,下颌有细细的青茬冒出,一条腿明显行走困难。 可他整个人似乎没受什么影响,下了车,就倚在车门旁静然抽烟,点烟再送入唇瓣的姿势随性,又莫名性感。 “哇,是真帅啊,绷带都挡不住这男人的帅气。” 喻洛洛还在长吁感叹,身边流动的家长学生,也都注意到那英俊的风景线,或多或少地偷看了几眼。 隔着千重人海,谭九州再抬起目光,精准捕捉中了宋初的视线。 他乌眸深沉,高挺鼻梁到下颌线的流畅精致,便是静静靠在那,一身负伤,但依旧眸光温暖地凝视着她,没半分冷意。 宋初的心脏咚咚在跳,直到几秒后,她才察觉自己异样的心跳变化。 本想走过去打招呼,可想起前几周,因为他闹得她跟姐姐的不愉快,宋初垂避开视线。 心里涩涩的,对喻洛洛轻声说:“我先走了,洛洛,明天考试加油。” 随即,转身便消失在人海里。 谭九州伫立在那,望着那根翘着的马尾辫消失在人堆里,慢慢隐没不见。 他眼底的光束也像随着她一样,消失不见。 满眼阴冷邃黑。 分明是看见他了。躲着他? 他抽着烟,用力往肺里吸,直到生疼,垂下眼帘。 上一次见她,在肯德基的时候,多乖,远远看她一眼,甚至不用招手,她就像小兔子一样欢脱跑到他身边,甜甜喊他谭叔叔。 现在怎么,翻脸不认他了? 忽觉腰部疼得厉害,有湿润的液体流出来,他眉目不动,低头去看,红色的痕迹沁到西服上了都。 白瞎这一身好衣裳,换掉病房里的衣服,特地为了见她,才打扮了一下。 这人生得俊,平时不用多打扮就够吸睛,但这次不一样,那身带着消毒水味的病服,狼狈又奄奄的,怎么也不能穿着去见她。 他阖眸想到三天前,那架直升机上,唐国礼抱着他直直地坠下去。 还好,当时直升机没有升得太高,而尚忍在他们坠下几乎0.1秒后,没有犹豫跟着跳下去,及时抱住了他。 两人摔进树丛里,尚忍一路护紧了男人,誓死不放手。 目前,尚忍还在重症室里抢救,第三天了,依旧生死未卜。 而谭九州也是昨天刚刚苏醒,除了各处擦伤、中度脑震荡,其余没什么大碍,有树木和人肉的缓冲,万幸捡回了一条命。 虽说捡回一条命,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休养花费的时间不少,他再怎么强健方刚也是血肉之躯,是万万不能下床的。 可那小丫头今天高考啊,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接,而她唯一的姐姐不在身边,怕她孤独难受,怕影响她之后的考试,所以,早早地在这里等她出现。 可谁想,被冷得透透的。 睁开黑眸,男人静坐了会,掂起旁边座位上摆的肯德基,她喜欢的老燕京鸡肉卷套餐。 开车到她家门口,他抬头隔窗看一眼,小台灯亮着,小书呆子,估计又趴在桌上学习。 谭九州迈着沉重的步上楼,每走一步伤口就裂一寸,疼得入骨啊。 他把肯德基袋子套在门把上,转身离开。 刚坐上车,手机就来电话了。 打来的是谭家最小的妹妹,谭鸢州,四姨太的女儿,最受三个哥哥宠疼的孩子,自然脾气也骄纵火爆。 谭鸢州语气凌厉:“谭九州,你找死呢,医生都说了你七天之内不能下床,我出去兑个水的功夫,你死哪里去了?” 谭九州耐心听完妹妹的话,只回了几个字:“忙事。” “什么事啊?正经事还是风流事啊,我也是佩服你这旺盛精力,腰伤腿伤的,还能搞得动?” 谭鸢州一听他那语气就来火,看一眼旁边微笑的胡韵,“我告诉你,我可没有你妈妈好脾气,赶紧回来,不然我马上闹到爷爷那去,叫他打断你和那些女人的狗腿。” 谭九州揉了下眉头,嗓音虚哑的:“马上回。” 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谭鸢州颇为得意地挂了电话:“三姨妈,你不用担心,他马上就回来。” 胡韵温婉坐在床边,给谭九州叠着衣服:“这小子还是要你收拾才听话。” “那是,有爷爷在,哪个哥哥敢不听我话。”谭鸢州笑得眼眸弯弯,从小娇养出的皮肤白嫩掐水,又继承了谭家良好的基因,走到哪都是明艳张扬的小公主。 这几个姨太里,谭鸢州最喜欢就是三姨妈,人温柔大气,从不搅和女人的争斗,这才是姨太太的典范。 十几分钟后,谭九州的车抵达医院门口。 手下阿风远远瞧见,带着护士前去迎接。 谁料车门打开,一条细细的血流从车座出来。男人隐忍的俊容上全是汗,来不及跨出那步,便痛得无法站立,直接栽在地上。 “九爷!快点!把九爷抬上担架!” 一行人把男人扶上担架,加急往医院跑。 …… 谭九州被唐国礼拽下直升机一事,谭家再怎么捂,也难以堵住众口。 很快,这件事传遍Z城的地下组织,成为茶余饭后的笑谈。 那可是谭九爷,谭家的四子里唯一的顶梁柱,都已经抓到唐国礼了,竟然还能被他拽下飞机?! 惊世骇俗的功夫、无人能及的头脑、谭家的新一代希望……谭九州这几年的名誉,真都是谭老爷捧吹出来的? 谭老爷这几天处理舆论处理得焦头烂额。 那晚他坚信九州处理唐警官不会有问题,离开酒店时还从容自信,谁想到能出这样的事。 但按照谭家的祖训,主子出事,奴才就是要受罚的。 当时跳机救人的尚忍被暂时放过,但,同机的豹子和那位驾驶员就受了苦。 谭家的酷刑室里,豹子奄奄一息地被拴在半空中,勒得手脚麻木。 人被鞭打后,倒吊着一遍遍冲进盐水库里,身上的伤口顿时承受两倍的剧痛。 再被吊起来,继续鞭打、冲水…… 遭受诸如此类的循环后,豹子的嗓子已经叫不出声,人开始变得神志不清。 按照谭家的规矩,得接受五天五夜的处罚,才能罢休。 “张哥,这个豹子人已经重度脱水了,死都不肯喝水,也不肯进食,再这样下去,没几天绝对会死。” 那被称作张哥的是酷刑室总管理,人高马大,肌肉雄壮,满脸冷酷残暴。 他环抱胳膊,满脸透着冷笑:“这么想死,让他死好了,贱命一条。跟着谭九州这几年吃香喝辣的,他几辈子都换不来。” “可您也知道,九爷是出了名的护内,要是叫他知道豹子没了,肯定会找我们麻烦……” “你怕他?” 张锲冷笑,一巴掌拍在那人头上,“老子是受谭老爷的命令,他谭九州再有本事,敢跟他爷爷作对?” “……是。” 突然,楼上悠悠传来一道脚步声,伴随还有拐杖拄地的声音。 一阵沉冷到令人心颤的沧桑声音传来:“谁跟我作对了?” 张锲和其手下微微变了神色,连忙恭敬前去接待:“谭老爷。” 谭老爷这几日处理传闻心力交瘁,脸色倦意尽显,但眉眼间厉色不减,叫人望而生畏。 “这里地方又脏又腥,晦气得很,您有什么事,让手下来知会我就是。”张锲狗腿地笑说。 谭老爷没理睬他,负着手,皇太爷一般走到豹子下方。 抬头看着倒吊空中,几乎失了半条命的男人,他微勾了勾指:“放人下来。” 张锲一愣,有所犹豫:“可这个豹子是直升机上的人……” 谭老爷不说话,一记生冷的目光瞪来,颇有要把张锲换上去的意思。 张锲吃瘪地点头放人。 豹子被谭老爷的两个手下带进审讯室,房门关上,一桶冰水把他泼醒。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要了结我就搞快点……” 豹子惊醒,虚眯着眼睛,声音都是吐着气说出。 但当他看到气势恢宏的老爷子坐在眼前,一下被唬住,睁圆了眼睛,心中除了悲凉便是绝望。 完了,老爷子都来了,绝对是要把他枪毙了。 豹子真想仰天长啸,他到底做错什么了,他不就是没有尚忍那么大的决心舍身救人,就要遭受这样的待遇吗? 不料,谭老爷却遣散了小屋里所有人。他喝着茶,眸光幽幽望着他问:“你跟在我三孙身边多久了?” 豹子一愣,随即回答:“有……两年之久。” “这次的事件,知道自己错在哪?” 豹子咬牙低头:“身为下人,应该随时保证大哥的安全,是我……失职。” “其实,这件事也不完全怪你。只要你乖乖回答我几个问题,便可视情况饶你一命。” 谭老爷微微一笑,看着豹子眼睛里亮出的光芒,问,“唐国礼,是不是谭九州故意放走的?” 第252章 刺眼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老爷子这问题一出,明显怀着考量来的。 豹子微微张着嘴,犹豫几番,低头盯着自己全是血没有知觉的手掌,咬咬牙,到底还是想活命的人。 他回答:“是。” 谭老爷深然抿唇,轻轻抚摸着下巴:“把当时的情形复述给我。” 豹子垂首,沙哑的喉咙如实汇报了当时的情况。谭老爷越听,浓眉拧得越是紧促。 豹子在这关口不敢说假话,可,谭九州真如他口中所说,会心软放人? 谭老爷活了七十载,算是他最匪夷所思的一回。 他凝着的灰白浓眉,没散开过:“依你所见,他放唐国礼离开,是不是因为那个宋霏?” 豹子恍然大悟,老爷子兜来转去,就是想确认这一点吧。 可他又实在看不出九爷对那女人的感情,平时两人很少见面,九爷也从没碰过她。 豹子转念一想,如果他回答不是,谭老爷势必会从他嘴里逼出一个答案。 他又从哪去揣测九爷的心思?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谭老爷急于得到答案,沉着声音问。 豹子陷入犹豫:“这……” 谭老爷打量着他眼眸里的心虚,轻声发笑:“你要想清楚了,我是他的爷爷,不是敌党,绝非要害他。他这个年龄和地位,多少把枪抵着后脑前行,稍有不慎,就是阴阳两隔。我不想他落有把柄被人抓到,你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 老爷子双手交叠,慢慢晃荡着椅子:“他变好,你们这些做手下的,才能跟着享福,你说对否?” 豹子咬着后槽牙,因疼痛和紧张致使他脸部狰狞。 老爷子多会玩心理战的人,几句话就让豹子松口。 他沉吟了片刻,说:“老爷子,不瞒您说,九爷对那个女人确实够好,送花送钱都是俗套了,九爷亲自去那女人的家里,给她洗手作羹汤,不仅如此,对她的妹妹也很照顾。” “宋霏还有个妹妹?” 豹子想起那天看到的宋初,青春明艳的模样,便忍不住喉结轻动:“对啊,您也清楚,九爷最没耐性的人,不喜小孩,可对那孩子也是好得很,就因为她是宋霏的妹妹。” 谭老爷徐徐地吞云吐雾,皱纹舒展,糅成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把烟斗放下,手指轻轻敲桌:“宋霏啊,为了救这女人的师傅,他差点把自己命搭进去。” 豹子低着头,心跳很虚地跳动着。 他不知道说出这事后,自己会沦为什么下场,但如果闭口不言,老爷子必然把他送回张锲手里。 “我知道了。” 谭老爷摇头一叹,双腿交叠着,同个家族出来的姿态和气场都相似,“你叫豹子,对吧?” 豹子抖颤着,“是……老爷。” 谭老爷眉色变温和许多,却反而更让人心惊胆战:“去吧,外面有个医生在等你。把伤口包一包,去我三孙的身边安分待着。” 豹子双眼放光,如获大赦:“真……真的吗?” 谭老爷悠悠地笑:“记住,我们今天什么也没聊。” 豹子连连道谢,就差没跪谢皇恩,一瘸一拐地离开房间。 …… 谭九州在一片混沌中醒来,模糊中听见女孩娇娇的声音在耳边,时而笑着,时而又安静。 宋初? 他再也睡不安稳,猛地掀开沉重眼皮,脑袋疼得厉害,多了层束缚,缠得他伤口隐隐作痛。 逐渐意识清明,他下意识侧头去寻那声音的方向,却正对上谭鸢州放大的脸庞。 她正托着脸庞左右瞧着他,满眼眯不怀好意的笑:“早安啊,三哥。” 谭九州毫无表情地与她对视一眼,漠然移开视线。 谭鸢州笑容一秒消失,对谭九州的冷漠早习以为常,可她还是很愤怒:“你的好妹妹在跟你说话哎,你这个人怎么那么不知好歹。” 谭九州不予理睬,神情都聚焦在手腕上连着的手铐。 他攥拳动了下。手铐是纯铁的,拴在床头:“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还不懂吗?” 谭鸢州抱着两条纤细胳膊,倨傲地俯视他,“几分钟不看着你就给我溜号,不铐着你,一转身又要跑。怎么那么不省心,比我七岁的小表弟还闹腾。” 谭九州皱着眉,在他们的世界观里,手铐本就是极其不吉祥的东西,他眸色凝得更深:“解开。” “就不,怎么滴?”谭鸢州是不怕他的,爷爷托付她照顾好哥哥,可没说用什么方法。 “谭鸢州。”他浓眸中的冷意能结成冰。 谭鸢州翘着细眉:“你喊也没用,在医生同意你离开之前,我不会放你走的。” 窗外早晨的天色逐渐明亮,分散在男人脸庞上的光芒越聚越多,显得五官愈发立体淡漠。 电视频道突然一转,开始播报高考最后一天的实时画面。 “高考啊,真遥远,其实没在国内参加一次高考,也挺遗憾的。” 谭鸢州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翘着双腿评价。 她听身边没了声,侧头看去,发现男人正目不转睛盯着电视,仿佛没听见她说的话。 谭鸢州看看他,再看看屏幕里青春靓丽的女学生们,心知肚明地笑出声来:“怎么,心痒痒了?女学生你又不是没有过,不是跟我说太嫩生了,什么都不会,一点意思都没?” 没瞧到宋初在画面里,谭九州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像她这么努力的,应该早就到考场准备了。 谭九州用没铐住的手端起茶杯喝一口,淡声说:“小小年纪,嘴里没一句好听的。” 谭鸢州满脸倔强:“你这人啊,就是外面女人给你伺候得满耳好话,需要我来提醒你现实是怎样。” 谭九州依旧凝着眉,不理睬她的挑衅,只说:“我要上厕所。” “……” 谭鸢州深深狐疑地瞥他一眼,再往他腰腹下方看,“真假啊。上面没进东西,下面怎么就出东西了,奇怪。” “生理需求,有什么真假,你不可能一辈子把我铐在这,上厕所都在床上解决。” 谭鸢州摸着下巴,听他说得皱起眉头,“知道了,啰嗦鬼,我去给你找人带你去。” 她出去后,没几秒钟就拉了个谭家的保镖进来,掏出钥匙,把床头的手铐解了。 谭鸢州拍拍男人白净的手背:“到了洗手间乖乖上厕所,不许乱跑,不然下次必然打断你的腿——是真的打断。” “少唬人。” 谭九州正眼都不看她,随着保镖往厕所方向走。 谭鸢州眼看着他跟那保镖进去,多少有点不放心,换做其他哥哥她都放心得很,但谭九州不一样。 他要真想逃,即便戴着手铐,围十个保镖都不一定拦得住他。 谭鸢州挥手叫来其他等在门口的保镖:“你们几个,都进去盯着,别叫他有可乘之机。” 谁料,话音刚落,就听男厕所里一声沉重的闷哼,随即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谭鸢州反应极快,脸色大惊,立刻踹开男厕所的门,但已为时晚。 保镖高大的身影倒下,手铐已经不知用什么方法解开,嘲讽性地摔在地上。 那始作俑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谭鸢州第一次被人这样耍得团团转,她气得暴跳如雷,尖叫怒吼:“谭——九——州——” …… 最后一门英语考试,是宋初的强项。 插上笔盖时,她长舒一口气,侧头看着窗口灿烂的阳光,徐徐勾起唇角。 提前交卷,教学楼里紧张的气氛还没散去,时不时传来广播里倒计时的声音。 宋初背着书包奔跑在校园里,她忽然有种回到小学的感觉,没有压力,也不懂何为忧愁,最大的快乐就是放学时,约三两同学去小卖部买零食。 此刻微风吹拂,满树的白玉兰都开了,片片花瓣垂落下枝,她忍不住张开小手接住。 洁白的花瓣和她脸庞一样明艳动人,女孩长发飘逸,低头轻轻嗅着醉人花香。 一人一树,构成一道极其美丽的风景。不偏不倚就落在门口那双湛黑深邃的眼里。 他修长身形玉立,手掌淡淡抄在口袋里,一身的病服没来得及换,在家长群中稍显突兀,但并没妨碍到他俊沉的气场。 宋初摘了朵花瓣夹在耳边,随着漆黑的发丝被吹起,那白花就像精灵降临在她耳上,可爱俏皮。 见有考生出来,很多家长都纷纷探起头,像机场接机似的,翘首期盼。 宋初也没想到自己会是第一个出考场的,等待已久的记者们顿时来了精神,快步将她拦住:“同学,请等一下!” 宋初一愣,脚步下意识站定,根本没来得及躲,弱弱的小身板就被堆进了记者群,再加上熙熙攘攘也想“采访”她的家长,她小小的脑袋拼命往上仰,脸被压在摄像机上,根本连呼吸都困难了。 “同学,你是哪个学校的啊?今年的高考题目怎么样?难吗?” “小妹妹啊,我看你也是一中的学生吧,题还可以吧?你是不是成绩很好啊?” “等一下……你们别……”宋初耳边都是纷乱的声音,人像皮球一样在人群里挤挤挨挨。 她颤颤地呼救,但没人听得见,都在往她身上挤。 忽然,不知何时人群里多了道蓝白条纹,大掌淡漠又有力地拨开人群,一把握住她纤细的白腕。 宋初惊呼一声,人已经被拽去,细背被那宽沉手掌扣住,轻轻摁入一个极有安全感的怀抱里。 熟悉的淡淡清冽香,混杂着医院的药水和血腥味。 宋初睁圆眼睛惊讶的同时,男人已经一手拥着她,一手扫开人群,为她让出往前走的道路。 她抬头看向护着他的男人,只身一人挡住夏日人群里交杂黏腻的汗味,让她贴着自己的身体走。 还好很快,校门口的保安吃过午饭来维护秩序,再加上结束考试的铃声响起,家长和记者转而去,两人很快走出重围。 “谭叔叔……” “先上车。”谭九州眉间浓蹙的痕迹淡去,把车门打开,不顾她要转头说什么,直接把她塞进去。 宋初被锁在车里,鼓着小唇,下巴抵在窗口上,水润眼眸不高兴地看着他。 谭九州不予理睬,坐上驾驶座,把她关进只有自己的小世界里。 宋初到底是有点怕他的,尤其,他穿着一身病号服,总觉得像从医院溜出来的,随时要冲她发脾气。 “……你让我下车。”她憋着细细的嗓音说。 谭九州不予回应,只是态度冷硬地说:“把安全带系上。” 身侧空气尽是压迫的气息,不遗余力侵占着她的所有感官器官。 宋初咬着下唇,往旁边挪了挪,身体都紧紧贴着车门,细白的小脸都是颤抖。 她身上一点淡淡的白玉兰花香,耳朵边的小花也在, 那恐惧的小眼神,让他心脏痒得不行。尤其那朵白花在眼前晃啊晃,他恶劣地想用嘴弄下来。 谭九州忽然倾身上前,馥郁的男性气息占据宋初的鼻腔,她吓得一缩,闭紧眼睛,却只觉胸口一紧,安全带已经被他系上。 她愣着睁眼盯住男人:“谭叔叔,您放我下车,我自己走回家就行……” 谭九州阴着侧脸,没有回答,槟榔角不悦地动了动。 “您要带我去哪里啊?”宋初看着车子调转方向,完全不是朝家的方向走,着急地问。 谭九州开着车,呼吸却无法平息。 他沉着声音,完全答非所问:“为什么躲我?” 宋初忽然地噎了下,抿抿薄粉唇瓣,手指不自觉搅在了一起:“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谭九州侧头看她一眼,说谎的心思清楚写在脸上,一戳即破。 他也不戳穿,只是淡声问:“是不是你姐姐跟你说了什么?” “啊?没有。”宋初立即摇头,“我只是这段时间要高考有点忙,没心思想其他的事,所以……” “没跟叔叔生气?”他扫她一眼,听她被欺负糯糯的声音,心底不悦一下散了许多。 “没有的。” 她摇摇头,指着前面的路说,“所以,叔叔在这里掉个头,把我送回去好吗?” 谭九州转头看她一眼,淡声问:“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穿一身病服?” 被他一提醒,宋初这才想起什么似的,眼睛微许放大:“你刚从医院出来吗?” 男人点头。 宋初的视线好奇在他身上搜刮:“哪里受伤了吗?” 谭九州停下车,固定好刹车,然后开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 “谭叔叔,你干嘛!”宋初夸张地尖叫一声,两只手顿时捂住眼睛。 他被她那动作逗笑,只不过把衬衣脱掉,露出肩膀上的伤口,怎就羞成这副模样。 “确实伤得挺严重。”谭九州慢慢拿下她的手腕,展示给她看那绷带。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态。 大概只是想让她知道他受了伤,想从她眼睛里看到心疼和担忧。 宋初看着他肩上厚实的绷带,绷带下是黄紫色的药物痕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看上去十分严重。 “很疼吧……”宋初下意识伸手碰了碰,但手伸过去,还是知礼节地缩回去,木木地看他。 “疼。”谭九州把衣服扣上,轻轻吸气,“医生说不能下床。” 她惊呼,鼓着润润的眼睛:“那你还开车出来!” 谭九州微笑不说话,把衬衫扣好,一切心情都步入正轨,这点伤痛,有她在身边也不算什么。 “下午想去哪,晚上想吃什么?”男人手腕淡淡搭在方向盘上问。 宋初一双圆眸认真盯着他:“不能去哪了,谭叔叔,你还是赶紧回医院休息,别到处乱跑了。” “陪陪你,今天你放假,下周就过成年生日了,嗯?” “对的。”小丫头正正经经地回答,“但是不行,因为我下午想去找找姐姐,顺便再去看看一个同学。” 从第一场考试起,她都担心唐清林两天了,今天终于是解放,终于可以去看看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同学,男的女的?” “男的。” 回答完,宋初忽然觉得周身气息降了温,她悄然看向谭九州。 男人掌心淡淡搭在方向盘上问:“那个姓唐的?” “您怎么知道?” 谭九州没什么情绪地勾唇,他怎么知道,之前豹子给他发过一张图片,调笑着说这是他跟尚忍一起蹲守唐国礼时拍到的,还问他,照片里的女孩是不是很水嫩。 他一看,目光难得失神。 照片上的是宋初和唐清林,他们一齐站在警署楼下,少女一手拎着包挡在飞扬的裙摆前,一手在拨弄着长发,她在跟唐清林说着什么,侧脸弧度柔和美好,唇角勾着的弧度,正是春心萌动的模样。 她看着那男孩的眼睛里有光,而唐清林亦然,少年灼热目光在注视着她。 相似的年龄,青春的画面,养眼,又刺眼。 在他们逮捕到唐国礼时,谭九州坐在谭老爷的身边,面对唐国礼始终沉默。满脑都是那张刺眼扎心的照片。 年纪小小,她少女心会动是正常,这个时期的感情,又有几对能走到最后。固然明白这一点,他内心还是难以抑制的不爽。 但这份不愉快,终究没有追加到唐国礼身上。 他想,唐清林家里若真出事耽误了高考,她考试时的情绪多少会受影响。 第253章 ‘他们’是谁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可谁料世事弄人,他本无意灭口,唐国礼还是死了彻底。 “喜欢他?”谭九州叼了根烟,刚想抽上,侧过头又对上她清清亮亮的眼眸,抿唇摘掉。 “哪有喜欢,你不要瞎说……” 宋初一下被他问得耳朵有点红,“就是关系比较好的男同学,他爸爸跟我姐姐又是那么好关系。” “人又高又帅,成绩也好,在班里也是校草,怎么不喜欢?” “谭叔叔,你真的很八卦哎。” 宋初一脸鄙夷地看他,可看他这清冷禁欲的外表,怎么也不像会八卦的样子。 她恍然大悟,睁大乌溜溜的眸:“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姐姐让你套我话的?” 谭九州扯了下唇角没有说话,淡淡地把车子转弯,再过一个红绿灯就是医院。 他没有回答,把车停在路边,手指敲着方向盘问:“真不用我等你?” “谢谢你好意啦,谭叔叔,你赶紧回去休息,不许再乱跑了。” 谭九州静静凝视着她微笑,她侧身去解安全带时,衣摆轻轻往上飘,露出纤白一寸皮肤。 宋初毫无反应,有点笨拙地解开安全带,手刚放上门把,男人幽淡嗓音在背后问:“会来看我么?” 他问得很轻,以至于宋初以为他不是说给自己听。 她“嗯?”了声,侧过头,注视进他期待的黑眸里,摸摸头发:“可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呀。” 谭九州张了张嘴,想把谭家医院的地址告诉他。 可话到嘴边,想起老爷子和那一帮监视他的人,就变成淡淡一抹笑:“去吧。” 她开门下车,隔着车窗,有点拘谨地憋出一句话:“唔,那我先走了,祝叔叔早日康复!” 那抹雪白衣角消失在眼底,惊觉自己失神了太久。 早日康复这四个字怎么在她纯甜的声音里显得如此动听。 伤口又加剧隐隐作痛,谭九州在车里歇息了会,微阖双眸。 这段时间够忙碌,他确实该好好休息了。 …… 宋初给曹阿姨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就在医院对面,问姐姐情况如何。 但从曹阿姨支支吾吾的话里,宋初只听出姐姐参加了一项很危险的活动,所幸人没有受伤,只是精神受挫较大,让宋初放心。 她下了车,用身上仅有20块钱买了枝康乃馨,小手捧着去见姐姐。 都记不清多久没见到姐姐了,有好多话想跟她说呢。 宋初期待万分地走进医院,顺着曹阿姨给的地址,来到住院病房前。 看一眼门口牌子,确实是姐姐的名字,她抬手正要敲门,听屋里传来隐隐抽泣的声音。 那哭声熟悉,是姐姐的声音。 断断续续地在哭,一边哭一边在说着什么,情绪很不稳定。 宋初愣着,开门的动作顿住。她跟姐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经历过难以计数的困难,可从没见姐姐掉过泪。 最受委屈一次,是宋初和一同学季岚竞争奥数竞赛一等奖的名额。 那场比赛,宋初和季岚的分数一样,但宋初没有背景,所以,最后一等奖的奖状发到了季岚手里,这让宋霏偷偷哭了很久。 里屋,隐约是曹阿姨安抚的声音:“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得振作,人死不能复生,他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得背负起来,不能倒啊……” 女人像在掩面哭泣,破碎的声音不断从指缝溢出:“落月,你不知道……你知道我看着他的脸,五官破碎,几乎都辨认不出模样,四肢散落在自己眼前的感觉……” 宋初隐约听到姐姐的声音,那极其残忍惊悚的话语,在她脑海里构成血腥的画面。 她惊愕捂住唇瓣—— 谁死了? 手指用力抠住门把手,能让姐姐痛苦成这样的,必是与她关系极为亲近的吧。 草落月又低声安慰着,不知又怎么触碰到宋霏的敏感处,她情绪爆发起来:“我做梦的时候甚至都不想醒来,我恨不得就这样死了!死掉多好啊!让我去!我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宋初心脏揪起,隔着一扇门,却觉得门内脆弱到崩溃的姐姐那么陌生。 她很害怕,想开门进去,门内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快,叫医生来!” 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又急又猛,险些把宋初撞倒。 “啊。”开门的是曹落月,她与宋初对上眼神,立刻将门关上,堵住里面的惨状,“小初啊,你怎么……” 宋初两条细细手指抓住曹落月,急声问:“姐姐到底怎么了?谁死了?” “这……” 曹落月沉默,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宋初,她拉着宋初往医护站走,“这事,我之后再跟你细说。现在你姐姐情况又不稳定,只有我丈夫和一个小护士在里面控制着,得赶紧找主治大夫!” 宋初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曹落月牵着奔跑起来。 无比急促的呼吸之下,眼前颠簸模糊的景象,竟有种世界末日逃亡的恐惧与无助感。 一剂镇定剂注入皮肤,宋霏挣扎的身体慢慢平复、安然。 宋初被护士姐姐牵在外面,只能隔门远远地看着,焦心咬唇。 曹落月丈夫对妻子温声说:“这一剂,能顶3、4个小时,你先出去吃点东西吧,我在这守着就行。” 曹落月面色憔悴地点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点上来。” 丈夫无奈抿气,和她一样也没什么胃口。 他视线无意间瞥到门旁偷看的宋初,轻声说:“看孩子吧。” 宋初被曹落月牵着到医院旁的一家寿司店,两人对坐,空气窒闷压抑。 “来,先吃点寿司。” 曹落月将盘子推到宋初眼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态度,鼻音却很浓,“考得怎么样?” “数学有点难。”宋初嚼着寿司,却无心品尝,担忧地攥着手,“曹阿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曹落月用筷子戳着鱼肉,不忍地开口:“唐国礼……你认识吧。” 宋初的小心脏一下提到嗓子眼,点头如拨浪鼓:“我知道,他是姐姐的老师,从警校开始就一直带着姐姐的。” 看着曹落月难受又红了的眼眶,宋初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发白,咬着苍色的唇瓣:“曹阿姨,唐叔叔怎么了?” “他……光荣了。” 曹落月哽咽着说完,两滴泪落在寿司上,她捂着脸闷声地哭。 在病房里一直要照顾着宋霏,曹落月的心情早已麻木,没有伤心难过的时间,但面对这天真无邪的孩子,她实在是憋不住这么久的压抑。 宋初手里的筷子掉落,紧紧地捂嘴,满眼充斥着惊悚与震愕。 “可唐叔叔那么厉害,不是格斗和射击好几年的冠军,还拿过无数的荣誉,怎么可能就这样……” 曹落月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红茶溅出来几滴: “那群人就是恶魔!惨无人道!他们把唐国礼从直升机上推下来,摔成粉身碎骨!你姐姐就是看到了现场,才气晕过去,导致现在情绪崩溃的……” 宋初身子止不住颤抖,握着筷子的手背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好冷……好可怕,光是听着曹阿姨的字眼,她就喉咙干涩、满心惶恐,仿佛能感同身受从高空坠落下去的绝望。 唐叔叔……他当时得有多绝望啊! 宋初咬紧牙关,侧头看向窗外阴恻恻的天空。仿佛整个城市,都被那团乌云覆盖住。 曹阿姨口中的“他们”,到底是怎样一群人啊…… …… 扶着伤心欲绝的曹阿姨回医院休息,宋初在街上游荡了很久,脑海里回荡着曹阿姨羸弱的声音:“那些人坏事做尽,害人无数,收入囊中大量钱财,很多企业都依附着他们为生……我们甚至连他们是谁,在哪里盘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曹落月又眼神绝望地说:“唐国礼死前与他们接触过,但,那唯一的线索也被断了。” 她忘不掉曹阿姨摇着头,看外面乌云压城时,唇角笑出的弧度:“不会好了,这个世界,不会好了。” 整片乌云盖住城市,宋初捏着那根已经蔫了的康乃馨,最后停在一栋公寓门前。 公寓门口竖着唐国礼的牌子,底下摆满了花圈。 宋初无神地看着,瘦弱的身子走进楼道里,一直走到四楼。 房门紧闭,门口贴着一张“除警方外,概不见外人”的标识。 宋初沉默盯着那纸条许久,她仿佛能感觉到写出这九个字的人,心情有多么悲痛沉重。 她没有敲门打扰,将康乃馨轻轻放在门口,便转身离去。 …… 毕业典礼那天,跟同学和老师们做完最后的道别,有几个女生哭了,宋初却依旧保持平静,甚至毫无表情。 她心事重重,始终没放下唐叔叔离去的阴影。 独自背着包走出学校,突然迎面一个大熊抱接住了她。 “初初!晚上我们学校有个毕业晚会,在大桥KTV唱歌。” 宋初闷闷地回抱她:“那不是有钱人才去的地方吗?人均要上千吧。” “哎呀,我们班有一大佬,那个大桥KTV就是他舅舅开的,特地预约一个豪华包厢,除了在里面点吃的以外,不要钱的。” 喻洛洛挽着她的手,已经往那方向走:“怎么样,一起去吧?我看你最近怏怏不乐的,咱们去唱唱歌,缓解下心情呗?” 宋初实在没那心情,又不忍折了喻洛洛的兴。确实这几天,她太自闭了,回家没有事做,也没有人陪她。 “好吧,我陪你去。” “耶!爱你!”喻洛洛立刻打电话给喻家司机,开车接她们一起到KTV。 金碧辉煌的会所,门口豪华喷泉,名车相伴,不菲的销金库。 两人穿着学生制服,反而成为这成人世界里的一抹亮眼,不少客人都朝她们身上瞟。 “他们都开好包间,就等我们去了。” 喻洛洛牵着宋初的手,推开包厢门,彼时一位男同学正在台上动情k歌,坐在豪华长沙发上的同学们,有的打牌,有的吹捧,欢声笑语一片。 宋初穿着一中的校服,在他们中显得格格不入,尴尬地站在那。 那位大佬同学叫金琨,翘着二郎腿坐在最中央,校服被他踩在脚下,手里一根烟,怀里还搂着个包房公主,全然看不出是个18岁孩子。 金琨目光移到宋初身上,眼神深了片刻:“喻大小姐,你怎么老半天才来。这位是……你妹妹啊?” 喻洛洛踹他一脚:“什么眼力见,介绍一下,这位是对面一中的学生,宋初哈,跟我们一样毕业班。” 二中的同学们都很热情,纷纷笑着跟宋初打招呼。 “打扰大家了。” 宋初垂着颈首,很乖地俯身回礼,选了个偏僻角落坐着。 但有不少人对她和他们学校都感兴趣,忍不住凑近来聊天。 “听说你们一中的校花姜冰为她男朋友打胎啦,真的假的?” “对啊,还听说你们第九食堂有人上吊自杀过,这是真的吗?” “……” 宋初显得尴尬又无奈,她平时是听过这些传闻,但只闷头读书,从不相信,“我也不知道真假,我平时不是很关注。” “这样啊——”许是见她兴致不高,同学们也没再追问。 宋初会唱的歌不多,除了学英文专门听的歌,就是姐姐的MP3里放的音乐,都是老歌。 其他同学一起合唱最新女团的歌,又蹦又跳的,她只能木讷地坐在那,给他们倒倒水,鼓鼓掌。 连着七八首歌唱尽兴了,晚餐也到了,每人一份意国鹅肝面,一份黑森林蛋糕,配上100%的鲜芒果汁。 宋初一边卷着面条,一边悄悄问喻洛洛:“这个面条多少钱?我把钱给金同学。” “没事,不用给,算我请你的。” 喻洛洛特别大气捏捏她的脸蛋,“你多吃点,都瘦成这样了,平时在家没好好吃饭吧?” 宋初点点头,黑葡萄般的眼睛里有点无辜和委屈:“那好吧,下次我请你吃肯德基。” 喻洛洛失笑,摸摸她的头发:“好。” 同学堆里,不知是谁忽然问了嘴:“对了,你们都听说了吧?七班的唐清林没参加高考。” “听说了,什么原因啊?” 金琨笑了下,颈上的大金链子也随之晃荡:“内部消息啊,今天就让大家开开眼界,唐清林他老爹执行公务死了,全家给送葬去了,所以没参加高考。” 他这语气让人很不舒服,宋初轻皱了皱眉,抬头看他一眼。 喻洛洛是本班人,知道金琨嘲讽他的原因,这个金琨之前追求过班花。买名牌包,买99束玫瑰地追求,结果班花一点不领情,她早就心有所属,那人便是唐清林。 洛洛在底下踹了脚金琨:“行了,你嘴不贱会死啊?” 金琨大笑拍腿:“所以我说啊,装逼害死人。他平时不是冷冰冰的生人勿近吗,我就不信他现在不掉一滴眼泪。要不是我爸不让,真想打飞的过去拍个照。唐冰山抱头痛哭哎!这发到学校网上得爆炸吧,哈哈哈——” “嘭”地一声,一杯芒果汁狠狠砸在桌子上。 看戏的目光转换为惊愕,望向那声音的来源。 宋初再也听不下去,玻璃杯在手中已变成碎片,轻轻一划就开了鲜红的口。 宋初眼中怒热腾腾,拳头攥死,颤抖着红了眼眶:“你们还有心吗?死的是他父亲,你们作为同学不同情、不关心,反而在这里冷嘲热讽,跟杀了唐叔叔的那群坏人有什么区别!” 同学们一头雾水,尤其是那金琨,完全不觉自己错了什么,嗤笑:“不是,小妹妹,我在这请你好吃好喝的玩,你砸我场子是吧?” 宋初咬牙冷声说:“我不需要你请我,我现在就走。面条我一口没吃,芒果汁的钱在这里!” 她从包里扯出一个钱包,可怜巴巴扯出几张纸币扔在桌上,转身冲出包厢门。 跑得太急太怒,冷不丁,撞到一香味扑鼻的女人。 “哎哟,哪个这么不长眼啊——” 娇娇惊呼一声,女人没倒,那小丫头却已经倒在地上,裙子堪堪上滑,一双细嫩小腿格外漂亮。 女人眼睛忽而有些亮,捏住宋初皱着的小脸,仔细瞧瞧,纵是像她这般见多美女的人,忍不住轻“啧”一声。 一眼就瞧出这小丫头没化妆,皮肤滑白得出奇,摸起来大理石一样细腻,一双大眼睛跟含着水汪汪的泉似的,干净可怜地看着她。 这一眼下去,多少男人心都得化咯。 女人突然心生一计。她想起经理刚刚开的会,说KTV要来几个大人物,务必得把姐妹们收拾干净,一个个带过去伺候好了。 这么漂亮精致的,跟那些装出的清纯不一样,着实少见。 收拾打扮领进去,肯定惊艳四座。 “对不起姐姐,是我跑太快撞到你了。”宋初揉揉脑袋,把书包捡起来背好。 “小妹妹,你还是学生啊?” 女人笑着的眼中都是坏意,却故作和蔼可亲,“最近高考完了吧?跟同学来唱歌啊?” 宋初想起那帮无耻之徒,眼中倔强闪过:“嗯,但我准备走了。” 漂亮女人紧紧握着宋初的手:“可别急着走啊,这里好玩的还多呢,能不能帮姐姐一个忙啊?” 第254章 干净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宋初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疑惑,“怎么了吗?” 她从小被教导要当乖女孩,多多行善积德,遇上忙就得帮。 “是这样的,你先别害怕,姐姐是KTV的工作人员,我姓吴。”吴烟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获得小女孩的信任,“咱们后台请了几个化妆师,想找一张小脸蛋试一试妆,更好地服务顾客嘛。我瞧你这皮肤好得很,愿不愿意帮姐姐这个忙?” 宋初眨巴着眼睛,犹豫的模样特别可爱。她见这位吴姐姐心很诚,又是工作人员,便没什么戒心地点头:“好吧。” 吴烟眼神发亮:“太好了,那你跟我来后台化妆间吧。” …… 医院,谭九州已经出院近三天,身体各处恢复得差不多。 这次,做完最后一次离院复查后,他带了束花走到尚忍的病房。 尚忍在他出院那天被确认脱离危险,捡回了一条命,但左手被一根树枝穿刺。 医生说,就算能医治好,这只手臂也不能干重活。 尚忍从小跟他弟弟尚勉相依为命,倒跟宋初与宋霏的家世相像。 尚勉在病房照顾着哥哥,他长得不如尚忍那样冷,却也如出一辙的文质彬彬。 谭九州进去时,这孩子正坐沙发里看着一本《战争与和平》。 尚勉一抬头,便冲入男人墨色的视线里,“九爷好。” 没露出过度的惊惶,没低声下气,语气平淡得像在对话一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谭九州微笑颔首,这孩子他见过几次,每回都给人淡雅稳重的感觉,是能成大器的料。 他指尖弹了弹书封壳,微笑:“好书。” 床上的尚忍悠悠醒来,试图支起身形:“九爷……” 谭九州蹙眉,“你躺好,别乱动,一下动伤了再进手术室,几个命都不够你折腾。” 尚忍却怎么努力都起不来身,他有些许懊恼,皱着眉看向弟弟,“还不去给九爷倒水。” 尚勉正要起身,男人抬手:“不必麻烦,我待不了多久得走,晚上有局在大桥KTV。” 尚忍颔首,躺在床上,嘴唇无力地动着:“您的伤还没好吧,务必要小心着点,现在时局动荡,我不在您身边,还真是一点都不放心。” 谭九州将花轻轻放在床头,微笑了下:“别多虑,秦氏的老总请了我很多回,看在他曾经帮过谭家的份上,给他一次面子。玩一会,不待久。” 尚忍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对了,豹子先前来看过我一次。按照谭家规矩,我以为谭老爷会严厉惩罚他,至少几周下不来床那种。但见他还挺神采奕奕,只受了点皮外伤。” 谭九州默然听着,一下明白尚忍的意思,黑眸微眯,“只怕老头子从豹子嘴里套了关于我的事,以放他自由为前提。” “因为您这次的行为……确实很反常。” 尚忍犹豫着说出心里话。就连最懂九爷的他都这样觉得,其他部下不知怎么想。 男人眼皮低敛,默了默。 开口时,尚忍以为他会解释自己的行为,可他只是道:“黄叔、阿风都在外面,你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叫他们。” 尚忍深深看一眼谭九州,眸里婉转着无奈,最后淡化成平静:“谢九爷。” “是我谢你才是。”男人宽厚掌心覆他肩头,“好兄弟对我仁义,我必双倍奉还。” 他说罢,又叮嘱尚忍几声,把一个很厚的红包塞到他手里:“快大学毕业了吧?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买,照顾好你哥哥,电话写在红包背面,随时给我打。” “尚勉,把红包还回去。”尚忍见状沉声说,“九爷,你这又是干什么?” 谭九州只笑:“孩子瘦得很,一看你平时没带好。给他零用钱买点好吃的,男人长太弱,没女人跟啊。” 尚忍还疑惑着,觉得九爷的行为愈来愈反常。 怎么对尚勉这小孩越来越关心,他平时最讨厌这个年龄的孩子。 那男人倒丝毫不觉,离病房甚至还沉思,这些作哥哥姐姐的都怎么想,现在流行把自家的小朋友养得瘦不伶仃? 出医院门,一辆银色迈巴赫已候在门前,是秦总派人接他大驾的车。 司机毕恭毕敬请他上车,又是递烟又是递水。 他又恢复冷清,不客气上车,对镜子理了下矜贵的西服领:“秦总在等?” “没到多久,等您过去就可以上菜开始了。” 15分钟,两人抵达KTV。 谭九州沉眸阔步往里走时,迎面遇见穿着二中.校服的学生,他肃穆的眉略有松动。 司机领在前面,笑说:“今天是毕业典礼呢,不少学生都来唱歌,现在孩子们也是越来越有钱了。” “这边就到了,谭先生。” 谭九州收回目光,推门走进热闹非凡的包厢。 …… 宋初被领到一个香味熏天的化妆间,路上不时与一些只穿蕾丝内衣内裤的女孩擦肩,暴露得简直让人不敢多看。 相较之下,她一身校服裙配领结衬衫,与这环境全然格格不入。 “来,在这里坐下。”吴烟把她拉到化妆间坐好,桌上堆满了各种化妆品,混杂的香味冲鼻。 镜子里,宋初一双疑惑的大眼睛正好奇打探,像误入新奇世界的孩子。 “来,阿花,大红,你们停下手里的活,给她化妆。” 顿时有两个精致妖艳的女人从帘子后出现,烟媚地端详着宋初,无比满意:“啧啧,从哪找的极品货色啊,大桥里,果然还属你眼光最毒。” 另一女人忍不住对宋初的脸上手:“瞧这皮肤、这手感,经手这么多的姑娘,基本没遇到这样天生丽质的,真不错。” 宋初顿时有点不适地皱眉,往旁边避了下。 吴烟扭着翘臀,笑得春心荡漾,仿佛抱住了一棵招财树:“行了,赶紧干活吧,衣服就挑那件我一直没舍得拿给姑娘们穿的。” 宋初坐在那任人摆布,闭上眼就闻见粉到处飞,她还打了好几个呵欠。 这些人不如吴烟那么温柔,不仅往她眼睛粘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朝她嘴上涂口红,厚厚一层又一层。 最后,宋初看着镜子里完全陌生的脸,浓妆艳抹,确实精致且妖娆,却与她清澈的眼神格格不入,像孩子偷化了大人的妆。 “小美女,渴了吧?来喝点饮料,阿姨特地给你买的。” 一杯果汁端到眼前,宋初看一眼镜子里无害微笑的女人,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轻声道谢,小口喝了点。 这饮料喝起来怪怪的,尝不出是哪种水果汁,而且还带点酒味…… 她正咂嘴品尝着,一正装男人突然闯进来,厉声呵斥:“还在磨磨蹭蹭什么呢?怎么还没好!” 那两个化妆师立马赔上笑意,把一脸懵的宋初拉起身:“马上换个衣服就好,周经理,您让那桌再等等。” 周经理脾气无比暴躁地呵斥:“五分钟之内,赶紧把人送过去!那可是谭爷,秦总的贵客,惹毛了秦总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是是是,我们马上就去……” 待周经理一走,宋初人就被拽进更衣室。那两个女人开始伸手脱她的衬衫。 “啊!你们干什么?”宋初尖叫着要阻挡,双手护在胸前,惊慌看着她们。 “更衣服啊,你不会想穿着校服去伺候吧,这可不好,被抓到可是会被投诉到学校去的。” 那化妆师摁压住宋初的双手,另一人直接粗暴扯下她的衬衫。 宋初从小到大还从没被这样对待过,她吓得尖叫起来:“干什么!放开我!我不做了!” “嚯,小妹妹,你以为在跟你玩过家家呀,想停止就能停的。”那化妆师攥着宋初纤细的手腕,堆着不怀好意的讽笑。 “外面那是谁知道吗?秦氏家居的秦总,他是咱们店的常客,这次带了个特别贵重的客人来,说是比他的名气还大呢。” 给宋初套上这件黑色蕾丝情趣吊带裙,她白皙的身体几片可怜的布料缠紧紧,将她能暴露出的皮肤一览无遗。 白与黑最极致的颜色鲜明,代表着极致的性感,然而她齐刘海长直发包裹的小嫩脸,又纯得叫人心痒。 “简直完美啊。”两个化妆师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忍不住啧啧赞叹。 可宋初死都不肯就这样出去,她和光着身子有什么区别啊! 哭着跪在地上,满脸通红,忽然才发现自己进了贼窝,颤抖着尖叫:“你们……不行,这是什么衣服啊,你把我的衣服还给我,还给我!啊!” “你这小丫头,都跟着烟姐进来了,还装什么呢。” 女人有几分不耐,掐住宋初的手臂拎起来,双眼泛着冷光:“我告诉你,进去的时候注意好你的姿态。包厢里那些老板们呐,都是政商界权势滔天的大人物,是你几辈子都惹不起的,最好给我老实点,惹他们不高兴,别说是你,你的家人都会受你牵连。” 宋初身子一抖,惊恐惶然。权势滔天? 不知怎的,她听到这四个字时,第一个想起便是唐叔叔被杀的案子。 曹阿姨告诉过她,那群凶手手握强权,无人制裁。 会不会……正好就是她要见的那帮人? 顿时,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在她幼小的心头。 而另一女人还在滔滔不绝:“不过啊,你要是讨好其中一个欢心,当上了少奶奶,那这后半辈子就是富贵临门、衣食无忧,明白?你知不知道你的命有多好,多少小姑娘挤破头都争着要进去呢,烟姐偏偏选中了你。” 宋初此刻听不进任何话,她穿着这身羞耻衣服,眼看就要被人带出去,只有一个目的——逃! 她急中生智,照着那女人抓自己胳膊的手狠狠一咬。 “啊!你这死丫头!” 随着一声尖叫,宋初终于得以能逃跑,她立刻开门,离弦的箭似的冲出去。 可才没跑两步,忽然双腿开始发软,体内恍惚升腾起一种朦朦胧胧的沉重,慢慢让她停下脚步。 烧热的感觉在身体里七上八下、四处乱窜…… 整个人“嘭”地仰面栽下去。 宋初颤抖着想爬起来,四肢却怎么都不听话。 “这臭丫头,真是能闹腾,差点没把我胳膊肉咬下来!要不是烟姐看上的,看我不打死这贱东西。” 两个女人追上来,看着奄奄一息的宋初,轻笑了两声。 把宋初从地上架起来,拍拍她潮红的脸,“准备进去伺候客人咯。” 包厢里,吴烟推门进去,满脸灿烂火热的笑意,拿起一支话筒:“秦总,人已经到了。” 她一边说,目光扫向秦总身侧那所谓的“大人物”,眼眸有片刻的凝滞。 男人一身禁欲坐在阴影中,胸口暗扣解了些,劲实的肌肉藏在衣领里,令人无限遐想。 他薄削如刃的俊容仿佛上苍偏爱的作品,黑眸似星辰,触手不可及,手肘淡淡搁在靠背上,腕上表盘折出冷漠的光束。 这样的绝色在一片酒肉欢笑声里,显得格外清风霁月。 他身边没有女伴,也仿佛没有女人能入他的眼。 吴烟直直看了许久,才惊觉自己失了态,连忙把目光抽开。 “好啊,终于要上美人了啊。”秦总喝得已是酩酊大醉,身边三四个美女作陪。 他递了杯酒给谭九州,满眼堆笑: “谭总啊,我来介绍下,这个烟姐可是专门掌管美人的总管。她说今晚有个绝色佳人,又美又纯,不仅姿色好,身材也是一等一。我可是特地忍着没动,把这美味佳肴留给你的啊。” 谭九州兴致缺缺地听着,双腿慵然交叠,西裤绷得冷硬:“美味吃得多,嫌腻味了,最近喜清淡。这道‘好菜’,就留给秦总吧。” 他说罢便独自饮酒,妈妈桑吹捧的“美味”都不过一群胭脂俗粉,来几拨都是那样。 秦总脸上笑容微怔,以前听说谭总也并非清心寡欲一挂,也是食肉动物,怎么这会改良了? “不管怎么样,烟姐,你先把人带上来,让大家伙看看什么样。” 吴烟清了清嗓子,高声说:“把人带上来吧。” 房门打开,一个身穿黑色蕾丝纱裙的女人出现,裙子直到大腿根部,露出整双细长雪白的美腿。 她双手瑟缩着护胸,漂亮的脖颈上,小脸被一块黑布遮住了眼,但光从那脸颊轮廓和唇形便看出是个美人,尤其那一头绸缎般漂亮的齐直长发,完美地集嫩欲为一身。 是不是极品,从这些老板们带笑欣赏的目光就能看得出。 而谭九州只是浅浅瞥了眼,并未仔细。 一眼只辨出是个年龄不大的孩子,穿得那样暴露,他便将视线移开,没再多看。 秦总率先鼓起掌来,满意地放纵大笑:“不愧烟姐,真是一等一的美人,只不过,看上去嫩生了点,以前没伺候过人吧?” “是啊,就是缺了点经验。但秦总您不就叫我发干净的姑娘吗?喏,这身段,这姿态,多干净啊。” 宋初头脑昏沉沉,她正努力克制着不倒下身体,骨头都像烧起来了一样。 耳边,只能勉强听见一些笑声,感受到各种视线在身上游离。 浑身充满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恐惧与羞辱,她眼泪浸湿在黑布之上。 “啧,确实,大桥的货色果然一等一的。”秦总无心再管旁边的女人,挥手叫她们都离开。 本是献给谭九州的人,可秦总一眼就看上了,颇有要占为己有的架势:“来,小姑娘,到这里来。” 吴烟得意一笑,牵着宋初走过去。 宋初不见路,身子骨一直在发抖,攥着烟姐的手,始终在说:“求求你了,放我走吧,求求你……” 吴烟狠狠掐了下宋初的手腕,咬牙切齿:“再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宋初身子发抖,恐吓对她这个年龄很管用,死死咬着唇瓣,不敢再说话。 “哟,真嫩的小妹妹啊,细条条的,哪里都这么瘦。” 还没到秦总跟前,秦总就迫不及待抓住宋初的手。 “啊!”被剥夺的视线里,宋初被一只大手抓住,吓得惊叫了一声,连忙往回抽。 旁座,始终静淡不动的男人有了丝反应。 谭九州蹙了蹙眉,这嗓音怎有几分熟悉? “小手真嫩啊,害羞什么,到叔叔这里来。”秦总倒吸口凉气,低头吻了下宋初的手背。 她身体一颤,真切感受到湿热的触感在手背上,巨大的恶心感冲上胃,她尖叫着:“不要,不要碰我!求你别碰我!” 便见黑暗中倏地立起一道身影,那样高大无边,挡住了头顶璨灯。 秦总被突然站起的阴冷气场吓一跳,“谭总?” 男人沉眸看着那抖着肩膀哭泣的女孩,薄唇深抿,仔细近看。 五官、身形、手指,每一处都像极了宋初! 那声音,几乎让他确定百分百是她! 他呼吸深沉,冷眸肃杀带着寒光。 抬起大掌,毫不犹豫直接扯掉宋初脸上的黑巾! 一双沾满眼泪和恐惧的眼睛,那样绝望又无助地看着他。 刹那之间,谭九州的呼吸暂停,他手里的黑巾忽然像一把凌厉的刀,一下下刮着心脏。 第255章 说谎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众人皆是愣住,没想到他会突然有这举动。 秦总忽而笑了:“哟,谭总这是怎么了?终于按捺不住一睹美人容颜了?” 话音落下,他就很想抽自己,气场不对,空气里遍布寒霜。 “你为什么会在这?” 面前的女孩颤得像花骨朵,他拧着浓眉,将她手腕捏在掌心里。 宋初眼前的世界不断模糊,但眼前谭九州的面庞,让她有种找到归属的安定感。绷着的情绪顿时失守,痛哭出声。 “这……” 秦总怔住,这女孩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姑娘,被强行拉来陪的。 他忽而明白什么,再看谭九州浸了冰般的眼神,这女孩必然是和他认识。 秦总一个酒杯直接砸向吴烟:“你疯了你!这女孩从哪来的?说!” 吴烟吓得跪在地上,“今天有一拨孩子来唱歌,这孩子长得漂亮又干净,就把她拉过来,我想着多给点钱,她总会愿意……” 谭九州胸膛沉沉起伏,如山崩般的气势按压不住。 可他此刻没心情处置这群人,他把女孩拦腰抱起来,外套脱下裹在她身上,挡住那糟糕的衣服。 宋初捂着脸颊,在衣服覆在脸上时,有一小阵粉末呛进鼻子里,很不舒服地打了个喷嚏。 但她没多在意,恐惧得不断发抖。 男人面色无波,不顾一拨惊愕的眼神,阔步往外走。 宋初的脸色很不对劲,满面潮红,细细两根指揉着他的衣衫。 谭九州伸手探她的额头,又热又胀。 “不要碰我,求求你们……”她痛苦闭着眼睛,不断发出呜咽。 谭九州俯身安抚着她,温柔又担忧的神态,落在一屋人的眼里,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他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秦总才愣愣地说:“这……怎么回事?谭总的人?” 各方摇头,“没听说啊,谭总什么时候有这么年轻一女人了?” 便见KTV大厅掠过一道漆黑的影,男人一手怀抱着她,一手戴上蓝牙耳机:“你现在立刻带姜浣到我家里来。” “啊?” 谭百州正在办公室阖眸养神,抽筋似的猛然坐起,“你找她干什么?不知道我跟那女人老死不相往来啊,要找你自己找!” 在他骂骂咧咧的功夫间,谭九州已经把宋初搬上副驾驶,他眉目微蹙:“那你把她号码给我,我自己打。” “……”谭百州太阳穴突突地抽跳:“你出什么事了要找那女人,我一个不就够了?” 说着,他想起什么似的,穿衣动作顿住:“我知道了,是不是宋家那小丫头又出事了?” “知道就赶紧来。” 谭九州面不改色,发动车子,将空调开到高温,“被下了药,浑身没有力气,身体很烫,还在说胡话。” 他顿了顿,又沉声叮嘱一遍:“让姜浣来。” 谭百州扶额叹息,一听到这名字,他太阳穴某根神经就开始疼,烦得要命:“行了行了,知道了,别再提这名了,我给她打电话。” 他说着,赌气挂断电话。 点开那女人的微信,上一次发消息还是半年前。 谭百州措辞了半天,发了老长一段话,摸着鼻尖想了想,又全部删掉。 最后直接发去一地址,和一句话:【老三家一小姑娘被下药了,你去看看。】 发完,直接把手机摔桌上,骂骂咧咧。 …… 宋初在一场可怕混沌的大梦里惊醒,整个人好像被抛入一片海洋,浮浮沉沉。 烈日当头,有人在后面追着她,她拼命地朝前游,但总是游不快,很快双脚被那人一把扣住,回头看,是秦总油腻的笑脸:“小美女,别害羞啊,来跟叔叔玩……” “啊——” 宋初尖叫着坐起身,直接打断屋子里谭九州与姜浣的对话。 她身上已换上一套棉质舒服的家居服,闻着是新的味道,发丝散乱铺在惨白小脸上,满头是汗。 身体虚浮难受,但之前不正常的火热感已经消失。 宋初看向门口站着的一男一女。 女人身形漂亮纤长,穿着身白色职业装,挽着胳膊,满眼的清冷。 宋初现在对这些漂亮女人都有阴影,颤抖着用被子裹住自己,可怜巴巴缩在床边。 “小可怜,被那些人吓成什么样了,来,过来。”姜浣自床边坐下,眼底覆上片温柔,朝宋初招招手。 女孩咬着如纸的唇瓣,无助地看向谭九州。 男人身上衣服没换过,从接她回来就一直在忙着照顾,端水洗脸,敷冰块降温,亲自去商场给她挑选舒适的睡衣。 他此刻淡淡站在那,身形柔和:“她是我朋友,刚帮你祛了身体里的药,给她看看情况,没事。” 那将温柔揉碎混进声音的腔调,连姜浣素来平静的脸庞都愣住。 她回头瞥谭九州一眼,这还是平日里认识的他么? 宋初相信他的话,但受过创伤后依旧是怕,对一切外人都抵触。 “算了,不勉强。” 姜浣有些心软,把东西放回医药箱,“我到楼下去,你每隔三小时检查她的体温状况,如果温度还高,就来叫我。” 她说着便起身,谭九州轻许颔首:“有劳。楼下房间佣人都收好了,你去休息吧,需要什么就跟他们说。” “好。”姜浣点头,看一眼宋初,微笑着朝她招招手,便离开而去。 宋初躲在那环抱着膝盖,垂耷着脑袋,满面低沉。 谭九州往床边坐下。 宋初谨慎看他一眼,水雾般的眼睛里,并不完全是信任。 他知道她心思在想什么,那些左拥右抱的老板们,个个油腻可怕,他怎么会跟他们坐在一起喝酒谈天。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一定在怀疑,他也是那样的人。 谭九州张了张唇,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解释:“那些人是我的客户,也是商场上的朋友。生意场应酬玩乐,必然是有女人作陪。” “谭叔叔,你也是这样吗?”她温红着眼眶,细细的嗓声带颤,“你也像他们这样,随便乱抱乱摸女人吗?” 谭九州凝眉,浓郁的眸光微颤。 轻轻舔了下唇角,在犹豫怎么向她解释。 宋初却也不傻,她咬唇眼角泛红,有股信任眨眼崩塌的感觉。 她又问:“那,姐姐知道你在外面这样玩吗?” “我跟你姐姐,已经分手了。” 宋初已经忘记自己听到那句话时,心里的情绪是怎样的。 但她心里很明确的一点,既然他跟姐姐分开了,那自己与他,也不该再有任何关系瓜葛。 佣人在敲门,递进来一碗鲜美的生姜鸡汤:“趁热给小姑娘喝吧。” 男人颔首接过来再一转头,宋初已经下床贴着墙边。 额头上一条毛巾落地,她明明还站不稳,细白的十趾仍倔强撑着。 她目光里有生疏和胆怯:“谢谢谭叔叔救我回来,我想,我得回家了。” 他厚沉的脊背微微一动,站直了身,颇有要将她拦在门口架势。 “怕我了?”谭九州从胸腔闷然出声。 宋初眸子明显的怯意,迟疑着站在那,吸着红红的鼻头。 谭九州不再多问,拿起搭在椅背上的一件衣服,交给她:“你的校服外套,从大桥那带回来的,洗干净烘干了,没有别的味道。” “谢谢。”怯懦道声谢,胆子小成这样,不敢正眼多看他,将外套抓了胡乱披在身上,就朝楼下走。 一开始走得慢,后察觉他没追上去,小女孩几乎是奔跑起来,咚一声关上门。 佣人面露惋惜,可惜了谭先生为这小丫头忙前忙后,从回家到这深更半夜没喝过一口水,人家根本是不领情。 “刘妈。” “哎?” 谭九州身子沉沉落座,指腹轻揉眉心:“去跟着她后面,看她回了家再走。” 刘妈立刻明白他的心思,将姜汤往桌上一方,卸下围裙就走,下楼时正遇上姜浣。 姜浣朝里屋瞧一眼,轻声问:“刚刚我听见关门声,那小丫头溜了?” 谭九州视线阴沉低垂,低头装没听见,扣着衣领。 “跟那女孩什么情况啊?” 姜浣往他身边的沙发一坐,“听谭百州说过,你之前找他就诊,也为了那孩子。” 他依旧,沉眸不语。 “你自己的身份要认清,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你今天晚上那么大肆周章把她带回来,想必这消息已经传下去了,想过怎么处理吗?” 姜浣作为毒理学的医师,心思也是十分缜密,“你的身后有整个谭家,有整个Z城地下组织,就算你能全身而退,那个女孩也没办法,她只是一届普通人。分寸怎么拿捏,你心里得有数。” 她实在是瞧那姑娘可爱又惹人怜,不忍心啊,真是不忍心。 谭九州坐于沙发上,久久阖着双眼皮褶深的眼眸,薄唇紧抿。 …… 唐国礼的逝世,让警署同志们在悲愤之余,更加坚定一举铲灭9的决心。 对那晚发生的事,宋初只当做了一个噩梦,不再让自己想起,也没告诉任何人。 她住回了自己的家,每天带菜去看望姐姐,姐妹俩就像一瞬间和好如初,之前的嫌隙也都随风逝去。 更让宋初欣慰的是,姐姐的情绪每天都在转好。 在宋霏差不多快恢复时,收到警署的一封调查文书,是关于大桥KTV涉嫌招未成年外围女的案子。 顺着这个案子,当场去调查KTV时,抓获了不少人,同时,又在某个包房的地面发现异样的粉末。 据分析,那白色粉末和之前警方在码头截获的一批货,质地一模一样。 而截获的那批货,是9发出的。 也就是说,9的成员或头领曾经出现在这间包厢过。 经过调查监控设备,发现在6月下旬,秦总曾邀请过不少知名业界人士在那聚伙,并疑似有使用那白色物品的迹象。 一帮调查9的小队也立刻出动,封禁大桥KTV进行调查,又有了新发现—— 在更衣室角落里发现一条校服裙。 校服裙是一中的裙子,在这个市最为重点的高中,按理说不该出现这种案例。 再仔细检查,裙子内侧缝着歪歪扭扭的“宋初”两个字。 警署里的同事们思索再三,还是把这条裙子当做证物,交给了宋霏。 这天,宋初在捧着鲜花去看望姐姐时,一进房门就觉得氛围不对。 宋霏正坐在床边喝汤,脸色如浆纸,眸内一阵阵锋锐。 “姐姐,今天感觉好点了吗?”宋初走过去,把花搁在床边。 宋霏不回答,只抿着薄白的唇瓣,心事重重的看着她:“你坐下,我有话要问你。” 她立刻鼓起了圆嘴,幼白的脸颊露着疑惑:“出什么事了吗?” “听曹阿姨说,你去参加二中的毕业典礼啊?” 姐姐突然提及那晚噩梦般的经历,宋初心尖不由颤了下,心虚舔唇:“嗯,跟喻洛洛一起去的。” “去哪边的?” “大桥KTV。” 宋霏表情忽而一冷,冰凉十指抓住宋初的手,“你们小朋友聚会怎么去那种场所?” “是……是喻洛洛的朋友请客。” 宋初不明白姐姐为什么突然激动,把当时的情形告诉了她,只不过,刻意隐瞒了自己那晚的经历。 宋霏审了那么多犯人,又是自家妹妹,宋初眼中一点小心虚都逃不过她的眼:“只有这些?结束后,你就回家了?” “……是啊。” “啪”地一声,宋霏手掌狠狠砸在床头柜,震得茶水溢出许多,也让宋初一憷。 宋霏眼眶带着怒气,双眸发火地瞪着她:“我才不在家几天,你就学会说谎了?” 宋初身体一抖,她不敢再兜着。 姐姐身体本就不好,情绪才刚刚稳定,医生叮嘱过不能惹她生气。 一股脑地,全都招了。 说到最后,重新回忆起那天经历的绝望恐惧,她眼角泛泪,快哭出来。 宋霏的双眸慢慢睁大,手指忽而紧攥着床单:“你说什么?谭九州救了你?” 宋初生怕她生气,拼命地摆着小手:“姐姐,我发誓我不知道谭叔叔也在KTV里。我当时完全是被拖进去的……” 宋霏面庞沉凝,下颌隐在阴影之中,五官铺上深邃沉重。 谭九州救了宋初,她虽然很感激,可当时,他怎么会在秦总的包间里? 咬紧唇面,她忽然后背渗上一片冰凉,不敢往太坏之处去想。 跟谭九州恋爱前,她调查过谭九州的身世,家里几代都是做企业的,名下有许多产业公司,他管理的是最大的之一。 如果那晚,谭九州与9的成员有所勾结,他知道吗? 还有另一种,最为恐怖的可能—— 谭九州,就是9里的人。 她手背逐渐冒出青筋,抓着宋初的力度不觉加大:“你再把当时进去看到的情况告诉我一遍。桌上,是不是有很多白色粉末一样的东西?” 宋初连忙说:“我……我没注意看,但确实好像塑料袋,袋子里有像面粉一样的东西。” “然后呢,谭九州身上有那东西吗?” 有么?宋初低眸凝神地想,她被谭叔叔抱起来时,似乎鼻子里是进了东西,才打了喷嚏。 宋初摸着小小的鼻梁说:“当时……是有什么飘进了鼻子里。” 宋霏当下表情支离破碎,攥着床单,忽然把被子掀开,眸光急促猛烈:“我现在就去警署!” “姐姐,你身体还没好全不能下床!” 宋初连忙奔跑出去,却哪里追得上身为警查的宋霏,没一会就跟丢了。 她茫然站在那,两瓣小唇急促喘息,忙跑回到医院,用座机拨号码给曹阿姨,将刚才情况都告诉她。 曹落月咬着牙说:“这女人,真是不要命了,才刚刚好一点就发疯。我知道了,小初,你别担心,我现在人就在警署,等她来了,我就叫她回医院去。” 然而,三十分钟后,曹落月等到宋霏抵达警署,刚要开口骂她,宋霏的表情却是一股前所未有的肃穆。 她即便穿着那身滑稽的条纹病服,也颇具威严,厉声命令道:“所有人停下手里的工作,立刻把关于9的案子都调出来!日期、时间、地点,每一个都要清楚标好,我要核对!” 她沉声命令的威严神态,令所有人都愣了下,仿佛看见一个翻版的唐国礼。 立刻,所有人出动,找到几大卷宗。 码头交易、轮渡交易、海岛交易…… 一共7个跟9有关的案件是警方手中掌握的,纷纷铺陈在宋霏面前。 宋霏打开手机,对着每一个案件的时间:“12月27号,下午7点10分到8点……” 再打开她与谭九州的聊天记录,调到12月27号的时间点。 6:58pm,宋霏:【在忙吗?吃饭了没有?我做了点便当,要不要过来送给你?】 8:10pm,谭九州才回复:【才忙完,马上回家。】 宋霏呼吸急促地看着,感到额头某条神经在剧烈跳动着。 每一本卷宗的时间找下来,再对找上当时自己跟谭九州的聊天记录。 她发现,在货物交易的那段时间里,谭九州要么是不在线,要么就是去忙工作,永远都没有回复她。 如果一个、两个案件是巧合,7个案子的时间都相符…… 那么…… 第256章 听话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她脑海里最可怕的可能性,便是百分百的成立。 曹落月领着手下凑上去问:“喂,你这到底能看出什么啊?” 宋霏慢慢从卷宗里抬起头,目光嵌着冰冷。 她一字一句地缓声说:“我知道,9的头目是谁了。” 不是成员,也不是任何一人,他谭九州就是9的头目。 谭九州,九州,九啊! 这个以他姓名所取的组织代号,她为什么……偏偏没有在意。 或许是男人长得太清俊无害,就连一双手都纤细修长,论谁都以为他不过一届富家公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绝不可能是地下党。 宋霏说完这句话,双腿登时有点发软,手腕上细筋死死地绷在那,情绪再一次被洪水浸没。 “是他啊——是他啊!是他杀了唐老师,所以利用完我,他要跟我分手啊,哈哈哈——” 宋霏跪倒在地上,人整个瘫了过去,像一朵燃烧在火焰里的花朵,枯萎零碎。 …… 宋霏是六月底出院的,出院后,负责姐姐病情的姜医生还经常来家访。 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常常会半夜做噩梦、惨叫惊醒,然后哭着跑到宋初的床上,抱住她说:“我害怕,宋初,姐姐真的好害怕,唐老师来找我了,他就在门口……不要、不要啊!” 宋初只当是姐姐还没摆脱那巨大的阴影,她心疼至极将姐姐抱在怀里,像小时候,宋霏安抚着哭泣的她睡觉时那般,掌心一下下抚摸她的脊背。 姜雾平日以医生的身份家访,每回都会捎上大袋肉菜,下厨做饭。 看着姜医生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宋初会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谭叔叔时的情景。 姜医生说过,心病最难医,更何况姐姐同时失去了心爱之人与尊敬之人,想那么快恢复是不可能的。 他们不知道,致使宋霏日日夜夜发疯的理由并非只有这两点。 …… 七月份,宋初的高考成绩下来了,超出一本线20多分,比她预计得高很多。 填志愿时,拿着小册子,跟姐姐趴在床上讨论了许久。 她想去Z大的设计专业,分不够。 但如果她报榕城大学的设计专业,分妥妥够了。 “打算填报哪所学校?”宋霏摸摸身边女孩绒绒的发丝,不知不觉间,她侧脸已敛去幼年的婴儿肥,有了少女韵味的弧度。 “想学设计,又想去Z大。”那是她跟唐清林之前约定好的,也是她的初心。 宋霏捏着她的手:“Z大有什么好?长这么大还没出过Z城一次,就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宋初脑袋摇得如拨浪鼓,澈眸对她眨巴:“我不离开姐姐。” 宋霏闻言,苍白一笑:“傻孩子,姐姐能陪你一辈子吗?你总要学会独自一人生活,听姐姐的话,去榕城,榕城大学不比Z大差。” 宋初向来很听她话,也相信姐姐做的决定是为自己好。 下笔前,难得有了一秒的犹豫。 笔尖在纸上慢慢晕染开,踟蹰着,还是填下榕城大学设计院。 “真乖。”宋霏笑容逐渐淡去。 就这样就好。宋初离开Z城后,她对付那帮人,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上交志愿的这晚,宋初一直没睡着,托着下巴看窗外星子闪烁。 榕城啊。 这个陌生的城市,让她既向往又紧张害怕,同时,心里还有淡淡的失落。 不知道唐清林知道她违背了他们的约定,会如何想呢? 宋初想,一定要在九月份开学前,与他见上一面。 …… 八月底,Z城夏季到达炎热的顶峰。 宋初是在医院给姐姐拿药时遇到唐清林的。 他整个人瘦了许多,面庞棱角分明而削瘦,空荡双腿在校服裤子里,缩水了似的。 此刻他背对着阳光,仿佛整个人要被那光芒吞噬,静静地与宋初对视。 宋初攥着塑料袋,紧了紧,做梦没想过会在这遇上他。本来打算正式见面聊聊,也能免了。 她步伐缓缓走过去,第一次那么清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唐清林?” 唐清林没有躲闪,微抬起的眼眸里黯然无光:“好久不见啊。” 宋初徐徐露出笑意:“好久不见。” 她悄悄思索着该跟他说什么呢,高考和他家的事都不能提,怕触碰伤口。 可没想到,唐清林自己先开口,“高考考得怎么样?” 宋初垂下脑袋,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怕从中看到失望:“我报了榕城大学的设计学院。” “那你的分很高了。”唐清林的表情看不出半分变化,他淡淡从口袋拿出根烟,十分自然地点上。 那举动叫宋初有些惊讶,张了张唇瓣,心事都在表情里。 唐清林扫她一眼,也不避讳,徐徐吐烟:“自从我爸走后就染上了,每天得抽很多才能睡得着。” 宋初轻轻咬唇,“这样对身体不好。” “没办法,戒不掉,无所谓了。” 唐清林耸了耸肩,侧头看着不知何处,阳光打在他半边侧脸上,显得他另一张脸阴郁得可怕,“什么时候去榕城?” “九月三号,十号开学,提前去适应环境。”宋初乖巧回答,揪着自己的衣服,“你呢?” 唐清林又猛抽了口烟,轻描淡写:“九月重读,然后考警校,我爸以前任职的地方。” 宋初略略惊讶,唐清林这纤瘦俊雅的身板,分明不是当警查的料。 她以前见过姐姐军训时训练,那强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下来的。 但她也明白,唐清林这样打算是为了替他爸爸报仇。 “怎么,不说话了?” 唐清林低头盯着她笑,声音淡淡的,“我们之前约定过一起上Z大的事,好像都完不成了呢。” “没关系,以后有机会,还能再见到的。” “是啊,以后会遇到的。” 唐清林点点头,下颌一圈许久没修的青茬,让他看上去很沧桑,“自己去榕城多留点心眼,别傻乎乎的谁都相信,照顾好自己。” 宋初都点头应着,姐姐叮嘱过她的话,从唐清林的嘴里听到,仿佛别有一种感觉。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病房给我妈送药了,老毛病又犯。医生说直到死,她都下不了床了。”唐清林轻轻耸肩,笑得沉重而无力。 他说完,便转身慢慢消失在黄昏的光影里,影子随着他的步伐越拉越长。 …… 一路心思沉重地回到家,只是简单十分钟的聊天,她仿佛切身感受了唐清林所经历的所有痛苦。 宋初不知怎的,有种想躲在世界最安静的地方,放声痛哭一番的想法。 推门进去,宋初低头看见姜医生的皮鞋也在,她抿了抿唇角,刚迈进厨房,便被眼前拥吻的男女吓住。 可怜的小身子支在那,双腿细颤,一时这画面让她有点接受不来。 先看到她的是姜医生,扶着宋霏站稳,自然与她拉开距离。 但他唇色的欲红却十分清晰:“小初?你从医院回来这么快啊。” “你们……”宋初站在原地,小脸青筋轻轻绷着。 姜医生低下头,白俊的脸庞略加醺意:“小初,我跟你姐姐……” 他话没说完,就被宋霏打断:“回来了就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哦。” 宋初悄悄看两人一眼。 姜医生表情略愣,但很快又明白什么,暗暗垂眸,撑起笑意,“对,洗手吃饭吧,你姐姐说你爱吃糖醋排骨,我亲手做的,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后来饭桌上,宋初都没听到姐姐解释刚才发生的事,直到她拖着行李离开榕城那天,姐姐和姜医生一起车站送行。 等火车缓缓行驶,宋初隔着车窗往后看。 在飞扬的发丝缝隙之间,她看见姐姐与姜医生牵着手,慢慢蹒跚着离开。 …… 禁品事件在警方内部秘密调查开,却还是传到了老爷子的耳朵里。 整个八月和九月,谭九州被老爷子设了禁足令。 除了必要交易,以及在谭老爷的监督之下可以出门外,一概不许离开家门。 盯便盯着,谭九州也没有过多在意,每日照常出门,该谈事谈事,该玩玩,没半点越矩行为。 九月中。 这夜万里无云,满是漆黑,Z城最大的赌场却是灿烂辉煌。 包房里,桌上堆着大片圆形筹码,身材动人的女郎在发,紧身一套性感黑的皮衣皮裙,红唇艳人,一双手葱白细嫩,脸颊也是白得发光,似出水芙蓉似的。 她眼神落到旁边阴暗笑摸筹码的男人,他眼底多了几分肆意的玩意。 早就听闻这谭总近女色,只不过这半年来不知怎的,该清淡食素,谈事玩牌从不要女人陪,还以为是对那方面失了兴致,今天却默许她在这发牌。 女郎眼眸如水,若有若无拨过谭九州的眼,惊喜地发现,他也在望着自己。 心弦狠狠颤抖那么一下,她身子快化成水,发筹码时顺势摸了下男人的手,一下就被反握。 炙热大掌的力道,一下把她拽入怀,坐在男人大腿上,手掌撑他坚硬有力的肌肉,女郎眉眼笑得娇滴滴:“九爷这是……又弃素从肉了?” “没素过。”谭九州轻笑,掌心勾着她后腰,低头在她脖颈上吻了口。女郎轻轻“呀”了声。 那旁边坐的大都是谭老爷的亲手下,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眼睛一瞬不动落在谭九州身上,全然不移。 “这么有兴致看片?”谭九州却笑,手摸到女人后颈的拉链,冷冷横扫一眼,“还不滚?” 有一手下赌着胆子说:“九爷,老爷子的意思是,您要……不如回家去,家里床舒服着。” “怎么,在哪里搞还要经过他同意?管那么宽,真当我没脾气啊。” 他说那话间,阴眸闪烁着一丝难见的冷光,肃杀的气场叫人心凉。 “九爷,您也知道,谭老爷对您多上心。外面闹出这么一摊子事,他忙着处理都来不及,管您也是为您好啊……” 这手下不知哪来的硬骨头敢跟他对峙,话还没说完,下巴就已经挨上狠狠一踹,牙齿顿时被蹦飞几颗,满地是血。 女郎已经被扔在沙发上,她惊愕看着伫立逆光的男人,浑身隐没的气场强大可怕。 那手下被打得满口腥味,吓得屁滚尿流,转身时后背却被男人如刀的脚踩住。 他幽幽夹笑:“我服管是敬他老人家几分,得寸进尺啊,不给我脸,我也没好脾气给你。” “……” 几个人被他脸上阴笑吓得连忙离开,不敢再扰了他的兴。 一时间,屋子里人撤光,只剩他跟女郎独处。 女郎颤颤缩在沙发里,那几分荡漾心思都被吓光了。 但怕归怕,她也知道九爷财多势力大,能被他看上,担心受怕又如何,总比伺候那群肥腻大耳的货色来得强。 她爬上男人大腿,正要吻他喉结,忽然大掌从天而降,拎着她的头发,丢到一边。 女郎惊然,正要开口,男人脾气很不好地说:“衣服穿好,露一寸,剜你一寸肉,我对女人不留情。” 那绝情冰冷架势,女郎身体不由一抖,连忙把衣服死死地遮住脖子,一点也不敢露出来。 这才是他,真正的他。 …… 次日清晨,谭老爷手下来查场。 谭九州人就躺在沙发上,似笑非笑看他们那模样,勾下巴,挑衅被他踹那人:“牙补上了?” 那人低头不说话,一数垃圾桶三个套,默然移开视线,然后说:“九爷,请跟我们回吧。” 接走谭九州,谭老爷的电话便打来,难掩疲音:“怎么样?” 那人说:“昨晚有三次。” 谭老爷揉着眉,皱纹略有疏松。 一连三晚上,那女郎都被谭总叫到包厢里,给她一张卡,但什么都不做,一直呆到天明。 然后他往垃圾桶塞几个沾酸奶的套,就算了事。 谭老爷一连三天听到这通报,尤其听那头说谭总今晚传了女郎到家里住,他心思总算舒畅了,笑说:“看来这姑娘挺合他口味,继续盯着,多给她点钱。” 女郎收了两头的钱,尝到甜头,乖乖接受九爷的传唤,走进他的卧室。 但今晚却有所不同—— 九爷的卧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 榕城。 上完最后一节课,宋初抱着书本走进宿舍,同屋的三个舍友聚在一起看男团选秀节目,一边尖叫一边手舞足蹈。 宋初打开书开始复习,戴上降噪耳机,还能听见她们的声音。 她摘掉耳机,用笔戳了戳其中一个室友周妙星:“声音小点行吗?我在看书。” 周妙星应了声,眼底却藏不住的蔑意。 宋初面无表情戴上耳机,继续看书。 开学快一周,宋初其实挺习惯了。 三个舍友都是榕城本地人,只有她是外来户,性格内向不爱说话,钝乎乎的,也不知道当下最流行的明星,除了抱着书学习就是学习,自然是不受欢迎的那个。 宋初专心学习,她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学习知识,而非交朋友。 能交到朋友,那是锦上添花;交不到,也不必妄自菲薄。 她每周会给姐姐打四次电话,有时是姐姐接,有时是姜医生接。 听得出姐姐的情绪在慢慢好转,宋初打从心里高兴。 可当她说今年十一放了假就回家去,姐姐却迟疑了下,叫她暂时在榕城待着别回来,她有案子要处理,可能没时间照顾她。 宋初嘴角的笑容慢慢淡下去。 她想问姐姐忘记了吗,她十一那天是成年生日啊。 …… 开学一周后,学校组织了校内军训。 正值最为酷暑的时节,训练的内容又极其魔鬼,早上五点半被警铃吵响,绕着操场跑三圈,上午是打军体拳,下午是各项腿脚攀爬训练。 大多数女生都坚持不住这样高强度的锻炼,宋初成为为数不多坚持下的女生。 她虽然身子骨细弱,长得瘦瘦小小,但从小跟姐姐都是活泼份子,腿脚不错,再加上她这人隐忍力强,除非累到身体极限,绝对不会叫停。 这天上午学完军体拳,班上几个女生偷偷溜出学校旁边的美食街买饮料,回来时在窃窃议论: “看到了吗?我的天,个子那么高大,脸又帅,这种极品男人为什么我们班没有啊。” 这一议论,班上99%的女孩都起哄跑去学校门口看,留宋初和一戴眼镜的乖学生在那,两人对视,无奈一笑。 “我记得你是叫宋初吧?”眼镜女孩主动凑过去,鼻子旁几颗小雀斑很可爱,“你好,我叫商颖。” 宋初微微一笑,“你好。” 当天晚上,宋初正在军训宿舍里看书呢,班主任来敲门了:“宋初,你过来一下。” 她懵着合了书,有点小心虚,她也没做错什么事啊。 谁料走出去,班主任递给她一瓶牛奶:“你家长送的,拿着吧,打电话跟你的家长说,军训期间是禁止送东西的。” 宋初低头看着那瓶高级品牌的牛奶,她和姐姐平时哪里舍得买这么贵牌子。 “老师,您弄错了吧,我家人都在Z城,怎么会送牛奶来啊。” 老师语气平常地说:“那我不知道,不会错的,点名要送给设计院的宋初。” 第257章 弄疼你了?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宋初摸不着头脑地把奶拿回宿舍,放在桌子旁边,没开封,继续看她的书。 今天训练得实在辛苦,她早早就带书爬上床睡觉。 谁料第二天早晨起来,她带着奶瓶集合去吃早餐,却发现牛奶少了一半。 宋初当即脸沉下来,攥着牛奶瓶的力道加重。她拿着瓶子,走到周妙星和其他两个舍友餐桌前,把奶瓶扣在桌子上。 三人正一边吃饭,一边交换应援海报,不亦乐乎,忽听一道冷冰冰的声音问:“是你们谁动了我的牛奶?” 三人面面相觑,彼此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把宋初当空气一样,继续聊她们的天。 “我在问你们话!”宋初气恼地一巴掌拍在桌上,手掌压在海报上男人精致的小脸上。 三女孩同时睁大眼睛,惊恐又震愕,好像他们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被人玷污了。 “宋初!你疯了!” 周妙星猛地蹿起来,尖叫声盖过食堂所有的噪音,“你那牛奶一百多块钱一瓶,放在桌上不喝,第二天就坏了,大夏天的长虫了怎么办?我帮你喝几口尝尝味道,怎么了?!” 宋初顿时胸膛涌进一股怒气,不经由允许偷喝她的东西,不仅不道歉,还强词夺理。 “我允许你喝了吗?” 她声音不大,充斥冷冽,小鹿眼颤抖,仿佛随时能挤出水,“这是我的东西,你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允许乱碰?你的父母没有教过你什么叫隐私吗?” 周妙星猛地踹开凳子站起来,一把掐住宋初的头发:“你他妈说什么呢?骂我可以,骂我父母信不信我弄死你?” 宋初也不是吃素,她在这宿舍隐忍太久,终于这一刻憋不住爆发,直接扯住周妙星的手腕,狠狠往下一别。 “啊啊——” 随着骨节错位的声音,周妙星痛苦得尖叫起来。 班主任和教官正端着饭菜一起出来,隔着距离便见两人扭打的身影,“那边!怎么回事!都给我住手!” 班主任吴老师快步跑来,看着坐倒在地上,痛得满脸冒汗的周妙星。 “宋初,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动手打人?” 其他两个舍友立刻先发制人:“吴老师,我们都看见了,是宋初先折周妙星手腕的!” 宋初双眸深红,清晰一滚眼泪含在里面,小小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当面流。 她背着白皙的双手,沉沉不语。 吴老师对宋初的印象挺好的,乖乖文静的一女孩,学习认真,对同学和老师也都友好,若非原则性的问题,不可能朝同学动手。 眼看周围看热闹的学生越来越多,她索性先把周妙星安排到医务室,再带着宋初私下回办公室谈。 五分钟后,看着坐在办公室里,眼眶殷红,用手背偷偷抹眼泪的女孩。 吴老师无奈叹息,握住她的手腕替她擦泪:“老师知道,你不是随便动手打人的坏孩子,但至少得把事情经过告诉老师,嗯?” 此时,只有她跟吴老师两人相对,宋初白皙的拳头攥得紧,咬牙切齿说: “周妙星偷喝我的牛奶,还拒不承认。她之前就经常做这种事,偷偷用我的洗面奶,然后跟其他室友说我用地摊货,是农村乡下来的。” 吴老师静静听着,默然给孩子递去张纸,她心里估想的情况和这也差不多。 “周妙星爸爸是当官的,职位不小,周妙星又是独生女,才是那个脾气。” 吴老师摸了摸鼻子,想起开学报道第一天,周老就派人给她送了个香奈儿包,忍不住叹息, “这样吧,这件事,老师争取向上面要求不予你处分,你平时在学校离周妙星远一点。老师想办法让你转到另一间宿舍。” 宋初听着,略略呆滞,眼眶里一滴泪坠在那欲落不落,像珍珠似的漂亮:“我还会被处分吗?” “应该不会,跟学校好好解释,没问题的。” 宋初耷拉下眼皮,似乎没被安慰到,轻轻鞠一小躬:“谢谢吴老师。” 一走出办公室,便见商颖背靠着办公室门在等她,听见开门动静,她扶着眼镜抬起头:“老师怎么说呀?” 宋初心头温了下。原来这个学校里,还是有人关心她的,摆摆手说:“没事的,吴老师很理解我,只要她跟学校解释清楚,不会处分。” “那就好,你不知道,你的其他两个室友在班里怎么说你。”商颖松了口气,挽着她的小手臂。 宋初拧紧拳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 见她这般没心肺,商颖也算安心,太敏感的人,无法在暴力中生存。 可事实上,宋初不可能真做到不在意。下午回到宿舍,两个舍友都不敢再跟她同住,说她脑子不正常,有暴力倾向。 空荡荡的房间里,宋初躺在硬床板上一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隔壁宿舍的哪位女生过生日了,正围聚在一起吹蛋糕,笑声欢呼声很大。 孤独像潮水涌盖住她的身体,宋初慢慢裹紧被子,一滴泪不争气流落,然后,越流越多,汇成细细的小河。 五天后,军训结束,学校找宋初谈了一次话。 那场会议室里,周妙星的爸爸妈妈都到场,中年男子肃穆而阴沉,身着不菲西服;坐他身侧的女人则气质贵气,眉眼透着刻薄。 两人当校长的面说话都很硬气,意思是,如果宋初当面跟周妙星道个歉,就能免掉处分。 宋初也不怕他们,在受这一次欺凌后,她性子变硬气了许多,直截了当回了句: “我不会道歉的,周妙星擅自喝我的牛奶,是她该跟我道歉。处分我照单都收,但公道都在同学和老师心里,你们用这种手段也改变不了事实。” “你这丫头……”周父当领导这么多年,竟然被一黄毛丫头用这种态度拒绝。 校长与吴老师在旁看着,手心直出冷汗,连忙息事宁人:“周领导,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而已,您何必跟她动气。先坐一坐,有什么好商量的嘛。” 周母自始至终很淡定,明显夫妻俩还有第二个方案:“那这样吧,小宋同学,既然你不愿意道歉,那总该赔我们家一笔医药费吧。要知道,星星现在手被你弄骨折,受到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打击,这医疗费用是不低的。” 周父皱着的眉稍稍捋平,他附和说:“对。要么赔钱,要么去跟星星道歉。” 宋初知道她动手也有错在先,抿抿唇,选择了前者。 但当她拿到账单时,瞳孔猛地收缩了下,捏着纸张,脸色煞白。 周父默然在心里念这丫头够倔的,宁愿破费也不肯低头认错。 夫妻俩离开前,对宋初冷冰冰的态度:“给你一个星期,给你家人联系,打钱到这个账户里。” 宋初捏着单子,坐在空无一人的宿舍,从中午发呆到晚上。 六万块钱啊。 在这个年代,对她的家庭来说是巨款了。 她不可能跟姐姐说这事,一是不愿姐姐那么忙还操心,二是……她跟姐姐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说了。 那这笔钱,要从哪去弄? 宋初想着要不临时找个工作,然后跟周家他们商量商量,想办法尽量延期。 第一天、第二天,她拿着身份证一家家地找,都是时薪六七块钱的工作,找了几家聊,最后都不太满意。 她像茫茫社会上一棵新生出的浮萍,惘然不知去向在何处。 宋初坐在街边垂头丧气之时,忽然有个穿牛仔裤黑T恤的男人接近她,拍拍她的肩膀:“小丫头,找工作呢?什么学校啊?” “榕大设计院。” “哟,设计院的呀,难怪长得这么漂亮。叔叔这边需要几个画画的助手,月薪五位数起,要不要来试试啊?” 五位数? 宋初都怀疑自己听错了,猛然站起身,“您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叔叔自己开工作室的,你看,这是工作证。” 男人似真似假地掏出证件给她瞧,宋初心里的疑窦也消除了,她眨了眨眼睛:“那,我跟您去面试一下吧。” “好啊,走。” 男人微笑着在前面引路,七拐八绕的,领宋初到一条完全陌生狭窄的街道上。 而街道的尽头,有几道隐晦的黑影坐着蹲着,但在见到他们来时,就像觅寻到猎物般,纷纷站了起身。 宋初当下有不好的直觉。 眼看着四周越来越暗,想起那次在大桥KTV被骗的经历,她警惕心顿时升起:“叔叔,还没到吗?” “就在前面了。” 男人微笑回眸,却见宋初距离自己100米,脸色因胆怯而苍白,“你怕什么?来啊,小妹妹,不想赚钱啦?” “我想,还是算了……”宋初眼看那男人身后的几个人慢慢逼近,她心脏咯噔一沉,转身即跑! 男人冷笑了声,心念这丫头倒还算机灵。他手抄在口袋里,命令:“都给我追!周领导下令,谁能抓到人重重有赏!” 一群身影顿时在夜色下,朝着那可怜逃窜的身影飞奔过去。 宋初拼命迈着双腿跑,眼前不断晃动的情景,让她想起那晚在大桥KTV的经过。 那时候,她也像这样跑着,最终却被抓到,送进那些人的包厢里。 当时,有人救了她。 他用淡淡古龙水香的外套包裹住了她,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沉声告诉她没事了。 眼泪不自觉地溢了出来,顺着迎面而来的烈风往后流淌。 而现在,她身处异地,这个只有陌生和冰冷的城市里,他不可能再出现,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保护她…… 经过一个巷道时,忽然,一只臂膀凌空抓住了她的手腕。 宋初以为是坏人抄近道追上她,吓得颤栗,欲尖叫出声时,嘴唇却被温热的手掌捂住。 “别叫。” 压抑磁性的嗓音贴着她耳面。 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宋初累得整个人都在喘息起伏,她一把握住那人的手腕,摸到他常戴的那只手表时,一瞬间明白了一切。 可眼泪不但没能收住,反而哭得更加崩溃。 她无声地在哭,滚烫眼泪滑过男人的手背,灼烫了那片皮肤。 谭九州骨子真实传来颤栗感,他一低头,唇瓣就碰到她柔软的发,茉莉香波的味道,随着哭声一颤一抖。 他掰过女孩的小脸,涕泗横流,乌黑眼里清澈的一片水。 怎么哭成了这样? “叔叔弄疼你了?”他额头抵着她,用很温柔的声音问。 宋初摇头,眼泪都沾了他漂亮的西服一身。 可男人未有嫌弃,淡淡用指腹擦去,很轻说:“先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往巷子那边走,听话。” 宋初憋着眼泪,发抖的腿慢慢能站直,朝他手指的方向走。 脑子里很乱,乱到只剩下空白,做梦一样的空白。 真的是他啊,书上说,心有灵犀是有科学依据的,它真的就发生在她身上了。最无助的时候想起他,下一秒,他就现身,紧紧地抓住了她。 谭九州碰了下裤旁别的枪支,淡淡藏在手腕袖子里,然后跟在宋初的身后,缓缓朝巷子深处走。 前方很黑,但宋初却走得很放心。 她后背贴住了男人的胸膛,那里有他的心跳,以及淡淡的震颤:“一直往前走,然后左拐。” 她听他的话,在巷道里七拐八绕,终于看到前方有亮光了。 可同时,那路灯下等着的五六个人,又让宋初心跳骤停。 这帮人……一定是查过了她回学校的路线,提前蹲守在这里等待。 下一瞬,她人已经被拉到后面,谭九州站在她身前挡住。 “谭叔叔……” “小妹妹,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你怎么就给跑了?不是都答应跟叔叔回去工作了吗?” 那招惹她的男人就站在六人中央,手抄在牛仔裤兜里,蔑笑看着他们,“哟,还找了人啊。” 他仿佛料定一敌七是不可能的战局,整个人显得格外轻松:“你们不会真想突破出去吧,周领导以前可是维和部队的,我们这些人都是跟了他很多年的。” 宋初心里咯噔一跳,连忙扯住男人的衣袖:“谭叔叔,我们还是跑吧,跟他们正面硬碰硬不可能赢的。” “他们对巷道里的地形很了解,在里面摸黑乱跑,没有胜算。” 谭九州淡淡将外套脱掉,覆盖在宋初的肩上,一如在KTV里,他用衣服盖住她时一样。 宋初手扯着他的衬衫,不让他一个人冲锋陷阵:“谭叔叔,那你把你的手机给我,我打110报警!” “这么点人,没必要。” 他淡然扬唇,转身,掌心摸了摸她的头发,眼中尽是温和,“在这里乖乖等着我。” “谭叔叔!” 下一秒他已经箭步冲过去,宛如一道漆黑的雷电绽放在夜空里。 他飞奔迅速,袖子里飞出像匕首一样的尖锐刺刀,很长很细,迅速优雅一挥,冲上前的两个人顿时被刺破了胸膛,便仰面倒落,甚至连嚎叫都没有一声。 他动作胜在迅速且娴熟,猩狠的眼神杀气毕露,在震慑住人的刹那间,手起刀落,已经解决了三人。 “退后防御!”那为首的男人终于察觉到差距,大吼着不断后退时,刀尖险险滑过他的下巴。 等他再回过神时,六人团队只剩一人,在与那恶鬼一般的男人肉搏。 他力气非常之大,挽起袖口,肌肉喷薄而出。 搏击的姿势极为标准,出拳既是直击要害,揍得对方吃痛闷好几声,最后一脚踹过去,动作看似利落干净,却带着不可反抗的蛮劲,直接将他三颗牙崩了出来。 男人吓得连滚带爬要逃,但余光瞥见独自一人留在那的宋初,他忽然又来了劲头,抽出手里的一i把刀,尖叫厉吼朝宋初扔去! “臭娘们!我先杀了你!” 宋初震愕看着那银色的光以惊人的速度靠近,她立刻站起身要躲避,忽然一只手臂裹住了她,同时,男人已经冲到她身前,用力握住正在前进的刀锋。 空气里,又混入一股新的血液味。 宋初惊恐地尖叫:“谭叔叔!”她亲眼看见那只白净修长的手掌里,细细密密地渗出血液。 他竟然……直接用手接了刀刃! 男人却只是闷哼一声,将刀狠狠甩开,与此同时,袖里的手枪滑落。 他用濡湿带血的手掌,握住枪,将宋初裹入怀中,干燥温暖的右掌轻轻蒙住了她的眼睛。 枪朝对面惊恐万分的男人,“砰”一声,血溅四方。 宋初被那巨大的声音吓得一颤。 但好在,她眼前一片漆黑,没亲眼目睹那惨状。 男人深深的喘息声逐渐停滞,他将枪收回口袋,将手移开,墨色淡瞳静静注视着她的眼睛。 硕大漆黑里,都是惊恐,有点欲流不流的泪,显得晶莹而可爱。 他竟那样笑了,手掌间皮肉绽开的疼痛不算任何: “胆子这么小,以后可怎么办。” 以后跟了他,可该怎么办。 “你还笑!” 宋初急得哽咽,不明白这人受了重伤,哪里还能笑得出来,她连忙去查看他的手,“都伤成这样了!你把手机给我,我让救护车送你去医院。” 第258章 有女人在等你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不碍事。”男人眸眼淡淡,看她明明害怕,却又担心得不行,不觉勾唇。 如何告诉她,以他这种身份的人,手机号流泻出去就是死罪。 “你可以把我的手机拿出来,导航。我记得出了这个巷道就有家医院。” 宋初连忙应着,她捡起地上的刀,学着电视里的模样将衬衫划成细布,临时缠在他的手掌上止血。 男人摊平了手,微微喘息,惨淡灯光下她眉头细细皱在一团。 那只只拿过笔的细软小手,此刻却在为他做着这种事。 他发自内心一笑,宋初偷偷看他一眼,以为在笑自己笨拙的手法,“扎得有点丑……将就吧。” 巷子出去是一家私立诊所,一系列的治疗结束,医生建议打破伤风。 “不必。”男人听到医生这么说,便直接站起身,“药在哪里拿?” 宋初疑惑地拉拉他的衣角:“叔叔,我们不急着走的,破伤风必须得打。” 谭九州微阴着脸庞,从前他被刀刺伤划破多少道口子,比这严重得多的,从没打过什么破伤风。 确实,当时尚忍有让他打,不过他一直保持拒绝态度。 谭九州没有坐下的意思,淡然理着西服领子:“以前就没打过,我身体抗造,走吧。” 宋初皱眉,两手紧紧抱住他的手臂:“再抗造也不行,你又不是铁人,感染了皮肤溃烂了怎么办?” 男人拧眉,这丫头年龄不大,哪来那么多戒律条框?比尚忍还多。 “叔叔。” 宋初忽然抬起狡黠的目光,见他誓死都不从,突然心生一猜测,“你该不会是……” 谭九州从她眼底读到一丝少女的笑意,顿时冷脸对医生说:“安排打针。” 小东西,敢轻视了他? 然而,当护士微笑着坐在谭九州对面,让他把手臂搁上台子时,男人抿了下唇瓣,极慢地拨开袖扣,龟速将手臂放上去。 他面庞紧实,整个肩胛骨到后背肌肉都绷在一块,额头覆着虚薄的汗。 “您可以放松一点。”护士戳戳他的臂,僵硬得出奇。 宋初憋住笑,她就猜到这男人畏惧打针,柔软小手抚着他的肩膀: “没关系的谭叔叔,扎进去的那一针很疼,但很快就不痛了,你要是实在害怕呀,我给你讲故事听,从前有个……” 男人的脸已经黑如煤炭,清冷吐出五个字:“闭上你的嘴。” 宋初小嘴一瘪,感受到他黑压压的气场,不敢说话了。 护士偷偷笑,在男人皮肤擦上酒精后,拔出注射针头,对准刺入。 宋初明显感觉到他耳朵动了下,阴沉黑眸里满是抗拒,冷色皮肤上顿时起了小颗粒。 护士注射完后,他弓着的身体有所松懈,慢慢抿出一口气。 “怎么样,不疼吧。”宋初摸摸他的头发,有一部分都被汗湿了。 这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巷子勇猛霸烈地一对七,手握刀锋都不见他恐惧,现在,竟然怕一小小的针头,真是一物降一物。 打完破伤风针,两人办好所有手续,取了药走出医院。 皎白月光将二人的身影拉长,正值夏季,道路两旁蛙虫声交响渐起,宋初走得慢,男人也刻意放轻步伐。 默默走了几分钟,她才问出一直没机会问的话:“谭叔叔,你是来榕城工作吗?” 他垂眸扫她一眼,正有片吹落的梧桐叶落在她发顶上,天然的缀饰,格外可爱。 若是告诉她,他花几天时间松懈了老爷子的注意力,就为了来榕城见她一面,她会不会吓成小兔子? “是啊。”谭九州抿着无波的笑容,“来这里见客户,没想到能遇见你,也算有缘。” 宋初信以为真地点着头,嘟囔道:“你的客户也挺奇怪的,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 两人在十字路口等红灯,天色已很晚了,斑马线另一侧走来两三个酒鬼,勾肩搭背,一边唱着歌一边朝他们走来。 宋初见着,下意识往谭九州身边靠了靠。 男人低头,便见她睫毛颤颤,温软的小身子贴自己,一副眼不见心不怕的可爱表情。 绿灯亮起,小兔子快步窜过去,还担心受怕地用余光看,那几个醉鬼有没有跟上来。 她一切真实的反应落在眼里,哪个角度都很可爱。 谭九州静淡笑着,突然希望前面这条路能走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到达学校铁栅栏处,大门死死紧闭,只有门卫室还虚亮着灯。 老叔叔仰头睡觉,电视里正放着烂言情剧。 宋初敲了敲他的窗户,他猛一下睁眼,戴上老花镜,眸色惺忪:“有事啊?” “我是榕大设计院的学生,那个,能不能让我回宿舍?” 保安耸肩,看一眼时钟,皱起眉头:“这个点了,保卫科的早下班了,我也没有钥匙。” 他说着,眼神复杂地上下打量宋初,又落向她身后修长漆深的人影,“你们这些年轻丫头,跟男朋友鬼混也要有个限度啊。这么晚肯定是进不去了,你们在外面找个招待所休息吧。” 说着,他脑袋缩下去,摘了眼镜继续睡觉,不再理睬。 “怎么说?” 宋初满脸无助地摇头:“他没有钥匙,保卫科也下班了。” 谭九州似乎已有预料,说:“住我那吧。” 宋初眼睛慢慢鼓大,那怎么能行?姐姐从小就教育过她,不能随意留宿异性家里,就算是再熟悉信任的朋友都不行。 而且,这也太打扰他了。 “我在对面余扬路有一个小公寓,离你们学校不远。” 看到她拒绝的表情,谭九州补充着,“三室一厅,两间厕浴,有床给你睡。”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了……” 他温和说:“只要你睡觉不打呼,就不打扰。” “……”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过去叨扰他工作,多麻烦啊。 但谭九州人已经转身朝马路边走,他颀长地伫在街边,两掌抄在口袋中,凌然独立,偶尔掠过的车灯在他身后迷幻交织。 他清漠朝她的方向看一眼,似乎在说:再不跟上来,就不管你了。 便见他前方不远的红灯还有6秒,宋初咬牙,鬼迷心窍就跑着跟了过去。 大晚上的,她还不想露宿街头,被周家的那帮人找到。 宋初信步走在谭九州的身后,慢慢走着,偶尔抬头盯着他的后脑,一股奇异的安定感在唇角漫开。 茫茫繁华的大都市,只有面前这个男人是她唯一的信赖。 有他,真好。 …… 警署,已是深夜。 没有宋初在身边,宋霏进入工作狂模式,一天24小时,几乎15小时都在警署待着。 她低头翻文献,问汇报工作的小警员:“关于谭九州最近的行迹地点,跟进得怎么样了?” “谭家有十五个子公司,目前已经分派不同的警力埋伏调查。我们发现,有几家是没有股东控权的空壳公司,也不对外招聘。我想,那几家估计就是他们用来掩人耳目,进行非法交易的地方。” “其中有一家,开在榕城的赌场里,还有几家尚在调查当中。”小警员向宋霏汇报着,合上册子。 宋霏倚靠在大班椅上,细指轻揉太阳穴,“最近,谭家还有没有什么大活动?” 小警员一下明白她的意思,连连摆手:“霏姐,谭家从祖辈开始,那可是势力根深蒂固的黑道势力,以咱们的实力,是不可能一网打尽的。” 就算有……他们势单力薄,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唐老师在的时候教育过我们,知难而退非有志、事关成败要强行。如果现成的机会都抓不住,继续任他们法外逍遥,那我们存在的意义何在?” 宋霏眸色阴冷,提起唐国礼,皆让局内氛围一沉。 她手指淡淡敲桌:“去把资料整理给我。” “……是。” 宋霏这副豁出不惧生死的模样,是唐国礼去世带来的巨大后遗症,除非铲尽那帮坏人,永远无法痊愈啊。 …… 到达三室一厅的公寓,140平米左右,简单干净的装修风格,家具都是全新。 宋初被给了钥匙,自己先上楼,谭九州在楼下的超市买点生活必需品。 一进门拉开鞋柜,里面有一个大箱子,往里看都是女人的东西,衣服鞋袜、护肤化妆品,应有尽有,明显这里曾经住过女人。 但宋初不敢说也不敢问,这是谭叔叔自己的隐私。 她找了双拖鞋穿上,走到厨房瞧有没有新鲜食材可以做饭。 她正对着的明净大窗景,正好能看见底下相对而站的一男一女。 宋初微微睁大双眼,洗着豆腐的动作停住—— 男人挺拔优越的外表,那是谭叔叔无疑,而他对面的女人穿着身红色吊带裙,纤细足跟踏着乳色高跟鞋,小卷发性感迷人,侧身完美诠释了前凸后翘四个字。 他们彼此相对,好像开口说了些什么,然后,谭叔叔便转身离开。 宋初有所直觉,这个女人就是盒子里那些物品的主人。 她深深吸口气,把小帘子拉上,盯着水里的速冻饺子发呆。直到饺子皮都粘锅了,水也烧得见了底,宋初才回神,把破皮的饺子捞出来。 谭九州回到家,就见桌上一盘皮馅分离的不明食物。 他皱皱眉,用筷子戳着发烂的饺子,做给他吃的? 女孩从厨房走出来,衣服上一道围裙系过的印,她低头摆弄指尖:“饺子没煮好,也没剩余的,就将就着吃吧。” 他瞥一眼她冒红烟的脸颊,轻笑:“我以为你自理能力不错。不过,煮烂了总比没熟好。” “……”宋初鼓嘴瞥他一眼,心里暗暗发誓,下回一定要做顿有水准的大餐,让他好好见识自己的水平。 吃过夜宵,宋初洗了澡,便在侧卧里躺下。隔着一扇不大隔音的门,听外面断断续续传来他工作的电话声。 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那声音足以让她安眠。 谭九州习惯睡前一杯红酒,此刻站在客厅橙淡的灯光下,听尚忍说话。 尚忍说:“九爷,今天老爷子来医院看了我,有意无意跟我打探您的去向。您前段时间不是跟那女郎在一起吗,怎么现在说走就走了,没把人带去?” 谭九州揉着眉间的褶壑:“腻了,出去散散心。” “哦。” 尚忍了解他,九爷必然是有自己的事要安排,不多过问,“这边老爷子在疯狂找您,他目前怀疑您跟宋霏的关系非比寻常,也许会从宋霏那边找起。” 他饮酒的动作未有停顿,沉沉抿唇。 半晌后,谭九州才说:“你跟老爷子放消息,就说我在外地探货聊客户,具体在哪里他不必管。十月假期一过,我就回来。” 尚忍挂下电话,双手淡淡环臂。 九爷这最后的吩咐,明显是让老爷子把注意力往宋霏身上转移,难不成,他真对宋霏动感情了? …… 宋初比较认床,天蒙蒙亮就醒了。 她迷糊糊地起床洗漱,收拾好衣装,往走廊瞧一眼,主卧的门还紧闭着,他还在里面睡。 她轻轻关上门,数着钱包里为数不多的硬币,打算去买早餐。 刚坐电梯下楼,便见单元楼前停着一辆银色的SUV。没看清车里是谁,匆匆买了两块素摊蛋饼,外加两颗茶叶蛋。 回家时,SUV座驾里的女人已经出来,她还穿着昨天晚上的漂亮裙子。 这下,她认出了,是昨晚跟谭叔叔在楼下聊天的女人。 那女人就抽着烟靠在车门边,探究的视线落在宋初身上。 感受到一股强大敌对的气场,宋初低下头不予理睬,匆匆进了单元门。 电梯里,她猜测这女人是在等谭叔叔,连裙子都没换,得是等了一晚上呀。 开门回屋,阳台传来机械工作的声音,宋初循声望去,小脸乍然一红,急忙将视线瞥开。 男人正坐在动感单车上锻炼,他刚起床的发丝凌乱,赤着冷色的身体,臂膀紧硕结实,轮廓极好的肩胛骨上盘踞着一匹烈性的墨色马,栩栩如生。 他身体正对着阳光,薄汗覆在身体上形成一层漂亮的颜色,像打了蜡般。 宋初不敢多看,但咚咚的心跳让她想起昨夜,他在夜色里一对七时矫健而迅猛的身形。 谭九州早听见开门的动静,他做完这一组,呼吸稍有些乱,将机器关掉,随手拿毛巾擦了把汗:“起得这么早?” 宋初连忙往墙角一缩,殊不知自己毛茸茸的头发出卖了她。 墙面后她软软的声音传来:“有点认床,醒了就睡不着了。下楼买了早餐,谭叔叔你……穿好衣服就过来吃吧。” 他用毛巾擦把汗,淡淡露笑。 这小媳妇真是事事都替他周全好了,只不过,还太生嫩,见他赤身健身竟还害羞。 也是,从小被养得那么乖,哪能见过男人的身子。 她愈是这样,他愈是心痒。 两人同一桌吃着早餐,宋初检查男人的手掌伤,一边拆绷带给他重新上药,一边说:“谭叔叔,楼下有个女人在等你。” 他浓眉微不可见地皱:“你知道她在等我?” “……”宋初想了想,还是把晚上看到的事告诉他。 谭九州咬了口鸡蛋,茶叶蛋重口的味道让他有些不适应,他淡淡喝了口水:“没找你麻烦吧。” 宋初摇摇头。 他便没再提起,只摸摸她的头发:“吃完送你去上课。” “哦,好。” 宋初快速吃过早餐,下楼时,谭九州特地带她从负一楼出去,避开了一楼。 回到宿舍,所幸宿舍里没人,也没有舍友会过问她昨晚为什么夜不归宿。她匆匆拿了书本,便跑去教室上课。 一整天课听下来,脑子昏昏沉沉的,总是在见到某位穿红裙子的女同学时,会想起在他家楼下等的人。 谭叔叔那么优秀又英俊的人,会有女人追求也正常,只是不知道姐姐跟他分手,是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呢。 宋初摇摇头,停止自己乱七八糟的臆想。 不过,今天倒挺奇怪,有警查来了学校,引起很多人围观。 那时,宋初正在陪商颖去办公室交作业,俩女孩都八卦,便停在人群里看了片刻。 商颖惊异:“那么多警.车啊?不会是咱学校哪栋楼出事了吧?” “不知道啊。” 很快,两三个警查带着人从教学楼里出,那抹浅绿色的裙角和张扬的马尾辫,宋初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不是……周妙星吗?” “啊?不会吧?” 宋初肯定地点头:“我中午在食堂吃饭,她在炫耀她新买的C牌奢侈品裙子,声音特别大,传得整个食堂都是。” “周妙星能犯什么事啊,竟然被抓了……” 商颖摇了摇头,表情却轻松着,“这下好了,学校里没人敢压你头上了。她父母开出的条件简直离谱,周妙星只是小扭伤而已,她不是第二天就来学校上课了?还敢跟你要六万,真该把她那对父母也抓起来,好好在牢里改造一顿!” 宋初当时只是笑了笑没说话,没料到,商颖会一语成谶。 当天傍晚,微博上就登出周家二老因知情人员举报违法贪污罪获捕,剥夺政治权利,性质恶劣,其女被去除学籍。 第259章 拉拢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宋初没料到这事能闹得这么大,第二天,吴老师重新找她谈话,宋初一到办公室,才发现校长也在。 跟之前态度不同,校长叔叔坐姿端庄,对她露出友好的微笑。 一番谈话下来,主要是对宋初表示道歉,事情的经过已经调查清楚了,不但不给予处分,还会给宋初挑选宿舍舍友的权利,单独入住四人间。 宋初莫名其妙的,好像随着谭叔叔的到临,这事变成了一次天降惊喜。 …… 九月底,宋霏与部门同事在进行关于9的排查,从榕城分局打来一通电话,说最近周家深陷贪污丑闻的事件挺蹊跷。 因为周家虽然贪污,但这方面一直严防死守,从没翻车过。而且,这贪污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周妙星双亲如今都赚足了钱,一直本分地在为女儿的未来打算。 最近突然举报起十几年前的旧案子,真的挺奇怪的。 “霏霏姐,你说是不是谁和周家的女儿起了冲突,一气之下举报了周家二老?” 宋霏的助理聊起此事,她却不怎么听得进去,淡声说:“我们这边烂摊子一大堆,你还有心思想着其他地方的案子?把这个拿去打印两份给我。” “哦……”小助理去打印完,捧着两本材料回来,“我这不是在想,霏霏姐你的妹妹宋初跟周妙星是一个大学的,怕她也受到波及嘛。” 宋霏表情微凝,随即又不甚在意低头:“不会。那孩子安分又乖巧,脾气性格都好,不会跟同学产生冲突。” 晚上10点过,宋霏才最后一个从警署离开。 明天例休,姜雾打算开车带她去榕城见见宋初,带她去榕城最著名的海底餐厅吃顿大餐。 十一期间,她跟姜雾都是没休假的,都没时间给宋初过生日,提前一周过也是过了。 宋霏揉着肩颈坐车回家,打开单元楼的门时却停住。 脚步慢慢后退,她抬手,打开那从没来过信件的邮筒。 里面躺着一张极其不吉祥的黑色信笺,使她皱起眉目。 信封上标准的打印体:宋霏小姐亲启。 宋霏四下环顾,阴森漆黑的小区没有一个人,她快步打开单元楼的门,快步上楼。 坐在客厅里,颤抖着手拆开信件。太过于急迫,导致信封都被她撕烂了一角—— 致伟大的人民警查小姐: 能对宋小姐写下这封信,是我谭某荣幸。 首先恭喜宋小姐新官上任,提升成总组长,偶然一次有幸从你的警署前路过,宋小姐努力工作的模样真是动人心弦。 身为一名年长男士,自然不能总让宋小姐主动调查我,我决定,诚邀宋小姐来我居所畅谈。 地址如下,在9月25号结束之前,若宋小姐肯赏脸,谭某必将畅所欲言,无所不答。 当然,我的这封邀请函,只限宋小姐一人。花园里设有人体红外线感应器,若有外人抵达,会自动释放有毒气体,宋小姐谨慎思虑。 宋霏没读到最后一个字,便猛地站起身,神情中的疲惫一扫而空。 9月25号,那不就是今天? 她快步奔下楼,跑到小区保安处,询问送这封信的人是谁。 保安摇头:“送信的啊,我不记得了,反正今天是来了两个送快递的。” 宋霏捏着那漆黑的信纸,咬牙切齿。 这群作恶多端的谭氏家族,一窝蛇鼠,竟然都已经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 她拿出手机,桌面显示正好11点整。 还有一小时,该去吗?只身前往的危险性,难以预估。 在风中犹豫踟蹰了很久,宋霏有种茫然的迷失感。 如果唐老师,她最为信赖的那个人在,她就能把信件交给他看,他一定会在最快时间给出最完美的处理方法。 念及那已不在世的人,宋霏狠狠攥住信纸。 一番思虑挣扎,她还是决定赴约。 她回家佩上了两把枪,一把放在裤腰之间,一把藏在袖子里,随后离开小区,打车朝信纸上的方向而去。 这地址着实偏远,出租车在人烟稀少的大街上驰骋,也花了三十分钟抵达。 透着车窗看去,这是一座独立阴黑的山庄,笼罩在迷雾夜色里看不清外表颜色,大概是砖红,墙身爬满密密麻麻的爬山藤,不像有人长期居住。 宋霏知道对方的目标是自己,她带不了任何人来。 她只能把地址发到群里,留了一句话:领一支队伍,在距离2km开外的地方,等我信号。 警署那边应该在紧急部署了,宋霏深深吸气,踏进那座黑暗色系的花园,脚下每一步充满压抑。 走向那座大门,宛如地狱的入口,此刻宋霏的心里竟没有任何恐惧。 手刚落在门把上,轻轻往前便推开了。 一股浓郁的金骏眉味,混杂烟香。山庄的客厅至少有一百五十平米之大,此刻漆黑无灯,心颤的诡异。 宋霏慢慢走进去,目光紧盯着沙发中央的位置,她猜测那里会有人。 可谁料,幽沉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我以为,今天等不到宋小姐了。” 宋霏一激灵,立即循着声音的方向转身。 距离自己十米远的地方,是一年龄身形魁梧的男人,穿着身木棕色的唐装,扶着一柄手杖,两鬓近乎全白,浊眸带着让宋霏很不舒服的笑意。 宋霏眯着眼眸,猜想面前这位就是写信给她的人。 谭老爷面露笑意,伸手示意:“坐吧,宋小姐,不必拘谨,大家都是多年的‘老熟人’了。” 宋霏轻声哼笑:“是啊,每日翻看你们的资料,我都记得你们谭氏族谱里的每个姓名和每张脸了。” “那是我等荣幸啊。” 谭老爷慢悠悠扶着小沙发坐下,双腿交叠,“这段时间,我才开始关注宋警官,真是个敬职敬业的好姑娘,为了调查我们,辛苦到半夜,甚至连家人都顾及不上。只可惜,遇人不淑哦?” 宋霏心脏骤然颤一下,苍色的唇瓣抿直,脸颊冰冷。 她想起那个始终刺在她心上的男人,哽在喉咙之间,根深蒂固。 深深爱过的信赖过的人,没那么轻易拔除掉,哪怕现在身边有新欢作陪,也无法治愈心伤。 “你跟我三孙是什么时候看上眼的?” 宋霏攥拳:“这个你不去问他,反而来问我?” “随口问问嘛,我大概也知道是什么时间。不过啊,那小子对你确实用情够深。” 宋霏听到这,几乎已经忘记面前的男人是个危险人物,他只是谭九州的爷爷,仅此而已。 她苍暗的眼底闪逝过落寞:“用情够深吗?您是不是对您三孙有所误解?” 谭老爷捕捉到女人眼中的脆弱,逐渐击破:“我是他的爷爷,三孙是我最疼爱的孩子之一,我很了解,他从没对一个女人这样好过。” 宋霏深深闭了下眼睛,再睁开,黑眸清寒:“就算如此,我跟他也结束了。他骗了我,还杀了我最尊敬的师傅,终有一天,他将会被我绳之以法。” “宋小姐,你还是太糊涂。我今天叫你来,就是让你看看,我三孙在直升机上到底做了什么。” 谭老爷缓慢拄着手杖,走到电视机前,往CD盒里放了一枚磁带,再用遥控器打开电视。 他语气平静:“那天,谭九州所在的直升机上,被他安装了监控摄像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宋霏呼吸一下紧促,喉咙通过的空气忽而急促:“你要放什么?” “你最敬爱的唐老师,死前的最后画面。” 随着老人浑沉声音响起,电视上清晰的画面出现,摄像机位正好拍到直升机内部全景。 宋霏惊愕地睁大眼睛,身子俯低,掐住枣色的沙发,目不转睛。 直升机上,唐国礼双手被铐坐在谭九州对面。 看到师傅久违的面孔,宋霏鼻尖顿时涌起刺般的尖锐,忍不住捂紧嘴,想哭。 这个时候的师傅,还能动能笑,是个鲜活存在的人啊。 便在这时,宋霏听见谭九州提出要放唐国礼走。 她愕然,眼看着尚忍给师傅戴上降落伞,并打开机舱门。 装备万全,按理说,只要老师跳下去及时打开降落伞,他就不会有事。 可就在这时,唐国礼提出要告诉谭九州一些事,故意将他勾引到机舱门边,然后猛地抱住他,两人纵身跃进深渊。 宋霏心跳刹那间停滞,捂着震颤的胸口,很久才平复心情。 监控视频放到这里为止,谭老爷关掉电视,微笑欣赏她苍白的脸,“怎么样,视频作为证据,就算再高超的技术,也不可能伪造这么完整清晰的视频出来。” “所以当时在飞机上,是唐老师为了跟谭九州同归于尽,才抱着他……跳下去的?” 她以为……她真的以为,是谭九州把老师从直升机上推下去的。 谭老爷缓慢颔首,拿起桌上烟斗,放入唇瓣里:“按照我三孙以前的性子,不可能手下留情,留给警方任何把柄。要知道,唐国礼是界内骇人听闻的存在,他所经手的案子几乎都是圆满告破,我三孙这样做,无疑是在害自己,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想救他,知道为什么么?” 看着宋霏已然呆滞的神情,老人家缓缓一笑:“你。” 宋霏心脏骤停了般,不断冲击着胸膛。 她? 什么叫为了她? “他知道你和唐国礼的情谊有多深,所以不忍下手,我三孙啊,就是这么情感细腻的男人,也只有我这做爷爷的知晓。” 宋霏承认在那一刻,她冷冻的心脏又鲜活跳动了两下。 但很快,被她的良心感所压下来:“少在那装腔作势了。你们坏事做尽,唐老师这也是为民除害。” “你真的这么想吗?我三孙掏心掏肺地为你,甚至连命都能豁出去。你不知道,唐国礼死了,他也摔成重伤,休息了很久才恢复。” 他这一番反问,让宋霏内心出现紊乱。 无疑,她内心某一部分还爱着谭九州,曾经那部分爱意被憎恨蒙蔽,可如今最大的误会解开,她开始变得心软。 “没人叫他那样做。而且,当初我跟他分手,他也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 “这事,说到底也要怪我。之前我查到他对你格外用心,担心被人当把柄控制,就威胁他,除非是跟你分手,否则,我亲自了结你。” 谭老爷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声,“宋小姐,你是聪明人。明白我的意思,因为我阻挠你们在一起,甚至导致你们反目成仇,三孙现在可憎恨我了。这不,人现在失踪不知去向,我找都找不到。” “他失踪了?” “据说,好像在榕城附近活动,哎。” 谭老爷摇头惋惜的模样,不过只是一个为孙儿担忧的老爷,没有威胁性。 宋霏心思微动,手里紧捏的枪慢慢收了回去。 她沉眸说:“明天,我正好要去榕城一趟。” “当真?你可以帮我找到他吗?” “如果他愿意让我找到,我可以。”宋霏想起那张俊沉冰冷的脸。 他总是对自己那样冷漠,却原来藏着这么厚重的深情。 一个人默默无闻为自己做那么多,哪怕他是仇敌,宋霏也不可能恨得起来。 突然,谭老爷乐呵呵笑了起来:“宋警官的意思是要帮我吗?” 他这句提问,才让宋霏反应回神,她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怎会允许她跟谭家人私下勾当。 她咬紧唇瓣:“又想我去找谭九州,又提醒我的身份,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别对我这么大敌意。身为家长,我也不忍心让我三孙一味地付出,只是想测试你对他的感情罢了,孩子。” 宋霏轻轻笑出声:“我若对他无情,你以为你还能完好地跟我聊天吗?” 谭老爷笑着摇头:“呵呵,说得也是,毕竟你来见我这老头还佩两把枪支,真是危险啊。” 宋霏不多理睬他,转身走到门口,谭老爷跟着送她离开,眼眸深邃灼灼,忽然说了句话: “宋警官,我很看好你的能力和水准。其实你这样的人,进入哪个行业都是闪闪发亮的。如果你有意,可以随时找我。” 宋霏脚步顿了下,回身去看老人,但房门已悠然关上。 这一晚上,宋霏辗转反侧都没怎么睡好。 天刚蒙蒙亮就爬了起来,发了条短信给姜雾:【今天不用去榕城了,我身体不大舒服,想留在家休息。】 她简单收拾了下东西,便出门,坐上去榕城的高铁。 还有20分钟抵达时,姜雾的电话打来,宋霏拒接,并且给他留言:【嗓子疼说不出话,打字吧。】 【发烧了?我中午来一趟看看你吧。】 宋霏表情划过丝凉意:【不需要,我想一个人待着。】 字里行间都透着冷漠,姜雾感知到了,过了好几分钟才回:【好,如果感觉不舒服,要告诉我,我送你去医院。】 上午9点30分,宋霏抵达了榕城。 …… 宋初这一天只有早上一节课,下午全天休假。 眼看着就快到自己的生日,她跟商颖约好去商业街逛一逛,用攒存的零花钱,给自己买份小礼物。 一下课,两个好姐妹手挽着手去麦当劳吃午饭,端上两个辣堡套餐。 宋初是第一次吃,才咬几口,小眼睛迅速含上水光,鼻子红彤彤,一直在倒吸气。 商颖被她可爱模样逗得不行,把自己的可乐借给她喝。 宋初闷闷地撅嘴说下次再也不来了,还是肯爷爷家好吃。 快餐店旁边便是商业街,俩姑娘在里面悠闲自在地逛着。宋初只跟姐姐逛过这样的商场,与小闺蜜一起逛店,又是另外的感觉。 商颖平时人文文静静的,但一沾到美妆店就迈不动腿,非得把热门的口红色号都涂一遍。 买好后,她还要捧着宋初的小脸蛋,给她试妆:“瞧瞧你这小脸,天生的皮肤多好啊,不化妆点缀太浪费了。” 商颖随意在宋初嘴上涂了个色号,她唇瓣嫩得很,上色完美,砖红色匹配她细腻雪白的皮肤,整个人的气质顿时不同。 商颖忍不住感叹:“真好看,这个颜色好适合你啊。你平时画个口红去上学,再涂个眉毛,画条眼线……乖乖,那些男生还不被你迷死。” 宋初左右看着镜子里成熟了三岁的自己,有种异样的新奇感。 确实还不错……让她一下想起之前住谭叔叔家时,他的那位女性朋友浓妆艳抹的模样。 她笑了笑,用湿纸巾把口红擦掉:“可是我不会画,也没钱买化妆品。” “哎,说得也是。这个牌子的口红要五百多,算了,我给你找点平价替代款吧,就当你的生日礼物啦。” 宋初摆摆手:“颖颖,真的不用,我平时也不习惯涂的。我还是更喜欢毛绒玩具一点,我们去看看玩具店吧。” 商颖一副宠溺又无奈的神情:“你都多大的小孩了,还喜欢毛绒玩具,行吧,陪你去。” 俩女孩开开心心离开美妆店,殊不知,角落一道修长的身影逐渐出现。 谭九州走到刚才的柜台前,扫一眼上面颜色纷乱的口红,问柜姐:“刚才那个女孩试的是哪个颜色?帮我包起来。” 第260章 不舒服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逛完商业街,两个女孩一人手捧一杯圣代,去楼顶影院看电影。 她们挑了一部正在热映的悬疑爱情电影《情深》。 第一次和朋友一起去看电影,宋初特别兴奋,结果到门口,手里的圣代被扣下,检票姐姐说不能带吃的进。 商颖红着脸理论了半天也没用,两人光着手走进电影院。 两人坐在最中间的位置,电影都开始放片头了,商颖还在跟宋初窃窃私语,埋怨电影院的规矩。 宋初笑着附和时,忽然,身侧飘近一道温凉的气息,携裹着新鲜的烟草味。 男人坐下后,便开始调整两条过长的腿,不经意间碰触到宋初的裤边。 她抿抿唇,下意识往商颖那侧挪了挪,没好意思去看那人的脸。 电影开场,讲述的是一个卧底爱情的故事,倒是挺新颖的题材,不过因为宋初从小就听姐姐讲过太多这类故事,并不是太吸引她。 看到一半,商颖动作窸窸窣窣,从包里拿出一包爆米花递给她。 “这哪来的?”宋初看她一眼。 商颖冲她眨了眨眼睛:“当然是偷偷藏包里带进来的。” 宋初捻了几颗握在手里,慢慢吃着。 电影画面里,女主角正在阴暗的街道上慢慢走着,在给男主发短信,她放松警惕的同时,身后突然一只大手用力捂住了她的嘴! 宋初被那突然出现的手和音效吓得身躯一震,手里爆米花全部洒了,有几颗甚至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滚在右手边男人的身上。 “对不起!”她余魂未定,连忙双手合十跟对方道歉。 然而转头看去时,宋初的目光瞬间凝固,阴暗的环境里,他俊容深邃不可触及,墨眸静静注视在她身上,好整以暇。 “你……” 宋初压低声音,看一眼旁边津津有味的商颖,压低声问,“谭叔叔,你怎么会在这?” 他只轻轻一笑,指了下电影。 意思是,他也是在来电影的,正巧遇上了? 宋初心里直呼神奇。 看个悬疑片都能遇见,而且,位置还正好坐在一起。 她低头给谭九州清理掉他身上遗落的爆米花,眼睫低垂,很软地说了句:“抱歉。” 细软的手指,一下下像小鸡啄似的,碰着谭九州的裤子,轻轻、痒痒的。 他呼吸沉了片刻。 她清理完,再抽了纸张想帮他擦。 那小手丝毫没有警惕之心,直接往他腿根而去,小脸偏偏还认真得很。 谭九州眸色一凝,忽地扣住她的手腕。 “?” 宋初就疑惑地看着他,谭九州压着声线:“好好看电影。” 意识到自己是被嫌弃了,悄悄把纸巾揉成一团,坐直身:“哦。” 但接下来的三十分钟,她都看得不上心,左手坐着好朋友,右手坐着谭叔叔,宋初心里满是等会该怎么跟商颖介绍谭叔叔。 电影进行到最后,反派被击毙获胜,同时,男主也断了一条腿,他深情地向女主告白,两人缠绵热吻在一起。 接吻时,两人的脸被拉了近景,连脸颊上的毛孔细纹都能看见,女主紧紧拥着他,往后一仰,就被吻着倒在车上。 那接吻的画面也太……久、太具体了。 宋初看着羞得要命,觉得嘴唇干干的,忍不住舔了下,心里期盼这画面赶紧过去。 尤其谭叔叔在身边,她有种跟家长一起看亲热戏的感觉,尴尬得脚趾能抓出一片布达拉宫。 身边的商颖却眼神兴奋得很,一直在夸张地“哇啊”。 忽然一只手掌从天而降,炙热干燥地覆盖在宋初的眼睛上。 宋初一愣,眨眨眼睛,视线一片漆黑。 她一下握住谭九州的手腕,却听他嗓声凉凉地命令:“小孩子不许看。” “……”宋初很想说,什么小孩子,马上过了十月一号,她就成年了。 电影放到最后,在快结束时,宋初感到身边的位置忽然一空,转头看去,谭叔叔已经兀自离开。 紧接着,灯就亮了,商颖收拾好两人吃的垃圾,起身感叹:“电影还不错,尤其最后的吻戏,啧啧,都是真的‘唇枪舌战’啊,真过瘾。” 不见宋初回复,商颖低头看去,便见小丫头张着脑袋往后面望。 她抬手弹了下宋初的脑袋:“你在发什么呆呢,走啦。” “哦……”宋初起身走出影院,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 走出商城时,商颖正拿手机看着怎么回学校,宋初却见到街对面人流之中,一抹颀长的人影逆光而立,静静伫立在她面前,正与她对视。 宋初的呼吸慢慢放轻,心里漾开一股异样感。 “小初,我刚才查了方向,我们从那边去地铁站,再坐车回学校。” 宋初收回目光,对商颖说:“商颖,不好意思啊,我突然想起我有个亲人今天晚上要接我回去吃饭。” 商颖一愣:“咦,你还有亲人在榕城啊。” “嗯嗯,是我一个叔叔,我给忘记了。”宋初双手合十,“不然晚上你先自己回去,我得晚点回来。” 商颖也没说什么,“你瞧你这记性,那你赶紧去吧,要我借你手机吗?” “不用,我拿公共电话打给他就行。”宋初眉眼弯弯一笑,“天色不早了,你回去路上小心啊。” “你也是,太晚了让你那亲戚送你回学校,知道吗?别一个人走夜路啊。” 朝商颖离去的身影招招手,宋初再抬起头时,目光微微凝滞。 谭叔叔没再看她,因为他身边多了道娇俏的女人身影。 宋初刹那间僵住。那女人……她一眼就看出是之前在楼下等过谭叔叔的人。 看着两人言谈甚欢的模样,宋初一个人站在街对面。 心里咸咸地明白,原来他不是在等自己的,真是自作多情。 莫名地心里感觉很不舒服。 宋初转身慢慢离开。她没有手机,不认得回学校的路,只能走到街边的警查厅,询问地址怎么走。 警查叔叔跟她说坐多少路转多少路,绕得头晕,索性记在纸上交给她。 宋初捏着纸张,往公交站台走去,她背着书包茫然看着暗沉的天色,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坐了快一小时的车,中途还差点坐过了站,宋初在晚上八点回到了学校。 回到跟商颖同住的宿舍,商颖正在敷着面膜看直播,弓起身看她一眼:“这么快就回来啦?” “嗯。”宋初把包放下,揉揉走一天发疼的膝盖。 商颖摘下一只耳机:“对了,刚才吴老师来找了你一趟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吴老师来找她?能有什么事? 宋初生怕是学习的事,不敢怠慢地去了教职工宿舍,正好在楼下遇见吃过饭回来的吴老师。 “哎,小初,正好有事找你呢。下午三点过的时候,有个自称是你姐姐的女人来过一趟,不过你不在宿舍,她就走了,留了个地址。” 吴老师把口袋里的纸条递给她。 宋初眼睛一亮:“是不是一个又高又瘦的女人?” 吴老师点头:“对的,跟你长得很像。有空给她打个电话,老师先上楼休息了。” 宋初立刻雀跃地飞奔到学校电话亭,颤抖小手拨了姐姐的号码。 “喂?”那头,宋霏的嗓音有些疲倦。 宋初听见她的声音,难抑激动地说:“姐姐,是我!” 对面顿了下,宋霏放下手里的签字笔,宠溺一笑:“下午跑去跟同学玩了?” “对呀,我室友,说是提前给我过生日来的。”宋初眨眨星辰般的眼睛,“姐姐你也来给我过生日的吗?” “嗯,来找你谭叔叔办点事,顺便,把生日给你一起过了。” 提起谭叔叔,宋初表情凝了住:“找……谭叔叔吗?可姐姐你不是已经跟他分手了,打算不再见他了吗?” 宋霏淡薄一笑,将事情过程轻描淡写:“有点事情还没解释清楚,想找他好好谈谈。” “哦。” “这几天太忙没给你打电话,有好好吃饭学习吧。” “当然啦。”宋初手指缠着电话线,孩子气地撒娇,“姐姐,我可想你了,想现在就见到你。我明后天都没课,今天晚上来找你睡觉好不好?” “多大的孩子了,还天天要跟姐姐睡,丢不丢人。” 宋霏无奈发笑,“我定的经济型旅馆,床小的很,不好睡的。明天姐姐来找你,带你去买个蛋糕,吃点好吃的。” 宋初兴奋地点头:“好,那我等姐姐来!” …… 许是要见到姐姐太兴奋,宋初第二天早上七点就醒了,八点半便抵达宋霏定的旅馆楼下。 借了旅馆前台的电话,给她打了好几遍,宋霏才睡眼惺忪地接起:“喂……” “是我呀,姐姐你在哪个房间?我给你带了早餐。” 宋霏揉着眉眼从床上起来,一看时间九点不到,她只睡了五个小时。 报了房号,没几秒钟,就听见楼道口“咚咚咚”欢快的脚步声,门铃按响,朝思夜想的小脸就在门外。 姐妹俩紧紧拥抱,宋霏下巴贴着孩子,揉揉她的脑袋:“瘦了。” 宋初长这么大,是真的第一次离家这么久,说不思念,是不可能的。 宋初白皙鼻尖顿时红了,眼眶滢滢的,有几滴泪涌出来:“姐姐,我真的好想你……” 这一月在学校受的痛苦也好,委屈也好,全都化在淅淅沥沥的哭腔里。 人真的是很神奇的动物,孤军奋战时,咬碎了牙都会挺着;可一旦有了依靠,就本能变得脆弱柔软起来。 姐妹俩中午去吃了那家海底餐厅,带了蛋糕去吹蜡烛时,餐厅还十分人性化地放起生日快乐歌,弄得宋初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想哭。 她问起姜医生怎么没来时,姐姐只是敛眸一笑:“院里突然要他开会,就来不了啦。再说,我是来见谭九州聊聊的,哪能带他来。” 宋初点点头。 宋霏一边漫不经心地切割牛排,一边问:“谭九州也是最近才到榕城的,他来找过你没有?” 宋初吃蔬菜的动作一愣,一口包菜丝叼在嘴里,傻愣愣地瞧着她,活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呆羊。 宋霏忍不住逗笑:“你怕什么,见过就见过嘛,虽然分手了,但都是朋友。” 宋初把那口菜吸溜进去,把之前在巷子里遇险的事告诉了宋霏。 宋霏若有所思听着,这次她表现得很平静:“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 “那就好。在学校里交友要慎重,那个周家受贿的案子,最近都传到我们那去了……” 宋霏给她夹菜的手顿住,脑海里慢慢浮起一个念头。 小助理说过,周家受贿遭举报的案子很奇怪,周家二老近几年的活动都是围绕着女儿进行,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举报呢? 除非是跟他们家女儿有近仇的…… 方才听宋初一叙述,宋霏赫然皱眉,脸上笑容散了片刻。 宋初“哦”了声,轻轻点头:“原来他们家以前受贿啊,我也不知道呢,反正上课上得好好的,周妙星就突然被押走了。” 沉吟几秒,宋霏用纸巾擦了擦嘴,表情淡了许多。 “对了,既然如此,你也应该知道谭九州家住在哪吧。” 宋初直截了当报了地址给她。 下午吃过饭,给了宋霏一信封的钱,20张红票子,宋初捏着手心都冒汗,“姐姐,我用不了这么多呀。” “花不完就留着,请你那好同学出去吃吃饭,人际关系要处好,这都是你以后的财富,明白?” 宋初似懂非懂,抱着盛下的大半盒蛋糕,看姐姐上了出租车,朝她摆摆手。 下午五点,宋霏终于在公寓楼下等到了谭九州。 一辆极其漂亮的银色SUV缓缓驶来,驾驶座主座上的谭鸢州敲了敲方向盘,对邻座的男人一笑:“哥,又是等你的吧。” 谭九州隔着车窗与宋霏对视,在今天早晨,他就从老爷子那的人得知,他见过宋霏了,也把两人通话的内容仔细听过一遍。 他料到宋霏会来找他,通过宋初询问他的地址。 “你先回去吧。” “喂,你到底要占着我的房子多久啊,给个准信?”谭鸢州翻了个白眼,对这风流成性的老兄弟无语。 “你不是还有一套在市区么?比这大得多。”谭九州抽出一根烟含上。 “哼,市区那边的房子吵死了,我住不习惯。我不管,我借房子给你,还帮你跟爷爷保密去向,你必须得补偿我。” 谭鸢州小手一摊,“迪奥最新限量色托特包,明天发售。” 谭九州微笑:“没问题。” 下了车,谭鸢州隔着车窗冲他一个鬼脸,然后驱车掉头离开。 宋霏静静目视他走来,心跳声声捶胸落地。 她捏紧手里的包带,看着那张英俊削薄,曾让自己深爱又深恶的脸庞,许多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 宋霏扫一眼那辆白色车子的尾灯,“你新女朋友?” “妹妹。” 谭九州用卡开门,“有什么事,我们上楼说。” 宋霏眉眼松动了下,随他进去。 简约却宽敞的起居室,地上一双拖鞋扔过来:“宋初穿过的,你穿吧。” “我跟你爷爷聊过了。” 宋霏一边穿鞋,一边跟上往厨房走的男人。看着他高大身影站在眼前,熟悉的气息那么贴近鼻尖,心头不受控制涌起温热。 她走过去,柔软的双臂轻轻环住他宽阔的腰:“当初是老师抱着你跳下去自杀,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这很重要么?”谭九州单手去解她的手臂,“结局都是一样的,他因我而死。你作为人民正义的形象,理应向我讨伐。” 宋霏咬唇,“我一直以为是你推老师下楼,才逼迫自己憎恨你,我不分昼夜地工作、调查、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但最后,我发现我根本忘不掉你,你爷爷的几句话,就直接把我击碎了。” 他面无表情盯着缓缓冒出热气的水壶,没有开口。 “你爷爷告诉我,你心里一直是有我的。现在想想,你既然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有很多机会杀我,杀老师,可你都没有。” 宋霏掌心慢慢抚上他的脸颊,颤声说:“我知道,你是有良知的罪人,去自首吧,谭九州,一切都还来得及。我愿意等你,真的,不管十年、二十年,我都等你。” 她深切的视线里,男人削薄如刃的唇瓣勾起,忽而露出极为阴冷的笑,仿佛这才是的本性:“你的意思是,不管多久,你都跟我?” 宋霏忽然后背寒恻恻的,她咬紧唇瓣,坚定点头。 谭九州轻轻挑眉,悠然开口:“好啊,既然对我这么衷心,不如你现在就辞去警职,向我证明。” 宋霏一噎,被他笑容里的轻蔑刺中心瓣。 但她没有半点愤怒,或是埋怨,眼睛仿佛被蒙蔽,苦口婆心地说: “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九州,就算我真的辞职,你以为就没人追查你了吗?你一辈子都会活在逃亡的生活里,你真想这样下去吗?” “我生来就是注定流浪、逃亡、斗争,这是我摆脱不掉的命运。” 谭九州视线有如帝王,清傲地降在她身上,“站在我身边的女人,是要随时做好赴死的准备。所以我与你,注定无法在一起。” 第261章 你是不是喜欢宋初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宋霏双眸浑圆,死死攥住衣角,喉咙像被一只手掐住,呼吸很艰难。 他们就这样彼此交换着视线。宋霏目光恳求而柔情,他却坚毅不动,淡淡侧身绕过去:“我送你回去。” 宋霏却岿然不动地站着,轻轻一笑:“说那么多理由,不就是因为,你心里的人不是我吗。” 谭九州拿起她挂在衣柜上的包和衣服,平静递到她的手里:“你住榕城哪里,我送你回去。” 宋霏接过他手里的一摞东西,心口隐隐泛疼,“你喜欢宋初,是不是?” 她眼角几滴泪摇摇欲垂,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来到这里,抱着那么点可怜的希望和他重归于好,能劝阻他改邪归正。 她甚至连对姜雾的分手短信都编辑好了,却不想,得到的还是伤心与失望。 男人顿了下,眉心微蹙:“走。” “你先回答我。”宋霏厉声开口,一把抓住男人的衣角,嗓音透着颤抖的哭腔。 看着谭九州沉寂的容颜,她知道等不到的答案,就是答案。 宋霏眼眸深深凝视着他,他恨不得把他的心掏出来,看一看到底是什么做的:“她是我妹妹,你怎么可以?” 他本不想谈这事,既然她坚决,索性就把话放在明面上说,深深盯着宋霏的眼睛,一字一句说:“我确实看上她,没争没抢,为什么不可以。” 宋霏刹那间,大脑一片嗡鸣,她仿佛能听见心脏崩裂的声音。 咬牙切齿,满脸满声的苦涩:“从什么时候起?是你来榕城找她时,还是更早之前?” “更早。”谭九州淡然阖眸,“具体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看她端着盘肯德基就能满足的模样,细致地为我包扎手背,还是……其他,我不清楚。” 殊不知他的话像尖锥,一下下地刺在宋霏心上。 他们之间的回忆那么多,他都一一放在心上。 那她呢? 宋霏轻笑出声:“你知道你跟她相差多少岁吗?” 谭九州平静地开口:“有情饮水饱,如果她愿意跟我,这辈子我护她周全,吃饱穿暖、免苦免难。若她不愿意,我不强留,放她自由。” “好一句护她周全,之前你追求我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宋霏目光冷薄地直盯着他,“我不会让你动她,宋初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宋霏。”谭九州沉了口气,“感情的事,你插不了手。” 宋霏轻笑,眼泪还挂在眼角,显得十分突兀:“谁说我不能?你以为她知道了你的身份,还敢见你?那孩子平日最听我的话,只要我不允许,她绝不会跟你见面。” 但谭九州并未被威胁,他只是薄唇淡淡地动了两下:“随你。” 脚步到门口又停住,淡声问:“还要我送你么?” 宋霏轻轻抽出几张纸,擦掉眼角的泪珠,淡声说:“不必。” “以后,都不必再见。” 坐在出租车里,宋霏双手抱着膝盖,哭到眼睛红肿。 她失魂落魄打开手机,打了个通电话给宿舍,报了房号,叫宋初来接电话。 很快,那头传来女孩兴奋跑步的声音,清纯而充满朝气的嗓音亮起:“喂,姐姐!” “在做什么呢?”听着妹妹爽朗的笑声,宋霏不觉心情温暖了些,轻许勾起唇角。 “嗯,刚刚到宿舍,马上准备洗个澡去食堂吃饭。” 宋霏微笑说:“好。姐姐马上要回Z城了,晚上就走。” “啊?这么快就走啦?”宋初忍不住抓紧电话,声音带着不舍的颤意。 “嗯,在榕城好好照顾自己,另外——” 宋霏用力抿了下唇,换了个问法,“初初啊,在学校有没有遇到心仪的男生啊?” 宋初一听,雪白的两个耳朵尖冒出点粉,像荷塘初盛的小莲,特别可爱。 “才没有呢……你不也看见了,我在学校又没交到什么朋友,一直都在跟商颖玩。” 宋霏微笑:“这商颖就没带你去见见她的朋友?姐姐的意思是啊,你在学校也要多参加社团、结交朋友,大学四年时间,争取开始一段美好的恋爱,说不定,一毕业就直接解决终身大事了,对不对?” 宋初听得一头雾水,真不知道姐姐今天着什么道,特地打电话来跟她说这些。 来榕城上学前,姐姐还语重心长地让她找男朋友要擦亮眼,最好毕业以后稳定了再谈。 宋霏继续问:“那初初,你就没有想过,未来的男朋友会是什么样的?” 宋初一下懵住。不知怎的,当这个问题出现时,第一个蹦进脑海的是谭叔叔。 他想起那天月光之下,他肌肉宽阔的脊背保护在她面前,脸上一道细浅的红痕,抹不去他的英俊半分。 只是很快,这个想法被她摇摇脑袋撇去: “姐姐,我现在什么也不想。明天Z大有个研究生讲座,我打算去听一听呢。这大学四年,我得把该考的证都考在手里,然后努力考研呀,哪有空谈恋爱。” 宋霏听着,嘴角的表情有些凝滞,慢慢淡化。她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突然觉得自己很不配当个姐姐。 “嗯,你说得对。”她哀沉地叹了口气,“小初,其实姐姐是想说,以后,你尽可能不要跟你谭叔叔见面了。” 宋初眨眼的动作顿了下,人有点僵地站在那:“啊?” “因为今天姐姐去找他,算是闹得挺不高兴吧,我就决定回去了。”宋霏拨弄了下头发,想起谭九州的话,眼泪又有涌出的冲动。 宋初惊讶抓住桌沿:“你们聊什么了?谭叔叔对你说很过分的话吗?” “倒也没有,总之,我以后不会再对他抱有幻想。”宋霏微笑着,掩去眸中的红痕,“你也不可以。” 她这话冥冥中好像指代着什么。 宋初小喉咙一噎,舔着干涩的嘴唇,说不出话:“可是之前,谭叔叔在巷子里救过我一命。我觉得就这样不理睬他不太好,毕竟是救命恩人。” 宋霏表情微僵,握着电话的十指淡淡收紧。 宋初挠挠耳朵,想了想说:“不然这样吧,姐姐,这次我生日请他吃一次饭,算是感恩他之前救了我,好不好?” “初初,如果你是想让你谭叔叔陪你一起过生日,其实可以跟姐姐说,没关系,我不会生气。” 她说着不会生气,可宋初却觉得她像一座要爆发的火山。 “没有啊,姐姐,我干嘛想他给我过生日,他又不是我的谁。” “可我不放心,你们孤男寡女去吃饭,如果他欺负你怎么办?” 宋初还不懂男女间的“欺负”是什么意思,笑出了声,“怎么会呀,谭叔叔是个成年人,不会的。” 就是因为成年人才危险啊。宋霏揉了揉皱起的眉,“总之,你要见他也行,但必须每隔半小时跟我通一次话。” “……” 宋霏语气严肃地说:“你听到没有。” “噢,知道啦。”宋初有点摸不着头脑地挂电话,姐姐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宋霏坐高铁回到Z城车站,远远看见姜雾站在人群中等自己,他手里端着她最爱喝的奶茶,温和朝她招手。 朝他跑过去的一瞬间,宋霏觉得自己特别的贱。 姜雾没有问她在榕城办的事,也没问她为什么红着眼眶,只温声问她想去哪个餐厅吃饭。 宋霏依偎在他的怀抱里,那清冽淡雅的味道,和谭九州全然不同。 她无力地说:“去哪里都好,你带我去。” “乖,手给我。”姜雾牵起她的手,往车上走去。 在车边,宋霏打了个电话给警署的助理五花:“你现在放下手头的所有工作,去趟榕城,看着我的妹妹,对,就是在榕城大学的那个。” …… 很快就到了十月前的最后一天,宋初最近专业课作业很多,每天都是打开电脑画画,从早画到晚。 她们女生宿舍建得非常不合理,在学校最偏僻的地方,离澡堂要走五分钟。 所以一到晚上七八点钟,经常能看见女孩们抱着个盆从整个学校穿过。 晚上宋初刚洗过澡,穿着白色T恤黑色短裤,纤细手臂抱着装衣服的桶,跟商颖说说笑笑走过。 她湿漉漉的长发包成一个花苞,用毛巾裹在脑袋顶端,精致小脸显得削瘦可爱。 两人经过校门口时,商颖眼尖地看见学校栅栏外有人,立刻害怕地躲在宋初后面: “初初,你看外面是谁啊?好像一直盯着这边看哎,会不会是变态?听说经常有变态在校门口对学生脱裤子。” 宋初比她胆子小,但她此刻看着那人影轮廓,却觉得很熟悉:谭叔叔? “初初,你干嘛往那走啊!” 商颖急得去拉她,但那人影慢慢移到了路灯光芒下,那张俊沉深邃的脸庞逐渐显现了出来。 “哇……好帅啊。”商颖捂住嘴,眼睛有点懵。 宋初没想到他会在校门口等着,走过去时,脚步顿了顿,想起姐姐叫她不要见谭九州的事。 她还是礼貌地走过去:“谭叔叔,这么晚你在这干嘛呢?” “等你。”自从跟宋霏坦白,谭九州面对宋初也变得坦然。 他今天穿得很好看,淡蓝色衬衫,褐色的长裤,整个人衬出一种休闲又随和的感觉。 宋初眨眨眼:“等我干嘛呀?” “明天不是成年了?”谭九州微笑着问,“作业写完了没有,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啊?”宋初有点谨慎,用盆子挡在身前,嫩嫩小细胳膊,像藕节似的,“姐姐之前跟我说,晚上不能出学校宿舍。” “你马上就成年了,要有自己的决定。” 男人也不急,清清袅袅的看着她,“想跟我,我在对面的便利店门口等你。” 他曾跟宋霏说过,要不要跟他,决定权在宋初的手里。 他是个粗人,不懂如何宠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姑娘,他想了很多个晚上,问了很多的兄弟,他们给的答案千奇百怪。 但最后,当宋初坐在他身边,简单而满足吃着肯德基时,谭九州忽然明白了。 他对她的感情跟以往不同,不是占有,他甚至不忍占有。他想她快乐,想她一直像这样笑下去。 所以,权利交在她的手里,她想要什么他都给,天上的星星,地上的花儿,或是自由。 谭九州望着天空朦朦胧胧的月儿,羞怯地藏在云朵之间,周边的乌云被染成雪白。 已经很久没这样好好观察一条街,一座城市。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难熬,说是能释怀,说是愿意给她选择,可所有男人心里都有占有欲。 他背贴着超市门口,很快,天空飘起了稀薄的小雨,似雾似纱拂在脸上,特别舒服。 城市的轮廓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谭九州已经抽掉第二根烟,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钟了,学校宿舍逐排按顺序灭了灯光。 他想,大概这就是宋初的答案了。 他向来不是能耐着性子的人,所以作为发泄,将那烟蒂狠狠碾在垃圾桶里。 准备离开时,突然,身后响起一道洪亮而清脆的声音:“谭叔叔!” 谭九州脚步凝滞,他回身,看着他的小女孩站在街对面,一边用手捂着脑袋挡雨,一边朝他招招手。 她朴素的白衣黑裤,素颜清丽而漂亮,映落在他眼里,仿佛此生所见最美的画面。 他一时都懵住,雨雾涟涟,总觉得她出现得那么不真实,像在做梦。 宋初见他没反应,背着小书包“吨吨”小跑过去,“谭叔叔,你发什么呆呢?” 男人这才回神,方才脸上的阴戾一扫而空。 他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指了指女孩的小包:“你带这个是要做什么?离家出走?” 宋初攥着包带:“这个啊,里面放着姐姐这次给我带的钱。我本来不想来的,后来想想,谭叔叔你上次舍命救了我,我怎么也得请你吃一顿饭。” 谭九州:…… 无奈,小丫头根多正苗多红,半点没往别的地方想。 当作报答才回来找他,他当是自己的大叔魅力稍稍把她征服了呢。 不过也不赖,他心情还是很好,摸摸她微湿的发,“在这里等叔叔。” 他转身进了便利店,没一会拿出把崭新宽敞的格子大伞,展开,正好容纳得下他们两人。 宋初与他漫步在雨里,街边小店鳞次栉比,她像孩子似的,一看到有饰品和毛绒玩具店就要进去试一试。 霓虹璀璨的光影,像星星一样落在她眼底。 男人悄然看着,伞慢慢往她那里倾斜,眼底有笑,那样宠。 这条路,许诺一直走不到尽头,多好啊。 …… 逛过街,大多数餐厅都已经结束营业了。挑来选去,宋初除了肯德基和麦当劳,还真不知道什么特别好吃的店。 谭九州说:“叔叔带你去吧,我知道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 他领她进了一座商场,直接上到最高楼,一处装潢十分漂亮华丽的法式餐厅,一进门,便见一袭白裙的翩然女孩在弹钢琴,悠扬而舒适。 宋初站在门口不敢进,拉拉他的衣服:“叔叔,我只带了一千五,会不会不够啊。” 谭九州摸她没出息的脑袋:“跟叔叔出来吃饭,还能让你花钱?” “可是……”说好的这次当她的报恩饭呀,这倒好,又欠上一顿大餐了。 两人被侍者带到窗边的位置。 隔着窗户,能看到整个榕城壮观无比的江景,江边的夜景像各色不同的星星,汇聚在一起,十分漂亮。 宋初托着下巴,看得心驰神往,忍不住喃喃:“真想让商颖也看看呀。” 他微微一笑,跟服务生点完菜,收好菜单:“那你应该有一部自己的手机。现在大学生,谁不是人手一个手机和电脑?” 宋初托着下巴说:“电脑我用姐姐的旧电脑,手机……我感觉有点太贵啦,姐姐也很不容易的。” “没有手机,我都只能来学校找你。”谭九州静静看着她。 宋初突然被他视线锁住,有点不好意思,两手拘谨捧起水杯喝水:“其实之后,我的学习很忙,也不能像这样出来玩了。” 谭九州眼眸轻眯:“意思是,以后都不想见到我了?” 看着小家伙毫不自然的表情,很明显,是宋霏跟她说过什么。 宋初低头没说话:“因为姐姐会生气。” “我问的是你的想法。” 谭九州不给她思考的机会,黑眸阴沉,“讨厌我吗?” 宋初小耳朵一抖,颤着睫毛不敢回答。 “说话。”他语气柔了些,“这里没有别人,就你我,叔叔想听你的心里话。” 宋初咬着下唇,豁出去:“心里话……我不讨厌叔叔。” 他眼底的阴霾一瞬间驱散,像有阳光折射进去,无比温暖,肉眼可见的愉悦。 在想疼惜爱护的女孩面前,再勇猛高大的男人,也不过是少年而已。 他嗓音沙哑,盯着她无措安放的手指,止不住唇角勾起:“叔叔也是。” 宋初心里乱糟糟,耳朵很红,心脏跳得十分快。 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呀,聊的都是些什么呀,什么讨不讨厌的,这根本不是她跟他该聊的话题。 还好此时服务生开始上菜,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第262章 告白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一道法式焗勃艮第蜗牛,两道惠林顿牛排,分别陈列在两侧,香味瞬间溢满了整张桌。 宋初不太会切牛排,偷偷看了眼对面的男人。 便见他知会地一笑,左手拿叉右手拿刀,以标准的45度切割着牛肉,然后放到她碗里:“尝尝,能不能习惯七分熟。” “哦……” 宋初叉起吃一口,顿时,大块的牛肉爆汁溢满口腔,七分熟的口感更佳鲜嫩,一点也没有腥味。 “好吃。”她肯定地对男人点头,眼睛放光,“我从没吃过牛排,难怪以前同学都喜欢吃,真的好香。不过一分价格一分货,应该挺贵的吧?” 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谭九州淡声说:“认真吃饭,不许再提‘钱’这个字眼。” 小小年纪的,张口闭口都是钱多钱少,以后怎么得了。 宋初低低地“哦”了一声,学着刚才谭九州的模样,把牛排切开,迫不及待吃了起来。 吃过正餐过,谭九州又点了两份修女泡芙。听说是宋初过生日,酒店经理特地赠送了一瓶红酒。 “能喝吗?” 宋初摇摇头,看男人十分娴熟用起子打开:“看姐姐和我们班上的男生喝过。” 谭九州微笑给她倒一小口,推到面前:“尝尝。” 宋初嘴唇还没触碰到酒液,就闻到那苦涩味,舔了口,立刻皱起小鼻子:“好难喝啊。” 看她那真实的反应,谭九州忍不住露出笑意,把她杯子里的都倒回自己杯里:“还是给你点一杯果汁。” 宋初舔舔嘴唇残留的味道:“谢谢谭叔叔,第一次喝酒,味道好奇怪啊,为什么大家都那么爱喝。” “习惯就好了。”男人淡淡放下高脚杯,“女孩子少喝点酒对身体好。” “男孩子也是啊,那些得啤酒肚、高血脂高血压的男性也不少,叔叔你要小心一点。”宋初拉近椅子,认真地看着他,“不过叔叔的体型那么好,也不用担心。” 他淡淡勾唇,从包里拿出一份粉色的礼盒,推到她面前:“之前看你和你的小同学在化妆店试口红,那颜色很适合你,所以就替你买下了。” 宋初一愣,小脸顿时氤氲起来,睁圆眼睛:“你什么时候……” 他轻飘飘地说:“看电影那天,偶然路过。” 宋初眨眨眼睛,伸出小手接过,爱不释手:“谢谢你的生日礼物,可这个牌子的口红好贵的……” 她说到一半,又突然捂住了嘴,想起他不喜欢听自己讲钱的事儿。 “这不是生日礼物。”谭九州吃下最后一颗樱桃,优雅擦了擦嘴,“生日礼物,等零点的时候给你。” 哦?宋初抓紧小袋子,心里竟还莫名有点期待。 吃过晚饭,宋初偷偷斜了眼账单,一眼看见好多个零,吓得站在男人身后不敢说话。 两人从餐厅散步出来,慢慢走在人行道上。 “谭叔叔,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宋初忍不住开口问,她唯一能确认的,是他特别有钱。 他握着她的手臂,站在路口等来往的车辆走完,才继续往前过斑马线:“你想知道?” “有点好奇,你好像工作性质很轻松,可以去各个城市,又很有钱。商颖的爸爸也是这样,他是做生意的,要经常到其他城市跟客户谈生意,你也是吗?” 他微笑听完女孩絮叨:“差不多。” “难怪那么贵的餐厅,叔叔眼睛不眨就付钱了。” “又掉钱眼里去了?”谭九州手从她手臂松开,那么细,好像稍微用点力就碎了似的。 宋初只嘿嘿傻笑了声:“我是在夸叔叔。” 在大街上逛着半晌,前面是一处有名的古代景点,经常会举办活动。 此时,有不少游客从里面走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捧着只小船模型。 拉住一人询问,才知道原来是在举办放河灯的活动。 两人同行只要写下对彼此的心愿,点上蜡烛放进湖里,就可以获得一个模型。 反正二人等零点也等得无聊,走到领取河灯的地点,派发人员看他们一眼问,就跟后面备货小哥说:“拿两个心型情侣灯来。” “……” 宋初脸顿时一红,连忙摆手,“阿姨,我们是朋友……” 派发阿姨推了推眼镜,看一眼旁边眸光沉稳,男性气息浓烈的男人,又看看旁边个子娇小,梳着乖巧齐刘海的女孩,好像年龄是差得多了。 她“哦”了声,“不好意思哦,眼昏了,换两个普通灯。” 两人捧着河灯来到河边,放灯的人有许多,亮光像一条汇聚的金色河流,承载着人们的希冀,缓缓流淌至远方。 “真漂亮。”宋初盯着看了半晌,漆黑的双眼里有星星点点的光芒。 “笔。”谭九州把一支马克笔递到她面前,然后兀自在纸船上写字。 “对彼此的祝福啊……”宋初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谭九州的侧颜看,忍不住在心里偷赞他的无死角容颜。 而谭九州写得很快,缓缓合上笔盖,将纸船叠起来,“嗯?” 她用笔杆撑着下巴,然后写下一行: 祝英俊帅气,教会了我很多的谭叔叔身体健康,万事顺意,希望今天过后,我们能有机会再见。 宋初认认真真读了遍,合上笔盖时,脸颊却突然被吹上一口绵绵的气息:“我教会了你什么?” “啊啊!” 宋初被突然凑过来偷看的男人吓得尖叫,手里拎着的口红“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她稳住身子,惊叫一声:“完了!” 身子弓着趴下来,拼命伸着手臂想去抓那口红,却以飞快的速度沉底。 宋初心急伸长手臂,同时身体也往湖边移近,大半个身子都出了岸边,一只大手把她捞了回来。 宋初懊恼地看着那平静无波的湖面,抱着自己的小包,有点难过。这是谭叔叔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而她还没有涂,就弄丢了。 谭九州抓着这不省心的小东西,问工作人员借了抹布和纸,一边擦她手臂上的水,一边说:“口红丢了再买,人掉下去感冒了怎么办?” 宋初撅了撅嘴,他不知道,她第一次收到口红,也是第一次收到他的礼物,意义不一样的。 把船灯放下去,抿唇看着它带着一只小蜡烛越飘越远。 小插曲结束,时间很快推移到11点钟,不早了,是时候带她去那个地方了。 谭九州从前来过榕城谈过生意,知道有一座玻璃做的88层高楼,楼顶是一家奢侈的旋转酒吧,全玻璃天窗,躺在小沙发上就能看到夜景。 一位难求,需要提前一个月左右定,最低消费也是五位数起。 一路乘着观光电梯抵达88楼,小女孩趴在玻璃上,一边揉着耳朵,一边看底下慢慢缩小的风景。 她指着不远处,江水上涌动的波光粼粼:“谭叔叔快看,这是我们刚刚放的河灯。” “这是我们刚刚走过的步行街,人都变得像蚂蚁一样。” “嗯。” “车子也变得好小,真有趣,高楼大厦像模型一样。” “嗯。” “要是电梯突然故障,我们一起从这里摔下去,肯定都变成肉泥了。” “……” 小丫头片子,成天脑子里想什么东西? 电梯抵达,他带着宋初走到酒吧门口,淡淡递上一张金卡:“之前预约过的谭先生。” 服务生微笑说:“是谭先生啊,快跟我往这里走。” 服务生姐姐长得很甜美,温柔从后面脱下宋初的小包,并给她递上一小束粉色玫瑰:“宋小姐,祝你生日快乐哦。” 宋初受宠若惊,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从酒吧后台出来一堆唱歌跳舞的服务生,围拥着中间一只穿着大熊玩偶的工作人员,整个酒吧开始放起愉悦欢快的音乐。 大熊拉着宋初载歌载舞,走遍了整个酒吧,所有客人都微笑看着她。 宋初一开始还有点尴尬,绕了圈回到酒吧正厅,谭叔叔竟然在拿着手机给她拍视频! 她气笑,小脸殷红:“喂,你不许拍。” 这时,大熊拿出一顶金闪闪的皇冠戴在宋初头上,热闹一行人这才退出。 宋初撅着嘴唇,有点害羞地跟在谭九州身后,走进单独的小包厢:“谭叔叔,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还有这个环节?” “不是挺好?”谭九州扶正她头上的皇冠,压着她刘海,完全像个缩小版的公主,十分可爱。 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坐下,整个酒吧都在缓速旋转着,能360度清晰看遍所有夜景。 此时,城市最中央的电子大钟显示11点55分。 宋初托着下颌,她喝了酒吧粉色的鸡尾酒,跟之前尝的红酒不一样,酒里有水果的甜香味,她一下嘴馋喝了两杯,现在脑袋有点昏沉沉的。 她托着下巴,脸颊微醺,头顶玻璃罩开了条缝,有清爽的凉风吹进来,撩拨起她额前的刘海。 她眯着眼欣赏外面绝美的夜景,一偏头,却发现男人墨眸深深地看着自己。 喝了酒,她变大胆了些,就这样与他直勾勾地对视着。 雪白的脸颊两朵红晕,眼睫迷离片片,唇角却带着丝笑容。 衬衣领口被风吹散了些,露出纤长白皙的脖子,锁骨隐现。 宋初大概不知道,自己此刻在他眼里的模样有多风情美丽。 “怎么?”宋初大胆地问,端起鸡尾酒浅浅喝了口,唇瓣沾着酒液,淡粉的舌尖轻轻舔去。 男人喉结微微动了下。 宋初有点口渴,迷糊地问:“谭叔叔,你为什么总是看着我?” 她今天感觉到很多次,跟他逛街时,她在放纸船时,在看着夜景时…… 谭叔叔的视线,总是驻留在她脸上。没什么情绪,但就那样看着她,偶尔会露出微笑。 男人生了逗弄的心思,挑着眉毛问:“你说呢。” 宋初脑袋乱乱的,细声慢速地说:“商颖说,一个男人总看着女人,肯定是不正常的,要么是喜欢,要么是讨厌……” “谭叔叔,你是哪种?” 她都在说什么啊…… 宋初内心一部分清醒的意志在质问着自己。但另一部分又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谭九州没有回答,隔着桌子轻轻抚平她的刘海说:“宋初,就快要到零点了。” “嗯。”她闭着眼睛,揉揉混沌的脑袋,“马上过生日了,我有点头晕。” “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男人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叠着的纸船,宋初微微睁大眼睛,有点惊异:“谭叔叔,你怎么没有把纸船放出去?” 他把那张纸慢慢展开,递到她的手里:“因为想送给你。” 宋初一愣,接过纸张时,感受到一股炙热的温度淌过手心。 她拿起来轻轻读了起来—— “致宋初。 17岁时遇你,躲在家里,对我横眉几分冷意,第一次知道你的姓名。你生着病,我抱满身滚烫的你去诊所,握着你的手彻夜难眠。那次遭受袭击,你为我包扎出的小花,我记了很久。 你喜欢吃肯德基,喜欢喝少冰的抹茶饮料,喜欢在吃饭时喋喋不休。你每一个细细的举动、小小的习惯,我没刻意,竟都记得深刻。 这是因为什么,苦苦想不出答案。 但我只知道,不见你数日,我朝思暮想,你躲我避我,我辗转难眠。我出身并不高贵,没有漂亮的学历,唯一能有的是拙劣文笔,写不出我的心境,又怕惹到你害怕。 一生活了二十余年、三十将近,未有女人让我产生这样毫无理由的护短,潜意识的偏爱,只有你。 不奢求回应,但求陪你度过18岁,你最美好浪漫的年华。 愿愉悦、幸福与温柔永伴你身侧。 生日快乐。 谭九州。” 宋初读完最后一个字,大钟正好走到倒数十秒。 她字音颤抖,握着信纸的指尖泛白。她满脸哑然地看着谭九州,酒气散了,大脑嗡地一下苏醒。 这算是……情书吗? 字里行间没有一句喜欢和爱,可看得出每一笔每一画都是认真的心意。 宋初或许没有那么吃惊,但脸是红的,她在心里或多或少猜到了他的心意。 不敢回应,更不敢多问。 秒针在快速走动,进入最后的倒数阶段。 “别怕,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在你人生最特别的日子,对你说,宋初,我喜欢你。” “还有,生日快乐。” 晚风很轻,男人略显青涩的告白声,与他年龄不太相符。 宋初总觉得,像谭九州这样的男人,英俊外形,挺拔身材,应该有过不少女朋友。 可今天她才知道这男人是真的不会说情话。 18岁的钟声已经敲响,她等到人生中第一句低沉的告白。 …… (245) 这一夜,宋初梦里关于回忆的部分十分冗长。 她这一晚上没怎么睡好。 徐徐睁开眼睛,18岁啊。 对所有女孩来说,那确实是充满惊喜、紧张又期待的一年,她曾也这样以为。 已经忘记听到谭九州告白时心里的感受,第一是惊,第二是喜,第三是罪恶。 那可是姐姐的前男友。 宋初微微自嘲地勾了唇角,她已经想不起当时的谭九州有多好多温柔,导致自己当初竟对那他有过一丝期待和好感。 她从床头柜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压着男人的那封信。 很久过去,纸张陈旧又泛黄,也有几个字模糊不清了,但依稀能记得内容。 宋初索性坐起来,一字一句地阅读,手抚上去。 闭上眼,仿佛能看见他们坐在小河边上,他一笔一划认真书写的模样。 天色逐渐蒙蒙亮,一则突袭的电话打到宋初的手机里,是调查组的小季:“宋姐,查到了,谭九州人在Z城,老爷子给她介绍了一个女人叫黎菁。” 她手里的信纸掉落,轻轻点头:“嗯。” 原来两头都顾着呢,也难怪总是好几天见不着面。 “这个黎菁好像不得他心,被谭九州安排到酒店住了,也不知道有过关系没。” 宋初沙哑说:“我知道了,你辛苦,这么早还起床给我报告。” “不辛苦。宋姐你把我们集结起来对付那股恶势力,你才叫辛苦。” 他们团队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宋初跟谭九州的往事,每次新来一人,宋姐都会认真讲给他们听。 所有人都知道,宋姐无异于是把伤口一次次撕扯开。 18岁之后,两人在一起了,一开始甜蜜恩爱,死心塌地,在20岁就怀上了谭九州的孩子,可是,当孩子生下时,宋初就听到宋霏跳海去世的消息。 她当即晕厥,身体状况急剧下降,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才被救起。 起先,宋初难受地以为是自己害姐姐自尽,日夜忏悔,茶不思饭不想,就跪在宋霏的坟墓前流泪道歉。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进了警校的唐清林再也看不下去,他带上姐姐当时的同事曹阿姨、李叔叔、江阿姨人等,一起告诉宋初真相。 他们告诉宋初,她所深爱且为他生下孩子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个多穷凶极恶的存在。 他给她的那些温柔都是假象、骗局,骗了她的身心,甚至还把她姐姐的命也骗没了。 第263章 你配吗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宋霏很有可能并非自尽。那天,她是执行任务,阻止9和外方的一场轮渡交易,结果,却惨遭反杀跌进海里。 没有人知道当天的细节,但大家都推测,凶手只能是谭九州。 那一刹那,宋初的世界崩塌了。 她丢下谭九州、抛下孩子,抱着姐姐的骨灰盒离开这个城市。 有好几次,她都被谭九州抓了回来。 质问过,嘶吼过,最后得到的都是沉默。 那一刹那,宋初的世界崩塌了。 她丢下谭九州、抛下孩子,抱着姐姐的骨灰盒离开这个城市。 有好几次,她都被谭九州抓了回来。 质问过,嘶吼过,最后得到的都是沉默。 在孩子一周岁生日的夜晚,她没有应约出席,除了必要的证件之外,什么也没携带,连夜逃离Z城,再无音讯。 消失的第一年,谭九州疯狂下派人马搜寻她,宋初有很多次都险些被发现。 彼时,唐清林已经提前被警.局择优录取,干了一年后,凭着他出众的判断与调查力,一举破获二十起疑难案,上面一致投票同意,把9的案子交给他全权处理。 于他们来说,谭九州是个抓不住的狡猾泥鳅,这些扫黑的案子都致死了两位特警,跟烫手山芋一样难搞。 宋初离开他后,去向只告诉了唐清林一人。 眼看谭九州缩小范围圈,使尽全力调查宋初的去向,他立即启动全部武力,打算一举拿下谭九州。 但不料,他专心对付谭九州时,忘记有一个更深更黑的组织正在向他逼近——谭家。 疏忽之下,他被谭家抓获俘虏,由谭九州看管。 在这里,再一次上演了扣押唐国礼时的情景。 山间那座孤僻的小屋里,看似是住所,实际所有的墙面和门都是金属制成,地面上常有擦不干净的血液和扫不清的人骨。 这里是谭家的另一处关押所,常年用来凌虐那些犯人。 谭九州已经扣押了唐清林两天两夜,他双手的筋脉被谭老爷的人挑断,废人一个,谭九州没再对他施刑,也没有询问警署的内部消息。 他只是问他:“宋初在哪里?” 唐清林起初并不回答,宛如死人一般静寂。 谭九州也不着急,他平静地说:“我只是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 “你配吗?” 这是唐清林抬起头,进了小屋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见他沉吟不语,唐清林又是一番冷笑,几天不言语,说起话格外地利索: “你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她本该有普通人宁静自由的生活,本该享受到幸福人生,你却为一己私欲把他拉下你们家族的浑水,还生下一个孽胎,你良心何在啊!” “她姐姐死了,唯一的家人没了,你还处处欺骗她,把她卷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阴谋里。我就这么告诉你,她怕了,她怕见到你,怕你找她,更怕你找到她!她从前多疼爱那个孩子,你比我心里清楚,如今为了躲你,连孩子也不敢再见了。 “你不知道她每天每夜抱着孩子的照片痛哭,每晚枕巾都是湿的……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带给她多少痛苦和折磨!” 唐清林再也不忍说下去,眼前男人眸光深晦,用力闭上再睁开,拳头拧得紧,骨节作响。 细细去看,他的身体竟在发颤,尚忍站在旁侧的角度看来,九爷的眼角露出丝红意。 他说:“替我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唐清林冷冷地笑说:“她不会原谅你,除非你以死谢罪。” 话音刚落,一把枪已经抵上额头,是尚忍,他语气轻漠地说:“九爷的死活,岂是你能决定的。” 谭九州缓缓睁眸:“尚忍,把枪放下。” 唐清林眸子森寒:“装什么呢?杀了我不是正好,一点点挑掉警方的动脉,就像当年你杀我爸爸一样,这样,你们就无人能敌了。” “以死谢罪,我可以做,但我一死,峤峤的命没有人能保证。他是未来继承谭家大业的人,而我父亲所有姨太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唐清林对这贪生怕死的小人报以嗤笑:“当初这孩子生下来,你就该想到有这一天。如今拿孩子当挡箭牌,真有你的,宋初怎么就能看上你这个孬种!” 谭九州沉默,与唐清林又在小屋子里待了两天之久,终于等到谭老爷出国探访的消息。 当天,他就把唐清林放了,解开他的绳子时低声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想过让你父亲死。那天,我是打算放了他。” 唐清林一听到自己父亲的事,平静的神经猛地被撩起,他手脚解开束缚,腾地一下站起身,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之时,竟然伸手拿起桌上那把枪,指向了谭九州。 就连尚忍都未想到,唐清林确实被挑断了手筋,但其实有一只手还能听使唤,此刻拿着枪对向谭九州的下巴,死死抵着,猩红的双眼里都是狠意:“你没资格提起我爸!偿命去吧!” 他的手指扣动扳机。 “砰——” 一阵炙热的鲜血流溢到谭九州的脸上。 他并未感到任何疼痛,只是睁大双眼,看着唐清林太阳穴出现一个硕大的血洞,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整个人就瘫软倒地。 尚忍惊愕万分,立刻打开窗看去,便见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正在收起枪支,深深往这里看了一眼。 尚忍立即大叫:“九爷,有人从外面狙击!” 谭九州看着倒在脚边的唐清林尸体,唇侧的弧度慢慢降落。 但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并未有过多情绪波动,冷静下令:“追!” 那人却仿佛对森林环境十分熟悉,身手轻盈矫健,辨不清是男女,追了大概有半小时之久,便渐渐拉开差距,直到跟丢。 唐清林之死,直接把在机场安检的谭老爷紧急拉回。 谭氏一大家相对而坐,谈论着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谭九州位于最高的主座,俊沉的容貌含着浮冰。他缓缓将一张照片推上前,淡声问:“谁认识这个人?” 圆桌转一周,给谭家所有人过目。 “不认识。” “这穿了个黑斗篷,谁知道是谁啊。” 谭老爷看了一眼照片,问孙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清林被这个人杀的。辨不清男女,但看她身体轻盈程度,以及奔跑的姿势,我倾向是个女人。” 谭九州手指淡淡敲击着桌面,补充道,“而且,是个懂枪,且枪法极其完美的女人。” 谭老爷道:“这样的女人比比皆是。暂且不管这个女人,她既然杀了唐清林,那就是与我们一伙的。我们现在首要讨论的是,目前警署还在搜寻唐清林的踪迹,我这里有两个方案。一是把唐清林的尸体带回去,以示权威。二是,找一个人替代唐清林,潜伏进警署获得情报。” 他说完,场下亲属开始窃窃私语交谈。 谭老爷敲了敲桌子,示意安静:“这件事最终的投票权,大家都有份,我们按照票数行事。大家把自己的答案写在纸上,统一亮出来。” 几声读秒后,所有人亮出答案,除了谭九州以外,所有人都选了2. 谭老爷淡淡睨他一眼,毕竟谭九州是他最重视的孙子,他想听听他的意见:“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们之中没有谁与唐清林的体型符合,也没有人和他密切接触过,警署那边也不是吃素的,就这样贸然假扮,会露出马脚。” 谭九州平静地说,“警署那边,已经没人能跟我们抵抗,所以我建议与他们休战。” 众人都没想到,能从谭九州的嘴里听到“休战”两个字,一时间,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休战,你说得容易。我们的交易只要继续,他们就会持续追击,怎么个休战法?” 谭老爷嗤了声,“难道你要为了一个死人,把我们整个家族产业链都断了?你问问在座有人同意?” “是啊,小九啊,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就像你说的。目前红方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我们赚我们的钱,心安理得,你非这么做,老祖宗都得从坟里跳出来掐死你。” 谭九州静静听着,眉头愈蹙愈浓,“我不管老祖宗怎么想,从我们这一代起,我打算开始收手。” 他这话一出,下方坐着的所有人大惊失色。仿佛听见什么万恶的言论,面面相觑,但最后,目光都集中到谭老爷的身上。 谭老爷果然面色阴沉,十指死死攥住拐杖,然后一字一句地说:“谭九州,你给我跪下!” 话音落下,威慑四座,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没人再敢说一个字。 谭九州沉寂地站在那,黑眸冷淡如冰:“老祖宗曾经没有文凭,没有社会经验,独自闯荡出一条生路,我敬佩他们,但那并非正路。我们在做的事情,除了我们,没人敢做。因为这是一条扭曲的路,带来的巨大利益也是脏的。如今,既然能有实力给下一代更好的教育,为什么不让他们走上正道?” 在座的算是听明白了,字里行间都是“这一代”、“下一代”,完全就是为了那野种儿子。 “简直一派胡言!你没儿子之前,只怕赚得比我们还开心吧。现在你想收手不干?哪有这么好的事,谭家这么多张嘴,未来喝西北风去?” 谭九州闭了闭眼。 场上开始凌乱地争执起来,对谭九州的各类指责、怒骂、不认同。 尚忍在旁边看着实在心疼,他就像孤军奋战的士兵,明明想爬出深渊,却没人肯拉他一把。 老爷子听得头疼,厉声道:“行了,都静一静。谭九州,你说的这些胡言乱语,我就当没听过。谭家后代总有人要继承,你想走你的光明大道,请随意,但你的儿子,必须要接替你的位置。” 谭九州眉目冷厉,拳头一硬。 “这一点,你再怎么反驳都无效。就此,你自己考虑清楚。” 思量多夜,看着在婴儿车里,抱着他的手指睡得正熟的儿子,谭九州最终妥协于谭老爷的威严。 动用所有人脉,他或许能颠覆谭家的历史。但那样,避免不了一场大战,峤峤的安危无法保证。 他接受谭老爷的命令,作为最接近唐清林身材的人,戴上人皮面具潜入警.局,佯装唐清林还活着,收集内部信息。 日复一日,他的内心一天天在麻痹。唯有每晚见到峤峤熟睡的脸庞,冰冷暗淡的心脏才有一丝温度。 这一晃就是六七年过去,直到一次偶然,他重新遇见了她。 …… 这夜,宋初的窗户被人敲了敲,她拉开窗帘一看,竟然是小白。 “你怎么出来了?”宋初惊讶又惊喜地睁大眼睛,四下看无人,连忙把她拉进屋子里,“快进来。” 小白是个比她年龄还小的女孩子,人聪颖又懂变通。家人都曾经受到谭家的荼毒,只剩她一个孩子,如今潜伏在9之中当卧底。 “哎哟,可跑死我了。” 小白低低地呜咽了一声,宋初关好窗户,把窗帘拉上,递一杯水到她手里,“辛苦你了。又有什么最新消息吗?” “有的,很重要。” 小白从怀里拿出一张皱着纸,展开摊平在她面前,“这个是我偷偷溜进他们会议室里,照着路线图画的,他们这次交易的地点在Z城边郊的一片山里。” 宋初捏着那张图,上面画得崎岖蜿蜒。 “然后,这是名单。” 这些信息十分宝贵,宋初的手甚至都在发抖,接过一一阅读,然后唇角勾出笑容:“都是些老熟人啊。” 这么些年,从唐国礼、宋霏、唐清林再到她,一轮又一轮的血战后,对9的轮廓和面貌越来越清晰,已经基本了解他们的主要交易内容、手段,以及常年的合作伙伴。 这一批柬国人,是常常与他们交易的伙伴之一。 小白点点头,抹了把脸上的汗:“这次人数不多,目测交易总额在三亿之内,不算大额,所以想拦截也是挺简单的。” 宋初表示同意,把那些文件用手机拍下,再上传到他们的小群里。 最后,将这些图和信件都放进火盆里烧得干干净净。 “感谢,消息带到了,你早点回去吧,免得他们怀疑。” “先不急……他们今天有应酬,要很晚才回来。” 小白轻轻咬着唇瓣,又从怀里递给她一包亮晶晶的首饰,以及两大包金骏眉。 小白弯了弯唇:“这个,还要麻烦初初姐,你帮我寄到孤儿院那边了。这个是金骏眉,三年前去看老院长,他就一直念叨着想喝这个;还有这包珠宝,是9赏给我的,我平时也不戴这些,就分给孤儿院的那些女孩们吧。她们未来要嫁人,要找新人家,比我更用得上这些东西。” 女孩说着,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水雾,孤儿院就是她的家啊,她没有家人,于是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寄托。 宋初帮她送过很多次东西,要么是钱,要么是信,每一回去,孤儿院的园长都拉着她的手问:小白那丫头,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啊。 每每如此,宋初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以她工作繁忙为借口。 “放心,东西我一定带到。” 宋初露出微笑,她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朵水晶蝴蝶夹子,轻轻别在小白的短发上,“不过你啊,也多为自己打扮打扮,不然白白浪费这张漂亮的小脸,嗯?” 小白一愣,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已经多久没有照镜子了?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她生得削瘦弱小,但一头短发十分柔软漂亮,眼眸如星辰清澈,一朵水晶蝴蝶在她发丝间跃跃欲飞。 “喜欢吗?” 小白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嗯。” 宋初双手轻轻放在她肩上,“这场战役,我们很快就能了结,再坚持坚持。到时候,你就能跟院长他们团聚了。” 她年轻的眼中都是希望,用力点头:“嗯,初初姐,我相信你!我们都相信你!” 送小白离开,看着她戴着那朵水晶蝴蝶在夜色中消失,宋初唇角微微挽起。 …… 交易那日,宋初组织的队伍人不多,除了一些精干佩枪的武力队伍之外,负责统筹的是她、唐渊和许择。 整支队伍大概20余人,在谭九州与那柬国人计划交易的时间前两小时埋伏蹲守。 交易点丛林环绕,地形复杂,靠着地图也不一定走得出来。 宋初索性将队伍分成四小支,每队负责山上不同的区域,这样大家都只用记得一条路,不会乱,埋伏等候命令即可。 唐渊领着一支四人精干队伍,在山区的岔路口与宋初告别:“你自己一人小心一点,随时保持联系。” 宋初郑重点头。 唐渊又向她身后的四人小队命令:“谨慎行事,保护宋初的安危的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没有命令情况下,不许贸然行事。” “是!” 宋初与四人小队在一片草垛之中埋伏起来。他们皆穿着与草木相同的颜色,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有人在此。 黄昏近晚,月色逐渐笼罩上天空。 宋初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听着对讲机的动静,还要关注草垛附近有没有脚步声。 第264章 把她还给我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那是军用的催泪瓦斯,小曹反应迅速地捂住口鼻,可一切为时过晚。 眼球、面部肌肤和呼吸道都吸进剧烈火热的气息,他整个人埋伏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 宋初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吓得一激灵——那是小曹的方向! 她正要伏过去看到底发生什么事,却听一阵刀没入皮肉的声音,很深,但没听见人的呼救声,就再无声息。 宋初心头一惊,鲜血的味道混入空气之中,她立刻伏低身体,胸口几乎贴近地面,聆听那脚步声。 有人靠近!而且,不止三两人! “所有人冷静,戴上包里的防毒面罩,然后向我报数。”她唇瓣落在对讲机旁边,压低了声音道。 队伍里的人在上战场前,都经过特殊训练,每一秒都是生命攸关,哪怕拿出道具的速度也不能慢一毫秒。 10秒后,剩余三人穿戴整齐,耳机里传来稳健的报数节奏:“一、二、四。” 宋初心跳一颤,唯独三号的曹文华没有声音。 防毒面罩里,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呼吸声,握着对讲机的手指发抖,掌心湿润。 她伏身爬到一棵大树后面,倚靠好身子,极力隐忍声音悲痛:“小曹,听到请回话,听到请回话。” 那头没有任何声音。 宋初咬牙狠狠咒骂一声。 她立刻调换频道,切换到唐渊所在的那队:“唐渊,我这里出事了。” 唐渊此刻已经伏在地上半小时有余,他们这队埋伏所在地依旧风平浪静,连一只鸟都没有经过。 他心中一惊,立刻问:“我在,出什么事?” “对方知道我们有人伏击,提前释放催泪瓦斯,小曹很可能已经遇害。”宋初克制着剧烈起伏的胸膛。 战友牺牲,往往就在不经意的瞬间,尽管她有做心理准备,仍旧痛心疾首。 唐渊咬唇,“队员都戴好防毒面罩,按兵不动,对方想把人逼出来,我们马上过去支援。” “好。” 宋初深吸口气,她收起对讲机时,却听见头顶树枝传来“沙沙”的声音。 心脏陡然震惊,她猛地往上看,便见一柬国人不知何时蹲守在树上,双眼血红,奸笑恐怖地瞪着她看! 她到底是个女人,猛地受到惊吓,惊叫声从嗓子溢出一半,又硬生生克制回去。 她这一叫,反而会吸引更多柬国人! 焦急之下,立刻想从裤子里抽出枪支时,那人明显是个潜伏的弓箭手,手里早已准备好一把弩。 朝着宋初的肩膀,一击即中。 鲜血与疼痛几乎同时溢出,宋初手臂一麻,巨大的痛感蔓延全身,鼻内全是自己身上血液的味道。 抽出枪的瞬间,因为疼痛,精准度也降低了很多,一枪打在树干上。 那人奸笑出声,耳朵上戴着蓝牙耳机,一边叽里咕噜对那头说着什么,一边灵活敏捷地从树上跳下来,一脚踹在宋初的小腹上。 实力差距太悬殊。野人一样的蛮力,还有闭气藏在树叶间的能力,这些柬国人明显都是经过军方特殊训练,且是征战沙场后的幸存者,才会如此难敌。 宋初被踹出几米远,伏在地上,已是满身的血伤。 那人的近身功夫也极强,战术背心露出两只肌肉健硕可怕的手臂。 一拳砸下去,宋初立刻滚身躲开,伤口却也因此裂出巨大的口。 她痛得弓起身子,肌肉抽搐,她身体一瞬间麻痹不得,这不只是疼痛带来的副作用,射中她的箭里有特殊的麻痹药粉。 那人拧起宋初的领子,抽出她手里的手枪,对准她白皙的额头,轻轻一笑:“Gotohell!” 扳机即将扣动之时,突然,蓝牙耳机那传来一道命令。 弩弓手一愣,手里的枪慢慢放下,然后十分不满地跟那头争辩起来。 宋初意识模糊,知道自己还活着,被射中的右臂已经废了,右侧整个身体已经被麻痹,但左边手指还勉强可以动弹。 她咬紧唇瓣,趁那弩弓手正在跟那边争辩,使劲全部的力气,用戴着防毒面具的头狠狠撞向男人的额头! “呃啊!”弩弓手低吼出声,把宋初丢垃圾一样扔开。 宋初左边身体努力从地上拱起来,右侧身体像烂泥一样伏在地上,不可动弹。 她拼命试了几次都无法站立,而那弩弓手愤恨地咒骂了句什么,朝她跑过来。 她知道自己逃不掉,左手立刻抽出对讲机,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四号小组,全员撤退!” 话音刚落,那弓弩手直接一脚把宋初的对讲机踹开,踩在地上狠狠弄碎。 然后擭起她的下巴,把安眠药粉狠狠灌进她的口腔! 她像濒死的鱼儿躺在地上,药粉呛得无法呼吸,鼻腔和嘴里满满都是,双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 小白万万也没能想到,9这次会突然改变行径路线,改为坐直升机抵达。 她屏息,眸色阴沉看着窗外阴沉的黑夜,底下山脉绵绵,她很想给宋初姐和唐渊哥哥打信号,可这次非常不巧,她与谭九州坐在同一架直升机上。 她不敢保证是不是自己泄露机密被发现,才让谭九州突然改变计划。总之,目前对她而言,不要轻举妄动是最好的打算。 小白心里惴惴不安,没办法,只能等下飞机时再找机会了。 “谭总,已经到了。” 男人幽幽睁开黑眸,月色淌在瞳孔里,俊美而雅致,他摘下头盔,等飞机落稳地面后下地。 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粗壮高大的身材,黝黑皮肤,高隆挺拔的鼻梁,乌黑眼眸透着精明奸诈。 这人就是常年与谭家有交易来往的莫尼,柬国最大的地下党之一。 他身边站着个红裙中.国美女,黑色大波浪长发,娇小依人靠在莫尼怀里。 “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啊。”莫尼热情给了他一个拥抱,满是宝石戒指的大手拍拍他的后背,“最近过得怎么样,兄弟?” 交易来往得多了,莫尼会说一点中文,谭九州也听得懂柬语。过于复杂的交流,由那红裙女人翻译。 “就那样。”谭九州轻轻耸肩,凛风吹动着他冷硬的发丝。 “我可是过得好得很。”莫尼转身拥着红裙美人,畅快一笑,“就要当爸爸了。” 谭九州目光落在那红裙美人身上,嘴角微微凝笑:“那真是恭喜了。” 莫尼缓缓摸着下巴:“可不,大家都羡慕你,有那么个大胖儿子,多喜庆!” 晚风吹起男人宽阔的衣摆,划出凌厉冰冷的弧度:“那小子平时安分守己,从没出面,没想到消息都传到柬国去了?” 他尾音轻轻上扬,带着丝冷意。 “行了,不说了。知道你是个看重隐私的人,别生气。”莫尼笑出声来,抚了抚男人的肩膀。 谭九州不动声色避开与他的触碰,淡然掀起眼皮:“能验货了?” 莫尼微笑说:“当然可以。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在山脉南部抓到一中.国小姑娘,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啊。” 谭九州微眯起眼帘,没有发话,便见莫尼勾了勾手指,两个身穿迷彩的魁梧手下,一人拎着女人一边手臂,带上来。 女人一头乌黑漂亮的长发,衬着莹白娇小的脸庞,双眼被一块黑布遮住,手臂上有明显的血洞。 她被放倒在地上,不知是昏厥还是毫无力气,一动不动。 虽然瞧不见双眼,但光凭那五官和脸庞的轮廓,谭九州知道是她。 月色将他脸颊覆上一层清冷,透着隐隐危险的味道。 他唇瓣抿成一条深刻冷线:“莫尼先生这是从哪里抓到的人?” 莫尼正蹲下身,抓起宋初的头发左右察看,轻轻笑出声:“山上啊,人就躲在山上,可能打算伏击我,武装得挺隐蔽的,瞧。” 手下又丢出宋初随身携带的各种装备,防毒面具、淬毒匕首等等:“这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啊,嗯?我倒挺好奇的,咱们交易的事是双方机密吧,我的人都是忠心耿耿,更不可能流传出去给一个中.国女人。” 同样认出宋初的还有小白,她站在谭九州身后,双腿发软,倒吸口凉气,十指紧紧攥入掌心。 宋初姐怎么会被抓住!完蛋了,一切都完了!唐渊哥哥呢?其他人都还好吗?她满脑袋嗡嗡作响。 谭九州沉默不语,视线始终落在宋初身上,她背上的血已经凝成干块,身体微微颤栗。 肉眼可见最严重的伤在胳膊上,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内伤。 心脏狠狠一拧。 莫尼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不是柬国人透露出去的秘密,那就只能是谭九州这一方。 更何况,抓到的还是个中.国人。 尚勉往前一步,帮谭九州开口:“莫尼先生,交易还没开始,我们双方就失了信任,不太好吧?” 莫尼朗笑一声:“我当然相信你,但这莫名出现的小美人该怎么解释?嗯?长得这么漂亮,似乎跟九爷你手机桌面的那个女孩有点相似哦。” 宋初意识陷入大段的模糊,断断续续能听见头顶说话,身体几乎完全麻痹,到处都是血,嘴里、鼻子里,闻得她想吐。 她睁开模糊的视线,看见正对面有一双锃亮的皮鞋,在银色月光下熠熠发光。 然后,听见谭九州徐徐缓慢的声音传来:“她是我的人。” 话语一出,震惊四座。 甚至连尚勉都愣住,颤颤地看向谭九州:“九爷?” 莫尼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梢:“哦?当真?是九爷你的女人?” 他脸静如雾,眸如寒潭。 “我不知道她如何进入山脉,也从没透露给她关于此次的信息。” 谭九州淡声说,“如果我对柬方有恶意,早在前几次交易就会对你方动手,莫尼先生说对吗?” 莫尼微微眯着眼眶。他记得初次与这个男人交易,他身上冰冷的气息让人胆颤,从未料想过有一日,能从他眼里看到示弱。 “可她侵占了我的领地。” 莫尼用柬语激动地说,一把加长步枪砸在地面上,“咚咚”震得宋初的耳膜疼,“看看这些东西,明摆就是冲着消灭我们来的,我们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那你想怎么样。” 谭九州缓缓地问,“怎么样才能把她还给我?” “还给我”这三个字充满了占有欲,仿佛这女人一开始就是他的所有物。 这一出意外来得太突然,尚勉和身后的一帮兄弟完全摸不着头脑。 莫尼笑出声,对方示弱,他明显就变得强势起来:“还给你?人抓到我方,就是我莫尼的人,自然我不会轻易放过她。” 听他挑衅,谭九州脸颊笑容不变,语气温温地说:“那我们今天谁也别想走。” 话一出,像有无数冰冷暗刀扎进莫尼后背。 他暗暗咬牙,嗓音嘶哑着:“你什么意思?要跟我打?” “未尝不可。”谭九州微微一笑,“但莫尼先生别忘记,你的情人还怀着孩子。战争若真的触发,你觉得孩子还保得住?” 莫尼看一眼躲到身后柔弱胆怯的女人,暴躁质问:“你威胁我?” “彼此彼此。” 两个团队的首领在月光下彼此对峙了许久。 一个铁血壮硕,一个温冷瘆人。 终于,莫尼松懈了口气,像是妥协:“还给你,可以啊。但我有要求,这次的货,我要加价三倍,三亿。” 话一出,尚勉就忍无可忍地想掏枪:“你说什么?” 尚勉往前一步,莫尼身后的部队齐刷刷举起枪支,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尚勉。 谭九州缓缓抬臂,把尚勉挡在身后:“你闭嘴,站到后面去。” 尚勉咬着下唇,虽有不甘,但还是听令后退。 没想到谭九州根本没有犹豫和思考,直接说:“成交。” “爽快,大气,我就喜欢跟九爷这样大气的人交易。” 莫尼的态度顿时转变,露出大笑,“你们中.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和气生财?我看啊,我们现在是‘财生和气’。” 谭九州没什么过多表情,侧头对尚勉道:“把钱准备给莫尼。” “九爷,您做决定之前好好想清楚啊,突然加价这事按照规矩,怎么也得让老爷或者家族内部的某人知情……” 他浓眉拧蹙,慢条斯理地问:“9是我一手创立,主导权掌握在我手里,跟谭家人有关系?” “……” 尚勉抿紧了唇瓣,抚了抚额头,又不敢抗命,“我知道了。” 莫尼连连鼓掌,笑容爽快:“九爷果然是爽快啊,为美人一掷千金,值得!” 谭九州再侧身,便直接看到身后的小白,从她眼神里看到一丝藏不住的担忧。 谭九州顿了顿,说:“你去叫医疗队来接人。” 小白还僵在原地,同行的柳温初拍拍她:“喂,九爷在跟你讲话呢,发什么呆!” 她这才如梦初醒,颤颤地应一声,迈腿迅速往医疗队跑去。 月光庄重的见证下,谭九州缓缓俯身把女人从地上抱起,搂入怀中。 动作那般小心,稍稍扯痛了她的伤口,女人疼得呻吟一声,满头冷汗,而他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阴沉。 这一幕竟是全场寂静,谁也不敢开口。 莫尼心知肚明地微笑:“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冷血动物,杀伐果断,没有人类的感情。如今一见,算是开了眼界。” “都同为人,怎么可能没有感情。”谭九州把女人拦腰抱在怀里,外套轻飘飘落在她的肩上。 眼前此景,衬着明丽的月色竟显得无比和谐。 莫尼忍不住勾了勾唇,“既然这次合作很愉快,那九爷,我们就先行撤退了。” 他说着,转身要率领队伍离开时,却听身后寒气袭来:“慢着。” 不悦的口吻,未散的敌意,莫尼脚步一定,回身时竟有些紧张:“谭先生还有什么高见?” 此时,小白已经带着谭百州等最强力的医疗队抵达:“九爷,医生来了!” 谭百州看一眼弟弟怀里的女人,愣了秒,这不是……宋初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但他顾不上那么多,吩咐手下医疗队把人抬上担架,迅速做急救措施。 离去前,谭百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先带人走,你随后来。” 男人颔首:“嗯。” 目送宋初被送上直升机,视线才慢慢移开,逐渐浸冷。 众人紧张的注视下,谭九州缓缓寒声质问:“敢问莫尼,她手臂上的那个血洞是怎么回事?” 有如当头一瓢冷雨降落,浇洒在莫尼身上。 他定了定神绪,悄悄看一眼身边的弩弓手,说:“自然是我哪个不得力的手下做的。发现有人埋伏,就主动攻击,这也说得过去。” 谭九州缓缓勾笑,袖子里的一截银枪已经露出锋芒:“在我这里,可说不过去。” 他忽然举起手枪,直接对准弩弓手的右臂,毫不犹豫开一枪。 枪声震起林间鸟儿逃窜上天。 鲜艳的血液再次浸染了整个山丘。 莫尼是万万想不到,刚刚还握手言和的谭九州,会突然持枪相见,直接打断了他弩弓手的一只胳膊。 “谭九州,你这是做什么!”眼看心爱的手下痛苦倒地,用柬语胡乱呼唤着,莫尼惊慌失措,怒然瞪向谭九州。 第265章 绝不臣服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我花三亿,买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她。” 谭九州接过旁人递来的毛巾,轻轻擦拭着枪面。 他俊容冷淡无波,忽然生出肃杀的凉意,“谁动了她,我要他一条命都不为过。” “……” 鸦雀无声,死一样的寂静,纵连莫尼这种见惯大场面的人,也被震慑住。 他舔了舔唇角,心里是有怨恨,可又心知他正面和谭九州交锋,绝对是处下风。 拿到三亿他已经心满意足,不再奢求其他。 断一条胳膊就当送给谭九州,要怪只怪自己手下运气不好,伤了谭九州的人。 血色夜晚,逐渐拉上帷幕。 …… 离开山丘,谭九州一刻也没有停歇。 直升机降落在谭百州诊疗所附近,然后由尚勉开车送他过去。 诊疗所的手术室灯亮着,谭九州抬头看了一眼,随手脱掉外面的马甲,揉成一团扔在旁边,上面有抱宋初留下的血迹。 他等待了会,坐立不安。 护士小姐给他倒上水,轻声说:“谭先生,您别着急。宋小姐不是致命伤,不过是一点外伤,身体浸入了一点麻痹药物,目前姜医生已经在调查了……” 话音刚落,姜浣就踩着高跟鞋,手里拿着报告,风尘仆仆而来,波浪卷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起伏。 抬头对上谭九州担忧的目光,姜浣叫退其他医生和护士。 男人压沉嗓问:“怎么样?” 姜浣露出微笑:“放心吧,催眠药物是柬国市面上很常见的那种,解药我的药库里就有,等她手术结束就准备注射。” 她看见谭九州紧绷的肌肉有所松弛,他再三确认:“她体内没有别的毒了吧?” “还有一些残存的安眠药,服用量比较大,得洗胃。” 谭九州心情微沉,宽阔的后背沉倦靠在墙壁上。 一晚上的争斗,每一个细胞都必须高度紧张,致使他现在非常疲惫。 姜浣将报告放在一旁:“是那个女孩?” 谭九州阖眸养神,轻淡“嗯”了声。 姜浣对谭九州的了解与认识,都是从谭百州的嘴里听说。 常常听他吐槽,自己这弟弟是个怎样的冷血怪物。 但她现在看来并不然,眼前这个男人有多担心里面的女人,她感受得再清晰不过。 姜浣叹口气:“你跟她什么时候见上面的?摸透她的底了吗?听谭百州说过,这女孩对你的怨气不轻,当年离开的时候,连孩子都不要了。” 谭九州说:“没两周,在榕城偶遇到。” “那难怪找不到呢。”姜浣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刚才检查她身体,练了腹肌,小臂线条也很好看,估计挺能打的,力气也不小。” 她露出看破一切的笑容:“我看接下来你是有的吃苦了。” 谭九州抽着烟,却是淡然一笑,忽然起身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半小时后,手术结束。 宋初手臂处的伤口处理完成,除了失血过多,没有其他严重问题,接下来只需安心休养即可。 谭百州安顿好宋初的事,从病房里出来,只见姜浣一人坐在走廊里,膝盖上放着电脑:“人呢?” 姜浣看了他一眼:“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突然窗户外车灯亮起,便见胡韵牵着个软软的小男孩走进来,梳着乖乖的韩式发型,黑色背带裤,胸前一只鲜红的领结,五官精致,大眼睛闪烁着小星星,谨慎又羞涩地走进来。 当看到熟悉的谭百州,小男孩才怯怯唤一声:“谭叔叔。” 谭百州眼睛一亮,走过去摸着男孩的后脑勺:“哟,你怎么来了?” 一边问着,抬头对胡韵点点头:“阿姨好。” “九州带我们来的。”胡韵手搭在孙子的肩上,压低声说,“说是带孩子来见见他母亲。小初人没事吧?” 谭百州微笑着摇了摇头:“阿姨放心,没伤到骨头还好,休息一两个星期就没事了。” 谭星辞眨着明亮乌黑的眼睛,捏了捏胡韵的手心问:“奶奶,是谁生病了呀?” 胡韵蹲下身,给他整理头发和衣领,孩子第一次和母亲见面,虽然不太正式,但也得收拾好仪表。 她温声说:“等会见到就知道了哦,看峤峤能不能猜出来是谁。” 诊疗室外,黑色迈巴赫没有开动,副驾座上的男人没急着下车,掏出根烟埋在唇瓣之间,徐徐抽着。 尚勉捏着方向盘,谦儒的眼镜下,视线凌厉扫过后视镜:“九爷,还跟在后面呢。” 从他们回家去接小少爷时,半路就被一辆宝蓝色的奥迪一路追着。 谭九州心知肚明,掸了掸烟灰说:“是黎菁。” 尚勉微微凝目:“看来,也不好让宋小姐一直在诊所待着,要是黎小姐状告到老爷子那去……” “不怕他。”谭九州摁开安全带扣子,修长的身形下车时,那辆奥迪往后倒了一些,隐藏在视线死角处。 他唇角溢出丝冷意,沉默着走进屋里。 …… 绵长的呼吸里,宋初睡得正熟,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到她又回到和姐姐生活的那个小屋子里,姐姐拎着新鲜的菜进门,笑着让她来帮忙打下手。 于是小屋顶很快升腾起一股炊烟,宋初嗓音像小鸟,一边洗着菜,一边向姐姐唱着在学校新学的歌曲。 这些年,大脑深处留下了这些最美好的东西,她都记得深刻,一边做着梦,眼泪一边溢出眼角。 随即,她感觉到有一双软软奶香的小手,抹掉她眼角流出的眼泪。 朦朦胧胧里,听见有个童真的声音在问:“爹地,她一直在哭诶。” 谭九州看一眼儿子肉肉手掌里的眼泪,眨了下疲累的眼眸,嗓音也因一直熬夜而沙哑不已:“拿纸擦。” “哦哦。” 谭星辞有点怕他爹地的。毕竟总是绷直一张阴沉的俊脸,薄唇抿紧紧,不爱说话,对他又总是严格,幼儿园满分八朵小红花,他拿了七朵,还要被爹地揪起来问怎么回事。 但谭星辞也不傻,外表是个软萌甜,脑袋瓜子聪明着呢,他知道床上这个白净漂亮的姐姐对爹地很重要,至少,比黎菁阿姨重要。 两个晚上了,爹地就守在床头,特别难得地听护士的话,给那姐姐换药换纱布,洗脸擦胳膊,他还没见过爹地对谁这么好过。 谭星辞努着小身子,给那姐姐擦着脸上的眼泪,谁知道擦着擦着,一双漂亮而淡漠的大眼睛忽然睁开。 谭星辞吓得小手一松,纸巾掉落在宋初的脸上。 宋初迷惑地眨眨眼睛,思绪还在神游,突然眼前被覆上一片白色—— 她这是……死了?! 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器官,都还听大脑指挥,除了手臂缠纱布有点疼之外,没问题啊,怎么就直接给她蒙白布了? 她正想开口,嗓音却像老机械一样沙哑。耳边忽而传来一男孩奶里奶气的声音,又惊又喜的:“爹地爹地!她醒了!” 谭九州几乎是第一时间放下手里电脑,叠着的双腿摆平,撑身子起来:“倒水,我去叫医生。” 小家伙迈着小短腿开始殷勤忙前忙后:“好哦!爹地交给我哦。” 宋初听那黏糊糊的正太嗓音在耳边,一会一个软萌萌的“爹地”,随即又好像听见了谭九州的声音。 谭九州的……儿子? 宋初心里咯噔一阵,大脑突然变得尤为清醒,猛地睁开眼睛,把脸上的那层纸吹掉,视线与那孩子瞬间交汇。 突然这么大举动,显然吓到了谭星辞,他小手轻轻攥了下,慢声问:“姐姐,你没事吧?” 宋初目光如注,一瞬不动地盯着他看。 孩子一头柔软的黑发,眉眼温柔似她,薄唇挺拔鼻梁,皮肤冷白像谭九州…… 时隔六年不见,身为人母,不管多久,还是能一眼认出自己的孩子。 一时之间,宋初的情绪有些失守崩溃,她眼泪顿时溢了上来,鼻尖酸涩难受。 彼时房门开了,谭九州带着护士和谭百州来查看。 宋初一抬眸就与男人冷如冰锋的视线交叠,她神情微凝,忍不住抓紧床单,往后面靠坐了坐。 那晚的事她都想起来了。她被柬国人逮到灌了安眠药,在谈交易的时候,谭九州把她救了回来。 既是如此,他一定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毕竟,一个失去记忆的酒吧歌女,是不可能埋伏在山丘间伏击的。 她一时竖起浑身的戒备。只可惜身上装备都被拆卸,她没有任何武器对付他。 眼珠微转,宋初看到搁置在床头柜上的花瓶,轻舔了下唇角。 几个护士走上前为她做了检查,宋初任人摆布,但余光始终警惕在男人身上。 他情绪淡淡地凝视自己,不明情绪。 宋初不知道他把孩子带来是为什么,恨意在听到孩子的声音又烟消云散,只剩歉疚。 六年前她因太伤心痛苦而丢下孩子离开,决心成立一个报复的组织,把谭家的势力彻底铲清灭绝,再把孩子接回来自己抚养。 打算得很美好,现实却总是残酷。与柬国人交战,她深深明白自己的无力和弱势。 六年,纵然她与唐渊在军力上有质的飞跃,与谭家相比还差得太远。 “怎么样?”静寂空气里,谭九州的声音忽然响起。 谭百州看一眼面色疏淡苍白的宋初,轻拍了下谭九州的肩膀:“人醒就没事了,剩下的,你慢慢处理吧。” 他这话有所指,谭九州心知肚明地点头:“好。” 护士和医生一股脑走光后,胡韵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盅参茸汤。 时隔六年第一眼见到宋初,胡韵眼神流露微许意外,打量宋初,不由露出笑容:“漂亮了,变大姑娘了。” 宋初的目光落在胡韵身上时,冰冷中掺着几分温意。 毕竟曾经,胡韵对她像亲生女儿一样好,看孩子跟胡韵那么亲近,也知道她一定把孩子照顾得很好。 “胡阿姨。”她嗓音淡淡的,“您这六年身体可好?” 听她沉静不变的声音,谭九州不由微微挽唇。 索性卸下伪装的面具,连装都不多装一下了? 胡韵有点受宠若惊,自知谭家对不起宋初,她却还主动问候,没有半点记恨。 果然如她第一眼见到宋初的直觉一样,是个好孩子。 胡韵笑着摇摇头,鬓边的银丝也随之晃动:“六十了,身体能有多好,慢慢各个地方都出现老毛病了。” 宋初眼神落寞地垂下,“还劳您给我准备汤,感谢。” 感激的口吻,明显透着丝丝疏离。 胡韵悄悄看一眼儿子的后脑勺,也不跟她多聊,把峤峤牵到身后:“今天周日,这孩子明天还要上学,我就先带他回去休息了。” 宋初点点头:“好。” 谭九州也跟着送她出去,胡韵却转过头,悄悄递给他一记视线。 男人脚步顿住,凝在原地半晌,眼看房门在眼前关上。 头顶廊灯映照之下,他俊美精致的五官深邃无边,缓缓转过高大的身形,朝宋初走去。 那双曾经叫宋初留恋又心醉的双眼,静静注视着她,像要把她整颗心都看穿。 宋初的余光瞥着床头的花瓶,算好了角度和位置。 如果能以最快速度砸中他,她有机会脱身。 男人率先发话,鞋尖往前一步,手指敲着陶瓷锅:“汤趁热,能不能自己喝?” 他开口时,宋初都忍不住心脏陡然。其实内心深处,对他是抱有恐惧和警惕的。 毕竟,曾经同床共枕的爱人欺骗自己那么多年,他潜伏在一个巨大的黑色集团里,默不作声带走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这种恨与恐惧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 宋初嘴角扯笑,往后靠了靠,让身体离花瓶更近一点:“少装了,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那天我去做的什么。” 谭九州低垂着浓长的眼睫,长指拿着一个锅勺,缓缓绕着一个方向旋转,松茸的香味顿时充溢整个房间。 他似乎并没察觉宋初的动作,拿起旁边的塑料碗缓缓盛了一碗:“先吃饭,再说其他的。” 宋初目光冰冷地扫他一眼,一字一顿说:“我要回去。” 谭九州端着碗,突然在她身边坐下。 宋初条件反射往旁边一弹,与他距离远远的。 男人长指修长地伸过去,冰凉触碰到她脸颊,那样缓慢,一下下抚摸:“回去,回哪里?回到唐渊身边,继续与我作对?” 见宋初不说话,他又慢声说:“你也看见,他那么大了。” 宋初心里陡然一颤,提到最脆弱柔软的地方,眼底显而易见的发抖。 “你少拿儿子威胁我。”宋初咬牙切齿,完全像一只炸毛的病猫,“我总会有一天把他接出谭家!” 谭九州听着她的话,像听到什么有趣的事,缓缓嘲讽地勾起嘴唇,“一个连柬国士兵都打不过的女人,在我面前谈什么?” 嘲讽,激怒,对宋初统统都很受用。 六年她不管怎么努力,获得自以为的成就,在他面前还是不足挂齿,甚至被他拿来嘲讽说笑。 宋初眼睛血红,一股血气方刚充涌心脏,她怒吼一声:“少看不起人!” 手精准抓到旁边的花瓶,快准狠要朝谭九州的脑袋砸过去。 他却反应更快,甚至宋初还没有看清,手腕就被钳制在半空中,完全无法动弹。 她惊愕地鼓圆了双眼,使劲咬牙,气到颤抖,用力动了下手腕,可忘记自己手臂还有伤,一下牵扯到伤口,她痛得手发软,人不受控制倒在床上。 谭九州没有放开她,一边倾身,一边将她小臂压到头顶去,覆压着她的身体,却巧然避开那些伤。 宋初反复挣扎几下,脸都愤怒到涨红,他却静静袅袅地控制她,完全不为所动。 自己刚才举花瓶砸他的举动,就像小猫扑鸟那样,可笑又毫无意义。 谭九州淡淡叹息,倾吐在她薄白的脸颊上:“杀不了我,还让伤口裂开更深,你是何必?” “现在或许不能,但我还年轻,我还有很多时间和机会。等你老了,没有力气了,我总有机会!”宋初冷笑两声,不死心地试图用脚往他裆部踹,也被男人一条腿固定。 他被她的话愉悦到,嗓音淡淡覆在她耳侧:“那就先陪我到老。” “你做梦你!我宁愿卖到柬国为娼为妓,也绝不臣服你,你这个恶魔!流氓!你会遭到报应,你们全家都是……啊!” 宋初愤怒的话,一下让男人脸颊陷入冷阴。 他手掌稍稍用力,就将宋初扯下枕头,她整个身子已经完全受制于他。 男人五指擭着她的下颌,照着她薄嫩倔强的唇瓣就狠狠吻了下去。 宋初拼命挣扎,甚至拼命去咬他舌头和嘴唇,男人吃痛地哼声,反而对她吻得更重。 鼻腔充斥着男人浓厚的气息,再熟悉不过的湿热感,一下勾挑起多年前的记忆。 没有甜蜜,反而是噩梦,深深萦绕着她。 从挣扎到无力,只经历了一分钟不到。宋初深深喘息,双眼含着泪,那样无助又绝望,仿佛对生无欲无求。 那一瞬间,小腹被她挑起的火热都烟消云散。 第266章 你给我滚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那一瞬间,小腹被她挑起的火热都烟消云散。 谭九州缓慢松开她的手腕,从她身上起来,意识到自己情绪没控制好。 六年没碰过女人的嘴唇和身体,终究是……过火了。 他用手指揩了下宋初的唇面,眼底的欲望一点点散去,嗓音很轻地说:“不要闹,也不要惹我,唐渊不会来救你。” 他这人说话向来言简意赅。简单三句话,宋初心已经没入深冷,死潭一般寂静。 她呼吸深沉而冷,胸膛起伏着,挣扎时被弄乱的头发将脸颊遮盖住,显得娇弱又惹人怜惜。 见她安静,谭九州没收了掉在床上的花瓶,并差人进来,把病房里所有可能成为武器的物品都收了起来。 尚勉进来收拾东西时,偷偷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她静静阖眸,偏着脑袋,白瘦的瓜子脸毫无血色,嘴唇还有被咬过的痕迹。 谭九州坐在床边开口:“汤是自己喝,还是我喂?” 宋初听见他的声音都烦躁,皱着细细的眉:“我不想喝。” “这一碗得喝完。”他才不相信她的鬼话,刚动过手术,正是最空腹虚弱的时候,“我妈熬的,里面没下毒。” 宋初嗤一声,侧过身,双眸微红地看着他:“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 “你身体这样,想走也走不掉。” 他侧身在床边坐下,手指轻轻把她的发丝捋平顺,“外面多少人盯着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拖着这副身子,你活不过几天。” 宋初咬紧后牙:“活不过就活不过,总比在这天天见到你好!” 谭九州默然不语,唇瓣却微微收紧。 谁能想到一星期之前,这女人一口一个甜甜的“叔叔”,吻他撩拨他,一见自己诡计被识破,变脸比翻书还快。 他脸色阴了阴,想起那日她一身红裙如火,坐在餐厅的餐桌布上,细长美腿勾住他腰际的模样。 低头抚了下眉心,沉声:“由不得你,安静留在这,周边都有我的人,不要想着逃跑。” 见她目光落在窗口,仿佛窥探出她的心思,他又补充强调:“包括窗口。” “……” 宋初愤然拧着被子,双眸血深。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形离开,她暗中攥紧拳头。 别着急,冷静下来想一想。 当初跟着唐渊与一帮特警受训时,她也模拟过现在的状况,被关在一座近乎于密室的房间里,肉眼可见的出口都被堵死,她或许可以找找隐形的。 比如说……天花板? 趁着夜深,宋初开始付诸行动。她掀开被子起身,身体各种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开始牵扯撕痛。 她深深吸气,疼痛致使动作变慢,但好在还能动,她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搬动椅子,从门口开始,踩上去,按照顺序抬动天花板。 谭九州给她安排的这间病房实在过大,检查完整个走廊,她已经累得满头是汗。 时间指向晚上10点时,灯光忽然熄灭,她踩在椅子上差点没站稳,稳住身子。 停电了? 宋初步履蹒跚地走到门口,将房门拉开一条缝,便见一男子垂首坐在墙壁边。 那人模样清冷却端庄,高领长衫微微遮住自己的下巴,只露出一双阖眸休憩的眼睛。 宋初知道那是谁,尚忍,尚勉的亲哥哥。 从前她与谭九州在一起,接触最多的就是这个人。与尚勉的素儒有点不同,这人性子清冷,据说杀伐果断,很像谭九州亲手教出来的徒弟。 宋初开门看了他好一会,尚忍突然警觉睁眼,惺忪漆黑的睡眼与她对上:“怎么了?” 宋初虽然与他熟悉,七年后第一次相见,她也不觉得尴尬,满脸漠然:“灯为什么没了?” 尚忍换了个姿势,双臂环在胸膛:“九爷有命令,10点后你的病房必须熄灯休息。” 宋初嘴角冷然抽了抽,还搞定时熄灯,把这当大学宿舍了?! 她人走出来,想把灯打开,却发现怎么按都按不开。 “你房间的灯是单独一个电闸,已经关了。” “那你帮我打开,我要看书!” 他眉眼匀淡:“这么晚看书对眼睛不好,明天早上六点要准时体检换药,睡觉吧。” “尚先生,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死板,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现在也才十点零散三,你十点半再关我灯不行?” 尚忍定定看着她:“差一分钟也不行,九爷会怪罪。” 宋初试图策反:“你不说,我不说,他不就不知道了吗?” “我是九爷的人,在他身边当差一年,就会恪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理念。你……” “好了好了,可以了。”宋初抬手止住他的长篇大论。 “所以宋小姐,不要做徒劳的举动。”尚忍冷淡地说,“乖乖睡觉。” 说着,他就背过身去,一副不打算再理她的模样。 宋初简直要被气得头顶冒烟,这男人简直是个死板脑子。 在她关上门后,尚忍不觉轻轻勾起唇角。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宋初检查过天花板的每一块,都是完好无损。 甚至有松动的地方,也有新加固过的痕迹。 很显然,谭九州早就想到了她的想法。 宋初泄了气,第四天时才终于忍不住,向尚忍问谭九州去了哪里。 尚忍不答反问:“想九爷了吗?” “想个屁,我有事找他,你让他来见我!” 尚忍不由失笑,眼前的女人与几年前柔柔怯懦的她,仿佛脱胎换骨的两个人:“九爷最近比较忙,不一定有时间。” 宋初哼了一声,反正都是在干些违法乱纪的勾当。她随口问一句:“干什么那么忙,女人缠身?” 尚忍露出微笑:“宋小姐聪慧。” 反而给宋初愣了下,片刻想想倒也正常。 像他那样出众的Z城地头蛇,身材高大,英俊而多金,就算他不主动,也自有人塞各式各样的花姑娘入他怀。 只是可怜了她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被他的风流爹学坏。 宋初耸耸肩:“行,那你帮我问他到底来不来,不来拉倒。”说罢,“砰”地一声关上门。 傍晚时,护士收拾完晚饭出来,尚忍合上书,看着那几乎原封不动退回来的烂面条:“只吃了这么点?” 护士点点头:“是的,宋小姐今天的食欲似乎不大好。” 话音刚落下,身后便铺下一道修长笔挺的阴影,皮鞋停步,带着淡淡烟味的嗓音响起:“怎么回事?” 护士下意识推车往后退步,微微低头:“谭先生。” 包下住院部这一整层就为给一姑娘治病的事,护士里都传开了,对其自然尊敬。 尚忍眼中微有意外,立即起身:“九爷。”他看一眼旁边时钟,不过才七点过,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处理事务,要么就是在谭家吃饭,怎么来这了? 谭九州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削瘦的俊容充斥疲惫,显然他是一路驱车赶来的,就因为尚忍给他一通电话,说宋小姐要见他。 男人推门进去,此刻天已完全漆黑,窗帘拉着,灯光明亮,她侧卧在床头,手里一支新鲜送来的雏菊,她正在掰扯花瓣,手指上都是花露汁液。 谭九州坐在她身边时,宋初一下就感知到,他的气息太浓烈深沉。 她微微一怔,侧头与他对视一眼。 男人眸中清冷平淡,衣衫整齐,没有和女人在一起的痕迹。 “听尚忍说,你要见我?”他语气柔和,甚至透着丝难见的愉悦,这是她醒来后第一次提出要见他。 宋初漠然抽开视线,紧了紧被子,往床旁边挪身,与他隔开一段距离:“我没手机睡不着,你让尚忍把手机给我,卸掉卡和所有通讯方式就是。” 谭九州盯住她纤瘦的背影问:“想要手机干什么?” “刷微博,,反正没有手机我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 谭九州温然平和:“好办,你要看什么,告诉我,我念给你听。” “……”宋初一个翻身,视线微瞪着他,唇角一丝笑:“我可不敢占用你的春宵时刻,口舌活还是要用在别的地方,你说对不对?” 谭九州浓眉皱了下,又很快舒开,手指淡淡捻起被子上的花瓣:“有你一个小妖精就够折腾,哪有精力。” 他搬近椅子,“最近确实忙了点,陪爷爷和家里人。不过今晚例外,说吧,想看什么,我找来念给你听。” 宋初揣着冷笑,非要献殷勤,那她就不客气了。她说出最近在看的一篇po文,剧情有,肉也足,那种露骨的文章她不信他能读得出口。 随便报了个名字,男人闲云淡定地搜索。 第一章就是男女主在野外相遇,当晚在山间树下野战。男主萧夜是误入山中的旅客,女主是山间生存多年的白狐狸,专门以男人的精气魂魄为食。 谭九州手指划过几页,眉头浓浓蹙了起来。 “小狐牵引着萧夜进屋,让他躺在自己的床上,脱去上身衣衫,露出惊心动魄的疤痕。但在他泛着古铜色的皮肤上,显得性感而诱人,蜜色的八块腹肌,顺着往上是……” 男人读着读着就顿住,俊脸阴得可怕。 宋初似笑非笑,“继续啊,正在想象呢,你怎么给停了?” 谭九州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冷冷笑嗤:“何必费那个脑子想象,想看真人秀,我可以脱给你慢慢看。” 宋初脸微变,不甘示弱地笑笑:“就你?” “不信?”谭九州手指摸到胸前的一粒扣子,真要作势脱衣服,“你男人要什么有什么,不比里的纸片人好,嗯?” “脸皮真厚。”她嫌弃地摆摆手,“跳过这段,继续读。” “小狐咽了咽口水,柔媚着声音说:‘先生这伤得服几剂药才能好,是我祖传的药房,待我去拿一下。’ 萧夜隐忍着睁开眼,汗水涔涔:‘有劳姑娘。’ 小狐跑出房屋之外,摊开雪白的掌心,一颗鲜红的丹药在烟雾之下,缓缓诞生在掌心。 ‘吃了这个,乖乖臣服本小姐的裙下。’ 她微笑将药含在唇瓣里,然后走到萧夜床边,细手捧住他的脸颊,吻了下去。舌尖将药丸送到他喉咙里。 萧夜惊慌:‘姑娘这是干什么……’ 小狐笑吟吟地宽衣解带:‘你啊……’” 他嗓音温醇而好听,尤其在读到小狐的台词时,还刻意变得柔软。 宋初侧枕着枕头,她在想,他一定平时经常给孩子读故事,才能读得这么好听。 谭九州一连翻过几页,然后说:“后面的内容,我不读了。” 宋初一个翻身:“后面才是精华所在,我要听。” 话还没说完,额头就遭了轻轻一记敲:“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看这种少儿不宜的东西,害不害臊?” “有什么害臊的,情爱缠绵,人之本能,说得像你没有过似的,装什么清高呢。” 他忽而一笑,喉间热热的,被她勾起记忆中珍贵的滋味。 他凑近女人身后,慢条斯理地说:“当然有过,和你在家里那张长沙发、餐桌、厨房里都有过。有一次还在你做饭时,因为时间太久,一锅菜都糊了,记得?” 宋初脸“唰”一下就深红,耳尖都沾了粉色,一记飞踢踹在他小腹上:“不记得了!你给我滚!” 跟他这老司机比犯浑,她还不是对手。 谭九州温和地笑,又变为人前那副清俊的模样:“下周就接你出院了,再忍一忍,这段时间我很忙,陪不了你太久。” 宋初没好脾气:“尽管忙你的,你不在我清闲得很。” 谭九州手指缓缓拂过她耳边的发丝,忽然捏住她的耳垂:“还有,别想着逃跑,天花板装有探测器,经过移动或震动,都会有信号传到我的手机上。” 宋初耳朵在他指尖动了动,眼底有几分心虚闪过。 妈的,这男人是什么怪物?在天花板上都能动手脚防她。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人已经不见了,早晨尚忍来送早饭时,把一袋子书放到她床头:“九爷差我买的,宋小姐无聊的时候可以多看看。” 宋初拨开塑料袋一看,眼睛顿时露出惊异:“简云洲的书!天哪,都是最新发售的……” 这是她最喜欢的网文作者之一!他的全套出版书籍,她即使已经阅读很多遍,都买了收藏在家里。 她意识到自己情绪太激动:“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这个?” 尚忍微笑:“是九爷。昨晚翻看了宋小姐的微博关注,做了笔记,买的这些书给您。” 这男人总算是干了件人事。 在病房的最后几天,宋初一点也不无聊,捧着简大神的书看得津津有味,一晃就看到熄灯睡觉时。 看到最后一本书时,正是宋初出院的那天。 这天她很早就醒了,翻到第28页时,突然呼吸屏住—— 书页里,竟然夹着一张折叠的纸张。 宋初顿时呼吸紧张起来,她立刻将那纸藏到被子底下,左右张望,然后掀被子下床,打开房门,对外面等待的尚忍说:“我要睡会觉,别进来打扰。” 随后她将房门关上,迫不及待地展开那张纸。 刹那间,熟悉的字迹让她呼吸急促—— 是唐渊写的! 一看就是时间紧张,他写的比较潦草省略:我是ty,如果能看到,告诉小白,她在花园。 宋初大脑飞速旋转,她猜到大概是谭九州的手下在书店买书,正好被找她的唐渊发现。唐渊知道宋初喜欢简云洲,于是立刻拿纸笔写了纸条,放进最显眼的一本里。 她兴奋得手都在发抖,慢慢攥紧纸条,原来小白在花园蹲守。还好,虽然小白离她的病房远,但总归是在医院里。 等会出院时,怎么也会打上照面,一定有机会跟小白传递信息。 宋初心里既紧张又惊喜,可纸条该怎么处理?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不现实,她之前听见外面护士医生在翻垃圾桶检查。 如此,只能…… 宋初把纸撕成碎片,然后强行全部塞进嘴里,毁尸灭迹。 出院时,谭九州亲自开车来接她,尚勉给她送了套合身的女式衬衫长裤,宋初安慰地想,她总算是可以脱掉满是消毒水的病号服。 换好衣服,她对镜子理了理头发,丝绸衬衫绕脖设计,配上颇有女人味的紧身长裤,显得她小臀俏丽又挺,一双细腿十分吸睛。 谭九州来接她时,很自然牵过她的手掌,在医生与护士的众目睽睽下走出去。 宋初没有抵抗,经过诊所的花园时,眼神左右扫视,终于在花园最角落的地方看到小白的身影。 与小白的视线对上,她很快移开,不敢有过多交流,害怕被别人怀疑。 她牵着男人的手继续走,忽然身体故作一歪,脚崴了,整个人往地上倒去。 不料身旁男人反应得很快,手掌一下接住她的腰肢,呼吸一下贴近,胸膛依偎着她的身体。 “腿有点软。”宋初捋了下头发,故意抬高了点音量说,“好不容易把所有的书都看完了,回家之后干什么呢?” 她这声音在格外安静的花园里非常清晰。 小白眼神微震,随即嘴唇露出一抹笑容,多年的默契,让她一下明白宋初的意思。 第267章 她还是她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下午时分,唐渊坐在会谈的办公室内,接到小白来的消息后,唇角微许勾起:“我知道了。” “怎么样?”许择年少气盛,目光紧张地看着唐渊,“有初初姐的消息了吗?” 唐渊欣慰地扬了扬唇:“联系上了,小白现在无法跟宋初有直接交流,但宋初看到了我从书里递过去的纸条,跟小白使了眼色。” 许择松了口气:“太好了,意味着我们之后可以跟初初姐通过书页传递信息了。” “嗯,但不能大意,一次只放一张纸条即可。”唐渊翻开最新的作家杂志,“正巧,简云洲将在这个星期出版一套新的纸质书,并且会在特定的书店发售签名版本。” 他说着,眼神深了几度,许择立刻明白些什么,猛然站起身:“我们可以把要交给初初姐的纸条塞给简云洲,等谭九州的人来买书时,让他把纸条趁机塞进书里。” 唐渊点点头:“没错。” 事不宜迟,两人即刻去办这事。 他们查询到简云洲正在北城做签售,开了三个小时的车,唐渊与许择同时抵达书城。 向后台工作人员出示了警官证后,助理轻轻在简云洲耳边说了什么。 简云洲和他的名字不太一样,是个面目温和的小胖子,可唐渊常常听宋初说起,他的文字就像涓涓细流一样,细腻又温柔。 简云洲立刻站起身,跟排队的粉丝们招招手:“抱歉,各位洲粉们,后台有点事需要我处理,我得离开一会,大家愿意等的可以等,急着走的,可以直接来领取签名书。” 粉丝们就是来看简云洲本人的,哪舍得走,举着横幅大声说:“洲洲,我们等你!” 走到后台,简云洲听完唐渊和许择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可以具体跟我描述一下那人的相貌?” 唐渊和许择互望一眼,随后道:“其实我们也不能确定谭九州派哪个手下来。你在Z城签售的时候,我们会在旁边看着,给你比手势。” 简云洲想了想,点头:“好。” “太感谢了,简先生。”唐渊微微鞠躬,与他握手。 简云洲憨厚地笑笑:“别这么说,能帮助警方破案,是我们这些小市民的荣幸。” …… 时隔七年,宋初第一次又重新回到谭九州的家里。 其实改动并不大,她怀孕在医院躺着时,谭九州把她抱在怀里,每晚都听她絮絮叨叨。 她说,家里有了宝宝,家里的色调不能只是简单的黑白灰,桌椅换成糖果色最好,要圆边的,或者是每个角都有缓冲垫,防止孩子学走路时受伤。 还有,家里有一片小天地,想用安全的拼图地毯,阳台那边可以把旧东西收拾走,空出一个孩子的小游乐场,装个滑滑梯和小吊篮。 宋初当时也只不过是随口说说,临生孩子那几天,她肚子大得晚上睡不好,又很害怕疼,只能紧张地抓着他的手聊天,一说就到半夜。 她以为他昏昏欲睡的,只是当耳边风过去了,生了峤峤出院后,却惊喜发现家里的装潢全部按照她说的换了。 宋初被谭九州牵着带上楼,他拉开走廊深处的门:“你的卧室。” 她探头进去看一眼,熟悉的装潢,迎面一阵怀旧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一看就是每天都打扫过,空气清新,地面锃亮,甚至桌垫下她高中的毕业照片都在。 内心飘过一阵淡淡的异样,很快散开。 宋初在房间里走了一圈,面无表情地问:“以后我就被关在这?” 谭九州默然片刻,“不会太久。” 她嘲弄地笑了下,在床边坐下:“你们这次又是什么打算?把唐渊杀了,再找个人取代他的身份?” 男人高大身影默立,想张口解释什么,却又顿在喉咙间:“很多事要处理。爷爷那边,已经注意到那三亿流水的走向,开始查柬国那边的人。” “我让那边的人守好口风,对于当晚的事,只字不提。” 他们彼此对视,心里都清楚谭老爷是个多心狠手辣的人。 若真知道谭九州为赎回宋初,动用那么大一笔资金,必然不会放过她。 宋初凝视进他漆黑的眸里,讪讪一笑:“我可以理解为你在保护我?” 他点头:“你是峤峤的妈妈。” “我是他妈妈,但在他眼里,我跟陌生人没什么差别。”宋初抱着自己的膝盖,想起初见到那孩子时,他清澈又有点胆怯的眼神,心脏钝钝的。 谭九州语气始终温和:“血缘关系割不断。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好好带他,培养感情,其他的事由我处理。” 旁人看来,他们真像一对认识甚久的夫妻。 宋初微微抬起头:“要我待在这也可以,我有几个条件。” “你说。” 宋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第一,我的房间除了孩子和佣人阿姨进来打扫,不许别人随意进入。” 顿了半秒,她补充:“‘别人’也包括你。” 谭九州微微一笑,从她有些固执倔强的小脸上,捕捉到一丝当年的影子。 她还是她,哪怕外貌和性格再变,她骨子里可爱的小性情不会变。 “好。”谭九州说着,往后退了几步,退到门前。 “第二,既然你认我是峤峤的妈妈,我要用我的方式教育他。我不赞成让孩子拿枪舞刀,他的性格也不适合打打杀杀。”宋初睨他一眼,这一点牵涉到孩子,她的态度尤其认真严肃。 谭九州没有异议地点头:“这也是我的观念。” “第三。”宋初抿了下嘴唇,薄白的脸颊几分疏离,“你不许对我动手动脚,你不缺女人,我也没有理由对你提供性服务。” 她这话说得难听,直接让谭九州脸颊沉了几分。 她想起那天被他摁在床上深吻的感觉,脚趾不由轻轻蜷缩起来,慢声细语:“上次在病房就算了,我就当被咬了一口。但今天以后,你不许再那样。” 他唇角微提:“这就是你所有条件?” “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其他两个可以,至于第三个。” 他看她一眼,女人穿着丝绸衬衣跪坐在床上,发丝垂在肩上,一点齐刘海落在额前,小脸寡淡疏离,却更让人有征服的欲望,“我尽力。” 宋初咬牙,耳尖薄薄地红,狠狠朝他摔了把枕头:“什么尽力,你必须答应!” “爹地——” 突然,从楼下“咚咚咚”跑上来一个小身影。 宋初看着楼梯上那个圆圆的脑袋慢慢出现,清澈的杏眼里都是快乐,但在看到宋初时,稍稍收敛了些,放慢了脚步。 谭九州朝他招招手,小男孩像小宠物一样跑过来,贴着男人两条大腿站着。 他手掌落在谭星辞的头上:“叫人没有?” 谭星辞眼睛亮亮的,“小宋阿姨好。” “你好。”宋初蹲下身,看见小男孩手背和额头上都贴着两朵大红花,“你额头上的是什么呀?” “你说这个吗?”他把大红花撕下来,捏在手指上,“这个是幼儿园脑师送我的花花哦。” 宋初夸张地拍拍手:“真漂亮,是每个小朋友都有吗?” “才不是楞,只有今天单词听写是满昏的小朋友才有的。” “那你可真厉害,拿了两个满分哎。” 小朋友一看就是很少被家长夸,鹅蛋般的小脸唰地变红,“嘿嘿”一笑:“也没有哪,因为爹地每天晚上都会给我复习。” 宋初看一眼满脸沉静的男人,笑问:“那你拿了两朵大红花,你爹地赏你什么奖品没?” 谭星辞回头怯怯看一眼爹地,捏着衣角:“没有耶。” “那阿姨送你一个东西。” 宋初往左口袋里一摸,故作好奇地眨眨眼睛,“咦,怎么没有呢,在哪里呢?” 她再翻翻右口袋,孩子的眼睛水灵灵盯在她手上,直到宋初惊呼一声,指着谭星辞小衬衫前的口袋:“啊呀,原来跑到这里来了!” 谭星辞愣着低头,便看见自己口袋里有一朵纸做的小玫瑰花。 “哇!”他眼睛一亮,把花小心翼翼摘下来:“阿姨,理(你)是怎么做到的呀?” 宋初故弄玄虚:“这个嘛,当然是秘密啦,想知道的话,就亲阿姨一口。” 她手指点了点自己白嫩的脸颊。 谭星辞又是一木,不知所措地看向身后的爹地。爹地眼睛却没看他,在看着宋阿姨,眸子里都是温柔。 “你不亲的话,阿姨就亲你了。”说着,宋初凑上前,轻柔像花瓣的唇落在孩子脸颊上。 小正太吓得一跳,捂着脸颊彤彤红了,他站在那不知所措,谭九州把孩子从地上扛起来,指尖划过他氤红的小脸:“没出息。” “理才没出息呢,爹地,有本事,理让宋阿姨亲一口,看捻(脸)红不红!” 宋初皱皱眉,从刚才开始她就发现,这孩子是……分不清n和l的发音吗? 谭九州轻哼,往上抱了抱儿子:“我也想,问问她同意么?” 谭星辞撅着小嘴:“还不是因为爹地凶凶的,除了倪(黎)阿姨,谁喜欢理呀。” 黎阿姨?宋初眉头微挑,谭九州带回家的后妈? “你今天好像胆子很大。”谭九州沉着眉,在他屁股上揍了一把,“被亲一口无法无天了你?” 谭星辞非常有眼力见地转过头:“宋阿姨,爹地他欺负我。” 宋初立即虎着脸,冷然开口:“谭九州,你把孩子放下。” 谭九州:…… 得了,现在母子一条心,合力对付他,他在这家里还有没有地位了? “阿姨真好!”谭星辞咚咚咚跑到宋初腿边,抱着她的大腿,对爹地做了个鬼脸。爹地在家里制霸这么多年,总算是找到能降服他的女人啦! 谭九州喉咙滚着股火,敲敲门板:“滚去写作业。” 谭星辞倔强地别过小脸:“我不去,我要跟阿姨玩!” 宋初握着他的小手:“好了,峤峤,快去写作业吧,咱们先把今天的任务完成,阿姨再陪你玩。” 谭星辞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去!阿姨要等着我哦!” 如果他是一只小狗,尾巴已经摇上天了。 “……” 谭九州拳头硬了。 …… 是夜,谭家主宅每到吃饭的点时,一大家人凑在一起都十分热闹。 尤其是谭正谦那三房姨太坐在一起,简直像入了盘丝洞,交谈声不绝于耳,又暗中带着点争奇斗艳的味道。 谭老爷在主座上坐下。 佣人递上一碗人参鲍鱼汤,他缓缓喝了口,看着一桌子菜,听耳边女人纷扰,多少有点心乱。 他嗓音浑浊地开口:“谭九州三亿的资金流向问题,找那些柬国人查清楚没有?” 沉沉嗓音一出来,整个大厅顿时陷入寂静。 几个女人互相看看,知道男人们要谈公事了,都只小口吃饭,不敢再说话。 谭正谦给父亲夹菜:“查了,那些柬国人一看就是被九州封过口的,说他定了三倍的货物,自然就是三倍价格。” “当我老年人好糊弄呢。” 谭老爷冷笑,握紧手里的汤勺,“那群抠抠搜搜的柬国人,向来是有多少订单生产多少货,临时加量,那不得等上个三倍的时间?” 见爷爷生气了,谭正谦脸色微变,大家谁也不敢说话。 大太太宁鹤一听,立刻用手肘戳了下自己的儿子。 谭千州吃着饭,差点没一筷子戳进喉咙里,他不满瞪过去:“干嘛?” 宁鹤十分急于在丈夫和公公面前表现:“爷爷问话呢,知不知道你弟弟为什么平白无故花三倍价格进货啊?” “我怎么知道,谁做的问谁啊。”谭千州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继续吃饭。 “……” 宁鹤简直要被这不成器的儿子给气死。 谭正谦沉沉抿唇,低头吃了口菜:“等过段时间,我去胡韵那问问。” 二姨太叶雁与宁鹤交换了个眼神,叹气:“胡韵也是,明明人都嫁到谭家了,不好好在家伺候着丈夫,一个人住在外面跟儿子享福,这什么理嘛。” 四姨太江纯微微一笑,给丈夫盛汤:“那还不是因为人家儿子有福气,给她买房又买车,连孙子都生出来了,可不是享福了吗。” 宁鹤不由笑了:“还说别人,你家那小千金不也没嫁人呢么。眼看着,谭鸢州就要三十了吧,长那么漂亮,天天开豪车住豪宅的,怎么就没人追呢。” 江纯是最受宠的四房,她的女儿谭鸢州也是谭家最得人心的小公主。 眼看着谭老爷脸色越来越差,谭正谦用筷子狠狠敲碗边,制止一场风暴:“行了,你们当这菜市场吗?不想吃饭,都别吃了,滚上楼去。” 三个女人顿时不敢说话,闷头继续吃饭。 被这一闹,谭老爷更没心思吃饭,他低头心思颇深地看着碗里的汤。 他的这个三孙子,已经越来越失去他的掌控了。 从前,他不接受自己塞过去的女人就罢,现在,连钱财都不经同意挥霍出去。 谭老爷心里的警钟,早已高高亮起。 在局面有点僵时,忽然门口传来门铃声。 佣人去开门,然后跑来通报:“谭老爷,是黎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 紧接着,屋子里多了道漂亮纤细的倩影,穿着上下分体小套裙的女人,温婉得体,冲屋子里所有长辈都打招呼。 谭老爷对黎菁还是很喜欢的,招招手:“小菁啊,来坐。” 黎菁微笑落座,拢着裙边问:“都在吃饭呢?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谭老爷笑说:“多副碗筷的事而已,小宁,去拿碗筷。” “诶,好。”宁鹤心里默默不满被当佣人使,但还是很热情地把碗筷递过去。 “谢谢。”黎菁简单吃了几口菜,“爷爷最近身体还好吧?” 谭老爷摘下老花镜,递给身后的佣人擦拭:“没什么不好,就是愁神啊。我那三孙啊,外人眼里是最成功的,但谁能知道,也最让我烦神的一个,哎。” 黎菁若有所思地点头:“爷爷在愁什么呢?” “前几周跟柬国人有一场交易,你应该知道,定价一个亿,他足足消费了三倍,谁也不知道原因。”谭老爷两手一摊,“我倒不是心疼这个钱,但这种财务大事,他总要跟我们商量。” “爷爷,您别生气,九州他是很有想法的人,他也非大手大脚的人。花三倍的钱,肯定是买了让他觉得值当的东西。” 黎菁这话,聪明人都品出一点其他的意思。 “值当的东西?你指的是……” 黎菁微微一笑,用细勺喝汤,姿态优雅得像民国大小姐:“我那天啊,开车在谭百州的诊室瞧见了,九州接了个女人在医院里。” 叶雁一怔,顿时,谭正谦冷冽的目光就投了过来:“你儿子知道点什么,你也知道吧?” 叶雁无辜的连连摇头:“他每天那么忙,电话都很少打,从没跟我说过啊。” 谭老爷扶了下谭正谦的胳膊,示意他别冲动:“你看到的女人是什么样、在什么时间看到的,原原本本告诉我。” 第268章 我们的好日子还有很久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黎菁露出温笑,低头轻轻拨了下头发:“具体叫什么我不知道,但总听医院的人喊她‘宋小姐’。” 宋小姐? 话一出,谭正谦神情骤而肃穆,抬头看向老爷子:“姓宋?爸,该不会……” 老爷子却若有所思地摸着下颌,唇角勾起弧度:“人现在还在医院?” “已经从医院接走了。”黎菁只吃了三筷子就放下,摇摇头,喝了口茶。 话到这,二姨太叶雁的表情不大好,那毕竟是自己儿子开的医院,怎么都有包庇谭九州恶行的嫌疑。 子不教母之过,谭正谦虽然不说,叶雁仍能感觉到一股幽冷的气息盯着自己。 她硬着头皮低头盛汤,端给黎菁时,顺势问:“可黎小姐,你怎么会去我儿子的医院那边?” “爷爷之前不是让我照顾峤峤的吗?但那晚峤峤和胡韵阿姨都被谭九州接走了,时间那么晚,峤峤都该睡觉了,我实在好奇才跟过去。” 黎菁语气温淡,她很了解像谭家这种地位与家境,非常忌讳被人窥探跟踪,于是立刻对谭老爷说,“爷爷可千万别怪我,我也不是有意要打探九州的隐私。” “不怪你,反而多亏你,我大概都知道了。” 谭正谦放下筷子,瞪向对座的叶雁:“谭百州成天在做什么,你一个当妈的也不知道过问?” 叶雁吓得手一抖,筷子哗啦掉在桌上,连忙解释:“那臭小子,我只知道他医院每天忙得很,有时候一个星期连电话都不打一下,真的不知道他跟谭九州搞这种勾当啊。” 宁鹤与叶雁本就亲近,此时也好言劝丈夫:“正谦,你也别生气,百州和九州本来走得就近,孩子大了不随家。别说小雁了,就连千州每天在公司做什么,我都不知道。” 谭正谦笑哼一声,看一眼吃过饭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儿子:“他每天做的事情五个手指都能数过来。整个谭家最没出息的子孙辈就是千州,就连小鸢都在榕城发展自己的事业,就他天天扒着爷爷的公司吸血,还大哥,一点没大哥的样。” 四姨太江纯听着,差点没笑出声来。 宁鹤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难堪地攥紧裙子,却也不好说什么。 “行了。”谭老爷听着心烦,人上了年纪,不想听他们夫妻吵群架,挥手阻止,“小菁还在场呢,像什么话。” 餐桌上顿时安静,一顿饭吃得也没了心思。 宁鹤和叶雁这两个“患难姐妹”手挽手出去散心,江纯则在客厅里给谭正谦捏肩,顺便吹吹耳边风。 黎菁向谭家人透露完消息,也不打算多留,拿起自己精致的小包:“那爷爷、谭叔叔、江阿姨,千州,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早点休息。” 她房门轻轻拢上,客厅内陷入一片寂静。 新闻联播过后,正在放着下周的天气预报,持续一周的雷暴。 特级按摩师给谭老爷按完肩膀和腿后,他舒适地起来活动了下身子,然后对身后的手下阿巨说:“陪我出去散散步。” “好。” 谭老爷回屋换了个简单的居家服,在阿巨的搀扶下慢慢走出家门。 两人没有走远,在院子里闲庭信步。阿巨握着老爷子的手说:“晚上您饭也没吃几口,晚上我叫佣人就着晚上的鲍鱼汤弄两口馄饨?” 老爷子欣慰一笑,阿巨是他当时在道上混时,从贫民窟捡来的一孩子,人很质朴也真诚,因为长得块头大,所以随便给取了名叫阿巨。 “不用了,我晚上本来也没什么胃口。” 阿巨又看了看老爷子,“那位宋小姐,是不是就是她妹妹?” “百分之百。”老爷子走到别墅的后花园,这里有一扇破旧的小门,常年紧闭,对外对内都说是存着爷爷的这几年打下的家产,从清朝时期留存的瓷器字画,到如今价值连城的饰品珠宝,应有尽有。 老爷子拿出一把陈旧的古铜钥匙,将房门打开,随着沉厚“吱呀”一声,几粒灰尘从屋檐掉落。 院子里黑黢黢一片,杂草凌乱丛生,一个破旧被撕坏了脸的稻草人竖在土地中央,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布景。 谭老爷背着手缓慢走上台阶,对阿巨说:“在门口守着,别让人看见。” “是。” 他推开房门进去,关上门,在一片黑暗里,十分轻车熟路地找到开关。 猛地一下,房间内铺洒进无限光亮。 这里没有半点金银首饰的模样,反而被铺设成起居室的模样,一个女人睡在沙发中央,桌上摆着和谭家晚餐相似的一人份菜品。 她慢慢睁开眼睛,视线落在门口的老人身上,一下坐起:“您怎么来了?” 谭老爷微笑不语,慢腾腾走进来,掠过她那只装着假肢的腿,淡声说:“来看看你。” 女人穿着一身漆黑的斗篷,稍微理了下衣服,然后以一个尊敬的姿势跪坐在谭老爷面前。 谭老爷说:“听说你之前去坟墓了一趟,还刮花了照片。” 女人微微一怔,斗篷下精致的脸庞带着隐忍,手里茶壶滚烫,她却浑然不觉。 “我理解你的心情,谁看到自己的遗照,都会收不住脾气。但是这举动实在是太危险,还差点被你妹妹发现。”谭老爷缓缓抬起沉凉的视线,“你说对吧,宋霏?” 女人的斗篷帽子慢慢落下,一头凌厉整齐的短发,衬得她脸颊削瘦得凹进去,颧骨吐出,眼神垂落,瞳孔里没有了光。 “说到你妹妹,有件事需要跟你说一声。” 宋霏眼中微动,一抹寒光逝过:“什么。” “最近谭九州账上流失了三亿,数目不小。他唯一的交易对象就是柬国人,但那群人有贼心没贼胆,不敢在钱上敲诈他。我猜,这事跟你妹妹有关。” 谭老爷接过她递来的茶,轻轻吹了吹:“他是真爱她啊,一个带着孩子长大、任由宋初离开,再瞒着所有人一声不响地把她接回身边。从没女人能在他那有这个待遇。” 宋霏拳头攥得很死,苍白脸颊强行扯出一抹笑意:“是啊,从来没有。” 谭老爷微微一笑:“所以,宋初更不能留啊。” 宋霏没说话,眼神里尽是黯淡无边。 “想当年,我太太也是这样过世的。她才把正谦生下来,没多久就消失了,我忙着带孩子不知道,后来警方通报河里浮着一女尸,我才认出了她的脸。” “我也向我父亲、伯伯和爷爷奶奶质问过、挣扎过,最后,还不是只有认命。” 谭老爷缓缓说,“只走自己想走的路,是顺心如意了,可又能走多久呢?” 见宋霏沉默,他又微笑摇摇头:“只可惜我那三孙听不进我这话,他这人就是野惯了,自己不通透,只能长辈来教。” “峤峤和宋初,都是他的心头肉,在我这里最多只留一个。”谭老爷慢慢看向宋霏,“你不是一直憎恨你妹妹夺你所爱么?不如,除掉宋初这事,我就交给你做?” 窗外忽然阴风大作,电闪雷鸣划过天际。 预报下周才进行的这一场雷暴,竟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 …… 在家里待着的每一天都是暗无天日,没有电子设备,她只能靠峤峤放学回家的时间推断是周几。 如果孩子在下午四点就欢脱着跑回家的,那必然是周五。 周一到周三他分别有尤克里里、足球和书法课。 原本周四周五谭九州也给孩子安排了钢琴课,老师亲自上门到家教,但宋初坐在旁边听了会,发现这孩子明显没什么兴趣。 于是,她郑重地跟谭九州提起停钢琴课的事,他平静地从工作中抬头,浅声说:“你说了算。” 没了钢琴课,空出来的这段时间,就成了母子俩独处的时间。 公馆外面有一片荒芜的空土地,宋初特地去查看过,土壤很肥沃,就是没什么人打理,长久以往就长满了杂草。因为在公馆的侧面,就算有客人进来也看不见,显然谭九州就疏于管理。 正好母子俩在家干瞪眼没事做,她差遣尚忍去买了肥料和种子,开始带谭星辞种地。 翻好土地,洒上种子,再浇水施肥,重复做完这些,天已经黑透了。 以往十点才乖乖闭眼的峤峤,今晚八点半就困得睁不开眼。 尽管小手指被锄头弄破了皮,很痛,但他一点都没哭,抓着宋初的手指,糯声问:“真的会有小番茄吗?什么时候会长出nái呢?” “当然会啊,只要峤峤每天放学回家记得浇水、施肥,然后陪它们聊聊天,听到峤峤的呼唤,小番茄们就会拼命地长啊长,开出漂亮的小花,然后结出果实……” 宋初拍着孩子的后背,很快,就听见他呼吸变沉,攥着她的小手力道慢慢放松,睡着了。 她微微露笑,将孩子的被子掖裹好,起身离开房间。 浑身疲倦又酸涩,宋初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吃水果,忽然,房门外汽车灯光亮起,宋初脸一沉,把手里剩下那颗葡萄扔进篮子,飞速跑上楼。 可却已经来不及,谭九州已经推门走进来,夜晚冷风顿时充满屋子,夹着凉意钻到宋初的衣领里。 她嘴角轻轻一扯,回头看他一眼,又继续往楼上跑。 夜晚独处一室的男女,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宋初能躲就躲。 谭九州微皱起眉,虚扶着门把,站稳脚才把门关上,扫一眼楼上逃得比兔子还快的倩影,忍不住轻笑。 他这一周都忙,几乎每天这个点到家,都不见她的踪影,原来是这样溜掉的。 他把外套脱下交给尚忍,一股浓郁的烟酒味。 尚忍看了看跟在谭九州身后的尚勉,一边替他挂衣服,一边问:“九爷晚上应酬?” “嗯,跟老爷子那边的朋友吃的饭,都是长辈,不好拒酒。” 尚勉压低声音,又凑近尚忍说,“那边的人说,老爷子知道三亿是赎回宋初,打算除之后快。九爷今天喝了很多酒,我想他心里也不好受。” 一边是家人,一边是女人,他要在其中做一个割舍太难。 尚忍的眼神跟着落下来,看一眼在洗手台漱口的男人,挺拔的背影背负了太多,显得落寞又无力。 谭九州扫一眼门口议论纷纷的兄弟俩,随手把毛巾扔到上面,问尚忍:“孩子睡了?” “睡了,宋小姐刚刚把他哄睡着。”尚忍尽量提起一些让九爷开心的事,“今天,宋小姐把家后院那片荒地除了草,教小少爷种了黄瓜和番茄。” 他听了,果然是一笑,没有说话,抬步往楼上走去。 先走到孩子的卧室前,推开一条缝。 瞧一眼,睡得着呼呼,显然是累坏了。 他把门轻轻合拢,又去了走廊尽头宋初的房间,拧了下把手,是锁住的。 他又继续拧门把,宋初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睡觉了,别吵!” “你出来。”谭九州隔着房门听她的声音,那么遥远,就仿佛他是瘟疫一样。 他心情莫名不爽,头又开始发昏,用脚踹了两下房门,“宋初,我数三二一。” “三。” 他才开始报数,面前的门“哗”地一声就开了。小女人穿着睡裙站在眼前,头发散乱,眼睛愤愤地瞪着他。 宋初倒不是怕他怎么样,只是他踹门的动静实在太大,会吵到峤峤休息,明天还上学呢。 谭九州盯着她看,忽而像孩子似的笑了。 宋初觉得这人今天怪怪的,没好气质问:“笑什么笑,有事吗你,没事我要睡了,累得很。” 她转身要走,手腕从后面被拽住,扯入他温存的怀里。 辛辣白酒味留在衬衣上,味道好浓好浓,浓得她想挣扎,他抱得更紧,沙哑地喃喃说:“没什么,就是很想你。” 他很累,整个身体都垂在她身上,仿佛把她当成充电站,汲取她柔软的温度。 宋初直接被他压得往房间里退了几步,才扶稳他的身体,皱紧眉头:“你喝了多少?” “很多很多……”他下巴抵在她的耳朵上,或许是此刻太舒服,大脑停止运转了,又开始说胡话,“今晚给我交点房租,好不好?” 宋初一噎,脚立刻抬起来踹他,“给我滚,滚,是你把我押在这还好意思叫我交房租,要不要脸你,给你一锤子要不要?” 他笑得死皮赖脸,吃下她的攻击,“要。” “……”宋初也不知道他装醉还是真醉,但这男人太危险,她不能久留他在房间,于是抓着他的袖子往门外推,“赶紧滚,别打扰我休息。约法三章的第三条你别忘记,少给我装醉装糊涂。” 她才不相信他的屁话,所有的酒后乱性,都是别有目的。 “没忘,但我不是没答应。”他开始解皮带,把女人抓住扣在墙上,“我说我会尽力啊,宋初……尽力太久,现在没力气了,怎么办?” “……” 宋初一巴掌拍在他脸上,有点惊慌,被他那话吐得耳边嗡嗡响,“你……给我清醒一点,我告诉你,我和当年不一样了,我会动手的,打人很疼的,再这样信不信我弄死你。” “死在你床上,此生无憾矣。” 宋初被他扔到床上,男人身体覆上来,裹着熊熊火焰,自上而下深深注视她,眼睛里充着不止渴望,还有无奈与疼惜。 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俯身吻了吻她的眉尾,轻轻说:“我们的好日子,还有很久很久,永远不会到头。” 说完这话,他直接翻身醉倒在床上,像一座大山似的,宋初怎么都推不动。 她特无语,这男人没事大半夜跑回家发什么疯? 但还好,他没真动手,睡得很沉,难得听见他薄浅的鼾声。 宋初的床大半被他占据,她想了想,咬牙切齿还是抱着被子下床,铺在地上睡。 但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耳边走动,进了浴室。 她皱皱眉,翻了个身继续睡,没多久,那人沾着浑身的水汽回房间,把她从地上抱到床上,吻了吻她的嘴角,继续睡。 第二天醒来,宋初下楼吃早饭,便见昨晚发酒疯的男人此刻已正襟危坐在餐桌前,优雅自如地吃早饭。 峤峤坐在男人对面,冲宋初挥了挥手:“猪猪早上好。” 从前不熟时峤峤喊她宋阿姨,现在两人打成一片了,峤峤就改喊她小名初初,只不过每次都喊成猪猪。 她也不介意,只觉得孩子可爱,微笑和他击了个掌:“早上好。” “猪猪理坐,爸爸有话让我问理哦。”峤峤很认真地把早餐推到她眼前。 “跟你说过多少遍,是你,不是理。”宋初一边纠正他,一边端起牛奶喝了口,看面前一言不发的男人:“什么事?” 峤峤“哦”了声,口音纠正过来,认认真真问:“爸爸问你,昨晚上睡觉时,为什么抱着他不放呢?” “噗——” 宋初的一口牛奶全喷在谭九州身上。 她连忙擦嘴,下意识又想给男人擦,结果他大手伸过来时,她又没好气地抽走:“你没事跟孩子瞎说八道什么?” 谭九州慢条斯理接过佣人递的毛巾,觑她一眼,“自己敢做不敢当?峤峤,跟猪猪说,早上看到什么了?” 宋初又羞又恼,以至于直接忽略掉谭九州喊自己的称谓。 第269章 今天这么乖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谭星辞反应有点慢地点头,认真说:“哦,早上看到猪猪像大脏鱼一样躺在爸爸的怀里,蹭着爸爸的胸口说:‘好软,好舒服哦~’” 他还学着宋初的语气说话,简直是惟妙惟肖。 谭九州慢声纠正:“章鱼,不是脏鱼。” “对哦,大脏鱼。” “……” 宋初摔下筷子转身上楼,再也不想理这对蛇精病父子! …… 谭家后花园的小院子里,宋霏躺在房间沙发上,阿巨照例给她送了午饭来。 她看一眼阿巨,这男人块头是真大,寸头冷峻,身材高壮,又喜欢穿各种背心,一身腱子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健美教练。 宋霏身形倚靠在沙发上,微笑着问他:“你这背心到底有几种颜色?” 阿巨微愣,立刻低头把餐盘一一端上桌:“今天有青口贝和炒蛤蜊,老爷特地交代给你留着的。” 宋霏却点了点脚边的坐垫:“你先别急着走,把门关上坐在这,我有话要问你。” 阿巨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依旧保持屈腰的姿势:“宋小姐,我只照顾你的衣食起居,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其他的问题,我可以帮你转达给老爷。” 宋霏眯着眼睛,只是露出笑容,说出四个字:“我记得你。” 阿巨眸色狠狠一沉,褐色眼瞳微微收缩。 “你是姜雾朋友的孩子吧,我听他说过。”宋霏平静给他倒了杯茶,然后她看见房门被浅浅拉上,屋子里顿时又阴暗下来,“请坐。” “你为什么认识我?” “我跟姜雾还在一起的时候,他向我提过这事。说他在这世界上最后悔的事,就是那天让你父亲接手了那个人的儿子,我记得好像叫谢一岭?” “嗯。” 阿巨缓然点头,眸光阴暗,“那时我也不过一两岁,我父亲才22岁。” 导致谢一岭的儿子高烧不治,结果谢一岭带着县里的乡民来医院闹事,非要阿巨的父亲赔他们医疗费,不赔就直接把他弄死。 就因为没有赔他们钱,在三天后,阿巨的父亲在下班时,被失心疯的谢一岭开车撞飞十米,当场死亡。 一起医疗事故,因为扭曲的执念,从而毁掉了两个家庭。 “姜雾其实一直很后悔,他那时只是个实习医生,从没处理过这样的问题。明知你父亲那几天很危险,应该提醒医院上层,引起高度重视的。” 宋霏低下细眉,“后来你妈妈就带你去了其他城市,姜雾慢慢转正为主治医师后,始终坚持寄生活费,逢年过节都来看望你们。他给我看过你的照片,所以我一眼就能认出你。只不过,好景不长……” 阿巨接话:“我妈妈生病去世,姜叔叔给的钱都被我家的亲戚卷走。我实在没地方去,就此辗转到一所贫民窟,被谭老爷选中当他身边的人。”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平常,好像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宋霏表示了解地点点头:“你有联系过姜雾吗?” “一直。” “一直?” 宋霏目光紧紧凝视着他,忽然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你到底是谁的人?” 门外,有几道脚步声传来:“咦,真奇怪,这个门不是常年关着的么,怎么突然开了?” “该不会是进小偷了吧?” 那是大姨太和二姨太,阿巨立刻从垫子上站起,反应迅速地打开房门走出去。 宋霏也立刻起身,从里面锁住了房门。 宁鹤看着不知何处走出来的大块头,吓了一跳:“你这人怎么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吓死我了。” 叶雁也往后退了步:“你没在老爷身边待着,跑到这里干什么?” “老爷在午休,托我派几个佣人打理里面的东西。”阿巨回答得脸不红心不跳,“大太太、二太太,老爷子不喜欢别人来这里走动,请随我回去吧。” 两人互望一眼,略显不悦地哼了声:“知道了,不就一堆破宝贝吗,以后不也是我们平分,藏着掖着干什么呀。” 阿巨笑而不语,目送二人离开,把院门锁上,返回房间。 …… 转眼便是简云洲发售新书的日子。 按照计划,许择会躲在暗处告诉简云洲什么时候放纸条,可当他到队伍里那道沉冷的身形时,吓得嘴巴都合不拢。 “唐队长,是我。”许择立刻给唐渊拨电话,声音微微发抖,“出了点小意外,这次,是……谭九州亲自来买的书。” “什么?”唐渊这边正在极力搜寻谭九州假扮唐清林的线索。 之前与柬国相争的行动中,小白在混乱中拿到了谭九州的指纹,定在今天下午交给唐渊。 只要和唐清林的指纹对比不成功,就能上交给警署上级立案。 唐渊坐在约定的咖啡馆里,神情微冷,压低声说:“来就来,别怕他,让简云洲照常把纸条塞到书页里给他。” “好……好。”许择颤抖着声音,他很紧张,哪怕那个男人与他间隔十几米,可远远看着,那股可怖的气场仍旧不容忽视。 队伍往前移动,粉丝合影的合影,送信的送信,谭九州夹在一群冒着粉泡泡的女人中间,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他皱眉叼上一根烟,这是他等得不耐烦的标志。 不就一卖弄文字乔的胖子,她喜欢他什么? 然后脑海里就想起唐清林的模样,文质彬彬戴着副黑框眼镜,总是很温文儒雅的模样。 谭九州唇侧露出一声嗤。 她的品味倒是一成不变。从以前到现在,就喜欢那种假正经的书呆子。 龟速移动了约半小时,谭九州终于看到一点曙光,前面是最后一个女生,梳着双马尾,穿着层层叠叠的褶皱裙子,底下是纤细的两条腿,脸上的妆容很可爱,倒有点像从漫画书里走出的女孩。 那女生跟简云洲用力握手,眼含热泪地说:“请你一定要继续努力下去,写好每一本书,但也不要太累,我们洲粉永远等着你!” 简云洲面带微笑地点头:“谢谢你们。” 女孩连忙擦眼泪,又羞涩地说:“还有还有,这是我为你写的信,我想亲自念给你听可以吗?” 简云洲愣了下,还没开口,就听男人低沉躁郁的嗓音响起:“念什么东西,后面人还买不买了?” 女孩吓一跳,颤颤回头看一眼那面目阴戾的男人,穿着上下一身黑,薄唇很冷,手抄在口袋里,仿佛随时给她一拳。 “可是我好不容易从榕城来的,就为了看简老师一眼,能不能通融一下……”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勾唇痞气地笑出声,慢条斯理问,“凭什么我的时间要用来等你啊。” “……” 女孩被噎得说不出话,硬着头皮转身要走,却被简云洲拉住,递给她一张名片,“你想读的话,等我结束以后,来这里找我读吧,我听着。” 女孩惊喜万分地接过:“啊?真的吗?!谢谢你!” 谭九州斜斜侧眸看去,然后嗤的笑出声,名片模样的酒店房卡啊。 猥琐死胖子一个。 这场小闹剧结束,简云洲回到座位上时,耳机里收到了许择的提示:塞纸条。 简云洲偷偷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条,面上还是礼貌的微笑:“这位先生,也喜欢看我的书吗?好幸运哦,能有你这么英俊正直的粉丝。” 他那点小动作,没有逃过谭九州的眼睛。 男人眸内闪过丝阴晦,没有现场拆穿,只是说:“我女人喜欢。” “哦?”简云洲一边潇洒地签名,一边微微露笑,“先生还真是宠妻啊,你太太很幸福。” 谭九州轻声露笑,接过他递来的书说:“喜欢你也挺不幸的。” 简云洲嘴角僵了僵,目送男人高大的身形远去,他眼底冷下几分,朝着许择所在方向比了个手势。 许择立刻收线,跟上谭九州的身形,确保他带着书回到住所。 然而刚随他走了没几步,就见谭九州开始低头翻书。 许择脚步一滞,脸色又僵又冷,浑身血液凝固了般。他立刻对唐渊汇报:“唐队长,谭九州好像察觉到什么,在翻书……” 唐渊脸一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许择猛拍大腿:“完蛋了,他好像看到那张纸条,还拿出来在读!怎么办?” 唐渊此刻也十分紧张,声音却格外冷静地提醒:“你赶紧躲好,尽量不要现身让他察觉。” “好……”许择咬紧唇瓣,额头上汗湿一片,远远看着谭九州的举动,他此刻站在一座邮筒旁边,低头看着纸片很久,忽而抬起头,脸庞对向许择的方向。 他心跳骤然停了般,眼眸惊跳,想要躲藏,却发现四下没有任何藏身之处。 而不远处的男人,缓缓做了个动作。 他拿打火机点燃了那张纸,目送它变成灰烬。他没有看向许择,许择却神经紧绷发颤,双腿肌肉发僵,完全不敢动。 等纸条烧完,许择浑身的力气也仿佛抽光,眼看着男人坐上车离开。 耳鸣,严重的耳鸣过后,电话那头的呼喊声变得非常清晰:“喂,许择?许择!” 许择很久才缓过神,颤声说:“……我在,任务失败,纸条被发现了,初初姐回去应该会有危险,怎么办?” 尚勉一边开车,一边后座瞥去,总觉得车内气压很低:“谭总,刚才您烧的那是……” “唐渊那伙人很聪明,超出我的预期。” 男人手背抵着下颌,眼里一抹精光闪过,随意翻阅着书籍,唇角提起丝弧度,“只不过,仔细一想一共只给宋初买过两次书,他们就有机会塞纸条传消息,未必有些太过于默契。” 尚勉猛地回过神,应答道:“我们当中的人有内鬼,里应外合,不然不可能知道您这个时间去买书。” 谭九州微微闭眼,后背倾靠在座椅上。 “太可怕了,都跟着我们那么久了,竟然能有唐渊的卧底,我跟尚忍联系,今晚就进行排查,势必要抓住这个人!” “不必这么大费周章。”谭九州手指淡淡捏着眉心:“其实,我们跟唐渊的目的是相同。” “老头子那边也在行动,他会怎么对付宋初,一切都是未知数。我们身边能多一些帮手,也是给她的命多上一层保险,”他点燃一根烟,缓缓开始抽:“没必要做得这么绝。” 尚勉不由握紧方向盘,内心惊异于九爷的转变,从前他对于任何有异心的人,都是见者必除。 很显然,如今宋小姐的安危凌驾于一切之上。 不动声色把车开回大宅,谭九州静静合上书,将烟摁在烟灰缸里,开门下车。 佣人替他开门,望着门口身量高挺而肃穆的男人,忽而生出一股肃然敬畏与心慌,加之他沉薄面庞绷着的情绪,谁都不敢对眼,惶惶难安地接过他的外套和包。 谭九州没有迟疑,拎着那本书便直接上楼。 去卧室里搜寻一圈,没有见到宋初人,脸便更加阴鹜,有佣人跟上来说:“宋小姐在……花园里照顾那些番茄和黄瓜呢。” 男人横她一眼,又折身下楼,便见不远处一个娇小身影蹲在园圃里。 身上穿着棉质的睡裙,袖子挽上到手肘,一截嫩白的小臂上沾了泥土,鼻尖和脸上也有一些,她浑然不觉,专心地铲土施肥。 他眼皮轻轻跳了下,西裤笔挺,缓然走过去,鞋尖踢了下她后背。 “啊?”宋初没有察觉,差点被他踢倒在地上,略显不满地瞪过去,“你干什么踢我,脏死了。” 谭九州睨着她那小花猫的脸冷笑:“看看谁更脏?” 宋初不高兴地撅撅嘴,总觉得今天这人好像不大高兴。 她把铲子扔在地上,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小脸,烈日当空,她身体都被汗水浸湿,衣服黏在皮肤上勾勒着姣好的身形,雪白的细腰隐隐若现。 浑心思就是在那一刻产生,谭九州把书扔在她脚边,宋初先是一怔,然后警惕地抬头看他,心里咯噔漏了两拍。 再怎么反应迟钝,她也知道出事了。小白告诉过她,今天这本书里,本该夹着唐渊给她的消息。 宋初舔了下嘴唇,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你这是什么态度?书都弄脏了……” 她小心把书捡起来,掸掉上面的泥土,抱在怀里,满脸谨慎地看着他。 谭九州面带笑意,挽着一对胳膊,淡漠又直接地问:“不翻开书看看你喜欢那人的签名?” “……”宋初抿紧微白的嘴唇,她不确定谭九州是否发现书里的秘密,但就这样当着他的面打开,一定会出事。 她小声嘟囔句:“你都帮我买来了,签名肯定没问题的。” 说着,低头就想从男人身边绕过离开,他手掌毫无预兆地伸过来,直接把她抓住摁在墙上。 她惊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抵上墙。 他膝盖压着自己,沉眸漆黑,擭住她的下巴,唇瓣毫无怜惜地压上去,狠狠盖住她的所有呼吸。 整个呼吸被他占据,宋初脚下意识一抬,男人手掌“刺啦”地撕开她的睡裙,雪白的肩膀露在空气中。 意识到他发狠的情绪,宋初心跳如雷,生怕有人突然进这园圃,照着男人嘴唇狠狠一咬:“你发什么病!放开我!” “跟唐渊悄悄传纸条,好玩吗?”他咬着她的颈子,在上面留下他的牙印。 狂风暴雨般的席卷,宋初人已经软在地上,而男人的上身仍是完好,只有衬衫上一点褶皱,领带色气地垂落在宋初身上。 她身体已经无力,表情慢慢归成一潭死水,朦胧里被他抱在怀里,用纸擦着身体,他哑声说:“没有抵抗,今天这么乖,怕我追责到唐渊那里,嗯?” 宋初的眉毛轻动了下,咬牙切齿地瞪他,气若游丝:“我跟他们什么都没说,你发什么脾气?就算知道这里的地址,他们也带不走我。” “你明白就好。这里是我的地方,谁也带不走你。”他低头在她唇角吻了下,“所以你只需要乖乖待在家里,陪着我和峤峤。这样对你我好,对唐渊他们也好。” “你把我关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宋初不理解他的用意,双眸血红,双腿还在发着抖,“如果你想一举铲灭唐渊他们,大可以按照我的口吻回消息给他们,把他们引到一个地方全部消灭。” 她目光深冷看着他:“但是你没有,那就说明你并不想动那些人,你到底要干什么?” 谭九州给她整理好上衣,拥着女人往房间走:“小脑袋转得比以前快了。既然那么明白,刚才在我身下还是很顺从,在想” 宋初抬腿挣扎了下:“你少说荤话!都快四十的男人了,害不害臊你!” 他摁住她的小腿,低头在她耳朵上狠狠咬了口,酥得她喉咙溢出一声吟:“四十你也叫得欢。” “……”宋初一巴掌要甩他脸上,动作飞快,谭九州险险往后避让开,指甲还是擦到他冷薄的脸颊。 他小腹涌起一股火,狠狠把女人扔进沙发里,揪住她要逃跑的脚踝,往下一拉扯:“我看今天是不把你收拾透你不会听话了。” 第270章 猪猪被欺负了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佣人们都非常知趣地躲在楼上不下来,宋初快被他气死,两条腿用力扑腾着,满脸狰狞。 男人轻笑了下,握住她的脚,低头吻了下脚踝,“还这么有力气。” 身体倾上去,门口却传来汽车引擎停下的声音,随即传来谭星辞雀跃欢脱的小碎步,他叽叽喳喳地在门口说着什么,还没变声的嗓音甜软甜软,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姑娘。 谭星辞的声音到门口,又往园圃那远去,“爷爷,我带你去看我们种的小番茄和小房瓜。” 宋初愣了秒,脸色惊慌地踢开他:“峤峤回来了,你赶紧下去!” 谭九州双手撑在宋初身边,倒也听话起身,只是目光一直严肃看着门外,脸色不佳。 很快房门打开,吓得刚刚从他魔爪里逃脱的女人一颤,“峤峤,你回来啦,我跟你爸爸在玩游戏……” 然而进来的却是尚勉,他仿佛没看到两人刚才的亲密,心事重重走到谭九州身边:“老爷子和黎小姐突然出现在学校门口,说是想峤峤了来看看他,我也没办法……” 谭九州浓眉微褶,抬手拎起宋初的胳膊,冲楼上‘观看席’上的人喊一声:“尚忍,带她上去。” “……来了。”尚忍匆匆下来,目光所及眼前小脸殷红的女人,情动未散,被男人折磨得身子都站不住,此刻拎着像只毫无战斗力的小鸡,只能咬唇含恨地瞪着九爷。 而现在的宋初偏偏不是听话懂事的料。 她甩了下尚忍拉她的手,一下黏住谭九州的胳膊,眉眼沾笑:“怎么,刚把我睡了就想走,既然爷爷和黎小姐都来了,我们大房二房一起见家长啊。” 男人脸色微冷,女人脸上方才未褪的情潮微红,眼眸里都是潋滟的水波,别提有多勾人。 方才办事的时候有这么勾人,或许她就没力气由着性子闹了。 他把她直接拎起来,单臂扛在肩上,衬衣下的肌肉高耸,雄性气息浓郁,尚忍都忍不住后退几步,默默为宋小姐画十字。 宋初由着他把自己摔进卧室。 躺在柔软大床上时,她一双细腿一下就勾住了他的腰。 手指开始解自己的睡裙,从上到下,雪白浑圆的肩头露出来,上面还有他刚才留过的红迹,醒目刺激。 谭九州看着她在底下媚眼如丝的模样,她红唇微绽,像朵含苞待放的红玫瑰:“刚才还没够,继续啊。” “……”男人身体不受控制蹿过一股热流,她轻轻一拉他的领结,人就软了下去,胸膛贴着她软实的胸口。 她还故意娇哼,胳膊勾着他脖子,在他耳边说:“果然,还是得服老啊。” 谭九州呼吸沉了几分,咬着她耳朵的同时,已经帮着她剥掉睡裙,“你在质疑我?” 本就被他撕过的睡裙,此刻再遭受一道蹂躏,很快就轻易脱落。 宋初故意叫得很大声,男人贴在她耳边沉沉喘息,公馆上下都回荡着声音,偏偏外面园圃那听不见。 那头,小峤峤还牵着爷爷的手在餐馆园圃,“这里是小房瓜,那边是小番茄,猪猪还说以后会给我种小土豆!” 黎菁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哪里踩进这种农地里过,捻着优雅的长裙边,站在田地旁边一动不动,生怕弄脏她的裙子和高跟鞋。 她皱眉,一把拽住峤峤的手腕,用力拍他屁股上的土:“峤峤乖,我们不弄这些了好不好?你是谭家的小少爷,这种脏活让佣人弄就好了。” 峤峤小嘴一撅,被她拍得屁股有点疼,撅起来冲她放了个屁。 “噗——” “!!”黎菁差点没尖叫起来,蹲着的身子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纯白色的长裙瞬间变脏。 “哈哈哈!黎阿姨变脏脏咯!” 她屏着愤怒的呼吸,紊乱地理了下长发,瞪一眼那笑得欢的小屁孩,真恨不得一巴掌抽他屁股上。 可很快,谭老爷就负着手从园圃走了出来,阿巨在旁边搀扶着他。 老人面带笑容,踩着松软的泥土说:“种得真是不错。这片小园子荒废了那么多年,终于有了点作用。” 阿巨微笑着附和:“这倒让我想起小时候和爸爸一起种地的时候。谭先生能有心思打理这片荒地,也挺不容易的,毕竟他平时工作那么忙。” 谭老爷哼笑声:“他哪有心思弄这种东西。” “爷爷,您慢点。”黎菁即刻走上前献殷勤,把老爷子搀扶上来,“外面热得很,我们到里屋坐着吧。” “好啊。” 突然二楼的窗台溢出一声女人的尖叫。 那声音有点痛苦,但更多夹着丝欢愉。 一瞬间,场上三个大人都有点懵,黎菁脸色骤然有点难看,手指抠进掌心里。 谭老爷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眸,神色几分肃穆。 峤峤突然皱起小脸蛋,非常愤怒地转身就跑:“是猪猪的声音!家里进坏人了!有人在欺负猪猪!” 他说着就转身往别墅里跑。 楼下咚咚咚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佣人拉住气喘吁吁的小朋友:“峤峤!你不能上去,你爸爸在……” 在……在……这要怎么跟孩子说呢? “不行,猪猪被欺负了!我要去救猪猪!” 宋初在楼梯口听到儿子的声音,心里一暖,搂住男人的汗津津的脊背,吻了下他耳朵,喘息着,语气却得意,“儿子都比你疼惜我。” 紧接着,她就听见峤峤理直气壮地说:“猪猪要是被欺负坏了,就没人给我的小房瓜和小番茄浇水了!” “……”宋初的脸顿时瘪下来,一副泄气的不高兴样。 而在她上方目睹一切的男人笑出声,低头吻吻他可爱的小女人,从她身上慢慢起来,用纸巾处理干净,帮彼此穿好衣服。 宋初腿都软了,根本站都站不起来,有气无力地钻在被子里:“我这个样子,怎么去见你爷爷?” “不必见,在上面休息,尚忍在房间外面,有事叫他。”他手指摸过她漆黑的发,眸内尽是餍足和神清气爽,饿了七年的一匹狼终于吃到肉了。 宋初目送他出门,除了衬衣有些褶皱,领带干净,皮带整齐,没半点刚才办荤事时的粗野。 他刚走,宋初立刻就跳下床,耳朵沾着房门听外面的动静。 谭九州下楼时,老爷和黎菁已经等了挺久,一杯茶都快喝完。 谭老爷睨他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谁都听见刚才的叫声,心知肚明他在楼上做什么事,眼神立刻挪开,冷哼了声。 他随手把家里的空调打开,“最近这天热得很,爷爷没在家里休息,怎么想起送峤峤回家?” 老人家坐在沙发上,手里茶水热气腾腾:“想孙子了呗。你又不让小菁带孩子,我平时哪里见得到峤峤。” 谭九州不说话,目光淡淡瞥了眼黎菁。 她脸色不大好,坐在那也不看他,一副小女人受气的模样。 谭老爷顿了顿,故意开口问他,眼神犀利地凝望上去:“你刚才在楼上干什么呢?” 峤峤两手抓着男人的手腕,才能勉强握住:“对啊爹地!你在上面干什么呢?为什么我听见猪猪尖叫了?她没事吧?” 男人手掌落在孩子发间:“她没什么事。” “那我能去看看她吗?”峤峤眨着水乎乎的大眼睛,里面有一丝哀求。 黎菁在沙发上看得很来火,这小孩她之前带了那么长时间,从没见他这么黏人过。 她一直都知道谭九州有抹白月光在心里,就是他手机桌布上的女人。 她也知道,那女人回来了,就被他藏在家里。 黎菁心里有不甘,她深受老爷子喜欢,却从没踏进过谭九州的家里。 谭九州是直接把她安排在对面的五星级酒店的,却一次没来找过她。 可那个女人,一回到他身边,就被他像宝贝似的供起来,谁也不许见。 关于她的事,黎菁隐约听过老爷子提过。 她跟九州之间有很深的纠葛,峤峤就是他们的孩子。 但不知发生过什么,那女人负气抛下九州和孩子,一别七年。 黎菁真的不知道,那么不负责任的女人,不管什么仇怨,连男人和孩子都能抛下,九州到底喜欢她什么。 谭九州沉着脸,把小鸡仔似的峤峤拎到桌子前:“看什么看,给我写作业,整天摆弄你们那些花花草草,弄得一身脏死。” “呜。”小家伙不情愿地埋着头颅,眼睛里满满担心。 黎菁十分主动地走到孩子桌前,柔软身子贴着他:“峤峤,来让黎阿姨看看,今天布置了什么作业啊?” 小家伙埋头拿铅笔,十分耿直地说:“黎阿姨,今天布置的都是数学作业,你看不懂的啦。之前你给我讲题,都讲错了好几道,还不如我自己写呢。” 黎菁:“……” 在老爷和谭九州面前,脸颊微红,有点尴尬地掐紧手指。 所幸谭老爷突然开口为黎菁讲话:“行了,小小年纪那么多抱怨,不懂得感恩,有人给你讲作业就不错了。” 峤峤撅了撅小嘴,低头写作业不说话。 “你坐下。”谭老爷朝谭九州指挥着,“你那藏在楼上的小女人,不打算带下来,让我们见一见?” 他特地用的“我们”,意思也很明确,要让谭家亲戚审视一下宋初。 谭九州笑笑:“有什么可见的,都是仇人,她不会想见你们。” 谭老爷一下被气笑:“她什么身份,一个连父母家族都没有的小女人,有什么资格不想见我们谭家?简直是乱了尊卑!下周峤峤的七岁生日,她总得参加吧?到时候大家伙都会来,介绍着认识认识。” 谭九州没有说话,浓眉拧成一起。 “既然你要留她,就得考虑到这一点。她知道我们那么多秘密,对你还有怨恨,这种女人要么是收为己用,要么……”谭老爷喝了口茶,眼里幽幽寒芒,“杀之。” 黎菁的眼皮轻轻跳动了下,紧张地看向祖孙二人。 谭九州往后倚靠了下,双腿悠然叠起,语气淡漠又阴沉:“打打杀杀,沾得一身血腥气,有意思么?” 谭老爷俯低身子,慢条斯理地问他:“到底哪里好,值得你为她如此?” 谭九州垂眸,似乎在认真思考谭老爷的这个问题,然后轻笑了笑,很平静地摇头:“想不到。但没了她不行,其他任何女人都不行。” 他这话仿佛故意说给黎菁听,她脸色顿时难看又委屈。 “邪门玩意。”谭老爷嗤一声摇头,“但我话搁在这,她要动到我们谭家利益,一次我可以忍,但在我这事不过二,再有下次我必除。” 谭九州微微眯眸,看来他是已经查到那三亿货款的去向,故意警告给他听。 彼此互相警告完,谭九州立刻就服软,微笑坐到爷爷身侧:“您真是一大把年纪还操心这么多。” “你好意思讲我?都快四十的人还不知害臊,我们人都到楼下了还在犯荤,给峤峤听得一清二楚。” 这男人一脸正色地喝茶,脸不红心不跳:“孩子的性启蒙很重要,以后都要经历,别谈性色变。” “混账玩意,少跟我偷换概念,是谁之前说峤峤是文质彬彬的读书料?” 祖孙俩一句一句地争辩不休,谭九州很擅长维护这种表面和平,实际上,内心已与老头子拉开战线。 老头子不可能接受宋初,他也不可能放弃宋初,两方水火不容,总会有交战的那天。 …… 老爷子一行人离开后,当晚,宋初一直待在房间没有出来。 她站在窗户前思考,唯一能运送消息出去的渠道没了,她日常又接触不到小白,怎么办? 难道自己真要被困死在这里? 她背着双手,无奈又叹气。直到身后传来上楼声,她立刻佯装躺在床上睡觉。 脚步声靠近,门轻轻开,男人拖鞋走进来,身躯覆压下来,吻了下她的眉角。自从两人七年的隔阂被捅破,那样疯狂激烈过后,什么亲密举动都很自然。 宋初慢慢睁眼,一副惺忪的状态。 “洗过澡没?”他把她从床上抱起来,闻闻她颈间的味道,皱起鼻子,“洗澡去。” 宋初坐直了身子,完全昏暗的房间里,目光灼灼直视着他:“什么时候能放我走?” 男人视线微凝,手指冰凉摸着她的脸颊,没有说话。 “睡也睡过了,孩子我也认了,能放我离开了吗?”宋初的语气很平静,眼中黯淡,全然没有刚才老爷子在时故意的诱惑。 便听寂静里一声沉寂的叹,男人说:“峤峤下周过生日,七岁。” 宋初瞳孔微微绽出丝光:“打算怎么过?” 他坚定握住她的双手说:“怎么过,你跟峤峤决定。” 说着,唇角洋溢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过完这个生日,峤峤就要从幼儿园步入小学了。” 宋初眼睛微亮,“这么快了啊,那孩子看起来还懵懵懂懂的,就要上小学了,好快。” “看起来傻乎乎的,人精明着呢。” 两个人一聊起孩子,剑拔弩张的氛围就少了。 宋初表情缓和了些,转着漂亮的眼珠说:“那我改计划了,等峤峤过完生日,我再走,到时候你不许反悔。” “嗯,不反悔。”他握住她的手掌,印在自己唇边,顺着她的手腕慢慢流连往上,吻到她肩膀时,宋初轻轻抖了下。 她用力推男人肩膀,怒骂:“你是种猪吗?两小时前刚刚……” “我是种猪,那你是什么?”他笑着咬她耳朵,不由分说把她抱起来,走进主卧的浴室里,“一起洗澡,节约用水。” 宋初挣扎:“你tm的这叫节约用水!” “不许说脏话。”房门关上,又是一阵无休止的折腾。 她到最后是被抱出来的,人昏昏欲睡,被他揽上床裹进被子里,有气无力地任他给自己擦头发、穿睡衣,也不害羞了,趴在他膝盖上沉沉要睡。 谭九州细致擦过她的每根发丝,浓浓的香味袭进鼻尖,舒服拂过他的每个毛孔。 他说:“突然想起我们以前在一起的第一次,我也这样给你擦头发。” “嗯,我记得。”宋初闭着眼睛闷声说。他们的第一次是在两人确立关系后的第二个月,他的生日,她决心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给他。 可毕竟从未涉足男女之事,胆子不够,她就把他的陈年好酒都拿出来,喝到醉为止。胆子不知不觉就变大,红酒玫瑰,美餐蜡烛,氛围也到点了。 她一下跨坐在男人的膝盖上,开始啄吻他的唇瓣,很生涩,很小心。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男人没少犯荤,但始终没突破那一步。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他很珍惜,小心又缓慢地回应,直到再也无法忍耐。 那晚又狠又烈,在各个角落进行了个遍。小丫头身子弱经不住,一会昏过去,一会又娇娇地喊疼,真的能折磨死他。 结束后,他们一起洗了澡,她就枕靠在他膝盖上睡觉,很安心闭着眼任他给自己吹头发。 宋初从回忆里抽身,平淡的口气说:“只可惜,我们也回不到以前那时候了。” 她话音落下,很长时间,屋子里都寂静得没有声音。 宋初伏在他膝盖都快睡着了,忽然听见耳边沙哑的声音说:“南郊的紫色薰衣草开了。” 第271章 此生一别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她微微睁开眼睛,有些慵懒地看向他。 然后,他额头忽然贴下来,与她的前额相贴,一字一句地说:“宋初,再穿一次连衣裙给我看吧。” 宋初后颈微微一热,侧过身看着他,男人眼底带着淡笑以及恳求。 她愣了下,旋即笑出了声:“你这是怎么了?” 他低头理着她发丝上的结:“只是觉得你穿紫色的裙子在花海里很美,想再看一次。” 宋初伏在他膝盖上没说话。 后面几天直到周末,谭九州都很忙碌,每天早晨就不见人影。 又似乎是知道她会留下陪孩子过生日,对宋初的管控也松懈了许多,有时甚至家里只有打扫卫生的佣人,没人看她。 宋初虽然没想过逃跑,但这里对她而言,仍然是敌方的据点,她还是得先找到自己人。 好在这几天,小白都没被谭九州带走,那孩子也精明得很,知道谭九州管控松弛,便找各种理由回大宅来,跟宋初见上面。 每次聊上十分钟左右,便于宋初了解外面的情况,以及沟通之后的打算。 “谭九州要带你们去西郊的薰衣草花海?” “对,估计会在外面住上一晚。” “什么时间?”小白蹙眉问:“唐渊那边,已经有点等不及了,他准备这周末就动手。” 宋初倒吸凉气,“动什么手?他是不是疯了,之前在柬国那次吃的亏还不够吗?他还想再搭一队人进来?” 小白捂额沉沉叹气:“初初姐,你也知道他是担心你。听许择的人说,唐渊哥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可惨了。” 宋初皱着眉头,有几分埋怨的心思:“跟他说过我在这里吃好穿好,不必挂念。他有那心思头脑,不如好好思考对策。” 小白无奈地耸耸肩,看到宋初床边的药瓶,不由好奇地拿来一瞧:“你这是吃的什么药?” “……”宋初想阻止却已来不及。 小白在贫民窟没学过认字,认得的字不多,些许吃力地读着:“紧急……” 宋初打着哈哈,把药瓶收到怀里:“紧急治疗失眠的药啦。” 小白还十分单纯地拉着她问:“初初姐你还失眠呀?但我看你气色挺好的呀,每天都睡到中午才起床呢。” 宋初心里腹诽,当然到中午才有力气起。自从给谭九州开荤之后,他每天吃了壮阳药一样地折磨她,不昏不休,每回都咬着她的耳朵质问他是谁,要她狠狠喊出他的名字,弄到大半夜她才能睡去。 这男人只有在床上才有如此恶趣味,一下床又是一副冷淡疏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两个女孩殊不知,谈话内容都被身后一小型监控给探测了去。 电脑屏幕里,谭九州手背抵着下颌,目不转睛地看着宋初与小白谈话,静静喝了口茶。 旁边的尚忍简直震惊,指着电脑屏幕,手指颤抖,眼睛里盛着怒气:“这……不会吧?小白竟然是……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心思简单的女孩,怎么都没想到她头上!” 谭九州淡淡关掉电脑看向尚忍:“让你准备的东西的都完成了?” 尚忍表情归于平和,对他微许鞠躬:“这十多年的账目清单都已经列出来,分别放在文件夹里,包括向警方自首假扮唐清林的证据,也都齐全了。” 他闭了下眼睛,眼皮沉重晦涩,“其他兄弟们呢?” “钱和房产已经变现分发下去,让他们各自离开,他们都表示晚上想请您吃顿饭,毕竟这么多年……” “不必吃了。兄弟一场,合作共赢,最后以这种方式散局,是我对不住他们。”谭九州手指尖缓缓拂着眉心,又看向尚忍,“包括你和尚勉也是。” 尚忍心头一惊,顿时肩上担子沉重,屈腰压低声音说:“九爷,您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从跟您第一天起,就想过会有这一天,是早是晚,我们都尊重您的选择。” 谭九州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后背靠在老板椅上,慢慢睁开眼睛。 手机屏幕陡然亮起来,女孩站在薰衣草丛里,转身对他露出微笑。 …… 宋初觉得很奇怪,谭九州每天突然变得很闲,早晨不论多晚起床他都在家,甚至有时还会给她做午饭,外面的园圃也种上了他的一片小黄瓜。 这种类似于夫妻的同居生活,让她感觉怪怪的,可每回问他,他只是说想有更多时间陪伴峤峤,让他有父母疼爱的感觉。 宋初心里一直隐隐有种不安感。 直到周末,约定前往郊外薰衣草园区的那天,一家三口开车前往,就连尚忍和尚勉都没有一起前往。 宋初穿上了那条紫色的小裙子,她也是没料到谭九州还给她留着当年穿过的那条。 这么久过去,她身材丰腴了些,腰的部位变紧了许多,让她前凸后翘的身形尤为明显。 谭九州一看眼睛就热了,喉咙不安分地滚了下。 果然上车时,他手就不安分地与她的手缠上,低头在她细白手背上吻咬了下。 她痒得差点叫出声,峤峤在后座用ipad学英语,宋初只得咬牙承受着,狠狠捏他的皮肉以示警告。 到达南郊,峤峤都已经睡着过去,宋初正准备侧过头去叫孩子,手腕却被驾驶座的男人扯了去,人一下倒入他的怀里,小腰被他揽住,他唇瓣覆吻上来,又急又热的。 宋初料到他会犯浑,任他吻着没有挣扎,却总觉今天的气氛不对劲。 他的唇瓣有点颤抖,先是一番热烈后,蜻蜓点水地吻了她一下,然后手掌捧着她的脸,深深与她凝视。 “怎么了?” 她咬着被他吻肿的艳红嘴角,轻怨的眼神。 他说:“再看看你。” 宋初手掌推搡他:“有什么好看的,赶紧下车啦。” 她人跳下车,腿是软的,扶着车门站稳,转身开后车座,把小峤峤从里面抱出来,晃晃他的小身子:“小峤峤,太阳都快晒屁股啦,醒醒,我们到了。” 峤峤慢悠悠睁开眼睛,还有点没睡醒,朦胧眨了眨睫毛:“爹地呢?” 她把孩子放下来,让他小身子贴着自己,“爸爸在拿野营用的帐篷,支一个烧烤架,我们晚上可以在这里吃烤串串咯。” “唔。”峤峤抓着她的小手指,这片薰衣草园吸引了不少游客观赏,又是周末,整个薰衣草园都是拍照的旅客。 他们找半天才找到一个野营的地点,把豪华大帐篷搭好,比旁边游客的要大出好几倍,怪显眼的。 峤峤光着小脚在里面蹿来蹿去,显然从没出来郊游的他此刻欢脱无比,脱缰的野马一样,一下蹿到薰衣草丛就不见了影。 宋初连忙拎起鞋子追上去,笑着喊他慢点,不一会,峤峤就从某个高耸的花丛里冒出头,手里抓着一只扑腾翅膀的蝴蝶,像得到胜利的宝藏:“大福蝶!” 宋初跟上去,微微喘气看那没力气的小生物:“早上下了场雨,很多蝴蝶都被打落飞不起来了。” 孩子眼珠子一转,低着嫩嫩的小手,把蝴蝶放在一片树叶上:“福蝶福蝶,你休息一会,要重新飞起来哦,你的爸爸妈妈还在等你回家呢,加油啊,加油。” 他说着捧着小脸蹲在花丛边,明亮的大眼睛里尽是期待与清澈。 宋初连忙拍了拍旁边的谭九州:“手机,手机!” 男人一怔,把手机递给她,便见宋初解开锁屏时,看到那手机桌面愣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视线交汇,谭九州眸中流淌着淡淡温笑。 她心脏骤然一怔,这七年前他们一同去看薰衣草的那次,她没料到他拍了照片,还设成了手机桌面。 宋初轻舔了下唇角,装作没看见地打开相机,拍下峤峤抱着膝盖看蝴蝶的模样,把手机还给他:“记得把照片发到我微信里。” 谭九州拿着手机往后倒退,举起相机对着宋初,微笑着说:“你站在那别动。” “??”她顿时愣住,随后下意识用双手去挡,却已经来不及。 一张照片咔嚓记录下她气恼却又可爱的模样,峤峤蹲在后面专心研究蝴蝶。 画面里两人各做各事,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和谐感。 谭九州满意一笑,把照片设成新的桌面,心满意足:“准备吃饭吧。” 中午是烧烤大餐,薰衣草园里有专门的烧烤架,自带食物和蘸料,升起火就可以开始烤。 谭九州站在烧烤炉旁边卖力,烤得英俊的脸都变成灰黑色,仍然乐此不疲,把烤好的肉都放进宋初碗里,蔬菜菌类都交给谭星辞。 宋初把大虾剥好放到儿子碗里,谭九州侧眸看了眼,淡声说:“我也要。” 说完,还特别理所当然地张嘴,一副嗷嗷待哺的表情。 “……” 宋初咬唇忍下,利落地剥好一个烤大虾塞在他嘴里。 他一口咬住,同时还故意含住了她的手指,暧昧吮着上面的汁,眼神沾染几分欲望的笑容。 “!!”宋初狠狠把手指抽出来,嫣着脸擦手指,紧张地看旁边的峤峤,他正吃得香甜,完全没注意到他们。 吃过午饭,宋初肚子撑得不行,胳膊搭在眼前,肚盖着薄被,露出一双腿在帐篷外面,很快就进入梦乡。 烧烤台的大草坪上,有爸爸妈妈带着孩子在飞奔着放风筝,一家三口的模样特别美好。 谭九州抱着膝盖与儿子并肩而坐,父子俩都是不爱说话的类型,只是这样默默坐着,也并不觉尴尬。 谭九州回头时,见峤峤目光艳羡落在那一家三口身上,目光微眯,沉吟良久问:“想玩风筝了?” 峤峤一愣,摆摆手,把下巴抵在膝盖上不说话。 谭九州平静地开口道:“峤峤,爸爸要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认真听好了。” 孩子怔住,突然感到爸爸身上有种不寻常的气息,在他六年多的小生命里,爸爸从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平静、沉淡,仿佛已然看淡一切的态度。 “你以前不是总问尚勉和家里的阿姨,你妈妈在哪里吗?”谭九州眸光淡淡的,开了一瓶啤酒,放在唇边抿了口,薄唇旁沾了点沫。 谭星辞睁大乌黑明亮的双眼。原来爸爸都知道?他总是看别的小朋友有妈妈接送,中午也能吃到妈妈的爱心便当,可他从来都只有家里的阿姨。 他对爸爸一直抱有恐惧感,不敢问他,于是问遍了身边能见到的所有人。 可他们的回复都是同情而无奈的微笑,捂住他的小嘴说,千万别在爸爸面前提起这件事。 久而久之,他的小小执念埋在心里,没再向谁提起过。 可如今爸爸又突然提起,吓得谭星辞小心脏乱跳。 谭九州微笑别过头,看向帐篷的位置,用力揉了下峤峤的毛脑袋:“看那边,等会她醒来,去喊一声妈妈给她听。” 峤峤懵的,一下没明白懂爸爸的意思,但很快就懂了。 霍地一下站起来,小屁股上沾着草,他浑然不顾,捏紧小拳头:“爹地……是真的吗?猪猪是妈妈?!” “对。”谭九州温然一笑,一阵和煦暖风吹来,将他的声音传入峤峤耳中,“那个字念初,你妈妈叫宋初,宋词的宋,初心的初。” …… 宋初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 睁开眼睛时,天色已近傍晚,周边其他旅客全都不见了,空荡荡的草坪上,竟然只剩她一人。 她懵了那么十几秒,以为自己在做梦,狠狠掐一把,现实仍在眼前。 一股巨大的恐惧感笼罩上心头,宋初连忙站起身大喊:“谭九州?峤峤?” “峤峤——” “谭九州——” 空荡草坪上只有她的声音在回响。 谭九州不在让她顿时失去了安全感,竟忘记自己是被囚禁的人,没有重获自由的喜悦,她此刻只是觉得害怕,很想回到他身边。 但很快,不远处传来几人奔跑的声音,愈来愈近,且不止一两人。 宋初下意识躲藏起来,却听那声音越来越近:“唐队!看到前方的大草坪了!” 然后,就听峤峤糯叽叽的声音,学着那声音喊道:“唐队!我的妈咪就在那边!” 宋初心里陡然一惊,唐队? 难道是唐渊来了? 同时,她又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声音确实是峤峤没错,他刚刚喊了自己什么? 妈咪? 宋初下意识走出去,正迎上一队身穿制服的人,为首的是抱着峤峤冲在前面的唐渊。 他一身墨蓝配雪白的警.服,英气的身形挺拔而气质,看到宋初时,男人冷硬黝黑的眼角有几分薄红,带着喷发欲出的情绪,大声喊:“宋初!” “妈咪——” 那一声响,震得宋初心脏都快停了,她大脑嗡鸣,双腿忽然发软。 她知道自己得救了。 一群人顿时围上来,都是熟悉的面孔,许择、小白,以及她的队友们,飞奔上前查看她的情况。 唐渊焦急握住她的肩膀,目光深切地看着她:“你有没有受伤?” 宋初木讷地摇头。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再次摇头,木木的。 医疗队的小郑说:“唐队,看样子初初姐没有外伤的样子,我们先把她带回去吧!” 唐渊点点头,抓住宋初的手,指了下旁边矮小的小豆丁说:“是你儿子带我们找到你的。” 宋初恍然地低头看去,大腿上立刻抱上一对软软的爪子。 峤峤仰起小脸看着她,眼睛里闪着珠光般,甜甜地喊她:“妈妈!妈咪!娘亲!” 宋初讷然,慢慢蹲下身,摸着他如玉一样的小脸蛋,问:“你……喊我什么?” 他跳着蹦进宋初的怀里,将爸爸告诉他的话,一遍遍地在她耳边说:“妈妈!你是我的妈咪!我的妈咪叫宋初!宋词的宋,初心的初!” 那一瞬间,宋初的眼泪狠狠滚落,她收紧手臂抱住他的孩子,她错过了六年时光的孩子,愧疚地说:“是,我是妈妈!妈妈对不起你,丢下你离开了整整六年,甚至在相遇时都不敢告诉你实话,怕你恨妈妈,怕你讨厌妈妈……” 她泣不成声,像泪人一样把他紧紧拥进怀里,心口那处,六年的缝隙终于被填补上。 只是,似乎又有什么地方缺了一块。她此刻很满足,儿子回归,而她也回到大部队的身边。 可是…… 她抹了把眼泪,正要开口时,峤峤忽然掰过她的脑袋,在她耳边上轻轻地说:“妈咪,爹地走前要我跟你说两句话。” 宋初一怔。聪慧如她,抬头看看唐渊,再看向儿子,心里隐隐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捂紧嘴唇,有几分颤抖,喉音无声。 “他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此生一别,不知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他说,希望你能不要忘记他,” 孩子的声音稚嫩却轻,一字一句敲在她心坎上,“爹地还说,他很爱很爱你,胜过世界上的所有一切。” …… 宋初知道谭家被彻底倾覆,是当晚从唐渊嘴里听说的。 彼时,她正和团队里的人给峤峤过七周岁的生日。 精心筹划了几天,几个男人扮演峤峤最爱的复仇者联盟,让峤峤蒙着眼睛走进房间,再忽然掀开眼罩,给他这个巨大的惊喜。 那天宋初定了三层大蛋糕,跟峤峤一起切了,分给所有的朋友们。 然后,宋初又给峤峤切了一块,递给他说:“欢迎我七岁的小宝贝,以后,妈咪要向你多多指教啦。” 第272章 我欠了他七年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他们k歌跳舞蹦迪,一直玩到很晚很晚才休息。 峤峤并不知道他爸爸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之前传话时说的“此生一别”是什么意思,可他隐隐只觉得,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爸爸。 但峤峤心里知道,他不会离开他和妈妈,因为他说过他很爱很爱他们。 峤峤玩疯嗓子都喊劈了,沉沉睡过去,宋初给他盖好小被子,出门时就见唐渊倚在门口对她笑。 他说:“谭家败了,当天,谭九州自首爆出谭氏的所有地下企业的黑色产业链,数据总和直接占用了警署办公室的三台电脑。” 宋初木在那,瞳孔微微一缩,然后张大。 这些天她只字不提谭九州的去向,她心里就隐隐有感觉,他会做出这种事来。 “新闻已经爆了,压也压不下去。谭老爷子当场气到心脏病发作,人在ICU,只怕命不久矣。几个姨太,包括谭九州都被扣押。另外谭鸢州和谭千州,经过调查二人并无经手产业,但知情不报,轻罚一笔罚金。” 唐渊用最短的语言概括总结,语气里却是掩盖不住的兴奋与颤抖。 他看向宋初,期待从她眼里看到与自己一样的快乐。 可她眼神是空渺的,甚至有几丝黯淡。沉寂了好久,宋初才嗤一声笑出来:“这么……突然?” “我也没想到,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那天你们去薰衣草园郊游时,你睡着后,谭九州就主动联系到我,把孩子交到我这里,并自觉自首。他向我说了他的想法,要想倾覆谭家,得靠他一举揭发证据。” 唐渊耸了耸肩,“他很真诚,放下一切武器,也没有带任何保镖和手下在身边,等于是向我们缴械投降。” 宋初顿时哽得难受,一股难言的情绪在心间弥漫。 “当时,我们立刻就扑上去把他扣押住。” 唐渊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双手,手掌下方都是厚厚的茧,“抓到他的那刻,我都不敢相信抓到他了,你知道吗,从我父亲那一辈就开始追捕的目标啊……毁了多少代警查,伤了多少个家庭啊,这群恶魔终于……” 他喉咙翻滚着哽咽,说到一半,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滚落,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在唐渊这样坚毅的脸上看到眼泪,却给人十分震撼感动的感觉。 其实她也知道,最费心费力的就是唐渊。父亲和弟弟接连遭到迫害,母亲卧病在床,消费又巨大,金钱和复仇的担子压在肩上,他却没有垮台。 宋初走过去,掌心轻抚了下他的肩膀,淡声说:“这么久以来,你辛苦了。” 唐渊微笑,忽然鼻尖又有酸涩感。他抬手握住宋初的手背说:“能接你回来,我就不辛苦。” 他眼睛里有真诚的光芒,那是一位警署战士特有的坚定深情。 宋初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量,也明白,他的眼神在示意着什么。 她只是轻轻一笑,敛下眼眸说:“唐渊,我今天陪峤峤一天很累了,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在这期间,我只想和孩子一起度过。” 顿了顿,宋初又补充:“毕竟我欠了他七年。” 唐渊一时表情有些僵,却不在意地笑了下,微微颔首:“了解。需要司机保姆什么的,联系我。” 宋初点点头:“晚安,唐渊。” 这一晚上,宋初辗转反侧没能睡着。 她听着街道外时常响起的巡逻车声音,呼啸驰过,闭上眼睛,竟都是那张温柔而沉峻的脸庞。 不知此时的他,会坐在哪一辆里? 眼角流下一行温热,默默浸湿了枕头。 …… 接下来的一周,谭家倒台的消息传得热火朝天,Z城市场动荡,无数公司被抓出与谭家有巨大的利益合作,这其中牵扯的就有著名陆氏陆念元所在的公司,著名木材公司“成鑫”,房产企业“安居”…… 案子牵涉巨大内幕,而唐渊作为调查队长因成绩突出、有较大贡献记三等功。同时,对因公殉职的警员唐国礼、唐清林、曹文华等人追评一等功。 唐渊和他家人记功的当晚,他特地包了酒店一套间,就专门请宋初、许择和小白等团队共事六年的成员们。 进屋时,宋初注意到酒席旁有三张空椅子,她想,难道今天还有特殊嘉宾? 他举起酒杯,先是轻轻与谭星辞碰了一杯。 宋初握着峤峤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说:“唐渊叔叔今天得奖了,他高兴,咱们应该怎么说?” 峤峤眼睛盯着杯子里的果汁,砸吧着小嘴,含糊说:“祝唐叔叔天天得奖!天天高兴!” “哈哈哈哈——” 包厢里充满被童言震出的笑声。 “好!” 唐渊一口将酒闷下,脸红了半边,他显然今天兴头高涨,笑得嘴都合不拢,“我听峤峤的,尽量天天得奖!天天都高兴给峤峤看!” 许择作为年龄第二小的,有点扭捏地站起身,稍显青涩:“唐队!跟了你和初初姐时间不长,但你们特别照顾我,还给我家人报了仇!我总觉得在队里没付出过什么,但能跟着你们,是我的荣幸,这杯我敬您!也敬您伟大的父母和兄弟!他们都是好样的,大家都是好样的!” 说到最后,许择眼里含着泪把酒喝光了。 唐渊紧紧抿唇,用力拍了下许择的肩膀:“你小子也是好样的。别说没贡献,咱们能一举铲灭黑势力,少大家谁都不行!” “嗯!”少年眼睛里闪着认真的光芒,鼻头赤红。 唐渊勾了下少年的鼻梁问:“你跟你那小女朋友怎么样了?你初初姐上次给你买花(242章),追到手了吗?” 几个人顿时开始起哄,宋初也跟着露出八卦的笑容。 许择耳朵略略一红,没说话,只是把手机桌面展示给唐渊看。 手机桌面上,一肤白貌美的女孩穿着樱桃红的小裙子,齐耳短发,坐在餐桌旁冲他微笑。 唐渊拍拍他肩膀:“哟呵!你小子可以啊!” 其他男生也起来起哄:“嫂子叫什么名啊?改天带出来介绍一下呀!是不是兄弟了?” 许择白皙的脸都红了,指着他们,笑着警告:“你们别闹啊,不许闹我媳妇,追好久才追到手的呢。” “哟哟哟,大学还没毕业呢就媳妇啦!” 宋初看到那手机桌面,听着耳边的哄笑声,一时有点晃神,笑容逐渐收在嘴角。 曾几何时,也有那样一个人,他把她的照片珍藏在手机桌面上,整整七年。 他看着她的眼波有笑,抚摸她的手掌温柔。谈及她时,也会像许择一样不愿多提,但嘴角总是上勾着的。 宋初垂下眼帘,用力往喉咙里灌了一口酒。 再然后,是小白起来敬酒:“唐队!我真心敬佩你,在那么高压的环境下,还能冷静指挥,睿智做事,是我学习的目标!我们孤儿院那边也有几个男孩,想上警校,以后还要请您多多指导啊!” “丫头,客气什么。”唐渊笑着跟她碰杯,摸摸她的脑袋,“你是我们队里最大的功臣,入队五年,卧底三年,别说你向我学习,我才要向你学习!” “不敢当不敢当。”小白吐吐舌,红着脸坐下身,冲宋初做了个鬼脸。 却发现初初姐的表情不大好,神情木讷,不知在想什么。 一轮敬酒下来,最后轮到宋初。 她与唐渊这么多年的战友情,彼此一个眼神都是默契,再做敬酒,就有点生分了。 但宋初认为在这个场合下,她还是该表示点什么。 于是她缓然站起身,清丽娇小的脸颊,扎着单只马尾辫,穿着简单的白T恤与牛仔裤,整个人显得很幼。 她正要开口,唐渊却止住她:“你先等一等。在这之前,我还有点惊喜要送给你。” 唐渊像是早已准备好惊喜节目的司仪,微笑对服务员做了个手势。 没过一会儿,房门打开了,两个男人走了进来。 一个面相温润清儒,两袖清风,穿着白色大褂就走了进来。 另一位是个要仰头看的大块头,黝黑皮肤,浑身肌肉壮实,几乎是另一人的两倍宽。 宋初惊讶地张着嘴,她认识那清儒的男人——是宋霏的前男友,姜雾医生! 这几年,姜雾也有参与到他们的行动中,都只是给他们提供救治和药品。 他私自安排阿巨在谭老爷身边的事,宋初他们根本不知道。 也是这几日唐渊处理谭家后事时,才跟姜雾谈起过。 姜雾微笑看向宋初,对她点着头,眼睛里一抹耐人寻味:“初初,好久不见。” “姜医生……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朋友,他真名叫石天员,是我安排在谭老爷身边的人,谭老爷叫他阿巨。” 小白惊讶拍腿:“我就说你眼熟!原来你是老爷子身边那大块头啊!我的天,姜医生你藏得比我还深!” 唐渊微许一笑,望着宋初说:“还有惊喜在后面呢。” 宋初怔着,同桌的其他队员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都纷纷好奇地看向门口。 可等了许久,包厢门口空无一人。 唐渊与姜雾对视一眼,姜雾走出去看情况,便见那本该出现的女人,正穿戴着黑色风衣站在那,双手环胸,转过身去,清冷的脸上满是抗拒与不悦。 “霏霏?”姜雾走上前,试探地询问她,“大家在等你出现,进去吧。” 宋霏别过头,漠声说:“我不懂,你们为什么非要我见到宋初,还要面对她跟谭九州生的那个孩子,我还是没办法。你明知道我协同阿巨帮你,就是因为我不想帮宋初他们!我不想跟宋初见上面,你还非要我见她!” 姜雾眼睛里一丝无奈的宠笑,隔着风衣帽,摸她的头发:“行了,我们都知道,即便当年谭老爷救了掉进大海的你,还为你安装了一根义肢,都不及宋初在你心里的分量。你知道谭老爷要除掉宋初,立刻与阿巨见面,表明身份,联手铲除谭家势力,其实,你还是很爱宋初的,我知道。” 宋霏瞪他一眼,“你知道什么你知道。” 作为女警她的事业心和自尊心都很重,被激得更不想往前一步,转身就走:“我懒得跟你说,走了!” “霏霏,你就进去见见……” 在姜雾劝慰时,在包厢外就认出姐姐声音的宋初,一股脑冲了出来,声音惊然发抖:“……姐姐?” 宋霏一怔,肩膀清晰可见抖了下。 她回眸与宋初对视上,刹那间,心脏划过一阵刀锋般的凌厉。 血浓于水的亲情终究不能磨灭,可想起宋初与谭九州背叛她的事,她又无法释怀。 宋霏撑着那只假腿,转身就跑。 第273章 新的开始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宋初连忙追上去:“姐!宋霏!你别跑,是我啊!” “你别跟上来!”宋霏转过头厉声对她吼,眼睛里蓄着一丝泪,“我没死!七年都没死!但我就是不告诉你,你还不明白意思吗?别喊我姐!” 宋初脚步一下停住。 她目瞪口呆看着宋霏那只从膝盖往下的义肢,让她此刻快走都十分吃力。 脑海中顿时闪回,她先前去看望姐姐坟墓的时候,见到那个穿斗篷划照片的左撇子,就是姐姐! 姐姐当时,一定是看到自己的坟墓很愤怒,才拿刀子刻划,却不想会被人看见。 宋初的胸膛一颗心脏顿时绞痛起来,骨肉连心,截肢的当下,姐姐得有多疼啊…… 她咬牙跟上去,故意走得很慢,生怕因为自己走得快,宋霏也跑起来会摔倒。 看着宋霏艰难蹒跚的身形,宋初眼角含着泪,用力抹去,倔强不屈地跟在其后。 在漆黑的夜里,姐妹俩好像彼此扭着一股劲,七年解不开的劲儿,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 直到宋霏再也走不动,她在一处波光粼粼的河边停下,手扶着树干,身躯起伏喘息。 月光映着宋霏冷漠疏离的侧脸,她咬牙说:“我让你别跟着我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初这才发现姐姐减掉她最喜欢的长发,短厉的发衬着小脸,十分的锋锐疏离。 她压下喉间苦涩,低声轻说:“我当年……我承认我跟谭九州在一起是大逆不道,他是我的前姐夫,我不该那样做。可感情的事,我真的控制不住,那年我就18,什么都不明白,只知道自己中了他的套,喜欢上了他……可是,我真的没有故意,我如果故意撬姐姐的男朋友,早在他单独照顾我发烧的时候,就对他……下手了。” 宋初的心里话有很多,可此刻心脏被各种情绪充斥,有姐姐还活着的巨大兴奋感,有急于解释的担忧,有心疼宋霏后半辈子要一直穿假肢…… 导致她此刻语言组织有点混乱。 宋霏静静听着,眼神映着那袅袅月光下的水波,无比漂亮清丽。 她闭上眼睛,睫毛在发颤。其实心里也清楚,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爱的就是他目中无人的清冷和端持。 他确实混蛋,玩弄自己的感情,就为了骗取警方的情报。 但他也受到了惩罚,他对一个最不该动情的女人,动了心。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七年后,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命上交。 宋霏犹然记得,她还在自己在小屋里,就听见警方的人闯进来,将所有人扣押走。 当时,谭老爷撕心裂肺地问谭九州为什么时,他十分平静地说: “峤峤就快七岁了。我答应过她,会给孩子一个崭新、干净的生活。” “就从他的生命里,没有我这个充满污点的父亲开始。” 他说那话时,尾音上扬,仿佛唇角含着一个很漂亮的微笑。 这番话深深触动了宋霏,她甚至都有热泪盈在眼眶里。 他那样的男人,得爱得多深才会把孩子留在身边七年。 除了爱与责任外,他就是抱着等她回来的希望。 他相信只要孩子在,她就会回来。 宋霏慢慢转身,忽然抬手一巴掌扇在宋初的脸上。 宋初整个被打懵,但当她看到宋霏熟悉的脸在眼前,一时忘记了疼痛,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哭声同时响了起来。 宋霏气得捶她后背,嗓音哽咽:“我打你多少下都不解气!你不洁身自好,年纪轻轻就跟他生孩子!你那时还在读大学啊!” “你怎么就不知道保护自己,怎么就那么傻!再爱他也要有限度啊!你看看现在,他不在了,孩子还拴着你,你以后怎么办!” “所幸他对你有感情,要是找到个渣的,把孩子往你这一丢!我看你找谁哭去!谁都不会管你!” 这些话她憋了太多年了,当初知道宋初怀孕,她二话不说直接离开,满肚子的愤怒委屈无处申诉。终于,七年之后,她可以当面狠狠地说出来。 “姐姐,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宋初哭成泪人,埋在她胸膛里颤抖得快昏厥,“你不知道这七年我有多孤独,你是我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啊,姐姐,没有你我连家都没有了……我现在好像在做梦,你打我,狠狠地打醒我!” 宋霏一巴掌终究不忍落下,轻轻落在宋初的后背上,然后慢慢抱紧了她:“我真被你气死了,恨死你了!我上辈子欠你什么了,惹到你这妹妹!” 宋初抱着她的腰,不让她离开,像小时候做错事时那样,窝在她香软的怀里撒娇:“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了。你原谅我,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唐渊与姜雾一齐抵达时,看到便是姐妹俩抱在一起的模样。 他们本来在酒店门口没瞧见她们还担心,可眼前这一幕,又让他们不忍靠近。 这夜,月色极好的,柔白如水,圆满无缺。 ……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九月,峤峤要上小学了。 宋初早在夏天就给孩子缝做好一个布书包,针脚紧密,质量极好,上面有峤峤的名字、班级,和自己的手机号。 第二天要上课,峤峤特别兴奋,睁着大眼睛,骨碌碌转着都睡不着。 宋初手掌落在他柔软的头发上,催他:“赶紧睡觉了,明天早晨起不来。” “妈妈。”他嗲嗲地喊她一声,半张小脸藏在被子里,“爹地明天会来送我上学吗?” 问得宋初措手不及。 这么几个月,峤峤一直没问过他爸爸的事。 宋初知道孩子想谭九州,爸爸送给他的模型玩具枪,他放在柜子最深的那一层保存着,谁都不许碰,每天要拿出来玩一玩。 宋初摸着他的软发,嗓音沙哑着:“爹地明天不会来。因为爹地去了很远的地方,就像妈妈当年一样。所以,现在换妈妈照顾你了,好吗?” 峤峤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他似乎不理解,为什么爸爸妈妈就不能在一起呢? 为什么非要离开一个,留下一个呢。 “好了,明天妈妈、姨妈和唐叔叔都来送你好吗?别多想了,快睡吧。” “奥。”他应一声,闭眼睡觉。 直到听见孩子鼾声渐起,宋初才揉着脖子起身。 走近书桌,再次检查明天上学的东西没有遗漏,才放心走出房间。 她洗过澡,捧着杯牛奶站在阳台上吹风,别说峤峤,她都有点睡不着。 喝了口牛奶,手机忽然响起。 宋初看一眼,是个陌生来电。 她接起,轻轻搁在耳边:“喂,哪位?” “是我。” 第274章 我没有遗憾了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对方女人的声音年轻却陌生,宋初稍许愣了下,然后问道:“您是……” 女人声音敛去轻狂,沉淡平静地说:“我们见过,宋小姐,我是谭鸢州,是谭九州的妹妹。” 宋初心脏猛地一漏拍。倒不是因为这女人是谁,而是听到那个久违的名字。 她心脏揪起,一阵阵盘旋着难言的复杂情绪。 尽管内心波涛汹涌,宋初还是平稳着嗓音说:“你好。” 她知道谭鸢州并未参与谭家那一堆复杂事里,没有坐牢,被罚了五十万,不过,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跟谭九州的妹妹见过面。 许久,谭鸢州才发出一声笑:“这么久没听到我哥的消息,你倒是挺淡定的。不愧是你啊,把我哥掌握得死死的,再把他一脚踹开,够冷血的。” 宋初听出她不善的语气,心里竟也能理解,她平静地说:“谭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谭鸢州深吸口气,强行控制住颤抖的口吻说:“今天的新闻,你看了吗?我哥20年有期,我爹无期,至于爷爷……医生说他活不过这个月了。” 宋初安静听着这些事实,她闭了闭眼,额头上还是沁出了一层密汗。 20年,人这一生会有几个20年? 她抚了抚眉,指心微抖:“好。” “好?你就一个好?20年,我哥今年已经36岁了,20年出来他56岁,半条命都没了!你好歹也给他生了个孩子,不慰问慰问他吗?” 宋初眼中安静如雾,细看却淌着一层凉意。 她沙哑着声说:“是他要见我吗?” 谭鸢州抿了下唇。哥哥说这女人聪明,果然是没错。 听她那边沉默,宋初也明白了。 她微闭了下眼睛,说:“我明天要送峤峤上小学,下午有空,可以见他一面。” 谭鸢州本以为这个狠心的女人会挂她电话,没想到,她竟然还愿意见谭九州一面。 她态度变了,立刻兴奋地说:“你愿意见我哥是吧?那我早上就帮你去预约,我再用这个号码联系你!” 宋初微微点头:“有劳了,谭小姐。” …… 次日清晨,开学第一天,Z城小学门口堵成一片长龙。 宋初一把把峤峤抱起来,把他带到学校门口,蹲下身,给他整理好衣服和小帽子:“到学校以后,要听老师的话,要好好跟同学相处,中午吃过饭后散散步,然后趴在桌上睡会午觉,下午三点半就在这里等妈妈,谁来都不许跟着走,知道了吗?” 她叮嘱得多,峤峤小鸡啄米点着头,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他嫩嫩小手握住宋初,有点没安全感地问:“妈咪下午真的会来接我吗?不会忘记吧?” 宋初一下心软,轻轻揉他的脸蛋子:“妈咪忘记吃饭睡觉,都不会忘记来接我们小宝贝的。” 峤峤“蹭”地一下跳到她怀里,把她颈子紧紧抱住,不舍地蹭了下,然后转身跑进人潮里,一下就不见了。 宋初在校门口站了许久,九月携着热气的微风打在她脸上,她眼眶温潮一片,低头轻轻将眼泪擦掉,折返回车上。 宋霏在后座看着她心事重重的脸:“送去了?” “嗯。”宋初眼神寸步不离窗外。 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要是在学校里被欺负了怎么办,要是受伤了老师会打电话吗?饭菜不合他口味呢? “行了,别恋恋不舍了。” 宋霏揉揉她的肩膀,“不过劝你也没用,当家长的心思我了解。想当初,我送你去上小学的第一天,也是这么害怕。我一直站在校门口到中午呢,还求保安放我进去看看你,可惜人家恪守职责,怎么都不放我进去。” 宋初心里一动,侧头看着姐姐,她今年就35岁了,因为年轻时过度操劳,眼角出现微微的细纹,皮肤状态也不如从前。 但姐姐看起来很幸福,因为十天前,刚刚举办了和姜雾的订婚仪式。 她看得出,姐姐经历过那段刻骨铭心的错付后,对感情变得慎重许多,她考验了姜雾七年之久,甚至两人中间分离了很长时间。 但时间证明,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断了一条腿,姜雾每晚都按摩筋肉,疏通人脉更换方便行走的假肢,价格昂贵他也心甘情愿。 旁人看在眼里,姜雾简直是把她捧在心上宠化了。 前座唐渊掌着方向盘,微笑看向她们:“中午一起吃饭吗?上次尝了一家川菜馆很不错。” “我就不去了,我跟姜雾跟酒店经理谈好,打算去看看婚礼场地,再付个定金。” 宋霏拍拍宋初的肩膀,“我就不当你们电灯泡了,小唐,等我放我在前面路口下来就好。” 宋初嗔她一眼:“什么电灯泡,姐你别胡说八道。” 宋霏“嘻嘻”笑了笑,在前面路口就下车了。 车上顿时只剩唐渊与宋初二人,他开着车,将窗户放下一点,让窗外微风携着白玉兰的香气萦绕进车厢里。 宋初脑袋抵在窗户上,轻轻闭上眼睛。 唐渊瞧见,笑着问:“昨晚没睡好?” “嗯。”宋初点点头。 他舔了下干涩的嘴角,摸到口袋里的那枚戒指。 这戒指,是谭家遭到捕获后他就第一时间买好,想对宋初表白用的,可中间穿插了各种七七八八的事,一直耽搁了。 刚才在车上等宋初,他把戒指拿给宋霏看了,她并没表现过多惊讶,只是郑重其事地拍他的肩膀:“宋初现在能依靠的人,也只有你了。” 车子驶入前方一片幽静的小路,整条道路铺满了白玉兰花瓣,像夏日里突兀的一场雪,显得浪漫而奇异。 唐渊忽然涌上一股心思,把车子靠边停下。 攥着方向盘,心一紧,立刻把戒指拿出来,声音微微带颤地说:“宋初,我……” “唐渊,昨天我接到谭鸢州的电话,”宋初却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她是谁吧。” 唐渊心一抖,从车窗里打量女人的神情。她仍旧闭着眼睛,像是无心提起的一件事。 他抿抿唇,有点尴尬地把戒指再收好,嗓音黯了几分:“谭九州的妹妹。” “她说,正式服刑前,谭九州想见我一面。” 宋初睁开眼睛,视线被那片曼妙的雪白所惊艳震撼,她手指轻轻摸上窗户,嘴角勾起淡淡笑意,“我答应了。” 唐渊心思陡然一凉,瞳孔缩着,慢悠悠转过头看向她。 宋初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和歉意。 唐渊沉然抿唇,没再说话,点头说:“我送你过去。” 车子压着一地的花瓣,离开这个喧嚣之外的美景桃源。 下午一点,按照约定,宋初准时出现那扇窗户前。 内里的房门打开,她在这边听不见声音,但手指已慢慢握紧包带。 谭九州还没有进屋,她仿佛已经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盯着那扇门,她几乎快要窒息。 她甚至总觉得,他会一身西装革履出现在门内。宛如以前那般挺拔如玉、温谦和煦,微淡笑看她,喊她的名字。 可,那也只是一下的晃神。 宋初很快就见到被刑警带进屋子里的男人。 他一头短发剔成了平寸,显得削瘦如刀刻的脸颊更加分明,下颚骨轻轻微动,见到她时,沉暗了许久的眸里,有了一丝重见天日的光芒。 他被人押着,可即便穿着囚服也掩盖不住强大的气场。 对视之余,他的眼神动容,像一块寒冷许久的冰山在逐渐融化。 宋初舔了下唇瓣,眼神凝滞了许久。 他们目光胶着在一起,四个月不见,谁都有一腔情绪要表达,可谁也无法先开口。 直到旁边的警员提醒,宋初才想起拿起电话,颤抖放在耳朵上。 谭九州也木讷拿起电话,放在耳边。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得不行:“都还好吧。” 宋初藏在桌下的右手,攥紧自己的裙子,再慢慢松开:“嗯。” 听见她声音依旧温软动听,便知她这段时间过得足够好,谭九州便已能放心。 他又问:“峤峤,也还好吧。” “很好。”宋初说,“上小学第一天。” 男人一下浅浅露出笑容:“是么。” 他微笑时,眼角也有细纹了,脸上皮肤舒展开,是很真心在笑。 可宋初看着那么心酸,甚至让她有想哭的冲动。 眼前这个承受过无数风浪,最后亲手把自己交给警查的男人,也已经36岁了。 20年后,他56了。 “我没想过你会主动自首,也没想过是在那天。”宋初深吸了口气,眼睛里强忍着某种情绪流淌。 他只是盯着她,微笑说:“因为那天之后,没什么遗憾了。” 宋初点点头,眼睛里晶莹的液体开始盘旋打转。 他没有遗憾了,他见过她在花海中飘扬裙摆的模样,他尝过她亲手喂的虾,吻过她的唇瓣和手指,把她紧紧拥在怀里说着最动人的情话。 他把所有的遗憾填补完整,可从没问过她,她有没有遗憾。 第275章 只为此刻相见【结局】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他嗓音清晰从听筒那端传来:“我也没想过你还会愿意来见我,你说过,连看我一眼都恶心。” “是。那是以前你身为罪犯,我是恨你,但你和谭氏全族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宋初蜷缩的手指一点点松开,“现在,你只是孩子的父亲。” 和一个我深爱过的男人,仅此而已。 谭九州闭着眼点点头,呼吸沉沉起伏,呵在窗户上,宋初的视线里,他的脸庞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你看,这是我早上刚拍的照片。”宋初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第一张,展现在他面前。 他脸颊便贴近仔细地看着照片,小男孩穿着天蓝色的校服、白色水手帽,煞有介事地对宋初敬礼,微笑时露出一口洁白可爱的牙齿。 “长大了。”他只淡淡评价那么一句,然后目光不自觉移到她的脸上。 他凑近了玻璃,此刻离她很近很近。 近得仿佛从前,一低头就能吻到她。 眼睛注视着她的唇,他喉结轻轻动了下,修长的手指落在玻璃上,哑声说:“孩子长大,我们也都老了。” 宋初一愣,抬头时撞进他深情的注视里,他细细凝望着她,眼波细碎,温红一片。 她立刻摇头:“哪里老,20年后你出狱,不过56岁,还差四年才退休呢。” 二十年这个数字让他低头笑了笑,摇摇头,眼里皆是感叹:“二十年后,我还能不能活着从这里出来,都是问题。” “你别老说什么活啊死的,行不行。”宋初眼神顿时冷下来。 若说方才两人之间还有点疏离拘谨,此刻,她完全变成以前那爱撒娇的模样。 撅着唇瓣,眼眶红,嗓子哽咽,“峤峤昨晚问我,爸爸明天会不会来送他去上学,他一直在等你回来,不管多少年,他都会等着你。” 深吸口气,拳头攥紧,她鼓起勇气地说:“我也会……” “等我这种人,不值当啊。”他轻笑打断,缓慢地摇着头,那表情没半点哀伤,仿佛当真是不在意。 宋初一懵。 “唐渊他是个好男人,眼睛里有你,这七年,你比我感受得更透彻。” 他目光直勾勾看着她,方才尚存的那丝温存在一点点淡去,“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宋初,你说是不是?” 其实刚才宋初都没想流泪,但此刻,听他那隐晦又认真的话,眼泪唰地一下就充满眼眶。 她问:“谭九州,你什么意思?” 看着她哭出来,谭九州心脏仿佛崩裂成灾。 “意思就是,忘了我吧,宋初。” 她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他出口的每个字都是剜着心脏,一刀一刀刺出来的。 宋初睁大眼睛。她觉得自己的一切已经表明得太清楚。 人生最多能有四个二十年,她少一个又怎样,能等回他,心甘情愿了。 可她没能想到他会说出那四个字,掐断她的所有念头和希望。 他叫她忘了他,坚定得好像,他一定会忘记自己一样。 过后的二十年,宋初常常在想,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她当时才会愤怒到失控。 椅子猛地摔倒在地,她站起身,大声冲着电话怒吼说:“你说得轻松!你是我孩子的父亲,这不是说忘就能断了的事。” 可他始终静静坐在那,对她的哭泣无动于衷,只是敛了眼眸,轻声说:“二十年后,我出来就是社会渣滓一条,没工作,没文凭,养不活你和峤峤只能成为你的拖油瓶……” “你为什么偏要说这种悲观的话!二十年后,我就在这里接你回家,你变成一糟老头我也要你,我要你回家!谭九州!我要你回家!” 她到最后泣不成声,哭得整张桌子都湿润了。 他对她的哭泣无动于衷的态度,忽然嗤地笑出声:“你四十五六岁,满脸老气,身材还下垂,就算你要我,我也要看得上你。快五十岁一老女人带着一儿子,我为什么不选择二十多岁鲜嫩年轻小姑娘,岂不更舒服快活?” 他语气悠悠的,仿佛已经能看到她老态时的模样:“人生在世只图个快活,懂?” 他话音根本没说完,肉眼可见对面女人的脸从悲伤变为愤怒。 她“砰”地一声把电话砸在玻璃上,力气多狠,虽然没砸碎,但声音吓得刑警一愣。 她拿起包转身就走,头也不回,一字未发。 她一边离开一边抹眼泪,最后抱着膝盖蹲在局子门口无声地哭着,抓心挠肺。 送她来的那辆车,在远处静默而立,驾驶座上的唐渊目光静淡如水。 眼前那一幕,从她悲泣的表情里,看出一种透彻的执念与感情。 他把戒指扔进车载手套箱的最深处,没再捡起。 阴暗到房间里,墙壁上显示的见面时间还剩五分钟,谭九州弓着脊背默默地在那坐了五分钟之久。 刑警们以为他是在哭,俯低身子去看时,正好墙上的时间到了,滴滴滴的铃声响起,谭九州即刻就站起身,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他黑眸淡漠看着愣住的刑警:“到时间了,走吧。” …… 回程路途上,宋初自己心里也清楚,那场相隔一扇玻璃的面对面交谈,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之后,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唐渊和她依然是关系最铁的朋友,所有人都知道唐渊喜欢着宋初,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俩会在一起,可事实并非如此。 宋霏与姜雾在一个良辰吉日结婚了,婚礼动辄三十几桌,定在市区内五星级的一家酒店。 宋初作为她唯一的伴娘站在台下,眼眶含泪地看着他们交还戒指、共倒香槟,接受所有来宾们的祝福。 半年之后,宋霏怀孕了,彻底辞去警查的工作,在家相夫教子。 宋初则是考到了幼儿园的保育证,在峤峤小学对面的幼儿园找了份工作,负责每天整理孩子们的床铺和衣食住行。 对她来说很轻松,闲暇时间多,她重新拾起当年的大学课本,扎个马尾辫溜进大学课堂里听课做笔记。 成人大学有一次招生,她那几天不眠不休地学习,到天昏地暗,最后,拿到了珍贵的一个入学名额。 宋初别提有多高兴,她立刻辞掉幼儿园的工作,开始每天泡图书馆认真学习,两年后,非常成功地拿到了毕业证书。 尔后,她应聘进了一家金融公司,从最底层的小助理开始做起。 这家公司总部在国外,第一家国内分公司就开在Z城。宋初勤恳认真地工作了三年,最后主管主动请辞出国研修时,内推宋初上位,她一跃坐上主管的位置。 和公司上层交流得多了,她甚至开始主持一些小型的会议,还带领了一批新员工。 在公司越来越如鱼得水,她好像一台不知疲倦的工作机器,寡淡的生命里除了工作便是儿子,身为一个单亲妈妈,她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随着时间推移,身为女人成熟的形态慢慢展现出来,她不再像以前一样有婴儿肥,锻炼把身材练成优雅的曲线,眼睛里也有了积淀的成熟与稳重。 这一路上,不少人或明显或隐晦地对她求爱。 太隐晦的,她装作不知道,并若有若无地展示小指上戴的尾戒;太明显的,她直截了当地拒绝,说自己没有谈恋爱的意思。 宋霏挺着急的,看着妹妹慢慢步入三十关头,明艳漂亮又成熟的年纪,除了带娃就是工作,连个异性朋友都很少。 她给宋初介绍了很多优秀的异性,警署里的精英校尉,知名家具店的年轻老板…… 宋初最后和一个男人看上了眼,叫岳勋,比宋初大4岁,本地人。 倒也不是这人有多好,只是因为对方境遇和自己差不多,他妻子也坐牢,只不过,在牢里被拖欠债款的仇家弄死了,留下十岁的儿子。 岳勋自己开了家小餐厅,Z城连锁有三家,算是能糊口。 宋霏不想让她跟这带娃的男人在一起,苦口婆心劝她说,后妈不好当。但宋初还是坚持己见。 她这个年龄恋爱,考虑的只有合不合适,而非喜不喜欢。 钱太多的,她hold不住,峤峤也不会适应,平淡普通的就挺好。 两人确立关系那天,岳勋带宋初去看电影。 那天是圣诞节,宋初穿着酒红色长款的风衣,手里握一杯温热的咖啡,站在巨大的电影海报底下深深望着。 这部警匪爱情的电影她记忆犹新,是她跟谭九州看的第一部电影。 她还记得那时,原本是跟室友商颖看的,结果一不小心,爆米花洒在旁边人的裤腿上。 抬起头,正对上他黑眸漾着细流淡笑。 那与他视线相触,神经颤栗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都多少年的电影,没想到还能等到它重映。 一阵强风吹来,宋初吸了吸鼻子,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是岳勋,他手里捧着一小束玫瑰花,递给她手里时,握住了她的手背。 “怎么这么冷?”岳勋把她的手放在唇瓣下,轻轻呵着取暖,抬头时,正看到那幅巨大的电影海报,“你想看这个?” 宋初摇摇头,“我们进去吧。” 看完电影,又去吃了夜宵。 后来,岳勋就带她去了他家。 进门时,没有开灯,男人开始脱衣服,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吻住了她。 宋初木然没动,任他捧着自己的脸亲吻。 他的手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呼吸一沉,把她压在墙上更深地吻,试图勾起宋初的兴致。 他手探进宋初毛衣,指尖触碰她绵软的皮肤,才知她身材这样好,呼吸一沉,变本加厉。 宋初皱起了眉,往旁边避了避,他吻到她的右颈。 宋初脸色微沉,把他轻轻往后推了下:“岳勋。” 无声的黑暗里,他被欲望冲昏头脑,来不及应答,囫囵“嗯”了一声,动作没停。 宋初找到一个空隙抽身,抱着大衣从他怀里逃开,站在一边,猛地开灯。 一室亮堂,照亮两个衣冠不整的人。 岳勋从上到下尽是狼狈,衬衣领乱了,领带耷在地上被踩着,西裤某个位置难以入眼。 而宋初头发也被揉乱,毛衣被推到了上面。 她冷脸把衣服收拾好,披上外套:“时间不早了。” “宋初。”岳勋嗓音沙哑在后面喊她,“你到底有没有真心想跟我过?” 宋初脚步停了下,十指难堪地收紧大衣,怀里都是岳勋身上的气息,可她并不觉得好闻。 她闭了下眼睛,苦涩含在喉咙里。 她的沉默就是回答。岳勋在背后笑了声,用力把头发往后拨:“我以为你已经做好准备了。至少我已经准备好接受一段新恋情,棉棉也在试着接受你,可你还是抗拒我,宋初,认识这么久,今晚我是第一次亲你。” “对不起。”她郑重其事,不像撒娇恳求原谅的女人,反像一工作失职的员工,“我以为自己准备好了,可……” 她试图解释,话到嘴边,却又失去了说出口的耐心。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悲喜相通,没有人能理解她的心情,她说再多,听上去也是无谓的解释。 “我想考虑一段时间,再好好跟你说,行么?” 她走前,岳勋深深看她一眼,叹息着,还是把她送下了楼,叮嘱她夜晚风凉,要加层被子。 周五晚,峤峤洗过澡钻进她的被窝。 黏在妈妈身上,点着她的鼻尖问:“妈咪,你为什么最近都不开心?” 宋初挺讶异地看他一眼:“你又知道啦?” 峤峤撅起小嘴巴:“嗯,常常走神,都烧糊好几次青菜了你忘记了嘛?就像我们班的大壮一样,一走神,老师就让他罚站。” 宋初翻了个身,胳膊屈起枕在脑袋下方:“妈妈兴许只是太累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峤峤和他一个姿势,与她相对而望,点头认同:“妈咪的确太累了。” 宋初会心微笑,摸摸他的头发:“峤峤喜不喜欢岳勋叔叔?” 这问题来得突然,着实把他问住了。 小家伙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岳勋叔叔每次来都给我买新玩具,带好吃的零食,棉棉哥哥也会教我做作业。” “嗯?” “他对妈咪也很好,从不看别的女人,我觉得他很好。” 峤峤说完,小心看着妈妈,“妈咪,你不觉得他好吗?” “怎么会,你妈咪又不是条件多好,哪有资格挑剔别人。”宋初自嘲地浅笑,“只是,心理上还有一点准备没做好。” 峤峤定定地注视她很久,然后攀上她的脖子,在宋初耳边说:“其实我也是。” “你也是什么?” 峤峤说:“我也没有做好叫别人爹地的准备。” 宋初倒有几分讶异。这么几年来,从没听峤峤提起他爸爸过,她以为小家伙年龄小不记事,早就把他忘记了。 峤峤翻过身平躺在床上,翘着自己粉白的脚丫子:“爹地到底还回不回来了?” 宋初微微一笑,握住他的小拳头,放在心口上:“睡觉吧。” “唔。” 三天后,宋初正式见了岳勋一面,跟他道明分手的意愿。 再之后,宋初再也没有接触过任何男人。 又是一个七年。 谭九州在狱里阻止了一场违禁物品的交易,他以前的老本行了,看一眼对方的动作和眼神,都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举报给居里,成功协助破获一场大案子,得到了八年的减刑奖励。 当他出狱时,正是一个明媚的春天,他空手地进去,空手出来,身上是再简单不过的衬衣长裤。 48岁,两鬓已然泛灰,不经保养的面庞眼角爬上细纹。 但他身材依旧保持的很好,入狱第三年,他向狱警要了健身的仪器,实在没条件,就双手抓水管做引体向上。 他模样不太像48岁,反而像四十出头,唯独这几年的磨砺给他眼眸增添浑浊与沧桑。 他太久没有闻到花香、听到汽车的喧嚣与行人的匆忙,走在街上时,觉得每一寸行经的时间都无比美好。 狱警通知家属来接人,谭百州、姜浣和谭鸢州三人立刻出动。 谭鸢州没了家里的支撑,从大小姐生活回归到平庸世界,在一家奢侈品公司做柜姐。 而谭家最不受待见、从小被骂无用的谭百州,目前却反而混得最好,开了几家自己的连锁诊所和药店,他跟姜浣结了婚,目前孕期也有三个多月了。 他俩开车在路上慢慢驶着,就看到街边坐在一遮阳伞下的谭九州。 时过境迁,两人都没有说话,目光静而深远地看着他。 刹那间,谭鸢州眼眶就红了。 这几年生活的重担,几乎让她忘记自己从前的美好生活,当看到曾经最疼爱自己的哥哥时,情绪顿时崩溃汹涌。 她推门下车,不顾人还在马路中央,就飞奔过去,一把将他抱住:“三哥!” 谭九州正式回归到普通的生活里。他名下还有两套房子,被警方没收掉一部分罚金后,三张卡总额大概有五百多万,够他生活。 兄妹团聚的第三天,饭桌上,谭鸢州问及他之后的想法,与谭百州对视一眼后,又故意提及:“前段时间才见过峤峤,今年刚高考完,成大男孩了,又高又帅,很有三哥当年的风范。” 他们都懂谭九州的心思,知道他当年在宋初与峤峤母子身上花的心思。 然而谭九州只沉默,淡声说:“不待在Z城了,打算去别的地方看一看。” 一时间,餐桌上陷入沉凝。 谭鸢州与谭百州再次对视,愣着出声:“三哥,我们现在人都在Z城,以后你再想做事业也帮得上忙,可要是走了……在外面没人照应你啊。” 更何况如今谭氏破灭,残党对谭九州尤为怨恨,要是神不知鬼不觉来个同归于尽的复仇,那不是闹着玩的。 “没什么可照应的,我也不是孩子。” 他身子微微后倾,喝了点酒,削薄的面庞捎了些红意,“去别的城市游历一趟,哪里呆着舒服就住在哪里。” “你就没想过回去见一眼儿子?”谭百州酒杯抵在嘴唇边,淡声说,“而且,宋初到现在还单身。” “……” 谭九州倒着酒,听到那名字时,手一歪,酒洒到旁边。 他笑一下,牵扯起沧桑的唇角,把酒全部送入胃里。 辛辣的味道冲上来,烧着他身体每一寸。 看他那样,谭百州又是一叹,摇着头换了个话题:“打算什么时间走?” “明天就走。” 谭百州轻轻把酒杯送过去,清脆“叮”一声:“把航班信息发来,明天我送你。” …… 第二天早晨,宋初人在外地出差,前一晚忙到半夜才睡,突然被几个连珠炮似的消息吵醒。 她皱眉点开一看,是谭鸢州,以前加过微信,一直静静躺在她的手机联系人里,没联系过。 她发来一个航班的时间和目的地,以及一句话:我三哥出狱了。 宋初当即腾地从床上坐起来,盯着那行字,她真以为在梦境里。 从前做过无数场他出狱回来的梦,睁眼醒来,都不过泪湿枕巾,一场空欢喜。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立刻给谭鸢州打了电话过去。 她那端接起,声音态度不好:“我微信里说得够清楚了吧。” “真……真的?”她一副恍然如梦的口吻,“可是这才几年,还没到时间?” “有什么真的假的,我跟二哥亲自去接的他,还能有假吗?” 谭鸢州说,“我三哥多优秀,自己争取到减刑就回来了啊,你要那么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他。” 和宋初年龄相仿的谭鸢州,还是改不掉从前有些盛气凌人的口吻。 宋初握着手机,无数次弄疼自己的皮肉,确保这不是梦,唇角弯起弧度:“谢谢,谢谢你告诉我。” 谭鸢州翘着嘴角:“别谢我,我对你没好感,要不是你带着谭家的后代,以及我三哥那么喜欢你,我才不稀得理睬你,知道么?” 宋初跳下大床,在笔记本上查询航班讯息,手指颤抖,好几次密码都输入错误。 最后查到,谭九州要去的城市,竟然就在自己所在的出差地。 她心脏咚咚地乱跳,喉咙干渴,抱起旁边的水壶牛饮。 手抖地拿起化妆品,对镜子化妆摆弄头发,看着镜子中已然完全成熟的女人。 皮肤红润细腻,明眸闪着少女般的星光,唇瓣形状姣好,薄厚适中,稍稍抿唇便是风情无数。 宋初化了此生最长的一个妆,然后开始挑发型。 头发扎起来也不是,披散下也不是,怎么都觉得不够好看。 她用心收拾完,已经下午五点过,她开车直抵机场。 接机口陆陆续续出来拎着行李的游客,宋初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看到谭九州。 哪怕十二载过去,他已经洗去当年闪闪发光的英气尊贵,变成一个普通人,她还是能像以前一样一眼看见他。 他真的,回来了啊。 直到谭九州径直从她面前转弯离开,宋初都发怔,有眼泪从眼角滚下来,所幸她戴着帽子和墨镜,他没有认出她来。 她迅速擦掉眼泪,脚步生颤地跟上去—— “谭九州!” 已经有很长时间,不曾有人叫过他这个名字。 在监狱里,那些狱友们都叫他的编号。 仿佛人生漫漫几十载,他最后只活成一串可笑的数字。 听见她的声音,谭九州缓缓停住脚步,那一声于他而言宛如雷霆万钧,震透骨髓与每一寸神经。 他唇瓣紧抿,回过头,便看见不远处的她。 十二年魂牵梦萦的人儿啊,身披余晖,脚踩夕阳,彤红清澈的眼眸里映满他的脸。 她已三十好几,跑起来时裙摆飞扬,长成熟了,会化浓烈的红唇,高挑的眼线,修长的眉型…… 可在他的视线里,她还是她,是当年让他一眼惦记数年的小女孩。 他为她脱胎换骨,洗净家族百年铅华。 她为他独饮十二年孤独,只为此刻相见。 ——这世界上美好的事物并不多,傍晚时分,洒遍天空的夕阳余晖,以及十八岁时笑起来温柔到要命的你。 -番外完- 这是一篇走心的完结感言! - 溃不成婚 - 冬雪喑哑 耗时七个多月,《溃不成婚》的正文加番外到这完结啦,发自内心无比感谢大家抽时间来看这本有点不太成熟的文章!到这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很多感慨。 我是一个新人作者,在加.拿大上大四今年毕业,(所以大家如果有出国的事也可以来问我哈!) 曾经只写过一篇60w字小说,这是在若初开的第二本,过程很愉快,只是整体写得不太容易,正文带有一点非现实的因素,还要结合男女主的感情,人物关系复杂也烧脑。 番外第一篇还算比较普通简单的小甜文,第二篇是真正让我抓耳挠腮,掺杂警匪的感情文,第一次写很困难,回忆和主线交叉,有时很难把握人物的对话和心理,但还好是完成啦。 特别感谢用户c65930e58d5、深沉的的凝视、maolib2e05121三位的全订支持!破费了大家!感谢织田小白,芸昕海汐常常和我互动,让我随时知道读者们的心情~也感谢默默无闻追着正文或番外的小可爱们,你们真的给了我超大的信心与支持~ 最后新书已经发了哦,《见姒起意》这本是娱乐圈文,女主是事业心非常强的女强人,男主还是个禁欲系冷男。 前期主攻事业,后期感情火花居多。这篇不会太烧脑,轻松男追女,女主搞事业,男搞感情,也可能不会太长哈,喜欢《溃不成婚》的大家可以点进去支持一下~感谢!希望所有朋友们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溃不成婚》这是一篇走心的完结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