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und of the Wind`On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她的右脚向前迈出半步脚尖点在地上,双手平展出修长的直线后缓缓俯身致以落幕。  飞扬的蓝青色长裙温静地层层垂落,温顺地贴裹于柔软曼妙的娇小身躯。  一片昏暗的台下逐渐亮起灯光,她再略微抬起头来看到观众席一片熙攘地涌动,伴着欢呼与掌声,她看见前面一排评委那惊艳的目光,于是她也缓缓露出灿烂的笑意。  ――银星杯的冠军,我拿走了。  暗红色的大幕落下将眼前的一切遮掩。她轻松地呼出一口气转身往后台跑,坐在休息椅上换下穿着很不舒服的舞蹈鞋,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用手揉着冰凉又麻木的前脚掌。  后面还有两个节目。不过按照前面十几个节目的总体质量来看,最后两个节目应该也没有她的舞蹈精彩。  下一个节目的报幕声再次传来:“请19号选手上台!”  咦?已经报幕第二次了?  坐在她身边的一个男生正看着对面雪白的墙壁出神。  通常在男女生的脸化了妆之后就看不出性别的界限,但面前的人化妆并不浓艳,头发也剃得干爽利落,所以一看就是面目轮廓极为清晰明朗的男生,即使眉毛下刷了蓝色的荧光粉,嘴唇上有着口红的色泽,那属于男孩子的阳刚之气也没有被掩盖。  在如今这个男生们逐渐偏女性化的时代,能够看到如此的纯・少年也足够让她大饱眼福了。  嗯,卸妆之后的脸一定也很漂亮。她现在不急着回到观众席,就继续有意无意地瞥着对方看。  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女人匆忙地跑过后台:“19号在吗!19号!”  真美再默默地侧过头去看这个男生左胸口挂着19号的牌子。  19号啊……19号……  等等原来你就是19号啊!  她伸出右手食指往对方胳膊上轻轻一戳。男生侧过头正视上真美的脸。  “该你上台了。”她说,“喊你两次了。”  男生很严肃又很认真地看着她的嘴唇,然后再把视线挪下去看到她18号的胸牌,犹豫了两秒终于开口;“你结束了吗?”  他的说话声音有些奇怪,大家平时说话能把一句话顺畅地说完,他似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尤其是最后的那个语气词完全没有语气词的样子。  真美点头:“是的,刚――”  男生看到她点头的动作,没等她说完就忽然起身向前台冲过去。  真美也起身走向二楼观众席,只要等待最终结果公布就好了。  还在楼梯口时她就听到了19号的音乐,有着强烈节奏的现代音乐让她走楼梯的步调都变得很有规律,最后每个脚步都踩在了节奏点上。  真是好神奇的音乐。  她强行打破节奏,一口气冲上二楼坐在座位上。此时一楼的欢呼声已经盖过了音乐声,观众的掌声达到全场最高潮。  “小兀――”  女生们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看起来还挺厉害的嘛。真美双手环抱在胸前眯着眼看。 Sound of the Wind`Two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哒哒  哒哒哒嗒哒  哒哒哒  舞台上的男生每个脚步都踏在节奏的正中心,随着节奏的急速加快,他的旋转与动作开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好快!  快速并且绝不拖泥带水,动作充斥着男性的明快与硬朗却又不失女子的妩媚与柔情。  有着固定节奏的音乐声像是军队中奔腾而来的踏马声,体内的脉搏似乎也开始顺应了节奏的规律而激烈地颤动。  炽热与缠【】绵交织。  即使只穿了一身白色短装,也能演绎出长袍散逸的惊艳,像是即使只有一滴水,也能见证狂风骤雨之下的大海拨浪滔天。  真美出神地注视,全然心之所向。  “你的冠军飞走了。”坐在她身边的真凌侧过头微笑着看她。  “我还真不知道有这号厉害的角色参赛啊。”她依然出神地喃喃。  “有着‘飓风之王’称号的人,还不是你能企及的。”真凌安慰她,“啊没关系,回去之后我们全家还是会把你当冠军一样庆祝的。”  “实力差距摆在那里,这种‘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冠军’之类烂大街的话对我已经没用了啊。”真美耸肩笑,忽然觉得自己的重点错了,惊异地回问道:“‘飓风之王’?”  看着那一位少年的舞蹈,确实有着疾风般的速度,甚至连他本人,都似乎能够在舞蹈中化为风。  风的姿彩,波澜壮阔。  “是啊,外面宣传栏里有每位参赛选手的海报,你没看吗?”  “之前忙着排练没在意……那我有什么称号吗?”她忽然就有点好奇。  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真凌忽然就把身子侧向另一边把右手掩在嘴上,但他那一怂一怂的肩还是出卖了他。  “我知道你在笑别忍了!说啊!我一定也有称号对不对!”真美着急地去抓他脖子。  “等……等一下等我笑完……”真凌缓了两口气,终于重新恢复一张平静的脸,吸一口气后缓缓说:“孔――雀――”  “……”真美卯足了耐心等着,“孔雀”这个词她还很满意,但听真凌这余音就知道他一定还没说完。  前面拖了长音的真凌忽然就飞快的念完剩下的三个字:“――小公主。”  “这么肉麻的称呼是谁给取的啊!”  真凌再笑了一阵才缓过气,很无辜地把双手挡在自己胸前:“女孩子不是都喜欢这样梦幻一点的称呼吗……我还以为你也会很喜欢……”  “你待会儿对那个冠军喊一声‘飓风小王子’看他会不会打死你。”  “啊呀果然是过了少女梦幻的年纪了吗……”真凌很感慨地喃喃,“当年那个天真可爱的小真美到哪里去了啊……”  “已经躺在岁月的杀猪刀之下了。”  19号表演进入尾声。表演者那轻盈的身姿重新有了重量,稳稳地站立于台前,鞠躬向所有观众致敬。  暗红色的大幕落下,全场再次涌出欢呼与掌声,“小兀我爱你”的呼声如海浪般波涛汹涌。  在此强烈对比之下,大家很平静地看完了20号选手的表演。虽然冠军被夺让真美有些失落,但看着20号的表演与大家的反应,忽然就觉得她能在小兀之前上场已经是上天赐予的恩惠。 Sound of the Wind`Thre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全部比赛结束。在等待十分钟后“银星杯”大赛结果揭晓,完全在意料之中地,白真美是亚军。  上台领奖的时候她又站在了小兀身边。小兀并没有真凌那么高,毕竟他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这时他已经卸了脸上的彩妆,看起来那皮肤是本来就白而并非由白粉刻意装扮。他的眼睛极为明亮,映着舞台灯光的光华,他的嘴依然抿着显得有些冷淡,真美即使站在他身边都能感受到冰凉的气息。  而小兀始终都没有看她一眼。真美也觉得这很正常,毕竟人家可是总分远远超过她的总冠军,自然有值得骄傲的资本在里面。  主持人在说完一大串台词后终于进入正题:“下面请冠军发表获奖感言。”  小兀拿到了话筒。  真美也参加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比赛,每次自己获奖或者别人获奖,发表的获奖感言都基本只有那么几句,根本不用思考就能随口说出来。像是“感谢主办方的能够给自己一个舞台”、“感谢父母的支持”、“感谢老师的教导”、“我今天很高兴”、“今后会更加努力”这样的短句早已在脑子里深深扎根了。  不过像是小兀这样高贵冷艳的冠军,也会按常理出牌吗?  所有人都期待着小兀的发言。  然后小兀默默地把话筒递还给主持人,眼眸撇过去,头偏出一个轻微的弧度代表摇头。  喧闹的观众席一片沉默。  ……其实不发表感言也一样达到了不走寻常路的效果。真美觉得完全能够理解。  反应过来的主持人继续笑着说:“看来冠军是高兴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我们来听听被称为‘孔雀小公主’的亚军有没有话想说――”   真美本来还是有背一背滚瓜烂熟的台词的念头,但在听到“小公主”这个词之后后背凉了一下,不知怎么地忽然就脱口而出:  “我也没有。”  寂静的观众席爆发哄堂大笑。  把话筒还给主持人的时候,真美明显感觉到小兀终于瞥了她一眼,她也瞥过去,但在双方视线即将接触时小兀又把目光挪开。  应变能力超强的主持人转而笑着去问季军:“啊我们别管冠军和亚军了,小妹妹你这么可爱一定不会像哥哥姐姐一样任性的对不对?有什么话想对大家说?”  十二岁左右的女孩子接过话筒,这似乎是她第一次上台,小脸紧张得通红,颤颤悠悠地开始说话:“我今天真的很高兴……之前完全没想过会得奖……谢谢我的爸爸妈妈……”  在这段适合发呆的时间里,白真美默默地回忆着自己第一次发表获奖感言是什么光景。  那个时候自己比这个女孩子还要紧张,拿着话筒声音颤抖着,说到要“感谢爸爸妈妈”时竟然还泣不成声,一直哭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点什么。  后来经历得多了,“感谢父母”之类的话越说越顺口,也就逐渐地没有了一开始那样最真挚的情愫――  究竟是习惯还是麻木呢?她轻微地呼出一口气。  小女孩的演讲完毕,主持人再致辞宣布大赛的落幕,获奖者们都转身走向后台离开。  小兀走在她前面。  看了小兀的舞蹈之后,真美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当小兀合格的粉丝了,于是就大胆地喊了一声:“小兀!” Sound of the Wind`Four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前面的人依然径直地离开。  哎?距离这么近都没有听到吗?她用比刚才更响一点的声音喊:“小兀!你叫小兀对吧!”  前面的人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好……好高傲……难道这就是作为一个明星应该有的态度么……难道应该喊“小兀我爱你”他才会回眸一笑百媚生?  “这样对别人不礼貌啊!”就算是明星也不行啊!  她跑起来去追赶,但是抱着奖状和奖杯的小兀已经走出了出口处。门口有一个年轻的女人等着他,他们走向一辆一看就很名贵的黑色私家车。  真美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汽车的车窗摇下来,小兀似乎是在无意中再看到了她。  她已经是一张很不高兴的脸,甚至连摇手说再见的兴致也没有。   小兀很平静地看着她,棕黑色的眼似乎充斥了不理解的疑惑。  汽车行驶离开,一只手掌重重地按在她肩上。真凌略俯下身凑在她耳边笑:“别羡慕了,我们就是坐公交车的命。”  “谁会羡慕啊。”她很干脆地转身,再潇洒地伸出左手:“车费呢?”  真凌抛给她两个硬币。  **  这只是在她初中毕业之后的那个夏季假日里发生的一件很普通的事。  假期结束后最炎热的时期也已经过去,15岁过了一大半的白真美进入云祥高中。  云祥是本市最好的高中,真美的初中同学都把目标瞄准这里,因此如今云祥高中的高一新生里有相当一部分都还是真美所熟悉的老面孔。  以至于第一天上高中时,这样新老面孔的夹杂让她感觉有点小奇怪。  还不如周围都是完全陌生的同学呢,这样就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背景,可以用全新的自己迎接全新的高中生活。  在还没有安排固定座位之前,她可以随意地挑位置坐。教室里目前只有十几个人,但是女生们大多都坐在了后面的某个区域,围成了一团互相聊着天,在那一团中央坐着的是一个沉默的男生。  真美很自然地想到了缘由,一定是那个男生太过于帅气,女生们就主动靠过去坐试图接近他。  嘛,喜欢优秀的异性是任何物种的本能驱使,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  但但但但但是……  她忽然就忘记了找位子坐下,站在原地一直看着男生的脸。  始终只有女生们聒噪地聊着天,男生一直看着书一言不发。再过了许久他忽然站起来,把周围的一群人都吓了一跳。  很明显他是想换个清净点的位置。  他拖着书包钻出女生堆,提起右脚刚要跨过一把椅子时,真美终于开口喊了他一声:“小兀。”  这一次他终于有了反应,但是似乎不清楚声音来自于哪里,视线扫过了大半个教室,掠过白真美的脸又扫到了别的地方。  “小兀!”她又喊了一声。  小兀终于和她直视。  白真美忽然有些后悔,小兀一定是不会记得她的,那么她接下来应该自己说“我在‘银星杯’颁奖典礼上站你旁边”?  对视良久,她只能率先开口:“我们――” Sound of the Wind`Fiv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小兀忽然就把提在椅子上将近有半分钟的右脚收回来,然后走向她,在她面前伸出右手。  她也伸出右手和小兀握手,感觉像是比赛结束后所有参赛选手要握手表示友好一样――比赛都结束了,现在握手感觉有点迟。  小兀修长白皙的手指略微冰凉,掌心却携带着温润让她全身都有些酥痒。  她抬起头正对上小兀的目光,对方平静的脸逐渐有微笑舒化开。  小兀不严肃的时候看上去还是相当温柔的,真美先前对于小兀的怨念瞬间一扫而光。  他就近找了位置坐下来,真美就坐在他旁边。本来有一大堆问题想问他,比如说“你上次为什么不搭理我”之类,但是看小兀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看书上,她也就忍着不好意思问。  等到班主任换位置时她和小兀就被分开。  傍晚她在校门口等白真凌。真凌目前上高三。她对着哥哥招手,真凌见了她后跑出来,原本和真凌一起走的两个男生也跟着一起跑了出来。  “哟!这个就是你的妹妹啊!也上高中了啊!”  真美很温顺地靠在了真凌的身侧营造出其乐融融的错觉。  “看起来兄妹感情真好!”真凌的同学笑着摸真美的头,“真凌你眼光不错!挑得漂亮!”  真凌也笑着回应:“哪里哪里,当时一眼看过去只有真美最漂亮,当然只能挑真美啦――噗!”  真美的脚后跟踩在了真凌的前脚掌上顺便碾了碾。  “我们要走啦,学长再见~”阳光灿烂的真美向两两个男生挥手,另一只手拽着脚残的真凌离开。  “再见再见!”  走出一大截路之后真凌才开始抱怨她的脚真的很痛。  “我看到小兀了,就在我们班。”真美一边走一边说。  “小兀?是上次的那个‘飓风小王子’?”  “‘小王子’是什么鬼啊!总之就是那个‘银星杯’的冠军啦。”  “啊,那一定很受欢迎吧。”真凌笑,“有和他打招呼吗?”  “勉强算是打了一下招呼吧……他还真是很傲慢的人,他的同桌不停地问他问题他一个字都不说,就自顾自地做事情。后来他真的被他同桌问烦了,拿起这么厚的字典就砸在桌子上,发出‘嘭’的一声响让全班都听到了。”真美一边复述这个故事一边上演情景再现,右手假装轮着词典往下砸。  “然后呢?”真凌很感兴趣地问。  “他同桌是个女生,大概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当场就哭了,后来班主任就安排了一个很安静的女孩子坐在他旁边,大家都不怎么爱说话,然后就什么事都没发生。”  “那只是他不爱说话而已,也没什么奇怪的。”  “话说回来……他的左边耳朵上挂了和皮肤颜色差不多的东西……塞住了耳洞……”真美指着自己的左耳,“那个是什么?”  “……”真凌想了一会儿,忽然就用很奇怪的表情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就是上次比赛的时候,我一直叫他他都没理我。”  真凌的表情很肯定,但是说话语气上又带着不确定地说:“我想那个东西大概是……助听器吧。”  “……”真美忽然觉得自己脑子的某根神经疼了一下。 Sound of the Wind`Six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  接下来的两天小兀依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永远是自顾自地在看书写作业,他不搭理别人,别人也就不再热情地倒贴上去,很快地他就得到了他想要的寂静。  班主任没有对小兀的听力有任何强调,大家也经常切切私语着小兀的助听器和他的听力。不知道小兀有没有察觉到大家的关注,不过即使知道大家会讨论他,他也一定继续无视大家的存在吧。  然后在女生堆里开始流传起“谁能第一个让林兀开口说话”的话题。  真美对这个话题没有一点兴趣,毕竟她可是真正第一个让小兀开口说话的人――虽然是那是在开学之前的事了。  她看着一个小个子女生蹑手蹑脚地蹭到了小兀的座位旁,稍微一个侧身就装作不小心地把桌角的书推到了地上。  小兀抬眼看了她一眼。  “啊呀对不起!”女生俯下身飞快地捡起书放回桌子上。  小兀看着书,再抬眼看了她一眼。  “……”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女生涨红了脸,把头撇向别处,“没没没没什么事了我先走了――”  那个女生绕着教室跑了一大圈又回到女生堆里,闭上眼缓了一大口气说:“吓死我了。”  “你这个方法简直傻死了!”旁边的女生笑起来,“现在换我来!”  真美依然只是沉默着。对于大家来说……这应该只是一个游戏吧?应该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游戏而已吧?  一块橡皮被扔在了小兀桌子上,再弹起来正好撞在他脸上。他的头本能地向后仰了一下眯起眼,抬起右手一把握住在还在半空的橡皮。  “啊――看过来了!”围在一起的女生们惊呼。  小兀看着这群人。作为一个男生应有的修养,他是不能够在女生面前生气的。在所有人的世界观里,男生应该让着女生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扔给我!”一个女生高高地举起右手。  接着第二个女生举起手:“扔给我啦!”  “给我!给我!”女生们都举起了手,像是一个鸟窝里争食的秃毛鸟,全都大声地笑起来。  小兀的眼睛依然眯着,似乎不明白这究竟哪里好笑,也不知道到底该扔给谁。这个时候只要问一声“究竟给谁”就行了,但他依然什么都不想说,随手地一抛把橡皮扔出去,还没飞到女生们的手里就落在了地上。  女生们的笑声戛然而止。不知是谁轻声说了一句“真没意思”。  “呀呀也许是真的不会说话啦……”一个人轻声说,“所以也不要勉强人家了……”  “是啊不是都说‘聋哑人’吗……‘聋’肯定和‘哑’连在一起的啦……”  在远处坐着继续沉默的真美心想你们的悄悄话能说得再大声一点么……自己这么远都听到了,没准再响一点小兀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了。  “哑巴也能发出声音的啦!我小时候看见的哑巴大爷都能一天到晚‘啊、啊、啊’地喊呢。”  “要是林兀‘啊、啊、啊’地喊起来,我还真的没法想象呢……”  扎堆的女生们似乎是在集体脑补那个情景,又一起哄笑起来。  真美托腮看着她们。这有什么好笑的呢……小兀也一定会这么想吧。  又换了一个女生走到了小兀的桌边。这个女生是真美的初中同学,忽然有种很不祥的酥麻感爬上了她的后背。  到了高中还能够和初中经常吵架的死对头同班,这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煤气。 Sound of the Wind`Seven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林兀。”尤莉双手搭在小兀的桌子边缘上俯下身,露出微笑问道:“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吔——”众多女生惊呼。  竟然把这个问题直接问出口了啊!  “这个算作弊啦作弊啦!”其余女生们抱怨。  小兀的眼眸抬起来看了对方一眼,尤莉还真有勇气和他对视好几秒,小兀的头侧过一个微妙的弧度,抬起左手用手指末的关节托在下巴上,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和她对视。  “……”尤莉气结。这副懒洋洋的姿态是怎么回事啊?完全一副“把话说话你就可以走了”的表情嘛。  她再努力了一把让脸上重新露出微笑来,“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小兀忽然露出一些不解,毕竟这真是一个奇怪的问题。他思衬不到两秒后决定当做没听见,重新恢复了正常的坐姿开始整理桌面上的一叠书。  把几本叠起来的教科书缓缓地颠来倒去敲在桌子上,书已经变成了规规矩矩的长方体,他依然很有耐心地整理着。  “咦没听见吗?”尤莉也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问你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啊~”  真美无奈地发出了“啧”地一声。  小兀继续把书的边缘敲击在桌子上。  “你不说的话就是默认你喜欢男生啦~”尤莉继续笑。  如果真要给这个无聊的玩笑取一个名字的话,真美觉得这大概算得上所谓的激将法吧。不过对不想说话的小兀而言,这样的玩笑不止很无聊而且很令人生气啊……  其余女生都没有说话,大家难道是等着小兀像哑巴那样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吗?  小兀把一大叠的书放下,正正方方的书散开来凌乱地铺满了桌子。  “你们这是在欺负他吗?”在小兀表态之前,真美已经把右手猛地拍在桌子上站起来。  没错,一开始就不应该只这么看着,这也根本不是什么游戏,没有规则就不是游戏,只会变成越来越分过的用来取乐的玩笑——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  “哎?”尤莉愣了两秒,随即觉得很好笑地扬起脸,“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欺负他了?”  “两只都看到了!”  “这怎么就算欺负了?”  真美抄起一本书再砸回桌子上:“你为什么不让这本书说话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我只是想让这本书说话而已,”真美再把它抡起来砸在桌子上,“好像不管我怎么砸它它都不说话唉,它是不是不想和我说话呢?”  “你真是够了!”悠莉抡起小兀的书朝真美扔过去。真美双手平行地伸出把书夹在双手手掌间,侧头露出完整的笑脸,“相比而言可能这本书更愿意和你说话呢~”  尤莉满肚子怨气地回到位置上坐下。女生们的悄悄话已经变成了另一个话题:  “好可怕……”  “没关系啦她们两个在初中就有这个觉悟了……”  这件事以尤莉的屈服暂时平息,大家安静下来之后真美再把小兀的书扔给小兀。  等小兀侧过头时才看见一本书已经飞到面前,被书角戳中脑门后他发出“噗”的一声,整个头向后掀了四十五度——  “对对对对不起啊!”真美笔直伸着右手惨叫。 Sound of the Wind`Eight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小兀左手捂着额头右手挥了挥表示没事,捡起书之后用双手按了一下双耳各自放置的小机器,大概头部剧烈晃了一下后有些松动。  各自相安无事地撑到了放学。  真美把作业强行塞入已经非常饱满的书包后走出教室。在走廊的转角她忽然看见小兀就站在那里,似乎一直在看外面的风景。当她出了走廊时,小兀就走在了她的身后。  ……大概是有什么话想说吧?  等一起走到教学楼前广场上,小兀已经走在了她的左侧和她并排。  “啊,不用感谢我啦。”真美自我感觉良好地一招手,“这只是我的本能反应而已,你要是感谢我的话我会过意不去的啊~”  “……”小兀沉默五秒有余,然后开口说:“我只是觉得,你管得太多了。”  “……”  “……”  “等、等一下虽然我不需要你感谢没错啦!但你也不要这么直白地把心理活动直接说出来啊!”真美更加焦急地挥手。  “哦。”小兀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  “不过你在班级里总是不说话也确实够奇怪的啊。”  小兀的视线瞥到别处去,想了一会儿后逐渐露出笑意:“就算不理他们,只是听他们怎么评价我――我也觉得挺有趣的。”  小兀说话时有咬字的重音,说话语气一路平淡到底没有起伏,像是用学会了中文的外国人或者是用电子发音的机器人。不过排去这些微妙的存在,他的声音竟然很意料之外地平和,但是仔细辨别他的这句话,又觉得他似乎是有嘲讽的情感在里头。  “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有趣啊!”她反驳。  “你觉得我说话奇怪吗?”小兀很认真地问。  “啊……”真美严肃地考虑了一会儿。果然不想说话是因为说话方式有点奇怪么,但是告诉他“确实有点不一样”的话可能会伤他自尊,于是想了一句很中庸的说辞:“能听懂就行了啊!语言难道不就是以交流为目的的吗!”  “我是说,让你们不停地来问我为什么这样说话,耳朵上的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用力的停顿了一下,继续一字一顿或两字一顿地说,“那不如,一开始就让你们,觉得我整个人,都很奇怪好了。”  真美的大脑梗了一下,变得有些呆愣地看着他。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自暴自弃了一点,但应该说什么反驳看上去如此认真的小兀呢?  “我先走了。”小兀忽然突兀地说一声,加快脚步离开。  此时他们已经接近校门口。真美追随着他的背影看过去,看见校门的外侧泊着一辆黑色的轿车,他打开轿车的后侧门坐进去。  到了高中,离家路远的同学通常骑自行车,路近的就直接步行,真的很少有人能够如此高调地被名贵轿车接走。这样看来,小兀被很多人看待为“高傲的纨绔子弟”也是有据可源了。  真美已经走出了校门。此时轿车还没有走,后座的车窗逐渐摇下来露出小兀的脸:“你走哪个方向?”  “啊……这个。”她伸手一指。  “顺路,上来。” Sound of the Wind`Nin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哎?”她惊异了一下小兀忽然表现出来的善意,反应过来后一个摇头,笑着回应道:“不用……我家离这里也不是很远啦。”  “啊,没关――”小兀好像没有说完就顿住,俯下头将眼睛掩盖在额前碎发的阴影里,忽而把车窗摇上,轿车立刻启动离开。  真美有些奇怪地张望四周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很快对视上远处几个同班女生的目光――  那几个女生忽然都撇过头去,各自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地嘻嘻哈哈说笑着转身就跑。  ……这样感觉更奇怪了啊喂。  等了十五分钟,比真美放学要晚一步的真凌才急匆匆地跑出来,扬起右手挥着:“久等久等~”  “不久啦我只要多在教室磨蹭一会儿就行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恐怕你在心里已经咒死我几百回了,”真凌耸肩,“不同学和你一起回家吗?这样我就可以继续和我哥们一路潇洒了。”  真美忽然就想到了小兀,然后猛地大幅度甩头,高高扎起来的马尾因为摩擦起静电而糊在了侧脸上。  “没有中意的朋友吗?”真凌一语中的。  她一边走一边憋着气不说话。  “不用灰心,只要多和大家沟通,一定能交上朋友的啊。”真凌一如既往地安慰着她。  “具体情况请参照我初中三年。”她的头上飘着蓝色的鬼火哀怨地回复。  “不过要是灰心的话,就彻底输了呢。”真凌依然温和地笑着。  真美在初中就始终独来独往地一个人。这也不是因为她喜欢独处,只是大家都觉得她“太优秀了”“太争强好胜了”“太有主见了”“和她走在一起太有压力了”,就本能地避开自带光环的真美了。  虽然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不过她与班级里多数人还是相处得很不错。大家愿意来找她帮忙,但就是很小心地避免着和她“成为好朋友”的情况。  “不用担心我最不缺的就是斗志了。”头上依然飘着鬼火的真美弓着后背,病怏怏地回应。  “听你这毫无斗志的语气我就觉得斗志全无了啊。”真凌感慨。  “安啦安啦。”她挥手。  第二天早上刚走进教师,大家的目光就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哎……怎么了吗?  “真美,过来过来。”一个女生向她招手一边轻声唤着,等真美走过去之后她凑在真美耳边念叨,“听说你昨天和林兀说话了,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真美背脊一凉,本能地侧过身去看了坐在角落的小兀――小兀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没什么特别的意蕴,但是他的左眼很诡异地眯了起来。真美再迅速转过身,脸颊泛红地大声喊道:“才没有啦!”  这下子连周围的人都笑起来了。“真美这样欲迎还拒的娇羞真可爱啊~”   远处的林兀捂头。  这是高中的第一学期,除了班主任硬是逼着自己在一星期内把学生名字和学生本人建立了联结,其他任课教师都还靠着一张点名册作参考。  数学老师把名单折叠起来夹在备课本中,当他打开名单大家就知道他又要开始点名,全体伏在桌子上不吭声,一脸哀怨地抬眼看着他。  在名单上上下扫描了好几眼,老师才幽幽地开口像是远处飘来的天籁之音:“林……π。”  全班继续沉寂。  林……pai……  大家带着“林派到底是谁啊”的表情继续神游,教室后方靠窗的位置忽然有人站起来,椅子挪动发出喀拉一声。  林……兀啊……  等等!是林兀啊!  少数人幡然醒悟,这笑点实在是太明显完全忍不住笑声,一边笑一边说着“π”和“圆周率”,剩下同学的反射弧饶了地球一圈后也终于发现了笑点,顿时演绎成全班一起大笑。  真美也伏在了桌子上笑得肺疼,而小兀依然是一张相当严肃认真的脸,然后忽然开口,用很清晰的声音说出两个字:  “林兀。”  全班瞬间再度陷入死寂。  ……说说说说说说话了啊!  “啊,林兀啊,”数学老师面不改色地重新念一遍他的名字,“你来说一下你对这道题怎么想的。”  -  -  ---阅读注意事项---  看到这里想必你对本文的行文风格已有所了解,那么在此说明一些(你们不用在意的)小细节:  *没错,阿江又开始作死的新征程了。总有一种阿江要把每个类型都践踏一遍才罢休的感觉……  *请不要相信阿江真的怀了一颗少女心【大雾】  *全程低能,此文不要与阿江往常风格挂钩,14岁以上读者请自配吐槽观看。  *以及章节名没有任何意义请勿考据。  *出于某种原因,在此文中阿江不会公布读者群号,有需要则去我的其余作品中寻找。  *女主的内部称呼为“玛丽美”,因为阿江想要一只高冷的玛丽苏。  *本文某种程度上还是旨在摧毁人生观【只是相比于阿江的其他作品这本摧毁起来很温柔】  *莫名觉得自己很适合写儿童文学【别_(:з」∠)_ Bird of the Cage`On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接着在全班的注目下,林兀说完了整个解答过程。老师原本只是想要他说说思路,但他已经顺畅到直接口头算出了答案――以至于当正确答案都已经说出口,大家还云里雾里地溺死在他的逻辑思路中。  不过直接导致大家大脑短路的因素好像在另一个方面――  “他说话有点奇怪啊……”  “大概是因为听力问题吧……”  “我以为有助听器就和我们一样了呢……”  “第一次知道原来是这样说话的啊……”  窃窃私语的讨论声像是此起彼伏的波浪,可能是林兀的助听器会把这些碎小的声音当做杂音过滤,所以他依然很平静地站着。  “坐下吧,学生太聪明了当老师的我可是会压力太大的啊。”数学老师笑道,“大家听懂了吗?”  停止碎碎念的全班继续一脸茫然。  “……那我再讲一遍。”  尽管小兀在数学课上开口说话了,之后大家仍然没有刻意地找他说话――客观点来说,他那里气压有点低,容易窒息。  中午的时候广播里发放通知,社团招募正式启动,在接下来三天的中午所有同学可以在体育馆领取报名表。  广播顺便介绍了云祥高中全部社团,按照社团规模来依次介绍,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艺术社。艺术社有向下划分成十余个分支,成员多达三百余人规模庞大,不仅在铭兰高中最出名,本市区其余高校也都对这社团有所耳闻,云祥艺术社安排的节目在校际举办的各种文体活动中永远名列前茅。  学校似乎把所有的社团资源都投入到了艺术社上,立志打造一个最佳品牌,因此其余社团的简介听上去萧瑟得多,并没有多少令人惊叹的大成就。  要进社团必然就要进最好的――真美的大脑自动生成新的信条。  不管是做什么事,如果没有【我要做到最好】的信念的话,那人生还有什么奋斗的动力。在吃完午饭后,她自信满满地走到体艺馆,领报名表的地方已经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她被挤压了很久才等到面前的人全部离开――  “艺术社。”她对发报名表的同学说。  “艺术社下面有很多小队啊……”  “舞蹈队。”她果断地开口。  “这张表回去填完后就投到那边对应的收集箱里,你先把这里给填了。”对方把一张空白名册推到她面前。  真美在填写姓名班级学号等信息时听对方念叨:“今年报名舞蹈队的人还是这么多啊~”  “人越多就越有竞争动力了。”真美满不在乎地回应一声,把信息填完推回给她。  “哈~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喜欢竞争的。”  真美笑着耸肩,然后挤出人群离开。  ――毕竟自己好歹是银星杯亚军呢,哪是那些毫无舞蹈基础的竞争者能比的。  不过一想到自己是亚军这个萧瑟的事实,她又不得不想到了冠军――小兀也会报舞蹈队吗?  要是小兀报了舞蹈队的话,招新负责人的目光……就很难再注意其他人了吧?  放学后,小兀很潇洒地把书包抡出一个大弧度甩在他背上。  真美跟在了他身后走。  绕出走廊之后小兀的脚步缓下来,侧过头:“有事吗?” Bird of the Cage`Two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嗯……我想问问社团的事……你一定会报艺术社吧?”  “对。”他点头。  “舞蹈队吗?”  小兀考虑了两秒,似乎是在琢磨真美问这个问题的用意何在,然后再点头:“对。”  “是吗,”真美笑着,“我也是啊,到时候就一起去竞选啦。”  “竞选。”小兀重复了这两个词。在他的意识里他是用反问语气说的这两个字,但真美听起来依然是陈述语气,好在他的表情已经很生动地诠释了最后的那个消失的问号。  “是啊,投了报名表之后还要海选啊复选啊终选啊什么乱七八糟的。”真美很耐心地解释。  “是吗。”他想了一下,“他们对我不是这样说的。”  “哎?他们怎么说的?”  小兀略微仰头望天:“他们派代表来找我,说,邀请我进入舞蹈队。”  “……”  冠军和亚军的待遇差距为何这么大。  “怎么了。”小兀问。  “啊……没什么啦。”她再笑。  小兀的表情虽然还是带着疑惑,但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就沉默了。一起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真美又看见了那一辆黑色轿车。  “这次一起走吧。”小兀说。  “啊……”她发出微弱的声音,本能地再次拒绝,“不用……”  轿车的副驾驶座位的车窗忽然摇下来,露出一个虽然并不年轻但仍然很漂亮的女人的脸。女人与小兀有几分相似,一看就是他的母亲。女人很热情地微笑:“小兀的同学是吗?一起上来吧。”  “啊不用了真的挺近的……”她一边挥手示意再见一边赶紧沿着人行道离开,结果黑色轿车启动后缓缓地在她左侧行驶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女人满脸笑意地把半只手伸出窗外:“来啊来啊~”  “……”好热情啊这位林妈妈。相比而言坐在后座上一脸冷静的男生感觉都不像她亲儿子……  盛情难却。真美只能上车坐在了小兀身边,轿车终于以常规的速度行驶出去。  “我听小王说昨天小兀和一个女同学说话了,所以我今天没事来看看,结果还真的能碰上你啊。”女人侧身看着后面的两个人开口说。  “啊不只是碰巧碰巧……”真美连忙尴尬地解释。  “这可不是什么碰巧,小兀在初中三年都没怎么和同学说过话,现在刚开学就能和你交朋友了,真是很大的进步啊。”女人看上去相当高兴。  小兀瞥了真美一眼,再缓缓把视线挪到窗外,开口说:“‘银星杯’上就认识的。”  “啊那真是太有缘分了啊,你叫什么名字?和小兀一个班吗?今年几岁了啊?喜欢跳什么舞?小兀有没有对老师和同学态度特别差?他一直都这样你有时间就多说教一下他――”  小兀依然看着窗外不吭声。  真美的回答远远赶不上他母亲提问的速度,以至于她觉得平时在家里小兀一定也不怎么和他母亲说话,不然这母亲也会一打开话匣就如此激动。  “那个……前面的路口,我在那里下车就好。”她在话题之余还是很关注道路情况,要是再不下车的话,没准就要被拖到小兀家吃晚饭了。  车子停下。  “谢谢了!”她下车后挥手。  “有空来小兀家玩~”女人也挥手。  “好的!”  ――看着车子远去后她终于松口气。见家长压力好大。 Bird of the Cage`Thre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回到家刷完作业后她去洗了个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她还在用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这个时候真凌刚回来,一看真美都已经洗了个全身澡感觉很惊奇:“我今天和哥们没玩多久吧……”  “你没晚,是我不小心提早了。”她继续擦头发。  洗完澡后她只穿着一件白色的真丝长裙,纤细的胳膊抬着,胸部挺起来,长裙吸附在她还带着湿气的柔软腰身上。  “嗯……”真凌意味深长地俯头看了一眼,再把视线挪开,用若无其事的语气感慨一声,“不知不觉都这么大了。”  “啊哈?”真美不解。  “我是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可以随便抱着玩的小真美了啊~”真凌继续感慨一声,把卸下来的书包当单肩包一样潇洒地甩到背后,大步走近自己房间。  满头雾水的真美俯下头。刚刚真凌盯着的部位是……  不知不觉都这么大了……的……是……  “啊喂!”她终于反应过来地喊叫。  吃完晚饭后真美去敲真凌的房门。  “我记得你是艺术社钢琴队的……是吧?”她说。  “是啊。”真凌思索了两秒知道了缘由,笑道:“社团最近招新……我想你的话,一定会报舞蹈队的是不是?”  “嗯。”她点头。  “舞蹈队只招十个高一新生,而云祥高中的舞蹈特长生也有很多,竞争压力还是很大,你还是要有点准备。”  “我想问的倒不是这个,”真美说,“你知不知道……有特招这么一回事?”  “是指不用经过考核就被录用的人吗?”真凌挑眉,眼中也带了笑意地看她。  “看来你完全知道。”  “当然知道,我也顺便知道――你没有轮到被特招。”  “算了我已经不想和你谈这个话题了。”她心灰意冷地挥挥手要离开。  “真美。”真凌叫住她。  她停驻。  “作为亚军,无论有多独特,光彩注定会被冠军的绚烂所掩盖――没有人会注意到你,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真美的神情柔和下来,眼眸半敛露出微笑:“我当然知道。”  所以,只有做最好的,才能让所有人看见。  --   舞蹈队初选,真美抽了标签后在空教室内等候。教室里有接近七十个应选的学生,可见舞蹈队的热门程度。她在教室里看着书,等到学生会的工作人员喊她号码时她才不紧不慢地跟着到了隔壁。  她进教室时前面一位同学刚走。初选的裁判是舞蹈队的队长与副队。  “请用你认为最优雅的走路方式绕着教室走一圈。”一个副队说。  真美走一圈。  一个人得神韵与气质可以通过他的任何言行所表达,即使是最简单的走路,也能够看出一个人潜在的美感与魅力。  只走了半圈,坐在中间的队长便点头说:“初选过。”  真美停下来对三位评委鞠躬。  “复选的题目是:用你的动作,来表达‘飞翔’。回去找一下感觉。”副队开口。  “好。”她点头离开。  飞翔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  第二天做广播体操时她还在想什么动作能表达“飞翔”。一边想着,她就在广播操的【伸展运动】中忘我地张开了双臂要飞――  很清脆地“啪”地一声。  周围一圈的人都把伸展运动定格了。  因为真美扬出去的手背糊了校长一脸。  简而言之……就是甩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啊啊啊啊啊――”真美惨叫。 Bird of the Cage`Four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而校长原本只是想在学生中间巡视一圈,被莫名其妙地糊了一掌后也只能有苦难说,毕竟谁让他从后往前走的……“没、没事。”校长扶了一下位移的眼镜后捂着脸转身就走。  “……”周围还定格着伸展运动的人忽然全体崩溃狂笑不止。  于是后半截广播体操真美一直蹲在原地给自己洗脑。  复选的时候,评委只有一个人,是一个留了长发并把长发在脖颈后扎成一束的音乐老师。顺便一提是个男老师。  这种【一看就很文艺】的外表超出了真美的预期。他的个子很高身格削瘦,穿着虽然不是特别正式的西装革履,但搭配考究,还是给人很大的压力。  老师神色平静地对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表演,真美用她的舒展动作来表现“飞翔”的概念――  有着古典舞的基础,想要表现出柔美的姿态感并不是难事。  “好了。”老师点头,“勉强过。”  “勉强?”她睁大眼。如果自己的水平只是勉强,那么其余没有任何训练的人……算什么?  “我看到了一只想飞但飞不起来的鸡。”  “……”真美抿着下唇。如果不是应该保持对老师的尊敬,她一定会很夸张地大喊出来。  “很奇怪是吗?”老师露出微弱的笑意,很耐心地解释,“你觉得……你在飞吗?”  “当然了!”她急忙接口。  “那么你享受到――飞翔的快乐了吗?”  真美梗住。  人都梦寐以求着能够飞翔,是为了什么――才想要飞翔?  “我看不到飞翔的自由,”老师继续解释,“如果你认为你在飞的话,你还不知道你依然囚禁在鸟笼里。”  “在不在鸟笼里鸟自己最清楚。”她强忍着不满,压低声音辩解。  “那你一定是在笼子里长大的小蠢鸟。”老师略微俯下身与她的眼睛平行直视,“终选的题目是:光。”  真美看着他平静到没有波澜的眼睛,然后点头,转身离开。  放学的时候小兀背了书包走出去,真美忽然喊了一声“等一下”也跟着他出去。  “我问你个问题啊,”真美一边走一边说,“如果你要用跳舞来表现‘光’的话,你会怎么做?”  “guang?”小兀重复了一遍,好像是不知道哪个字。  “发光的光啊~”真美用手指在空气中虚空地写了这个字。  “哦。光。”小兀点头,然后右手中空地握拳抬到头顶,刷地一下把五指张开,像是一盏灯忽然打开,光线绽放那样形象。  “嗯。”她点头,“要怎么表现出‘光’呢?”  “光的速度吗。”小兀把它组词,伸出右手食指,然后把食指飞快地在身前晃来晃去,“像是这样。”  真美忽然就忍不住笑:“小兀你好可爱……”  “……”还沉浸于飞快地晃手指的小兀立刻恢复了全身上下的严肃。  “不过我就算再怎么跑也跑不出光速出来啊,”真美打住了笑之后说,“要怎么表现发光的现象呢?”  “不知道。”小兀耸肩,“为什么?”  “这是舞蹈队终选的题目,”真美怏怏地感慨,双手杨上去背在脑后伸个懒腰,“复选的题目是‘飞翔’,老师竟然说我飞不起来――”  “能飞一个给我看吗。”小兀很好奇地看她。  她和小兀对视五秒。  “对不起我害羞。”真美瞬间捂脸把头转向另一侧。  谁会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飞啊! Light of the Dark`On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等真美回过神的时候发现他们竟然已经走出了操场门口并且右转弯,她特地张望了一下,发现并没有那辆黑色轿车。  “还没来接你吗?”她问。  “我说的,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  “哎……”真美看他。  小兀略微别过脸去,眼神冰凉:“他们都说坐车的很没用。”  真美明显感受到了他厌恶的情绪,惊讶于他似乎完全知道大家背后怎么评论他,连忙解释:“啊不,大家只是很羡慕你而已……”  小兀双手环抱在胸前,双眼看着前方地面不说话。  “你很想和大家一样对不对?”真美问他。  “不管想不想,都不会变得一样。”小兀冷峻的双眼眯起来。  真美觉得自己是没办法仅仅凭借现在的说辞就扭转小兀看法,只能安慰他:“一定可以的,你现在……不就和我聊得很好吗。”  “……”他继续不说话,好像依然在生闷气。  “我们还是继续来聊聊‘光’的问题吧。”她不得不转换话题。  ---   “今天又没等我,是找到顺路回家的同学了吗?”真凌在门口处换鞋子后进屋。  “嗯,勉强算……是吧。”在看电视的真美含糊地应一声。  厨房里的母亲朝着外面很高兴地说:“有新朋友了吗?叫来我们家玩怎么样?”  真美想了一下,按照小兀的性格,他肯定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如果真能把他叫到家里来玩,绝对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嗯,虽然觉得他可能不想来,但我会努力一下。”她点头。  “就算不想来我也能把他她弄过来的,”真凌带着美好的微笑揉了揉拳头,“毕竟真美有个朋友不容易呢。”  “你存心是想把别人吓跑吧。”真美一掌拍在真凌后背上。  “话说……是哪个人?我见过吗?”真凌问。  “你见过的。”真美的眼神忽然就特别哀怨,“你的‘飓风小王子’。”  “噗!”  吃完晚饭后真美刷完了作业,走到隔壁房间敲真凌的房门:“哥,我进来了――”  她打开房门,真凌还在集中注意力按他的计算器凑答案。  “有空吗?”她问。  “有。”真凌放下计算器。  “复选过了,不过我遇见个很……非主流的音乐老师。”  “长头发的那个?”真凌马上就想到他。  “嗯,他的眼光……好奇怪。”真美皱眉。  “他姓江,高三的音乐老师。音乐造诣很高在全国都有点名气――你被他嫌弃了也是很正常的事。”  “……有你这么直白的吗。”  “要得到他的认可――确实很困难,我也只能告诉你这一点了。不过他很好说话,不用怕他,被他欺负了的话,反驳回去也没事。”真凌解释。毕竟像自己妹妹这样的性格,被江老师气着了又憋在心里的话,一定会很难受的。  “他给了一个我见过的最抽象的舞蹈题目。”真美靠在门框上把一半的脸挤得变形,由此表示她真的很不爽。  “什么?”  “光。”  “真的好抽象……”真凌也对这题目很困扰,然后破罐子破摔地抬起右手建议:“你双手举着俩灯泡跳舞试试?”  “谁让你实体化到这种程度啊!”真美咆哮。 Light of the Dark`Two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你总不能一直在那里旋转,嘴里不停念着‘我是灯泡我是灯泡’吧。”  “你的眼里只剩下灯泡了吗!”  真凌停顿了一下重新思考了“光”这个定义,然后用很不确定的语气说:“要么你在江老师面前慢慢地脱衣服试试?”  “你自己去脱光吧再见!”真美退后两步甩上门。  真凌暗笑。  不过江老师确实太苛刻了啊,如果真美这样的学生都要刁难的话,那几乎没几个人……能进入舞蹈队了吧?  第二天早上的上学路上,真美一直仰头看着澄澈的天空。  “不低头看路可是会撞上什么的。”真凌说。  “这不是还有你看路吗。”她漫不经心地喃喃。  清晨和煦的阳光映照在她脸上,辽阔的天空没有任何边际。她忽然觉得此时心境极其平静,这一刻没有了其他任何繁琐思绪的困扰――  只需要这样平静地,享受着每一次呼吸,感受生命能够感受到的律动――  “还在找‘光’么?”真凌说。  “嗯。”她一脸满足。  “你要表演光合作用么。”  “噗!”  --  第一次月考已经结束,最后一门科目的试卷也发下来。班会上,班主任会公布全班总成绩排名的前十位。  这是班级里每位同学的第一次月考,因此大家都不知道其余人的能力水平究竟如何。  同学们均抱着好奇与恐惧,真美也在桌子上趴着憋气。班主任打开名册后念:“总分排名第一的是,林兀。”  班级里响起“喔”地一声,全体向林兀看过去,而林兀依然很淡然地托腮发呆。  真美心里忽然又产生了那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情绪。  “第二名,白真美。”  全班再“喔”地一声对她行注目礼时,她也发呆了。但是余光一瞥,看见小兀也朝着她看时,她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就抿着嘴侧过头去。  第三名。第四名。第五名。直到第十名。  然后班主任把考试成绩排名表发下来,人手一份。  把成绩排名这种事因为可以影响学生信心而经常受到谴责,但公众的谴责归谴责,几乎每个学校都依旧流行着这个做法,而家长也很希望看到自己孩子的排名,就默许着这样的行为。  不少人小声呼喊着“太打击太打击”,真美略无聊地看着成绩排名――她的总分比小兀差十余分。似乎并不是很大的差距。  第一次月考而已,她很放松。  小兀听到了什么不太寻常的声音。因为班会是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大家吵闹成一团,那种微妙细小的声音又开始有规律地响起――  他向右转过头,再俯下头看他的同桌。  是一个个子不算矮的女生,黑色的长头发像瀑布一样顺直地披散,伏在桌子上埋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抽噎。  “……”他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应该怎么安慰一下?话说为什么会哭?好像自己都从没搭理过她吧――  “喂。”他还是没有拍她,就开口喊了一声。 Light of the Dark`Thre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女生缓缓抬起头,整张脸都埋在凌乱的黑头发里,双手撩开眼前的头发再猛地擦掉眼泪。  小兀看到了被她压在桌子上,并且已经被眼泪和呼吸的水汽沾湿的成绩单。他伸过手去捏住成绩单还干燥着的一角想把它整张拎起来,但它中央已经完全湿透,他只提起了上半张――  连撕裂的声音都没有,成绩单就很和谐地断成了两截。  女生一边抽噎着一边看着小兀。小兀表情有点尴尬,然后把自己的成绩单拍在了桌上送给她。  女生看了新的成绩单好几秒,脸上忽然再次泛红,再也忍不住“嗷”地一声大哭出来。  “……”小兀连人带椅子远离她一截,向四周看去,教室里剩下的十几个人都看着自己,表情意思相当明显:你自己弄哭的自己补。  ……怪我喽?  他再伸过手去想要拍她,这时候嘴里也应该说点什么比较符合情景,但是他的大脑忽然卡死在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上――  “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梗了一下,然后伏下头撞在桌子上,声音细小微弱:“不要理我不要理我不要理我……”  小兀回忆了一下这个女生一个月来留给他的全部映像:同桌、女、黑头发、无。  “怎么了。”他再问。  “成绩……”女生战战兢兢地往另一侧靠过去似乎很惧怕他,“我没事,你不用和我说话……”  “哦。”他应一声,继续自顾自地收拾书包。  “小兀你的情商能再低一点吗!”再也看不下去的真美把自己的书包砸在了小兀的桌子上,小兀吓了一跳的同时,小兀的同桌更是全身都抖了一下。  真美站在小兀的桌面,俯身伏在书包上,问这个女生:“怎么了吗?小兀欺负你的话给我说就行!”  小兀露出“我才懒得欺负她”的表情。  “不……没有……”女生很急切地解释,“只是……不……是我的错……没关系……”  “你不把话说完我听着好着急。”真美眯起眼。  小兀不知为什么也深有同感地点了一下头。  “我……”女生弱弱地解释,“排名很低而已……所以……让我自己难过一下就好了,不用理我的……”  真美刚要开始查这个女生到底排名第几,但是大脑忽然也卡死在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上――  “你叫什么名字。”  “……”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的话,她压根不知道原来班级里还有这么一个同学吧。  况且何止是真美,班级里十有八九的人都不知道小兀的同桌是谁――毕竟连小兀自己都不知道。  “最后一个……就是我名字……”她低着头开口。  最后一个……真美看着成绩单上的最后一名。“施谷云……嗯……很好听的名字。”  至少比自己的名字好听多了。她刚说完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等等,最后一名?  施谷云垂着头不敢看第一名和第二名,一张脸全部掩盖在额前漆黑的头发里,乍一看阴森森的像是沾满怨气的女鬼。  真美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把话题转给小兀,很认真地说:“我觉得是她中和了你的煞气。”  小兀也很认真地回复:“你走开。” Light of the Dark`Four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安慰了施谷云之后,真美和小兀一起顺路走回家。  “你的‘光’怎么样了?”小兀很难得地主动开口。  “光啊……”真美仰头再望了一下天,“我想明白了一点,江老师这么优秀的话,给的题目一定与众不同,他所说的‘光’应该就是像自然界存在的光一样,很自由很温暖,清晨太阳升起,带给我们光明和希望……”  听真美这个一说,小兀也下意识地望天,然后说:“感觉起来,确实很美好。”  他们身后始终都走着一个人。  真美终于忍不住回头去看,是施谷云。“啊,你也是这条路走吗。”  施谷云有大约一米六五的身高,在同龄的女生中算是比较高的。她披散的头发到腰间,双眼并没有活跃的神采,因此看上去总让人觉得有点像贞子那样可怕。“嗯……大多数同学都是这条路走的……”她轻声应着,双眼一直看着地面不敢抬头。  “有人陪你一起走吗?”真美再问。  “没,没有……”施谷云很认真地大幅度摇了一下头,长头发散开来后再复原。  “那你想和我们一起走的话,就来找我们吧。”真美笑,“这段路很长,可以聊天十五分钟呢。”  “啊……谢、谢谢。”施谷云点头。  她额前的头发很长,几乎没人能看清她的眼睛。不过真美可以看到她的脸颊明显泛红,应该是很激动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路上似乎只有真美在很聒噪地说话,小兀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而施谷云一般只会“嗯嗯”地点头。  真美觉得自己在这种情景下必须变成一只狂暴的哥斯拉不停地扯话题才行,不然大家就会全部陷入沉默――喉咙好累心好累。   “哥,舞蹈室好像一直没空哎……”回家后她对真凌说,“终选时间快到了,还有别的地方可以排练吗?”  “空教室的资源一直很紧张,”真凌说,“不过三号琴房的钥匙我有一把,它这几天应该没人用。”  因为真凌是钢琴队的副队长,所以就很了解琴房的使用情况。  “好哎谢谢!”  “排练的时候叫上我?”真凌挑眉微笑。  “才不给你看啦!”  第二天中午吃完午饭后还有很长的一段休息时间,她还没走到琴房,就听到了微弱的钢琴弹奏声――  像是溪水化成的音符在岩石上从容地一声声跳跃。  一号和二号琴房被不相关的同学占据着,只有三号琴房关着门一片寂静。  钢琴声……哪里来的呢?关着的三号琴房内么?  为了确认里面究竟有没有人,她还是用钥匙去开门打算看看究竟――结果发现门只是关着而已,并没有锁上。  当她推开门的时候,轻缓的钢琴声忽然停止。  果然……里面有人吗?  琴房很大,室外明媚的阳光透过蓝色的窗帘投射进来,澄澈的蓝光投射在地面上,伴随着窗帘随风的晃动,屡屡白光的翩跹像是湖面上微波粼粼的细浪。  钢琴在最里侧,弹琴的是一位男生,面目清秀身格修长,即使是毫无格调的白色校服穿在他身上,都能感受出素静的唯美。  男生坐在琴凳上与她四目相对,双眼眯成一条缝露出温和的微笑:“你好。” Light of the Dark`Fiv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啊对不起,我以为这里没人。你继续吧我走了。”真美连忙回应,再由衷补充一句,“很好听。”  “你要练琴吗?”他继续微笑着问。  “不是。”  “那么就在这里就做你想做的事吧。如果你觉得我妨碍到你的话我就走。毕竟我只是忽然发现三号琴房空着,就进来随便弹弹而已。”  “啊……”真美想了一下,笑着点头回应:“嗯好,你继续弹吧,我可以旁听吗?”  “当然可以。”  真美在墙边的长凳上坐下来。  一个清脆的琴音响起,接着第二个音,第三个音。  节奏并没有很快。单独的琴音在偌大的空教室里弥漫开,再想起微弱的回音,前音未落后音再起,每个琴音似乎都没有消失,像是拖曳着长尾的光影在空气中飘荡。  真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钢琴的音色。  男生依然不紧不慢地,让音符从笨重的钢琴音中轻灵空幻地跳跃出来。  “是什么歌吗?”她轻声问。  “你觉得是什么歌呢?”弹奏的少年轻声反问。  音符连接起来,像是轻柔的彩色薄纱飘荡于天地。这时候,琴房的空间似乎已经消失,他们处身于毫无障碍阻隔的空旷山野,灵魂也已经离开了身体,可以任意地四处飘荡――  “我……说不出这像是什么歌,因为我没听过,”真美俯着头闭上眼,全身放松后不知为什么,内心逐渐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但是,我又觉得我听过它……”  因为这好像是……自己一直想要听到的那种声音。  “这不是什么歌。”男生开口,最后一个琴音落下,“只是我自己弹出来的,我想这么弹,就这么弹了。”  真美抬起头睁大眼。  “很感谢你能听我这么随意地弹奏,啊,这称不上是弹奏。”  “不,这就是弹奏,这也是一首歌。”真美殷切地说,“真的……很好……”  她说不出可以形容的词语。  不在意其余人怎么感受,只想弹奏出自己喜欢的声音,不受任何现实的拘束――那一种不顾一切的自由。  男生再侧回去按下一个音,随即忽而急速流畅地单手弹了一整串像是狂风骤雨的忽而来临,最激烈之时又戛然而止:“你喜欢听的话,我真的很高兴。”  “我能问……”她欲言又止。  “什么呢?”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表现出……自己想要表现出来的那一种……感觉?”真美皱着眉,想了很久才把自己的这个意思变成口头语言说出来。  “嗯?”对方似乎不太明白。  “我是说……”她停顿了两秒,把事情的缘由全部说出来。  “用舞蹈表现‘光’的感觉啊……”男生略微仰起头轻和地感叹一声,“确实是一个难题。但如果你能体会到它,你就一定能够表现出来。”  “我……我感受不到它。我一直在找它,很努力地要得到‘光’的感觉――”  “很多时候,‘努力’是得不到任何东西的。”男生很平和地笑着解释,“你越努力,却离它越远。”  “为什么?”  “因为你不知道它来自于哪里。”  真美茫然地睁大眼。  “这个问题就是:你到底为什么――要跳舞呢?” Light of the Dark`Six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悠扬的琴声再缓慢地响起。  “我想要弹琴,才开始弹琴。在我不想弹琴的时候,我对它,是没有感情的。”男生温和地喃喃。看着笨重的钢琴,像是看着不会动的爱人。  “我……”真美被梗得不知该说什么。  流畅的琴声依然在室内翩跹。  男生没有再说话,她也沉默地原地坐着。  自己是为什么……要跳舞呢?  她要证明自己与别的孩子一样优秀甚至更加优秀,她要给自己挚爱的父母带来荣耀――比别的父母享受到更多的荣耀,让他们知道选择了自己没有错――  这已经不是,最开始的时候,她想要跳舞的原因了。  自己真的……还喜欢跳舞吗?  不知不觉之中,跳舞的时候,已经不再有自己的感受,只求跳得更好,更加光彩夺目。没有喜不喜欢,只有必须努力,一旦走上这条路,就不会有终结。  光。  不是我要去模仿光,而是我自己……真的想要成为光。  追逐着光,向往着光,能够真心地说出――我,爱着那一道光――  由此才能驱逐黑暗。  “谢谢。”  真美开口,眼眸睁开露出微笑。  “嗯?”男生不明白她忽然这么说。  “不打扰了。”她起身离开,再重复一遍,“谢谢……真的很好听。”  直到终选来临,她都没有把舞蹈排练一次。  只要明白这一点,那就是“光”全部的意义。  终选的时候,还有二十个人在空教室里等着。  真美看着书,余光瞥见两个女生在角落里练习。她们两个虽然跳得不同,但是看上去节奏明快炽热,并不是“光”这么柔软又不可捉摸的自然之物。  “我问一下,”真美侧向身边的一个女生,“你们的题目,是什么呢?”  “大家的题目不都是一样的吗?”女生反问。  “好像是不一样的。”  “真的吗?”女生也很好奇地去问另一个女生:“你的题目也是‘火’吗?”  “是‘火’呀~”  “咦?”真美倒吸一口凉气,再问:“大家的都是‘火’?”  “是啊是啊~”  接着有人问:“难道你的不是‘火’?那你的是什么?”  “啊不……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真美忽然觉得自己无法解释这件事,毕竟自己都不明白,还是装糊涂混过去就好。  轮到她的时候她走到隔壁的教室。  江老师很放松地坐在椅子上,右腿架在坐腿上,眯着眼微笑着看她:“开始吧。”  她平静地张开双手,翻出一个柔软的侧身旋转。  我就是……光。  不管中间经历了什么,我都要找到最初自己喜欢着舞蹈的那样最纯净的感觉――  那才是自己爱着舞蹈的,心灵最深处的泉流。  指引光的方向。  并不是很长,她再平静地收尾,略微俯身致意,轻声开口说:“你要的……光。”  “很明媚的光。”  她抬起头,直视江老师微笑的眼睛。  “谢谢。”她说,“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说――那个鸟笼,我看见了,但是现实中束缚总是在那里,那只鸟笼……依然存在。”  “至少那只鸟再次见到了天空。”江老师没有否认她所说的,只是点头,“能够在静下心来的时候,想起还有那更为宽阔的天空存在――也是一种幸福吧。”  真美沉默。  “明天中午十二点,来这个教室,舞蹈队的成员集合。”  “是!”她露出笑脸,对着老师再一个鞠躬致意后离开。 Gone of the Heart`On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和小兀、施谷云一起顺路回家的十几分钟里,依然缺少互动的话题。  说起她通过了舞蹈队终选的事,施谷云表现出惯有的钦佩,而小兀则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点头说:“我知道你能通过。”  好好的一个话题被小兀的这份“自信”给践踏了。  “我们来角色扮演怎么样?”真美忽然一拍手笑道,“这样就不会无聊了。”  小兀觉得挺新鲜,问:“扮演什么?”  两人的视线全部传递给施谷云。“啊……我……随意……”  “来个简单点的……”真美思索几秒后说,“勇士打恶龙救公主的故事?”  “嗯。”小兀点头。  “哪个角色戏最少,就由我来好了……”施谷云颤颤地举手。  “那你就扮演公主了。”真美说。毕竟勇士和恶龙的战斗才是主要情节,公主似乎永远是喊“救命”的份,甚至连出场镜头都不用给。  小兀举手:“我勇士。”  “……果断把恶龙留给我了吗。”真美眯眼。  三个人调整队形,小兀在最前方,作为恶龙的真美走在中间,公主走在最后。  “救命……”公主捂着脸娇羞地喊了一声。  最前面的勇士转过身来,双手握着一把尺子,很生硬地念台词:“恶龙,把公主交出来。”  恶龙还在翻书包:“等一下……”  “公主不在你书包里吧!”勇士喊。  恶龙翻出了作业本打开,开始用戏剧的官方腔念台词:“年轻而英俊的勇士啊!你的公主就在我这里!你只有打败我才能带走公主!现在问题来了――取三张蓝色石蕊试纸置于表面皿上然后按顺序滴加65%的硝酸98。3%的硫酸和新制氯水三张试纸最终呈现的颜色是!”  “这是什么问题!说好的战斗啊!”勇士咆哮。  “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还如何拯救公主啊!”恶龙驳回咆哮。  “白黑白!把公主交出来!”  恶龙刷刷两笔下下答案,再喊:“年轻而英俊的勇士啊!请听下一题!由锌铁铝镁四中金属中的两种组成的混合物10克与足量盐酸反应产生的氢气在标准状况下为11。2升则混合物中一定含有谁!”  “你还是龙吗!”  “没错我可是最邪恶的龙啊!”  “这么邪恶的龙打死就好了!”勇士抡起书包朝龙冲过去――  “喂喂喂别!”恶龙把作业塞回书包拔腿就跑。  小兀追着真美围着一脸惊恐的公主绕圆圈狂奔。  “在你打倒我之前告诉我答案让我死而无憾啊!”真美惨叫。  “没有草稿谁算得出来啊!”  “这种小困难怎么能难倒全班第一啊!”真美再喊一声,忽然发现身后的小兀喊了一声“凯撒米亚”,停了下来在找什么东西,然后把它从地上捡起来。  “啊咧……”她也停住。助听器掉了么……  怪不得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没有戴助听器,因为剧烈运动容易造成颠簸么。  “没摔坏吧……?”真美凑上去问。  小兀把还戴着助听器的左耳侧向她。  “我说――没摔坏吧?”真美重复了一遍。  “没,经常摔。”小兀听清楚后回应,再若无其事地把它戴上调整。  “没事就好――刚刚你喊的是什么?”  “啊,没。”小兀右手搭在右耳上,闭上眼仰起头,一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  已经走到了路的分叉口,真美和小兀要前往不同的方向。  “再见啦!”真美扬起右手,“对了,你可以来我家玩吗?”  小兀愣住。  “什么时候都可以来玩!约个时间吧!”  小兀像是忽然惊醒过来,侧过头眼睛往别处瞥,神色黯淡地回应道:“不,不用。”  真美的笑意也退下去。果然……拒绝了啊。  “再见。”小兀抬起左手招了招,然后径直往他要前往的方向离开。 Gone of the Heart`Two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舞蹈队的成员全部集合,一共三十个人。在舞蹈队成员互相做完介绍之后,全体队员被带领到大教室,那里已经聚集了近百人,并且有更多人陆续进场。  整个艺术社的成员啊……全部到齐的场面还真是壮阔呢。  各自坐下之后,他们听九个队伍的队长分别上台发言。等到钢琴队队长上台时,真美才惊觉这个人竟然是当时那个在琴房的男生――  竟然是队长啊……在众人鼓掌的空档里,她举起右手努力地挥了挥让对方看见,对方温婉地一点头表示问候。  接下来是各个队伍的成员代表发言,由作为主持人的艺术社社长直接抽取每个队伍的一位成员。每位上台的同学都没有做提前准备,所以都只是很简短地说一说“很高兴加入艺术社”、“希望能在这里得到更大的提升”云云。  轮到舞蹈队时,社长用话筒喊道:“舞蹈队――林兀。”  林兀愣了一下,迟疑几秒后才站起来往台上走。  社长很着重地开始介绍说:“今年,艺术社舞蹈队迎来了一位很特殊的成员,他是本市区今年的‘银星杯’舞蹈大赛冠军,更与众不同的是,他是有着听力障碍的聋人――”  全场上百人都发出“喔”的一声长叹。  小兀像是已经习以为常,对于这种场面一点都没有紧张。而真美觉得这些话听起来怪怪的,总之听起来不舒服――不知道小兀听着,内心会是什么想法?  或许――他早已听习惯了这样的话?  全场的学生们围绕着“聋人”这个话题,陷入轰轰烈烈的讨论之中。  “欢迎来到艺术社,来说点什么吧。”社长把话筒递给他。  之前几个代表上台发言的时候,社长都没有如此热情地问候过――果然是因为小兀很特殊的原因,待遇明显就不一样。  小兀接过话筒,沉默。真美以为他又会向上次那样什么都不愿意说,但这次他在沉默后忽然开口:“大家好,我叫林兀。”  因为语句简短,他曾经又花过不少时间练习,所以这句话念出来就顺畅到没有任何瑕疵。  全场再次惊呼。真美听到身边的人继续讨论:  “不是聋人吗?怎么听得见主持人说话?”  “而且说话也很好啊,聋哑不是连在一起的吗?”  “和我们完全没什么两样啊……到底是不是聋人啊?”  真美默默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小兀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把话筒还给社长。  “这样就好了吗?”社长问,很明显希望他再说点什么来励志励志。  “嗯。”小兀径直下台走回座位。  全场的视线都围绕着他转动。  真美也看着。这样的光辉――是自己永远也比不上的啊。  这天傍晚放学后,舞蹈队成员又进行了一次集中。  真美盘腿坐在舞蹈室的地面上,把书包放在自己大腿上,在弓起后背趴在书包上。  队长终于抱着一个大箱子进来了:“来挑衣服了!SML号自己挑一定要穿着合身!”  队服是历年来每一届的前辈们留下来的,虽然不是崭新的,但洗得很干净,因此大家也不会介意。衣服的款式是黑色的长袖T恤和黑色长裤,很束身,感觉一穿上就能把身材全部凸现出来。 Gone of the Heart`Thre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真美并不是很高,也不胖,她就先拿了一件S号掂量着。穿进去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衣服的领子口太宽大了……  领口宽大一点能够露出锁骨和大半的肩胛,这样的设计能让别人看起来觉得很有美感,但是它显然不是适合每个人。  最讨厌一眼看过去没有领子了。真美依然坐在地上很郁闷地托着下巴,其余人都已经甩下了书包去更衣室换衣服看效果。  真美继续无限郁闷地看着其余人撒欢地跑出来,站在巨大的墙面镜子之前转来转去观摩,一边嘻嘻哈哈地互相指“你的腰好细”“你的屁股好大”云云。  小兀穿上了一身L号的队服,踮起脚尖把双手握住扬起来伸了个懒腰,全身修长的骨骼都舒展开,像是一只刚刚苏醒的身子曼妙纤细的猫。  大家换完了衣服之后集合,没有换衣服的真美也只能直接穿着夏季校服就站在了队伍里。  “怎么不换衣服?”队长问。  “我觉得它不太适合我……”真美弱弱地耸肩,轻声开口。  “怎么,没你喜欢的颜色和款式啊?”  其余人都笑了。  真美虽然觉得自己被嘲笑了,但只能死皮赖脸地认真一个点头:“嗯。”  周围人第二轮狂笑。  队长双手环抱在胸前,笑着睥睨她:“那你说说你要什么样的?”  对方说这句话到底只是嘲笑,还是真的要自己回答呢?真美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回答着试试,于是展开上衣T恤,很认真又很小心地开口:“至少我觉得……它的领口可以再高一点。”  “够了!你想要其余人都迁就你吗!”  真美受惊地眯起眼,其余人笑着的人也都没了声。果然对方是不想让自己回答这个问题的……她竭力忍着没吭声。  “这是几届舞蹈队沿用下来的服装,会因为你一个人改变吗!”队长继续呵斥,“想要穿漂亮点的衣服你就给我――”  “你也够了!”真美抡起手里的衣服就甩在了队长脸上,“你们就是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就下结论吗!你以为每个人都长得一模一样吗!”  队长把衣服从脸上抓下来之后有点发愣。可能他正在想象【长得不一样】是什么样的情况。  全体死寂,真美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点什么打破气氛,只能涨红了脸俯下头看地板。  队长的双手一拍,心平气和地说道:“大家把衣服换回去,这套衣服带回家洗一洗,毕竟放置好几个月了。白真美你留下来,我们探讨一下人生。”  其余人迅速散去。  真美与面对面站立,用很礼貌的语气说:“如果还是因为这件衣服的话就算了,我是不会穿的。”  “我想说的是别的事。”舞蹈队的男生只有两个,因为舞蹈这项活动更受女性的喜爱。两个男生除了小兀,就是这个舞蹈队队长。“我听江老师说了,你很优秀也很有天赋。”  “这些话的话就不用说了。”真美再俯下头别过脸去,“对不起。不过我依然是不会穿的。”  “……” Gone of the Heart`Four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吧。”真美转过身去拎起角落里的书包甩在肩上。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被一套飞过来的衣服糊了满脸,听见队长一贯严肃的声音:“不管穿不穿都给我带回去洗。”  真美抓下衣服甩在肩上,没有回头继续离开。  跨出门槛的时候看见小兀靠在走廊上在等她。见真美来了,他什么也没说,就支起身体走在了真美的前方。  一直互相沉默着走出校门。  “别再盯着我看了。”真美终于开口。  “其实,”小兀继续盯着她,好像非常介怀这件事,“训练服都长这样的。”  “噗。”真美笑了,解释道,“其实不是衣服的错啦,只是我不能穿而已。”  “为什么。”  “嗯……”真美仰头想了很久,才很坚定地说,“就是穿着不好看。要是我穿上了,你们一定会说我不好看,然后你们还会告诉别人说我不好看,最后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好看,那我就没脸见人了。”  “……”小兀的脑回路很艰难地饶了一圈后说,“这只是一件衣服。”  “总之到头来就是这一件衣服的错!”真美点头。  小兀看着真美无比严肃的表情,忽然露出温和的微笑,抬起右手搭在她头上揉了两下。  “安慰我也没用。”真美一脸怨念地眯起眼。  “不会的。”小兀说。  真美被他揉了头之后全身都酥酥痒痒的,怕自己脸红得太明显,就把头往往一边侧过去不看他。  小兀以为她是依然不高兴,就再揉了两下,继续说道:“没关系的。”  他不会安慰人。应该说从小到大就没有人需要他来安慰,所以他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做,只能生硬地做出这样的动作说出这样的话,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笨拙。  “嘛嘛我没事啦。”真美终于被他揉的无法忍受,笑出声来转过头看他。  “耳朵红了。”小兀说。  “所以说不要揉头发了啦!”真美捂住耳朵,耳根发热都快蔓延到脸上了,她再把脸别过去。  小兀连忙把右手抬起来脱离她的头顶。  ……所以这果然不是安慰人的正确动作吗。  ---    回到家,在洗衣服之前,她在自己的房间里穿上了这一套队服。  没有其他人。  她站在衣柜上的大镜子面前,扬起双手摆出一个伸展姿势――  看镜子里正面的自己,她的身格纤细柔软,毫不夸张地可以称为亭亭玉立。  但正面是给自己看的。  自己只能看到自己的正面看不到背面,而别人则可以轻易地看到。  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吩咐她不要把自己的后背露给别人看,她就知道自己后面不好看,但是不知道到底有多不好看――后来后背被别人看见了,大家都一脸惊讶地不停询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她越解释别人就越好奇――  ――“为什么会有心脏病呢?”  ――“一生下来就有的啊,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有了。”  ――“那为什么只有你有,我们都没有呢?”  ――“不知道啊。”  ――“你怎么会不知道啊。”  ――“我就是不知道嘛!”  自己怎么知道呢。 Gone of the Heart`Fiv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有些人一生下来,上天就已经注定了赐予他不公平的命运。被那些享受着“公平”命运的孩子问起命运为什么不公平的时候,忍受着“不公平”命运的自己能解释出一点什么呢?  ――“真美真美我告诉你,我问我妈妈,我妈妈说了,因为你上辈子是坏孩子,所以这辈子才会接受上天惩罚的啊。”  只有用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来扭转一开始就注定不公平的命运。  要绚烂,要绽放出光彩。  站在他们遥不可及的地方,让他们仰头看你――甚至不敢看你。  被你的光彩所淹没。  她背对着镜子,努力地侧过头去看投映在镜子里的后背。很久之前她逼着真凌用手机拍照给她看,她才得以看到后背上全部的疤痕。  像一条十几厘米长的暗红色蜈蚣,一直爬到她的后脖颈下方。  而现在她努力地转过头去,只能看见镜子里投影的一小部分。  啊……看不到……  她扭着腰偏转着方向。  还是看不到……  她平静的呼吸开始急促,猛地转过身一掌拍在镜面上留下一个手印。  就算是有疤痕在那里,为什么只有自己看不到!  我也很想和你们穿一样的衣服啊!  明明是如此渴望地想和你们穿得一样啊!  但是连说都不能说出来啊!  她整个人都伏在了镜面上轻声抽噎。  敲门声响起,伴着真凌的声音:“真美?”  她不应。  “真美?不吭声的话我直接进来了?”  她蹲下来抱住膝盖。  真凌打开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真美穿着一身黑色衣服,背朝着他蹲在衣柜前,蜷缩起来只有很小的一团。  “队服吗?”真凌走上前。因为T恤后都映着艺术团团队的名称,所以可以一眼看出来。  真美略微仰起头看镜面,真凌就站在自己的身后――双方的视线很微妙地在镜子的折射上接触了,真美再埋下头,左右晃了一下把闭着的眼皮抹在衣袖上防止自己还有眼泪残留着。  “看得见吗。”她问。  “什么?”  “后面。”  “啊……”真凌顿了两秒,还是实话实说,“看得见的。”  “再拿手机拍下来给我看可以吗。”  “即使现在再看它,它也没什么变化。”  “给我看就行了。”真美的语调像是在闹脾气。  真凌也蹲下来,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其实真的不用在意这一点……真美一直都很漂亮。即使这样,真美依然很漂亮。”  “……”她埋着头不说话。  “现在的真美能够这么健康每天精力旺盛,比以前不能活蹦乱跳的时候――更漂亮啊。”  “我不是……”她忽然又开始抽噎。  明明想说“我不是在意自己漂不漂亮”,可是转瞬一想如果自己不是在意自己会不漂亮,那么自己真正在意的又是什么?  不想再看见别人异样的眼光。  是……想要与其他人一样的……尊严呐。  “没事。”她捂着脸晃了一下头。  不应该……自己不应该让任何人担心自己的。  她可是……要给这个家带来荣耀的人啊。  ---  *阿江:一打开玛丽美的文本就会觉得自己好造孽【捂头】 Gone of the Heart`Six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她站起来,真凌也顺势站起来。  “不管怎么样这件衣服还是没法穿啊。”她恢复了常态,感慨一声把双手举过头顶身子转了一圈。  “我已经和常枫说过了,你可以穿自己的衣服。”真凌说。  “哎?”她惊异。虽然她知道真凌和所有的队长副队长都认识,但原来他的消息这么灵通……  “不过我还是觉得啊……你并不需要在意这件事。”真凌抬起手挥了挥后走向房门离开,一边再说,“毕竟啊,最真实的真美,就摆在这里啊。”  房门关上后,真美在正视镜子里的自己,然后闭上眼,双手交叉抓在衣摆上,把衣服撩起来缓缓脱下。  这套衣服很薄,吹了一晚上的夜风后就干了。  第二天她把这套衣服叠起来塞在书包里。  小兀竟然穿过了大半个教室站在她课桌边:“队服带着吗?”  “嗯……干嘛?”她侧头。  小兀把手里的一卷黑布展开给她看:“衣服给我一下。”  真美侧了二十度的头变成了侧四十五度。  “给我就好。”小兀眯眼。  真美从书包里掏出被挤压成一坨的衣服。  小兀接过衣服就走,真美出于好奇也跟着他回到他的座位上――他掏出针线以及一把剪刀。  真美虽然一下子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但还是很怀疑地开口问:“你确定你的手工……可以?”  “小学时手工还可以的。”小兀开始专心地穿线。  “我觉得小学的那个年纪……不管你把手工做成什么样,老师都会出于职责夸你‘真棒’吧。”  “……”小兀右手捏着针,终于抬起头看了真美一眼,眼神极度哀怨。  “行行当我什么都没说。”真美被他的眼神深深感动,连忙把双手放在胸前挥了挥,然后转身回去。  过了一个午休之后小兀对真美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看,真美跑过去之后他把衣服展开,然后面无表情又一脸诚恳地说:“我想我的小学老师果然在骗我。”  “……”真美愣了两秒,然后捂脸惨叫:“快拆掉啦!再不拆掉感觉地球都不转了啊!”  小兀的同桌施谷云伸过头来看,轻声说:“要我帮忙吗……”  “帮忙拆线就好……”  “啊不……我是指,我也可以缝的。”  真美和小兀都看着她。  施谷云鼓足了勇气再问:“我可以……试一下吗?”  真美点头微笑:“嗯,上吧。”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样啊。  于是施谷云先穿针。当她把头低下去的时候额前厚长的刘海不仅埋没了眼睛,简直要把鼻梁也掩盖住了。  “那个……你确定你看得见吗,我是说――你前面的头发。”真美凑上去问。  颤颤巍巍穿针的施谷云颤悠悠地说:“看得见的……”  结果穿了一分钟都没有把线穿进针眼里去。  “明显看不见了吧。”真美眯起眼。  不止穿针,干别的什么事都会妨碍到的样子。  “不……看得见……”施谷云再坚持,因为焦急,握着针线的双手都颤抖起来了。  小兀的视线明明漫不经心地瞥向了别处,却忽然伸出右手,一把擦过去撩起了施谷云额前浓厚的头发――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全班。  于是所有人都把头转过去看这个惨叫的人是谁――  “等等这个到底是谁啊!”  “这不是那个谁谁谁吗!”  “到底是谁谁谁啊!”  好像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闯入了全班所有人的视线里。 Color of the Dream`On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小兀还提着施谷云的刘海,忽然把手放开,厚重的刘海再刷拉拉扬下来盖住眼睛。  “好眼熟……”  “哦是这个人啊!”  “虽然知道有这个一个人但就是想不起名字……”  施谷云放下针线捂住脸,侧过身去面向墙壁背对所有人。  小兀一掌拍她肩上,用一个很合理的理由安慰她:“没关系,反正两种情况下都没人知道你是谁。”  “重点不在这里吧!”真美对小兀喊,然后一把推开他去拍施谷云的后背,“撩起头发来比现在好多了啊,不用害羞的~”  “不……”施谷云继续捂着脸摇头。  “都说了不用害羞了,谷云很漂亮的啊~”  “不……是光线……太刺眼了……”  “……”真美的反射弧断了。  小兀愣了几秒之后终于把反射弧接起来,举起一本书砸在施谷云头上:“就是没看见吧。”  “……”  临近放学的前一节下课,小兀再向真美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施谷云把衣服展开,真美一看见就惊喜地“咦”了一声:“好漂亮!”  “不漂亮……只是改了一下。”  是在小兀凶残的手艺上修改了一下,参差不齐的毛边折下去重新缝住,看上去非常光滑,而且针线脚也规规整整很有规律,像是花纹一样缠绕在领口上。  整体看起来,就像是这件衣服重新补了一个领子。  “谢谢!”真美拐过小兀的座位,扑上去给施谷云来个熊抱。  然后觉得也要感谢一下小兀,刚张开手要给小兀也来个大拥抱,看到对方惊慌地跳出座位,她忽然意识到小兀是男生不能这么直接,就伸出右手意思一下。  小兀和她握手上下晃了晃。  放学后再去舞蹈队集中的时候,真美终于可以换上队服融入大集体。  大家看她的衣服有点不太一样,但又看不出哪里不一样了。  集合之后副队教高一的新成员在墙边学习舞蹈基础,队长常枫走过来扯了扯小兀的后领,示意他跟自己到旁边去。  真美把腿高高地抬起来压在栏杆上,跟着副队做动作的同时,视线跟着小兀转到了另一侧,常枫正在和小兀谈论什么,取得了一致的结果后他再回到高一团队里,对着女生们说道:“马上就要举办迎新晚会,你们知道的吧?”  “知道――”女生们齐刷刷地回应。  迎新晚会,就是为了欢迎高一新生进入高中生活而举办的晚会,在领导要发表致命的长篇演讲外,最值得期待的就是各个年级组织的观赏节目。  “按照惯例,我们队也要出个节目。以前都是高二高三出,不过这次因为有林兀在,所以干脆就让高一的你们出节目。现在有谁愿意和林兀搭档吗?”  真美很失落地感慨小兀又是被“默认”的角色,但随即她立刻举起右手,想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捷足先登――  其余队员们果然都还在很矜持地考虑着,真美突兀地一举手让她们都齐刷刷地看过来。  “很好。白真美、游曼露。”  哎?真美惊讶地再看过去,隔着五个人的地方竟然还有人举起了手。  她抿了一下嘴,然后把左手也举起来。  ---  *阿江:章节名真的是想不出来了_(:з」∠)_ Color of the Dream`Two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没举手的队员们都笑了。真美举双手也就闹着玩玩,但她分明感觉自己被什么很尖锐的视线上下扫描了一遍――  她也把眼眸撇过去,看见那个叫游曼露的女生正在用看白痴的怜悯眼神看着自己――  她失笑,讪讪地把双手放下。没准看上去真的很蠢。  “还有其他人要尝试么?”常枫再问,“排练时间很紧急,只有这一次机会。”  其余女生们面面相觑,似乎想说什么但又都说不出口,全体沉寂两分钟后常枫的双手在胸前一拍:“那就这样。三位留下来,其余的收拾一下可以回去了。”  女生们跑去换衣服。常枫对留下的三人说:“你们也去把衣服换了,等他们走完了我们再说。”  于是真美也走进更衣室去换衣服。  更衣室很大,每个更换衣服的小空间都是黑色的布块单独隔离出来的地方。真美走进一个没人的小空间内拉上黑布开始脱衣服,更衣室内大家讲着笑话吵闹成一片,但真美忽然就听见了别的什么话题:  “……是啊,这么厉害的两个人举手了的话,哪还有我们被选中的余地啊。”  “话说,到底是白真美厉害还是游曼露厉害一点啊?”  真美穿校服的速度慢了半截,然后饶有兴趣地想要继续听。  “不知道啊,反正谁都没有林兀有名呢,作为聋人还能拿到‘银星杯’冠军,后来记者还找了半天才采访到他呢,都登上报纸了。”  “记者不是现场采访的吗?”  “报纸上说,比赛当时都没人知道他是聋人,后来评委才忽然认出这个参赛的是大名人啊~”  真美一下子就把校服上衣拉到了腰部扯了扯。结果还是没听到自己和游曼露谁厉害的结论嘛……怎么话题又跳到小兀那里去了。  等其余人走的差不多了,她才拉开黑布,一边叠着队服一边走,忽然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游曼露也刚从小隔间里出来。  游曼露的眼睛很大睫毛翘着,鼻梁也挺挺的很俊秀,长头发往左侧斜绑着是目前最流行的发型,头发末端似乎是烫染过显得很卷很蓬松。她比真美要高一点,但也略微比她健壮一点。因为最擅长跳芭蕾舞,所以大家偶尔也在背后称呼她“胖胖的小天鹅。”    嘛……其实官方称呼为“芭蕾舞皇后”。  双方对视五秒,结果谁都没有开口说什么。一起走到更衣室门口双方都顿住,两个人的视线再次交融在一起――  ――请你先走。  ――请你先走。  ――还是你先走吧。  ――这怎么好意思还是你先走。  外面的常枫看了半天后开口:“你俩含情脉脉到什么时候。”  “噗!”  然后两人几乎同时从门里平行着挤出来。  “现在要说点严肃的事了。”常枫对着两个女生,双手环抱在胸前俯视她们。  “你一直都挺严肃的。”真美说。  “闭嘴。现在你们之中会有一个和林兀同台演出,至于另一个,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给他打节拍。”  “打节拍?”真美再开口。  “就你问题最多。”常枫瞥了一眼林兀示意让他说。 Color of the Dream`Thre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小兀抬起左手指了自己的助听器:“不方便。舞台声音很乱听不干净,而且万一掉了,就要立刻停下去捡它,不然会踩坏。”  真美忽然想起那一天小兀跳舞时使用的是非常有节奏的音乐,而且在舞台之下也有人在给他比划手势。  “至于具体的节目,就遵照林兀的风格,怎么样。”常枫用毫无疑问的语气问。  真美与游曼露都点头默认。毕竟在迎新晚会上,林兀这个特殊的存在才是主角,到时候一定会再次给他作一个隆重的介绍。  “现在就要看你们谁比较适合了。”  常枫找出录音机播放音乐。  快速的节奏像是冰雹般噼里啪啦地砸下来,真美和游曼露跟着小兀模仿他的动作――  好快。眼睛所捕捉到的动作传入大脑,再等身体反应过来作出模仿时已经慢了大半截。  真美觉得自己慢,不过撇过去看游曼露时发现她更慢,而且已经慢到手忙脚乱的地步。  小兀忽然停下,举手示意音乐可以终止了。然后转过身抬起右手指向真美:“你。”  “哟!”真美欢快地举起双手。  “那就这样,明天正式排练。”常枫再一拍手示意结束,侧头去问游曼露,“没关系,学习打节拍也是一门技术。”  游曼露沉默地耸肩。  一起回去的路上,真美问小兀:“我还是很在意……你会不会因为我们关系好,才果断选我的呢?”  “我们关系很好吗。”小兀挑眉。  “我是认真的别开玩笑啦。”  “我也很认真的。”小兀点头,“这种事,看情面的话,别人也会说闲话。”  真美呼出一口气笑道:“这样的话我心里倒舒坦一点了。”  他们刚走出校门口没多久。游曼露在校门口站了一会儿,良久后才朝另一个方向走。  ……原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   在完整的舞蹈编排出来之后江老师也来观看。  向来跳古典舞的真美暂时还不习惯小兀与众不同的节奏,但她很竭力地模仿着去追赶对方的步伐――  江老师的眼眸柔和地眯着,完全是一副思考者的模样。舞蹈末期,他忽然有所感悟地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知道了,停。”  真美和小兀停下,都担心会被他贬低了。  “还可以。”江老师果然没有给出称赞,“如果这段舞的话,即使排练得再熟练,终究也只在‘还可以’的水平而已吧。”  真美和小兀相觑一眼。其实平心而论……他们自己都觉得这舞蹈没什么特色,于是都沉默着继续等江老师继续发话。  “如果能有点创新就更好了。如果可以的话,古典舞与现代舞融合一下怎么样?”  真美和小兀一脸“受教了”的崇拜表情。  “这难度是不是有点大。”坐在角落里的常枫举起手问。  “对于这两位来说――难度是不成问题的。”江老师微笑,“现在我来重新排一遍。”  游曼露也在墙角下坐着。她打节拍的动作是与小兀的动作同时进行的。小兀的所有动作她都要记住,只有她的动作符合节奏了,到时候小兀才能以她的动作为参考随时调整自己的节奏。  然而作为一个打节拍的人,不管你把上肢动作做得多优美,你的腿都只能站在原地不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摇摇晃晃的稻草人。虽然这个角色很重要,但大家都不会关注到你――  游曼露重新学着小兀的动作。常枫瞥了她一眼,好像并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Color of the Dream`Four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一天之后租来的舞蹈服拿过来了。学校是统一去出租的,没多租一件也没少租一件,等发放到舞蹈队的时候,按照原先的要求,就是一件极度绚烂的亮红色古装女式舞服与一套亮黑色中带有金色花纹的束身武士华服。  衣服真的很漂亮,但真美一直很郁闷地蹲在地上十分钟,怀里抱着红色的舞蹈服发呆。  “不喜欢吗?”小兀问。  真美猛地摇头,但脸上的表情就是崩溃到快哭出来了。  小兀好像想到了什么,从真美怀里抽出舞蹈服展开。  果然……领子太低了啊,设计者为了追求美感,后背还特地凹陷下去来展现人体曲线――  “这是历史的审美潮流,不怪衣服的。”小兀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不是在安慰她。  “真是对不起我背叛了历史。”真美继续蹲在地上埋头捂住脸。  从远处走过来的常枫很无奈地一掌拍在墙上感叹:“白真美你又想闹哪出?”  “我想申请党和国家批准我在演出服里再穿一件……”真美捂着脸碎碎念。  “申请驳回。”  “……”  常枫双手环抱在胸前眯起眼:“真不行的话,我想现在调换演员还来得及。”  蹲在原地的真美忽然就僵化了。  “不行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你。”  在远处的游曼露满怀期待地看着真美。  “……”真美沉默良久,才轻声念出来,“对不起……”  小兀俯视着她,刚抬起右手想伸过去,犹豫两秒后还是放下。  常枫看大局已定,转身对游曼露说:“你来替白真美。”  “是!”游曼露很激动地站起来。  小兀依然俯视着真美,然后开口喊了一声:“喂。”  蹲在地上的人缓缓地转了一个方向,然后背对着他站起来,走到墙角后再蹲下来。  “重新开始练。”常枫把游曼露推到小兀身边,再瞥了一眼墙角蹲的人,“白真美你振作一点。”  “我一直都很振作。”她继续蹲着,听语气倒听不出什么沮丧。  “那你好歹转过来学打节拍。”  “……”她就是不转。  常枫觉得这货倔强的性格简直掰不了,只能无视了她先去安排小兀和游曼露:“你们来配合一次。白真美的动作,游曼露你都记住了吧?”  “记住了!”游曼露兴致饱满地回应。  音乐响起。  真美略微抬起头。舞蹈室都会有一面巨大的镜子覆盖整个墙面,她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后面的人所有动作。  游曼露十分投入地与小兀配合着,但她的节奏感没有自己好,舞蹈动作的尺度也比不上自己的掌控――  仅仅是因为……一件演出服。  音乐播放了两遍,他们排练了两次。  真美在角落蹲了十多分钟。  第二遍音乐结束。  常枫似乎也对游曼露的动作不太满意,吩咐她“回家多练几遍”,再转向依然蹲角落的白真美:“你蹲着脚不麻么?”  “我的心都是麻的。”她依然埋着头不见脸。  “站起来。”  她继续默默忍受着脚麻。  “你闹脾气想证明什么?”常枫眯起眼。  “我――”真美忽然抬起头想喊出来,但这个字蹦出喉咙之后却再也说不出接下去的话。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Color of the Dream`Fiv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小兀忽然拍了常枫的肩,眼眸撇过去示意。  常枫冷笑一声,对林兀点头,抄起甩在地上的书包挂在肩上,抬起右手晃了晃:“我先回去了,你们随意,记得关门。”  换了衣服从更衣室出来的游曼露看见林兀和白真美蹲在一起。本来很想对林兀说“我和你一起走”,但是此时忽然犹豫了,而林兀侧过头对她说:“你先走。”  “……”游曼露沉默数秒,随后忽然很气恼地拎起书包就快步离开。  本来很高兴,但不知为什么,一瞬间就不怎么开心了。  空旷的舞蹈教室只剩下真美和小兀。  “我也去换衣服。”小兀站起身。  他在更衣室内脱衣服时,看见一双脚走过黑色帘布下方没有遮掩完的部分。  真美走路没有声息,轻柔得像一只蝴蝶。  一起走回去的时候,真美也是沉默了半路。原本一直是她在喋喋不休地说话,小兀觉得这样的寂静很令人不适。  他抬起右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两秒之后,忽然就迅猛地拍在了真美的后背上。  真美整个人都被拍得震了一下。  小兀的手上下抹了抹,虽然隔着衣服,但还真的能摸到一条略微浮肿起来的凸痕――  愣着的真美忽然反应过来,立刻跳开喊道:“别啦!”  小兀的手抬在半空。  “你摸到了什么吗?”真美好奇又担忧地探头过来问。  “……”要不要告诉她好像确实摸到了什么不该摸到的东西?小兀继续沉思。  “看你这样就是摸到了吧。”真美眯起眼。  小兀愣了一下,然后勉强地露出笑脸:“没关系的。”  “又不长你身上当然没关系。”真美撇过头去,高马尾“唰”地甩出一个弧度。  “不用回避的。”小兀开口说,很认真地一字一顿:“就算能够回避,也总有一天要面对它,它就在那里,是再回避也改变不了的。”  “我接受它了它也不会消失。”真美把头转回来耸肩。  小兀的思维忽然打结。仔细一想,好像确实……不管你接不接受,它依然在那里。  你身边的朋友会聚拢又分离,你的生活会高兴或悲伤,只有这个缺陷永远伴随着你,不会随着你的意愿而改变。  小兀的思路饶了很大一圈才从真美的这个黑洞论点中爬出来,再说道:“那么,既然改变不了,那为什么不能接受它。如果是在意我们的看法,至少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耻辱的事。”  “但我觉得这是耻辱的事。”真美皱着眉头很阴郁地看着地面走路。  “很严重吗?”小兀也皱眉,很不能理解,“让我说的话,它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只是因为多了一条疤痕而悲伤的话,那么心理上真是太没有抗打击的能力了――它从没干预过你的正常生活,它永远安分地呆在那里,它甚至都没有招惹你,就像鸟依偎在巢穴里才能获得温暖那样――  “如果它只是这样呆着的话,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美双手握拳狠狠地砸在自己的大腿上,大声喊着,“我也一直对自己说!这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如果只是这样的话……”  真美哽咽,脚步停下来。小兀再次不知所措地僵着,有时候他真的不能理解别人的想法,但他能感受到真美的情绪已经超越了对疤痕本身的厌恶――  “但它只是一条疤痕而已。”  到现在,他能说出来的,只是回到原点的话:“你可以给它赋予意义,但它本身――依然只是一条疤痕而已。”  它是无辜的。 Color of the Dream`Six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真美眼睛睁大强忍着憋回眼泪。  小兀把手伸过去抹在她的脸上,拇指蹭着她的眼睛下方――  真美猛地拍掉他的手大喊:“我才没有哭啊!”  她仰起脸,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里活跃的神色――不过因为表情很牵强,所以看上去还带了一点人工的高傲。  “是吗。”小兀的右手插在头发根里,视线飘渺地望向别处轻声喃喃:“早说,那我就不用和你废话了。”  “喂!”  回到家,真美又背对镜子站着。  依然不管怎么扭头,都看不到后背是什么样子――  呐,如果让我看见你的话,你也会不好意思的吧?  此时她已经意料之外地平静。  ――它只是一条疤痕而已。  如果它只是一条疤痕,自己并不会很介怀――  而它确实只是一条疤痕而已。  如果对它说出“委屈你了”、“错怪你了”之类的话,是不是会让别人觉得很可笑呢?不过这里可没有别人在啊。  她闭上眼露出微笑,轻微开口:“对不起啊。”  不应该……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你身上。  其实所有的痛苦并不是你所赐予,而是你结束了所有的痛苦。    她再缓缓转过身直视镜面中的自己。  这就是最真实的自己啊。  ---   现在每天放学后他们都来单独留下来进行排练。  当游曼露又兴冲冲地和小兀站在一起时,真美没有呆在角落,而是站在舞蹈室中央大喊一声:“我要回来了!”  常枫一脸萧瑟地双手叉腰。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吗。”真美一见常枫这表情,自己的热情已经被他泼灭了一大半。  “你觉得我问你为什么有用么。”常枫眯眼。  “……”真美沉默两秒,然后再打起精神喊道:“我是说!我就要穿这件演出服了!”  常枫:“哦。”  真美:“……”  小兀忽然就“嘁”地一声笑出来,然后把头转到另一侧自己去笑。  只有游曼露沉默地看着。  “那就换上。”常枫猛地抡起装演出服的袋子再狠狠砸在真美脸上。  发泄一下果然感觉好多了。  真美也不反驳了,抱着袋子就屁颠颠地跑进更衣室去换。  游曼露依然在原地站着。常枫瞥她一眼,说:“那你还是打拍子。”  游曼露走到角落里坐下,依然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两分钟后穿着大红色舞蹈服的真美提着蓬松层叠的裙摆跑出来,到了常枫和小兀面前把双手抬起来,裙子唰地洒下去像是绚烂的花忽然绽放――  看着她,常枫脸上逐渐露出不自主的微笑。论起穿这件舞蹈服后的神韵与美感,果然不是其余人能够比拟的。  像是天生就具备了那一种绚烂的光彩。  第一遍的排练。  常枫看着白真美与林兀的配合。舞蹈流畅华美他已经不能作出任何挑剔,但是总是能在两者的舞蹈中隐约看见什么很奇怪的东西――  第一遍收尾之后他打个手势让真美转过去。  “怎么了吗?”真美问。  “呃,没什么。我以为是衣服坏了。”常枫顿了一秒后有些尴尬地回复。  虽然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但是……他也说不出这种奇怪感具体是什么。  如果作为节目审核的江老师不在意的话,那他也不必在意的。 Spread of the Rhythm`On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再排练了一遍,常枫看得无比顺眼,点头说:“可以了,明天去江老师那里排练一次让他看看。”  回去的时候真美很愉快又很感慨地对小兀说:“我以为常枫要说点什么的,结果他竟然还是什么都没说耶。”  “所以说,这并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小兀微笑。  真美看着他。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她是从来没想过小兀原来是如此温和的人。  “干嘛。”小兀也和她对视。  “没什么啦,”真美笑起来,“只是觉得你很好看就多看两眼而已。”  “嘁。”小兀发出一个不屑的音。  在江老师面前排练时,江老师很惬意地看着,舞蹈结束后他沉默两秒,这两秒让真美甚是不安――千万不要提起她后背的事啊。  “那个,”江老师忽然露出粲然笑意,伸出右手食指说道:“要不要再创新一点,你们两个的衣服互换一下?”  真美和小兀愣了两秒,然后几乎同时惨叫出来:“不要!”  ---  迎新晚会的那天傍晚,所有演员就需要准备就绪。  真美的头发被彩带扎成一缕缕,再把所有的头发盘起来,插入彩色的羽毛与折射荧光的挂饰。  小兀走进来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来自于古代的年轻将军,风华绝代足够留名千古。   他的视线在寻找真美,真美喊了他一声,但因为后台的声音太过于嘈杂,他即使听到了真美的声音也辨别不出她在哪里。  “这里这里啊!”真美挥手无效后干脆跑过去找他,但是在穿梭人群时用的力气太大,冲出重围时直接扑在了华服将军的怀里――  不仅上演了一场令人惊叹的情景剧,更奇妙的是有红色的碎片忽然散开来营造惊艳的气氛。  “啊。”小兀站稳后蹲下身,然后去捡地上散落的红色碎片。  真美也蹲下身去帮他捡。红色碎片是还没与撕开的贴纸,大大小小都有,每片都呈现水滴形状。  “这个干什么用?”在捡完贴纸之后真美问他。  小兀拽着她跑到角落,说了声“等一下”后开始耐心地撕贴纸,然后一片片贴在她后背上。  完全看不到的真美有些焦急,耐不住地问道:“贴什么?”  “贴花。”  真美认真思衬了一下,然后很郑重地问:“你的手工真的没问题吗?”  小兀倒退几步端详了一下真美的后背,然后转身就走:“我去找施谷云过来。”  真美听到周围人的笑声。  “你到底贴成了什么鬼啊喂给我回来!”她寒毛倒竖,提着裙摆去追。  最终施谷云和小兀一起帮她贴。  老师经过的时候真美借了她的手机,拍了照之后再拿到前面来看――  真的是由水滴形花瓣拼起来的一朵完整的花。  像是从荆棘之中开放的花。  “真的很漂亮啊。”她微笑。  只要作一点修改,就可以变化出全然不同的模样,让自己都觉得美丽到陌生了。  小兀还在很执着地贴。  “好了够了啦。”她说。  “没关系,贴纸还有很多。”小兀说。他纯粹是在享受贴纸的过程而已。  “你想让我后面开满花吗!”  “嗯。”  “嗯你个头啦!”开满花就变成红色的一坨了吧! Spread of the Rhythm`Two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消停下来之后他们在后台等着,晚会已经正式开始了。  穿着白衬衫与黑色长裤的白真凌也从侧门走到后台来,猛地一拍真美的头:“后面的花长得真不错。”  “痛啦。”真美捂头。  “我要上场了,你给我竖耳朵听着。”真凌对她招招手后往前台走。  “鬼才要听你弹钢琴啊!”  啊不简直是鬼都不要听好吗。  话说今年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允许真凌公开演出钢琴弹奏……按真凌本人的话来说,他是为了庆祝真美进入高中才不惜牺牲往日贵公子形象的。  知道内情的人都把他魔性的弹奏称为“鬼神泣”。  鬼神都要哭死了……更何况人。  在后台听到的钢琴声更加清晰。当轻和清脆的高音阶钢琴声响起时,喧闹的演员们也都安静下来去聆听。  虽然隔着一堵墙,但真美仍然能想象到真凌在台前弹奏钢琴时俊秀的身姿。  她也静下心听着。  只要不发挥“正常水平”弹奏,真凌的弹奏水平是相当陶冶人心的。  一段轻柔的音乐结束,琴音忽然没有了节奏,每个音符的衔接诡异毫无规律可言――  真美眯起眼。果然开始了。  接着毫无规律的弹奏似乎也形成了固定的节律,在节律反复十余次中令人想象到夜幕中飘动的幽蓝极光。星辰在蓝色的流光中明灭,四下里寂静毫无生机。忽而像是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整个夜空,整块天幕撕裂成碎片,随即传来轰鸣的炸响将碎片碾成粉末,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混沌的扭曲之中。  真美捂头。为什么他的音乐总是让人联想到这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到底在弹什么啊……”后台中已经女生开始碎碎念。  “听起来好可怕的样子……”  音符化为狂风骤雨席卷天地,达到最骤烈的高峰将要击溃全部抗争之时,忽而所有的阴霾散开――纯净的光线从破天之处透入。  又恢复了最开始轻松温暖的高音旋律,低音同时旋绕在其中逐渐稀疏最终消失。音符愉快地跳跃,最后一个音弥漫在空气中散开。  观众席爆发雷动的掌声。  真凌从前台走下来。他一出现,后台所有人就都出神地看着他。弹奏钢琴似乎也消耗了他不少能量,几乎可以看见汗水糊湿了他的衬衫后背。他轻描淡写地扫视了众人一眼,随后自顾自地离开。  在他身影消失后后台再次炸开评论:  “好帅!”  “长得好看弹钢琴又超级棒!”  真美觉得一定是因为他长得讨女生喜欢,才会被说成钢琴很棒的。不过之前江老师开玩笑地问起过她“你是白真凌的妹妹吗”,她回应“是”,随后江老师继续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他可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啊”。  再等了两个节目,小兀摘下助听器交给施谷云后上场。  真美听着主持人发表长篇大论介绍林兀的事迹,台下观众一阵又一阵“喔”地感叹。  小兀的听力并不是完全丧失,扩音器如此大的音量让他勉强能辨认一些,但他依然是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而真美再听到有关小兀的介绍后,后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实在煎熬得难受。  自己为什么会对林兀的介绍越来越反感了呢? Spread ofthe Rhythm`Thre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真美和小兀站在舞台的两个对角。音乐声响起时真美从大幕后跃出,一裘红妆在旋转中骤然打开宽大的裙摆与水袖,在观众惊喜地欢呼之时红色长裙几乎铺展成燃烧的流火,水袖中扬起的流苏绚烂地飞扬。赤脚在舞台上踏出的每个脚步都踩中了急骤的节奏音,发出的清脆的撞击与鼓点声完美地交融――倾斜旋转至最激烈处忽而停驻,双手扬起至头顶。  在舞台下的游曼露举起手挥下。看到信号的小兀从幕后跃出,全场的实现又被矫健的华服将军吸引――  “小兀!”台下开始响起尖叫。  随即尖叫联合起来形成浪潮:“小兀――”  林兀的余光始终瞥着游曼露所在的位置防止自己的速度过快或者过慢。  小兀的独舞完成后更为密集的节奏覆盖,红色舞服的真美忽而一个旋身后与小兀踏出一模一样的舞步。  红色的火焰与黑色的流光在鼓声中炽热地交融。  完美到无可挑剔。  她能看见林兀露出的笑脸。虽然自己相当疲惫,但她也努力展现出一个笑脸来回应――  舞步像是已经获得了一致的感应。  但在真美刚感觉到这股成就感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赶不上节奏了。  惊恐之下她手忙脚乱地与音乐重新校对一遍,发现她依然在按照正常的节拍跳。  小兀……跳快了?!  她不敢停下,在与小兀一个错身的交叉时她大声地在对方耳边喊:“你!快!了!”  小兀知道真美在说话,但完全听不见,看她的口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他的表情很疑惑,一分神,节奏反而慢下来。  刚在真美松口气时小兀又不按节拍走,真美焦急到想直接动手把他的节奏拉下来。此时她忽然醒悟,猛地把头转过去,穿过嘉宾位置看到站在台下打节拍的游曼露。  游曼露所做的动作依然与小兀是一致的!  她把节奏打快了!  真美极度生气地大喊一声,小兀继续很奇怪地看了真美的表情。  台下很安静。  真美只能委屈一下自己去追赶小兀偏快的节奏,但她一边听着音乐节奏一边赶更快一拍的节奏,在双向误导下她的反应能力已经接近崩溃。  直到最后结束,他们俩的节奏都还在不同的两条线上。  台下不明所以的观众任然觉得舞蹈已经相当厉害,掀起整个晚会中最为隆重的掌声。  真美停下来后大口喘息着,当小兀再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时,她再也忍受不了地转身冲入后台。  “呃。”小兀愈发不解,也冲向后台去追赶她,在接近她时扑上去,从后抱住她搂住她的腰。  真美挣扎两下,但疲惫感彻底涌上来让她没了力气。  “没关系的。”小兀开口说。  “如果你真的相信我的话,就一定会按我的节奏跳的啊!”真美喊。  “没关系。”小兀没听清她说什么,依然在她耳边念着安慰她。  小兀的胸口贴在真美后背上。真美能感受到他心脏的剧烈跳动,忽然就想到――听不见的小兀应该比自己更加不知所措吧?  她平静下来。  真的,没关系的。她也努力地这么想。  但就像是受了委屈那样,心里实在憋屈得难受。 Spread of the Rhythm`Four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施谷云跑过来虔诚地递上两只助听器。  小兀刚戴上左耳的,听见真美说了一声“我先去换衣服”,抬头就看见她提着裙子跑了――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晚会结束是晚上九点,学生们很少会如此晚地回家去,校长在晚会结束后还特地吩咐大家路上小心。  真美虽然和真凌走在一起,但她随时都在张望着有没有小兀的身影。  “你那节目后半截是怎么回事?”夜晚太黑,真凌似乎没注意到她心不在焉,就问起这个问题。  真美像是忽然受了惊吓一样地颤一下,耸起肩说道:“我已经说不清楚了……你在观众席看起来觉得怎么样呢?”  “用观众的眼光来看啊,是你跟不上节奏了。”  “我踩节奏踩得稳稳的啊!”真美不甘心地抱怨一声。  “那么,就算你是踩节奏的那个吧,”真凌无奈地解释,“我周围的同学还是都说――红衣服的慢到脱节了啊。”  “……”真美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平常心啊平常心。  她在心里不断念着来自我洗脑。  “不要在意,毕竟那个谁听力不是有问题么,节奏跳快了很正常。”真凌安慰她。  “我倒不是对他有意见……”她喃喃。  是另外的一个人。  走到校门口,真美顿了一下,还是试图再找一下小兀,对真凌说:“还是你先走吧。”  真凌很清楚真美的意思,说了声“晚上小心”后先回去。  当真凌走后,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肩上。  虽然周围还有很多人,但因为是晚上,她还是吓了一跳发出惨叫,反应过度地转身过去,扬起手来要打的时候,发现身后的就是小兀。  小兀也一脸受惊地向后退了一步。  “抱抱抱歉啊……”真美连忙把手收回来,弱弱地笑着解释,“我真的挺怕鬼的。”  “我像鬼吗。”  “那倒不是啦,忽然被吓一跳的话心脏承受不住啊……你一直走我后面吗?”  “嗯。”顿了一秒再补充,“因为刚才你一直在和另一个说话,我就没叫你。”  “……所以你一直走在我身后?”  小兀在判断真美的惊奇表情是什么意思,考虑了很久才试探性地点头:“嗯。怎么?”  “没什么没什么。”也就是说刚才他们的谈话全部听见了吗。  “对了,刚才那个人是谁。”你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是我哥哥啦。”她笑。  “亲哥哥吗。”  “嗯……”真美含糊地吭了一声。  就当小兀点头以为就是亲哥哥的时候真美才下定决心地继续说:“不是啦。”  “……”小兀开始陷入到底是不是的思考。  “不过就算以前不是,现在就是亲哥哥。”真美觉得还是这样说可靠一些,也免得解释其他事,“所以你就拿他当我亲哥哥就好~”  “那么说到底依然不是亲哥哥。”  “别太认真了。”真美一只手捂头另一只手朝他挥了挥。  ---  *到了春天身心各种不适……好想断更。不是愚人节的玩笑_(:з」∠)_  *话说回来越来越觉得对不起《妖师》了_(:з」∠)_ Spread of the Rhythm`Fiv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在夜晚走平日里很熟悉的路,总觉得有种很别致的奇妙感觉。夜晚很凉爽,平和的风在浅层的地面上缓缓地吹拂。真美忽然觉得如果白天有什么烦恼的话,也不该让烦恼再干扰自己在夜晚的心情――  夜晚,就是应该平静祥和,让再躁动的心也感受到生命最初的律动,回归到最朴质的纯真。  “我,节奏错了吗。”小兀忽然开口说。  一直觉得不对劲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跟在真美身后的时候好歹明白了一点。  “不不不不是你的错啦!”真美连忙解释,“就不要再谈这个话题了。”  双方沉默地在夜色下行走。  “呐,我说,”真美忽然就想敞开心扉地说上一些话,“每次听见有人很强调地介绍你的听力,再介绍你很厉害,你是……什么感觉呢?”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小兀沉默,看了真美一眼再把视线挪到另一处去,轻声说:“我并没有那么厉害。”  真美觉得小兀似乎跑题了,但又不好意思再把这个尴尬的问题重复一遍,就略微垂下头露出笑意:“我很羡慕你啊。”  “为什么要羡慕我。”小兀再把视线挪回来看她。  “因为……即使你的听力在某种意义上是缺陷,但它如今却是――可以让你值得骄傲的资本啊。”  “……”小兀再沉默两秒,点头,“是吧。”  大概是吧。  正因为这样,自己获得的关注比其余人更多,获得的荣誉也比其余人更多,即使自己并没有那么伟大,也往往会“被”铸造出新的辉煌――  这一瞬间,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内心生出产生了一声难以言喻的哀鸣。  “有星星。”真美抬头看着。本来是因为想结束上面的话题才随口说的,但说出口之后发现――夜空,真的很漂亮。  银白色的亮点连缀,聚集多的地方还显现出浅淡的蓝色,让天幕看上去离自己更加辽远。  “我曾经啊,看见过一颗很大很亮的紫色星星。”真美忽然回想起往事,不过完全不记得那是自己多小时发生的事了,“那个时候我以为是那颗星星要掉下来了,因为它正在我头顶,要是笔直掉下来的话,我和我周围的人一定会从地球上消失吧。”  小兀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一直看着她,甚至还皱起眉头像是也在回忆什么。  真美继续仰着头说:“因为太害怕了,除了害怕没有别的想法――要是那个时候我知道的东西和现在一样多,就一定会觉得,那一颗是我见过的,最大最漂亮的星星了。”  如今回忆起来才觉得那是难得一见的唯美景观,而彼时的自己却丝毫体验不到。  “那颗,”小兀说,用很不确定的语气说,“好像,我也见到过。”  “啊,是吗。”真美笑一声,“不过有可能不是同一颗啦。”  毕竟有多大可能,会在同样的一个夜晚,会去仰望同一颗星星呢?  “那个时候你是和别人一起看的星星吗?”小兀问。  真美愣了一下,似乎一时只记得星星不记得其余东西了。她再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当时她仰头看星星时似乎是坐在草地上的,而自己的身边,好像也确实有人陪着―― Spread of the Rhythm`Six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啊……越是这么想的话,好像越觉得那个时候有人在陪我看星星了。我甚至还能构想出他是个男孩子,长得很好看……”真美喃喃,“大概……是我哥哥吧。”  伴着人的成长,总归是要忘记一些事的。不管是重要的事还是不重要的事,只有它们的记忆变得模糊了甚至是消失了,人才能有更多的精力――去展望无法预测的未来啊。  小兀依然看着她。  “再看的话我分分秒害羞给你看啊。”真美捂脸。  “喔。”小兀转过头去不看她。  只是自己忽然想起……当年有一颗独特星星的晚上,也有人在陪他看夜空。  而且那个女孩子很惊恐地不停问他:“那星星会掉下来吗?”  “明天周末,我们出来玩怎么样?”真美忽然蹦了一下,转过身来很高兴地提议。  “啊……”小兀愣了一下,犹豫之后点头说,“可以。”  “那就……中央公园!离你家不远吧?”  “嗯,不远。”  “那就早上!”  ---  第二天早上九点,真美坐公交车到中央公园。因为没有约定具体的时间,所以她也不知道小兀的到来是在她之前还是在她之后。  她在公园中心的喷泉周围转了一圈,一时并没看见小兀,却看到两个很奇特的女生――  学生模样的打扮,比她大一两岁的样子,一个人手里抱着一个漂亮的纸箱子,上面画着一个爱心,另一个女生拿着一张白色牌子,牌子写着什么字。她们看见人就迎上去,似乎在为什么募捐。  真美又往别处转了一圈依然没有找到小兀的身影,等她再回到喷泉池旁的时候就被那两个女生盯上了。  她眼巴巴看着两个女生很热情地迎上来,跑也不是站在原地也不是,只能故作自然地侧过身去当做随意看看风景。  那个举牌子的乖巧女孩子绕到她的面前。  牌子上的字是:  【我们是聋哑人,希望您能现出一份爱心,帮助更多的残疾朋友们】  啊,果然是募捐啊。  真美无法拒绝,只能把手伸入口袋里摸了摸,摸到面值最大的那一张二十块钱。  刚要掏出来的时候发现地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跑过来了,她俯头去看,那两个女生也跟着她的视线一起低头看――  “啊!”那个抱箱子的女生发出尖叫。  爬过来的是一只比拳头大一圈的刺猬,表面看上去是米白色,但是每根刺的根部又是黑色。胖胖的刺猬旁若无人地爬着,走到真美和女孩们的中央时前脚直起来,仰起头,纯黑色的眼睛眯着,湿润的黑色鼻尖在空气中轻微地颤动嗅着气味。  两个女孩子惊恐地后退,真美也本能地后退一步给刺猬大人让开路。  但刺猬在嗅了一会儿后又转过头去往回爬,一个穿着衬衣与牛仔裤的男生走过来,双手捧着的是另一只刺猬。    “哎!小兀啊!”真美欣喜地叫一声。  地上爬的那只刺猬到小兀脚边停下,他把捧着的刺猬挪到一只手上,再俯下身捡起了下面的这只――  “你的吗?”真美问。  “嗯。”  “会不会很扎手……”  “不扎。” Quiet of the Intimate`On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小兀走上来把双手托着的两只刺猬递给真美,示意让她拿一下。真美很谨慎地摊出双手来接,小兀的手一斜,两只刺猬就滚到了她手上。  两只刺猬四脚朝天地扑腾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可能是因为恐高的关系,趴在了真美的手掌心里只是缓慢地兜着圈,绝对不会忽然跳下去。  真的……不扎手吔。刺猬的刺虽然多但都很迟钝,触碰在手心里只有酥酥痒痒的感觉,触摸到它们肚皮的时候更觉得它们只是柔软的小球。  腾出双手的小兀对呆愣在面前的两个募捐的女孩子做出“你们好”的手势,然后一边打手势一边开口说:“你们,聋校,出来的吗?”  两个女孩子一脸惊讶,想说但又说不出来。  小兀修长的指尖划在牌子上“聋哑人”三个字下方,再说:“这个词,过时,很久了。”  两个女孩子虽然听得懂小兀在说什么,但完全无法比划出来回复——  “还有,如果想要挣钱,这种方式,不要用最好。”  两个女孩子脸红着跑掉了,小兀朝她们挥了挥手示意再见。  真美满脸崇拜地抱着两只刺猬站在原地:“好……厉……害……”  小兀再把双手伸过去,两只刺猬爬到了他手里。  “过来。”他对真美说。  他走向旁边的草地,坐在一棵树下把刺猬放地上让它们自己跑。不过刺猬喜欢夜行,跑了一会儿之后就钻回小兀的裤脚边躲开太明亮的光线。  真美坐在他旁边看着两只刺猬。“名字是什么?”  小兀指着其中一只:“大刺。”  “那么另一只是小刺吗?”  他再指向另一只:“动刺。”  “哎……两个名字有必然联系吗?”  “你连起来念就有必然联系了。”  真美开始念:“大刺动刺大刺动刺……”  念了十多遍之后节奏变成了“动刺大刺动刺大刺”——  “啊啊啊啊啊!”终于找到规律的真美捂脸惨叫。  “怎么了。”小兀问。  “我觉得我被你耍了啊!”  “知道就好。”  “……”  他们坐在树下的阴影中,阳光透照过树枝间的缝隙在地上投出大大小小的圆形斑点。  “为什么会养刺猬呢?按照常理应该会养猫啊狗啊之类的吧。”真美问他。  “大概是因为长了刺,就觉得很喜欢。”他微笑,“一开始就是喜欢它们拒所有人都千里之外的样子,但后来发现只要顺着刺生长的方向摸它,它就一点都不会扎手。”  “可能是因为太温柔了,所以只有长上刺才能看起来凶狠一点了啊。”真美笑。  也是因为某种程度上和小兀的性格很像,小兀才会喜欢上它们,愿意与它们交流情感吧。  他把斜挎包扯到身前,把两只已经团成球的刺猬轻轻抓起来再放进去,往背包里看了一眼确认它们很安全后才把挎包的布盖盖上。  在对待两只小家伙的时候,他比平日里对待周围的人更加温柔和善。  不过真美又想了想,似乎小兀对自己也挺温柔挺和善的……至少小兀对多数人依然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老样子,不管别人抱怨什么他都当做没听见。 Quiet of the Intimate`Two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想到同样被“特别对待”,真美忽然由衷地萌发出一股欣慰感,侧过头去看小兀的时候正好对上他也看着自己。  虽然平时他们经常对视,但现在在“约出来见面”的情况下对视,双方都不好意思地愣了两秒然后同时把视线转移走。  虽然很尴尬,但她还是忍不住露出微笑来。  没准……小兀看自己也像一只刺猬吧。  “对了,”她忽然再转过身来,举起双手食指在面前张开,“手语看上去好厉害的,你是怎么学会的?”  “我小学在聋校读,那个时候我学会的手语。后来老师与父母觉得我说话说得很好,转到了普通小学,再考上初中,再考上高中――一直到现在。所以手语的话,过了这么久,多数都忘记了。”  “聋校――大家都是像你一样吗?”  “嗯,不过大多数人不能像我一样很干净地说话,有些不会说话,也有些人因为原本的听力太差,戴助听器都没有用。”  “这样的话――小兀是很幸运的啊,”真美笑道,“你可以和大家一起面对面地说话,融入在最大的社会集体里面,交流起来没有障碍啊。”  “你们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吧。”小兀俯下头,眼眸半敛,“你们都觉得这样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在聋校时候的日子。”  “哎?”  “因为在那里,大家都是一样的。”小兀微笑,“大家都一样缺少了什么,所以就能够更好地接受对方,形成一个最好的团体。但是在这里,只有我自己一个人。”  真美有些急切地解释:“其实大家都愿意像看待所有人一样看待你的啊。”  “每个人都会说这样的话。”小兀依然笑着,“但是你也看到了――大家对待我,与对待其余人,依然还是不一样的。”  真美的嘴张开,想说什么但还是说不出来。  毕竟还能说什么呢。  也许小兀在聋校读书的时候是很开朗的男孩子,但是进入大家所谓的“正常”环境里,反而无所适从,只能不断地沉默与无视,一直将这种状态持续到如今。  真美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了,连忙挥起手把它刷掉:“小兀来教我手语吧!这样我就可以去装逼了!”  小兀想了两秒:“那你先学两个字母。”  他把右手伸出来,除了拇指外的四指弯下去与掌心竖直,看起来像一条蛇的头。  “这个是S。”  真美模仿他的手势。之后小兀再手掌平伸五指合拢,拇指伸到掌心里按住。  “这个是B。”  真美反复变化着“S”和“B”的手势,很不解地喃喃:“SB啊……连起来是什么啊……”  小兀抬头望着树冠不说话。  已经临近中午,他们告别后各自回家。  真美回到家后换好鞋子,就对真凌挥手说:“哎我问一下……”  “嗯?”  真美用右手循环打着两个字母手势:“这个是‘S’,这个是‘B’……SBSBSB连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凌很认真地默默看着她。  “你说话啦!”  “你确定你认真的?”  “……”真美好像终于察觉到了什么,再把“S”和“B”两个字母连起来――  “啊啊啊啊啊!”她再捂头。  真凌微笑着向他的蠢妹妹挥手示意“再见”。  ---  *自动发表用完了都还没察觉_(:з」∠)_憋出来的少女心用完了不想码字。 Quiet oftheIntimate`Thre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星期一早上到学校的时候,迎新晚会的节目成绩已经张贴在教学楼外的宣传栏里了。  节目成绩是由评委和学生代表打分的,真美扫了一眼,就瞥见她和小兀的舞蹈排在了第一名的位置。但是一想到表演时出现的误差,她就不想再去看那张节目成绩单,加快了步子冲进教室里。  即使这样,到了教室,她还是听周围的人不断向她提起这件事:  “怎么跟不上节奏了啊!”  “要是后面能跟上节奏的话那么这个节目就太完美了!”  她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好,只能打哈哈地应过去希望大家尽快忘掉这件事。她的死对头尤莉见大家说得这么热闹,也和周围的同学开始聊:  “我就说嘛,心脏病还要跳节奏这么快的舞,果然气喘跟不上了吧?”  真美不喜欢尤莉的其中一点大概就是尤莉即使说悄悄话也自带扩音器效果。  然后更多的人凑过去:“心脏病是怎么回事啊?”  “她有心脏病啦……”  真美抓起笔袋就丢过去砸在尤莉后脑勺上,大喊:  “心脏病什么的早就没有了啊!”  结果这么一喊,反而让全班都听到了。  ……她忽然就后悔得涨红了脸,然后走下座位,气势汹汹地走向尤莉。  尤莉和她周围的女生们大气也不敢出,然而真美只是捡起了她的笔袋转身回去――  “节奏的话,”小兀已经站起来,在众人的一片沉默中清晰地开口说,“是我跳错了。”  一片死寂。  现在说话反而更不符合时宜。  小兀并没觉得怎么尴尬,语调平静地继续说:“所以,和她没关系,不要再说这件事了。”  说完后小兀若无其事地坐回椅子上看书,全班在继续沉默两秒后终于恢复了日常的聊天,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真美依然很憋屈地用左手支着头看书。  心脏病什么的……虽然在做了手术之后就一直好好的,但留下的阴影就像是留下的疤痕那样,永远都消散不了。  只不过在云祥高中,与她初中是同学小学是同学的人并不在少数,就像尤莉那样,很可能一个嘴闲就把她的老底子掀出来――  大家的嘴巴和耳朵,可是怎么防,都防不住的啊。  上午两节课后全校同学都要去操场跑两圈再做广播体操,活动结束后出了一身汗,真美和所有人一样半死不活地离开操场往教学楼走。  “前面的那个,就是白真美啦。”  “真是好有趣的名字。”  真美继续半死不活地走着,即使听见了什么通常也不会回头。她的名字嘛……从小学被人嘲笑到现在了,调侃的话自己听着都腻。  “……就是和林兀一起跳舞的那个呀。”  “啊……就是那个……”  真美心想自己果然又出名了。在小学出名,在初中出名,在高中继续出名――因为经常在舞台上活跃,会出名很正常,但更多的时候,她是因为另一件事出名的。  “听说啊……”  “啊?”  真美加快步子远离身后的声音,拥挤在人群中时忽然肩膀被一只手抓住。 Quiet ofthe Intimate`Four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啊!”她猛地缩头发出尖叫。  搭她肩的人也受到了惊吓缩回手,真美回过头,看见的是同样一脸受惊的林兀。  “对对对对不起啦……”真美知道自己又反应过度了,连忙挥着双手安慰他,“我我我就是胆子小你别介意……”  “抱歉,下次不拍你了。”小兀说,沉默了两秒后才把酝酿好的话说出来,“我们去外面坐。”  虽然已经进入了初秋,但天气还是没能凉爽下来。真美蹲在一棵树下避开日头吹着风,小兀去小卖部买饮料。  真美等了一会儿,嫌无聊了,就起身去小卖部找他。小卖部在这个点人最多,大家挤挤攘攘大声喧哗,真美还没挤进去就闻到了浓郁的汗水味,踮起脚隐约看到小兀正在和卖饮料的大妈对峙――  “前面的那个你快点啊!”后面拥挤着的男生们喊。  小兀仍然在和大妈对峙,大妈也在喊着什么很粗鲁的话,在小兀身后的男生再也忍受不了前面一脸迷茫的人,一掌甩过去把小兀推开,因为力气用得太大,小兀以为他在打人,也很不客气地用身子撞回去。  一片混乱。  “喂!”真美焦急地喊。  终于在男生们完全动手打起来之前,小兀和大妈结束了对峙从人群中挤出来。  “呼。”身心疲惫的小兀狠狠地呼吸了外面的新鲜空气,他买了两瓶饮料,把其中一瓶递给真美,“给。”  “啊……谢谢。”真美愣愣地捧着冰冻过的饮料,然后一脸好奇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  “里面太吵了,她对我喊了半天,我才听清楚我少给了两毛钱。”  “……”  看着真美一脸的悲愤,小兀很平静地表示:“没关系,经常发生的。”  他们重新回到树荫下蹲着乘凉,真美拧着瓶盖出神,小兀也只顾着喝饮料解渴。  “你叫我过来……有什么想说的吗?”真美问他。  “嗯……”小兀的视线飘渺到了别处,酝酿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地说道,“踩节奏的那件事……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吧。”  真美愣了一下,忽然就很豪迈地笑起来:“都说了不要再介意这件事了啊!”  “而且还有关于心脏病的事……”  “心脏病什么的早就治好了你也不用担心啦!”  “以及我还听到……”  “那件事也和你没关系!所以你不需要在意什么的!”真美很迫切地回复他,“因为我出名了,自然大家都会提起我,然后会把有关我的老黄历都翻出来闹得大家都知道――这样的事很正常,所以你真的不用在意。”  小兀看着她,然后笑着说一句:“你不在意就好。”  真美晃神。就像心里最柔软的角落内一只手轻轻戳了戳,虽然没有任何的疼痛,但就是产生了一种酸溜溜的触感――  她垂着头看地面,轻声应着:“嗯,我不会在意的。”  虽然嘴上会这么说,但是真的在不在意……自己心里一清二楚啊。  “真的吗?”小兀明显对上面那句话的真实性有怀疑。  她不想说真话也不想说假话,只能撇着嘴沉默,想了很久之后才下了一点点的决心:“就算不是真的,也我会努力一下让它变成真的。”  “那么加油。”  ---  *每次章节名有25个字数限制就好不爽……不得不压缩掉空格。话说一个字符不应该等于两个字母么……按照正常推算不应该可以打50个字母么系统真机车…… Quiet ofthe Intimate`Fiv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在迎新晚会之后舞蹈队第一次集合,白真美虽然几天不见游曼露,但是一看见她,全身的细胞还是不可抑制地燃烧起来,还在走廊上走的时候就大喊了一声“站住”。  游曼露回头看她。  “上次打节奏的事我和你没完!”白真美活脱脱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迈开双腿把手笔直地指向对方。  “喔……你在说什么?”游曼露对待她的神情完全变了,傲慢又不可一世地瞥着她。  “你还有勇气否认啊!”  “除了你……没人觉得节拍有问题吧?而且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还念着不忘啊。”游曼露耸肩。  “对不起啊我可是一个记仇的人,我说节拍有问题就有问题。”看着对方这样的态度,真美也干脆化身成一个无赖以暴制暴。  “要说节拍有问题也轮不到你说吧?有本事叫林兀来说啊。”  “林兀的形象太光辉了,要做恶人的话,还是我来做比较好。”真美走上前,游曼露被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镇压住,不自主地缓缓后退:  “你想怎么样?”  “应该是我来问你……你想怎么样?”  不管是看小说还是看电视剧,故事情节里十有八九会出现一个咄咄逼人令人厌恶的女配角――现在真美虽然觉得自己才是受害的女主,但扮演起恶毒的女配角似乎也不在话下,而且还非常成功。  游曼露忽然露出惊恐的表情,退到墙边猛地摇头。  她的态度忽然转变让真美愣了一下,随即她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她的右肩上――  “啊啊啊啊!”  真美惨叫。  小兀再被真美的过激反应吓了一大跳,这才忽然想起前不久刚说过不能从背后惊吓她,他很抱歉地抬起双手:“不好意思我忘了……”  真美回过头看后松口气,故作轻松地挥挥手笑道:“没关系,次数多一点的话我应该会习惯的,你也别在意。”  “林兀!”游曼露噌噌噌地绕到了小兀背后躲避真美,瞬间转化成她才是受害人的样子。  “你在干什么?”小兀问真美。  “呐……”真美忽然就有了一种犯错的感觉,但说不出哪里错了,只是觉得委屈。她俯着头,提起右脚脚尖在地板上来回摩擦,轻声喃喃:“我发泄一下就好了嘛……”  “这件事,可以结束了吗。”小兀请求。如果再不能结束的话……他也会很过意不去的。  真美抬起头,很想大喊一声“不行”,但是看着小兀的眼睛,她不想把自己的脾气发泄在小兀身上,猛地一甩头发出一个不屑的鼻音,转过身扬长而去留下一个高贵的背影。  舞蹈队训练时,她和游曼露一句话都没说。到了训练结束时,她趁着小兀去换衣服,再把游曼露轰到了走廊口把她拦截。  “你到底想干什么!”游曼露喊。  “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我可不会放弃的。”真美微笑。做恶人也要很负责地做到底才行。  “到现在你都还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吗?”游曼露仰起脸问。  “是啊,”真美毫不客气地坦白承认,“要我说真心话,我比你优秀,你就没有资格在背后抱怨我。”  “你只是被收养的小孩,到底是哪里来的优越感?”  ---  *阿江:我真是玛丽苏得莫名其妙……【捂头】写到这种狗血情节我都要一口老血喷在屏幕上了…… Quiet of the Intimate`Six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真美睁大眼。  虽然被戳中了最不可见人的地方,但她脸上的笑意竟然没有消失,反而笑得更加灿烂,双眼眯成一条缝回应:“是啊,就算我亲生父母不要我了,我还是比你厉害啊~不服的话我们来比一下,要比成绩啊体育啊画画啊我都奉陪。”  游曼露无言以对地愣着。很明显真美是出了名的好成绩,除去文化课,体育音乐美术等附属课程也相当努力地去争取优秀――虽然游曼露没有把握,但强烈的抗争心让她立刻喊出来:  “比就比啊!”  “那好!比什么!”  游曼露一时想不出来,打算回去找尤莉商量:“明天再告诉你!”  真美余光瞥见换好衣服的小兀走出来了,轻蔑地哼了一声后把双手环抱在胸前走开。游曼露一看见小兀,就像看见救世主一样立刻换了一副极度委屈的表情,但小兀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走向真美,见真美还是一副憋着气样子,只能无奈地笑着说:“走了。”  真美耸了一下肩让书包内的东西摩擦发出清脆的响声,虽然满脸的不情愿,但还是没抱怨地跟着他一起回家。  被小兀无视的游曼露这次真的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也哼了一声表示不屑,但这一个短促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了两小圈之后就没了影,剩下的依旧是一片死寂。  像是一种叫“安静”的虫子把空气里的声音吃了,连带吃掉了心里的声音。  一起走回家的路上,尤莉听她说完后一直笑:“你啊真蠢,怎么能答应和白真美比试呢。”  “不答应就太窝囊了啊!你这么了解她,一定知道她哪里不擅长才对。”  “我还真没见过她有不擅长的事……”  “别呀!快想想!”  “不过我知道她最怕什么东西了。”尤莉双手一拍发出“啪”的一声,“从小怕到现在,想想也好笑啦。”  ---  第二日放学时真美告诉小兀让他这次先回去。  “我还有点事,所以不用等我了。”她在胸前双手合十表示抱歉。  “很重要的事吗?”  真美想了一下,然后点头应道:“嗯,很重要的事。”  “那好。”小兀走回教室。  “哎你现在不回家吗?”  “我去看本书,待会就回去了。”  在舞蹈队训练完之后就已经比放学晚了一截,再过一会儿之后值日生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平日里热闹的教学楼冷清下来之后有些阴森森的凉意。  真美曾经听过很多学校都会建立在坟场之上,因为地价低,而且学生的浩然正气正好可以镇压鬼魂的怨气――虽然她当时并不在意这个迷信的说法,但在自己孤零零一个人的时候想起来,就觉得身边空气愈发地凄清了。  她在游曼露的教室外徘徊了好几圈,等到值日生最后把门关了锁上时她才发现教室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游曼露不在吗?”她去问这个要回家的值日生。  “她啊……我一直没看见,大概是早就回家了吧。”  “啊。”她失落。被放鸽子了吗。  真是的,下次看见她,一定要再狠狠地责备她一下。 Scare of the Ghost`On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真美转身往自己的教室走,上百米长的走廊上没有任何人,今天又恰好没有太阳,乌云黑压压地累积着,好像积攒着能量随时准备洒下瓢泼大雨来。  她没有带伞,要是再不及时走的话淋雨的可能性就越来越大了。  回过神来,她忽然觉察到除了自己的脚步声,还有另一种足音――那个足音几乎与自己的步伐一样,但终究还是无法完全重叠在一起。  鬼……吗?  又要自己吓自己了,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啊――  当她刚要忐忑地回过头去确认时,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她的右肩上。  她愣住。在反复告诫自己两遍“不要紧张不要尖叫”之后,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小兀。不过小兀应该已经走了呀……  她僵硬地缓缓回过头去。  猛地一声炸响,满满地映入她眼中的是一张惨白又沾满血的鬼脸。  “啊啊啊啊啊――”  她脱下书包猛地向对方砸过去,用力过度之后全身瞬间没了力气。虽然看清楚了那张恐怖的脸只是一副面具,但她已经惊恐到无法呼吸,大口地张嘴喘息着依然透不过气。  心脏剧烈地跳动,急骤到似乎下一秒它就会忽然停下并且永远地停止。她已经瘫软在地上,耳朵内充斥着轰鸣声,缺氧到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甚至只能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喂!”  她模糊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  但她已经动不了了。  小兀抱起她的上身把她搂在怀里,她的面色惨白没有了任何血色。  “白真美!”小兀大声喊她。  过了很久她才逐渐有了知觉,却只是哆嗦起来,张着嘴发出微弱的颤音。小兀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她的眼睛,抬起头望向对面也已经不知所措的人――  戴着面具的人忽然转身就跑。  仅仅凭借对方的身影,小兀也能判断出这个扮鬼的女生是谁。  但他眼下只能蹲在原地,再过了一会儿,右手才缓缓地从真美眼睛上挪开,一直抚摸到她的额头上。  真美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全身彻底瘫软下来,柔软得像融化的糖。她眼睛茫然地睁着看着对面,涣散的瞳孔逐渐收缩。  小兀忽然觉得怀里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漂亮又已经支离破碎的洋娃娃。  “没事了。”他轻声开口。如果自己的发音能标准一点,一定能给予怀里的人更多的安慰――  安静到像是发呆的真美终于有了微弱的表情变化,惨白的嘴唇抿起来,泛红的眼睛闭上,眼泪径直淌下来却没有抽噎的声音。  她身体有了动静,双腿弯曲,双手环抱住膝盖蜷缩成很小很圆润的一团,头俯下去埋在臂弯里。  小兀双手抄在她腋下把她提了提,真美依然蜷缩在地上不愿意动弹。他加大了力度再提了提想让她站起来,结果他力气太大,一下子就把真美整个人提了起来,而悬空的真美还保持着蜷缩姿态一动不动――  “!”他连忙把手里“一团”人放回地面。  “你还没回去吗。”继续缩着的真美忽然就开口问,声音平静到没有波澜。  “嗯。”  因为一开始就猜到真美很有可能是和游曼露“决战”去的,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想想都不放心。  “……谢谢。” Scare of the Ghost`Two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一起回去吧。”他说。  真美沉默一会儿,缓缓地舒张开身子站起来。站起来的瞬间大脑供血再次不足,她闭着眼摇晃了好一阵才重新站稳。  “有哪里不舒服吗。”小兀问。  “没了,”真美耸起肩膀勉强地露出微笑,“没关系的。”  她走回教室取书包,小兀在门口站着,等她出来时很谨慎地问:“心脏真的还好吗?”  “嗯……没问题的,只是胆子小而已。”真美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笑脸,“如果我什么都不怕了,就什么事都不会再发生了。”  他们一起走向校门,小兀一直沉默着想什么事。门卫的大爷见还有学生没有离校,大喊着要把他们轰出去。  天上的乌云原本是一团一团地聚拢着,而现在都已经融化下来铺成了厚厚的一叠,像是包裹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厚棉絮――  “这种半死不活的感觉最让人烦闷了啊……”真美一边走路一边仰头看,漫不经心地评论一句今天的天气。  “我说,”小兀忽然开口,“如果恐惧一件事,我觉得,不需要去克服它。”  “哎?”真美的注意力被他拉回来。  “如果真的恐惧一件事,你想要克服它时所产生的恐惧,那比恐惧本身更让人恐惧。”  真美俯着头沉默。  “如果害怕什么,说出来就好了,叫出来就好了,不需要觉得这是很丢脸的事。”  真美再沉默一会儿后才笑着说:“我……就是想要成为一个完美的人啊。”  “你也该知道,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  “但就是因为不完美,才会产生追求完美的心啊。”  哪怕一直追求的同时,始终知道自己的缺陷比别人多得多,也要一如既往地努力着,想象自己成就了完美的时候――  “这样,很累吧。”小兀说。  她猛地摇头,但不知为何心里就那么不是滋味,好像每个字都融化了渗进去,让人灼热得难受。  雨点砸下来的时候,脸上的皮肤冰冰凉凉的。  她抬起头。  啊……还是……下雨了啊。  小兀忽然就停下,去摘下耳朵上的助听器。  现在的雨还很小。  “怎么了?”  “碰到水就坏了。”小兀取下了一只后再去取另一只,从书包里翻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把两只助听器规规整整地放进去。  真美眯起眼。不知为何她会觉得小兀此时的目光中充满了……慈爱……  “好了。”小兀把小盒子塞回书包,“现在淋雨也没关系。”  “……关键是你现在听不到我说话了啊。”  果然听不见了的小兀看着她的嘴型一脸茫然。  小雨点变成了大雨点,噼里啪啦地被砸到都觉得皮肤疼。  “快跑啦!”真美拽上他的手往前冲。  到了他们两个分开的路口,红灯刚过,拥挤的车辆开始奔驰。  真美看着小兀往斑马线上走,一边走一边比平时更加谨慎地不断往左右看。  会不会因为听不到汽车之类的声音而察觉不到危险呢……万一他回家的路上,有很多条马路要穿呢?  她忽然就冲过了大半条马路跟上小兀,右手拍在他肩上。  这回轮到小兀吓了一大跳,还发出很响的一声“啊”。  真美扯着小兀过完这条马路,然后凑在他耳边大声说:“我送你回家!”  “啊,什么。”  “我!送!你!回!家!啦!”  小兀听明白了,但还是愣了一下才回应:“不用,下雨了,你快回去。”  “不!用!客!气!啊!” Scare of the Ghost`Thre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真美吼得声嘶力竭,让周围撑伞的行人默默驻足观看。  “不要跟着我。”小兀转身就跑。  “喂!”真美喊了一声就追。  小兀的体质向来就好,他觉得应该很快就能把真美甩掉,然后真美赶不上他就可以直接回家了。但他在跑出一大截之后回头看,发展真美依然锲而不舍地追着――  好像忘了真美的体育也很好,跑起来都能拼命,哪怕跑到最后已经带着哭腔,速度都不会慢下来歇一歇。  他只能停下。  追上来的真美大口喘息,右手搭在他肩上。  于是,小兀和真美一起小跑。  再穿过一条马路的之后小兀忽然看见了什么,一辆让真美很眼熟的黑色轿车靠着路边停下,车窗摇下来露出小兀母亲的脸。  小兀拽住真美的手腕把她拖住。  “白同学,送你回家吧。”小兀的母亲微笑。  “啊不,不用……”真美转身要跑,被小兀猛地一扯就扯回来,整个人跌进他的怀里被他死死搂住。  小兀打开车后门把真美塞了进去。  轿车在雨中平稳地行驶着。  根据真美的指点,轿车很快就到了真美的家前停下。  “谢谢了!”真美下车后对车内的人说。  “没关系,再见。”小兀的母亲和她挥手。  小兀也挥手:“再见。”  真美推开门跑进屋内,这个时候雨已经下得很大,真美身上有点湿,但还没有到全部湿透的地步。  “终于回来了啊!”母亲终于放心下来,“真凌都出去找你了!”  “啊……”她愣住。  半个小时之后,撑着伞的真凌才回来。  真美出于愧疚,就一直在门口等着他,看见一片朦胧的雨幕中出现一把灰色的伞与一个削瘦的人影。  她站起来挥手。“我已经到家了啊!”  真凌走入屋檐下收拢伞,微笑:“回来了就好。”  “我觉得你该好好地责备我一顿才不辜负你白费的担心啊。”  “我想我只是自作多情地想感受一下兄妹共撑一把伞的感觉。”真凌依然微笑。  “……”  真美想了一会儿,忽然拿起搁在一边的伞重新撑开,然后跑出门外站好:“我就勉为其难地让你感受一下好了。”  真凌站在门口看着她。  “你不过来吗?”  “再见。”真凌微笑着关上大门。  “喂!”  ---  次日早晨,雨虽然很小但一直持续地下着,天色阴沉,让人的心情也不至于很好。  尤莉看着白真美把湿哒哒的伞放在走廊上,再看着她走进来。  竟然是一脸无所谓的愉快表情,和游曼露昨晚描述的情景天差地别。  所以……是白真美的忘性实在太大?  早操结束之后的休息时间里,刚从厕所出来的真美远远地就看见游曼露迎面走过来。  她没有任何避让的意思,依然若无其事地甩了甩手上的水渍继续向前走。而游曼露则是愣了一下,想要转身就走,但是那样显得太没面子――  她也只能继续往前走。  双方实现始终对视,直到她们擦肩而过的瞬间,面无表情的真美忽然就露出了灿烂的笑意。  游曼露瞬间被惊吓到面色惨白。  哪怕是怨恨的表情都好,这个出乎意外的笑脸忽然就让她心里没有任何的底子――  真美已经走远了,她还继续沉浸在那一张笑脸的恐怖阴影之中。  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态,才会这样毫无顾忌地,微笑出来的呢? Scare of the Ghost`Four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听说昨天傍晚有个鬼啦……”女生们开始碎碎念地谈论这件事。  “据说二楼的一个还没回家的学姐听到了惨叫声呢。”  “其实那个撞见鬼的人啊就是……”  施谷云在午饭后伏在桌子上看书,隐约听见教室里零零散散的几个女生讨论着这件事。  “嗯……”她抬起手试图吸引她们的注意力,颤颤悠悠地开口:“请问……”  “啊呀。”  女生们注意到她们的悄悄话被别人听见了,连忙都笑着挥手说“没事没事”就慌张地跑开了。  “啊……”施谷云伸出的手僵硬在半空。  等小兀回来的时候她难得主动问:“昨天傍晚真美同学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呢?”  小兀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身边的人在和自己说话,点头之后最精简地概括:“白真美和游曼露吵架了而已。”  “那么……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吵架吗?”  小兀侧过头去看施谷云,施谷云不习惯被人注视,马上就埋下头去。  “怎么会关心这个?”小兀问。在多数情况下,施谷云都是对周围环境的变化完全不上心的。  “其实……如果是真美,或者是和你有关的,我都想要关心……毕竟,我觉得我们是朋友,就算你们没有这么觉得,也请让我一个人继续这么觉得……”  施谷云声音微弱地碎碎念着,让小兀有些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勉强还是能够根据听到的话来推断出大概的意思。  “其实,事情的起因也不是很严重。”小兀解释。  只是这两个闹腾的家伙都不肯善罢甘休而已。  小兀讲完全部经过,理解能力向来都很差的施谷云很努力地消化完全部的信息,然后一点头:“原来这样……”  “就算你知道了也一样没辙吧。”小兀眯起眼。  “啊……”施谷云沉默两秒,然后说,“我还是……想试试的……”  等到真美回教室的时候,施谷云跑过去找她。  “有什么事吗?”真美问。  施谷云磨蹭了半天也没法说出在心里已经酝酿了许久的话。好在真美相当有耐心地听她“我我我”打结半天,反复琢磨很久后很励志地一点头,伸出大拇指:  “嗯,我懂的。你放心,我一定能打倒她。”  “啊啊……”你到底听懂了什么啊完全误解了啊……施谷云很慌乱地扬起双手在面前挥了挥比划着,“啊不我是说……”  真美再听她说完后依然是一张励志脸:“嗯!我一定会加油的!”  施谷云的姿势定格住,然后默默转身回去。  “怎么样。”小兀抬眼看她,用完全毋庸置疑的陈述语气问。  “怎么能就这样放弃……”施谷云捂着脸坐回椅子上。  小兀抬头望天花板发呆。  过了一节课后的下课,施谷云出教室去找游曼露。既然没办法劝真美的话,那就试试和游曼露谈谈好了……虽然她心里完全没有底,但还是抱着很坚定的信念想要调节一下她们之间的关系。  她在门外等着,一个同学在门口大喊一声:“游曼露!有人找!”  游曼露往教室外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认识的人。她就完全没把这个当一回事,继续和一堆女生们聊天。  施谷云在门口等了两分钟,确信自己被无视了之后她靠到教室门口,双手掰着门框试着把头探进去:“那个……请问……”  她的身体倾斜着,披散的黑色头发扬下来,靠门的一个同学忽然注意到门口有人,转过头去的瞬间看见满眼的头发――  “啊啊啊啊!” Scare of the Ghost`Fiv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施谷云也被这尖叫一惊,慌张到不知所措,只能转身就跑。  第一次失败告终后,她只能再等下节课的下课。  下课的时候卫生间总是挤满了人,游曼露只能一口气爬到六楼去。六楼的公用教室平时都空置着,因为大家都懒得爬上来,卫生间就基本没人。  要不是特别急的话,游曼露也不想气喘吁吁地上来。从空无一人的卫生间内出来后,她俯下头在洗脸台洗手。  六楼平时不开灯,今天又因为下雨的关系天气阴沉。她用手舀了水泼在脸上洗脸,隐约看见镜面上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在晃动――心房猛地一颤,她连忙抬起头,看见镜面上自己的身后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人――  褶皱的校服没有一丝生气,女人黑色的长发披散,俯着头,额前厚重的头发盖住了大半张脸,完全看不见是什么表情,乍一看好像她没有脸。  游曼露的脑海中浮现出白真美那妖异的微笑。  此时此刻,那一模一样的微笑似乎出现在了这个恐怖的女人的脸上――  “啊啊啊啊啊――”  游曼露惨叫,连忙冲回卫生间里面去猛地关上门。  施谷云呆愣地站着。  游曼露仍然在惨叫。  施谷云觉得好像误会了什么,走到门前敲了两下,用颤颤悠悠的声音慌张地解释:“那个……我是……嗯……那个……”  五楼的几个胆大的男生率先跑上来看究竟。施谷云听到脚步声回头,那几个男生一看见她的脸,全部夸张地喊了一声,连忙刹住脚甚至倒退两步。  双方对峙两秒。  施谷云隐约地发出了两声微弱的抽噎。  “喂……”一个男生试探着问一声。  施谷云一边抽噎一边和三个男生对峙。  “哎……别哭啊。”一个男生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个是活生生的人了,走上去伸出手要安慰她。  施谷云转身就跑。好在走廊的另一头也有楼梯,她赶紧沿着楼梯跑下去――  “等下!”男生去追,却被另外两个扯住。  “别追啊,万一把人吓得滚下楼梯了。”  施谷云慌乱地回到教室坐下,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好一会儿后趴在桌子上。  “啊?”小兀发出一个疑问音,见她没反应,也就没再继续问。  之后的两节课,施谷云一直都半死不活地趴着发呆。  放学铃拉响后大家以神速抡起书包冲出教室。  小兀慢条斯理地整理书包,忽然听见施谷云很认真地问了他一句:“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像鬼?”  他侧过头去看着施谷云,然后也很认真地一点头:“嗯。”  “……”施谷云再埋下头。  走过来的真美把她的书包放在小兀桌子上,对施谷云笑道:“难道以前真的没人告诉你你的发型不太好吗?”  施谷云呆滞了两秒后摇头。  真美把手伸过去撩起她的刘海让她露出眼睛:“这样的话,感觉就好很多了啊。”  施谷云的脸立刻就涨红了,眼睛不知道该朝哪边看。  “以及……谢谢你啊。”真美微笑。  “啊?”  “我刚刚听说……游曼露也撞见鬼了。”  施谷云立刻慌乱地扬起手解释:“啊不,不是……”  “不是啦,”真美依然笑着,“我只是想说――谢谢而已。就算没有把事情做成功,我也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啊,所以,不希望你会因此不开心啊。”  施谷云愣住,嘴巴张着逐渐露出微笑。“嗯。”她点头。绝对不会因此而不开心的。  “那么白真美你呢?”小兀眯眼看着闪耀刺眼友情光芒的两个人。 Scare of the Ghost`Six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哎?”真美也眯起眼。  沉默十余秒,真美才恍然小兀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忽然“啊哈哈”地大笑,把双手拍在桌子上:“好啦好啦,我不再计较这件事了还不行嘛。”  之后舞蹈队的训练时间,真美决定不再搭理游曼露。结果难得这么豁达一次,游曼露却没有来。  所以……施谷云的威力有这么大?  她在舞蹈室里自顾自地蹦跶着伸展筋骨,忽然虚掩着的门被一个女生踹开:“白真美你给我出来!”  是尤莉。  还没轮到白真美回应,靠近门的常枫就猛地把门关上并且锁死。  ……队长好样的。  “开门!”门外的尤莉喊叫。  “敲门。”高贵冷艳的常枫环抱着双手开口。  门外一阵死寂后不得不响起了三声敲门声。  常枫重新把门打开。舞蹈室内所有人都看着站门口的尤莉。  “白!真!美!”尤莉冲进来咆哮,“是你扮鬼去吓游曼露的吗!”  “啊,不是。”真美一脸遗憾地耸肩。  “只有你了吧!只有你有动机吧!”  真美的视线慵懒地瞥向别处去,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虽然不是我啦,不过你要是想不通的话,就当做是我好了,毕竟我也有连带责任——不过啊,我对此表示,扯平了而已。”  “你无耻!”  “是啊,我无耻。”白真美满脸的敷衍。  队员们都笑起来。  “你!”一旦对方变成了厚脸皮,尤莉满肚子的话都没了杀伤力。  “没别的事就滚出去。”一脸严肃的常枫拽住尤莉的胳膊把她往外拖。  “我还没说完!这又不是你的地方!”  “这就是我的地方。”常枫把尤莉丢出门外,再猛地把门关上。  不知为何舞蹈教室内响起一片掌声。  “都给我继续。”常枫的眼神横扫众人,视线最终停在真美身上:“白真美你待会儿留下来,我们再讨论一下人生。”  “……”又怪我喽。  训练结束时大家散去,白真美盘腿坐在镜子下面等常枫换好衣服出来。  舞蹈室没有其余人,虽然显得很寂寥,但让人的心平静到没有了任何波澜。  “还在因为那件事僵持啊。”常枫走出来,也坐在她身边。  “是啊,其实仔细想想,确实是只是一件小事,但是不能解决的话,怨念只会越来越深啊。”事到如今真美觉得自己都快看破红尘了。  “看来你自己还是很清楚的,”常枫冷笑,“你们谁都不肯先屈服的话,不管是再小的事,都会没完没了地无限放大吧。”  “一开始就是她的错,你别指望我先屈服。”真美把双手环抱在胸前。  “一开始确实是她的错,不过……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来算计你吧。”  “……”真美觉得常枫这话也有理,于是满脸郁闷地托腮回忆。一开始的分歧究竟出在什么地方呢?似乎是因为,游曼露刚成为主角的时候,自己又大大咧咧地要求上场把她拱下去了吧。  “她也只是很想上场而已嘛……”她眯着眼喃喃。 Silence of the Storm`On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想要上场的心情,你们都是一样的。所以你想要重新成为主角的时候,至少也应该好好地与她谈一谈。”  “她本来就没我厉害嘛,有自知之明的人根本不需要我去解释啊!”  “你觉得最厉害的人才能上台是吗?”  “是啊!”她点头,很认真地解释,“这是所有舞台的规矩,虽然很残酷但就是这么现实――最厉害的人才能上台,最厉害的人才能得到冠军,因为厉害的人付出的努力更多,得到最好荣誉也理所当然。”  “不厉害的人付出的努力就比别人少吗?”常枫反问。  “啊嗯……”真美忽然觉得这句话的意思不太简单。  她忽然就想到了小兀。不管自己如何努力地去追赶,都无法追赶上他,哪怕自己付出的努力比他多,他也依然在自己的前方,用他的光芒把自己掩盖――  “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努力。知道对于自己而言,都已经很努力了。”常枫说。  “……”  “所以不能理所当然地觉得,认为别人付出的努力没有你多,也不能理所当然地去无视甚至否定别人的努力――”  “我知道了啦!”真美痛苦地双手抱住头猛地摇头,“就算一开始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很简单的事,去道歉就可以了。”  “不要啦!忽然就变成了该我去道歉我有点接受不能啊!”真美继续抱头。  “我想说的也只有这些了,接下来事情会不会继续恶化,靠你自己决定了。”常枫站起来背上书包。  真美还抱着头坐在原地。  “因为我觉得你比她更有结束这件事的能力,所以我才对你说的。”常枫走出舞蹈教室,最后再吩咐一句,“别忘了关门。”  真美走出教室关上门后转身,发现小兀依然在走廊边缘等着她。  “啊,刚刚不是叫你先走的吗……”  “等一下没关系。”小兀回应。  半路上真美一直在想常枫刚才说的话。小兀觉得身边的人太安静了有点奇怪,就问她:“他和你说了什么?”  “可不可以把你的动刺大刺借我一下?”真美忽然问。  “啊?”小兀不解。  “我明天向游曼露道歉的时候,顺手拿动刺大刺糊她一脸。”真美自我感觉良好地一点头。  小兀默默地脑补了那个情景,带着满身鸡皮疙瘩评论:“会死人的。”  回到家后,真美开始翻找有什么东西可以当做礼物送出去。她从抽屉里找出一盒糖,这是她之前过生日的时候,真凌送给她的。  “哥!我拿你的糖送人啦!”她喊一声。  “啊?”真凌走出来看她手里的糖盒,略惊讶:“还没吃吗?”  “还没呢,包装盒这么漂亮怎么舍得吃。”  “所以你就舍得送人?”真凌一脸受伤地倒退两步捂胸,“你就不明白它的纪念意义吗,你就不该把它珍藏起来,然后一看到它就想起你老哥我,瞬间热泪盈眶感恩戴德吗――”  “就一盒糖而已哪来这么多狗血的展开啊!”  真美把盒子装进纸袋里再包装一次,真凌似乎有点紧张地问她:“送给很重要的人吗?”  “完全不重要的路人甲。”  “那就好。”真凌点头。  “……”真美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回过头去看他的时候他说了声“祝你愉快”马上就跑了。 Silence of the Storm`Two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第二日早晨,当有一个完全陌生的女生从教室门口走进来的时候,在班级里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她。  “这个是走错教室了吗……”  “好漂亮……”  “到底是谁啊进我们教室干嘛……”  这个把头发高高扎起来的女生极度尴尬地红着脸往自己的位置走,走到小兀身边时连小兀都忽然觉得,这个人自己完全不认识。  同学又开始议论:“啊那个位置上的……”  “等等,那个位置上的……”  “那个位置上的是谁啊!”  “不就是那个谁谁谁嘛!”  “到底谁谁谁啊!”  小兀仍然看着她,一时出神没有给她让位子。  “那个……我……”施谷云的眼睛不安地左右瞥着。  “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我就……”施谷云捂脸,“我就剪了一下头发……”  因为你们说,剪了头发就不会像鬼一样了。  小兀沉默两秒,然后起身给她让出道:“进来。”  平日里习惯了她这阴森森的模样,忽然把刘海简短露出眼睛就已经够新奇了,再把头发全部扎起来,变化简直翻天覆地了。  不知为什么小兀在没有习惯同桌的新发型之前都觉得特别不自在。   平时希望着做出改变,等到改变忽然发生的时候却又一时接受不了……人的心理真是奇怪啊。  施谷云也觉察出小兀的不自在了,默默把头绳拉下来,瀑布一样的黑色头发重新披散――  “呼。”  小兀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那个……”施谷云犹豫了很久后才很艰难地认真问他,“我……好看吗……”  “啊?”小兀没听清楚。  施谷云觉得再说一遍很羞耻,连忙摇头不想再问。  “没关系,你说。”  施谷云再犹豫很久后重新开口问:“我的头发剪过之后……”  “嗯,很好看。”小兀点头。  她露出惊喜的笑脸:“谢谢。”  中午的时候真美气势汹汹地站在游曼露班级的门口,大喊一声“游曼露你出来”。  游曼露已经揣测不到白真美的心思了,战战兢兢地走到门口看见白真美满脸的灿烂笑意,本能地背脊一凉转身就走。  “啊喂!”真美拽住她的后衣领把她拖到教室外面,再把手里的礼物交给她,满脸陈恳地道歉:  “这个是送给你的,一开始就是我的不对,所以请原谅。”  “啊……?”游曼露明显没反应过来。  “总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朝气满满的真美一个大幅度鞠躬,“最最最最开始就是我的优越感太强了!其实一开始我就应该和你好好说明道歉的,希望现在说明还来得及!”  “啊……?”游曼露依然没有反应过来。  “你要是不理解的话就慢慢想吧我走了再见!”真美十分激动地一口气说完后立刻转身就跑。  “啊……?”游曼露依然呆愣在原地。  两天之后游曼露在整体抽屉的时候忽然再翻出了这一个漂亮的糖盒。  要不现在……吃一颗吧?  她把糖盒打开,里面规规整整地排列着二十几颗用精美的彩色纸包装的软糖。  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这个时候,她已经对白真美一点怨念都没有了,甚至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什么时候自己也准备点小礼物送给她呢?  她把一枚糖的包装纸拧开,把浅黄色的糖放入嘴里。  糖是甜的,但是一股很诡异的浓郁气味在口腔里迅速蔓延――  “噗!”她把糖吐出来。  “这股榴莲的气味是怎么回事啊!”游曼露的同桌抓起一本本子在空气中不断扇风来驱逐这个气味。 Silence ofthe Storm`Thre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第三次全年级段统考的成绩出来,小兀依然是班级的第一名,真美依然挂在他身后成为第二。  “我说……一直拿第一你是怎么做到的。”真美问。  “如果我说是斯维塔娜在告诉我答案你会信吗。”完全沉浸在看书中的小兀漫不经心地回复,慵懒地抬起左手指着左耳的助听器。  “斯维塔娜是什么鬼啦、”  小兀仍然指着自己左耳助听器。  真美反应过来之后差点就给他跪了。  助听器……还能起名字的啊……  “你能万年考第二也是很厉害的。”小兀合上书,抬眼看她。  “你真的在夸我吗。”  “嗯。”  “我为什么这么不相信呢。”真美捂头,随即想到了什么,侧过头去看施谷云:“谷云这次考了全班四十名进步很大嘛!”  “嗯!”施谷云很高兴地点头。  “换句话说是倒数第十名。”小兀继续打开书本翻页。  “你能不能励志一点啊!”真美对小兀吼。  “我觉得倒数第十的概念比正数四十励志多了。”小兀托腮。  “只是数值少一点而已啊!”  “那个……”施谷云笑着阻止这两个人日常性的拌嘴,双手虔诚地在胸前贴合,“都很励志啊……谢谢你们一直给我补课……”  “哪里哪里,”真美挥手,“一定是你目前的发型给你带来好运了,继续保持这个发型一定能更励志的。”  “嗯!”施谷云再励志地点头。  一个很突兀的声音插入――  “我说,你们仨励志够了没。”  三个人全部一惊,侧过头看到声音的本人时全部向后倾斜着远离:  “老老老老老班!”  原来班主任一直杵在他们旁边怪不得周围的人都这么安静啊!  满脸笑意的班主任抚摸施谷云的头:“你最近进步越来越大了啊。”  “啊啊……”施谷云完全沉浸在一片幸福之中。  “至于林兀,”班主任转而看向小兀,“这次又差年级段第一只有几分,下次一定要加油啊,全班的荣耀都扛在你肩上了。”  “啊。”小兀顿了一下,问:“年级第一是哪个。”  “是7班的唐君。”  “喔。”小兀点头。  “要不要安排你们见面交流一下学霸心得?”班主任调侃。  “不用,”小兀一脸正经,“万一掐起来。”  “考个试而已哪是搏斗啊。”  “拿年纪第一不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么。”  班主任走后真美忽然伸出左手食指问:“你们觉得全年级段第一应该长什么样?”  小兀深思两秒后一点头:“按照小说情节推理,应该是全校校花或者校草。”  “合着你一天到晚看书是在看小说呐。”真美眯眼。  “我觉得应该身材好……”实话实说的施谷云忽然又羞涩了,捂着脸把剩下的话吐出来,“还有肌肉……”  “你都已经进一步脑补到性别和体型细节了啊。”真美继续眯眼。  “身高一米七五,体重六十公斤。”小兀闭上眼点头,“喜欢穿白色衬衫深蓝色牛仔裤。”  “头发很短但是很潇洒……”施谷云继续补充,“眼睛里经常折射太阳光……”  “越来越具体了啊。”真美抬头看天花板,“我脑子里都已经构建出这个人的样子了怎么回事。” Silence of the Storm`Four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上体育课的时候又要长跑。现在正值秋天,秋老虎的余热还没有散去,一运动就要出一大身汗。  小兀摘了助听器放进小盒子再揣兜里,很轻松地绕着四百米的操场连跑两圈。  他的体能比一般人都要好,两圈下来已经把班级里跑第二快的人甩下了大半圈。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赶超同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男生了。当他再毫无压力地跑完第三圈时,他第三次赶超了这个瘦小的男生――  这速度究竟有多慢?  出于某种猎奇心理,他一边跑一边靠近去看,那个男生只有一米六不到的个子,身体骨骼好像还没发育完全,鼻梁上挂着一副镜片有啤酒瓶底一样厚的眼镜,随着他跌跌撞撞的步调而上下颠簸。  乍一看怎么这么像肢体不协调的外星人……  “要死了要死了啊。”明显没有运动细胞的男生哀叹。  小兀依靠他那不怎么靠谱的读唇能力勉强猜出这个男生说了“死”这个音,再认真地看着他的唇却怎么也猜不出他下一句说的是什么――  原话是:“你都赶超我三圈了现在又盯着我看觉得很好玩吗!”  小兀知道他在对自己说话,但因为看不清他说什么搞得自己也挺纠结,就依然在他身边慢跑一边回想他的唇部动作――  “要嘲笑就嘲笑好了用得着这么认真地看着我吗!”  很明显这个男生怒了,小兀受惊了一下为什么对方莫名其妙地发火。  而男生因为把注意力全挪到了说话上没再看脚下,脚尖一个趔趄绊在操场内外交界的一圈水泥槽上――  他惨叫一声向前扑,眼镜还顺便飞出。  身手敏捷的小兀立刻就去抓作为易碎物品的眼镜,抓住眼镜后发现这个男生已经面朝下地趴在了地上。  “喂。”小兀蹲下来。  半死不活的男生仰起头伸手,小兀把眼镜放在他手上。  “啊,谢谢。”男生戴上眼镜后爬起来,拍了拍裤腿后再绕着操场慢慢跑。  小兀目送。  在舞蹈队不训练的时候,傍晚准时放学后施谷云也和真美小兀一起走。  真美和小兀原本还会有些话题,沉默的施谷云一加入,让原本就无聊的话题变得更无聊了。  该怎么救场呢……  “我们继续来玩勇士斗恶龙救公主的故事好了。”真美举手提议。  “我勇士。”小兀第一个举手表态。  “我公主……”施谷云举手。  真美眯眼:“我又是恶龙吗。”  准备就绪后公主喊“救命”。  勇士双手执尺子对恶龙说:“把公主交出来!”  “啊嗯等一下……”恶龙翻书包。  “真正的勇士是不会回答你作业问题的!”勇士把尺子扔到恶龙头上。  “公主在我手里你没有选择的资格!”恶龙抓住尺子另一只手抽出试卷,“从遥远国度来的勇士啊请听题:两个大小相等的共点力F1、F2,当它们间夹角为九十度时合力大小为二十牛则当它们间夹角为一百二十度时合力大小为多少!”  “这次变成物理题了啊!”  “没有草稿本就无法计算的勇士啊,如何担当起拯救公主的责任啊。”恶龙语重心长。  “要拿作业来考验勇士的恶龙啊,眼里哪来的公主啊!”  ――“十根号二牛。”  “……”  “……”  一瞬间全部死寂,他们的头全部转向那个在不远处说出答案的人。  是一个并不高的男同学,很瘦小,戴着一副银边眼镜,镜片厚到堪称啤酒瓶。对上众人视线后,那个男生很沉稳地用右手中指一推双眼中央的眼镜架,镜片BiLing一个反光看不到背后那深邃【?】的眼睛。  ――遇见学霸了啊!  ----  *最近攒存稿卡文卡得相当厉害……没准存稿甩没了就要断了……  *写(装出来的)少女文我都会卡真是……大概我又开始陷入我自己的脑回路中拔不出来了…… Silence of the Storm`Fiv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啊,是你。”小兀认出了这个男生。  男生再一推眼镜BiLing一个反光。  “啊,从另一个国度来的眼镜勇士啊,公主的命运掌握在你手里了。”恶龙写下答案后再次入戏。  “眼镜勇士是什么鬼啊!”戴眼镜的男生咆哮。  “眼镜勇士和助听器勇士啊,请听我恶龙再道来!一辆汽车从车站由静止启动做匀速直线运动,司机发现有人未上车后急忙刹车,车做匀减速直线运动停下,总共在五秒内前进了十米,汽车在运动过程中速度的最大值为多少!”  眼镜勇士回复:“四米每秒。”  助听器勇士一脸萧瑟地看着眼镜勇士。  “啊!是中途加入的眼镜勇士打败了恶龙的物理作业!”恶龙转身看向公主,“公主殿下!我要把你嫁给眼镜勇士,请问你是否愿意?”  “剧情不对了吧!”眼镜勇士咆哮。  “剧情一直都不对。”助听器勇士按了按助听器。  公主羞涩地捂脸:“我……我想嫁给助听器勇士……”  正在按助听器的勇士一个手抖。  两位勇士萧瑟的目光对视。  “为了伟大的公平正义!两位勇士啊你们决战吧!”恶龙双手环抱在胸前睥睨,“胜出的勇士就让我恶龙来做媒吧!”  “难道不是和恶龙决战吗!”眼镜勇士已经凌乱。  “公主是我的心头肉啊只能嫁给最优秀的勇士啊!”  “……”  “好吧我也编不下去了。”白真美捂头,“先在这里存个档。”  “还能存档的啊!”  “话说,”真美缓了口气后问这个一直不明所以加入进来的男生,“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哦,”该男生再很有型地推了一下眼镜BiLing闪光,“唐君。”  “吔!”  三个人全部惊呼一声瞬间远离他聚成一团。  “啊,怎么了吗?”唐君伸手问。  “啊不只是和我们想象中的不一样……”真美尴尬地笑着解释。  “你们想象成哪样了啊!还有你们为什么要想象我啊!”  “因为我们觉得年级第一应该很与众不同。”真美望天。  “我想除了我近视特别深之外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啊不还有特别矮……”  刚恢复平静的唐君立刻就炸毛:“啊喂能不要这么直白吗!”  小兀始终视线飘渺地望着马路对面。  “对了,这位所谓的助听器勇士……”唐君问小兀,“我好像一直有听说你……你的名字是不是林兀?”  “林π。”真美一本正经地点头修正。  “啊,原来真是林π吗。”唐君一脸认真地受教。  “林兀!”小兀突兀地发出一声咆哮。  ---    “‘金龙杯’比赛通知下来了,上面要求公推直选,我们学校只有一个名额。”常枫在舞蹈队公布这个消息,“舞蹈队成员直接被默认为报名。”  “只有一个名额啊……”全员感慨。  “嗯,我们学校只能推选一个人上去参赛。”常枫说,“不过因为学校上面有要求,所以就算一些人并没有想参加的兴致,也请好好扮演一个路人甲。这次活动的全程都会受到主办方的关注,会有记者来报道,所以学校也很重视。”  “喔……”大家懒懒地感叹一声。  “近期会给大家安排一次个人舞蹈展示,全校学生都会来观看,给你们进行第一轮投票。”  “好烦。”真美捂头。  “白真美你有什么意见?”  “没啦……”  “都清楚了的话下去准备一段五分钟左右的节目。”常枫双手一拍代表解散。  回到教室后真美问小兀:“‘金龙杯’有多重要?”  “比‘银星杯’重要得多就是了。”  “废话啦‘金’当然比‘银’厉害……”  “那你还问什么。”  “好烦好烦好烦一层层评选最烦了啊!”真美双手搭在头顶猛地甩头,马尾被甩得蓬散开。  “慢慢来。”小兀把头搭在她头顶,再把她起静电的马尾撸服帖。  其实真美烦的不止是一层层筛子一样的评选。 Jealous of the Pain`On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只有一个名额,有小兀在,是不会轮到我的啊。”她对真凌说。  “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了,这样就算落选了也不会有痛苦的。”真凌永远心平气和。  “但是你能想象――明明知道自己会落选,但还要被迫努力去奋斗的痛苦吗?”真美再问。  “是吗?”真凌微笑,“难道不应该――享受这个过程吗?”  真美沉默。  她忽然就想起最开始的时候,江老师想让她了解的那件事。  是因为想跳舞,才要跳舞的。  所以,只是荣誉在从中作梗,才让原本的美好成为了压力。  只要抛开荣誉,舞蹈才能够回归它最初的本质,重新成为一个人心中的光。  “啊,我会好好准备的。”真美也露出笑脸,扬起双手伸个懒腰。  公共表演的那天,她穿上珍藏的蓝色舞服,用最平静的心态演出了最擅长的孔雀舞。  只当做一次演出,并没有考虑是否会入选的问题,真美这次表演后感觉真的相当不错。  所以当她看见自己的票数名列前茅时感觉有些惊喜。  当然林兀的人气拍在第一位是意料之中的。  评出了十个候选人,真美也在其中。  第一次的海选只是相当于排练。第二次评选的时候场地挪到了市体育馆,不止云祥高中,另外两所有舞蹈特长生的高中也一同参与演出。  这次的演出成了正式演出,市领导都被邀请前来观看,市民只要买了门票就能入场,现场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这光景让真美想到了银星杯的那个时候。  在那个时候遇见了小兀。  那颗金星太耀眼了。  从此,一颗银星,再无光芒。  她轻盈空灵的身姿曼妙地舒展旋转。自命不凡的孔雀自诩为凤,百鸟来朝讼赞歌。  没有任何的名利。  高贵的孔雀自认为是舞台中心的神王。  云祥高中的十名候选人中筛选出五名进入最终的角逐。  真美依然在其中。  这个时候,同样在候选人之列的常枫忽然就与负责人说明放弃继续比赛。  这似乎是甩出了一个信号,紧接着另一位舞蹈队成员同样放弃了继续比赛。  ――既然知道自己最后不会成为入选的那一个,自己作为绿叶的衬托责任也已尽,那么就不需要再去经历那最后一次的失败。  云祥高中候选只剩下三个人。  最终的入选结果由全市区民众投票评选出。  当真美看到自己的表演录像登上本地电视台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羞耻好羞耻好羞耻……”她在电视机前蹲下来捂住脸。  “一如既往地很好看啊。”真凌笑,“我都录下来了。”  “当电视上的人是你的时候你就会觉得当时的一举一动都好蠢了。”  “啊呀‘蠢’这一点都被你发现了么。”真凌继续笑。  “你走开。”  大众投票将持续一星期。  真美不知道怎么把这件事给小兀说,一直犹豫不决着反倒成了一块心事。  她约了小兀到教学楼后面的凉亭里坐。  “你有什么事吗?”小兀不解地问。  “啊……我想,”真美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我想退出评选,所以,先和你来说一声,到时候你别惊讶。”  “啊?”小兀露出很惊异的神色。  若是平时,遇见一件让所有人都惊讶的事,小兀的表情都不会这样夸张地表达惊讶过。  “嗯,”真美点头,“我认真的。”  “为什么?” Jealous of the Pain`Two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因为我觉得接下来的事对我没有任何意义,”真美说,“我知道我最后的人气比不上你,所以,当我一想到投票,我就觉得很难受,这种不受待见又必须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的感觉……让我觉得……很羞耻。”  这种羞耻,可不是和真凌开玩笑说着玩的那种羞耻啊。  小兀依然不理解地看着她:“你跳舞很厉害,一定会有很高的――”  真美解释不清楚反而有些急了:“总之,我觉得对我而言,这是不公平的。”  “不公平吗?”小兀继续不明白真美为什么这么想,“大家都是用自己的实力说话,我们都没有故意地去拉票,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公――”  “不是这个公平,”真美越来越急了,干脆一点点地把自己真实想法说出来,“是因为,这次比赛又特地介绍了你是聋人,大家对聋人总是抱着那一种类似于同情和赞美的感情,所以,哪怕不是这次比赛,哪怕是任何一场比赛,就算你的水平很差,你也照样会得到最高的人气,你也照样会获得冠军――”  “我,不懂……”小兀面色已经茫然。真美说得太快又太停顿,他没法抓住全部的重点词,只能大致地揣摩出意思――  意思就是――  “哪怕小兀跳舞很差劲,你也会是第一名!你能拿到第一名,不是你会跳舞,而是因为你听不见又会跳舞!所以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是没用的!哪怕我努力再多!这都是没用的!”真美绝望地看着他,明明说话声音没有很大声,但说这些话所使用的力气,已经近乎喊出来了。  把一直埋在心底任之腐烂的话,都喊出来了。  在平时,真美并没有觉察到自己到底有多不满,但是这时候喊出来,积攒在心底的这些不满喷薄而出的时候,力量强大到让她自己都害怕起来。  “所以才没有公平,因为我听得见!”  “真美……”小兀无措地看着她,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真美说的,都是对的。  他始终只是麻木了这一种接踵而来的荣誉,但他不知道,被他夺去了荣誉的其余人会怎么想。  其余人……都是这样想的吗。  “我只是不想看见结果而已,所以我想要退出,我现在说的所有话你都别往心里去。”真美始终都不想仰头看小兀一眼,情绪很复杂地站起身跑开。  小兀也起身,但是顿了一秒后没有去追。  因为忽然想到……原来白真美,始终对自己,都抱着这样的感情吗。  之后到了教室,小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没有再和真美说过一句话。  他好像溺死在那些话中了。  虽然他知道真美不想让他介怀,但那已经变成了一个漩涡,他再努力都无法逃离那可怕的吸引力――  因为他之前从未想到过这件事,所以这个真相一旦暴露出来,像是一个巨大的轰雷让他完全手足无措。  好像是,被否定了。  遮天傍晚他们两个虽然仍然一起回家,但都各自沉默着。直到临近各自道路的分叉口时候,小兀忽然停下来,好像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但他只是站着。  真美也停下来。  ----  *我想你们也可以感觉到我卡死在这个脑回路里了。【虽然这个脑回路并没有我其他作品的逻辑那么高能】 Jealous of the Pain`Thre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秋日傍晚的风依然很清凉,小兀额前的碎发拂散起来却有些刺痛了眼睛。  金色落日的光跳跃在柔弱的睫毛上沾染出光晕。  “都说了,不要在意我说了什么。”真美尴尬地俯头看着脚尖。  如果可以,她绝对不会再选择说出这些话。  哪怕这些话,就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但是有些想法,它们的命运只有永远腐烂在心底。  “嗯,并没有。”小兀应一声,“再见。”  其实小兀很想要表达的是,他很感谢真美能够说出这样真正的想法。  接下来两天是周末。  真美由真凌陪着去市体育馆中心,准备和评选负责人说明她要退出的事。  体育馆前的广场上放着一排的宣传架,上面是三个高中的十余名候选人。经过投票,每个高中都只有一个名额进入决赛。  宣传架上贴着的是每个参赛者的海报,海报下面有投票箱。现在不是规定的投票时间,投票箱还封闭着。  一眼看过去,云祥高中的区域,竟然只有两个宣传架。  真美的心跳好像忽然少了一拍,胸口顿时憋屈得难受。  林兀的宣传架,不见了。  “所以,你还要退出吗?”真凌问,“要是连你都退出的话,那个不知道谁谁谁的直接入选了。”  “……”  真美沉默。  “回去吧。”真凌拍她的头顶。  小兀退出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小兀一定不会退出的。  虽然回到了家,但到了傍晚吃完晚饭后,真美说自己外出散步,再坐公交车到市区的体育馆。  那种浓郁的不祥预感一定要强迫她来看一看。  很多时候明明知道一件坏事会发生,但就是不情愿逃避,宁可眼睁睁看着它发生。  ――似乎这样,自己心里的不安就能少一点一样。  现在是固定的投票时间,现场有工作人员在维持秩序。  现在来投票的人不多,但是大家都围在了剩下的那两个宣传架边没有散去。  “林兀的怎么不见了?”  “啊那我现在投给谁?”  工作人员一遍又一遍地解释“林兀退赛了,请把票投给两外两位选手”。  “我就是来投林兀的啊!”  “为什么好端端的就退赛了啊!”  抱怨声此起彼伏。  真美站在远处默默看着。  没有人提起她,也没有人认出她。  她觉得很难受,说不出这种感觉是什么。  这一瞬间她好像忽然有了一种冰凉的感觉:  不是林兀干预了她的轨迹,而是她去干预了林兀的轨迹。  也许这两条轨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有交集,这样就能每一条轨迹,就都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地继续驰骋下去。  她转身离开。  周一返校的路上,她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  虽然她知道这是错觉,但这错觉真实到让她觉得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她的错。  一回到教室,她瞬间又觉得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往她身上看。  小兀也是。  她放下书包后再缓缓起身,随后走向小兀的座位。  这个时候她忽然发现小兀并没有看她,而是正出神地看着窗外。  真美猛然从自己浑噩的状态中惊醒。  小兀的视线平静而清冷,眼眸半敛之间映照出窗外的柔光,嘴唇抿着,俊逸的眉宇定格――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在领奖台上看见小兀时,小兀也是如此高贵,好像他与全世界的人都不一样,好像他能够将全世界的人都俯视在脚下。  像这样,不能够侵犯的,孤傲的气质与光芒。  ----  *完全没法静下心码字【捂头】作者的狂躁已经驾驭不住……以及经常忘记自动发表到哪儿_(:з」∠)_ Jealous of the Pain`Four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她不知道小兀是没有看见她,还是不想搭理她。  “小兀。”她唤了一声,林兀缓缓侧过头。  依然平静的眼眸,但似乎已经缺少了……那最重要的一份亲近。  真美忽然就不敢直视他地把头侧向一边,语气软绵绵地轻声说:“为什么要退赛。”  “我想明白了。”小兀的眼中虽然带着微笑,但目光依然清冷,“不仅是你,常枫退赛,也是因为这样吧?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吧?所以,为了公平,我应该把属于你们的荣誉还给你们。很谢谢你能够告诉我这一点――”  小兀虽然说的诚恳,但真美依然无法从他近乎冰凉的语气中感受到曾经说话的任何温存。  ……太冷了。  “回去参赛啊!”真美再也遏制不住地咆哮,扬起双手猛地拍在小兀的桌子上,让他桌上所有的书都震了一震。她大口喘息,再近乎崩溃地大喊出来,“重新回去啊!所有人想看见的都是你啊!”  施谷云被惊吓得手足无措,想要安慰真美但又不知怎么让这头发怒的野兽熄火。  然而也许是助听器自动削弱了所谓的“杂音噪音”,小兀并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出现。  依然平静地看着白真美,莹亮的棕黑色的眼眸里却没有投映出任何人。  这一瞬间让真美恍惚地有种错觉,在小兀的世界里,有声音是和没声音一样的。  全班都被白真美吓得一愣,停止了所有的交谈,把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听见没有!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请你回去参赛啊!”  真美几乎快哭出来。  小兀认真又茫然地看着她的湿哒哒的眼睛。  “现在我说的就是我最最最真心的话!”她再喊,“你!必须重新回去参赛!”  小兀垂敛眼眸算作屈服,喉咙底发出一声声响:“好。”  ――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  真美转身回到自己座位趴下,小兀抬眼注视着她一动不动的背影,良久后缓缓地再把目光挪出窗外。  这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应该如何形容?  为什么有这么多情感想要表达,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放学时,真美抡起书包径直走出教室,小兀目送她离开,再悄无声息地俯下头继续整理书本。  “你们……”施谷云很谨慎地问,“怎么……”  “不知道。”他语气冷淡。  ――因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施谷云很惧怕小兀这般冷淡的模样,明明很想再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吞了回去,话题变成:“那……我陪你回家吧?”  “不用,我也想自己一个人。”小兀也抡起书包挂在肩上,闭上眼深呼吸一次后离开教室。  真美一个人走在街道上。  小兀一个人走在街道上。  ――这样的寂寞,再熟悉不过了。  再一次回归到这种寂寞中的时候,除了寂寞,还多了一种情绪叫做“难过”。  傍晚的时候,真美又坐公交车到市中心的体育馆。  天色已经昏沉,视线所及的一切都镀上了落日的余晖。  她在远处失神地看着云祥高中那里依然摆放着的两个宣传架。  小兀还没有回来。  ---  *一点都不想写撕逼但是狗血剧情总是需要这样发展的【残念脸 Jealous of the Pain`Fiv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一到傍晚,出来的人就变多了。体育馆外围的广场氛围逐渐热闹,多半是老人带着家里尚未上学的孩童闲逛。  以及大妈们正在摆放收音机随时准备投入广场舞的战斗。  真美依然站在原地,看着小孩子们在广场上一边喊叫着一边追逐打闹。  她记得她小时候,是不能到处跑的。  她一跑,一定会跑出事儿来,只能安安静静地呆着。  不能发脾气,不能哭,只能开开心心的。  但心里不开心。  “白真美。”  她听到有声音在喊她,小兀的声音。  她蓦地一惊,全身都颤了一下,上下都僵硬地没法转身过去。  不想转身。  “你在这里。”  “……”她忽然向前跑出去,用最快的速度穿入人群里逃了。  千万不要追上来。  穿过大广场到了隔壁的小公园里,在喷泉边缓了两口气时,一只手掌搭在她的头上。  “你走开啊!”真美喊叫一声,转过身扬起手,手腕被对方握住。  虽然没用多大力气,但力气也不小,她的手稳稳当当地僵硬在半空。  她愣住。  “真美。”真凌微笑。  “啊……”她张嘴发出微弱的声音。  “你最近一直往这边跑是什么事?”真凌问。  “和你没关系。”  她撇下头望地面挣了挣手,真凌把手松开,她立刻侧过身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脸。  “如果不能够改变什么的话,就不要再试图去改变什么了。”真凌的手再搭在她头上揉着。  真美憋屈着。  “别再过来了。”真凌推了推她后背的让她走。  小兀只是站在远处看着。  回家的途中真美始终不说话。  真凌只是偶尔瞥上她一眼,同样没有说话。  回到家后她走进自己房门把门关上。真凌敲门,一边笑:“喂喂我说,你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隔着门板传来声音:“没有。”  “放我进来?”  “不要。”  在真美尾音未落,门已经被真凌打开。坐在镜子下面红着眼的真美抬起头看着他。  像是一只满怀着愤恨又实在太过于柔弱的兔子。  真凌走到她面前也蹲下来和她平视。  “真不像你。”他笑。  “不用管我就好了啊我就是矫情!”真美双手捂脸,再把脸猛地埋入膝盖之间。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矫情!”  “怎么了?”真凌的语气依然与之前一模一样。  真美终于遏制不住地开始抽噎起来了。  如果没有人安慰还好,一旦有人安慰,那些压抑在心中的情绪就再也不能控制住了。  “不用安慰我!”  “怎么了?”  依然是很平静的询问语调。  真美肩膀耸着,喉咙底终于发出微弱的哭泣声。  真凌不理解为什么和飓风小王子闹点矛盾,会让真美介怀成这个样子。  虽然他知道真美相当喜欢那个男生,但如果喜欢的话,应该就更能够理解才对。  “我……我觉得我只是在嫉妒……”真美抽噎着说,“所以……虽然我觉得自己很可恶,但还是一直想不明白……”  真凌觉得蹲着累,直接坐在了地上盘起双腿听着。  ---  *作者也矫情到想死。 Jealous of the Pain`Six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为什么我就没办法得到关注呢?我们都很努力地才到现在的地步……但是他的缺陷大家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并且对他很同情……而我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很正常的人……对于他,大家可以说‘哇听不见还能这么厉害’,但是对于我,我却不能把心脏病这样的事拿来当做宣传的资本,我没办法让别人说出‘曾经是心脏病现在真厉害’,‘被亲生父母抛弃又被收养却特别厉害’这样的话……”  真凌沉默地听着,因为真美很少会说这么严肃的真实感想,当他也很认真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也没有了。  “我真的也很想……很想和他一样啊,但他一定会比我厉害,因为他的缺陷比我的缺陷厉害,他的缺陷能够成为闪光点,而我的事依然不能让别人知道……”  就算不能让别人知道,但还是会被大家知道,并且并不是成为被赞扬的资本,得到的一直是被好奇被嘲笑。  “这一点也不公平……”真美再次哽咽,头始终埋在臂弯里不愿意抬起来。  “世界上当然没有那么多的公平。”真凌说。  然后沉默。  真凌也说不出什么了。  命运的不公平确实太多地降临到她身上。先天性心脏病本来就够糟糕,但长大了可以治,也不至于太糟糕。然而她的亲生父母却因此而抛弃了有着缺陷的孩子――  这样,直接糟糕透顶了。  真凌第一次看见真美的时候,真美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他。就像现在,真美坐在镜子下一样。  这个女孩子和他那夭折的妹妹年龄差不多,又长得漂亮,所以一下子就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本来以为是个很安静的孩子,就像他原来的妹妹那样。但接触得多了,却发现她是一个很健谈很活泼的女孩子――  这样也很不错。他这么想。  很长一段时间,白家都觉得真美是个很健康很完美的孩子。只是后来真美与真凌玩得太开心了,真美忘记了自己既不能太生气又不能太开心――  她高兴地到处跑,真凌在她后面追。  跑着跑着,她开始喘不上气,一张脸憋得通红后又开始发紫,忽然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那个时候,真的能把人吓傻。  她苏醒之后就一直哭,又把自己哭得喘不上气像是又要昏过去,但大家怎么劝都劝不住。  ――她怕白家也因此不要她了。  但是之后,白家依然收养了她。  一直很耐心地等着,等着她到了可以做手术的时候,就可以――把所有的缺陷都填补上了。  “但是现在,真美已经是一个很完美的人了。”真凌说,“所以,不用再把你看成与以前一样,因为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了。”  “……”真美安静地沉默着。  “如果可以,我们真的很想让你再也想不起从前,想把你的记忆篡改,让你只知道,你就是在这个家里长大的,你就是和其他小孩一样只有这一个家。”  “……”  “我知道你很努力,我们都知道。很多时候我也很希望你能够得到更多的成就,觉得这样你就会有更多的优越感,你就会觉得你和其他孩子一样甚至比他们更好。但是即使你不这么努力,即使你没有成就,在我们眼里,你依然和所有人都一样的。”  “对不起……”她埋头哽咽。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真凌微笑。  她的腿动了动,重心前移身体略微地向前倾,忽然就张开双手扑在真凌身上抱住他。  真凌向后倒在了地上。  “没关系了。”真美也笑了。  ――真的好想再像小时候一样,那样毫无顾忌地打闹。  但是如今……都长大了。  哪怕是要说出最真实的想法,都会觉得别人不能明白,或者感觉到自己的想法已经不能再告诉别人。  “想说什么的话,说出来就好了。”  真凌抚摸她的脸。  至少对于我――你什么都不需要忌惮。 Melt of the Crystal`On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她不知道要如何打破这个僵局。  就像小兀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一样,她也不知道小兀在想什么。  是不是因为她的嫉妒,小兀讨厌她了呢?  想到这里,她忽然就害怕起来了。  小兀依然不声不响地坐在窗边,只不过他的腿上比平时多放了一个斜挎包。  这个挎包真美之前见过。  那两只刺猬就蜷缩在挎包里面。因为刺猬白天都睡觉,所以不管小兀把它们带到那里都可以。  前几天小兀偶尔还会说上几句话,自从带来了动刺和大刺,小兀就一句话都不说了。  好像只顾着给这两个小家伙去作精神交流了。  小兀的母亲说,小兀在养了刺猬之后,说的话就更少了。  因为他有比他更安静的朋友了。  真美忽然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小兀能和他的助听器交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果然讨厌她了吗?  果然,她没有刺猬那么可爱吗。  课间的时候太吵闹,睡觉的两只刺猬苏醒时在挎包里挪了挪。  施谷云这才发现挎包里的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但不敢尖叫,只是战战兢兢地看着两团物体缓缓地挪动。  看书的小兀没在意。  直到其中一只刺猬爬出挎包滚到了地上时他才缓缓地把注意力挪过去。  与此同时经过的两个女生发出惨叫。  两秒之后全班发出惨叫。  而小兀却屏蔽了众人的叫声,慢条斯理地把斜挎包折叠一下防止另一只也跑出来,把包塞进抽屉里时忽然有什么东西从抽屉里滑出来,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微声响。  他往地上扫了一遍,没看见掉了什么东西,再漫不经心地起身要去把大刺给捡回来。  大刺已经横跨半个教室了。  一路上爬得畅通无阻,因为不管男生还是女生都跳离了椅子给它让开了一条道。  上课铃好死不死地就这么响了。  真美一个俯身穿过一张半的桌子肚,一只手就抓起了刺猬再迅速塞进了自己的课桌内。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她看着自己满手的红点点。一把抓还真有点疼……  进来的老师抱怨一声:“这么吵你们在干什么!”  “有刺猬!”全班回应。  “在哪里!”  大家的都俯下身到处去找,但是地上已经什么都没  “闹够了没有!上课!”  全班起立喊“老师好”,真美在鞠躬的同时顺手把要爬出来的刺猬又推了进去。  她似乎能够隐约地感觉到小兀的视线一直都在往她这里瞥。  刺猬又在抽屉内爬动了一会儿,很快就没了动静。  下课后她往抽屉里掏了掏,把刺猬掏出来时发现这个小家伙已经睡成了一个小刺球。  嘛……还真的,挺可爱的……  她把这个刺球放腿上,顺着刺生长的方向抚摸。她的同桌看见后发出一声惨叫,全班的视线又全部扫过来――  小兀起身。  真美用双手捧住刺猬后站起来,也走过去,把刺猬放在他手心里。  两个人依然一句话都没说。  只有大刺在睡梦里抖了抖小短腿。  小兀回到座位上,把大刺放进了挎包,再把挎包放在腿上,像是发呆一样地俯头看着它们。  “竟然是林兀带来的啊……”  “感觉刺猬还挺可爱的……”  “果然只有奇怪的人才养奇怪的东西吗……”  小兀如同往常一样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与看法。他就是这么特立独行的一个人。  ---  *又忘记自动发表君了,补上。  以及接下来两周阿江会为了完成作业而四处奔波想想就觉得好可怕……没错重点就在于在忙到死的时候真不想更新_(:з」∠)_ Melt of the Crystal`Two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但是真美忽然就愣住,不在意别人想法的小兀……为什么偏偏就这么在意她的想法呢。  难道真是因为……她的想法,比其他人的这些想法……更加伤人心么?  一个男生靠过去对小兀笑道:“把刺猬借我玩会儿可以吗?”  小兀抬眼看他,神色淡漠到分明就在说“不行”。  “啊呀就让我摸一下看看……”  “吵死了!”  小兀忽然发出咆哮。  好像不止对这个男生说,感觉就像是在对全班说一样――  你们,吵到它们睡觉了。  在其余人的眼里,林兀依然是那么奇特那么无法理解。  就好像,他就是第三只刺猬,而全班的其余人都是被风吹拂着而四处摇晃的草杆。  所有的草杆都停止晃动,停止了互相摩擦发出碎响。  ……真是一只脾气很大的刺猬。  真美也悄悄地把视线瞥过去。小兀在看着刺猬们的时候,就没有了一点脾气。  好像安静的刺猬们在安抚着他。  真美忽然能够感受到小兀母亲的心痛,明明可以听见,却依然不想要与周围人有交流,宁可与永远不会说话的东西继续呆在无声的世界里――  好像也从没有寂寞过。  真美恍然觉得,自己之前所见到的那个能够和她一起说话开玩笑的小兀,完全是另一个人。  下午的时候,小兀往抽屉里翻找什么东西。  好像是那个东西很重要,他把斜挎包都晾在了一边让施谷云拿着,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去翻找那个东西。  把抽屉掀了一遍之后无果。  他忽然回忆起了早上的时候那“啪”的一声东西掉落的声音。  他挪开椅子俯下身,几乎把整个身子都钻到了桌子下面寻找着。  施谷云也弯着背往地面上搜寻,但周围干干净净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你……找什么?”  小兀没理她。  其实小兀经常无视施谷云,毕竟施谷云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但这次小兀是真的没听见――  备用电池掉了。  右侧的助听器要罢工了。  他把身子从桌子底抽出来,很平静地把斜挎包再拿回来放在腿上,然后一手托着下巴继续翻书看。  既然肯定找不到了,那就任其自然好了。因为他忽然记起每天中午值日生都要扫一次地,这么小的一粒电池一定已经被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后他把右侧助听器摘下来。  “没电了吗?”施谷云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凑过去问。  小兀依然没听见,不过看上去更像是不想搭理任何人。  接下来的两节课只靠一侧的听力没怎么听清楚,不过依靠看黑板看老师的唇语他勉勉强强还是能将就着理解。  放学之后他整理好书包去舞蹈教室例行练习,真美站在教室门口贴着门框等他。  很显然让小兀率先开口是不可能的。真美下定决心得自己先开口和他说话才行――  明明做好了先开口的心理准备,结果小兀一眼扫过去就忽略了她,转身往走廊走。  “小兀。”真美喊了一声。  林兀听到这个微弱的声音,把头往左转没看见人,再往右转,最后才缓缓回过身和她对视。  “我――”  距离得太远。  他只能看着真美说话,她的说话声,和周围教室里推桌子挪椅子吵闹声,全部融合在一起了。 Melt of the Crystal`Thre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啊。”他的喉咙底发出一个微弱的声音。  要走过去站她身前听吗?  他的漠然表情让真美说话的热情也渐渐熄灭了。  到了最后,就成了两个人沉默地对视。  哪怕周围经过的人都要多驻足两秒看着两个奇怪的人,他们也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就像时间静止了。  而且希望时间就这样永远静止下去,让我就这样……看着你。  施谷云站在远处紧张地看着这两个闹了这么长时间别扭的人。  ……好像有种准备要爆发出什么可怕物质的感觉。  施谷云用最低的存在感缓缓地凑到真美身边,然后用最轻的声音附在她耳边:“他现在……可能听不见……”  真美一愣,忽然就瞥到他的一侧助听器没有了。  “你!这!个!笨!蛋!”真美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喊。  小兀也一愣。  真美看到这个反应后对施谷云说:“他还是听得见的。”  施谷云转头去看周围一群人惊讶的表情。  ……所有人都听见了好吗。  真美径直走到小兀身前去,双方再对视两秒,真美憋了一口气再喊:“还有一只呢!”  这责备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叫你穿两只鞋子你为什么只穿了一只”。  小兀的眼眸瞥向走廊外去,声调平淡地回应:“没电了。”  “充电的……?”真美的语气立刻软下去,很好奇地询问。  “电池。”  “没带电池?”  “啊?”  “没带电池吗!”  “电池掉了。中午扫地扫走了。”小兀相当不情愿地提起这件事。  结果两个人话题是有了,只不过是围绕电池展开……未免和脑中所构想的画面落差太大了一点。  按照正确的逻辑,这次重新找到的话题应该正式庄重到足够感人肺腑冰释前嫌并且进一步加深革命友谊――  “你先去舞蹈室等我吧。”真美挥挥手后转身。  小兀不知道她要去干什么,看着她背影消失后只能转身去舞蹈教室。  幸好回去得早,两个值日生正在把一天攒积下来的垃圾往全校的垃圾收集处搬,一路狂奔而来的真美终于赶上。  “等一下让我找个东西……”她气喘吁吁地停下。  “你真的要找吗?”一个值日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翻垃圾桶什么的……好恐怖……”  “拜托了让我找一下啦。”真美双手在胸前贴合乞求。  “呐呐呐快一点啊~”两个值日生下意识地避让开。  真美撩起袖子去翻。  话说电池是五号还是七号……不管是五号还是七号都塞不进那个助听器的样子……  小兀坐在舞蹈教室的地板上没有任何练习的心思。听力本来就差,再加上一直走神,常枫喊他很多次他都没听见。  常枫想问他的问题是白真美今天怎么无缘无故地就没来。  过了十五分钟。  真美终于推门进来的时候小兀忽然就抬起头,沉静的眼眸里映照出了莹亮的光华。  “找到了。如果一开始知道长这样的话,找起来会快很多……”真美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把右手拳头张开,掌心里是一粒银白色的圆形小电池。  她已经洗了好几遍手,手上还湿润地一片显得皮肤细腻平滑,沾了水的小电池也折射出微弱的荧光。  电池滚落到小兀掌心里。 Melt of the Crystal`Four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如果一开始他知道真美是去翻电池的,他一定不会情愿。  不知心中的酸楚感是因为什么,小兀觉得自己或许是在自责没有阻止她,但或许还因为其他什么东西――  如果自己能和所有人都一样,那就好了。  他的另一只手抓住了真美的手腕,感知到冰凉的皮肤温度时他全身像是贯通了一道微小的电流。  如果情感能传递就好了。  如果想说又说不出口的话能传递就好了。  真美不理解地看着他。  “没。”他略微垂下头半敛眼眸,顿了两秒后再开口:“谢谢。”  但是左手依然没松开。  好像不能在把情绪传达出去之前,他的手就固着在这里无法动弹。  真美没说话,就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我说,你们两个。”常枫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他们身侧,眯着眼打量他们良久。  小兀的左手颤了一下忽然松开,真美白皙的胳膊上赫然显现一个明显的浅红色手印。  “‘金龙杯’的结果,要出了吧?”常枫漫不经心地提起,精锐的双眼却很严肃地看着下面两个人各自揣摩不透的表情。  真美不应。小兀则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只是顾着往助听器里换电池,也没有回应他。  “反正都是在你们两个之中出一个,我也就不管太多了。”  常枫知道之前小兀退赛的事,也猜出白真美和小兀之中有一些摩擦――他虽然有着想缓和气氛的心,但还是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毕竟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倔,别扭起来也一个比一个别扭。  “我想我现在能说的也只有‘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句烂大街的话了吧。”常枫有些头疼地略微仰头喃喃。  “没关系的。”蹲在地上的真美缓缓露出微笑,“不好意思真是让你担心了。”  小兀在佩戴上另一侧助听器后也相当平静地回应一声:“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真美和小兀一起坐在了巨大的镜子下面,看着其余人练习。  “小兀……”真美终于率先开口说话,“为什么学跳舞呢?”  本来只是随口扯出来的话题,但说出口后真美忽然觉得这个问题的质量还蛮高的。  小兀似乎很认真地想了一下,却说:“不知道。”  “我觉得你们……学画画更好一点吧?我听说聋人都很会画画的。”  “学过,但是不喜欢画画。”小兀回忆,“我画不出来。”  那个时候甚至请了很厉害的老师来教他学画画,但他画出来的仍然是一片混乱的涂鸦。狂躁凌乱看似杂乱无章。  好像把被孤立之后的痛苦与愤怒,全部用黑暗的颜料刷到纸上了。  但是那个老师却看出了别的什么东西――  “老师说,我画画挺有节奏感的,试试学跳舞吧。”  “就这样开始学跳舞了?”  “不知道。可能还因为,著名的画家都要死后才出名。”  “……真是个好理由。”说到底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跳舞嘛。真美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很认真地问:“那么小兀――喜欢跳舞吗?”  是因为喜欢跳舞,才跳舞的吗?  小兀又认真地想了很久,回答依然是:  “不知道。”  ---  *最近写玛丽美一直有种浓郁的羞耻感……写不下去了……【捂头】 Melt of the Crystal`Fiv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啊……这样啊。”  真美觉得有些失落。  不知道为什么要跳舞,为什么还要跳舞呢?  可是她在看小兀跳舞的时候,明明能够看到小兀对此倾注了全部的感情――不然,舞蹈是没有灵魂的。  而小兀的舞蹈,灵魂始终如影随形。  由此才有光彩。  “我已经重新参赛了。”小兀说。  他不情愿提起这件事,但是又必须说出来。  “啊,那就好。”真美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露出微笑来。  小兀的眼眸瞥过去看着她。  温静平和,光线投射在他脸上萌生出一层柔软的光晕。不管真美以什么角度看过去,他的侧脸都都能成为眼睛这个镜头下最好的影像。  “怎么?”真美被他看得心跳都紊乱起来。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小兀把视线挪走。  “……”真美忽然忐忑地不知说什么好。  “能告诉我最真实的想法,不管是什么,我都会接受的。最怕的是……你们,什么都不对我说。”  只知道周围的人在赞扬着自己的成就,只知道他们在钦佩着自己――但是自己与他们之间却隔着那么厚重的一面透明的墙,他们从不会跨过这道墙来说出他们最真诚的想法。  真美看着小兀平静的侧脸。  虽然始终平静如水,但她忽然很真实地觉得,小兀才是最忐忑的。  “我……”她依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两秒后再说:“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有什么真心话,我一定会对你说的。”  小兀的眼眸柔软地半敛。  “所以……”真美继续说,“如果小兀有什么想说的话,也一定不要隐瞒地,想说就说啊。”  “啊……嗯。”小兀闭上眼点头,脸上露出微笑。  再度沉默良久。  “其实……”  小兀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在舞蹈室中央的常枫忽然把手一拍发出“啪”的一声,对众人喊道:“时间到了。”  “哟――”舞蹈队成员们欢呼着散开。  被打断的小兀拱起后背调整重心后起身,把书包甩到肩后对真美说:“走了。”  终于再次,心平气和地一起并肩走。  虽然两人依然没说什么话,但心底积压着的什么重量,已经逐渐释然了。  ---  入选的结果公布。意料之中的,云祥高中入选者就是林兀。  真美的票数也意料之中地差了小兀一大截。  “终于结束了啊。”她松口气。  一切……都能够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了。  第二日中午,一个女生站在教室门口喊了一声“林兀”,接着又喊:“江老师叫你去三号琴房找他!”  林兀出去的半个小时后,那个女生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白真美!江老师也叫你去三号琴房找他!”  “哎?”刷作业的真美抬头。  琴房向来是一个陶冶情操的好地方。真美再次进入三号琴房的时候,那敞开的窗户与飘荡的蓝色窗帘,以及从窗外投射进来的金黄色亮光在冰凉的地板上跳跃,让她恍然又像进入了梦境。  没有声音,但似乎在音乐长年累月的浸润下,这里始终有音乐的余声缭绕着,已经成为了这里的钢琴、地板、窗帘以至于所有一切的一部分。 Melt of the Crystal`Six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江老师坐在钢琴边的座椅上,林兀放松地盘腿坐在干净的地面上休息。  “哎……所以?”真美眯起眼,“找我什么事?”  “叫你过来,人多热闹一点。”江老师微笑,“前一阵的初选复选上,都是你在给林兀打节拍吧?”  “啊……嗯。”她点头。  因为一起参赛,所以由她来帮忙打节拍,也非常节省人力资源。  “所以在决赛上,也还是你吧。”  “……”真美迟疑。  这就意味着……她似乎可以跟着小兀一起去参加决赛?  虽然依然只是打节拍。  “不行吗?”  “可以!”她露出笑脸。  小兀的视线缓缓抬起看她,忽然说:“真心情愿的吗?”  ――真的会有人,能够如此心甘情愿地,为别人的光芒所笼罩,却成为没有人知道的最暗淡的那颗星吗。  他甚至隐约觉得,如果真美说出“不情愿”,反而能让他不再介怀。  “当然啊!”真美说。  “为什么。”  真美愣了一下,想不出个可以表达的理由,只能说道:“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啊!这是交情啦交情啦。”  情感是不需要去计量的,也没有任何一个刻度能够衡量。  在这种时候,心中愿意,即使没有任何的回报,也会觉得一切都值得。  “如果都愿意的话,那就这样定下了。”江老师看着这两个继续别扭的人微笑,“刚才我给林兀重新排了一下舞,白真美你来看一遍重新记一下他的动作。”  林兀起身站起来。  江老师侧过身,右手指尖按在一个钢琴键上。这里没有配备带音乐的录音机,他要用钢琴把曲子全部弹出来。  仅仅凭借钢琴完全无法还原那首音乐的宏大磅礴之势,但在偌大静谧又唯美的钢琴教室里,清脆顿挫的琴音连贯成一个稳定的旋律时,固定的节奏没有雄浑到震撼人心,却直接锐利地入侵了灵魂。  明明锐利到势不可挡,却又觉得它无比的柔和与温情,像是一朵花在静息中悄然绽放,伴随着晨光的出现,万千花朵绽放逐渐绵延成海,而最先绽放的那一朵花的渺小身姿已经淹没在汹涌的绚烂之中,而瞬间又觉得所有的花都是那一朵最先开放的投影――  林兀的动作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急躁与剧烈。  狂风骤雨已然停息,最为遒劲的树木,依然在逆风中昂扬地向上生长。  逐渐地,真美忘记了她应该去记忆小兀的动作,而只是出神地看着――  舞蹈,是有灵魂的。  她却看不到有任何的爱。  然而,即使没有对舞蹈的爱,她却依然能感受到那每个动作所传达出来的浓重情感――  仿佛是,比爱更为深层的东西。  无法让人理解,却让人钦佩,甚至让人觉得有一种永远无法言语出来的……  可怕。  那震撼人心的不仅是音乐。  更多的是小兀的舞蹈所传达出来的那一种可以称之为可怕的生命力。  小兀……究竟是为什么而跳舞呢?  真美觉得自己离这个答案只有一步之遥,明明已经可以体会到,却无法让它变成一个字,能够从嘴里说出――  不是爱。比爱更深沉的东西。是不属于爱的另一个端点。  曲末。  心平气和的小兀双手展开保持平衡。  风停息。  “好赞!”真美愉快地欢呼。  小兀微笑。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多配合几次就可以了。”江老师说。  小兀对江老师点头示意后准备离开,但又看见真美依然坐在地上并没打算起身。  小兀不解地看着她。  “你先走吧我和江老师聊聊天~”真美对他挥手说再见。  “啊好。”他离开。  琴房内的蓝色窗帘在微风中轻缓地飘动。  林兀的身影经过窗帘完全消失时,江老师才微笑着轻声问起:“你有什么想聊的?”  “我只是忽然觉得啊……”坐在地上的真美舒畅地举起双手舒展一下身体像是在伸懒腰,再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我好像也能看出舞蹈里不一样的东西了。”  “嗯?”  真美觉得这个说法太抽象,就跳过这个问题去说另一件事:“舞蹈队刚开始招新的时候,你刁难的只有我一个吧?”  “是啊。”江老师毫无罪恶感地笑着承认。  “这样会让我很不平衡的吧。”  “我自然只会对能够刁难的人刁难,其余人,都没有可以让我刁难的资本啊。”  真美的优秀,他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也正是因为有着一种令人喜爱的灵性,才能够让他放心地来雕琢。  “虽然我目前所做到的可能还不是最好,但是我真的觉得……我跳舞,与之前不一样了。”  “嗯。”江老师耐心地听着她的想法。  “不过这次我想问的问题是……老师你有顺便去刁难一下小兀么?”真美笑。  “这样你就心理平衡了?”江老师也开玩笑。  “嗯。”真美点头。  “不好意思我还真没刁难他,因为我觉得……我已经改变不了他什么了。”  “只有热爱着跳舞,才能把舞蹈跳得最好么?”真美忽然说出这句很突兀的话。  但她是很认真的。  “我想并不是。”他忽然就明白,真美所问的问题一切的缘由了。想了一会儿,他再说,“我觉得,他对舞蹈,是与‘爱’完全不同的感情吧。”  究竟该用什么词,来定义这种感情呢?  “他学习舞蹈,一定很辛苦吧。”江老师闭上眼,“如果真要让我说的话,恐怕……他对舞蹈怀抱着的感情,是怨恨啊。”  爱的另一端。  是怨恨。  “不过我不应该说出这个词。就算他不明白他自己对舞蹈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也只有他自己最了解这样的情感吧。”  只有林兀自己才明白。  真美一下子就没有了言语,在地上弓起后背一看就是一副沮丧落魄的样子。  “回去了。”江老师催她,“上课时间点快到了。”  “啊嗯。”她努力地把思绪抽回来,缓缓起身,告辞后离开。  放学的时候小兀不仅背着书包,又把斜挎包提在手上。  “又把你的动刺大刺带到学校里来了啊。”真美感慨一声。  “嗯,”小兀掏出一只刺球递给她,“给你摸。”  真美默默接到手里,然后很心疼地说:“被你摸得刺儿都钝了。”    “……”  ---  *五一不码字耗存稿的我好想死_(:з」∠)_ Warm of the Emotion`On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动刺和大刺是一对吗?”她问。“嗯。”“那么有生过小刺猬吗?”“没。”小兀想了一下再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生不出来。”“你确定它们真的是一对吗?”小兀动摇了,“理论上是……吧。”真美俯头看着呼哧呼哧睡着的刺猬。“真幸福啊。”她笑着喃喃。小兀俯头看着地面上破碎的人行道瓷砖,安静地专心走路。“我说……小兀到底,喜不喜欢跳舞呢?”真美忽然问。她觉得自己从没问过这个问题,但仔细一想,她之前似乎已经问过了。“喜欢。”  这次竟然很果断地说出了答案,而且还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答案――真美侧过脸去看他。小兀继续说,“后来我想了一下,我觉得,不管我以前觉得怎么样,至少我现在……是喜欢它的。只要我现在喜欢,这就好了。”真美依然看着他。那么曾经是……不喜欢的吗?“其实,我很害怕。”小兀终于说起之前被打断之后没再说出来的话,“只要我不能超越所有人,我就会觉得我自己很没用,觉得所有人都会抛弃我。”要忽视掉一个听力有问题的人,真是太轻易了。“我很讨厌跳舞,但是必须要学。从我开始使用助听器开始,听到的满耳朵都是这样的话――‘你要是不够优秀,你就没有出息了’。我也很怕,自己本来就这么差劲,但是学跳舞又实在太痛苦,那些年我一直都有着自暴自弃的想法,但是他们又不断地说,‘不够优秀,一辈子都毁了,只能这样了’……”“……”“那个时候我脾气很差,把跳舞看成是天敌,但我这么讨厌它,却是所有人中跳得最好的。算跳得越好,我就更加讨厌它,到后来甚至觉得,只有我更加讨厌它,我才能跳得更好。”当所有强烈的情感都投入进去的时候,展现出来的,就是这样惊心动魄到震撼人心的力量。“后来……我逐渐地感觉不到那么强烈的厌恶了。”小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无奈的笑意,“可能是习惯了,它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了……我就感觉不到它了。”所以才再也说不出,如今究竟是怨恨着,还是喜爱着。但是仔细想来,如果没有它,自己又会如何地陷入自卑中无法再挣扎,不管如何――自己都应该感谢它,庆幸那舞蹈的神明在自己身上降临。“所以你和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小兀终于说出当时所想的真心的话,“好像所有获得的荣誉,都是健听的人施舍给我的,实际上,我所有的自豪,都只是我自己的幻觉……”从骨子里,依然与一开始一样,是如此自卑。“啊,不是……”真美深吸一口气酝酿好再吐出:“请请请请请请你一定不要这样觉得!小兀就是最厉害的人啊!”小兀微笑,左手抬起来搭在她的头上:“我会继续努力的。”真美回过神来,发现她已经走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停下来,小兀也停下,这才都意识到真美自己已经走过头了。“小兀你能说这么多话我觉得挺奇妙的……不过真的很高兴能听你说这么多。”真美笑。“啊……那是圆周率说的。”小兀的视线飘渺地挪走。 Warm of the Emotion`Two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我回去啦!”真美转身返回。到家时她在门口换鞋子,不知为什么这次换鞋子觉得自己身体姿势有点奇怪,想了想又觉得好像没有哪里不对。直到真凌忽然说了一句“你端着的那是啥”,她才忽然意识到手里确实端着什么东西――“大刺啊!”她惨叫。吃完晚饭后她回到房间。大刺被安置在一个鞋盒里面,鞋子盒里垫着很厚的棉絮,已经苏醒了的刺猬在里面爬来爬去。真美看着它发呆良久,然后对着它轻声喃喃:“刺猬大人你要吃什么啊……”刺猬依然在鞋盒里不断爬动着。真美再对着它发呆一会儿,终于眼睛受不了地仰起头把眼睛闭上。啊,果然没办法像小兀那样和它做精神交流啊……“吃菜吗?”真凌走过来把一片菜叶丢鞋盒里。刺猬继续爬。“……看来不是。”真美眯眼。“要么什么都试一下。”母亲也走进来,她对这么奇特的宠物也非常感兴趣,把一个小盘子放进鞋盒子里,小盘子上有碎猪肉、香肠、胡萝卜、苹果块之类的小东西――“我说你们这群人都玩物丧志啊。”父亲也开玩笑地蹲下来看,“回来之后就只顾着伺候这刺猬老爷了。”然后全家人都毫无违和感地蹲着看这只刺猬究竟喜欢吃什么。刺猬似乎相当胆小,在大家都围观它时,它依然不停地爬来爬去琢磨怎么才能离开这个纸箱子。“等没人了大概才会吃吧。”父亲起身离开,随即母亲与真凌也觉得没趣地离开,又留真美一个人蹲在地上看着刺猬发呆。在三个人走后大刺竟然真的安静下来了,缓缓地爬了几圈后开始对食物有了兴趣――喜欢吃肉的啊……真美满脸陶醉地看着。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慈爱程度像是母爱在泛滥了。陶醉之中忽然听到真凌突兀在楼下突兀地喊了一声:“白!真!美!你!的!小!王!子!”家里人每每称呼她全名时都意味着什么不得了的事要发生了,但这次的重点不在于全名,她一听到“小王子”这三个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匆忙地跑下楼去,看见满脸萧瑟的小兀就站在门口,一定也沉溺在“小王子”这个魔性的称呼中无法自拔了。……结果因为大刺,小兀终于还是来到她的家了。故作镇定的小兀在酝酿了很久之后才郑重地开口:“嗯,我是来找……”“大刺在我这里,挺好的。”真美回应。“哦,好。”没有了话题的小兀沉默,视线往旁边挪过去显得有些局促。“真美你还不快带你同学去玩?”相当高兴的母亲催促她。“啊不用……”小兀想说明他只是过来把刺猬带走而已,但冲下楼的真美已经抓住了小兀的手腕把他往大厅里拉,真凌走到他身后再顺势把他往里推。“过来过来在我们家待一会儿没事的。”真美再拉着他上楼梯,“我带你去看大刺!”“小王子别紧张你们好好玩。”真凌在楼梯口仰望他们,一边笑着挥手示意再见。--- *正在试图稳定更新时间……【跪】 Warm of the Emotion`Thre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真美把小兀拖进了自己的房间:“随便一点!”小兀很快地扫了一遍周围。真美的房间不大,但因为没有太多绚丽的装饰,所以显得很清爽舒适,只是在很多东西都成堆地挤压在角落里,如果在意细节的话还是会觉得有些凌乱。“大刺在……”真美往纸盒子里看过去,忽然发现纸盒子里的家伙不见了,小盘子里的肉食也已经吃完了。“啊呀爬出去了。”真美倒并没有很急。毕竟房间里也就这么大一点,只要耐心找一下就能找到。只不过找起来还是需要大动干戈一下的……“你等我找一下。”真美首先蹲下来,然后趴在了地上去看床底下有没有。小兀也很耐心地趴在了地上,顺着别的路线找。床底下太黑,就算大刺在里面她也看不见。她只能深入地钻进去摸索,好在她每天都会拖地板,干净的地面上怎么爬都可以。摸索了半天觉得刺猬应该不在里面,她干脆爬到床的另一头钻出来――还没把头探出去,头顶就忽然撞上了什么东西。小兀整个人向后缩,弓起后背坐在地上捂住头。他们的头顶撞在一起了。互相捂着头对视两秒,忽然都笑起来了。 从杂物堆里钻出来的刺猬慢悠悠地从他们身侧爬过。“嘿!”真美扑上去把刺猬扣在双手围成的圆圈之间,再把刺猬抱住举起来,“抓到了。”“大刺在你家挺滋润的。”小兀说。“那是。”真美自豪脸。 接着陷入长久的沉默。“我们是不是该玩点什么?”真美抱着大刺眯眼。“我们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能玩点什么?”小兀也眯起眼。“啊……那还是聊聊天好了。”真美微笑,“我家很一般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啊。”“挺好的。”他点头,“感觉很热闹,很舒服。”“小兀也喜欢热闹一点吗?”他侧过头去想了两秒,用很不确定的语气回应道:“应该喜欢吧。”“不过小兀平时好安静啊~”“你们很热闹的时候,其实我也挺想……能和你们一样热闹的。”小兀看着地面露出微弱的笑意,“但总归觉得你们对我的态度很特别,所以就只会看着。”“我倒不觉得啊……”真美望天花板发呆两秒,然后说,“其实我觉得啊,不是我们在疏远你,而是你在疏远我们啊……这样的话,大家才会开始冷落你的啊。”“到底是谁在疏远谁啊。”小兀再眯起眼。“总之不要管这么多啦!”真美一拍手,“小兀其实和我们都一样啊!如果一直觉得自己哪里不一样的话,那只会越来越不一样啊!说到底,其实也没有哪里不一样嘛。”“啊。”小兀忽然觉得自己喝了一大碗的心灵鸡汤竟然还没有反胃。他们面对面地坐在地上,大刺满房间地到处爬。“我怎么感觉……”小兀抬起右手搭在头上放了很久,想了一会儿之后才勉强把想要表达的意思表达出来,“有点微妙……好像我们两个这样坐着的场面有点……熟悉。”“有吗?”真美不解地问。 Warm of the Emotion`Four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啊……有的话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小兀再想了一下,很委婉地说:“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面?”“啊哈?”真美再次满脸迷茫。“记串了记串了别管我。”小兀挥了两下手,起身站起来,“我先走了。”当他走到房间门口时真美也起身,忽然意识到什么的大喊一声:“啊喂又忘了你的大刺!”送小兀出门时无比热情的真凌挥手:“飓风小王子再见~”“你凑什么热闹啊!”羞耻感爆棚的真美对他咆哮。“看到你们如此友爱为哥我只是深感欣慰,”真凌说完这句话后立刻拉出一副严肃脸继续下一句话,“有本事让他来打我啊。”一个球飞过。“噗――啊啊啊啊啊!”真美连忙蹲下去接住下落的刺猬――捧在手里松了口气。……小兀你还真舍得扔啊。接下来的周六,整个年级段组织团体活动一起去看电影。普通的电影院根本就包不下这么大个场子,但校委最终还是搞定了场地问题――是一家几乎没有观众的老式电影院。按照校委的解释就是:在这家没落的电影院被翻修成大澡堂之前来看最后一场电影,意义真是非比寻常啊。然后在阴森森的老式电影院里看恐怖悬疑电影……这意义……校委我们出来谈谈人生。电影的投影在屏幕上颤颤悠悠地晃动,全年级段五百余人分班级坐在地面的小板凳上抬着头看。真美忽然觉得有种回归小学时代的感觉……其实仔细想想,这种微妙的感觉也挺美妙的。一开头的灵异情节马上就让全班女生开始惊呼,真美在一片昏暗中眯着眼睛,一边很想看情节一边又不敢看――后面的男生吃零食时指尖不小心碰了一下她的脖子,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尖叫飘荡在整个场地的上空让所有同学缩了缩脖子。坐在后面的男生一脸惊恐:“这还没展开剧情呢就吓成这样了啊……”发现虚惊一场的真美猛地转回去喊:“要你管啊!”“嘛你只要知道这种编剧绞尽心机的悬疑最后都会证明是人为的,还怕个鬼啊。”后座的男生大笑。一个身影飘荡到这个男生背后,然后戳了戳他的肩。“啊!”男生这一声更嘹亮的惨叫让全班都笑了。回过魂的男生转过头去,看见一脸严肃又一脸无辜的林兀。“你干啥啊!”他喊。小兀眯起眼,完全没听清楚对方喊的什么,只是勾勾手指说:“换个位子。”“你说什么!”男生在这样闹哄哄的环境下也没听清小兀说了什么。“你说什么!”小兀依然没听清。“我说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后面的观众咆哮:“挡住了啊喂!”小兀放弃了语言交流,左手指着这个男生,右手指自己原来的座位,再把双手来个大幅度的交叉――男生愣了两秒忽然就懂了,起身说了句“好啦好啦”就走向小兀的座位。小兀向这个男生挥挥手表示感谢,然后坐在了真美的身后凳子上。----*已经没有精力更新了【跪】有种活不过这学期的感觉…… Warm of the Emotion`Fiv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真美一直回头看着他。小兀的右手已经扣在了真美凳子下方横档上,然后很轻松地向后一拉――凳子带着真美整个人向后挪了大约三分米,在她惊呼了一声后身子向后倒过去,后背正在靠在小兀的怀里。她明白小兀的意思,但越是明白却越不好意思,等到脸开始涨红的时候连忙回过头去不看他。“吱――”她身后忽然响起了什么尖锐的机械啸叫声。回头再看,小兀正若无其事地看着大屏幕上投影的剧情,但那非常明显的机械啸叫声分明就是从他头部的那侧发出来的――周围的人全部看着他,而他自己竟然没听见。“哎,”真美戳了戳他胸口,“你的助听器在惨叫哎……”“啊?”小兀没听见她说什么,电影的声音实在是太响了。真美指了指他的那一侧的耳朵,提高音量喊:“在惨叫啊!”“喔。”小兀明白过来,很熟练地把手搭在耳朵一侧试着调节。啸叫声只是停顿了两秒,又继续开始惨叫。小兀干脆把右侧的助听器摘了下来,关闭电源开关。真美侧过身去到他的另一侧耳边大喊:“你还听得见电影声音吗!”  “反正也听不清楚。”此外对于恐怖电影,没有音效的话看起来反而心平气和地多了。毕竟音效就是用来让人提心吊胆的东西嘛。坐在她们周围的另外几个女生窃窃私语着,忽然一个女生侧过身来很随意地在真美胳膊上戳了一下――“哎!”真美目前的姿势本来就重心不稳,即使是被这么随便一推,重心也立刻垮掉,于是整个人都扑到了小兀怀里。小兀也忽然一愣,小板凳太小了,没扛住真美忽然压过来的重量,他控制不住地往另一侧摔过去。在他另一侧的男生反应神速地站起来,顺手抽掉了自己的小板凳,很好心地给他们腾出了空间――小兀倒地,真美压在了小兀身上。周围的同学欢呼,在外侧不明真相的群众起身看过来,全部凑热闹地开始欢呼鼓掌。恐怖电影的气氛一扫而光。极度窘迫之下真美都忘记了惨叫,而是满脸紧张地看着小兀,忐忑地揣摩着小兀会有什么反应――互相对视五秒以上。结果小兀依然一脸的平静地看着她,这让她莫名放松地舒了口气。“没事吧。”他开口说。“啊啊,没。”真美回过神时连忙爬起来再坐回小板凳上,小兀也坐回凳子上继续看电影。只是他们好像都能隐约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偶尔会瞥在自己身上。周围的人觉得他们好像也没发展出什么惊天动地又喜闻乐见的情节,也都自顾自地坐回原位去。真美知道小兀特地坐在她身后是为了给她找一点安全感,但是眼下真美的心思已经一点都不关心电影情节有多可怕了。大脑里一遍遍地回想着刚才的那个情景,根本就无法停止重播啊……好羞耻好羞耻。她把头垂下去,双手抬上来捂住脸,脸都红得不像话了。小兀以为她又开始惧怕电影情节了,再拖着小板凳靠上来一点,几乎把真美都囊括在了怀里。---*阿江:……我对不起我的真心。 Blossom of the Merely`On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都是瞎编出来的剧情,不用怕。”他的右手搭在真美头发上揉着。虽然真美觉得小兀在用对待刺猬的方式在抚摸她,但她却对这种抚摸完全没有抵抗力,愈发不知所措起来了。……尤其是在后背还能感觉到对方胸口的温度时。“别……别管我啊。”她全身酥痒到肩膀都颤抖起来了。小兀的左手一把搂住她的腰。她刚要惊呼出来,还是硬生生地把声音给咽了下去。要是被周围人关注到的话,又会惹出什么笑话来啊……当小兀真正意义上贴着她后背时,她竟然就觉得不痒了。竟然还很温暖很舒服……感觉还挺好。她干脆就这么靠着……如果小兀嫌弃的话。电影剧情好像也没有想得那么可怕了。两个小时后电影结束,大家拥挤着要通过那扇狭小的门。小兀带头挤在前面,给后面的真没以及其余女生们开辟出方便通过的路径。唐君在拥挤的人群中瞥见了小兀出众的身影,大喊了一声“林兀”,但小兀并没有听见,依然拽着真美的胳膊与人群战斗。“林兀!”他再试着喊了一声。小兀依然没听见。真美倒是听见了,但回过头去看不出是谁在喊――更何况唐君这样的个子扎在人群中更是直接淹死。于是唐君在酝酿了几秒,作一次最后的努力:“林π!”小兀整个人像是通了电一般地颤抖了一下。虽然依旧没听清楚,但他好像听到了一个很让他感冒的……发音?小兀也开始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但是后面的同学都已经挤上来了,即使小兀现在不用力往前挤,他也会被后面的人推上去――通过那扇狭窄的门后重新感受到灿烂的阳光与新鲜的空气,一时恍然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同样夹在人群中被推出来的唐君踉踉跄跄地稳住了身子,对着小兀挥手一笑:“林π啊~”小兀的左眼眯起来:“你去把圆周率背一遍好了。”“啊啊别开玩笑嘛,”当唐君的视线挪下去,看见小兀依然抓着真美手腕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不要意思打扰你们了――”小兀愣了一下,把手松开,真美也尴尬地愣了一下别过脸去。“你也来看电影吗?”小兀转移话题。这次的活动有很多同学因为自己有事而没有参加,他觉得像唐君这样的人,双休日一定会窝在家里死命看书吧。“是啊因为在家看书也太无聊了嘛。”唐君笑,“偶尔出来看一看不科学的电影也不错。”说罢推了一下眼镜BILING一下发出知识分子的光芒。他们在街道边的人行道上走。“所以你不怕看恐怖片是吗?”真美问。“在科学面前这类影片太弱了啊。”唐君再推眼镜。“在你面前这个世界全是数字吗。”小兀推了一下助听器。“小兀你别模仿这么奇怪的动作啊!”真美全身汗毛倒竖地咆哮。你再推助听器它都不会BILING一下闪光的!“唐君你后面――”小兀眯起眼。“哎?”唐君转过头去,漆黑的长发瞬间挤入他的眼球,白皙的面孔埋在头发之下没有任何血色――“啊啊啊啊啊!” Blossom of the Merely`Two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他惊慌地跳开半米远大口喘气。“果然还是怕鬼的吧。”真美笑。无辜的施谷云把额头前的刘海撩起来委屈地碎碎念:“上次已经剪过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又变长了啦,”真美说,“谷云还是扎马尾好看啊~”“啊是吗……”施谷云听到有人夸她,就很羞涩地侧过头去避开他们的视线,很紧张地撩拨着自己现在披散着的长发。“其实仔细看‘公主’还真的很可爱的啊。”唐君也笑了,继而再转向小兀:“话说你马上就要去参加‘金龙杯’比赛了吧?”“啊。”小兀应一声确认。“真羡慕你们可以跳舞啊。”“练一练你也可以的。”“我?啊哈别说笑了。”唐君耸肩。小兀意味深长地上上下下扫描了一遍唐君,可能确实……想象不出他可以跳舞的样子。“那也可以有别的特长。”他这么说算是安慰。“其实我除了死读书就没有别的什么特长了……”唐君无奈地仰头望天,“所以才说,很羡慕你们啊。”“死读书也是特长吧。”小兀继续安慰道。“但是像你们这样,能够有其余不枯燥的特长的话,生活才丰富有意义啊。”唐君露出笑脸解释,“所以,继续加油啊。”“啊……嗯。”小兀眼眸温和地半敛。他并没想到全年段第一也是这么通情达理的人,照他这么说来……确实觉得很暖心。“所以我想说的是啊,”唐君再笑,“你和白真美同学就不用这么努力地想把我的位置拱下来啦。”小兀沉默两秒,然后默默把之前的感动全刷走,眯眼说道:“你走开。”真美笑,而在成绩上从没太大起色的施谷云一直沉默着思考人生。虽然成绩始终上不去但特长还算有……这么说来,其实大家,都是平衡的吧?好像真的会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对人还是公平的。原本是大量的同学都在一起走,经过道路交叉口时大家就开始互相告别各自前往自己的方向。与施谷云和唐君告别后,真美和小兀又单独地走在了一起。似乎他们总是特别顺路,这样他们就可以说上更多的话。“不知为什么我会忽然觉得啊,”真美之前像是受了什么很大的启发,很感慨地轻声说道:“不管是喜欢跳舞还是讨厌跳舞,它都已经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了,这样的话,不管是喜欢还是讨厌,这都是一件很值得自己骄傲的事情吧。” “啊……是啊。”小兀承认地半敛眼眸点头。“明天比赛上,你要加油啊!”小兀沉默两秒,然后也露出温和的微笑:“你也是。”“嘛~我打拍子而已完全没压力啊。”真美扬起双手伸个懒腰。傍晚的阳光融懒洋洋地融化在人的皮肤上,真美似乎又感觉到小兀带来的温度了――她深深吸入一口气再缓缓呼出。生活,还是能够带来无穷尽的希望啊。---*阿江:然而我的内心早已充满绝望。【托腮】 Blossom oftheMerely`Thre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这是真美第一次坐飞机。也是坐飞机这么厉害的交通工具让她意识到了“金龙杯”究竟有多大的排场――当陪同的江老师提起“金龙杯”是全国性的舞蹈比赛时,真美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孤陋寡闻了。实际上她还是很承认自己向来孤陋寡闻。她在福利院长大,再远也跑不出那个院子;被白家领养了之后也没再跑多远,就算是参加的那些比赛也都是本地区举办的,哪怕她再有名,传播范围也终究有限。她和小兀换了位置,然后毫不厌倦地趴在了窗口边看着外侧下方的云层。小兀似乎之前就坐过飞机因此对此并不感兴趣,但他始终很感兴趣地看着好奇的真美本人。“啊……耳朵好不舒服。”真美终于回过神来,双手捂着耳朵大口大口地张嘴。没有戴助听器的小兀继续眯眼看着眼前这条搁在了岸上的大活鱼。“啊……声音小又听不清楚的感觉真的好难受啊……”真美的头左晃晃右晃晃,不过因为气压的关系,耳膜还是鼓得慌,好像马上就要涨破了。小兀的双手环抱在胸前继续眯眼看着真美。真美再嘟囔了半天,终于受不了小兀的沉默了,转过头去“喂”了一声,“你好歹陪我说两句嘛!”“哦。”小兀发出一个语气词。“……合着你完全没听见我说什么啊。”真美哀怨地倾斜了一下头。“啊。”……总觉得没有戴助听器的小兀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显得特别……高贵冷艳。忽然发现高冷这个词在小兀听不见的时候形容他再合适不过了。夜晚的大大剧场上所见到的人山人海,再次刷新了真美的眼界。小兀穿了一套白色的束身运动服,看起来相当普通,但与他的舞蹈相比,衣服的华丽程度已经不重要了,越是干净的衣服反而越是显得干净利落。“你!紧!张!吗!”真美在他面前大喊。“不紧张。”“不!紧!张!就!好!”真美竖起双手大拇指露出微笑。小兀也笑了。其实本来是很紧张的,但看到这么有活力的真美,紧张情绪也消退不少了。“你今天很漂亮。”小兀说。“哎,”真美愣了一秒后反应过来,立刻在他面前原地打转一圈,蓝色的长裙裙摆散开来形成半开的花。“裙!子!我!特!地!穿!的!”――虽然我不是主角,但还是要有着一颗像主角一样打扮的心啊。后台的人全部不解地看着真美这么大声地说话,略不解地皱着眉头。毕竟大声喧哗的人并不讨人喜欢。“白真美,你该去观众席杵着了。”一起陪同来的江老师催促道。“哎好!”真美和小兀挥手示意再见后迅速跑离后台。观众席最中央有一条两人宽的走廊,按照预先约定的,真美就站在这条走廊的前端。她一个人杵在这里,观众们都疑惑地看着她,从她身边经过的人更是会回过头多看她两眼。 Blossom ofthe Merely`Four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真美感觉很尴尬,只能蹲下来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看见自己。但在周围观众的眼里,她这么一蹲,反而显得更奇怪了。她仰着脖子看台上的表演。等到小兀节目报幕后大幕拉开,她相当激动地一下子就从地上站起来高高地举起双手挥。周围人看她的眼神更加奇怪,但她此时却已经完全不在意了。与小兀取得视线的接触后,她就笔直地站在了走廊上。她露出笑脸,小兀看着她,也露出了微笑,严肃的一张脸逐渐地温和起来了。音乐声响起。真美找到节拍点后忽然将右手举过头顶,两秒后再猛地挥下――小兀的舞蹈,由此开始。一模一样的动作。只不过真美,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虽然周围的人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他们都有一种感觉――如果这个女孩子到了舞台上,这舞蹈的姿彩绝对不比台上的男生逊色。真美和缓地换气,双手弧度甩开,虽然无法挪动脚步,但仿佛身姿在不断地变幻旋转。心,永远是自由的。不在舞台之下,也不在舞台之上,而是徜徉在宇宙万物之间,感受自我与外界的交融。观众席的灯光在不经意中逐渐暗淡,等真美意识到灯光暗了的时候,整片观众席都已经陷入了一片灰蒙蒙的昏暗中。她心中忽然产生了小兀会看不清她动作的担忧。但就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灯光乍现。莹白色的柔光并不刺眼,但她忽然觉得自己置身于前所未有的光明之中――在莹白的灯光中,还夹杂着五彩斑斓的碎小光斑,落在她蓝色的裙摆上,成为了变幻的彩色星辰。周围依然一片黑暗。那是一束灯光,从她正前方投射过来,形成光束正好将她完全笼罩。观众集体发出惊呼,惊艳于舞台之下另一个人的美。虽然依然不知道这个女生在做什么,但所有人都已经觉得,她也是属于这舞蹈的一部分。而真美忽然也有这么一种感觉――不是舞蹈属于她,而是她属于舞蹈。甚至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欢喜与苦悲,都是生活的演绎――所有人都生活在同一片苍穹之下,在同一个舞台上,只是没有人能看到那一张象征着生命开始与终结的幕布。她露出微笑。自己……依然是如今绚烂的星辰。每个人都在为了更耀眼的光芒而努力,这样的努力,从来都无法比较。她打开的双手收拢在胸前,音乐戛然而止,小兀的舞步也瞬间停息。灯光忽而全部打开,观众席一片透亮,惊愕之余回过神来,掌声雷鸣延绵不绝。真美像是站在一片声涛的海洋中,波浪在摇晃,而她纹丝不动地伫立着像是海岸的礁石。观众席再次发出惊呼声,掌声的波浪再次铺天盖地地席卷整个大厅,甚至要弥漫出去,有着要淹没整个宇宙的豪迈气概。因为主持人此时正在介绍小兀的信息。他是唯一一个在跳完舞之后被着重介绍的参赛者。 Blossom ofthe Merely`Fiv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真美的眼眸瞥过去,确认路线畅通无阻后,她忽然侧过身就往安全出口跑过去。卷携着周围观众的目光,她一口气冲到门口外停下来,辨认了方向后再往后台跑。再在大厅里站下去,都要尴尬至死了啊。看守后台入口的工作人员记得她,很轻易地就放她进去了。她想要去找小兀,但是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说起“林兀”两个字。她放缓脚步慢慢地走过去,好奇心就是这样,每次都让她不可抑制地想要知道别人更多的想法。那是一个男生,似乎是之前已经表演过了的参赛者,而他对面的女生大概是陪他参赛的亲友团。“――其实跳舞跳得也不怎么样啊。”真美知道能够参加“金龙杯”的都不是等闲之辈,小兀在这里却是并不算是最优秀――比他更优秀的参赛者,自然有的是。“但是评委肯定会偏向这个聋人的啦,毕竟他比其余人都特别嘛。”女生无奈地笑道。真美忽然意识到,在主持人公布小兀信息的那一刻,后台的参赛选手们原本都没什么话题自顾自地沉默,这一下都有了共同话题开始讨论起小兀了。真美不安地挪着小步子继续往前走,到了后台的中央,听到大家的“会议”进程已经到了“林兀会不会是冠军”这个议题。真是一个火药味十足的话题啊。她把一把小椅子拖到一边坐下,本来并不打算说点什么,但还是耐不住性子地忽然就说了一声:“你们,把他看成一个普通的参赛者就好。”她的声音不大,其实也就是忽然插嘴一句发个小牢骚而已,但这个不搭调的频率蓦地就打断了所有对话――随之所有人的奇怪目光都献给了她。“关你什么事啊。”刚才那个评价小兀跳舞也不怎么样的男生带着一脸“我很赞”的表情说。真美不服气地眯着眼。不少人笑了,然后有人对着一脸“我很赞”的男生说:“这是在台下和林兀一起跳的那个啊。”“不过在台下还能跳得这么忘我,看上去傻傻的啊。”另一个人笑道。没有看到真美表演的一个人很不解地问道:“她为什么要在台下跳舞啊?”“那是打节拍啦打节拍!”真美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喊。“好没有存在感的工作啊,一点意思都没有。”一脸“我很赞”的男生说。“虽然没有存在感但还是很重要的啊!”真美再大喊。对方长得非常高大,她只有喊得大声一点才显得自己勉强还有点气势。“重要吗?有人会看你吗?”一脸“我很赞”的男生似乎是故意在激怒真美,他大概觉得真美这抓狂的模样很有趣。“很重要!至少小兀看着我!”真美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就充满了自豪,底气满满地再喊出来:“他只看我一个人!”一只手忽然搭在了一脸“我很赞”的男生的肩上,很轻松地往外一拨就让这个男生失去平衡跌向了一边。“小兀!”真美惊喜地看着眼前的人。“我听见有人说让我看着那个人。”又没戴助听器的小兀双手环抱在胸前。 Blossom of the Merely`Six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小兀长得不魁梧,但当他无视了所有人出现在真美面前时,其余人都感受到了小兀这股“我听不到你们说话也不想看见你们”的凛然傲气。“你一定是听错了。”真美带着残念的表情把视线懒懒地挪开。同时真美听见了周围人的讨论声,大意都是――“他的说话声音好奇怪……”被小兀一把推开的一脸“我很赞”的男生回过神,冲上来对小兀大喊:“喂!”小兀自动无视了“我很赞”的存在。“喂!真的听不见吗!”一脸“我很赞”的男生扬起了右手就要朝小兀的后脑拍下去,小兀忽然把身子俯下去一截,身子一侧倾斜过去,胳膊肘很轻捷却用力迅速地往对方腹部一撞。一脸“我很赞”的男生这次真的被撞出去摔在了地上。他立刻爬起来再冲向小兀,小兀毫无动静地站在原地,当他靠近到足够距离时忽而一个迅猛的高抬腿揣在对方腹部。男生再跌出去,终于暴怒地发出喊叫,此时工作人员已经赶过来把一脸“我很赞”的男生拦下――高贵冷艳的小兀抓住真美的手腕,然后若无其事地拽着她往另一侧的空旷处走。小兀的力气相当大,被拖着走的真美再一次深刻地如此体会。江老师在对面等着。他知道小兀那边发生了一点小摩擦,但他只是把自己当围观者静静看着――毕竟小兀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他把助听器递给小兀,说道:“比赛结束之后,成绩会出来。”“啊。”小兀一边佩戴助听器一边看江老师说话的嘴型,看唇语揣摩出意思后他点头。“要去二楼看剩下比赛么?”江老师问道。“好。”二楼是特殊嘉宾的观赏台,从二楼俯瞰一楼舞台的表演,视野更加开阔。小兀嫌音乐声太大震得整个大脑嗡嗡响,听起来一团混乱,他就把助听器电源关了,直接伏在栏杆上眯着眼看。“小兀觉得你能拿什么名次?”真美目视前方地喃喃。小兀没反应。真美就侧过头去戳了他一下,面对着他说:“你觉得你能拿什么名次?”小兀看着真美的唇语,然后回复:“不知道。”沉默了一会儿,当真美再看看着舞蹈的时候听见小兀说:“我不想拿名次。”他看得懂别人的表情,他也看得出别人说了些什么话。“小兀啊……”真美再看着他,眼眸里已经充满难以言喻的悲哀。“如果只是因为我不一样而格外照顾我的话,我真的宁愿,一开始就不参加。”真美很能理解小兀的感受,但是应该说点什么来安慰他呢。因为太了解了,反而任何安慰的语言都变成了微不足道的过往之风,即使自己说了什么,小兀也只会觉得,自己只是在安慰他。再沉默。“不管怎么样”,真美沉默了半天还是说出了相当没品位的五个字开头,大脑在一片混乱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光芒,她立刻欣喜地去捕捉那一道熹微的光想用双手拉出一条缝隙:“小兀能够努力到现在这一个地步,有了这么大的成就,不管听不见是缺陷还是特点,都已经完全克服了,在这个意义上再看待自己,你完全可以很自豪地认为,你就是最优秀的人啊。”“啊?”小兀刚转过头看她。“……也许至今没有克服。”真美哀怨地托腮,看着满脸茫然的小兀。 Fancy of the Pretty`On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再说一遍。”小兀问。“心灵鸡汤我没那个羞耻心煎第二次。”“什么?”小兀双眼眯起来,真美这些话太复杂又太快,仅仅凭唇语已经看不明白了。“其实很多时候,我怕你没有耐心听我们把一句话重复说好几遍。”真美放缓了语速让他看清自己的咬字。“其实我是怕,你们没有耐心为我多说几遍。”小兀说。“也许一开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隔阂啊。”真美感慨一声,“刚才我说啊,小兀不应该自卑,应该自豪才对。”跳舞并不是你跳得最好,你就最优秀了。我们都在努力成为,一个最优秀的自己啊。剩下一个小时的表演结束。小兀继续伏在栏杆上等着比赛结果公布。  真美很紧张地听着盘绕在整个大厅的声音。虽然随时都做好了听见他名字的准备,但忽然听见“林兀”两个字时还是反应慢了半拍――因为这一次的结果公布,与之前的都不一样。“林兀”这个名字,只是以很平静的语气一带而过,与播报其余人的名字都一样,音调普通到让真美都难以辨别出来。之后,主持人才以拔高了一调的声音去宣布二等奖与一等奖的获得者――真美侧过头去看小兀的表情,小兀似乎还没有找到他的名字。真美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告诉小兀他的奖项,戳了戳他胳膊后双方对视。“嗯……三等奖。”不知道应该作出什么表情,于是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表情。小兀没有表示他有没有看懂这句唇语,相比之下他反而更关注真美此时不太正常的表情――真美怕他没看明白,再说一遍:“三等奖。”“你不高兴了吗?”小兀忽然这么说。“哎?”“你看上去不高兴。”其实即使在平时他喜欢无视很多人,实际上他都在意这别人的表情――不管你说了什么话,你的表情,已经可以把你内心最真实的感受传达出来。哪怕你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你的表情展现的,都是你内心真正所想――“我是怕……你不高兴啊。”真美把视线挪开。“我很高兴。”真美再仰起头看着他时,他的脸上已经充满了笑意。他看着真美不明朗的表情,再点头说:“真的。”“小兀第一次没有拿第下冠军吧。”“啊……嗯。”小兀把脸侧过去看灯光绚烂舞台,“但是能够受到与一般人一样的看待,已经足够让我高兴了。”自己与所有的人都一样。“不要感慨人生了快去领奖!”真美忽然把小兀的身子掰过来,然后猛地推他的后背把他轰到观赏台的出口处。晚会的最后,就是所有获奖选手在舞台上排排站。小兀第一次站在了不起眼的位置。当所有的流程都走完,观众都依照顺序散去之后,小兀要在后台换上自己日常穿的衣服。“等一下,拍个合照再换衣服。”江老师打开手机摄像头。“我们吗?”真美愣了一下。“当然是你们啊。”真美和小兀靠在一起,然后真美本能地举起剪刀手戳在了脸边,小兀见状也举起剪刀手。这傻傻的剪刀手连江老师都看不下去,还没拍就放下了手机:“换个正常点的姿势。”“这还不正常吗?”“小兀你背得动真美同学吗?”江老师问。“这姿势才不正常吧!”真美喊。---*章节名真的想不粗来了【托腮】以及到了现在,想要可耻地呼唤长评了【喂】虽然自己也觉得对于低能的玛丽美并没什么长评好写的…… Fancy of the Pretty`Two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小兀则是很认真地点头回应:“能。”然后他直接蹲在了地上。“这不是一般的背人姿势吧!”真美后退两步再喊。“这样显得我力气大一点。”小兀依然一脸认真。“你的重点呢!”“真美同学快一点。”江老师催她。“啊……”真美尴尬地走到小兀背后,然后讪讪地提起腿跨在了小兀肩上――最终小兀真的很轻易地就站起来,重心不稳的真美惨叫着抱住小兀的头保持平衡,眼睛被捂住的小兀也被真美弄得左右摇晃――总算是稳住了。真美张开双手松口气。“现在看我手机。”江老师对准他们。然后真美又作出一个剪刀手的姿势,然后把剪刀手放在了小兀头上变成兔子耳朵。“好了。”江老师拍摄完作了一个OK的手势,“照片洗出来之后就送你们一份。”“快快快放我下来我恐高啊!”真美再惨叫。“不放了。”小兀还故意掂了两下脚抖了抖肩上骑着的人。他现在心情特别好。“喂喂!”前台与后台连接的大门开了,想要与参赛者亲密接触的观众们涌进来。“林兀!”惊呼声此起彼伏,在所有选手中最受欢迎的林兀立刻被众人包围。“哎。”林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经验丰富地立刻带入了状态,在所有摄像头面前摆出一张笑脸再举起剪刀手。真美也只能摆出一张笑脸。――当然她不知道在别人的照片中她基本就只有下半身。回到学校的两天后,江老师派人把那天拍的照片捎给了她和小兀一人一份。果然还是把江老师想得太善良了。照片上的真美骑在小兀肩膀上,但根本就不是规规矩矩地摆剪刀手,而是他们两个在那里因为重心不稳而惊慌失措的瞬间――“这神一样的表情和神一样的动作……”真美看着照片阴森森地碎碎念。--- 平静地过了好几天。在某一个很平静的傍晚,在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上,坐在窗边的同学满脑子想着回家,已经全然没了再听课的心思。他漫无目的地撩着窗帘打发时间,窗帘晃着晃着忽然就晃出了一个黑色的影子――“哎!”这个男生发出一声惊呼。全班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窗户上。面向走廊的窗户使用的都是模糊处理的玻璃,这样教室内的人看不见教室外,教室外的人也看不清教室内,美其名曰“减少干扰专心学习”。所以大家看出去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外面那一团晃来晃去的黑色物体究竟是什么。如果说是某个学生的话……整体形态未免也太娇小了一点。然后那一团黑色的影子忽然跳了起来。“喔!”全班都发出了惊呼声。其实外面有人在往里看并不是什么很令人惊讶的事,但大家出于对上最后一节课的倦怠,一旦遇见什么新鲜事就显得特别大呼小怪。然后那一团继续在窗户外面跳似乎在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给我看过来!”英语老师猛地一个拍桌。在全班都迅速摆出一副“立志在放学之前要拯救世界”的模样的同时,窗外的那个家伙似乎也被拍桌声和英语老师的嗓门吓了一跳,愣了两秒后就跑开了。 Fancy of the Pretty`Thre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终于熬到放学,冲出教室的同学竟然在教室门口围了起来。“好可爱!”“小妹妹你找谁!”被好奇心召唤的真美挤过去看,被同学们围在中间的是一个身高一米左右的女孩子,只有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件蓝色的蓬蓬公主裙,长头发扎成两角辫,辫子上还扎着相当夸张的蓝色蝴蝶结。嘛……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打扮起来就是这么可爱。然而不管周围的人怎么问,这个女孩子都像是在赌气一样抿着嘴不吭声。但她那扑棱扑棱泛光的大眼睛很活跃地向四周扫视着,视线扫描到真美的脸时就再也没有挪开过——“她在看着你吔?你认识她吗?”周围的人全部看着真美。“不认识啊。”真美眯起眼。高高在上的公主裙女孩子忽然笔直地伸出右手指向真美,用命令下人的嚣张语气大声说道:“你!给我过来!”“哈?”真美满脸大雾。周围的人全部笑了。“白真美你什么时候摊上这么个小祖宗了哟!”然后真美被周围起哄的人推到了这个小祖宗面前。女孩子双手叉腰把真美上上下下扫描一遍,好像做了某种确认后忽然再说:“你给我走开!别让我再看见你!”“啊?”真美再度满脸大雾。周围的人再度哄笑。小兀见这里围了这么多人,也耐不住好奇心泛滥地探了探身子试图了解里面的情况。穿公主裙的女孩子在捕捉到小兀隐约显现的面孔后忽然欣喜地叫道:“小兀!”——原来认识小兀啊。真美无奈地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小兀哥哥!”女孩子直接冲向人群,完全无视前方的学生们身材有多么高大,完全无所畏惧地扑上去,像一只准备刨出山洞的穿山甲——“是林兀的妹妹啊……”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再发出感慨。女孩艰难地挤出人群,跳起来扑在小兀身上,立刻张开双脚双腿挂在了上面一动不动。“哎。”小兀应了一声。“小兀哥哥!”女孩把小兀当成柱子噌噌噌地往上再爬了爬,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再贴着他的脸蹭着,“我想你了!”“最近有点忙就没去看你。”小兀温和地解释。“我在电视上看见你了!小兀哥哥好厉害!”“你以后也可以的。”“小兀哥哥最棒了!”所有同学都默默看着这凶残的兄妹情深。真美终于按捺不住的弱弱开口:“话说这是……”“你走开!”女孩子看了一眼真美后再猛地把头转向另一边,相当用力地“哼”了一声表示不屑。“我和你有仇?”真美再次凌乱。小兀蹲下身把这个小家伙放在地上,然后对真美解释说:“这是紫灵——”话音未落,女孩子就相当激动地仰头叫起来:“我叫蓝冰儿!”“啊?”小兀愣了一下。“我叫蓝冰儿!蓝冰儿!蓝冰儿!”女孩子连续叫了三遍。“你又换名字?”小兀眯起眼。“我现在就叫蓝冰儿!”“好好蓝冰儿。”已经满脸残念的小兀把看破红尘的视线挪走。----*纯·玛丽苏出场了【跪】 Fancy of the Pretty`Four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蓝冰儿盯着小兀的表情,然后嚣张的脸逐渐垮下来,最后脸逐渐涨红了,尖锐的声音也崩塌下来变成了哭腔:“小兀哥哥不喜欢蓝冰儿这个名字吗……不喜欢我再改一个好了……”小兀愣了一下,连忙反应过来,蹲下身再把蓝冰儿抱起来:“啊很喜欢,以后就用这个名字好了,一直用。”“现在就叫我蓝冰儿!” “嗯蓝冰儿。”“小兀哥哥喊得大声一点让所有人都听到!”蓝冰儿兴奋地举起双手。周围所有同学都默默地注视着这个熊孩子,一边为内心已经崩溃的小兀默哀。“咳嗯……蓝……”小兀酝酿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这么羞耻的名字喊出口的勇气,“蓝冰……儿啊……”“不行重来!”蓝冰儿的脸又憋红了,俩水汪汪的大眼睛马上又要滚下所谓“晶莹剔透”的眼泪来:“小兀哥哥你不爱我了吗……”“啊……”“小兀哥哥快说你爱我!”“……”“说你爱我你爱我!”蓝冰儿在小兀的怀里用力地前后摇晃着,就算小兀力气再大也端不稳这么个小祖宗――“小田!”一声严厉的呵责在远处响起。蓝冰儿在听到这个喊声后忽然就停止了晃动,相当害怕地从小兀身上跳下来,尖叫一声躲在了小兀身后抱住他的腰,再不服气地顶撞回去:“不要叫我小田!我叫蓝冰儿!”一个三十多岁年纪的女人从对面走过来,小兀很主动地把身后的蓝冰儿一扯,再把她往前一丢,让她扑在女人的怀里。女人把挣扎的蓝冰儿抱起来,对小兀笑道:“她一直吵着要见你,我就把她带过来了,只是我一分神她就跑了,还比我先找到你。”“没事。”小兀回应。女人抖了抖怀里的女孩子:“你见到你的小兀了,现在我们要走了!”“不要走!”蓝冰儿大叫。“小兀以后还会来看你的。”“我就不要走!小兀哥哥救我!”小兀正靠在墙上捂着头,万念俱灰地喃喃着“好丢脸”,真美在他身边拍他的肩安慰他。  “小兀哥哥!”真美再拍小兀的肩,笑着说:“你家小蓝妹妹叫你呢。”小兀深呼吸一口重新振作起来,然后对着蓝冰儿露出微笑,抬起右手招了招,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再见。”“小兀哥哥――”凄厉的惨叫。“那么小兀再见了。”女人很高兴地与小兀挥手告别,扛着不断挣扎的女孩子就往外走。“小兀哥哥――”蓝冰儿的喊叫在整栋教学楼弥漫着久久不能散去。小兀再靠在墙上捂头,紧接着就是众人调侃式的问候:“林兀你原来有个妹妹啊!”“是表妹吗怎么感觉一点都不像啊!”“我要是有这样的妹妹一定头都炸掉了啊!”头已经快炸掉的小兀幽幽地开口:“没有血缘,只是认识而已。”舞蹈队的照常训练结束后,真美和小兀一起走回家。“那个蓝冰儿,你是怎么认识的?”真美提起这件事。“嗯……很久以前就认识的。”小兀好像刻意回避了最重要的信息。 Fancy of the Pretty`Fiv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怎么认识的呢?”真美再重复一遍。“嗯……”小兀沉默了两秒,然后瞥着真美的表情说:“儿童福利院里认识的。”正因为他知道真美是被领养的孩子,所以他就不怎么情愿提起这个容易让真美产生回忆的地方。 “啊,这样啊。”真美很平静地一点头,隔了很久才说,“不知道那里现在怎么样了呢。”自己离开福利院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了。小兀瞥着真美并不怎么在意的表情,终于放下心来。回到家之后,真美走进书房,看见书柜中间一层的瓶子上插了一捧白色的小花。这个瓶子常年都放在这里,每次大扫除的时候都会擦一擦,在每年这个固定的时候都会插上几天的花来装扮一下――她抬起头。因为上面那层的书架上摆放了一张照片。一个她从未见过,只能通过照片来认识的女孩子。“呀呀,怎么了。”真凌走近书房看着真美微笑。在全家人的眼里,这一天也与寻常的一天一样,虽然并没有很明显的伤感情绪,但每年的这几天还是会感觉出十分不同的微妙。真美再仰起头看着照片。这么多年来,照片也一直摆在这里,画面中的女孩子有着和真凌十分相似的清秀的脸。如今,自己取代了她的位置。也许自己并没有“取代”,她是她独特的存在,真美也是真美独特的存在。“也许不该再把真衣放的照片放在这里了。”真凌看着真美晃神的面孔,轻声喃喃。“你不用在意。”“啊,不会在意。”她回应。――真衣已经是离开了这么久的人了。“我知道我不该想这么多,但还是忍不住要想,”真美继续看着照片出神,对真凌解释道:“我现在对你说的话,你也不要在意。我每次看到她……都很想感谢她。”真凌靠在门边安静地听着。“因为她离开了,我才来到这里,但如果这么想的话,我不该有这样‘感谢’的心态,这更像是一种幸灾乐祸,我应该这样庆幸吗,要是被她知道的话,她会怨恨我吗……”真美依然仰头看着照片里的人。真凌也不吭声。“我总觉……我对不起她啊。”眼泪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流下来了。并没有觉得很悲伤,但这种愧疚是比悲伤更令人难受的事。“如果真的是因为她不在了,我才能来到这里的话,我真的……对不起她啊……”“她是不会知道的。”真凌微笑,“你想得再多,她也不会知道的。”真美看着她。画面中的女孩子永远天真地笑着。“虽然这么说真的对不起她,但她真的不会知道的。”真凌走到真美身后,也略微仰头看着上方的照片。她什么都不会再知道。“虽然我也觉得我这么说很冷漠,但是我已经快要……忘记真衣了。”真凌视线柔和,眼眸半敛起来蒙上一层暗淡的光。随后,对着照片中的人说:“我忘记了你,你也不知道的。”他的右手搭在真美头上揉了揉之后,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真美将视线挪下来。――留下来的,只是一张照片而已。 Fragment of the Memory`①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虽然父母没有明确地告诉自己有关真衣的事,但她可以从亲戚口中隐约地听说,再将零零碎碎的片段拼凑出完整的故事。真衣是在三岁的时候因病夭折的。白家自然很伤心,但大家还是很努力地从无法改变现实的伤心中艰难地爬了出来――真凌的伤心很快变成了大吵大闹。他想再要一个妹妹。要么再生一个,要么就从外面带一个回来――然后,真美就来到了这个家里。不过亲戚们好像对此并不认同,他们觉得白夫妇完全可以再生一个,不需要这么急迫地立刻就领养一个回来――而且还是不够健康的小孩。在这样的夹缝中,真美那争强好胜的心理,就愈发地被激发出来了。她也转身离开,余光还是挪过去再向上瞥了一眼。不要再多想什么了。--- 学校规定每个班级每个月都要举办一次班团活动。这个任务是学校的上级颁布下来的,上面的人觉得学生应该多参加社会实践丰富课余生活,作为学生不能够仅仅拘泥在学习中更要承担起社会责任。“这次去哪里实践!投票选择吧!”学长在讲台上大声号召。“啊……”全班懒洋洋地应一声。虽说是实践,但基本上只是一次盛大的作秀而已。全班蜂拥而上去一个地方,拍了照片作为证据之后就风卷残云般迅速散去,回来之后还要赶出几千字的报告来――一想到又要写思想报告,同学们就一点兴致都没有了。真美看着黑板上用粉笔写着的“千和福利院”,然后在自己的小纸条上写下了另外两个候选地的名字。“福利院。”“福利院。”“福利院。”统票的同学一张张地念大家交上来的小纸条,十有八九都是“千和福利院”。真美托腮看着黑板上“千和福利院”下面的“正”字越画越多,整张脸明摆着就是“不高兴”的表情。“好了就是‘千和福利院’!”班长很兴奋地一拍黑板,“大家有意见吗?同意的都举手!”全班的手刷拉拉一下举成了小树林。大家想去福利院都是图个新鲜,毕竟都是父母亲手养大的孩子,就会很好奇没有父母的孩子是怎么样的生活状态。这种体验比拿着扫帚去扫大街再写报告有趣多了。班长一眼扫过去,立刻就看在正看着窗外发呆的真美没有举手,而林兀的右手本来是半死不活地耷拉着,看见真美没举手,他那似是而非举起来的右手也不经意间放了下去。“白真美同学你不愿意去吗?”其实班长本来想无视掉真美,毕竟无视掉少数派一向是团体作风,但她还是不经意地问了这么一句,问出口之后立刻就后悔了。――自己干嘛再添事嘛,不同意的人无视掉就好了啊。“你们可能会觉得很有趣,”真美在座位上托腮,眯着眼慵懒地喃喃,“但实际上一点意思也没有。”---*我不知道以玛丽美的尿性能不能让你们写出长评来……【基本不能*以及章节名单词太多了数位号写不下了就随便地用圆圈数位代替吧【喂 Fragment of the Memory`②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你们能够带去什么呢?让那些孩子羡慕你们有父母的抚养,羡慕你们有如此优越的生活吗。“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向不喜欢有人反对自己的班长立刻就恼了。“啊啊并没什么意思。”真美慵懒的眼神瞥到窗外去,“如果你们都要去的话,点名的时候跳过我吧,我是不会去的。”“那你的实践报告怎么办!”“我宁可去扫大街。”真美如此挑战班长权威的言论让全班都骚动起来了。一片碎碎念的混乱之中尤莉忽然就冷笑了一声:“难不成你就是从千和福利院出来的吧?”看着窗外的真美不吭声,但是全班一瞬间都寂静下来了。大家似乎都等着真美能有进一步反应,能反驳过去都好,但等了好一阵,真美都依然懒懒地看着窗外没什么很特别的反应。“你们还有人想去别的地方实践的话,下课后来和我说一声!”班长打破这死寂,“去千和福利院的实践就定在本周周六!具体什么时间点在哪个地方集中大家统一一下!”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开始为了决定一个最佳时间地点而争论得面红耳赤。小兀默默地翻着书没有参与到任何讨论中去,抬起眼再侧过头去看,真美趴在桌子上发着呆,完全一副想要与世隔绝的模样。大概真美同学……真的是从千和福利院出来的吧。在下课后,他很随意地走到班长桌边,说了句“我自己去实践”又转身走回去。班长哀怨地看着潇洒离开的林兀。果然林兀同学依然如此与众人格格不入。回家的路上,真美一直沉默着,小兀忽然开口问:“你不会真的又去扫大街吧。”真美扳着一张万念俱灰的表情仰头望天,开始喃喃报告内容:“通过这次扫大街的活动,我感受到了清洁工的辛苦,深深地被社会中默默奉献的人们所感动,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就会变成美好的人――”忍受着鸡皮疙瘩的小兀眯着眼,终于打断她:“你够了。”――你这是写了多少次的扫大街报告了。“那就去扫公墓好了。”真美点头。“为什么不扫扫你的脑子。”“这能扫吗。”“那就去扫福利院吧。”提到“福利院”这三个字,真美又没什么话好说了。“真的不想去吗。”“嗯,大概心里不想去吧。”真美无奈地侧头想着,“虽然仔细想想去那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心里就是不愿意去。毕竟从那里出来之后――我就再也没去过了……至于现在,我就是不想和所有同学一起去。”――如果自己去了那里,同学们的话题一定又会围绕着自己与福利院的关系展开,再次被他们调侃,那简直太尴尬了。小兀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微妙的意思,说:“那么你想要正式地回去一次吗?”“嗯?”“和我一起去吧。”真美看着他。“就我们两个人。”小兀说。真美愣了一会儿,缓缓地走着俯头看着地面,终于把脸抬起来,轻声应道:“好啊。” Fragment of the Memory`③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她与小兀约定的时间,也是在周六。不过班级的拜访时间是在周六的中午,他们的时间在周六的傍晚。等他们到千和门口的时候,班级大部队早已经走了。小兀很熟练地到门卫处填写出入证明,那门卫大爷与小兀相当熟识,非常欣喜地笑道:“小兀好久没过来了啊。”“啊,上高中之后时间安排紧了。”“小兀都上高中了啊,不过乍一看真的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了――”真美在小兀身后看着小兀和门卫大爷扯家常。那大爷终于注视到小兀背后还有人,侧过身去看:“哟哟还带了一个人过来哟,找女朋友了吗?”“没有。”小兀轻描淡写。“没有啦!”相比之下真美的反应慢了好长一拍。小兀瞥了一眼真美:“真没默契。”――按照常规情节不应该一起同时否认才是吗。“喂!”真美不满地喊了一声。“过来。”小兀对真美一勾手,对门卫大爷挥手示意后走入福利院大门。真美仰起头环顾四周。她已经不怎么记得自己五岁之前的事了。但是这段记忆并没有丢失,只是尘封在了脑海里――此时再回到这里,这里的每一个细节又重新展现。覆盖在脑中的一张灰色的幕布拉开。像是灰白的版画忽然染上了颜色――眼前所有的景象,与记忆深处那模糊成一团的事物,全部完整地重叠了。似乎什么都没变。又像是什么都变了。她仿佛一下子就置身于一座失落上千年的古城,而这座古城刚刚以残破又凄美的姿态重新现身于这个世界。……变小了。她忽然就找到了这种最奇怪的感觉的原因。所有与记忆重叠的一切……都变小了。因为……她长高了。而当初这个看上去很大的院子,在如今已经见过了更广阔空间之后,变得如此拥挤与狭窄。“真美。”小兀唤她。“啊。”她忽然就露出微笑来。――现在,已经没有人认得她了。十年过去了。她跟着走入大厅,蓦地就听见一声惊呼:“小兀哥哥!”然后一大团蓝色的布料飞出来贴在了小兀身上。又是蓝色……啊……真美的眼睛眯起来。“你来干什么!”挂在小兀身上的蓝冰儿指着真美。“我不能来吗?”真美反问。“你就是不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真美再反问。蓝冰儿的一张脸又憋红了,慌乱地大声喊叫:“没有为什么!”“好了。”小兀一掌拍在蓝冰儿头上,“怎么了你又没见过她。”“我当然见过!”蓝冰儿义愤填膺地指着真美喊:“在电视上见过!小兀哥哥在台上表演的时候你就在下面!”“哈……”真美恍然。是“金龙杯”表演的表演在电视里直播了,这么说摄像机也很好心地有拍到过自己。“你就是要把小兀哥哥抢走是不是!”“啊……这个啊……”真美很为难地想着该怎么给小孩子解释这种事情。“小兀哥哥是我的!”真美满脸无所谓地点头:“行行是你的是你的。”“小兀哥哥的全部都是我的!”真美继续闭着眼点头:“行行他的助听器都是你的。”“……”小兀满眼萧瑟地看着真美。---*最近连续生病,嗓子坏到已经没法说话惹于是天天打手语【喂】_(:з」∠)_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学期。其实昨晚并不是刻意加更而是我不小心把【自动发表】按成了【发表】←【单身狗从不过节】以及爱你们√ Fragment of the Memory`④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小兀满眼萧瑟地看着真美。“啊小兀你来了啊~”一个已经有五十岁年纪的女社工从里侧走出来对小兀招手,“小田你不要总是缠着小兀啊!”“我不叫小田我叫蓝冰儿!”蓝冰儿继续挂在小兀的怀里,气鼓鼓地猛地一甩头,辫子甩在小兀脸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小兀你快把她放下来别把她宠坏了。”女人对小兀笑道。“没关系。”小兀回应。“这怎么行哟要是再这么任性下去都没有人想要领养她了啊!”女人满脸的担忧。对此蓝冰儿完全表示不屑,撅起嘴哼了一声,依仗着小兀的身高再抬起头睥睨众人:“我是流落在人世间的蓝冰儿公主!我的任务就是感受人间疾苦!只要时间到了父王一定会把我接回去的!我才不要被普通人领养!”真美捂头。你的任务简直是给人间制造疾苦啊……“小田你这样下去怎么行哦!”女人一脸的痛心疾首。“我想……以后总能明白的吧。”小兀也满脸萧瑟地瞥着蓝冰儿。看破真相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没准到时候回过头来反而会觉得这段时期的幻想才是最美好的回忆――……只要不觉得这段回忆很羞耻的话。“哼!”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蓝冰儿再撇嘴。“好了我抱不动了。”小兀把蓝冰儿放在地上,“自己先去玩一会儿。”“话说今天中午来了不少人啊,那劲头简直是要把小孩子吓坏哟。”女人提起这件事,“闹了一会儿就走了也不知道来干什么,小孩子都怕死他们了哦!”“啊……”小兀还真不想说那些人是他同学。始终被无视了的真美依然站在旁边。她觉得这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眼熟,越看就越能和脑中浮现出的那个影像重叠。逐渐地她已经能确定这个人自己之前确实见过,没准还与自己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她的称呼来――就像是考试时看到一道自己曾经做过的数学题,但现在就是怎么抓耳挠腮都做不出来的那种焦灼感。“哎,这个是你同学吗?”女人看向真美,问的还是小兀。“嗯,”真美回应了,“我叫白真美。”女人忽然笑了,一般人初次听见白真美这个名字都会笑:“真是好名字啊,你也和你名字一样这么漂亮啊。”“咳名字这种东西大概是我哥随便取的……”真美的目光游走。――已经没有人会再记得她了。她不记得对方的名字,对方也不再记得她已经有了很大变化的样貌。哪怕这个地方依然是这个地方。――要不要告诉他们这件事呢?真美犹豫着,那女人以为真美是太害羞了,于是继续说道:“你是第一次来吧?以后多来啊,这里的小孩子喜欢你们来找他们玩的,就像小兀一直来一样。”“嗯。”她应着。“可以叫你小美吗?应该没关系吧?我记得以前也有一个小孩子叫小美的……”女人只是很漫不经心地提起这个名字,真美却蓦地失神了一下,然后点头回应:“可以啊。”“啊,那以后就叫你小美啦。”――结果真美还是没说出原来的那个“小美”的事情。---*结果断更了也没人才催我嘛_(:з」∠)_ Fragment of the Memory`⑤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Odds of the Glance`On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小兀看着真美。“不过当年那助听器挂你耳朵上,助听器显得好大啊……”真美也看着小兀。“是吗。”小兀眯眼,“那时候只是我的人比较小吧。”本以为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对方都会有所惊讶,但是说起这件事,双方竟然都很平静地进入了同一个频道。“啊,我刚想起来啊。”真美把右手搭在自己头上大笑,“在没有完全想起来的时候,只会觉得只是以前随便做的一个梦吧。”“我也记不清楚了。”“不过那个时候我好像并没有觉得你很奇怪……”真美继续笑,“小的时候关注点和现在不太一样……”当时似乎并没有觉得小兀戴助听器很奇怪,小兀的说话声音很奇怪。只有在长大了之后,见了许许多多的人,发现了大家都具有的共同特征,再见到与多数人不一样的人时,才会觉得很奇怪。“我小时候很蠢吧,”真美继续看着窗外的星辰,“自认为自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跳舞跳得最好的人,长大之后,会发现自己依然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人。”“我不记得了。”小兀说,“不过我觉得,能够把这个梦想持续到今日,不管成就如何,已经足够无愧于自己的童年了。”并没有抛弃梦想,而只是抛弃了梦想中那不着边际的幻想,依然始终追寻着最初的美好愿望――那样才是,一个人真正有意义的成长。真美看着还在规划大花园的蓝冰儿:“那你觉得蓝冰儿以后能当一个好园丁么。”“……”小兀愣了两秒,然后实话实说,“这个梦想的本体都是幻想吧,到时候全部抛弃掉就行了。”“所以连园丁也做不成了吗。”刚刚把大花园画完的蓝冰儿把画纸举起来,噌噌噌地跑到小兀跟前:“小兀哥哥这是我以后的花园!花园后面是我的宫殿!”“嗯。”小兀配合地点头。“这里种红色的玫瑰花,这里种蓝色的玫瑰花,这里种黄色的,这里种绿色的――”“嗯嗯。”小兀继续配合地点头,看着画纸上五颜六色的一片。“还有这个宫殿!以后我住在这里,小兀哥哥就住在这里!”蓝冰儿用手戳着那一团黑乎乎的一团。“我住哪儿?”真美身体前倾去凑个热闹。蓝冰儿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然后大喊:“上面没有位子了!你只能住在宫殿的下面!”“干脆把我埋在花园里好了。”“……”等孩子们到了睡觉的时间,他们才告辞回去。这个时候还不到夜晚九点,天上星辰灿烂,宽阔寂静的路上路灯的灯光昏暗,但是在莹亮的天幕映衬下,并没有觉得视野所及之处有多么暗淡。“原来那个时候,一直陪我看星星的人真的是你啊。”真美说。“啊。”小兀微笑,“是吧。”如果双方不能够互相确认的话,这样模糊的回忆,只会被当成是曾经做过的一个梦,继续埋在记忆的深处吧。“现在还能有机会再遇见,真是幸运啊。”原本以为,不会再见面了。世界这么大,两个擦肩而过的人,究竟还有多少的几率能够重新再遇见。“就算回想不起以前的事,这就当做是我们的第一次遇见,其实也没关系。”小兀说。“你现在的话比小时候多多了啊~”真美笑。“你现在的话少多了。”因为是晚上,所以小兀把真美送到了家。家里的门关着,真美敲门的时候是真凌跑出来开的门。“大晚上的狼把你叼回来了啊。”真凌开玩笑。真美和小兀挥手说再见,然后才回复真凌:“嗯把我叼给更大的狼了。”“回福利院那儿,我看你心情还很不错的样子。”真凌靠在门的一侧,左手平伸支在门的另一侧。“是啊心情挺不错的。”真美略微俯下头,从真凌那支着的胳膊下面钻进屋里去。――以后自己大概也会像小兀一样,经常去千叶福利院拜访吧。真凌抬头望着林兀已经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他还记得那个时候白家刚决定想要领养真美,真美惊喜之余还掺杂着隐约的失落――大概在那之前真美一直以为,能够带她走的,是另一个人吧。---*已经朝着高端黑的道路一去不复返……*原本觉得自己这样残念的心态已经不适合更新了,但因为又一波净网运动来临,素来清水到汪洋大海的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还是继续更吧…… Odds of the Glance`Two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她经过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面的语文老师看见她后忽然喊了一声:“那个谁――”如果是一般人听见有人喊“那个谁”,都不会觉得“那个谁”就是自己。但她一听就知道喊的就是自己,毕竟她从没指望除了班主任外的老师能记住她的名字。她在办公室门口停下。“你叫什么名字我忘了。”语文老师微笑。事实是从没记住过这个女生的名字。“施谷云。”她很恭敬地回应。“啊,施谷云是吗,帮我把作业本抱到班级里去吧,下一节我的课。”“好。”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她手里就抱上了半米高的一叠练习手册。虽然一叠本子确实很重,但她力气还行抱起来不成问题,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要避开在走廊上狂奔的那群人了。“女鬼?”旁边有人喃喃了一声。她没在意地继续往前走,毕竟她只对“那个谁”这个名字有反应。随即身后再有人喊了声“女鬼”,她忽然觉得有可能是在叫自己,于是回过头去――是个很陌生的男生,不过多看两秒之后莫名又觉得有点眼熟。不过说到底,自己并不认识他,顶多在之前见过一次而已。“请问……”个子很高又很健壮的男生尴尬地笑了一声:“上次在六楼我们见过的。”施谷云想了一下,在六楼……那一次她不仅惊吓到了游曼露还顺便惊吓到了三个男生――“啊。”她点头表示她还记得,想起当时的窘态,蓦地就脸红了,俯下头轻声念:“不要再提……”“你头发好像剪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男生完全没在意施谷云说什么,自顾自地就开始笑着扯话题,“剪了之后露出眼睛真的好看多了。”“啊嗯……”施谷云每次听人提起她的头发她就愈发腼腆到说不出话,但随后她的身子猛地一颤,“哎”了一声后怀里本来就倾斜的书有一半滑到了地上。因为一个在走廊里跑的男生撞在了她后背上。“抱歉抱歉!”跑步的男生嬉皮笑脸地对施谷云挥挥手后继续跑,却猛地被人揪住了后衣领,前脚一滑险些一屁股跌在地上。“好歹帮人家把本子捡起来再跑。”之前与施谷云说话的这个男生轻松地把对方拽到身前,居高临下地睥睨他。“可是……”“有什么好可是的?”“可是她已经跑了。”“……”高个子的男生回头,真发现已经以神速捡起本子的施谷云已经跑得老远了――抱着这么多东西还能跑这么快?回到教室,施谷云把凌乱的一叠本子放在讲台桌上,然后钻回座位大口喘气。小兀瞥了她一眼:“怎么了。”“我我我我我……”施谷云结巴半天才把她这复杂的感觉概括出来,“好紧张。”“啊?”“好紧张。”已经满脸通红的施谷云捂住脸,在猛地低下头把手背砸在桌子上。“……”是不是哪根神经坏掉了。 Odds of the Glance`Thre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小兀再瞥了她一眼,继续无视了她自顾自地看书。傍晚回家的时候,勇士与恶龙的四人组很难得地又凑在了一起。其余人还真不知道唐君这个学霸是怎么毫无违和感地加入勇士与恶龙队伍的。现在他们都已经形成了默契,每当人到齐的时候就会自动带入衔接剧情。“上次存档存到哪了……”真美抬头想。“总之每次都是以恶龙制造困难开始的。”唐君说。真美双手环抱在胸前:“怎么搞得恶龙我每天都吃饱了撑的啊。”“难道不是吗。”小兀眯眼。“这次重新开局,我来当勇士。”真美走到队伍的最前面转过身。小兀和唐君对视了一眼,感觉这样调换角色也不错,于是两人走到了恶龙该站的位置。队形重新排列好之后,四个人一边保持着队形一边慢慢地在马路上走。“你一条勇士打得过两个恶龙么。”小兀说。“在你担心我打不打得过之前你先把你的量词改过来。”真美继续双手环抱在胸前。“喂――”队伍后面传来一声呼唤。恶龙和勇士都没有在意,唯有公主在听到这个喊叫声后全身都震颤了一下,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又忽然把头转回来。“喂!”那个高大的男生跑到了队伍的前方,但他招手的对象分明只是施谷云,一瞬间他就感觉到周围的气压拉低了。因为另外三个人的视线死死地盯着他。“啊这是你朋友吗?”男生艰难地无视了这三个人的存在,直接与施谷云对话。“啊嗯……”施谷云的脸埋下去尽量让额头前的头发遮住眼睛。“是吗那就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总是一个人的。”男生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样冒昧地冲上来很冒昧,只能很尴尬地扯话题,“我就来问问你的名字。”施谷云依然局促不安地垂着头,不知不觉步调都慢了,和其余人落下了一截。“我名字……”“咳,只有勇士才配知道公主的名字啊!”真美阴阳怪气地用勇士的口吻说话,一边用手掌掩住脸侧过头去。小兀瞥了真美一眼,用眼神说【你真不懂眼下情况】。真美也用眼神回复小兀:【我可是拯救眼下尴尬情况啊。】“咳,”唐君俯下头推了一下眼镜架,“请叫我眼镜恶龙。”小兀看向马路对面,但是很配合唐君地推了一下耳边的助听器:“请叫我助听器恶龙。”“――谁问你们俩了啊!”真美瞬间就觉得自己被出卖了。“什么情况。”高大的男生眯起眼。公主捂脸。真美再一次意识到得靠自己来力挽狂澜拯救大局了,俯头咳嗽一声再装出雄浑的口音:“远道而来的新的勇士啊!只有打败恶龙才能得知公主的名字啊!”眼镜恶龙与助听器恶龙挡在了公主前方。见对方没反应,真美再串台词:“新的勇士啊!和我一起击败那两条忘记吃药的恶龙吧!”“你才是忘记吃药的勇士吧。”眼镜恶龙眯眼。“请问,”新来的勇士终于开口,把右手抬起来提议,“想知道公主名字的话,让公主在那里喊出来不就好了。”“……”真美瞬间沉默。“公主听不见。”助听器恶龙挪开视线。“公主看不见。”眼镜恶龙挪开视线。“――谁都像你们俩啊!”真美咆哮。 Odds of the Glance`Four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我……”在所有人沉默的时候公主终于战战兢兢地回应了,“我叫施谷云。”新来的勇士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回应:“啊,很好听的名字。”“请问……”施谷云很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又忍不住抬起头看新来的勇士,眼镜恶龙理解了公主的意思,大声问道:“新来的勇士啊!报上你的名字让公主听见!”“啊,”新来的勇士立刻恢复了一张严肃的脸,慢走的脚步停下来,导致整个队伍都停下来。感觉要发什么大招了。 不知为什么,此时的男生看起来格外地威武有气势——他酝酿了一会儿后极为认真地开口说:“刘崎昌。”“吔——”全体惊呼。又有什么不得了的人混进队伍里面了。这次混进来的是……云祥高中学生会主席。“怎么了。”此时形象已经异常高大的刘崎昌瞥了所有人。“啊原来是王子啊!”真美赶紧打圆场,自己后退两步给刘崎昌腾出最大的位置。两条恶龙也忽然反应过来,各自往两边退下。眼镜恶龙推眼镜:“既然是王子,那就把公主迎接走吧!”助听器恶龙按助听器:“公主等你好多年了。”王子:“……”公主:“……”王子与公主对视,但公主只敢瞥他一眼,就再次低下头去红着脸不吭声。“没事了我走了。”王子抬手挥了挥,像是平时打发一群小喽喽那样,潇洒地转身大步离开。所有人的视线都挪向公主。公主捂脸。“所以你要相信总会有靠谱的王子来救你的。”真美如是安慰施谷云。“为什么我有种全剧终的感觉。”唐君望天喃喃。---“后天来我家玩吗。”小兀忽然说,“我们所有人。”“哎?”唐君不解。“来我家玩吧。”小兀再重复一遍,“来吃蛋糕。”“你生日吗?”“咳,不是我。”小兀的视线挪向一边。当众人到了小兀家的时候才意识到他那时是用“要死你们陪我一起死”的心态来邀请大家的。这一天下午,那辆很久不见的黑色轿车又出现在了学校门口,小兀的母亲欢欢喜喜地把四个人迎接上车。在到了小兀家之前大家都不知道究竟是谁过生日。小兀的家是一幢别墅,青灰色的墙壁简洁高雅,外面看上去并不是特别大,但一走进去立刻觉得气势磅礴金碧辉煌,因为大厅中央天花板上的大吊灯打开着,焕发出金色的光芒——“喔——”真美三人惊叹。“咳,平时不会开这盏灯的。”小兀走到墙面按下一拍灯开关中的一个,大吊灯熄灭之后所有的金光特效消失。瞬间就恢复了正常,以白色为基本调的宽阔的大厅反而一下子就显得凄清了。“我的宫殿!”一声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真美眼睛眯起来。原来是……蓝冰儿啊。小兀无奈地把大吊灯的开关再打开,正常的大厅一瞬间又变得金碧辉煌—— 蓝冰儿瞬间露出笑脸,张开双手猛地一跳,重新宣布:“欢迎来到我的宫殿!”小兀靠在墙上闭上眼,右手握拳放在下巴上,头转向墙壁轻声说:“咳,欢迎嘉宾参加蓝冰儿公主的婚礼……啊呸生日晚会。”“但是嘉宾为什么这么少!”欢迎完嘉宾的蓝冰儿立刻撅起嘴双手叉腰。“因为我朋友本来就少。”小兀继续看着墙面。“这个我知道!但是嘉宾为什么这么少!”“……”林兀,卒。---*阿江:存稿完全归零_(:з」∠)_如果真没有出版公司要这一本的话,可能很快就要转入结局剧情准备完结了……【不出书就是懒】 Odds of the Glance`Fiv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是因为蛋糕不够分吧。”真美试着建议。蓝冰儿想了一下没绕清楚里面的逻辑,但是她必须装得自己很明白,于是“哦”了一声就不再追问。――今天是蓝冰儿的生日。千叶福利院不清楚蓝冰儿真正的生日,当时只能估算她的年纪往回推算,再把遇见她的这一天当做具体的日期――就这样确定了她的生日。每当她生日临近的时候,她就开始掰着手指头倒数过生日了。当这一次又嚷嚷着要过一个真正公主的生日,小兀把她带了回来,拯救整个千叶福利院于水深火热之中。“因为我的生日也还有十多天而已,所以就打算一起办了。”小兀解释说。“生日快乐!”真美、唐君和施谷云欢呼。虽说小兀也一起过生日,但蛋糕上插着的蜡烛显示的还是蓝冰儿的年纪。蓝冰儿今年八岁了。蓝冰儿在蛋糕前双手贴合许愿。“你许了什么愿望?”真美问。“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蓝冰儿撅嘴。“小兀也来许愿吧。”真美说。“不用了。”小兀微笑,“虽然是许愿,但愿望就从没实现过。”――他在小时候,也会许愿,希望自己能够很自然地重新听到声音。  ――之后就明白,许愿终归是许愿而已。“那得看你许的愿望可不可靠了。”真美看着重要的愿望要许三遍的蓝冰儿。小兀也看着蓝冰儿,就像看见曾经也会认真许愿的自己一样。“大家都来许愿吧!”蓝冰儿忽然睁开眼,把双手一拍。“好啊。”另外四个人也陆续闭上眼双手贴合。“不行不整齐!重新来!”“……哦。”“预备――开始!”四个人同时双手贴合发出“啪”地一声脆响,同时闭上眼开始在心中默念自己的愿望。每个人的愿望都不会一样。但是能够在一起许愿,也觉得很奇妙。大家一起许愿的感觉,仿佛觉得自己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呢。蜡烛吹灭。晚饭后时间还很早,蓝冰儿在书房里不断地旋转,小兀等人在聚众刷作业。“陪我玩陪我玩!”蓝冰儿再绕着众人跑一圈,“时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因为千叶福利院要求蓝冰儿必须在晚上八点之前回去睡觉,所以目前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在小兀家玩。“啊……”小兀懒懒地应一声。“快陪我玩!”蓝冰儿抱住小兀的腰。“玩什么。”她想了一会儿后说:“那我是公主!你们都是保护我的骑士!你就是――要抓公主的恶魔!”蓝冰儿的手指着真美。“哈――?”真美眯眼。“现在开始!”“哦……”众人懒洋洋地步入剧情。助听器骑士、眼镜骑士、黑长直骑士坐在蓝公主的身前,真美恶魔站起来俯视三个勇士。“你们是什么骑士啊快起来战斗啊!”蓝公主惊恐地大喊。三个骑士把头凑在一起小声讨论:“要么猜拳决定谁去应对那只母恶魔吧……”“好哎……”“剪刀石头布……”“啊呀我们三个出的都不一样重新来……” Odds of the Glance`Six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喂!”蓝公主发出惨叫。真美恶魔已经绕到了骑士身后把蓝公主抱在了怀里。 “哈哈哈!愚蠢的骑士啊快来救公主!” 真美恶魔大笑。 三个骑士继续聚在一起讨论:“救公主好麻烦啊还是猜拳来决定谁去救吧……” “啊好吧……” “石头剪刀布……” “啊不行你们两个出慢了重来……” “喂喂喂!” 蓝公主挣脱恶魔的怀抱,右手指着三个懒死了的骑士:“不是这样的!公主不需要你们了!现在王子来救公主!” 三个骑士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剪刀石头布输了的眼镜骑士化身为眼镜王子远远地走来:“我是来自于巴贝贝巴贝巴贝巴贝贝国的王子!恶魔把公主交给我!” 恶魔瞥了一眼公主,然后一掌就把公主推给了眼镜王子:“给。” “……” 眼镜王子沉默。 “我不要你这个戴眼镜的王子!” 蓝冰儿双手拍在眼镜王子的胸口上。 眼镜王子萧瑟地望向助听器骑士。 助听器骑士默默起身,然后化身为助听器王子,右手搭在助听器上一边走过来说道:“我是来自于呼啦啦呼啦呼啦啦呼啦呼啦国的王子――” 蓝冰儿一把推开眼镜王子,满脸期待地等着她心目中的助听器王子在她面前单膝下跪立刻求婚――“我要把恶魔带回家养。” 小兀一个侧身就抓住真美的手,然后带着她转身离开。 “喂!” 蓝冰儿公主惨叫。 眼镜王子一推眼镜,然后一脸深沉地对公主说:“公主你是我的,你只能选择嫁给我。” “我才不嫁!” “那我就把你关进城堡里。” 眼镜王子一把搂住了蓝冰儿不让她跑。 “救命啊!” 蓝冰儿再次开始叫唤,“骑士快过来打败这个变-态的王子啊!” 进入新一轮环节的真美骑士和助听器骑士沉默。 ---秋季过后,天气愈发凛冽起来了。 在舞蹈队排练的时候,换上黑色的舞蹈服众人就瑟瑟发抖,必须要活动好一阵子才暖和起来。 在自由热身的时间里,真美和其余人一样满教室地绕圈跑来制造身体热量,小兀在跑了两圈后忽然停下来,然后忽然俯身一个倒立――再稳稳地翻转过去,双脚重新贴在地上。 “好厉害――” 众人惊叹。 身体呈现倒U字的小兀忽然叫了一声,然后整个倒U字崩塌下来变成了“一” 字――他平躺在了地上望着天花板。 “……” 众人沉默。 他继续面无表情地躺在原地思考人生。 ……果然天气冷了身子骨也不灵活了。 不过他已经接近有两年没有做这个动作了,在感慨身子骨不灵活了的同时,也忽然觉得自己随着年纪的增长,骨骼也开始变硬了的样子――在他这些年以学业为主了之后,专业的舞蹈训练几乎完全舍弃了。 他此时忽然想到,也许有一天他的身体再也恢复不到童年时的柔韧,他再也无法重新回到原来的那个跳舞的反应速度,他的舞蹈也会变得姿色平平――和所有人都一样了。 但他现在却觉得没什么遗憾的。 忽然觉得,他终究是要与所有人一样的。 虽然以前有点特殊,不过如今,自己已经越来越习惯于和所有人一起相处了。 真美在他身侧蹲下来,然后食指戳了戳他的腰:“你的腰还好吗。” “很好。” 他回复。 “那你躺尸干嘛。” “唐诗?” “躺――尸――” 真美拉长音调解释。 “唐诗。” 真美捂头。 还是放弃解释这个词的音调和意思吧。 “那你躺着干嘛?” “思考人生。” “……” 真美顿了一秒,然后问:“思考出什么来了?” ------阿江:重新开始更新直奔完结。 已经找不回感觉了的样子……少女心是什么几块钱一斤…… Weave of the Shadow`On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小兀忽然爬起来掸了掸衣袖和裤脚,然后挪了挪双脚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站好:“我觉得我可以再拯救一下。” “……” 真美默默地后退两步。 小兀仰起头深吸一口气,身子忽然再向后倒下去――直到双手手掌拖住了地面。 再次呈现一个倒U型。 就在小兀努力再想把双脚直立起来的时候,忽然啪嗒一下,什么东西从他右侧耳朵边掉了下来。 真美俯头,看着地上静静躺尸的助听器。 原本还能勉强重新倒立过去的小兀忽然整个人一愣,倒U型再次崩塌下去,后背眼见就要砸上他那可悲的助听器――“哎!” 真美惊呼一声也扑在了地上,然后伸手去掏出他的助听器免得被砸坏。 然而自己动作不够快,整个手掌都被压在了小兀的背后。 两个人都贴在地上,一个趴着一个躺着。 真美的手压着助听器,小兀的后背压着真美的手。 两人依然贴在地上沉默。 常枫缓缓挪开视线,随口感慨:“我从未见过如此无聊之人。” 他的话音一落,其余成员继续绕着舞蹈教室跑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所以……你!不!觉!得!你!的!助!听!器!还!可!以!拯!救!一!下!吗!” 真美怕他没听见,于是大声喊。 你不想站起来是因为没脸面对你的助听器了吗! 小兀沉默一会儿,然后用非常坚定与淡然的表情说:“我现在觉得既然该发生的总会发生,不会发生就不会发生,所以我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 “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真美认真地沉默两秒,然后突然再次大声咆哮:“这不是你逃避现实的理由啊!你倒是给我起来检查一下它啊!” “它有没有坏已经注定了。” 小兀继续自我安慰。 “可!是!我!手!痛!啊!” “啊不好意思。” 小兀这才立刻起身站起来,然后蹲在助听器面前。 真美的手还捂着助听器。 不是因为不想挪开,而是一旦挪开了,它的好坏成败就在此一举了……其余人都凑上来想要看助听器到底有没有坏掉。 真美一瞬间觉得这里变成了一个气氛诡异的赌场――赌大赌小全看天意,赢者家财万贯输者倾家荡产……真美一副郑重的表情,然后轻声对围上来的人说:“赌没坏的站我左手边,赌坏掉的站我右手边。” 众人在一片沉默中迅速地站好了队形,右边站得多左边站得少,然后左边的人看了看右边人,一下子也都站到了右边去――“你们在干什么。” 小兀眯起眼问。 然而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真美的右手,没人搭理小兀的这个问题。 “我要开了――” 真美忽然提高音量卯足了气势。 小兀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直接眯成了一条缝。 真美猛地把手抬起来。 所有人都默默注视着这个助听器。 虽然有人很想感慨“原来助听器的全貌是这个样子” ,但见其余人都没有吭声,于是自己也不好意思先开口说话。 小兀俯身把助听器捡起来,放在手心里把它翻了一个身。 眼下测试有没有坏的唯一方法就是再把它戴回去――他一个转身离开众人的包围,走到墙壁镜子下面蹲下来。 等他重新站起来后,真美走到他身后问他:“怎么样还听得到吗?” “听得到。” 他转过身,略为自己的这个小伙伴自豪地双手环抱在胸前。 ------*无存稿,有多少更多少_(:з」∠)_没有了就断掉……就这么任性…… Weave of the Shadow`Two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赌了助听器会坏的众人全部略失望地散开。“真是身经百战的助听器。” 真美耸肩,“哪有你这样掉得这么频繁的……” “应该是用的时间太久,有五年多,变得有点不太合适,就经常掉。” 他回应。 “所以不打算换一副吗?” “唔……不想。定制新的很麻烦。” 他缓缓地把视线撇到别处去。 虽然定制一副新的确实很麻烦价格也相当贵,但主要是因为舍不得这一对,毕竟已经使用了这么多年,感情磨也能磨出来,终有一种不到它彻底罢工就不死心的感觉在里面。 虽然回过头想想,目前的这一对……好像已经在即将崩溃的边缘了……在经历这次事情时候,小兀好像突然悟出了什么一样没再对他的助听器做任何有违革命情谊的事了。 至少在戴助听器的情况下变成了一个安静又高冷的美男子。 一路高冷至音乐课上,他不幸被点名了。 他会跳舞,但是从来不唱歌。 在以前的音乐课上,他永远都是自顾自地在底下看书或者写作业,这次全班都人手拍着一个带铃铛的小面鼓打节奏,他把面鼓放在桌子上,把书放在自己腿上,然后俯着头看腿上的书。 “林兀!” 音乐老师第二次大声喊他。 但他依然没有听见。 全班都寂静下来看着他,而他似乎也没有察觉到周围的任何变化――“林兀!你的助听器还好吗!” 老师再大喊。 全班都哄笑起来了。 施谷云用胳膊肘推了他一把,他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一脸茫然地查看周围是什么情况――好像情况很不妙的样子? “林兀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啊。” 他发出一个微弱的回应,然后双手捂上耳朵把助听器的开关重新打开――“现在听到了。” ――之前一直关着的啊! 教师与全班同学内心咆哮。 “林兀你不唱歌吗?” 女老师很好心地问道。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后还是没想明白,问道:“什么?” “我说你不唱歌的吗!” 女老师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声喊。 “喔,” 小兀顿了两秒,然后略慵懒地回应:“我从来不唱歌。” “唱一个,没关系试一下。” 女老师展现出圣母般的光辉。 “不会唱。” 他继续一副半死不活的冷静神色,而从没听过林兀唱歌的全班一下子就活跃起来了,先由两个男生带头大喊“唱一个” ,然后女生们都更为兴奋地形成了一个联盟,一起有规律地喊起来:“唱一个!唱一个!” 他略为严肃地眯起眼。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行不行,不能一开始就否定了自己啊。” 老师继续洋溢着心灵鸡汤的七彩霞光。 “唱一个!唱一个!” 全班再度嘹亮地起哄,真美虽然只是趴着没吭声,但也确实很期待小兀会唱歌唱成什么样子――“我听不清楚音调。” 他继续面无表情地直言。 “没关系。” “音乐和噪音一样。” “试一试吧。” 老师继续鼓励道。 ――至少她自己认为鼓励林兀唱歌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唱一个!唱一个!” 全班再喊叫。 他瞥着音乐老师这殷切的目光,觉得自己并不好意思拒绝她如此热情的邀请,于是把音乐课本翻开,再冷眼扫一遍全班:“都不准笑。” Weave of the Shadow`Thre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绝对不笑绝对不笑。”同学都乐呵呵地答应。一会儿之后全部寂静下来等着。 老师点开音乐播放,小兀看到音乐书里这首歌开头的时候才突然发现――大家在学这首歌的时候自己一直把助听器关着……且不说自己完全不知道怎么唱,重点在于……所谓的音乐在自己耳朵听起来完全就是一团糟的杂音,只能勉强听出几个起伏来。 感觉音乐已经过了小半首的时候,他还一个字都没有蹦出口。 “快唱啊!” 他听到有人微弱的叫喊声。 “呃嗯……” 他发出了类似清嗓子一般的声音来酝酿。 他努力寻找到了自认为的第二段音乐的开头,眼睛紧紧盯着书上的第二排句子,然后抓了一个他觉得也许是正确的节奏点开始念:“每天陪你度过星尘般的微――” 一口气未落,全班突然爆发出山洪暴发般的哄堂大笑。 他停止念歌词,再次眯起眼扫视。 他虽然分辨不出每个人各自迥异的笑声,但他可以感觉到这混乱的笑声已经把他团团包围住。 “继续唱嘛继续唱嘛。” 他隐约听到男生们的起哄声夹杂在笑声里。 他面无表情地把视线重新挪回音乐书上。 虽然没有任何生气或者悲伤的表情,但他却突然一下就猛地把音乐书拍在了桌子上。 全班的笑都戛然而止了。 而他依然没有表情地,相当平静地自己坐下来,然后继续翻军事类的科普杂志。 音乐老师对林兀这有些不礼貌的固执表现有点生气。 毕竟一直在很热情地邀请他融入大集体之中,而他似乎只因为唱歌跑调这一点小事而闹脾气。 “林兀,” 老师喊他,“没叫你坐下。” “哦。” 他慵懒地回应。 “站起来!” “不站。” 他继续回应。 全班都看着他,而他继续无动于衷地不想抬头 。 “林!兀!” 他抬起双手关掉了助听器的开关。 似乎只要他把自己隔离起来,虽然他的人还坐在教室里,但所有人都找不到他了。 说教没有任何用处后,老师也就只能无视他,拍了拍手对全班说道:“好了我们再来集体唱一次,拿起你们的面鼓――” 真美偷偷地往小兀那里瞥过去,小兀始终都若无其事地继续埋着头看书。 感觉他有点微妙的奇怪……大家又重新唱起来了,一下一下地用按节奏敲击面鼓,合奏起来后面鼓的巨大声音盖过了歌唱声,真美觉得自己的耳朵被震得有些刺痛。 这么大的声音,小兀应该听得见吧? 而他只是继续看着书,但是眉头皱起来,仿佛很不愿意听到这个声音一样――傍晚放学后,小兀站起来一声不吭地整理自己书包。 “那个……” 真美试图唤他一声,小兀没有回应。 怎么感觉他在上了音乐课之后就没再把助听器打开啊……走廊那边关着的窗户忽然自动打开,露出班主任的一张脸。 “啊啊啊啊啊!” 靠窗的同学被吓了一大跳。 “林兀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班主任说道。 所有人随便想想,就知道音乐老师一定向班主任告状了。 大家在为林兀节哀的同时,收拾试卷的林兀依然头也没抬。 “林!兀!” 班主任大喊。 林兀把书包拉链拉上,再把书包甩在后背上准备出教室。 “那个……” 真美用手指一戳小兀的后背。 “啊?” 林兀回头看她。 “老班下一秒就要用红笔戳死你了。” 真美一指窗外。 林兀这才看向窗外,撞上班主任那张残念的脸之后他愣了两秒,然后很礼貌地回复:“老班放学快乐。” 礼貌没有任何用处,老班甩出真言:“来我办公室。” Weave of the Shadow`Four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啊?”“来!我!办!公!室!”“哦。” 他完全意识到杀气地放下书包走出去。 真美就在教室里面等。 值日生也逐渐离开了,等真美成了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小兀回来了,而且依然一副淡漠的表情好像完全没有经受到班主任的摧•残――“你还好吗?” 真美问。 教室里一片静谧,此时说出来的话显得非常清晰。 “还好。” 小兀重新把书包甩在肩上,“我基本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只要在随便点点头就好了。” “你如今有没有把助听器打开都变成了一个谜……” “其实,” 小兀顿了两秒,然后向左偏了一下头,对她说道:“右边的这个,好像真的快坏掉了。” 眼下真美站在小兀的左边,所以小兀可以比较清楚地听到她在说话――“果然是上次被你压坏了啊!” 真美捂头咆哮。 “并不,只是在快坏掉的基础上又坏掉了一点点而已。” 他甚至从容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耳。 “虽然每次只坏掉一点点但都是你的错吧!快去修啊!” 真美继续咆哮。 “那个人说已经没必要修了。” “果然已经病入膏肓不能修了吧!那就去换一副啊!” “不行我一定要让它们享受到天伦之乐。” 小兀一脸的慈孝。 “乐你个头啊你只会让它们尸骨未寒就死不瞑目吧!” “我一定会让它们安享晚年的。” 小兀坚定而有爱地一点头。 “……好吧你赢了。” 随后依然是一起走回家。 如今已经入冬。 真美突然回想起来,他们一起这样走回家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大半个学期。 ……不知不觉间。 “小兀啊……” 她随口感慨,“时间过得好快啊……” 小兀没有回应。 “过两天就是冬令营了哎……以前我初中时候的冬令营只是换个地方做作业而已……这次去山上不知道好不好玩的样子……” 小兀依然没有回应。 “小兀?” 她侧过头。 小兀依然在发呆地看着沿途那面斑驳的墙。 “小!π!” 真美大喊。 “哈?” 他突然回过神,“怎么?” 真美特地从他右侧走到左侧,叹口气说,“这样也不是办法啦。” “啊?” 小兀没明白过来她在指什么。 “没事没事。” 真美觉得自己也不应该抱怨他的听力和他那可悲的助听器,于是想了一会儿后,开始认真地问起:“今天音乐课上,你生气了吧。” “并没有。” 他再次十分漠然地否认。 “分明就是。” “没有。” “就是。” “没有。” 全部陷入沉默。 然后隔了五六秒之后小兀才突然看着她,然后眯起眼问:“我唱歌真的跑调吗?” “岂止跑调,” 真美也眯起眼,“歌词都跑了。” 小兀眯着的眼睛缓缓舒展,然后把视线挪走,略失落地回应说:“哦。” 在他现存的记忆中,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以前有唱过歌了。 在音乐课上,被鼓励唱歌的时候,一开始竟然很高兴――抱着试一试想法,换来的却是全部的哄笑――“啊我觉得练习一下一定能好起来的啦……” 真美连忙笑着鼓励他。 “我在想,你们会鼓励我唱歌,一定是觉得,我唱歌一定很奇怪吧,你们想知道我会把歌唱成什么样子吧。” “虽说是这样啦……” 真美也没办法否认,大家心里一定都很好奇平时说话都带着点电子音的小兀――唱歌会唱成什么样。 “你们本来就知道这一定很好笑吧。” 小兀看着别处喃喃。 “……” 所以说,小兀果然很伤心嘛。 Weave of the Shadow`Fiv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现在我很习惯了,很多时候觉得听不见听不清楚也没什么,一切都很安静也不错――不过有时候,也会突然很绝望。” 他说,“你们会觉得音乐很好听,但我只能听到点残渣――毕竟音乐,太精细了。” 根本捕捉不到那音符跳跃的弧度。 从他记事开始,知道音乐好听,但是不知道音乐――究竟是美妙到什么地步的声音。 那种轻柔的,缱绻的感觉――只能想象,而无法企及。 真美继续沉默。 怎么说呢……小兀心里一定是很明白的,不管说什么话来安慰他,他也知道自己只是在安慰他而已嘛。 而小兀则似乎知道真美的难堪,忽然就来了一个心态的大转变,露出微笑说道:“不过这个不重要的。” ――他不会再给周围的人带来困扰了。 “你确定?” 真美很不相信地眯眼。 “是啊,再说我也不喜欢音乐。” 他很无所谓地耸肩,然后郑重地介绍道:“我只是旁边多了两个家伙而已――左边的这个叫阿尔法•斯塔维纳;右边的名字是韦德纳•凯撒米亚。” “――你还给取名字的啊!” 真美咆哮,“啊取名字倒是其次――重点是你为什么要取这么奇怪的名字啊!” “很奇怪吗?” 小兀又把眼睛眯起来了,好像他多年来的人生观忽然受到了冲击一样。 “简直相当奇怪啊!” “难道是因为我习惯了么……” 小兀表情有些残念地把右手指尖搭在下巴上思索,“五年前我刚换上它们的时候,取的名字……那个时候觉得……这名字很酷啊……” “五年前啊……” 真美碎碎念着仰头望天,心里默默把小兀如今的年纪砍了五年,“哦那个时候啊……真是犯蠢的黄金期呢……” 虽然自己在见到蓝冰儿的时候觉得很萧瑟,回想到自己小时候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本来以为小兀应该从小就是一副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的严肃模样,现在想来……也许……在某个年纪段里……大家都很……蠢吧……“怎么了。” 小兀见她一脸的微妙,于是又非常认真地开口询问道:“名字真的不好听吗?” 真美沉思数秒,然后对他和蔼可亲地一点头,露出微笑说道:“你高兴就好。” “……” 虽然这句话想想并没什么问题,但怎么听起来这么萧瑟呢。 ---冬令营的时间安排在了周六与周日,一共两天一夜,地点在郊区的后山上。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周六早上的天气却是阴天。 小兀背着已经撑得不能再撑的书包,站在校门口和其余人一起等校车。 真美也背着她的背包过来了,还带了一个很大的手提包,气喘吁吁地走到小兀身边,缓了两口气说道:“早上好。” 小兀依然漠然地仰头望着天。 真美总觉得天上可能有什么东西,于是也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然后施谷云看见这两个人都在往上看,也抬起头开始找天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这三个人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跟随着往上看――最后这一片区域的学生统统往上看――都不说话,就默默地在天上寻找着什么。 “所以,天上有什么吗?” 真美终于忍耐不住地侧过身去,把嘴凑在小兀耳朵边说话。 小兀也终于把视线重新挪下来,说:“今天是阴天。” “……只是这样而已吗。” “嗯。” “哦。” 然后真美和小兀一起看着周围的人还在仰头望天的壮观场景。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开始问:“哎天上到底有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啊。” “啊?到底有什么嘛?” “咳。” 小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挪开视线,然后对真美解释说,“我只是担心下雨。” Weave of the Shadow`Six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有看天气预报吗?天气预报怎么说?”真美问。“天气预报永远说局部地区有雨。” “安啦安啦,我们才没有住在局部地区。” 真美一脸自信地拍拍小兀的肩。 半个小时后学校租的校车才慢吞吞地到达,高一年级每个班包一辆车。 真美和一群女生们一起率先冲到车上去,她占了一个处于中间位置的黄金地段后,对之后上车的男生群体中的小兀挥手,“这边这边。” 小兀的视线处于游离状态,还在寻找靠角落一点的位置坐。 “林兀!这边啦!” 真美只能大声喊,全车的人都听见了。 “哟~” 周围的一群女生们发出微妙的呼声。 真美当然知道这群家伙们起哄的原因,但她还是丝毫不在意别人目光,一点也不害羞地继续对小兀挥手:“林!π!” 而小兀似乎是对“π” 这个发音特别敏感一样,忽然就把视线挪过来,看见了在车厢内走廊人群之外挥手的真美。 而他似乎也完全不在意周围人更加微妙的起哄声,拨开前面的一群男生走过去,把自己的行李放在大巴车上面的柜子上,然后在真美身侧的位置坐下。 “你会晕车吗?要不要坐我这个靠窗的位置?” 真美他。 “不晕。” 他回复。 “……” 真美看着窗外沉默一会儿,然后把头转过来说,“我还是请你坐靠窗的位置吧。” “干嘛。残疾人专座吗?” “你算哪门子的残疾人啦,” 真美起身要给他腾位子,“我只是觉得你特别衬这个窗户。” “啊?衬?” 小兀眯起眼。 “换句话说,就是你坐在窗户边显得你特别好看。” 真美忽然羞涩地撇过头去捂脸。 “……你羞涩个什么啊。” 于是小兀也起身,准备和真美换一个位置。 前面的座位与后面的座位之间的空隙很狭窄,只能容一人勉强通过。 当两人一起挪动位置时,很明显地就――卡在了一起。 而且还是胸口贴胸口地卡住。 如果是后背贴后背的话倒还不会这么尴尬……真美抬眼看小兀表情,小兀也俯头看真美脸色。 小兀的胸口和腹部肌肉相当结实,贴着他的真美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太……胖了一点,于是努力收腹给自己寻找点安慰。 然而收腹并没有什么用,因为造成不能继续挪动的重要因素是……自己的胸。 啊怎么收胸急。 小兀的视线也挪到了真美的胸上。 “……” “……” 继续的沉默。 “可以重来吗。” 小兀终于开口说。 一开始就不应该采取这个看似“简单” 的方法嘛,只要那个时候两个人都走到中间走廊上,然后换一个次序依次坐进去就好了。 周围的女生们全部盯着这面面相觑的两个人,尤其是素来遵从纪律的班长最见不得这看似公然秀恩爱的方式,厉声喊道:“你们两个干嘛呢!” “卡住了没看见吗!” 向来不待见班长的真美也没有好声色地回应,然后忽然一侧身就挤了过去――“?” 小兀略微睁大眼表示讶异。 就这么顺畅地挤过去了……女生的胸部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柔软……好多……然后那胸部用一种物理都解释不了的【形变】的温柔力量从自己的身前擦过――真美猛地坐在外侧的椅子上,然后用很不和善的眼神瞪了一眼班长。 Thunder of the Bright`On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班长也不示弱地回瞪她,然后“哼”了一声后也猛地坐在了位置上。班长隔壁坐的就是尤莉,她们两个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 也许就是因为尤莉这个催化剂一般的存在,即使真美和班长的交流不多,班长还是很明显地站在了真美的敌对阵营――一个月前真美忽然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谈论人生,班主任虽然态度保持了温和,但明显就是想要拐弯抹角地询问出白真美和林兀的确切关系出来――最终真美和小兀全部都是一副满脸大雾的模样,班主任无计可施,嘱咐一顿“一切以学业为重” 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然而事后另一群【反班长】的团体成员偷偷告诉真美,其实是班长向班主任告的密,说是白真美与林兀发展出了已经超越“友谊” 的男女关系――真美闭上眼缓缓呼吸两次,心底平静下来后侧头看小兀:“怎么了?” 小兀坐在靠窗的位置,双手捂住脸,额头抵在窗户玻璃上。 这个看不见他表情的姿势莫名其妙地让真美联想到了……在危急情况下把头插入沙子里的鸵鸟。 “……” 小兀继续捂着头,似乎没有听见。 “小兀,怎么了?” 她再问。 小兀的头向后仰了几度离开玻璃,然后突然又撞过去把额头重新抵在玻璃上,发出撞击的一声闷响。 “咋突然想不开了呢?” 真美爱怜地拍怕他的后脑,“喂你说话啊。” “……” 小兀的头顶似乎冒出了大量细小的粉红色泡泡。 “哎你是在害羞吗?” 真美再拍他的头,“快说话啊你。” “……好软。” 小兀依然把额头抵在玻璃上不让真美看见他的表情,只是发出微弱的喃喃声。 “哈……软?” “抱歉……但真的……好软……” “……” 真美俯下头看自己的胸部,沉默半晌后回应道:“我都还没害羞呢你害羞个什么劲啊。” “才没有害羞。”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继续扑在了玻璃上。 真美还是决定先让他自己散散热。 大巴车已经开始在路上行驶了,真美侧过眼去看玻璃外灰蒙蒙一片的天空,恍然有种让人忘记时间的错觉。 在开阔的公路上风也大,隔着密封的玻璃都能听到外面风的呼啸声,道路边才种植不久的半死不活的树苗们在风中凄惨地往同一个方向摇曳。 ……真是选了个好时间啊。 真美无奈地感慨。 等她回过神,小兀已经恢复了满脸严肃的神色,右手手肘支在窗台上,侧过头把右脸颊支在右手拳头上发呆。 不管窗户外是明朗的天还是狂风骤雨的肆虐,小兀都会是这么一副漠然表情地定格住,仿佛在他之外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的那种从容――嗯……就是这样的一种唯美的感觉啦。 “怎么。” 小兀的的眼眸向左一瞥对上她的视线。 “我只是觉得这个姿势很适合你。” 真美再次侧过头去捂脸。 “……能不要轮流害羞了吗。” 就不能坦然面对人生吗。 大巴车内都是同学们聊天时产生的笑声。 到达目的地需要三个小时,在过了半小时之后多数人聊天也没有了兴致,车内逐渐安静下来。 Thunder of the Bright`Two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每次出行的时候,在车上定然会有一些节目。在司机的提醒下,坐在最前排的班主任找出了抽屉里的话筒,连接好车上的电源后拍了两下话筒头部。 整辆车内发出了“嘭嘭” 两声闷响。 几乎全部人都知道这是拍话筒的声音,代表着什么节目要开始了,而只有眯着眼睛打瞌睡的小兀忽然整个人一抽搐,抵着窗户的右手手肘滑下来,整个人往窗户趔趄了一下后茫然地向周围扫视。 “没事没事是话筒声音啦。” 真美笑。 “哦。” 小兀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显然对文娱活动并不感兴趣,继续靠着窗户闭上眼睛打瞌睡。 “接下来有谁要表演什么节目吗?比如说唱歌?” 班主任用话筒说话。 女生们都热闹起来了,而和这种事情无关的男生们一脸无聊地继续谈论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但女生们虽然全部兴致勃勃的模样,却没有人敢于第一个就冲上去。 女生嘛……就是喜欢出风头却又不敢第一个出风头怕被人认为喜欢出风头。 “有人上来吗?” 班主任再说一次。 “班长!” 尤莉第一个喊。 女生们立刻得到了响应,纷纷大喊道:“班长!班长上!” 班级有难,祭出班长。 班长虽然脸红,但还是很兴奋地从椅子上起来,迈着小碎步扑棱棱地走到大巴车最前面做了主持人,接过老师手里的话筒问道:“那么现在有谁要来唱首歌吗?” 依然没有女生愿意第一个上去。 据说这位班长在初中就做了三年的班长,因此在这种时候显得相当老练非常有分寸,于是说道:“那大家先来一起唱一首怎么样?” “好~” 女生们欢呼。 “唱什么?” 于是开始喧闹地争论起来,一时半会儿根本找不到大家都会唱的歌。 小兀像是和这个世界完全无关一样,依然一脸漠然地看着窗外。 平日不怎么唱歌的真美也对这项活动没有兴趣,也试着看着窗外出神一会儿,却逐渐觉得那飞速向后挪动的风景太晃眼,看一会儿就有了头疼的迹象,而小兀像是完全没有这种敏感的前庭知觉,继续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好像所有风景都映入了他的眼中,却什么都没有投射进去。 “讨论不出来的话,那就一起唱上次音乐课学的那首歌好了!” 班长提议到。 “好哎――” 女生们一致表示同意。 小兀忽然有了情绪地眯起眼。 因为上次的经历,他真是相当不喜欢这首歌。 “每天陪你度过――” 班长先起了一个调,随即立刻喊道:“预备――起!” “每天陪你度过星尘般的微小时光,每天都看见你青春的样貌――” 真美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哼调子,余光瞥见小兀一如既往地看着窗外。 这个坎恐怕是过不去了。 真美停止哼唱,手指戳了戳小兀的胳膊,他回过头来,真美轻声念叨:“别在意啦你就唱一下嘛……” “啊?” 在波涛汹涌的歌唱声中,小兀不知道真美在说什么。 “我说――” 真美想喊出来,但是碍于不好意思让别人听见,在顿了一会儿后不得不叹出一口气说,“算了啦。” “啊。” 小兀依然不明白地一耸肩。 合唱完毕。 小兀在位置上舒展了一下身体,又向右侧了侧身继续靠在座位和窗户的夹角之间。 Thunderofthe Bright`Thre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班长心满意足地在前面继续主持:“现在我们来请唱得最好的那个人来唱这首歌怎么样?” 班级里总会有一个公认唱歌最好的。 就算还有其余人唱歌也丝毫不逊色于那个人,那个人也会因为光芒太过于耀眼,而始终占据着“最好” 这个宝座――被默认为唱歌最好的女生虽然非常喜欢表演,但在这种公众场合还是需要适当地害羞一下,于是娇羞地笑着往座位里侧蹭,拱起后背把头埋下去不让别人看见。 “真是无聊。” 真美撇过头喃喃。 女生真是充满矛盾的奇妙物种啊。 那女生周围的人都笑着推搡她,小声催她“快去快去” ,就在这不安静也不吵闹的时间拖延中忽然有一个男生用开玩笑的语气大喊了一声:“林兀!” 瞬间整个车厢内的人都哄笑起来了。 紧接着多数人都很激动地开始此起彼伏的叫道:“林兀!” “林兀唱得最好了!” “简直没人能比啊!” “就是林兀了!” “嗯?” 小兀知道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虽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感觉起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林兀!来一首!” 带头的男生吼一声之后,车厢内响起一片掌声。 在林兀意识到他们是要自己唱歌之后,他果断再次望向窗外,自欺欺人地喃喃:“我没听见。” “林兀!来一首!林兀!来一首!” 大家都知道林兀可能没听见,所以全部提高了音量,异口同声地合作起来大声喊他――这么大的音量,就不信林兀真的听不见。 真美的耳膜嗡嗡地疼。 林兀没有关掉助听器,显然这个音量在经过放大之后也是难以忍受,而他此时却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它关掉――他只能皱着眉头,继续当做没听见地凝视着窗外。 “林兀!来唱一首啊!” 班长的声音穿过音箱,在整个车厢内缥缈地回荡。 “林π!” 欢呼的同学们开始用上了这个梗。 “哈哈哈哈哈林π!林π你倒是唱一首啊!” “林π唱歌超级好听啊!干嘛害羞啊!” “――真是够了!” 真美右手猛地一拍前排的座位后背,站起来竭尽全力地大声咆哮,“有意思吗!很好玩是吗!” 目光始终游离在窗户之外的小兀终于把视线重新挪回来,像是并不经意地瞥着她。 瞬间的寂静。 尤莉第一个反应过来,带头反抗这顿咆哮:“关你什么事啊!” 尤莉周围的女生们也附和着大喊:“又不是叫你唱!” 真美反驳不出来,毕竟确实与她没有直接的关系――如果硬要说有关系,那就是在其余人眼里已经进化成其余什么东西的所谓的“友谊” ――“友谊” 这两个字,贫瘠到根本无法说出口。 不知为什么,女生与女生之间可以自然而然地存在“友谊” ,而男生与女生之间一存在,就会被别人认作是别的感情――“友谊” 这种东西,究竟是什么? 说到底,也只是感情而已,只不过这种亲密感被扣上了“友谊” 这个名字――她的脸憋得泛红,班主任在前面大喊“好了好了” 想要平息僵局。 但真美突然遏制不住地大喊一声:“林兀的事就是我的事!” 毫不顾忌地,直接把这句话就甩出来了。 又是一片死寂。 Thunder ofthe Bright`Four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这个震撼程度并不亚于公然宣布“没错我和林兀就是有超越所谓友谊的关系” ――连班主任都不知如何反应地愣在了原地。 而林兀本人只是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指尖触碰在自己额头上,始终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无奈的笑意来。 并没有任何烦恼地,他只是很平静地俯下头缓缓起身,然后左手猛地按在真美的右肩上,力气大到一下子把她整个人都按回了座位。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他仰起头露出冰凉的微笑,视线缓缓地扫视车上一排排的人头。 没人敢接话。 小兀平时说话的声音很小,甚至有的同学都不清楚他究竟是怎样一种固定的嗓音。 而在此时,虽然他的声音并不洪亮,但是清晰澄澈地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没有任何情绪和语气包含在里面,让所有人都捉摸不出他确切的心理感情――“好像是要唱歌?” 他再说。 真正严肃起来对待这件事的时候,反而所有人都不知所措了。 班主任拿过班长手里的话筒,近乎打圆场一样地笑着说道:“同学都希望你来唱一首呢。” “那就唱吧。” 他漫不经心地答应。 ――完全出乎意料。 班主任把话筒递给班长,示意班长把话筒递给小兀。 而之前还热情邀请小兀唱歌的班长此时却非常难堪地在原地磨蹭――整个大巴车内的气氛都很诡异。 真美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跨一步走到了走廊,给小兀腾出位置。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明显就是一副【你行你就上啊】的表情。 小兀一脸漠然地走下座位,到了走廊上一掌拍在真美肩上让她给自己腾个位置,然后他以一种无视了车内所有人的雄伟气概走向大巴车的最前方。 几乎是一把夺过班长手里的话筒。 如今的班长似乎有点忌惮他,往班主任那一侧靠了靠不再吱声。 “不想听的就捂住耳朵。” 小兀提前给所有同学打预防针。 他的声音穿过话筒再透过大巴车上方的影响传出来,虚无缥缈得让人感觉进入了什么机械时代。 全班静默。 虽然都被林兀搞得情绪紧张,但总归心底还是……非常期待。 没有伴奏,也没有人给他喊“预备起” 。 他双眼向抬了抬,回忆一下大概的歌词是什么,以及大概的音调是什么――然后缓缓吸了一口气,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声音――“每天陪你度过――” 真美没有捂耳朵,只是捂头。 没人敢笑。 虽然预感到了林兀唱歌会相当差劲,但就目前而言“差劲” 两个字根本无法形容……简直就是可怕。 如果在正常情况下大家早已经笑成一片,或者咆哮着“太可怕太可怕了” 。 但是看林兀依然一脸严肃地念着跑调的歌词,大家却感受不到任何的好笑在里面了――林兀并不在意任何观众的感受,甚至他的眼睛没有聚焦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他只是依然在念歌词,以他自己对音乐调子的理解在念歌词,其实换个角度想,他已经在用他最大的努力和最丰富的感情来唱歌了。 中间停顿了好几次,因为当时上课他没听,想不起歌词是什么,模糊的片段直接模糊地跳过去。 第一段结束后,他又抬眼看着上方,停顿了十秒之久,努力回忆第二段歌词的开头是什么――啊,想不起来了。 Thunder ofthe Bright`Fiv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就在这时候一个男生忽然大喊一声“好”,随即全班都莫名地受到了号召,全部拍手欢呼。 瞬间从死寂跳跃到欢腾。 “好!” 说不出这样的欢呼是不是发自内心,但可以确定并不是什么敷衍――在热烈气氛的感召下,大家忽然都热血沸腾起来。 至少林兀真的愿意来唱歌,至少大家都听到了他唱歌。 并没什么好搞笑的,也并没什么好羞耻的。 而小兀依然是那副漠然的神色,仿佛完全听不见大家的欢呼一样,视线无焦距地往周围扫一遍,然后用话筒毫无语气地说:“不用谢。” 他把话筒重新塞回班长怀里,班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正在下落的话筒一把抓起来握住。 他再旁若无人地走回自己位置,真美站起来,他重新坐回靠窗的位置上。 僵化的气氛似乎在一片欢呼声后终于融洽起来了。 在小兀打了独唱的头阵之后,女生们开始轮流地举手争抢上去唱歌的名额――都是流行乐曲,真美对此不感兴趣。 但是她不想听也被迫得听着,因为她的耳朵无时无刻都在接收着周围的声音。 她再朝小兀看过去,小兀依然像是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一样地寂寥。 “诶。” 她的手在小兀的侧脸晃了晃吸引他的注意。 “嗯。” 小兀把视线瞥过来。 真美忽然发觉自己并不知道要说什么,在愣了一秒后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大拇指:“唱得不错。” “我也这么觉得。” 小兀很温和地笑着一点头。 “……你还能再自信一点吗?” “可以的。” 他再点头。 小兀看起来没有任何不愉快的样子,真美完全放心下来了。 她听着无聊的歌声发了会儿呆,忽然看见小兀的手也在她面前招了招吸引她的注意。 “嗯?” 她侧过头去。 “我想说,你不必担心我的。” 小兀的语气相当认真。 “啊……” 真美回忆了一下,应该是特指之前她所说的那句话吧。 她连忙笑一声回复,“哪里哪里啦――” “不管怎么说,我也不需要你这样照顾的。” 小兀继续说,“毕竟,我是男人啊。” “是啦是啦好男人好男人。” 真美笑着拍小兀的肩。 “我认真的。” “行啦行啦我知道你很认真。” 真美继续笑。 小兀并不在意真美的笑,继续认真地说:“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应该由我来说才对。” 真美逐渐地就笑不出来了。 “我才是男人啊。” 小兀露出微笑。 ――并没有你想得这么脆弱,也无需你的担心,不需要你像一个男人那样来照顾到我的感受。 “所以……” 真美想了一下,也很认真地说,“你是指我像男人婆吗。” “好像这么解释也没错。” 小兀抬头喃喃。 “能请你不要说实话吗。” -----到达目的地时,所有人都已经被大巴车颠簸到精疲力竭了。 他们到达了一座山的半山腰,山腰上有一个巨大的农庄,每当节假日时这里就会变成旅游地,但是在非旅游期的时候这里又冷冷清清没有什么人,于是这块地方逐渐成为了本地区每个学校都会轮流来的军训地。 虽然只有两天的时间,但所有人在还是领到了一身很不合身的军装并且穿上,摆足了要军训的架子。 “啊啊啊啊啊好臭。” 女生们捂着鼻子抖衣服。 这批军装在上一轮的使用后大概存放了好几个月,拿到手的时候都已经长出了白色的霉斑。 “快点快点!” 班主任挨个拍房门,“不想穿也就忍两天!” 女生三十多个人,就分配在两个小房间里。 在班主任的催促下,女生们全穿着不合身的军装扣上军帽,再回到走廊时一下子就进入了谁也不认识谁的地步。 Thunder of the Bright`Six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按照学号排好队伍后,班上的女生们走向外面的大操场。离开房屋后真美才发现……天上已经飘起细雨了。 幸好戴着帽子,穿的军装外套也不是自己的,真美觉得就算淋会儿小雨也没有什么。 高一的六百余人都在国旗台下面集合。 接下来按照惯例,就是听着时间长达一个半小时的领导讲话。 讲话结束后才能够去食堂吃午饭,同学们无不忍耐着饥饿站军姿,每个班都分配了一个教官进行视察。 讲话结束后,每个班级的方针依次在教官口令下离开。 轮到真美这班的时候,教官喊完“向左转” 后再喊“齐步走” ,方针齐刷刷地转方向,但其中总有那么一个人反应慢一大拍――“一二一!左右左!” 教官喊口号,侧过头始终用眼睛打量这那个节奏时快时慢从没踩在口号点上的男生。 左脚右脚左脚右脚。 右脚左脚左脚右脚。 跟不准节奏也就算了,那个男生还始终看着别人的节奏,然后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左右脚顺序,本来好不容易踩对的节奏又因为模仿了别人的错误脚步而再次陷入混乱。 ……真的有天生踩不中节奏的人吗? “一二一!喂那个踩不中点的!一二一!” 教官一边继续喊口令,抽出时间间隙来,用手指着那家伙喊。 林兀还在看别人的脚。 左脚右脚左脚。 咦不对,右边的那个人是右脚左脚右脚。 所以自己应该参照哪个人才正确嘛? 全班都已经笑成一片,当林兀意识到大家脚步都已经乱得不对劲的时候,终于抬起头扫视一遍,视线终于对上已经面色已经一脸铁青的教官――呃,好像有点麻烦。 他的左眼眯起来,却毫无愧疚之心地与教官对视。 “就是你!用心一点啊!一二一!喂队伍乱了!不准笑!重新来!一二一!” 小兀继续俯头看自己的脚步,再去参考左右两侧人的脚步――为什么自己左右的人又左右脚不一样……算了就参照自己前面的那个人好了。 “步子踏不齐的就最后一个吃饭!现在向左――转!” 所有人都齐刷刷转过去的时候小兀又愣了一下,然后才又慢了一拍地朝左转过去。 “向前――走!” 又慢了一步的林兀直接被后面的那个男生撞上了。 他也不急不躁地,只是很礼貌地对后面那男生说了声“不好意思” ,然后再小跑了几步赶上队伍再试着去踩节奏――“我说!你聋的吗!” 教官终于大声对林兀咆哮,用手指着他。 小兀注意到教官的手,然后才把视线挪到教官脸上:“啊?” 全班都憋着笑。 “你聋的吗!” 也不知道林兀是真的听清楚了对方的喊话,还是通过他口型来辨认,总之十分平静也很肯定地点头说:“是啊。” 憋着笑的全班终于瞬间爆发出来笑倒一片,周围的其余方队的学生全部往这边的这个方队看过来――----*阿江:说好的国庆完结,然而我……【跪】 Glint of the Star`On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教官显然不信,再喊道:“站出来!你就别走方阵了!”“他是真的聋啦!” 女生们一边笑一遍向教官解释。 “哈哈哈哈就是聋啦而且还没戴助听器。” 男生们也大笑着解释。 “啊?” 教官一时不明白这是真的聋了还是在大家在开玩笑。 当先前还一脸严肃的教官露出窘迫的茫然表情时,全班瞬间就笑得更厉害了。 只有林兀依然没有笑,他走出方阵站到教官旁边,再往后挪了挪,对教官说道:“你们走吧。” 自己在队伍里的话,这随时会爆发的笑点就不知道何时会到尽头了。 “啊不没关系,你进去吧。” 教官忽然非常友爱地对林兀解释。 虽然第一次遇见这么奇怪的情况,但总归是……非常同情的,而在这种情况下一视同仁显然就非常重要――“什么?” 小兀眯眼。 “你给我进去!” 教官右手往队伍一指,顿时面相凶残地大声咆哮。 “哦。” 林兀走回队伍里自己的位置。 “不准笑!再笑没饭吃!” 虽说如此,但依然是继续笑了半分钟,全部人才把笑给忍住。 十个方阵在食堂外面排队等待依次进去。 小兀略微仰头,眼眸半敛感受碎小的雨丝拂在脸上的感觉――啊,虽然感受细雨的滋润确实是非常享受的事情,但因为飘雨而是用不了助听器的话……他还是,并不喜欢下雨的。 吃完午饭后并没有休息的时间,马上就进入下午的流程――绕着整座山行走至山顶。 这点小雨,对大家来说不足为道。 甚至是因为下雨天色阴沉,反而让行军变得更加有压抑的严肃气氛。 所有班级在山腰整队集合,从此处上山的道路只有一条。 而唯一的小道在拐弯处开始有了岔路,向上望去,岔路又分岔路。 但无论怎么复杂地分叉,所有道路都通往山顶的方向。 “现在可以自由分散,自己选上山的路,在山顶的广场集合!” 教官在前面大喊,“听到没有――” “听到了!” 全部咆哮。 “沿石板路走!不要走奇怪的路!到时候人都找不到了!” “是!” 已经蓄势待发的众人完全没有耐心继续往下听了。 “一开始不要跑!跑到最后就没力气上山了!要用走的!走的!明白吗――” “明白了!” 废话实在太多真的已经急不可耐了。 “最后十个到山顶的人今晚打扫食堂听到了没有――” 在一声哨声响起后,原本整齐的队伍瞬间崩溃,同学各自三五成群地拖上要好的朋友,一下子就无视了教官之前的劝告,纷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山上的道路奔去。 道路的分叉没有任何规律,一时半会儿无法知道哪条路离山顶更近,要尽快地到达山顶纯粹得靠猜的运气。 不过就是因为这样的不可预测性,才让上山显得更加有竞争性。 真美排在队伍的后面,当前面的人开始跑起来后她也跟着跑。 因为跑得太急,在到达第一个分叉口之前她就已经累得大口喘息,停下来往回看了一眼,甩在身后的同学还在一个劲地往上冲,只有一个人在最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如果要说所有人中总有一个人不太一样的话,这个人就一定是林兀没错。 不管在听力还是在大脑思路上,都不太一样。 Glint of the Star`Two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快一点啦!”她站在上方对林兀挥手。林兀依然不紧不慢地走着,然后露出微弱的笑意,也对真美挥了挥手。 ――才不是在和你打招呼问候啊! 真美双手捂成喇叭状放在嘴边扩音:“你快点上来――” 想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光喊的没什么用,于是双手从下往上猛地抬两下表示“快来” 。 小兀终于跑起来了。 他的体能很惊人,一路冲过来并没有花上多少时间,停下来后也没有任何气喘吁吁的模样。 “快快快你倒是快一点啊!” 真美拽起小兀的衣袖口把他往山上拖。 “慢慢来。” 小兀依然无所谓。 “哪有什么事情都慢慢来的人生还是得赢在起跑线上才能显得更加有意义啊!” 真美继续拽着犯懒的小兀,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来转头对他喃喃:“哎忘了你现在听不见来着……” “你说慢点我还是可以猜你口型的。” 小兀竟然很合话题地回复。 “啊啦就先不管这个了,不过当最后几名会被惩罚的啊。” 真美继续拽着他往上走,很快就要到达前方的第一个岔道口。 大量的同学聚集在前面开始犹豫不决。 道路约往上就越被茂密的树林覆盖,根本无法根据后面的岔路来推断到底选哪条会离山顶更近。 “选哪条啊……” 真美停下来喃喃。 此时在身后的小兀忽然戳了戳她的肩,然后指了左边的那个方向:“走这里。” “哎?” 她忽然觉得没准小兀真的有辨别道路的特异功能呢……于是一瞬间想也没想地就跟着小兀选了左侧的道路,接下来就一直跟在小兀身后走。 小兀并没有时刻观察四周确认方位,走得相当自信好想他已经提前知道了线路一样――后面的同学似乎被他的决绝所感动,果断也跟着他选了这条路――毕竟万一这个同学真的有什么特异功能呢……到了第二个岔路口,林兀停下来若有所思。 真美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只见他逐渐抬起握拳的右手,平展在身前与身体垂直――就像是在感知哪条路能够传来通透的超声波一样,他神色庄凝缓缓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后把握拳的右手舒展开――从掌心中落下一根一分米长的小树枝。 树枝的一头先坠落在地上,蹦了一下后另一头也倒在了地上。 朝向:右侧。 真美:“……” 跟在真美身后的一队人在一片吐槽声中选择了左侧的那个分叉道路。 小兀依然自信十足地捡起地上的树枝,然后回过头对真美说道:“走右边。” 真美默默转身,和前面那队人一样选择了左边的那条路。 林兀:“……” 真美走出五六米远,以为小兀会跟上来。 虽然小兀确实跟上来了,但却是一把扯住了她的军装后衣领,一个用力就把她往后扯了一步,然后很固执地说:“走右边。” “……” 小兀硬是把真美拖回了原来的那个岔道口,然后带着她重新往右侧的道路走。 被他抓在手里的小树枝闪耀着迷一样的神圣光辉。 “请你科学一点好吗!” 真美在他耳边咆哮。 “没听见。” “好歹你也是学霸好吗!” “没听见。” “你分明听见了对吧!” “没听见。” Glint of the Star`Thre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吼得声嘶力竭的真美终于咳嗽了两声润润嗓子,然后选择闭嘴。半个小时之后,始终慢慢走的真美和小兀竟然赶超了很大一部分人。 这群人都是一开始就卯足了劲往上冲的,结果山路实在过于漫长而逐渐没有了后续的持久力。 再随即挑选道路地走了半个小时,前方的道路已经很难再见到人了。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身处在哪里。 冬初的季节,山上的树木还尚未枯萎,棕黄色与暗绿色交杂的树叶半死不活地挂在树枝上沾满着雨珠,要等到来年春天嫩芽重新萌发的时候,这些陈年的叶子才会漫山遍野地落下。 “所以?你的神棍还好吗?” 真美看着小兀手里的小树枝。 小兀随手一甩,小树枝被丢在道路右侧的树叶堆里。 他终于认真地仰头辨别方位,在扫视了两圈后把目光定位在右上方――在右上方,隐约可以看到另一条小路。 但是那条小路与这条小路没有什么焦点,如果要走到那条小路上的话,必须要在这几十米长的没人开辟过的丛林间穿过――“这里最快。” 他下结论的时候始终给人【这就是正确答案】的错觉。 “你要跳到那条路上?” 真美问他。 “啊?” “我说――” 真美深吸一口气大喊,“你!要!走!那!条!路!吗!” “哦,不是。” 他顿了一下,视线越过那条路往更高处看过去,“我是指,从这里爬上去,一直爬到山顶。” “……” “这个角度坡度最缓,泥土看起来也结实,基本不会出意外。” “我们不是真的来爬山的好吗!” 真美惨叫。 “活动不就是爬山吗。” “爬……” 真美竟无言以对。 爬山……好像确实需要“爬” 的哎……再怎么试图在已经开辟的石板路上寻找捷径,都远远没有直接“爬山” 来得直接。 “让我纠结一下……” 真美抿嘴,看着地面发呆一会儿,忽然听到小兀在上方的喊声,她仰头发现小兀已经站在了上方的那条小道上――和她隔着十几米远。 ――你属猴子的吗! “上来。” 小兀说。 “啊……” 她依然很担心地犹豫着。 小兀忽然纵身一跃从那条小道上跳下来,几乎是以跑步的速度从山上【跑】了下来――几秒之后就重新站在真美的身前。 ――你家住在原始森林的吗! “跟我来。” 小兀拉起她右手,放慢速度带她往山上走。 在握住小兀左手的那一刻,真美的焦虑忽然烟消云散,顿时相信小兀一定能够带她装逼带她飞――啊最重要的是,只要小兀在,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安全的。 毕竟……小兀可是大男人嘛。 她也充满了自信地跟着小兀上山。 比自己想象中轻松很多,她还没有这么长时间地抓过小兀的手――感觉只要和他握着手,他那旺盛的作死(? )能量就会源源不断地给自己输送过来。 虽然不知道按照正常的道路需要多久到达山顶,但是他们只花了不到半小时就直接“爬” 上了山顶――最后小兀用力拽她一把,她的一只脚也踏在了山顶的广场平台上。 视野一片辽阔。 从山顶望下去,灰黑色的天幕之下,崇山峻岭笼罩在一片白色的雾气之中,雾气升腾天地连为一片,她觉得自己也如同雾气一般飘荡在整个山野之间,自由的心无所束缚地驰骋――“哟――” 真美发出呼叫声。 这一瞬间她似乎理解了狼为什么喜欢在山顶呼号,因为就算是她,置身于如此广阔的天地之间,也会忍不住地用本能的呼叫来向这个世界证明她的存在。 “我喊完了,你来喊。” 真美对小兀笑道。 “呜?” 小兀象征性地嚎叫了一下。 “哈哈哈哈大声点啦!” 小兀目视前方,深吸一口气后大喊:“啊――” 整个山林之间回荡他的声音。 可能是他第一次,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如果能量真的会守恒,那么他的发出来的声音,不管最后变得多么微弱,都会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继续存在着传递下去吧。 “喂,你们。” 身后传来一个阴森的声音。 真美猛地回过头去,小兀在迟钝了一下后也转过去看。 是刚从“正常” 道路上走上来的第一个教官。 “啊,教……教官你好啊……” 真美讪讪地耸肩笑道。 “你们,怎么上来的。” “爬山爬上来的啊。” “……” 因为开了这个先例,在陆续的一个小时内全部人到齐后,准备下山时教官再三嘱咐,如果再发现有人抄“不安全的” 近路走,一律格杀勿论【划掉】没有晚饭吃。 在山顶听了半小时的并没什么其他特色的演讲之后,十个方阵按照顺序依次下山。 在没有了竞争之后,下山的路虽然轻松但是格外地无趣。 然而有趣的事总是在无趣的事中间发生――突然,雨就下大了。 好吧这一点都不有趣。 同学们都发出惊呼声,依次排列的队伍一下子就全乱了。 “走快点!注意路滑!” 前面的教官大喊。 真美被身后的女生们推搡着,不得不也加快脚步沿着石板路往山下跑。 方阵与方阵混合在一起,挤在真美周围的同学她都不认识。 厚重的军装外套很快就湿透了。 好在这外套不是自己的,就算湿透了沾满了泥泞也不心疼。 一开始觉得雨很冷,但是在小跑了一阵之后觉得身体逐渐暖和起来了。 在雨也似乎温暖起来之后,下大雨反而不重要了。 用了接近一个小时才从山上重新回到基地。 回到临时寝室之后,上面下达命令说可以更换掉湿透的军装,于是众人非常愉快地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自己的衣服舒适美观多了,女生们还真有点感谢这场大雨。 班主任过来数人数,女生们点齐了之后,她再去男生寝室点人数。 时间已经是傍晚五点半,女生们打着伞去食堂和同班的男生集合。 真美看见班主任心急火燎地向全班问:“你们下山的时候,有谁看见林兀了吗?” Glint of the Star`Four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真美立刻往四周看,发现确实没有看见小兀――哎? 去哪里了? “有谁看见林兀了吗?” 班主任再重复。 在依然得到否定回复后,班主任还特地转过头来:“白真美,你看见了吗?” “啊……没有。” 她耸肩。 “你不是一直和他在一起的吗?” 班主任大概是觉得这个希望不能破灭,继续追问道。 如此直白地说出这层微妙的关系,其余同学都故意用恍然大悟的语调“喔” 了一声。 本来真美不急的,被其余人这么“喔” 了一下之后忽然就急了,赶紧回复:“才不会一直在一起啊!下山的时候因为要排队我就没看见他!” 班主任此时才突然萌生出这个想法――在平日里,林兀能够安全又融洽地呆在这个集体中,就是因为有人会随时注意他的存在并看护着他――虽然理论上男生照顾女生才合理,但不得不说在这里,平时都是真美在关照他。 “还没回来吗?” 教官问班主任。 “是啊,让人担心死了。” “是哪个学生?这个活动办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玩失踪啊。” 有个学生一时不见了,教官也急。 “就是那个听不见的。” “啊――他啊。” 对于他,教官自然是印象深刻,“已经派了十个人上山去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的。” “难找啊,万一走岔路已经不在山上了,再说你们喊他他也听不见――” 班主任更急。 “能找的能找的,就这么一块地方。” 教官安慰她。 真美虽然不说话,但还是很焦虑地在地上蹭着脚。 真是的……自己下山的时候,也应该拖着他一起下山的嘛。 不过在正常情况下,小兀也不会跟不上大部队啊……暴雨还在下,天色已经完全昏暗。 如果现在这个时间点再找不到,那么能找到他的几率就渺茫了。 其余同学已经得了指令进食堂吃饭了,真美还磨蹭在门口继续装作无意地听着班主任和教官的对话。 “不好意思我问一句……他智力正常吗?” 教官问。 “很聪明的,比一般学生还要聪明。” “啊,那能自己找到路的,这里地形也不复杂。” 教官继续安慰着,随即话题还是转了过去,“我第一次看见读普校的聋学生,在你们班上读着方便吗?” “平时还好,脾气挺好的,就是有时候不太搭理人,性子也稍微有点奇怪――不过有时候也确实会添麻烦,就像今天这样。” “我还是觉得他们去特殊学校比较好……读普校这样……出问题了真挺麻烦的。” “我倒觉得他读普校没问题……” 班主任解释,“只要班里的人都能理解他一下,不过也确实是我太疏忽了,真该找个人随时盯着他一点――” 班主任的余光看见了真美,对她念叨一句:“吃饭去。” 真美“唔” 了一声赶紧跑进食堂里面。 一般情况下不都是女生失踪让男生来找嘛,然后顺便发展一下浪漫的感情,结果这回却是一个男生失踪了――她完全没有心思吃饭。 吃晚饭之后等消息,依然没有得知小兀回来。 雨渐渐小了,似乎有了要停下来的兆头。 几乎所有的老师和教官都出去找他,解放了的同学们可以在基地里自由活动。 真美也想出去找他,但学生不允许出去,她就只能站在走廊下面看着大门外眼巴巴地等。 在她走了一会儿神后再回过神,一个全身湿透的人不知何时就出现在了大门口。 虽然大门口初没有人,但那个人有种真“旁若无人” 的平静,一路不急不缓地走过来。 哎? 如果是小兀的话……自己走回来了? 她眯眼。 Glint of the Star`Fiv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那个人的军装外套已经脱下来裹成一大团抱在怀里,身上就穿着一件似乎是白色的T恤,在被雨彻底打湿全身后显得身形轮廓格外明朗。 这轮廓……果然就是小兀啊! 亏那么多人去找他结果他自己走回来了啊! 他进了大门到了走廊,并没有把注意力挪到自己湿透的身上,只是继续抱着一团军装,漠然地往前走。 林兀失踪这件事虽然没有公开说明,但也已经被不少人知道,于是在有一个路过的女生经过他身边时突然认出他,突然捂住嘴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就算不是因为发现他而惊讶,他目前这全身湿透头发凌乱裤腿和鞋子沾满泥泞的造型也足够吓人……他完全没有在意那个女生,视线茫然地扫一圈后不知先去哪里,就继续漫无目的地缓缓往前走。 一群人都聚过来了。 “是林兀啊!” “哎突然回来了啊!” 他明显不想要太多人看见,马上就转身往回走。 “喂!林兀!” 有人拍他肩想问他究竟的时候他突然就迈开腿跑了,那速度之快马上就甩了身后一群人――“要不要追?” 一个男生犹豫。 “千万别追,你不觉得他像女鬼上身了吗?” “啊啊啊啊你可别这么说啊!” “真的像啊!魂都没了的样子啊!” 一群人挡着走廊,人群中突然拥挤出一个人来,焦急地大喊着:“让一下让一下啊!” 白真美终于推开了前面所有碍事的人,竭尽全力地往他消失的方向追出去――“那谁啊?” 一人问。 “大概是女鬼的本体吧。” “……” 真美在短时间剧烈运动后体力不支地停下喘息。 “小兀!” 她大喊一声,随即立刻意识到她这么喊林兀是听不见的。 这块走廊的灯坏了一直没修,平时也没有对学生开放,因此不仅一片漆黑还一片死寂――她换了几口气平复了内心,然后微微屏住气蹑手蹑脚地往前走――既然这么安静,一定能听到一些声音的。 在她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能够看清一些情况,前方有一个楼梯口,经过楼梯口的时候她能听到有人急促的呼吸声。 ……果然小兀跑得这么快也是会气喘吁吁的嘛。 她忽然就放松下来,在深吸一口气后准备进去看,里面忽然传出一声悲鸣:“咕――” 这低沉的悲鸣在狭小的楼梯口荡漾,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幽冥之声――这绝对不是小兀的声音啊! 她心脏猛然抽搐一下,整个人往后退一步。 “咕――” 又是一声悲鸣,回应飘荡。 她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了。 “咕――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发出惨叫,猛地向后退,后背猛地撞在了什么冰凉坚硬的物体上――她受到了第二次的惊吓,开始不管不顾地发出更凄厉的惨叫,双脚已经完全瘫软根本提不起力气逃出去。 那楼梯口再传出缥缈的声音来:“咕――” “喂。” 小兀的声音终于出现。 她勉强睁开眼,看见一个黑色的狭长的人影站在楼梯口。 “是……小兀吗?” 她颤颤悠悠地问。 对方回了一句:“没有鬼。” ---*忙到整个人都要从小阅蒸发了_(:з」∠)_ Glint of the Star`Six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这声音……确定是小兀无误。她终于放心了一点,同时也发现自己身后只是一堵墙。 然而就在这时,又从林兀的方向穿了了“咕――” 的一声――就像是从他的喉咙里传出来的……想到这里,真美整个人瞬间又崩溃地发出惨叫。 小兀勉强听得见这样大声的叫唤,说道:“别叫。” 直到走到面前,他才看清楚这个几乎蜷缩在墙面下的人的脸:“真美?” “是啦!” 真美大声喊。 “过来。” 于是小兀完全没有了顾忌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从地上扯起来。 “我不过去!” 她抵抗。 “过来,不要被看见。” 小兀的右手扯着她把她往楼道里面拖。 “不不不不啦!” 真美知道自己就算解释了小兀也不见得能听明白,于是只能直接用身体动作来表示恐惧。 而小兀果然就压根不知道她在抵触什么,硬生生把她拽进了更黑的楼道里,就在这瞬间小兀的怀里再次发出了一声哀鸣:“咕――” “啊啊啊啊啊――” 真美瞬间甩开他的手,身体后退。 “怎么。” 虽然看不清小兀的表情,但她也能想象小兀此时满脸大雾的样子――她指着小兀怀里的那一团军装:“你知不知道这里一直有东西在叫啊!” “啊。” 小兀继续茫然,“听不见。” “这个!叫!” 真美继续指着他怀里的军装。 小兀终于通过她的手势明白过来,然后说:“是鸟。” “鸟……?” “鸟。” 小兀蹲下来,挥挥手示意真美也蹲下。 他终于打开那裹成一团的军装,里面装着的是一坨灰黑色的不明物体――真美蹲下来后终于放松下来,然后一点点地往前挪,离得很近了才发现这确实是一只像球一样圆滚滚的大鸟――叫做猫头鹰。 “咕。” 终于透过一口气的猫头鹰把头转了九十度。 “结果你失踪了只是去抓鸟了啊!” 真美简直就想一把抡起这只猫头鹰糊在小兀脸上。 “它是鸟。” 小兀继续牛头不对马嘴地回复。 “我知道它是鸟!” “是猫头鹰。” “我也知道它是猫头鹰!” “啊?” “……” 真美被小兀气得捂头,“助听器我需要你。” “听不见。” “咕。” 好在她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 不得不说这猫头鹰挺萌的……就像现在的小兀一样。 她盯着小兀的眼睛看,让他给自己做个解释。 小兀终于说出点正经的:挂在捕鸟网上了,我把它解下来了,挂太久不能飞了,我滑到山下面去了,找路很久。 虽然解释的语言逻辑有点问题,但基本还是把所有情况都解释清楚了。 “这样啊。” 真美瞬间很同情地摸摸小兀的头再去摸摸鸟头,可惜这野生的鸟怕人,整个身子都颤起来不让她摸。 它的毛也几乎全是湿的,就算小兀一路用军装给它挡雨也没什么大作用。 它瞪着圆滚滚的眼,嘴巴张开竭尽全力作出威胁敌人的姿势,脖颈处湿透的羽毛也努力竖起来。 脚步声传来,真美全身忽然就颤了一下,往楼梯口外看出去。 手电筒的光忽然在道口闪了两闪,白刷刷地像是跑过了两道闪电。 “啊糟糕……” 真美喃喃。 Lost of the Silence`On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就在下一个瞬间三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道口,手电筒的光直直地扫向他们两个人――“你们在干什么!” 男人低沉的咆哮声。 真美慌张地缩在原地一动不动,而那猫头鹰忽然一个扭头就对上了手电筒的光,两只瞪得像是铜铃一般的眼睛如同镜面一样折射了手电筒的光――在黑暗中突然瞪出了一双圆滚滚的发光眼睛。 “呵!” 那个拿手电筒的教官真的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手电筒掉在地上,电池砸出来,光熄了。 “咕――” 这鸟很合时宜地发出了一声鸣叫。 “什么东西!” 教官咆哮。 “……是鸟。” 真美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觉得内心非常凄凉。 ……大概就像之前小兀对自己一样。 “什么鸟!” “……猫头鹰。” “抓猫头鹰干嘛!” “……你以为我想抓啊。” 一时解释不了心好累。 在另一个教官重新装了手电筒打开之后,小兀已经起身站在真美前面了,怀里还抱着那只会咕咕叫的鸟。 真美在后面弱弱地说一句:“他就是林兀你们别找了……” 男人一愣:“你就是林兀?” 小兀没吭声。 “都出来!” 男人大喊一声。 真美推着小兀走出楼梯口,一路走回有灯光的走廊。 她向老师和教官们解释完林兀因为救一只鸟而滑到山下导致迷路后,林兀刚换完一身衣服回来。 然后林兀呆站着经受老师和教官的思想洗礼。 他神游得正欢,班主任才突然发觉好像哪里不对,赶紧对林兀吼:“回去戴上助听器再回来!” “哦。” 林兀回寝室去,戴了助听器再回来,然后继续神游着听思想教育――“把电源打开!” 班主任已经身经百战。 “……” 小兀终于有了痛心的表情,然后把电源开关打开,眯起眼继续听思想教育。 教育内容很简单,虽然要表扬一下他关爱鸟类的人文精神,但主题还是批评他突然一声不吭就消失的行为――毕竟如果真的找不回来,那简直就是灾难。 小兀终于经受完洗礼,在班主任和教官走了后,他瞬间有点精神错乱地在附近的一块区域胡乱地走了两圈。 “小……小兀啊,” 真美弱弱地挥手招呼他,“你还好吗……” 小兀继续茫然地在原地绕圈走。 “那个啥……小兀你饿了吗……” 真美继续对他伸着手。 小兀突然瞬间停下,然后转头望向她,很郑重很认真地问道:“我的鸟呢。” “……” 真美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咆哮:“你还满脑子的鸟啊!” 猫头鹰暂时被安置在教官的办公室里,它的翅膀折了毛也脱了一大片,因为怕人而始终蜷缩在一个角落瞪着眼。 虽然说到底是一只鸟,但不管什么品种的猫头鹰都是国家级的保护动物,所以办公室的人还是联系了附近的动物收容所,让那里的人尽快过来把这只不能飞的鸟接过去。 小兀在办公室看见鸟终于安心下来。 在小兀捧着一直鸟回来的事迹传开后,好奇心重的同学全部围在办公室外面,探着头往里看传说中的猫头鹰――猫头鹰吓得嘴巴又张开了,不断地抖着脖子像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Lost of the Silence`Two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看什么看啊!”办公室的教官对外面大喊。“让一下让一下。” 一个体型健壮的男生挤进人群,然后对办公室里面的人说一声:“我抓到猫头鹰吃的东西了!” 说罢,把手里的一团灰色肉球扔了进去,落在办公室的地上后,众人才发现那是一只活蹦乱跳的胖田鼠――“啊啊啊啊啊――” 围观的同学全部吓得跑开。 连教官也从椅子上窜起来,抄起扫把开始追着田鼠打,一面对着那纯粹就是来捣乱的男生咆哮:“都给我滚出去!” ……据说最后还是把那只被打死的凄惨田鼠喂了猫头鹰。 晚上九点的时候,雨已经彻底停了。 压抑的夜空忽然就变得异常澄澈,甚至可以看见微弱的星光散落。 当得知因为天气好转,预定的活动不取消时,所有人都沸腾了。 意味着可以在大广场上面露营。 然后就是……搭帐篷。 扛着储物室里的帐篷去广场上本来就是体力活,于是男生很自然地就得承包起更多的工作量。 小兀来者不拒地帮女生们扛帐篷搭帐篷,在他俯下身去拧帐篷脚的螺丝时忽然整个人定格在原地。 然后眼睁睁看着躺在地上的右耳助听器。 又……又……掉了……“啊林兀你的……助听器没事吧?” 旁边的一个女生战战兢兢地问他。 林兀依然僵在原地看着地上的助听器。 “林兀……?” 那女生再问。 真美从已经搭好的帐篷里爬出来,对着远处的林兀挥手:“小兀来玩!” 小兀正蹲在地上重新佩戴右耳的助听器,戴好了之后继续蹲在原地一动不动――为什么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小兀?” 真美跑过去站在他身边俯下身。 林兀依然没动静,头埋下去看不见表情。 “所以……发生了什么……” 真美问那个女生。 “他助听器掉地上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 真美继续俯视他,然后默默拽起他的一只手把他拖起来带走。 小兀走进了真美搭的帐篷里,依然一声不吭地蹲下来。 “你在干嘛!” 真美在他右侧大喊一声,然后再绕到他的左侧大喊:“你在干嘛!” “听……不到了……” 埋着头的小兀碎碎念。 “哈?” 真美惊讶。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吗……“听不到了……” 小兀继续碎碎念着重复。 “我觉得某种程度上也算寿终正寝了是吧。” 真美拍拍他的肩安慰他。 “听不到了。” “……” 小兀貌似受到了无法治愈精神创伤。 真美决定先无视他,把在帐篷外面徘徊而无处可去的施谷云拖进来:“来来你今晚和我一起睡。” 施谷云道谢之后一直看着蹲在角落的小兀,沉默了很久之后才问道:“他……怎么了。” 小兀把右侧助听器捧在手里捂着,蹲在一片黑暗之中,周围似乎隐约还能看见鬼火在飘荡。 “他大概在超度他的助听器。” “……” 施谷云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轻声开口说:“要不要招一下魂……” “哦对。” 真美一脸的恍然大悟,忽然跑过去夺走小兀手里的助听器就往外冲――“哎!” 小兀终于回过神来,大喊一声出去追。 Lost of the Silence`Thre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真美站在帐篷外面,双脚迈开稳稳地站定,把右手举过头顶托起助听器让它接受月光的照耀――远处的人都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个疑似要炸碉堡的人。 施谷云把双手抬在胸前碎碎念:“啊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你干嘛。” 小兀站在她身边眯起眼。 “让它接受日月精华。” 真美的表情非常玄幻。 “啊。” 仅仅能依靠左耳的小兀已经没什么可能听清楚,干脆直接选择闭嘴。 唐君从远处走过来,一推眼镜后说道:“请问你们在举行什么活动吗?” “用自然元素修复助听器。” 真美继续玄幻。 唐君再推眼镜:“那么为什么不直接用自然元素去修复他听力?” “……” 真美沉默,然后缓缓把手放下来,看着手心里躺尸的助听器。 “请科学一点好吗。” 唐君拿起真美手中的助听器,然后全身都散发着学术气息地往外侧走了五步的距离,突然再猛地把助听器举过头顶:“这里信号才是最好的。” “――关信号什么事啊!” 真美咆哮。 “和助听器也没什么关系吧。” 施谷云继续站在原地喃喃。 小兀茫然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去默默拿下唐君手里的助听器,再一声不吭地转身回到帐篷里去。 “看来他是真的绝望了。” 真美捂头。 唐君瞥她一眼,“是对你绝望了吧。” “可以再算上你一个。” 三个人也走进帐篷里面去,坐下来看着依然蹲在角落里的小兀。 真美试图打破僵局,问小兀:“你的那个助听器……话说叫什么来着?Elisabenth?Alisandox?Sitanfornia?Lihua?Chenjie?Hanmeimei?” “Hanmeimei是什么鬼啊别把小学英语智商带过来啊!” 唐君驳斥。 施谷云碎碎念:“Elisabenth也满大街都是……” 真美并没在意另两人的评价,看着毫无反应的小兀,只能说:“好吧这个音量他接收不到……” 继续沉默。 中途唐君说了一声“好无聊” ,接着又陷入沉默。 挂在敞篷外的帘子忽然被一个男生猛地拉开,发出卡啦一声闷响――里面听力正常的人全部吓了一跳,惊叫着去看门口。 “你们这个帐篷这么安静到底在干嘛?” 一个男生在门外俯身往里看。 一个分外眼熟的男生。 真美和其余人一样愣了很久,终于第一个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谁――“主席!” 她大喊。 “主席!” 唐君和施谷云也紧接着喊一声迎驾。 “能给这个称呼加个前缀吗不然我会被查水表的。” 刘岐昌继续杵在门口。 “咳……” 真美沉思一秒,然后郑重地重新喊道:“学生会主席。” “学生会主席好。” 唐君和施谷云再附和。 “嗯,同志们好。” 刘岐昌面无表情地走进来,然后走到真美和施谷云座位之间的空隙中坐下,带着满身主席味地问候众人:“你们在干什么?” “我想知道你这一个高三的怎么会来高一的活动……” 唐君问。 “因为我是主席。” 刘岐昌继续散发着主席的气息。 唐君一推眼镜:“请注意你的措辞,加上前缀。” “……” 一瞬间再次沉寂。 真美把手搭在身边唐君的头上,然后猛地把他的头向下按在了地上――“注意你自己的措辞。” “所以……可以直接叫我名字吗。我叫刘岐昌。” 前缀是学生会的主席终于恢复常态地捂头喃喃,然后解释说,“毕竟这里是旅游区,所以学生会成员也都跟过来玩了。” “你们的娱乐活动是什么?” 真美很怀疑他们“玩” 的性质。 “看着你们军训。” “……” 果然是来玩的。 Lost of the Silence`Four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刘岐昌把视线投降蹲角落的林兀,然后作为第无数个人问道:“他在干嘛?” “主席你别管他。” 真美懒得看小兀,就直接随便地挥挥手。 “他没事吧……看上去生无可恋的样子……” 刘岐昌眯起眼打量头顶飘满鬼火的林兀。 “他大概想殉情你真不需要管他……” 反正也管不了他。 “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助听器坏了一只。” 刘岐昌瞬间就理解了:“哦。” 这个时候,小兀突然就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是韦德纳•凯撒米亚。” 真美:“……” 刘岐昌:“他说什么?” 真美:“哦他已经病入膏肓开始说胡话了。” 小兀再用模糊的声音小声重复:“凯撒米亚。” 刘岐昌:“开撒……米呀?” 真美继续对刘岐昌说:“哦他都已经出现幻觉了请不要理他。” 小兀:“凯撒米亚。” 刘岐昌:“……” 真美抡起放地上的一卷纸巾就往小兀头上丢过去,终于提高音量大喊道:“你分明就听见我们说话了是吧!” 小兀和纸巾都一动不动地定格在地上。 真美看着他背影半晌,然后双眼无神地把视线挪回来,说:“好吧。” ……真的不用管他了。 “一起找点事情聊啊。” 刘岐昌也觉得目前气氛诡异得慌。 “不知道聊什么……” 施谷云碎碎念。 唐君思索了很久,终于非常有自信地提出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好点子:“这种时候就应该讲讲鬼故事啦!” 真美的后背一瞬间像是蹭上了冰山,反应过来时连忙反驳道:“不行啦!” “没事没事现场还有三个男人在嘛。” 唐君笑着打一个响指。 施谷云再碎碎念:“虽然其中一个男人已经阵亡了……” 刘岐昌作为男人之一也非常赞同这个想法,双手一拍大声笑道:“好!从谁开始!” “那我先来。” 唐君举手后再放下,然后说:“半夜,小明一个人在路边打出租车,出租车停下后司机问他:你们两个人去哪里――啊啊啊啊啊感觉好恐怖!” “……” “……” “……” 见剩余三个人没有反应,唐君忽然觉得自己相当没面子:“喂喂喂!这个难道不恐怖吗!” 真美眼神空洞地喃喃:“这个故事已经古老到连我都不觉得恐怖了……” 唐君卒。 施谷云举手后放下,然后安静地仰起头,双眼看着帐篷顶部,低沉的声音轻声念道:“帐篷里面好挤啊……” “……” 其余人一脸麻木。 施谷云忽然惊叫一声捂住脸,整个身子侧过去滚在了地上:“啊啊啊啊啊啊好可怕!” “……” 其余人在空旷的帐篷里继续一脸麻木。 施谷云,卒。 刘岐昌举手放下,想了一会儿然后说:“在你一个人无聊的时候,你可以回过头向后面看一看――你就会发现,你不是一个人。” “……” 依然一片死寂。 白真美,施谷云和唐君齐全部缓缓把视线挪过来看着他,但是视线似乎已经穿过了他的脸投射到了他的头部后面――“喂喂喂你们别这样!” 刘岐昌瞬间神色大变地向前扑在地上,猛地回过头去看自己身后究竟有没有东西――刘岐昌,卒。 轮到真美。 Lost of the Silence`Fiv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她面无表情地回忆着她所听过的鬼故事――“啊啊啊啊啊好恐怖!” 她瞬间蜷缩成一团捂住脸。 “……你还什么都没说吧。” 唐君眯眼。 白真美,自动卒。 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喂……” 角落里传出一声微弱的叫唤。 “啊?” 所有人像是吓了一跳一样地全部转过头去看始终被无视的小兀。 “你们在干什么。” 小兀面朝着他们坐着,带着满脸的忧郁。 “啊你终于从助听器的泥潭里挣扎出来了吗。” 真美念叨。 “啊……听不清楚。” 小兀茫然地把头往右侧了十度。 真美开始大声喊:“我!们!在――唔!” 她的嘴忽然被刘岐昌捂住。 与此同时真美的余光看见唐君和施谷云一脸惊恐地看着小兀――于是她也看着小兀,视线越过他的脸投射到他的背后――“你们在干嘛?” 小兀继续不解。 所有人都保持着惊恐表情地看着小兀的身后。 小兀忽然有点后背发寒,迟疑了一会儿问道:“我后面……有什么吗?” 真美的嘴抿成一条缝,颤颤巍巍地抬起右手,只是指着小兀的身后――“有鬼吗?” 小兀的神色也愈发诡异起来了。 其余人面面相觑之后竟然全部点头――小兀愣了两秒,忽然惊叫一声跳离原地,扑到这群人的中间几乎撞在了真美身上――他猛地转过身去看他之前蹲的角落。 寂寂寥寥什么都没有。 “……” 小兀再度陷入一脸茫然。 “哈哈哈哈哈――” 唐君率先忍耐不住地笑得滚在地上,随后其余人全部互相搂抱着大笑。 “……” 小兀一眼不发地看着他们笑,然后吐出两个字,“再见。” “小兀你也来讲一个鬼故事啦!” 真美躺在地上对他招手。 “……” 小兀继续沉默。 “快讲鬼故事啦鬼故事!” 真美以为他没听见就再说一次。 小兀带着麻木的表情抬起右手,食指指着帐篷已经拉上的门问道:“门是什么时候拉上的。” “……” 笑声一瞬间骤停。 自从刘岐昌进来之后,就没有关于帐篷门的任何记忆了。 此时所有人看过去,帐篷门果然是……拉上的……“啊啊啊啊啊啊――” 他们惨叫着扑向帐篷门把拉链拉开,扑出帐篷外大口喘息。 就剩下小兀还站在帐篷里面,缓缓地抬起头幽幽地自言自语:“凯撒米亚。” --- 冬令营结束之后的一星期,小兀换了一副新的助听器。 他似乎很希望其余人能发现他有了新的两个小伙伴,但是看来看去――好像根本没有人关注到他的耳朵上的两个家伙……“那个,” 他终于有点按捺不住地对真美提起,用非常委婉的语气和表情,“你有没有发现……我哪里不一样了?” “没有啊。” 真美故作不知情。 “看这里,仔细看。” 小兀把头侧了一下。 “你今天的耳朵有点帅?” “不是,这里看。” 小兀直接指了耳朵后面。 “啊我忽然觉得你今天的助听器也长得蛮帅的。” 真美沉思。 “……你就不觉得我换了一个吗。” 真美这才恍然地一拍手:“啊!原来换了新的啊!” “……” 此时的小兀已经一点都不想介绍他的新伙伴了。 Lost of the Silence`Six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她面无表情地回忆着她所听过的鬼故事――“啊啊啊啊啊好恐怖!” 她瞬间蜷缩成一团捂住脸。 “……你还什么都没说吧。” 唐君眯眼。 白真美,自动卒。 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喂……” 角落里传出一声微弱的叫唤。 “啊?” 所有人像是吓了一跳一样地全部转过头去看始终被无视的小兀。 “你们在干什么。” 小兀面朝着他们坐着,带着满脸的忧郁。 “啊你终于从助听器的泥潭里挣扎出来了吗。” 真美念叨。 “啊……听不清楚。” 小兀茫然地把头往右侧了十度。 真美开始大声喊:“我!们!在――唔!” 她的嘴忽然被刘岐昌捂住。 与此同时真美的余光看见唐君和施谷云一脸惊恐地看着小兀――于是她也看着小兀,视线越过他的脸投射到他的背后――“你们在干嘛?” 小兀继续不解。 所有人都保持着惊恐表情地看着小兀的身后。 小兀忽然有点后背发寒,迟疑了一会儿问道:“我后面……有什么吗?” 真美的嘴抿成一条缝,颤颤巍巍地抬起右手,只是指着小兀的身后――“有鬼吗?” 小兀的神色也愈发诡异起来了。 其余人面面相觑之后竟然全部点头――小兀愣了两秒,忽然惊叫一声跳离原地,扑到这群人的中间几乎撞在了真美身上――他猛地转过身去看他之前蹲的角落。 寂寂寥寥什么都没有。 “……” 小兀再度陷入一脸茫然。 “哈哈哈哈哈――” 唐君率先忍耐不住地笑得滚在地上,随后其余人全部互相搂抱着大笑。 “……” 小兀一眼不发地看着他们笑,然后吐出两个字,“再见。” “小兀你也来讲一个鬼故事啦!” 真美躺在地上对他招手。 “……” 小兀继续沉默。 “快讲鬼故事啦鬼故事!” 真美以为他没听见就再说一次。 小兀带着麻木的表情抬起右手,食指指着帐篷已经拉上的门问道:“门是什么时候拉上的。” “……” 笑声一瞬间骤停。 自从刘岐昌进来之后,就没有关于帐篷门的任何记忆了。 此时所有人看过去,帐篷门果然是……拉上的……“啊啊啊啊啊啊――” 他们惨叫着扑向帐篷门把拉链拉开,扑出帐篷外大口喘息。 就剩下小兀还站在帐篷里面,缓缓地抬起头幽幽地自言自语:“凯撒米亚。” --- 冬令营结束之后的一星期,小兀换了一副新的助听器。 他似乎很希望其余人能发现他有了新的两个小伙伴,但是看来看去――好像根本没有人关注到他的耳朵上的两个家伙……“那个,” 他终于有点按捺不住地对真美提起,用非常委婉的语气和表情,“你有没有发现……我哪里不一样了?” “没有啊。” 真美故作不知情。 “看这里,仔细看。” 小兀把头侧了一下。 “你今天的耳朵有点帅?” “不是,这里看。” 小兀直接指了耳朵后面。 “啊我忽然觉得你今天的助听器也长得蛮帅的。” 真美沉思。 “……你就不觉得我换了一个吗。” 真美这才恍然地一拍手:“啊!原来换了新的啊!” “……” 此时的小兀已经一点都不想介绍他的新伙伴了。 Extend of the Sunshine①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你们竟敢无视本公主!”蓝冰儿已经很不满地对着两人大喊。“呃……公主万福。” 真美把身子侧回来然后脱口而出一句问候。 “万福是什么东西啦!” 公主叫道。 真凌再侧过身去对真美喃喃:“呃嗯……我想她是西方的公主。” 真美重来一遍,鞠躬说道:“好吧……那公主殿下早安。” “嗯,平身。” 蓝冰儿一脸满足。 真美弱弱地再侧过身去对真凌说:“我想她是东西结合的公主……” “咳。” 小兀再咳嗽一声,然后很严肃地进入正题说道,“我希望你们不要再纵容地称她为公主了――” 蓝冰儿瞬间就拉下脸,对着小兀大叫:“我就是公主我就是公主!” 小兀一把推开扑上来的蓝冰儿,再捂住那一侧耳朵的助听器减少蓝冰儿的高频率声音冲击,无奈地闭上眼继续说道:“今天请你们过来,就是想聊聊这个问题……” “我是公主!” 蓝冰儿继续叫。 作为老好人的唐君只能牵强地笑着安慰她:“好啦好啦你是公主你是公主行了吧……” 唐君和施谷云都在,大厅里铺了一大块的毛毯,他们就坐在上面。 “先过来坐。” 小兀说。 真美拉着真凌到了毛毯边脱掉鞋子,然后坐在他们之间。 小兀瞥了真凌两秒,真凌露出微笑来,主动伸过手去和小兀打招呼:“你好,我是白真凌。” “你好。” 小兀和他握手。 客人全部到齐了,蓝冰儿闹腾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安静下来,重新坐回毛毯上。 “所以,是多方会谈吗。” 真凌问道。 在这群人中真凌的年纪是最大的,看起来也最成熟,所以坐在这群人中间他莫名有种自己需要压轴的使命感。 “是,把你请过来,我们一起探讨一下我旁边这块紫色布料的未来。” 小兀也非常有腔有调地说。 “我不是紫色布料我是紫灵儿公主!” 一大块紫色布料猛地挥起双手叫嚣。 “所以……这名字是怎么回事。” 真美捂头。 “我叫紫灵儿!我就叫紫灵儿!” 紫色布料再叫嚣。 “……” 真美直接沉默。 “小田!” 小兀终于用严肃的声音喊了她一声。 “我叫紫灵儿!” “小田!” 这个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紫色公主终于觉得小兀严肃到不可逆转,立刻就妥协道:“好吧只有小兀哥哥你能叫我小田……” “小田!” 其余人全部不约而同地大喊一声。 紫色公主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就毫无征兆地“哇” 一声大哭起来――“你哭吧。” 小兀下定决心地冷眼看她。 “我不要叫小田!小田好难听一点都不像公主的名字!” 紫色公主只顾着哀嚎,丝毫没有悲伤的眼泪挤出来。 “你本来就不是公主。” 小兀继续只是冷眼看她。 “小兀哥哥你不爱我了――不爱我了不爱我了――” ------------------*但愿这是最后一个章节名……再不完结真的想死了我……*章节名再次超出系统限制只能又把序号改成数字了…… Extend of the Sunshine②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说好的爱呢。”真美瞥一眼小兀。小兀捂头。 “所以,是什么事情?” 真凌再次带着使命感地认真询问。 “我想知道,什么样的小孩被收养的几率高一点。” 小兀说,停顿一下后补充道:“这点上……我想你应该有经验。” “……啊。” 真凌好像感悟出了一点什么,重新把紫色公主打量一遍。 “我就是公主。” 紫色公主坐在中间双手环抱在胸前。 “所以说?” 真凌眯眼。 “我听说有人想要领养小田了,只不过还没有最终下定决心。” 小兀解释,“还没下定决心是因为……还不清楚小田的性格怎么样。” “我就是公主。” 紫色公主再次念叨。 “那我想还是弄不清楚为好。” 真凌非常明智地闭上眼睛一点头。 唐君终于忍不住插嘴说道:“能来点希望吗。” “一般领养小孩的人,都希望领养什么样的小孩?” 小兀问道。 “当然和你们想的一样,就是乖一点的。” 真凌露出微笑,然后抬起手掌猛地拍在真美头上,非常自豪地开始揭发当年的黑历史:“真美当年真是可乖了。” “我们的爱呢。” 真美又残念地看着真凌。 “不都说了,已经死在岁月的杀猪刀之下了吗。” 真凌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 “……” “所以――” 小兀略担忧地看着丝毫没有觉悟的公主。 “我粗略看了一下,也觉得情况非常堪忧啊。” 真凌非常认同小兀的想法。 公主依然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丝毫不知道周围这群愚蠢的人类究竟在讨论什么话题。 “是不是直接告诉她比较好,” 小兀说,“至少得让她在特定场合下表现得好一点。” “你说呢。” 真凌侧过头去瞥一眼真美。 “我的膝盖有点疼。” 真美顾左右而言他。 “说正事呢别矫情。” 真凌一拍她后脑。 真美俯头琢磨一会儿,然后还是点头说:“其实我也觉得……不要这么迂回曲折了直接和她实话实说吧……就算是孤儿也并没有大众想的这么脆弱啦……” “好吧。” 小兀终于下定决心地闭上眼,右手握拳放在嘴前咳嗽一声,然后对云里雾里的公主说道:“小田啊……” “叫我公主。” “小田,” 小兀继续说,“你喜欢那对姓王的夫妇吗?上次给你买红色裙子的那两个人。” “喜欢啊!” 她摇晃着身体打发时间。 “院长妈妈有和你说他们想要你做他们女儿吗?” “说了!” 小兀似乎觉得事情非常顺利:“然后呢?你想不想跟他们回家?” “跟他们回家我还是公主吗?” 她问。 “……你可能就不是公主了。” 小兀捂头。 “那我才不要跟他们回家,变成人类的女儿之后我就不是天上的公主了!我父王以后一定会派八抬大轿把我接回天宫的!” “……八抬大轿是什么鬼。” 真凌也捂头。 “所以还有救吗。” 全程都只能处于围观状态的唐君弱弱地提问。 “……” 始终习惯于被无视的施谷云默默地仰头望天花板。 Extend of the Sunshine③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小兀把求救的视线传递给真凌。真凌再把视线传递给真美。“……看我也没用啊。” 真美眯起左眼。 所有人都看着真美。 “好吧。” 真美俯下头咳嗽一声,终于下定决心说道,“那我要开始煲心灵鸡汤了,你们把耳朵闭上。” 众人满怀希望地继续看着真美。 真美再咳嗽一声,然后说:“小田啊……” 自顾自玩拼图的紫色公主故意不理她。 “尊敬的公主殿下啊……” “什么事?” 高贵的公主终于抬头。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和你说――” 真美瞥了一眼周围的人,这群人都还保持着近乎嗷嗷待哺的期盼眼神。 她忽然就羞耻到难以说出口,连忙站起来,再把公主从地上拽起来:“公主公主我们单独商量呗。” “行吧。” 开明的公主爽快地答应。 真美带着公主进了书房,然后把门关上。 “啊……好好奇。” 唐君看着书房的门托腮。 “可以偷听吗……” 施谷云弱弱地举起手提议。 “好啦好啦我们去偷听!” 唐君立刻兴奋地拽起施谷云,跑到门外蹲下来。 大厅内的毛毯上就剩下真凌和小兀面对面坐着。 真凌双手环抱在胸前,虽然视线望向了别处,但很明显地针对小兀说道:“话说,你和真美是老相识吗?” “啊。” 小兀不解地侧头。 “她说,你们很久以前就见过面。” 小兀点头承认,“是的。” “多亏你家没有收养她。” 真凌“呵” 了一声,露出和善的笑意来,“留给了我。” “……” 小兀不知该说点什么,视线也挪到别处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后来我去的时候,她就不在了。那个时候我觉得,如果是我带走她就好了。” “那么有没有对我不满意?” 真凌露出戏谑的笑意来。 小兀也露出笑脸,然后温和地回应道:“并没有,我只是觉得,如果当时是我家带走她的话,那她就不会有这么中二的名字了。” 受到成吨伤害的真凌陷入沉默。 “所以我可以问一下当时定名字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吗。” 小兀终于在言语上反攻了。 “当时我还觉得蛮不错的。” 真凌仰头,视线缥缈地看天花板。 “……” 每个人的童年的智商和情商都如此神秘莫测啊。 施谷云和唐君守在书房门外一直笑,五分钟之后,他们两个逐渐平静下来,再过了五分钟,这两个人面面相觑,然后面无表情地互相分享感想:“好惨……” “简直太惨了……” 真凌看着书房的门,倍感无聊地喃喃说道:“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书房的门终于打开,沐浴着圣光的真美把梨花带雨的公主从书房里牵了出来――“我想有个家。” 小田抽抽噎噎地念。 真凌瞥小兀:“画风变得是不是有点快。” 小兀捂头:“变得太快了我有点接受不了。” 然后进入场景模拟。 施谷云和唐君站在离小田五米远的地方。 真美环抱着双手站在小田身边,双手环抱在胸前,带着满脸的威严对小田说道:“好了,现在假设那边的就是你以后的爸爸妈妈,他们接你回家,你应该怎么表现?预备――开始!” 小田在原地思考两秒,然后突然饿狼一般地扑过去,面目狰狞地大喊:“爹地妈咪!我来了!” 真美望天。 唐君默默地搭住施谷云的肩,一脸平静地安慰施谷云:“亲爱的,我们是不是需要再考虑一下,正常点的小孩一定能找到的。” “嗯听你的。” 施谷云点头。 “爹地妈咪!” 紫色布料继续疯狂地往他们身上扑过去。 唐君挽着施谷云转身走了。 紫色布料扯着他俩的衣摆后侧不放,凄惨地喊叫:“爹地妈咪你们不要我了吗!你们又要抛弃我了吗!你们不要我了吗!” 作为评委的真凌和小兀不约而同地在白纸上画了一个0举起来。 “要你才怪咧!” 真美咆哮。 ――所以就算小田有了想被领养的觉悟,也无济于事的样子啊。 【END】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王夫妇最终收养了小田。一切顺利竟然没有任何的波折。 一个星期后真美和小兀去拜访王夫妇的家,当看见小田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公主裙时顿时觉得整个世界又暗淡了。 “欢迎光临我的新家!我是红火儿公主!” 粉红色布料站在大厅里张开双臂对两个人表示欢迎。 “……红火你个头啊。” 真美捂头碎碎念。 小兀直接沉默不做评价。 在王夫妇带走小田的那个时候,小田已经接受过他们的排练,真的表现成一个腼腆娇羞的乖乖女,让王夫妇欢欢喜喜地把她领走。 回到眼下这个光景,此时真美和小兀深刻地怀疑,王夫妇会不会有一种【福利院把他们夫妻俩给坑了】的感觉……“啊,你们两个来了啊。” 王女士见到他们之后,很热情地招呼。 在互相问寒问暖之后,真美和小兀在他们家的大厅里喝下午茶。 看着一如既往本性难移的小田,小兀假装很漫不经心地对王女士提起:“小田表现好不好?” “小田很好啊!” 王女士非常愉快地答复,“就想要一个这么活蹦乱跳的女儿呢。” 真美进一步问:“那么你觉得她有没有……活蹦乱跳过头?” “哈,” 王女士愣了一下后终于明白了真美的意思,继续笑着回复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是这样才可爱啊。” “啊……说得也是。” 真美忽然就释然了。 这样的生活,才是最轻松的啊。 在这个冬季的下午,阳光透过窗户玻璃投射进来,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都萌生出一层温暖的懒意。 “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小兀说。 真美想回忆自己被真凌牵着手带回家的时候――记忆已经朦胧成一片,无法想起其中的细节了。 就这样让前后两段时间相遇并相融吧。 如果过得很幸福,一切就已经足够了。 小田也终有一天会忘记自己的公主身份,和所有人变得一样的。 不过再回首起这段时间,应该会觉得自己的曾经,经历过非常神奇的事情吧。 ------公主站在高高的城堡最顶端,眺望着天幕的闪耀星尘。 “为什么要在元旦节来救公主啊……” 矮个子骑士骑士抱怨。 “谁让我们要在元旦节表演话剧嘛。” 高个子骑士回答。 舞台下面的观众一片死寂。 ……这个元旦晚会的话剧一开始就在那里戳真相了怎么回事? 站在城堡顶端的美丽公主目视前方,面朝着浩瀚星辰,开始唱起悲伤而悠扬的歌谣。 守在城堡下面的恶龙慵懒地趴在地上,有一拍没一拍地用尾巴打着节拍。 两侧跳出来七只白色的小天鹅,在舞台上跟随着歌声起舞。 恶龙看见了从远处走来的勇士。 勇士沐浴着太阳的金色光辉。 恶龙忽而咆哮一声,吓得七只美貌的天鹅从湖面上飞离。 恶龙站起来,抬起尾巴和两个勇士对峙。 站在高塔上的公主看不到城堡之下发生了什么,只是焦急地坐在原地,双手贴合在胸前祈祷。 恶龙打败了两个骑士。 两个骑士丢下剑落荒而逃。 “恶龙恶龙,下面发生了什么?” 柔弱的公主担忧地询问。 “是两个想来救你的骑士,我的公主。” 恶龙回复。 “他们长得帅吗?” “一点都不帅,所以我把他们赶走了,我的公主。” 观众席继续一片死寂。 ――这个话剧到底是什么回事啊? 公主露出落寞的表情,哀伤地叹出一口气。 “别担心我的公主,一定会有帅气的王子骑着白马来拯救你的。” 恶龙安慰她。 寂寞的公主依然在高塔上唱起了歌谣,七只天鹅又飞来了,携带着漫天的星光,白色的羽毛折射出美丽的银色光芒。 王子远远地涉水而来,天地之间的色彩都为之暗淡,似乎所有的星芒都落在了他身上――“我的公主,王子终于来了。” 恶龙说。 公主露出欣喜的笑脸。 “但是,你要打败我,才能过去。” 恶龙对王子说。 “我要打败你。” 王子对恶龙说。 公主站在高塔上,继续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 王子打败了恶龙,抱起恶龙,和恶龙一起骑上他的白马,离开这座高高的城堡。 良久,公主睁开眼喃喃:“恶龙,王子打败你了吗?” 没有人回应。 “恶龙,你还在吗?” 公主再问。 依然没有人回应。 穹顶之下,只剩下孤独的公主站在高塔之上。 从此,王子和恶龙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观众席依然一片死寂。 直到大幕拉下,观众们才终于回过神来地爆发出的咆哮:“――这个话剧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林兀抱着恶龙走到后台。 真美终于可以把恶龙的头套摘下来,做个深呼吸感受新鲜的空气――“恶龙和勇士的角色扮演为什么能持续这么久啊。” 小兀把真美放下来,然后说:“现在,扮演完了。” 【END】 【EPILOGUE】 - 漫过你的天光 - 阿江 【后记】 没错再次任性地说完结就完结_(:з)∠)_不服你来打我啊。 不过话说回来本来决定国庆期间就完结的结果又拖拖踏踏了一个月…… 都不好意思出来写后记了【跪 现在回想起来,我写这本玛丽美的初衷大概只是想当一只高贵冷艳的玛丽苏再挑战一下少女心…… 然后果然失败了你懂的。 在这段拖拖踏踏的期间我再次徜徉在人生的迷茫漩涡里,忙成狗啦神经症发作啦自我否定啦各种毛病啦懒癌爆发啦等等等等——感觉自己已经很难如同以前一样,投入到码字里面了。 人生总归有一段漫长的迷茫期,我大概正陷在里面挣扎吧。 刷掉以上的碎碎念啦。 玛丽美因为中间停顿了一阵,导致时间跨度也算比较大了。等我重新开始完结玛丽美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写作思维障碍了。 玛丽美写得并不好,这一点我自己清楚,所以感谢能看文的孩子们。 以前写魔幻时不觉得自己的构思模式有问题,但是经过这一本【正常文】的练习,我终于把我自己构思缺陷全部暴露出来了…… 对我而言是好事,我想编辑也会欣慰我终于醒悟了。 所以玛丽美虽然不能算作是我的典型作品,但也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里程碑啦。 至少通过它,我知道了我……并没有少女心。 以及强行挖出来的少女心貌似也不太正常…… 以及……我不应该逼着自己写【正常】的小说。 以及……我英语语法真的要跪。 所以今后,主体上会回归魔幻创作。 当然前提是我有时间……因为时间紧凑,我甚至考虑过在一年半内不写东西…… 但还是忍不住的啦_(:з)∠)_以及一旦丢下,就很难再捡起来了哎。 不过最近这一段时间,我还是想冷静一阵子好好思考一下人生。 毕竟……我目前真的处于人生转折期嘛…… 所以《星晨未眠》可能会继续搁置一阵子。 《妖师不在服务区》的话……我都不知道有谁还记得它啦连我自己都要忘了啦【←你找死】,哦我会继续好好疼爱它的……虽然它目前被关起来了……以及……想想妖师那满地的三观和节操,我觉得放出来好像会祸害到大风暴时期的小阅哎…… 什么时候开新文得看我的现实情况能不能允许了。 《风之守望者》第三部已经有整体构思了,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应该是个好消息嗯。 如果没有什么大波折的话,之后的新文就应该是单独成文的风望三。 等待风望三的孩子们,请先学好政治和中外战争史。 以上。 -----------------------------------------------------------------------------------------------------------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