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灵根灭·魔道生 地牢。 残灯冥火,石室铁窗。 在一间不算大的牢房之内,一个少年正在打坐。 如果只看他的面庞,你一定会用“面如珠玉、皓齿朱唇”这几个字来形容他。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完美,高挑的鼻子、细白的脸,修长的眉毛、朱红的唇。 单单这些其实还不够,最美丽的还数他的眼睛。那双宛如幽蓝色水晶的眼睛,仿佛穿越了千万年的时光,蕴含了这个世上无法被污染的纯洁力量。 看到如此清澈的眸子,没有人不会被他的眼神倾倒! 一个男孩子如果有了这样一副精致的面容和这样一双摄人的双眸,想来他此生的命运应该不会太差。这般完美的容颜,想来也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 可是,这样的容颜似乎和他现在所处的地牢有些格格不入。 你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为什么一个如此精致的少年男子,此刻会在这阴森而肮脏的地牢之中? 这确实很奇怪。 如果你将目光下移,看到他的衣服、他的身体,你肯定会更惊讶、更奇怪。 只见这少年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囚服。确切地说,白色应该是这囚服原来的颜色,因为此时白色的囚服上沾满了血,沾满了少年的血。 原来,这少年受了伤。 少年打着坐,他屏气凝神,慢慢地运动着自己的内力。现在,虽然小腹处的伤口还有些疼,但已经没有大碍了。 “李纯钧……李纯钧……” 这声音由远及近,加之在地牢的石墙上来回反射,所以显得格外空旷而诡异。 有人在喊少年的名字。 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少年不禁闭上眼睛。刚才打坐的时候,少年还会时不时睁开眼睛观察周围的动静。可是现在有声音传来的时候,他反而闭上了眼睛。少年知道,这个时候只有闭上眼睛侧耳静听,他才能判断出这声音到底来自何处。 “李纯钧……李纯钧……” 过了一会儿,声音再一次响起。少年仔细分辨,可是那声音却像是完全溶化在空气之中,根本听不出它是从何处传来。 甚至,这都不像是人的声音。 低沉、嘶哑,李纯钧仔细分辨着声音的特点。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并不认识这样的人。可是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他又为何来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找自己? 心里面疑团重重,可是李纯钧还是安静地打着坐。因为他知道,这个声音还会慢慢靠近;而这个人,最后一定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就算周围的事物再不可思议,只要自己的心里有了结论,他就会坚信自己的判断。 这次,李纯钧的判断是正确的。 “咔咔——”的两声,地牢铁门上的锁就这样被打开了。 与此同时,李纯钧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气场!这种气场不同于一般武林高手体内的内力。这种气场好像是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激发出来一般,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到底是什么人才会有如此的气场? 怀着好奇心,李纯钧睁开了眼睛。 少年明眸善睐,周围却是暗黑死寂。没想到此时的地牢里竟是一片漆黑,刚才旁边还有几盏残灯,没想到现在却全都灭了。 想来这些灯都是来人所灭。 “你是谁?”李纯钧不禁发问。 在这漆黑的地牢里,恐怕也就只有声音能够穿透这样的黑暗了。既然看不到对面站着的人,那就只有跟他说话了。 “呵——”那人听了李纯钧的话,轻哼一声慢悠悠地说道,“我是来救你的人。” 李纯钧也笑了,道:“我好得很,何来要人救?” 李纯钧虽然受了伤,但他绝不会接受一个来历不明者的帮助——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有什么目的!况且,这个人能够轻易地进入这个守卫森严的地牢,说不定他是李崇元的同伙,他现在假惺惺地说来救自己,其实是有别的阴谋! 李崇元就是那个将李纯钧刺伤的人。李崇元不仅刺伤了李纯钧,在不久的将来,他还会要了李纯钧的命! 神秘人仿佛知道李纯钧心中所想,他接着问道:“你不信我?” 李纯钧冷笑一声,道:“我凭什么信你?” 神秘人大笑道:“凭什么?就凭你的命快没了!” 李纯钧无言以对。 神秘人接着说道:“七日之后便是赤朱山庄的祭剑大典,如果不出去,到那时你就会跟那些猪羊一样成为神剑的祭品;如果跟我出去,你不单能活命,还能够报仇!” 李纯钧嘴硬,可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神秘人说得很有道理,李纯钧现在根本来不及去想神秘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他现在需要立刻做出抉择的是自己要不要接受神秘人的帮助。 这个神秘人来路不明,虽然他现在就在自己面前,可李纯钧连这个人的长相都不知道。不过从他的言语中判断,此人好像真的是来帮助自己、救自己出苦海的!这么说来,这个神秘人可真是个大好人呢!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神秘人再一次提问。 李纯钧没有其他办法,本来自己深受重伤,加之四肢都被铁链捆绑着。等到七日之后祭剑大典之事,自己可以说是必死无疑。现在,就在这黑暗的地牢里,竟然会有一个神秘人来救自己,这本身就很不可思议。 如此不可思议,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连天都不想让自己死! 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自己恐怕真的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这个问题其实没有什么好想的,生与死,如果二选一的话没有人会选择后者。 李纯钧打定主意,却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是来救我,你打算怎么救法?” 神秘人满意地笑了笑:“这个简单,只要你接受我的馈赠,一切都好办!” 正说话间,牢房内的油灯上突然就亮了起来!那些火焰仿佛是调皮的精灵,在灯油里欢快的跳起舞来! 不可思议,神秘人竟能够用意念将灯烛点亮。此人能有如此神通,江湖上怎么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号? 李纯钧既惊奇又狐疑,不过好在周围已经有了光,他终于可以仔细打量一下这个神秘人! 站在李纯钧面前的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黑色的法袍。看不见手脚也看不见脸,宽大的法袍连着兜帽把他的整个人都遮住了,正因为如此别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样子。 李纯钧没有办法,既然看不到人,那就只有打量打量这件衣服。这是一件黑得发亮的法袍,玄黑色的眼色里仿佛蕴含着深邃无边的法力。法袍上面,用金线绣着很多让人看不懂的符咒,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法袍胸口的位置,绣着一朵莲花,一朵血红的莲花! 这朵莲花对李纯钧来说并不陌生——因为在李纯钧的左臂上,也有一个类似形状的胎记。李纯钧选择相信这只不过是一个巧合。 “呵——”又是一阵低沉嘶哑的轻哼,显然神秘人知道李纯钧在观察他胸口的红莲图案。他见李纯钧的眼神开始游离,便说道:“你看,我们之间还是有些共同点的。” 这个共同点,指的应该是那个莲花图案。 如此说来,这个神秘人也知道李纯钧身上的胎记!这让李纯钧更加惊奇了,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个胎记的人恐怕没有几个,这个神秘人与自己非亲非故,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现在,就算不是生死攸关,他也会选择和这个神秘人走了。因为李纯钧预感到跟着这个神秘人,才有可能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 “你准备好了吗?”神秘人点亮了地牢的灯,下一步应该就是要救李纯钧出去了。 此时,李纯钧已经下定了决心:“我准备好了!” “当——当——” 李纯钧话音刚落,神秘人已经用手中的剑将铁链砍断! 那神秘人出手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刚才他的手里分明没有宝剑,可是现在竟然…… 李纯钧此时已经惊讶得目瞪口呆,不单单是因为神秘人出剑神速,还因为他手中现在握着的那把宝剑! ——封麟剑! 这把宝剑正是前几日李崇元刺伤李纯钧的那把剑,现在为什么会在神秘人的手里? 封麟剑可是赤朱山庄的镇山之宝,而且据说这把剑乃是上古神剑,极具灵力。普通人要是碰此剑一下,都会被神剑中的剑灵反噬灵魂。而现在这个神秘人,竟然将这把神剑拿在了手中! 神秘人可不管李纯钧在不在惊愕之中,他将手中的宝剑一横,递给李纯钧道:“想要活命,你便拿起这把剑,杀死地牢外面的守卫!” 什么,这个神秘人竟然要自己杀出去?李纯钧虽然也是个剑术高手,但他从来没有杀过人! 如果自己想出去,就必须要杀人。李纯钧犹豫了,他不想杀人! “叮当当——叮当当——” 隔壁的牢房里,突然又铁链摇晃的声音。 在隔壁的牢房里,有一位老者被铁链牢牢地锁住。他的四肢也被固定住,就连双目都用一块黑布遮住。更为奇怪的是,老者的身体被浸在一个用玄铁铸成的大水池内,只留一颗脑袋在水面上。 李纯钧差点都忘了自己身边有这么个奇怪的老头,也许是因为神秘人更加奇怪,李纯钧现在看看隔壁的老头,心头也只不过生起一种“他比我还惨”的感叹。 本来,当神秘人进入地牢之时,那老者也只不过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当他听到神秘人要李纯钧用封麟剑杀人之时,他终于按捺不住。 “叮当当——叮当当——” 他又一次摇晃着身上的铁链,好像在吸引李纯钧的注意。 等到周围只剩下铁链摇晃时的叮当声,他突然停下来仰天长叹道:“想不到上古神族唯一的灵脉,如今却要让魔族污染,可叹,可叹呐!” 这老头在说什么?什么神啊魔啊的,他是不是有毛病?自从认识这老头开始,李纯钧就觉得这老头说话很奇怪。除了平时老头指点自己一些武功,其他时候二人也没有过多的交流。这老头什么都好,就是会经常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神秘人看了看隔壁的老头。其实说是看也不准确,因为李纯钧并没有看到神秘人的双眼。他只看到神秘人的兜帽转向了老者,而兜帽下面的脑袋就好像在无尽的黑洞之中。 没有人知道神秘人的兜帽下面是什么。李纯钧脑子里不禁会想,那法袍的兜帽下面会不会什么都没有? 这个想法在李纯钧的脑海里一出现,他的后背已经冒出了冷汗。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和魔? “如果杀人是为了自救,那杀人也不能算是罪恶。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你!” 神秘人见李纯钧还在犹豫不决,他又一次开导道。 李纯钧拿起了封麟剑。 不错,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 就在李纯钧拿起封麟剑的时候,隔壁的老者好像疯了似的大喊道:“灵根灭,魔道生!灵根灭,魔道生啊!哈哈哈哈哈……” 002、枯陋巷·绮罗宫 “桥边野草花,巷口千万家。酒肆谈千古,阡陌满豪侠。” 古往今来,往事随流水。这几句诗讲的却是赤越国南台山一代的繁荣富庶之景与任侠尚武之风。特别是位于南台山脚下的雷炎宗更是当今天下的剑术大宗。 刚才,李纯钧就是从赤朱山庄的地牢里逃出来。 为了逃出地牢,李纯钧用手中的封麟剑杀死了十几个守卫,每个都是一剑封喉。就在他杀完这些人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上了那个黑袍神秘人的当——既然这个神秘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地牢,自然也就有办法悄无声息地带自己出来。 他就是想要让自己杀人! 为什么这个神秘人非得要自己杀人? 难道这是某个投名状之类的仪式?亦或是他想让自己永远与雷炎宗对立? 李纯钧拖着疲惫的身躯,现在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想那么多,他只想快点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 他实在太累了。 现在,李纯钧跟在神秘人后面,慢慢地走进了集市,走进了人群之中。从出了地牢开始,神秘人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李纯钧清楚地记得他对自己说的随后一句话便是冷冰冰的“跟着我。”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李纯钧竟还没有将手中的封麟剑入鞘!这把封麟剑上甚至还滴着血,那十几个守卫的血。他实在是太累了,累得自己都忘了将宝剑入鞘。另外,他身上还有伤! 其实,李纯钧没有将剑入鞘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第一次杀人之后有点蒙。毕竟杀人这种事情,就算你武功再高,第一次的时候总会有点难以平静。李纯钧现在一想起那些从颈部动脉喷涌而出的血,他的心就会开始噗噗噗飞快地跳! ——从杀第一个人起,自己是不是就回不去了? ——从今以后,自己的双手也已经沾染上了鲜血! ——不,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 李纯钧的心很乱。 南台山下的夜市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在街道的两边,有云吞摊、牛肉面摊,有卖花生米的,有卖糖炒栗子的……清一色的粗衣小贩,格式各样的商品,真是好不热闹。 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两边的酒楼里进进出出的全是出手阔绰的商贾豪客和穿金戴银富家小姐。 可是李纯钧现在哪有心思欣赏这些美景?更奇怪的是,他拖着一把带血的剑在路上走,那些与他擦肩而过的人竟然都没有一丝诧异惊恐之情!难道这些人对杀人已经麻木了,还是他们根本就看不到自己? 李纯钧真的怀疑是那个神秘人施了什么法,这才让自己和手中的那把带血的剑在街市上隐形。事已至此,不管眼前的神秘人是何居心,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走了。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本来,自己完全可以拥有一个完美的童年,就算出生在武林世家,那也应该由自己的父母来传授武艺,而不是在伤害与杀戮中求生存! 虽然心里有这些美好的幻想,但现实总是残酷可悲的——李纯钧甚至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也许,自己之所以有这样的命运,全是因为那个流传一时的传说吧。 —— 传说在大约九千年以前的上古时期,神族统治着这个世界。神族聚居于灵丘之上,他们守护着与天地交流的灵脉,守护着世上的黎民。 理所当然,神族统治下的世界平静而祥和。 后来,魔族为了解开大地深处的封印,便教唆人类反抗神族的统治。他们告诉人类,其实神族一直想要奴役人类,让人类成为他们肆意驱使的牛羊!要想改变被奴役的命运,人类需要借助魔王的力量与神族抗衡! 就这样,人类将魔族的挑拨信以为真,便偷偷地解开了封印。 封印解除之后,地火喷涌,地狱中的巨魔开始现身凡间。原来守护封印的神兽火麒麟被魔血污染,变得狂躁不安,开始肆虐人间! 魔王的愿望并不只是践踏人间,它还要奴役神族! 最后,神族因为顾忌人世的安危,放弃使用可以摧毁一切的神力。而神族本领最高强的武士——十剑圣用自身的神力锻造了一把绝世神剑,在最后一战中成功将魔王与被污染的神兽封印。不过,神族也因为魔族的反抗而付出惨重的代价。 …… 传说,神族在这场战斗中全部被灭,只留下最后一息灵脉。 这仅存的一丝灵脉堕入人世之中,它吸收着天地的精华,有朝一日它会幻化成人,完成斩杀魔王的使命! —— 本来这种江湖上子虚乌有的传说李纯钧才不信。可是,当别人告诉他,自己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灵脉时,他彻底地惊呆了。 告诉他这件事的人一定是疯了。不然他为什么会说疯话? 直到前几天,李崇元说要拿自己的血祭祀封麟剑,李纯钧这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管这个可笑的传说是不是真的,现在它却会要了自己的命! 就在李纯钧思绪游离之际,那神秘人突然说道:“向左拐。” 往左拐,是人称“鬼巷”的一个废弃的巷子。相传这里曾经是一个大户人家,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被灭门了。时人多认为此地不祥,渐渐地也就没有人居住。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一个弃巷。 跟着神秘人往左拐,李纯钧顿时觉得有些瘆人。只见巷子两边的围墙早已开裂,斑驳的砖墙上已经生长起不知名的植物。这些植物在夜风吹过时发出簌簌的响声,不知里面潜伏着什么样的怪物。 巷口还是灯红酒绿,巷子里却只有阴森的风。 往前又走了一段距离,巷子里终于有了亮光。只见前面不远的一个矮门前,竟然点着两盏大红色的灯笼。若是挂在其他地方,这两盏大红灯笼本是喜庆的象征,没想到在这鬼都没有的巷子里突然见到这大红灯笼,李纯钧还真是像见了鬼一样吓了一跳。 难道这里就是神秘人的住所? 李纯钧不动声色,他跟在神秘人后面静静地观察。只见这破败的矮门两边竟然有两行字—— 陋巷枯败劝凡人莫入,因此地修罗地狱;绮宫纤罗只强者能来,却本是神仙世界。 从左拐进入巷子开始,李纯钧就觉得有些古怪。现在看到矮门两边的这两行字,李纯钧更是觉得蹊跷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李纯钧抬起头来,只见门楣上写着三个字——绮罗宫。在进门之前,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太多的问题,因为神秘人已经跨进了拿到矮门。 神秘人走进去了,李纯钧也只好跟着。 就在神秘人进门之后,门后面突然窜出来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姑娘。那姑娘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的光景,粉扑扑的小脸蛋上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她看见神秘人走了进去,便鞠了个躬忙应道:“圣主回来啦。” 神秘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他并没有因为这姑娘的熟络热情而停下脚步,也没有说一句话。他就像是一个幽灵一样,只顾着往前走。 那姑娘好像对神秘人的冷漠也已经习以为常,等神秘人走过去,她又开始打量起李纯钧来。 “哇,好帅气的小哥哥。” 她那双大眼睛往李纯钧身上一扫,樱桃一样的小嘴里突然蹦出了这几个字。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就这样夸自己帅,李纯钧反倒不好意思了。他看着小姑娘那一身艳丽的红衣,感觉自己的脸恐怕比她的衣服还要红。 红衣姑娘说这句话的时候,神秘人已经走远了好几步。没想到他听到这句话,却停下来说道:“心儿,不要调皮。” 那姑娘听了神秘人的话,刚才还是调皮的脸上突然有了一种小孩子做错事的神情。神秘人没有看她,可是她却看着神秘人低声地解释道:“其实,我是想说,这位小哥哥手里的剑很帅气。” 李纯钧手里的剑没有入鞘,而且那剑上还沾着血。 血迹未干。 这姑娘的语气虽然听起来天真无邪,可她竟然说沾满血的剑非常帅气,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该说的话。 听到这样的话,李纯钧不禁后背一凉。他见小女孩仍是微笑着盯着他看,便打招呼道:“你叫心儿是吧,很好听的名字。” 心儿一听这话,顿时乐开了花。她舔了舔嘴唇,指着李纯钧手里的剑说道:“小哥哥,我帮你把剑擦一擦吧。” 心儿的话是那么甜,以至于李纯钧根本没有理由拒绝。况且拿着一把沾血的剑到处走动也甚是不妥。想到这里,李纯钧索性就把手中的宝剑和剑鞘一并交给了心儿。就在李纯钧交出宝剑之后,那神秘人又咳嗽一声。李纯钧知道,神秘人是想让他接着往前走。 之前光顾着和心儿打招呼,李纯钧都没有注意这绮罗宫内的景象。从那扇矮门进来,里面仿佛就是另一个世界。李纯钧没有想到,在那扇阴森的矮门里面竟然有如此宽阔的空间。 在那扇矮门和里面的屋宇之间,有一方宽阔的花园。李纯钧现在就身处在这方花园之中。也虽然很黑,但这花园里却没有点灯。 因为这花园里根本就不需要灯。 只见这花园里种着不知多少种花花草草,红的牡丹、粉的芍药、蓝色的凤仙花、黄色的菊花还有淡雅的腊梅……这里简直就是花的海洋。花多并不稀奇,可现在是秋季,这院子里竟然同时开放着四季的花朵,这就很不可思议了! 难道这神秘人真的会魔法? 这院子里不单花多,在那些盛放的花朵上还有无数的萤火虫。那些萤火虫发出的光光点点将这院子照得透亮。正所谓万紫千红、萤光流彩。 绮罗宫。 就只是进门的这一段路,李纯钧就已经觉得这名字起的实在是太贴切。 跟着神秘人进了屋子,世界顿时就亮堂了起来。李纯钧拖着疲惫的身子,只见屋内灯光璀璨、金碧辉煌。走廊上全是细绸缎架起的帷幔,两侧都是风华绝代身穿薄纱的角色少女。 枯巷之内的绮罗宫,真的宛如仙境! 李纯钧进了屋子之后,恍恍惚惚之间像是进入了梦境。也不知是因为太累了还是什么,周围的一切好像变得模糊。就连神秘人与侍女说话的声音也像是从千里之外传来。 “李公子乏累了,快扶他去休息。” 李纯钧就只隐隐听到神秘人说了这样一句话,他便不省人事。 003、美容颜·嗜血心 李纯钧醒来的时候,发现正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周围甚是安静,不时有微香传来。他举目四望,床边有数不清的绸缎帷幔挡住了他的视线,使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李纯钧更不知道,自己这一觉到底睡了多长时间。 他蓦地一下坐起身来。 原来的那一身沾满血迹的白色囚服已经不见踪影,现在自己身上穿的竟是一件绣着麒麟纹的深蓝色锦袍。难道自己昏迷的时候竟有人替自己梳洗完毕并且装束整齐?李纯钧只隐隐记得进入绮罗宫的时候,这宫里除了那神秘人就全是女侍。 难道是那些女侍给自己洗的澡、换的衣服? 想到这里,李纯钧的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更奇怪的是,李纯钧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竟然全都好了!自己的小腹上明明被李崇元刺了一剑,从地牢逃出时还忍着小腹的剧痛。可是现在,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一样,自己的伤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自己的伤虽没有害及脏腑,可那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痊愈的。到底是什么人有这样的神力,竟能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将伤口都一并抚平? 心里越奇怪,李纯钧对这个地方的好奇就越强烈。 这种强烈的好奇心使他再也不能安心的躺在床上,既然身上的伤已经好了,那不如就出去转转吧。李纯钧念起则身动,他跳下床来,掀起层层的帷幔。那帷幔很轻也很滑,拿在手上竟像是少女亲吻着自己的肌肤。这种感觉让李纯钧很是享受。 大约也就十几层帷幔的样子,李纯钧终于走出了床的范围。想来这绮罗宫的主人也是极其地讲究,就连客房的床都是如此的宽大舒适,周围层层的帷幔开辟出来的这一方安静的休憩之地也是让人感到如此地惬意。 周围很安静,所以李纯钧的脚步也放得很轻。 掀开最后一层帷幔,房间里有几个并不算大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屋子的中间,有一副精美的雕花桌椅。而在椅子上坐着的,是一个比那桌椅更精致十倍的人儿。 李纯钧认得,眼前正是那个叫作心儿的姑娘。她应该是在外屋等着自己的召唤。 那姑娘见李纯钧走出来了,竟然有些惊讶。惊讶得神色在那精致的脸上持续了也就一瞬间,那姑娘便微笑着说道:“李公子,您醒啦。” 之前这姑娘还一口一个“小哥哥”地叫着,现在一下称自己为李公子,李纯钧倒有些不习惯。他见心儿现在穿着一件白色淡雅的宽袍,言谈举止竟没有了之前的调皮,心中不禁感叹:“现在的小姑娘,性格还真是多变。” 李纯钧心里想着,便说道:“心儿姑娘其实不必如此拘谨。” 听了这话,那姑娘忍不住“噗嗤”一笑,她忙用白皙的手轻捂着嘴说道:“李公子误会了,我叫念儿,心儿那丫头是我妹妹。” 这时,依旧穿着艳丽红衣的心儿突然从门外探出头,道:“小哥哥,是你在喊人家吗?” 有了这一出,李纯钧真是尴尬得无地自容。没想到这绮罗宫里竟有这样一双美丽的孪生姐妹。心儿看李纯钧愣在那里,便蹦跳着进来说道:“小哥哥,你说我和姐姐哪个更漂亮?” 被这一问,李纯钧更加不好意思了。他摸了摸头,忙说道:“都好看。” 看着李纯钧讷讷的样子,念儿也忍不住笑了。她看了看调皮的心儿,忙帮李纯钧解围道:“心儿莫要调皮。” 心儿嘻嘻笑了两声,忙解释道:“人家才没有调皮,人家是来给小哥哥送宝剑的。” 果然,封麟剑已经被擦得透亮。李纯钧接过宝剑拔出约一寸,只见剑刃之处已看不出之前沾染的血迹。 看得出来,心儿擦得非常用心。不过这把封麟剑本是雷炎宗的宝物,不知道怎么到了那个神秘人的手里。现在心儿将这把宝剑交到自己手上,李纯钧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其占为己有。 心儿也似看透了李纯钧的心思,她指着封麟剑说道:“圣主说了,这把宝剑要一直跟着小哥哥。” 心儿的话有几分幼稚,却又给人无法反驳的气势。 李纯钧诧异地问道:“圣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心儿点头道:“对。圣主说的话就是铁律。” 李纯钧只有苦笑。 念儿见心儿有些喋喋不休,便说道:“心儿你忙去吧,不要打扰了李公子休息。” 心儿闻言,小嘴一嘟,顿时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念儿打发她走之后,便对李纯钧说道:“李公子您好生休息,我去给您准备一些茶点。” 李纯钧忙道一声有劳,便目送念儿离开。念儿这一走,李纯钧的好奇心又重新燃起。他一定要看看这绮罗宫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李纯钧估摸着心儿和念儿都已经走远,便将封麟剑放在桌子上,自己则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出了房间,映入眼帘的便是走廊两旁那数根足有两人合抱之粗的大红柱子。李纯钧就是再不识货,也知道这柱子乃是金丝楠木所制,一根就已经价值连城。 想不到这陋巷之中竟有如此奢华气派之地。 走廊的旁边又是一方花园,但见那花红叶绿、桃艳荷香,李纯钧怎么也想不通这绮罗宫的主人是怎么将这些花朵栽培到一起,又是怎样让它们同时开放。 这个绮罗宫好生奇怪,美得简直就不像是在人间。 鸟语花香,光影迷离,此时大概已经是黄昏时分。李纯钧记得自己来时乃是深夜,如果现在是黄昏的话,自己岂不是最少已经睡了快一天一夜?李纯钧沿着走廊往前走,隐隐地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李纯钧居然打算偷听。 原来走廊的尽头就是这绮罗宫议事的所在,李纯钧从那走廊过去,正好在议事厅的后面。一屏风之隔,李纯钧看到了议事厅中说话的人。 只见神秘人还是身穿那件暗黑色的法袍,他端坐在上面的金色宝座上。虽然穹顶上的璀璨灯光让整个室内都充满了光亮,可是那神秘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场却自有一番恐怖与威严的气息。 议事厅里面,还站着四个人。 一个大概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剑客上前拱手作揖道:“启禀圣主,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妥。” 神秘人闻言,也只是将手一扬,并未说出一个字。 接着,另一位老者也走上前来。 李纯钧看到此人,登时都呆了。此人竟然是雷炎宗的宗主李崇炎!想不到天下第一剑宗的宗主竟然会屈服在这神秘人的麾下。 只见李崇炎同样拱手作揖,口称圣主。他一开口,李纯钧又是一惊! “启禀圣主,您需要的人马已经安排妥当。只等您一声令下,便可血洗……” 李崇炎话未说完,那神秘人又将手一扬,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果然,李崇炎就像一个木偶一般,主人一个动作他便不再说话。 神秘人见李崇炎不再说话,便点着头说道:“如此甚好,你一定要密切配合白虹师太!” 李纯钧听到白虹师太这几个字,才知道先前的那位女剑客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芙蓉神剑斩如风,莲步无痕踏白虹”的芙蓉剑客姜白虹。只是这姜白虹乃是一个清高的独行剑客,不想她竟然也受命于这个神秘人。 单看这两个人就知道神秘人的部下都是江湖上声威赫赫的人物,他们为何会受命于这个神秘人?他们又在策划着什么? 李纯钧从李崇炎的嘴里清楚地听到“血洗”二字,他断定这里面一定有阴谋!就在这时,李纯钧见念儿疾步走入大殿之中,在神秘人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李纯钧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刚才念儿不是说给自己准备茶点了吗?难道他发现自己不在,这才来报告神秘人? 想到这里李纯钧后背一凉,要是神秘人知道自己偷听了他们的秘密,那…… 李纯钧不敢往下想,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快回到原来那个屋子,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就这样,李纯钧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刚才醒来的房间。果然,房间的桌子上摆着几碟茶点。就在李纯钧刚坐下的时候,心儿和念儿同时赶到了。 李纯钧强作镇定,顺手拿起一块点心道:“念儿姑娘,这点心真好吃。” 念儿见李纯钧已经在屋里,像是有点猝不及防。她勉强地一笑,道:“李公子您刚才哪里去了,我怕您迷路。” 李纯钧还没来得及回答,心儿抢先说道:“小哥哥能去哪里,我看刚才小哥哥肯定在里屋休息,姐姐喊的时候没有听到罢了。” 心儿这丫头竟然会为自己解围,这一点李纯钧倒是没有想到。 念儿自知有些尴尬,解释了两句便退出去了。反倒是心儿朝李纯钧作了个鬼脸,然后蹦蹦跳跳地随着姐姐离开。 这姐妹俩可真是奇怪。李纯钧心里狐疑,便凑近门口暗中观察。谁知她俩拐过一个弯,便听到心儿的声音传来:“姐姐,你可得给我看好李纯钧。自从他来了,我才能喝上新鲜的血。” 心儿的声音本来极低,可是李纯钧在门口仔细辨听,还是能够听到一二。当他听到心儿说自己“喝血”的时候,整个人顿时感觉快要炸裂! 这些都是什么人? 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李纯钧强忍住内心的震惊,接着听道。 “心儿,昨晚那宝剑上的血好吃吗?”这是念儿的声音。 “好吃!” “等圣主将李纯钧的元神吸干,他的血全给你吃,你说好不好?” “好!” 声音像是天真无邪的儿童,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觉得可怕! 李纯钧听了这些话,他感觉自己的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刚才自己吃的那块点心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万一里面有人肉人血,李纯钧岂不是也成了吃人喝血的怪物? 不行,这个地方表面上很美,其实却是一个魔窟。 李纯钧知道这些人也不是善类,自己再待下去只恐怕凶多吉少! 004、脱魔窟·忆前事 夜色朦胧,月影重;前路迷惘,愁又浓。 李纯钧逃出绮罗宫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本以为逃出那个魔窟必然少不了一番恶战。甚至他已经作了必死的心理准备。 可是,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他拿起了桌上的封麟剑,然后施展了自己并不算很好的轻功。 就这么简单,他逃了出来。 从那个看似无所不能的神秘人手掌心里逃了出来。 不知是因为自己运气好还是怎的,竟然都没有人发现他的离去。那绮罗宫有时候看上去很美丽,有时候却又像个死宅。虽然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所幸自己逃出来了。既然逃出来了,那还去想这么多干嘛呢? 此时雾气浓重,李纯钧站在屋顶上,看着不远处热闹的街市,一时竟不知道该去向何方。昨天夜里,他像个傀儡一样跟着神秘人走进了绮罗宫。而今天夜里,他竟要自己做出抉择。有时候能够坐享别人的安排也未尝不是一件惬意的事情,轮到自己做决定从来都很难! 想到在绮罗宫遇到的一切,李纯钧又想起了地牢里的那个老者,想起了昨晚那句“灵根灭,魔道生!” 其实,那老者说过的奇怪的话远不止这句,李纯钧回想起那些奇怪的话,思绪又回到了地牢。 …… 五日之前。 李纯钧受伤之后被关进地牢。李崇元本来就想要用他的命来祭祀封麟剑,所以也就不怎么在乎李纯钧的死活。 就在李纯钧奄奄一息之际,是那个老者传授他心法,教他打坐运气,教他调理伤势。 当时看到那老者的时候,李纯钧也被吓了一跳。因为那老者被铁链牢牢地锁住。他的四肢也被固定住,就连双目都用一块黑布遮住。更为奇怪的是,老者的身体被浸在一个用玄铁铸成的大水池内,只留一颗脑袋在水面上。 那样子实在吓人。 不过那老者样子吓人,可他传授的心法却很有用。也就一个晚上的工夫,李纯钧便可以行动了。若不是那位老者,想来自己的伤势也不会恢复地如此之快。这么说来,那老者也算是自己的恩人。 三日之前。 老者见李纯钧已经勉强能够行动,便执意要传授他剑招。李纯钧拗不过那老头,便勉强应付着学了起来。 也不知那老者传授的是何种招式,李纯钧练习起来,自己身上的伤口也在奇迹般地愈合。 李纯钧按照老者的指点,一会儿熊行虎步,气势非凡;一会儿又招招轻盈,落落生风。 “不行,不行。手握剑似千金鼎,身如柳絮步步轻。你这身法太过僵硬,差得太远了!”李纯钧练习的时候,老者总是会这样那样挑毛病。 “嗯。龙啸九天腾江海,雷霆乍起万里风!这一招还欠气势!”刚才数落的话还没说完,老者又会给李纯钧新的指示。 “唉,不练了,不练了,累死了。”李纯钧把嘴一撇,将手中的枯枝往墙角一扔,道,“醒了就拿着它开始瞎比划,我现在身上的伤还没好,这么练迟早得累死。” 说完,李纯钧索性倚着墙坐下,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稻草把玩起来。 “哼——”老者轻哼一口气,“难道你就不想出去吗?” “出去?”李纯钧看了一眼老者,没精打采地说道,“李崇元说我是什么灵体,要拿我祭剑。恐怕我活不过这几天了。” “再说了,你自己都没能出去,就凭你教我的这几招,我能出去?”李纯钧有些不屑,“我说老大爷,你还是骗鬼去吧!” 老者没有说话。李纯钧在墙角坐了一会儿,突然像是有了兴趣似的,把身子挪近了老者那一边,隔着围栏神秘地问道:“我说老头,看你也不是普通人,怎么就被关在这里了?” 老者闻言,只是仰天叹道:“你若问我为何如此,我只能说业火难灭,业火难灭啊!” 李纯钧虽然听不懂,但他才不管这些,反正这老头时不时都会冒出几句他听不懂的话,所以现在他也就不是十分在意。他顺手捡起一个石子,往老者旁边的墙上一扔。 “神祉天降星流陨,寸石堪破百丈冰。这一手缺的是力道。” 李纯钧本意是想试探一下这老头是真瞎还是假瞎,没想到他又开始说教,顿时大感扫兴。不过这老头虽然被黑布遮住双目,但在李纯钧用树枝舞出剑招时,他都能陈析利弊,加以辅导。这一点倒让李纯钧从心底里感到佩服。 “嘻嘻……”李纯钧眼珠子飞快地转了几圈,像是突然来了主意一样,对老者说道,“我说老人家,这几天你也没少指点我剑招,看这情分我也该叫你声师父。不如……” “纯钧哥哥,吃饭了。” 清脆的声音传来,一个少女提着篓子站在牢房外喊道。待守卫打开牢房大门,少女便走了进来将饭菜摆在简陋的桌子上。 “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和糖酥鱼。” 李纯钧身上的伤好了一些,他便蹭的一下跳起来,走到少女身边的时候,她正好用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就要往李纯钧嘴里送。 送饭的少女名叫宵练,是雷炎宗里唯一关心李纯钧的人。 这是事实,李纯钧心里当然也清楚。 别看李纯钧和老者在一起时插科打诨嬉皮笑脸,现在宵练拿筷子喂他,他却有点不好意思了。只见他俊俏的脸庞上突然飞来两片红云,原本如白玉一般的面色也倏忽不见。等到宵练真把筷子伸过来,他耳根一红,道:“宵练,我自己来吧。” “这么香,丫头,给老夫也来一碗如何!”在美食的面前,老者一改前辈的风范,馋得他嘴角都快流出口水。 “我说老头,你到底是犯了什么罪过,执剑长老要这么惩罚你?”宵练似乎对眼前的老者也有极大的好奇,她凑过去也想问个究竟。 老者无言。 每当问起这个问题,老者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但李纯钧心里清楚,以李崇元那狭窄的心胸,被关在这里的也不一定是坏人。不过老者既然不愿意说,他也就不好再多问了。 幽暗的地牢里,李纯钧正享受着美味,老者却只能徒咽口水。 宵练见李纯钧的囚服上满是血迹,顿时有些心疼。她含情脉脉地看着李纯钧,弱弱地说道:“纯钧哥哥你放心,执剑长老说要拿你祭剑,一定是他气急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听了宵练的话,李纯钧竟突然有些心酸。 “来来来,看在您平时指点剑招的份上,就让前辈尝尝宵练做的红烧肉。”也许是想要岔开话题,李纯钧便用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甩手扔向老者。 老者用嘴接过,一口吞下,笑着说道:“哈哈……你这娃娃,老夫没有看错,果然还是讲点情分的!” “那是!”李纯钧坏坏地一笑,“俗话说,吃人的嘴短。前辈,下次聊天的时候,你就不要藏着掖着,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的呢?”说完,李纯钧又夹起一块红烧肉,像是挑逗一样,问道:“前辈,要不然再来一块?” “小娃娃尽会套老夫的话,以后我多教你几招绝学便了,快把肉扔过来!” 李纯钧将筷子一挑,那肉早已飞到老者的嘴里。“怎么样,这一招如何?”李纯钧有些得意。 “道骨侠风拨云影,不敌五味酒中仙。哈哈哈,这一招好是好,就是缺了一坛好酒。”老者大笑不止。一旁的宵练见李纯钧将自己做的红烧肉都给了老者,就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哎呀,纯钧哥哥!你把红烧肉都给他了,自己都没吃几口!” 李纯钧闻言,耳根更红了,一边往嘴里夹肉一边说道:“我吃,我吃。” 虽然是在地牢里,不过听到两个年轻人情意绵绵的对话,老者在一旁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过了片刻,李纯钧已经将宵练带来的饭菜席卷一空。宵练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不过当她看到李纯钧那沾血的囚服时,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收拾完空盘子,宵练就走了。地牢里除了守卫,又只剩下李纯钧和老者。 在这地牢里,热闹是暂时的,死寂才是常态。 老者见李纯钧半晌没有做声,问道:“娃娃,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李纯钧正闭目养神,轻声应道。 “纯钧二字,倒是个好名字呢。”老者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老者的话倒是让李纯钧有了兴趣,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会有人拿来玩味。 “李纯钧,李纯钧……”老者像是魔怔了一般,重复念着李纯钧的名字。 李纯钧竟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我认识也有几天了,难道你不想和我讲讲为什么会被李崇元关进来?”老者突然话锋一转,反问道。 “哼,同样的问题你也没有告诉我。要是单单我回答了,岂不是很亏?”李纯钧似乎是在赌气。 “哈哈哈……”老者闻言,大笑道,“你要是告诉我当时详细的情况,或许我可以解开你心里的谜团,顺便再给你指条明路!” 005、囚徒言·老者谶 “解开谜团”和“指条明路”这八个字对李纯钧来说真的太有诱惑力了。因为他的心里有着太多的谜团,谜团多了自然也就不知道前方的路在哪里! 李纯钧心里最大的谜团就是自己的身世。虽然自从记事开始,自己就在这雷炎宗的赤朱山庄之内,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这里不是自己的家,这里的人也不是自己的亲人!这里的人都把自己看成是那个什么传说中的灵体,他们觊觎的是李纯钧体内被传说得神乎其神的力量。 这年头竟然会有人去相信传说,李纯钧觉得他们一定是疯了。 所以这十几年来,李纯钧最想知道的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纵然他们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他也想知道自己的根到底在哪里! 老者真的能为自己解开谜团吗? 说实话,李纯钧有点心动了。 可是有时候好奇心能够让一个人做出奇怪的选择,李纯钧也很想知道眼前这个高深莫测又让人感到奇怪的老者是怎么被关进地牢的。几天来,他有意无意地试探,可每到关键问题老者总是把话题岔开。 就像是赌气一样,你不说,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死寂。 唯有烛火的光亮和晃动时的声音在与这无边的死寂抗衡。 可怜的烛火,看上去有点不自量力。可是这倔强的烛火,却在无边的黑暗里为自己创造了点点光亮的小空间。似乎,这又有点鼓舞人心。 “时间不多了,既然你不肯说,老夫就试着说说看。”良久,老者沙哑的嗓音终于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李纯钧还是没有说话,他在默默地等待。 老者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身上的剑伤可不是普通的剑能做到的,那把剑是不是叫封麟剑?” 很显然,这句话的重点在后半句。李纯钧听到封麟剑三个字的时候,心里不由得一颤! 李纯钧没有回答,老者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老者胸有成竹,宛如亲眼所见。 “李崇元可是当今赤朱山庄的执剑长老,其剑术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出其右,他伤人怎么会用那把封麟神剑?再者说了,使用封麟剑会耗损执剑者的元神,李崇元既然选择用封麟剑伤你,说明你不是普通人!”老者虽然被关在地牢多年,没想到对江湖上的事情还是这么熟悉。 “可是你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啊!”老者长叹一声,眼睛里突然有了光,“莫非……莫非……” 老者连说了几个“莫非”,眼睛里的光变得更亮了。不过话说到一半,老者并没有继续下去,他大笑一声道:“怪不得李崇元只是打伤你,而不是杀了你!” 李纯钧平生最讨厌把话说一半的人,可是老者偏偏这样。这让李纯钧很是不爽,不过那老头如此神神叨叨的,倒让李纯钧想起了雷炎宗弟子在背后议论自己是灵体时候的样子。 “我猜的没错的话,每次你见到那把封麟剑,都会有某种奇怪的感觉!”老者的语气根本不像是在猜测,而是在讲述。 这一次,老者又猜对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不只是因为急还是其他原因,李纯钧说话时竟有些发抖。 “我猜的。”老者很淡定,嘴角居然还带着笑,“怎么样,是不是可以跟我说说了?” “既然你全都知道了,还要我说什么?”李纯钧嘴硬。 “呵呵……” 老者轻轻笑了两声,仿佛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 “虽然老朽被关在此处多年,但是雷炎宗的事情我还是能够略知一二的。” 也许是感觉李纯钧丢了面子,老者解释道。 不知从哪里吹过来一阵风,地牢里的烛火晃动得更厉害了。李纯钧看在眼里,突然觉得连那些烛火也在嘲笑自己。 “说说你的父母吧。”老者接着问道。 “我没有父母。”李纯钧把头瞥向一边。 李纯钧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语气很轻,不像是在怄气。老者知道,这个孩子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父母是何人。他叹了口气,道:“也罢,也罢……” 地牢很黑,像是夜。 如果抬起头来,能看到夜空中的月,那该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 李纯钧找了个靠近老者的位置坐下,但他依然背对着老者,抬头朝漆黑的虚无里望了望,幽幽地说道:“从记事起,我就在这赤朱山庄了,对于父母我更是毫无印象……” “嗨,说这个干嘛!”李纯钧突然发现气氛有些伤感了,忙岔开话题道,“老头,小爷今天就跟你讲讲,我是怎么刺伤天下一等一的高手的!” “哈哈,还有这等奇事,快说来听听!”老者爽朗地一笑,好似来了兴趣。 “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我正在睡觉,可是突然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喊我的名字,我就顺着声音的方向去,没想到莫名其妙就看到了那把封麟剑! “说来也是奇怪,在我看到封麟剑的一刹那,宝剑便自己飞到我的手上! “我心想着机会难得,与其像囚犯一样被困在这赤朱山庄,不如带着这把剑逃出去。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李崇元发现,没有办法我和李崇元就打了一场。” “然后你就把李崇元打伤了?”老者问道。 “是啊。你知道的吗,当时我连一点武功都不会。” 李纯钧把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讲得如此普通,可是老者依然听得很入神。 “你说封麟剑自己飞到你的手上?” “是。” “你身上可有什么……类似于……类似于莲花一样的胎记?”老者试探性地问道。 李纯钧闻言,嘴巴已经张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者狂笑,不停地说道:“没错,就是你了,就是你了……想不到李崇元居然找到了你!” 李纯钧的话解开了老者心中的疑团,可是老者的话却让李纯钧越来越糊涂。 “宵练那丫头呢?看得出来,她对你可不一般啊!”老者语重心长。 老者看得出来,每次提起宵练,李纯钧总有点躲躲闪闪。所以现在,他又重新拾起这个话题。 “宵练……” 李纯钧欲言又止。 “人家可是宗主的女儿,像我这样的人,又怎么能配得上?” “我听说执剑长老和宗主一向不和啊……”老者叹了口气,对于这件事,他也不好过多的评论。 “我说老头,你是不是半夜肚子饿了偷偷溜出去吃宵夜,然后听馄饨摊的张大爷讲了这些江湖八卦?” 老者对江湖事太了解了,根本不像一个被关在地牢的人。不过李纯钧的这段话真的让老者笑得说不出话来。 “小子,我听说李崇元想要拿你祭剑,如果你能逃过此劫,将来注定是要干一番大事。你我相识既然是缘分,不如老夫就传你几句绝世心法吧!” 一听这话,李纯钧眼睛都亮了。他立刻来了精神,急切地说道:“好啊,快教我,快教我!” “仔细听好了!” 李纯钧屏息静听。 “欲修剑道登峰极,需断杂念绝往昔。 解颐莫若杯中酒,问道还数心如一。 封疆建业声名外,神隐飘忽绝乡里。 麟角凤毛寻雪裔,魔血降世自云狄。” “记住了吗?”老者问道。 李纯钧本来还以为能学到多厉害的心法,没想到又是这些似懂非懂的句子,顿时就没了兴趣。不过好在他记忆超群,虽然不甚理解,还是把心法记在了心里。 “记住了!”李纯钧答道。 “李纯钧,李纯钧……”老者又在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 “好名字,好名字啊!没想到李崇元把玄月纯钧剑赐给你了!”老者叹道。 …… 此时,站在屋顶上的李纯钧一想起之前在地牢的这些事情,心情竟然久久不能平静。 老者告诉自己的这些心法是什么意思?李纯钧不知道。 刚才在绮罗宫,那些人到底有什么阴谋?李纯钧不知道。 现在侥幸从绮罗宫和雷炎宗的手里逃了出来,将来的路该往哪里走?李纯钧更不知道。 也许昨晚杀了守卫跟那神秘人出地牢根本就是个错误!李纯钧仔细回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他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人在酝酿一个天大的阴谋。而昨天那个神秘人无缘无故地来找自己,这阴谋说不定还与自己有关。 难道自己真的是所谓的什么灵体? 这个想法从李纯钧的脑子里一闪而过,随即又被李纯钧否定了。因为这个假设对李纯钧来说就已经很疯狂,以他现在的阅历,他还是不敢相信会有什么神魔,会有什么不灭的灵体。 既然现在自由了,还是远离这些阴谋吧。江湖上的人打打杀杀,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李纯钧打定了主意要去浪迹天涯,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不过在这之前,李纯钧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回赤朱山庄找宵练道个别。 006、别知己·遇夜盗 南台山下的集市上人来人往,他们撑起了这个世界的热闹与繁华。而站在屋顶的李纯钧注定是孤独的,他知道自己以后的路是要一个人走。 李纯钧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他现在要回赤朱山庄找宵练道别。 赤朱山庄在南台山的山脚下,说是山脚,其实比集市要高一些。确切地说应该是介于山脚与半山腰之间。李纯钧心念一起,脚上已似生了风。他要快些到赤朱山庄,这样在天亮之前他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宵练对自己的感情,李纯钧心里很清楚。在偌大的赤朱山庄,真心真意对李纯钧好的恐怕也只有宵练一人。可李纯钧对宵练的感情呢?恐怕连李纯钧自己都说不清楚。 李纯钧从小就是一个孤儿,而宵练是雷炎宗宗主李崇炎的女儿。一个孤儿怎么配得上雷炎宗的大小姐?这是李纯钧听雷炎宗弟子在背后一轮的话。 李纯钧虽然不管这些流言蜚语,但他也不能确定自己与宵练之间的感情是不是爱情。毕竟爱情这种东西太过于虚无缥缈,李纯钧甚至觉得再高深的剑谱也要比爱情好懂。爱情是什么,李纯钧不懂。但他与宵练从小到大无话不谈,他觉得宵练应该能算作自己的知己。 按理说好不容易脱离了李崇元的魔爪,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到赤朱山庄自投罗网。不过李纯钧就是这么奇怪,他想做的事情就算在危险也要去做。现在,他只想和自己的知己道个别。 思绪飘飞,李纯钧的脚步和思绪一样快。不一会儿,他已经来到了赤朱山庄。说起来这还要感谢那个神秘人彻底治好了自己的伤,不然他的行动怎么会如此利索?李纯钧心无杂念,眨眼的工夫已经飞过了七八个屋顶。 ——他只想直接去宵练的屋子,然后道个别就走。 现在天色已晚,宵练应该已经在屋内休息了。 在赤朱山庄待了十几年,李纯钧轻车熟路,不一会儿就落在了宵练房间的屋顶上。夜已经深了,李纯钧生怕打扰宵练休息,便将耳朵贴在瓦片上仔细听。 屋内并无半点动静。 难道宵练已经睡下了? 李纯钧又轻轻地掀起屋顶的瓦片——屋子里并没有人。 这么晚了,宵练会去哪里? 就在李纯钧感到奇怪之际,他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呼喊。 不远处,似乎有人在喊“有贼”。李纯钧在心里忍不住苦笑一番,这个贼莫不是说的自己? 这个贼当然不是李纯钧。不过李纯钧转念一想,既然赤朱山庄的人都去抓贼了,宵练会不会也去了?想到这里,李纯钧决定去看看。 …… 李纯钧恨不得马上就看到宵练,所以赶往现场的时候也很快。不过等他赶到,夜闯赤朱山庄的盗贼已经被守卫紧紧地围住了。 盗贼有三人,李纯钧从那三人的装束判断,他们应该就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蓬莱三煞。 人群中间,执剑长老李崇元正与三人对峙。李纯钧就这样潜伏在屋顶上,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夜闯赤朱山庄。 只见蓬莱三煞正与李崇元对峙,这三人杀气必现,冰冷的剑锋、残酷的眼! “素闻蓬莱三煞一向不和,今日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三煞同来我赤朱山庄啊!”李崇元见守卫都已经围拢过来,自然是胸有成竹。 三煞中的那位女子听了执剑长老的话,居然妩媚地一笑。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将美艳的容貌遮掩的若隐若现,更显出一种不一样的姿韵。女子站到其他二人之前,对执剑长老说道:“我们三煞同时光临,你们赤朱山庄难道不应该感到荣幸吗?” 朱唇半露,莲步轻款。就在女子抖落身姿的时候,众人均感受到了一股奇香。就连李纯钧都被这香味迷得有些神魂颠倒。 “她就是玉面狐吗?” “果然国色天香……” “江湖盛传她的美艳,没想到所传不虚啊……” 守卫们似乎也被迷倒,开始窃窃私语。 就在窃窃私语的人群中,李纯钧一眼就看到了宵练。要知道,当所有的男人都在谈论某个女子是如何美艳时,另一个女子的不爽之感是隔着几百里都能感受到的。 李纯钧远远就看出人群中的宵练已经生气了,看着她生气的样子,李纯钧竟然觉得宵练是这么地可爱。 可是就在那似有似无的香气之中,李纯钧顿时感觉有些不对,一想到那香气里可能有毒,他连忙运功稳住心脉。再看那些守卫,早就如痴如醉,忘乎所以了。 “你的这些喽啰真是不堪一击,本姑娘略施小计就把他们全部制服了,哼哼……”玉面狐无情地嘲笑起李崇元来,没想到她笑起来更加摄人。也不知道玉面狐的香气里到底是什么毒,李纯钧离得好远可还是忍不住有些迷离。 “狐姬妹子果然好手段,我柳鸿逸佩服!”三煞中的一个白衣男子也站了出来,他夸了玉面狐一句,接着又对执剑长老说道,“不知道你李崇元以一敌三可是我们的对手!” “追云神鹤柳鸿逸,听说你轻功了得,来去无踪。今日行窃不成反被发现,看来是被其他两位拖累了吧!”虽然守卫们现在已经不堪一击,可是李崇元仍然毫无惧色。 李纯钧曾经听宵练提起过,这柳鸿逸乃是江湖上闻名的盗圣。没想到他一袭白衣,竟然十分帅气! “与他废什么话,先来战他三百回合再说!”冷不丁的一声大喊竟把李纯钧吓一大跳。 说话人一副僧人打扮,可是并无半点佛家慈悲救世的风范,他挥舞着一把大锤,急吼吼地骂道。 锋利的剑,凌厉的眼! 还有迷离的香气,慑人的锤! 一场打斗一触即发。 眼看着就要动手,两位少年忙从人群中跳入阵中! 跳入阵中的两位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雷炎宗的二少爷李纯烨和大弟子承影。他二人见执剑长老以一敌三,生怕有所闪失,所以立马前来助阵。 李纯烨和承影应该可以算是雷炎宗少年一辈的佼佼者,李纯钧见他二人出马,知道今晚少不了一场好戏。 “哟,想不到中了我的千花迷香散,你们赤朱山庄竟还有可战之人,真是不简单呢!”玉面狐显然对两位少年的出现大感意外,不过她立马又变了一个脸色,故意做出种种柔媚的姿态说道,“想不到这两位还是俊胚子,本姑娘倒要陪你们好好玩玩。” “狐狸精,看剑!” 承影可没有打情骂俏的耐心,他急于在执剑长老面前表现一番,话音未落便亮剑刺向玉面狐。 这玉面狐既然是蓬莱三煞之一,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挥动袖口,竟徒手在承影的剑锋之下周旋。承影剑招凌厉,可是玉面狐的身法却与鬼魅无异。 近百十招下来,承影的额头早已渗出汗来,可是玉面狐竟然大气都不喘。 “长得这么俊,一看就不适合学武,还不如放下手中的剑,与本姑娘共倒衾鸾呢!”玉面狐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散,袖口中早已射出数十枚花瓣。原来这玉面狐不单喜用毒,还擅长暗器。而她的暗器不是他物,正是各色花瓣。 承影江湖阅历尚浅,哪里知道玉面狐的手段。猝不及防之间被几片花瓣击中,当下就倒地。良久,承影才捂着胸口踉跄地爬起来。 “神祉天降星流陨,寸石堪破百丈冰!没想到玉面狐用花瓣也能打出这么大的威力,厉害啊!”见此情景,李纯钧不禁回想起老者教给自己的口诀。 “哈哈,狐姬妹子好身手,剩下的就交给和尚我吧!”那和尚人高马大,僧衣下面露出半个手臂,看上去却像岩石一般坚硬。 “听说裂地天罡天生神力,今日老夫倒要见识见识!”李崇元见承影不及玉面狐,已打算亲自动手。 “江湖毛贼,不劳长老亲自动手!” 二少爷大喊一声,早已飞向那和尚。 与承影不同,二少爷的剑招更稳当一点。那和尚虽然人高马大、力大无穷,可是毕竟不够灵活。二少爷正是利用这一点,剑似雨点触晨荷,进退迷踪走龙蛇。这一次,是该那和尚觉得吃力了。 “手握剑似千金鼎,身如柳絮步步轻。二少爷的身法还欠那么一点火候!”李纯钧在屋顶上一边看着热闹,一边自言自语评点剑招,真是好不快活。没想到一个不注意,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他差点就被震到地上。 原来那和尚抓不着对手,顿时非常恼火!他索性甩开胳膊,将手中的巨锤砸向地面。这一砸,竟有着巨大的威力。别说二少爷被震得老远,就连李纯钧也只得在屋顶上抓稳扶牢。 幸好二少爷功力扎实,虽然被震飞,但还是能够安然落地。 执剑长老朝二少爷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上。 想来玉面狐也没有使出杀招,这千花迷香散的毒也只是让人恍惚而已。没想到裂地天罡的这一锤,竟好像是将守卫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围在一旁的守卫立刻摆出架势准备对敌。可是,裂地天罡方才的气势已经彻底把守卫们震慑住,他们也只是将三人围成一个圈,并不敢轻举妄动。 “这下,执剑长老可就没有帮手了!”白衣男子这才站了出来,死死地盯着李崇元。 “嗯哼哼——” 还没等李崇元回答,玉面狐先是一声怪笑。 “听说追云神鹤的剑法天下独绝,今日正好与赤朱山庄的执剑长老一较高下,也好让我等见识见识!”说着,玉面狐早已闪到一边,并没有要联手对敌的意思。 听到这话,柳鸿逸先是有些惊讶,不过他马上回过神来,道:“这……今日并没有打算交战,所以我也没有携带佩剑!” “这有何妨?赤朱山庄不是有一把绝世神剑吗,看这老头手里的这把也不像,既然他不用,不如借过来让小白脸你用用!”和尚发话。 “原来三位是冲着封麟剑而来!”李崇元恍然大悟,他将手中的佩剑一横,怒道:“对付你们这三个小贼,还不需要封麟剑!” 其实蓬莱三煞可是算得上当今武林名头最响的贼了,李崇元说他们是小贼不需要封麟剑其实是掩人耳目。 因为现在,封麟剑就在李纯钧的手上。 李纯钧看了看手中这把人人都在抢夺的神剑,不禁想要发笑。 谁知李崇元如此贬低蓬莱三煞,那柳鸿逸却一点都不生气。只听“忽——”的一声,他竟拿出一把折扇来。 “既然执剑长老不屑于用封麟剑,那就等着受死吧!” 话音刚落,柳鸿逸已经摆出了架势。 “你——” 李崇元气急败坏,剑出鞘,寒光起! 007、解乱围·感异兆 “找死!” 李崇元见柳鸿逸出言不逊,竟妄想用一把折扇与自己对敌,不禁大骂一声,想直接使出杀招取他的性命! 柳鸿逸哪里会这么傻,对面是一等一的高手,手中虽不是绝世神剑但也是锋利异常,如果真的以血肉之躯抵挡,那与寻死何异? 就在李崇元的剑尖快要刺中其胸口的时候,柳鸿逸突然将手中的折扇一挡! 当—— 没想到李崇元的宝剑刺在柳鸿逸的折扇上时,竟有金石相撞之声! 这把折扇透体通红,其扇骨也是异常坚硬。柳鸿逸用折扇一挡一拨之间,李崇元的剑锋便被绕开。 一招不成,再来一招! 李崇元的剑,一把嗜血的剑! 龙炎吞吐焚山谷,凤翎舒展耀长空。 你来我往,二人重又分开。 “想不到火翎扇也重出江湖了!”李崇元略显疲惫的脸上现出一丝惊讶。 火翎扇,柳鸿逸手中的折扇居然是火翎扇!李纯钧当然不知道火翎扇是什么宝贝,不过远远地看到柳鸿逸竟可以凭手中的折扇接下李崇元的剑招,他便知道这火翎扇必定不是俗物。 “柳大哥藏着这等宝贝,也没见你拿出来给妹子见识见识!”玉面狐显然也对面前的火翎扇感到一丝诧异。 柳鸿逸并没有理睬玉面狐,他盯着李崇元,把手中的火翎扇一合,道:“火翎扇与封麟剑均为魔血浸淫之物,本是同根。今日我已经拿出了火翎扇,不想执剑长老如此小气,竟不肯拿出封麟剑与我一战!” “既然你有此物在手,为何还要觊觎封麟剑?”李崇元急问。 “吾之所向,当然不在于封麟剑!”柳鸿逸淡然。 “什么?”和尚与玉面狐同时震惊! “哼哼,不为封麟剑,又是为何?”李崇元也有些摸不清对方的真正目的了。 柳鸿逸嘴角一笑,他将火翎扇重新打开,竟然松开了手! 火翎扇仿佛通灵性一般,立刻发出幽幽的红光。慢慢地,慢慢地,火翎扇开始腾空而起。奇怪的是,就算离得很远,李纯钧手中的封麟剑此时也像是受到同类的感召,开始嘤嘤嘤地作出回应。 李纯钧之前也见过封麟剑显现过几次异象,可是如今这封麟剑要是闹出大动静来,自己岂不是要被人发现?想到这里,李纯钧忙将封麟剑按住。 “传说,上古流传下来浸透过魔血的共有三大神器。”看着此等奇景,柳鸿逸不慌不忙地说道,“那就是封麟剑、火翎扇还有神族的灵体,如今火翎扇显出此等异象,说明其他两样神器也在附近!” “住口!”不知为何,李崇元突然大怒,“江湖宵小,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话未了,剑先出! 剑锋错,寒光闪,倏忽如风,斩! 柳鸿逸见李崇元突然发起攻击,立刻将火翎扇收回手中。二人对敌,看得众人都呆了。就连裂地天罡和玉面狐也只能躲闪一边。 剑锋与扇骨的碰撞,激发出红色火星。红色的火星里,竟然有对鲜血的渴望! “明明说好来赤朱山庄偷封麟剑。好啊,原来这小白脸自有打算!”和尚愤愤不平。 “我看这其中有蹊跷,你我且静观其变。”玉面狐稍显冷静。 这场打斗中,最心惊肉跳的不是看客,也不是当事二者,而是躲在屋顶的李纯钧! 从鸿逸拿出火翎扇时,李纯钧就已经感到不适。刚才火翎扇和封麟剑同时显现出异象,李纯钧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想要喷薄而出! 苍白的面色,颤抖的双手! 李纯钧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没事的,忍一忍就过去了!”李纯钧不断地告诉自己。如果现在有什么过失的举动,那今天估计就逃不出赤朱山庄了。 李崇元在与柳鸿逸打斗时已经拼尽了全力,而且高手对决,威力自然不可小觑。就在这时,李崇元一道剑光闪过,柳鸿逸躲闪之后正好向宵练飞去! 夺命的剑光,夺命的剑! 李纯钧虽然身体不适,但李崇元与柳鸿逸对决的情形他却看得一清二楚!眼看着剑光就要伤及宵练,李纯钧心头一紧! 不,宵练不能死! 李纯钧决定要救她。 …… 身轻如燕、来去如风,疾! 李纯钧的轻功再不好,现在竟也似飞一般得快!在这间不容发的紧急关头,他的眼里只有宵练。 李纯钧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让宵练受伤,哪怕是分毫都不行! 就在李崇元的剑光快要伤到宵练的时候,李纯钧飞快地转身,直接将她抱住!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待宵练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李纯钧的怀里。 当宵练睁开眼睛时,抱住自己的竟然是李纯钧,是她日思夜想的李纯钧啊!就在昨日,宵练得知李纯钧杀了地牢守卫逃走,她的心情是复杂的。她多么希望李纯钧不要做出这么极端的举动,但同时她更希望李纯钧平安无事。 本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心上人,没想到惊险之际又是这个少年救了自己! 宵练的脸上已经有了红晕,如果可能,她希望这一刻永远静止! 时间静止只是一个神话,周围的人早已经围拢过来。 对于柳鸿逸来说,刚才发生的一切也是始料未及的。他来盗取封麟剑,甚至还有其他的目的,但他万万没想过要闹出人命。柳鸿逸在江湖上行走这么多年,甚至有了“盗圣”的名号,可是他却从未滥杀过无辜。 可是现在,李纯钧为了救宵练而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事情就复杂得多了。 对于赤朱山庄的人来说,李纯钧是叛逃者。就在昨晚,他甚至杀害了赤朱山庄的守卫。而对于蓬莱三煞来说,这个从天而降的少年手里竟然拿着封麟剑。 这把封麟剑本该在赤朱山庄执剑长老的手中,现在为何落入这个少年之手? …… “传说上古时期,神族雪裔被魔血污染,他的后人如果出现,天下必有异变!原来……原来雪裔之后真的在你们赤朱山庄!” 柳鸿逸久久地看着李纯钧,说完了这几句话又宛如癫狂一般笑了起来。 “妖言惑众!”李崇元仍是咬牙切齿,“把他们四个统统都给我围住!” 没想到李崇元这么狠,竟然要将李纯钧和蓬莱三煞一起赶尽杀绝。四周的守卫得到了李崇元的命令,将包围圈越收越紧了。柳鸿逸看着与自己同在一条战线的李纯钧,顿时来了兴致:“小兄弟,想不到你我竟有缘一同作战!” 李纯钧根本就没兴趣和柳鸿逸一同作战,如今已经见到宵练,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李纯钧全神贯注,手中的封麟剑已经出鞘。 柳鸿逸见李纯钧手中的封麟剑已经出鞘,于是也将手中的火翎扇一展,豪气干云地说道:“想不到上古两大神器,今日终能够并肩一战!” 这个柳鸿逸,为什么有一种在跟自己套近乎的感觉?李纯钧虽然感到不解,但也不去管他。可是就在柳鸿逸展开火翎扇的瞬间,封麟剑又一次发出耀眼的红光! “啊——” 李纯钧大叫一声,顿时头痛欲裂! 008、神剑斩·魔血燃 看到李纯钧顿时头痛欲裂,柳鸿逸开始也是一惊。不过他看着封麟剑和火翎扇显露出来的异象,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和尚、狐姬妹子,我们走!” 柳鸿逸似乎已经无心恋战,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现在,是时候全身而退了。 “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 李崇元想要赶尽杀绝。 听到命令,二少爷带着守卫开始冲杀。三煞边战边退,奈何对方人手众多,他们也是独力难支。眼看着李崇元也要赶来,裂地天罡索性将手中的铁锤往地上一砸,顿时地动山摇,赤朱山庄的守卫个个不稳。玉面狐趁此之时,又放出什么不知名的毒物来,搞得追赶之人个个无力。 等到众人缓过劲来,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李崇元见状,也只能由他们而去。他略加思索,对众人说道:“今夜尔等所见,皆不可与外人道;尔等所闻,均为盗匪胡言乱语,也不可与外人传!” 此时,李纯钧已经是迷迷糊糊非常虚弱,宵练自然非常着急。就在众人追杀三煞的时候,宵练已经忍不住运功给他疗伤。 “热……热……” 李纯钧迷迷糊糊中开始呻吟。 “哪里热……” “身体里,快要爆炸……” 不知所措间,李崇元已来到二人身边。 “把他带到龙阳殿!”李崇元神情严肃。 话音刚落,已经有几个守卫过来搀扶。宵练只好闪过一边,但她毕竟不放心,所以一直跟在后面。 …… 李纯钧被抬到龙阳殿的时候,承影和二少爷李纯烨刚从里面出来。好像是执剑长老交代了什么似的,二人离开时还在窃窃私语。他们看到宵练走近,突然又不说了。 承影和二少爷平日里虽说不上势同水火,但至少也是貌合神离。现在突然这么亲热,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不过,宵练才不管他们二人搞什么名堂,她现在关心的是李纯钧的安危。 李纯钧前些日子与执剑长老势同水火,昨晚又杀了几个守卫。宵练真担心他会被执剑长老就地正法! “宵练,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走到龙阳殿门口的时候,执剑长老就把宵练拦下了。在赤朱山庄,没有人可以违抗执剑长老的命令,所以纵然宵练有一万个不愿意,她也不能反驳。 “纯钧哥哥,你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此时此刻,除了祈祷,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这样,宵练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 烛火空明,人影摇曳。 龙阳殿,威严、雄伟! 等到守卫们都离开了,龙阳殿里只剩下李崇元与李纯钧二人。李纯钧此时已经能够勉强站立,李崇元就在他的旁边。 “怎么样,好些了吗?” 询问的话,从李崇元的嘴里说出来,很冷。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李纯钧有气无力,仿佛在地狱的边缘徘徊。 “嘤——”李崇元突然拔剑! 李纯钧惊愕。 苍白的面色,苍白的剑! 李崇元顺势拉起李纯钧的左手,封麟剑的剑刃正好从他的手掌划过。 鲜红的剑刃,鲜红的血! 李纯钧闷哼一声,感觉身体中那股折磨自己的邪恶气息突然烟消云散。可是也正是由于这股气息的消失,李纯钧感觉自己突然无力站立。他单膝跪地,用手支撑着地面。 此时,李崇元正好站在他面前。那画面看上去正像李纯钧在朝李崇元叩拜。 “你……你让开。不要……站在我面前!” 李纯钧白了李崇元一眼,李崇元轻哼一声,便背对着他。 沉默。 沉寂的龙阳殿,烛芯滋滋地响。 良久。 “昨晚那些守卫是我杀的,你要怎么追究随你的便!” 李纯钧身子瘫软,可是嘴硬。 李崇元开始笑,笑得人汗毛乍起! “替我做一件事,我就放你走!”笑完之后,李崇元开始提要求。 “放、我、走?”李纯钧一字一顿,“走到哪里去?” “离开赤朱山庄,获得自由,做你想做的事。” “当真?” “当真!” 李纯钧问:“什么事?” 李崇元答:“小事。” 李纯钧眉头一皱,道:“这么说,你就是没诚意。” 李崇元面无表情,道:“当然有诚意。你帮我杀了李崇炎。” 李崇炎是大人物,他是雷炎宗的宗主。他更是宵练的父亲。 一说到李崇炎,李纯钧就想起了傍晚时在绮罗宫看到的那一幕。从那一幕可以看出,李崇炎已经和神秘人勾结在一起,而那个神秘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纵然如此,李纯钧还是觉得不能把这件事告诉李崇元。因为,李崇元也不是什么好人。 李纯钧一笑:“杀宗主,你是在逗我?” 李崇元:“以你的修为,就是小事而已!” 李纯钧当然明白,以自己的功力和修为,这赤朱山庄内除了李崇元,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 李纯钧一言不发。 李崇元见状,突然转过来神秘地说道:“我得到消息,宗主正在策划一件覆灭当今武林的阴谋,我们必须组织他!” 李纯钧闻言一惊,难道李崇元也知道了神秘人的存在?关于这件阴谋李崇元没有多说,李纯钧也没有多问。既然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自己离开这个纷争之地,李纯钧决定把握住! 李纯钧:“什么时候动手?” 李崇元:“七日之后的祭剑大典。” 祭剑大典的时候,李崇炎会回到赤朱山庄。 李纯钧不想再杀人,但他想出去,想逃离赤朱山庄。所以这就很矛盾!昨晚杀死那些守卫,也是因为自己想要出去。 没想到今天刚刚恢复自由,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李纯钧当然没有在意刚才柳鸿逸说的那些话,不过当柳鸿逸提起“雪裔”这两个字的时候,李纯钧总感觉自己在哪里听过。只可惜当时胸口莫名其妙地难受,哪有心思去思量这些问题。 现在,他慢慢缓过劲来。摆在自己面前的问题,已经变成了杀人或者是不杀人。 李纯钧阅历浅,但他不傻。 一个人要你去行凶,倘若你不答应,死的那个人往往就是自己!李纯钧觉得,这句话有几分道理。 所以,赤朱山庄执剑长老让自己去杀雷炎宗宗主,自己肯定是要答应的。因为,如果自己不答应,可能活不过今晚。 不管李崇元和李崇炎孰正孰邪,李纯钧只想利用这个机会得到自由。 答应是一回事,杀不杀到时候再说。 “说说你的计划。”李纯钧尽量表现得冷血而平静。 询问计划,是同意杀人的潜台词。 “简单!”李崇元胸有成竹,“祭剑大典,我派你斗剑。这次,你可以名正言顺地使用封麟剑!到时候,你乘其不备,一剑便了。” “承影……李纯烨……或者二人合力?”李崇元显然也没有想好,他边说边在思考。突然,他突然转向李纯钧,反问道:“这重要吗?” 李纯钧一愣,提出下一个问题:“如何脱身?” “只要说你被封麟剑迷了心智,后事我自会处理。” 偌大的龙阳殿,沉默的龙阳殿,充满秘密的龙阳殿。 就连龙阳殿里的飞虫,也仿佛被二人的对话惊吓到,跌跌撞撞地碰到烛芯上,正好把一根蜡烛弄灭。 “灯灭了。”李纯钧很想搞懂眼前的老者在打什么算盘,他才不相信李崇元仅仅是为了伸张正义。琢磨不透,李纯钧只能举他物而言之。 “烛灭人亡,好兆头!”李崇元言语坚定,神色平静。 在李纯钧的眼里,眼前的老者就像是一个魔王。地牢中的人,应该是他李崇元才对! 李崇元又举起封麟剑,那把带血的封麟剑。 李纯钧又是一惊! 这次,李崇元举起剑并不是为了杀戮。他将封麟剑的剑尖靠近另一根燃烧着的蜡烛,火焰竟将剑刃上的血迹点着! 李纯钧第一次知道,原来鲜血也可以被点燃,他已经惊愕得不敢说话! 李崇元仿佛只是用木棍引火那般自然,又将刚刚熄灭的蜡烛点亮。 “不破不立,没有消亡,哪来重生?” 原来,魔王也讲哲理。 李纯钧张开手掌,看着从伤口里慢慢渗出的血。一想起血能燃烧,他就头皮发麻!难道,真的有所谓的魔血? 想起李崇元刚刚面对柳鸿逸时的表现,李纯钧没有发问。 从刚才李崇元说出杀李崇炎这件事以后,李纯钧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正常。堂堂赤朱山庄的执剑长老,怎么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说出来呢?而且,他现在的举动根本就不像个正常人! “西域魔尊的契约,血印的见证!” 李崇元像是在祈祷,但李纯钧看来,他根本就是发了疯! “小子,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李纯钧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能思考,他只是愣愣地应了一声。 “看看你的这张脸!”蓦地,李崇元突然凑近李纯钧,死死地盯着他看,“这张脸是如此地精致!” 李纯钧的心里竟有点发麻。以前,他只是觉得李崇元这个人很可恶,可是现在,他觉得李崇元很可怖! “好好利用这副皮囊,他可以帮你掩盖很多的罪恶!” 李崇元说完,突然像失心疯一样狂笑不止。突然,李崇元又指着李纯钧的鼻子说道:“皮囊再完美,你的灵魂不过是一个魔鬼罢了!” 李纯钧没有动。今晚李崇元很奇怪,李纯钧在他面前竟然都不敢动! 剑入鞘,万事了。 李崇元将封麟剑收起的时候,李纯钧竟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别忘了七日后的约定,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 李崇元说完就走了,只留下狂欢的烛火、孤寂的夜,还有心事重重的李纯钧。 009、剑道兴·祭典临 七日之后。祭剑大典。 赤朱山庄玄铁地脉斗剑场上,人群熙熙攘攘,年轻的男男女女们个个装束整齐、手握佩剑,稚气未脱的脸上充满了紧张、激动与不安。 修行、剑道、阴谋与狂欢,这注定是一场不一样的庆典。 有句诗怎么说来着? 哦,原来是这样: 凡尘俗世外,名山曰南台。惊雷乘风起,赤炎震地来! 当今之世,若说到练剑修行的第一大宗,便要算这南台山上的雷炎宗!上文的这几句话,说的便是这南台山的独特之处。 南台山与地脉相通,常年有地火喷出。上古的时候,这地火蔓延,也曾为祸人间。后来传说有一位高人开山引水,再用符咒封印了地脉中的邪气。从那以后,随着地火喷涌而出的玄铁反倒成了铸剑的绝好材料。 后来,先辈们筚路蓝缕,就在这南台山上建起了当今赫赫有名的铸剑圣地——赤朱山庄。 至于这雷炎宗与赤朱山庄的关系,那可真是复杂。你可以说二者其实相同,均为一物,可是江湖上又有不同的看法。 因为雷炎宗尊的是宗主,而赤朱山庄尊的是执剑长老! 二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和睦中又有一些矛盾。 高台之上,依次摆放的麒麟纹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神情严肃的中年男子和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们分别是雷炎宗宗主、赤朱山庄执剑长老以及戒律长老。 赤朱山庄的兴起得益于南台山的地火,所以其尚赤色、尚火。正因为如此,赤朱山庄或者说雷炎宗的图腾乃是火麒麟。 当然,如此盛大的典礼,江湖上的各门各派也不会错过。在三位长老旁边的客席上,端坐着剑术各宗的长老少主等一干代表人物。 而斗剑场和高台之间的祭剑台上,比各大高手更引人注目的是悬于其上的绝世神剑——封麟剑。这把神剑是执剑长老李崇元前几日刚从李纯钧的手里夺回来,倘若当时李纯钧不回赤朱山庄与宵练道别,恐怕此剑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南台山位于东南,属于赤越国,虽然偏居一隅,倒也是形胜之地。赤朱山庄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山庄,雷炎宗也只不过是江湖上众多门派中的一宗,但赤越国君主却给了它至高无上的特权。像铸造兵器、豢养武士这样敏感的权力,雷炎宗都拥有。可以这么说,如果雷炎宗再控制住赤越国经济的话,那赤朱山庄将成为赤越国名副其实的实力派,说它富可敌国、强可欺君亦不过分。 俗话说,一山难容二虎。可一百多年来,赤朱山庄与赤越国的王族一直保持着这种奇怪的关系,也让世人称奇。到了现任雷炎宗宗主李崇炎这一代,他索性入朝为官,做起了赤越国的上将军! 这一切的礼遇,与其说是因为铸剑玄铁或者高超剑术,不如说是因为这把带有传奇色彩的绝世神剑。这把神剑传说具有通灵的神力,上可呼风唤雨召唤神兽,下可决胜沙场安邦定国。只是有一点,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够拿起这把剑,神祇总是青睐那些被选中的人。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剑客因为想要掌控这把神剑而被其反噬自身,最终魂飞魄散。 据族谱记载,雷炎宗的开山鼻祖弘冶剑圣曾经凭借手中的封麟剑帮助当时身陷危难的赤越国君平定了叛乱,二人因此情如兄弟。也许这段记载,才是雷炎宗在赤越国能有今日崇高地位的真正原因。 而在如今的赤朱山庄,唯一有能力使用封麟剑的是执剑长老李崇元。正因为如此,身为雷炎宗之首的李崇炎也要忌惮他三分。 因为封麟剑,造成了赤越国王族与雷炎宗两强共存的局面;也正是因为封麟剑,造成了雷炎宗宗主和执剑长老权力的两极。 随着雷炎宗李氏代代相传,宗族之中很少有人能够掌控封麟剑。为了缓解这种尴尬的局面,李氏一族开始在江湖上物色剑术独绝的剑客,无论出身背景,成为执剑长老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能够掌控这把绝世神剑! 后来,执剑长老的权力逐渐大到可以与宗主抗衡,便索性规定李氏族人不得成为执剑长老。更有甚者,天资超凡到足以掌控封麟剑的李氏宗族竟然被驱逐! 看来这其中又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总之,就现在而言,雷炎宗只是一个名,而赤朱山庄才是实实在在的存在!宗主也已经不问江湖事开始入朝为官,真正的领袖已经变成执剑长老! 至于执剑长老与宗主之间的矛盾…… 嘘! 祸从口出,我可什么都没说。 …… “祭剑大典,现在开始!” 随着司礼官的一声铿锵有力的号令,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只剩下庄严而有力的鼓声。 所谓的祭剑大典,是雷炎宗特有的典礼。在这个以学剑为荣、以剑术高低评判成败的时代,天下剑术的名门正派共分五宗,它们分别是雷炎宗、月岚宗、言灵宗、云仙宗和渊冥宗,而赤朱山庄雷炎宗便是五宗之首。 在祭剑大典上,雷炎宗学有所成的弟子们,将会根据各自剑法的精湛程度被授予不同等级的“剑士”称号。在这个时代,“剑士”称号对习武之人而言,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剑士”行走江湖时,广受尊敬;“剑士”可以游历各个诸侯国以择栖身之木,帮助求贤若渴的国君富民强国、开疆拓土。 总之,“剑士”称号是这个时代一种身份的象征。 “咚——咚——咚——” 鼓声震天,其中透着雷炎宗在江湖上的威严。 “请二少爷李纯烨、剑侍承影,上台斗剑!” 中年司礼官的声音浑厚而干脆。话音刚落,两个英气勃发的少年昂首虎步,执剑纵身便飞上斗剑台。 “二少爷果然英俊潇洒、器宇不凡!” “是啊,二少爷已经是紫腕剑士了,这次祭剑大典他主动要求斗剑,我看呐,这‘赤金剑士’的称号二少爷是志在必得了!” “承影也不差啊,平时看他练剑很拼命……” “是啊……是啊……” 台下的几个穿白衣的女弟子见二人上台,已经开始欣喜地窃窃私语。 既然这个时代练剑习武之人如倾巢的蜂群一般狂热,五大剑宗便想出办法来给“剑士”划分出严格的等级。以剑士护腕颜色为区分,等级由高到低分别是:赤金、紫、金、赤、玄、褐。另外,五大剑宗为了区分剑士师从何处,在各自的护腕上还刺绣了各自的图腾。比如师从雷炎宗的剑士,他们的护腕上便会有麒麟纹。 当然,在“剑士”这个等级之上,还有大剑师、剑圣、剑仙等称号。不过现世之人习武练剑,也就是为了功名利禄的多,求得一个“赤腕剑士”或者“金腕剑士”的称号,便可以借此行走江湖或者找一个诸侯国谋得一官半职,哪有谁还想在剑术上有更高的造诣? 再者说,剑圣、剑仙本来就只是传说而已,在人们看来,剑圣剑仙的修为,不过是一种臆想,再顶尖的高手也不可能达到。那大剑师呢,当今之世能称得上大剑师的也就寥寥几人,他们都是各大门派的长老级人物。想要成为大剑师,不单单需要极高的修为,还需要一件信物,那就是剑师玉玦。 “咚——咚——咚——” 鼓声震人心魄,人群中的窃窃私语立刻消失,而台上的两人看上去则岿然不动。 四目相对,虽谈不上剑拔弩张,但二人互不相让的目光已经让全场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010、修道者·不速客 倘若修习剑术不为杀人,那又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有多少剑客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也许他们最后都死了,都死在了别人的剑下。在他们被剑刺中心脏或者划破喉咙的那一刻,剑客是否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从而可以心满意足地离开这个世界? 练剑与修道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到头来大家不过都是从开始到幻灭。 忙忙碌碌、汲汲追寻,很多人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承影和李纯烨有没有这样想过,没有人知道。也许对他们来说,修习剑术只是单纯地想让自己变得更强。 可是,以后的路定然不会一直如此单纯。 刀光剑影浮现的那一刻,也许一切只剩下身不由己! “少爷,刀剑无眼,你可要小心了!” 承影首先打破了沉默,他的金色麒麟纹护腕在秋日的阳光下仍然显得非常耀眼。 剑在鞘中,却已经是呼之欲出。 “承影,论练剑的刻苦程度,整个赤朱山庄恐怕没人能比得过你。可是……”说到这里,李纯烨故意理了理他右手上的紫色护腕,嘴角露出轻蔑的一笑,接着说道,“可是你忘了,修习剑术这种东西,除了靠努力,天赋也必不可少呢!” 话音未落,剑光乍起。 剑如风,光如电! 李纯烨的话句句戳在承影的痛处。 除了外在的剑术招式,真正的高手更注重于内功的修炼,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炼气”。这种“气”习剑之人又叫做“剑气”,初级的剑气分为九层。待剑气突破九层之后,高手便可以将这种后天修炼的“气”与身体中先天的“经脉”融为一体,称为“气脉”。 对于承影而言,无论他如何修炼,自己身体里的剑气总在七八层左右,很难凝聚成“气脉”而达到更高的境界。虽然说剑气七层已经可以算是高手,但这一切对痴迷于剑术的承影来说远远不够! 李纯烨瞬间感受到了来自对手的杀气,寒光闪过,他脸上轻蔑的笑容便随之消失。也就是眨一眨眼的工夫,二人你来我往已经有二十多个回合。 阵阵凉意扑人面,恰似游龙翻江海。缕缕寒光摄人心,仿佛惊鸿掠波来! 二人打得难舍难分,倒是让台下的人饱了眼福。正在此时,原本横躺在祭剑台上的封麟剑突然颤抖着悬空起来,同时开始发出诡异的暗红色的光! 二人斗剑时的杀气似乎被这把绝世神剑感知到,晴空中突然无端地响起一声闷雷,封麟剑似乎更加骚动起来。 “看!封麟剑中的剑灵好像又要被唤醒了!” 封麟剑虽然不是第一次显现出此等异象,但是台下的人群还是禁不住指点议论起来。 “俗话说,宝剑为英雄而鸣,看来二少爷以后必成大器!” 上古的剑圣剑仙们认为,剑客手中的宝剑是有灵性的。宝剑伴随剑客修炼、战斗,其蕴含的灵性便会被唤醒,这种现象被后人称作“剑灵的觉醒”。剑灵觉醒之后,剑圣剑仙们便可以施展御剑之术,更有甚者,高级的剑灵可以使宝剑本身的力量比御剑者更强大。 现如今,蕴含强大剑灵的神剑几乎绝迹,唯有这把封麟剑似乎在告诉世人,上古的传说不仅仅只是传说,而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这也是封麟剑被称作天下第一神剑的原因之一,更使它成为天下剑客垂涎抢夺的目标。 “当——” 鼓声不闻,锣声响起。刚刚的刀光剑影如烟消云散,再看时,二人已经站回原地。 “斗剑结束,李纯烨剑气九层,封赤金剑士;剑侍承影剑气八层,封紫腕剑士!” 司礼官根据封麟剑的反应,宣布了斗剑结果。台下顿时一片称赞祝贺之声,可二人却像是微风过耳一般面无表情。 此时,随着二人斗剑的停止,封麟剑的异动也渐渐停歇。它仿佛又变回一把普通的宽背大剑,静静地躺在祭剑台上。 “恭喜你了,承影。没想到你的剑术修为又精进不少,真是不容易啊!” 李纯烨嘴角微微一笑,这几句像是祝贺,可是承影总是觉得很不爽。从小到大,承影总是被自己的“天资愚钝”所拖累。论练剑,他比任何人都刻苦;论执行任务,他比任何人都卖命。可是就是因为自己出身贫贱,自己在赤朱山庄处处被人嘲笑。 那些平日里懒散惯了的师兄弟们,总是那他与二公子李纯烨作比较。说他没爹没娘,不知是执剑长老从哪里捡来的,平日里装模作样练剑,到头来不还是比不过二公子? “就你这样还练剑,不如去扫扫地吧。” “嘿,承影。这么刻苦干嘛,难道你还想成为下一任执剑长老不成?”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 这些话深深地刺痛着承影,但他知道,只有自己努力才是唯一的出路! 此时,面对李纯烨的嘲讽,承影忍住了内心的波澜。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倒在我的剑下!承影默默地下着决心。 收拾停当,二人正准备从祭剑台下来。这时,从赤朱山庄大门方向走过来一行人。为首的那位少年公子穿着一身红衣,他边鼓掌边笑着说道:“精彩,真是精彩!” 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连客席上各门各派的高手也露出了凝重的神情。雷炎宗宗主李崇炎见状,忙吩咐身边的剑士去召唤守卫。就在这时,一个头目模样的守卫慌张地跑过来,小声报告道:“宗主、长老,山门处的守卫都已经……” “都已怎样?”李崇炎急问。 守卫见旁边客人较多,只得凑近李崇炎耳边小声说道:“来者已杀害我雷炎宗三名弟子。” “无耻狂徒,竟敢来我雷炎宗撒野!” 李崇炎闻言,顿时有些气愤。幸得执剑长老李崇元老到一些,他示意李崇炎沉住气,待探明对方虚实再说。 谁知那少年听到李崇炎的指责,非但没有半点忏悔,反而自豪地说道:“能死在我的剑下,他们应该感到荣幸!” “杀人作恶,也可以如此炫耀,简直就是妖魔!”李崇炎恨不得现在就将来者歼灭。 “死在我的剑下,他们才能体会到什么叫快意!”少年邪魅地一笑,“只可惜,他们没有机会再享受第二遍。” 雷炎宗毕竟是江湖上的大宗,过了不多时候,一大批守卫已经来到斗剑场。 此时,在场的守卫已经与来人成对峙之势。李崇元走出来,示意守卫后退。他笑着对红衣少年说道:“不知这位少侠,是哪家的公子?” 其实,看少年的装束和那盛气凌人的气势,李崇元多多少少能够猜到他的来历,如此一问只不过是出于礼道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少年闻言大笑,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崇元,接着说道,“看来我血剑门不在江湖上走动,你们这些人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听到“血剑门”这三个字的时候,李崇元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在场的所有人,也都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之中。 011、衅剑宗·觊神器 血剑门到底是何方神圣?这恐怕得从十年前说起。 十年前,天枢国中军元帅赵无极奉命在凤来镇一带镇守。没有想到天枢国国都发生动乱,赵无极一家惨遭灭门。赵无极恐怕国君有意铲除有功之臣,故而不敢回朝中。无处可归的他索性向各位将士痛陈国君不义,在凤来镇举旗造反!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赵无极与其少子赵景瑜创立了“血剑门”,他将属下的将领士兵全部收为教众,拒不从命者相传都被杀害。后来,血剑门专门招募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借以扩充自己的实力。 说来也是奇怪,这十年间,天枢国屡次派遣大军镇压血剑门,可是血剑门总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刺杀掉军队的元帅,搞得现在天枢国已经没有哪个将领敢领兵前来镇压。 不过,也正是因为血剑门行事诡异残忍,所以江湖上的各门各派也不愿与之为伍。好在血剑门似乎对江湖上各门各派的看法也不甚在意,所以血剑门虽然是一个存在十年之久的江湖门派,也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可是如今,血剑门趁着赤朱山庄祭剑大典的时机前来,不知道有什么企图。 不知什么企图是一回事,有没有企图又是另一回事! 很明显,这么重要的时间来到赤朱山庄,难道就是单纯地为了来喝茶吗? 喝茶不至于,杀人倒是有可能! 红衣少年已经杀了三个人了,会不会有更多的人丧命于他的剑下,似乎要看他的心情。 来者不善。 李崇元缓了一口气,依旧礼貌地问道:“血剑门素不在江湖上行走,今日来我赤朱山庄,不知有何贵干?” “哈哈哈……老头,想来你就是李崇元吧!” 双方都是明知故问。 李崇元从少年的口气里嗅出了一丝的不屑。当然,还有满满的狂妄。 “你们赤朱山庄祭剑大典这么隆重的事情,各门各派都来了,唯独没有请我们血剑门,你不觉得有失礼数吗?” 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竟然在和自己说什么礼数,李崇元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若不是前几日蓬莱三煞夜闯赤朱山庄时自己伤了元气,他真想给这个兔崽子一点颜色看看。 “想来少侠就是血剑门的少主吧?”李崇元依旧表现得很客气。 “没错,小爷正是血剑门少帅赵景瑜!”红衣少年又瞄了一眼李崇元,他似乎有点不耐烦,接着说道,“废话说太多也没有意思,本帅今日来赤朱山庄就是为了向你挑战!你若输了,便乖乖交出封麟剑!” 狂妄的少年,亮明了自己狂妄的挑战! 是赵景瑜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血剑门已经策划良久? 赵无极那个老狐狸为什么不现身? 李崇元依旧不动声色。 对执剑长老发出挑战,实际上就是对整个赤朱山庄的挑战。李崇元感觉到了红衣少年的狂妄,但他没有想到对方是如此的直接。血剑门能够在天枢国大军的攻击之下生存下来,必然不是乌合之众,现在其少主又向自己提出挑战,明显是有备而来。而且,对方明确将封麟剑作为筹码,目的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封麟剑作为当今之世仅存的一把上古神剑,觊觎其力量之人当然数不胜数。不过,有底气来赤朱山庄下战书硬抢的,血剑门是第一个。 “堂堂赤朱山庄执剑长老,岂是你这个后辈想挑战就能挑战的?” 站在一旁的承影见来人如此嚣张,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恨不得现在就教训教训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血剑门虽然行事诡异,但素来不曾与各大门派交恶。现在如此挑衅雷炎宗,各大门派的高手也只是打算作壁上观而已。况且,雷炎宗乃剑术第一大宗,他们相信李崇元有能力解决此事。不过,话虽如此,紧张的气氛还是在继续蔓延,大家都在静观事态的发展。 “这样吧,你血剑门也是第一次来我赤朱山庄,来了便是客。今日是我赤朱山庄祭剑大典,就算是要下战书,恐怕也要改日了!” 李崇元尽量保持着克制,不管是因为祭剑大典还是因为自己受伤,他都不想在今日动手。“来,给客人看座!” 李崇元一声令下,守卫便在客席安排了一张椅子。 这张椅子,在客席的最末位。 这只是一张普通的椅子,若说仅仅把这张椅子安排在最末位,本来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可是,问题在于坐这张椅子的人是谁。 就像这张椅子,因为遇到了不寻常的人和不寻常的剑,自然也就与寻常椅子不同。 当然,还有那个安排椅子的守卫。 剑鞘何益,寒光藏匿徒靡靡。锋刃一出,平白无故杀戮起! 赵景瑜毫不在乎什么道义与理法,众目睽睽之下,眨眼间便结果了一条性命! 接着,他走到椅子旁边,用手中的佩剑一把刺穿椅子,再一运功,那椅子便被震得粉碎。 冒天下之大不韪,本该得到众人的谴责。但因为刚刚那一剑中蕴含的气势与威力,在场的众人竟不敢骤然发声。 “没想到几百年的雷炎宗,竟然连应战的勇气都没有,可悲啊,可悲啊!” 少年乘机在客席间踱起步来,他用剑指着在座的各大门派高手,嘲讽似的说道,“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我今日向各位下战书,各位敢应战吗?” 沉默,可怕的沉默。唯有雷炎宗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灵丘之后,剑术正宗。” 赵景瑜高声地读出赤朱山庄门楣上的八个字。 “区区的雷炎宗也敢用上古灵丘剑神的名义,到底是谁不知天高地厚呢?”赵景瑜在质问,可是无人应答。 “放肆!” 再任由红衣少年胡闹下去,雷炎宗在江湖上的地位将会荡然无存。此时,雷炎宗宗主李崇炎终于忍不住发话了。“堂堂雷炎宗应战,哪里需要执剑长老亲自出手?”李崇炎身为宗主,同时也是赤越国的上将军,征战无数自然气势也是不凡。 难道雷炎宗宗主要亲自出马了? 众人开始猜测。 “且让我雷炎宗的少主试试你的斤两,看你配不配与执剑长老斗剑!” 李崇炎入朝为官多年,早已疏于剑术。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儿子很有信心。 众人见李崇炎不愧有宗主的威严,暗地里都松了一口气。各派的高手也不全是因为害怕面前的红衣少年,主要是他们身为雷炎宗的客人,倘若贸然出手,岂不是说明雷炎宗后继无人吗?所以,让雷炎宗的少主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听了李崇炎的话,少年不屑的脸上露出了一缕自信。他双眉上扬,对李崇炎说道:“也行,本少帅就顺便陪你们玩玩。” 天空中风起云涌,阴晴突变。说话间,两位少年已经站在了斗剑台上。 012、少年斗·悬殊决 李纯烨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只见他红衣在身、霸气外露,一双鹰目死死地注视着对手。赵景瑜刚刚还是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态,没想到站在斗剑台上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此时的赵景瑜除了那股盛气凌人之势犹然在身,嗤笑狂妄却全被一股杀意所取代! 有意思的是,李纯烨也喜欢穿红衣。只不过二人虽然都是红衣,可这意蕴大概是不相同的。赵景瑜喜欢红色,是因为他喜欢血;而李纯烨则是因为雷炎宗尚火才喜欢红色。 血与火,该是一番怎样的较量? 李纯烨早已感受到了这股杀意。他不敢掉以轻心,也不敢轻举妄动。身为雷炎宗的二少爷,他经历过的战斗自然不在少数,但眼前对手身上透露出来的那股气质,却使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二人杀气渐露之时,赵景瑜竟然收起了自己的佩剑!那是一把极锋利的柔剑,赵景瑜竟可以将其隐藏于腰间。 也许只有这样,才可以出其不意杀人于无形。 可是,回想起赵景瑜刚刚劈裂座椅的情形,这把剑又似乎极刚硬。只有唯一一种解释,赵景瑜的内力极其强大。唯有如此,他才能将一把柔剑发挥出阔剑的威力! 想到这里,李纯烨的后背隐隐发凉。 “你想见见死神吗?” 赵景瑜的嘴角扬起似有似无的狡黠的笑,他轻声地对李纯烨说道。 这话说得声音实在太小,除了同在斗剑台上的李纯烨恐怕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到。 语气很轻,轻到不像是在威胁,而是在问候。 一种阴险的,恐怖的问候。 仿佛来自地狱。 李纯烨听着这话,顿时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并没有看到赵景瑜有任何动作,所以也只当是对手为了迷惑自己而使出的下作手段。 “注意,我要出招了!” 狂妄的少年变得非常礼貌,唯一没变的是他一贯奇怪的风格。 当然,没变的还有那阴毒的微笑! 而李纯烨根本看不清楚对方的招式。 也许,根本就没有招式。 突然,李纯烨感觉自己全身刺痛,似有千万只爬虫叮咬一般。可是,自己并没有看到赵景瑜出招,这是怎么回事?李纯烨顾不得这么多,此时此景,他只能先发制人了! 可是,李纯烨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能行动! 不知道对手用了什么邪功,自己竟然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再这么下去,自己恐怕就要败在赵景瑜手下了。既然无法出招,李纯烨只能勉强运动内力来抵挡了! 若是赵景瑜想要杀李纯烨,恐怕他已经死过千百回了。在斗剑场上,他赵景瑜就是死神!不,应该说自从他们赵氏一族在天枢国被灭门之后,赵景瑜就开始学习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阴毒的武功。从那时起,他赵景瑜只要愿意,就可以夺走别人的性命! 在场的大部分人并不能窥探到这场隐秘的较量。 或者说,这其实是蹂躏与杀戮! 他们都以为李纯烨和赵景瑜还处在对峙阶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崇炎和李崇元却将整个过程看得清清楚楚! “居然是剔骨夺魂诀,可恶,这少年小小年纪竟然会这等邪功!”李崇元没有想到对方这么厉害。他在心里咒骂着,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因为,现在每个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若是自己轻举妄动,倘若稍有差池,后果将不堪设想! “看他的内力,恐怕已经突破剑气九层,形成气脉了吧!”李崇炎现在已经开始后悔让自己的爱子出战了,“长老,若再不出手阻止,烨儿恐怕……” 赵景瑜好像是故意做给李崇元看似的,就在折磨李纯烨的过程中,他频频转过头来看李崇元。李崇元也知道,赵景瑜这是在逼自己出手。 那目空一切的阴险的笑让李崇元很不舒服。 还有,赵景瑜居然会邪功,并且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也让他很不舒服。 怎么办? 以目前的情况判断,偌大的赤朱山庄恐怕只有他李崇元是赵景瑜的对手! 可是,他李崇元并不想出手。 原因很多。 身居高位的人,本事再高也是不能轻易出手的。 你若要说养尊处优消磨了斗志,那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像李崇元这种人,野心勃勃又一心想让自己变得强大,恐怕这个理由就有点站不住脚了。 既然不是因为胆量与斗志的问题,那李崇元为何不一展他执剑长老的雄风呢? 原因有二。 其一,李纯烨是李崇炎的儿子。而他与李崇炎本就不和,这个时候借刀杀人又何尝不可? 可是,如果这么做,有一个很大的不妥之处。怎么说李纯烨也是雷炎宗的少主,如果他今天死在赵景瑜的手上,那雷炎宗或者说赤朱山庄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所以说第一个原因又不能成为一个原因。 第二个原因却很简单而且有说服力——他受伤了! 这伤也并不全是因为七日前与蓬莱三煞对敌,而是因为半年前李纯钧的反抗! 现在,李崇元摸清了赵景瑜的底,他就更要审慎行事了。 李纯烨肯定是要救,可是怎么救? 为今之计,只有…… 李崇元在犹豫,因为如此一来,便会打乱自己的计划。 可是,如若不如此,恐怕一切将会变得更乱! 可恨,半路杀出了个赵景瑜! “够了!” 一声大喝,李崇元便飞身而出。 倏忽——如风,落招——如雷! 眨眼间,李崇元已经来到赵景瑜和李纯烨中间,就连赵景瑜都没有反应过来。 千钧如来手,破! 只听到“轰隆”一声,李崇元便将二人分开。只是分开时赵景瑜加在李纯烨身上的那股内力无处而去,此时全部击中李崇元。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李崇元身上。人们已经感受到这股力量的强大。 内功深似海,只可惜你浪头再高,也击不破山岳。 李崇元不动如山! 只是,李崇元这突然的行动让在场的很多人摸不着头脑。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赵景瑜和李纯烨的战斗还没有结束,执剑长老会亲自动手? 早知如此,为什么刚才不爽快地应战呢? 疑问终归是疑问,单是李崇元刚刚的那一招,就足以征服在场的所有人。 当然,包括赵景瑜。 而且,经受了如此强大内力的震击,李崇元竟然能够安然无恙,可见他修为之高! 此时,赵景瑜的神色已经完全变了,他那阴狠的脸上多了几许难得的满足。 “老头,你终于肯亲自出手了!” 话音刚落,赵景瑜已经出招。 013、剔骨诀·毒牙剑 李崇元出手真的是唯一的解决方法吗? 当然不是。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当然了,李崇元这么做,当然有他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理由很简单。 他想知道赵景瑜是从哪里学来那一手剔骨夺魂诀。 而赵景瑜就不一样。 他赵景瑜出手全看心情。 谁可曾想到,赵景瑜这次来赤朱山庄挑衅寻事完全就是他一人临时起意!什么封麟剑,他赵景瑜才不稀罕,他赵景瑜最想得到只是巅峰对决那一刻的快意! 而现在,这种快意似乎近在咫尺。 杀! 你是天下第一的高手又如何? 杀了你,天下第一便是我! 这,就是赵景瑜的逻辑。 赵景瑜在向李崇元靠近之时,已从腰间拔出了那把柔剑。刚才只是戏耍,现在才是真正的决斗! 狂蟒蜿蜒暗鳞嘶,烈毒索命安能辞? 赵景瑜的剑就好像一条剧毒之蛇。 伺机而发,安静而致命。 此时,毒蛇的尖牙已经刺向李崇元! “嘶嘶——” 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似有似无。 此时,李崇元的手上并没有剑!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封麟剑会不会飞来救主? 封麟剑纹丝未动。 因为李崇元根本就不需要。 赵景瑜的剑叫做毒牙剑,剑虽毒、招虽快,可这一招一式却尽在李崇元的掌握之中。他就是要让赵景瑜靠近自己,这样他才能一问究竟。 问一问赵景瑜究竟从何处学来这失传已久的邪功! 赵景瑜剑锋所及,处处与李崇元的要害差了分毫。李崇元虽然身上有伤,但毕竟是剑道老手,他懂得如何把握分寸。 可是,这欲及而不能及的感觉对赵景瑜来说,那可真的是相当难受。 “说说,是谁教你的剔骨夺魂诀?” 就在二人交锋之际,李崇元轻声地问道。 这一声很轻,轻到除了赵景瑜谁都没有听到;可是这声音又很清晰,清晰到这声音仿佛就源于赵景瑜的耳中。 赵景瑜狡黠地一笑。 就在刚才的交锋中,赵景瑜已经知道自己的修为完全不及李崇元。可是也就是在刚才的交锋中,赵景瑜发现李崇元的气息有明显的紊乱,所以他并没有放弃,他在等待时机。 等待着李崇元一个疏忽,他那把锋利的剑便可以一招封喉! 而现在,李崇元居然在交锋中跟他说话,赵景瑜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想不到堂堂赤朱山庄的执剑长老也在乎这邪功?”赵景瑜开始试探,说话间顺势剑锋一横,一道寒光便朝李崇元划去。 “不如你听我说,看我猜的对不对。”李崇元的身体如浮云一般,赵景瑜的剑招根本触不到他。他躲开赵景瑜横劈过来的剑刃,接着说道。 “哦?说来听听。”赵景瑜来了兴趣,说话间又是剑招如雨。 “教你武功的人,是不是喜欢穿一件黑色法袍?” “是!”赵景瑜斩钉截铁,嗖嗖嗖又是三剑。 “此人神形枯槁,不人不鬼!” “有点意思,再来!”赵景瑜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意,他觉得李崇元这个人并不如想的这么简单。而此刻最重要的是,赵景瑜已经看到李崇元在喘气! 你再问,问不了几句本帅便送你下黄泉! 赵景瑜随时做好了击杀的准备。 “恐怕你不单单学了这一手剔骨夺魂诀吧?”李崇元反问。他也感受到自己体力不支,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被赵景瑜拖死。 “是又如何?”赵景瑜步步紧逼。 就在二人再一次交锋之际,李崇元使出一招海天狂潮,将赵景瑜击退。 “且慢!” 就在赵景瑜想继续进攻之时,李崇元将他喝住。 “老头,还等什么?还不快与我来个了结!”赵景瑜仍然满怀战意。 “你想与我来一场真正的斗剑吗?” 李崇元的话让赵景瑜有些不解。细想之下,赵景瑜突然领悟,刚才的交锋李崇元并没有用兵器,难道他的意思是要用剑了吗? 想到这里,赵景瑜又一阵莫名的兴奋。 “来来来,就算你用封麟剑我也不怕你!”赵景瑜已经迫不及待。 “那就证明你的实力!”李崇元说道。 “如何证明?” “打败一个人,你才有资格与我斗剑。” “谁?”赵景瑜急问。 这个问题不仅是赵景瑜想问的,更是在场所有人想问的。 李崇元到底要派谁与赵景瑜斗剑呢? 李纯烨经过刚才一战,已经虚脱。承影的功力在李纯烨之下,更不可能派他出战。到现在为止,赵景瑜的手段大家已经有目共睹,一般的剑客根本不可能战胜他! 此时,最为恼火的恐怕要数李崇炎。两日前,自己为了祭剑大典专门从国都稽城赶回赤朱山庄,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多的事端。 而且,李崇元这个老奸巨猾的,既然出手了,为什么不将赵景瑜直接拿下? 李崇元受伤了。 他知道,如果再打下去,自己恐怕难以支持内力的损耗了。而且,赵景瑜身后有整个血剑门,如果身为执剑长老的李崇元将赵景瑜弄出个三长两短,那以后赤朱山庄与血剑门可是说就彻底结下梁子了。 血剑门如此神秘莫测。 如果没有摸清对方的底,还是不要轻易与之为敌! 就是李崇元所虑。 “来人,带李纯钧!”李崇元朝司礼官使了个脸色,高声命令道。 说完,他又转过头来微笑着对赵景瑜说道:“只要你能赢过此人,老夫便与你交手!” 听了这话,赵景瑜顿时来了兴致。什么人能够如此厉害?从来只有他赵景瑜最狂,现在他感觉将要面对的敌人比自己更有意思! “丁铃——当啷——” 伴随着镣铐拖在地面的声音,人群中渐渐让开一条道来。 这次,摸不着头脑的该轮到赵景瑜了。 朝斗剑台走来的竟是一个身穿白衣、披头散发,手脚均被镣铐束缚的少年。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位身着粉红长衣、手持宝剑的翩翩少女。那少女像是押解犯人一样跟随其后,可是她看少年的眼神却有一种抑制不住的仰慕与柔情。 随着脚铐划过地面“丁零当啷”的声音一路响起,赵景瑜彻底地蒙了。 李崇元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为什么要派一个犯人与自己决斗? 这可是代表赤朱山庄甚至是雷炎宗声誉的对决,李崇元怎么可能儿戏? 管他呢,反正李崇元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诺,只要此人败在自己的手里,他就会出手! 赵景瑜觉得自己有一个无人能及的优点。那就是化繁为简,既然现在搞不清楚情况,心中的疑问也是千丝万缕,那就抓住重点便罢! 打败眼前这个囚犯,然后打败李崇元。到时候,既然李崇元都被自己打败了,那就顺便把封麟剑收入血剑门的囊中吧! 没错,在他赵景瑜眼里,事情就是应该这么简单。 014、逢对手·惜惺惺 带着镣铐枷锁的正是李纯钧! 七日前,李崇元交代他在祭剑大典时刺杀宗主李崇炎,他一直在思考自己的出路。 既然再次落到了李崇元的手里,李纯钧为了保命就只能配合。 两日前,李崇炎回到赤朱山庄。他知道,做出最后决定的日子快要来了。 现在,镣铐在地面拖动时的“丁零当啷”,对李纯钧来说正与丧钟无异。 可是,丧钟是为谁而鸣? 短短的几步路,因为无端的思绪,仿佛也变得漫长。 心事重重的李纯钧、一脸诧异的赵景瑜、暗藏阴谋的李崇元……还有窃窃私语的人群。 人群为什么会窃窃私语呢?因为李纯钧在赤朱山庄从来都是一个神秘的存在! 李纯钧究竟是何许人也?恐怕这偌大的赤朱山庄内,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位长老知道真相。大部分人,包括二少爷之辈,也只是听闻过一些零零碎碎的传言吧。 “啊?他就是李纯钧啊?” “听说他是剑术天才,小小年纪已经可以和执剑长老一见高下了!” “怎么可能,吹牛的吧!” “嘿,听说这小子之前把执剑长老打伤了。” “不可能吧?” “你不知道吗,前些日子这小子杀了几个守卫带着封麟剑逃跑了。要不是他自己回来,恐怕今天我们就看不到封麟剑了……” “你瞎说的吧……” “他真有传的那么厉害?” “要不然执剑长老怎么会让他与血剑门少帅决斗?” “血剑门少帅这么厉害,连二少爷都不是他的对手,这李纯钧行吗?” “我听说啊,他已经突破剑气九层,修炼成气脉了!” “你不知道吧,‘李纯钧’这个名字就是执剑长老赐给他的!” “既然这么器重,为什么要像对待囚犯一样?” “我可听说了……” 疑团与揣测充斥于人群之中,比起真相,他们似乎更享受这种真假参半的八卦。似乎神神秘秘的小道消息和捕风捉影的揣度推理更能够显示传播者接近高层的崇高地位和超凡出众的过人智慧。 快到斗剑台的时候,李纯钧转过来,轻声对身后的少女说道:“宵练,等我恢复自由,我一定回赤朱山庄谢你!” 宵练先是诧异,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李纯钧可以离开赤朱山庄了。自从前几日李纯钧为了见宵练一面而自投罗网,宵练就一直陷入自责之中。不过现在她听到李纯钧有可能重获自由,白皙的脸上一阵绯红,眉眼婉转间尽是柔情,与她那一身习武装束相比,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另外,李纯钧的这句话饱含柔情,印象中她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动听的情话! “李纯钧,还不快上台斗剑!” 司礼官的口气并不像之前那么客气。李纯钧闻言,便朝宵练一笑,独自飞上斗剑台。 “咦?眼前的这位少年是谁?不是说对手是承影或者李纯烨吗?” 李纯钧还想着李崇元与自己的约定,可是现在对面站着的竟然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红衣少年。 他是谁? 此时,赵景瑜也在打量李纯钧。 二人都感到意外,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不管了,这重要吗?只要自己能离开赤朱山庄就好! 李纯钧也把事情想得很简单。 毕竟,谁不喜欢简简单单呢? 李纯钧当然管不了这么多,他觉得李崇元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对,管他是谁!只要解决掉眼前的白衣少年,就可以和李崇元过招了! 赵景瑜也同样怀着简单的想法。他举起了手中的剑! 就在刚才,赵景瑜折磨李纯烨根本就没有用剑。而现在,赵景瑜用剑并不是抬举李纯钧,而是他想用最快的方式迎来与李崇元的对决。 没有什么,可以快过赵景瑜手中的剑! 可是,这里似乎还有一个问题。 李纯钧还带着镣铐! 就在刚才,就在李纯钧飞上斗剑台时,这么一个轻盈地飞上斗剑台的动作,已经让台下骚动起来。因为李纯钧身上的镣铐少说也有百十来斤重,而他的身手竟如此自然,足见他修为不浅。 难道赵景瑜没有看出来? 谁知道呢?也许这也是赵景瑜举剑的原因之一吧。 “嘿,老头!快帮小爷解开镣铐。” 虽然被镣铐束缚着,但李纯钧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他朝着执剑长老嬉皮笑脸地打着哈哈,顺势将双手伸出。 李纯钧的口气竟然和赵景瑜很像,这让李崇元很不舒服。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解决掉赵景瑜,李崇元才不会去理这些细枝末节。 李纯钧说完,李崇元慢慢地站起身来,嘴角似乎带着微笑,看上去他并不是很在意眼前这位年轻人的轻狂无礼。毕竟,对他无理的年轻人也不只李纯钧一个。 片刻,他将双手微微抬起,口中轻轻嚅动,不知在念动什么咒语。 “咔咔”的两声响,那镣铐便如同封印解除一般从李纯钧的手脚上松开。李纯钧像是把多年的怨气都撒在镣铐上一般顺势一使劲,那镣铐便被震得粉碎。 “没想到这李纯钧这么厉害,要不是长老用降魔咒困住他,恐怕他早就逃脱了。” “嗨,他再厉害不也逃不出执剑长老的手掌心?” 这一幕被大家看在眼里,谁也不敢小看这个少年了。但看客们自然也少不了几许调侃与猜测。 不过,对于赤朱山庄的看客们来说,现在最精彩的莫过于李纯钧与赵景瑜二人的对决了!二人的本事大家已经猜到一二,有了这样的铺垫,谁胜谁负变得更加引人入胜! “为李纯钧赐剑!” 司礼官话音刚落,宵练便准备将李纯钧的那把玄月纯钧剑交给他。没想到李纯钧回过头来大声道一句:“不用了!” “真正的剑术高手,自身就是最锋利的宝剑!”李纯钧说这话时,神采飞扬的脸上难掩过人的自信。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句话时,也不禁面面相觑。 赵景瑜的嘴角也是微微上扬。他忍不住开始重新打量自己的对手了。 这少年也太狂妄了!难道他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厉害? 狂妄的人觉得另一个人狂妄,这本身就很有意思。 “嗨,你的护腕呢?” 赵景瑜朝自己的手腕处比划了一下,那意思是想李纯钧亮出自己的剑士等级。 “什么护腕?”李纯钧有些茫然。 “你看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都很注重手腕上的颜色,唯独你没有这便说不过去吧。” “你看我像名门正派吗?”李纯钧双手一张,向赵景瑜展示了自己的囚服,“再说了,修行乃是本身,这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既然不是雷炎宗的人,那你为何要听命于李崇元那老头?”赵景瑜大笑。 “听命?你错了,我只是和他做了个交易。”李纯钧也笑了。 “好,既然我们都不拘这些小节,那就开始吧!” 赵景瑜的剑开始嘤嘤而鸣,映射出惨白的光! 就在赵景瑜举剑的一瞬间,李纯钧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运足了气。他身体中气脉的连接是如此地顺畅,以至于修行不够的人都感觉不到。 只有李崇元知道李纯钧想干什么! 他想要唤醒祭剑台上那把封麟剑! “李纯钧!拿起你的玄月纯钧剑,你现在要做的仅仅是击败对手!” 李崇元的声音像是在命令。他现在并不想李纯钧对李崇元有所行动! “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李崇元不放心,又追问道。 有的时候,听别人说话要体会其中的言外之意。可是,李纯钧似乎没有这个觉悟。不,应该说,李纯钧现在不想有这个觉悟。他有自己的打算! “老头,你就晒晒太阳看热闹吧!小爷今天心情好,想活动活动筋骨了。” 李纯钧扬眉吐气。 赵景瑜见李纯钧把李崇元的话呛了回去,嘴角也微微一扬。现在,他倒是有点欣赏眼前这个和他有点像的少年。 不过,听别人说话的时候,不单单要体会言外之意,还要留心对方是不是有什么小动作。 很显然,李纯钧就做了一些小动作,而赵景瑜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李纯钧的行动太迅速,以至于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要发起进攻。 电光石火,千钧一发。龙翔九天雷霆动,凡夫哪堪神迹来?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李纯钧已飞到赵景瑜旁边,真个是人比剑还要凌厉!此时赵景瑜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幸亏李纯钧本就无伤人之意,只是少年心性,想在众人面前炫技罢了。 李崇元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如果李纯钧在刚刚的一刹那使出杀招,恐怕赵景瑜已经命归黄泉!可是偏偏李纯钧把这一切当成儿戏,看得李崇元真是急如狂犬! 此时,赵景瑜手中的剑已经在李纯钧手中! 这时候最难堪的本该数赵景瑜,可是他非但不生气,反而大笑着叹道:“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快! 飞快! 这世上,竟有人比他赵景瑜的剑还快! 剑拔弩张的斗剑场上,此时笑的最满足的竟然是赵景瑜。 015、炼气脉·唤神剑 世界上最不幸、最痛苦的事是什么? 怀才不遇、命途多舛还是家破人亡?亦或是年纪轻轻就身首异处? 对赵景瑜来说这些都不是! 怀才不遇这种事情,不过是弱者的借口。赵景瑜的剑锋快如闪电,见过那道光的人都成了剑下之鬼。遇与不遇,到头来终究是一个死字!命途多舛的人生才有意思,他可不想做一个安享富贵的公子哥!若非如此,当年他怎么会与父亲一起镇守边关? 至于家破人亡,赵景瑜现在想想,心里还真有那么一点点的痛!当年天枢国把他全家灭门的时候,他也曾痛不欲生过。不过现在他知道,这些痛完全可以用复仇来弥补,所以也就不算什么了。 年级轻轻就身首异处,那样岂不是一了百了?赵景瑜倒觉得这样很痛快,所以他杀人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负罪感! 对赵景瑜而言,最痛苦的莫过于没有对手! 当杀人变得易如反掌,杀人也就渐渐地没有那么刺激。当有一天杀人时自己已经完全麻木,也许被人杀死也会成为一种期许。 赵景瑜就有这样一种期许。 在他眼里,当今能够战胜自己的人只有父亲赵无极。有时候,他甚至会萌生向父亲挑战的念头!可是,他知道决战的结果只有一个人会活下来。 所以,他忍住了。 就连今日向李崇元发起挑战,其实都是他赵景瑜一人的想法,赵无极根本不知情。 现在看来,自己真的是不虚此行!赤朱山庄竟然有一个少年能与自己一战! 垂垂老矣的李崇元再厉害,他赵景瑜也不稀罕。而眼前的这位少年,简直就是自己的知己! 刚见面,说两句话,过了两招,就把对手当做知己。像赵景瑜这样的怪人,天下恐怕独一无二。 赵景瑜的眼睛在放光! 炽烈的眼、冰冷的剑,还有澎湃的杀意! 而李纯钧对于这一切并不知情,他当这一切只是自己离开赤朱山庄之前的表演。 “嗯,这把剑看上去不错!” 李纯钧把玩着手中的剑,话说得很大声。 “这把剑现在在你手里,就是破铜烂铁。” 赵景瑜轻松的令人难以置信,他用手指着自己的佩剑,若无其事地说道。 李纯钧本意是嘲笑,没想到红衣少年竟然丝毫不为所动。他隐隐约约感受到这次的对手也是不一般。 “不,它本来就是破铜烂铁!”李纯钧不屑地看着手中的剑,“要不然,你又怎么会觊觎赤朱山庄的上古神剑呢?” 李纯钧的话锋如剑锋一样直接而锋利,他毫不掩饰地聊起了封麟剑。 “怎么样,你想给我讲讲这封麟剑的来历?”赵景瑜气定神闲。 “我听说习剑者常以剑为名,这样可以增进修为,不知是真是假?”李纯钧没有接着讲封麟剑,而是聊起了修炼之法。 这个时候,对方越是想要谈起什么话题,李纯钧越是要说别的。 不知道,这算不算对决的一部分。 “哦,这个方法我也只是听说一二,不过自己并没有试过。” 赵景瑜也表现得很平常。既然李纯钧故意岔开话题,赵景瑜也就索性顺着他来。 这气氛完全像是在讲学,根本不是在斗剑! “那这位兄台如何修炼呢?”李纯钧接着问。 “杀人!”赵景瑜面无表情地回答。 “杀人之法,如何修炼?” “要快!” “快到什么程度?” “对手毙命之后,面露微笑,这套剑法你就练成了!” 一问一答之间,二人不断踱步却不靠近,已经在斗剑场上转了好几圈。气氛渐渐紧张起来,二人重新形成对峙之势。 “有句话你说得很对!”赵景瑜一笑。 “什么话?”李纯钧开始警惕起来。 “真正的剑术高手,自身就是最锋利的宝剑!” “……” “这句话给了我一些启发。” “什么启发?” “不用剑也可以杀人!” 话音刚落,杀气蔓延、杀招便起! 幸亏李纯钧早有准备,赵景瑜攻过来的时候,他可以不慌不忙、见招拆招。 刃分两端外,命悬一线中。 赵景瑜的招式不仅快,而且邪! 邪气十足! 这边李纯钧与赵景瑜打得昏天黑地、难解难分。斗剑场外的围观者们一个个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身法,怎么说也在绝顶之上了吧?” “岂止绝顶之境,最起码步入摘星之境……” “嘘!小点声。执剑长老才刚刚达到摘星之境,我看也不过青云之境,难道执剑长老还不如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 “……” 斗剑场再严肃的气氛,也止不住人们的好奇。 他们说的,是气脉。 习剑者突破九层剑气之后,便可以在体内形成“气脉”,这“气脉”又分为五个境界,从低到高依次是:绝顶、青云、摘星、逐日、九天。对于一般人而言,剑气八九层就已到达极限,形成气脉更是可遇而不可求。当今之世,几乎无人能够达到逐日与九天之境,达到摘星之境的大剑师也是屈指可数。 而李纯钧与赵景瑜竟然能在小小年纪就修炼成气脉,可以说已经是神一样的存在。 “咚——咚——咚——” 鼓声响起,似乎是在助威,气氛又紧张起来。 俗话说得好,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可是如今神仙打架,凡人还能够边看热闹边嚼舌,对围观者来讲这还真是一种享受。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之时,李纯钧与赵景瑜已经停了下来。经过一番较量,双方难分伯仲。这让赵景瑜很满意,也让李纯钧感到很头疼。 对赵景瑜而言,方才的战斗只是热身,接下来他才准备使出杀招!而李纯钧则是另有打算,他本意是想在打斗中制造事端乘机脱身,谁知道这赵景瑜如此难缠! 赵景瑜斗至正酣,而李纯钧已经无心恋战。 看来,想要摆脱赵景瑜,自己得使出点真本事。事已至此,李纯钧也只有横下一条心了!想到这里,他将手中的剑扔给赵景瑜,然后眼睛闭上,双手自然下垂,口中似乎在念动什么剑诀,整个身体在强大内力的烘托下慢慢腾空而起。 突然,李纯钧双目圆睁,右手抬起,朝着封麟剑的方向大喊一声:“剑非神铸,人由天选!风雷乍起,蛟龙腾渊!” “轰隆隆——” 李纯钧话音刚落,突然风雷大作。封麟剑也像是受到感召一样,嘤嘤嘤地发出阵阵剑鸣。 时已秋日,而此时天雷作响,定是有什么异兆! 很显然,这异兆就是封麟剑! 难道,难道李纯钧真的想要驾驭这把绝世神剑? 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陷入惊愕之中。 就连赵景瑜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驾驭这把剑!他虽然少年轻狂,但也知道此剑并非凡物。刚才与李崇元作对,说自己为封麟剑而来,不过是要逼李崇元出手与他决斗。现如今李纯钧竟然有这样的能耐,赵景瑜显得更加兴奋了。 此时只有李崇元一个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李纯钧真的要如计划的那样,趁着斗剑的时机刺杀李崇炎吗? 虽然赵景瑜的出现让事情变得复杂,不过刺杀李崇炎的机会仍在。 李崇元在等待。 这把封麟剑传说其中封印了神兽麒麟的元神,故而得名。正因为如此,此剑的剑灵才格外强大。可是如果执剑之人功力不够,稍有不慎便会被反噬灵魂。当今之世,也只有李崇元能够掌控这把剑,就连雷炎宗宗主对其也是敬而远之。 而现在,李纯钧竟然要做这自取灭亡的尝试。纵使他天资再高,然而真的有这个能耐? 况且,这个计划是李崇元告诉李纯钧的,难道真的是执剑长老对李纯钧的修为有信心? 016、噬魂魄·迷心志 莫道名剑出深山,赤朱封麟代代传。有朝神器终在手,可堪神魔终两判。 这四句诗,是江湖上流传已久的歌谣。说的就是这封麟剑难以驾驭,若是高人侠士,此剑可助你独步天下;若是庸夫歹人,手握此剑便可叫你片刻间魂飞魄散、尸骨无存。所以江湖上也有人将此剑看作不祥之物。正所谓天道轮回,盈虚相抵,凭空得来如此神力,终会付出代价。 李纯钧的命运究竟会怎样,这比斗剑的输赢更扣动人心。 人们当然希望他能够击败赵景瑜,给血剑门一点颜色看看。可是,李纯钧突然试图唤醒封麟剑,这就是在挑战执剑长老的权威! 换句话说,这与赵景瑜之前的挑衅行径有何区别? 当然,人们并不知道李崇元与李纯钧七日前的对话。李崇炎也不知道! 李纯钧,是要一步登天还是坠入地狱,片刻便见分晓。 风雷大作之时,封麟剑又一次腾空而起!这一次,大家终于可以将这把神剑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封麟剑周身通体黑亮,剑柄处的麒麟图腾显得格外生动,给人一种呼之欲出之感。再看其剑刃,黑亮中透出的阵阵寒光,足以吓破凡人之胆。 就连赵景瑜看后,也忍不住叹道:“好剑!” 封麟剑就这样飞向李纯钧,然后稳稳地悬于其面前。俗话说,宝剑悬于其顶,焉知祸福?李纯钧此时也似乎感受到封麟剑中强大的力量,他面色严肃,每一声咒语和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格外地专注与小心。 “轰隆隆——” 风雷狂作! 这入秋的天突然响起雷声,本身就很诡异。 李纯钧握住封麟剑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心跳和呼吸的声音。就在握住封麟剑的一刹那,李纯钧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冲击力,他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 帐篷、森林、远山、溪流还有白云……这是哪里? 这个世界在李纯钧的脑海里显得熟悉又陌生,只是那么几个碎片。过了一会儿,一只身躯硕大的类似于鹰隼一样的猛禽停在了他旁边。李纯钧想动不能动、想喊不能喊,他不知道这猛禽停在身边是何意图,莫名间居然有几分害怕。思绪挣扎时,一声悠长的口哨响起,那鹰隼听到口哨之后,便叫了两声以示回应。过了一会儿,一个十岁模样的小男孩气呼呼地跑过来笑着看了看他,并将他抱起。 李纯钧这才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婴儿,可是自己的脑海里并没有这段记忆。隐隐约约间,李纯钧听到有人在呼喊。 “狄羽,狄羽……” 那个小男孩听到喊声,连忙将婴儿放下,边跑便应道:“母亲,这里有一个婴儿……” 李纯钧早就听说过封麟剑可以入侵持剑者的意识,然后反噬其灵魂。就在自己半清醒半迷糊间,他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手中宝剑的力量在误导他。 “剑非神铸,人由天选!风雷乍起,蛟龙腾渊!” “剑非神铸,人由天……” 李纯钧不断重复着口诀,努力抗拒着封麟剑对他的控制。 身体与意识的种种变化,让李纯钧又想起七日前的那个夜晚。当火翎扇与封麟剑同时出现时,他也感到一股莫名的虚弱与不适!也许,是自己修为不够,还不能很好地驾驭这把神剑吧! 可是自己之前也有过使用封麟剑的经历,为什么之前就没有这些不适的症状呢? 也许,之前自己并没有想要掌控它。而今日不同,今日,他李纯钧想要成为这封麟剑的主人! 运气、凝神,却仍然控制不住飘忽的思绪! 突然,李纯钧眼前的画面急剧变化。 这是一个月圆之夜。夜幕笼罩之下,月华依旧夺目。可是照亮大地的,不仅仅是月光、还有火把。打破宁静的,还有喊声和哭声。 先前的小男孩神色慌张,脸上残留着双手擦拭泪痕留下的污迹。他跑进帐篷里来,想要将婴儿抱走。可就在这时,帐篷外面响起来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小男孩听到脚步声之后显得更慌张了。他没有来得及抱走婴儿,而是自己逃走了。 小孩子逃走后,一个白衣老者走进帐篷,他来到婴儿旁边,利索地将其抱起。 李纯钧看的真真切切、清清楚楚,抱走婴儿的正是如今的执剑长老李崇元!可是,那个婴儿是自己吗? “啊——” 脑海中这些乱七八糟、毫无头绪的画面终于让李纯钧忍无可忍。他大喊一声,爆发出来的力量竟然让斗剑台上的赵景瑜难以招架。 这一声大喊,也让李纯钧回到了真实的世界。他睁开眼睛仔细看这周围,还是原来的那个斗剑场、对面还是原来的那个对手,台上还是那个面无表情却暗怀心思的执剑长老,台下还是那群不明所以、议论纷纷的看客。 再看看自己,封麟剑竟然就在手中! “哈,离开赤朱山庄之前的谢幕表演,小爷今日便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剑术!” 如果说成为封麟剑的主人,其代价就是出现一点小小的幻觉的话,李纯钧是很乐意接受这样的代价的。 对!李纯钧并不想杀李崇炎,他甚至不想杀任何人。他就是想要夺走封麟剑,给李崇元一点颜色看看! 连李崇元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天资聪颖,连地牢的老者都对自己六年时间修成气脉而感到惊讶!事实说明他李纯钧就是当今独一无二的剑术天才! 手握此剑,他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意。 “剑术的精髓,便在于畅快淋漓的杀戮!” 赵景瑜边说边笑,竟然鼓起掌来。 不,不对!这不是赵景瑜的声音!李纯钧仿佛听到周围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引导他。他不知道发出这个声音的是谁,可是这声音苍老、沙哑而且浑厚,仿佛地火喷勃前,地层嚅动的声音! “杀吧,杀光你的对手,杀光这些如蝼蚁般卑贱的生命!” 这声音是如此地真切而有说服力,以至于李纯钧在不觉间已经动了杀念。 人影开始模糊,对手也仿佛开始东倒西歪。不,李纯钧突然觉得赵景瑜在嘲笑自己!不对,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就由我李纯钧带你们见识一下这把传世神剑的威力吧!只不过,我李纯钧将使出生平所学,而你们献出的终会是自己的性命!”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想到这里,李纯钧杀意更浓,宝剑饮血对他来说突然变成了一种荣耀而不是残忍!他突然有点可怜眼前的对手了,本来打算夺了封麟剑就走,不伤任何人性命,可是现在一切都不算数了。 李崇元那老头的话,他李纯钧为什么要照做呢?如今封麟剑在手,杀与不杀还不是看自己的心情? “杀吧!杀他个昏天黑地!” 李纯钧的脸上露出了不易发现却邪恶的微笑。 017、杀戮起·恶名扬 传说很久以前,赤朱山庄的祭剑大典就是用血祭祀。二人比剑,胜者生、败者亡!生者获得无上荣耀,而亡灵的血将被涂抹在封麟剑上!江湖上有一种传闻,说是封麟剑嗜血,其拥有者必须用鲜血来满足剑灵的魔性,否则自己的心智便会被其控制,最终惨死于封麟剑下。这种说法虽然没有什么根据,不过赤朱山庄的历代执剑长老中,倒有不少是饮剑而亡。 祭剑典礼仪式的改变,要追溯到上一任执剑长老。赤朱山庄的上一任执剑长老人称慕玄真人,相传此人剑法独绝,心地更是善良。他觉得以血祭剑的方式太过于残忍,便将自己生平练就的修为全部注入到封麟剑中,以压制封麟剑的嗜血本性。同时,他下令斗剑之时不可伤人性命,而是以斗剑时的杀气代替鲜血来让剑灵的魔性得到暂时的满足。 祭剑大典改制之后一切如常,封麟剑也没有再出现嗜血的征兆。人人纷纷称颂崇玄真人的功德。不过有件事情说来也是奇怪,祭剑大典改制几年之后,上一任执剑长老就不知所踪了,至今仍然下落不明。 也有传言说上一任执剑长老已经得道羽化为剑仙,不过无根无据,大家也只是当做谈资罢了。仔细算来,这件悬案到现在也已经有二十余年了。 此时,沉浸在喋血快意中的李纯钧才不会去想这么多,现在唯一能让他感到快乐的就是酣畅淋漓地杀戮一场了! “魔剑也好,神剑也罢。此等神物怎能徒然束之祭剑台而使其埋没?”说完,他转过身来对执剑长老问道,“老头,想必你已经记不起来,自己上一次使用这把剑杀人什么情景了吧!” 李崇元听了这话,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他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李纯钧能否顺利除掉李崇炎。 “哦,让我想想……最后一次用封麟剑杀人,是在把我抱回来的那天晚上吗?” 李纯钧只是刚好想起了幻觉中的画面。当然,他并不能确定画面中的婴儿就是自己。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他李纯钧也不过是试探一下李崇元而已。 不过,李崇元陡然间的脸色一变,李纯钧心里也就猜到了一二。 挑衅也好,嘲讽也罢。对执剑长老的嘲弄与试探也便是到此结束,对于李纯钧而言,真正的战斗就要开始了,敌人便是眼前的所有人。 只不过在李纯钧的眼里,其他人不过是砧板鱼肉,而他首先要做的,就是结果了斗剑台上赵景瑜。 赵景瑜虽然年少轻狂,但他并不傻! 眼见着李纯钧像是发了狂一样,他自然知道对手有多危险!此时若是临阵逃走,自然不是他赵景瑜的做派。但是瞧着这情势,上去硬拼恐怕最后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进还是退,这是个问题! 好不容易遇到能与自己抗礼之人,赵景瑜又怎么肯退? 男儿何惜洒颅血,拔剑傲世战淋漓! 杀气四溢的封麟剑、喋血的剑!而赵景瑜手中的剑,甚至都没有名字! 纵然是破铜烂铁,与神剑对决也可以闪出耀眼的光辉! 至少,赵景瑜是这么想的。 剑锋一触,电光起!这一道耀眼的光,仿佛让整个世界都暗淡下来! 没有人知道李纯钧和赵景瑜过了多少招。对在场的大多数人来说,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比赵景瑜的剑还要快! 只听到李纯钧一声咆哮,赵景瑜被震得老远。 赵景瑜又岂是轻易就能打倒? 他将剑往地上一插,以保持自己的重心。可是,即便这样,他还是向后面倒退了好几丈远!剑锋在斗剑台上划开一道裂缝,那裂缝笔直却漆黑,仿佛是地狱的入口。 赵景瑜还能再战! 他将剑从地上拔出,大喊一声:“痛快!” 可是,可是他手中的剑却真的成了废铜烂铁! 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赵景瑜手中的剑碎裂成片片薄铁。 “哦,糟糕了!” 赵景瑜轻叹,面色依旧淡定。 “绝顶的剑客,自己才是最锋利的宝剑,对吧!” 这次,轮到赵景瑜试探了。他两手空空,尽量与李纯钧保持着距离。他试图通过与李纯钧交流来试探对方的虚实。可是,李纯钧仿佛没有听到。 赵景瑜能看到的,只是一双燃烧着杀戮欲望的眼! 此时,李纯钧已经在打斗中完全迷失了自己。他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饥渴,身体告诉他,他需要鲜血来滋养这种饥渴! 除了打斗的快意,李纯钧还在为即将获得的自由而狂欢! 自由这个词,对于大多数来说并没有太多特别的意义,可是对于一个从小就被囚禁的人来讲,却是最大的诱惑。 怪只怪以前的自己太过懦弱,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之间也有几次,阴差阳错之间封麟剑在手,当时自己为什么不杀出一方天地,反要将自己的自由委于他人呢? 李纯钧手中的封麟剑已经指向了赵景瑜。经过刚刚的交手,赵景瑜已经露出败势,更何况李纯钧现在已经近乎疯狂,赵景瑜今日不死在剑下,几乎是不可能了。 此时,李纯钧虽没有什么行动,众人也不可能知道他此时心中所想。可是他扭曲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人们都隐隐约约感受到,封麟剑已经渐渐控制住李纯钧。 突然之间,风雷渐止,暴雨倾盆。人群中再也没有无关痛痒的议论,那几个迷恋李纯烨的少女也不再有仰慕的神情。因为在这一刻,每个人都看到了生与死的边界。 李纯钧赢,还是赵景瑜赢?人们已经不去在乎这些了,他们唯一在乎的就是有人能在杀戮开始之前,结束这一切! 而有能力这么做的人,平静如常。 斗剑的鼓声再次响起,李纯钧便出剑神速,直指赵景瑜命门,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事已至此,赵景瑜也只有使出真本事了。 剑招舞断瓢泼雨,雨敲剑刃空扰人。 赵景瑜使出了刚刚那一手剔骨夺魂诀,只不过这一次不是玩耍,而是战斗!所以,赵景瑜将十成的功力加在李纯钧身上! 在封麟剑的反噬之下,李纯钧早已经如身处地狱一般。既见阎罗,何惧小鬼?剔骨夺魂诀带给李纯钧的痛苦反而激发了李纯钧体内的力量! “砰——” 赵景瑜抵挡不住这股强大的力量,负伤而退! 由于剔骨夺魂诀的影响,李纯钧并没有去追赵景瑜。此时的李纯钧,早已彻底沦为了杀戮机器。在他的脑海中,杀戮才是当务之急,至于对象是谁,那根本不重要! 在那渴望杀戮的眼中,映出了李崇元的身影。 “杀!” 一个念头划过李纯钧的脑海。 018、见苍山·梦雪裔 李纯钧将剑锋转向自己的时候,李崇元并没有感到有多么惊讶。 相比于李纯钧迟迟不动手杀李崇炎那样让他着急,这个举动反倒是让李崇元放下心来。 李纯钧若是不动手,那只有他李崇元动手了! 当然,李崇元并不会亲手杀死李崇炎,但他早已想好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人群开始慌张骚动起来,斗剑场的局面开始失控。 “烨儿、承影,准备擒敌!” 李崇元不慌不忙,开始发号施令。 此时的“敌人”,当然是李纯钧! 提前谋划、从容淡定,如果不论武功修为,这也许就是李崇元能成为执剑长老的原因吧! 各位看官不禁要问,现在李纯钧已经发了狂,就连赵景瑜这样的高手都不是他的对手。李纯烨和承影又是哪里来的底气呢? 修习剑术,不单单是体力活,有时候你还需要多读点书! 上古剑谱里有一段记载,说是封麟剑铸成之时,因其魔性较重,铸剑者怕日后有人以此为非作歹,便创出一套专门克制封麟剑的剑阵。此剑阵唤作“阴阳伏魔阵”,必须由两位剑术高手根据阴阳两仪的变换来施展,方能奏效。 凑巧的是,李纯烨和承影从小就开始练习这种剑阵。更为凑巧的是,执剑长老近日特地嘱咐他二人在祭剑大典之前勤加练习,将剑阵了熟于心! 说到这里,李崇元的安排到底是出于有备无患的考量,还是有所指呢? 李纯烨与承影得到命令,便毫不犹豫地飞到李纯钧的面前。 螳臂当车从来只是笑话,可是这次,李纯烨与承影有奇招在身! 所以这场斗剑与刚刚相比,便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李纯烨与承影凭借着“阴阳伏魔阵”,在一张一合之间将手握封麟剑的李纯钧完全控制于阵法之中。李纯钧嗜血性急,招招处于劣势,完全没有因为修为在对手之上而占到半点便宜。 战斗正酣之时,李纯烨和承影互相使了个眼色,二人同时大喊一声:“出!”手中的剑便化作无数条剑光,将李纯钧团团围住。 此时的李纯钧早已经方寸大乱,更因为“阴阳伏魔阵”恰恰是针对封麟剑而创造,这套阵法已经将李纯钧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 就在打斗中,封麟剑中的剑灵似乎也感受到执剑者心智的紊乱,在这种情况之下,剑灵似乎没有想保护执剑者的意思,反而趁虚而入,在李纯钧方寸大乱之时开始吞噬他的功力。 森林、远山、鹰隼、小男孩还有帐篷中的执剑长老,一个个如断章一般的画面在李纯钧的脑海中时时闪现,逼得他快要崩溃! 李纯钧被剑灵吞噬功力,正是在李纯烨与承影使出最后一击之时。二人利用剑光将其困住,即便如此,李纯烨和承影并不敢大意,仍是使出全部的功力。眼见着李纯钧像是失去意识一般突然倒地,二人才慢慢收住功力。 宛如名岳顷刻崩,唯留残念聚一息。 这个时候,李纯钧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跟羽毛一样轻,他好像飞了起来!朦朦胧胧中,世界变成了一片白色。那白色又仿佛是落雪,片片飘零。有的雪花划过他的脸颊,让他感受到一种温柔地惬意。 “孩子,保持住雪裔族人的善良本性,你以后的路还长!” 李纯钧好像听到一个慈祥女人的声音。他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袍的中年女子,手捧一朵雪莲,正在向他微笑。 这微笑仿佛一泓甘泉,将李纯钧心中的杀意洗涤而尽。他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地舒适,意犹未尽之间刚想去追那女子,那女子却早已消失不见。 辗转轮回,目光流连。李纯钧觉得眼前的一切似真似幻,可是他却无法行动!片刻,那朵雪莲又突然出现,正在慢慢地向自己靠近。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那朵雪莲,李纯钧就感觉非常知足! “灵丘虽已殁,圣地存于心!” 又是那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可是并不见人影。 “吼——” 一声咆哮,震天裂地! 是一只硕大的火麒麟! 那麒麟全身仿佛如岩石一般,在岩石的缝隙里渗出岩浆一般的液体,液体所滴之处马上燃起一团大火! 再看那朵雪莲不知何时竟然被滴上了鲜红的血! 李纯钧仿佛被禁锢了一般。想喊,不能;想伸手,不能;想逃,更不能! 慢慢地,慢慢地,世界重归黑暗…… 李纯烨和承影见李纯钧失去意识,可是封麟剑仍然闪着红色的幽光。二人不敢贸然靠近,仍然保持着警惕。 狂乱的终结,连雨声都显得如此安静。 待到封麟剑幽光散去,李崇元才缓缓起身将封麟剑收回。他看了看倒地不起的李纯钧,又看了看一旁神情凝重的李崇炎,依旧不动声色。 “哼,谢幕表演不假,想离开赤朱山庄,恐怕是做梦!”李纯烨望着倒地的李纯钧,冷冷地说出这样的话。 见此情景,混乱的人群重归安静,安静的人群又重新炸开了锅。人们纷纷开始赞扬李纯烨与承影的剑术高强,并对李纯钧的不知天高地厚嗤之以鼻。方才紧张到凝固的气氛又似乎被欢乐祥和的氛围笼罩。 此时,人们才注意到赵景瑜已经不见了,血剑门的徒众也不见了。 “不用管他们了,将李纯钧押会凌云阁!” 李崇元说完,便默默地将封麟剑装入剑匣之中。 人群仍在狂欢,不明所以的狂欢。 只有客席之上的一个绿袍年轻人,有着与常人不同的平静。 只见这个年轻人一副书生打扮,他从胸口掏出一个名叫《天机谱》的小本子,然后右手又不知哪里变出一支笔来。 《天机谱》上赫然书道:“瑞麟七十四年秋,雷炎宗弟子李纯钧欲主封麟剑,走火入魔,败之!” 就在这时,一个守卫模样的人急匆匆跑了过来,对雷炎宗宗主和执剑长老禀报道:“宗主、长老,离南台山山脚数百里之外发现千余名带甲之士!” 一听这话,宗主李崇炎眉头一皱,问道:“这些带甲之士是什么来历?” “目前尚不知晓,但可看出其行军及其迅速。” 019、力尽失·功尽废 李纯钧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暴雨渐歇。只有枝叶上残留的雨水落下时敲击地面的声音。 秋雷过后,秋夜渐来。 他睁开眼,猛然地坐起。宵练听到他这边的动静,连忙赶了过来。 “纯钧哥哥,你醒啦!” 宵练说话时,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她见李纯钧醒了,连忙倒了杯热水给他端了过来。李纯钧见状,连忙去接。可是刚刚一伸出手,胸口却隐隐约约有一阵莫名的疼痛。 “纯钧哥哥,你没事吧?”宵练见李纯钧捂住胸口,连忙将杯子放在床边的案几上,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我没事……我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不,是很多很多的梦。” 李纯钧感觉自己的脑子还是有点乱,便有气无力地应了几句,端起旁边的杯子喝了几口水,这才渐渐缓过来。他环顾四周,发现宵练已经将屋内点起了蜡烛。幽幽的光氤氲在周围,使他突然有一种温暖柔和而又平静的感觉。 “也许白天的时候太过兴奋了吧!”李纯钧默默地想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晕倒,可能是封麟剑的威力太过强大,自己还不能控制吧。至于那些像是幻觉又像是梦境的片段,李纯钧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什么,所以索性不去想。 不过,这些无来由的幻想,李纯钧隐隐觉得是某种预兆。 也有可能,是些陈年往事。 他抬起头来看到宵练满脸担忧的神情,忙安慰她说道:“宵练妹妹不要担心啦,我修为那么高,这点小伤,运气调理一下就好啦!” 听到李纯钧说这话,宵练似乎更难受了。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道:“纯钧哥哥你斗剑的时候好像疯了一样……” 李纯钧只当是宵练怕李崇元责罚他,便摸着她的头笑着说道:“欢儿不要怕,李崇元奈何不了我的。” 宵练本名李欢儿,她本是李崇炎的女儿。 谁知宵练听了这话,更加吞吞吐吐:“不是……是因为……不是……” 李纯钧见宵练话中有话,便试探性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还是我昏迷过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问到这里,宵练哇地一下终于哭了出来。她边哭边说道:“执剑长老说,纯钧哥哥你的……你的功力……全部被封麟剑中的剑灵吸走……你现在……就连最低等的剑奴都不如!” 啊? 听到这里,李纯钧仿佛双耳失聪,宵练后面说什么他完全没有听到。过了许久,宵练不停地叫他,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也许……也许这只是暂时的,说不定哪天……说不定哪天纯钧哥哥你的功力就全部恢复了呢!”宵练见自己刚刚话说的有点重了,便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转而安慰说道。 “没事……没事……”李纯钧强颜欢笑地摆了摆手,对宵练说道,“宵练妹妹,没事的……没事的,就算功力没了还可以再练回来……没事的……没事的……” 接连说了几个没事了,李纯钧借口自己想要独处一会儿,便将宵练打发出去了。 等宵练一走,李纯钧连忙起身运功。果不其然,不管自己如何运气,总感觉自己体内空无一物。发现不妙,李纯钧又走到自己的佩剑旁边,对着面前的玄月纯钧剑运气。 若是以前,当李纯钧对着自己的佩剑运气时,这把剑便会自动飞到他的手上,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 难道……难道自己真的已经修为尽失? 想到这里,李纯钧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悲痛,跪在地板上痛哭起来。这一切,这一切明明就是李崇元那个老头一手安排的! 那老头信誓旦旦的说什么事成之后会给自己自由,可是背地里却在用自己的功力祭剑。 现在想来,幸亏当时没有对李崇炎起杀心。要不然,人也替李崇元那老狐狸杀了,最后自己肯定也是功力尽失插翅难逃!那时候,真的是百口莫辩、死有余辜了! 最重要的是,李崇炎是宵练的父亲。如果自己杀了李崇炎,还怎么向宵练交代? 不过,现在功力尽失,自己应该怎么办? 失去功力让李纯钧痛苦异常,可是痛苦却让李纯钧变得清醒起来。 痛哭过后,李纯钧拿起自己的佩剑,陷入了回忆之中。 其实李纯钧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如何。自从记事起,他就在这凌云阁之中生活。这凌云阁乃是赤朱山庄后院的一个高耸楼阁,傍山而建,且有护卫把守,是一个及其严密的所在。凌云阁的底部据说是地牢,是赤朱山庄用刑之地,但是除了宗主和两位长老之外,几乎没有人真正去过。当然,事实是去过的人可能都没有回来。 地面部分,凌云阁就变成了一个华丽的建筑,近地面几层据说收藏了从古到今的大量铸剑典籍以及剑法修炼奥义。第六层就是李纯钧居住的地方,李纯钧觉得自己与地牢中的囚犯唯一的区别就是居住环境更优雅舒适一点。从小到大,没有执剑长老的允许,他根本就不能离开凌云阁半步! 这样的生活与笼中之鸟无异,只有一次,自己十岁那年的一个夜晚,他尝试着去逃跑。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自己过得不好吗?不是,在凌云阁的日子里衣食无忧。有什么非出去不可的理由吗?不是,长这么大了,自己连外面的世界什么样都不知道。也许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召唤,自己总感觉有一个声音在自己的耳边低语。 他趁着夜色,偷偷地从六层溜到了五层。那个时候大家都觉得他还是个孩子,所以夜间的守卫也就没那么严格。只可惜那时的李纯钧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六层,再加上年幼方向感不强,等他到了五层,他才发现自己迷了路。 凌云阁五层是赤朱山庄摆放宝剑的所在,不管是赤朱山庄自己锻造的还是历代剑客从江湖上搜集的,能够摆放在这里的宝剑,在江湖上都是久负盛名的。 看到这么多传世之物,李纯钧的孩子心性掩盖了逃跑时的紧张与恐惧。他欣赏摆弄着自己看到的一切,每一把宝剑在他眼里都是散发着一种无与伦比的美。 传世的宝剑。 多少年来,江湖中的风风雨雨,这些宝剑不知见证了多少恩恩怨怨! 也许是冥冥中已经注定,其中一把宝剑似乎预知了李纯钧的到来。 020、往事现·遇封麟 当时,李纯钧正忘我地欣赏着各式宝剑,可是没过多久便有一阵阵骚动声与脚步声隐隐传来。 李纯钧意识到,自己的逃跑被发现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李纯钧感觉自己闯了弥天大祸。 对一个十岁的孩童来说,守卫搜捕的阵势实在是太过吓人! 惊慌。 李纯钧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慌不择路的他便从偏门跑进了一个暗室。 说来也是巧合,这个暗室及其隐秘,本来是不应该被一个小孩子发现。可是那天晚上似乎冥冥之中有一种声音在指引自己,李纯钧莫名其妙地就把暗室之门的机关打开,跑进了那间暗室。 那间暗室,正是用来存放封麟剑的! 那晚,李纯钧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霸气十足的宽背阔剑。封麟剑发出的那种幽幽的红光深深地吸引了他,他不由自主地慢慢靠近,想要像拿起其他宝剑一样拿起封麟剑细细地欣赏把玩一番。 也就是在看到封麟剑的那一瞬间,李纯钧心中的惊慌突然消失无踪。在他的心里,只有对这把神秘宝剑的深深的着迷。 就在这时,封麟剑显出了异象! 暗室之中突然有一个低沉而苍老的声音开始说话:“你,终于来了! 现在想来,李纯钧觉得那声音与今日斗剑之时引起他杀意的声音竟有几分相似! 这句话仿佛是久违老友之间的相互问候,语气里竟露出一种久别重逢的快意!也就是因为这句话,李纯钧才放下了初入陌生环境的戒心。他伸出手去刚想拿起封麟剑,整个凌云阁里突然响起了如妖邪一般狂放的笑声! 这笑声充斥着整个凌云阁,以至于整个赤朱山庄都能够隐隐约约听到。执剑长老李崇元听到动静之后,慌忙赶到。就在他推开暗室门的一瞬间,封麟剑突然飞出去刺向李崇元! 按理说李崇元是封麟剑的主人,可是宝剑为什么会弑主? 封麟剑到底是神剑还是魔剑? 李崇元身为执剑长老,毕竟剑法精湛。就在封麟剑快要刺到他的瞬间,他便用气盾之术将封麟剑的攻势挡住。那封麟剑被挡住之后,居然回落到年仅十岁的李纯钧的手中! 李崇元见此情景,先是感觉到非常惊异,而后他大声呵斥,让李纯钧把剑放下。就在封麟剑飞到自己手中的那一刻起,李纯钧的身体仿佛就不再受自己的意识控制。他只知道刚才的声音又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杀了他!杀了他,我带你逃出这个牢笼!” 这是命令,更像是一种指引。 这一声指引是如此地明确,以至于李纯钧根本就没有去思考就提剑刺向李崇元。虽然李纯钧之前从没有学过剑术,不过在封麟剑的指引下,他一招一式之间也耍得有模有样。李崇元因为手中没有武器,便朝暗室外退去。 封麟剑带着李纯钧继续追杀,李崇元只好拿起暗室外的其他宝剑招架。可怜那些宝剑也算是传世之宝,但是在封麟剑的利刃之下却如烂泥一般毫无招架之力。最后,当李崇元拿起那把玄月纯钧剑的时候,才勉强接住攻势。 凌空破势游龙斩,泰然迎敌不动山。 这是一场剑与人的对决。 万古不灭灵性觉醒的剑,勤修数载修为绝伦的人! 有了可以稍微抗衡的武器,李纯钧哪里是执剑长老的对手。几招过后,李纯钧便被击败,封麟剑也被击飞。 即便如此,李崇元手中的那把玄月纯钧剑在这场打斗中也变得伤痕累累、裂纹斑斑,几乎成了一把断剑。 剑一脱手,李纯钧又变回了刚刚那个惊慌失措的十岁孩童。他很害怕,不知道等着他的将会是什么。 从那以后,凌云阁对李纯钧的看管变得更加严格,不过这晚的打斗也被守卫们传得神乎其神,人们都说一个十岁的天才少年打伤了执剑长老,使得李崇元闭关疗伤了将近三个月。 那是第一次,李纯钧将李崇元打伤。 …… 让李纯钧没有想到的是,李崇元出关之后并没有对他施以惩罚。相反,李崇元和颜悦色地询问他在接触过封麟剑之后,身体有没有什么异常。当得知李纯钧并没有感到任何异样之后,李崇元便将“纯钧”这个名字赐给了他。 根据传统,以宝剑为名,对习剑之人来讲,首先代表的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想要以剑为名,你必须拥有一把排得上名号的佩剑。李崇元这么做,实质上就是将那把玄月纯钧剑赐给了这个十岁的少年。 这也说明,李纯钧要开始练剑了! 惊讶。 意外。 也许是误打误撞,也许是命中注定,李纯钧的修行之路就这样开始了。 在这之前,李纯钧甚至都没有一个名字!守卫们和照顾他生活的婆婆只是叫他“男娃”而已。自从有了名字,李纯钧感觉自己的人生焕然一新。 名字,原来竟具有如此巨大的魔力。 从剑法的修习上来讲,上古剑仙们认为与剑同名是唤醒剑灵的一条捷径,想要与剑同名必须要有一位大剑师用剑师玉玦举行一场祭礼。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放眼整个赤朱山庄,也没有几个人是以佩剑为名。细数数,也就只有承影与宵练等几位剑侍了。 可是李纯钧为什么能够获得如此殊荣? 这个问题恐怕也是赤朱山庄很多人的疑问。 难道是因为李纯钧将李崇元打伤,所以执剑长老格外地欣赏他? 还有一个问题。 既然以剑为名是一种殊荣,那李崇元还有李纯烨等人为什么不去享受这项殊荣呢? 你若要问为什么执剑长老李崇元不以“封麟”为名?原因有二。其一,以剑为名的,大多为学剑之人。当达到大剑师这种等级之后,便会用自己的本名,以示自己的实力在佩剑剑灵之上。其二,像封麟剑这种绝世神剑,其中的剑灵异常强大。倘若以剑为名,剑灵一旦震怒,执剑者便会暴毙而亡。 那二公子李纯烨呢? 他又为何不以剑为名? 说起来,这又是一段不为人知,但又不得不说的往事。 021、相玄月·名纯钧 玄月纯钧剑。 相传此剑乃赤朱山庄的开山鼻祖弘冶剑圣所铸,是流传数代的名剑之一。 据《名剑录》记载,此剑铸造之时弘冶剑圣参悟星月之阵,然后以陨铁与地脉玄铁相融合而铸成。所以这把玄月纯钧剑,其纹理灿如列星之行;其光泽泛若瑶池之波。开山断石、削铁如泥。 封麟剑虽然无敌,但是其嗜血,并且有着难以预料的魔性。玄月纯钧剑则不同,虽然其剑灵并没有觉醒,但是威力同样不弱。更为难能可贵的是,玄月纯钧剑对持剑者没有半点不利的影响。 综合以上的考虑,雷炎宗李氏一直把玄月纯钧剑作为自己的家族佩剑。其实这也符合情理,一来这把玄月纯钧剑本就是李氏祖先弘冶剑圣所铸,李氏一族代代相传理属应当;二来李氏已经失去了掌控封麟剑的能力,这把玄月纯钧剑可以说是他们唯一的精神寄托。 所以,当李崇元把此剑赐给李纯钧的时候,遭到了李崇炎的强烈反对。 李崇炎有自己的打算,这可以从他两个儿子的名字上看出来。 当年二子出生之时,李崇炎分别赐名纯光、纯烨。这样做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打算等到将来时机成熟便把玄月纯钧剑赐予他二人之一。后来,大公子李纯光因为觊觎封麟剑的威力而被赶出雷炎宗。如此一来,李纯烨便成为李崇炎心目中传承玄月纯钧剑的不二人选。 没想到,算盘打得再好,却被他李崇元给坏了事! 本来宗主和执剑长老就势同水火,有了这件事,李崇元和李崇炎就更是水火不容! 当然,李纯钧知道这些事情,也是后来宵练告诉他的。 ……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 既然执剑长老一力主持,整个赤朱山庄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李纯钧的赐名祭礼就是在祭剑台旁的斗剑场上举行的。那是李纯钧第一次走出凌云阁,虽然当时戒备森严、禁止闲杂人等围观,但这依然让他很兴奋,没想到自己的误打误撞没有受到惩罚,反而使自己因祸得福。 李纯钧到现在都还记得,李崇元将玄月纯钧剑交到自己手上的时候说道:“玄月纯钧剑乃是上古名剑,此剑乃赤朱山庄的开山鼻祖崇冶剑圣所铸。此剑象星月之阵,其纹理灿如列星之行;其光泽泛若瑶池之波。开山断石、削铁如泥。汝持此剑并以剑名,日后德行必行其华美,钻研剑术必秉其坚韧!” 因为李纯钧本来就没有名字,更没有姓氏,所以李崇元索性赐他姓李。 赐名之后,李纯钧学剑生涯也就正式开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宵练走进了自己的生活。 宵练本名李欢儿,是雷炎宗宗主李崇炎之女。“宵练”与“纯钧”相同,也是剑名。李欢儿手中的那把宵练霓羽剑据说是剑中的至柔之物。 而李欢儿被赐名宵练,也是与李纯钧差不多的时间。 有人猜测,李崇元之所以把宵练霓羽剑赐给李欢儿,有可能是为了给李崇炎一个面子,这实际上也是一个变相的弥补。 不过,恩恩怨怨孰是孰非,又有几个人能说得清楚呢? 对李纯钧来说,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管享受新生活便好了。 本来自己的待遇也就是个高级囚徒,现在不单享受了习剑者的至高荣誉,又有宗主之女作陪,与之前相比简直云泥之别。但是对于宗主之女常伴自己左右这件事,李纯钧也感到很奇怪。后来听到守卫们私下议论,说是这样的安排并非执剑长老的意思,宗主开口,说是小女到了学剑的年纪,正好与天资聪慧者相伴。再说两人均是孩童,男女之别无需挂碍云云。 这样的安排,倒是使得局外者增加了几分遐想。李纯钧在赤朱山庄的踪迹越神秘,他的名气反而变得越响亮。 李纯钧不管这些,他只想专心练剑。加上身边的这位小女孩在自己面前也没有大小姐脾气,所以凌云阁的日子虽然冷清,但他俩倒是相处得很自在。 时光斗转,转眼间就六七年过去了。李纯钧与宵练的功力都大有长进,李纯钧毕竟天资超凡,短短七年光景已经足够他修成气脉,而宵练充其量也就是个剑气六层。这种差距对宵练而言并不是什么负担,相反,她很乐意看到眼前的这位少年迅速成长,纵然她知道李纯钧将来的命运注定坎坷。 当然,这六年的光阴里,除了修习剑术心法,最让李纯钧感到开心的事莫过于听宵练讲那江湖上的故事,讲江湖上又有哪些风云人物,讲各个诸侯国之间的杀伐征战。这一切对李纯钧来说,都是那么的新奇。 六年的光阴,李纯钧的剑术修为提升飞快。有时候李纯钧不禁会想,为什么命运不能像手中的剑一般,能够被自己自如的掌控? 其实,更为糟糕的是,李纯钧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究竟为何。自己身世几何,父母又是谁?自己为什么会在赤朱山庄?李崇元究竟是自己的朋友还是敌人? 有时候问题一多,就会感觉喘不过气。 毕竟,现实的光照里,很少有人能看到命运的暗涌。 李纯钧也看不到。 有人说,侠侣傲江湖,名剑斩雄关。 有时候,李纯钧不禁会想,自己与宵练能不能称得上侠侣?这个时候李纯钧往往会不假思索地给自己一个否定答案。这还用想吗,人家是宗主之女,而自己却什么都不是。 还江湖呢。对李纯钧而言,所谓的江湖不过是一耸入云的阁楼,和宵练口中的刀光剑影、纷纭乱世。 这辈子,能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还难说呢,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吧。 “咯吱”一声,房间的门被轻轻地打开。这一声细响也将李纯钧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宵练慢慢地探出半个头,微微一笑问道:“纯钧哥哥,你还好吧?” 李纯钧知道,这是宵练怕他功力尽失做傻事。 “我有个好东西给你。”宵练神神秘秘。 022、懵懂情·少女心 李纯钧见宵练来了,眉眼一弯,嘴角立刻浮现丝许笑意。宵练见李纯钧含情脉脉,自然也笑脸回之。 就这样,二人对视良久。四目婉转,别样柔情。 宵练像个偷吃的小老鼠一般,瞥了一眼门外的走廊。见四下无人,便小跳着进屋,然后轻轻把门掩上。 “纯钧哥哥,你看!” 说话间,宵练神神秘秘地走近李纯钧,摊开手掌拿出一枚丹药来。 “这……这是……” 李纯钧一时不敢确定。 “聚气丹。” 宵练的语气很平常,仿佛自己手中躺着的只是一枚普通的鹌鹑蛋。 “聚气丹?” 李纯钧有些不敢相信。 “这聚气丹可是灵药,说不定能助你恢复功力。” 宵练温柔地一笑,接着说道:“纯钧哥哥你不要担心,你的功力一定会恢复的。” 这聚气丹李纯钧当然听说过,传闻服用只要一枚,便可以助剑气八九层的高手修成气脉。不过因为这丹药极难炼成,放眼江湖,也只有云仙宗能够炼成此药。赤朱山庄仅存的几颗丹药,也是当年云仙宗来赤朱山庄求剑之时所赠的礼物。 这丹药如此珍贵,宵练又是从何处得来? 李纯钧不用想都知道,眼前的这颗灵药定是这丫头从哪里偷来的。 “这丹药如此珍贵,我想……” 李纯钧不忍宵练为自己闯这么大的祸,便婉言拒绝了丹药。李纯钧心里清楚,纵然赤朱山庄的人对自己再不好,宵练对自己的那颗心肯定是真的。 刚刚外面忽然起了风,现在风声更紧。 李纯钧刚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现在看宵练穿的单薄,突然就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天凉了,以后多穿点。” 说完,李纯钧将旁边的一件纱衣披在宵练的肩上。 刚才还在推辞丹药,现在又突然关心人家。李纯钧的思维还真是跳得很快。 不过,纵然这一切都毫无逻辑可言,宵练仍然受用。 夜风的凉意,也浸不透宵练心中的暖。而这一切,也只是源于意中人一个简单的动作。此时,宵练的脸上已经飞来两片红霞。她突然握住李纯钧的手,道:“宵练哥哥,这丹药你收下。” 声音轻细,言语温柔。 这样的声音言语,李纯钧无法拒绝。 “这……” 无法拒绝,也并不是不可以犹豫。 李纯钧并不是不想要这丹药,他是怕宵练闯了祸要受罚。 毕竟,丹药很珍贵。 “纯钧哥哥要是觉得无法还这份情,那就把这手链送给我吧。” 宵练指着李纯钧右手腕上的一个手链说道。 这手链李纯钧从小就带着,与其说是一个手链,倒不如说只是一圈黑绳,上面穿着一块来历不明的黑色石头。唯一奇怪的地方便是,这块黑石上雕刻着一个没有人认识的符号。这符号年日长久,已经分不清是天然还是人工。 之所以说这符号没有人认识,是因为李崇元曾经仔细研究过。他甚至邀请了江湖上精通上古语言的异士来赤朱山庄钻研,可是并无成果。 既如此,李崇元便把他归还给李纯钧。 至于宵练,她倒是经常说手链长得丑。不知道今日刮的什么风,宵练这丫头竟然主动向李纯钧索要。 “给你。” 尽管觉得很奇怪,李纯钧还是大方地交出了手链。 如果是用手链去换宵练手中的丹药,纵使这丹药再神再灵,他李纯钧也一定不会换。可是,这手链意义再大,也大不过宵练对自己的情谊! 宵练接过手链,面如桃花。 四目再次相遇,柔情里又有些火花。 爱的火花。 昏暗的烛光,让人不禁有些迷离。 宵练就感觉自己有些迷离。 她突然想去吻李纯钧。 良辰美景。 很多时候,良辰美景如果把持不好,往往会演变成尴尬和扫兴。 迷离之中,宵练的愿望很强烈,可她并没有忘了自己要矜持。 李纯钧虽然含情,好像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婢在外面敲起门来。 那小婢对宵练轻声说道:“小姐,宗主有请。” 宵练慌忙让李纯钧将丹药藏起,随便应了几句打发走了小婢,便嘱咐李纯钧道:“找个机会服下,这东西藏在药房这么多年也没有人服用,估计都被人忘记了。你把它吃了,神不知鬼不觉,没人会知道的。” 李纯钧觉得宵练今晚的举动有点怪,平时她很爽快,并没有这么多话,不想今晚却是有点啰嗦。 也难怪,自己现在功力尽失,宵练肯定很担心自己。 临走时,李纯钧问宵练宗主找她何事,没想到宵练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轻轻地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有什么大事。” 李纯钧还没来得及再问,宵练便慌忙离开了。 大事? 是什么样的大事呢? 李纯钧开始琢磨。 想想这偌大的赤朱山庄,不知暗藏着多少阴谋。比如自己,不就被李崇元那老头利用了,弄到现在这步田地。 现在,六年的苦修毁于一旦,这一切都是李崇元那个老头设计的圈套。 李纯钧算是明白了,一直以来,他就是想利用自己的功力来供养封麟剑的剑灵! 更可恨的是,他竟然想利用自己来除掉别人! 可恨,可恨之极! 想到这一点,李纯钧简直是恨得牙痒痒。要不是自己现在功力全无,一定手刃那个阴险的老头! 可是,这就出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自己知道了李崇元刺杀李崇炎的计划,现在又失去了利用价值。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离死期不远了? 丢了功力是小事,丢了小命可就是大事了! 想到这一点,李纯钧整个人仿佛被雷电击中一般僵硬。 顾影自怜,李纯钧突然觉得自己和手中的这把玄月纯钧剑何其的相似!七年前,这把剑在与封麟剑的交锋中存留下来几成断剑,而今自己又被封麟剑弄得功力全无。什么绝世神剑,就是魔剑无疑! 李崇元,封麟剑! 自己如何才能摆脱他们? 李纯钧从未如此焦急地思考脱身之计。 不能坐以待毙! …… 023、宗主愤·长老计 赤朱山庄龙阳殿,议事堂。 此时已经是夜里三更时分,然而议事堂里的雷炎宗宗主与两位长老却看不出有丝毫的睡意。且不说白天祭剑大典上那场惊心动魄的斗剑,就是守卫禀报的来路不明的人马,也着实让人心忧。 “听说最近我雷炎宗内生出了很多事端呢!” 李崇炎故意不提白天的事,而是算起了近来的旧账。 这么一说,倒像是在向李崇元兴师问罪。 李崇元当然知道宗主的意思,不过他倒是有点可怜李崇炎。多年不在赤朱山庄,他的权威早已经如深秋的枯草,只是徒具形骸罢了! “宗主言重了。”李崇元一袭白衣,加上丝髯尽白,倒是有一些仙风道骨的做派。他不慌不忙,捋了捋胡须,缓缓地说道,“我雷炎宗乃是天下第一大宗,又坐拥封麟剑这样的神器。江湖上觊觎我雷炎宗权威者大有人在,有一些江湖宵小来闹事也是正常。” “哼哼,原来蓬莱三煞和血剑门在长老的心目中,都是江湖宵小啊!”李崇炎反讽。 李崇元不语。 “这蓬莱三煞虽然是江湖上闻名的大盗,但是素来知道分寸,不与我们为敌。这次为何会三人合力犯我雷炎宗?再说,三煞的实力难道连一个封麟剑都盗不走吗?他们是不是另有企图?”李崇炎步步逼问。 听到这里,李崇元心里咯噔一下。三煞当然是另有企图,这一点他李崇元早就知道。不过,李崇炎又是从何得知?想来他的这种怀疑,也并不是单纯的怀疑吧! “既然今日说到这里,我们就要好好说说这李纯钧了!” 李崇炎的话像刀子一样,一次次试探着李崇元的敏感神经。这次,他终于找对了地方! 昏暗的烛火里,暗藏着杀机! “既然李纯钧杀守卫、盗神剑,你为何不将他就地正法,反而让他生出这么多事端?” 李崇炎不依不饶。 戒律长老李崇贞是一个老好人,在这偌大的赤朱山庄,他虽然只是坐着个空位,但他表现得非常满足。此时,他已经觉察到气氛渐渐不对,便笑着故意岔开话题道:“二位为我雷炎宗都付出了莫大的心血,切不可为了这点小事而伤了和气!” 听了这话,二人也只好卖个面子。 气氛稍有缓和。 “执剑长老虽然掌管山庄内剑术武艺与祭典,不过日后再有什么特殊的安排,也应该和我这个宗主商量一声才对!” 李崇炎指的是今日派李纯钧与赵景瑜斗剑一事。 其实这么说,李崇炎也有站不住脚的地方。首先,是他李崇炎提出由李纯烨出战对阵赵景瑜,没想到李纯烨不堪一击而命悬一线。李崇元出手,倒有些解围的意思。 李崇元虽然知道这话题还是没有离开李纯钧,但他就是不想把这个问题摆到台面上来。 “宗主现在常在国君身边,每天要协助国君处理国政,老朽哪好意思让宗主分心!” 前文提过,这南台山位处赤越国境内。赤朱山庄因山而建,后来因铸剑之术与剑法闻名于江湖,再加之赤朱山庄开山鼻祖与当时赤越国君非同寻常的关系,赤朱山庄这才享有了自治之权。自从赤朱山庄有了自治之权,其发展速度更是不可与同日而语,因其掌握了整个赤越国的玄铁矿脉,其真正的实力甚至超过了国君。所以,赤越国君这才任命雷炎宗宗主为上将军,这么做实际上有仰仗赤朱山庄的意思。 李崇炎一听这话更加气急。于公而言,自己在朝廷的根基就在这赤朱山庄,如今这个执剑长老独掌大权,一旦自己在赤朱山庄的地位被架空,朝堂之臣哪个还把自己放在眼里?于私而言,执剑长老竟然擅自让一个乳臭少年代替自己出战。更危险的是,李纯钧居然唤醒了封麟剑,倘若局面失控,那赤朱山庄岂不是要生灵涂炭? “哼!难道你没有看到李纯钧那小子拿到封麟剑时的表情吗,分明是要把我们全部杀光!你以为老夫瞎吗?” 李崇炎还是忍不住把话题挑明,李崇元知道这次是逃不过去了! “李纯钧乃是苍山雪裔,拥有纯良的心脉,封麟剑根本没有能力使他起杀心!”李崇元虽然语气比李崇炎缓和,但却没有半分理亏退让的意思。 听了李崇元的话,李崇炎竟然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踱了两步,说道:“苍山雪裔只是一个上古传说,你竟然把整个赤朱山庄的存亡寄托于一个虚无的传说之上,这恐怕不是执剑长老该有的所作所为吧!” “宗主请放宽心,这十几年来,老夫已经试探过多次,李纯钧所表现出来的天赋与上古传说多有相似。可以这么说,封麟剑的未来,赤朱山庄的未来,乃至宗主与二少爷的荣华富贵就全靠他了!” “哼,传说,全凭这些莫须有的传说作为根据。你何时见过那灵丘之上的神族?” 一听到李崇元这些玄之又玄的论调,他李崇炎就是一肚子的气。对他李崇炎而言,他在乎的全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事实存在,这些传说对他来说只是借口罢了! 李崇贞看到宗主和执剑长老之间的火药味又开始浓烈起来,忙又劝阻。 “无稽之谈!”李崇炎并不买账。 “且不说其他,今日最后关头,二少爷胜了封麟剑,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如此一来,那天机阁的少主必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且不说二少爷与天机阁的大小姐早有婚约,就是先前没有,待到他在天机阁司命君那里美言几句,还愁好事不成?” 李崇元知道,如今能够让李崇炎稍加满意的,也就是斗剑之事在二少爷与天机阁大小姐之间婚约助力之功了。 本来婚约之事倒是能让李崇炎稍稍如意,可是每次一提起封麟剑,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爽。在他眼里,这把封麟剑就是不折不扣的魔剑! “此等邪物就应该早早毁掉!” “我雷炎宗又怎会仰仗一件器物而扬名天下呢?” “嗜血魔剑,留之必有后患!” “……” 这些都是李崇炎曾经一力主张之辞。 究竟为何,李崇炎对封麟剑抱有如此大的成见? 不单单是李崇炎,议事堂中的这三人对封麟剑的本性有着别人所没有的了解。 024、噬魂剑·百年变 封麟剑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且不说江湖传言的真真假假,单单封麟剑嗜血夺魂这一条就是千真万确。据赤朱山庄的族谱记载,封麟剑每一百年就会反噬其主,纵使你剑法再高超,也逃不过饮剑而亡的噩运。 这件事在李氏族谱中被记载为“百年之变”,而封麟剑的下一个“百年之变”就在一年以后!“百年之变”对赤朱山庄的执剑长老来说就是无法逃脱的死亡宿命,所以李崇元现在的处境其实很微妙。 作为雷炎宗的宗主,李崇炎一直反对将封麟剑留在世上,他主张用南台山的地火将封麟剑融化,好让这把魔剑不再害人。正因为如此,他才走上仕途,希图用功名利禄来使整个赤朱山庄、整个雷炎宗得到更大的发展。 不过事与愿违,与其说赤朱山庄拥有封麟剑,不如说封麟剑控制着整个赤朱山庄。每次李崇炎想要毁掉封麟剑,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阻力。 执剑长老就是第一个反对毁掉封麟剑的人! 赤朱山庄流传下来的规矩,雷炎宗宗主可以世袭,但执剑长老之位必须有能者居之。因为封麟剑并不是轻易能够掌控,所以这个规矩看上去很合理。执剑长老可以物色自己的接班人,而不需要考虑他的出身血统,唯一的标准就是封麟剑的剑灵接受此人。 说到底封麟剑最后屠戮的是执剑长老,又不是宗主。既然执剑长老都反对销毁此剑,那宗主又有什么理由反对? 你们急着去投胎,我也犯不着拦着你们!李崇炎从心底里发出一声冷笑。 可是,历代执剑长老难道不知道封麟剑对自身的侵蚀吗?为什么他们还要保留此剑? 原因有很多。 其一,这封麟剑里蕴含着至高无上的魔力,可以这么说,拥有了封麟剑就意味着天下第一!试问谁不愿意成为天下第一? 其二,执剑长老代代相传之时都会将封麟剑的秘密告诉其继任者。那就是,封麟剑是这个世上唯一一把能够对抗魔王的武器。长久以来,魔王只是被封印,魔族现世只是时间问题,一旦那个时刻到来,封麟剑将会是唯一的希望。 当然,这个秘密只有执剑长老知道。 …… “百年之变将至,我想执剑长老还是早作打算把!” 李崇炎说这话看上去是提醒,实际上却是嘲讽。这种生者对将死之人的鄙夷与不屑,仿佛死神一般俯瞰众生的优越感蕴含着无穷的杀伤力。 “呵呵……”李崇元并没有丝毫的窘迫之感,他淡淡一笑,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成竹在胸,“百年之变已经不足虑,有李纯钧在,我定能借他降服住封麟剑的剑灵!” “我看执剑长老还是不要把全部的希望都压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身上!”李崇炎接着提醒。 “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李崇元一改平日的谦退淡然之色,突然放声大笑。他猛然盯着宗主和戒律长老二人,倒是让二人不寒而栗。 “赤朱山庄历代执剑长老想要降服封麟剑剑灵的心愿,终于要由我李崇元来完成!” 这话语中充斥的桀骜与疯狂,让宗主与戒律长老面面相觑。历代宗主与执剑长老的矛盾,由来已久。戒律长老李崇贞不愿卷入这种纷争,所以他从来不多言。现在李崇元像是突然发了疯似的,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也没什么奇怪,毕竟百年之变将至,执剑长老有什么不正常的情况,应该都属正常。 “封麟剑之事,还有一年光景。既然执剑长老胸有成竹,我想也就不足虑了。目下不明武装逼近我赤越国,才是要紧之事!”李崇贞故意岔开话题,试图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而今天下各个诸侯连年征战、你征我伐,兵马调度行军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在三个人中,有着行军作战经验的只有李崇炎一人,所以他觉得首先说出自己的看法是有必要而且理所当然的。 “目前最需要搞清楚的是,这支部队来自何处,目标又是哪国!” 戒律长老李崇贞接过李崇炎的话说道:“据守卫报告,这支部队全部着黑衣黑甲,没有旌旗昭示,看上去像是奇袭之军。” “这里靠近凤来镇,会不会是天枢国准备奇袭血剑门?”李崇炎猜测。 这个猜测其实很有道理,因为天枢国一直视血剑门为眼中钉。虽然这几年战事渐歇,大有偃旗息鼓之势,可是难保天枢国不会暗中偷袭! “也许你们应该看看这个。” 这时候李崇元发话了。他从袖中掏出一方白布,上面画着一些图案。 “这是探子绘制的图腾,说是这支部队后方还有一支行军队伍,而主帅的旌旗上就是这些图案。”李崇元解释道。 看到白布上的图案,李崇炎与李崇贞同时一惊! 白布上画的,正是黑色的麒麟纹! 雷炎宗的图腾是红色的麒麟纹,而这黑色的麒麟纹当然与雷炎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三人面面相觑,议事堂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夜里的风时不时发出“呼呼——”的声音,仿佛声声悲鸣。 “既然这支兵马已经进入我赤越国境内,无论其目的如何,都是对我国的侵犯,老夫这就回朝廷整顿军马。我赤越国虽小,也懂兵来将挡的道理!”李崇炎说得铁骨铮铮。 由于赤朱山庄享有自治权,所以赤越国君在南台山一代并没有设置边防。国君这么做,其实是把边防职责交给了赤朱山庄的守卫。正因为如此,这支兵马入境时,只被赤朱山庄的探子发现,反而朝廷并没有察觉。 李崇炎顿了顿,又说道:“老夫今晚就启程回国都准备兵马!” “另外……”李崇炎想了想,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这次回国都我要带着欢儿,欢儿长大了,再和李纯钧混迹在一起太不像话。我要带她去国都,给她觅一门好亲事。” 其实,在看到黑色麒麟纹之后,三人心中都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可是李崇炎没有办法,他必须回到朝中整顿兵马! 李崇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李崇元没有说话也没有去阻拦。既然有人急着去国都送死,他也犯不着去拦着。 025、寂夜间·阴谋现 难道李崇元真的把自己的生死全部压在李纯钧身上了吗? 当然不是。 李崇炎连夜赶回国都了,李崇贞也去休息,烛灭人散的议事堂显得格外的冷清。 但是,李崇元并没有走,他让人留了两盏灯烛,自己一个人在议事堂里踱着步子。 执剑长老似乎心事重重。 李崇炎回国都了也好,没有他在自己耳边自以为是地指手画脚,李崇元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很久之前,雷炎宗与赤朱山庄本是一体,雷炎宗的前几任宗主同时也是执剑长老。可是后来,经过了几次“百年之变”,雷炎宗的宗主们发现了封麟剑嗜血力量极其强大。为了避免雷炎宗李氏血脉被封麟剑荼毒,他们开始物色外姓的高手作为封麟剑的执剑者。 开始的时候,这本是一个甄选贤能的举措。被选为执剑长老的武林中人也很乐意享受封麟剑带给自己的力量与荣誉。 可是后来,执剑长老们大多被封麟剑反噬而死,他们终于意识到李氏一门的歹毒用心。既然执剑长老多不得善终,那他们理所当然应该拥有更多的权力! 于是,雷炎宗便成为一个虚无的概念,赤朱山庄才是真正的实体。执剑长老渐渐成为了赤朱山庄的实际权力者。 执剑长老其实并不姓李,李氏只是一个赐姓罢了。李崇元年轻的时候本是一个流浪江湖的剑客,后来拜入慕玄真人门下,凭借着自己的对剑道的独特理解与高超修为,终于成为了赤朱山庄第七十三代执剑。 李崇元正在沉思之时,突然从门口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嘿嘿,执剑长老果然仙风道骨,只可惜李崇炎那个庸夫全然不知自己是去国都送死!” 话音传来的方向,慢慢走过来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对,就是当日救走李纯钧的神秘人,他现在又回到了赤朱山庄! 神秘人法袍上有一个宽大的兜帽,宽大的兜帽又罩住了整个脑袋,使人无法看清他的面貌。 神秘人的真面目,恐怕没有人看到过。 李崇元显然对这不速之客的到来并没有感到一丝惊讶,或者说,他是在特意等待此人。 “我听说西域魔尊的耳目无处不在,只要燃起幽冥烛火,使者便会现身。老夫本以为这只是传说,原来此言不虚!” “若要点起幽冥烛火,需要以魔血作为引火的燃料。看来执剑长老已经找到灵丘的后裔了!”使者看似在奉承,实则是在是在询问。 李崇元点燃幽冥烛火的魔血是从何处而来的呢? 还记得数日之前,李崇元为李纯钧疗伤,而将其血点燃之事吗?原来,李纯钧身上流淌的血真的是魔血! 当日,李崇元用魔血点燃烛火之时,他也感到十分得惊讶。数十年以来,他李崇元只知道李纯钧天资超凡与他人不同,却并不能肯定其身体里流淌着魔血。那晚,李崇元听了柳鸿逸的话之后,便默默下了决心,决定用点燃幽冥之火的方法试他一试。 李崇元的城府果然够深,就在幽冥烛火点燃之际仍然能够不动声色! 幽冥之火正如传说中一样被点燃,李崇元虽然找到了自己心中的久久不能确定的答案,但也因为魔使的到来而骑虎难下。 “老夫本以为这幽冥之火只是传说,更何况什么灵丘的后裔呢?” 李崇元故作镇定,佯作不知。 “哈哈哈……执剑长老说笑了,传言故事这种东西本供孩童戏耍,但细细品味钻研,有几句假?正史官言本是宣扬教化,可默默推敲,又有几句真呢?” 说到此处,二人都笑了。 魔使见李崇元皮笑肉不笑,知道他还是个老狐狸了。于是在龙阳殿里踱了两步,说道:“我听说李崇炎并没有死!” 李崇元闻言,忙解释道:“血剑门突然来挑衅,这实在是始料未及。” 魔使冷哼一声,道:“亏我在李纯钧面前还作了很多戏,前几日在绮罗宫我还让人易容假装成李崇炎。唉,没想到那李纯钧一点正义感都没有,竟然都不为江湖除害。” 李崇元刚才与宗主议事是还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现在在魔使面前竟然表现得十分恭敬。他甚至拱手作揖地问道:“不知前几日魔使从地牢救出李纯钧是何用意?” 听了这话,魔使突然转向李崇元,道:“我这么做是想给你提个醒,我要李纯钧活着!李纯钧只有活着才有利用价值,你要是想用他祭剑,先死的便是你!” 魔使盛气逼人,李崇元连连称是。 魔使见李崇元一副听话的样子,又补充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李纯钧会带着封麟剑回到赤朱山庄这件事,也在我的预料之中。但你要记住,我能让你重得封麟剑,也能让你永远失去它!” 虽然魔使的话让李崇元恨得咬牙切齿,不过他也没有办法。眼前的这个自称魔使的神秘人确实有很多过人之处,听闻江湖上黑白两道都已经有很多人归顺与他,李崇元甚至怀疑当日蓬莱三煞夜盗赤朱山庄也是此人一手安排。 在不了解对手的情况下,李崇元是万不会与之为敌。所以他听了魔使的话,也只是连连奉承道:“魔使神策,魔使神策……” “还有……”魔使接着说道,“李纯钧的身份想必你也知道了,以后行事切不可胡来!” 魔使话音刚落,李崇元连连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魔使方才说我雷炎宗宗主是回国都送死,请问何出此言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魔使闻言,突然大笑不止,议事堂中的烛火都因此大笑而开始诡异地摇动。良久,他才说道:“执剑长老非要考我,那不才就勉力一试。看看在下所说,是不是执剑长老心中所想!” 李崇元面色极为谦恭,大有侧耳静听之意。 魔使倒也不客气,顿了一会便开始说道:“且不论来犯之敌属何派何国,也不说其目标是谁。单说这赤朱山庄在赤越国的地位,在下觉得倒是世间一奇!” “哦?魔使有何高见?” “俗话说一山难容二虎,如今这赤越国的权力到底是在朝廷,还是在赤朱山庄呢? “小使听闻上将军在朝中可威武着呢,行辕座辇规格颇高;国君赏赐件件受用。请问上将军欲置国君于何地,赤朱山庄欲置朝廷于何地?” 李崇元不置可否,让来者接着说下去。 “赤越国朝中不乏几代世袭的名门贵族,上将军能坐上今日之位,原因何在呢?如今赤朱山庄势力庞大,上将军的实力已经可以与国君相抗,上将军竟泰然处之,难道不是愚蠢之极吗? “依小使愚见,功高不赏,更何况赤朱山庄的功劳乃是几百年前的历史。而如今上将军妄自作大,执剑长老以及赤朱山庄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哈哈……想不到魔尊的使者也是韬略满腹!”李崇元难得称赞别人。 魔使闻言,竟也稍稍作揖以示答礼。 来者说得有理有据,句句说在李崇元的心坎上。他担心的虽不全是此事,但也与此事相关。李崇元看了看来者,兀自叹了口气,道一声:“阴谋,果然是阴谋!” “执剑长老稍安勿躁,这还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来者接着说道,“再说赤朱山庄中的那把绝世神剑,虽说江湖上有很多关于其如何邪恶的传说,可它毕竟蕴含着无尽的力量。放眼当今之世,想必欲得此剑者,恐怕也不在少数。” 李崇元听完,沉吟良久。 魔使见状,揶揄道:“哼哼……这一切,不正是在执剑长老的预料之中吗?” 他仿佛看透了李崇元,又似笑非笑地问道:“不知执剑长老今日召唤我来,是为了赤朱山庄呢,还是为了封麟剑呢?” 说到这里,李崇元又犹豫了。在李崇元的内心里,他还是不愿意与这种邪道中人为伍。 “是呢,执剑长老乃是武林泰斗,若让人知道与我等魔使为伍,那一定很有意思!” 龙阳殿里传来了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怪笑! 很明显,这声音并不是眼前黑衣人的! 李崇元浑身一个激灵。 若是有人躲在这龙阳殿里,他李崇元能不知道? 可是,就算李崇元运足了全部的内力,也丝毫感受不到其他气息的存在! 难道,是鬼? 026、魔尊威·魔使咒 人的恐惧,往往是来自于未知与失控。而有些人能够在面对未知与失控时仍然保持镇定。这样的人本身就很可怕。 李崇元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不知道龙阳殿中的怪声是从何处发出,但他知道这一定与眼前的黑袍神秘人有关。尽管李崇元很久之前就知道这位所谓的魔使,也听说了他的种种神威。不过,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传言,李崇元并未亲见。所以接着这个机会,他心念陡转,决心试探一下这个所谓的魔使! 正说话间,李崇元话锋一变,突然怒斥道:“哪里来的魍魉小鬼,竟敢在赤朱山庄撒野,还不乖乖束手待毙!” 话音未落,剑招已出! 李崇元的剑并没有刺向别处,而是直接冲着魔使而去!看这出剑的速度,他可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提剑便刺,招招要害!可是那魔使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立身之处仿佛虚无,剑尖刺去竟然空无一物! 锋利的剑。 可是剑锋所及之处却是虚无,这岂不是辜负了它的锋利? “哈哈哈哈……执剑长老真是会开玩笑。既然您想与我过招,何不用封麟剑一试?或许绝世神剑勉强可以伤得了魔尊的使者!”这笑声和说话声邪气十足,让李崇元越发感受到此人身上的巨大力量。 李崇元见西域魔使果然如传闻中所描述的那样神出鬼没、身形缥缈,便索性收起宝剑,换了一种态度来对待。 “老夫只是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刚才出剑迎敌也只是循着声音而去,并无冒犯魔使的意思!” 其实,李崇元所说的也可以说是事实。 “哈哈哈哈……”那西域魔使笑得更是不可理解。他用自己那形同枯枝的手指了指李崇元,说道,“执剑长老您真有意思,我很喜欢你这样的人。” 也不知魔使是真的赏识李崇元还是顺便给他个台阶下,空旷的龙阳殿里突然想起了魔使阴阳怪气的笑声。 “说吧,长老点燃引魂灯,到底遇到了什么难处?” 魔使开始进入正题,可李崇元似乎还没有下定决心。 “既然引魂灯亮了,那欲望也就被点燃了。欲望得不到满足,人是会死的。而那个能满足你愿望的人,便是我!”魔使幽幽地说道。 “不,相公,是我们!我们永远都不分开的!” 那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西域魔使虽然说话的时候阴阳怪气,但毕竟是男声。这时突然又传过来一个女声,李崇元也不能强作镇定了。 李崇元可不想自己与魔使会面的事情被任何人知道,于是便环顾四周,想要找出说话的女子身藏何处。 “来者何人?”李崇元连喊几声,并无人应答。 此时,李崇元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空荡荡的龙阳殿里徒留下些许回声,像是对李崇元无情的嘲弄。 来者何人,来者何人…… 回声渐渐消失,李崇元的面色显得更加难看了。 那西域魔使看着李崇元惊慌失措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好笑。等他看够了李崇元的窘态,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执剑长老不必惊慌,说话人正是贱内!” 李崇元一时没有明白魔使话中的意思,问道:“究竟人在何处?不如请她现身一见!” “贱内早夭,奈何我夫妇情深,西域魔尊便将其魂魄附在我的影子里,如此便与我常伴相随。不过这也只限于月影之下,恰逢今日月华皎洁,贱内便又出来调皮了!” 别看那魔使平时阴阳怪气,邪魅十足。当他说起爱人时,倒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李崇元听了这话,自然安心了不少。 可是,世间竟有此等异术?西域魔尊究竟是何方神圣?传说中的魔王,西域的魔尊,还有眼前的魔使,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是什么来头? 李崇元虽然听说过一些传言,不过眼见为实。今天他可算是开了眼界,然而心中的疑团也是一个接着一个。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就是眼前的这个所谓的魔使还真的是人不人鬼不鬼呢! “这魔尊真有如此神通,能够将灵魂保住不散?”李崇元忍不住问道。 “当然,魔尊的神通非凡人能够想象。”魔使回答得很平常。 “难道魔尊就是传说中被封印的魔王?” “当然不是,魔尊是魔王的使者。” 如果说魔使是魔尊的使者,那么魔尊便是魔王的使者。不要说魔尊神通如何,就算是自己眼前的魔使,李崇元都不一定能战胜他。 果然,魔王只有神才能战胜! 不过,邪物终究是邪物。就算他们本领再高,到头来不也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李崇元自视甚高,从来不把魔道中人放在眼里。 不,他们是不是人还难说。 西域魔使当然不会在乎李崇元怎么看他,他接着解释道:“魔尊保住了贱内魂魄,作为回报,他命我与世人订立九百八十一个契约。如此说来,我也只不过是个生意人呢!哈哈哈哈哈……” “契约,你还跟我提那个什么狗屁契约!”李崇元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魍魉契约也并不如传说得那般灵验!” “哈哈哈,执剑长老所言,可是指李纯钧刺杀李崇炎一事?”魔使笑着问道。 “正是!”李崇元心中愤愤,嘴里却不得不回答。 “哈哈哈……上次执剑长老订立契约的时候,我好像不在场吧。”魔使反问。 “这……”李崇元被他这么一反问,开始支吾起来。 原来上次在龙阳殿,李崇元指示李纯钧去杀李崇炎,当他用魔血点燃烛火之时,魍魉契约已经像诅咒一般生效。只不过李崇元是按照传言中所说的方法下咒,效果自然没有那么灵验。 “没有魍魉复生咒,魍魉契约当然不会应验得那么快。”魔使貌似很耐心,他对李崇元解释道。 “……” 沉默。 每当龙阳殿里陷入沉默的时候,烛火总是摇曳得特别欢快。 “好了,执剑长老不必介怀,本魔使这就把原先的咒语坐实!” 魔使很爽快,他将枯槁的手掌伸出,掌心处突然升腾起暗绿色的冥火! “冥界诸魔,力耀八荒……” 李崇元听到魔使仿佛在念动什么咒语,可是等他仔细辨听,反而听不说个名堂了。 念完咒语,魔使说道:“执剑长老也不过是要李纯钧去杀李崇炎,现在魔尊听到了你的祈愿,结果已经被注定!” “我只不过是要李崇炎死,至于是谁杀并无所谓!”李崇元觉得魔道中人的思路有时候真的有些不可理喻。 “宿命一旦写就,便无法更改。李崇炎一定会死在李纯钧的手中!” 027、歃血祭·契约成 魔使说得那样肯定,李崇元反倒有些不信。 “真的?” “真的!” “我看李崇炎此去国都便凶多吉少,如何还能轮到李纯钧杀他?” 魔使闻言,黑色的兜帽下面传来邪魅地笑。笑声似男似女,让李崇元很不舒服。 “当然,魔尊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只要你付得起代价,不可能的事也一定会发生!” “哦?那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在适当的时机,把李纯钧交给魔尊处置。” 这个代价,李崇元是舍不得的,因为李纯钧对他还有大用。不过,如果换个思路,既然魔尊无所不能,那李纯钧能做到的,魔尊岂不是也能做到? 从始至终,在李崇元的眼里,李纯钧都只是一件物品,说得重要一点也只不过是一件神物。本来李崇元想借助李纯钧达到彻底驾驭封麟剑的目的,可是现在既然魔尊有办法满足自己的愿望,那将李纯钧交出来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里,李崇元不禁问道:“都说魔尊神通广大,可这些都只是传闻,如何使人信服?”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邪魅的笑声,笑完之后,魔使忍不住叹道,“你们这些凡人,真是有意思!” “长老既然这么问,定然是另有他求!”说到此处,魔使脸色突然一变,说道,“我本以为执剑长老是个明白人,没想到也是这么疑神疑鬼、畏缩不前!你再不开口,我可要走了。李崇元,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 “慢着!” 李崇元听了这话,似乎有什么难处。但他转而想了想,又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可说得明明白白,任何愿望的达CD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说愿望我开价,就是这么简单!” “那老夫就姑且信你一次……” “哈哈哈哈……” 一如既往的狂邪的笑声。 “你们名门正派的人做事就是麻烦。其实在某些方面,我与执剑长老也算是一类人呢!” 李崇元从来自诩名门正派,不与这些奸邪小鬼为伍。如今有事,不得已招来魔使,其实内心还是鄙夷的。现在对方居然说自己与他是一类人,李崇元真是想作呕。 魔使好像并没有看到李崇元脸上的不屑似的,接着说道,“我们的共同之处在于,都被魔鬼的力量深深地纠缠与吞噬着,可是却乐此不疲!” “哈哈哈哈哈……”听了这话,李崇元居然大笑起来。 “试想封麟剑也不是一个魔鬼吗?我与魔尊,长老与封麟剑,简直是一样啊。想必长老已经领教过封麟剑的威力,这难道不是我今天站在这里的原因吗?” 听到此处,李崇元的脸上已经不再有不屑的神情,他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魔使有所不知,老夫正是为了封麟剑而烦恼!”李崇元下定了决心似的,终于吐出了实情,“老夫本以为找到应对封麟剑百年之变的方法,怪只怪李崇炎不知谦退,目下雷炎宗危在旦夕他却不自知,何其愚蠢!” “执剑长老的意思是……” “本来赤朱山庄就是绝佳的场所,可以让老夫潜心修炼,待时机成熟便可降服封麟剑中的剑灵。而现在时局不稳,假若赤朱山庄遭变,我需要一个绝佳的场所潜心修炼,必要时借助魔尊的力量一举降服封麟剑。” “哈哈哈……长老与我倒是还有几分不同!” “何处不同?” “小使只是安心屈从于魔鬼的力量,而执剑长老您却想着去驾驭!长老果然野心够大!” “想不到西域魔使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哈哈哈……”李崇元竟被说得有些得意。 “到时候,长老可就成了封麟剑真正的主人了!”魔使的脸上竟有几分难以名状的谄媚,他接着说道:“长老到时候天下无敌,小使还要多多仰仗啊,哈哈哈哈……” 李崇元的得意仅仅一闪而过,他才不会理会这些奉承的话,说实在的,他很讨厌眼前这个人。在李崇元看来,眼前之人就是一个肮脏的蝼蚁,若不是现在自己有求于魔尊,他才不会与此人这般纠缠。 这时,魔使将兜帽向后撩开,露出一张阴森的脸来。这张脸倘若突然在你眼前出现,你一定会怀疑自己是否身处地狱。只见他脸上几乎无肉,暗黑色的皮肤几乎是贴在高耸的颧骨之上,两眼凹陷,宛如一个骷髅。 可怖的脸,难以用人世的语言来形容。可他说出的话,更让人害怕。 “在下司空劫!” 既然露出了本来面目,魔使也就自报家门了。 李崇元不知道这算不算魔使与自己正式打招呼,他少有地愣在那里,竟没有说话。 “魔使司空劫祈求诸魔之力成此魍魉契约,如若不成,业火焚八荒,魔血染长河!” 说道此处,司空劫那死人般枯槁的脸上突然蠕动了几下,仿佛蛆虫在爬行。等到咒语念毕,龙阳殿外突然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龙阳殿里没有风,可是司空劫的黑色法袍却开始疯狂地飘动。仿佛他正是身处在风暴的中心!此时,那黑色的斗篷看上去就像是黑暗的中心,你若是冒然靠近,便会堕入无边的地狱。 片刻,司空劫又补充说道:“至于代价,长老心里也要清楚。” “嗯!”李崇元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 待司空劫把交换条件讲完,李崇元的脸上突然出现了如释重负的神情,甚至是有些欣喜。此时已经接近五更,司空劫从斗篷里拿出来一个器皿和一把匕首,让李崇元歃血。 李崇元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先是有些不愿。待司空劫说这是召唤魔鬼法力的方法,他才不得已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在了器皿之中。 如此折腾完,司空劫也就带着契约消失。李崇元一天一夜没合眼,加上滴血之后感觉身体莫名有些不适。也就自己去休息了。 倒是隔墙有耳,诺大的赤朱山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正因如此,整个事情却被一个人全部看在眼里。此人本想在宗主与二位长老议事之时探听一些消息,于是用屏息之术藏于龙阳殿的角落之中,没想到竟看到执剑长老竟和魔鬼订立了契约,终不免感到有些错愕。只可惜司空劫在与李崇元谈条件的时候声音极低没有听清,不然整件事将被此人尽数知悉。 事关重大,需不需要将此事报告给宗主,或者公之于众? 还有,听说赤朱山庄将有大难,自己要不要早做准备? 思忖良久,他感觉这件事非同小可,若然轻易泄露,于己于人都没有什么好处,搞不好还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至于赤朱山庄存亡一事,他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衡量再三,此人决定还是将这个秘密放在心里较为妥当。于是在李崇元离开议事堂之后,自己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028、大厦倾·雷炎灭 很不幸,事情的发展与李崇元猜测的一模一样! 数日之后,该来的终归是来了。 正如李崇元所料,这支军队并没有去奇袭血剑门,也没有深入赤越国腹地,而是悄无声息地朝南台山进发。就在这一天夜里,他们开始对赤朱山庄发起偷袭。 此时,雷炎宗宗主李崇炎已经携女儿宵练赶回国都稽城。现在的赤朱山庄,由于人马都在远塞防守,所以庄内的剑士不过数百,在这几千士兵面前显得尤为不足。 怪就怪赤朱山庄的徒众太过于自信,他们总觉得如今的雷炎宗无人敢惹,或者说无人能敌。 虽然赤朱山庄一直在关注这支军队的动向,同时也做好了防御的准备,他们相信,任何来犯之敌在雷炎宗的剑锋之下,便会顷刻灰飞烟灭! 等到大军压境,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敌人来势汹汹,再加上寡不敌众,赤朱山庄看来已经免不了覆灭的命运! …… 当晚,南台山之巅。 狼烟、战火。嚎哭声、喊杀声。 只见李崇元正与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正在酣斗,不远处的一切似乎与他二人无关。 “封麟剑!” 剑光晃眼而过,那中年人用一柄阔背宽刀招架住李崇元手中泛着红光的宝剑,嘴角露出微笑,惊艳的语气中又带有一丝蔑视:“哼,看这把绝世神剑今日如何救下不可一世的赤朱山庄!” 虽然身为赤朱山庄的执剑长老,拥有封麟剑的使用之权。但封麟剑的威力太过强大,以至于他也已经很久没有用此剑真正战斗过。 想来上一次唤醒封麟剑的还是李纯钧,李崇元就不禁有些怅然。 “哼哼!你要是乖乖把它交给我,我可以保你不死!”中年人借着哼哼时攒出的一股劲儿,将刀一挥,顺势架开李崇元的剑,紧接着一个排山之势劈去。 “当——” 伴着碎石之声,李崇元向后跳开,身形虽有翩翩之姿,可呼吸却有一丝明显的促乱。他的嘴角微微地蹙动了几下,眼光里闪过一丝杀意。 “说出想要覆灭我赤朱山庄的幕后主使,老朽便也可以饶你不死!” 李崇元虽然输了攻势,但却不输气势。 “你这老头忒不识好歹,赤朱山庄如今只剩下一窝卵蛋,倾之即破。你还与我讲个鸟的条件?” “老朽之剑,纵然不能救赤朱山徒众。但尔等蛮徒,却只知屠刀之利、火炮之威,竟妄想获得此中神力?”话音刚落,李崇元摆一架势便向对方面门刺去! 中年人始终是一副身经百战的样子,再加上自己在体力上占据优势。面对李崇元的这一招,他并没有慌张,而是闪过一边,用自己的刀身贴近对方剑刃,再趁势猛一用力向右一推。 不知是李崇元力道已尽还是怎的,那宝剑竟从他手中脱落! “哈哈!”中年人见状,心中一喜,忙用左手去夺剑柄。可李崇元非但不去抢夺,反而向后退开两步。待中年人左手握住剑柄,李崇元二指朝天作念咒状,口中念念有词,紧接着杀气一露,道一声:“收!” 中年人顿时感觉左手似有千斤之重,那剑身上的红光突然消失,代之以让人毛骨悚然的乌黑! “啊——” 中年人感受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想要松开那把剑,可是左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眼见着剑中的黑气从手臂向心脏蔓延,自己却无能为力! “我听说天枢国曾经有一位剑术高手收了一个徒弟,这个徒弟很有个性,在剑仙门下学成之后却讨厌用剑,最后改用一把阔背宽刀。”看着中年人痛苦的神情,李崇元变得难以捉摸地平静,大战之时他却能够娓娓道来,“想来,那位徒弟就是将军吧!” 那中年人此时已经面如死灰,可是李崇元却仍然事不关己似的轻描淡写。 “看来,今日将军是没有机会保老朽不死了。” 李崇元的神情变得极其可怖,中年人听了这话,顿觉自己今日凶多吉少。想到这里,他索性一咬牙,用右手的大刀咔嚓一声将左手在齐手腕处砍下! “呸!想让老子死可没那么容易!今日俺便先取你老命,再踏平赤朱山庄!”中年人在疼痛的刺激下,反而更加狂暴。他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横劈竖砍,一股脑儿向李崇元袭来。 李崇元没有想到对方会毫不犹豫地砍断自己的左手,对面刀光杀气腾腾而来,加之自己手中无剑,竟有点慌于招架。 “蛮徒看剑!” 就在李崇元退无可退之时,只听当头一喝,夜空中划过一道红衣身影。当的一声,刀剑相撞,中年壮汉的攻势竟被格挡开来。 中年人喘着粗气,只见李崇元身边多了一个红衣少年。 这位红衣少年便是李纯烨。自从那日斗剑与承影合力胜过李纯钧,他在赤朱山庄的威望大涨。 李纯烨的红色战衣上虽有几处刀痕,但丝毫难掩英气,一双虎目,更是注视着中年人,以防他再次攻来。趁着中年人喘气的空档,他转头对李崇元说道:“长老,凌云阁已经失守,还请您快去龙阳殿!” 李崇元听了这话,顿时脸色一变。凌云阁乃是赤朱山庄的藏宝重地,更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原本以为凌云阁位处后山占据地利,没想到敌军四面夹击,首先攻破了防守较弱的凌云阁。 如今凌云阁已经失守,赤朱山庄被完全攻陷只是时间问题了。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待心绪平复下来后一抬手,那封麟剑便又飞回他的手中。 中年人听到这个消息,虽然难忍疼痛,还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李崇元看了一眼中年人,又看了半山腰漫天的火光,突然对李纯烨严厉地命令道:“死守这个山道!” …… 赤朱山庄的地牢里。 与外面漫天的火光和喊杀嚎哭声不同,这里只有火把衬托下的无尽黑暗和“哐当——哐当——”戴着脚镣走路的声音。 赤朱山庄用活人来祭祀剑灵,这里便是关押祭品的地方。 虽然上一代执剑长老慕玄真人已经废除了活人祭祀之法。但是不可否认,活人祭祀终究是让剑灵得到安息的最有效的方法。 特别是像封麟剑这种异常强大的嗜血剑灵,如果不用活人祭祀,便会被其反噬。所以李崇元虽然表面上已经不用活人祭祀,可是暗地里还是在地牢里豢养了许多活体祭品。 这个秘密,现在也就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 李纯钧被关在地牢的几天里,也曾听说过这样的传闻。不过,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李崇元当然是做得极为隐秘。所以,李纯钧也仅仅只是听说,并没有看到这些祭品。 从地牢里往外走,火把换成了灯笼与烛台,残酷的黑暗在烛火的衬托下竟显得有些暧昧。然而这种暧昧一进入祭神台,立刻又显现出它本来残忍而又狰狞的面目。 李崇元急匆匆地赶回龙阳殿,他已不关心赤朱山庄是否失守,也不关心凌云阁中的各种典籍藏剑。此刻,他只关心自己手中的剑——封麟剑! 029、纯阳剑·冰魄人 此时,龙阳殿中早已聚集了一些人,他们的华衣美服此时也掩盖不住内心的恐惧与自己的无能。李崇元早已厌烦了雷炎宗这群只知享受而不学无术的纨绔之人。 李氏将亡,与他又有何干? 他并不愿意去搭理这些人无谓的询问,而是穿过人群径直往祭神台去了。 看着这些人个个一副末日将至的神情,李崇元冷哼一声,心里反倒有一丝快意。 “含光、掩日、承影,守住大门!” 本来赤朱山庄有四位剑侍,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持剑护法。如今宵练随父亲去了稽城,所以只剩下三位供李崇元差遣。李崇元并不在意,因为宵练本就是宗主强行安插进来的,况且她剑术一般,明显就是任人唯亲之举。 所谓的祭神台,建在龙阳殿内的一处暗室之中。李崇元在门口一声令下,赤朱山庄的三位持剑护法便利落地应一声“是!” 李崇元仿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轻声说道:“承影,你随我进来。” 待大门关上,李崇元大步向祭台走去,他神情严肃地问道:“祭品准备好了吗?”承影紧随李崇元身后,应一声:“一切准备妥当,静等长老吩咐!” 李崇元闻言,飞身进去祭神台中央,在他四周的东南西北四个正位上,面朝他跪着四个穿着崭新白色囚衣的少年。 “嘤——嘤——” 一到祭神台,李崇元手中的宝剑便像是嗅到猎物一样,开始猛烈晃动,不时发出阵阵嘶鸣。此时,李崇元神色憔悴,像是快要控制不住宝剑似的,他看了看自己左手掌心,黑印已经渐渐扩散开来。他知道,自己的右手现在也是一样。 “但行剑道,得失莫问;神力天赐,麟语夺魂!” 李崇元话音未落,已有三个少年死在封麟剑下。 人的生命有时候与蝼蚁无异! 奇怪的是,三个少年的死法却与一般人死在剑下的样子不同,他们并没有倒在血泊中,反倒是被什么妖怪吸干精元一样,变成了一具具干尸。 杀死三个祭品后,李崇元的神情反倒轻松了许多,手中的宝剑也显得不那么躁动。他缓步走向正南方的祭品,同时瞥了一眼承影,问道:“是他吗?” “正是。” 承影的脸上依旧是冰山一样的冷峻,李崇元问话他也只是干净利落地回答两个字。 “恩。”李崇元似乎对眼前的安排很满意,旋即又命令道,“你从密道出去,按我之前的吩咐去做。” “是!” 承影答应一声,便走到墙边触动机关,从密道离开了。 现在,暗室里只剩下李崇元和那个少年祭品。如果说宝剑真的有灵性的话,暗室里还剩下两个人和一把嗜血的剑! 李崇元朝着那少年冷冷地问道:“怎么样,想死还是想活?” 说完,便用剑尖抵住少年的下巴,让他把头抬起来。 那少年,正是李纯钧。 自从那日李纯钧被封麟剑吸走了全部的功力,他在赤朱山庄的生活便彻底变了个样儿。自己也已经好几日没有看到过宵练,这让他很不舒服。 那天晚上宵练被李崇炎召唤便匆匆离开。后来李纯钧向守卫打听,守卫说宵练已经随宗主前往稽城,他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前天晚上,承影突然带着护卫来到凌云阁李纯钧的房间。李纯钧看到承影,本来还想打几句招呼。没想到承影神情严肃,二话不说便命人将他用铁链锁了起来。 李纯钧此时功力尽失,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羔羊,他想着是福不是祸,便也没有做无谓的反抗。待到自己被押送到地牢,他仍然觉得这是意料之中。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事情不对。这次自己被关的牢房与上次完全不同,而且隔壁也不见了那个奇怪的老头。 这几件牢房更加阴森可怖,被关押的人全是惊吓过度的少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纯钧的心头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也许,他见到了那些用来献祭的活体。不,确切的说,自己也成了献祭的活体! 这也难怪,自己知道了李崇元有刺杀宗主的心思,他又怎么会让自己活着这个世上? 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需要有足够的能力来保护自己。不然,下场一般都会很惨。 只可恨那李崇元,利用完自己的功力,现在又要害自己的性命! …… 思绪飘忽间,李崇元的那句“想死还是想活?”突然将李纯钧拉回了现实。 李崇元的语气,冰冷得像是奈何桥下的黄泉之水。李纯钧毕竟年轻,眼见着已有三人丧命,心里自然是有一些害怕。 确切地说,李纯钧害怕的不是李崇元,而是李崇元手里那把嗜血的宝剑。李纯钧有时候会觉得自己一直被这把剑支配。 “抬起头来!” 李崇元的命令,有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 若是斗剑之前,李纯钧怎么说也是气脉青云之境的高手。依着他的性子,怎么着也得与李崇元大战一场。可是现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如果不乖乖的,恐怕会像其他三个人那样,死得连血肉都不剩。 李纯钧抬起头来,由于心中的恐惧,他的眼珠由黑色变成了雪一样的白色。李崇元聚目凝神,细细地打量着少年的眼珠,只见那眼珠里仿佛结满了冰晶一般,给人彻骨的寒意。 瞳孔如此异样,李崇元也感到有些意外。 良久,李崇元突然大笑起来,自言自语道:“赤炎纯阳之剑,玄冥冰魄之人。哈哈哈,老夫果然没有看错,果然没有看错!” “哼,哼哼,哈哈哈……” 李纯钧见李崇元接近癫狂,又觉得他口中所言莫名其妙,一时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切都完了,赤朱山庄也完了,可是这把剑……”李崇元看了看手中的剑,突然又不笑了,他以一种高高在上的视角看着少年,说道:“你是想成为祭品,在此处献祭而死;还是想活?” 李崇元语气冰冷,却有一种无法反驳的权威。 “当然是想活。”李纯钧声音很低,底气自然也不是很足。 “想活,那就按我说的去做!”李崇元说完,将封麟剑入鞘。 就在李崇元将封麟剑入鞘的一瞬间,李纯钧感受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恐惧。数日之前,李崇元命他刺杀李崇炎之时,李纯钧也有相似的感觉。 030、末路至·使命知 “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我去做,你尽管说。” 李纯钧不屑地瞥了李崇元一眼,说话时依旧有气无力。不过相比较刚才而言,他说话的底气倒是足了很多。因为从李崇元的语气里,李纯钧隐隐地觉得自己今晚并不会死。 也正因为如此,等到心绪平静下来之后,李纯钧的眼珠慢慢地从白色变回黑色。 李崇元当然知道李纯钧口中所说的见不得人的事,指的当然是刺杀李崇炎的计划。此时,赤朱山庄将要倾覆,李崇元根本没有心情去翻旧账。 “嘤——”的一声,封麟剑再次出鞘。等李纯钧反应过来,锋利的剑刃已经稳稳地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李崇元估计是疯了! 若是之前,不管遇到什么事,李崇元都会做出一副仙风道骨、超然物外的样子。可是以现在赤朱山庄的处境,李崇元也就没有必要掩藏自己的真面目。 “之前的事,你小子好像也没有履行自己的承诺吧!” 显然,李崇元说的也是刺杀李崇炎一事。 “哼,幸亏没有听你的,要不然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现在你又想搞什么阴谋?” “如果想活命,就不要讨价还价,按我说的做便是!” 李崇元似乎并不理会李纯钧的抱怨,说话斩钉截铁。 没想到李崇元如此强硬,李纯钧突然觉得自己的抱怨有点自讨没趣。 “为什么又是我?” 片刻过后,李纯钧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说过,赤炎纯阳之剑,玄冥冰魄之人,这是你的使命。” “什么意思?”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我再问你一遍,想死,还是想活?”李崇元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说话间,剑锋已经在李纯钧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哼,你没有选择,你只有让我活!” 李纯钧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说话也硬气起来。因为他知道,李崇元若想杀他,哪里还会和他费这么多话?与其低声下气,不如分庭抗礼,占据主动。 而且,李纯钧刚刚听李崇元说赤朱山庄快完了,就隐隐约约觉得发生了什么变故。 “呵呵……”见李纯钧如此说话,李崇元反倒释怀似的微微一笑。他收起封麟剑,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可以谈谈条件了。” “当——当——” 电光石火间,李崇元已经将李纯钧手脚间的镣铐劈开。接着,他将剑柄一转,对少年说道:“带着这把剑,去西陲荒境找大公子李纯光,将这把剑交到他手里。” 听到这话时,李纯钧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崇元为什么要将这把剑交给自己?就因为他那句莫名其妙的“赤炎纯阳之剑,玄冥冰魄之人”?还有,就算自己现在答应下来,眼前的老头凭什么就料定自己一定会将剑送到? “你自己不会送吗?为什么非得要我去?” 憋了半天,李纯钧才冒出这么一句话。打从记事起,自己的生活就局限在凌云阁之中。这种千里跋涉送东西的事情,就是所有人都轮了个遍,也轮不到他李纯钧。 李纯钧的问题,李崇元似乎并没有想去回答他。他重新审视了自己手中的那把剑,像是诀别似的说道:“因为我会死在这里!” 外面喊杀声渐起,天枢国的大军想来已经快要攻陷龙阳殿了。 李纯钧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现在傻子也看得出来情况紧急。 你赤朱山庄的存亡本来就与我无关,这把害人的封麟剑能否送到大公子之手我更不关心。现在眼看赤朱山庄要完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最要紧! 想到这里,李纯钧索性答应了下来,自己不但性命可保,还可以逃离这个噩梦一般的地方。这样的好事,自己又何乐而不为呢? 上次答应李崇元刺杀李崇炎,虽然食言了,李崇元不也只好作罢了! 再说了,只要自己一逃出赤朱山庄,这封麟剑谁爱要谁要,到时候海阔天空,谁还认识谁?主意打定,李纯钧便对李崇元道:“好吧,那我就答应你。” 听了李纯钧的话,李崇元诡异地一笑。他缓缓地说道:“不要耍花招,你跑不了的!” 蓦然间听到李崇元这么说,李纯钧好像做了坏事被人发现,倒是被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凡我赤朱山庄修炼之人,皆以剑名之。还记得我赐你‘纯钧’之名时所说的话吗?” 李纯钧觉得李崇元此时说这个,有点不合时宜,但他也不知道李崇元想说的到底是什么,便应了一句“记得。” “我只是要让你明确,玄月纯钧剑才是你的佩剑。那把剑当年在与封麟剑的碰撞中已经伤痕累累,只是因为其中的剑灵快要觉醒,所以才没有成为废铁。你只要稍加修炼,日后便可凭此剑有所成就!”李崇元看着李纯钧,像劝告又像是威胁,“不要试图去掌控封麟剑,它不属于你,你也没有能力去拥有它!” 听了这话,李纯钧真是有苦难言。自己现在功力尽失,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还去想在剑术上有所成就? “当然,也不要试图去抛弃它,这把剑是你逃不了的宿命!” 李崇元又补充道。 听到这里,李纯钧倒不急着埋怨了。他转过头来,说道:“全天下的眼睛都盯着这封麟剑,你确定现在的我能够守住它,而不被别人夺走?” 李崇元一笑,道:“老夫早已经安排妥当!” 李纯钧嘴里不说,心里想道:“你刚刚不都说自己快死了吗,现在又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难道你连自己的死期都安排好了?” 其实,李纯钧很讨厌李崇元那一副什么事情都成竹在胸的样子。 奸人! 李纯钧默默地咒骂道。 “放心,封麟剑这种东西,谁爱要谁要,我才不稀罕,我也不会将它占为己有。”李纯钧好像是怕李崇元不放心似的,他巴不得马上就离开这里。 外面的喊杀声已经停止,李崇元知道,赤朱山庄已经全军覆没了。他看了看手中的封麟剑和挂在墙上的玄月纯钧剑,平静地说道:“小子,带着这两把剑从后山的密道出去。不要忘了我说的话,不要忘了你的使命。” 031、前锋将·中军帅 日垂云涌,薄暮渐来。 半个天际被晚霞浸染得通红,然而有一队人马却无心欣赏这难得一遇的暮色。战马狂奔时踏起的烟尘,滚滚冲天。 “吁——” 队伍最前面的一位白髯将军一声长啸,约有千余人的骑兵队伍立马整齐有序地停下,只有队伍中竖起的绣着麒麟纹族徽的黑色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只见那个将军身穿一件鎏金麒麟纹铠甲,左手揽辔,右手放于腰间剑柄之上,须发尽白却英气不减,一双虎目紧紧盯着不远处。 不远处,一骑探马正飞速奔来。 “报告主上,赤朱山庄昨晚已被庞虎将军攻破!” 只见那骑探马的马鞍上也镌绣着同样的麒麟纹,待靠近那白髯将军,探子便飞身下马,在将军鞍前单膝跪地行礼道。 沉思片刻,将军的眼神依然犀利严峻。他用右手示意探子起身,吩咐道:“再探再报!” 探子得令,便如风一样驰去。待探马远去,将军又命人马急速行军。约莫半个时辰后,只见前方竖着一个巨大的石碑,上书“南台山圣地”五个大字。 白髯将军见这石碑,便令属下徐徐而行。待走近石碑,上面的八字小字便渐渐清晰起来。 “玄铁源地,气脉通天!” 旁边的一员小将见这石碑非比寻常,不单其形态大气非常壮观,而且细节处的各种符咒文字也是引人流连。所以见此情景,他不禁将这八个字读出声来。白髯将军听了,非但没有怪他冒失,反而微笑着说道:“羽儿你常年在国都,不在江湖闯荡。今后跟随义父征战,需要留心历练!” “孩儿领命!”那少年将领利落地应了一声,语气不亢不卑。 正说话间,远处烟尘又起,一骑探马正飞奔而来。与前次不同,这次的探马上镌刻着饕餮纹族徽,探子则着一身褐色战甲。 “报告元帅,赤朱山庄已被我家庞将军攻破!庞将军特命我向元帅告捷!” 白髯将军闻言,一双冷目轻扫面前躬身下拜的探子,右手依然按剑不动,只是用揽辔的左手轻轻一抬,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么说,封麟剑现已在他庞虎手中了?” 虽然白髯将军示意起身,但探子见其问话,便仍然跪地答道:“启禀元帅,庞将军正在全力搜寻封麟剑的下落。” “嗯?” 这一声严厉的质问好似黑夜里刺出的一柄寒剑,虽然只是语调稍有提高,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探子见元帅不悦,慌忙解释道:“听……听说……” “听说什么?” “属下不知情况是否确实,故而不敢妄言。” 白髯将军听了这话,右手便在电光火石之间将腰间宝剑从剑鞘中拔出只一寸,顿时一道寒光掠过探子双眼! “元帅息怒,元帅息怒……”探子像是被那道寒光吓破胆似的,双手伏地说道:“听说封麟剑在混战时被赤朱山庄的一个白衣剑奴带走,庞将军已派出手下部将全力搜捕此人。” “庞虎现在何处?” “庞将军在擒拿贼首时失去左手,现正在赤朱山庄修养,静候元帅到来。” “哼!废物。神剑未得,自己却失去左手,谈何告捷?”白髯将军的语气略带有一丝不屑与鄙视,丝毫没有听到部将受伤时该有的关心与痛惜。红霞漫天,这时他仿佛想起了这难得的暮色,抬了抬头,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时,他全然没有了刚才全速行军时的匆忙,反而开始整理自己那双赤金色麒麟纹护腕。蓦地,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喊一声:“秦羽何在?” 话音刚落,刚才的那一员小将顿时抖擞起了精神,一张眉清目秀的脸上难掩凌厉与果敢。这时再细看那年轻人也就估摸二十来岁光景,他骑着马靠近元帅身边,全然没有探子刚刚的谄媚与畏缩。他朝着白髯将军稍作揖行礼,道:“末将在!元帅有何吩咐?” “派出鹰骑士搜遍南台山,铲除余孽,务必找到封麟剑!” “是!”话音刚落,那小将只一个手势,便从后面纵出二十个骑兵。这二十个骑兵,个个人强马壮,黑色的战袍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越发显得肃穆。他们每个人的肩膀上都停着一只小半人高的鹰隼,只见那鹰隼个个金眼红喙,通体纯黑,雄健非常,两只钢爪更是紧紧抓在骑士特制的护肩上。 小将见手下的骑兵均已到位,便一声令下。那鹰隼便一个个冲上云霄,开始搜寻猎物。 这时,白髯将军似乎重新想起面前的探子,依旧是一副严厉的面孔,吩咐道:“你先回去报告你家庞将军,就说老夫马上就到,让他列队迎接!” 听了这话,探子不敢不从,答应一声便起身上马,携尘而去。 待探马走远,白髯将军开始按辔缓步,徐徐向前。他看了看紧随身后的小将,满是期许的目光,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羽儿你从小跟随我习武,今日初征沙场,可不要让我失望!”顿了一顿,他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这次你一定要亲自将封麟剑带回来,不能让任何人抢了先,包括庞虎!” 小将一听这话,马上答道:“义父有所不知,这剑羽玄鹰乃是灵兽,鬼眼如炬,搜敌不差分毫,再加之我狄氏独门的驯养之法,此次定不会有任何闪失。”言毕,他又看了看义父的神色,一时竟未读出其心中所想,便重新答道:“请义父放心,孩儿定不负所望!” “嗯,为保万全,羽儿你还是亲自带人搜寻吧!” 听了这话,少年将领更是不敢怠慢,一声得令便随着带着士兵准备策马而去。 “慢着!” 少年还未走远,白髯将军又将他唤回。可是待其到达鞍前,白髯将军也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马蹄达达,老将并未说话。 秦羽知道,义父久经沙场,此时将他唤回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交代。 032、暗潮涌·烟尘嚣 白髯将军不说话,秦羽也不冒昧地提问。 这也许就是默契,也许就是老将喜欢身边这位义子的原因。 过了良久,老将缓缓说道,“我听说赤朱山庄有一个天才少年,小小年纪就把剑术练得极为高超。而且这封麟剑乃绝世神剑,极具灵性。江湖传闻这个少年小小年纪,便能像赤朱山执剑长老一样舞动封麟剑。想必携剑出逃的便是此人!羽儿,如遇此人此剑,还是多加小心为上!” 秦羽在都中也听人说起过封麟剑,传说此剑亦正亦邪,能识主人。能执此剑者,想必也不是凡人。可是令秦羽没有想到的是,义父对封麟剑的情况如此了解。像赤朱山庄有一位天才少年这样的事情,恐怕要费心打听一番才能知道。 奇袭赤朱山庄的计划也就是在不久之前才听说,而义父对赤朱山庄及封麟剑的打探恐怕不是最近才开始。 秦羽疑惑重重。 纵然如此,秦羽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丝的疑虑,他听了吩咐,立马作揖应了一声是! “不过——”白髯将军话锋一转,“江湖传言也不可全信,说不定是赤朱山庄故弄玄虚呢。至于封麟剑,这把剑亦正亦邪,羽儿你要是遇到可要小心,万万不可贸然去取。总之,所谓的天才少年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得到封麟剑!” 秦羽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江湖传言。如果是江湖传言,他秦羽又岂会不知?义父跟他说这些,明显是怕他在接触封麟剑的时候有什么闪失,所以提前告知。 虽然对义父的企图不甚了解,但秦羽还是很感激其对自己的关照。一时间,秦羽竟感受到一股暖意。 一定要将封麟剑带回义父身边! 秦羽一阵感慨,愤然领命,当下策马而去。 待秦羽离去,白髯老将这才长舒一口气。他带着余下的人马,依旧不紧不慢地向着南方行军。 …… 这白髯将军乃是中原天枢国的中军元帅,名唤作秦懿,武功超群、剑法独绝,可是他此次以一国统帅的身份带兵出征,目标却仅仅是为了歼灭一个小小的铸剑山庄。 想起这些,秦懿以他在战场和官场四十余年的阅历来分析判断,却仍有很多地方想不通。天枢国作为一个存在了七百多年的古老帝国,国君的权力早已下移。而今的国君,早已是名义上的尊位罢了,真正掌权的是天枢国五大家族,而他秦家正是五大家族之首! 此次出征,缘由乃是天枢国国君召集五大家族的上卿密议。 堂堂一个诸侯国,竟然要歼灭一个武林门派,一个铸剑山庄。 这真是匪夷所思。 虽然这个名叫“赤朱山庄”铸剑之地在江湖上声名显赫,其在赤越国的实力也是强大得可怕,但秦懿始终对征服一个小小的铸剑山庄不感兴趣,而且赤朱山庄在别国境内,如果大举进兵,岂不成了入侵? 没想到的是,国君出示赤越国君借兵平乱的密信,五卿之中又有两卿对出征表示赞同,再加之关于“封麟剑”的种种传说在江湖上流传,秦懿审时度势,便请命以中军帅的身份出征。 可以这么说,秦懿对赤朱山庄不感兴趣,但他对封麟剑感兴趣! 说是出征,其实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偷袭。这次偷袭所带人马也不多,因为有赤越国君的密函,所以也算是里应外合。按理说这种小规模的偷袭,怎么会需要天枢国的中军帅出马?可是秦懿心里一直挂念着封麟剑,所以再怎么不合情理,他也要亲自督阵! 另一方面,秦懿早就觉察到当今天枢国国君雄心勃勃,一心渴望中兴,重振君权。而五卿中一家独大的秦氏一门必定首当其冲成为被削弱的目标。而五卿之中的其他几门则正好借势削弱秦家的势力。他心里真正担心的是,回到天枢国之后,秦氏一门应该何去何从? 基于这一点考虑,秦懿只有不断地立功,将任何他觉得重要的事情掌握在自己手上!也只有这样,秦氏一门才能安睡卧榻! 而且,不要说放眼天下,就是在天枢国内都可以说是潜流暗涌。五大家族争权夺势无一不想获取更大的权力和利益,国君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正在力图中兴;而天枢国之外,血剑门又虎视眈眈地想复仇!他秦懿作为如今天枢国最有权势的人,其实也是站在漩涡中心的人。如果一不小心,都不知道会被哪股势力卷入无边的黑暗中,最后落的尸骨无存。 秦懿仍是面无表情地行军,内心里却早已把整件事盘算了一遍又一遍。 思绪深处,秦懿不自觉的自己手腕处的赤金色麒麟纹护腕。 麒麟纹,麒麟纹,麒麟纹。 护腕、族徽还有旌旗,所有的一切都是麒麟纹。 不要忘了,雷炎宗的图腾是麒麟,其徽印也是麒麟纹。 麒麟纹。 仿佛在默默地诉说着秦懿与雷炎宗的渊源。 这渊源究竟是怎样,秦懿不说,恐怕也就只有李崇元等人知道了。 天枢国秦氏,赤朱山庄雷炎宗,还有封麟剑。 事态很复杂。 事态确实很复杂,可是如果一直沉浸在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头绪之中,那当然不是他秦懿的做派。 复杂的事态要用简单的手段去解决。 为了确保这一点,手腕一定要硬! 这便是秦懿的信条。 也许,要做到天枢国中军元帅的位置上,不管是谁都需要信奉这样的信条! …… 正在这时,西北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鹰哨。这一声悠长又尖锐的鹰哨打断了秦懿的思绪,他知道一定是秦羽的剑羽玄鹰有所发现。 难道这一声鹰哨预示着自己终于可以得到封麟剑? 想到此处,秦懿便立刻调转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驰去。 战马奔腾,几乎无光的夕阳之下扬起了滚滚的烟尘。 只是不知,这滚滚的烟尘了究竟藏了多少的秘密?待到烟尘散去,眼前的世界又会有怎样的不同? 033、雄鹰追·亡徒窜 放出信号的正是秦羽的部下。此时天色已晚,夕阳沉沦,夜色开始统治这个世界。 有时候,白天与夜晚的分界竟是如此的分明。 夜,降临得有些猝不及防。 数十只剑羽玄鹰开始在目标上空盘旋,时不时发出令人胆寒的嘶鸣声。鹰骑士们也纷纷点起了火把,开始向玄鹰盘旋处集结。 秦羽听到这一声信号,也不觉地抖擞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何封麟剑有如此重要的意义,但这是他第一次随义父出征,自己苦练了十几年的武艺,此时正是证明自己实力的关头。他一定要亲手将封麟剑交到义父手上,不能让任何人抢了先! 夜色下,烟尘已不见,不变的是急促的马蹄声。越往西北走,原本寸草不生的荒原开始长出一些灌木,再往前竟有一片林地。林地不适合战马疾驰,秦羽只得将坐骑交给部下,自己施展轻功奔向目标。 “赤朱山庄余孽现在何处?” 秦羽赶到部将聚集处,厉声问道。 “报将军,玄石后面有一人一剑,属下已经派人将其包围!” “为何不直接拿下?” “这……这……”被秦羽如此一问,下属顿时难掩窘态,支支吾吾地说道:“将军有所不知,方才命人前去捉拿。可是……可是……玄石后面接连传来惨叫,只有一个士兵逃回。为免增加伤亡,属下只能派弓弩手将其包围!” 秦羽环顾四周,只见前方三四十步开外有一个石堆,想是赤朱山用玄铁炼剑时留下的弃石。那弃石年日长久,被植被覆盖,连年风吹日晒,加之中有空洞,竟变得和石室差不多了,想必那个携封麟剑逃窜的赤朱山余孽就藏在其中。再看四周的弓弩手,个个弓拉弦满,只一声号令便可万箭齐发! 说是包围,其实弓箭手也只是占据了三面。只不过对方如果想要往西北方向逃窜,必然失去玄石的掩护,到时暴露于弓箭手箭簇之下,对方必死无疑。 观察完地形,秦羽又命人将刚刚逃回来的士兵带出来问话,只见那士兵早已被吓破胆,口中一直念叨着:“魔鬼……妖怪……灰飞烟灭……灰飞烟灭……”秦羽连问几句,那士兵依然是一副魂飞魄散的样子,他也就不指望从其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倒是这士兵的反应,让秦羽不觉提高了警惕。到底是什么,能够把一个久经战阵的士兵吓得这副德行? 一人一剑,至于吗? 难道封麟剑真的有传说中的那么邪乎? 秦羽虽然江湖历练不多,但是官宦之家也能耳闻很多江湖异事。他虽然对自己的本领很有信心,但目前尚不清楚所临何敌,再加之余下的这些士兵仿佛被刚刚发生的可怕事故吓到,一个个不敢靠近,所以他自己也没有轻举妄动。 “赤朱山庄已灭,穷途末路,何不交出封麟剑,速速受降!” “簌簌——”玄石后面的灌木丛里,似乎有什么在走动。 秦羽见自己喊话对方并没有任何回应,再加之弓弩手的包围也仅限于靠近荒原的半圈,如果玄石后面的那个人真的是传说中那个“天才少年”,其武功必定不凡,以他的本事在夜色的掩护下向树林中逃去应该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秦羽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忧虑,这是自己的第一次任务,决不能有半点闪失!但如果事事都想周全,那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目标逃跑? 秦羽的手不觉握紧佩剑的剑柄,他轻轻地向玄石靠近,生怕惊动了敌人。 “将军!” 下属见秦羽欲靠近玄石,生怕他有闪失,忙轻声阻止。秦羽仗着自己剑术高超,决意铤而走险一探究竟,便示意下属不要多话。 脚步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令人窒息。 “簌簌——” 玄石后面的灌木丛里,又传来些许声响。 秦羽仔细辨认了声音来源的方位,他似乎能听到对方细微的呼吸声。 就是现在! 秦羽深吸一口气,双腿瞬间发力,拔剑向玄石后刺去。 没想到对方感觉到秦羽的剑招,非但没有迎战,反而如惊弓之鸟般向树林中逃窜。 一场追逐一触即发! 秦羽轻功自是卓绝,而他前面的那个白衣少年也是不弱。一个如雄鹰逐猎物,一个似鹄燕剪春风;一个杀气凛凛,一个飘忽轻盈。这一阵追逐来得猝不及防,那些围观的弓弩手哪敢冒然放箭?一来二人轻功了得,转眼已经相去甚远;二来,秦羽在其中,下属生怕误伤,所以虽然玄石边围了很多带甲士兵,这场追逐却成了秦羽和那白衣少年之间的较量。 二人追逐了一会儿,秦羽毕竟技高一筹。他感觉对方体力渐渐不支,于是也放慢了速度,并不急于追上。多年驯养剑羽玄鹰的经验告诉他,在猎物快要到手的时候,更需要耐心!这时,他开始仔细观察前面这位一路逃窜的所谓的“天才少年”,虽然夜色下不易辨认,但秦羽还是看出那少年一袭白衣上沾染了不少污迹和血迹。 白衣也分很多种。 白衣可以仙袂飘飘,白衣也可能是囚衣。 少年身上的白衣却是囚衣! 秦羽见那少年背着一把剑,手里又握着一把剑。背上的那把虽然气韵非凡,但与手中的相比却黯然失色。更引人注目的还要数他手中那把阔背大剑,秦羽看那把宝剑,虽然追赶中不能辨识清楚,但其周身的鎏金纹却是异常夺目,剑柄端处隐约显现出麒麟头部的形状,黑暗中更显耀眼,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秦羽稍加思忖,这白衣少年是不是那个“天才少年”他不敢说,但其手里应该就是封麟剑无疑。秦羽当下大喝一声“余孽休走!”便一抬手使出一招雄鹰掠食之势,直指对方命门。 那白衣少年见逃不过了,只得硬着头皮抵挡。但此时他已经有些力竭,再加上心理上早就处于劣势,哪里是秦羽的对手。两招下来,少年便被秦羽击中,重重地撞在树干上倒地不起了。 看到此处,想来列位看官不禁要问,李纯钧不是被封麟剑吸尽功力,修为尽失了吗?为什么此时他竟然身怀轻功? 你问我,我不知道。 就连李纯钧也不知道。 李纯钧虽然功力尽失,但剑招的一招一式仍然铭记于心。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剑招失去了内力作为根基,也不过就是些花架子而已。 可是昨晚,他带着封麟剑逃走,当手握封麟剑时,自己的功力竟有少许的恢复。这让他大喜过望,便不敢怠慢,想早点逃脱搜捕。没想到现在快要逃出南台山地盘了,却被剑羽玄鹰获知下落。 就在刚才,封麟剑莫名其妙杀死了几个追来的士兵,李纯钧感觉宝剑中蕴含的力量变得更强了!当秦羽突然出击之时,李纯钧被吓得一个激灵,本来也只是慌不择路,单纯地想要逃跑,没想到吐息之间竟有些许身轻如燕之感。 这封麟剑果然是一把神剑! 而让其发挥神力的最直接方法就是饮血! 对于封麟剑,李纯钧也算是有了更深的了解。 而另一边,秦羽见面前的白衣少年不堪一击,心头自然也就燃起了很多疑问。 传说那天才少年不是小小年纪就将剑术练得极为高超吗?可是眼前的白衣少年为什么如此不堪一击?难道他俩不是同一个人吗?还是,传闻并不可信? 034、仇似海·难共天 秦羽继续观察着目标,他见少年尝试着爬起来,一种傲视之感油然而生。 原来优越感可以来自于方位的不同,高与低,上与下。不管是现实中,还是心理上。 可他毕竟是少年心性,见对方手中的宝剑比自己的不知出众多少倍,心里总有那么一点不甘。秦羽走到李纯钧跟前,睥睨地说道:“想不到赫赫有名的赤朱山庄,最后竟落得只剩下这么个没用的无名小卒;更想不到的是,这流传千古的封麟神剑,最后怎么会落到你这么个无能剑奴的手里呢?” 听了秦羽的嘲讽,李纯钧并不答话。他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秦羽,虽然倒在地上,但气势上一点都不输。 “无所谓了,这把剑马上就会到真正配得上它的人手中,而你——”说到此处,秦羽故意顿了顿,用怜悯的眼神又看了看眼前的白衣少年,“而你,马上就要和赤朱山庄的其他人一样,去你该去的地方!” 秦羽见李纯钧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便走上前去,想将封麟剑捡起。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的手快要接触到宝剑的时候,封麟剑的剑身上突然发出一股红色的光!秦羽顿时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内力震飞,幸而他及时稳住重心,这才没有跌倒。 李纯钧见到这一幕,顿时有些得意。他强忍着胸口的疼痛慢慢地站起来,从地上就如同捡起一把普通铸剑一般,将其握在手中。接着,他将手中的封麟剑一横,似乎要交给秦羽似的,说道:“这位将军,封麟剑在这里,您要拿去,随意!”顿了一顿,李纯钧见秦羽还没有缓过神来,便冷哼一声接着说道:“既为神剑,岂配凡夫?”说完大笑不止。 “这……这把剑……” 秦羽仿佛没有听到李纯钧的嘲讽一般,像是受了刺激神志不清一样,嘴里不停念叨着:“这把剑……原来这把剑就是封麟剑……” 李纯钧倒是没想到对面的少年将领会有这么失态的反应。 “这把剑……这把剑……”秦羽开始嗫嚅。 “难道这封麟剑这么厉害,看一眼都能疯?”李纯钧又忍不住仔细打量了手中的宝剑,想到自己也是因这把剑功力尽失。现在看来,覆灭赤朱山庄的这帮人也是冲着这把剑而来,李纯钧不觉叹了一口气。 这真是个害人的东西! 正在李纯钧多愁善感的时候,秦羽突然像发了疯了一样,用剑指着李纯钧道:“说!这把剑的主人呢?” 李纯钧被这一问,更是摸不着头脑了。你们冲着这把剑来,却不知道这剑属于谁?想到这里,他露出一脸无奈的神情。 “这把剑,恐怕从一开始就没有主人吧。世世代代,人们一直试图掌控它,可实质上它却在控制每一个手握宝剑的人!” 李纯钧都没有想到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也许是这段时间与手中的封麟剑接触太多,现在有感而发吧。 自己正在自恋陶醉的时候,秦羽的剑早已经劈了过来! 剑锋锐利,剑风阴森。 幸亏秦羽的这一剑满是愤怒,所以出招不是很完美。就在秦羽的剑在自己的耳际划过时,李纯钧感觉时间都静止了。 “说!这把剑的主人呢?”秦羽近乎咆哮。 你们这些人,到底是冲着剑来的呢,还是冲着剑的主人来的呢? “这把剑的主人?哼哼,可能死了吧。你们不是说赤朱山庄除了我全死光了吗,那就是死了!” 照这么下去,要是不说出个答案来,自己迟早会被秦羽劈死。没办法,李纯钧只有把李崇元看作封麟剑的主人。 李崇元到底能不能算是封麟剑的主人,这要打个问号。 听了这话,秦羽倒是平静了不少。片刻,他缓缓地说道:“此剑的主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哦?什么仇?”李纯钧不禁有些好奇。 “哼,要你管?”秦羽此时已经理智得多,他一双鹰目又开始死死地盯着李纯钧。 夜风阵阵,枝丫沙沙。只有秦羽的目光一直静止不动,盯得人全身发麻,盯得人仿佛身处深渊地狱。 “好好好,我不管,我不管,既然愁人都死了,那恭喜你大仇得报喽!”李纯钧被秦羽盯得竟然开始有些发抖,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他开始岔开话题。 毕竟,自己的小命还在对方手上! “既然此剑传到你手里,想来你便是我仇家的传人。我既然不能手刃仇家,那只有杀了你以祭奠父母在天之灵!” 李纯钧本来想着你大仇得报心情好,说不定自己能沾个光保住小命。没想到秦羽拐着弯想到了这一层,李纯钧也是哭笑不得。 这时,秦羽猛地振作起精神,大喝一声:“来呀,神剑是吧?今日我倒要见识见识!” “这……”李纯钧无言,此时他只有紧紧握住手中的封麟剑。 生死关头,或许传说中的神剑可以救自己一命! “能拿得起神剑又怎样,到头来不还是个死?”也许是因为仇恨的缘故,秦羽的斗志已经被完全激发。 “死”字刚说出口的时候,秦羽剑招已经使出。“死”字刚说完的时候,剑光瞬间照亮了黑夜! 地狱的边缘原来有光! 生或死! 若是自己功力尚存之时,秦羽的剑招并不能算快。李纯钧估计,秦羽顶多也就是修炼到剑气八九层,他的实力也就与李纯烨不相上下而已。 功力尽失的李纯钧不过就是块任人宰割的肉而已。当他想起要抵抗时,秦羽的剑刃与他已只差分毫!情急之下,李纯钧想拔剑去挡,岂料他自己也拔不出手中的剑! 寄托在封麟剑上的希望瞬间破灭。 宝剑再神,不过是一把剑而已。竟然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一件器物之上,李纯钧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石火电光之间,李纯钧已被刺伤,衣袖划破之时露出鲜血直流的左臂。 夜色下,只剑光一闪,这场较量就毫无悬念地结束了。 035、死将至·竟逃生 实力悬殊的战斗,结束得毫无悬念。 这一击,本来是直冲李纯钧心脏而去! 快没命的时候用不要命的方式应敌,说不定还能保住小命! 李纯钧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这次,李纯钧虽然受伤,但并没有倒地。他用右手紧紧地握住对方剑刃,做出战斗的架势。 也正是由于这奋不顾身的一握一推,本来直指心脏的剑偏离了那么一点点,最后从李纯钧的左臂划过。 左臂在流血。 李纯钧斗剑很少输,这一次例外。 这一次他输的很彻底!不过,这一次他却赢回了气势! 这气势倒是让秦羽有些惊讶,他并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居然有勇气空手接白刃!可是,视死如归又能怎样? 视死如归到头来不还是个死字? 秦羽现在改主意了,他并不急于杀死眼前的少年,因为他要慢慢享受这最后的猎杀的快感! 复仇的双眼在夜色中闪着凶狠的光! 光亮本来能给人希望,可是秦羽眼中的光,连厉鬼见了都胆寒。 “滴——答——”鲜血从右手顺着剑尖一滴一滴地落在草地上,发出若有若无的响声。李纯钧感觉自己就快要坚持不住,握剑的手已经开始发抖。 “哼哼,想不到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连剑都拔不出来!”秦羽顿感扬眉吐气。这时,他隐约听到不远处有嘈杂声,便知自己的援军快要赶到。 失血越来越多,李纯钧顿感体力难支。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又开始游离。 “不能睡,不能睡!” 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他。 “刚刚出剑倒是挺快,现在怎么不来个痛快的?” 李纯钧怕自己晕过去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便索性激怒眼前的少年将军。 自己的命就掌握在别人的手中,这么做有可能就是自寻死路。 可是现在,又有什么事情比死亡更能让自己提起精神。 李纯钧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 “哼,在我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秦羽的脸上傲气十足,“死人没有资格说话。” 嘈杂声变成了脚步声,李纯钧知道敌人越来越近了。 “等本将的人马到了,我自会满足你求死的心愿。你要是等不及,那我这就送你归西!” 秦羽见自己的人马已在附近,便准备结束眼前的这一切。 “哼,我的命在这里,有本事你就来取!” 李纯钧虽然颓势毕现,但是嘴上依然不依不饶。想了一想,他又接着说道:“就算你杀了我,你们也休想得到封麟剑!你不知道吧,碰过封麟剑的人,最后都死了,尸骨无存、魂飞魄散!”李纯钧特地把“尸骨无存、魂飞魄散”四个字说得很重,他知道秦羽刚刚被剑光震慑到,一定心有余悸,此时只有诈他一诈,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不管怎么样,自己虽然不怕死,但命还是最重要的。 至于封麟剑…… 说实话,从昨晚到现在,算算也只是短短的一昼夜,可是李纯钧对封麟剑居然有了一种不舍之情。这封麟剑果然有一种无法估量的魔力,从握住它的那刻起,持剑者就会对它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依赖。 李纯钧也不例外,自从他发现封麟剑可以让自己失去的功力暂时性的回来,他就不想让封麟剑离开自己了。 可是,这不也说明封麟剑的可怕吗?自己可能已经被封麟剑控制! 想到这里,李纯钧索性玩了一招更狠的。他突然将封麟剑扔到秦羽的脚下,嘲讽似的说道:“给你,你敢要吗?” 李纯钧这一完全不合逻辑的举动,彻底把秦羽给搞蒙了。剑落地时,秦羽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刚才的教训如此深刻,他是万万不敢去捡的。而且李纯钧刚刚说话那么硬气,现在突然把剑扔过来是要跪地求饶吗? 这怎么想都不合常理。 秦羽怕眼前的小子还藏着什么损招,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就在秦羽后退的刹那,李纯钧顿时感觉自己离死亡边缘又远了一点! “碰过封麟剑的人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向你保证,你反正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秦羽虽然没有摸清楚对方的套路,但嘴仗不能输。 李纯钧见秦羽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反而开始跟自己打起了嘴炮,顿时心头一乐,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线生机。 从刚刚李纯钧轻而易举拿起封麟剑开始,秦羽就隐约觉得眼前这个少年不简单。现在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刻,这少年的表现却如此怪异,秦羽更是不敢掉以轻心,好在援军马上就到,料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照这么僵持,李纯钧可熬不住了。此时,对方的援军近在咫尺,自己更是因为左臂与右手流血而疼痛难当。 这个关头,李纯钧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先是将左臂露出来观察伤口,顺便用右手捂住作简单的止血。 就在此时,秦羽突然发现少年袒露的左臂上似乎有什么令他感觉非常熟悉的印记。弦月当空,光亮本来不足,再加上树林里树影斑驳,更加看不清楚。 “你左臂有胎记?” “怎么,这也碍你事了?”李纯钧真是感觉自己跟不上眼前人的思维。 “你叫什么名字?” “李纯钧。” “既然你已经交出了封麟剑,那我就饶你不死!你走吧!” 听了这话,李纯钧倒是大感意外,这不上一句还要至他于死地,下一句就放他一条生路。 这一次,轮到李纯钧怀疑其中有诈了。 “我说你们这些当官的,说话能不能靠点谱……” 李纯钧话未说完,就被秦羽打断。秦羽将手中的宝剑拔出半截,露出缕缕寒光,厉声说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纯钧一愣。 “滚!” 这句话虽然很不礼貌,不过此时此景,听起来感觉应该不会太坏。 李纯钧知道此时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而且他也听到大队人马正在赶来,如果现在不走,恐怕到时候脱身就不会这么简单。 管他呢,三十六计走为上。 036、貌似合·心实离 秦懿和秦羽带着大队人马赶到赤朱山庄的时候,天已经完全入夜。弦月如勾,此时庞虎已经命人将赤朱山庄打扫干净,丝毫看不出打杀的痕迹。 血迹的掩盖说难也不难,生命消逝之后毕竟也就成了虚无。 昨晚的修罗场如今又变回了壮观的楼宇庄园。 “恭迎元帅!” 庞虎带了一队人马点着火把在赤朱山庄的大门处迎接秦懿等人,他见秦懿神态自若地按马而来,便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庞将军辛苦!”秦懿见庞虎上前行礼,也免不得客套两句,“听闻将军昨晚痛失左手,不知可有大碍?” “谢元帅关心,征战沙场性命尚且不顾,区区左手又有何惜?” 秦懿问得冠冕,庞虎答得倒也豪快。庞虎一向粗莽,他这么回答,秦懿倒是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左手不可惜,倒是将军受损,使天枢国庞氏一门实力大减,晚辈深感不值啊。” 百年以来,天枢国五大家族为了权力相互斗争,早已势同水火。不过碍于国君的面子,五大家族还维系着表面上的平和关系。庞家在天枢国的势力仅次于秦氏,此次庞虎受伤,对秦氏一门来说可以算是一个好消息。秦懿作为秦氏之首,老成持重,自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倒是秦羽在一旁,不忘挖苦一番。 要不是庞家人不想秦氏独吞了功劳,又岂会请命为先锋?现在庞虎受伤挫了锐气,秦氏当然暗地里称快。 “哼哼,我看秦羽将军器宇不凡,秦氏将门虎子,也不见得我庞氏后继乏人呢!”秦羽咄咄逼人,庞虎又岂是省油的灯?他最见不得秦羽神色中透露出的得意之情,便转向秦懿接着说道:“只是秦元帅,以后出征也要多带着秦氏的嫡亲子嗣,我还想和秦氏一族的各位公子一同驰骋沙场呢!” “你!”听到这里,秦羽脸上已经涨得通红。 秦羽乃是义子。说得好听是义子,说得不好听那可就是家臣奴才。庞虎这么说,就像是拿着一把刀直接往秦羽的心窝子里插。 到底是手断了痛,还是被插心窝子痛?这个问题也只有同时经受过两种痛苦的人才有资格回答。 庞虎和秦羽只不过一人体会了一种,答案是什么也就无从知晓了。 秦懿没有说话,他一直在打量庞虎,只见庞虎左手处也只是将伤口稍作了处理,因为受伤的原因,面色虽有写苍白,但意气始终不减。他见话语间的火药味有些浓,便微微一笑打断道:“羽儿无理,庞将军见谅。我们不如尽快清理打点,事成之后,庞将军也可以尽快回都中调养。” 庞虎见秦懿发话,虽然自己也是一肚子的气,但也不好发作,于是恭敬地应了一声,领着秦懿一行往山庄内而去。 南台山的岩石本是黑岩,所以赤朱山庄就建在这片黑色的岩石之上。现在,夜色层层笼罩,就像是本来深浅鲜明的水墨画上被泼上了层层浓墨。 不过,山庄内的灯火又如同黑龙口中的吐息,无声诉说着这千古流传下来的铸剑奇迹。 “赤朱山庄!” 正在前进之际,秦懿口中竟然叹出这四个字。这四个字从秦懿的口中一字一顿的冒出来,仿佛有一种不一样的情愫。 众人还以为秦懿有什么吩咐,在他说出这四个字之后都停了下来。谁知秦懿只是入神,他见众人停下反倒一愣。 “继续前进吧。”秦懿吩咐道。 秦羽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过,就算再反常,他也只是观察,并不会询问,更不会提出任何疑议。 走到龙阳殿,庞虎指着西边一排厢房请秦懿去休息。秦懿微微点头,说道:“我听闻这赤朱山庄内有一个凌云阁,异常壮阔。老夫倒是想见识见识。” 说着,秦懿便要去寻找这凌云阁。 “元帅且慢!” 秦懿刚想往前走,庞虎忙将其拦住,说道:“请元帅稍作休息,凌云阁尚在打扫之中,待末将命人收拾妥当,明日元帅再看也不迟!” “元帅久经战阵,还在乎打扫与否吗?”秦羽愤然质问。 “羽儿休得无礼,庞将军也是一番好意。”秦羽的话已经明确传达了秦懿的意思,秦懿反驳秦羽,实则是给庞虎一个台阶。他稍作思考,接着说道:“也好,那就有劳庞将军费心,老夫明日再看。” “凌云阁不看也罢,不过有件事老夫倒要请教庞将军。” “元帅请讲,庞某一定知无不言。” “昨晚一役,这赤朱山庄究竟所剩何人?” “螳臂当车者,皆杀之!” “不知赤朱山庄的执剑长老可在螳臂当车者之列?” 提起执剑长老,庞虎就是一肚子的火,自己的左手就是因其而断。回想昨晚,李崇元与庞虎大战之后离开,李纯烨差点要了自己的命。幸得自己部下及时赶到,李纯烨才没有机会逞凶。战到后来,李纯烨见寡不敌众便从后山逃走。 攻破赤朱山庄之后,庞虎将各个房间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李崇元。自己正是报仇无门,现在秦懿突然提起执剑长老的去向,真个是相当难受。 “哼!老匹夫怕是被大军吓破了胆,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不过请元帅放心,现在赤朱山庄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那老匹夫多得再隐蔽也是插翅难逃!” “单单一个赤朱山庄怎么行?南台山一带都得派兵搜查!” 秦懿也没有让庞虎难堪的意思,他是真的在乎李崇元的下落。如今虽不知其在何处,但得知其并没有死于乱军之中,秦懿自然是心中有数。 “元帅教训的是,属下这就在南台山山脚一带部署兵力!” 庞虎答应得很果断,秦懿便也不再多问。 就在这时,秦懿命人将一个黑玉剑匣搬到自己的房间。这一切,庞虎当然看在眼里,但他也只是注视而并未多言。 毕竟秦懿是元帅,而庞虎只是一个先锋。 先锋的事情,元帅应当过问;可元帅的事情,先锋最好看都不要看。 倒是秦羽看了看剑匣,思绪又回到了一个时辰之前。 037、神剑属·天命归 就在刚才,一个时辰之前。 李纯钧识相地弃剑而逃,只留下秦羽在原地守着封麟剑。 秦羽已经见识了封麟剑的威力,所以只能静等大军到来。不一会儿,秦懿带着人马赶到,见此情景倒也不感到惊讶。 惊讶没有,不过惊喜之情秦懿倒是难得地表现在脸上。 “启禀义父,这封麟剑果然邪门,羽儿刚刚被其击退,故而不敢轻举妄动。” 听了秦羽的话,秦懿环顾四周,问道:“持剑之人呢?” “那人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他见打不过孩儿,便弃剑而逃了。孩儿怕封麟剑有闪失,故而没有去追,还望义父恕罪。” 这时,秦懿才把目光从封麟剑转移到秦羽身上,他走下马来拍了拍秦羽的肩膀,问道:“羽儿没有受伤吧?” “孩儿没事,多谢义父关心!” 秦懿闻言,朗朗一笑,道:“羽儿你今日斩获封麟剑,为父定然计你大功一件。至于持剑之人,既然他不堪一击,羽儿便不要去管他。” 秦懿显然心情大好,树林里虽然骑马难行,但秦懿却不似刚才秦羽那般匆忙,故而他并未弃马。他见封麟剑就在眼前,便走近细看。 秦羽见状,忙命人点火把靠近。秦懿见那封麟剑威武非常,甚是喜欢。 “来人,去把黑玉剑匣取来!” 秦懿一声令下,便有两个士兵伴着一个通体乌黑,雕刻着各种异兽花纹的剑匣走来。秦懿见状,便要去捡封麟剑。 “义父……小心!” 秦羽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义父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么会有如此举动? 秦懿见状,并没有怪他,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只见秦懿运足了功力,口中念念有词:“剑非神铸,人由天选!弟子秦懿,今日斗胆,望神启昭示,灵力通玄。” 秦羽当然不知道,李纯钧也念过类似的口诀。他更不知道,为何义父如此了解封麟剑。 只见封麟剑在秦懿咒语的感召之下,渐渐开始泛出红光。秦羽见这红光与击退自己时一模一样,顿时提高了警惕。可是秦懿似乎对封麟剑的反应非常满意,他慢慢地抬起双手,封麟剑便随着他的双手开始腾空而起。 顿时,漆黑的树林里泛起了诡异的红光。 就在此时,秦懿一把抓住封麟剑,忙将其放入黑玉剑匣之中。 待将剑匣盖上,秦懿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命人将剑匣抬走,并命令不得打开。 此时,秦羽见秦懿竟能将封麟剑拿起而丝毫没有受伤,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本能地感觉到,驾驭封麟剑之前,刚刚义父所念口诀极为重要。想到这里,秦羽便凑近秦懿,问道:“孩儿愚钝,不知义父施以何法,能够驾驭这封麟神剑?” 秦懿此时已面露骄色,他看了看秦羽,环顾了四周,说道:“此剑乃是上古神剑,必由天命所归之人御之。刚才我已将此剑封于剑匣之中,尔等不可贸然打开!” 秦羽见状,忙跪地大声应道:“义父天命所归,天地共鉴!” 在场士兵见此情景也振臂高呼:“元帅天命所归!元帅天命所归……” …… 走到秦懿房间之时,秦羽仍然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秦懿见状,问道:“羽儿今日为何心事重重?” “哪……哪有,只是有些累了。” 秦羽并不想让秦懿知道自己所想,忙找了个借口掩饰道。 也许是因为今日斩获封麟剑,秦懿变得随和许多。他微微一笑,道:“这几天连日行军,羽儿辛苦了。你初出茅庐就有这等功劳,来日义父定要好好地奖赏你!” “这是孩儿分内之事。” 秦懿突然变得如此体恤下属士卒,秦羽顿感受宠若惊。他连忙作了个揖,以示尊敬。 走进房间不多时,秦懿的注意力又全部放在封麟剑上。他像抚摸婴儿一般,双手轻轻地在黑玉剑匣上来回拨弄着。秦羽看得出来,秦懿想将剑匣打开,可是又好像忌惮什么似的,犹豫之后又仅限于欣赏剑匣。 好像,那封麟剑的魅力足够透过这厚厚的玉壁。 秦羽还是第一次见秦懿变得如此痴狂。 今日发生的种种,让秦羽感觉秦懿不是第一次见这封麟剑。义父与封麟剑之间,到底有怎样的关系? 秦羽不禁开始思考。 秦羽当然不会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他已经习惯了保持沉默。其实,除了刚才秦懿拿封麟剑的情景,秦羽还为李纯钧手臂上的胎记所困扰。 胎记,李纯钧左臂上的胎记。 莲花状的胎记。 目前自己身处赤朱山庄,秦羽感觉自己精力有限。所以李纯钧身上胎记的事,他决定有机会再打探清楚。 既然现在事情这么多,那就一件一件处理吧。 对秦羽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守住封麟剑! “义父,如果没什么事,孩儿回房休息了。” 秦羽知道,秦懿今晚一定会如痴如醉的欣赏这件难得的战利品了。 “嗯……” 秦懿微微沉吟一声。显然,他现在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封麟剑上。 秦羽见状,也只能苦笑,他准备默默地退出去。 “羽儿且慢。” 这声话一出,秦羽连忙躬身作揖。 秦懿转过身来,对四周的军士使了个脸色,那些军士心领神会都散开了。 等到手下军士都散去,秦懿说道:“羽儿且去休息,三更后来我房中。” 虽然不知道秦懿是什么意图,但秦羽并没有多嘴去问。这么多年来,他秦羽已经习惯了服从,习惯了沉默。 038、剑师去·玉玦留 听到秦懿的命令,秦羽不敢大意。约摸到了三更时分,秦羽便整束停当,来到秦懿的房间。 敲门而入,房间里并没有点起灯烛,借着窗外暗淡的月光,秦羽见秦懿正在榻上打坐闭目养神。 想来,秦懿定是一夜未睡。 秦懿见秦羽来到,便把事先准备好的夜行衣让他穿上。秦羽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多问。过了一会儿,二人均穿上夜行衣。这时,秦羽终于忍不住了,小声问道:“义父,我们这是……” 此时,秦懿一身黑衣夜行的装束,不见了平日里的大将威严,倒是多了几分英姿勃发的侠气。乍一看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一位花甲老人。 秦懿见问,倒是不急于回答,他反问秦羽道:“你知道义父为何子嗣众多,却惟愿与你亲近?” “秦羽本是孤儿,承蒙义父不弃,宠爱有加。哪敢再求奢望,与各位兄长争锋?” “哈哈哈,这是哪里话。义父就喜欢你的干练与勤勉,单凭这两点,就比你那些成日里只知享受的兄长们好得多!今日义父就带你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天下第一铸剑山庄。” 听到这里,秦羽心里总算是有了七八分把握。原来,秦懿刚才不去凌云阁,早就打定主意要在夜里密探。 可是,夜探赤朱山庄必须要对此地较为熟悉。秦羽并没有听说过义父之前有来过此地的经历。 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也是正常,秦羽收起疑惑的心态,开始专心准备。 “义父,那庞虎借口打扫,恐怕凌云阁中的宝物早就被他占为己有了!” 听了这话,秦懿不以为然。他笑着说道:“凌云阁中的藏剑典籍,只是外家人传说得神,其实算不上至宝。既然庞虎有意要占为己有,我们不妨成全他。” 宝物。 真正的宝物,庞虎那种人又怎么知道在哪里? 说完,二人便施展轻功,飞檐走壁而去。此时繁星隐匿,月黑风高。秦羽虽然不知道义父要将他引向何处,但他也不便再问。他跟在秦懿身后,往龙阳殿而来。 此时,龙阳殿里除了负责把守的守卫,已经空无一人。 其实,说是守卫,这些士兵也是松懈得很。毕竟龙阳殿乃是赤朱山庄长老们议事之地,所以空旷非常。这个地方有没有什么宝贝,守卫们自然也就倚靠着墙角睡着。 秦懿二人闪过大厅,直接往内室而来。秦羽见快要走到死路,正待发问,只见秦懿上下摸索着墙壁。不多时,秦懿像是找到了机关,使劲往墙里一推,一间暗室豁然出现在眼前。 这间暗室,就是李崇元用血祭祀封麟剑的所在! 就在暗门打开的瞬间,暗室内的烛火同时被点燃。秦羽生怕这些动静会惊动守卫,连忙警惕地四处张望。也许是因为昨夜的大战,士兵们都比较疲劳,虽然进入暗室时有些许的响声,但并没有被人发现。 待他二人进来后,暗门又重新关上。秦羽无暇感叹机关的精妙,只见暗室中间的祭剑台上,赫然跪着三具白骨。 “跪着死去,而且已剩白骨,不知这几具尸体在死之前受了多少苦,又在这暗室中封存了多少年!” 秦懿闻言,笑道:“羽儿你还是年轻,想来这三具尸体,临死之前倒也痛快,至于时间,我看也不过一两日而已。” 一两日! 怎么可能? 秦羽虽然惊诧,但他知道义父既然告诉他这些,必然会解释清楚,所以他只要静静地等待便可。 果不其然,秦懿接着说道:“我看这三人分明是被封麟剑所杀。” 封麟剑竟可以使人瞬间变成白骨。 “没想到李崇元还在用活人祭祀封麟剑,难为他还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秦懿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依我看,血祭之时应该有四个祭品才对。这正南方的祭品得以逃脱,不知是何原因。这个问题值得揣度,值得揣度呀!” 可是在这个暗室之中,有一件东西比心头的疑问更能引起秦懿的注意。 白骨旁边的石台上,一个手掌大的玉玦正在隐隐发光! 当秦懿的目光转向这玉玦之时,秦羽也暗暗打量起它来。只见这玉玦通体透红,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所制。不过就算是外行人,也能看出其价值不菲。且不说材质,就是其上的花纹也是相当精致,这玉玦乃是一个凤凰的形状,那一根根翎羽仿佛刚从烈火中锻炼过一般,周身闪耀着迷人的光辉。 最最神奇的地方还不是凤凰的羽毛,而是它的眼睛。那眼睛仿佛不是雕刻上去,而是来自上古的精灵!暗谷秋水,幽然深邃。你若是仔细的看那凤凰的眼睛,一定会觉得这只神鸟就要展翅高飞,突破那九万里的高空,进入神的世界。 也许是因为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二人竟然傻傻地看着玉玦。 一刻。 两刻。 足足半个时辰。 还是秦懿道行高,他先从这魔力中解脱出来。 “哈哈哈,这李崇元为了脱身,竟然连随身所配的剑师玉玦都不要了!如今封麟剑与剑师玉玦都在我手里,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剑师玉玦? 秦羽自然知道封麟剑的神力,可是这所谓的剑师玉玦,秦羽之前可是闻所未闻。他见秦懿反应如此之大,便也猜到八九分,知道这剑师玉玦定非凡品。 前文已经提到,剑士之上,还有大剑师的称号。当今之世,也只有五大剑宗的几位长老享有这一尊号。想要成为大剑师,单单凭一身好武艺可不行。大剑师与赤金剑士最大的不同不在于剑术高低,而在于通灵之法。而这通灵之术的媒介,便在剑师玉玦之上。 “封麟剑!剑师玉玦!天命,天命呐!哈哈哈哈……” 秦懿仿佛是疯了一般不停地念叨着,他慢慢地走近玉玦,想要将它拿起。 就在这时,不只是哪里吹来了一阵风,将暗室之中的烛火全部吹灭。 妖风? 还是巧合? 039、凤玦得·封麟失 上古的时候,剑仙们为了将通灵之力流传下来,便用神石打磨了三十枚玉玦。这三十枚玉玦以水火风雷四大属性为根本,每个属性又有七枚,以象二十八宿。这二十八枚玉玦上,都有各不相同的图腾,代表着自然中无上的法力。另外,为了显示出与剑法的精妙融合,剑仙们又打磨了两枚素玦。所谓素玦就是没有任何图案的玉玦,传说这两枚素玦一雄一雌,拥有其他二十八枚玉玦所没有的强大法力。 到了现在,剑师玉玦大部分都已失传,只剩下五枚流传于世。 …… 暗室之中,由于蜡烛全部被吹灭,可以说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这暗室也是够邪乎,进来的时候烛火自动点燃,现在又突然熄灭!秦羽早已按剑戒备,生怕有什么机关暗器或者伺机待发的敌人。 此时,凤凰的眼睛开始透出光来。这光亮不想是灯火那样明亮,而是一种晶莹剔透的亮。温润而不刺眼,让人切身感受到这亮光里透出的温度。 也许是因为这光亮的缘故,以玉玦为中心的正方形四个顶点位置的砖块都变成了暗红色。 秦懿却不像秦羽那般警惕,他还是慢慢前进,步速并没有因为烛火的熄灭而有任何变化。就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中一般。 “羽儿,往右走三步。”秦懿命令道。 秦羽照做,恰恰踩到了其中一块红砖上。 等他到达指定位置之时,墙壁中仿佛有砖块松动的声音。 “往前走七步,踩到那块红色的地砖上。” 秦羽心领神会,知道这肯定是某种机关。等他将四块红色地砖都踩了个遍,秦懿也走到石台旁拿起了那枚玉玦。 “凤火琉璃玦!没想到,这块竟然是凤火琉璃玦!” 秦懿的话语中也有些许惊讶之色。 秦懿虽然也是炼成气脉的高手,但他一直没有机缘遇到剑师玉玦,所以至今仍是赤金剑士。 而此时,在秦懿手中的就是流传世间的五枚玉玦之一,凤火琉璃玦。这枚凤火琉璃玦,之前一直为李崇元所有,对于大剑师而言,剑师玉玦堪比自己的性命。一旦失去自己的剑师玉玦,大剑师的身份将不被世人承认。 秦懿见秦羽尚不知晓这剑师玉玦的来历,便大概说了一遍。秦羽这才知道剑师玉玦的珍贵程度非比寻常。 而且,这枚凤火琉璃玦乃是火属性的七枚剑师玉玦之首,其灵力当然不容小觑。 “这剑师玉玦传说具有灵性,其发现者若是想拥有它,必须在一个月之内举行祭天仪式。既然封麟剑与玉玦都在我们手中,赤朱山庄的其他事情就都留给庞虎吧!”秦懿将凤火琉璃玦拿在手中,当下作出决定,“羽儿,我们收拾妥当,尽快赶回都中!” “想不到李崇元那个老狐狸为了逃命连剑师玉玦都可以不要!”秦羽说道。 “哼哼,他料定我得到剑师玉玦之后,一定急于回都中。如此,我们便无暇追击。想想老狐狸还真是舍得!”秦懿虽然知道这是李崇元设的一条计,不过倒是一副乐于接受的样子,“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既然人家拱手相送,我们就笑而纳之吧!” 秦懿没有想到,这次出征,收获居然远大于自己的预期。 拿了剑师玉玦,二人正准备离开。走到门口书架的时候,一卷剑谱引起了秦懿的注意。他展开一看,剑谱的开头赫然写着“阴阳伏魔阵”几个大字。秦懿微笑着将剑谱递给秦羽,说道:“此剑谱也非凡品,羽儿回去之后可以照此练习。” 秦羽谢过,忙将剑谱藏于怀中。 待二人出了密室,整个赤朱山庄仍然是一片寂静。偶尔有天枢国士兵的巡逻队伍,二人也是无声无息地躲过。 就在此时,秦羽发现秦懿房间里时不时地有红光闪起,定睛细看,发现里面竟有人影晃动!秦懿也发现异样,只是此时自己也是夜行装扮,若是喊来士兵惊动了庞虎,终究有些不妥。他示意秦羽不要声张,二人便飞上屋顶,看来人有何意图。 屋内的人此时正在试图打开装有封麟剑的剑匣! 此人仿佛忌惮于封麟剑的威力,不敢贸然行事。秦懿道此人也只是一般的蟊贼,便索性静观其变,好让封麟剑取了其性命。 谁知屋内的黑衣人仿佛知道封麟剑的习性。他没有用手去打开剑匣,而是用手中的剑伸到剑匣之中,然后将其撬开。而方才秦羽看到的红光,就是从剑匣的缝隙中传出! “不好!”秦懿一声闷哼,忙想阻止。谁知屋中的黑衣人听到动静,直接破窗而出。这一声响自然是惊动了巡逻的士兵,喧闹声传来,秦懿对秦羽说道:“不要追了,封麟剑要紧!” 此时剑匣已经被打开,封麟剑腾空而起。秦羽见状,虽不敢直接用手去接,但尚想着用手中的剑将其击落。谁想那腾空而起的封麟剑竟像是有一个无形的高手握在手中一样,就这样与秦羽斗了起来。 剑与人的对决,不知上演过多少次。 逞凶全凭手中剑,何时就戮唯天知。 人与剑对决,人当然是占不到半点便宜。封麟剑在空中乱舞,真个是天马行空一般!宝剑凌空而舞,如雨潇潇。秦羽看不出套路,想要防守已是不能面面俱到;想要进攻,却看不到任何破绽。 攻守之间居然进退两难! 这边秦羽正在与封麟剑酣斗,秦懿见他渐渐不支,生怕有任何闪失。 黑夜里一个黑影划过,秦懿便弹到秦羽身边。 谁知等到秦懿来到秦羽身边,封麟剑又像是看准了他一样,直勾勾朝秦懿飞来。此时若是旁人,恐怕早已被吓得不知所措。但秦懿毕竟老道,他知道此时封麟剑中的剑灵已经发怒,若是用剑抵挡万万不是对手。 不得已,他拿出来刚刚到手的凤火琉璃玦,闭上眼睛将其挡在面前! 没想到这一招竟然有用,只见秦懿手中的那枚玉玦同样闪起红色的光,封麟剑便不再针对秦懿,转而向窗外飞去了! 秦羽见状,刚想去追。秦懿连忙将其叫住,道:“封麟剑已失,随它去吧!” 040、忆奇梦·谈怪人 将封麟剑扔给秦羽之后,李纯钧终于踏踏实实睡了一觉。虽然左臂刚刚止住血还有点疼痛,不过没有了被猎杀的担忧,故而睡觉终于又变回一件美事。 早知道出了赤朱山庄是这样的日子,自己就不会费那么大劲想要离开了。至少,在赤朱山庄还有宵练陪着。 可是现在,想回去也是不能了。 朦朦胧胧中回想起昨天逃亡的经历,还真有点惊心动魄。不过那个不知名的小将最后竟然放他离开,倒是李纯钧始料未及的。昨晚逃离追杀后,李纯钧怕追兵赶来,故而不敢懈怠,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村庄,他才敢停下来。 但愿没有了封麟剑,可以结束噩梦一般的逃亡生涯。 当时夜已经深了,再加上外面有兵马经过,村民们也早早地就关门闭户。 李纯钧倒乐得无人打扰,就近找了个牛棚,倚着干草堆就睡下了。 此时应该已经接近正午时分,阳光射在李纯钧的脸上,使他感到格外的惬意。自己甚至都不知道之前的这些思绪到底是做梦还是回想,他只知道这样的阳光与惬意很是难得。 反正封麟剑也不在自己身边了,李崇元的狗屁嘱托自己也从来没放在心上。谁让李崇元那个老头之前耍自己呢。现在这样恶有恶报! “就你这样,被人大卸八块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李纯钧感觉到惬意的阳光被一个人影遮住,传来的声音又是那么熟悉。等他反应过来说话人是谁时,李纯钧连忙睁开眼,吓得一个激灵从干草堆上蹦了起来。 “你……你……你没死啊!” 本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现在竟然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你很希望我死吗?” 承影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副不屑的眼神。 场面一瞬间变得很尴尬。李纯钧一想起自己在赤朱山庄的时候曾经开过承影的玩笑,心里就感觉不妙。若说自己还有之前的功力也就罢了,现在虽说还有那么点架子,肯定不是承影的对手。 而且,听说承影极好面子又心眼极小,曾经有几个侍卫私下里议论承影天资愚钝,结果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他耳朵里。几年后的一次任务中,承影带着这几个侍卫出去,后来就一个都没回来。当时承影已经是执剑长老手下的红人,官方给的说法当然是任务艰巨,那几个侍卫都不幸遇难。 想到此,李纯钧真是连肠子都悔青了。他看了看面前的承影,衣冠整齐,丝毫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李纯钧的脑子飞速运转,想来想去承影的衣冠能如此整齐,一定是他没有参与前天晚上的厮杀。 不过,这个时候怎么能说承影临阵脱逃呢,那岂不是找死? 李纯钧嬉皮笑脸看着承影说道:“你可真是好武功,前天晚上那么惨烈的厮杀,你居然未伤分毫,而且还能全身而退。” 说着,李纯钧竖起大拇指,道一声:“厉害!” 承影当然知道这是李纯钧的奉承,但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得意之色。这得意之色也就停留了一会儿便消失,承影哼了一声说道:“执剑长老早就料到你难堪大任,所以命我陪同你西行,亲眼看你把封麟剑交给大公子!” “执剑长老?”李纯钧见承影提到李崇元,顿时抖擞了十二分的精神。本来以为李崇元已经死了,现在听承影的口气,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李崇元还活着?” “现在乃赤朱山庄存亡关头,执剑长老的踪迹岂能随便让人知道?” “嗨,我这不是想跟他说一声,封麟剑丢了嘛。” 李纯钧本想借口封麟剑丢了,而从这件事中脱身,好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没想到承影听了他的话,把身子一让。封麟剑就躺在李纯钧的面前。 封麟剑! 干草堆上确实有一把剑。 没错,正是封麟剑。 李纯钧确认再三,生怕自己眼花了。 看到封麟剑,李纯钧眼睛都暗了。 自己一定是在梦里,自己一定是在梦里…… 就在此时,封麟剑仿佛感受到了李纯钧的存在,“嗖”的一下,便飞到他的手中。就在李纯钧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左臂的伤口正在飞快地愈合! 李纯钧哪里见过此等异象,他忙将封麟剑扔到一边,大叫道:“这是什么妖术!” “看来封麟剑是在讨好你呢。”承影一副不以为怪的样子,淡定地说道。 “这……” 李纯钧看承影的反应,料定他一定知道不少封麟剑的秘密。他凑过来,拍了拍承影的肩膀说道:“真有这么神?你快跟我说说,这封麟剑还有什么本事?” 承影像是有洁癖一样把李纯钧的手拿开,只是冷冷地说道:“这把封麟剑,无所不能!” “哼,这剑有多大能耐我不管啦。它要是真讨好我,就把功力还给我。” 李纯钧倒是有一些傲娇。听了这话,封麟剑居然又重新飞向他。李纯钧心里还是有点犯怵,他赶忙拿起玄月纯钧剑招架。封麟剑仿佛通人性一般,也做出战斗的姿势。 “看来你是想让玄月纯钧剑彻底沦为废铁!” 承影的话倒是提醒了李纯钧,他赶忙收起玄月纯钧剑。接着,封麟剑也飞到了他的手上。 “不过,我昨晚倒是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李纯钧又开始重新打量起封麟剑来。看着这把绝世神剑像乖巧的孩童一般躺在自己手中,他真不敢相信之前发生的一切。 绝世神剑,竟然是一把嗜血的剑! “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做一点奇怪的梦也很正常。”承影不以为然,“你赶紧收拾收拾,我们好赶路!” “我梦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和我说有办法将我的功力恢复。”李纯钧并没有理睬承影的催促,他仿佛在自言自语。 “奇怪的人?恢复功力之法?”承影突然来了兴趣。 “你这是两个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李纯钧仿佛是故意的,他冲着承影狡黠地一笑。 承影可没有心情和他开玩笑。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怪人,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他说他是魔尊的使者。” 李纯钧当然知道昨晚梦里的人是谁,那个人正是前几日从地牢救他出去的神秘人。那人昨晚又一次出现,不过当时李纯钧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当时究竟是真还是梦! 虽然心里有数,但李纯钧还是买了个关子,他并没有直接说那人是谁,他也不想让承影知道自己认识那个神秘人。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纯钧话音未落,承影竟不由得一颤。 041、斥毒招·催启程 魔尊的使者。 这五个字一出口,承影居然一颤。而这微微的一颤,李纯钧已经看在眼里。 “怎么,你见过这个人?” 李纯钧故意凑到承影耳边,猝不及防地问道。 承影被吓一跳,忙闪到一边辩解道:“你……你胡说什么!” “我可跟你说,那个怪人可是穿着一个大大的斗篷。他在黑夜里走动时,就像一件黑袍在飘动。关键,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那张脸!” 李纯钧说到“脸”字的时候,故意把嗓门提高。他生怕吓不到承影,还故意做出惊恐样子用颤音说话。 承影现在脸色已黑,李纯钧知道要是玩笑再开下去,自己可就没好果子吃了。唉,谁让自己武功尽失呢,现在就只能用一招了。 那就是认怂。 “恢复功力之法又是什么?”承影问道。 李纯钧倒是没想到承影会主动询问。他看了看眼前的承影,反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嗯,说来听听。” “很恐怖的!” “少废话。” “杀人!” “杀人?”承影似乎不信。 “杀人,杀很多很多的人!而且,杀的人与自己越亲近,功力恢复得越多。”李纯钧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承影说这些,反正也就是个梦,就当是消遣罢了。 “这么邪乎……”承影若有所思。 “我说承影大人,这一路上你可要对我好点。要不然,哼哼……”李纯钧做了一个鬼脸,接着说道,“现在算算,你承影也可以算是与我‘亲近’的人之一呢。” “哈哈哈……”承影突然大笑着说道:“就凭现在的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现在能杀的了谁?还杀人,就连这乡村的放牛娃,你都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 “不过,你这梦倒也太真实了吧?”承影经不住怀疑道。 “哈哈哈……这梦其实是我编的,你信吗?”李纯钧被承影嘲讽一番,也忍不住揶揄了他一下。 “好了不要废话了,还不快收拾东西赶路!”承影再次催促。 “收拾,有什么好收拾的?我们这些小剑奴可比不得你承影大人。”说着,李纯钧拍了拍衣服,“我全部的家当就只有这一身囚服还有两把剑。”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 这确实是个赶路远行的好天气。 李纯钧看着双手上的两把剑,多多少少有点无奈。他看了看承影说道:“其他倒是没什么,就是随身携带两把宝剑,多少有点累赘。” “你可以把玄月纯钧剑给我,我帮你处理掉。” “要不,你帮我把封麟剑处理掉吧。” “……” 虽然玄月纯钧剑不如封麟剑锋利,但毕竟是属于自己的佩剑,李纯钧终究有点不舍。 正待赶路,李纯钧又想起一个问题。刚才光顾着说梦的事情,倒把这件更重要的事情忘掉。 这封麟剑……自己昨晚明明把这玩意儿扔下了!难道……难道是承影把它又抢回来了? 难道承影可以手握封麟剑了? 如果是这样,自己是不是可以不用西行了? 李纯钧立刻否定了这种想法,这封麟剑岂是什么人都能碰的?不过,承影几次催促自己上路。这一路上有承影同行,倒也多了几分保障。 “这剑……是你带回来的?”虽然知道不可能,李纯钧还是试探性地问了问。 “不,它自己飞回来的!” 这一点,承影倒是没有贪功。 自己飞回来? 难道承影会传说中的御剑术? 李纯钧又开始浮想联翩。 …… 其实,昨晚在赤朱山庄的黑衣人正是承影。原来,自从前天晚上李纯钧携封麟剑逃出赤朱山庄后,承影一直受李崇元的命令暗中跟踪。目的便是监视李纯钧,确保他将封麟剑安全送到西陲荒境。可是昨晚李纯钧索性丢下封麟剑,倒使承影有些惊讶。所幸李崇元早就想好万全之策,将如何使封麟剑回到李纯钧手中的方法告诉了承影,这才有了昨晚赤朱山庄的一幕。 “快赶路吧,再磨磨唧唧,我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客气了。” 承影没有再和李纯钧废话的意思,催他赶紧上路。李纯钧知道承影还要靠着他完成任务,顿时变得有恃无恐。 你就是再不客气,还能要了我的命?想到这里,李纯钧索性不着急了。 谁让你这么拽,虽然现在武功尽失,我也要气你一气。 “要不,封麟剑给你。你自己去找大少爷,省得带上我累赘。” 李纯钧把封麟剑往承影面前一送,这个举动倒是让承影尴尬不少。其实在内心里,承影一直渴望得到这把剑,奈何自己天资不够,不能享受此剑带来的力量。 “倘若他日我能驾驭此剑,等不到你拱手相送,它便会到我手中!” 承影咬着牙,愤愤地说道。 “切,不要拉倒。”李纯钧说这话,倒是有点卖乖了。 “我们赶紧出发吧!”承影重复道。 “急什么啊,我答应你要继续赶路了吗?再说了,既然李崇元那老头还活着,让他自己去送啊。” 李纯钧话音刚落,“噌”的一声,承影已经拔剑出鞘,把剑架在了李纯钧的脖子上。 “不去也可以,执剑长老说了,如果你不愿意,就用你的血来祭封麟剑!” 李纯钧才不怕,他料定承影不会真的动手。 “执剑长老可吩咐过了,他说你的血可不一般,到时候封麟剑上沾了你的血,说不定嗜血的本性就消失了呢?” 这…… 李纯钧现在哪里是承影的对手,承影强硬起来,他也就是别人手里的一块肉。况且,鱼死网破不是李纯钧的心愿。 “好好好,你别急,这不是还在商量吗?嘻嘻嘻……要不,咱们吃了饭再走?” 李纯钧本来就是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没想到承影根本不去理他,拉拉扯扯就让他往牛棚外走。 正在此时,二人看到不远处一个乡村少年正放牛归来。 李纯钧此时正想办法甩开承影,他看到少年便忙挥手打招呼。可是他忘了,自己手中还拿着封麟剑。 也许是封麟剑的杀气惊动了少年旁边的那两头牛。它们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开始狂奔。 042、憨少年·展神力 那少年见自己的牛突然发起疯来,也没有心思和李纯钧二人打招呼。他尝试着用平时的方法驱赶那两头牛,可是根本没用。 此时,两头牛飞快地向李纯钧冲过来,眼看着就要撞上! 承影见状,早已拔出手中的剑。如果这两头畜生向自己发起进攻,他已经做好了将其斩杀的准备。 少年见承影拔出了手中明晃晃的剑来,连忙喊道:“大侠不要伤了俺家的牛,俺们爷孙俩吃饭可全靠它们了!” 说话间,两头牛跑得更快了。 本来,那少年骑在其中一头牛上。他见自己家牲畜冲过去一定是被斩杀的命运,心里已经有几分着急。情急之下少年也顾不了那么多,他突然翻身下来,一手抓住一头牛的角,想要生生将两头牛拽停! 可是,两头陷入狂暴状态的牛又怎么可能是那么轻易拽停的?少年情急之下,已是使出了八九分的力气!可就在少年发力的瞬间,其中一支牛角竟然被掰断! 这少年竟然将牛角掰断!李纯钧见状已经暗暗称奇。 那头被掰断角的牛也不知怎么,突然就变得驯服起来。少年抓住机会,立刻将两头牛停下。 被拽停的两头牛仍然不那么安分,那少年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可是相持一段时间之后,两头牛的力量竟敌不过那少年,最终变得服服帖帖了。 眼前的这一幕,把李纯钧和承影都看呆了。别看这少年土里土气,要是比力气,承影和李纯钧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那少年把两头牛牵到自家牛棚,又给它们添了一些草料。完事之后,少年便向二人走来。这时候,李纯钧才有机会仔细端详他。 只见这少年年纪与李纯钧和承影相仿,不过毕竟生长在农家,穿着自然没有承影整齐体面。少年渐渐走近,李纯钧倒感觉有些尴尬了。更近一些之后,李纯钧发现那少年并算不上俊俏,长得有些五大三粗,一身粗布短褂把他的粗犷和淳朴显露无疑。 “这位兄弟好一番神力!” 李纯钧不知道江湖上的人怎么打招呼,就这样冒出一句话来,气氛倒是更加尴尬了。 少年听了这话,爽朗地一笑,也学着李纯钧的样子打招呼道:“两位大侠!” 那少年虽然生长在乡间,与人交谈倒是一点不怵。李纯钧和承影看在眼里均暗暗称奇。承影一心只想着赶路,现在突然遇到了眼前的少年,他也不想太多耽搁。他向着少年抱拳做了个手势,道:“方才让你家牛受惊,多有抱歉,我们还要赶路,就不打扰了!” 听了这话,少年笑着摆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倒是亏了两位大侠手下留情,这才保住了它们的性命。” 又客气了两句,承影押着李纯钧便想走。谁知那少年突然惊叹道:“好剑,果然是好剑呐!” 李纯钧回过头来,发现少年正盯着自己的玄月纯钧剑。 “你也识剑?”李纯钧有些诧异。 “小时候和爷爷一起跑江湖,见过不少。” “那这把剑如何?”李纯钧将手中的封麟剑伸到少年面前。 一看到封麟剑,少年的眼睛便开始放光,手也开始颤抖。“爷爷说得没错……爷爷说得果然没错……”他把颤抖的手伸过来,想摸又不敢摸,嘴里喃喃自语。 “那这把剑送你怎样?” 承影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他赶忙按住李纯钧的手,并顺势将他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你不要乱来!” “嘿嘿!”李纯钧嬉皮笑脸,“我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这少年有些奇怪,我看我们还是快点离开的好!” 承影见李纯钧玩得越来越不像话,怕他再出什么幺蛾子,便再次向少年告别。 此时,少年看到承影手上的紫色麒麟纹护腕,更是惊异地叹道:“紫腕剑士,紫腕剑士!果然是两位少侠。” 承影本来就很在乎面子,现在听到有人由衷地夸他,自然是非常地受用。 过了一会儿,少年一拍脑袋说道:“你看我这记性,差点都忘了。昨晚爷爷就交代我,说是今天会有两位贵客临门,想来就是二位了!” 李纯钧一听这话,突然就来了兴致。且不说这少年说的是真是假,现在有这样的机会,正好找个空档脱身也是不错。 少年接着说道:“爷爷说见到两位贵客,一定要请你们到茅舍小聚,想来爷爷现在已经准备好酒菜了。” 酒菜? 一听到这两个字,李纯钧更饿了。毕竟,他已经一天两夜没有吃饭了。 承影此时一心只想着赶路,哪里愿意拖延? “现在都快午时,而我从昨天开始……不……从前天开始就粒米未进,照这么下去,我们估计都会死在半路上呢!” 其实承影也是许久没有进食,听李纯钧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点饿。李纯钧见承影动摇了,忙对少年说道:“承蒙款待,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少年闻言,连忙笑嘻嘻地带路。 日照当头,承影虽有些不愿意,也只得跟在后面。 就在少年领着李纯钧和承影进屋的当儿,承影已忍不住对其盘问起来。谁知少年倒也坦荡,有问必答。 从少年的话语中,二人得知少年和爷爷相依为命。老人家偶尔去附近的市镇上给人算命,顺道赚一些钱。少年则在这附近耕种为生。 当问及少年姓名时,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爷爷叫我小五。” 小五? 难道还有小一,小二,小三…… 李纯钧又开始瞎琢磨。 不过,这个名字倒是极具乡土气息,惹得李纯钧和承影忍不住笑出声来。少年看上去并不介意,说道:“爷爷说名字只是一个符号,高低贵贱只是皮相,善恶勇怯才是本真。” 李纯钧见少年爷爷不离口,对这个老人已有几分崇敬。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个老人可能不一般。 闲聊之间,三人已经进到屋里来。 别的先不说,半只脚踏进门,李纯钧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这酒味极浓,承影也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少年见状,忙解释道:“爷爷哪里都好,就是嗜酒。虽然平日里也能挣些家用,不过都被爷爷用来买酒。有时候入不敷出,还要赊账呢。” 听了这话,李纯钧笑笑,道:“如此说来,今日我二人定能喝上好久了,哈哈……” 说完,少年也笑了。 说笑一阵,李纯钧这才有机会环视四周,只见这是一个极简陋的茅草屋,屋里也没有什么陈设。只有两张草床,一张桌子和几方矮凳。 少年不好意思地说道:茅屋简陋,让二位见笑了! “爷爷,贵客到了!” 少年喊了一声,并无人应答。见此情景,少年叹了口气道:“想是爷爷又喝得烂醉了!” 三人走到里屋,果然发现一个老人在角落里,正打着鼾。 043、陋室宴·酒账赊 其他的不说,就单说这老爷子醉酒的姿势,李纯钧二人就觉得非常奇特。 只见那老者倚在墙上,可他整个人却是倒着,双脚仿佛结结实实踩在屋顶上一般。对这个老者而言,屋顶好像才是地面。 这是什么功夫,竟然如此奇怪。 小五看出李纯钧和承影脸上惊诧的表情,便忙解释道:“爷爷喝醉就这样,说是这样让酒的精华都进入头脑之中,可以参悟天机。” 这…… 虽然感觉这就是谬论,但二人也不便反驳。 承影见这爷孙俩家徒四壁,别说酒肉,就连充饥的野菜剩饭都没有。此情此景,谈何待客?与其在这里拖延时间,不如快些赶路,或许天黑之前能到附近的市镇上找家客栈落脚休息。 想到这里,承影对少年说道:“这位兄台,我二人还要急着赶路,就不打扰了。老人家也需要休息,我们就此告辞!” “没事,没事,爷爷虽然喝醉,但我有办法让他马上醒过来。”说完,少年扛起老人就往屋后的一个大水缸走去。 李纯钧还在纳闷少年意欲何为,只见小五一把将老人扔到水缸里,把李纯钧和承影看得直愣神。 难道真的是自己见识太短浅?这世上居然有孙子这么对待自己的爷爷! 这老人家醉得这么死,难道不会被淹死吗? “爷爷醒酒了,自然会跳出来的!”少年显得非常淡定,他看着二人疑惑的神情,接着解释道:“爷爷说,这口缸是个宝贝,泡在里面能够让人的意识立刻清醒过来。” 李纯钧正担心老人的安危,没想到“哗啦”一声,老人便从大缸里飞了出来。 “真是一对奇怪的爷孙俩。”李纯钧一边擦拭着溅到衣服上的水,一边想道。老人虽然苏醒,可是走路依旧有点跌跌撞撞。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李纯钧的身边,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打量着李纯钧的脸说道:“恩,你……你终于来啦!” 李纯钧听到这话,觉得很熟悉又有点奇怪。记得十岁那年,自己第一次看到封麟剑的时候,那个奇怪的声音跟自己说过相似的话。现在,眼前的老头,好像也认识自己一般。 “老人家……” 李纯钧刚想问个究竟,他突然发现,老者的衣服居然是干的。刚刚小五明明将他扔到水里,自己身上尚且被水溅到未干,为何这老者不见半点从水中出来的痕迹? 奇怪,真是奇怪! 承影此时也看出了蹊跷之处,他跟李纯钧使了使眼色。少年力大无穷,这爷爷身上又有很多奇怪之处,李纯钧现在反而觉得还是跟承影在一起比较安全,最起码他还能摸清对方的底细。 “老人家,我二人经过此地,多有叨扰。如今急着赶路,就此告辞了!”李纯钧对着老人行了个礼,说道。 这次,轮到李纯钧急着离开了! “不不不……来都来了,吃顿饭,小酌几杯。”老者说得很豪爽,让李纯钧突然又有了些许亲切感,“小五,还愣着干什么,去准备酒菜!” “这……”少年面露难色,小声对老者说道,“爷爷,家里没有酒菜了!” 少年虽然说得很低,但还是被李纯钧与承影听到。二人正想说不必麻烦,这就告辞之类的话。老者抢先说道:“不妨,老头我就走一趟,到集市买点下酒菜。”说着,他又回过头对少年道:“小五,给爷爷一点买酒钱。” 这又把少年给难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小声说道:“钱都被爷爷买酒了……” “哈哈哈……” 老者闻言突然笑了起来,他转过身对李纯钧二人说道:“见笑,见笑。二位且稍等片刻,待我糟老头子厚着脸皮去赊点酒肉来。” 老者说完,便出门离开了。少年见状也开始收拾桌凳。 李纯钧和承影面面相觑,因为他们知道,离这里最近的集市在南台山脚下,那里前几天经过厮杀,怕是被洗劫一空了。别说其他地方,就是这个集市,从这里骑马去也要大半天的时间。 “两位大侠,坐!” 少年很热情,示意二人坐下。承影刚想说话,少年抢先说道:“不会等太久的,爷爷马上就回来。” 这爷孙俩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李纯钧冲着承影使了个颜色,承影看了他一眼,示意静观其变。这个时候,李纯钧倒觉得自己和承影还是有点默契的。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老者便带着牛羊肉和一壶酒回来了。李纯钧见老者脸上又有醉意,便猜测他在路上又贪嘴了。 “前辈如此神速,不知从何处购得酒肉?”李纯钧虽然觉得这个老头不怎们靠谱,但说话还是很客气。 “呵呵……本来想去南台山下的张大爷家随便赊点酒肉,没想到那里现在空无一人啊!”老者说到这里,李纯钧和承影互相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 “没法,我只能往醉仙楼走了一趟。”老者轻描淡写。 “前辈说的可是赤越国都城的醉仙楼?”承影非常惊讶,连忙问道。 “正是呢,幸亏那里的掌柜与我相识,这才赊给我。”说话间,老者已经把酒菜递给少年,少年也将一切摆布整齐。 “我和掌柜的说了,一个月后自有人来替我还这酒肉钱。”老者两手叉腰,脸上仍是笑嘻嘻。 “哦,对了!”老者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今天老朽赊下的这账,还请少侠路过国都时帮忙还一下酒钱。” 李纯钧起先并不知道这醉仙楼在何处,等到承影惊讶地提出疑问,他心里才有了个数。不过既然这醉仙楼极其遥远,唯一的可能性只有老者在说谎了。 只是,老者为什么要设这么一个局呢? 而且,还酒钱又是什么鬼?说好的请客,怎么到头来又要客人去还酒钱?关键是,一个月后?连期限都说好了? 李纯钧这才想起小五刚才说起过,这老头乃是靠算命为生。这年头十个算命,九个骗。今天遇到此人,一定要小心防范才是。 044、劝酒兴·游戏赢 “老人家您可能搞错了,我们往西而去,可赤越国都稽城在东边。”承影解释道。 “哈哈哈……世事难料、世事难料……”老者只是笑。 到现在,李纯钧其实有点后悔答应小五来茅屋小酌。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里面有一个局。这老者自不必说,虽然满脸皱纹,但他笑起来时李纯钧怎么看怎么觉得奸诈。 不过,这也许就是江湖吧,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想到此处,李纯钧虽疑虑百出,但也觉得甚有意思。他见老者大笑,也附和着笑了起来。 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看老头究竟在耍什么把戏。 “喝酒,喝酒,哈哈哈……” 三人坐定,小五站在一旁伺候。老者见李纯钧二人拘谨,便开始劝酒。 李纯钧和承影现在仍有戒心,哪肯轻易沾那桌上的酒肉? 老者见状,笑着说道:“醉仙楼的酒可是陈年佳酿,不喝可惜。这酒肉,也是特殊的酱汁熬制,二位不尝尝吗?”说着,老者便开始自顾自地喝酒吃肉。 李纯钧和承影早已经饿了,看着老者如此大快朵颐,已有几分忍不住。 “这么多酒菜,何不让这位小兄弟一同来吃!”承影建议道。想来他是怕小五在后面使什么阴招吧。 老者闻言应了一声,便让小五一同坐下。 到了这个时候,李纯钧二人已经彻底向饥饿屈服了,他们顾不上客气,便大口大口吃起肉来。老者见二人只吃肉不喝酒,便拿着酒壶来劝。 承影本就一心赶路,不想在此耽搁,所以并没有要喝酒的意思。加上老者刚才的行为有颇多奇怪之处,说的话又不合情理且毫无逻辑,所以承影也起了疑心。他只当是祖孙俩耍一些伎俩谋人钱财,可是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他并不害怕。倒是这酒肉,承影担心老头在里面下毒,最终害了自己的性命。 李纯钧虽然起疑,却没有承影那么警惕。老者向他劝酒,李纯钧也不客气,便一饮而尽。 “我看少侠连日赶路有点乏了,这肉只能充饥,不能解乏。少侠何不尝尝这酒?” 李纯钧见老者劝承影,他也附和道:“是啊,是啊。这酒大家都喝了,你还怕里面有毒不成?” “前辈有所不知,我等还要赶路,所以不宜饮酒。”承影还是拒绝,他见李纯钧也跟着瞎起哄,更是白了他一眼。 “哈哈哈……看来这位少侠还是不放心老夫啊。”老者一笑,接着说道,“老夫闲来无事喜欢给人算命,测知祸福,既如此我们不妨玩个游戏如何?” “什么游戏?”李纯钧一听,倒是来了兴致。 “老夫不过是能测知未来而已,我想二位肯定觉得老朽吹牛,既然如此我们不妨试一试。”老者说完,便腾出一个碗来。就在不经意间,他右手一张,竟然变出了三个骰子,“我们玩最简单的,猜点数。” 李纯钧算是看明白了,这老头子不单单是嗜酒,还好赌。如此说来,这爷孙俩设这个局必是图财无疑。反正现在爷孙俩盯着承影摆道儿,李纯钧乐得看热闹。所以他只是看着,笑着,并没有说话。 老者见李纯钧和承影并没有搭话,便自顾自哗啦啦摇起了骰子,哐的一声,碗便被扣在了桌子上。 “少侠,猜猜看。”老者不怀好意地一笑。 承影静坐在那里,等到老者和他说话,他知道单单保持沉默是不行了。 “这样吧,既然前辈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不如我来摇骰子。”承影一把抢过骰子和碗,待摇晃完毕,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好……好……”老者仿佛乐开了花,“小伙子,你要是输了,可要自罚一杯。” 承影不说话,只是盯着老者看。 “一点。”老者说出了自己的答案,看样子他很自信。 一点? 明明是三个骰子,为什么会是一点? 当老者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不光是李纯钧,就连承影都很惊讶。 “哈哈哈……小伙子你不老实。”老者指着承影笑道,“摇骰子的时候,你是不是从碗里偷偷拿走一个?” “这……”承影被识破,顿时很尴尬。 “所以,我就学着你,也偷走了一个……哈哈哈哈……”老者双手握拳,同时伸到承影面前,然后又同时摊开,“你看,左手上的是你偷的,右手上的是我偷的。” 见此情景,承影一惊。他慌忙张开自己的左手,可是手上却只有一个大小形状相仿的石子! 这…… 李纯钧突然感觉刚刚摇骰子的一瞬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也就是说,承影抢过骰子,他为了戏弄老者,故意偷走其中一个。而老者不单发现了承影的小动作,还在其眼皮底下偷走了另一个骰子!如果说这些都是小伎俩的话,那老者用石子从承影手中掉包骰子,这一手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承影怎么说也是一个剑术高手。 想要从一个剑术高手的手掌心了掉包骰子而不被发觉,这怎么可能? 可是,眼前这个奇怪的老头做到了。 …… “那我们就来看看爷爷猜得对不对吧。”小五说着,便将扣着骰子的碗掀开。 一点! 这老头子不简单。 “小伙子,你可要愿赌服输。”老者端过来一碗酒看着承影,仍然是在笑。 承影闻言,也觉得一口不喝有点不近人情,加上刚刚吃了很多肉也有些口渴,便接过老者手中的酒碗,道了一声“愿赌服输”便一饮而尽。 其实喝这碗酒,承影还是留了心眼的。他从小就学会了一种内功解毒之法,只要在进食的时候运足了气,一般的毒物倒是害不了他。而且,这酒老者已经喝了好几杯,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喝了几碗酒,承影好像心有不甘似的,对老者说道:“既然前辈能预知未来,何不和我二人说说将来的事情。” 老者闻言,道:“当然。只不过少侠恐怕没有机会听了。” 承影不解其意,刚想追问,但不知怎么回事,自己竟然感觉有点使不上劲。他刚想问李纯钧有没有感觉异样,眼前的人影就变得模糊起来。 李纯钧见承影突然不省人事,一下子就慌了。 045、隐者候·灵脉至 李纯钧初出江湖,哪里知道人心险恶。承影虽然警惕,奈何酒中之毒比他想象得厉害得多。李纯钧当时就有点傻眼了! 幸亏李纯钧足够机智,他料想这祖孙武艺或许不如想象的那么厉害,要不然又何必用下毒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想到这一层,李纯钧不觉握紧手中的封麟剑。虽然自己现在的功力也就是个皮毛,可是这封麟剑自有一种力量。回想起昨日与秦羽的战斗,李纯钧觉得有封麟剑在手,今日或许可以一战。实在不行,拿出来吓吓他们也是好的,说不定还能保住性命。 主意打定,李纯钧仍然不动声色。他佯装酒到尽兴之处,拍了拍承影的后背,大笑着说道:“你真没用,喝两口酒就醉成这个样子!”说完,他又对着祖孙俩说道:“你别看他只是一个剑气八层的紫腕剑士,喝起酒来真是没用。” 李纯钧把“剑气八层”和“紫腕剑士”说得特别大声,生怕老者没听到而起不到威慑作用。老者闻言也笑着说道:“可惜了这位少侠武艺再高,到头来也倒在了这逍遥酒面前!唉,亏得我老头子不想害人性命,不然……不然啊……” 老者边说话边摇头,一脸可惜的表情。 李纯钧本想吓唬吓唬二人,好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没想到老者似乎不买账,反而把话挑明了。此时,李纯钧又想起了老者刚刚赊酒的往事,本来还以为是吹牛,现在突然觉得老者或许真有这样的神通,不觉的手心已渗出汗来。 在赤朱山庄山庄的时候,自己的身边只有宵练和守卫,偶尔和李崇元那老头耍耍心思。现在出了赤朱山庄,本以为自己终于获得了一片自由天地,没想到浪迹江湖的日子比在赤朱山庄还凶险。 李纯钧开始胡思乱想,他不知道眼前的老者想把自己和承影怎么样。 “拼一拼吧,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李纯钧便豁出去了。他拍案而起,嘤的一声拔出了封麟剑。 “江湖宵小,竟然用毒酒害我二人。要不是看你们爷孙俩孤苦无依,今日定将你们就地正法!”李纯钧实在想不出什么有威慑力的词句,现在他唯一希望的是自己能唬住这爷孙俩,自己也好安然脱身,“你们识相的话,就快快交出解药。只要我这位朋友醒来,今天的事便可一笔勾销!” 李纯钧尽量拿出自己所有的气势,可是对面的老者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还在幽然的喝酒。 “好酒,好酒!”老者自顾自地赞叹。倒是小五,看到李纯钧一副要拼命的样子,忙劝道:“少侠你放宽心,我们并无害人之意。” 不想害人为什么要将人灌倒?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 李纯钧现在可不相信这爷孙俩的话了。再加上他们的表现,李纯钧更加断定,这俩人恐怕也就只会一些嘴上功夫。 既如此,那只要够硬气应该就会没事。 李纯钧算是打定了主意,可是老者还在旁若无人地喝酒。 只见那老者把手中的酒碗举过头顶,口中说道:“这碗好酒,需要过一会儿再喝!” 那“喝”字刚一出口,老者便把手松开。李纯钧正不解其意,那老者便蓦地弹起! 那身法,简直如电一般快! 好一招紫电穿云! 李纯钧只感觉一道飓风从自己的身边掠过,接着便有细弱蚊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欲临剑术之巅者,必先练身法。徐而来之,如雾如幕,渺渺无踪;疾而击之,如电如风,巍巍真龙!” 一击,一夺,一转身。李纯钧的封麟剑便已经脱手! 有些人的快,是你能看到的快;而老者的快,你根本看不到! 也就在一呼一吸之间,老者已经坐会原座。这时,那酒碗也就刚好落到其嘴边的高度。老者接过酒碗,豪饮一番叹道:“好酒啊!”接着,他又看了看自己左手中的剑,道一声:“好剑!” 李纯钧这回估计错了。 这老者不仅不是江湖宵小,还是个实实在在的江湖高人!单看刚才的身法,至少李崇元在他的手上都过不了一招! “这把就是传说中的封麟剑吧!”老者仔细端详了一番之后,问道。 完了,原来老者也知道封麟剑。莫非他也想要这把剑?此人这么厉害,人家想要就给他吧! 李纯钧盘算着如何作答,最好还是只好实话实说:“此剑正是封麟剑。” …… “还给你。”老者把剑往前一送,淡淡地说道。 这又是哪一出? 也许老者这么厉害的角色,根本就不屑于要这把剑。 高人呐,真正的高人! 李纯钧打心底里感到佩服。 而且,李纯钧注意到一点,就是这老头居然可以将封麟剑握在手中!李崇元曾经说过能掌控封麟剑之人乃是万里挑一,不是天资超凡就是修为绝顶。 这老者,真不简单! 对啊,人家早就说过不想害人性命,奈何刚才太紧张。可是,这老者费了一番周章,又是为了什么呢? 怀着疑问,李纯钧接过了封麟剑。 “老人家一看就是世外高人,既然不想害人性命,那酒中下毒又是何道理呢?”李纯钧想了很多种方式来开始这样的对话。可是此情此景,话到嘴边就只剩下奉承了。 “下毒?少侠何出此言呢?”老者显得很惊讶。 “您刚刚不还说什么逍遥酒……” “哈哈哈……”老者突然笑出声来,道,“少侠误会了,我说的是逍遥酒,并没有说酒里有毒啊。” “……” 老者见李纯钧一脸茫然,又说道:“少侠试想,我们四人同喝这一壶酒,为何就只有这位少侠不省人事呢?” “这……” “酒不醉人,人自醉。这逍遥酒下肚,醉与不醉自有他的道理!” 李纯钧感觉老头的话让他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什么逍遥酒,什么醉不醉,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此地。 “其实,我爷孙俩在此,是为了等一个人。”还未等李纯钧开口,老者首先发话了。 046、前世因·今生命 等一个人? 那自己和承影是两个人,这么说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应该是个误会。 “既然如此,我想前辈还没有等到那个人,晚辈也不打扰了。”总之一句话,李纯钧就是想溜。 “老朽要等的那个人,正是少侠!” “等我?这老头如此奇怪,既不谋财又不害命,与自己也是素未谋面,他在这里等自己干什么?”李纯钧虽然不说,但心里的疑问已是一个接着一个。 “那我这位朋友……”李纯钧指着承影,欲言又止。 刚刚老者好像说过什么逍遥酒,肯定就是因为它承影才晕过去的。 逍遥酒,一听就很邪乎! “看我这位朋友的情形,定是与前辈的逍遥酒不和。而且,我也不记得有前辈这样的朋友,我想着这肯定是误会,晚辈这就告辞,这就告辞。” 李纯钧拉起承影就想离开。 “哼哼,这逍遥酒虽不是毒,却是一种诅咒!”老者不像是在危言耸听。 “什么诅咒?”李纯钧忍不住自己的好奇。 “让人沉睡的诅咒!” “四人喝酒,为何只有一人睡去?” 难道承影已被下了诅咒? “因为逍遥酒对已经被诅咒过的人没有效果!” 李纯钧又一次猜错。 这老头子说话跟绕口令似的,越听越匪夷所思。李纯钧才不去管这些,只要这爷孙俩不拦着他,他就要带着承影离开了。 他才不管什么诅咒不诅咒,这么多年了他活得挺好。虽然这老爷子确实有点本事,不过是好是坏现在还无法做出判断,要是突然起了杀心,自己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我看少侠本不愿与他同行,现在又这么绝好的机会,为什么还要自投罗网呢?”老者早就看透了李纯钧的心思。 李纯钧在犹豫。 “其实,这逍遥酒不正是帮了少侠一个忙吗?” “前辈的话,晚辈不太明白呢。” “少侠若想摆脱眼前这位不省人事的朋友,现在正是机会!” “哪……哪有……” “摆脱一个人容易,可是想要摆脱你手中的剑,摆脱自己不幸的命运可就难了!” “……” “不瞒少侠,你身上的诅咒可深重着呢!” 自己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小子,现在这老头说这些没用的,李纯钧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就不信了,自己一个人逍遥地过日子,还有谁能在阻挡不成?”李纯钧想到这里,便下定决心快点离开这里。 至于承影,看这爷孙俩也不至于害命,就把他扔在这里算了。反正正好自己也不想和他一起。 老者的一席话下来,李纯钧心中的想法悄然改变了。 那封麟剑呢,李纯钧想了想。嗨,这东西谁爱要谁要,我只不过是暂时保管。 主意打定,李纯钧放下承影,推开了门。 “唉,没想到雪裔族人唯一的血脉,竟是如此地不负责任!” 老者长叹。 什么?雪裔族人? 这段时间,李纯钧已经好几次听到这个词了。每次听到这些词,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现在,老者又这么说! 这一次,他一定要问个明白! “少侠若是想走,老朽不会阻拦。但是,少侠若是愿意留下来听老朽一言,或许能够有所收获!” 老者抿了一口酒,并没有看李纯钧。 其实老者说这话的时候,李纯钧已经回过了头。说到底,他想把事情都弄明白! 现在,李纯钧决定留下来! 老者的话语对李纯钧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吸引力,他隐隐约约觉得眼前的老人知道很多事情。不管怎样,他今天一定要把关于雪裔的一切问得一清二楚! 说不定,知道了雪裔的一切,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主意打定,李纯钧反而变得轻松了。他向老者恭恭敬敬地向老者做了一个揖,说道:“关于雪裔族人的事,还请前辈指教!” 老者闻言,便让小五把桌上的残菜剩饭收拾了。他又看了看李纯钧,道:“少侠可否将手中的剑再借老朽一看?” 虽说这世上之人大多想要得到这把剑,可是眼前的老者,李纯钧却又把握他不稀罕此物。以老者的修为,想要他李纯钧手中的任何东西,不过是探囊取物,还用费那么大劲吗? 想到这里,李纯钧反而轻松了,他将封麟剑交到老者的手里。 且不要说自己根本不在乎封麟剑,就是在乎又能怎样。既然自己选择留下来,那这里的一切都在老者的掌握之中,反抗恐怕没有什么用。再说了,自己正想摆脱这把魔剑吗?如果老者将封麟剑占为己有,说不定会为自己省去不少麻烦。还有一层,此剑的特殊之处李纯钧早已见识到了,这封麟剑岂是什么人都能拿在手里的?老者能够拿起封麟剑,自有他的高明之处。 老者就像是对待寻常物件一样,接过来李纯钧手中的封麟剑。 “在这世上,只有两种人能够拿起这把宝剑。”老者缓缓地说道,“第一种乃是天资或者修为极高之人,这种人可以暂时抵抗剑灵对心智的侵蚀,而将封麟剑中的力量为己所用。” “那第二种人呢?”李纯钧见老者不紧不慢,倒是有些着急。 “第二种,乃是丧失心智之人,这种人的心智完全被剑灵所控,在进行最后的杀戮之后,剑灵便会完全将其吞噬!”说完,老者抬起头来看着李纯钧问道,“你觉得自己是属于哪一种?” 李纯钧答不上来。他觉得自己肯定够不上前一种,但也不至于像后一种那么狼狈。 “你是第三种。”老者补充道。 第三种,不是说只有两种人吗? “确切的说,你是游离余前两种人之外的。说是第三种也不准确,因为除了你之外,这世上没有人与你有相同的特质!” 自己竟然这么特殊,李纯钧一时间倒有点接受不了。 “如此特殊,难道是与那所谓的雪裔有关?”李纯钧试探着问道。 “当然!”老者斩钉截铁,“你以为老朽在这里等你是为何?难道就是为了喝酒吗?哈哈哈……我是为了让你知道你真正的使命在何处!” 047、述前由·明后路 使命?真正的使命? 李崇元曾经说过,自己的使命就是将这把封麟剑送到大公子李纯光的手上。现在这老头又说什么真正的使命。 哼,以李纯钧看来,这些人说的话都不能信。 能不能信是一回事,能不能听又是另一回事。李纯钧虽然不相信,但他决定继续听下去。 老者已经有好久没有说话,也许是因为头绪很多,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雪裔、使命、诅咒,该从何处说起呢? “前辈,您就先说说雪裔的事情吧。”李纯钧似乎感受到了老者的难处,尝试着缕清话题。 “好,雪裔!我们就说说关于雪裔的往事。”老者一拍桌子,开始讲述起来。 “这雪裔乃是上古的神族!”老者一语惊人。 什么,神族!李纯钧心里一惊,已经开始胡思乱想。如果说自己是雪裔之后,是不是说自己是神? 成神是一种什么感觉李纯钧不知道,不过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晕乎乎的。 老者看李纯钧的神情,早已把他心中所想猜到八九分。他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少侠不要误会,神族和神还有有区别的!” “上古时期,先民多亲近自然,所以很多人都有通灵的能力,而其中的佼佼者便成为神族。神族之人,拥有强大的法力,能够与自然的力量沟通!用现在的话来说,神族便是得道之人中的翘楚!” 经老者一解释,李纯钧脸一红,顿时感觉有些尴尬。 “而且,少侠身为雪裔之后,只能说明天资超群,并不能保证就一定会拥有神族那样的能力!” “那雪裔是怎么回事?” 从雪裔说到神族,李纯钧感觉老者又把话题岔开了。 “嗯,至于这雪裔一脉……”老者略一沉吟,“雪裔一脉是神族中法力最强的一支,他们在西域灵丘之上守护着天与地之间相互交流的灵脉!直到魔族觊觎雪裔的力量,灾难便降临了!” “这魔族真有如此厉害,竟能将神族最强的一支消灭?” “神族其实不能算真正的神,可是魔族却是不折不扣的魔!在魔王的践踏之下,被消灭的可不止雪裔!” “晚辈愿闻其详!” “少侠可知道这封麟剑的由来?”老者反问。 “晚辈不知,还请前辈赐教。” “说起封麟剑,当然不得不提上古十剑圣。说起十剑圣,又不得不提开元一役!”老者似乎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 现在,李纯钧有的是耐心。 “千丝万缕,也总要理出个头绪,前辈不妨就从这开元一役说起吧!”李纯钧感觉需要给老者找到一个切入点,不然他估计又要把话题岔开了。 “好!就从这开元一役说起!”老者也是突然来了兴致,他将自己与李纯钧的碗里各倒了一杯酒,随后一饮而尽。 菜被小五撤去,酒却留着。这老头真是个酒鬼! 李纯钧见老者如此豪爽,便也举起酒杯。不过,他看了看一旁的承影,又默默地把碗放下了。 “开元一役,乃是一场大战!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上古神族几乎被消灭殆尽,我们的世界也沦落成庸庸碌碌的状况,人们再也不知道如何与超自然的力量进行沟通! “本来,世界的秩序已经形成。神族负责天与地之间的沟通,剑仙与剑圣们遍行于世,侠义之道盛行。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单而满足! “可是,到了那么一天,魔王觊觎无上的力量,便逼神族交出使用自然之力的秘诀。” “神族既然掌握了超自然的神力,难道就不能与魔族一战吗?”李纯钧总觉得老者的故事里有些不合情理的地方。毕竟,在老者的描述中,神族是如此的强大。 “神族之所以放弃使用无所不能的神力,是为了估计人族的安危!”老者说到此处,竟有一种痛心疾首的感觉。 “奈何魔王的力量异常强大,神族多遭屠戮。谁知道那魔尊吸纳了其他神族的力量,竟用魔血将原来守护大地的麒麟神兽污染!被污染的神兽无情地践踏世间,这个时候,雪裔族人和十剑圣只有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对抗这个怪物!” “那只被污染的神兽,是不是就是封麟剑中的剑灵?”对于这件事,李纯钧之前或多或少有所耳闻,现在听老者提起,总算能够把一些碎片联系起来了! “没有错,这只被封印的神兽就是一只火麒麟!”老者拍案而起,又看了看手中的封麟剑。 “十剑圣与雪裔族人合力,用陨铁打造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企图用此剑将其斩杀!可是奈何这怪物太过强大,十剑圣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也没有将其歼灭。 “生死存亡之际,雪裔族人与十剑圣耗尽全部的灵力,终于将魔兽封印于宝剑之中,使它暂时不能为害人间!” “魔兽被封印了,那魔王呢?” “魔王将全部魔力注入神兽之中,当神兽被封印在宝剑中之时,魔王也被封印在深渊之下!” “雪裔族人和十剑圣呢?” “不知去向!据说都在那场战斗中牺牲了!”说到这里,老者面色沉重,“详细的情况,倘若少侠以后有机会去天机阁,可以一问究竟。” “天机阁又是何方神圣?”李纯钧虽然之前听宵练说起过这个门派,不过具体的情况还是不甚了解。 “天机阁掌管天下的史料典籍,以及江湖上各门各派的武功排行。像这种陈年旧事,去天机阁一问肯定会有所收获!”老者又喝了一杯酒,“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这天机阁行事有些古怪,与他们打交道还要看少侠你的造化了!” 李纯钧闻言,顿感明朗。但是说了这么多,老者所言更像是一个传说故事。除了“雪裔后代”这四个字之外,这段传说好像跟自己没任何关系。 传说,或许只是传说而已。 况且,“雪裔后代”这四个字又有多大的可信度? 048、上古役·战争临 老者的话,有多少是真的?这种上古时候的事,老者又是如何知晓? 有些谜题虽然解开了,但李纯钧的心里还是充满着疑问。 “前辈,您说我是雪裔的后人。如此说来,晚辈的父母兄弟不也应该是雪裔后代吗?” 如果老者所言不虚,那这一切应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李纯钧想要去相信这一切,就必须找到这种解释。 “你根本就没有父母兄弟。”老者又一次语出惊人。 老者的话,李纯钧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一个人活在世上,怎么可能没有父母?如果没有父母,自己又是从何处而来呢?而且,李纯钧的心里一直藏着两个字——云狄。 云狄这两个字,是李纯钧从小就有的记忆。他相信,这两个字一定与自己的身世有某种关联!现在老者居然说自己无父无母,就有点信口雌黄了。 “神族在开元一役中全部被灭,只留下最后一息灵脉。”老者自顾自地往下说道,“这一息灵脉经过几千年的轮回最终转化为灵体,这灵体又要经过几千年修炼最后才能化成人形。而这个灵体就是你!” 说了这么多,老者的意思就是自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李纯钧总算是抓住重点了。 “你不信?”老者看着李纯钧,良久他又自嘲两声道,“呵呵呵……不信……不信……谁会相信这些鬼话?” 说着说着,老者仿佛激动起来!渐渐地,他的呼吸开始急促,手也开始颤抖! 突然,老者举起手中的封麟剑,叹道:“可怜老朽没有拯救苍生的本事,不然又何必在此多费口舌!” 此言一出,刚才晴朗的天空骤然暗淡下来。乌云盘踞,隐隐有雷鸣! 莫非这封麟剑又要显出什么异象? 老者也注意到了天象的变化,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战争来了,战争来了!” 老者的话里明显带着哭腔! “老人家,你说战争,到底是什么战争,谁与谁的战争?”李纯钧不禁发问。 “战争,正义与邪恶的战争!”老者似乎并不善于回答问题,“开元一役,魔王只是被封印,而没有被打败!如今魔王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不久便会冲破封印!” “不久是多久?”李纯钧问道。 “也许是明天,也许是明年,也许……可是这相对于千万年来说还久吗?”老者真是越说越痴。 “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你不是想知道自己为何来到这个世界吗?”老者突然抓住李纯钧的手,“你来的这个世界的唯一目的,就是将魔王彻底打败!你现在跟我走,我教你绝世本领,把你培养成无所不能的战士!” 老者突然更加激动了! 老者越激动,李纯钧越不信。不可否认,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练成神功,封麟剑也有它特别之处,可老者所说的话也太玄了吧! 李纯钧不信。他看了看一旁的小五,只见那五大三粗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立在一旁,一双虎目盯着自己。这老头本领超群,为何自己的孙子却只是空有一番蛮力呢? 当李纯钧选择不信的时候,怀疑便开始蔓延。当怀疑开始蔓延,疑点便无处不在。 “老人家您不要急,既然魔王注定要有我李纯钧来斩杀,那一切自是天定,我们只要顺其自然便可!至于与您同行学艺之事,我看还是不要强求了吧!”李纯钧说得很委婉。他不想按照李崇元的要求去西荒送这把封麟剑,他也不想按照眼前老者的要求与他学艺。 听了这么多的故事,李纯钧决定自己去把事情弄清楚。 “也罢,也罢……既然少侠不愿,老朽也不强求。”老者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自古名剑数封麟,上古十剑圣的英灵,请保佑雪裔族人唯一的血脉!”老者像是祈祷,又仿佛是在作法。他左手握住封麟剑,右手游走在剑身的花纹之间,此时,封麟剑已经开始发出隐隐约约的光! 从刚才到现在,李纯钧一点都不怀疑老者的本领。至于老者所说的话,李纯钧却怎么也相信不了。 “魔王在这把剑上所下的诅咒,果然很深重!”老者转过身来,眉头紧锁,“就连老朽也没有办法破除这个诅咒!” 什么诅咒竟然如此厉害? 不管可信度如何,雪裔的事情老者已经交代。既如此,那接下来就说说这诅咒吧。 想到此处,李纯钧便向老者请教。 老者闻言,自然也不推辞。他苦苦等待李纯钧的到来,不就是想把一切都告诉他吗? “开元一役,魔王被封印,神族几乎绝迹。而在将来,唯一能够打败魔王的便是那最后的一息灵脉和这把封麟神剑! “只可惜,魔王在最后的关头,用身体中的魔血将他们污染。这诅咒当然就是来源于魔血!” “这诅咒到底是什么呢?”李纯钧听得很着急。 “这诅咒便是让灵脉与神剑互相戕害!也就是说,如果诅咒不破除,这把封麟剑最终便会取了你的性命。”老者这话倒不像是在危言耸听。 毕竟,自己的功力就是被这封麟剑吸走。而且,封麟剑嗜血杀人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如此说来,只要我远离这把剑不就没事了?” “不可!”老者斩钉截铁。 “为何?”李纯钧不解。 “老朽已经说过,少侠的使命便是用这把神剑击败魔王!少侠必须将这把剑带在身边!” 可笑,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还说什么击败魔王? 李纯钧还在心里默默地抱怨,老者又说话了:“再者说,少侠难道没有发现,这封麟剑与你之间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吗?” 老者的话倒是提醒了李纯钧。这么多年来,自己确实会莫名其妙地被封麟剑吸引。而且,昨日封麟剑被丢掉之后,今天却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敢问前辈,晚辈如何才能破除这个诅咒?”李纯钧拱手问道。 “你真的不愿与我学艺?”老者似乎还抱有一丝希望。 “晚辈还是想自己历练。”说是这么说,其实李纯钧只是不太相信眼前的老者罢了。 “唉——”老者叹了口气,“既如此,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049、剑之主·剑之奴 老者到底想要自己答应什么? 之前就是太容易答应被人的要求,结果惹了好多祸。现在,李纯钧当然不会冒失地答应下来。 “有什么要求,前辈尽管说。”表面上,李纯钧还是很恭敬的。 “永远不要抛弃这把剑!”老者盯着李纯钧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李纯钧点了点头,因为老者的气势让他无法拒绝这个要求。 就在李纯钧点头之后,老者仿佛松了口气一般,他又将手中的封麟剑举起一只手在上面画着什么。末了,老者把封麟剑交到李纯钧手里说道:“老朽已经用法力将部分诅咒破除。从现在开始,除非是少侠将其交于其他人,否则此剑不会离开你!” “既然前辈有这等神通,何不将诅咒彻底破除?”李纯钧有些急。 老者闻言,摇了摇头道:“这已经是老朽的极限。这个诅咒极其强大,并不是我一人之力可以破除。” “那怎样才能彻底破除?” “破解之法倒是有,不过……”老者犹豫了片刻,接着说道,“因为这诅咒的存在,少侠应尽量避免用封麟剑杀人。死在封麟剑下的人越多,其中的魔性也就越强!” …… 过了一会儿,老者像是不放心似的,说道:“此诅咒极其强大,少侠不单会与封麟剑互相戕害,就连少侠身边的人,少侠所爱之人亦不能幸免。少侠珍重!” 老者一下子说得如此伤感,李纯钧倒有些不适应。他刚想说点什么,茅屋之外突然有了异样的动静。 小五忙从门缝里观察,发现乃是天枢国的士兵在搜查赤朱山庄余孽。 这时,李纯钧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们哪是搜寻赤朱山庄余孽,他们分明是要自己手里的封麟剑!李纯钧又想起昨晚和自己过招的那个少年将领。 昨晚自己独力难支,不是这些鹰爪的对手。可是现在不同,那老者本领超群,这几个士兵哪在话下? 李纯钧觉得自己底气很足。 “追兵来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老者闭上眼睛,语气平静。 原来,老者并不打算与这些士兵正面起冲突。 “小五,把东西拿过来。” 少年闻言,忙将一个粗麻布和一个玉玦从里屋拿了出来。 老者将玉玦交到李纯钧手里,说道:“这枚素玦,少侠可以收下。日后或许可以救少侠一命。” 说完,老者又将粗麻布展开,将封麟剑置于其中并裹好,道:“这粗麻布虽然其貌不扬,却可以阻挡住封麟剑戾气对持剑者的侵害,一路防身可用那把玄月纯钧剑,切不可随意将封麟剑打开。” 李纯钧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受这些馈赠,一时愣在那里。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晚辈哪好意思接受前辈的好意?” “时间不多了,少侠不要推辞。况且,老朽,不是为你,是为了天下苍生!” “……” “少侠此行,必定有很多身不由己之时。每当这样的关头,请少侠务必以初心为念!” 老者像是在嘱咐,听得李纯钧竟有些感动。 “不瞒前辈说,晚辈还没有想好该往何处去?再说,前辈刚刚不是说没有破解诅咒之法吗,晚辈应该怎么做。” 老者说了这么多,李纯钧虽然是怀疑的,但他知道老者并不坏。李纯钧这么问,权当是晚辈对长辈的求教了。 “呵呵……”老者笑了两声,说道,“少侠莫急,破解之法老朽自会交代。既然你喝了壶中的逍遥酒能够安然无恙,你就应该相信自己必有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什么过人之处?不是说自己被诅咒了,所以喝这什么逍遥酒会安然无恙吗? 难道,难道又是自己太天真? “当今之世,能够解开这个诅咒的只有一人!”老者不慌不忙,“那就是剑仙弘隐真人。” “剑仙?” 李纯钧只见过像李崇元那样的大剑师,至于剑仙,不应该只是传说吗? “对,没错,剑仙!” 老者不知道李纯钧心中所想,接着说道:“上古十剑圣,历经开元一役大多湮没,据说只有弘隐剑圣后来练成了剑仙,得以长生不老。你只要找到找到此人,便可以解除诅咒!” 长生不老之人,应该可以称之为神了吧。 “那晚辈到哪里才能找到这位弘隐真人呢?”李纯钧现在只想问重点。 “唉……”老者叹了口气,道,“世外高人,寻他往往不至,有缘便会自来。一切都看缘分吧!” 李纯钧早该料到老者会这么说。 正说话间,远远地又听到有大队人马靠近的声音。李纯钧听到动静,一下子就警惕起来。老者倒是一脸淡然,对李纯钧说道:“我知道这些人都是冲着封麟剑而来,少侠还是尽早离开这里为妙。” “这些人只不过是些普通的士兵,凭前辈的本事,我们为什么要逃?”老者的话让李纯钧倒有些心有不甘了。 “此言差矣!”老者斩钉截铁,神情严肃地说道,“少侠的责任乃是为了天下苍生斩杀魔王,你怎么能因为自己的意气而做无谓的争斗?” 老者突然这么说,李纯钧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这是战争!” 不管老头把话说得多么严重,李纯钧总感觉不到那种该有的紧迫性。 人马的声音越来越靠近,老者接着说道:“今日老朽所言,少侠可能并不相信,不过日后时机成熟,少侠必能够体会到其中深意!” 李纯钧确实不信。或者说,李纯钧选择性地相信部分故事。 老者的话一下子戳中了李纯钧的心,他竟然不觉得脸红了。 人马靠近的声音越来越明显。老者的意思是让李纯钧快点离开。 说得好听点是离开,其实说白了就是逃亡! 可是要逃向何处呢? 既然要找的那位世外高人无迹可寻,自己也不想按照李崇元的安排去找李纯光。难道自己真的要漫无目的地浪迹天涯吗? “带上小五吧,他一直想要行走江湖,可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老者似乎看透了李纯钧心中所想。 “我想,就是作为少侠的奴仆,他也是愿意的!”老者看了少年一眼。 少年咧嘴一笑。 李纯钧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老者将少年拉到一边,嘀嘀咕咕不知道交代了什么。 李纯钧看在眼里,但是也没有多问。本来这老头就是奇奇怪怪的,这样的举动也就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李纯钧对眼前的少年很有好感,可能是觉得他很坦诚,所以也就答应了。然后,他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承影问道:“他怎么办?” “哈哈,少侠不必担心,老朽并无害人之心。只是少侠不想与其同行,老朽帮了个忙而已。” 李纯钧闻言,也就放心了。他赶忙收拾好东西,准备与小五从后门离开。 “少侠切记,不要试图成为封麟剑的主人,也不要沦为它的奴隶!” 老者的嘱咐,倒是和李崇元所说的话有些相似,李纯钧一笑,便离开了。 050、凤来远·漾川横 李纯钧和小五离开茅屋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垂。 余晖昏昏,荒原寂寂。 等到后面大队人马的嘈杂之声渐渐远去,二人才停下来歇歇脚。 风殆人乏,天高路远。 李纯钧喘着粗气,不由得开始回味老者的话。 老者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李纯钧暂时这么认为。老者所言,其中一部分李纯钧曾经听宵练讲起过,不过那时候权当是传说故事并没有当真。可是现在老者把一些上古的传说全当成往事来讲,李纯钧就有点接受不了了。 说是歇歇脚,可是二人也只是放慢了脚步,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毕竟,天枢国人马的声音似乎还在二人耳边回响。 李纯钧又不自觉地看了看手中的封麟剑。现在,这把传世神剑已经被老者的粗麻布裹得严严实实。难道这粗麻布真的有不寻常的威力,能够把封麟剑的戾气阻挡住? 或许,一切正如老者所言也说不定。 “小五兄弟,刚刚走得急,现在顿觉这把封麟剑相当沉重,不知你能否帮我拿一下?” 若是老者骗自己,那小五肯定也不是好人。李纯钧这样想着,所以他要试探一下,用手上的这把封麟剑试探一下。 如果那粗麻布没有用,封麟剑自会让小五魂飞魄散! 小五哪里知道李纯钧还有这等心思,李纯钧话音刚落,他便接过了封麟剑! …… 所幸,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李纯钧愣了一下,也许是他自己多虑了。 又走了一段,李纯钧找了个理由将封麟剑要了回来。毕竟,这把剑只有在自己手里,李纯钧才能踏实。 “你要记住,尽量避免用封麟剑杀人,只有这样才能减少它的戾气……” 老者的话又在李纯钧的耳边回响。这时,李纯钧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和那个奇怪枯槁的黑袍人。 “李纯钧,你想要恢复自己的功力吗?用封麟剑杀人,杀自己最亲近的人!只有封麟剑沾上血,你才能恢复自己的功力……”黑袍人如是说。 到底该听谁的?李纯钧想要得到自己的判断,可他却是一团糊涂! 杀人总是不对的,况且杀自己最亲近的人一听就很邪恶,那就暂且相信老头吧。李纯钧有了自己的判断,总算定了定神。 “兄弟,我看后面的人马一时半会也不会追来,不如我们休息一会儿吧。”李纯钧找了个机会,对小五说道。 小五的脸上满是兴奋,对他来说这是一场充满刺激的奇幻冒险! 逃亡,还是冒险?李纯钧读出了少年脸上的兴奋,不觉无奈地一笑。 小五见李纯钧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这才应了一声,道:“像这样赶路,确实也有些累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下也是不错。正好也可以商量一下往哪里去。”说着,他便找了个石块席地而坐。 刚刚还在疾步前进,现在说停下时已经席地而坐,这少年也是够随性。 李纯钧这才有机会观察周围的情况。他环顾了一下,只见四周甚是荒芜,因为是赤越国与天枢国的边界,所以也没什么人走动,只有孤零零的驰道延伸到远方。 正是,驰道蜿蜒八荒远,薄雾缭绕天地空。 在李纯钧的内心里,他是想去找宵练的。可是听说李崇炎是带着宵练去国都成亲的,李纯钧又觉得去稽城也没什么意义。想来想去,自己真不知道该去向何方了。 以前总觉得赤朱山庄太小,容不下自己驰骋翱翔之心;可现在江湖天地虽大,却无自己立锥容身之地! “天快黑了,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小五提议。 李纯钧见少年说话,便开口道:“这话有道理,不过我倒是担心你爷爷今晚无落脚之地呢。” 明明是在感伤自己,嘴上却说担心别人。李纯钧突然发现自己也可以口不对心。 小五闻言,全无担心不舍的神色,他笑着说道:“公子大可不必但心,爷爷神通广大,不要说一小队士兵,就是千军万马也不在他眼里。” 李纯钧虽然也知道老者的本事,可他并没有摸清其底细。听了这话,他乘机问道:“爷爷如此神通,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个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少年还是一如既往的坦诚,“其实我也是孤儿,流落街头被爷爷抚养长大。小的时候,爷爷总是靠算命为生,就靠着三寸不烂之舌,我们爷孙俩也不至于饿死。” 孤儿? 李纯钧不禁起疑:“你是什么时候被爷爷收养的?” “大概十岁吧。” “那十岁之前就只有你一个人流落街头?”李纯钧有些好奇。 “应该是吧,我也不记得了。”小五摸了摸头,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 “不记得?为什么会不记得?”若说不记得三四岁之前的事情李纯钧还能够理解,可是小五居然说自己不记得十岁之前的事情,这让李纯钧起了疑。 “不记得。”小五抓耳挠腮,似乎在很努力地回忆。可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好像遇到爷爷之前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很明显,小五不像是在说谎。 “也许是那时候还小不懂事吧。”李纯钧明明知道这个理由很牵强,不过暂时也只能这么想了。 其实,李纯钧这是在故意试探。之前在茅屋中的时候被老者说得热血沸腾,现在仔细想想,就觉得很不合情理。上古的事情都过去多长时间了,那老头怎么全都知道?再说了,上古遗留的问题,正义与邪恶的较量真的要他李纯钧来解决? 相信还是怀疑,李纯钧仿佛堕入了矛盾的深渊! 老者口中玄之又玄的言语真的是胡扯! 李纯钧很矛盾。 毕竟,每个人都曾幻想自己是惊心动魄故事中的主角,可真的那份比山还重的责任压倒自己肩上时,又有几个人能够不彷徨? 唯一不错的是,与自己同行的少年倒不是很令人讨厌。不管老者让小五跟着自己是什么目的,至少自己这一路上能有个伴。 老实说,离开了赤朱山庄,离开了李崇元的安排,轮到自己拿主意的时候,李纯钧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其实,爷爷曾经跟我说起过……”小五并不知道李纯钧的疑虑,仍旧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爷爷今天与公子所说的事情,都是他亲身经历的。” 小五的话,就像夜里的凉风,让人忍不住打颤! 上古的事情都能亲身经历,那岂不是活了几千几万年了? 像小五这么憨厚老实的人,也会开玩笑或者说谎? “亲、身、经、历?”李纯钧一字一顿,郑重其事地问道。 “其实,爷爷是雪裔一族的奴仆。所以,他才让我做公子的奴仆!”小五仍然是一副认真脸。 “那临走之前,爷爷一定是交代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嗨,也不是。爷爷只是问我此去凶多吉少,既然要闯荡江湖,有没有做好搭上性命的准备?” “当真如此凶险?” “那可不假。” 听到这里,李纯钧自嘲地笑了笑。想想自己和小五两个人现在都不会武功,只要是随随便便遇到个练家子,还不是轻轻松松把他俩打趴下?如此说来,这江湖怎么能不凶险? “你是如何回答?”李纯钧倒是想听听小五对江湖险恶的理解。 “嗨,都是命。有什么好多想的。再说了,就算是我死了,爷爷也能救我!” …… 小五仿佛对爷爷的能力有着非常大的信心,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中除了坚定并无其他感情。 听了这些,李纯钧不敢再往下问了。他怕再听到什么超越自己理解范围的事情,徒然折磨自己的神经。 一时的沉默,唯有寒蛩在秋夜里独鸣。 …… 就在这时,远处若隐若现地又出现了些许亮光。 难道是天枢国的士兵搜寻到此处了? 想到这里,李纯钧突然就紧张起来。往前走是天枢国的地盘,往后走又是天枢国的追兵。不管是往前还是往后,现在横竖是绕不开天枢国了。 怎么办,怎么办?李纯钧想走,却不知道脚该往何处迈! 若是之前,天枢国的追兵过来,他李纯钧大可弃了封麟剑了事。可是现在,事情完全不是这样了。其他的且不说,这封麟剑已经被李纯钧抛弃过一次,可结果不还是回到他手上?再说了,老者的叮嘱里不就有一条——不能丢弃这把封麟剑! 想不到到头来,一把剑竟成了自己的烦恼。 这世上的事情也真是奇怪,想要拥有这把剑的人求之而不得,不想要这把剑的人却无论如何都脱不了手。 夜更黑了,远处的火光显得更亮!而此刻,李纯钧也显得越来越着急! “不如,我们去凤来镇吧!”良久,小五提议道。 “凤来镇,就是血剑门的根据地?”李纯钧当然知道凤来镇,因为前几日赵景瑜还与自己较量过一番。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倘若此时遇到赵景瑜,自己恐怕要跪下来磕头装孙子了。不对,现在要是遇到赵景瑜,想是连磕头装孙子的机会都没有便死在他的剑下了吧。 想到这一层,李纯钧就不想去凤来镇。 可是,不去凤来镇又能去哪里? “公子你想,这东面有追兵,我们必须西行。这里快要到边界了,如果直接向西越过漾川,就到了天枢国的地盘。天枢国为了封麟剑,现在已经剿灭了赤朱山庄,如果我们踏上天枢国的土地那就无异于送死!” 这小五原来不傻!看他分析得有模有样,李纯钧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现在看来,我们既不能往东,又不能向西。唯一的出路只有折中一下。” 原来,漾川这条汹涌澎湃的大江便是赤越国与天枢国的边界。由于水流的原因,在南台山的西北方向,漾川的江面突然扩大,居然在江心形成了一个岛屿。 这座岛屿,方圆也有将近七八十里。天枢国曾经在这里建立市镇,也就是现在的凤来镇。这凤来镇原来是天枢国的军事要塞,历代都有重兵把守,自从赵无极叛变以来,这里便一直在血剑门的势力之下。 “我们去凤来镇,其实是有很多好处的……”小五接着说道,“首先,血剑门和天枢国是死对头,我们现在被天枢国追杀,那就是血剑门的朋友啊!”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这一点小五倒是理解得很到位。 “其次,我听爷爷说,血剑门特别尊敬武艺高强者。不管是江湖豪杰还是亡命之徒,只要足够厉害,在凤来镇都能够受到礼遇!” 小五的话,竟让李纯钧有些汗颜。若是在从前,说自己武艺高强,李纯钧还会嫌别人低估他。可是现在…… “但是武艺高强这一条,咱们好像就不应该去这凤来镇!” 这句话说出来,倒有些悲凉。 “不不不……公子误会了!”小五憨憨地一笑,道,“我并不是要嘲笑公子。我的意思是,既然凤来镇高手云集,或许我们能在那里找到爷爷口中所说的那位剑仙!” 其他不说,这句话倒是不假。 小五的话,让李纯钧燃起了一丝希望。 先不说别的,如果那位剑仙真的能让自己功力全部恢复,别说凤来镇,就是刀山火海下地狱,他李纯钧也要去闯一闯! “最后一点,不去凤来镇,我们去哪里?”小五笑起来憨,说话却很犀利。 其实有了这最后一点,之前的那些原因不说也罢。 “好!我们就去凤来镇。”李纯钧抖擞起来精神。 江湖啊,江湖!浪迹江湖的第一步,真的是要从渡过漾川这条大江开始了! 只是,凤来镇在江心,到底要怎么去? 这是个问题。若是以前,李纯钧施展轻功怎么也能到了。可是现在,一条小河横在面前,自己恐怕也只能干着急。 小五指着不远处望不到边际的江面,道:“我们乘船渡过这条江,应该就能到凤来!” 051、商贾忧·渡魂舟 清风幽幽,秋星点点。 夜色似一层薄纱,悄无声息地覆在漾川之上。这条大江就这样汹涌而过,绵延至远方,流水有声、青山作伴。 不知不觉间,黑暗似墨化在清水中一般,已经完全填充于天地之间。 不知不觉间,李纯钧真的要离开这片土地了。 赤朱山庄的土地。 这一切,果然是无法预料的。然而有一天这一切突然成为现实,又是那么地猝不及防。 二人听着江水拍打的声音,竟然都陷入感慨之中。 可是,除了感慨,摆在他们面前的还有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 渡江的船在哪里? 话虽说得很容易,渡过这条江就是凤来镇了。可是江在面前,船却是无影无踪。 小五尴尬地一笑,对李纯钧说道:“好像没有船。” 没有船又想渡江,那就只有想办法。 “一定有办法的。” 李纯钧此时反倒不着急了。从走出赤朱山庄的那一刻起,就发生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看着这奔流不息的江水,李纯钧知道,以后会遇到的棘手事情还会更多。 远处的火光也许是因为天黑了才如此耀眼吧,就算天枢国的追兵要追过来,恐怕还要好一会儿。 所以,想办法的时间还是有的。 “凤来镇虽然乱,但是很繁华。这么说来就一定会有很多人来往于凤来镇与各国之间,也就是说一定会有渡船。”小五分析道。 “也许是现在太晚了,船家都休息了吧。”李纯钧也在思考。 两个人都思考的时候,世界就陷入了沉默。 “看,那边有亮光!” 小五指了指不远处的河滩,突然就兴奋了起来。 李纯钧顺着小五指引的方向,果然看到在芦苇丛的掩映下,若有若无地闪着丝丝火光。 “我们过去看看吧。” 现在除了请教别人,好像也没有更好的法办了。主意打定,两人便向火光处走去。 越走越近,那边人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掌柜的,现在这生意真不好做啊!” “是啊,你看这荒郊野外的,我都觉得怪危险的。” “我们这哪是做生意,明明是跑江湖啊。” “跑江湖遇到危险还有个绝技防身,我们呢?遇到什么豺狼虎豹,恐怕连个骨头都不会剩!” “大家就凑合这一晚,明早到了凤来镇保管大家吃好喝好玩好!” “……” 听得出来,这是一群生意人。 等到李纯钧靠近的时候,那群人也听到了动静。 附近一有动静,那群商客顿时就警惕起来。接着,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芦苇荡里传来:“谁在那里?” 小五连忙高声应答:“各位兄弟,我们是赶路的!” 走到火光处,李纯钧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只见他们有五人,其中年长的那位身材有些胖,想必就是他们口中的掌柜。还有一个非常年轻,稚嫩的脸上还存留着对这个世界的美好幻想,想必是个伙计。剩下的三位五大三粗,想必是保镖之类的。 那三个保镖模样的人见李纯钧身上带着剑,马上就不说话了,六只眼睛就像是磁铁被吸住一样,一刻都没有从李纯钧上离开过。 “掌柜的,晚辈有礼了!” 李纯钧并不理会三人的目光,因为他知道,真正凶狠的人,是不会有那样的目光。他们只是害怕被劫财而已。 “我二人初至此地,想要渡江去凤来镇。我看掌柜的也是经常走南闯北的人物,一定知道现在这附近哪里有渡船。” 李纯钧礼貌地问道。 “我说你这小子忒没有眼力劲儿,我们要是有办法现在渡过江去,还在这里喝什么凉风?”其中一个保镖耐不住性子,抢先说道。他显然对身处此地感到很不满。 “不知道就不知道,干嘛这么横!” 小五看不惯,看架势是要吵起来一样。 既然是来问路,有求于人吃点亏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别人只是语气硬了一点,自己又不会少块肉。想到这里,李纯钧连忙劝住小五。 那掌柜的毕竟走南闯北,生意场上走过来的人都是一副盈盈笑脸。 “敝人姓夏,走南闯北做些布匹生意,今日相逢也是缘分。”夏老板的自我介绍巧妙地化解了尴尬的气氛。他笑着站起身,接着说道:“少侠要去凤来镇,恐怕要等到明天早晨了。” “难道夜里没有渡船?我们急着赶路。” 李纯钧怕后面有追兵感到江边,心里有点着急。 “这……”掌柜犹豫了一下,说道,“夜里的渡船也不是没有,不过因为少侠手里的佩剑,恐怕……” 李纯钧听到佩剑的时候,心头一震。难道这掌柜的也知道封麟剑,难道这伙人也是觊觎封麟剑已久的江湖劫匪?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那掌柜的接着解释道:“此时夜色已晚,这江面上时常有杀人越货的贼人打扮成船家,等你到了江心,便要谋财害命!” 谋财害命这种事,为何与自己的佩剑有关?李纯钧百思不得其解。 “像少侠这种本领高强之人,当然是不怕那些强盗的。”掌柜的见李纯钧一脸疑惑,他又看了看李纯钧手上的两把剑,忙边解释边奉承道,“所以说,船家看到少侠手中的剑,就会知道少侠武艺非凡,当然是不会载你们渡江的。” 当掌柜的说到“武艺非凡”这四个字时,李纯钧真的有哭笑不得之感。但他知道别人认为他武功高总比看破他没本事要安全得多。毕竟封麟剑这个烫手山芋在手里,自己一定要小心才是。 李纯钧不动神色,问道:“如此说来,夜里是过不了这漾川了?” 掌柜的应道:“当然,唯一能够载二位少侠渡江的船,是明天一早的官船。” “官船?” “也就是血剑门的船。” 血剑门的船! 血剑门的人能不知道他手里的剑是封麟剑? 一想到前几日赵景瑜来赤朱山庄挑衅的事,李纯钧就害怕和血剑门打上交道。 半夜里谋财害命的船可以上,血剑门的船却是万万不能上的。 这些商客也是走南闯北惯了,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逛的林子大了自然也就什么鸟都见过。这些行万里路的人,什么角色没见过?李纯钧也就是皱了皱眉头,他们便知道眼前的少年必定有隐情。 “少侠这么有本事,这漾川也就鸟儿宽,我看你飞过去还赶得及和醉月楼里的姑娘们快活一把!” 刚刚言语里有着横劲儿的保镖见李纯钧为坐不上船儿犯难,便幸灾乐祸地挖苦起来。 此言一出,那几个保镖都笑了起来。小五看不过正要动手,李纯钧一把拉住。 现在不是跟这些人计较的时候,李纯钧不想惹事,他只想快点渡过这条大河。 另一个保镖见李纯钧陷入了沉思,知道他一定等不及坐明早的船,便揶揄道:“这位少侠,传说这漾川之上每晚戌时三刻左右会有一叶渡魂舟,少侠若是着急上路,这倒是不错的选择。” 咬文嚼字这种事情真是很有意思,那保镖故意把“赶路”说成“上路”,一看就是寓意深刻。旁边的两个保镖闻言,又是一阵不怀好意的大笑。 渡魂舟? 听这名字,就有一股不祥之感。 李纯钧刚想问个清楚。没想到掌柜的听到伙计说出“渡魂舟”这三个字时,突然就变了个脸色,冲着说话人骂道:“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不要命啦!” 一般来说,生意人要是变了脸色,只会涉及两样东西——一样是钱,另一样是命。至于钱重要还是命重要,这就要看生意人自己的觉悟了。 说完,掌柜的连忙朝着江水方向下跪磕头,同时嘴里念念有词。 本来众人还沉浸在揶揄狂笑之中,掌柜的这么一说,气氛立马就变了。 那说话的保镖也知道自己失言,连忙边掌着嘴,边祷告道:“一时妄言,神鬼莫怪。一时妄言,神鬼莫怪……” 接着,剩下的三个人也开始磕头祷告。 很显然,这件事应该跟命有关。 “这渡魂舟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几个人举动越奇怪,李纯钧越好奇。 掌柜的一听李纯钧又提起这三个字,更加着急了。他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边做还边哭丧着脸说道:“哎哟喂,少侠您可快别提那三个字,会把我们都害死的!” 052、船家女·漾川神 渡魂舟。 顾名思义,应该就是渡人魂魄之舟。李纯钧想要去的彼岸是凤来镇,那自己魂魄的彼岸是哪里呢? 不用想,那肯定是幽冥之界。 可是,这世界上真的有鬼神妖魔吗?李纯钧不相信! 确实,“渡魂”二字多多少少是有一些恐怖之感。不过,像这种有的没的,完全是老人家用来吓唬小孩子的。这群走南闯北的商客,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 李纯钧也只是觉得“渡魂”二字有点玄乎而已。 难不成这渡魂舟是地狱中的恶鬼撑过来的?虽然自己一天到晚总能经历这些奇奇怪怪的事,但李纯钧心里很清楚,奇奇怪怪的事情背后往往都是故弄玄虚。 不过从商客们的反应来看,这其中肯定有文章。 “难道这渡魂舟的传说,是真的?”小五见这些人如此紧张,也忍不住好奇凑过来问道。 “这么说,你知道这渡魂舟?” 李纯钧从小五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 “只是听爷爷提起。” “爷爷怎么说?” “爷爷说他有一次渡过漾川的时候,就是搭乘渡魂舟。他还盛赞船家的美貌!” 哟,这撑船的恶鬼还是个女鬼,非但是个女鬼,长得还很美! “哦?这么说,船家还是个美女?”李纯钧突然来了兴致。 “夏老板,我看你对渡魂舟很是了解,不如说来我们听听。” 此时,那夏老板早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他见李纯钧死死追问,连忙跪地求饶道:“大……大侠,您看我们这些生意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您就饶了我们吧!” 后面的那些伙计见老板如此,也一同求饶。 李纯钧真的只是出于好奇,并无半点戏耍他们的意思。倒是小五见他们现在这副怂样,倒是升起一股扬眉吐气之感。他指着刚刚放狠话的保镖,嘲笑道:“哟,刚刚不是很横的吗?现在这又是哪一出?” 夏老板见李纯钧二人不依不饶。没法,他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大侠可知现在您触犯的可是禁忌!” “禁忌?有什么比自己手中的封麟剑还算得上禁忌吗?”李纯钧暗暗想道。 “夏老板你知道什么,但说无妨。若有什么后果,我一人承担便是!”没想到像个大侠一样说话,感觉原来这么好。李纯钧心里美滋滋。 “此话当真?” “当真!” “大侠可知,在这漾川边上提起‘渡魂舟’二字,它可是真的会出现的!” “出现又如何?” “出现了就必须有人登上这渡魂舟!” “登上又如何?” “据说登上渡魂舟的人都死了!” “据说而已,不足为信。”李纯钧很淡定。 “因为……因为这是来往于阴阳两界的渡船!”夏老板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阴阳两界?既然说是来往,怎么不见有阴界之鬼行走于世?很多的时候,人们就是爱用这些未知的事物来吓唬自己,而这种恐惧又会阻止他们去探求真相。久而久之,传说也就具有了无上的感染力。 “哦?那我很好奇,摆渡的船家又是何人?” “传说是掌管这漾川的神!” “既然是神,又为何往冥界而去?”李纯钧的反问中,透着浓浓的不屑。 “亵渎神明,你……你会不得好死!”夏老板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诅咒。 李纯钧可不吃这一套。鬼神之说,他肯定是不信的。不,不能说不信。这世上神鬼有没有他李纯钧不敢说,但鬼神的存在绝不是由这些人之口说出! 真正的鬼与神,怎会屑于和此等凡人打交道? 这不是歧视,这是事实。 李纯钧突然能够理解李崇元封麟剑在手,从而睥睨群雄的那种快感! “漾川之神?可笑!来啊,让我李纯钧见识见识!” 李纯钧突然对着漾川大喊,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阴风飒飒。 刚刚水面还只是微微的泛动,李纯钧的这一声喊居然在漾川之上掀起了波澜!波澜拍打江面的声音很闷,像是离得很远似的。不过这闷响就像是从每个人的心底发出一样,具有强烈的震撼力。 而岸边,水面的雾气借着风力,慢慢地弥散开来。那细密的雾气在空气中慢慢下沉,轻轻地落在人们的脸颊上,仿佛是幽冥之鬼对世人的轻抚。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 一想到这一点,李纯钧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收缩。 本来觉得自己不会怕,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李纯钧还是难免紧张起来。 “漾川之神……漾川之神来了……” 掌柜的听到动静,吓得瘫在地上嗫嚅道。 视线所及之处变得越来越模糊,阴森之气突然开始统治这个世界。 “呼呼——” 生意人刚刚点着的篝火突然被吹灭。恐怖的氛围开始弥漫! “来……来了……”不知是谁的声音在发抖。 “什么来了?” 小五没有反应过来,刚想问就被李纯钧示意不要出声。 “风兮,凤兮,何来兮?冤兮,怨兮,随吾去兮!红尘数载长已矣,孤魂同去命归一。” 这歌声似有似无,由远及近,甚至有一种让人难以自拔的吸引力。 到了现在这个关头,那班生意人早已经吓破了胆。不知是谁颤颤悠悠的喊一声:“快……快跑!”众人便不顾行李,逃命似的作鸟兽散。 人都散了,月隐风残。 只有李纯钧二人,仍然稳稳地站在岸边。 有人说,恐惧来源于未知。 李纯钧不这么认为。 恐惧来源于一知半解,以讹传讹! 看着那些落荒而逃的商客,李纯钧也只是一笑。现在,他倒要看看这渡魂舟是不是真如传说中那般邪乎! 渡船靠岸,歌声戛然而止。 李纯钧隔着薄雾仔细分辨,所谓的渡魂舟不过是一叶竹筏而已。不过,正如小五爷爷所说,撑船的果真是一个妙龄少女。由于雾气的原因,少女的面容当然是无法辨认。只是光看身段,李纯钧便觉得其曼妙而不可言! “哟,原来是活人。” 那少女看到李纯钧二人,便轻哼一声。这一声虽轻,李纯钧可是清清楚楚听在心里。他不动声色,想看看眼前的少女到底耍什么花样。 有一阵风吹来,薄雾便被吹散一些。那少女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纱衣,美妙的胴体在夜色下显得若隐若现。 “真美!” 小五仿佛痴了一般,情不自禁地叹道。 那少女闻言,咯咯地一笑,道:“二位公子是要渡船过江,还是想去彼岸?” “过江难道不是去彼岸?”李纯钧还算冷静。 “过江去凤来,彼岸花正开。人世秋风惨,极乐忘愁哀……少侠若是去彼岸,固然也是不错的选择。” 李纯钧听得出来,这少女话中有话。 少女见李纯钧在犹豫,便长袖一挥,柔声说道:“既然渡船都来了,公子不如先上来再说。” 就在这少女挥手的一瞬间,李纯钧闻到了一股奇香。那香气似有似无,让人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话音刚落,小五已经走上了竹筏。 “渡魂舟”的底细还没有摸清楚,李纯钧本不想冒然上船。眼看着小五走上竹筏,李纯钧只能前去拉他。 谁知李纯钧一踏上竹筏,那少女向岸边顶起一篙,竹筏便往江心而去。 现在,李纯钧已经没有退路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自己不能坐明早血剑门的船,这叶竹筏恐怕是自己前往凤来镇的唯一选择了。 也许,这渡魂舟并不像传说的那般恐怖。当务之急,是搞清楚眼前这位女子的底细! 从离岸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会儿,三人同在竹筏之上,却没有人说话。 少女自然也不说话,她边划着竹筏,边哼着歌: “风袅袅,月娟娟。河霜海雾,袅袅生烟;郎情妾意,娟娟无边。君兮飘飖泛五湖,妾兮撑舟无他顾。君藏名剑,流浪殊途;妾失秀簪,容颜难驻……” 歌声婉转,李纯钧却听出了其中的伤感。 想不到这船家也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子。 就在这悠长的歌声里,李纯钧能够觉察到对方时不时向自己投来的目光。 暗藏着阴寒之气的目光! “没想到像船家这么美貌,竟然会半夜替人摆渡。难道家里就不担心吗?”李纯钧想了一会儿,最终决定以关心开场。 毕竟,对方是一个美女。而且是一个歌喉动人的美女! “呵……呵呵……”少女又开始笑。李纯钧并不能理解这笑声中的含义。 “家?这漾川便是我的家!”少女答道。 漾川之神? 听了这话,李纯钧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这四个字。 “长得美也要挣钱养家呢。”少女见李纯钧表现得与众不同,便换做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说道,“要不然,公子包养奴家可好?” 若是这少女继续跟李纯钧有的没的说一些玄玄乎乎的事情,李纯钧反倒不会失态。可是现在少女突然摆出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又说什么包养之类的话,短短两句已经把李纯钧挑逗得双颊绯红。 “这大半夜的,都是些什么人光顾你的生意?”若说之前是镇定,那李纯钧现在则是故作镇定。 李纯钧现在倒觉得这所谓的渡魂舟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恐怖,说不定这撑船的少女只不过是个风月女子也说不定。 “光顾奴家生意的,一般是两类人。”少女倒也不支掩,爽快地回答起李纯钧的问题。 “哪两类?”李纯钧很好奇。 少女撑着篙,幽幽地答道:“活人和死人。” 李纯钧强作镇定,接着问道:“活人多还是死人多?” 少女扬起一篙,道:“死人。” 李纯钧已经握紧了手中的剑,轻问:“哦?死人又是怎么上的船?” 少女手中的竹篙像是一把刀子把江水切开,而她的话也有着刀子一般的寒气:“因为活人上了这竹筏也会变成死人!” 最后那句话,像是威胁却比威胁更软,像是陈述却比陈述多了几分恐怖。李纯钧觉得这种话从撑船少女的口中说出,自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可怖。 夜很冷,江水也很冷,李纯钧的心更冷! 053、情人剑·哀怨歌 “人生于世,何所乐兮?登逢极乐,何所求兮?无欲无求,何所惧兮?繁花飘零秋风起,情人眼底美如伊。何所乐,衾鸾倚。何所求,心如一。何所惧,梦别离!” 说完了那段可怖的话,少女又若无其事地唱起歌来。 少女越是若无其事,李纯钧就越是不知如何招架。就好像一个美女在你面前起舞,舞姿动人。可你却知道这舞女的目的是要至你于死地。 你到底是要欣赏舞姿,还是要时刻提防那出其不意的刺杀? 李纯钧就陷入了这样的两难境地。 活人上了这竹筏也会变成死人? 这少女说话倒是一点都不知道隐晦。 不管夏老板他们所说的那些传说是真是假,单是这撑船少女与那凄婉的歌声,这渡魂舟怎么看也不像是条贼船! 可是,少女早已经把话挑明——上了渡魂舟的活人大部分都死了! 李纯钧想到这里,心里还是有一点打鼓的。一来使自己现在本领有限,如若动起手来恐怕还是自己吃亏。二来对方的底细自己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这姑娘使的是什么手段,所以防范二字更是无从谈起。 本来还想着小五天生神力,纵有不测也算是个帮手。没想到他倒是先中了招,被这船家迷得魂儿先丢了一半。 “少侠不用担心,您这伙计多半是神游了。” 少女咯咯一笑,仿佛猜透了李纯钧的心思。 竹筏飞快地往江心驰去,流水声哗哗哗地填满了李纯钧的耳际。少女手中的竹篙就像是魔鬼夺魂的钩链一般刺破江面,然后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姑娘可知道漾川之神?” 每当沉默像浓雾一样笼罩江面,李纯钧总感觉危险即将靠近! 这让他很不舒服,所以他尽量寻找着话题。好像只要少女在说话,他就能掌控其行踪一般! 可是,李纯钧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太会寻找话题。 “公子也相信鬼神之事?”少女淡淡地一问。 “不信!” “那为何有此一问?” “我听商客所说,他们似乎都极其害怕。” “子虚乌有罢了。”少女的语调,淡得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可是渡魂舟却是真的到了岸边!” “呵呵,这倒是不假呢。公子何不明说?” “你就是传说中的漾川之神吧!”李纯钧斩钉截铁。 “公子看我像吗?”少女的笑声更加肆无忌惮。薄纱的袖子从李纯钧的脸颊上划过,让他有一种似真似幻之感。 香气。 熟悉的香气! 李纯钧突然意识到,这少女身上的香气一定在自己身边出现过! 何时?何地? 李纯钧一时间想不起来。 这个香气给李纯钧一种不祥之感。说不定这少女就是利用香气害人,香气比之前更浓,这是不是说明她要开始行动了? “且不管像还是不像,既然称作神,却为何要害人性命,行恶鬼之事?”李纯钧已经把剑紧紧地握在手中。以现在的情形,小五已经指望不上了。李纯钧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封麟剑上。 前几日逃跑的时候,自己还有几分功力。也不知道这少女功夫如何,如果不发生打斗固然是好,可如果打起来,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哈哈哈……神和鬼有区别吗?公子说来听听,说得有道理,本姑娘就送你去凤来镇,如果没道理……” “没道理又如何?” “没道理的话……”少女好像在犹豫,片刻她好像是开玩笑地说道,“没道理的话,本姑娘就送你上西天!” 少女口中的那个“天”字刚说出口,她手中的竹篙早已裂成几片! 现在她手中拿的,是一把柔软细长的宝剑! 江心的雾气更加地浓重,这让李纯钧无法看清少女的行动。 不过,雾气再浓,挡不住宝剑上闪出的寒光! 鬼神杀人哪里用得到宝剑? 就在少女亮出宝剑之时,李纯钧的心竟然踏实下来。 不过李纯钧错了,有时候人比鬼还要可怕! 少女手中的宝剑颇有至柔之姿。这让李纯钧在一刹那间想起了宵练。 宵练手中的那把宵练霓羽剑,恐怕也是这样的神韵吧。 思绪游离,不过对方手中的剑却很有准头! 惊鸿舞翩翩,游龙自蜿蜒! 这少女的剑法,竟有十二分的美感。 “公子放心,死在我剑下的人,都很知足快乐!”少女的话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嘲弄。 就在这一瞬间,李纯钧才反应过来。他慌忙躲避,奈何对方出招太快,剑锋已经划破他胸口的衣服!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李纯钧看得清清楚楚,这少女手腕上带的是赤金色弦月云岚纹的护腕! 赤金剑士? 李纯钧脑子里念头一动,顿时肠子都悔青了。虽然早就料到鬼神之说都是乌有,但谁曾想到行凶者竟是一个赤金剑士。像这样的高手,李纯钧肯定是打不过的! 等等,弦月云岚纹。这不是月岚宗的图腾吗? 月岚宗也是五大剑宗之一。在江湖上,雷炎宗号称天下第一,那也只不过是沾了南台山玄铁铸剑的光,若要说道剑法独绝,那肯定要数月岚宗。也就是说,月岚宗的剑法,是公认的天下第一! 没想到这少女竟是月岚宗的高手,死在她手上也是值了。 不对,李纯钧听宵练说起过,月岚宗戒律森严,门下弟子都会受到严格的约束。如果其弟子在江湖上为非作歹,月岚宗便会清理门户。这么说来,这个月岚宗弟子,有可能是假冒的。 可是,她手上的护腕应该不会假! 石火电光之间,李纯钧脑子像是被剑劈开了窍,突然想明白一些事情。 “好剑,不过剑法欠佳!” 虽然刚才躲过那招纯属侥幸,李纯钧还是不忘用言语激对手一下。 少女闻言,仍是娇声连连:“公子真是清高,奴家已经直奔主题,公子为何迟迟不拔剑呢?” “我们家公子这把剑又粗又大,拔出来怕你经受不住!” 刚才剑光一闪,一旁陷入魔怔的小五仿佛是被惊醒一般。他听到少女说话,接过话便回答。 看到小五回过神来,李纯钧顿时底气足了好几倍。他指了指少女,说道:“现在二对一,不知道你手中的剑能不能抵挡得住!” “哈哈哈……我这把剑名叫情人剑,专门对付男人。不要说两个人,就是十个八个我也不在话下!”少女的话很狂,可是却不像是在开玩笑。 情人剑是哪路子宝剑,李纯钧也没有听说过。在赤朱山庄的时候,宵练跟他讲过江湖上的很多名剑,唯独没有这把情人剑。 “再说了,就我刚刚的那一剑,你还真以为自己能躲得过?”少女得意地说道,“从你的身手来看,你在五大剑宗里也不过就是个剑奴!不过你手上的那把剑倒是上上之品,你若是肯留下宝剑,我倒是可以考虑饶你一条小命!” 054、渊冥宗·腾云蛟 哼,两句话不和,又说到封麟剑! 李纯钧终于知道,原来这渡魂舟的船家,也是冲着自己手中的封麟剑而来。 可是,少女对李纯钧武功修为的估量却是分毫不差。想到这里,李纯钧不由得掂量起来。 封麟剑在手,给还是不给,这是个问题! 夜渐深,雾渐散,流水之声不息。 “怎么样,想清楚了没有?”少女又在逼问。 “公子不要理她,合我二人之力,定然能将她擒住!”小五倒是豪言壮志。 听了小五的话,李纯钧心里直叫苦。自己现在功力尽失只剩下一副空架子,而小五又是空有一身蛮力,如何能战胜眼前这个月岚宗的高手? 对方想要二人小命,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可是,既然是易如反掌,对方为什么要和自己谈条件呢? 发现不对,李纯钧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方忌惮自己手中的封麟剑!有了这一层考量,李纯钧自然是多了几分底气。 “既然知道我手中是神剑,那就不要造次!虽然我修为在你之下,但你可知神剑之力也可助庸夫成神吗?”说完,李纯钧做出拔剑的架势,接着说道,“怎么样,想试试神剑的厉害吗?” 李纯钧的这段话,倒是稍稍镇住了眼前的少女。她见李纯钧要拔剑,连忙做出迎敌的架势。可是她立刻又反应过来,嘲笑着说道:“小子,你少诓我。你手中的剑还装在破布袋子里呢。你若真想使用这把剑,又何苦将它包起来?我看呢,你是驾驭不了这把神剑吧!” “哈哈哈哈……既然你驾驭不了,不如将它拱手让给奴家吧!” 嘲笑的话语就好像心头的刺,生生地扎在李纯钧的心窝里。这要是以前,李纯钧还能忍?以前只是觉得李崇元这个人可恶,没想到出了赤朱山庄遇到的人不是想要夺剑就是想要害命,还有就是说一堆废话,最后根本找不到重点的! 李纯钧真的是快要炸了,怎么说自己曾经也是步入青云之境的高手,就算你云岚宗再厉害那又如何? 红光乍起,封麟剑的杀戮之声仿佛在召唤! 李纯钧握住封麟剑的手在颤抖。 不,确切的说是封麟剑在震动! 伴随着封麟剑的震动,李纯钧听到水底里似乎有阵阵低吟。 就在这两三声低吟之后,平静的湖面突然掀起大浪来。原本就在江心飘忽的竹筏,现在更加不稳。竹筏上的三人现在只有站稳的气力,更不要谈打斗了! 难道封麟剑又要显威了?李纯钧不由得握紧了手中震动的宝剑。可是不对,手中的封麟剑现在也只不过也是些许震动,怎么可能掀起这等大浪? “妖人,你到底使了什么法术?”李纯钧愤愤地问道。 “瞧你这点见识!”少女毕竟久习水性,虽然巨浪滔天,她仍能够在竹筏上站稳。不仅如此,她握剑的手丝毫没有放松,大有时刻准备进攻的架势。 可是,少女并不急着抢夺封麟剑,她接着解释道:“你不知道这是渊冥宗的异兽腾云蛟来了吗?” 这个关头,李纯钧也没有心思管少女是不是在嘲讽自己了。说到渊冥宗腾云蛟,李纯钧是听宵练提起过的。 当今之世,江湖中人尊称的五大剑宗分别是:雷炎宗、月岚宗、言灵宗、云仙宗与渊冥宗。雷炎宗长于铸剑,月岚宗长于剑术,言灵宗长于内功心法,云仙宗长于丹药,而这个渊冥宗就有点神秘了。 渊冥宗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江湖上招揽弟子,确切的说,渊冥宗很少在江湖上出现!人们有时候都会忘记,原来江湖上还有这么一个门派。不过,往往在人们快要忘却的时候,渊冥宗又会在江湖上出现。 时不时地,总会有一两个行走于江湖的剑术高手自称是渊冥宗弟子。他们佩戴的是蛟龙纹的护腕,当然,他们的剑法也很诡异。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手中的宝剑全部都是失传已久的上古神器!这些年封麟剑在江湖上盛名独尊,但也有人说,渊冥宗的收藏的宝物,比封麟剑厉害的不知有多少。 更为奇怪的是,人们竟然不知道渊冥宗这个门派存在于何处! 神秘、诡异、不知存在与否的神器,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也许就是这个门派能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的原因。 据宵练所说,渊冥宗的弟子会豢养一种叫做腾云蛟的异兽。这种异兽据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它们能够探寻到神器散发出来的独特气息,进而将它们找到然后交到主人的手里。这也是渊冥宗会拥有众多上古神器的原因。 “白痴,一定是腾云蛟感受到了封麟剑的气息!现在,你不想给我,恐怕也要被这畜生夺去了!”少女见波涛越来越大,也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我说你们女人真坏,让你夺剑要被杀,不让你夺剑还要挨骂!”此时此景,李纯钧也是愤愤。 “在水面上我们肯定不是这畜生的对手!”此时,李纯钧已经站立不稳,他一只手拿着封麟剑,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竹筏。至于玄月纯钧剑,他早已扔给了小五。 “我说这是江心又不是海面,以你的划船功夫,想要划到岸边还不是易如反掌!”李纯钧想了个主意,对少女说道,“不如我们先上岸,摆脱这个畜生再说?” “我说你们男人真坏,没事的时候只会吹牛,有事的时候就只会跑!”少女也开始揶揄李纯钧。 不过,听了李纯钧的话,少女开始犹豫。 “我哪里坏了,像你这样的高手,还怕我们跑了不成?”李纯钧故意一激。 话音刚落,一个大浪打来,竹筏差点散架。少女见腾云蛟快要靠近了,也知道如果再不上岸必定凶多吉少。审时度势,少女道:“竹篙已经没了,我们只有用剑当桨了!” 此时保命要紧,哪里还能想那么多。小五闻言,连忙用手中的玄月纯钧剑开始划水。可是这波浪时而向这里,时而向那里。真要向岸边划去的时候,反而不能向前了! “顺着浪划!”少女指挥着。 虽然逃生心切,李纯钧还是对少女保持着防备之心。如果快要到岸边的时候少女瞬间起了杀心,那他们二人可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小心!” 李纯钧只是留心少女,等听到这一声喊已经来不及。 巨浪袭来! 不过这还不是致命的,致命的是巨浪后面突然扬起巨大的布满鳞片的尾巴! 腾云蛟的尾巴。 李纯钧躲闪不及,被拍下竹筏。 055、险象生·故人逢 “小心!” 李纯钧被腾云蛟拍下竹筏的瞬间,竹筏也被震得粉碎。 不过,提醒李纯钧的不是小五,而是那个少女! “嘶嘶嘶——” 低沉、阴森,那腾云蛟的叫声竟然像毒蛇一样恐怖。 确切地说,竹筏被震碎的时候,三人同时落水。那畜生见封麟剑落水,也不再去管李纯钧他们,而是直接去夺宝剑。 少女见李纯钧被巨浪卷走,道一声:“你可不能死!”便立刻向快要晕厥的李纯钧游去。幸亏刚刚巨浪一拍,三人已经离岸边较近了。李纯钧水性不好,在水流与巨浪的蹂躏下已经迷迷糊糊失去了意识。 就在李纯钧感觉自己快要不行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抓住他,开始把他往岸边拽。 “嗨,小子,快醒醒!” “啪——啪——” 呼唤声之后,是两声清脆的耳光。 李纯钧这才回过神来,咳嗽几声之后,他慢慢睁开眼睛。由模糊到清晰,没想到呼唤自己的人竟然是刚才想要抢自己宝剑的少女。 水漾芙蓉皆清浣,露滴荷叶懒艳妆。 见到如此完美无瑕的脸庞,李纯钧竟然爬起来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你你你……你别过来,封麟剑现在可不在我手上了!”李纯钧指着少女连连说道。 见李纯钧如此慌张,少女忍不住一笑:“哟,公子。刚刚还是一副少侠的风范,怎么现在怂成这样?” 深吸了两口气,李纯钧逐渐恢复了常态。 “你为什么要救我?”李纯钧不解。 “哼,公子可别一厢情愿了。我救你,自有我的用意,你可不要想多了。”少女说完,嘴角一抿,双眉一翘。李纯钧突然觉得这容颜竟有一种倾国倾城之感。 “公子,你不会看上奴家了吧?” 少女见李纯钧的眼神里徒增了几分痴意,便故意做出娇羞的样子,柔荑掩面,莲步轻款。因为靠得较近,李纯钧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 这香气,到底在哪里闻过? “刚刚要杀我,现在又救我,你到底是何居心?”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反倒让李纯钧清醒了许多,现在他要将这件事问清楚。 “哎呀,公子你可冤枉奴家了!”那少女一脸的委屈,接着说道,“奴家可从没想过要杀公子啊!” “这……” 少女的话,李纯钧其实并没有理由反驳。想想这少女本是月岚宗的高手,剑气怎么说也在九层之上。她若是想要取自己的性命,自己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不过……奴家也没有想要救公子的意思……哼哼……哈哈哈……”少女说完,突然就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既不想杀,也不愿救。这少女打得到底是什么算盘? 少女见李纯钧愣在那里不说话,便接着说道:“如果公子愿意,奴家只想要公子的血,新鲜的血!” 这话一出口,李纯钧的脑海里立马显出一个念头——眼前的少女一定是妖怪! 此时,小五也从水里爬上了岸。他见李纯钧和少女离得很近,误以为二人正在对峙,于是大喊一声“妖女”,便不分缘由地冲了过去。 少女此时早已没了杀意,她只是敏捷地一闪,就在小五接近的时候顺势用脚一绊。小五一个踉跄,竟将李纯钧扑倒。 见此情景,少女早已笑得合不拢嘴。她指着二人边笑边说道:“哈哈哈……哈哈……你们主仆二人真是情深呢……哈哈哈……” 因二人衣服早已湿透,当李纯钧和小五趴在一起的时候,二人都极为尴尬。 虽然刚才少女对李纯钧说的话极具邪魅之感,但此时三人早已没了打打杀杀的意思,李纯钧心里也只是想着要夺回封麟剑。 “那畜生把我的宝剑带到哪里去了,我要找回来!”李纯钧站起来,对少女说道。 “腾云蛟早已把封麟剑带回渊冥宗了。想夺回封麟剑?我看你还是死这条心吧!”少女斩钉截铁,似乎已经对夺回封麟剑不报任何希望。 “爷爷说,那把剑万万不能离开公子!”小五也显得很着急。 就在三人说话的时间,远处传来一声长啸。 “是腾云蛟!”少女面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突然警觉起来,“有人在与腾云蛟争夺封麟剑!” 听了少女的话,李纯钧和小五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腾云蛟不单是异兽,还是巨兽。而且能够在水中与腾云蛟争夺宝剑,这人想必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夜色笼罩下,三人并不知道远处发生了什么。只是随着腾云蛟一声又一声的咆哮,三人的心仿佛在遭受一遍又一遍的重击。 不多时,腾云蛟的咆哮停止了,远处的江面上出现了若有若无的光亮。 荡荡微波,隐隐流萤。 从江心处慢慢地走过来一个人! 对,没有错,是走过来! 那江水仿佛是来者的奴仆一般,竟然在其将要走过的地方让出一片明朗的空间来! “渡江安用孤魂引,神器在手剑气凝。小子,早知道就教你一招辟水之术了,哈哈哈哈……” 李纯钧刚刚还在猜测这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待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差点雀跃起来。 俗话说有缘何处不相逢。来人正是赤朱山庄地牢里,那个曾经教过他心法的老者。 没想到此时此地,竟然能够得遇故人! 李纯钧高兴地向老者跑去,待跑到老者身旁,他便在老者肩上拍了一下,道:“老头,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咦?你不是被锁在地牢里吗?”李纯钧虽然知道现在问这个不合时宜,但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 “赤朱山庄已被攻破,以后没人给我送饭,我要是还不走,岂不是要当饿死鬼?哈哈哈……”老者说得很轻描淡写,仿佛他不是被关起来,而是暂住。 好奇怪好厉害的老头,那么多铁链都锁不住他! 李纯钧心里想着,但嘴上并没有说。在李纯钧的心里,除了宵练,也就这有眼前的这个老者是可以真心实意当朋友看待的。而且现在自己武功尽失,如果有这样一个修为深不可测的朋友在自己身边与自己同行,任谁想动他李纯钧,那也只能是做梦了! 想到这里,李纯钧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将老者留下。 “哈哈哈……不管这么多了,能够重逢真是不易。这次真想和你这个糟老头再多待上几天!”李纯钧故意拍马屁。 “你不知道,我现在可惨了,女人都欺负我!”李纯钧正想说撑船少女的事情,没想到刚刚没注意,那少女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老者当然不知道刚才渡魂舟的事情,他以为李纯钧说的是宵练那丫头,便笑着应道:“哈哈哈……在赤朱山庄的时候,你就没少被宵练那丫头欺负。不过,那丫头做的菜可是一绝……” 话音未落,老者已发现不对。此时李纯钧身边不是宵练,而是一个傻里傻气的健壮少年。 …… “嘿,给你!” 没想到老者突然将封麟剑扔给了李纯钧。原来,老者刚才已经从腾云蛟口中夺回了封麟剑。 老者看到小五的时候,眉头一皱,道:“这位少侠是……” 李纯钧闻言,正要回答。没想到老者像是陷入沉思一样,幽幽地说道:“没想到,没想到有人竟替你解了夺魂咒。” 056、化白龙·斩黑蛟 夺魂咒? 这三个字立刻引起了李纯钧的注意。不过,经历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情,李纯钧并没有急着去追问。 他在心里独自盘算。 夺魂咒难道就是小五爷爷口中所说的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诅咒?如果说有人解了自己身上的夺魂咒,那唯一可能的人选就是小五的爷爷! 可是,之前老人家不是说自己身上的诅咒破解不了吗? 每次细细思考,总会得出很多矛盾。 不过很明显,这老头看小五的眼神有些异样! “你叫什么名字?”老者问道。 “小五。” 小五回答的时候,李纯钧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大概也就是十几天前,李纯钧离开地牢的时候,老者问的也是同样的问题。 想想也是很好笑,自己和老者相处了半年。这半年里,老者没少指点自己剑招,自己也没少损他。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对方的姓名。 是他们都忘了询问对方的姓名吗? 当然不是。 起初,老者询问过李纯钧的名字。可是,当李纯钧反问回去的时候,老者只是神秘一笑,根本没想着去回答。哼,你不告诉我,我岂能让你占了便宜? 说实在的,小五这个名字起的真是很敷衍,连老者听了之后都皱了皱眉头,道:“小五?有点意思,谁给你起的?” “我爷爷。”小五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率。 “你爷爷?敢问尊姓大名。”老者说话突然这么有礼,李纯钧反倒不习惯了。 “就是普通的老人家,哪有什么尊姓大名。”小五摸了摸脑袋,呵呵地笑着说道。这个时候,他倒没有说自己的爷爷是雪裔族人的奴仆。 突然,老者抓住了小五的左臂!只见老者一运功,小五立马出现了痛苦的神情。 李纯钧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吓懵了,这老者为什么会突然对小五下手? 这真的是匪夷所思。 就在老者运功的时候,小五的额头中央似乎有微弱的星光! “前辈,手下留情!”李纯钧生怕小五有个三长两短。 “昔年长夜参北斗,明耀苍穹曰玉衡。”老者闻言,说了一句奇怪的话,然后松手淡淡地一笑,转而对李纯钧说道,“你这位新朋友倒是有几分意思。” 李纯钧刚想应一句,还没想好说啥,不远处江面处又传来一声长啸。 腾云蛟? 李纯钧顿时紧张起来。 “那畜生嗅到了神剑,看来是不肯罢手了!”老者愤愤道。 “我看这这腾云蛟也不是寻常兽类,不如我们快快离开江边!”李纯钧生怕再有什么闪失。 “吼——” 三人正要离开,没想到腾云蛟又是一声长啸,粗壮的尾巴已经向岸边拍来! 兽尾横扫,巨浪骤起!这一击威力非比寻常,李纯钧和小五早就因站立不稳而踉跄跌倒。好在老者修为高深,他只是轻轻一闪,便躲开了刚才的一击。 可是,李纯钧手中的封麟剑又一次脱手! 腾云蛟当然追寻到了封麟剑的踪迹。它并不管三人的动向,得到封麟剑才是它唯一的目的! 接二连三的低吼传来,随着巨大水花的扬起,腾云蛟终于从水中露出了它的头。 没错,是双头! 漆黑的夜,浓重的雾。 可是这夜的黑、雾的浓,却掩盖不了腾云蛟那两双穿透一切的眼! 李纯钧从没有见过双头的异兽,现在腾云蛟离自己这么近,他竟感觉有一些喘不过气来。更为可怖的是,这腾云蛟的两颗头颅和两双眼,却是不尽相同。且不说头颅在这夜色与浓雾中看不清楚,就单说那两双让人毛骨悚然的眼,就是一双通红一双幽蓝! 似烈火一样的红,似冰霜一样的幽蓝! 李纯钧与腾云蛟的对视,也就仅仅持续了一瞬间。因为,腾云蛟冲着散落一旁的封麟剑而去了。 “本来还想卖渊冥宗一个面子,不忍伤这畜生的性命。既然它不依不挠,老夫也就不客气了!” 老者见这怪物一心要夺封麟剑,顿时气愤起来。就在刚才,为了躲避腾云蛟的袭击,老者已经顺势跃向了半空中。现在,他就这样停留在了半空中的位置,仿佛凌驾于万物之上!老者口中轻轻念动起咒语,那封麟剑竟然嗖的一下飞到他的手中。 就在老者接过封麟剑的一刹那,李纯钧惊呆了。 这封麟剑岂是什么人都能驾驭? 除了自己,当今之时也只有李崇元能够舞动这把剑吧!虽然小五爷爷之前也曾经拿起过封麟剑,可是他并没有舞动,而且人家自称是雪裔的奴仆,说起来也不是凡人,能拿起封麟剑并不奇怪。 可是这老头又是什么来头?而且,看这架势,他是想用封麟剑斩杀面前的这头腾云蛟! 以前只是觉得这老头厉害,可没想到他这么厉害!怪不得在地牢的时候,李崇元要用铁链子将他严严实实地锁住。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想必当时这老者也是自愿被关起来的吧,倘若他想逃脱,恐怕并不是什么难事! 李纯钧还没有理出什么头绪来,腾云蛟的怒吼又一次将他拉回现实。有人敢在它面前抢夺宝剑,这畜生已经被彻底激怒。 “小子,我看你最近武艺生疏不少,看来你是离不开老夫的指点啊!”以老者的功力,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如今的李纯钧已经修为尽失?老者说这话仿佛是另有深意,他突然举起手中的封麟剑,接着说道,“今日,老夫就再教你几招!” 不知是因为封麟剑,还是因为老者的这句话,李纯钧突然抖擞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因为他知道,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机会难得。 “手握剑似千金鼎……” “身如柳絮步步轻。”老者刚一开口,李纯钧便已经接上。不得不承认,李纯钧的记忆力很好。 “哈哈,这只是初级的招数,对这畜生当然不能如此拖沓!” 不知老者又轻轻念动着什么,裹在封麟剑上的布便如无根之草似的瞬间飘落。此时,那封麟剑仿佛解脱一般,雀跃着泛起傲人的红光!看到这一阵红光,那老者面色突变,仿佛是见到多年挚友一般,叹一声:“今日又可与汝并肩一战,快哉!” 这语气,哪是与剑说话! “出鞘势如虹,剑气耀长空!” 老者叱咤一声,剑已出鞘! 就在这一瞬间,老者与封麟剑仿佛融为一体。那腾云蛟见到有人在它面前造次,自然也是露出凶相,四只眼睛死死地盯着老者。 腾云蛟暗鳞猛扫,踏浪夹击;而老者人剑合一,招式则出神入化。就在此时,老者身形凌动,夜幕下仿佛一尾白龙! 黑蛟狂怒撕江幕,白龙显威天地无! 等李纯钧再看时,腾云蛟的一颗头颅早已掉落水中。 并肩而战! 李纯钧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老者手持封麟剑进攻的那一招。他能够感觉到,就是刚刚的那一招,封麟剑发挥了它近乎极致的威力。 在之前,李纯钧从没有见到过封麟剑有这等反应。就算是李崇元,也达不到这样的境界! 这个老头到底是什么人? 李纯钧的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恐惧。 057、人与剑·化为一 一颗头颅被斩下,面前的这只腾云蛟已经被彻底激怒!也许是疼痛难忍,这畜生除了低吼,还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剑圣凌空,妖魔授首! 老者此时的姿态,仿佛是神! 可是,妖魔若能安于神明之下,又怎会有乱世? 老者的剑招像是能斩断迷雾一般,而他此时就像一轮皎月皓然悬于当空。然而,腾云蛟的一声低吼,月华重又暗淡! 因为,腾云蛟红色的巨口中喷出了火焰。 炽烈的火焰,来自地狱的火焰! 老者见火焰向自己袭来,并不着忙。他转向头,望着一旁陷入惊愕得李纯钧说道:“小子,神剑该当何用,擦亮你的眼睛!” 寒芒侵风过,敌首袖囊中! 剑光。 闪电一般的剑光。 一闪而过之后,夜又是原来的那个夜。 不见火光。 面前的腾云蛟,已不见头颅。 老者飘然而下,仿佛悠游而归。等他将封麟剑入鞘之后,腾云蛟庞大的身躯才跌落水中。 “此剑威力无穷,侠者称其神,庸者斥其魔。小子,你好自为之!” 老者将封麟剑重新裹好,然后将其递到李纯钧面前,语重心长。 李纯钧愣在那里,不知该不该接过这把神剑。 就在愣神的这段时间,老者仿佛看透了李纯钧的心思。他又收回封麟剑,然后将那粗麻布揭去,道:“着粗麻布虽然其貌不扬,却可以禁锢封麟剑的戾气,想必是哪位高人给你的吧。” 说完,老者又看了看小五,显然他能猜到这粗麻布来自何处。 “不过……”老者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封麟剑之所以能称之为神剑,就在于此剑中蕴含的剑灵异常强大。剑灵威力强大,当然难逃戾气深重之弊。小子你手持神剑,却用这封禁之物将其神力禁锢,那这封麟剑与废铁何异?” 老者说得真切,李纯钧深为动容。 不过,他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有自己的不得已。 平心而论,眼前的这位老者也许才可以称得上封麟剑真正的主人。不说其他,就单单刚才的那一战,可以说几乎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 难道,他就是自己要找的剑仙? 不对,剑仙又怎么会被关在赤朱山庄的地牢里呢? 李纯钧思绪万千,他接过封麟剑,突然下跪道:“不瞒前辈,晚辈已经功力尽失,现在唯有将封麟剑封存才能保住小命!前辈,既然你我有缘,何不传授我盖世神功?” 这一跪,倒是给了老者一个措手不及。 “哈哈哈,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心比天高的傲骨少年吗?” “如今前途漫漫,凶吉难测,还请前辈传授一二!” 李纯钧说得真诚,就差声泪俱下。 “这……” 老者在犹豫。 “刚才老朽斩杀那孽畜腾云蛟之时,就隐约感受到封麟剑的剑灵比以前更强,原来它是吸收了你的修为!”老者缕着胡须,开始在河滩上踱步,“为今之计,为今之计……” 虽然老者仍是那副神神叨叨的样子,不过李纯钧心里清楚,恢复功力这件事,今日已经有了五六分的把握。 雾霭沉沉,江浪滔滔。 李纯钧的心也像那浪涛一样,一时无法平静。此时李纯钧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因为他害怕哪怕是一丁点错误的举动让这古怪的老头改变了主意。 等待,虽然等待很让人无奈,但有时等待确实是最有效的方法。 此时此刻,一瞬间仿佛就是千万年。 不过,就算是千万年,只要能恢复功力,李纯钧也愿意等! …… “小子,你站起来!” 老者话语中满是沉重之音,不过李纯钧知道自己恢复功力的愿望终于实现! “老朽倒是有方法让你的功力恢复三成,不过这功力恐怕会与封麟剑相冲。想来你行走江湖也不能没有半点防身之力,老朽的方法也只是救急。至于以后的路,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老者说了这么多,李纯钧只听到“功力恢复三成”这几个字。不管几成,能恢复功力总是好的!至于其他的,不是看造化吗?自己的造化向来不差。 “多谢前辈!” 李纯钧喜形于色,连连叩谢。 说着,老者便让小五把手中的玄月纯钧剑拿来。沉浸在喜悦中的李纯钧并不知道老者要这玄月纯钧剑有何用。 “站到我面前来。” 老者的话就像是命令,李纯钧只要照着做便是。 等到李纯钧站到老者跟前,老者突然将玄月纯钧剑拔出鞘,顿时一股白光横耀于世!李纯钧心里一惊,不知道老者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要是这剑直直地刺过来,恐怕自己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很不幸,李纯钧猜对了! 玄月纯钧剑在老者手中化作一道闪电,直直地朝李纯钧的胸口刺来! “公子!” 一旁的小五见此情景,也忍不住惊呼起来。 李纯钧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自己是不是快死了? 可是,这老者与自己无冤无仇,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致自己于死地呢? 想不通,想不通! 不过,就算这个时候后悔,恐怕也是来不及了。李纯钧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听天由命吧! 风。李纯钧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风。 那风大有一种摧枯拉朽的气势,可是当这股风快要到达李纯钧的胸口时却突然变得十分轻柔。 难道这就是被剑刺中胸口的感觉吗? 李纯钧不敢去想,可是又忍不住要去想! “剑招形如水,灵脉实为风。水侵无隙,招招制敌;风掠至疾,人剑合一!”老者念念有词,好像是什么咒语一般。突然他大喝一声道:“小子,这人剑合一时的痛苦你可能忍耐?” 疾风过耳,李纯钧只觉得老者的声音细弱蚊蝇。他想回答,可是嘴却突然张不开!显然,老者也并没有希冀他能回答。只听一声闷响,那股狂风像是突然进入到李纯钧的身体中似的。李纯钧感觉自己快要炸开了! 人剑合一! 李纯钧从老者的口中听到了这四个字。 058、授心法·难参悟 “人、剑、合、一!” 老者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显得非常吃力。就在“一”字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李纯钧感觉耳边的风声突然消失不见! “一”字说完,李纯钧感觉那股强劲的风全部进入了自己的体内!接着,那风化作一团气,久久停滞于李纯钧的丹田之上!这股气似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一直往李纯钧的脑子里冲。 突然,李纯钧双目圆睁! 其实,睁眼这个动作并不是李纯钧能控制的,他能感觉到体内这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支配自己的行动。一时之间,李纯钧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飘散,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 这个过程说起来费事,其实也只不过是发生在一瞬间罢了。 老者看李纯钧陷入半昏迷状态,忙大声说道:“小子,控制住你的心脉,不要让剑灵反客为主!” 老者的这一声吼仿佛有着无尽的力道,生生将李纯钧的灵魂拽回体内。也正是因为这一声吼,李纯钧重又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运气,控制住自己的心脉! 李纯钧开始调息体内的气脉。神奇的是,李纯钧现在竟然能够自如地运动自己的气息!难道自己的功力真的恢复了?想到这里,李纯钧大喜过望。 等那股莫名的力量在李纯钧的体内慢慢消散,他终于可以看清周围的一切。在夜色中,老者披头散发、喘着粗气。李纯钧这是第一次见老者如此狼狈,可以看得出来,刚才的一切耗散了老者太多的气力。 只见老者手中的玄月纯钧剑似化作一道虚无的白光。这时李纯钧才想起来,刚才老者分明是将玄月纯钧剑刺向了自己。想到这里,李纯钧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的本事李纯钧还是从心底里佩服的。 就在李纯钧胡思乱想的时候,老者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只见他慢慢地从李纯钧的体内拔出宝剑,额头已渗出汗来!那把玄月纯钧剑方才还是一道白光,可是那白光一寸一寸从李纯钧的体内拔出的瞬间又便会了实实在在的宝剑! “断剑如生,祭典已成!”带老者把宝剑完全拔出之后,他默念咒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李纯钧见老者的神情由严肃变得缓和,这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前辈,这样就行了?”李纯钧真的是有点迫不及待了。 老者闻言,看了李纯钧一眼,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小子,沉住气!”说完,他将手中的玄月纯钧剑举起,闭起眼睛叹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玄月纯钧剑今日将断于此地!” 李纯钧还在纳闷,只见老者话音刚落,那玄月纯钧剑上的光泽便瞬间消失。玄铁的光泽消失之后,宝剑就好像是石铸的一般。接着,宝剑上的裂纹渐渐扩大,玄月纯钧剑最终竟变成了一堆碎石! 见此情景老者也是动容,仰天长叹道:“从此之后,世上再无纯钧之剑,只有纯钧之人!” 李纯钧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可他毕竟也不是很清楚刚才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的功力为什么能恢复,玄月纯钧剑又为何会碎掉? 看来这一切只有等老者来解释了。 “玄月纯钧剑的剑灵已经与你合二为一,现在你应该已经恢复了三成的功力。”老者说得很平和,可李纯钧能明显感受到其气息的紊乱。 也就是这短短的一句话,李纯钧彻底明白了。原来老者是用玄月纯钧剑中的剑灵来恢复自己的功力,那玄月纯钧剑在十年前已经被封麟剑砍出了裂痕,现在剑灵一旦离剑而去,宝剑自然就断掉了。 只是李纯钧不知道,现在他体内的这三成功力,到底是属于自己的呢,还是属于剑灵的呢? 有时候,疑问就然他成为疑问吧。李纯钧没有去问,因为他已经看出了老者的疲态。而且,就算追问,恐怕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多谢前辈!”李纯钧作揖稽首,短短的四个字包含了太多的含义。 “此去江湖,你要好自为之。”老者也只是一笑,这微微的一笑似乎也有无穷的意蕴。 …… 浪渐渐小了,东方的天空也有些白。 天快亮了。 “其实,那最高深的心法,老朽早已传授给你,你只要潜心参悟,将来必有所成!” 老者似乎在指点。 李纯钧这才又想起,之前离开地牢的时候,老者确实传授给自己一段心法,可是那仿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欲修剑道登峰极,需断杂念绝往昔。 解颐莫若杯中酒,问道还数心如一。 封疆建业声名外,神隐飘忽绝乡里。 麟角凤毛寻雪裔,魔血降世自云狄。” 李纯钧心中回想,不觉念了出来。 “哈哈哈……”老者闻言,狂笑一声道,“就是了,就是了!想不到你仍然记得。” 可是,这其中的奥义到底在何处呢? 李纯钧没有问,因为他知道问了老者也不会说。他相信老者既然告诉自己这是高深的剑诀,那就一定是!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参悟便是。 “既然如此,老朽就告辞了!” 雾渐薄,星渐稀。老者说出道别的话时,脸上仍是洒脱的神情。 “告辞?”李纯钧当然不舍,“前辈将去往何处,不如同行!” “哈哈哈……我要去找寻一位故人,而这位故人可能不在尘世!” 不在尘世,难道上天入地? 老者就这样潇洒而别,江水滔滔,飘然无影。 夜色仍然是黑色,李纯钧仍然呆呆地站在原地。 “公子,天快亮了。血剑门的官船马上就要到附近,我们还是找个机会进城吧。”小五见李纯钧仿佛灵魂出窍,便在一旁提醒道。 “嗯!” 李纯钧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可是刚才那么一折腾,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二人没有办法,只能暂且生起火来,将衣服烘干再赶路。 这老者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这么巧,就在自己快要丢失封麟剑的时候,他出现了!此人和封麟剑又是什么关系?看得出来,让自己恢复功力耗损了他不少的功力,他又为何要这么做?像这样来无影去无踪,他图的又是什么? 问题很多,却毫无头绪。 059、手帕主·孪生花 看着小五升起的火,李纯钧心事重重。此时,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发白。 天快亮了。 李纯钧看着一旁烘着衣服的小五,他突然觉得能像小五这样没有烦恼该有多好。可是,一切哪有这么简单?自从与这封麟剑沾上边,自己就从来没有消停过。纵然老者帮自己恢复了部分功力,可是马上就要进入血剑门的地盘了,李纯钧一想起浑身杀气的赵景瑜,心里就禁不住打寒战。 是因为自己修为不如从前了才产生这样的恐惧感吗?还是,赵景瑜本身就可怕? 是福不是祸,李纯钧心里很乱。 天空渐白,火渐熄,衣服也烘干了。 此时,李纯钧终于换掉了一直穿在身上的白色囚服。小五从包袱里给他找了一件褐色的短衣,虽然略带土气,但李纯钧觉得这样淹没于人群之中而不引人注目是最合他心意的。不管怎样,到了凤来镇低调一点总是没错。 “公子,我们把火灭了继续赶路吧。”小五见一切妥当,便向李纯钧建议道。 李纯钧点了点头,似乎有着无尽的心事。 昨晚决定往凤来镇这边走,除了无路可逃的原因外,主要是想找到剑仙求他帮自己恢复功力。可是刚才遇到了地牢中的老者,功力虽然只恢复了三四成,但如果不惹麻烦的话应该已是够用。既如此,恢复功力这件事情也就没有昨晚那么迫切。 李纯钧心里想的是,往凤来镇去要有一个目的才行。只有这样,李纯钧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只有这样,李纯钧才能觉得踏实。 其实对李纯钧而言,李崇元的嘱托对他来说就是个屁,他根本就不想往西陲出发。出来了几天,李纯钧最想要做的就是三件事——找到亲生父母解开身世之谜,完全恢复功力还有就是去稽城找宵练。 平心而论,其他的事情李纯钧并不关心。可是近来又有很多奇怪的事情缠上了李纯钧,比如说那个穿着黑色法袍的神秘人。他接近李纯钧到底是什么企图?还有就是刚才遇到的那个撑船的女子,李纯钧遇到她是因为巧合还是此人已在此处等候多时? 疑团。 李纯钧的心中充满了疑团。 所以此时李纯钧往凤来镇去唯一的目的便是解开心中的疑团。 烘干衣服,打理停当,踩灭余烬,二人便准备赶路。小五见凤来镇就在眼前,不知怎么的显得非常兴奋,所以脚步也显得轻盈许多。李纯钧因为有心事,所以不紧不慢地跟在其后。 …… “欲修剑道登峰极,需断杂念绝往昔。 解颐莫若杯中酒,问道还数心如一。 封疆建业声名外,神隐飘忽绝乡里。 麟角凤毛寻雪裔,魔血降世自云狄。” 李纯钧仍在心里一遍一遍念叨着老者传授给他的口诀。 脚步匆匆,思绪也没有落下步伐。 一遍一遍地默念,李纯钧绞尽脑汁想要获得一点有用的信息。 “欲、解、封、麟、需、问、神、魔!” 李纯钧一字一顿,突然有所发现。小五不明所以,忙问李纯钧所指何意。李纯钧欣喜若狂,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这是一个藏头的口诀,欲解封麟,需问神魔!这是在传授驾驭封麟剑之法!”李纯钧向小五解释道。 “可是,这八个字又是什么意思呢?”小五摸了摸脑袋,还是没明白。 “就是……” 李纯钧刚想去解释,突然发现自己也没搞明白。 需问神魔,这神魔到底是什么? 神和魔? 又该去哪里找这神和魔? 神在天上,魔在地狱。这人间,哪来的神与魔? 李纯钧又看了看手里的封麟剑,叹一声:“唉,此剑终非我有,还是早日脱手,省得招惹是非!” 可是现在,玄月纯钧剑已经化为齑粉,其剑灵也被老者化入自己的体内。李纯钧看了看封麟剑,仿佛此时此刻手中的剑才是他唯一的依靠。 并肩作战! 李纯钧又突然想起了刚才老者手持封麟剑斩杀腾云蛟的样子。“并肩作战”这四个字是他觉得用来描述老者与封麟剑关系的最贴切说法。 也许有一天,李纯钧也能够像老者一样,手握封麟剑与强大的对手进行一番快意的对决!神剑在手犹如故人在侧,这是何等的快意! 李纯钧相信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只是他不知道那时的对手会是赵景瑜还是小五爷爷口中所说的魔王。 “公子,这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小五显然不知道李纯钧心中所想,他还在等待李纯钧的答案。短短的时间里,李纯钧实在想得太多太多,他看了看小五那充满好奇的眼神,又看了看远处隐约可见的凤来镇城门,笑道:“这八个字的意思就是,跟着自己的感觉往前走就能找到答案!” 小五听了这话顿时一愣,因为李纯钧所说的也太不着边际了。呆子都能看出来,这话根本就不能叫答案。小五摸着脑袋问道:“公子,那我们现在到底要干嘛呢?” 李纯钧笑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往凤来镇走。” 小五还是不解,问道:“到了凤来镇呢,我们具体该干什么?” 若是在昨晚,对于何去何从这个问题,往凤来镇走确实是一个答案。可是现在凤来镇近在咫尺,往凤来镇走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动作,并不能算是一个答案。其实这个时候,解开封麟剑中的秘密也不能算是答案,因为这个目标太过宏大。小五想问的“该干什么”,应该是那种具有可操作性的小目标,比如说前往某个具体的小地点或者向某个具体的人打探什么消息。 看不出来,小五虽然有些粗莽天真,可他却很务实。 到了凤来镇应该干什么? 毕竟,闯荡江湖总要做点什么事吧。 李纯钧当然明白小五的意思,他神秘地一笑,说道:“多亏了昨晚那个撑船的姑娘,我们到了凤来镇还真有件事要弄清楚!” 一听这话,小五的眼睛已经兴奋得发光。他马上凑近李纯钧,又像是怕被第三个人听到似的小声问道:“公子,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当然!”李纯钧也是神采飞扬,说完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绢手帕。 淡绿色的手帕。 见到这手帕小五也很惊异,因为刚才烘衣服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他迫不及待地从李纯钧的手中接过手帕,只见这手帕乃是用上好的丝绸做成,上面绣着一簇桃花。不过最引人注目的不是花朵,而是手帕一角绣着的一个“方”字! 就算这手帕再美,李纯钧都无心观赏。倒是这个“方”字,让李纯钧觉得自己终于抓住了一丝线索。 “这手帕哪儿来的?”小五一如既往地好奇。 “撑船少女身上的。”李纯钧收回手帕答道,“刚才腾云蛟把我们拍上岸,我趁她不注意从她腰间拽过来的。” “那这个‘方’字应该和那女孩有着某种联系。”小五也会推理。 李纯钧此时信心满满:“那是肯定的,我们有了这个手帕,只要到了凤来镇细心打听,自然会有结果。”说完,李纯钧又补充道:“那撑船的女孩乃是月岚宗的高手,又识得封麟剑。夜里在船上的时候,她不怀好意却又不想杀我,这其中定然又猫腻!” 其实关于这淡绿色的手帕,李纯钧隐瞒了一点。小五只注意到那个“方”字,可那手帕上的桃花刺绣李纯钧曾经见过。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日在绮罗宫的时候,那心儿、念儿两姐妹所用的手帕上也绣着一模一样的桃花图案,只不过心儿是红色手帕,念儿是白色手帕,而这一方则是淡绿色的。 难道心儿、念儿还有其他的姐妹,比如叫肺儿、肠儿、想儿、思儿……什么的。想到这里,李纯钧都禁不住想笑。不过他心里清楚,搞不好这个撑船的女子又跟那个神秘人有关系。 不管怎么样,事情总算是有了一丝线索。 这个时候,淡绿色的手帕仿佛具有了魔力,它让李纯钧和小五瞬间找到了前进的方向。有了这个手帕,李纯钧和小五似乎也安下心来。 又过了一些时候,东方已经由白色变成金黄。不远处,李纯钧和小五二人也看到了城门。 只见那城墙虽不高耸,却很坚固;城门虽不阔大,却很气派。李纯钧暗暗惊叹,血剑门的地盘果然很不一般。 不知道进了这城门又有什么在等着二人。 李纯钧和小五抖擞了精神,凤来镇就在眼前。 060、携神器·遭盘查 天虽然已经亮了,但凤来镇的城门处还是只有守卫而不见来往的人群。李纯钧二人远远地等待着,待看到有行人开始走动时,他们才敢靠近。 李纯钧现在最不想自己引人注目,所以人群是他最需要的东西。好像只有混在人群之中,他才能获得最起码的安全感。 “除了城门上悬着一具尸体之外,这凤来镇其实也没有恐怖之处。”小五指着高处的一具尸体,轻声对李纯钧说道。 其实李纯钧早已经注意到了那具尸体,只见那尸体风吹日晒也有好些时日,在风中飘荡起来像是干柴。唯一奇怪的是,尸体的右臂被人齐肩砍断,看样子好像是被施以某种刑罚。 “我们静观其变,在凤来镇不要轻举妄动。”李纯钧轻声对小五说道。 早晨的阳光洒在凤来镇并不算大的城门和那具有些干瘪的尸体上,竟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诡异之感。李纯钧和小五在进城的时候故意低着头,生怕引起守卫的注意。 “嗨,说你俩呢,从哪儿来啊?” 没想到千躲万躲,最后还是被守卫盯上了。这个时候正是人潮进城的高峰,守卫为什么偏偏就盯上了自己?虽然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这守卫真的到了跟前,李纯钧还是有些紧张。 李纯钧和小五不说话,那守卫早已经把他俩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当守卫的目光落到封麟剑上时,李纯钧的手不由自主地缩了缩。此时,李纯钧已经用粗麻布把封麟剑裹上了。虽然老者告诫他说这粗麻布能阻挡封麟剑的戾气,但也会阻碍持剑者与封麟剑的交流。不过李纯钧基于低调和安全的考虑,还是把封麟剑裹上了。 毕竟,这封麟剑要是被人认出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缩手的动作一做完,李纯钧已经在心里叫苦。因为这个细小的动作已经成功吸引了守卫的注意。守卫用手中的剑柄碰了碰粗麻布,一双眼睛像刀子一样直勾勾朝李纯钧刺来。 “这是什么?”守卫抬高了声音。 李纯钧知道,这个时候越是慌就越是麻烦。再说了,这凤来镇这么多江湖人士来来往往,自己有什么好慌的。想到这里,李纯钧顿时平静了不少,他朝守卫抱拳行了个礼,说道:“守卫大哥,这只是小弟随身携带的佩剑。” “佩剑?”守卫将信将疑,“佩剑为什么要用粗麻布裹着?” “嗯……”李纯钧略一思考,说道,“不瞒大哥说,这把剑在搏斗中已经被斩断。所以我将它裹着,其实是不想难堪。”说完,李纯钧故意做出难为情的表情苦笑了两下。 那守卫见状,顿时有些幸灾乐祸,道:“我说小子,出来混江湖没多长时间吧?” “是是是……”李纯钧连忙应着。 那守卫见李纯钧点头哈腰,顿时来了气势,他指着李纯钧手中的封麟剑说道:“就算是断剑也是要检查的!” “……” 李纯钧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如果这守卫真的要对封麟剑做什么的话,他已经做好了搏斗的准备。 “我可跟你说清楚,最近有一个赤朱山庄的剑奴拿着绝世神剑——就是那把封麟剑在江湖上流窜,我们少帅可吩咐了,出入凤来镇所有江湖人士的武器都要检查!” 守卫的话让李纯钧一个激灵,现在话已经挑明,之所以盘查如此严格,就是为了封麟剑。倘若自己揭开粗麻布露出封麟剑,他相信血剑门成队的人马立刻就会出现。到那时,自己不被砍成肉泥才怪! “怎么办,怎么办……” 李纯钧的心里就像是装满了滚沸的水,已经急得满脑子冒烟!他偷偷瞄了小五一眼,此时小五的脸色也很难看。小五见李纯钧在瞄他,也使了个眼色。那意思估计是——大不了拼了。 大不了拼了——可是,真的能拼得过吗? 答案明显是否定的,这凤来镇可是血剑门的地盘,眼前的守卫好打发,赵景瑜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小子,我看你眼珠子乱转,在打什么坏主意呢?”守卫已经看出了李纯钧的异样,他将自己的佩剑拔出半截,厉声命令道:“你这里面莫非有什么宝贝不成,快拿出来给爷看看!” 守卫的剑虽不是什么名剑,却是一把好剑。李纯钧从那半截剑锋里大概看出了守卫的武功——大概也就是个剑气二层的玄腕剑士。这世上有些事情真的奇怪的很,李纯钧刚才还很紧张,可是那守卫真的拔出剑的时候,李纯钧反而释然了。是因为自己现在功力恢复了,还是因为人总是对将要发生得麻烦畏惧一些? 李纯钧用手抵住守卫剑柄的末端,然后轻轻地将其推入剑鞘之中。这个过程李纯钧一直保持着笑脸,他谦然地说道:“大哥,您息怒。我们师门的规矩,这断剑是不能轻易示人的。” “我管你什么狗屁规矩,你碍着本大爷的眼就得接受检查!”守卫依旧不依不饶。他或许是觉得眼前这个少年不给点教训是不行了,于是又想要拔剑。 可是这次,守卫使了很大的劲儿也没把剑拔出来——因为李纯钧的右手还抵在剑柄末梢。 李纯钧仍然在笑,谦卑的笑。 可是守卫的额头已经渗出汗来。 这是一场看不见的较量,很显然守卫并不是李纯钧的对手。 这个时候,李纯钧突然觉得门派真的是一个神奇的东西。江湖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门派?说白了还不是因为人类喜欢扎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得应该就是这个道理。就拿眼前这个守卫来说,他本不是李纯钧的对手,李纯钧也大可用粗暴简单的方法将他打倒。可是,正是由于门派的存在——由于血剑门的存在,李纯钧不得不陪着笑脸,用一种更隐秘的方式宣示实力。 这个时候李纯钧觉得守卫总该找个台阶顺坡下了吧。 “你……小子……有种!”守卫眼睛睁得通圆。显然,他很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大哥,这只是一把不值钱的断剑,您就放我们过去吧。”李纯钧还在做最后的尝试。 这个时候,不远处的一个红衣守卫见二人相持良久,便向李纯钧这边走了过来。 这城门处的守卫大多着黑衣乌甲,但走过来的那个却是身着红衣红甲。李纯钧一看便知,走过来的守卫是个头头。 “这两个人有问题吗?”红衣守卫边走过来边问道。 这个时候,李纯钧慢慢撤去了内力,黑衣守卫这才将手放下。黑衣守卫见头领来了,连忙告状道:“这小子私藏宝剑却拒绝检查,属下觉得此事定有蹊跷!” 061、诈献宝·骗放行 红衣守卫听了下属的报告,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等走近一些,他便开始上下打量起李纯钧来。李纯钧此时镇定了不少,守卫打量他,他也开始观察守卫。 只见这红衣守卫与黑衣守卫大是不同,且不论衣着上的差别,就是这走路的气势红衣守卫就要高出三四分。再看其身材,说他高大威猛、虎背熊腰真是一点都不过分。最重要的一点是,李纯钧从他的行动中竟然看不出其武功的高低! 光是这一点就让李纯钧很不舒服,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敌人站在眼前而自己却一无所知的感觉真是相当难受。 “断剑?”红衣守卫用粗大的右手食指点了点李纯钧手中的粗麻布,将信将疑地问道。 李纯钧闻言,也只是答一声:“是。” 黑衣守卫听到李纯钧辩解,连忙反驳:“什么断剑不能示人,我看这包里的东西肯定有鬼!说不定……说不定里面就是封麟剑!” 李纯钧知道这是黑衣守卫急了乱咬人,不过他这次却咬对了。这红衣守卫显然比黑衣守卫难对付地多,如果他要求检查事情就难办了。 虽然此时还是早晨,但阳光照在李纯钧身上却使他觉得灼热难当。 凤来镇这个贼寇之地,连阳光都是这么地灼人! 红衣守卫表现得很平静,他接着说道:“断剑不能示人,我倒是听说渊冥宗有这样的规矩。” …… 红衣守卫这话一出,李纯钧顿时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瞎扯竟然真的有这样奇怪的规矩。 “你们是渊冥宗的弟子?” 红衣守卫接着盘问,李纯钧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便顺坡下驴道:“是,在下正是渊冥宗的弟子。” 红衣守卫的眼睛一直盯着李纯钧的脸,李纯钧不经意间一扫,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李纯钧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怯。刚才就是因为自己心虚了,才引起了黑衣守卫的注意。想到这里,李纯钧便把自己的目光迎了上去。 良久,红衣守卫对下属说道:“你去那边吧,这两个人交给我!” 黑衣守卫得令,连忙应了一声便退开。李纯钧知道,刚才的策略已经开始奏效了。 没想到那黑衣守卫一走,红衣守卫板着的脸突然笑了起来。这一笑倒把李纯钧吓了一跳——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小兄弟,一看你就是不常在江湖上走动的样子。你这是出渊冥宗没多久吧?”红衣守卫倒是一脸关心。 李纯钧暂时摸不清对方的套路,只能含糊其辞地应道:“多谢这位大哥关心。” 红衣守卫见小五在李纯钧身后一直不吭声,于是问道:“这位小兄弟也是渊冥宗的弟子?” 小五见问,便硬着头皮回答道:“是。” “渊冥宗,渊冥宗传说是个好地方啊!”那红衣守卫突然一拍大腿,竟然独自感叹起来。李纯钧是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举止奇怪的守卫了。只见那守卫接着说道:“渊冥宗好是好,可是太憋屈,在江湖上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你看看我们血剑门,这几年在江湖上可以说是如日中天!” 红衣守卫意犹未尽接着说道:“这江湖凶险,各派高手众多,要说还是我们血剑门少帅武功高强。我看你拿个断剑也别混什么江湖了,不如加入我们血剑门吃香的喝辣的!” 这守卫真是奇怪,刚才还是一副盘问的嘴脸,现在怎么就突然要自己入伙了?李纯钧虽然纳闷,不过这守卫向自己示好总强过找自己麻烦。李纯钧出于礼貌还是谦虚地回答道:“多谢,多谢。” 红衣守卫见李纯钧二人还是愣愣地站在那里,便一作揖说道:“在下唐遥,在血剑门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校尉,不过二位在凤来镇有什么事完全可以找我帮忙。” 所谓无功不受禄,这个叫唐遥的守卫之前与自己从未相识,现在这般殷勤,李纯钧隐约感觉到他肯定有企图。 李纯钧还没有开始猜测这唐遥到底有什么企图,他便将自己的左右手分别搭在李纯钧和小五的肩上,小声说道:“两位兄弟,我听说渊冥宗有的是宝贝,什么时候有空也给兄弟我带一件容易上手的宝剑?” 原来这唐遥是想念着渊冥宗的宝贝啊。 贪婪的人很可恶,可是有时候正是贪婪的人容易对付——因为贪婪的人太容易被诱惑操纵。 “大哥您放心,下次来凤来镇一定给大哥准备一把绝世好剑!”李纯钧拍着胸脯,说得跟真的一样。 唐遥显然对李纯钧的回答非常满意,他拍了拍李纯钧,脸上露出了得意地笑:“我知道渊冥宗要在血宴之时给我们元帅进贡一件稀世至宝,你们一定是为此事而来吧!” 血宴?稀世之宝? 这些李纯钧当然是不知道,不过既然唐遥说出口了,李纯钧当然说是。 “那兄弟我就不妨碍两位的差事,在凤来镇的这段时间,有空我请二位喝酒!”唐遥右手一挥,进城的路就在眼前。 唐遥这是要放自己进城? 幸福来得太突然,李纯钧竟然有些不敢相信。 “师兄,我们走吧。” 还是小五机灵,他见李纯钧有些发愣,便提醒他抓住机会赶紧开溜。李纯钧心领神会,和唐遥客套了几句告了别,便往城中走去。 已经好几次,李纯钧发现小五自有一股机灵劲儿。昨晚分析逃跑的方向,他对局势的理解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傻小子;现在,他机智的改口叫自己师兄而不叫公子,可见其心思及其缜密。 为什么这样聪明的一个人,要装得傻里傻气的? 李纯钧不知道是自己多疑了,还是自己变得越来越聪明了。 不管怎样,守卫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走在凤来镇的市镇上,李纯钧总算松了一口气。 “小五,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个叫唐遥的守卫很奇怪?”人一放松下来就想闲聊,李纯钧也不例外。 小五闻言,道:“奇怪,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难道公子有什么发现?” 062、招流氓·惹血案 唐遥这个人脸格见方,浓眉大眼,虽说不上一身正气,但也不至于是个贪婪的人。难道真的是人不可貌相?李纯钧心里在怀疑,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再者说了,贪婪的人在乎的大多是眼前的利益,比如是些许的钱财、随身的宝贝什么的。像这种下次怎样怎样的空头支票,就算是李纯钧承诺了又有何用? 贪婪的人虽然易被诱惑控制,可他们不傻,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用两句不着边际的承诺就把他们打发了?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李纯钧谁都不敢相信。就连身边的小五,他都觉得拿不准。所以他才会有意无意地试探起来。 “小五,难道你不觉得那个唐遥无缘无故的,却非常向着我们吗?”李纯钧装作在思考的样子,回过头来问道。 小五边走边看着街边热闹的店铺,明显有点心不在焉:“是吗?他可能真的以为我们是渊冥宗的弟子,所以指望着我们送他宝剑吧。” 李纯钧接着说出心中疑问:“可是他都没有问我们的姓名。如果指望着下次见面时得到好处,不应该先互通个姓名什么的吗?” “这……” 很明显,小五也答不上来了。他的注意力仿佛还在沿街的店铺上,对李纯钧问题的回答并不是很上心。 “也许是因为血剑门的守卫很蠢也说不定呢。”小五的回答明显有些牵强。 此时日头渐高,凤来镇的街市上已经是非常热闹。 既然小五不愿意聊这个问题,李纯钧也就不再自讨没趣。既然来到了凤来镇,那就好好享受一下这个传说中的繁华之地吧。 “早知道血剑门的守卫这么蠢,昨晚就不急着渡江了。” 小五见李纯钧突然不做声了,便发牢骚道。 李纯钧听了,也只是苦着脸一笑,他不知道小五说这话是真的毫无心机,还是顺着李纯钧的话题而有所试探。 “我总觉得那唐遥是另有企图,不然不会这么痛快放我们走。”李纯钧觉得还是有必要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毕竟现在小五是自己唯一的伙伴,“在这凤来镇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说不定我们现在已经被什么人给盯上了!” 小五闻言,顿时紧张得四处张望。他凑近了李纯钧小声问道:“真的?” 李纯钧收了收手中的剑,道:“我只是猜测,小心为上。” 二人奔波劳顿多时,此时但见眼前酒肆林立,肠胃中早已蠢蠢欲动。 “侠客来,这个名字听着倒很豪气。”小五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酒肆说道。 “我看这家酒肆人来人往,想来生意不错,不如我们就去那里弄些吃的。” 二人饥肠辘辘,往酒肆走时脚上却像是生了风一般。不多时,二人已在酒肆中间的方桌旁坐下。 “小二,来十斤牛肉,再来两坛好酒!” 小五力气大,嗓门也大。不过,点这么多肉,小五的食量未免太大! 听到小五一下子点了这么多,李纯钧大吃一惊,忙小声说道:“你知道十斤牛肉是多少吗?” “不多不多,就算吃不下还可以带在路上吃。”说完,小五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天色渐亮,阳光明媚。李纯钧看着酒肆外车水马龙的景象,突然觉得这里也很美好。 “其实,凤来镇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恐怖。” 不知是对小五说话,还是自言自语,李纯钧淡淡地说出了这一句。 酒肆中李纯钧坐的这个位置想来是极好,阳光从窗户斜斜地倾泻下来,仿佛母亲的手一样轻轻抚摸着李纯钧的脸庞。李纯钧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一份难得的惬意。 “哼,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小毛孩子,竟敢占着俺们兄弟的位子!” 话刚说完,只听啪的一声响,一只大手已经拍在桌上! 李纯钧这边还在感叹世界美好,这只粗糙的大手立马给了他一个无情的耳光。 这酒肆人来人往,里面的位置谁都可以坐,李纯钧倒是第一次听说这酒肆中还有专属位子的。 李纯钧抬起头来,看到了三张布满横肉的脸。而最前面的那张脸,正好将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挡住。 “哦,真是对不起,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见谅。” 李纯钧虽然很气恼,但他不想惹是生非,加上现在自己还带着封麟剑,要是被人认出来那就不好了。说完,他和小五二人便起身,准备坐到靠角落的位置去。 “嘿!你这小子怎么跟我大哥说话的?”身后的大汉见李纯钧言语平静,似乎对他的反应不是太满意。 李纯钧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地坐下来,然后又仔细打量了三人一下。 只见这三人都是彪形大汉的体格,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三人肯定是打同一个娘胎里出来。只不过为首的那个大汉有着浓浓的一字眉,后面站着的则是满脸的络腮胡子,至于最后的那个全身黝黑,活像是从煤炭堆里钻出一般。 “让你小子看,看来今天老子要给你点颜色瞧瞧!”李纯钧的眼神似乎激怒了最后的那个黑炭鬼,他见李纯钧一直打量三人,误以为他对于让出位置这件事很不服气。 “雷堂主,雷堂主,您消消气!” 店小二见这场打斗一触即发,便慌忙上来解围。 “你他妈算老几,敢管我雷爷的事!” 那黑炭鬼见店小二陪着笑脸过来,却并不买账。他伸出右手,掐着店小二的脖子往旁边一推,那店小二便像一根苇草一样飘到一边。 金腕剑士。 李纯钧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人手上的金色麒麟纹护腕。 金腕剑士,还是雷炎宗的弟子。 不,看这德行,应该说是雷炎宗的败类。 区区一个金腕剑士本算不上高手,不过此时李纯钧刚刚恢复功力,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三个人的对手。难道今天就要试试自己的功力恢复得如何?还是大家认个同宗,呵呵一笑了事? 别逗了,李纯钧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雷炎宗的弟子。再说了,眼前的这三个人一看就是欺师灭祖的胚子,跟他们提师门能有什么用? 哦,对了。赤朱山庄已经被灭了,雷炎宗还能说存在吗? “我看你小子是活腻了!” 黑炭鬼大喝一声,右手已经冲着李纯钧的脖子而去。 金腕剑士不用剑,改伸手掐脖子。李纯钧本想过很多方法来对付眼前的敌人。对方拔剑,自己躲开;对方拔剑,自己也拔剑;对方拔剑,自己拿起封麟剑将其击杀! 不用想,用封麟剑的话,说不定可以借助其力量击败这个并不算强的对手。 所以,李纯钧早已盘算好了。他已经悄悄地解开了裹着粗麻布的绳子,他有信心在对方攻过来之前拔出封麟剑! 可是,对方并没有用剑。 这让李纯钧很为难,因为小五的爷爷曾经警告过他不要轻易使用封麟剑。而且昨晚老者的出现也让他对封麟剑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李纯钧也暗暗下过决心,不到生死存亡的关头,自己绝不会用它! 现在,对方徒手,也就不算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吧。 李纯钧很为难。 不过,对方的手直勾勾的伸过来,好像并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住手!” 只听到这一声大喝,冲着李纯钧而来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 原来,小五紧紧地握住了那个黑炭鬼的手腕。 看得出来,黑炭鬼想要挪开自己的手,可是他并不能。 李纯钧第一次知道,原来乌黑的脸上也可以涨得通红。 “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凤来镇也会有人行凶。”李纯钧面色平静。 “在这里,杀人不犯法!” 黑炭鬼咬牙切齿、面色凶恶,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吃力。 “杀人为何不用剑,而用拳头?” …… “好大的胆子!” 络腮胡子见黑炭鬼处于劣势,忙上来帮忙。 这一次,他用的是剑! 锋利的剑劈过来,李纯钧感觉到了一丝寒意。不过这一招不是冲着李纯钧,而是冲着小五的手。 “啪!” 一声闷响。 继而是鲜红的血。 不光是黝黑的脸会涨得通红,胸毛丛生的胸膛也会流出鲜红的血! 063、诡暗器·索命石 血! 从胸膛里喷涌而出的血! 而此时,李纯钧手中的剑并没有出鞘,小五与黑炭鬼正在角力,两人根本腾不出手来。 络腮胡子的剑也只是刚刚到达半空,那剑也就只能到达半空了,因为持剑的人再也没有力气将它举上去。 “哐当”一声,络腮胡子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随后,魁梧的身躯也如被腐蚀的泥像一般倒地。 络腮胡子竟就这样死了! 这一招,是谁所为? 没有人知道。 “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使妖法害我二哥!” 黑炭鬼显然把出招者认定为李纯钧。他大喝一声将小五推开,然后捡起地上的剑二话不说就向李纯钧劈来!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寒光向李纯钧袭来。 躲不过,不如杀之! 李纯钧有了这样的想法,手中的剑也如闪电一般出鞘! 敌人既然已经出招那拔剑迎敌就是必然,这是一个剑客的基本信条。 封麟剑。 当再次拔出这把剑的时候,李纯钧居然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挥剑如电,剑光如霜。杀意中充斥着寒意! “噗呲——” 闷响! 钝器穿过肉体的声音,液体流动的声音! 剑光闪过,可是剑刃并没有接触到肉体。包括李纯钧和黑炭鬼,二者都没有! 可是,确实有什么东西刺穿了黑炭鬼的胸膛! 黑炭鬼显然对这一切没有防备。确实,他只是想耀武扬威,并没有准备好去死。黑炭鬼扔掉剑,用右手捂着自己的胸膛。他那放大的瞳孔里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东西,惊异、恐惧还有怀疑! “好快的剑!”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也许,这是很多剑客的临终遗言。 可是,这把看不见的奇快之剑,到底在哪里? 没有人知道。 李纯钧不知道是什么杀了眼前的黑炭鬼。他能肯定,自己的剑还没有碰到对方的汗毛!到底是谁,在暗中完成了这一切。他这么做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是给李纯钧解围,还是存心陷害? 转眼之间,已有两个人血溅当场。 一字眉见自己的两个弟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倒下,当然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李纯钧!因为,李纯钧是最有可能完成斩杀的人。 尽管事实上他并没有。 可是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太突然,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只有离他们最近的李纯钧有这个机会完成斩杀。如此一来,李纯钧的境地就显得很微妙。 李纯钧看得出来,尽管这三人看上去很笨重,但本事还是有一些的。能在不知不觉间将二人击杀而不暴露自己,这样的人可以称得上是高人了。 而且,是善用暗器的高人! 想到暗器,李纯钧第一个想到的人竟是玉面狐。想到玉面狐,李纯钧又猛然反应过来,昨晚那个自称漾川之神的女子,其身上的香气竟与玉面狐无异! 香气与暗器,那漾川之神与玉面狐到底是什么关系?而现在身在暗处完成击杀的又是何人? 思绪游离,但敌人的剑却不偏不倚地劈了过来! 这一次,李纯钧甚至都没有想去躲。 既然这个神秘人都救了自己两次了,那就一定会救自己第三次。其实李纯钧这样的想法也不一定对,因为他不知道这个神秘人到底是想救自己,还是只是单纯地想杀人。 毕竟,在凤来镇这个地方,一切都不好说。 可是,有一件事李纯钧很确定。 在对方的剑劈中自己之前,这一字眉一定会死! “噗呲——” 果不其然,又是同样的情景。 可是李纯钧猜错了。 一字眉并没有死。 那一字眉毕竟混迹江湖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剑法暗器没有见过?想来他早就怀疑自己兄弟二人之死有蹊跷。因为他看得出来,李纯钧的眼神里根本没有一个杀人者该有的杀意。虽然李纯钧挥剑的瞬间,眼中也有杀意闪现,不过那只是一闪而过。 一字眉知道,人会说谎,但眼睛不会说谎。他刚才一剑向李纯钧劈来,其实只是虚招,目的便是勾引真正的杀手出招! 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当暗器飞来之时,一字眉才有气力躲闪。不过这暗器实在厉害,虽然一字眉早有准备,但还是被击伤了左臂。 受伤的左臂,鲜血淋漓的左臂。 一字眉咬着牙,眼眶撕裂一般瞪着李纯钧二人。他用右手将左袖撕到齐肩的位置,嘴里狠狠地骂道:“老子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显然,一字眉说的是击伤他的暗器。 李纯钧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现在他不想采取任何行动,因为面前的一字眉因为受伤已经处于狂暴状态,如果自己轻举妄动难免刺激到他。到时候狂暴的一字眉再做出什么举动,自己难免又是一场恶斗。再者说,放暗器的人还不知道身在何处,李纯钧不知道此人到底是敌是友,所以每一步行动要更加小心! 本想着低调做人,尽量不要招惹是非。可是人生就是这么奇怪,你越怕什么来什么。你不招惹是非,是非偏偏来招惹你!想到这里,李纯钧轻轻地叹了口气。 其实李纯钧静观其变还有一层原因,那就是他也想看看这杀人于无形的暗器到底是何物! 只见一字眉的左臂伤口处有一个大约一指宽的窟窿,鲜血就从那个窟窿处往外流。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一字眉的面色已经开始显得苍白。可是一字眉好像不在乎这些,他放下剑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 “竟敢伤老子……老子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一字眉边骂边念叨着,周围的人也只是看着,并没有其他的举动。凤来镇真是个奇怪的地方,转眼之间死了两个人,现在场面又是如此血腥,可是竟然没有人慌张逃窜。 奇怪,真是奇怪。 难道这里的人都是地狱里的魔鬼,对这些可怕的事情习以为常? 李纯钧胡思乱想的工夫里,一字眉已经将匕首慢慢插进了自己受伤的左臂。在这个过程中,一字眉的脸上时不时地出现扭曲的表情,好像他用匕首插进去的肉体并不是自己的。 匕首插得越深,一字眉的表情越兴奋。 李纯钧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是个什么感受,只是一字眉的举动与表情让他想吐! 突然,一字眉像是找到宝藏一样兴奋。他将匕首一挑,伤口里蠕出一块鲜红的石头! 鲜红的石头。 不知是因为沾了血,还是它本身就这诡异的红! 064、炼狱石·符咒纹 古往今来,无论是江湖豪侠还是土匪强盗,选择的暗器无不是那些锋利之物。就连玉面狐所用的花瓣也是被其注入功力,边缘自是锋利无比。可是像这样用石头当暗器杀人的,李纯钧真是从来都没见过。 此时,一字眉的左臂仍在流血,可是他不管这些,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红色石头。那红色非常诡异,残酷却艳丽,让人恐惧却似乎有着无尽的吸引力。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红色,那一字眉的眼神从狂热到暧昧再到无尽的恐惧。 他嘴唇上下微微嚅动,魂不守舍地吐出了几个字:“炼狱石……炼狱石……竟然是炼狱石……” 突然,一字眉抬头死死地盯着李纯钧,歇斯底里地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字眉的的眼睛睁得更大了,那浓浓的笔直的眉毛现在已经变成了波浪状。 “魔尊……你是不是魔尊的使者?哈哈哈……魔尊的使者……魔尊要降临了!” 一字眉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时而举起手中的红色石头,时而又盯着李纯钧看——看来这一字眉可能是疯了。 李纯钧注意到,就在一字眉说出“魔尊”这两个字的时候,酒肆中食客的目光便齐刷刷地投向了自己。刚才出人命的时候,这些食客都是难得的平静,现在听到“魔尊”这两个字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反应? 难道“魔尊”这两个字有着特殊的含义? 要弄清楚这个问题,看来得从一字眉手中的石头开始。 “我可不是什么魔尊的使者,这个什么炼狱石跟我也没有半点关系!”李纯钧把话说得很高,与其说这话时说给一字眉听的,不如说这话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 话音刚落,酒肆中的旁观者开始吃东西——是假装吃东西——因为李纯钧能够感受到时不时有异样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这位大哥,可否把炼狱石借我一看?”李纯钧想看看这个石头,可他不知道这么开口合不合适。毕竟现在一字眉还认为自己与投掷炼狱石的人是一伙的。 “休想!你休想!” 李纯钧的手刚伸出去一点,那一字眉就像是受惊的小鸟一样,开始大叫起来。李纯钧看得出来,一字眉现在极为恐惧。 区区一块红色的小石头,为什么会有这等魔力?李纯钧禁不住纳闷起来,这炼狱石到底具有什么魔力,能够让一个五大三粗耀武扬威的汉子变成现在这副德行。 渡魂舟、炼狱石,这凤来镇的东西似乎都与魔鬼、地狱沾边,难道这凤来镇真的是地狱不成? 一字眉在发抖,瑟瑟发抖。李纯钧不知道该怎么办,问他要石头他不给,难道现在要安抚他? 突然,一字眉趁李纯钧不注意飞快地冲出酒肆。那速度极快,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受了伤的人。就在跑出酒肆的一刹那,李纯钧听到一字眉在喊:“魔尊来了,魔尊来了!” …… 一字眉跑出去了,酒肆中又恢复了常态。 炼狱石是什么,李纯钧当然没有听说过。刚才的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就是眨了眨眼的工夫,两条性命就这样被终结。李纯钧环顾四周,想找出杀人者究竟身藏何处。 徒劳。 就连酒肆中的食客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如常地喝酒吃茶! 杀人对他们来说应该已经麻木了吧。可是当一字眉喊出“魔尊”这两个字的时候,李纯钧明显感受到了这些人心中的震颤。 死亡对这些人来说好像并不可怕,但魔尊却很可怕的样子。 或者可以这样说,别人的死亡对他们来说再正常不过,只有自己的死亡或许才能够让他们从麻木中惊醒。 凤来镇啊,凤来镇,这里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李纯钧不禁开始想,要是痛痛快快地让天枢国的人抓住自己,会不会比逃亡要好过得多? …… 过了些许时候,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笑眯眯的对李纯钧说道:“少侠果然好本事!”他见李纯钧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安慰道:“少侠放心,在咱们凤来镇,杀人不犯法!” 在凤来镇,杀人不犯法。 如果是这样,这里岂不是像地狱一般,杀人放火的事情,随时随地都能发生? 可是,这凤来镇却平静有序得让人不敢相信。 平静。 就连杀人都发生得如此平静。 “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李纯钧默默地想道。 “小二,还愣着干什么,快叫几个人来把这里收拾一下!” 中年男子想来是这家酒肆的掌柜,他的意思是,快来人把尸体弄走。 “少侠有所不知,刚才的三人乃是霹雳堂的三位当家。老大叫雷霸天,躺在这里的三人是老二雷震天和老三雷耀天。”也不知这是惯例还是掌柜的格外巴结李纯钧,他竟然开始做起介绍来,“他们三兄弟在我们凤来镇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想到今日竟这样死在公子手上,公子真是厉害呢!” 掌柜的解释着三人的来历,顺便拍了拍李纯钧的马屁。 “公子放心,以后你来本店,中间那个位子肯定是为您留着。”掌柜的细眉一竖,满脸殷勤。 李纯钧来凤来镇只是为了躲避天枢国的追捕,根本就没有想要在这里招惹是非。 “我只是路过这里,也不想和霹雳堂有什么关系!”李纯钧拒绝道。 “您误会了,凤来镇的地位与霹雳堂无关。您在凤来镇所受到的尊重,与你杀过的人有关。” “此话怎讲?” “死在您剑下之人声望越高,您的声望也会越高。最后,您将会得到至高无上的血剑门元帅的认可!” “这里杀人不犯法,你难道就不会觉得可怕吗?” 掌柜的听闻此言,大笑一声说道:“您们江湖人的杀伐,与我们生意人又有何干?” “忘了跟您说了,如果您杀死手无缚鸡之力的生意人,血剑门是不会放过您的!” 说话间,几个杂役已经开始拖动尸体。 处理尸体比处理垃圾还简单。 “慢着!” 眼见着两具尸体要被拖走,李纯钧急忙上前制止道。 现在,还有一件事没有搞清楚,那就是炼狱石。 李纯钧学着一字眉的样子用剑从络腮胡子的胸口果然也掏出了那鲜红的石头。他举起石头,向掌柜的问道:“你可识得此物?” “不过是普通的红石,不认得。” “你可听说过‘炼狱石’三个字?” “这……这……” 掌柜的脸色突变,声音也开始吞吞吐吐。 很明显,刚才雷霸天喊得那么大声,这酒肆中哪个会听不见?怪就怪在,这些人明明听见了,却个个佯作不知! 此番情景让李纯钧想起昨晚说到“渡魂舟”时那几个商客的反应。 渡魂舟,炼狱石。 这两样东西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凤来镇的人全部讳莫如深! 其实,李纯钧在看到那枚血红的石头时,也有一丝惊诧之色。因为,那石头除了颜色很诡异之外,上面竟然有一个奇怪的符号。 还记得李纯钧曾经有一个手链吗,那个手链被宵练带到稽城去了。而手链的黑石上也有着相同的符号。 奇怪的石头,奇怪的符号。 李纯钧隐隐觉得,这东西与自己有着某种关联。 065、魔使物·醉月楼 一个连血腥狼藉的杀人现场都能泰然处之的人,为什么在看到这个小小的晶莹剔透的红石时,反倒显出了慌张地神色? 李纯钧感到不能理解,所以自然也很好奇。越是好奇,他李纯钧就越要弄清楚。 难道这石头比死人还恐怖? “我还以为您什么都不怕呢!”李纯钧把手中的红石凑近了掌柜,他说这话的时候真的没有半点挖苦的意思。 “也许,您没有看清楚。”李纯钧接着说道,他把红石凑得更近了。 掌柜已经浑身发抖。他见酒肆中的客人越来越多,忙让杂役把尸体拖走。完事后,他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轻轻地说道:“跟……跟我来。” 侠客来酒肆的某个包间。 在场的只有李纯钧、小五还有掌柜的三人。 掌柜的注视着傻傻愣在一旁的小五,他可能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太过木讷了,目光停留了有一会儿才开始步入正题。 “这石头小人没见过……”掌柜的犹豫了一下,忙改口道,“不……应该说小人没有这么近地看过。” 刚刚还生意人江湖人地划清界限,现在突然又自称小人,这掌柜的未免变得太快。 生意人呐生意人…… 李纯钧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对眼前的掌柜,他现在又多了几分鄙夷。 “说到这炼狱石,恐怕要从十年前说起……”掌柜的说着,思绪也回到了十年前,“十年前,应该是赵无极元帅脱离天枢国创立血剑门的两个月后……” “看来十年前的事情,掌柜的倒是记得很清楚!”李纯钧见掌柜的一开口就是十年前,难免有些起疑。 很多年前的事情,往往是拿来唬人的最好素材。因为年代久远,这些事情的知情者必然越来越少。所以讲述者便可以根据自已的意图来随意修饰过去的种种。这些谈资用来骗人或是吹牛一定屡试不爽! “我也想忘记,恐怕经历过那件事的人都想忘记!”掌柜的说到这里,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 李纯钧见掌柜的神情认真得可怕,便不再说话打岔。 “十年前,血剑门刚刚建立之时,凤来镇极为混乱。那时候的凤来镇,真的和修罗炼狱没有任何区别,人与人之间就只有争斗与杀戮……” “难道血剑门就不管吗?”李纯钧已经很克制自己,但他还是想问。 “那时候赵无极元帅一心想着杀回天枢国复仇,哪有心思理会这些事情。况且能在这种无情的杀戮里活下来的才是真正的强者,而那时血剑门需要的,恰恰是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强者!” “这样的‘强者’可以帮助血剑门杀回天枢国复仇。”小五插嘴道。 “对!”掌柜的应了一声接着说道,“那时候,江湖中人有什么恩恩怨怨都喜欢来凤来镇解决,因为这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可是这样,苦的是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生意人呐!”掌柜的说到这里,声音有些激动。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说道:“江湖中人面对我们的财富无不强取豪夺,我们也只能看着,不然的话丢了钱财不说,还会丢了小命。” “掌柜的,说了这么多好像并没有炼狱石什么事。”李纯钧有些不耐烦了,他可不是来听掌柜的倒苦水的。 “少侠且耐心听我说。”掌柜的见李纯钧有些着急了,也就直接进入正题,“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奇怪的黑袍人出现了。他说自己是生意人,恰巧经过凤来镇。那些江湖浪子自然是觊觎黑袍人的财物。可是,就在他们抢夺财物的过程中,那些江湖浪人都被杀死了!” “黑袍人?那黑袍人长什么样?怎么杀人的?”李纯钧现在又是一肚子的疑问,不过现在他更关心掌柜的口中的黑袍人是不是他李纯钧心中所想的那个黑袍人。 就在李纯钧逃亡的那天晚上,教李纯钧用杀人之法恢复功力的黑袍人! 李纯钧一直不能确定这黑袍人到底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还是真的确有其人。自从那天承影在听到黑袍人时异样的反应开始,李纯钧就敏锐地感受到黑袍人可能确实存在! “那黑袍人的样子估计谁也不知道……”掌柜的思绪又开始飘忽,“大家唯一知道的就是他身穿一件黑色的法袍,就像是上古传说中的神族那样。那黑袍人杀人之法也非常奇怪,他杀人时只是捡起地上的石头,然后扔出去将人击杀!” “将石头扔出去就能杀人?那得要多大的力气?”小五的疑问也是李纯钧的疑问。 “不是那样的,那黑袍人将石头捏在手中时,从他的手掌上会渗出血来,等到血液将石头浸染得通红,据说那石头便有了魔力,能取人性命的魔力!”掌柜的声音开始颤抖。 “既然那石头因为黑袍人手掌的血液变得具有魔力,那血液岂不是可以称之为魔血?”李纯钧也只是突然想起“魔血”这个词,于是也就顺便一说。没想到那掌柜的听到“魔血”二字,眼睛里突然放出光来,道:“对!对!就是魔血!那黑袍人自称魔使!” “自从魔使在凤来镇击杀江湖浪子的事情传到赵无极元帅耳中之后,血剑门便开始追杀那个自称魔使的黑袍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就是短短的十天功夫,血剑门竟然宣布凤来镇唯一的法令便是江湖浪人不得侵犯生意人,同时鼓励生意人来凤来镇经商!”掌柜的说到这一段的时候,眼睛里满是感激之情。 掌柜的话基本上把炼狱石的来历说清楚了。可是,李纯钧还是有一点不解,既然这炼狱石的历史听起来是对生意人有利的,那为什么掌柜的见到这炼狱石时,是那种见了鬼的恐怖神情呢? 李纯钧将自己心中的疑问一说,掌柜的立刻又鬼鬼祟祟地扫视了四周,仿佛旁边有什么看着他似的。他将脸靠近李纯钧,轻声说道:“这炼狱石可是邪物!” “邪物?何出此言呢?” “这炼狱石的可怕之处,不在于这段十年前的往事,而在于现在凤来镇唯一拥有炼狱石的人!” “唯一?” 唯一这个词真的是很特别,有时候“唯一”意味着至高无上;有时候“唯一”意味着无人能敌;有时候“唯一”却意味着无法言说的秘密。 李纯钧听到“唯一”这个词时,他立刻想到了赵无极。毕竟,赵无极才是这凤来镇里独一无二又至高无上的人。 李纯钧在等着自己心中的答案从掌柜的口中说出。 可是,李纯钧错了。 “现在这凤来镇唯一拥有炼狱石的人,便是那醉月楼的晓月姑娘。” 066、秘闻事·晓月知 醉月楼。晓月姑娘。 这醉月楼是什么地方,这晓月姑娘又是何方神圣?凭什么一个姑娘可以拥有这独一无二的炼狱石? 李纯钧的心中又开始盘算起来。 “一个姑娘居然可以拥有炼狱石,这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李纯钧说道。 掌柜的一听这话,立马反驳道:“嘿,您还别瞧不起这晓月姑娘,她在我们凤来镇可是个人物!虽然……虽然她是醉月楼的头牌……”掌柜的说道后半句的时候,语气明显弱了下去。仿佛前半句把那晓月姑娘捧上了天,后半句里又难掩自己的不屑。 “醉月楼的头牌?”李纯钧问道。 “对,醉月楼的头牌!”掌柜的好像并没有领会李纯钧话中的意思,又重复了这句话。 “我的意思是,醉月楼是什么地方,头牌又是什么?头牌是某一门派掌门的意思吗?”李纯钧毕竟江湖历练浅,竟然连头牌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掌柜的听了李纯钧的话也是大为惊异,他不知道眼前这位少年是存心开玩笑还是真的是如此懵懂无知。一个混迹江湖的人竟然连风花雪月的路数都不清楚,这怎么说都是个笑话。 在掌柜的眼里,既然是笑话,那当然不可信。 “醉月楼乃是我们凤来镇的风花雪月之地。头牌的意思……就是说晓月姑娘是醉月楼里最漂亮的女人。”掌柜的毕竟生意场上混过来,什么人都遇到过,所以也就不厌其烦地解释起来。 原来掌柜的那语调,是瞧不起风尘女子的意思。李纯钧也是聪明,听了掌柜的解释便立马明白过来。 “说了这么多,您只说这晓月姑娘的美丽,并没有说明白这炼狱石与晓月姑娘是多么地可怖。”李纯钧对这些一说话就把话题带偏的人很是无语,他只对答案感兴趣。 听了李纯钧的话,掌柜的也发现自己不相干的话说得有点多。他深吸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那晓月姑娘虽然美丽,却是一个吸人精元的女魔头!” “这是否跟炼狱石有关?”李纯钧生怕掌柜的又说起不相干的事情。 “不错!”掌柜的说到这里,竟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传说十年前晓月姑娘流落凤来镇之时,曾与黑袍人有过一面之缘。也不知何故,黑袍人便送她一枚炼狱石。而那晓月姑娘竟将那枚鲜红的炼狱石做成项链,到现在都挂在脖子上。” “据说,那炼狱石能够吸取人的精元,而为其主人所用。所以那晓月姑娘现在与十年前竟还是一样年轻,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也正因为如此,那些光顾过晓月姑娘的嫖客可就惨了,他们在与其颠鸾倒凤之后,无不神形枯槁而死!” “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果然不错!”小五听到此处,也有愤愤之感。李纯钧没有想到平时粗头粗脑的小五,关键时候还能说一些颇有文采的词句。 “不瞒两位说,小人的兄长也是死于那女魔头之手!”掌柜的显然有些激动,“这家侠客来本是由在下的兄长打理。没想到一年之前,兄长不知着了那晓月姑娘什么魔,竟然倾其家产只求与她快活一晚。自从那晚之后,兄长仿佛是痴了一般,茶不思饭不想,最后消瘦得只剩下骨头。半年前就这么离我们去了!” 说着说着,掌柜的竟留下泪来:“钱没了可以再挣,可是这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我想来想去,那晓月姑娘定是有什么妖术,要不然为什么那些男人明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样,还要争前恐后地去送命?” “掌柜的意思是,那晓月姑娘的妖术来源于她脖子上的炼狱石?”李纯钧试探性地问道。 “要不然呢?”掌柜的斩钉截铁。 “这就是掌柜的害怕炼狱石的原因吧?” “不错。”掌柜的倒算是坦诚。能够爽快地承认自己害怕之物,人情之中也是不容易。 “如此说来,这晓月姑娘真是不一般呢!” “这么说,少侠是想要会会晓月姑娘?” “我有一些事情要问清楚。” “我劝你还是不要去送死!” 李纯钧闻言,不觉得微微一笑。若是自己要死,恐怕早就没命了。江湖险恶,他总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摆布自己。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是李崇元说了算,现在好不容易出了赤朱山庄,李纯钧想要自己做主! 不管这股力量是什么,有多强大,李纯钧都要摆脱它! 完全恢复功力,并且解开自己的生世之谜。这是李纯钧现在急切想要做的事情。也许小五爷爷说的是真的,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他。最近发生得这些事情使得李纯钧掌握了一些线索,而他一定要利用好这些线索来寻求突破。 不管怎么说,这炼狱石里一定藏着什么答案,要解开这个答案,他必须去找这个晓月姑娘聊聊。 想到这里,李纯钧便决定动身。 “掌柜的,多谢你的指教。我们这就去醉月楼会会那美丽又可怕的晓月姑娘。”李纯钧说得很洒脱,临走时他又回过头来问道,“掌柜的,除了这晓月姑娘,凤来镇我们还要注意些什么呢?” “哈哈哈……”掌柜的一听这话,突然就笑了起来,“要说我们这凤来镇,除了女人少侠还真没有要注意的了!” 李纯钧一听,就知道掌柜的话里有话,便忙回转过来谦虚的问道:“这女人二字里,似乎还有不少文章,还请掌柜的明示。” 到现在为止,掌柜的似乎也就没那么拘谨了。他见李纯钧谦虚地请教,自然也是乐得回答:“想必少侠是不知道凤来三艳了。” “凤来三艳?难道这凤来镇里,还有其他两个和晓月姑娘一样特别的女子?” 李纯钧的悟性很高,掌柜的听了竟朝他投来赞许的目光:“不错!咱们这凤来镇里有三个美艳又了不起的女人,她们分别是醉月楼晓月姑娘、方家小姐方瑶还有蓬莱三煞之一的玉面狐。” 李纯钧一听,心里也是暗暗称奇。没想到这凤来三艳之中他早已见过玉面狐,当掌柜的说起方家小姐的时候,李纯钧突然想起了那条淡绿色的手帕来。 难道昨天晚上遇到的撑船女子就是方家小姐方瑶? 如此说来,这方家小姐竟还是月岚宗的高手。 067、豪门闺·方府女 本来想好到了凤来镇便先打探手帕的来历,没想到却因为炼狱石的事情打断了。现在正好掌柜的提起方家小姐,于是李纯钧便拿出那绢淡绿色的手帕来。 “掌柜的,这绢手帕不知道您是否认得?”有求于人,所以李纯钧显得非常有礼。 掌柜的见问,便接过手帕。等他看到手帕上那个“方”字时,眼睛里立刻放出光来。李纯钧看得出来,这是一种羡慕的目光。 “这手帕乃是闺房之物,小人自然未曾见过。不过……”掌柜的反复摆弄着手帕,好像要将手帕上的每一根丝线都要看清似的。仔细辨别之后,他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到了那个“方”字之上。 李纯钧可等不及掌柜的这样不紧不慢,在凤来镇多呆一刻事情就会多一分变数。李纯钧现在恨不得把事情统统搞清楚,所以他的语气也就显得有些着急:“不过什么,还请掌柜的直言!” “小人斗胆问一句,公子从何处得到此物?”掌柜的见李纯钧如此着急,自然也就多了一分心眼。 生意人毕竟有着灵敏的嗅觉,他能料想到这手帕对眼前的少年来说肯定有着不寻常的意义。而且他也知道,这手帕在凤来镇来说可是大有来头! 掌柜的眼珠一转,脸上立马露出了笑意:“不瞒少侠说,这手帕恐怕是来自凤来镇的豪门——方府。” “方府?这方府又是个什么来头?”李纯钧追问道。 掌柜的笑颜大展,看得出来,谈论方府要比谈论炼狱石轻松得多:“凤来镇方氏乃是三十多年的豪门富户,当年凤来镇还是天枢国地盘的时候,方氏就已经靠贩卖粮盐布匹发家。到了现在血剑门的时代,方家就好像如虎添翼,又做起来金银玉石珠宝首饰的生意,家财更是无人能及!” 掌柜的说着说着,脸上放出难以言说的神采,好像方家的万贯家财也有他的一半!从掌柜的话中,李纯钧已经知道了方家的大概情况。不过他现在更关心的是方家小姐方瑶——那个自称漾川之神的神秘女子。 “跟我说说那方家小姐方瑶姑娘吧。”李纯钧索性更加直接地引入话题。 “难道……”掌柜的闻言,开始上下打量起李纯钧来,“难道少侠也对方瑶姑娘有意思?” 掌柜的这么一问,李纯钧倒不好意思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和男欢女爱的事情沾上边,他李纯钧总会面红耳赤。 现在,李纯钧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耳根发烫了。 一想到自己失态了,李纯钧便忙解释道:“掌柜的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想要搞清楚一些事情。” 正所谓有些事情越解释就越容易引起误解,听了李纯钧的话,掌柜的只是富有深意地笑了笑。 李纯钧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正在想办法消除这个误会。 “既然说是凤来三艳,那方瑶姑娘一定很美!”这个时候,小五突然在一旁插话。李纯钧闻言,也只能苦笑。如此一问,掌柜的更加会觉得他二人在打方瑶的主意了。 小五啊,小五。有时候觉得你挺机灵的,没想到关键时候你那个耿直劲儿又来了。 掌柜的听了小五的话,道:“那方瑶姑娘岂止是美,简直就是美若天仙。” 李纯钧闻言,不禁好奇地问道:“真有这么美,难道掌柜的见过这方瑶姑娘?” 掌柜的笑容一敛,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一般:“嘿嘿,当然……当然没见过。不要说我,这凤来镇恐怕没几个人见过方瑶姑娘的真容。” 李纯钧也笑了:“没见过,又怎么知其美貌?” 李纯钧的笑里,当然有挖苦与嘲笑的意思。掌柜的却好像是没有领会到这层意思,他接着说道:“美貌这种东西,就好像是可口的佳肴。你可以仅凭香气就可以知道一道菜肴的美味,当然也可以靠着坊间的传言了解一位姑娘的美貌。” “而且你不知道……”掌柜的说着说着,突然显得很神秘,“据说啊,这位方瑶小姐已经和血剑门的少主结了亲。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方小姐的美貌吗?” 不得不说,掌柜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不过,李纯钧现在不怎么关心这方瑶是不是美貌。他现在关心的是方瑶到底是不是昨晚那个撑船的女子。 “掌柜的,这方瑶姑娘是不是月岚宗的高手?”李纯钧问道。 掌柜的一听这话,顿时就笑了:“公子您一定是在开玩笑,方家世代经商,根本没有听说过他们家有谁是武林高手。” “此话当真?” “此话当真!” 说实话,当李纯钧听到掌柜的说方瑶不会功夫时,内心极为失落。如果那方瑶不会武功,那昨晚的女子就不是她。本来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找到答案了,现在又回到了一无所知的境地。 如果昨晚撑船的女子不是方瑶,那她又会是谁?如果那女子不是方瑶,她身上又怎么会有方家的手帕? 李纯钧仔细思量,恐怕漾川渡娘的事情跟方家是脱不了干系。 现在的形势是这样,漾川渡娘接近自己肯定是有某种目的。她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但从昨天被腾云蛟袭击时的反应来看,那姑娘又不忍要了自己的性命。目前来看,漾川渡娘觊觎自己手中的封麟剑就是最有可能的解释,可是既然那姑娘为了封麟剑,又为什么不忍伤及自己的性命呢?所以说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再说这炼狱石,其持有者必定也是功力非凡。如果出手之人真的是醉月楼的晓月姑娘,那她出手击杀雷氏兄弟二人,目的到底是什么?是要嫁祸自己,还是要给自己解围?按理说凤来镇杀人不犯法,嫁祸一说就不攻自破了。是敌是友,有时候真的是难以分辨。 要解开谜题,唯一的方法就是自己去找这些人问个清楚了。 方家乃是豪门,那方家小姐更是深居简出,想见她自是不易。现在想来,方府这边只能另做打算。醉月楼里的晓月姑娘乃是风尘女子,想要见她应该不难。 想到这里,李纯钧现在就要去会会凤来三艳之一——晓月姑娘。 一下子得到了这么多线索,李纯钧竟有些等不及。 掌柜的见二人要走,便忙在前面指路,等出了侠客来的大门,他指着街道说道:“顺着这条街走到底,然后往右拐就到醉月楼了。” 带着一点期待,李纯钧和小五开始往醉月楼走去。 068、芳名艳·巾帼豪 二人走出侠客来酒肆的时候,日头已经渐高。小五不觉伸了个懒腰,道:“公子,昨晚我们一夜没睡,现在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不知道那醉月楼有没有睡觉的地方。” 李纯钧此时也很困顿,本来只是想摆脱追捕才来到这凤来镇的,没想到在酒肆还没有坐稳,就眼睁睁地看着两条人命升天。 关键是自己到现在都没吃上饭,现在可以说是又饿又困。 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现在所有的人都以为是自己杀了那两个人。虽然说在凤来镇杀人不犯法,可是这也算得上是惊天动地的事情。 总之,因为这件事,自己在凤来镇可算是出名了。 恰恰在这个时候,出名对李纯钧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想到这里,李纯钧不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封麟剑。现在有了炼狱石和方家这两条线索,他就更不能就这么离开凤来镇了。不呆在这凤来镇,难道真的如李崇元所托去西陲荒境给大公子送剑?别开玩笑了,李崇元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呢,还管这些干嘛? 凤来镇啊,凤来镇。管他是刀山还是火海,既然来了自然要闯一闯! 其实,李纯钧心里一直有一个最大的疑问,那就是炼狱石上面的符号到底是何意义?因为李纯钧从小戴到大的手链上也有这样的符号。这个问题李纯钧在侠客来时并没有问掌柜的,这倒不是因为李纯钧不想问,而是他知道,这个问题就算自己问了,那掌柜的也答不上来。 这几天在江湖上经历了一些事情,李纯钧算是明白了——想得到正确的答案,就得问正确的人! 而炼狱石上的符号是何意义。这个问题肯定就得问晓月姑娘。 “——醉月楼应该就是睡觉的地方。” 虽然脑子里在盘算着炼狱石的事情,但李纯钧还是顺口说出来这么一句。 听了这话,小五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满足感。李纯钧见他这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小五,你说这晓月姑娘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李纯钧走在大街上,他看着茶馆酒肆中各色各样的人,又转过身来对小五说道。 “晓月姑娘?我……我也不知道,那掌柜的不是说了吗,晓月姑娘是一个美丽又可怕的女人。”小五显然沉浸在对睡觉的憧憬中,对于晓月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我的意思是,那晓月姑娘的妆扮和举止应该是什么样,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做派?”李纯钧现在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监视自己,好像唯有找话题与小五说话才能减轻这种紧张感。 “妆扮与举止……做派……”小五挠了挠头,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突然,他仿佛恍然大悟,笑着说道,“哈,那晓月姑娘是什么样我不知道。不过,了不起的女人是什么样我知道!” “什么样?”李纯钧倒是有些拭目以待。 “就是我们昨晚见到的渡娘那样啊!”小五一脸满足,他对自己的答案很满意,“掌柜的不是说过吗,方家小姐是凤来三艳之一,而公子身上的手帕可以证明方姑娘就是那个渡娘——也就是说,渡娘便是凤来三艳之一,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照小五的意思,了不起的女人都一样。 可是李纯钧却觉得,了不起的女人肯定不一样。 就拿渡娘和玉面狐来说,这两人李纯钧都见过,可是李纯钧却觉得她俩有着很大的不同。且不说别的,就妆容来说,玉面狐身为江湖名盗,自然以妖艳邪魅著称;而昨晚那个自称漾川之神的渡娘,她虽然美丽,却是出了奇的素淡,毫不夸张地说,渡娘身上有一种丧寡阴森之气。再说身手,玉面狐出招果断,烧杀掳掠也许看的是心情;可是那渡娘就不一样,从昨晚其唱的歌谣来看,渡娘心中似乎有诉不尽的哀怨苦楚,她出手杀人好像是出于复仇的目的。 那这个晓月姑娘呢? 一个风尘女子的美应该是什么样呢?这个李纯钧自然是不知道。 一个风尘女子为什么要将邪门的炼狱石随身携带,用它来做吸人精元的事情?这个李纯钧也不知道。 这一切,要等见到晓月姑娘才会水落石出。 况且,方家小姐是不是昨晚那个渡娘,一切还是个未知数。如果方家小姐确实不会武功,那渡娘必定是另有其人。可是如果另有其人,这方家的手帕又是怎么回事? 这手帕虽然是方家的,想来和那魔使也脱不了关系。如此一来,方家和魔使又是什么关系呢? 李纯钧感觉现在头绪多了,事情反而更加乱。 …… 凤来三艳,凤来三艳…… 李纯钧的脑子里满是这四个字。 还没和血剑门对付上,这三个女人倒是让李纯钧费了不少脑筋。 看来在这凤来镇,真正难对付的果然是女人啊。 二人正边走边说话,前面巷口出突然闪过一个红色的身影。这红色很特别,不像是一般女子所穿衣物上的颜色。可是,就只那一眨眼的工夫,李纯钧断定这抹红色他一定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 对,是心儿! 当日在绮罗宫,心儿身上的衣服就是这样的颜色。 心儿在这里干嘛?心儿在这里,是否预示着魔使也在这里? 李纯钧心头一紧,忙加快脚步跟了过去。 可是等到二人拐过巷子,心儿已经不见踪影。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李纯钧正思考间,不远处突然有阵阵吵闹声传入二人耳中。 说来也是巧,声音传来的地方与醉月楼的方向居然相同,二人也就循着声音慢慢地靠近。 “哎哟,没想到凤来镇除了晓月姑娘,还有像小娘子这般的美人儿!” “嗯嗯……果然……美!” “嘿嘿,是啊。听说你们不听张大娘的话,入了醉月楼还要装清白。” “你看,这不……受苦了吧!” “听爷一声劝,我说你就乖乖地从了吧。” “……” 听这话音就知道,两个流氓正在调戏姑娘。 小五刚刚还是一副不睡觉就要倒地的样子,现在听到了这动静便立刻打起了精神。李纯钧不想再在凤来镇惹事,所以行动起来尽量谨慎。 他示意小五不要乱来,二人就躲在转弯口探出半个头来看巷子里的情况。 原来,这是一条死胡同。 只见一个打扮贵气的公子哥和一个小跟班将一个少女逼到了胡同底,正在试图猥亵。再看那个少女,满脸的恐慌神情,明显非常无助。 “我说你就别装正经了,趁着现在没人,你就跟大爷快活快活怎样?” 那公子哥见软的不行,已经开始动手动脚,他狐狸一般的脸上顿时充满了淫笑。 “呸,流氓!” 女子虽然害怕极了,不过这个时候她也只能免为抵抗。然而一个弱女子,再多的抵抗也是有限,她也仅仅是将一口吐沫吐在对方的脸上。 “嘿嘿,没想到你人美,吐沫星子也是如此香甜。哈哈哈……嘿嘿……” 没想到这流氓竟是如此地恬不知耻。 李纯钧虽然站得远,但是他的鼻子很灵。 这流氓虽然穿得很贵气,但身上却是一股酒气。 酒气很浓,李纯钧和小五站得老远都能闻到。 “这一主一仆两个流氓居然这么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真不要脸!”小五见状,已经是满脸嫉恶如仇的神色。李纯钧知道再不阻止,小五可要出手了。 069、见不平·义相助 “别急,再看看。”李纯钧真的生怕小五冲出去。 凤来镇的闲事还是少管为妙。 不过怎么样,李纯钧觉得还是看看再说。因为这凤来镇的事,可能会出乎自己的理解范围;而这凤来镇中的人,恐怕也都在自己的意料之外。 “小姑娘,我劝你不要反抗,我们方家在凤来镇的势力你也不是不知道!” 那流氓说着,已经将衣衫不整的姑娘按在了墙上。 “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干这种事情。这凤来镇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小五看在眼里,已经义愤填膺了。 “方家?那流氓是不是说方家?”李纯钧的神经顿时敏感起来。 “管他方家圆家,干这种事真该不得好死!”小五满腔的怒火,显然没有领会李纯钧话中的重点。 正在李纯钧与小五说话的时间,那流氓和跟班更加得寸进尺了,听得出来,那姑娘已经开始哭泣。 “公子,这事我们不能不管!” 话音刚落,小五便从巷口冲了过去。李纯钧本来只是抱着谨慎行事的态度,打算观望一阵再说,现在小五这样急吼吼地冲了过去,他当然没有来得及阻止。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两个流氓也真的是过分。是福不是祸,人在江湖,该管的事还是得管! “住手!”小五的话落地有声。 那两个流氓见有人大喝阻止,自然也是一惊。待他们转过身来打量完李纯钧和小五,顿时便又恢复了耀武扬威的模样。 “哟,看你们面生,想必是刚来我们凤来镇吧。”那个少爷模样的流氓放开了旁边的姑娘,得意地说道。 李纯钧并不示弱,反问道:“是又如何?” 流氓少爷依旧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巷口在身后,赶紧走!这样你们还能有条活路。” 小五闻言,更是气愤:“今日我们路见不平,就是要管到底了。” 流氓少爷眼睛睁得很大:“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方家都是什么人,还敢跟本公子抬杠!你们看到城门处的那具尸体了吗,就是因为得罪了我爹才落得如此下场。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赶紧滚!” 虽然闯荡江湖的日子很短,不过李纯钧的悟性很高。短短的日子里,他深深地体会到:叫得响的狗基本不敢咬人,而会咬人的狗也不会像这样叫嚣。 就算这流氓说得是真的,他也只不过是沾了家族的光而已。 “我管你是哪家,今天你要不把这位姑娘放了,小爷就有你好果子吃。”看来小五也没有被流氓少爷的话吓到。说话间,他已经撸起了袖子。 “嘿,还真有不知天高地厚一心求死的。”那流氓气得眼珠子都白了,他指着一旁的跟班声音已经有些颤抖,“阿……阿贵,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不要脸的东西,看拳!” 小五本着一股蛮力,待那跟班走近,上去就抡了一拳。 那流氓一看就是娇生惯养,跟班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受得住这等暴揍?小五感觉自己还没有尽兴,冲上去一把揪住那个流氓少爷,二话不说先奉上一顿拳脚。 李纯钧再看时,二人早就已经鼻青脸肿。 那流氓少爷捂着脸,带着哭腔恶狠狠地说道:“你……你……你们这群江湖莽夫好大的胆子,看我方家怎么收拾你们,看血剑门怎么收拾你们!” 那流氓狠话还没有放完,小五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又是一拳,直打得他金星乱颤。“你……你……” 现在,那流氓连狠话都放不出来了。 “大爷……大爷您息怒,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还是那个叫阿贵的跟班机灵,他见势头不对,连忙服软求饶。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主子扶起。 两人求着饶,见李纯钧二人并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便灰溜溜地走了。 这边小五正打得全身爽快,意犹未尽。没想到那两人如此不堪一击,三拳两脚就鼻青脸肿跪地求饶。现在一溜烟走了,小五反倒觉得没劲。李纯钧怕把事情闹大,自然是适可而止。现在那俩人服软逃走在李纯钧看来便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两个不良子弟逃走后,那个娘并不敢直视李纯钧和小五,只是在巷子角落里瑟瑟发抖。李纯钧见她也只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便柔声轻气地作了自我介绍,并让她不要害怕。 那姑娘见李纯钧和小五态度和善不像坏人,胆子自然也就大了起来。她站起身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向二人谢道:“多谢两位大侠出手相助。” 听了这话,李纯钧和小五自然客套了几句“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之类的话。没想到那姑娘听后话锋一转,苦着脸对李纯钧二人说道:“两位大侠听奴家一句劝,还是尽快离开这凤来镇吧。那方家势力庞大,在凤来镇更是与血剑门相勾结,如今两位大侠得罪了方家的少爷,估计凶多吉少了!” 真的有这么可怕? 李纯钧和小五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是夸大事实还是真的如她所言。 事情已经做了,那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待姑娘走后,李纯钧对小五说道:“看来这凤来镇中的危险,远比我们所料想的要多。小五,你后悔与我闯荡江湖吗?” 小五闻言,马上挺直了胸脯说道:“如果没有危险,那还谈什么江湖?小五执意离开爷爷与公子闯荡江湖,就是要体会热血与快意,危险这种事情又有何惧?” 听了小五的话,李纯钧竟然有些感触:“小五不会武功都有这般豪情,自己现在功力恢复了三成,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李纯钧理了理衣服,看着前方说道:“小五,我们去醉月楼会会晓月姑娘吧。” …… 二人按照掌柜的所指的路线,不一会儿就到了醉月楼。 只见那醉月楼装修得极为豪华,“醉月楼”三个漆金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熠熠生辉。再看门口的那两个大红柱子,最起码也有两人合围那么粗。 “花繁柳密处俏才俊彰显拨开手段,雨骤风狂时喘娇儿承欢翻覆鸾前。” 小五念出大红柱子上的对联,李纯钧听后暗暗称奇。没想到这风花雪月之地,对联中竟有一丝豪侠之气,奇怪奇怪! 070、敌亦友·久恭候 眼前的醉月楼虽然气派,不过这烟花之地,大上午的难免显得冷清。 风花雪月之地,就算对联写得再有侠气又能怎样,终究还是要被脂粉气湮没的。 李纯钧看着眼前的醉月楼,心中终究有些怅然。不过他转念一想,冷清也好。正是要这样冷清,他才有机会去找晓月姑娘把炼狱石的事情问个清楚。 二人就这样步入醉月楼的大门,只见门厅之内倒也不那么冷清,几个穿得花红柳绿般的女子无精打采地倚在窗边。她们见大上午的就有江湖人士光顾,还以为生意来了,所以立刻打起了精神,纷纷凑了上来。 “哟,官人来的可真早,过来玩儿啊。”那几个风尘女子摇曳着婀娜的腰肢,有的已经将手搭在了李纯钧和小五的肩上。 李纯钧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昨天夜里那渡娘也只不过是用言语挑逗了他两句,他都已经紧张得受不了了,现在突然和这么多女子有了肌肤之亲,他真的是紧张得快要跳起来! “各位姐姐误会了,我们来这里是有别的事。”李纯钧一紧张人就会显得特别严肃,他忙将自己肩膀上的手拨开,急吼吼地解释道。 “哟,什么事儿啊,这么大早就来了。” 来醉月楼的客人竟然把姑娘伸过来的手拨开,李纯钧恐怕是第一人。那些姑娘自然也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所以一下子倒感觉有些羞辱了。既然感觉羞辱,当然会有一肚子的气。既然有一肚子的气,说起话来当然就不怎么好听。 “我们想找晓月姑娘。”小五这时候也把围过来的姑娘赶开,他只当那些姑娘们真的是在提问,所以就耿直地回答起来。 “哟哟哟,我还以为二位客观来咱醉月楼参禅悟道呢,到头来不还是找姑娘?” “姐姐你就别说了,这二位啊哪是正经,分明就是没看上我们姐妹!” “哼,晓月姑娘的牌子你们恐怕翻不起。” “……” “晓月姑娘”这四个字从小五的口中一出来,那些花红柳绿的姑娘们可就你一言我一语地炸开锅了。李纯钧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他江湖阅历再浅,也能从这些话语里听出浓浓的嫉妒意味。 女人啊女人,你们的意识里是不是终究逃不出嫉妒? 看着眼前这些庸脂俗粉,李纯钧不禁开始想道:“不知凤来三艳之一的晓月姑娘是什么样子?一个拥有炼狱石的了不起的女人,应该有她过人之处吧。不知她有没有嫉妒这种心理?” 思绪飘飞,李纯钧倒有些愣神了。 “两位大侠,听说你们要找晓月姑娘?” 这声音响起,众姑娘的议论便戛然而止了。单听这声音之间的起与落,李纯钧就知道说话人一定非常有威严。 想到这里,李纯钧便把视线收回,然后将其落到说话人身上。 单看外表,李纯钧居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因为,说话的人是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妇女。 只见眼前的中年妇女穿着一件秀满神鸟的墨绿色女袍,满脸堆笑。中年女子已经显得有些发福了,矮矮的身材把她腰腿间的肥肉衬得更多。她的发髻梳得很华美,但是难言隐藏在青丝中的根根白发。这些白发仿佛在告诉李纯钧,这个中年妇女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这一点其实李纯钧早就注意到,自从这个中年妇女出现之后,周围的那些姑娘一下子就变得拘谨起来。 从周围人的反应看一个人有时候要比仅从本人的神态语言来判断准确得多。因为人有时候会为自己伪装,但别人不会替你伪装。所以别人的反应,往往是很重要的参考。 从周围姑娘的反应,李纯钧又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个中年妇女最起码是个管事的。 “在下李纯钧,我们正是要找晓月姑娘,不知这位大娘如何称呼?”既然选择直奔主题,那就犯不着拐弯抹角,李纯钧索性自报家门。 “原来是李公子,叫我张大娘就可以了。” 那张大娘一听到“李纯钧”三个字,不知怎么的眼睛里已经泛起了光。李纯钧并不是很懂这眼睛泛光的含义,难道这妇女一把年纪了还对自己有意思? 一往这方面想,李纯钧浑身就起了鸡皮疙瘩。奇怪的是,李纯钧越觉得这样想比较恶心,他就越想往这方面想。 “既然是李公子,晓月姑娘早就恭候多时了!”张大娘圆圆的脸上突然泛起了看似慈祥的笑,“李公子请随我来。” 张大娘的笑,是皮笑肉不笑。这样的人,就算是要杀你,脸上也是如春风一般。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的险恶真的是防不胜防。 李纯钧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但他还是决定跟着张大娘去看一看。既然来着醉月楼就是要找晓月姑娘问问炼狱石的事,现在答案离自己不远了,自己又有什么理由退缩呢? 再说了,那张大娘不是说晓月姑娘已经恭候自己多时了吗?说不定那晓月姑娘扔出炼狱石的时候,就是要引他李纯钧到此处来相见。不然,人家费这么大劲干嘛? 李纯钧还在试图说服自己跟张大娘走。 “公子,这边请。” 张大娘往前走了十几步,她见李纯钧仍是立在原地不动,便回过头来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既然到了这一步,李纯钧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后面的这位公子恐怕只能在大堂里等着了,我们家晓月姑娘只愿见李公子!” 小五见李纯钧挪步向前,正想要跟上,不想却被张大娘拦了下来。张大娘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已经闪出四个穿着黑衣的彪形大汉。 李纯钧就知道,这张大娘肯定不一般。现在这四个黑衣大汉已经可以说明一些问题了。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暂且按照她的安排来吧。退一万步讲,如果有什么不测,李纯钧还是自信有能力解决这些人全身而退的。 想到这里,李纯钧便让小五在大堂待着。小五虽然一百个不愿,但李纯钧吩咐了,他也只能乖乖听话。 从大堂的正后方往上,有两个弧形的楼梯到二楼。李纯钧便在张大娘的指引下,从楼梯上了楼。上楼之后,又是几个回环的走廊。七拐八拐走了一阵之后,李纯钧发现前厅的热闹这里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这里倒像是一个后院。 走了一阵,那张大娘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这老鸨又在打什么主意? 李纯钧见状,不禁警惕起来。 “李公子,晓月姑娘就在最里面的房间,老身就不送了。”张大娘的意思是她要走了。 这晓月姑娘难道真的有这么恐怖,连老鸨都不愿意见她? 李纯钧还在琢磨,张大娘早就离开了。 现在,李纯钧一个人站在这弯弯曲曲的走廊里,突然间居然有些阴森可怖了。 就这么几步了,难道还能不见晓月姑娘? 想要战胜恐惧,有时候可以适当地增加自己的好奇心。 这倒是条铁律。 怀着对炼狱石的好奇,李纯钧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晓月姑娘的房门口,又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门。 虽然是白天,但是由于房间内帘幕较多的缘故,晓月姑娘的屋子里光线很暗。而且,屋子里的帘布全都是大红色。大红色本来是喜庆的颜色,但是李纯钧一想起晓月姑娘,就会想起炼狱石;一想起炼狱石,他就会想起雷氏三兄弟身上的血。而此时,这帘布上的红色在李纯钧的眼里竟都是用血染成的! 红色,血红色! 李纯钧之前从未觉得红色会如此诡异与恐怖。 怀着些许好奇与恐惧,李纯钧往屋子里走了两步,他能感觉到里屋内有一个人。而且此人气息极浅却又非常稳定,不用看就知道,此人一定是个高手。 难道屋子里的人就是晓月姑娘? “踏——踏——” 李纯钧尽量让自己的脚步轻一点,不过此时再细微的声音也会显得很大。 屋里的人听到脚步声,自然知道李纯钧已经来了。 “李纯钧,我赵景瑜在这里恭候你多时了!” 听了这句话,李纯钧整个人就好像被雷劈中了一般。 071、斟茶隙·较量急 赵景瑜的声音不是很响亮,但很锋利。 如果说一个人说话都能够像宝剑一样锋利,那这个人一定是很厉害。 赵景瑜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李纯钧听到赵景瑜说出“恭候多时”这四个字的时候,整个人仿佛都僵住了!没想到在这个房间等自己的不是晓月姑娘,而是血剑门的少主赵景瑜。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要来醉月楼?难道自己一到凤来镇的地盘就被血剑门的人盯上了?李纯钧啊李纯钧,你可真是太糊涂!明明已经成为别人眼中的猎物,自己却是一无所知。 李纯钧啊李纯钧,你还是太年轻了! 一边自责,李纯钧已经默默地转过身。就像是掩耳盗铃一样,李纯钧幻想着现在如果能够跨出这个房门,也许就可以当做从没有来过这里。 他宁愿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赵景瑜。 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李纯钧刚往后走了半步,房门便“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 没想到赵景瑜的内力竟然这么强,可以用掌风将门关上。李纯钧记得半个多月之前在赤朱山庄与赵景瑜斗剑之时,他就已经练成了气脉。没想到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赵景瑜的功力又大大精进了。 李纯钧初步判断,赵景瑜现在的气脉最起码已经达到了青云之境。若说在以前,自己也是青云之境的高手,要是与赵景瑜狭路相逢,说起来还可以一战。现在自己功力才刚刚恢复了三层,在赵景瑜的剑下恐怕活不过一招! 如果现在赵景瑜想要杀自己,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就在李纯钧估量赵景瑜功力的时候,里屋内的脚步声开始响起。 脚步很轻,但很稳。 可是这脚步声越轻,李纯钧反而越紧张。 李纯钧死死地盯着从里屋出到外室的那道门帘,仿佛将要从里面出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要取自己性命的魔鬼。 若论取人性命这件事,赵景瑜还真配得上魔鬼这两个字。 李纯钧感觉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好像赵景瑜迈起步子的每一脚都踩在自己的胸口一样!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种人,可以什么都不做就让人产生畏惧感。 李纯钧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 不能怂,不能怂! 越是这样的关头,李纯钧就越是告诉自己,气势不能输! 赵景瑜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功力大不如前,况且上次斗剑自己还是稍稍占了上风的。到了最后,还是因为赵景瑜不敌才落荒而逃。现在一对一,只要自己不露出怯态,赵景瑜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想到这里,李纯钧的底气稍微足了起来。 实力最好是隐藏起来,可是气势绝对不能输! 李纯钧觉得,这也是一条铁律。 “李纯钧,你好啊!” 还是半个月之前的那个眼神凌厉的红衣少年,赵景瑜倒是一点都没变。 红衣,红帘! 李纯钧现在开始怀疑这房间不是晓月姑娘的,而是赵景瑜的。 因为这房间的装饰与赵景瑜的穿着太搭。其实,不光是装饰与穿着上的搭配,就连这房间里透露出来的阴森诡异的气息,也与赵景瑜的气质很搭! 李纯钧见赵景瑜表现得很热情,自己也不好太拘谨。于是他拱手作揖,道一声:“赵公子,什么时候把自己的房间从血剑门搬到醉月楼来了?” 赵景瑜闻言,眉头一皱,旋即又大笑着说道:“李兄说笑了,这是晓月姑娘的房间,并非赵某人的!” 李纯钧也佯作惊讶:“哦?不过我看这房间的气息与赵公子的气质很搭。” 赵景瑜也不生气,道:“这也难怪,因为我常来!” …… 血剑门不是一直想要自己手中的这把封麟剑吗?为什么现在这么热情?一定是因为怕不是对手,想要乘隙出击。想到这一点,李纯钧自然不敢大意,这屋子周围难保没有血剑门的埋伏。反正现在跑是跑不了了,不如静观其变,看赵景瑜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你我自上次斗剑以来许久未见,如今好不容易重逢,不知李公子为什么要跑啊?” 赵景瑜脸上微微有着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说着,他便在屋子中间的桌子旁坐下来。 “……嗨,赵兄说得哪里话,我只是想把们关上而已。” 现在李纯钧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决不能让赵景瑜看出他功力大不如从前。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李纯钧装得底气十足、轻松如常。 李纯钧说完,赵景瑜并没有急着去接话。他拿起桌子中间的茶壶,开始倒茶喝。押了一口茶,赵景瑜才抬起头来看了看李纯钧,叹道:“我听说雷炎宗现在已经被灭了。” “……” 对于这件事情,李纯钧并不能发表太多的看法。一来,在赵景瑜面前他李纯钧还算得上半个雷炎宗的人;二来,李纯钧并不知道赵景瑜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对于这个问题,李纯钧选择沉默。 赵景瑜似乎并没有期待李纯钧回答的意思,他又押了一口茶,道:“好茶,好茶!这茶若是好,用什么杯子装其实也就无所谓了。” 李纯钧还是静静地听。他似乎理解了赵景瑜的意思,可是他还是要让赵景瑜继续说下去。 “雷炎宗那帮庸才,我早就料到他们死期不远!可是,你李纯钧不一样!你李纯钧乃是当世少有的奇才!就算整个赤朱山庄都化作灰烬,你李纯钧也会成为那个唯一走出来的人!”说着,赵景瑜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指着李纯钧道:“我就知道,你李纯钧一定能够带着这把封麟剑走出被重重围困的赤朱山庄!” 赵景瑜竟然在夸自己! 赵景瑜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来,李兄,过来喝茶!” 喝了一杯茶,赵景瑜竟像是醉了。 既然赵景瑜邀请自己喝茶,李纯钧当然不好推辞。况且喝个茶能喝出什么事? 赵景瑜把茶杯往李纯钧面前一推,李纯钧也爽快地坐下了。 “我来给李兄倒茶。”说着,赵景瑜便拿起来茶壶。 为了表示尊重,李纯钧自然也就用右手端起了茶杯。 赵景瑜斜斜地拿着茶壶,好让茶水顺着茶壶嘴倒入李纯钧手中的茶杯。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赵景瑜突然狡黠地一笑,手就悬在半空不动了。 当然,李纯钧端着茶杯的那只手也悬在半空中。 赵景瑜不动,李纯钧自然也不能动。 “滴答——滴答——” 茶壶中的茶水一滴一滴地往茶杯里滴。照这样倒茶,恐怕等天黑了再天亮,李纯钧手中的杯子也不会满。 赵景瑜啊赵景瑜,没想到你会有这么一手。 开始的时候,拎起一个茶壶或是举起盏茶杯当然不算什么。可是随着时间流逝,要想保持悬在半空中的茶壶或茶杯不动,那就要考验功夫了。况且,赵景瑜手中的茶壶还在均匀地往李纯钧手中的茶杯里滴着茶水。没想到赵景瑜如此争强好胜,倒个茶也要和李纯钧较量一番。 这是一场看不见的较量。可是李纯钧和赵景瑜二人的心里都很清楚,这场较量的激烈程度却是远远超过了任何一场斗剑! 这个时候,李纯钧和赵景瑜二人已经是四目相对,谁都不肯相让了。 “滴答——滴答——” 茶水滴滴,时间流逝。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 李纯钧心里很着急,因为这场较量本身就是不公平的。赵景瑜提着茶壶,同时还要控制茶水滴入茶杯中的分量,而李纯钧只要保持自己手中的茶杯不动就行了。毫无疑问,赵景瑜的难度要比李纯钧大好多。 也就是说,就算二人坚持的时间一样长。等到赵景瑜把茶水倒满,他李纯钧还是输! 不,李纯钧不能输。他要想办法赢! 072、聚内力·终反击 原来一场精彩的对决可以完全不需要剑来剑往,小小的茶壶与茶杯,赵景瑜都能用它们来完成与别人的较量。 赵景瑜。 也许这个人生下来就是为了与别人争强斗胜! 而且这个对决,赵景瑜虽然对自己的要求极为苛刻但是他胜算极大。要是换做其他人,到最后也必定是输得心服口服。 不知不觉间,赵景瑜已经开始将体内的剑气加在手中的茶壶上。渐渐地,李纯钧感觉一股凌厉之气在压向手中的茶杯。 赵景瑜已经开始发力! 即便如此,在赵景瑜面前,李纯钧偏偏要赢。 说来也是奇怪,在见到赵景瑜之前,李纯钧在心里总是对赵景瑜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畏惧之情。李纯钧怕的到底是什么呢?说到底不就是怕与赵景瑜狭路相逢,免不了要较量一番吗? 可是真的到了较量的时候,李纯钧反而燃起了一股由心而生的斗志! 李纯钧。 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与赵景瑜其实都是一类人! 天生就是资质超群,处处在人之前的人。天生就是热衷于战斗的人! 问题就在于,这类人如果相遇,就难免要斗个你死我活! “滴答——滴答——滴答——” 转眼间已经两个多时辰过去了,李纯钧手中的茶杯马上就要满了。 如果茶杯被装满,李纯钧自然就输了。李纯钧若是想要反击,必然要采取行动。可是李纯钧要是在这个时候动了,那也是输! 赵景瑜这个局,设得实在是太妙了。 李纯钧眼睛死死地盯着赵景瑜。此时,赵景瑜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狡黠的笑。 两个多时辰过去了,除了茶水滴滴下落,整个屋子里好像没有任何东西动过。这两个时辰里,李纯钧与赵景瑜二人一动也没有动,他们保持着奇怪的姿势。唯有二人体内的剑气在不断交锋!如果有第三个人见证了这两个时辰里发生的一切,不知道他会认为无聊还是会觉得惊心动魄。但不管怎样,这人一定会觉得李纯钧和赵景瑜都是疯子! 奇怪的疯子。 一切都好像已经静止,只有茶水滴下时的声音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李兄,想喝到好茶,一定要有耐心哦!” 很明显,赵景瑜已经在炫耀。 “滴——答——” 李纯钧想要赢,他一定要赢! 可是,怎么样才能赢? 李纯钧的额头已经渗出汗来,不是因为他握不住手中的茶杯,而是因为杯中的茶快要满了。 赵景瑜应该早就料到,凭着他二人的内力,李纯钧肯定能坚持到最后。所以,赵景瑜故意把自己的难度拔高了一截,这样就算二人同样坚持到最后,他赵景瑜还是技高一筹! “滴——答——” 又过了半个时辰,最后一滴茶的声音宣告了这场较量的结束。 赵景瑜赢了,他嘴角一翘,仿佛在对李纯钧说:“李纯钧,我赵景瑜就是比你强!” “茶满了,李兄请慢用。”赵景瑜仿佛是一个理所应当的得胜者。 这个时候,赵景瑜已经打算放下手中的茶壶。就在这一瞬间,李纯钧的眼里闪过一丝光来。 “赵兄,如此恐怕不妥!” 赵景瑜闻言,诧异地问道:“如何不妥?” 李纯钧手还是没有动,他只是眨了眨眼,然后说道:“俗话说,浅茶满酒。这茶倒得如此之满,赵兄说是不是不妥?” 赵景瑜只当李纯钧是无理取闹,不以为意地说道:“以李兄的修为,难道还怕洒了不成?” 李纯钧的脸上也露出了神秘的微笑:“那倒不至于,不过礼数也不能破!” 赵景瑜这才隐约感到李纯钧另有所图:“你想要如何?” 无形之中,李纯钧的右手已经运足了功力。等到时机成熟,李纯钧说道:“既然茶水倒多了,那就还一些给赵兄!” 把倒出来的茶还一些回去。 这到底该怎么还? 赵景瑜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李纯钧已经用内力将杯中的茶水一点一滴地压回赵景瑜手中的茶壶中。那茶水在李纯钧内力的保护下,仿佛化作一颗颗细小的珍珠,然后练成串向上升腾,最后竟然从茶壶嘴里回到茶壶中! 一般人运动内力的时候,难免会使出一些发力的招式,这样可以让气息更好地聚集与运动。可是李纯钧的内力爆发得实在太快,他在纹丝未动之际就已经将茶水压回茶壶之中。 这是要怎样惊人的内力才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赵景瑜见此情景,当然是一阵心惊。不过赵景瑜如果只是心惊的话,那他就不是赵景瑜了!赵景瑜在心惊之后,当然会果断地反击! 赵景瑜怎么可能让胜利的果实随随便便落入别人的口袋? 说时迟那时快,赵景瑜已经开始用内力把要进入茶壶的茶水阻挡回去。 就在这一滴滴的茶水中,二人的较量又重新开始! 可是,就在赵景瑜运动内力抵抗的那一瞬间,他才意识到自己上了李纯钧的当。与刚才完全相反,这次的较量李纯钧的难度要远远大于赵景瑜。如果李纯钧将茶水压回茶壶,自然是他赵景瑜输。但如果二人成对峙相斥之势,那他赵景瑜还是输! 此时,赵景瑜的额头上也开始渗出汗了。 没想到这个李纯钧,还真是不好对付! 俗话说,骑虎难下。此时说的就是赵景瑜。 可是既然骑上去了,那就放手一搏吧。 想到这里,赵景瑜开始运气。怎么说自己现在也是气脉青云之境,与李纯钧也是不分伯仲吧,怎么就见得自己会输? 放手一搏吧! 就在这一瞬间,二人的内力相撞,那细小的水珠竟然炸了开来。可是,李纯钧似乎早有准备,他不知从哪里腾出来的内力,又将那炸开的水珠凝在了一块! 赵景瑜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就是这一招,赵景瑜知道自己输了。因为此时此刻,他赵景瑜根本腾不出多余的内力来做任何事情。 想不到,李纯钧还是比自己强。 这人呐,一旦自己泄了气,就很容易放弃了。 赵景瑜就是这样,在他认为李纯钧比自己强的那一刻,他就撤去了自己的内力,不再做无谓的抵抗力。 李纯钧见赵景瑜放弃了抵抗,自然也慢慢撤去了自己的内力。等到杯中的茶水只剩下一半的时候,李纯钧便将最后的内力撤去。赵景瑜也是识相,他感觉到李纯钧作用在茶水上的内力消失,也就将手中的茶壶放下了。 李纯钧将那半杯水握在手中,仰头一饮而尽。 “赵兄,谢谢你的好茶。李某告辞了。” 李纯钧刚转过身来,只听赵景瑜斩钉截铁地道一句:“不,李兄,你还不能走!” 073、血宴约·难拒绝 赵景瑜还不让李纯钧走。 刚才分明已经分出了胜负,为什么这赵景瑜还是不依不饶呢?难道他还想来一场真刀真枪的对决? 李纯钧刚刚转过的身子,现在又转了回来。 经过刚才的较量,李纯钧对赵景瑜那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已经完全消失了。赵景瑜又怎么样,赵景瑜还不是斗不过他李纯钧? “不知赵兄还有何事?” 这屋子里窗帘帷幔很多,所以光线不好。刚才中午的时候,屋子里就阴森森的,现在已经快要入夜,屋子里已经黑了下来。李纯钧持剑在手,话语中还是那么不亢不卑。 屋子里没有点上烛火。 所以赵景瑜站在对面,李纯钧也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表情。 赵景瑜将自己留下究竟意欲何为? 李纯钧仔细一想,赵景瑜暗中打探自己的消息,然后又费了这么大的劲在这屋中等自己,难道仅仅就是为了与自己较量一番吗? 作为血剑门的少帅,赵景瑜显然不会这么无聊。 那么,赵景瑜找自己到底为了什么事? 李纯钧就是这样,每到了这样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就会不停地琢磨。有时候,琢磨着琢磨着,答案就出来了;可是大多数的时候,就是把脑壳儿琢磨破了,答案也是无影无踪。 比如说这次,李纯钧就没有把答案琢磨出来,所以他只能耐心地等待。 赵景瑜好像也不急着回答李纯钧的问题,他走到一边,点起了蜡烛。不要小看了蜡烛上的这个小小的火光,就是因为这小小的火光,整个屋子顿时亮堂了起来。赵景瑜把烛台放在了桌子上,放在了他与李纯钧之间。 也正是因为这一豆烛光,赵景瑜的脸庞也变得清晰起来。之前李纯钧甚至都没有机会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少年,半个月前在赤朱山庄的时候,李纯钧的心思全都在如何脱身恢复自由,所以也没有在意赵景瑜。现在,借着这昏暗的烛火,李纯钧终于可以仔细看一看这个英俊又爽朗、快意却冷血的少年了。 就在李纯钧愣神的时候,赵景瑜却慢慢走近了他。 “封麟剑果然可以称得上神剑!”赵景瑜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遮掩,他指着李纯钧手中的宝剑接着说道,“以前我只知道宝剑是用来杀人的,所谓的神剑只是更加锋利一些,这样杀起人来会更快更省力。直到今天我才知道,真正的神剑是可以增加主人的内力!” 此言一出,李纯钧心里暗暗一惊! 难道刚才的一切已经被赵景瑜发现了?李纯钧还以为自己蒙混过关,没想到赵景瑜的心里跟明镜似的。 其实想想也知道,赵景瑜的气脉已经达到了青云之境,而李纯钧的功力才恢复了三成。李纯钧与赵景瑜拼内力,怎么可能会赢? 可事实上,李纯钧确实是赢了。 秘密就在于李纯钧手中的宝剑——封麟剑。刚才与赵景瑜拼内力的时候,李纯钧右手举着茶杯,左手却是死死地握着封麟剑。开始的时候李纯钧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赢,可是越到后来,李纯钧能够明显感受到封麟剑中有一股力量在慢慢地进入自己的身体。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李纯钧才会有那么强烈的求胜欲望! 在最后的关头,李纯钧将杯中的茶水压回茶壶之中,可以说靠的完全是封麟剑中的神力。 这一切,李纯钧原本以为只要自己不说,这世上便没有人会知道。可是现在,赵景瑜竟然在有意无意地试探自己。 赵景瑜并没有将这一切点破,他的手隔着一段距离在封麟剑上来回移动,仿佛在抚摸着这一件上古神器。其实,赵景瑜的举动让李纯钧很不自在,可是现在气氛这么微妙,李纯钧便隐忍着没有动。 “封麟剑,封麟剑……” 赵景瑜双唇微嚅,口中发出微弱的声音。突然,他那锐利的目光再一次与李纯钧相遇,然后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江湖中人只知世上有封麟神剑而不知其他,所以封麟出世之后世人抢夺不休。想必李兄也觉得我血剑门觊觎封麟剑已久吧。” 李纯钧沉默不语。 赵景瑜接着说道:“血剑门之所以被称为血剑门,李兄知道为何吗?” 李纯钧摇了摇头。 赵景瑜一笑,接着说道:“这是因为我们也有自己的神剑!” 难道血剑门也有像封麟剑这样的神剑?听到这里,李纯钧心里已经开始有了疑问。 “所以我这次来找李兄,其实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赵景瑜终于说到了正题,“本月十五那天晚上,在我血剑门将举行一年一度的血宴,到时候李兄务必要出席!” 血宴?这名字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事。 李纯钧总感觉来者不善,所以听到赵景瑜的邀请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想必这血宴对血剑门来说很重要,像我这种无名小辈还是不要参加了吧。” “无名小辈?”赵景瑜听了这话,眉眼一挑,仿佛愤愤不平一般,“天下庸碌之人那么多,你李纯钧绝对是个旷世奇才。就算你现在籍籍无名,在不久的将来你毕竟成名于天下!” “况且血宴那天,我希望封麟剑能够在场。”赵景瑜从李纯钧说到封麟剑,眼睛里又是一丝异样的光彩,“我实在是想知道封麟剑与我血剑门的神剑,哪一个更厉害!” 原来又是因为自己手中的封麟剑,赵景瑜向自己发出这样的邀请,还不是因为自己手中的这把封麟剑?而且听他的口气,到时候想看看哪把神剑更加厉害,那意思就是说到时候又难逃一场激烈的对决喽? 血宴,血宴! 这名字起得这么血腥,说不定到时候真的会血洒当场。 不能去,不能去。这样的宴会绝对不能去! 赵景瑜说得越多,李纯钧就越不想去了。特别是当赵景瑜说到还要看看哪一把神剑更厉害的时候,以现在自己的功力那不是去送死吗? “如今血剑门如日中天,血剑门的神剑自然也是非常厉害。至于与封麟剑的比试,我看完全没这个必要吧。” “我觉得很有必要!”赵景瑜斩钉截铁,“如果李兄觉得等到血宴那天太过拖沓,不如我们现在就见个胜负!” 074、在江湖·不由己 如果等到恰当的时候不能如愿,那不如现在就放手一战。这果然就是赵景瑜的做派。 按照赵景瑜的意思,李纯钧是怎么样也逃不过这场对决了。尽管血宴之上祸福难料,赵景瑜口中的血剑门神剑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器,但那最起码是十几天之后的事情。可是如果现在就和赵景瑜对上,那李纯钧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刚才比拼内力,李纯钧靠着封麟剑的神力侥幸取胜,现在赵景瑜早把他的底牌看得清清楚楚,如果真的打起来,说不定赵景瑜早就想好了如何置自己于死地。 所以说,既然现在跟赵景瑜正面冲突无异于寻死,那不如使一条缓兵之计,等到血宴之时再说。 “既然如此,血宴之时,我李纯钧一定会亲眼见证血剑门神剑的威力!” 李纯钧心里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他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李纯钧心里清楚,这是考量再三的回答。可不知道为什么,答应了血宴之约,李纯钧的心里总感觉怪怪的。这种感觉李纯钧非常熟悉,就在半个多月之前的龙阳殿里,李纯钧答应李崇元刺杀李崇炎时,他的心也是一模一样的难受! 这是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李纯钧无计可施。 听了李纯钧的话,赵景瑜终于舒展开笑颜。这个赵景瑜,有时候真的比小孩子还好骗。难道我说到时候会去就真的会去吗?赵景瑜的脑子难道不带转弯的吗? 李纯钧这辈子只骗过两个人,一个是李崇元,另一个则是赵景瑜。 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李纯钧也知道骗人不对,不过到了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骗一下人应该不算罪过——对,这叫计谋。 李纯钧把赵景瑜的反应看在眼里,如果没错的话,这次应该是可以脱身了。想到这里,李纯钧作了个揖,对赵景瑜说道:“赵兄,血宴之约已定,李某先行告辞了。” 赵景瑜脸上的笑意依旧保持,他点了点头道:“李兄初来我凤来镇,有几件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的。” 赵景瑜能有这么好心?竟然会给自己一些提醒? 李纯钧当然不会相信赵景瑜会安什么好心,不过他关心的是赵景瑜提醒的内容。毕竟,赵景瑜既然说有必要提醒几句,那这几句话至少会有一些价值。 李纯钧拱手作了个揖,道:“愿闻其详。” 赵景瑜眨了眨眼,接着说道:“第一,凤来镇的商贾李兄最好不要得罪,倘若他们告到血剑门来,我们也很难办;第二,炼狱石的事情,李兄最好不要瞎打听,至于晓月姑娘李兄也不要向她打探任何事情。” 商贾的事情,李纯钧早就听侠客来的掌柜说起过。赵景瑜专门把这一点拿出来说,大概是怕李纯钧不懂规矩,到时候万一起了冲突不好办。 至于炼狱石与晓月姑娘,赵景瑜不说李纯钧都忘了,他到这醉月楼来就是要向晓月姑娘询问炼狱石的事情。可是到头来,别说炼狱石的来历没有问到,就连晓月姑娘的影子自己都没有见着。赵景瑜越是让李纯钧不要做的事情,李纯钧的好奇心就越强。这好奇心强了,那就是一定要做的。 你越不让我做,我就越要做。你不让我做,那我只能偷着做! 李纯钧已经在心里暗自打定主意,等赵景瑜走了,他还要来醉月楼找晓月姑娘! 他一定要找晓月姑娘问清楚炼狱石的事情。 也不知道这晓月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来头,难道她早就知道自己要来醉月楼找她,所以就先躲起来了?还有赵景瑜,也不知道是晓月姑娘通知赵景瑜来的,还是赵景瑜得到消息自己来的? 可是,这杀人的炼狱石是否真的出自晓月姑娘之手,这还是个疑问。那人用炼狱石替李纯钧解围,到底是处于好心还是另有目的,这都是李纯钧迫切想要搞清楚的事情。 迄今为止,李纯钧心中的疑问很多,但这些疑问再多,最后也就集中到一点——封麟剑。还有自己遇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人,且不管他们是敌是友,其目的好像都与自己手中的封麟剑有关。 所有的一切都与封麟剑有关。李纯钧知道,自己现在心中的疑问随便揪出一条来解决掉,自己离解开封麟剑的秘密就会更进一步。 思绪游离,没想到赵景瑜简单的几句话竟会让李纯钧想到这么多。 …… “第三……”赵景瑜的右手摆了一个“三”的手势接着说道,“李兄在血宴之前最好不要离开凤来镇,我血剑门耳目众多,相信李兄还没渡过这漾川,我赵景瑜就已经站在你面前了!” 李纯钧刚才还盘算着爽约的小九九,没想到赵景瑜的第三点就给了他当头一棒。李纯钧顿时有些扫兴,这么多年来,自己耍小聪明好像从来都没有成功过。以前在赤朱山庄的时候是跟李崇元斗智斗勇,现在则是跟血剑门。不管自己走到哪里,总能遇到这样或是那样的对头。本来以为甩掉了承影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在江湖上逍遥地驰骋。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处处受制于人。 有句话说的果然不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赵景瑜的第三点明显就是给李纯钧下马威,李纯钧心里清楚,赵景瑜的这句话肯定不仅仅就是恐吓。别的地方不说,就在这凤来镇,血剑门还是有这样的实力的。 既如此,那只有另想办法脱身才是。 跟赵景瑜又寒暄了几句,李纯钧才悻悻地离开。有赵景瑜在的地方,他李纯钧一刻都不想多待。不知道为什么,李纯钧总是觉得刚才去的那个房间阴森之气极重,刚才赵景瑜也说过这确实是晓月姑娘的房间。很难想象,如果一个人长时间住在里面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能住在这种房间里,那晓月姑娘估计也是不怎么正常。 出了房间门,此时天色已晚。醉月楼里也早就挂起来烛花灯彩,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无一不是神色游离、低声呓语。与白天刚来的时候不同,夜晚的醉月楼显得格外地热闹。 李纯钧此时只想快点与小五汇合,好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最起码应该商量一下晚上吃什么、住哪里之类的问题。 “小五——小五——” 此时,醉月楼的大堂里,迎来送往的人非常之多。李纯钧根本不知道小五在什么位置,所以他只有靠喊。 “小五——小五——” 喊了几声,小五并没有回应他。倒是有几个早上见过的姑娘,她们见李纯钧在大堂里大喊大叫妨碍了自己的生意。于是凑上来说道:“这位公子您别喊了,您的那位朋友下午的时候就走了。” “走了,走哪里去了?” 李纯钧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惊讶。这小五无依无靠的,只是跟自己出来闯荡江湖。可以说他李纯钧就是小五唯一的依靠。下午的时候小五出去,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难道是出去找吃的?不对,如果是吃饭也早该回来了。而且,小五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就走开呢?他与小五分开时明明交代过不要走开。 这个小五真是…… 李纯钧想不出小五到底为什么出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所以他只有询问醉月楼的这些姑娘。 那些姑娘哪里有空和李纯钧扯淡,她们还要做生意。所以李纯钧提问时,那些姑娘不是反诘嘲讽就是闷声不理。李纯钧自讨没趣,于是问道:“张大娘呢?” 听到李纯钧询问张大娘的下落,几个姑娘面面相觑。最后,她们好像是事先商量好似的,异口同声地咬定张大娘有事出去了。 张大娘这个狡猾的老狐狸,刚才还把李纯钧骗到赵景瑜的房间。她一定是怕李纯钧找她算账,所以这才躲了起来。 “真是个老狐狸……” 虽然知道人家是故意玩自己,但这是在别人的地盘,李纯钧也只能咬着牙干瞪眼。 只是小五,你到底去哪里了呢? 小五啊小五,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李纯钧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可是祈祷从来都是没有什么用的。祈祷完毕,李纯钧只能怅然地走出了醉月楼。 夜幕沉沉,灯烛昏昏。 凤来镇的夜比其他地方都要黑一些,就连街市上点起的灯笼好像都照不透这夜的黑。 李纯钧孤零零地走在街道上,他回过头来看了看远处的醉月楼,门口红彤彤的灯笼交融在夜色里,好像一个血盆大口。还真别说,小五不在身边了还真有点冷清。从醉月楼出来之后,李纯钧在街上转了好几圈,他甚至觉得自己和小五会在某个拐角恰巧碰到。可是走了好几圈,他依旧一无所获。 这小五到底是去哪里了?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小五离开自己呢? 想不到小五不在身边,李纯钧竟然有些怅然若失。 天也黑了,肚子也饿了,人也乏了。 天心孤月,人间烟火。 李纯钧见胡同口有一处面摊,便打算去那里弄点吃的。 刚走没几步,就有一个声音传来:“小兄弟,一起喝杯酒如何?” 075、豪情酒·盗圣邀 没想到李纯钧还没走到面摊,就有人要请自己喝酒。 今天也真是奇怪了,刚才赵景瑜请自己赴宴,现在又有人请自己喝酒。难道李纯钧现在这么出名了吗? 可是话又说回来,到底谁在说话? 李纯钧扫了一眼在面摊吃面的人,很明显说话的人并不在其中。既然不是在面摊吃面的人,那说话的人又是在哪里呢?李纯钧可以确定,说话人一定离自己不远。 可是人到底在哪儿呢? “小兄弟,我在这边,快上来!” 咦,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李纯钧循着声音的方向,抬头看到屋顶上有一个白衣男子向月而坐,只见他左手拿着酒壶,右手举着一个熠熠发光的金杯,正在小酌。 是他! 邀请自己喝酒的原来正是追云神鹤柳鸿逸。 堂堂的盗圣追云神鹤柳鸿逸平白无故地为什么要请自己喝酒?细想起来,其中的原因还真有点匪夷所思。更让人想不通的是,凤来三煞之一的追云神鹤柳鸿逸为什么也会在凤来镇出现? 李纯钧曾经听宵练说起过,追云神鹤柳鸿逸出现的地方不是要少什么宝贝,就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细想起来,上次柳鸿逸在赤朱山庄出现,虽然封麟剑没有被他盗去,但是不久之后赤朱山庄便被灭了,这该不会是巧合吧。 那现在柳鸿逸出现在凤来镇,到底又是为何呢?李纯钧想到这里,自然是将赵景瑜所说的血宴联系起来,赵景瑜不是说血宴之上将会展示血剑门的神剑吗?难道柳鸿逸对那把所谓的神剑感兴趣? 不管怎么说,既然柳鸿逸出现了,那一定预示着凤来镇将有大事发生。 不过这柳鸿逸真是胆子够大,血剑门的东西也敢去偷。 想来这样的人,他李纯钧还是不要打交道的好。要是和盗圣混在一起,如果凤来镇丢了什么东西,到时候柳鸿逸轻功一闪无影无踪,倒霉的还不是自己? 想到这里,李纯钧只当没有听到柳鸿逸的话。 “小兄弟为何如此行色匆匆?莫不是急着去找同行之人?” 柳鸿逸的这句话真是高明极了,李纯钧听了这句话,怕是有人赶他走他也不会走了。难道柳鸿逸知道小五的下落?这个盗圣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刚刚赵景瑜邀请自己赴什么血宴自己都答应了,现在柳鸿逸不过是请自己喝杯酒,想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主意打定,李纯钧一个飞身便来到屋顶上。 星稀月朗,烛暗风白。 想不到这屋顶之上,竟有不一样的景色。 来到屋顶之上,李纯钧倒不急着和柳鸿逸打招呼了。他环顾四周,没想到从高处俯瞰夜晚的凤来镇,可以说是灯火星星点点,街市显繁华了。刚刚走在街道上,只觉得夜很黑,连店铺里的灯火都不能战胜这种黑暗;可是现在站在屋顶上,周围的黑暗更浓,但远观那些星星点点的灯火,又自有一种明亮的意思。 “身临光如夜,远观幽却明。”柳鸿逸豪饮一杯,这才望着李纯钧说道,“怎么样小兄弟,换个角度看这个世界,是不是感觉全都不一样了呢?” 想不到江湖盛传的盗圣,还是一个雅士。江湖盛传蓬莱三煞穷凶极恶,追云神鹤所过之处财宝尽失;玉面狐到了哪里,那里的男人个个像是疯了一般;至于裂地天罡,传说他曾经一个人屠杀了好几个村庄,是一个血债累累的人。 可是李纯钧觉得这个柳鸿逸好像也没有那么坏。他暗自观察着眼前这个把酒临风的男子,只见他黑发白衣,黑发尽散、白衣飘摇;金杯玉壶,金杯熠熠、玉壶皎皎。这柳鸿逸举手投足之间,竟有一种与常人不同的潇洒气度。这样的一个人,李纯钧怎么也不会相信他会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 可是有一句俗话叫做人不可貌相! 李纯钧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句话自然有几分道理。你看李崇元不也是白衣飘飘仙风道骨的模样,可是他为了掌控封麟剑都做了些什么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 想到这里,李纯钧对柳鸿逸又多了几分戒备之心。 柳鸿逸见李纯钧愣愣地打量自己,便微微一笑。他将手一扬,对李纯钧说道:“小兄弟,这屋顶大得很,你可以随便坐。” 李纯钧越来越觉得这柳鸿逸有点意思,于是学着他的样子在一旁坐下。 柳鸿逸见李纯钧坐下,便将手中的酒杯斟满:“小兄弟,屋顶风大,喝杯酒取取暖!”说着,柳鸿逸便将酒杯直直地扔向李纯钧。 这杯中有酒,柳鸿逸竟就这样把杯子扔过来。难道他不怕杯中的酒洒了吗? 就在李纯钧惊讶的时候,那酒杯已经飞到了他的面前!李纯钧哪里有时间去思考,他运动着全身的内力,准备稳稳地接下柳鸿逸扔过来的酒杯。 李纯钧怀疑,这是柳鸿逸在故意试探自己的功力。 很幸运,李纯钧接过酒杯的时候,酒水并没有洒出一滴。 刚才赵景瑜用茶水来和自己比试内力,现在柳鸿逸有用酒杯来试探自己的修为,这些人到底是要干什么? 李纯钧还在琢磨柳鸿逸的意图,柳鸿逸已经开始说话了:“想不到小兄弟出来行走江湖,竟没有带上上次在赤朱山庄遇到的那位可爱的小姑娘。” 柳鸿逸说的是宵练。没想到半个多月过去了,柳鸿逸竟然对宵练那丫头念念不忘。 一提起宵练,李纯钧也有些思念的伤感:“她已经去稽城了。”说完,李纯钧幽幽地望着远方,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所对的方向正是稽城的所在。只是不知道此时宵练在干什么,她是否也在想念那个与她一同长大、一同练剑的少年? 柳鸿逸不傻,他当然能够看出李纯钧此时流露出来的情愫。他也看着李纯钧远眺的方向,轻轻地问道:“为什么不去找那位姑娘?” 李纯钧答道:“据说她是去稽城成亲,她父亲自会给她找个好人家的。” 夜凉如水,风轻如丝。 “唉——” 这声叹,比风还要轻。 这是柳鸿逸的轻叹。 “也罢,也罢。你与那位姑娘,见了说不定还不如不见。”柳鸿逸刚想痛饮一杯,这才发现手中的酒杯已经扔给了李纯钧,“小兄弟,不要空留伤感,喝了那杯中的酒,心情自然就好了!” 这柳鸿逸怎么也开始神神叨叨的,话说了一半又要自己喝酒,这难道仅仅是出于热情吗? 李纯钧总感觉这柳鸿逸也怪怪的,所以酒杯虽然早就端在手里,却迟迟没有喝杯中的酒。 柳鸿逸见李纯钧拘谨中带着些许怀疑,便笑着说道:“小兄弟有所不知,这酒杯名叫韶华杯!” 韶华杯? 取这么花哨的名字,这个金光熠熠的酒杯难道还是个宝贝? “韶华杯?没听说过,难道这杯子除了喝酒还能有其他用途?” 李纯钧将杯子一圈都看了个遍,因为杯中有酒,所以他显得非常小心。 “诗酒傲江湖,金樽伴韶华。自古韶华易逝,覆水难收。可是这韶华杯自有一种神奇的能力——装在其中的酒是怎样都洒不出来也倒不出来的!” 柳鸿逸见李纯钧生怕杯中酒洒出的样子显得极为小心翼翼,于是忍不住解释道。 本来杯中有酒,李纯钧小心一点也是应该的,现在柳鸿逸这么一说,倒显得李纯钧滑稽了。 杯中酒无法洒出,更无法倒出。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酒杯?这柳鸿逸满口胡言,莫不是在骗自己? 诚然,这么不着边际的事情,任谁听到了都不会相信的。 这柳鸿逸平白无故地把自己喊过来,难道就是想用一个酒杯来开玩笑?本来还以为行走江湖的都是性格豪爽的侠士,现在怎么感觉遇到的人都神神叨叨的? 李纯钧听了柳鸿逸的话,惊讶之情还没有完全平息。现在他想将手中的酒杯还回去,可是又觉得就这么突兀地扔回去会不会显得不那么礼貌。 毕竟,柳鸿逸把自己叫住的目的,到现在李纯钧都没有搞清楚。 李纯钧就是这样,什么事情他都要想出一个所以然来。缘由结果、来龙去脉,如果这些东西不想清楚,李纯钧会觉得特别难受。 比禁锢他的自由还要难受! 可想而知,这段时间来,因为有一些想不通的事情这么李纯钧,他感觉自己都快要疯了。现在到了凤来镇,似乎情况并没有得到改善。本来想着尽快解开封麟剑之谜,没想到来到凤来镇又是方家手帕又是炼狱石,现在盗圣又在莫名其妙地介绍什么韶华杯。 难道江湖上的人都喜欢玩猜谜游戏吗? 这韶华杯真有如此神奇? 柳鸿逸有这样的宝贝不藏好了,拿出来告诉他李纯钧又是什么道理? “我说柳大哥,你拿这酒杯跟我开玩笑,不太好吧?”李纯钧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柳鸿逸,这一开口就成了柳大哥了。 柳鸿逸闻言也不生气,他指着韶华杯对李纯钧说道:“韶华杯就在你手上,你为什么不试试呢?” 076、韶华杯·回春镜 柳鸿逸的话说得不着边际,听着更像是胡扯。可是他居然有胆让李纯钧试试,如此说来他所言肯定不全是无稽之谈。 难道自己手中的酒杯真有这么神奇? 半信半疑之间,李纯钧已经将手中的酒杯倒了过来——正如柳鸿逸所言,杯中的就并没有洒出来! 覆杯而酒不洒——这怎么可能? 人生在世,怕是没有几个人见过这番景象。所以李纯钧见此情景,心中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他忙将酒杯正过来,仔细打量杯中的酒! 因为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这酒水居然能够不洒出来。 可是俗话说得好——眼见为实,现在李纯钧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只可能是杯中的酒有问题!于是李纯钧仔细打量着杯中的酒,然后小心翼翼地晃了晃杯子。那酒水在李纯钧摇晃的时候,于杯中漾起细微的波纹。 看上去,这酒水与平常之物无异。 不可能,不可能! 这一切不可能是真的! 李纯钧又一次将酒杯翻了个底朝上,杯中的酒还是如前一次一样没有洒出来。 这不是真的,这一切肯定都是柳鸿逸使的障眼法! 没想到这盗圣不单单偷东西的手法一流,就连变戏法骗人的本事也是让人刮目相看。 李纯钧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他在想尽各种理由解释这有违常理的现象。平白无故的怎么酒就倒不出来了呢?他用手指点了点杯中的酒,然后又将其放在舌尖尝了尝。没错,杯中确实是酒! “这……这怎么可能?” 李纯钧看了看手中的酒杯,又看了看面前的柳鸿逸。此时的李纯钧已经惊讶地有些说不出话来。毕竟,覆水而不泻,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柳鸿逸仿佛早就料到了李纯钧的反应,他俯视了一番市镇又看了看李纯钧,淡然地说道:“我第一次见到此杯之时,也是与小兄弟一样的反应。可是现在我要是再看到不能理解的事情,就不会如此失措。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无法理解的事情太多了!” “可是,我有一个问题。”李纯钧又看了看手中的酒杯,他的眼睛从来没睁过这么大,“既然杯中的酒无法倒出来,那喝酒的人又怎么能将杯中的酒喝到嘴里呢?” 柳鸿逸闻言,忍不住放声大笑:“小兄弟果然心思缜密,我柳某人果然没有看错你!” 李纯钧急了,忙说道:“刘大哥不要夸我,快告诉我答案。” 柳鸿逸把手一扬,道:“你何不试着去喝这杯中之酒?” 确实,解开谜题的最有效方法,那就是亲身试验。况且这韶华杯现在就在手中,如果不体验一下它的神奇之处,那不是辜负了盗圣的美意?想到这里,李纯钧便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若是在平时,李纯钧肯定不会这么爽快地将杯中之酒喝掉。这是因为李纯钧素来谨慎,陌生人给的酒他怎么可能如此爽快地喝掉? 可是现在不一样,李纯钧快要被韶华杯给自己的震撼逼疯了!他迫切地想要解开这韶华杯中的秘密! 一饮而尽。 李纯钧竟然喝到了韶华杯中的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倘若这韶华杯中的酒只是不能倒出,那这杯子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神奇之物,并不能算是一个宝贝!”柳鸿逸站了起来,他慢慢地走近李纯钧接着说道,“这韶华杯的神奇之处在于,酒不能洒出倒出,但是你若真是想要喝酒,那杯中的酒却又往口腹之中流得很顺畅。快哉,此物!哈哈哈哈……” 李纯钧吃吃地望着手中的韶华杯,轻轻地说道:“世上竟有此等宝贝!” 柳鸿逸又往前走了两步,他从李纯钧的手中接过酒杯继续说道:“这还不是韶华杯最神奇的地方,传说喝了韶华杯中的酒,可以让人忘却一切的烦恼,可以让人看透这滚滚红尘!”说完,柳鸿逸又从玉壶之中斟了一杯酒,然后他向着天上的月亮道一声“干杯”,便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先是炼狱石,又是韶华杯,这风来镇里到底有多少神奇又诡异的宝贝?而且,柳鸿逸向自己展示韶华杯,难道就是仅仅请自己喝一杯酒吗? 李纯钧心里有太多的疑问,白天的时候想问晓月姑娘炼狱石的事情结果遇到了赵景瑜,现在既然这柳鸿逸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先问问他吧。 主意打定,李纯钧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柳大哥如何得到此等宝贝?” 说话间,柳鸿逸又喝了一杯酒,他爽快地回答道:“我偷的。” 李纯钧皱了皱眉,接着问道:“从哪里偷的?” 柳鸿逸又答:“从西域魔尊的天魔宫里偷的。” 柳鸿逸回答问题这么爽快,难道是他喝醉了?李纯钧本来还想问柳鸿逸为何要偷盗此物,可是转念一想,这柳鸿逸本就是闻名江湖的盗圣,他偷东西还需要理由吗?恐怕他不偷东西才需要理由吧。 就在李纯钧思考的时候,柳鸿逸又旁若无人地狂饮几杯。 看不出来,这柳鸿逸还是个酒鬼。 理了理思路,李纯钧接着问道:“柳大哥请我李纯钧喝这韶华杯中的酒,不会仅仅是喝酒这么简单吧?” 柳鸿逸还是一如既往地爽快,他向李纯钧作了个揖,说道:“好说小兄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找小兄弟其实是想让你跟我一起去取一样东西!” 李纯钧可不傻,盗圣说去取,你若真的信了这个“取”字,那可真的是蠢到家了。盗圣说去取,那就是去偷啊!不知道这柳鸿逸又在打什么宝贝的主意了,可是他偷东西为什么要喊上李纯钧呢? 想来这柳鸿逸偷东西,一向都有叫上同伙的习惯。 大约半个月之前,柳鸿逸去赤朱山庄偷盗封麟剑的时候不也喊上了玉面狐和裂地天罡吗?可是那时候他喊的两个人都是江洋大盗,怎么说他们三个人走在一起也算是“同道中人”。可是这次柳鸿逸偷东西之前为什么要拉他李纯钧入伙?他李纯钧是什么人,他李纯钧不过就是个江湖小白,别说偷东西了,自己手里的封麟剑不被别人偷了就算不错。 想到自己手里的封麟剑,李纯钧的神经不禁一绷! 这柳鸿逸有去赤朱山庄偷盗封麟剑的前科,难道他现在还对封麟剑有兴趣?他设这个局,莫不是要骗李纯钧手中的封麟剑? 李纯钧想到这里,自然就警惕起来。对方若是个杀手,你自然要小心丢了性命;对方若是个贼,你自然要小心丢了钱财宝贝。 现在李纯钧身上唯一的宝贝,那就只有封麟剑了。 看到李纯钧紧张的样子,柳鸿逸又笑了。其实每次柳鸿逸笑起来的时候,都特别地爽朗,但是李纯钧觉得每次柳鸿逸一笑就把自己看透了,所以每次柳鸿逸一笑,李纯钧就浑身不自在。 李纯钧最讨厌像柳鸿逸这样的老江湖了,非敌非友,被他看透就不说了,一不小心被这种人卖了都有可能! “小兄弟不必紧张,你现在身上值钱的宝贝,也就是手中的封麟剑、腰间的素玦,还有怀中的那枚聚气丹……哦,对了,加上钱袋中的三两银子和七个铜板吧。”柳鸿逸说这话的时候气定神闲,他甚至看都没有看一眼李纯钧。 这盗圣练的是什么本事,竟能将自己身上的钱物弄得如此清楚?莫非他是开了天眼不成?经柳鸿逸这么一说,李纯钧更加紧张了。他赶忙摸了摸腰间和怀里的东西,幸好,它们都在。 “哈哈哈,我若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小兄弟恐怕早就不知道它们在哪里了?”柳鸿逸转过身来,神色得意。 哼,一个做贼的,会一些邪门歪道居然如此得意。 李纯钧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表现出神奇十足的样子,所以就算是嘴硬,他也要赚回来:“我当然知道它们在哪里!” 听了这话,轮到柳鸿逸好奇了:“你倒是说说,它们在哪里?” 李纯钧眼睛一眨,说道:“身上的宝贝财物不见了,那当然是在你盗圣柳鸿逸那里了。” 柳鸿逸道:“照这么说,只要你跟我柳鸿逸在一起,就不用担心会丢什么东西了。” 听了这话,李纯钧也笑了。 争强好胜这种习惯有时候也不全会带来不好的结果,李纯钧这才发现柳鸿逸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他现在突然觉得,其实和柳鸿逸同行也不坏。最起码,他有很多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现在小五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与其自己一个人瞎忙活,倒不如跟着柳鸿逸闯荡闯荡。说不定到时候能有什么线索也未可知。至于偷东西嘛,到时候自己不出力应该就不算是自己偷的吧。 李纯钧一边盘算着,一边想着怎样和柳鸿逸开口。 “柳大哥到底要让我一起去取什么东西?” “我们要取的东西,说起来也算是这韶华杯的兄弟。” “兄弟?”李纯钧惊诧道,“这宝贝还有兄弟?” 柳鸿逸笑道:“当然。这韶华杯有个兄弟,叫做回春镜。” 077、淬烈焰·出魔石 宝贝还有兄弟,这论调李纯钧倒是第一次听说。若说韶华杯这种宝贝有兄弟,那也应该是什么酒壶茶壶之类的吧,没想到说到最后竟是个什么回春镜。 不过话又说回来,回春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李纯钧心里有了疑问,不过这回他才不着急问呢。因为他知道,不用他问,柳鸿逸就会把一切都告诉他。 果然,这次李纯钧猜对了。 柳鸿逸见李纯钧对同行盗宝的提议有了兴趣,便对李纯钧说道:“小兄弟,我看你的样子甚是乏累,不如我们下去吃碗面,边吃边聊。” 柳鸿逸这么一说,李纯钧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好好吃一顿了。 昨天晚上急着逃走,到了漾川之上又遇到了神秘的渡娘与那巨兽腾云蛟。好不容易今早来到凤来镇,刚在侠客来坐下想吃点东西,没想到竟然又碍了雷氏三兄弟的事,结果就弄出了个炼狱石杀人这一茬。李纯钧现在想想,自从闯荡江湖一来,能吃上一顿饱饭真是太难了。 仔细想想也是好笑,自己离开赤朱山庄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应该算是小五爷爷盛情邀请的那一顿。在吃那顿饭的时候,小五爷爷对自己说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话,当时只是觉得老人家的话有些不可理喻,没想到真正闯荡江湖了,遇到的人和事却是越来越匪夷所思。 而现在,闯荡江湖的第二顿饭竟是盗圣请自己吃面。不知道这碗面吃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过一说吃的,李纯钧真的是饿了。现在不要说吃面,只要是能吃的,李纯钧都想吃个够。 …… 凤来镇夜市一角的面摊。 柳鸿逸与李纯钧在一张四方桌子旁相对而坐。因为要商量盗宝的事情,所以他们选了巷子里面生意较冷清的一家。这家面摊的主人是一个精瘦却干练的老头,他佝偻着身子,用一把长柄木勺在滚沸的面汤里搅拌着。爱吃面的人都知道,这面的味道大部分都在汤里,所以那老头搅拌面汤的时候,一股香气便扑面而来。 见有客人上门,他那双精明的小眼睛怕是已经将李纯钧与柳鸿逸扫了好几遍。 “两位客观,来碗牛肉面吧。这晚上风大,来碗牛肉面吃得饱还暖胃。” 老头上来招呼,柳鸿逸也开始打量这个摆面摊的老头。 “小兄弟,来碗牛肉面吧,我请你。”这柳鸿逸倒还慷慨。 李纯钧没有在意柳鸿逸与摆面摊的老头,现在他实在是太饿了。他现在的注意力全在那口汤锅里,还有那锅里飘出来的香气。 “香老六牛肉面。” 李纯钧看着招牌上的六个字,感觉连这字都是香的。 柳鸿逸当然看得出来李纯钧对食物的渴望,所以他没等李纯钧回答便对老头说道:“老人家,麻烦来一大碗牛肉面,多加些牛肉。” 李纯钧闻言,诧异地问道:“一碗?可是我们两个人!” 柳鸿逸神秘的一笑,说道:“这碗牛肉面是给小兄弟你的,我不饿,喝酒就好。” 这柳鸿逸不饿却请自己吃面,真是个奇怪的人。 不过既然有面吃,那还管这么多干嘛? …… 不一会儿,老者就将一大碗牛肉面端了上来。他满脸堆着笑,又时不时地瞄一眼李纯钧。不过李纯钧才不在意这些,等到老者一走,他已经拿起了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柳大哥,你跟我说说那回春镜吧。”吃着面,李纯钧也没有忘记盗宝的事情。 柳鸿逸好像已经准备了许久,等到李纯钧提问,他便开始说了起来。 “小兄弟可知为什么韶华杯有如此的魔力?”柳鸿逸又喝了一杯酒,此时他正注视着手中的酒杯。 李纯钧嘴里塞满了面条,心不在焉地答道:“不知道。” 柳鸿逸接着说道:“据说这魔力来源于制作酒杯的材料——烈焰魔石。” “烈焰魔石?这烈焰魔石和炼狱石会不会是同一种东西?” 当李纯钧听到“烈焰魔石”这四个字的时候,他已经无法再淡定了。冥冥之中,李纯钧感觉这烈焰魔石与自己有着某种联系。要不然柳鸿逸为什么会找他李纯钧一起去盗宝。 若论盗宝,李纯钧可以说毫无经验。堂堂盗圣为什么会带上一个累赘?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柳鸿逸绝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虽然心里泛起阵阵波澜,但李纯钧还是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的疑问再多,他李纯钧也不能表现出来。谁知道这柳鸿逸是敌是友,万一他知道李纯钧急于知道答案,说不定就不告诉他了。李纯钧把嘴里的面咽了下去,假装不经意间问道:“柳大哥,这烈焰魔石是什么东西?” 也不知柳鸿逸有没有注意到李纯钧的反应,他接着说道:“这烈焰魔石是一种上古矿石。相传是上古魔兽肆虐之时从地狱深处而来。” “因为是从地狱深处而来,所以也就具有超乎想象的魔力?”李纯钧试探性地问道。 “应该是这样。”柳鸿逸似乎也不是太肯定,“相传魔王被封印之后,这些烈焰魔石散落人间,被做成了很多宝贝。” 听到这里,李纯钧算是明白了。特别是当柳鸿逸说到“很多宝贝”的时候,李纯钧更是心中有数了。 原来这柳鸿逸在搜寻这些具有魔力的宝贝——用烈焰魔石做成的宝贝! 盗圣果然是盗圣,野心倒是不小。 “烈焰魔石做成的宝贝?可是我看那酒杯金光熠熠的,倒不像是石头做的。”李纯钧还是边吃着面,边装作懵懵懂懂的样子。 柳鸿逸闻言,耐心地解释道:“那烈焰魔石是一种矿石,就好比是南台山的玄铁矿脉,自然可以从中锻炼出金属来!” “而且,据说从烈焰魔石中炼出金属非常困难,用这种金属做成的宝贝只有两个。”柳鸿逸接着解释道。 不等柳鸿逸接着说下去,李纯钧插嘴道:“这两样东西莫不就是韶华杯与回春镜?” 柳鸿逸拍案答道:“当然就是这两样。” 就在说话的工夫,李纯钧已经把一碗面吃掉了大半。肚子填饱了,自然也就有精力思考问题。李纯钧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这柳鸿逸为什么会找上自己,而且堂堂盗圣为什么会不厌其烦地为自己解释各种问题? 既然如此,李纯钧索性卖了个乖——既然盗圣为自己解答问题的机会如此难得,那他李纯钧今天一定要多问些问题了。 “柳大哥,韶华杯的妙处小弟已经领教了,不知这回春镜又有什么神奇之处?”李纯钧抛出了饭后第一问。 这个问题,想来李纯钧不问,柳鸿逸也会回答的吧。 柳鸿逸果然开始回答:“据说这回春镜比韶华杯更为神奇——既然被称作回春镜,它的作用当然是回春了。” 李纯钧一知半解:“何为回春?” 柳鸿逸道:“所谓回春,就是使一个人返老还童,重回青春年华。” “返老还童,重回青春年华?” 听到这几个字,李纯钧立马想到了晓月姑娘。侠客来酒家的掌柜的不是跟自己说过,那晓月姑娘极为邪乎,这么多年了却一点都没有变老?这一切,难道是回春镜的作用?如此说来,回春镜岂不是在晓月姑娘的手里? 李纯钧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怕自己想得太多会从神态上表现出来,这样的话柳鸿逸岂不是能看出一些端倪来? 李纯钧尽量不动声色地问道:“柳大哥可知道这回春镜现在何处?” 堂堂的盗圣要去盗宝,事先当然会做好功课。李纯钧之所以会问这个问题,只不过是想验证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我得到消息,这回春镜极有可能在方府!”说这句话的时候,柳鸿逸把脸贴近李纯钧,生怕被别人听到的样子。 “方府?”没想到柳鸿逸的情报和自己的想法不一样。可是李纯钧转念一想,既然盗圣都这么说了,何不顺水推舟地附和一番,毕竟自己也在找机会打探方府小姐的秘密。 “哦?方府?”李纯钧装作知道方府的样子,“就是那凤来第一富豪方府?” 柳鸿逸神秘地一笑:“当然,难道凤来镇还有第二个方府?” 李纯钧索性顺着柳鸿逸的思路问道:“不知道柳大哥从何处得来的情报。这回春镜又在方府何处?” 柳鸿逸眨了眨眼,接着说道:“其实准确地说,这回春镜也可以说不在方府。准确地说,持有回春镜的人,现在在方府!” “持有回春镜的人在方府,难道晓月姑娘现在在方府?”李纯钧的脑袋又开始飞快地思考。 不过这次,李纯钧又猜错了。 柳鸿逸顿了顿,接着说道:“天机阁的小姐最近在方府作客,据说她手上持有魔王之物!” 天机阁这三个字李纯钧当然也是听宵练说起过的。可是现在,李纯钧已经腾不出脑子来想天机阁的事情。因为现在,李纯钧既要将柳鸿逸所讲与自己已经掌握的情报作比对,又要不露声色地附和柳鸿逸以此让他说出更多有用的线索。 李纯钧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既如此,我们什么去那方府看看?”李纯钧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个时候,柳鸿逸反而不着急了,他喝了一口酒,笑着对李纯钧说道:“不着急,去之前我们还有一些朋友要招呼。” 078、下毒药·设迷局 朋友?哪里来的朋友? 这柳鸿逸说话怎么一条一条的,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纯钧心里的纳闷估计也就仅仅持续了眨眼的工夫,因为他细细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有人在跟踪监视自己! 恍然大悟之际,李纯钧强作镇定对柳鸿逸说道:“柳大哥,你说这些朋友是来找你,还是来找我?” 夜风些许,人声寂寂。 柳鸿逸口中的“朋友”并没有出现,这倒让李纯钧觉得周围有些萧索。李纯钧看了又看,现在这个巷子里除了自己和柳鸿逸,就只剩下那个摆面摊的老头儿了。 柳鸿逸也环顾四周,最后又将目光落到摆面摊的那个老头身上。他看了看李纯钧,又看了看李纯钧面前的空碗,突然问道:“小兄弟,面好吃吗?” “面……味道还不错。”这柳鸿逸一说到面,李纯钧心里已经开始打鼓,“莫非这面里有什么问题?” “没想到下过毒的面竟然也这么好吃啊!”也不知柳鸿逸是故意说这话气李纯钧,还是他真的很羡慕吃下美味毒面条的李纯钧。反正现在,柳鸿逸的脸上满是那种幸灾乐祸的表情。 什么?面里竟然有毒! 李纯钧将信将疑,如果柳鸿逸明明知道面里有毒还让自己吃,那他岂不是要害自己?而且,请自己吃面条也是柳鸿逸提出来的。想到这里李纯钧一阵心惊,后背已经渗出汗来! 等等,柳鸿逸为什么知道这面里有毒? 先是约自己去方府盗宝,现在又故意让自己吃了下过毒的面条。这柳鸿逸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李纯钧也搞不清楚了。 “从这碗美味的面条来判断,这几个朋友应该是来找你的!”柳鸿逸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瞄了几眼巷口,然后把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面摊老板身上,“而且,最有可能在面里下毒的人,就是摆面摊的老人家了。” 摆面摊的老头见柳鸿逸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而且李纯钧吃了面条之后仍然安然无恙,他顿时就慌了。那老头毕竟只是一个摆摊做生意的,他见事情败露,首先想到的当然是拔腿就跑。 其实柳鸿逸的语气也只是猜测,可是没想到老头做贼心虚,李纯钧二人还没有问他,他自己就先慌了。 老头跑的时候,柳鸿逸正在若无其事地斟酒。李纯钧对面里有毒这件事大感意外,所以还没有反应过来。 “小兄弟,下毒的人要跑了,要不要我帮你把他抓回来。”柳鸿逸说话时的语气是那么地轻松,就好像在闲谈一般。 李纯钧此时虽然心情沉重,但他也想看看江湖上传闻的轻功第一追云神鹤的本事,便缓缓地道一声:“有劳!” 面里有毒,面里到底是什么毒?面摊老板与自己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下毒?这柳鸿逸又是怎么知道面里有毒?柳鸿逸明知面里有毒还请自己吃面,到底是何居心?怪不得刚才让他吃面他只点了一碗给李纯钧,这柳鸿逸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虽然口中仅仅是“有劳”这两个字,但李纯钧的心里已经被塞满了疑问。 他一定要把这些事情弄清楚。 而柳鸿逸这边,李纯钧口中的“劳”字刚一说出,他就已经松开了手中的玉壶。想来柳鸿逸松手的时候,是将玉壶向上轻轻抛出的,所以他松手之后玉壶并没有往下掉,反而呈抛物状微微往上运动。 此时,玉壶中的酒还在慢慢地往韶华杯中倾倒。 玉壶凌空,金杯渐满。 李纯钧正在看柳鸿逸抛出的酒壶,没想到柳鸿逸此刻竟已经化作一道白色的闪电! 在空中宛如静止的酒壶,快如闪电的白色身影! 快! 快到眨眼之间难辨方寸! 追云神鹤柳鸿逸的名号,想来在江湖上也不是白传的。 “救——救命!” 只听那老头一声大喊,再看时他已经被柳鸿逸按在了李纯钧面前的桌子上。 李纯钧口中的那个“劳”字话音似还未落,柳鸿逸已经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他左手一把按住下毒的老头,右手已经接过空中的酒壶继续斟起酒来。 这个过程其实非常之快,虽然李纯钧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没有看清整个过程。 而对于柳鸿逸来说,这一切可以用“行云流水、不着痕迹”这八个字来形容。 高手,果然是高手。 这柳鸿逸的气脉,应该不在李崇元之下。李纯钧甚至觉得,柳鸿逸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武功最高的人。当然,小五爷爷并不在这个范围内,因为小五爷爷还没有显露出自己真正的本事。 确切的说,在李纯钧面前显露过修为的人中,柳鸿逸应该是最强的。 此刻,李纯钧只希望柳鸿逸与自己可以永远都是朋友,就算不能成为朋友,那至少也不要沦为敌人。就凭柳鸿逸刚才的那一手轻功,如果现在柳鸿逸向自己所要手中的封麟剑,李纯钧相信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双手奉上! “两位大侠,饶……饶命啊!” 李纯钧尽顾着胡思乱想,竟把面前的老头给忘了。看他那可怜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一个待宰的羔羊。不,其实说羔羊一定不合适,毕竟他已经老了。 “老人家,还跑吗?” 柳鸿逸已经将刚才斟的酒一饮而尽,他面带微笑,礼貌地问道。 “不……不跑了。就是再借我四条腿,我都不跑了。” 老头子现在似乎已经识了相。听了老头子的话,柳鸿逸自然也松开了手。 李纯钧怎么看面前的老头,怎么也不像是一个会下毒的人。而且就看他刚才的身手,也不像是江湖中人。 “柳大哥,你是不是搞错了?” 李纯钧已经开始怀疑柳鸿逸的判断,不过柳鸿逸毕竟是个老江湖,李纯钧说话时还是留有余地的。 柳鸿逸的脸上一直留着神秘的微笑,李纯钧问他,他也只是顾着喝酒。 豪情再满,酒终要尽。 柳鸿逸再次斟酒的时候,玉壶里也只是慢慢地出来两滴。 盗圣的酒,终于喝完了。 柳鸿逸仿佛这才从豪饮的世界里回到现实,他松开那老头,笑着说道:“老人家,下毒这种事情,想来你是不常做。” 老头子见柳鸿逸挖苦自己,忙白手道:“大侠说笑了,老头子我不过就是个摆摊卖面条的,怎么会下毒。” 柳鸿逸不依不饶接着问道:“那老人家你说,这碗面里到底有没有毒?” “这……这……”老头子支支吾吾,他看了看李纯钧又看了看柳鸿逸,眼珠子转得飞快,“大侠,这……这面里确实是没有毒的。这不你们看,这位少侠到现在不还是安然无恙。如果面里有毒……” “这位小兄弟到现在都安然无恙,想必老人家你也很惊讶吧!”老头子话还没说完,柳鸿逸便抢着说道。 “这……”老头子无言以对。 李纯钧看着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对质,自己反倒成了旁观者。 明明那个被下毒的人是他李纯钧,可是现在自己却成了旁观者,这想想也是好笑呢。 “小兄弟……” 直到柳鸿逸叫自己,李纯钧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也在这场纠纷之中。 “嗯,柳大哥……” 李纯钧下意识地答应一声。 柳鸿逸指着李纯钧面前还剩下的半碗汤,说道:“小兄弟,你把这半碗汤递给老人家,他忙活一天了想必也有些饿。” 李纯钧一下子就明白了柳鸿逸的意思,他把碗推到老头子面前。那老头子慌忙将碗接在手中,满脸为难地说道:“这……这……” “既然没有下毒,老人家你不妨将这面汤喝了。如果你喝了它,我现在就可以放你走!”柳鸿逸还是那种非常平静的表情,可是他说话的语气却是不容反驳的。 “这……这……” 老头子满脸为难,一张脸皱得像是冻蔫了的茄子。突然,他噗通一声跪下,连磕了几个响头直说道:“两位大侠饶命,两位大侠饶命……” 柳鸿逸道:“要活命不难,说说看谁谁让你下的毒!” 此时此刻,老头子哪还管这么多,磕头如捣蒜地说道:“是方家少爷让我下的毒,是方家少爷让我下的毒,我也是没有办法!” 李纯钧知道这面里果然有毒,顿时有些慌了,他连忙问道:“这面中究竟是何毒?” 老者见问,当然是知道什么说什么:“千香蚀骨散,方家少爷说人吃了会全身麻软,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柳鸿逸似乎对老头子的诚实非常满意,他笑了笑,又故弄玄虚地问道:“你知道为何面中的毒对这位少侠不起作用吗?” 老头子哪里敢抬头,连忙说道:“小人不知,小人不知……” 柳鸿逸一拍桌子,道:“因为这位公子有神力庇护,他是神!尔等竟敢对神明不敬!” 老头子一听这话,哪里管他是真是假,连忙改口道:“神明饶命,神明饶命……” 其实,自己为什么没有中毒?这个问题李纯钧也想知道,可是当柳鸿逸说自己是神的时候,他是彻彻底底地被震惊了。 他李纯钧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孤儿,怎么可能是神? 这个柳鸿逸神神叨叨的,一定是在耍老头子。 可是,现在来看下毒之事是千真万确,不然老头子也不会是这样的反应。那么问题来了,自己究竟为何没有中毒?但比起这个问题,李纯钧心里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柳鸿逸怎么会知道面里有毒? 李纯钧越想越疑,可越是怀疑就越忍不住要往下想。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搞不好,这一切都是柳鸿逸设的局! 079、礼与义·侠却贼 下毒这件事确实存在很多的疑点。 李纯钧现在想要搞明白的是,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柳鸿逸设的局? 除去一切怪力乱神的因素,这个推断也许是最符合情理的。基于以上的考虑,李纯钧决定静观其变。 “小兄弟,既然老人家已经承认了,而且幕后主使是方家少爷,我们是不是可以放了他?”柳鸿逸似乎在询问李纯钧的意见。 既然幕后主使是方家的少爷,那就应该和柳鸿逸没有关系。可是如果这一切与柳鸿逸没有关系,那他为什么能知道面里有毒? 李纯钧不明白,可他想搞个明白! 这柳鸿逸做事真的好奇怪,明明手段干脆利落,但说话措辞却是温文尔雅;明明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是他却偏偏事事征询李纯钧的态度。搞得好像柳鸿逸只是李纯钧的小弟一般。 这柳鸿逸真是个怪人。 李纯钧转念一想,自己这一路过来,遇到的好像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正常的人能有几个?不过当老头子说自己是受方家少爷指使的时候,他突然想起白天路见不平帮一个少女解围的事来。当时那个无赖便是方家少爷。 要说自己在这凤来镇得罪了什么人,除了雷氏兄弟那就是方家少爷了。不过雷氏三兄弟已经死了两个,活着的那个身上有伤,估计暂时不会找自己的麻烦。那这么想来,在这凤来镇与自己有仇的也就只剩方家少爷了。 而且,如果这些假设都是真的,那小五也极有可能是被方家的人绑架! 想到这里,李纯钧忙问道:“老头儿,与我同行的伙伴是不是也被方家绑架了?” 那老头见问,只是一脸茫然,连忙摇着头说道:“老头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那方家少爷用摊位的租子作威胁,老头子我断然是不会作出这种事情的!老头子我一时糊涂,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李纯钧从老头子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如此,再为难这个老人家也没有意思,于是他对柳鸿逸说道:“柳大哥,我看他确实是不知道,不如把他放了吧。” 柳鸿逸很爽快,他应一声道:“好,就照小兄弟说的办!” 其实李纯钧的的话里,也是商量的语气多。没想到柳鸿逸就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回答,这让李纯钧恍恍惚惚之间真的有一种自己是管事的感觉。而且刚才柳鸿逸说李纯钧是神,这多多少少让李纯钧有点飘。 李纯钧是神。 李纯钧真的是神吗? 这恐怕不可能吧。如果自己是神,那里会被李崇元囚禁了这么多年? 柳鸿逸刚一松手,那老头连摊子都不要了,忙灰溜溜地离开。 李纯钧见四下里没有人了,于是对柳鸿逸说道:“柳大哥,既然我已经被方家少爷盯上,说不定与我同行的那位伙伴也已经在他们手里,就算不为那回春镜,我也要到方府里去闯一闯!” 柳鸿逸闻言,微微一笑道:“小兄弟莫急,我们的朋友还没招呼完呢。”说着,柳鸿逸大声地喊道:“既然朋友们已经来了,何不爽快地现身一见?” 巷子虽然很浅,却有回声。 回声消失后,巷子外还是没有动静。 这次,李纯钧选择静静地等待。因为从刚才的情形来看,柳鸿逸的判断还是很准确的。 过了一会儿,柳鸿逸见还没有动静,于是拿起桌上的筷子向不远处的黑暗里一扔。 筷子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出! 看得出来,柳鸿逸这一手非常有力道。 “咔咔——”的几声,扔出去的筷子被劈成了几段,掉在了地上。 柳鸿逸也只是听到了声音,脸上便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也许是知道自己已经藏不住了,筷子落地之后,从黑暗里走出来两个人。 “想不到堂堂的盗圣,也只是会为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而已!” “什么盗圣,我看呐,到最后不还是个贼!” 那两个人边走边嘲笑起柳鸿逸来。李纯钧见那两人长得都偏瘦,不过二人穿着倒是不凡,锦袍玉带倒也衬出了几分英姿。那两人手中各执一柄长剑,手腕处的紫色弦月云岚纹护腕同样耀眼。 紫腕剑士,还是月岚宗的人。 看来这凤来镇和月岚宗是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不,确切地说,凤来镇的方府与月岚宗恐怕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之前在漾川上遇到的那个渡娘,她的身份可能就是方家的小姐方瑶,当时打斗时李纯钧就发现她是月岚宗的赤金剑士。现在,李纯钧得罪了方家少爷,过来算账都又是两个月岚宗的弟子。 方家不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吗,怎么和江湖五大剑宗之一的月岚宗关系如此紧密? 眼前走过来的这两个月岚宗剑客究竟是什么人? 柳鸿逸好像看出了李纯钧心中的疑问,他指着正走过来的两位剑客说道:“这两位可是江湖上风头正盛的‘礼义双侠’。小兄弟不会没听说吧?” 李纯钧还真没听说过“礼义双侠”名号。因为宵练从来都没有提起过,江湖上还有这两个人。 柳鸿逸话刚说完,那两人已经走到李纯钧面前。李纯钧下意识地站起身,居然从口中蹦出了四个字:“久仰久仰!”按理说这“久仰”二字说得并不恰当,李纯钧从不知道江湖上还有这两号人。不过李纯钧转念一想,管他呢,江湖上的人打招呼不都这么说,这么多“久仰”二字中,又有多少是名副其实呢? 这么一想,李纯钧倒也不那么尴尬了。 “礼义双侠”好像并没有那么热情,他们不屑地看了看李纯钧,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柳鸿逸。 柳鸿逸倒是不以为意,他对李纯钧接着说道:“礼义双侠吴礼、吴义两位兄弟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君子……” 柳鸿逸的话还未说完,那个穿着天蓝色锦袍的剑客抢着说道:“我兄弟二人在江湖上行侠仗义,自然与只会欺负老弱妇孺的江湖盗贼不同!” “哦,是吗?”有人诋毁自己,柳鸿逸却是一点都不生气,他望了望空空如也的酒杯叹了一口气道,“想必就是吴礼兄弟吧。古人云‘礼义廉耻’,不知为何二位的父母只生了‘礼义’,却没了‘廉耻’呢?” 柳鸿逸话音刚落,另外那个身着蓝绿色锦袍的剑客终于忍不住了,他显然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涨红了脸口中一个劲儿地说着:“你……你……” 柳鸿逸接着道:“吴义兄弟且莫生气,待我把你们兄弟二人的所做作为和盘托出,到那时你再生气也不迟啊!” 吴礼闻言,似也有些气急败坏,他忙说道:“柳鸿逸,你不要欺人太甚!” 吴义闻言,连忙制止了他的兄弟。他“噌”的一声拔出手中的宝剑恶狠狠地说道:“柳鸿逸,今天的事与你无关,我们兄弟奉劝你最好不要插手!” 敢跟追云神鹤如此说话,这兄弟俩应该是不知道柳鸿逸的本事吧。可是看他俩直呼柳鸿逸的名讳,好像又很熟似的。难道这两个人非常厉害?李纯钧在一旁一边看三人斗嘴一边琢磨,真是感觉越来越有趣。先是柳鸿逸看出老头在他的面里下毒,接着又是这两兄弟,这凤来镇的夜晚还真是热闹。 可是当“礼义双侠”让柳鸿逸不要插手的时候,李纯钧已经把封麟剑抓在手中了——既然不是找柳鸿逸,那当然是找自己的喽。看来这两人果然是方家少爷派来的! “好,今晚我就不插手!” 柳鸿逸居然答应了吴礼吴义两兄弟的要求,这么说来就要李纯钧自己一人独自应战了。没想到这个柳鸿逸到了关键时刻居然这么怂,刚刚把老头揪回来的那股神气劲儿现在倒是无影无踪了。 盗圣啊盗圣,毕竟这个名号的重点是在“盗”字上而不是在“圣”! 在江湖上谁都不可靠,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 李纯钧心里抱怨着,可是他还是得硬着头皮迎敌!因为自己的功力刚刚恢复,而且功力恢复之后李纯钧并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斗,所以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若是以前,眼前的这两个人还不如李纯烨和承影,对李纯钧来说制服他们简直就如小孩子过家家那么简单。可是现在,一切都是未知。 不管怎么样,先试试水再说,就当是自己功力恢复之后的第一次练手。这哥俩再厉害不过就是个紫腕剑士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李纯钧主意打定,心里顿时踏实了很多。现在,他只要专心迎敌便是,其他的并不需要想太多。 柳鸿逸一说自己不插手,那吴礼吴义两兄弟好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看得出来,吴礼吴义二人还是有点怵柳鸿逸的。毕竟柳鸿逸成名已久,江湖上都知道他的本事。 可是这个关头柳鸿逸为什么要袖手旁观呢? 柳鸿逸的想法,李纯钧感觉自己是搞不懂了。 寒光一闪,吴礼也拔出了自己的宝剑。 “不要跟他多费口舌,我们先废了这小子好回去向方家少爷交差!”吴义看上去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080、救挚友·一敌二 听吴礼吴义二人的口气,他们确实是冲着李纯钧来的,而且幕后的主使正是方家少爷。既然如此,李纯钧想躲也躲不过去了。 这时,李纯钧突然站起了身。他直面吴礼吴义二人问道:“二位若是想与我见个高下,我李纯钧没有意见,不过有件事我要问清楚。” 吴礼带着疑问,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李纯钧将封麟剑从剑鞘中拔出一寸,待寒光一闪而过,他又将其收回,道:“我想问问两位,与我同行的那位小兄弟是不是也在方家少爷的手上?” 吴礼吴义两兄弟闻言,顿时得意地笑了起来。吴义说道:“你说那个五大三粗的傻子啊,下午是我兄弟二人把他抓回方府的。怎么,你要找我们兄弟报仇吗?” 看着两兄弟趾高气昂的样子,李纯钧真的是恨得牙直痒痒。不过他听吴义说是“抓回去”,所以料着小五现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心情也就平复了很多。 李纯钧语气一沉,道:“看来你们兄弟俩也不是什么好人,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话音刚落,剑刃破空之声响起! “嘤——” 拔剑的不是李纯钧,而是对面的礼义双侠,看来这二人比李纯钧还要着急。 就是这一声剑鸣,李纯钧顿感疾风过耳。礼义双侠手中的剑已经直直得朝他的面门刺来! 礼义双侠的剑招又快又准,那双剑就如同雄鹰捕食时的利爪一般,非要置李纯钧于死地。 本来李纯钧憋着一肚子的气准备动手,没想到吴礼吴义二人的剑比他更快! 幸亏李纯钧早有准备,他举起封麟剑沿着吴礼的剑沿一拨,吴礼的剑锋瞬间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就在这一瞬间,礼义双侠的剑锋之下多出来了一个空档,李纯钧看准了这个空档闪身一跃,自己便落在二人身后。 显然,礼义双侠并没有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竟然有此等身手。 其实,刚才的那一招吴礼吴义二人也并没有使出全部的功力。他们本以为对方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所以双剑夹击之时也只是向同一个要害刺去。试想一下,双剑夹击这种路数,最厉害的当然是它能够同时攻击对手的多处要害,这样就算对方有三头六臂也是防不胜防。如此说来,吴礼吴义刚才的那一手其实是输在轻敌,所以说李纯钧能够躲闪开来也在情理之中。 柳鸿逸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举着空杯叹道:“好剑法,不过欣赏这么好的剑法竟然没有酒,扫兴,扫兴啊!” 这个柳鸿逸,眼看着自己被吴礼吴义二人夹击,他却在一边只顾着要酒,这种见死不救的家伙,简直就不是人! 李纯钧心里暗暗地骂着,但手上已经做好了再次出招的准备。 因为此时,吴礼吴义二人已经慢慢地向他逼近了。 脚步很轻,可是踩在地上终归有声音。 “沙——沙——” 那声音仿佛是毒蛇在吐信,又好像是魔鬼在低吟。 一步……两步…… 李纯钧的眼睛一直盯着吴礼吴义两兄弟的步法,反而没有去注意他们的剑。 月岚宗的剑法素来讲究潇洒轻灵,所以他们强调步法更多一点。而月岚宗的高手在修习剑术的时候,也特别注重步法的进阶。李纯钧之前听宵练提起过,所以现在同时面对两个月岚宗高手,他把大部分的精力都集中在二人的脚步之上。 吴礼吴义慢慢地接近,准备伺机而动。 这个时候李纯钧当然知道自己一旦轻举妄动,如果被二人看出破绽就算不死也就废了。所以,以一敌二的时候,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上之策。 吴礼吴义二人在人数上占优,可他们似乎也不想先出招的样子。刚才李纯钧躲闪的那一招使他们觉得李纯钧也不是好对付的。 “喂,我说堂堂的礼义双侠以二敌一也这么婆婆妈妈吗?我说你们最好快点,我还要带着这位小兄弟去别的地方找酒喝呢!” 柳鸿逸好像是等得不耐烦了,又或者他故意说这些话干扰吴礼吴义两兄弟。 其实,李纯钧和吴礼吴义二人都知道柳鸿逸的用意——一来打乱双侠的节奏,二来也是最后的通牒:你们要是不快点结束战斗,我柳鸿逸可要出手了! 柳鸿逸的话好像起了作用。看得出来,这两个人还是挺怕柳鸿逸出手的。柳鸿逸话音刚落,这两兄弟的脚步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吴礼吴义兄弟二人一跃而上,此刻他们仿佛化身空中的猎鸟! 这次,礼义双侠的剑一前一后,一上一下! 不同于刚才双剑直击李纯钧同一处命门,这次二人的剑几乎把李纯钧所有的退路都封死!李纯钧见其攻势,都不得不佩服二人配合得巧妙! 既然来者都已经出招,那李纯钧也就只能招架了。 至于柳鸿逸,李纯钧料定他一定是在试探自己的功力到底如何。从一开始,柳鸿逸就好像一直都在试探。就连半个月前,柳鸿逸意图在赤朱山庄盗取封麟剑的那晚,恐怕封麟剑也不是他真正的目的。 盗圣的高明之处,是让人根本不知道他想偷什么。 想到这里,李纯钧的心头顿时一凛。难道自己才是柳鸿逸的真正目标?可是他李纯钧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难道现在盗圣不偷东西改偷人了? 偷人一说肯定是无稽之谈,不过不管怎样,柳鸿逸接近自己肯定另有目的。在搞清楚柳鸿逸到底是敌是友之前,李纯钧决定隐藏自己的实力。最起码不能让柳鸿逸知道自己只剩下三成的功力。 可是问题又来了——如何隐藏自己的实力? 吴礼吴义的招式配合得虽然巧妙,但并不是没有一点破绽。而且就刚刚李纯钧躲过的那一招来看,吴礼吴义貌似是把月岚宗剑招里的轻灵之义理解错了。高手剑招中的轻灵是行云流水,可到了他二人手上,这轻灵的剑招就变得软绵绵的了。 李纯钧已经看出,吴礼吴义二人的剑招力度不够! 想来也不奇怪,这吴礼吴义二人跟着那个方家少爷,平日里自然也是少不了灯红酒绿、莺莺燕燕。这长时间下来,身体不被酒色掏空才怪。 其实对李纯钧来说,要化解二人的剑招并不难。吴礼在前,且宝剑直指李纯钧的面部。李纯钧只需要拔剑直刺吴礼的下盘,此时吴义在后,剑锋还未到,所以断然不能进行掩护。既然得不到吴义的掩护,那吴礼必定要进行防守。就在李纯钧攻势将近之际,吴义的剑锋应该也恰恰到达。作为一个剑客,吴义怎么可能会放过李纯钧身法上的破绽? 李纯钧料定吴义一定会使出自己十二分的力道攻击自己的要害! 这个时候,只要李纯钧不要将力道用尽。在吴义攻势到来之际虚晃一招,他有把握先将吴义手中的剑击落! 这个策略其实不难实施,只要李纯钧在第一次刺出之时保持住重心,这样吴义出招的时候便可以反身回击。这对李纯钧来说并不是难事。 破敌之策已经有了,可是李纯钧并不想出招。 因为一旦出招,那自己有几斤几两不都全被柳鸿逸看在眼里? 得想出一个方法来。一个既能破敌又不暴露自己功力修为的方法! 说时迟那时快,吴礼吴义二人的剑似已刺破李纯钧耳边的空气。敌人的剑破空而至,李纯钧想不出招也不行了! 李纯钧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封麟剑。 剑出鞘。 那把无坚不摧、神力无穷的旷世之剑被李纯钧飞快地拔出。 寸光一耀,寒芒侵风! 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这八个字用来形容封麟剑恐怕有些不恰当,因为封麟剑无坚不摧。就算是开山裂石、斩破千军,对封麟神剑来说也是小菜一碟。 李纯钧并没有按照自己设想的那样出招,原因有二——第一,他不想让柳鸿逸看出自己的功力修为;第二,他手中的剑是封麟剑。 有了封麟剑,一切都不需要那么麻烦。 有了封麟剑,对付吴礼吴义两兄弟就只需要三招。 剑出鞘。斩。剑入鞘。一共三招。 此剑斩之,彼剑断! 浓重的夜色中,李纯钧挥动着封麟剑。也就仅仅是两道寒光,李纯钧与他二人相遇后又分开。 剑已入鞘。 三招! 而吴礼吴义两兄弟的手中只剩下剑柄与半截断剑。只听哐当两声,二人宝剑的前端便落在了地上。 礼义双侠的手在抖。 想来也是可以理解,如果李纯钧手中的封麟剑朝他们身上砍去,那现在断了的恐怕就不是他们手中的剑了。 气势。 封麟剑的气势竟是如此慑人! “你……你等着……” 虽然被吓死了半条命,但吴礼的口气还是那么硬。不过,这恐怕也是他今晚最后一次放狠话了。吴义见他兄弟二人不是李纯钧的对手,忙朝哥哥使了个眼色。二人当然不肯吃这莫名其妙的眼前亏,便身形一闪,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之中。 081、窥至宝·贼为伍 吴礼和吴义落荒而逃,想必今晚再也不会有人找自己麻烦了。 李纯钧看着手中的封麟剑,这一次又是封麟剑救了自己。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纯钧还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封麟剑。 并肩作战。 李纯钧又想起了“并肩作战”这四个字以及地牢中的老者用封麟剑斩杀腾云蛟时的身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如果自己也能像老者那样自如地运用封麟剑该有多好!李纯钧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宝剑,仿佛在注视着一个性格内向又不善言谈的多年挚友。 柳鸿逸见此情景,似也不忍心打扰一般。 “不愧是上古神剑,不愧是江湖相传的剑术奇才!” 柳鸿逸起了身,边鼓掌边说道。 李纯钧被他这么一说,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柳鸿逸,嘴角一笑道:“那是当然!毕竟封麟剑是被魔血浸淫之物,而我……是被魔血浸淫之人!” 封麟剑、火翎扇与李纯钧都被魔血浸淫这句话,是当日柳鸿逸夜闯赤朱山庄之时所说的。李纯钧一直想要弄清楚其中的秘密,所以将这句话牢牢地记在心里。现在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李纯钧当然要说出来激柳鸿逸一下。 李纯钧估摸着把有些话挑明了,或许柳鸿逸会告诉他更多的事情。毕竟,李纯钧能够感觉到柳鸿逸知道很多的事情。 没想到柳鸿逸听了这话,依然神色如常。他哈哈一笑,说道:“小兄弟的记性真是好,居然记得柳某人当日所说之话。” 虽然柳鸿逸的反应并不如李纯钧所预料的那样,可是他并不死心接着问道:“这魔血浸淫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柳大哥知道我的身世?” 柳鸿逸还是笑,他平静地说道:“柳某与小兄弟可以说素昧平生,哪里会知道什么身世之谜。” 李纯钧见他无心接这个话茬,也就只好作罢。盗圣既然不愿意开口,那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既然不聊魔血,那就聊聊回春镜吧。李纯钧有把握,这么多话题里总有一样是你盗圣感兴趣的。 李纯钧道:“柳大哥,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往方府走一遭了?” 柳鸿逸微露惊诧之色,道:“刚才方府的人已经来找你算账,现在你还要自己送上门去?” 李纯钧愤然道:“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小五在他们手里,不论如何我也要去方府救他!” 柳鸿逸道:“现在你只想着就你的小伙伴,可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 李纯钧知道,柳鸿逸指的是帮他盗取回春镜的约定。 果然这个盗圣心里只有他要盗取的宝贝。 李纯钧点了点头,道:“柳大哥放心吧,我李纯钧答应的事情就绝不会食言。不过到时候救小五,还请柳大哥助我一臂之力。” 柳鸿逸懒懒地说道:“好吧,好吧。不过去之前我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做。” 这个柳鸿逸真是够狡猾的,先前他要去方府偷回春镜,讲了那么多无非就是要李纯钧和他一起去。现在知道李纯钧急着去救小五,他却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搞得像是李纯钧有求于他一样。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 李纯钧以前只是觉得生意人狡猾多变,现在发现老江湖比生意人更狡猾可怕。 对柳鸿逸来说,现在居然有比去方府偷回春镜更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事情有这么重要?李纯钧满腹狐疑,不过他也只能跟在柳鸿逸的身后。 此时,柳鸿逸早已跃上了屋顶。月隐云重,除了街市上稀稀落落的灯火,凤来镇已经完全沉浸在黑暗之中。无边的黑暗之中,柳鸿逸一袭白衣竟像鬼魅一般。 柳鸿逸轻功了得,身手自是敏捷非凡。才眨眼的工夫,他已经越过了几条街。李纯钧使出了全身的本领,才能勉勉强强跟在柳鸿逸的身后,他见柳鸿逸停下来,忙喘着粗气说道:“柳大哥……你慢点……你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 李纯钧说这话的时候,柳鸿逸正站在侠客来酒家的屋顶上,此时入夜已深,整个凤来镇恐怕只剩下侠客来还在营业。李纯钧当然知道脚下就是侠客来,不过他不知道柳鸿逸到底想干什么。 柳鸿逸见李纯钧已经气喘吁吁,于是体贴的说道:“小兄弟你在这里等我,待我去侠客来买些酒来!” 什么?柳鸿逸跑这么远居然是为了买酒! 李纯钧还当他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原来在柳鸿逸心里,买酒喝比去偷宝贝更重要!这个柳鸿逸真是个酒鬼。 说着,柳鸿逸从腰间拿出一个扁扁的酒袋。那就酒袋看上去很软,外面像是用什么皮革缝制而成。李纯钧正在纳闷,刚才柳鸿逸手里的玉壶和金杯呢?怎么转眼间又变成了这个酒袋。看来盗圣喝酒的家伙还真是多。 就在李纯钧感慨的时候,柳鸿逸已经去侠客来买完了酒。 “月黑风高,吉时美酒。我看现在正是动手的好时候!” 柳鸿逸喝了一口酒,望着远方无尽的黑暗说道。 柳鸿逸的意思,现在就要往方府去! 说了这么多没用了,现在终于要搞点事情了。想不到闯荡江湖做的第一件大事竟是跟着盗圣去偷东西,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过细细想想,李纯钧居然还有点小激动。 出发之前,柳鸿逸又看了看李纯钧。他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常见却神秘的笑容,过了一会儿柳鸿逸缓缓地说道:“小兄弟,这一趟走下来,你可就算与贼为伍了。日后江湖人士知道此时,你李纯钧也会被人称作贼。所以,出发之前你想好了吗?” 与贼为伍,自己也就变成贼了。 柳鸿逸此话一出,李纯钧竟然隐隐地一个哆嗦。盗圣说得不错,与他这一去,自己也就是个贼了。而且回春镜到时候肯定归柳鸿逸所有,自己什么都不会落下。 顶了个做贼的骂名,最后却什么好处都没有。这一趟自己还要不要去? 李纯钧有些犹豫。 可是转念又一想,李纯钧此去是为了救小五。既然是去就自己的伙伴,那还在乎什么别人的看法? 如此一想,李纯钧胸中顿时生出来些许豪气来:“与贼为伍?柳大哥放心,我李纯钧虽然初入江湖,但还不是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刚才那礼义双侠名为‘礼义’,我看却是一脸猥琐。” 柳鸿逸对李纯钧的回答很满意,连声道:“这很好,这很好……” 马上要去偷东西,柳鸿逸的废话突然就少了。他并没有和李纯钧再说什么,直接衣袖一扫,人已经在二十步开外。李纯钧见柳鸿逸出发都不打声招呼,知道盗圣要显示出自己真正的速度了。 盗圣全速前进的时候,李纯钧哪里还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现在,李纯钧运足了体内的真气,即使是这样,他也只能尽量不把柳鸿逸跟丢了。 飞檐走壁,穿云逐月。 不多时,二人已来到方府附近。 想不到柳鸿逸对凤来镇的地形与住户方位如此熟悉,夜色之下他不假思索就直接往方府而来。不过说来也不奇怪,人家毕竟是盗圣,是贼中的佼佼者。就连小毛贼都知道偷东西事先要踩点,难道这点常识柳鸿逸会不知道? 此时,方府之内灯火渐熄,只是偶尔想起更漏之声。李纯钧看着方府恢弘的门面,虽然已是深更半夜,但门口的那两个大红灯笼依然亮着。在夜色的衬托下,灯笼的亮光显得更加璀璨。 李纯钧和柳鸿逸就这样趴在离方府不远处的屋顶上。他见柳鸿逸丝毫没有要行动的意思,便小声说道:“柳大哥,我们是不是要潜入方府看看?” 柳鸿逸闻言,一摆手道:“不急,时候未到。” 对于偷东西这种事情,李纯钧就是个菜鸟。既然盗圣都说等一下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等着呗。 夜越深,风越急。 不多一会儿,李纯钧趴在屋顶只一会儿,竟感觉有些冷。算上今晚,李纯钧已经连续两夜没有休息好了。细想昨晚逃出南台山,渡漾川到凤来,这一切是多么地让人激动。可是来到了凤来镇,这短短的一天之内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一天之内,李纯钧莫名其妙看着两个人横死在自己面前,而且所有人都以为这事是他干的。在前往醉月楼的路上,小五和自己得罪了方家少爷,到了醉月楼遇到了等候多时的赵景瑜,与赵景瑜比完内力还答应了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血宴之约。更可笑的是,与小五走散之后,李纯钧竟然跟着柳鸿逸来偷东西。 细想这一切,连李纯钧自己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一直以来,李纯钧的心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搞清楚藏在封麟剑中的秘密,同时搞清楚自己的身世。可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好像没有一件是按照李纯钧自己的意愿来。 事情很多,怨念也很多。 一下子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李纯钧确实是累了。 这两天以来,李纯钧只是凭着一股新鲜感和对危险的敏感使自己保持着精力旺盛的状态。可是现在一旦到了等待的时候,那股新鲜与激动感便仿佛瞬间消耗殆尽。 柳鸿逸要是再不说行动,李纯钧怕是要睡着了。 082、待半夜·探方府 如果做贼的因为夜深而睡着,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李纯钧为了不闹出这样的笑话,正做着最后的努力。 “小兄弟,你看方府的下人还没有全部睡去,我们现在冒然行动只怕会打草惊蛇。所以……” 柳鸿逸看出了李纯钧的疲态,开始给他分析局势。 李纯钧当然知道柳鸿逸的意思,他抢着说道:“所以我们要等到方府的灯火都熄灭了才能行动!” 柳鸿逸点了点头,可是李纯钧怕方府的人没睡着,自己先睡着了。 说来也是奇怪,李纯钧也不知道此时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之困。无形之中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蒙住他的眼睛,在捂住他的耳朵。李纯钧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和这个世界脱离。 这是疲倦困乏的感觉吗? 像,却有不像。疲倦困顿的感觉怎么会有如此强烈? 难道是刚才面里的毒,现在毒性发作了? 李纯钧想到这一点,顿觉后背一凉! “柳大哥,你怎么知道那个老头会在面里下毒?” 从刚才开始,这个疑问困扰了李纯钧好久。李纯钧甚至怀疑柳鸿逸和那些人是一伙的。不过现在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李纯钧便趁机把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柳鸿逸之前一直观察着方府内的动态,他见李纯钧提问便转过头来说道:“怎么知道面里有毒的?这其实很简单。” 李纯钧有些诧异道:“很简单?到底如何个简单法?” 柳鸿逸道:“很简单,就两个字——观察。” 李纯钧感觉这个答案也未免太过简单,便追问道:“怎么个观察法?” 柳鸿逸道:“人来人往,辨其眼色神态;春去秋来,察其春末秋毫。行走江湖,必定要练就一双火眼金睛。” 李纯钧听了这番话,感觉自己又上了一课,于是提起了兴趣问道:“哦?柳大哥能否具体说说?” “当然!”柳鸿逸爽快地答应,接着说道,“刚才那个面摊老板第一眼看你时就反复打量。而且他的注意力全在你的封麟剑上。” 李纯钧道:“封麟剑乃是绝世神剑,那老头多看它两眼也是正常。” 柳鸿逸笑着道:“小兄弟不是这么个说法。你试想,一个卖面条的大爷,为什么会对一把宝剑感兴趣?再者说了,这凤来镇来来往往的大多是江湖中人,随身带着好剑的人不在少数,为何他独独留意你呢?” 柳鸿逸这话一出口,李纯钧顿感无言以对。 柳鸿逸接着说道:“这个老人家如此在意你的剑,而且神情中带有一丝疑虑,明显是在确认你的身份!” 李纯钧道:“就算他留意我,也不能说明他会在面里下毒。” “小兄弟说得有理。”柳鸿逸接着分析道,“我看那老人家的双手不像是习武之人,反而确实是个摆摊做生意的。可是他在准备面条的时候却有几次烫到手,我料定他一定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李纯钧将信将疑:“你就是这么判断出来面里有毒?” 柳鸿逸道:“这很明显。” 李纯钧也不知道柳鸿逸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不过现在也不可能去跟那老头对证。既然如此,那就柳鸿逸说什么是什么吧。反正经历这件事,以后吃东西的时候留个心眼就好。 夜更深了,方府里的灯火变得更加稀疏。 刚才跟柳鸿逸聊了一会儿,李纯钧感觉自己的睡意也渐渐散去。毒性应该不会发作吧,李纯钧默默地祈祷着。 可是,柳鸿逸好像还是没有行动的意思。 “柳大哥,既然那面里有毒,为什么我到现在都安然无恙呢?”其实,这才是李纯钧真正关心的问题,“而且你刚才说……我是神……这是怎么回事?” 夜风微凉。 柳鸿逸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李纯钧则焦急地等待着。 “可能……也许……那老人家下毒的时候拿错了,说不定最后放到面里的是面粉也说不定呢。”柳鸿逸说完,狡黠地一笑,“至于说你是神那段,我纯粹是吓唬那老头。怎么,你不会当真了吧?” 李纯钧虽然没有当真,不过他心里却是有一些似有似无的幻想。现在柳鸿逸这么一说,李纯钧感到非常地尴尬。 这个柳鸿逸实在是太可恨了,感觉他一直都在耍自己。 簌簌落落—— 不远处似乎有声音。 柳鸿逸似乎也听到了这个奇怪的动静,他环顾四周,见四周被黑暗吞没,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便对李纯钧说道:“方府的灯烛大多已经熄灭,想来下人们都已经睡了。” 柳鸿逸的意思是,现在终于可以行动了。 李纯钧刚在被柳鸿逸耍了,现在还是一肚子的气。他可不想事事都让柳鸿逸得意。所以待柳鸿逸正待往方府内赶去,他冷冷地说道:“柳大哥,去方府之前,恐怕我们还有几个朋友要招呼。” 这句话本事在面摊时柳鸿逸说的,现在李纯钧模仿着柳鸿逸的语气说出来,倒让李纯钧觉得特别扬眉吐气。 其实,李纯钧也没有胡说。确实有两个身影一直跟着他二人。刚才他与柳鸿逸在侠客来买酒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内力存在。待到他们来到此地,李纯钧在与柳鸿逸闲谈时隐约能够感觉不远处有两个黑影。就在刚才,那个簌簌落落的声音恐怕也是那两个人发出的。 如此强大的内力,连李纯钧都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难道柳鸿逸没有感觉到? 李纯钧有些纳闷,他在等柳鸿逸做出决断。 听了李纯钧的话,柳鸿逸并没有表现得有多么惊讶。他回过头来神秘地说道:“小兄弟,你很聪明,观察得也很仔细。那两个人从我遇到你之前就一直跟着我了。说实话,这两个人可不同于‘礼义双侠’,不要说你,就连我可能都招呼不了。” 原来柳鸿逸早就知道这二人的存在,而且听柳鸿逸的口气,这两个人应该极其厉害。不用说,这一点李纯钧早就从他们的内力感受到了。 柳鸿逸都说自己招呼不了,那该怎么办? 这两个人又都是何方神圣? 柳鸿逸见李纯钧愣在一旁,便接着说道:“既然招呼不了,那我们索性就不招呼了。走,我们去方府转转。” 这柳鸿逸心还挺大,后面跟着两个尾巴居然还这么泰然自若。果然要把小偷这个职业干好,心理素质很重要啊。 既然柳鸿逸都这么说了,李纯钧也就不去想那两个黑影了。万一待会儿那两人上来找柳鸿逸算账,大不了自己溜了就是。 现在李纯钧只想找到关押小五的所在,其他的管那么多干什么? 沿着屋脊疾走了一段路,又飞过了几个偏房,李纯钧和柳鸿逸落在了方府明堂的屋顶上。脚下就是方家接待客人的地方,其位于整个方家宅院的中心偏南,从这个位置观察方府的各个屋子,显得格外的层次分明。 柳鸿逸指着北面偏东方向说道:“那里是方家的客房,想必天机阁司命君的女儿就住在那里。” 李纯钧顺着柳鸿逸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几排低矮的房屋之后便有一排稍微堂皇一点的屋宇。那排屋宇应该就是柳鸿逸口中所说的客房。 “柳大哥,你说这偌大的方府,如果要关押某个人,那个人在哪个方位?” 李纯钧现在一心想要就小五,但他自己并不知道小五到底在哪里。既然吴礼吴义两兄弟刚才承认是他们绑了小五,那小五必定在方府的某处。李纯钧见柳鸿逸非常老道,便趁机询问道。 柳鸿逸当然知道李纯钧的意图,他指着西北角那块黑暗的角落说道:“那里是厨房和柴房,下人的房间在远处一些。可是厨房和柴房哪里要这么大的地方,我怀疑那里可能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纯钧当然知道柳鸿逸的潜台词——小五可能就被关在西北角。 没想到柳鸿逸这么爽快就给自己指点方位,李纯钧现在突然觉得这个盗圣其实还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不过有时候李纯钧又摸不清楚柳鸿逸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这让李纯钧很没有安全感。 与一个自己不了解的人在一起,当然不会有安全感。 “还有……”柳鸿逸接着说道,“正西方那边的深宅便是方家小姐的闺房,听说她长得甚是美貌,要是你有兴趣也可以去看看。” 李纯钧不知道柳鸿逸说这话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因为方家手帕的缘故,李纯钧确实是想看一看方瑶到底是不是自己在漾川遇到的那个人。可是,柳鸿逸应该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他会故意告诉自己方瑶小姐住在哪里? 柳鸿逸是出于何种目的说出方瑶的位置,难道他在暗示自己去找方瑶小姐? 疏星残月,深宅里几乎已经没有了灯火。 李纯钧仔细体会着柳鸿逸的话,他看了看周围。这个柳鸿逸太让人难以捉摸了,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和柳鸿逸一起闯一闯方府了。 083、不眠客·镜与簪 秋天的夜,夜已深。 寒蛩独自鸣。 天机阁司命君的女儿、方瑶方小姐,还有小五。为了搞清楚心头的疑问,偌大的方府里有三处地方是李纯钧需要去的,现在三条路摆在自己面前,他该选择哪一条? 显然见方瑶这条路可以缓一缓,那现在是和柳鸿逸去客房还是自己去救小五? 李纯钧不知道该怎么办。 按理说李纯钧现在是应该去救小五的,可是小五的具体位置还没有确定,自己更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救出他。现在自己独自一人贸然行动恐怕有些不妥。为今之计,不如和柳鸿逸一起偷到回春镜,然后再请求他一起去救小五。 柳鸿逸这个人虽然古怪又让人捉摸不透,可是李纯钧觉得他并不是太坏。 既然都跟柳鸿逸走到这一步了,那就索性相信他一次。 李纯钧暂且先这么打算。 “想好走哪条路了吗?”柳鸿逸问道。 “我们先偷回春镜。”李纯钧终于下定了决心。 柳鸿逸道:“小兄弟此言差矣,我们是取哪是偷?魔王的东西岂能随便落在一个姑娘手里,我们把它收集起来只不过是怕它为祸人间!” 李纯钧嘴上不说,心里却嘀咕——偷东西就偷东西,这柳鸿逸的歪理还真多。 方府内的灯烛大多都熄灭了,可唯独客房之内的灯烛还亮着。 “难道天机阁司命君的女儿到现在还没睡?” 李纯钧很纳闷,现在这么晚了,为什么一个女子到现在屋里还亮着灯? 柳鸿逸轻轻地越过那几排低矮的房屋,又轻轻地落在客房的院落之中。李纯钧紧跟其后,道:“柳大哥,房间里亮着灯,如果那姑娘没有睡着,我们怎么下手?” 李纯钧现在的样子真像是一个小偷,一个蹩脚的小偷。 柳鸿逸道:“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没有错,这个姑娘身上带着魔王的信物。我不知道那东西威力到底有多大,所以你要自己小心。” 看柳鸿逸说得如此真切,李纯钧倒紧张了起来。 柳鸿逸说完,便一跃而上,轻轻地停在了客房的屋顶上。他轻轻地掀开屋顶的一个瓦片,屋里面的情况便马上映入眼帘。 李纯钧见柳鸿逸跃到屋顶上掀开瓦片,他也凑过来看。只见屋内的梳妆台前果然端坐着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好奇怪,大半夜的不睡觉,竟然在梳妆! 一个女子竟然在大半夜的梳妆,这让李纯钧和柳鸿逸二人都感觉有些诡异。二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现在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见那女子一袭白袍,身材也是窈窕。因为离得较远,女子的面容不是非常清晰,只不过单看她举手投足之间也知道其是个美女。 此时李纯钧心里犯了难,如果那女子不睡,柳鸿逸要是强行动手,那本来的偷不就变成抢了吗?如果硬抢的话,到时候惊动了方府的人,他柳鸿逸轻功卓绝必定能够全身而退,那自己呢?以自己现在的功力,想要逃脱众人的追捕恐怕还是有些难!他看了看一旁的柳鸿逸,只见其神情严肃,锐利的双眼紧盯着屋内的情况。 其实说那个女子在梳妆也不是太恰当。因为她既没有梳理秀发,也没有涂脂抹粉。她只是对着镜子拨弄着头上的发簪。 镜子与发簪。 李纯钧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把注意力放在镜子上,还是放在发簪上。柳鸿逸是来偷镜子,按理说应该吧注意力放在镜子上,可是李纯钧能够感觉得到,屋里的女子却是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头上的发簪。 其实说她拨弄发簪也不是太恰当,因为她的手并没有触碰到发簪。那女子的手隔着一段距离在发簪上来回移动,好像想从头上拔出发簪又不敢的样子。 犹犹豫豫,李纯钧能够明显感受到屋内女子的焦躁。 柳鸿逸与李纯钧屏气凝神,他们想看看屋里的女子到底在干什么。 那女子坐在梳妆台前不动大概有半个时辰,显然她并不知道李纯钧和柳鸿逸在屋顶偷窥。良久,那女子叹了一口气,突然站了起来。 李纯钧和柳鸿逸见那女子突然站了起来,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异样,顿时紧张了起来。 那女子从梳妆台前站起来之后,并没有抬头看屋顶,而是直接走到床边。看样子,女子是要准备睡觉了。 大半夜的,也该睡觉了。 李纯钧松了一口气,等到女子睡熟了,他和柳鸿逸便好动手。 女子不知有人在偷窥,所以睡觉之前准备把身上的白袍脱掉。只见她将腰间的丝带一拉,白袍便随之一松。本来丝带系着,那少女的细小的腰身被白袍裹着,李纯钧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少女腰带一松,白袍自然下垂后腰肢在丝绸里若隐若现,白丝绸里面是朦朦胧胧的白皙肌肤与曼妙胴体,这更显出一番韵味来。 看着看着,李纯钧竟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 女子浑然不知,竟已将白袍褪下。香肩半露,肤白如雪,李纯钧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姑娘要是再这么脱下去,李纯钧估计得流鼻血。 女子将白袍褪下一半,突然又停了下来。李纯钧在屋顶看着,发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刚才要来方府偷回春镜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现在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不就是一个姑娘吗?至于吗? 李纯钧已经开始反问自己。 “好看吗?”柳鸿逸见李纯钧眼神专注、表情怪异,便拍着他的肩问道。 柳鸿逸这么一问,李纯钧更尴尬了。他慌忙轻声地说道:“那个……那个等她睡了我们再动手吧。” 李纯钧话还没有说完,屋中的女子突然又将白袍穿上! 那姑娘难道发现了自己? 李纯钧的心里一阵紧张。 这女子的行动确实非常诡异。 幸好这是李纯钧白担心了,屋中的女子并没有发现屋顶上的两个人。她整理好衣服,又坐到了梳妆台前。女子仔细辨识着镜子中的自己,仿佛镜子中显示的是别人一般。她在照镜子的时候,右手慢慢地划过发际,最后又落到了那根发簪上。 女子的手终于落到了发簪之上。 突然,那女子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将发簪拔了下来。李纯钧不知道为何,在拔出发簪的一瞬间,女子像是强忍着疼痛一般。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镜中的自己! 镜子,镜子! 莫非少女面前的那面铜镜就是柳鸿逸要偷的回春镜? 柳鸿逸不是说过,那回春镜具有返老还童的魔力。难道那女子大半夜的照镜子就是在施法? 李纯钧越想越觉得这件事请诡异。而屋里的女子此时身穿一袭白衣,也让感觉有一种阴森魍魉之感。 李纯钧低声问道:“柳大哥,那个是不是回春镜?” 声音很低,低得连李纯钧自己都快听不见。 柳鸿逸抬起头来看了看李纯钧,满脸疑惑地说道:“好奇怪,好奇怪……” 李纯钧急问:“哪里奇怪了?” 柳鸿逸道:“虽然回春镜我并没有见过,但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刚才那姑娘看上去非常痛苦,从没有听说过回春镜会让人痛苦。” 柳鸿逸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李纯钧也觉得屋里的那个姑娘行为非常诡异。可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难道真的是因为那面镜子? 不,不会是镜子。 李纯钧直觉地感受到,女子行为之所以如此诡异,全是因为她头上的发簪! 二人带着疑问继续观察,只见那女子的手里紧紧地攒着发簪。那发簪已经开始散发出幽蓝的光! “啊——” 女子突然抱头,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这时,李纯钧从她面前的铜镜里清楚地看到女子血红的双眼! 血红色泛着诡异幽光的双眼! 看到这一幕,李纯钧差点从屋顶跌下去。他根本没有一丝心理准备——屋里的女子竟会有一双宛如魔鬼的双眼。 这双血红的眼到底是怎么回事? 显然,柳鸿逸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虽然反应没有李纯钧大,但脸上的震惊之色也是丝毫不能掩藏。 屋里的女子到底是人还是魔? 等平复了心情,李纯钧与柳鸿逸再看时,那姑娘已经恢复了常态。刚才看着像是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现在突然就没事了。李纯钧真恨自己没有一直盯着屋内的情况,如果他没有被吓到而是继续看下去的话,肯定会知道这姑娘为何会如此! 李纯钧不死心,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 “发簪,柳大哥你看,发簪!” 李纯钧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柳鸿逸顺着李纯钧所知的方向看出,发现那女子又把刚才拔下的发簪戴在了头上。 这么说,这一切可能跟那个发簪有关系。 现在既然都这样了,那也唯有等姑娘睡着了再伺机盗取回春镜。 就在这时,柳鸿逸突然压低了身子,他同时按住李纯钧轻声提醒道:“有人!” 李纯钧听了这话,忙也把身子压低。 果然,客房的门外有人在敲门。 敲门的声音很轻,仿佛也不愿让其他人听到似的。 这明显不是方府里的人。 难道这姑娘半夜没睡,是因为跟人有约? 084、密信函·引踌躇 深秋的夜里,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寥。 昏暝无所有,天凉好个秋!夜的幽暗阴森再加上这秋的萧瑟惨淡,总是能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愁怀。有的人因为这样的愁怀无端感叹;也有的人因为这样的愁怀空留悲伤;而有的人则因为这样的愁怀掩藏起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月隐阴风惨,愁怀意兴阑。 方府的夜里,就好像有着说不尽的秘密。 此刻,方府之中的秘密却与方府的人没有半点关系。 这姑娘半夜三更的究竟在干什么?她真的是在等待这个敲门之人吗?这个敲门的人又是谁?他现在来干什么? 心中升起的疑问,必定是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李纯钧与柳鸿逸压低了身子,想要以一种旁观者的侥幸窥探到掩藏在秘密之后的真相。李纯钧终于知道为什么柳鸿逸知道那么多的事情——作为一个盗贼,在月黑风高之时穿门走户,见得最多的恐怕不是金银钱财与稀世珍宝,柳鸿逸见得最多的应该是那些暗藏于夜幕之下的秘密! 可以这么说,柳鸿逸偷的最多的不是钱财与珍宝,而是那些被他撞见的秘密。 李纯钧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做贼也有很多的乐趣! 女子听闻有敲门声,顿时也紧张了起来。她轻轻地走近门口,却没有去开门。 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咚、咚、咚—— 两短一长的敲门声,重复了三次。 外面的那人敲起门来非常奇怪——正常人绝不会像他那样敲门。可是屋内的女子听到了这样的敲门声反倒松了一口气。 这应该是他们之间事先约定好的暗号。 那女子听完这三遍敲门声,便立刻上前将门打开。门开了,敲门的是一个非常干练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穿着深蓝色的长褂、白色的袜子和黑色的麻鞋,粗壮而结实的手中拿着一封信函。 信函使用一种很特殊的蓝色信封装着,信封上有花纹,可是离得太远,李纯钧并没有那花纹究竟是什么样。 “小姐,这是司命君给您的信。”男子将信封上的图案露出来给女子看了一下,接着说道,“司命君说信中有医治奇症的良方,让我务必亲自交到您手里。” 听语气,那男子估计是天机阁的下人。他把话说完,便利索地将信函交到女子手中。 女子接过信函便叫那男子离开,临别时特别叮嘱不可让其他人发现。 李纯钧在屋顶看得纳闷了,这天机阁的下人给天机阁小姐送信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而且这小姐不是方府的客人吗,他们这么偷偷摸摸无非就是要避开方府的人,这信中的内容难道跟方府有关,他们为什么不让方府的人知道? 柳鸿逸在一旁看着,也连连叹道:“奇了怪了……” 李纯钧道:“柳大哥,你发现什么了吗?” 柳鸿逸眉头一皱,道:“天机阁行事素来以磊落著称,没想到私下里竟是这番鬼祟。” 李纯钧略一思考,道:“表里不一,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柳鸿逸幽幽地说道:“我本以为江湖上也就那几个门派有些古怪,没想到天机阁也是如此,真是怪异!” 李纯钧不知道柳鸿逸所指的到底是什么,不过他知道柳鸿逸肯定是听到了某些消息。 就在李纯钧与柳鸿逸猜测天机阁底细的时候,那女子已经将手中的信读完。只见那女子眉头一皱,一副非常着急的样子!她将信纸团起捏在手心里,开始不停地在屋子里踱着步子。李纯钧仔细辨听,那女子却在小声哀叹:“唉,糊涂!父亲真是糊涂!” 天机阁司命君到底做了什么糊涂事,连他的女儿都是这副模样? 想来答案就在那女子手中的信上。 李纯钧和柳鸿逸都知道,想要知道屋内的女子为何这般焦急,只有得到那封信才能窥探一二。天机阁是江湖上的大门派,心中之事应该非同小可。 只可惜李纯钧和柳鸿逸永远都不会知道信中的秘密是什么了。因为那女子思忖良久,终于将手中的信纸烧掉。 火焰就像是跳跃的魔鬼,从烛芯上跃至信纸。等到信纸由白色变成灰烬特有的黑色,秘密也被火焰这个魔鬼彻底吞噬。 “奇症”、“良方”,这两个词是从送信人口中说出的。那么信中的秘密必定也是关于奇症与良方。可是奇症是什么,良方又是什么? 刚才屋内的女子神情痛苦异常,难道就是这所谓的“奇症”发作了? “奇症”既然有所指,那天机阁司命君所说的“良方”到底又是什么?既然称之为良方,那女子为何有直叹父亲糊涂呢? 李纯钧有些没有主意,他转向柳鸿逸问道:“柳大哥,我们怎么办?” 柳鸿逸的眼神依旧很坚定,他轻声说道:“不管他,我们只管找机会把回春镜弄到手!” 确实,现在去管这信中到底是什么秘密怎么说都有点多管闲事了。管他呢,信中的秘密跟自己也没有关系。他们这些门派搞这种小秘密在江湖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帮柳鸿逸偷到回春镜,然后再去救小五。这是李纯钧现在最迫切要做的事情。 “现在最重要的是偷回春镜,切莫因为这些细枝末节而使自己分了心。”李纯钧暗暗对自己说道。 那女子踱着步子,脚步声却越来越急。 “不行,不行!” 她嘀咕了两句,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始穿衣装束起来。 看样子她是要出门。 李纯钧给柳鸿逸使了个眼色,柳鸿逸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那女子装束妥当,正待出门。谁想她偏又折回。她走到梳妆台前,将梳妆台上的圆形铜镜拿起。那面铜镜其实说大也不大,估摸着也就两个巴掌的大小。之前,因为怀疑这面铜镜就是回春镜,所以李纯钧和柳鸿逸一直关注着它。谁想这少女出门时竟然将这面镜子也随身带在身上。 半夜出门还要带面镜子在身上,这女子行事越来越诡异。 也正是因为女子的这个举动,李纯钧和柳鸿逸断定这面镜子就是回春镜! 可是,本来打算等女子睡了再偷取回春镜,现在女子出门竟然将其随身携带。这该如何是好? 女子轻轻地打开门,她见四下无人便出了屋子再将门轻轻掩上。 镜子已经被女子带走,这屋子里想必也没有李纯钧和柳鸿逸要找的东西。 李纯钧轻声问道:“柳大哥,怎么办?” 柳鸿逸斩钉截铁:“我们跟上,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明堂!” …… 那少女出了方府便一直城北走去,想来她也是个高手,轻功非常厉害。李纯钧跟在后面都感觉有些吃力。连柳鸿逸都连连叹道:“没想到天机阁司命君的女儿竟有如此好的轻功!” 夜色之中有三个身影一直往城北而去。 那女子想来是非常着急,所以行走极其快速。过了不多久,她已经翻过城墙,从北边出了城! 李纯钧不禁问道:“这姑娘到底是要去哪儿?” 柳鸿逸只管赶路,并不想搭话的样子。刚才柳鸿逸还是一副超然随和的模样,没想到从那姑娘将镜子带走的一刻起,柳鸿逸就明显严肃起来。 虽然与柳鸿逸接触的时间不长,李纯钧也不知道柳鸿逸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过李纯钧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洒脱豪气的人。这样的人嗜酒如命,但是对钱财宝物并不是太关心。柳鸿逸偷东西的本事再厉害,如果他总是执迷于钱财宝物,恐怕他也成不了盗圣。 显然,现在盗圣已经卯足了劲想要得到回春镜,这是为什么? 李纯钧脑子转得飞快,但他没有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 这姑娘如此着急,不知道是急着办什么事,还是去见什么人。李纯钧这一路上被心中的很多疑问折磨得心力交瘁,他实在搞不清楚这些事情。 李纯钧看了看柳鸿逸。从柳鸿逸的神情来看,他似乎就没有这些疑问。柳鸿逸神情坚定,也许他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要得到回春镜! 月亮已经隐没在了浓云之中,整个世界已经没有丝毫的光亮。 夜色之中已看不到三个身影在行动,只剩下衣服在空气中划过时留下的呼呼风声! 荒野。 出了城再往前走就是荒野。 杂草足有半人高的阴森荒野。 那姑娘为何要往这里走? 李纯钧仔细辨听着这种风声。奇怪!这种风声前面有,后面也有! 前面的风声是那女子产生的,那后面的呢? 李纯钧一想到这里,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刚才一直跟着自己和柳鸿逸的那两个尾巴还没有被甩掉?柳鸿逸说这两个“朋友”非常厉害,索性不去招呼。可是现在,李纯钧能够明显感受到这两个人在接近。 他们到底有什么企图?难道他们也是来盗取回春镜? 李纯钧心中顿觉不妙,他对着柳鸿逸轻轻地说道:“柳大哥,那两个人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085、债主至·往事忆 柳鸿逸当然知道李纯钧口中的“那两个人”所指的究竟是哪两个人。甚至,他早就知道“那两个人”到底是谁。 行走江湖二十余年,与柳鸿逸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纠葛的只有两个人——玉面狐和裂地天罡。 而李纯钧口中的“那两个人”正是他们两个。 江湖上的豪侠,若是几个人共同拥有同一个名号,一般来说这些人不是兄弟就是同门。退一万步说,如果拥有同一个名号,至少这些人具有一些共同点。 蓬莱三煞有共同点吗? 有! 江湖上的人都认为他们坏。而且没有人知道他们真正的来历——相传他们都在东海蓬莱岛待过一段时间,所以江湖名门正派就称他们为蓬莱三煞! 蓬莱三煞无恶不作。柳鸿逸乃是令各派头疼的盗贼,若是哪个门派得了什么宝贝,最不想见到的恐怕就是他柳鸿逸了;玉面狐专门迷惑男人,传说她在用男儿之身练习邪功;而裂地天罡龚泰脾气暴烈,但凡他动怒之时便会杀人无数,至今在江湖上已经血债累累。 江湖中还有另外一个传言,那就是蓬莱三煞素来不和,他们之间似乎有着某种矛盾。可是即便如此,江湖中发生某些大事之时,蓬莱三煞又是集体出动。 这些传言是否属实,蓬莱三煞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些问题恐怕只有蓬莱三煞他们自己才能说得清楚。 此时,随着玉面狐和龚泰的气息越来越近,柳鸿逸又陷入了往事之中。 行走江湖二十余年,柳鸿逸偷拿盗抢的事情没有少做。这二十余年之中,他深入过西域魔尊的天魔宫中盗取了韶华杯,在渊冥宗的无上幻境里偷来了火翎扇,上次他又前往赤朱山庄一睹了闻名天下的封麟神剑的风采。 当然,这些都还只是冰山一角。韶华杯、火翎扇、封麟剑这些东西都是具有神力的宝贝,除此之外,那些被他偷取的价值连城的俗物柳鸿逸现在已是看都不想看。 可是说了这么多,这些事情跟玉面狐和裂地天罡又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玉面狐和裂地天罡是柳鸿逸的两个大债主。 ——柳鸿逸欠这两个人的债恐怕这一辈子都还不了! ——在柳鸿逸心里,回春镜是他还债的唯一法宝。所以他刚才才会那么专注严肃。柳鸿逸可以不在乎这些宝物,但作为一个男人,他一定要将自己欠下的债还上。 柳鸿逸也会欠债? 这些往事说起来就太有意思了。 玉面狐是柳鸿逸生平第一个债主。 ——他欠玉面狐一个孩子! 十多年之前,确切地说是将近二十年前,柳鸿逸就认识玉面狐了。那时候的玉面狐和现在一样美丽,但现在的玉面狐却比当时多了一份妖艳。 十多年之前,玉面狐带着一个婴儿闯荡江湖。那时的玉面狐还很年轻,她远没有如今这么老练。因为她长得漂亮,所以在江湖上走动时难免被歹人惦记。那时的玉面狐虽然也有些本事,但她带着个孩子终究是个拖累。 当时的柳鸿逸正憧憬着自己成为一个有正义感、有担当的侠士。 萍水相逢,柳鸿逸与玉面狐就这样相识。少年侠客豪爽磊落,玉面狐自然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当时,柳鸿逸见玉面狐对那个婴儿极为上心,便猜测婴儿是她的孩子。后来,他也曾问过此事,玉面狐不置可否。 也就是那一年的某天,玉面狐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她就将那个婴儿托付给了结识不久的柳鸿逸。那时的柳鸿逸浪荡不羁、嗜酒如命。恰巧经过酒馆的时候,柳鸿逸闻得酒香四溢,顿时就口水直流! 嗜酒如命的柳鸿逸便带着婴儿去喝酒。结果,那酒里竟然被人下了毒,柳鸿逸喝了毒酒之后不省人事,醒来之后那个婴儿便消失了! 玉面狐知道此事之后,痛苦难当,当时就想把柳鸿逸的脑袋割下来。可是当时柳鸿逸在婴儿的襁褓里发现了一块雕刻着莲花图案的血红色石头。 这一小块诡异的石头好像是抱走婴儿的人故意留下的线索。 柳鸿逸自知理亏,所以玉面狐要杀他的时候他并没有打算反抗。可是既然得到了线索,他便请求玉面狐给自己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玉面狐当时只想将婴儿寻回,思忖着杀了柳鸿逸也是于事无补,于是索性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当时,柳鸿逸以一年为期,答应玉面狐必定在一年之内将婴儿寻回。可是算算现在已经将近二十年了,柳鸿逸并没有兑现他的承诺! 将近二十年了。当时的婴儿要是还活着岂不是也已经长大成人。 这么多年了,是柳鸿逸不努力寻找吗?当然不是,这么多年来,柳鸿逸潜入了那么多的地方,固然是偷了很多的东西。但那些柳鸿逸出没的地方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此处必定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玉面狐曾经说过,那个孩子很好认。就算长大了,变成了大人她也能认出来。因为那孩子的眼睛很特别——那孩子的双眼是重瞳! 柳鸿逸当然也看过那双重瞳,他有把握自己如果再遇到那个孩子,他一定能认出他来。 可是将近二十年过去了,那个孩子就好像平白无故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江湖上的旮旯角落柳鸿逸都找遍了,可就是没有这孩子的身影。 柳鸿逸甚至怀疑那个孩子现在已经不在人世! 可是,玉面狐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个事实。她很肯定——那个孩子到现在都活着。 玉面狐做出如此肯定判断的依据是什么?柳鸿逸不知道,玉面狐也不肯说。但既然玉面狐坚持,那其中必定有一些道理。 其实也好,既然那孩子还活着,这样最起码柳鸿逸的命还能保住。要不然的话,玉面狐现在若是和自己拼命,柳鸿逸还真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至于玉面狐其人,柳鸿逸只知道她的这个外号。他只是称呼她狐姬妹子,并不知道这个自称为玉面狐的女子真名是什么,究竟是什么来历。 江湖上好像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名。 江湖上的人只知道妖艳又可怕的江湖女匪——蓬莱三煞之一的玉面狐! 如今,玉面狐的耐心好像已经消耗殆尽,她迫切想要找到那个孩子,一天找不到孩子,她就要一天接着一天地找柳鸿逸讨债! …… 那裂地天罡呢?他与柳鸿逸又有什么过节?柳鸿逸又欠了他什么债? 柳鸿逸欠裂地天罡的债似乎要比他欠玉面狐的更简单、更好偿还一些——柳鸿逸欠裂地天罡一大笔钱! 你要是欠别人一个永远还不了的人情或者是欠人一个孩子之类的,你就会发现欠钱相比较之下还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至少,钱是可以量化的。你欠别人多少钱,那就还多少便是。如此说来,欠一个人钱应该算不上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债。特别是对柳鸿逸来说,他就是挨家挨户地偷,恐怕也可以攒够足够的钱财。 可是偏偏柳鸿逸欠裂地天罡的这个债,一拖也已经将近二十年了。 对了,也可能有一种情况,欠钱也会变成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那就是数额太大,欠债的人根本还不上。 到底要多少钱才是盗圣柳鸿逸还不上的? 这段欠钱的往事还得要慢慢道来。 裂地天罡名叫龚泰,少年时便天生神力,使得一把巨锤在江湖上更是无人能敌。龚泰年幼的时候跟着师父走镖,长大后便顺理成章继承了师父的衣钵,成为了当时江湖上最大的镖局——震远镖局的总瓢把子。 在十几年前,江湖上谁不知道裂地天罡押的镖那绝对是最稳妥的。所以很多钱庄都委托他在西陲荒境与东海之间走动,押送那些极易被盗匪惦记的金银财宝。 也正是柳鸿逸丢了玉面狐孩子的那年,龚泰接了一个非常大的镖。一个神秘人将一百万两黄金交给龚泰,让他将这些黄金运往东方。 龚泰那时候是第一次接到如此巨额且如此奇怪的镖。别说托镖之人不知道是谁,就连目的地龚泰也是一无所知。托镖的神秘人跟他说,这趟镖只要一直往东走,一直往凤来镇的方向走便好。至于所押之镖的目的地,神秘人只说到时候自会有人接应。龚泰听着这话将信将疑,可是他还是带着疑虑接下了这趟镖,因为神秘人答应事成之后给他两万两黄金。 两万两黄金。 两万两黄金可以供任何人富足地过一辈子。 龚泰当然不会只想安稳富足地过一辈子,他要用这些钱来扩大自己的镖局。有了这两万两黄金,他就可以吞并江湖上的其他小镖局,如此一来他龚泰就是江湖上的镖局之王。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龚泰的美梦让一个人给搅和了。 ——让柳鸿逸搅和了。 那时,柳鸿逸为了打探那个婴儿的消息到处奔波。到处奔波难免需要银子,柳鸿逸生性豪爽阔绰,身上当然是存不住银子的。所以他就想干一票大的。 ——正好,龚泰的镖正合他意! ——当然,柳鸿逸并不知道龚泰的这趟镖有足足一百万两黄金。 将近二十年前,就在龚泰的镖队刚刚渡过漾川到达凤来镇之时,柳鸿逸劫了龚泰的镖。 柳鸿逸那时候很年轻,虽然彼时追云神鹤的名号还不是很响,但柳鸿逸的剑法在那时却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致命的原因——柳鸿逸急需要钱去找玉面狐的孩子。所以他很需要钱! 一个人要是为了一个目标去做一件事,那他迸发出来的力量往往是很可怕的。更何况柳鸿逸还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 很有本事的人为了某个目标急切想做某件事,往往更可怕! 当时的柳鸿逸觉得,就算他要劫龚泰的镖,也要光明正大地劫。怎样才算光明正大地劫? ——当然是与龚泰决斗,赢了这个天下第一的镖师再将他的镖抢到手! 来自少年剑客的挑战,从未尝过败绩的裂地天罡当然要接下。 086、情难了·债难还 柳鸿逸与龚泰的对决,可以说是速度与力量的较量。 闪电震坤宇,疾风卷昆仑。野火燎原势,暴雨摧岳昏。 柳鸿逸宛若九天之上的白龙,剑招侵风疾如燎原之火,苍穹也为之昏暗变色;龚泰却似乾坤之中的黑岩,巨锤触地如岿然之峦,大地也因其碎裂颤抖。柳鸿逸出剑神速,擎剑如雨点一般直击龚泰要穴;龚泰则挥锤沉稳,看似笨重的招数中,每每将柳鸿逸的剑刃格挡在身躯之外。 柳鸿逸的剑够快,可裂地天罡的巨锤也可以说是坚不可摧。二人大战七百回合,从日照当头到昏天黑地,柳鸿逸与龚泰都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意。 一种少年武者之间狭路逢知己的快意! 这种快意,顶尖的武者又有几人能够体会到? 所以,柳鸿逸与龚泰在那一刻竟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劫镖者与押镖者能产生如此的情感,说起来也是奇特得很! 在那一刻,抢劫黄金与押镖对他二人来说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与旗鼓相当的对手战个痛快! 这是一场忘我的战斗。 举锤哪堪风雷动,挥剑怎知日月昏? 龚泰与柳鸿逸甚至都没有留意时间的流逝,当然他们也没有留意发生在身边的一切。当柳鸿逸与龚泰战到痛快之处握手言和之时,他们发现天已经黑了。 天黑了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刚才还在一旁的镖队和所押的黄金已经全部消失! 镖队和黄金好像是从这个世界上凭空蒸发一般,无声无息之间就这样无影无踪。柳鸿逸和龚泰见到这样的情景顿时就傻了! 这怎么可能? 可是这件事就这样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他们打斗的时候虽然投入忘我,但周围要是发生什么事情两个武林高手又怎会不知道?更何况那是一百万两黄金,就算是有一队人马搬运押送,恐怕也要好几个时辰。可是现在那些黄金就这样瞬间消失了,在两个高手的眼皮子底下瞬间消失! 到底是何方神圣才能有这样的本事? 没有一丝丝征兆,那几大箱的黄金就这样消失了,而且押送黄金的其他人也这样凭空消失。 柳鸿逸和龚泰望着当时渐渐昏暗的无边旷野,一时无言。 就在这个时候,柳鸿逸在周围又发现了一些雕刻着莲花图案的血红色石头!柳鸿逸怎么也忘不了这种石头,这种在自己丢失玉面狐孩子时发现的一模一样的石头? 难道这一百万两黄金的凭空消失与玉面狐孩子消失一事有着某种关联?或者说,有可能这两件悬案都是同一个所为。 世间竟然有人有这等本事!而且,这个人做这两件事为什么要故意留下莲花红石作为线索?当时的柳鸿逸百思不得其解。 柳鸿逸不管这些,既然有了这些线索,他就要追查下去。而且,此人好像在针对自己行事,因为发生这两件事的时候,他柳鸿逸都在场! 由于龚泰所押黄金无缘无故地消失,所以柳鸿逸这次的劫镖行动就变得有些无法言说。 开始的时候,柳鸿逸想要劫龚泰的黄金,而且他也确实出手了。与龚泰决斗之后,黄金就消失不见了。黄金没有到他柳鸿逸的手里,可这些黄金却是实实在在地消失了。这算不算是柳鸿逸劫去的? 当时,除了柳鸿逸对周围的莲花红石耿耿于怀之外,龚泰对遗失黄金一事表现得很大度。当然这之中除了对柳鸿逸这个新交知己的宽容之外,托镖人的神秘也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既然连托镖人都不知道,这镖也就算没有主人了。而且托镖人连目的地都没有向他交代,现在黄金凭空消失,龚泰只当这一切都是天意。 可是,好景不长。 过了没多久,江湖上就盛传西域梵月氏的王族遗失了百万两黄金,而龚泰便被传为那个偷盗黄金的人。梵月氏是西域的一个偏远国家,****,信奉巫师与法术。本来梵月氏与中原并无什么瓜葛,可正是由于这一百万两黄金,梵月氏频频派遣神巫之士前来打探消息。 因为传言中提及龚泰,所以当时的龚泰成为了中原武林与西域梵月氏的追击目标。中原武林认为龚泰将那一百万两黄金藏起来了,所以他们认定只要找到龚泰就能逼他说出那一百万两黄金的下落。而西域梵月氏则认为是龚泰伙同其他盗匪偷了黄金,他们一定要抓住龚泰,只有这样才能寻回王族的黄金! 可以说,因为这件事,龚泰成了南北东西黑白两道各个势力追击的目标!没有办法,他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东躲西藏! 那时候,中原地域也分为很多的诸侯国。比较大的就是中央的天枢国、南边的赤越国、北边的燕蓟国还有西边的乌蒙国。为了在各方势力的追捕下活下来,龚泰只能在中原各国之间流窜。 昔日的武林镖王从此沦为了盗贼。 柳鸿逸知道了此事,他认为这件事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倘若自己不去劫镖,龚泰或许就不会丢了那一百万两黄金。退一万步讲,如果自己不去劫镖,龚泰最起码会知道那黄金是如何消失的! 基于这种考虑,柳鸿逸找到了龚泰,并向他说明了事情的蹊跷之处。二人约定,一定要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后来,柳鸿逸觉得玉面狐和龚泰的这两件事必定有着某种联系,所以三人在东海蓬莱岛碰了头。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三人不时地一起行动,蓬莱三煞的名号就此在武林中传开。 柳鸿逸啊柳鸿逸,有时候他就是喜欢把一切的事情都算在自己头上。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这些年来柳鸿逸承受了莫大的压力。有时候他得到了线索,又不告诉龚泰与玉面狐,而是自己一个人行动,这又让三个人之间多多少少产生了一些嫌隙。 三个性格奇特得人待在一起,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一晃将近二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对于之前的两件悬案柳鸿逸有了一些头绪但是并没有解开谜题。 将近二十年了,当年的这些往事也成为柳鸿逸心头永远都还不了的债! …… 夜里的风轻拂着荒野的草,飞驰的身影却有着各自的心思。 此时,李纯钧和柳鸿逸已经来到了凤来镇的北郊。如果再往前走,不出半个时辰便会到漾川岸边。可是那女子并没有任何要停下的迹象。 李纯钧已经有些急,因为前面的女子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后面追来的那两个人倒反而加快了脚步。看这阵势,那两人好像已经准备赶上他们了。 难道这两个人已经不想继续在暗处跟着了? 就在李纯钧揣测的时候,两个人身影已经落在了他与柳鸿逸面前,挡住了前面的路。 夜很黑,李纯钧根本看不清这两个人是谁。 但是夜再黑,柳鸿逸已是心里有数。他虽然急着想赶上那姑娘,急着想要将回春镜抢到手,可他还是停下了脚步。 他知道这两个人现在已经等不及要自己还债了。 “别来无恙啊,两位。”柳鸿逸言语平静,似乎没有任何情感。 此时,李纯钧在夜色中仔细辨认,终于认出了其中一人手中的那把巨锤——江湖上除了龚泰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使这把巨锤。看到这柄巨锤,李纯钧心里已经有了数,至于另一个是谁,李纯钧也已经猜到了大半。 “哟,柳大哥,别来无恙。这么晚了却走得这么急,难道是要背着我们离开凤来镇不成?” 玉面狐的声音里还有有着一种说不透的妖媚。李纯钧听到这个声音心里正得意自己猜得不错,不过从玉面狐的话里,他又感觉到柳鸿逸有事在瞒着自己。 虽然之前就知道柳鸿逸肯定藏着不少秘密,不过现在玉面狐似乎要揭开这些秘密的时候,李纯钧竟有一种莫名的紧张与兴奋。 毕竟,揭露秘密与谜题一直是人类最为激动的时刻。 ——听玉面狐的意思,她和龚泰一直跟着是怕柳鸿逸擅自离开凤来镇。 这柳鸿逸到底欠了这两人什么,他们这么怕柳鸿逸离开凤来镇? 李纯钧还没想出什么名堂,玉面狐又说话了:“我说柳大哥,你现在有什么事情怎么不喊我跟和尚帮忙了?你可真有本事,现在居然勾搭上了赤朱山庄的小子!怎么,这小子有什么利用价值你倒是说说看。” 停着玉面狐拆柳鸿逸的台,李纯钧的心里也在犯嘀咕——这柳鸿逸果然是在利用自己! 柳鸿逸闻言,急道:“狐姬妹子你让开,我有要事在身。” “哼,什么狗屁要紧事!我看你就是想跑!”龚泰将手中的巨锤往身前一横,平地里竟生出一阵风来,“十多年了,我们之间的账也该算清楚了!” 李纯钧哪里知道蓬莱三煞十多年前的恩怨,裂地天罡这话听得自然也是云里雾里。 裂地天罡话音刚落,玉面狐接着说道:“我说你追云神鹤不光轻功好,连嘴皮子也是天下无双。这么多年了,每次都说可以把欠的债还上,可是到如今却什么都没有!我看呐,你欠的东西我们也不要了,我们今天就要另一样东西。” 柳鸿逸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们想要什么?” 龚泰厉声一喝:“要你的命!” 话音刚落,锤风已至!疾风一过,劲锤索命! 087、未解谜·宝镜知 五百多斤的铁锤,带着龚泰十多年积攒下来的怨气与杀气,就这样破空而来! 就在那一瞬间,连李纯钧都感受到了那股杀气,那股风! 巨锤震山响,疾风裹剑生。 眼看着龚泰的巨锤就要砸到柳鸿逸的头上,李纯钧的后背已经渗出了汗!如果这是在白天,李纯钧还能看到二人之间的攻守招式。可是现在是夜里,正是因为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使得视线受阻,在二人打斗之时李纯钧就只能感受到那股杀气。 龚泰的杀气,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杀气! 旁观者是李纯钧,现在可能被龚泰一锤砸死的是柳鸿逸。可柳鸿逸却没有一点慌乱紧张的样子,他如秋天里的落叶一般,借着龚泰那裹挟一切的锤风飘然一跃便从绝地里躲闪而出。 就在柳鸿逸闪过一边的瞬间,龚泰的巨锤落地。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要不是柳鸿逸躲得快,恐怕地面上除了这个大坑还有一摊肉泥。 待他稳稳地落地,柳鸿逸深吸一口气道:“龚大哥,十多年前的对决,难道要在今晚见个胜负吗?” 龚泰闻言,重新又将巨锤抡起。他指着柳鸿逸大声喝道:“哼,今日非得拼出个你死我活来!” 话音未落,锤先落下! 就在龚泰的锤快要砸到自己面前,柳鸿逸的手里已经变出了那把火翎扇。 其实说是变一点都不夸张,因为李纯钧并没有看清柳鸿逸到底是从何处拿出这把扇子。此时李纯钧已经躲到一边,蓬莱三煞之间的恩怨,他李纯钧管不了,也不想参与。况且,这柳鸿逸是敌是友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李纯钧又怎么会在乎他的死活。 柳鸿逸要是有什么不测,回春镜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呗。大不了自己一个人回方府救小五! 有了这样的想法,李纯钧乐得隔岸观火。 这是龚泰的第二锤。 也许是使用巨锤的缘故,龚泰的招式里没有任何花哨的元素,什么虚招统统没有,有的只是直击要害的利落甩锤和泰山压顶般的强大气势。 这第二锤更有力量,也更快! 就在柳鸿逸变出火翎扇的那一刹那,他的神情完全变了。刚才柳鸿逸在接招的时候就像是狂风中的落叶和大浪中的浮萍,借着龚泰的锤风与力量,他只是躲闪与自保,好像并不想与对手有直接的冲突。可是现在,手持火翎扇的柳鸿逸仿佛变成了一把剑,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剑,他的眼睛里开始闪动着充满杀意的光! 这样的光与龚泰的眼神一接触,龚泰也似疯狂。 “今日老夫就用手中的这把铁锤领教一下这上古魔扇的威力!”龚泰这句话说完,仿佛再不愿多话的样子。李纯钧能够明显感受到龚泰的巨锤里又多了十二分的力量,这力量足以摧毁一座山! 第二锤将要在柳鸿逸的头顶落下!这一次,他又该怎样应对? “当——”的一声,金石相撞! 这一锤下来,柳鸿逸并没有躲!他突然将火翎扇一张,凭空中竟然生出一股火焰来。那火焰瞬间将夜幕下的荒原照亮,伴随着“呼呼”的侵掠之声,那火焰竟变成一条火蛇朝着龚泰的胸口飞去! 那火蛇的攻势极其地凌厉,若是它穿过龚泰的胸膛,这个如山一般的男人恐怕就会命丧当场。但是,就算柳鸿逸的这一招能够成功,龚泰的巨锤也会先砸下来。 柳鸿逸看上去并没有要躲的意思,可是如果他不躲,追云神鹤恐怕会死在裂地天罡之前! “难道这两个人准备同归于尽?”李纯钧看着这场奇怪的对决和二人不顾性命的奇怪招式,心中充满了疑问。 就在李纯钧犹疑之际,柳鸿逸突然用手中的扇子接住了龚泰的锤! “当——” 轻如鸿毛的扇子接住了重如泰山的锤。这太不可思议了。李纯钧在一旁都看得呆了,但他还是不敢闭眼,因为他知道这场对决远没有结束。 柳鸿逸竟然能有这一招,显然龚泰也没有想到。他冷哼一声,道:“想不到这魔扇竟有如此地神力!”话音刚落,龚泰紧接着一声咆哮。李纯钧知道龚泰不死心,他已经再一次发力了。 龚泰的巨锤压在柳鸿逸的火翎扇之上,二人正在角力。 伴着火翎扇时而闪现的火光,李纯钧看到二人的额头都已经渗出了汗! 就在这时,龚泰一声闷哼,手中的锤随之滑落。原来,柳鸿逸刚才放出的火蛇不偏不倚击中了龚泰的胸膛。柳鸿逸见龚泰倒下,也不去管他的死活,立马冲着李纯钧喊道:“追上那个姑娘,我们走!” 原来柳鸿逸根本无心应战,到现在他都想追上之前的那个姑娘。 柳鸿逸话音未落,紧接着已有几声“夺——夺——”的细响。 李纯钧还没有做出反应,玉面狐的暗器便如花雨一般袭来。 浸毒的花瓣在玉面狐内力的驱使下毫不留情地向柳鸿逸的各处要害飞去。没想到今晚玉面狐和龚泰竟都会对柳鸿逸使出杀招。 这一点显然连柳鸿逸也没有料到。他边用手中的扇子格挡掉飞来的花瓣,边自嘲道:“没想到今天果然是一个讨债的好日子,我柳鸿逸想要见到明天的太阳怕是很难了!” 听了柳鸿逸的话,玉面狐笑道:“柳大哥莫要怪我们,我们也是逼不得已。今日有人以石头为信物,说是如果我们要了你的命,便会为我们解开那两桩悬案之谜!” 话音落了,但玉面狐的暗器并没有停下。 听了玉面狐的话,柳鸿逸的神情发生了非常奇怪的变化。他先是绝望沮丧,继而又兴奋起来,道:“石头?是不是雕刻着莲花的红色石头?” 玉面狐也不隐瞒,道:“是!” 柳鸿逸的眼睛里已经放出了异样的光:“人?是不是穿着黑色法袍,自称魔使的那个人?” 这次该轮到玉面狐惊讶了——柳鸿逸竟然也知道这个人,难道他已经有了两桩悬案的线索?玉面狐已经陷入了思索,她手中的暗器也随之停下。 此时,龚泰忍着痛慢慢地站起来,道:“是!” 不知是因为柳鸿逸刚才的那招“火蛇之怒”没有使出全力,还是龚泰本就是一副铜皮铁骨。现在,裂地天罡又站了起来。 连听了龚泰和玉面狐说出两个“是”字,柳鸿逸突然从刚才的沉闷变为现在的狂热。 “我猜的没错,就是这个人搞的鬼!现在我追查到他的头上,他就妄想杀我灭口!”柳鸿逸眼中的光变得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他自言自语着,连玉面狐和龚泰看得都是一头雾水。 柳鸿逸是不是疯了? 显然,柳鸿逸没疯! “忽——”的一声,柳鸿逸收起了手中的火翎扇。也正因为如此,周围又重新黑了下来。可是周围的环境虽然是黑了下来,但柳鸿逸眼中的光更亮! 他仔细分辨着刚才那姑娘行动的方向,急忙对龚泰和玉面狐二人说道:“狐姬妹子、和尚,我已经得到可靠消息,当年搞鬼的就是如今怂恿二位杀我之人!现在你们跟我去追刚才那位姑娘,我有办法向你们证明这一切!” 龚泰闻言,将信将疑道:“你最好不要骗我们!” 玉面狐捋了捋额头前的黑发,道:“柳大哥,我们可不止一次上过你的当。想让我们再信你可有点难!” 之前,柳鸿逸确实打探到一些假消息。他当时兴冲冲地邀请玉面狐和龚泰一同前去解开秘密,可是最终都空欢喜一场。这样的情况,一次可以,两次可以。但次数多了,玉面狐和龚泰就觉得柳鸿逸这是在故意耍他们,柳鸿逸这是在假装查探线索,目的就是要拖延时间! 也正是有了这样的隔阂,后来再得到什么线索,柳鸿逸都是独自行动。因为他只想解开心中的谜团,不想再忍受这个世界上无聊的猜疑。 这次,柳鸿逸知道一切终于要结束了。他咬着牙说道:“这是最后一次,若再无法解开这个疑团,我柳鸿逸的命你们拿去便是!” 柳鸿逸破釜沉舟的意气顿时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蓬莱三煞之间的情谊,真是复杂得说也说不清楚。 玉面狐见状,第一个松了口。她幽幽地说道:“好吧,我们再相信你最后一次。” 龚泰自然是将玉面狐的反应看在眼里,他捂着胸口说道:“相信你可以,但你得先说清楚,你要怎么证明十多年前的罪魁祸首正是那个黑袍魔使?” 柳鸿逸胸有成竹,他朝着二人问道:“你们可知道回春镜?” “回春镜?你是说回春镜?”玉面狐听到“回春镜”这三个字,顿时一阵惊呼。柳鸿逸察觉出异样,忙问道:“狐姬妹子,你知道这回春镜?” “没……没有。”半夜里看不到玉面狐的表情,只听到她连连否认道:“没有……只是听着名字觉得很奇怪。” 柳鸿逸接着说道:“这回春镜当然奇怪,它除了能够使人返老还童,还有一种重现往事的神效!” 听到柳鸿逸说得如此邪乎,龚泰也来了兴趣:“真有这么神,小白脸你不要骗我们!” 李纯钧之前只是听柳鸿逸说那回春镜有返老还童的回春之效,没想到它竟还可以重现往事。如果柳鸿逸说的是真的,那他岂不是也可以凭借这面镜子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想到这里,李纯钧真的是又兴奋又憧憬。 柳鸿逸见三人还在得知回春镜神力的错愕惊奇之中,便忙说道:“回春镜这个宝贝,我也是近段时间才知道它的神力。我们现在说这么多废话,无非是在浪费时间。不瞒你们说,回春镜现在极有可能就在刚才那位姑娘手里,如果我们再不追上去,恐怕什么都不会得到!” 也许是急于解开困扰了自己将近二十年的疑团,龚泰也顾不得胸口的伤。他连忙跺脚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将那回春镜抢过来!” 088、荒原寂·无名冢 秋夜寂寥,黑暗无边。 李纯钧觉得今晚实在是太长了,比昨晚还要长! 今天的夜不单长,而且让人心惊。相比较昨晚渡漾川、斩黑蛟,今晚的大多数时候,李纯钧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可是,就是今晚的旁观者,他当得也是心惊肉跳、疑惑连连。 先是小五失踪,礼义双侠来找自己的麻烦。当然,这件事还不是很离奇。离奇的是堂堂的盗圣竟然来找自己,让自己这样一个不经世事的江湖小白与他一同去偷东西。开始的时候,李纯钧只是觉得要偷的这个东西很奇怪。可是就在刚才,李纯钧隐隐猜测到蓬莱三煞之间的恩怨!而现在,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柳鸿逸竟然说动了玉面狐和龚泰,现在自己与蓬莱三煞竟要从一个姑娘的手里去抢夺回春镜! 如果真的动手抢起来,那就是以四对一。别的不敢说,这最起码是以多欺少。李纯钧衡量着自己心里仅存的那一点正义感——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自己会不会站在蓬莱三煞的对立面,去帮助那个小姑娘? 没有经过太激烈而思想斗争,李纯钧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一想法——且不说这回春镜关系重大,就但从那姑娘在方府的表现,她拔下发簪照镜子时的那痛苦的呻吟,李纯钧就觉得她不像个好人。 最起码,那姑娘肯定是有几分怪异的。不单单是李纯钧,就是大部分的人都会认为举止怪异的人不一定是好人。这是铁律还是偏见? 疯狂。 恐怕再也没有什么比今晚发生的事情更疯狂。 四人使出轻功全速追赶着前面的那位姑娘,柳鸿逸听声辨位,对着身后的三人轻声道:“快,直接往北!那个姑娘可能已经停下来了。” 停下来了?停下来是不是意味着那姑娘已经到达目的地,已经见到了她想见到的人? 也许是因为大家都想到了这一层,柳鸿逸话音刚落,众人就已经加快了脚步! 疾行片刻,李纯钧视线所及之处渐渐看到了人影。也许是因为天快亮了,这时候四周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黑。等那姑娘已经在视线之内,四人这才停下来,在不远处悄悄地观察。 那姑娘好似在等什么人。 在方府的时候,她在等信使。到了这荒郊野外,她又在等谁? 就在此时,玉面狐指着姑娘身旁的一个石碑小声道:“你们看,那是……”玉面狐的声音里,有一种出乎意料之外又好似恍然大悟的惊奇。听她的口气,她好像知道那个石碑的来历! 龚泰虽然受了伤,可他并没有玉面狐和柳鸿逸的耐心。他见玉面狐开口,便抢着说道:“管他什么东西,我们先把那姑娘身上的镜子抢过来再说!” 柳鸿逸见龚泰如此性急,便拦住他道:“和尚你莫要着急,那姑娘行事诡异,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龚泰闻言,更加急了:“我说小白脸你磨磨唧唧的,难不成又在耍心思骗我们不成!” 柳鸿逸见龚泰有些不可理喻了,便索性不去理他。他看了看玉面狐,又看了看李纯钧,接着说道:“狐姬妹子看得不错,那面石碑所在的地方就是方家的无名冢。” 方家的无名冢?那柳鸿逸对这一带的事情如此熟悉,看来他之前确实做了一番功课。可是李纯钧听到“方家”这两个字的时候,神经又一次绷紧——什么?又是方家?看来凤来镇的很多事情和方家脱不了干系。 一直以为凤来镇是血剑门的地盘,没想到方家在凤来镇的渊源更加长久。仔细想想,这方家虽然只是个经商的富豪之家,不在江湖走动。但以其雄厚的家底,怕是和江湖上的各派都有暗中的交往。 虽然心头有很多的疑问,但李纯钧还是不动声色。他要听柳鸿逸说下去。 果不其然,柳鸿逸接着说道:“方家的无名冢,传说葬的是大小姐方琼。” 方家的小姐叫方瑶,这个方琼估摸着就是方瑶的姐姐。 李纯钧只是听,只是想,但他知道自己不用说一句话。这个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处世之道,李纯钧现在只要保持沉默,真相就会像瀑布里流下的水一样灌进自己的耳朵。 玉面狐好像对这一段往事也有所了解,她接过话茬说道:“据说大约十年之前,那个方琼也十七八的好年纪,她爱上了一个读书人。富家小姐爱上的读书人十个有九个是很穷,所以方家不同意。没想到这方琼小姐竟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就跟那个穷酸读书人私奔了。” 柳鸿逸见玉面狐对这段往事也略知一二,反倒有些惊奇。虽然感到惊奇,他还是选择接着说下去:“据说,方琼小姐和那个书生在私奔的时候遇到强盗,最后惨死在西域了!为了纪念自己的女儿,方家的老爷就在这里立了一个无名冢。” 听着柳鸿逸和玉面狐一唱一和,李纯钧终于搞清楚了这无名冢的来历。不过这无名冢是方家的,天机阁的大小姐为什么要选在这里与某人碰面呢? 三人正琢磨着事情的来龙去脉,龚泰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他将自己手中的巨锤一摆,骂道:“小白脸,我看你马上就要像狐姬妹子一样变成一个女人了,连女人都没有你这么婆婆妈妈。管他这么多干嘛,我们上去将那姑娘身上的镜子抢过来便是!如今在这里像个老鼠一般说个球?” 话音刚落,龚泰强健的身躯已经飞出。他已经等不及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也许他觉得只要得到了柳鸿逸所说的那面镜子,他就可以知道二十年前丢的那一百万两黄金现在藏于何处! 柳鸿逸知道龚泰心里着急,但没有想到他如此沉不住气。龚泰飞出去的一瞬间,柳鸿逸和玉面狐也跟着飞出。 也就是眨眼的工夫,四人已经落到那姑娘的身边,将她团团围住。 那姑娘本来也是在等什么人,她见四个武林高手从天而降将自己围住,竟然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她缓缓地转了一圈,在微弱的光线里不露声色地打量了这突然出现的四个人,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素闻西域魔使独来独往,怎么现在也有帮手了。” 光线太暗,那姑娘终究还是认错了人。 不过那姑娘的话,却给了四人重要的线索——她在此等候的竟然是西域魔使!西域魔使就是那个唆使玉面狐与龚泰刺杀柳鸿逸的人;西域魔使就是在梦中让李纯钧用杀人之法恢复功力的人;西域魔使是柳鸿逸这么多年来查探出的最有可能的嫌疑人! 现在,这个姑娘竟然在此地等候西域魔使。如此说来,西域魔使岂不是马上就要出现!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今日能在此处与西域魔使相遇,柳鸿逸已经有了十多年来的悬案,今日真相终于大白天下之感。 既然如此,那就耐心地等待魔使的到来,等待真相大白于天下吧! 当然,在这之前,他柳鸿逸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用回春镜来查看往事的真相。 回春镜是证据,而那个什么西域魔使便是嫌疑人。没想到就在今晚,这两样都齐了!十几年前的两件疑案,没想到在今天能够一起解决,真是快哉! 柳鸿逸压抑这内心的激动,对那姑娘说道:“小姑娘,我们可不是什么西域魔使的人。我不知道你们天机阁与西域魔使之间有什么交易,我也不关心。但是,你身上有件宝贝,我们却很感兴趣!” 此话一出口,那姑娘已是一惊。她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与魔使的交易会被其他人知道。 玉面狐知道面前那位姑娘是天机阁的人,自然知道她不好惹。她见局面有点僵,要是再不缓和一下,那龚泰估计又要出手。于是她怪笑两声道:“我说小妹妹,我们并不想害人性命。你若是肯把东西交出来,我们还是可以让你安全离开的!” 那姑娘听了玉面狐的声音,好像顿时有了底气。她又打量了一下龚泰,也笑着说道:“我还当是谁呢。本来觉得你们鬼模鬼样的,所以才认定你们是魔使的人。现在想想,江湖上鬼模鬼样的人还有你们蓬莱三煞呀!只是这位……”那姑娘话未说完,又将目光转向李纯钧猜测说道,“这位兄弟看上去好像是你们侄儿辈吧……难道……难道你们队伍壮大,现在是‘蓬莱四煞’了不成?哈哈哈……” 没想到这姑娘的嘴还挺损。其实柳鸿逸白衣飘飘,如果不知道他是个贼,长得还是很正派的;玉面狐嘛,那么多男人看了她都跟丢了魂似的,你说她鬼模鬼样好像不恰当吧;至于龚泰,虽然他五大三粗,说话也是野蛮粗鄙地很,不过单看长相还是很耿直的。那姑娘说蓬莱三煞鬼模鬼样,李纯钧是断然不会同意的。这还都是小事,当那姑娘说自己是“蓬莱四煞”之一的时候,李纯钧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姑娘的嘴,真是…… 好了,就因为这“蓬莱四煞”,李纯钧决定待会儿三人动手抢回春镜的时候,他是断然不会出手给这姑娘解围的。 这姑娘嘴皮子虽然厉害,但她终究只有一个人。龚泰将巨锤触地,高声叱问道:“就是一句话,我们要的宝贝,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那姑娘丝毫没有被以一敌四的不利境地吓到,她说话仍是那么有底气:“就你们这些江湖盗匪也敢和我天机阁的人斗?想要我身上的宝贝,没门!” “门”字刚说出口,龚泰的巨锤已经飞了过去! 089、石碑破·终现身 荒原的夜还在黑暗之中,可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发白。 天快亮了。 在不远处,漾川的江涛之声隐隐传入耳中,给了这死寂的夜一点生气。 现在,五个人在黑夜与白昼的交替之间对峙。龚泰的人和锤已经在空中。 这一次,龚泰出招时少了几分杀气,但是力道丝毫未减。想不到,龚泰面对一个姑娘时也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 那姑娘没有火翎扇那样的宝物作为兵器,自然也就不能硬生生地将龚泰的锤接住。只见她身手还算灵活,就在龚泰一锤向下之际她准确地判断,然后一闪一腾之间便轻易地躲开了攻势。 龚泰一击不成又来一击,这一次他出招的速度更快!只见巨锤挥舞攻势如雷,所过之处便有轰隆巨响。那声声巨响就在巨锤划过空中时产生,可是却恍若在你的心中隆隆而鸣,有力地震撼着对手的心肺。 若对手是个胆小如鼠之辈,不要说其被这巨锤击中。就是其侥幸躲过攻击,怕是也要被这隆隆之声吓破胆。 可是,眼前的少女却没有丝毫的惧意。她虽然力量不够,但是在龚泰挥锤猛打之际却能冷静应对,虚晃躲闪,游刃有余。连柳鸿逸见了都忍不住叹道:“好身手!” 几招下来,虽然那少女在龚泰的攻势之下节节后退,但她丝毫没有表现出败势。龚泰感觉这样也不是办法,毕竟他出招不是为了伤人,而是为了夺取少女手身上的回春镜。见此情景,龚泰眼珠一转,立马收锤道:“天机阁的大小姐不光好胆色,而且好身手!我等不想伤人,可若是你再不交出宝贝,我们四人一起动手想来你武功再好也是难敌!” 这龚泰看着五大三粗,没想到也是粗中有细,会动一点小心思的。他说这话,一方面是给那姑娘一点警告,让她看清楚形势;另一方面也是给柳鸿逸和玉面狐提个醒,让他们别磨蹭一起上! 听了这话,柳鸿逸和玉面狐算是明白了龚泰的意思。他二人走上前去,柳鸿逸说道:“我只听闻天机阁大小姐名叫薛莹萤的,武功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刚才和尚的话没错,我劝薛大小姐还是识相一点。”话音刚落,柳鸿逸已经拿出了火翎扇。 蓬莱三煞这边正在和薛莹萤说话,李纯钧在一边这才知道眼前少女的性命。其实刚才龚泰说的是四对一,现在李纯钧站在一边不动,蓬莱三煞也不甚在意。毕竟他们三人本身就没指望李纯钧在打架的时候能帮上什么忙。 蓬莱三煞一起亮出了家伙,薛莹萤顿时就紧张了起来。毕竟,以一敌三她确实还没有这个本事。不过即便如此,她好像还是不打算交出回春镜。 想不到这薛莹萤还是个硬骨头。 “咕——咕——” 就在三人僵持之际,荒原里莫名刮起了一阵风,伴随着这阵风,又似有怪鸟在叫。 这阵风像是妖风,这鸟鸣像是妖魔的呼唤。 不管是李纯钧和蓬莱三煞,在听到这一声鸟鸣之后,浑身都打了个寒颤。那感觉就像是有某种气息在接近,一种强大的气息。 可是除了气息,周围又什么都看不到!这强大的气息到底从何而来? 这个时候好像只有薛莹萤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神色比刚才将要以一敌三时还要紧张!“他来了……他来了……”薛莹萤的嘴在嗫嚅。 “谁来了……谁来了?”龚泰察觉到了薛莹萤的异常,急问道。 这个时候,也只有柳鸿逸淡定一些,他双眼炯炯,丝毫不放过周围的任何动静。就在那“咕——咕——”鸟鸣之声再次响起之时,柳鸿逸连忙说道:“他来了,西域魔使来了!” 西域魔使来了。 西域魔使真的来了吗? 李纯钧只是在梦中见过此人,他不知道现实中的魔使到底是什么样子。会不会真的如自己梦中和别人描述的那样,西域魔使是一个身穿黑色法袍、人鬼莫辨的存在?看着在场所有人的表情,也许他们也没有真正见过西域魔使! 关于西域魔使,除了自己在梦中所见,其实宵练也跟自己说起过一些相关的传言。传说西域魔使只为西域魔尊服务,魔尊让他在武林中招揽魔王的奴仆。至于他的招揽之法,江湖上传得神乎其神。有的人说他无所不能,可以实现人们的任何愿望,但作为交换,那些人必须也为他做一件事,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是一种流传最广的说法,人们称之为魍魉的契约或者魔鬼的交易。所以有一些自称见过魔使的人都说,魔使是一个生意人,他只跟人做等价交换的生意。 只是,既然是交换,那必然是不同的事物。既然是不同的事物,那等价之说也只是人们自己主观的判断罢了。 正在众人为妖风怪鸟而紧张之际,一旁无名冢上的石碑突然发出“咯咯”的松动之声!听闻这个动静,众人齐将目光转向石碑。 石碑确实是在松动,不光是在松动,还在移动。李纯钧定睛一看,那石碑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正是由于石碑的松动与移动,诡异的气氛开始蔓延。 此时,荒原上的五个人已经无心恋战,他们都注视着那方诡异的无字碑。 无字的墓碑。 “咯——咯——” 就像是骨节松动的声音,那石碑的怪响变得更加频繁。就在大家定睛细看之时,石碑上竟出现了裂纹! 难道因为这诡异的震动,那石碑要碎? 就在大家犹疑之际,石碑的缝隙里开始向外涌出浓浓的黑烟。那黑烟就像是地狱中恶鬼在烈焰中燃烧之后留下的滚滚怨念,夹杂着对世间一切的蔑视与仇恨,从石碑细小的缝隙中迫不及待地往外冒。 玉面狐看到这黑烟,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果然,最常使毒的人会第一个想到这浓烟的毒性。大家看见玉面狐的反应,也纷纷避让,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咯吱——咯吱——” 石碑松动地声音越来越来,向外冒出的黑烟也越来越浓!突然,这黑烟不再向四周扩散,而是紧紧地围绕着那布满裂纹的石碑! 诡异的黑烟越来越浓! 只听砰的一声,石碑被震碎。 “我说薛大小姐,既然他们要宝贝,你就给他们宝贝便是。何必和他们纠缠呢?”浓烟过后,震碎的石碑出竟站着一个人。只见他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法袍,法袍上除了一些让人看不懂的符咒外,还绣着一个猩红色的莲花。 猩红色的妖艳邪魅的莲花。 那莲花与柳鸿逸当年看到的红石上的雕纹一模一样。只是他不知道,那个莲花图案与李纯钧左臂上的胎记也是一模一样! 李纯钧看到法袍上的图案时没有半点惊讶,因为他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那个梦中的黑色阴影,他现在终于见到。 见到西域魔使,此时最兴奋的恐怕要数柳鸿逸了。他将手中的火翎扇一张,一股杀气顿时弥漫开来。“我终于见到你了,西域魔使!”柳鸿逸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魔使,他的脚步在慢慢地靠近,“十几年的账,我们是不是要好好算算?” 现在,柳鸿逸终于找到了陷害自己的人,积攒了将近二十年的怨恨终于能在今天发泄! “哼哼哼……”那魔使见柳鸿逸说话,顿时一阵冷笑,他指着柳鸿逸说道:“魔使从来不会欠别人东西,又何来算账之说?” 柳鸿逸道:“我已经知道,十多年前的事情都是你做的手脚。怎么,你还想抵赖不成?” 在宽大的法袍里,根本看不到那个人的身躯和脸庞。他听了柳鸿逸的话,又是一阵大笑。随着他的笑声,法袍也开始抖动。这抖动仿佛是在嘲笑在场所有人的无知。魔使幽幽地问道:“我不想抵赖,可你要怎么证明?” 柳鸿逸早已想好了答案:“用回春镜证明!” 魔使也似来了兴趣:“哦?回春镜在哪里?” 柳鸿逸步步紧逼,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在薛大小姐身上!只要有了回春镜,我看你还怎么抵赖!” 魔使又笑了。 他突然将手一抬,薛莹萤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一样,飞快地朝魔使的方向飞去! “啊——” 随着薛莹萤的一声惊叫,她已经成为了魔使的人质。 魔使为什么要对薛莹萤下手?薛莹萤不是在等魔使吗?难道他们不是一伙的? 魔使的左手就像是铁锁一般紧紧地钳制住薛莹萤的双肩,薛莹萤想要挣扎,可是无济于事!从刚才与龚泰的对决看,薛莹萤的功力怎么说也应该有个七八层剑气,怎么在魔使的手里,她就像是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娃娃? “嘘——小姑娘不要吵……”魔使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薛莹萤不要挣扎。果不其然,就在魔使做出这个动作之后,薛莹萤果然安静下来。 这个魔使好似有魔力一般,不知他是人是鬼。 “小姑娘告诉我,镜子在哪里?”魔使的声音看似温柔,却给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听了魔使的话,薛莹萤就像是个傀儡一般,竟自己将身上的镜子拿了出来。魔使接过镜子,对柳鸿逸笑着说道:“你要的回春镜,我给你便是!” 090、假宝镜·真窃贼 魔使挟持了薛莹萤,然后轻易就得到了回春镜。这一切发生得是如此之快,以至于李纯钧他们都没有看清整个过程,好像就在一抬手之间,魔使就制服了这个武功高强的少女。 其实这并不稀奇,因为魔使是魔尊的使者,而回春镜乃是魔王的宝物。既然都是魔物,那他能够如此轻易得到回春镜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就在魔使得到回春镜的瞬间,他居然就这样毫不犹豫地就将回春镜扔给了柳鸿逸。 难道他就是想让柳鸿逸验证自己的判断?这对魔使又有什么好处? 柳鸿逸虽然也是满腹狐疑,但他还是将镜子接在手中。魔使白给自己的为什么不要?既然你要我验证,那我就验证给你看。柳鸿逸有信心,只要激发了回春镜的魔力,那么魔使的罪行将会暴露在龚泰和玉面狐面前。到那时,纠缠了自己将近二十年的心结也就终于解开了! 柳鸿逸对此充满期待。 他将镜子拿在手中,仔细地端详着这件充满神秘色彩的魔物。之间那镜子也就只不过两个巴掌的大小,看上去也就是个普通的铜镜。边缘用黄金镶嵌了一个雕着花草图案的花边。其他就再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这面镜子真的是传说中的回春镜? 柳鸿逸仔细端详了片刻,现在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 可是魔使还是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他仿佛在看一场好戏。“怎么样柳大侠,你还不开始验证?”那魔使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接着说道,“柳大侠你可不能让在场的人失望,我还等着承认自己的罪行呢!” 这句话听起来是催促,实际上却是挑衅。柳鸿逸听着魔使的语气,已感觉有一丝不对。 到底哪里不对,柳鸿逸也不知道。事已至此,他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在这之前,柳鸿逸已经打探清楚了。想要发挥回春镜的神力,需要有足够的上古神器来一同激发。柳鸿逸算来算去,他手中的韶华杯、火翎扇只能算是两样。所以他左思右想才找来了李纯钧。 因为李纯钧本身就是被魔血浸淫过的灵体,再加上他手中的封麟剑,不多不少正好四件。在柳鸿逸看来,四件宝物的神力应该足以感召回春镜。柳鸿逸自恃这次万无一失,所以就算感觉到魔使的反应有些异样,但还是准备按照原计划进行下去! 柳鸿逸接过回春镜便慢慢向后退去,此时情况不甚明朗,所以龚泰和玉面狐也谨慎地向后退。毕竟现在还不能证明魔使就是当年两桩的始作俑者,龚泰和玉面狐想要等柳鸿逸手中的回春镜有结果了在说。 就这样,柳鸿逸退到了与李纯钧相近的位置。他将手中的回春镜递给李纯钧,轻声地说道:“小兄弟,你拿着它。” 李纯钧不知道柳鸿逸心里的盘算,自然是一头雾水。但柳鸿逸让他拿着,他也只好招办。柳鸿逸和魔使相比,李纯钧还是选择现在柳鸿逸那一边,毕竟魔使那个样子,现在是人是鬼还不知道。 就在李纯钧接过回春镜的瞬间,柳鸿逸突然将手中的火翎扇一扫,二人周围便产生了若干道难以名状的光。那光忽明忽暗,忽红忽黄,一点点地从柳鸿逸手中的扇子照射到李纯钧手中的回春镜上。 似乎,神力还是起作用了。 “神魔之道,万法如一。今若通灵,共参神机!” 柳鸿逸口中念念有词,他不知从哪里习得了这个咒语。 那神奇的光在柳鸿逸咒语的感召之下,明暗之变越来越快,李纯钧将镜子握在手中,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窒息。 神力,一股非常强大的神力。 柳鸿逸做法之际,这些神力竟然从李纯钧手中的镜子上开始向他的体内入侵。这种感觉,竟与当日老者以玄月纯钧剑为自己恢复功力时的窒息之感一模一样。 如果柳鸿逸再继续施法的话,李纯钧恐怕要坚持不住了。 不,不能这样! 李纯钧已经开始抵触这些神力进入自己的身体内。现在,他自己体内的内力也已经开始反抗。就在李纯钧自己的内力开始反抗之际,那种两股真气相撞的灼热感却越来越强烈! 就在此时,只听当次一声,李纯钧手中的镜子竟然被震得粉碎。 回春镜竟然被李纯钧与柳鸿逸的内力震得粉粹? 难道回春镜真的被震碎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就在这镜子破碎的一瞬间,柳鸿逸的希望也随之破碎!时间仿佛突然静止,因为一面镜子额破碎而突然静止。除了魔使,其他人好像迎来了世界末日,他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薛莹萤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她挣扎着问道:“难道你们大老远追来,就是为了我怀里的这面镜子?你们竟然认为它就是回春镜?” 没有人回答她,这一刻,连空都仿佛凝滞。东方的天空上,白色里已经有了朝霞的红,可是柳鸿逸还是像身处阴冷的黑夜一般。若只是身处黑夜那还好,他现在感觉自己一个人被困在一个深不见底又不见天日的枯井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看着柳鸿逸的样子,薛莹萤什么都懂了,她叹了口气道:“唉,那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罢了。” “可……可是……”虽然刚才的时候龚泰表现得很急,但是现在他却好像冷静了下来,“可是刚才我们让你交出宝贝的时候,你还不肯交出来!这……” “哈哈哈,这是因为……”薛莹萤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那魔使抢先说到,“这是因为薛大小姐身上的宝贝,其实是这枚发簪!”说着,魔使的右手已经伸到薛莹萤的头上。他不紧不慢,仿佛在享受着薛莹萤想要挣扎却挣扎不脱的快感。 就算薛莹萤百般挣扎,她还是逃不出魔使的掌心。魔使的右手已经捏起了她头上的发簪!李纯钧看得清清楚楚,魔使的右手就如沙漠里干枯的树枝,散发着腐败的气息。他很纳闷,干枯的一双手,到底哪里来的力量禁锢住一个武功高强的姑娘。 慢慢地,慢慢地,魔使从薛莹萤的黑发之间拔出了那枚发簪。 “落云簪!这可是上古神器之中,唯一没有被魔血沾染的宝物!” 发簪已经到手,魔使便一把推开了怀中的薛莹萤。薛莹萤想要抢回自己发发簪,却被魔使拂袖一扫,整个人便飞出了十步之外。此时,魔使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到手中的发簪之上。他的口中不停地念着这枚发簪的名字—— 落云簪,落云簪,落云簪…… 这枚看上去极其普通的发簪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惹得魔使如此关注? 难道就只是因为这落云簪乃是唯一未被魔血沾染的上古神器? 就在发簪离开薛莹萤黑发之时,她的脸上又开始有了之前李纯钧和柳鸿逸看到的痛苦神情。这个时候,李纯钧算是多少明白了些,这发簪对薛莹萤来说极其重要。也许薛莹萤现在如此痛苦,就是因为昨晚那信中提及的“奇症”吧。 魔使看着痛苦的薛莹萤和一旁呆若木鸡的众人。他突然叹了口气,接着不屑地说道:“你们真可怜!” 赤裸裸的嘲讽,可是却没有人去反驳。 此时此刻,魔使仿佛就是主宰! “你们真可怜!”是啊,面对突如其来的困难与不测,凡夫俗子所表现出来的惊诧与无助,确实是很可怜!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魔使开始移动。其实说移动还是很恰当的,因为他的法袍实在是太宽大了,别人根本就看不见他的脚。所以也就不知道他到底是在飞,还是在走。 魔使就这样移动到了众人之间,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其实魔使也没那么恐怖,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其实是个生意人。你们想要实现什么愿望,我都可以满足。只要……” “只要什么?”此时也就只有龚泰还能说得出话来了。 魔使转向龚泰,道:“只要你付得起相应的代价!” 柳鸿逸闻言,突然也似癫狂地大笑起来,片刻,他指着魔使骂道:“我想让你死!” 假回春镜这件事对柳鸿逸的打击是不言而喻的,他这么多年的心血竟然就这样被魔使给毁了。现在,他甚至都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是既然到了这最后的一刻,他柳鸿逸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将这个罪魁祸首击倒! “哈哈哈……”魔使听了柳鸿逸的话,他又笑了。他的笑声是那么地肆无忌惮,好像每一件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指着在场的所有人说道:“我说过,我是一个很公平的生意人。但是现在我更想发一发慈悲。” 过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道:“虽然这回春镜是假的,但我还是可以告诉你们,当年那两件悬案确实是我干的!哈哈哈……怎么样,你们今日要来找我寻仇吗?” 此言一出,竟如霹雳。 任谁都没有想到,魔使竟然会主动承认这两件事情!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动手。 魔使看着他们,道:“我说吧,你们真可怜!” 091、落云簪·痴魔症 这世上有些事真的很奇怪。 当别人不想承认的时候,你总是想要千方百计地证明他就是某件事的罪魁祸首,可是当别人真的承认时,一切又没有当初想象的遂愿时的满足。 其实这也不奇怪,种种的不快皆是因为你无法证明自己是对的。人一旦无法证明自己是对的,那他一定会陷入某种魔怔之中。倘若他一定要证明自己是对的,但却事与愿违,那他多半会疯掉。 现在,柳鸿逸就是这样。 柳鸿逸当然不会疯,可魔使的坦白对他来说就像是施舍,是对他这将近二十年来辛苦查探而最终无果的施舍。 这么多年来,柳鸿逸的查探一直都是对的,可他偏偏无法证明这一切。到最后,还是魔使自己坦白,你说这讽不讽刺? 柳鸿逸恨不得将自己的牙齿咬碎!他很气,可他现在却有一种进退两难的不堪——如果现在对魔使奋起报仇,那是不是代表自己接受了这样的施舍;可是如果不采取行动,那是不是正如魔使所说的,他们都是可怜虫? 进退两难的,不单单是柳鸿逸,还有玉面狐和龚泰。 眼前的魔使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至少他们见过一面。就是魔使许诺他们杀死柳鸿逸之后,就告诉他们真相的那一次。可是这一次,魔使却自己承认了整件事情。 做出如此奇怪的举动,他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 其实,还有一个最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就算在场的几个人联手,他们是不是魔使的对手? 每个人的心里就想暴风雪席卷时那样惊心动魄,可是现实的荒原上一切都是那么地安静。自从魔使出现之后,荒原之上连鸟鸣虫鸣都没有了。周围安静得可怕。 静。 死寂的静。 此时,魔使就像是一个主宰一般,凌驾在众人之上。他不屑地看着在场的五个人,慢慢地说道:“怎么样,追寻多年的仇人就在面前,你们要动手吗?” 话音刚落,柳鸿逸和龚泰已经出招。就算对方真的是魔鬼,柳鸿逸和龚泰也要拼一把! 抱着这个信念,二人已经出手!只见柳鸿逸挥扇如风,阵阵火焰挟风出击,大有燎原之势!而与他并肩的龚泰擎锤而动,行动之间如地崩雷动,气势非凡。 看得出来,二人都已经使出了全力。 面对这样的攻势,魔使冷笑一声,随即举起了他好似枯枝一般的手,口中念到:“无知凡夫,胆敢挑战魔王的权威,找死!” 就在魔使举起双手的一瞬间,空气中仿佛凝聚起了一股看不见的屏障,柳鸿逸和龚泰遇到这个屏障时都似挨了重重的一击。李纯钧虽然站在一边,但他还是能够明显感受到那股力量。就在这一瞬间,龚泰和柳鸿逸都被重重地弹回。二人落地之后,均是一口鲜血喷出! 看来柳鸿逸和龚泰已无再战之力。 想不到这魔使如此厉害,蓬莱三煞之中有二人联手竟然都近不了他的身。李纯钧看出这一点的时候,他的手心已经渗出了汗。他将封麟剑紧紧地握在手中,此时此刻,他根本就不想主动出击。在强大的对手面前,他只想自保! 东方更加白了,天也渐亮。 太阳似乎想要挣脱浓重的云,将自己的光芒照向大地。可是奈何云太浓重,光线透不过去,只在东方的天空上留下了一抹越来越浓的红。 魔使看了看天,此时他也留意到了那天空上越来越浓的红。 “时辰快到了!”魔使喃喃地说道。 说完这句话,魔使竟又向前走了几步。从刚才出现到现在,这魔使就好像一直在原处。就连柳鸿逸和龚泰对他发动袭击,他也没有移动半步。可是现在,他却向薛莹萤走去。 他一边走,兜帽下一双阴森的眼一直盯着薛莹萤。接着,嘶哑的声音慢慢地响起:“怎么样大小姐,天机阁与我的交易还做不做?” 听了魔使的话,薛莹萤连忙将目光转向李纯钧和蓬莱三煞。刚才被魔使推到一边,现在她好像特别怕这所谓的交易被别人知道。 “把发簪还给我!” 薛莹萤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魔使,她挣扎着站了起来,恶狠狠地说道。 魔使听着这话,冷哼一声道:“薛大小姐你不要着急,等我将这落云簪施了法,自然会将他归还。” 李纯钧刚才听魔使说过,这落云簪乃是当今世上唯一没有被魔血污染的上古神器。那魔使口中所说的施法难道就是用魔血将其浸染吗? 可是魔王不是被封印了吗?他到哪里弄来的魔血? 就在这时,魔使突然转向李纯钧。 “我突然忘了,这个世上唯一流淌着魔血的人,恐怕就是雪裔之后李纯钧了吧。” 魔使边走边说着这话,那声音嘶哑低沉,仿佛来自地底封印深处的召唤。 魔使正向李纯钧走来。而李纯钧已经握紧了手中的剑! 听那魔使的意思,他是想要李纯钧身体里的血液。明知道自己不是魔使的对手,在这种情况下李纯钧也要殊死一战了。 魔使离自己越来越近,李纯钧感觉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紧紧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随着魔使的脚步,那双看不见的手越来越紧了。 李纯钧快要窒息! 不行,再这样对峙下去不用魔使出手,李纯钧就会被这无形的力量击垮。既然对峙处于劣势,那就尽快出手反击吧! 一念刚起,剑已出鞘。 就在魔使离自己大约三步之遥的距离,李纯钧算准了时机挥剑出鞘,这样的话自己便能够一招刺破对方的喉咙! 李纯钧采用这种出招策略也是迫不得已,因为从刚才的情形来看,眼前的这个人实在太强!甚至在李纯钧的心中,魔使已经不能算是人,他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剑出鞘,挥剑,刺! 李纯钧的剑招衔接得是如此的行云流水,也就是在眨眼之间,封麟剑的剑尖与对方的喉咙已经差之毫厘。 再往前刺一点点,他就可以击杀这个看起来不可战胜额魔头! 李纯钧大喜过望。 …… 可是,就在李纯钧准备奋力一刺之时,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封麟剑仿佛抵在了坚硬的山石之上,李纯钧已休想再将手中的剑向前刺入半寸!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点,可魔使却用自己身体里的气脉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屏障。这个屏障单凭李纯钧的内力是无论如何都打不破的。 输了。 李纯钧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见李纯钧已经泄了气,魔使才缓缓地抬起手来,幽幽地说道:“你的命就如蝼蚁,只要我愿意取,随时都可以夺走!你现在能活着,只不过对我来说你还有价值罢了!” 话毕,他又像是嘲讽一般对李纯钧反问道:“难道你连这都不懂?” 此时此刻,魔使已经主宰了在场所有人的性命,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杀死这里的所有人。但所幸他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现在,我只想借你的血一用!” 魔使的话刚说出口,他手指上的指甲竟然像是尖锥一般开始向前伸展。 尖锥一般的指甲。 黑色的尖锥! “你休想!” 说这句话的不是李纯钧,因为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去反抗了。可是现在还有谁有这样的底气? 难道是玉面狐? 不! 玉面狐早就已经无影无踪了。李纯钧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还暗骂了几声“女人真不仗义”之类的话。 可是这次李纯钧骂的有点以偏概全了。 说这话的也是女人。 是薛莹萤! 薛莹萤不单单说出了这样的话,她还飞过来将魔使的双手的制住!就在薛莹萤制住魔使双手的一瞬间,李纯钧瞄准时间终于从其手中挣脱。 没想到这个时候,薛莹萤竟然还有气力与魔使抗衡。 李纯钧闪到一边,只见此时薛莹萤已经披头散发,更可怖的是,她的双眼已经通红!此时与魔使搏斗的那个姑娘竟一点都不像刚才的薛莹萤! 李纯钧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出手帮助眼前的薛莹萤了,因为此时的薛莹萤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面对这样这样的薛莹萤,魔使也显得很吃力。只见他念动咒语,手掌之处顿时环绕起诡异的光来。正是由于这道光,魔使便借着这股力量将薛莹萤一掌击开。 可是魔使攻击的威力似乎较之前威力减弱了不少。薛莹萤虽然被一掌击开,但她还是安然地落地。 薛莹萤已似变成了另一个人,现在的她完全有能力与魔使抗衡! 这是怎么回事? “痴魔症,竟然是痴魔症!” 柳鸿逸捂着胸口,对李纯钧说道。此时,他已经站起身来,显然他对面前的状况也很惊讶。 痴魔症是什么?难道就只之前在信中提到的那个奇症? 可是看这阵势,痴魔症让薛莹萤无缘无故变得更强。如果李纯钧有这样的奇症,只怕他都能乐开了花 此时李纯钧已经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他现在关心的是薛莹萤能否将魔使打败! 092、魔王种·虚无境 红日半露,白昼将至。黑夜看来就要结束了。 薛莹萤能打败魔使吗? 在场的三人都揪起了心。李纯钧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剑,可是剑握得再紧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魔使一招击败? 一旁的柳鸿逸又何尝不是这种心情?他苦苦查探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终却不是人家的对手! 旁观者是无奈且无助的。此时此刻,他们只能袖手旁观。 其实说句实话,李纯钧和柳鸿逸可以说是在自作多情了,因为薛莹萤看上去并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只见此时的薛莹萤披头散发、双眼通红,双手似乎化为利爪!她低声嘶吼,宛如一只愤怒的野兽。 而在另一边,魔使也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魔使竟然摆出了战斗的架势!要知道从他出现到现在,伤人只是将手一扬,何曾把在场的人当做对手。可是现在,他竟然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难道转眼之间,薛莹萤真的变得如此厉害? 李纯钧双眼紧紧地盯着荒原上对峙的两个人,眼珠子真的是动都不敢动!此时此刻,李纯钧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会思考,身体不会动,嘴巴也不会说话了。因为现在,他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眼睛上——这样的对决他真的是不想错过半刻! “把落云簪还给我!” 薛莹萤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了,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魔使冷笑一声,道:“你不要急,等魔血将此物沾染,落云簪说不定会成为医治痴魔症的良药。” 薛莹萤才不听这些,突然大喝一声:“还我!” 只这一声吼,突然荒风骤起、旭日无光! 魔使看了看天色,突然大笑道:“想不到你的痴魔症将入膏肓,很好,很好!” 第二个“好”字话音还未落,薛莹萤的利爪已经在空中划过一道光!只见她飞身疾跳,挥爪如电,眨眼之间已在魔使的脖颈、胸口和腹部各出三招。 那三招实在是太快,恐怕连天下最高明的剑客也做不到如此。 这速度已远非人力所能及! 魔使见其出招,自然也是快速躲避。只见他的周围凭空里生出阵阵黑雾,整个人在这黑雾之中突然变得似有似无。这如鬼魅一般的身法,简直就有欺天之力,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身在何处。 即便如此,魔使还是没有完全躲过薛莹萤的进攻。 如闪电般的几次爪击之后,魔使的法袍上竟然已经有了道道裂口。 法袍已经损坏,可李纯钧不知道魔使到底有没有受伤。因为魔使的法袍下面仍是那好似深渊一般的黑,李纯钧甚至不知道模式的法袍下面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肉体!他的身体是否也与手臂一样,就像是枯萎干裂的树枝? 眨眼之间,攻守易势。薛莹萤步步紧逼,而魔使现在却只有招架的份! 也不知道这痴魔症是什么鬼名堂,转眼之间竟然让薛莹萤变得如此厉害。还好薛莹萤现在是站在自己这一边,倘若她是跟魔使一伙,那今天柳鸿逸和自己的小命就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现在想想还是玉面狐又先见之明,看到情况不对就一溜烟地逃跑。 李纯钧转过头来看了看一旁的柳鸿逸,好奇地问道:“柳大哥,什么是痴魔症?” 此时柳鸿逸神色严峻,他也在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二人的战况。他见李纯钧提问,也只是托着下巴思索道:“这痴魔症相传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奇症……” 话未说完,柳鸿逸又看了看李纯钧,他看了看李纯钧的脸,像是突然灵光一闪般说道:“痴魔症这个奇症据传是魔王的一种诅咒。就像是你,江湖传说你是上古神族的灵体,那患有痴魔症的人可以说就是魔王寄生之所!” “你的身体里有神族的灵脉,她的身体里却有魔族的魔种!”柳鸿逸生怕李纯钧听不懂,又换了种说法解释道。说着说着,他那严峻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狡黠的笑意,接着说道:“你是灵脉,她是魔种,如此说来你们俩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哈哈哈哈……” 现在是什么关头?柳鸿逸竟然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不过经柳鸿逸刚才已解释,李纯钧对这个痴魔症也算是有了认识。 一个是魔使,一个是魔种。反正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李纯钧思量着不如趁他们混战之际,自己先开溜。 不管怎么说,关键时刻还得像玉面狐那样,量力而行,识相的赶紧找机会全身而退。 李纯钧把这个想法一说,没想到柳鸿逸竟然迟疑了。他抚了抚额头说道:“我看那姑娘还有一丝意识尚存,本体并没有完全被魔王吞噬。如果我们现在见死不救,倘若她日后魔王附体,说不定也是个祸害!” 龚泰见柳鸿逸犹豫不决,忙在一旁说道:“我说小白脸你现在说这个顶个屁用。如今仇家已经找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我不如先找到破敌之策,日后再来找这不人不鬼的东西算账!” 半推半就之间,柳鸿逸也只能同意暂时先离开。没想到他们的算盘早就被魔使听到,魔使现在虽然忙于招架薛莹萤的攻势,但他毕竟功力老道。就在三人想要离开之际,魔使不知使了什么法,荒原的地面上竟然无故生出几根粗壮的藤蔓来。 这些藤蔓足有巨蟒那般粗,一出现便以极快的速度向三人缠来。龚泰猝不及防,眨眼之间竟被牢牢捆住。倒是李纯钧和柳鸿逸,危机之间相互照应。李纯钧先是以封麟剑的利刃斩断了向柳鸿逸飞来的藤蔓;而柳鸿逸飞身使出火翎扇的那招“火蛇之怒”,将李纯钧身边的藤蔓燃烧殆尽。 所幸那些藤蔓怕火,李纯钧身边的藤蔓被柳鸿逸一扫,竟都燃烧殆尽。可是李纯钧手中的封麟剑对那些藤蔓好像并没有太多的作用。李纯钧手都砍出泡来,但柳鸿逸身边的藤蔓还是断了又生! 其实说起来话长,但这藤蔓出击的速度极快,刚才的情景也只不过发生在一瞬间。就在柳鸿逸使出火舌之怒燃尽李纯钧身旁的藤蔓时,由于李纯钧的封麟剑并没有将柳鸿逸身边的藤蔓斩绝,柳鸿逸已经被那些藤蔓卷起! 李纯钧不死心还想再砍,柳鸿逸忙喊道:“不要浪费力气,和那姑娘一起夹击魔使!” 只这一句话,李纯钧好像是开了窍。这些藤蔓本就是魔使召唤出来的,它们是真是假还待一说,说不定这些藤蔓本就是魔使的功力所化,与其在这边徒劳无功,还不如转身击杀魔使! 只要魔使功力一泄,这些藤蔓必然消失。 心念起,剑锋出! 李纯钧一个回转,神剑高悬、势如劈天! 此时魔使一边招架薛莹萤,还要腾出功力困住龚泰和柳鸿逸。面对李纯钧突然的一击,他竟也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魔使终究是魔使,即使功力分为三处,他还是能够接下李纯钧这一招。 剑如闪电势劈天,幻化虚无身不死! 李纯钧一件劈下去,魔使的身边突然黑雾一起,剑锋所及之处竟已成虚空! 这是什么身法,竟然如此邪乎? 李纯钧心有不甘,抬手之间又是一击。 就在此时,狂暴之中的薛莹萤好像也意识到自己有了个帮手。她怒吼一声,口中喊道:“我擒住他,你刺他心脏!” 剑如闪电,身如游龙。 李纯钧听到这句话,马上腾出空间,准备在薛莹萤擒住魔使的刹那,便使出杀招让敌人一命归西! 当然,魔使也听到了薛莹萤的怒吼。此时以一敌二,他明显以有些力不从心。更可怕的是,薛莹萤好像已经完全进入狂暴状态,她的速度更快,力道也更强大! 一个妙龄少女,此时她的身体中竟像是有一个狂怒的巨兽。拳撼地动、怒吼山摇,一种毁天灭地的杀气袭来,李纯钧知道最后的一击已经不远! “砰——”的一声巨响,只见魔使双手抱球状,在他念动咒语之后,掌心之间的虚无出便开始凝聚起一团黑暗的能量球!就在薛莹萤和他只有两步之遥时,魔使双手一推,他竟然妄想用一种黑暗的能量将狂袭而来的薛莹萤击垮! 又听“吼——”的一声怒吼,薛莹萤在黑雾之中狂奔而出,一把抓住了魔使那枯瘦的身躯! 就是现在! 李纯钧双眼放光,胜败在此一举! 剑刃破风时是多么寂寞,只有刺中敌人的心脏,才是宝剑的荣耀! 一念之间,封麟剑已经刺入了魔使的法袍之内。不偏不倚,正中心脏! 就在封麟剑刺入魔使心脏的瞬间,魔使竟然诡异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们杀不死我的……” 话音未落,魔使将身体往薛莹萤那边一靠,只听“噗——”的一声闷响,薛莹萤的口中已经吐出鲜血。 封麟剑也刺中了薛莹萤。 …… 黑暗。 世界一瞬间陷入黑暗。 虚无。 这个世界只剩下虚无。 就在封麟剑刺中薛莹萤的一瞬间,世界就变了。 “这是哪里?”李纯钧大声呼喊。 “这里是虚无之境。” 薛莹萤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093、倾国色·迷心窍 没有天、没有地,没有日月、没有光风。这里什么都没有。 李纯钧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魔使被自己杀死了吗?刚刚封麟剑刺到了薛莹萤,她会有事吗?这里如此诡异,难道是冥界吗?自己是已经死了吗? 李纯钧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这一连串的疑问从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他才能够勉强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感。 还有意识,就说明自己并未完全消亡。李纯钧本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但现在身处此地,他由不得不相信这些。 他清楚地记得封麟剑刺中魔使的时候,魔使所说的那句话。 ——“你们杀不死我的!” 李纯钧能够感受到,这句话的语气里充满了强烈的自信与鄙视。虽然被敌人刺中心脏,魔使还是保持着一种傲视天下的气势。 他是故弄玄虚还是真有天大的神力? 又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在敌人的宝剑刺中自己心脏的时候说出这种话来?也许那魔使根本就不是人! 虚无之境。 薛莹萤的声音传来之时,李纯钧真的又惊讶又开心。 惊讶的是薛莹萤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不是自己和薛莹萤都死了。开心的是自己竟然不是孤身一人,在这虚无之境里,自己竟然还能有个伴。 如果说这虚无之境里什么都没有那也不对,李纯钧能看到自己的手、能看到自己的脚、能看到自己的身体……这说明此处有光。 可是这种光又不同于现实世界里的那种日光和月光,现实世界里的光是从某个方向照射过来的,现实世界里会有影子。 可是这里没有,这里没有影子。 李纯钧继续观察,这个虚无之境倒像是充斥着浓浓的雾。对,就像是一个充满浓雾的世界,也许这所谓的虚无之境并不是一无所有,它只是被这浓雾遮挡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李纯钧顿时又有了信心。既然虚无之境里也不是一无所有,那说不定自己还可以想办法出去。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要先找到薛莹萤。薛莹萤既然知道这里是虚无之境,那她必定也知道自己为何会身处此地,知道了来这里的原因,才会有办法用这里出去。 李纯钧的思路很清晰。所以他开始呼喊:“薛姑娘……薛姑娘……” 别看这虚无之境里什么都没有,可李纯钧喊了几次之后竟然出现了回声。李纯钧正在纳闷,没想到从好几个方向都出现了薛莹萤的回应。 “李公子,我在这里……李公子,我在这里……” 李纯钧仔细辨听,没想到声音是从一前一后两个方向传来!这声音为何会从两个方向传来?是因为这虚无之境本来就很奇怪,还是因为这里有两个薛莹萤? 第二个想法从脑子里蹦出来的瞬间,李纯钧不禁打了个寒颤。 如果真有两个薛莹萤,那岂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都让自己遇上了?李纯钧默默祈祷,他只想一切都简简单单,他只想找到方法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李公子!” 在李纯钧的身后,薛莹萤的呼喊之声传来。 李纯钧闻言,便转过身去。 因为之前在方府的时候离得远,荒原上天色又黑,所以当时李纯钧并没有看清楚薛莹萤的容貌。现在薛莹萤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李纯钧终于能将她打量清楚了。 只见眼前的女子穿着一件微露半透的白色薄纱,生得月眉星眼、露鬓云髻;匀脂称体、雪貌冰肌。就在这罗衫半、举手投足之间,李纯钧竟有一种桃花心动、柳絮性狂的冲动。 没想到细细打量薛莹萤,她竟然生地如此漂亮。 薛莹萤见李纯钧看得眼睛都直了,捂着嘴噗嗤一笑,开玩笑道:“没想到李公子不但剑术好,眼神也是十分犀利,不知从奴家身上看出了些什么?” 李纯钧被她这么一说,白玉般的脸蛋瞬间就红了。他刚才只是想打量一下,没想到看到美女就失态了。要不是薛莹萤提醒自己,这次恐怕要闹出笑话。 不过,李纯钧不经意之间又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虽然容貌长得和之前自己所见的薛莹萤并无二样,但气质却差了很多。虽然刚才和薛莹萤接触得不多,但李纯钧脑海中的印象却是素雅得体又武艺高强的。可是现在自己面前的薛莹萤,她却把身上的这一层薄纱衣传出了放荡妖艳的感觉。而且,李纯钧并未从此人的身上感受到有任何修为的存在。也就是说,眼前的女子根本就不会武功! 最可疑的是,薛莹萤刚才并不是穿的这件白色的薄纱衣,她什么时候把衣服给换了? 虽然心中有了种种疑问,但李纯钧还是想了很多理由来解释。女人总是善变的,或者女人都是多面的,刚才薛莹萤的素雅得体只是她的一面,现在放荡妖艳可能只是另一面。至于武功和衣服,也许是因为这虚无之境的缘故吧。 这世上奇怪的事情虽然很多,但是还有比自己身处的这个鬼地方还奇怪吗? 管他呢,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出去的方法! 李纯钧就是这样,一瞬间脑子里就会冒出很多的想法。提出问题然后又自我解答,这世上恐怕也只有李纯钧会这样。现在,脑子里的想法已经闪现完毕,李纯钧便不好意思地朝薛莹萤作了个揖。 毕竟刚才那么直勾勾地看人家终归是自己不对。 “薛姑娘……我们这是死了吗?” 李纯钧也没有想到,自己开口说出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毕竟在李纯钧的潜意识里,自己可能已经来到了冥界。他见薛莹萤一脸诧异,忙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里是冥界吗?” 薛莹萤闻言,捂着嘴噗嗤一笑,回答道:“李公子多虑了,这里是虚无之境。” 听这话的意思,虚无之境并不是冥界。知道了这些,李纯钧顿感踏实了许多。 “竟然不是冥界,那我们该如何出去。” 李纯钧显得很焦急。毕竟在这么个鬼地方,任谁都想快点出去。 薛莹萤见李纯钧提到出去,眼睛立刻放出一种奇异的光来。不过这种光一闪而过,她的眼神重又黯淡:“李公子,你会带奴家出去吗?” 薛莹萤这句话说得极其哀怨,将李纯钧的怜香惜玉之情完全勾起。李纯钧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豪情与热血,立马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薛姑娘你放心,如果不能带你出去,我李纯钧便宁愿在此处陪你!” 李纯钧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这句话一出口连李纯钧自己都感到惊讶!自己这是怎么了?说话好像都已经不能经过大脑!照现在这个状态,是不是这姑娘让自己去死,自己也会心甘情愿?是自己色迷了心窍吗? 薛莹萤听了李纯钧的这句话,显得更加开心了。她将身子微微一低,向李纯钧行了个礼,口中说道:“奴家先谢谢李公子不弃。”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薛莹萤低身行礼的时候,肩上的薄纱便往下一滑。这一滑便恰巧滑到了她傲人的双峰。李纯钧也就瞥了那一眼,竟然有一种愿意为这姑娘去死的冲动!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就算自己出不去,也要让薛莹萤出去! 鬼使神差地,李纯钧竟然想伸手去扶正在行礼的薛莹萤。他将双手放在薛莹萤的双臂上,那种吹弹可破之感又一次让李纯钧血脉喷张。等到薛莹萤慢慢地抬起头来,眼波流转、嫣然一笑,李纯钧感觉自己已经彻底沦陷了!他渴望眼前的女子给自己发号施令,渴望在他面前表现出英雄的气概。哪怕自己死了,只要这个女人对自己笑一笑,他也心甘情愿! 自己是不是疯了? 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不断地问自己,可是这个声音却越来越弱。 “快起来!”李纯钧连说话都是轻轻地,好像生怕薛莹萤受到惊吓,“告诉我,我们应该怎么出去?” 薛莹萤娇羞地半掩着面容,她没有说话,可是已经将双手放在了李纯钧的胸膛上!她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小鸟依人的依偎在李纯钧的怀里。良久,她才缓缓地说道:“若想要出去,李公子恐怕要受一点苦头。” “受一点苦头又何妨,你要能让你从这个鬼地方出去,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李纯钧忍不住摸了摸薛莹萤的头,那如流水一般的黑发又使他多生出许多怜爱之情。 薛莹萤轻轻地抬起头来,又轻轻地说道:“如果想要从这里出去,需要的是你的血。你愿意献出来吗?” 李纯钧眼神迷离,轻轻地回答道:“我愿意!” 薛莹萤嫣然一笑,脚尖轻踮,这微微一送正好吻在了李纯钧的嘴唇上:“你真好!” 只这一个吻,李纯钧已觉此生足矣。不要说是血,就是献出自己的命,他李纯钧也愿意。 薛莹萤微笑着,她的手已经在轻抚李纯钧的脸庞,然后,那修长的手指就如蛇一般从脸蛋游动到脖颈,最后停在了李纯钧的胸膛上。 “我从这里划开一道口子,让血流出来好不好?” “好!” 094、虚与幻·真与假 软玉温香、颦笑娇嗔,在薛莹萤的爱抚之下,李纯钧感觉这个虚无之境里竟然又有了光与风。此刻,因为有了这样的一个女人,虚无已经不能称之为虚无! 这是从哪里来的一种魔力? 李纯钧之前竟一直不曾体会到! 与此同时,薛莹萤那纤白柔嫩的指尖不知何时已经生出了黑色的利爪!这利爪约有小半寸,乌黑中透着亮,看上去像是沾了毒。那黑色的利爪在李纯钧的胸膛游走,然后轻轻地嵌入肉体之中。 就这样由浅到深,李纯钧的胸膛已经渗出血来! 可是即便如此,二人目光对视之间却仍是柔情。不知是被薛莹萤施了什么法,胸膛被人划开了口子,李纯钧竟然也是浑然不知! 薛莹萤见李纯钧的鲜血已经开始流出,便冲着他邪魅地一笑。接着薛莹萤竟然趴在李纯钧的胸脯上吮吸起来! 薛莹萤竟然像是在享受大餐一样吮吸李纯钧的血! 也许是有些许的疼痛,李纯钧忍不住闷哼一声。可是他仍像是久睡未醒,眼神中仍是迷离! 时间慢慢地流逝,李纯钧的眼神由迷离还是涣散。 “李公子,你醒醒!不要上了那个妖妇的当!” 这一声宛如当头棒喝,李纯钧猛地一惊! 谁?是谁? 说话人就站在自己的旁边。只见她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竟与刚才荒原上搏斗时薛莹萤所穿的一模一样。 这个人是谁? 李纯钧席子打量,发现这个脏兮兮的女子竟然也是薛莹萤! 那自己怀里的又是谁? 李纯钧低头一看,顿时下了一跳!自己怀里的女子哪还是什么薛莹萤,早已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见此情景,李纯钧吓得一把推开吸血的女子,叱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听到薛莹萤呼喊之时已经早有准备,李纯钧一推她便飞到一边娇声道:“李公子你不认识我啦,奴家是你的心肝宝贝啊!” 听到那女子一口一个奴家,李纯钧恍然大悟。像薛莹萤这样生长在武林世家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自称奴家呢?怪不得刚才听这“奴家”二字有点别扭。 可是自己怎么就被眼前的女子迷了心窍呢? 李纯钧正百思不得其解,一旁的薛莹萤见其神情大概也猜到了七八分,于是解释道:“这妖妇用了千香迷魂散,所以李公子才会被她所迷惑。” 千香迷魂散! 李纯钧知道这种毒药,这不正是当日玉面狐夜闯赤朱山庄的时候所用的迷香吗?回想起当时,赤朱山庄的守卫确实被迷得恍如入梦。没想到这世上除了玉面狐之外,还有第二个女子会使用这种毒。 只是这女子用毒之时,剂量更大,手段更加高明! 想到这里,李纯钧真的是恨得咬牙切齿。他将手中的剑指向那女子,说道:“想不到你容貌美如花,心肠却是毒如蛇蝎!” 被宝剑所指,那女子竟然连一点畏惧都没有。她媚笑着说道:“我说李公子,你胸口受了伤正在流血,我奉劝你乖乖的不要乱动。因为……”说到因为二字,那女子得意地看了看一旁的薛莹萤,接着说道:“因为弄不好,我的手上也有毒哦。” 致命的毒! 已经从李纯钧胸膛开始开始往体内扩散。 听那女子这么一说,李纯钧这才注意到自己胸口流出的血已经渐渐地变成了黑色!就在这一瞬间,李纯钧突然发现自己竟有些体力不支,握剑的那只手竟然开始颤抖。 “哈哈哈哈……”那女子显得更得意了,“怎么样李公子,想要出去就乖乖地听奴家的话。如果你们想要反抗,那就永远在这虚无之境里陪奴家吧!” 听那语气,原来这女子被困在虚无之境里已经有些时日,他之所以来迷惑李纯钧,便是想要出去! 李纯钧意识还算清楚,可是身体却已经开始支撑不住。他感觉自己快要倒下!一旁的薛莹萤见此情景,便忙过来扶着李纯钧。她凑着李纯钧的耳边,轻轻地说道:“李公子切莫听她胡言,我们一定有办法出去的。” 听了薛莹萤的话,李纯钧也只能勉强点头,他的额头已经渗出汗来。 “妖妇,与其让你害人,不如先要了你的命!” 薛莹萤让李纯钧坐稳打坐调息,自己却死死地盯着那女子。只听一声怒喝,薛莹萤已经向那女子飞去! 薛莹萤这一招施展得极快,“命”字话音还未落,一掌已经到了那女子的胸口。 想来那女子也只会用毒害人,其实武功并不是太高。薛莹萤这一掌除了速度快其实也平常,不想那女子竟然没有躲开! 一掌击中,那女子口中便一股鲜血喷出,整个人被击退好几步! 李纯钧也没有想到薛莹萤会突然出手,他再看那女子时,她已经躺在地上捂着胸口恶狠狠地骂道:“哼!李纯钧中了我的毒,我看你们如何能离得开这虚无幻境!”话音刚落,那女子将长袖一扫,整个人竟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薛莹萤见那女子跑了,便也不去管她。她忙又回到李纯钧身边,急切地问道:“李公子,你没事吧!” 此时李纯钧脸色惨白,整个人已经说不出话来。薛莹萤见这症状,又看了看他胸口流出的黑血,无奈地说道:“这毒名叫固血散,它能让人体内的血变得越来越粘稠。如果不能快点将坏血吸出,恐怕李公子体内的血都会凝固!” 说完,薛莹萤又看了看李纯钧,此时他已经开始抽搐!薛莹萤见此情景心里已是着急,她没有办法,只能说一声:“李公子,冒犯了。”便低下头去给李纯钧吸出坏血。 就这样吸一口,吐一口。李纯钧虽然想去阻止,奈何已经力不从心。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李纯钧胸口流出的血才又重新变成鲜红!薛莹萤见流出的已经是鲜血,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见李纯钧也渐渐地缓过神来,这才神色舒展道:“李公子,你终于没事了。” 虽然刚才一个女子吮吸自己胸部这件事本身很尴尬,不过多亏了薛莹萤,这才大难不死。李纯钧心存感激想要起来道谢,没想到薛莹萤忙扶住他道:“李公子,现在还不是客气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出去!” 薛莹萤的这句话,一下子又让李纯钧头疼起来。 这虚无幻境自己之前连听都没听说过,更不要提什么出去的方法了。不过之前薛莹萤不是知道此地名叫虚无环境吗?既然她知道此地,想来必然也知道出去之法。 李纯钧问道:“既然薛姑娘知道此地,想来也知道出去的方法。” 薛莹萤闻言,顿时像是犯了难:“不瞒李公子说,我之前确实来过这虚无之境两次,而且此地名为虚无之境,也是刚才那位妖妇告诉我的。” 听了这话,李纯钧更觉得奇怪了。他连忙问道:“薛姑娘之前为何能来到此地?那妖妇又是何人,为何常困于虚无之境中?” 薛莹萤看了看李纯钧,然后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回答道:“其实这虚无之境,是只有灵魂才能到达的!” 李纯钧嘴张得比碗口还大:“什么?灵魂!难道这虚无之境就是冥界?那是不是说明我们已经死了?” 薛莹萤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这虚无之境应该与冥界不同。灵魂来到此处之时,我们的身体要么处于昏迷状态,要么……” “要么什么?”李纯钧见薛莹萤突然停住不说,心中已是十二分的着急。 深吸了一口气,薛莹萤接着说道:“要么就是被另一种意识所占据!” 李纯钧无言,因为薛莹萤所说的话又一次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他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身体被另一种意识所占据”这种状态。 薛莹萤见李纯钧一副不解的样子,索性接着解释道:“李公子想来已经知道我患有一种叫做痴魔症的奇症。这种奇症相传为魔王转世之用,得这种奇症的人体内会存留魔王的意识,并且在此人死后,这部分意识便会转嫁给他人。” “魔王的意识?”李纯钧的好奇心又一次被激起,“魔王不是被封印了吗?怎么会有意识存留世间?” 薛莹萤无奈地一笑,接着说道:“魔王虽被封印,但他在被封印之前用自己的魔力将一小部分意识分离出来,作为魔族复兴的火种。只要时机成熟,这个火种便会苏醒,继而引导魔王解开封印!” 李纯钧没有提问题,他在等薛莹萤接着说下去。 “堂堂天机阁的大小姐,体内怎么能有魔王的意识?我父亲为了医治这一奇症,便寻名医但都无果。直到有一天,那个身穿黑色法袍的神秘人来到天机阁,说自己能医治此等奇症。 “我父亲闻言,喜出望外。不过他提出的条件却是让整个天机阁臣服于他!这样的条件实在太无理,父亲并没有答应。不过我父亲爱女心切,以个人的名义答应了那位神秘人一些事情,那人作为交换指点说赤越国雷炎宗有一少年天资聪颖,如果我能与他成亲,将来必定无虞!” 听到这里,李纯钧忍不住插话道:“正因为如此,天机阁才会去雷炎宗提亲。你与二少爷的婚事就是这么确定的?” 薛莹萤点了点头。 095、姻缘错·胎印瞒 世间多纷扰,往来终虚无。 在这虚无之境里,李纯钧和薛莹萤的心境仿佛也已经摒弃了俗世的欲望与纷争。宛如古人清谈论道,李纯钧竟与薛莹萤聊了很久。 不知是因为彼此投缘还是这虚无之境中别有一番魔力,二人的话题虽然早已偏离了寻找出去之法,但他们依旧聊得很投入。 当薛莹萤说到自己与李纯烨的婚事时,李纯钧好像突然来了兴致。 可是骨子里,李纯钧并不是一个喜欢聊八卦的人,但现在他就是想要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雷炎宗中出色的弟子那么多,为什么你爹就知道魔使所说的人便是二少爷呢?” 李纯钧有意无意地问道。 薛莹萤闻言,倒也爽快地回答:“因为魔使告诉了我爹如何寻找此人。” 李纯钧又问道:“如何寻找?” 薛莹萤转过身去,像是在望着远方,可是远方空无一物:“魔使曾说,我爹要找的人,左臂上有一个胎记……” 李纯钧闻言一惊,不由自主地抢着说道:“莲花纹的胎记?” “对!”薛莹萤闻言转身,惊异地看着李纯钧,“李公子如何知道?” “……” 那莲花纹的胎记本就在自己的左臂上,刚才薛莹萤提到左臂上的胎记,李纯钧当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没想到自己脱口而出之后,薛莹萤竟然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如此说来,魔使所指的那个少年,其实就是自己! 薛莹萤本来是要和自己订立婚约的,现在却阴差阳错地变成了二少爷李纯烨! 知道了这个事实,李纯钧当然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可是现在薛莹萤问起来,难道要说那个莲花纹的胎记长在自己的左臂上吗? 不妥,不妥。就这样说出真相不妥! 李纯钧选择隐瞒,所以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薛莹萤看着愣在一旁的李纯钧,突然像是恍然大悟似的说道:“也难怪,你与二少爷也算是同门。一同长大的话,知道对方左臂有胎记也不算奇怪。” 听了薛莹萤的话,李纯钧虽然满心尴尬,但也只能点头称是。不过他立刻又发现了蹊跷,于是接着问道:“不知道当日令尊去雷炎宗提亲时,究竟是哪位接待的呢。” 薛莹萤略一思考,便回答道:“据我父亲所说,当时应下亲事的并不是雷炎宗的宗主,而是赤朱山庄的执剑长老李崇元。” 李纯钧一听这话,心里更加惊异。那李崇元怎么会不知道李纯钧才是那个左臂有莲花纹胎记的人?他故意隐瞒这件事,而让李纯烨顶包。李崇元骗了天机阁的司命君,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不管怎样,李崇元一定是不安好心。 李纯钧现在之所以隐瞒自己左臂上胎记一事,主要是因为他隐隐感觉到这胎记上存在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些秘密李纯钧也没有搞清楚,既然没有搞清楚,他便也不知道这胎记会给自己带来的是福还是祸。 从一开始到现在,黑袍魔使、地牢老者、小五爷爷甚至是那晚在树林里的那个名叫秦羽的少年将军,他们无一不是对自己的某种特制而吸引。至于他们是敌是友,李纯钧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如果现在把胎记一事告诉了薛莹萤,李纯钧不能保证薛莹萤还能像这样平静地跟他聊天。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从这虚无之境里出去! …… 沉默。 虚无之境里本就什么都没有,一旦这里陷入了沉默,那真的是宛如寂灭那般可怕。 李纯钧觉得自己难以忍受这种沉默,于是突然开口说道:“薛姑娘,我们还是想办法出去再说吧。” 薛莹萤点点头,道:“之前我摆脱这虚无之境,全是依靠自己头上的那枚落云簪。那枚落云簪就好像是一把钥匙,只要我把它牢牢地握在手里,就可以打破虚无之境与现实世界的界限。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落云簪已经落到了魔使的手中! 薛莹萤的语气里满是无奈,李纯钧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气叹完了,可还要继续想办法。李纯钧此时身体还是非常虚弱,因为刚才流血过多,他还是只能打坐调息勉强支撑。 血! 李纯钧灵光一闪。 刚才勾引李纯钧的妖妇不是说过,想要离开虚无之境必须要鲜血,李纯钧的鲜血。 为了离开这里,一点鲜血李纯钧还是舍得的。可是现在献血有了,这鲜血又该如何使用? 李纯钧把自己的想法一说,薛莹萤也是一头雾水。她从未听说过离开虚无之境可以依靠鲜血,而且她更不知道李纯钧体内鲜血的特别之处。 这个想法对薛莹萤来说太过疯狂了。她看着李纯钧,默默地摇了摇头,口中只蹦出来两个字:“不行!” 李纯钧闻言也只有继续闭目养神,也许那妖妇也就只是想吮吸自己的血,至于出去之事只是她胡说而已。 二人想不出办法,虚无之境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可怕的沉默。 突然,四周又传来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哈哈哈哈……看来没有我,你们无论如何都是出不去的!”听声音,就是刚才那个被薛莹萤击退的妖妇,“怎么样李公子,我们做笔交易。我可以让你们出去,不过你们出去时也带上我如何?” 那妖妇阴魂不散,原来刚才一直在偷听李纯钧与薛莹萤说话。 “你真能带我们出去?” 李纯钧现在没有办法,死马也只能当活马医。薛莹萤闻言,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道:“李公子不要相信她,她一定是在骗我们!” 李纯钧又何尝不知道这么做的风险,可是现在没有其他办法。想要出去也就只能相信那妇人一次。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呢?”李纯钧朝着虚无之处再一次大喊。 “我懂得离开这里的咒语,可是想要这咒语生效,必须要李公子体内的血作为引子。怎么样李公子,你决定了吗?”李纯钧话音刚落,虚无之中便传来回音。 李纯钧闻言,略一思索便喊道:“既然如此,那你还不现身?” 096、血相融·两界通 李纯钧思忖着自己与薛莹萤也没有办法出去,既然那妇人提出条件,无奈之下也只能一试。更何况那妇人并不会武功,倘若她敢耍什么花招,自己和薛莹萤必然能够应付得过来。抱着这样的想法,李纯钧的态度便缓和了下来。 薛莹萤虽然一千个不情愿,但李纯钧既然抱着合作的态度,她也不能够再多说什么。 不知是烟尘还是雾,女子从虚无中走来。 “李公子,奴家就知道你不会如此无情的。”那女子说着,竟然弯腰行礼,面容带笑。 此时,李纯钧已经知道了她的真面目,自然明白蛇蝎毒妇都长着一副迷惑人的皮囊,现在她这样做作地行礼,李纯钧没有好感,反而觉得非常恶心! 李纯钧没说话,一旁的薛莹萤可忍不住了:“什么有情无情,你吸人血的时候怎么不讲有情无情!” 那女子被薛莹萤数落一番,可并无半点尴尬羞愧的神情。她有恃无恐地走到李纯钧身边,假装关心地问道:“李公子你的胸口还在流血呢,快让奴家看看!”话音刚落,那女子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李纯钧并无意与她纠缠,于是将手轻轻一拨,冷冷地说道:“你说吧,要怎样才能出去?” 那女子见李纯钧二人已经对自己有所警惕,便也感到自讨没趣。于是她走到李纯钧面前,诡异地一笑,说道:“这个简单。” 就在女子说话的时候,她不知从什么地方竟然拔出一把匕首! 在女子拔出匕首的一瞬间,虚无之境中竟然也有了光。 寒光! 匕首上的光从眼前一晃而过,李纯钧就已经把封麟剑牢牢地握在手中!这女子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难道想凭着一把匕首与李纯钧搏斗? 薛莹萤见女子拿出匕首,也立刻紧张起来。她连忙摆出迎敌的姿势,大声叱道:“妖妇,你不要耍花招!” 二人的反应突然如此紧张,女子竟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她看了看二人,又像是安慰似的说道:“不要紧张,我只是在打开出去的大门。” 半信半疑之间,李纯钧二人的眼睛盯着那女子一刻也不敢离开。 他们实在不知道眼前的女子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匕首的寒光再次闪过。 这次,伴着鲜血。 那女子的鲜血。 没想到那女子竟然用匕首划开了自己的右手掌。鲜血沿着匕首的锋刃开始慢慢地往外流。可那女子却似乎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该你了,李公子!” 女子用左手把匕首递给李纯钧,她的眼神里竟有一种近乎狂热的期待! 李纯钧的目光在女子的脸上一扫而过,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狂热。这一丝狂热让李纯钧觉得有些可怕,也让他更加犹豫。 匕首还在女子的手上,李纯钧在想自己要不要接过来。 带血的匕首。 李纯钧在想如果用这把带血的匕首划开自己的右手掌,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女子眼中的狂热一晃即逝,现在她变得非常耐心。好像她有足够的把握,李纯钧一定会接下这把匕首,然后用它划开自己的右手掌。 李纯钧到底会怎么做? 过了一会儿,李纯钧还是接过了匕首。 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李纯钧想通了,如此僵持下去自己还是出不了这虚无之境。不管眼前的女子在打什么鬼主意,只要有一丝希望能出去,他李纯钧也要试一试! 薛莹萤之前已经来过这虚无之境数次,碰到眼前的女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一次,那女子总会想出各种诡异来骗薛莹萤,让薛莹莹交出自己手中的落云簪!薛莹萤知道这女子诡异多端,为了能够从这里出去必然会不择手段,所以李纯钧接过匕首的一瞬间,她的心里也是不由得一揪。 “李公子,请三思!” 此时此刻,薛莹萤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最合适。毕竟现在这种情况,相信这女子是他们出去的唯一希望。可是,眼前的女子真的可信吗? 从李纯钧接过匕首的一刹那,那女子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像是已经陶醉在出去的喜悦中一样,吃吃地说道:“李公子,用这把匕首划开你的右手掌,然后让血流出来。快,让血流出来……” 虽然心里没底,但李纯钧已经没有退路了。不管有没有用,先试一下再说!李纯钧下定决心,心念一动,鲜血已经流出! 那女子见此情景,更加兴奋起来了。她伸出自己正在流血的右手,对李纯钧说道:“李公子,把你的右手放上来!” 虽然感觉这一切很诡异,但李纯钧还是决定照做。 可就在李纯钧的手快要接触到女子的右手时,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一旁的薛莹萤说道:“薛姑娘,你抓住我的左手吧。” 李纯钧的意思,是防止薛莹萤一个人落在此处。 薛莹萤心领神会,虽然满心感激,但她也只是淡淡地一笑,说道:“谢谢你,李公子。” “我说李公子,您就不要再怜香惜玉眉目传情了,这血流得越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吧?”那女子见李纯钧与薛莹萤含情脉脉,已忍不住揶揄起来。 被这么一说,二人顿感尴尬。李纯钧又看了看对面的女子,说道:“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 女子知道此时李纯钧的软肋便是从此处出去,她索性将手一收,说道:“既然李公子不相信我,不出去也罢……” 已经走到这一步,李纯钧又怎么舍得放弃?那女子话还未说完,李纯钧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手上。 鲜血交融,在这一瞬间虚无之境里好像有了光,有了风,有了鸟语花香…… 难道这方法真的起作用了? 那女子见此情景,也是欣喜若狂。趁着异象发生,她的口中念念有词道:“魔血通灵,魂魄飘轻。而今相融,两界通行!” 咒语毕,李纯钧感觉自己的右手掌上竟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似要将虚无之境打破一个窟窿! 那女子当然也感受到了这股力量,她狂笑道:“等了这么久,今天终于如愿!” 狂风竞作,电闪雷鸣! 李纯钧多么希望,狂风暴雨之后睁开眼,自己又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097、出幻境·破血咒 随着掌心的那股力量越来越强大,李纯钧明显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无情地挤压和撕扯。同时,自己身体中的血液似乎也在源源不断地向那个女子的体内流去! 自己身体中的血液正在不断地流失! 正是离开虚无之境必须要付出的代价还是那女子使的诡计? 在薛莹萤出现之前,那女子不还妄图吸取李纯钧的血吗?时间慢慢地流逝,身体里的鲜血在慢慢地流逝,李纯钧感觉自己的生命也在流逝!李纯钧想要甩开那女子,可是他们彼此的右掌心似乎被某种东西死死地黏在一起! 现在无论自己如何用力也甩不开那女子了,李纯钧知道自己上了当。 自己会死吗? 等身体里的血流干了,自己离死亡也就不远了吧。 恍恍惚惚之间,李纯钧竟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就在此时,薛莹萤竟然不停地颤抖起来!虽然现在各种莫名其妙地力量错综复杂,但以薛莹萤的修为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不测。 即使如此,李纯钧还是忍不住问道:“薛姑娘,你没事吧?” 薛莹萤闻言还没来得及回答,早已经一口鲜血喷出!只见她咳嗽了两声,忙用左手捂住胸口说道:“我的胸口……好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锤!” 胸口挨了一锤?可是薛莹萤并没有受到攻击啊! 李纯钧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见薛莹萤看上去伤的不轻,忙咬着牙说道:“薛姑娘,你忍住,我们就快要出去了。” 薛莹萤缓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之前我跟你说过,灵魂陷入虚无之境中,身体要么处于昏迷状态,要么被其他的意识占据。我的身体一定是被魔王的意识占据了……” 听到此处李纯钧终于明白了一些,也许现实世界里,正有人与发了疯的薛莹萤搏斗!而薛莹莹刚才说胸口挨了一锤,那岂不是说搏斗的人里一定有龚泰! 风雷过后,三人的周围又变成了无尽的火焰。薛莹萤咬咬牙,接着说道:“魔王的意识完全占据身体时,他们根本就伤不了我的身体。只是刚才我们快要脱离这虚无之境,我的意识也慢慢地回到身体之中,恰恰就在这个时候,两种意识对身体的控制反而最弱!” 也就是说,龚泰看准了这个时机正在对薛莹萤发动攻势!如果说刚才魔王意识控制的薛莹萤完全陷入暴走状态的话,龚泰肯定没少吃苦头。如今薛莹萤的身体陷入无主状态,龚泰当然不会知道这是薛莹萤的本体意识将要回归。 如果龚泰抓住机会将薛莹萤击杀,那后果岂不是很严重? 想到这里,李纯钧的心里竟然有些着急。他强忍着自己胸口的疼痛,对那女子喊道:“能不能再快一点!” 那女子闻言,反倒有些惊讶道:“李公子,想不到你比我还着急!你心里可要清楚,如果加快速度,你身体里的血液流失的太快,说不定还有生命之忧!” 哟,想不到这女子竟然关心起自己的死活来。李纯钧的心里顿时充满了鄙夷和不屑。想来这女子是害怕过程太快,李纯钧有什么三长两短反而耽误了她自己出去吧。 就在这时,薛莹萤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此时此刻,李纯钧哪还管得了这么多?他像是下命令似的吼道:“快!” 这个“快”字一出口,李纯钧突然感觉自己的生命在被迅速抽离!从刚才的“慢慢流逝”到现在的“迅速抽离”,施法的女子可没有对李纯钧客气。 即便如此,只要李纯钧知道薛莹萤的意识马上可以回到身体之中,他就觉得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李纯钧看着同样虚弱的薛莹萤,他只希望快点回到现实的世界。 风雨雷电,现实世界里那些激烈的现象在李纯钧的身边交替出现。可是很奇怪,李纯钧的衣服没有湿,更没有烧着!那些现象在自己的身边发生得如此真切,可是恍恍惚惚之间又仿佛是幻像。 真实还是幻像? 如果说到达虚无之境的是自己的灵魂,那现在这种飘忽的感觉难道是灵魂再一次出窍?灵魂离开了身体,如果再次寂灭,那估计就是魂飞魄散吧。 李纯钧的脑海里产生了很多奇怪的想法,这些想法渐渐地便不再受思维的控制,像是脱缰的野马,像是在做梦! 这是在做梦,还是在魂飞魄散之前的回光返照? “李公子,李公子……” 朦朦胧胧之间,李纯钧仿佛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此时,薛莹萤见李纯钧已经陷入昏迷之中,她知道再这样下去李纯钧必定凶多吉少。出去要紧还是保住李纯钧的命要紧,薛莹萤也陷入了两难的选择之中! 不能让李纯钧有事! 薛莹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李纯钧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他为什么会如此上心?这个问题薛莹萤也回答不上来,但是她知道,不能让李纯钧有事! 想到这里,薛莹萤当机立断,一把将昏迷的李纯钧拖过来。而此时,李纯钧的右手还与那女子相连。血与血之间的联系不知为何会如此牢固。 薛莹萤之前听说过一种咒语叫做血咒,这种咒语是要靠两种血液交融来实现。血咒一旦实现则威力无穷,不过在施法之时有一个方法便可以轻易地将其破解——那就是用第三种血污染血咒! 想来那女子脱离虚无之境的方法就是一种血咒!此时此刻,薛莹萤也想不出其他方法来救李纯钧。在这危机的关头,她也没有精力再考虑其他! 没有一点点犹豫,薛莹萤便咬破了自己的左手食指。看准时机,薛莹萤便将沾着血的手紧紧地握住李纯钧的右手! 三种血液相互交融。 就在这一瞬间,血液交融的手掌之间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之前一直被压抑,现在终于爆发! 风雨雷电突然就消失了。 世界又归为虚无。 不,就在这股力量爆发的瞬间。世界里至少还有光,耀眼的白光! 耀眼的白光刺痛了薛莹萤的双眼。 双眼已经完全看不见。 就这样,世界归为了虚无! 098、缓奇症·聚气丹 李纯钧醒过来的时候,他在迷迷糊糊之间好像听到了柳鸿逸和龚泰的声音。 “她晕过去了!”柳鸿逸的语气里有一种幸福来得太突然的难以置信。 “奶奶的……我看这丫头身体是铁打的……胸口挨了两锤竟然没事!”龚泰喘着粗气,咚的一声,他索性将锤扔在了地上。 这是哪里?柳鸿逸与龚泰的声音听起来离自己那么近,难道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有了这样的想法,李纯钧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 也不知这笑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李纯钧刚想笑出声,没想到胸口一疼竟然咳嗽了两声。 “咳——咳——” 听到这两声咳嗽,柳鸿逸和龚泰连忙赶过来。 李纯钧听到脚步声,便将眼睛睁开。 微风,阳光。 荒原上的微风摇晃着野草,野草又调皮地轻抚着李纯钧的脸庞。朝阳的光辉像是一层上好的绸缎被子,盖在李纯钧的身上让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惬意。 现实的世界。 摆脱了虚无之境,现实世界里的一切竟然是如此地美好。 此时此刻,李纯钧多么想一直就这样躺着,以大地为床,以朝晖为被,就这样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他睁开眼睛,然后又闭上,如此反复,好像一个食客在反复咀嚼美味的大餐。 这一切竟是如此地美好! “小兄弟,你没事吧?” 待柳鸿逸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中,李纯钧才不情愿的睁开眼睛。他正想起身,突然发现自己的胸口还是很疼。 对了,在虚无之境的时候,自己的胸口受了伤,而且自己的右手还被划开了一条口子。想起来这些事情,李纯钧连忙查看自己的伤口。 龚泰见李纯钧无缘无故地开始在自己的身上乱摸,还以为这小伙子中了什么魔怔。他看了看李纯钧,不解地问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李纯钧检查了一遍,发现自己的身上除了和魔使搏斗时留下的擦伤外,竟然没有其他的伤口。 难道那所谓的虚无之境只是一场梦?在那里受的伤,回到现实世界就不见了?可是,自己的胸口明明能感觉到疼痛,而且自己还能真切感受到一种失血过多的虚脱感! 这一切到底是真还是幻? 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已经让李纯钧的脑子快要炸开,他哪里还管得着龚泰对他说什么。龚泰见李纯钧非但不理他,而且一直双眉紧缩、目光呆滞,心中更是觉得纳闷。 “完了完了,这小兔崽子估计是傻了。”龚泰叹了口气,对一旁的柳鸿逸说道。 柳鸿逸则没有龚泰那么焦躁,他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李纯钧能有如此表现,一定是他在昏迷的时候遇到了一切事情。柳鸿逸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也没有少遇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所以他现在只是等,等李纯钧开口说话。 …… “薛莹萤呢?” 等了半晌,李纯钧才冒出这四个字。 李纯钧想了很久,他还是不能将一切都想通。这个时候,他想起了薛莹萤。在虚无幻境中发生的事情,薛莹萤也经历过。如果薛莹萤能记得,说明自己经历的那些就不是梦!李纯钧要把这一切搞清楚。 “在那里。” 柳鸿逸神色平静,他将手一指。 薛莹萤也躺在旁边的草地上。不过她看上去并没有李纯钧那么舒服,因为她全身都被绳子捆着。李纯钧挣扎着起来,他跑到薛莹萤身边,探了探鼻息。 还好,薛莹萤还活着。 “这是怎么回事?” 李纯钧解开了薛莹萤身上的绳索,又将她扶了起来,对柳鸿逸二人问道。 就在李纯钧解开薛莹萤身上的绳索时,龚泰就紧张地想要阻拦,还好一旁的柳鸿逸比较镇定,伸手将其阻止。现在李纯钧问起来,龚泰的话就像苦水一样往外倒。 “小兔崽子,刚才你刺中魔使的时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间就从魔使的身上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还好我跟小白脸离得远,要不然估计现在已经死在这儿了。” 龚泰说起这一段,李纯钧就全想起来了。当时柳鸿逸和龚泰已经被魔使幻化出来的藤蔓困住,李纯钧没有办法,只能破釜沉舟最后一击。在进入虚无之境前,李纯钧确确实实已经刺中了魔使!魔使有没有死李纯钧不知道,但是从柳鸿逸和龚泰现在的情况来看,那藤蔓确实是消失了。 李纯钧刚想问接下来发生了什么,那龚泰已经迫不及待地说了下去:“不过说来也是奇怪,你那一剑下去,魔使就消失不见了。魔使一消失,困住我们的藤蔓自然也就无影无踪。也许是因为那股力量太过强大,等我们跑到你身边时,你已经昏迷不醒了。可是那薛莹萤……”龚泰说到此处,似乎还心有余悸的样子,“那薛莹萤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那么大的力量都没有把她震晕。当时她双眼通红,不由分说地就朝我跟小白脸扑过来!” 听到薛莹萤狂暴的这一段,李纯钧心里算是有了数。在虚无之境的时候薛莹萤曾对自己说过,当意识进入虚无之境的时候,身体不是昏迷就是被其他意识占据。当时,李纯钧是昏迷,但薛莹萤一定是痴魔症发作,魔王的意识已经完全占据了她的身体。 接下来的事情李纯钧猜也能猜到了,柳鸿逸和龚泰二人一定是经历了一场异常艰险的战斗。这从薛莹萤身上的伤也可以看出一二。 就在这时,薛莹萤也咳嗽了两声。 薛莹萤也快要醒了。 龚泰见状,连忙拿起地上的大铁锤。也许是刚才发生的一切太不可思议,龚泰对薛莹萤竟有一种畏惧感。李纯钧见状,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他冲着一旁紧张过度的龚泰说道:“现在她醒了,应该没事了。” 话一说完,李纯钧便低下头去准备问薛莹萤感觉如何。没想到就是这一低头,李纯钧竟然看到了一双通红的双眼! 通红的,像恶魔一样的双眼! 看到这样的一双眼睛,李纯钧感觉自己全身已被死死地钉住,根本无法行动! 只见自己身旁的薛莹萤低吼一声,已做好攻击的准备! “老子就说这丫头非常古怪,醒了就会生出事端!” 龚泰见状,不由分说上来就是一锤。薛莹萤慌于阻挡,竟被这一锤击出几步之外。如果不是这一锤,李纯钧的小命恐怕不保。 龚泰见一击成功,忙招呼一边的柳鸿逸道:“小白脸,我们还是像刚才那样,把这丫头给制服了!” 话音刚落,柳鸿逸已经拿出了火翎扇。 日头渐高,风也渐急。转眼之间三人已成对峙之势。 此时最为难的应该要数李纯钧。他直到薛莹萤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失去了落云簪,可是现在他又想不出一个有效的方法来救她。若是任由三人拼杀,最后肯定会两败俱伤! 怎么办,怎么办? 李纯钧想来想去,此时还得问柳鸿逸。柳鸿逸偷过那么多的宝贝,一定知道怎样来克制痴魔症。 此时的薛莹萤,双眼通红、低声嘶吼,完全就不像是一个姑娘。龚泰和柳鸿逸知道她的厉害,自然也是不敢轻举妄动。李纯钧把自己的想法跟柳鸿逸一说,柳鸿逸叹了口气道:“办法倒不是没有,不过在这荒郊野外是万万不可能的!” 李纯钧一听有办法,顿时也算是有了希望,便连忙问道:“柳大哥,你倒是说来听听。” 柳鸿逸死死地盯着薛莹萤,叹了口气道:“克制痴魔症最有效的宝物便是落云簪,可惜现在已被魔使夺去!” “除了落云簪呢?” 李纯钧心头一沉,可是仍然保有一丝希望。 “除了落云簪也不是没有,但剩下来的这样东西只能缓解,并不能完全克制住她体内的魔物。” 就在柳鸿逸说话的瞬间,薛莹萤又发出了一声低吼,这一次她要发起进攻了。 一旁的龚泰见形势危急,早在一旁骂道:“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你俩竟还有心思闲聊?我说小兔崽子你也出点力,要是被这丫头抓住,信不信她把你撕成碎片?” 李纯钧现在哪有心思理睬龚泰,他继续追问柳鸿逸道:“还有一样宝物是什么?柳大哥你快说!” 柳鸿逸显然也很无奈,他不耐烦地答道:“云仙宗的聚气丹,你有吗?” …… “我有!” 话音刚落,李纯钧已经将聚气丹拿在了手中。 099、战魔躯·陨火羽 李纯钧手里拿的确实是聚气丹。 如假包换的云仙宗聚气丹。 柳鸿逸行走江湖多年,当然是个识货的主。看着李纯钧两指之间那颗泛着黑色光亮的丹药,他惊讶之余多的是些许的欣慰。 ——有了这颗聚气丹,他和龚泰便不需要花大力气去制服薛莹萤了。有了聚气丹,只要想办法让薛莹萤服下,而不至于最后两败俱伤。 这颗聚气丹能在此时此刻出现,柳鸿逸顿时有一种上天垂怜的感觉。 “小子,没想到你身上还真有货!”柳鸿逸难得地一笑,“以你的江湖地位,这种灵丹恐怕来路也不是很磊落……不过,你也不像是那种会偷的……” 柳鸿逸竟然已经开始琢磨起这聚气丹的来历。 严格来说,这枚聚气丹确实不该是李纯钧所有。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聚气丹也不能算是李纯钧偷来的。 ——这枚聚气丹是宵练从雷炎宗的药房里偷来给李纯钧,希望借此帮助他恢复功力的。 可是宵练从药房里拿东西,那能叫偷吗?宵练的父亲是雷炎宗的宗主,她拿东西应该不能叫偷。所以,这枚聚气丹根本就不是偷来的。 李纯钧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雷炎宗现在已经被灭绝了,考虑偷不偷的问题有什么意义呢?就算这丹药是从雷炎宗偷出来的,现在还会又雷炎宗的弟子追究这件事吗? 李纯钧之所以一直留着这枚丹药不舍得吃,只是因为这是宵练临走之前送给他唯一的一样东西。在李纯钧的眼里,这枚丹药是一个象征,看见它就好像看到了宵练。想到这里,李纯钧又想起了宵练,想起了与宵练在雷炎宗的点点滴滴。 有时候李纯钧不禁会想,要是雷炎宗没有被灭一切会是怎样?要是宵练不去国都稽城一切会是怎样?要是自己与宵练还在雷炎宗,一切又会是怎样?要是…… 此时此刻,太多的假设也没有什么意义。李纯钧黯然地收起思绪,面对胡乱猜测的柳鸿逸他也只是淡淡地回答道:“这枚丹药是一个朋友给我的。” ——语气里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 柳鸿逸听了这话,当然知道李纯钧口中所说的那位“朋友”是谁。就在夜盗封麟剑的那晚,他见过宵练,也见过李纯钧。可是现在,柳鸿逸知道自己必须将注意力转移到战场上来,转移到薛莹萤身上来。 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这一点柳鸿逸似乎要比李纯钧清楚得多。 “既然聚气丹有了,那我们就想办法让薛姑娘吃下去。”柳鸿逸思维很清晰,他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可是现在薛莹萤完全迷失了自我,想要让她吃下丹药又是何其的困难! “吼——” 看着龚泰的铁锤,薛莹萤似已被完全激怒。只听一声怒吼,薛莹萤已经发起了攻势!此时的薛莹萤行动极其迅速,她扑向龚泰的时候双手双脚同时着地行走,宛如一只狂奔的猎豹! 那速度却比猎豹还要快好几倍! 利爪比剑还要锋利的野兽,倏忽变至!龚泰见这阵势,慌忙巨锤迎敌,没想到薛莹萤一晃一掠之间,他的手臂上已经留下几道深深地抓痕! “奶奶的,这他妈的那是个姑娘,这明明就是头畜生!”龚泰骂了两句,显然手臂上的疼痛也已经完全激发了他的斗志! “别废话了,小白脸快动手!”龚泰话音未落,锤已经先落下。千斤的巨锤从天而降,直接冲着薛莹萤的脑门而去。李纯钧见到这一幕,也替薛莹萤捏了一把汗。 此时的薛莹萤除了意识已经完全被魔王所取代,连身体也像是刀枪不入一般!龚泰一锤挥下,那薛莹萤竟然躲都不躲。只见薛莹萤双手横于头上一格挡,竟然生生地接下了龚泰这一锤! 铁铸的巨锤,血肉的身躯。 可是这巨锤砸在薛莹萤身上,竟然像是两块坚硬无比的钝器相互碰撞。一时间风沙卷起,旭日无光。只听金石之声一响,李纯钧感觉自己的牙都快要被震碎! 站在一旁的李春菊尚有如此强烈的感觉,举锤的龚泰此时就更不要说。只见龚泰大叫一声,双手已经将自己的兵器丢开。 就在巨锤砸到薛莹萤的瞬间,巨锤柄上产生的震颤之力实在太强,以至于龚泰竟无法将兵器拿稳。 一声惨啸,龚泰的双手已经被震得又红又肿,活像刚从地里挖出的马铃薯。 就在此时,薛莹萤看准了时机,已经飞速向龚泰奔去。此时的龚泰正痛苦难当,倘若薛莹萤近了他的身,必然会将他撕成碎片!情况紧急,柳鸿逸已经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他一跃而起,展开火翎扇。 转眼之间,柳鸿逸已经使出了数十招。 那火翎扇毕竟是神物,眼看着数十条火蛇向薛莹萤发起进攻,这样的攻势也不容易躲闪。柳鸿逸见掩护的这十几招已经达到目的,便念动咒语,身形竟似神鸟舒翼,疾掠于空。转眼之间,柳鸿逸已经来到了薛莹萤的身后! 莫非柳鸿逸要使出杀招? 李纯钧心念一闪,陡然地一个激灵。也许是因为在虚无之境的时候,薛莹萤对自己又救命之恩,所以现在李纯钧并不希望薛莹萤有事!他见形势右边,忙对柳鸿逸喊道:“柳大哥,请你手下留情!” 柳鸿逸闻言,回道:“小兄弟你放心,我只是想从后面困住她,好让你给她喂下丹药!” 听闻此言,李纯钧顿时放下心来。现在他只要听柳鸿逸一声令下,伺机将丹药送出即可。 此时的薛莹萤哪里像是一个人,说她是野兽、是魔鬼都不是很恰当。确切地说,现在的薛莹萤像是一把利刃,一把失控的利刃。 对,一把锋利无比、而且自己的会杀人的快刀! 如果一个人妄想战胜一把武器,那简直只在做梦。因为就算一个人的武功在高超,他的胆色再过人,可是当他被对手击中时他还是会疼,对手干扰他,他一样会分心!可是一把武器就不一样,一把武器不知道痛,只知道杀人! 你可以将这把武器击退一百次一千次,但你却没有办法将它杀死;可是这把武器击杀你,仅仅需要一次! 也就是说,如果和薛莹萤这样耗下去,那李纯钧等人必死无疑! 柳鸿逸闪到薛莹萤身后,他便将火翎扇一甩。也就只这样的一招,火翎扇上便似有千万根羽毛掉落。这些羽毛根根通红,上面竟然着着火! 一时间火羽蔽日,仿佛天降流陨。 这些火羽以极快的速度向薛莹萤袭来,薛莹萤还未转身,已有数根羽毛击中的她的后背!只听一声大叫,薛莹萤似乎痛苦难当! 柳鸿逸见状,忙招呼李纯钧道:“我已经用火翎箭诀封住了薛姑娘后背的要穴,这样魔王对她的控制便会减弱。小兄弟你等她稍微恢复意识,便给她喂下丹药!” 李纯钧听闻号令,立马提起封麟剑向薛莹萤的面前跑去。 果然被封住要穴的薛莹萤意识恢复了些许,只见她趴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对李纯钧说道:“李公子,你……你不要过来……我怕……伤着你!” 薛莹萤真的恢复意识了?李纯钧心中一喜,上前想要将丹药喂给她。 “来,薛姑娘,把这丹药吃了就没事了!” 薛莹萤低着头,喘着粗气。她听到了李纯钧的声音,便慢慢地抬起了头。 看着李纯钧的,是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李纯钧心头一凛,可是他还未反应过来,薛莹萤的利爪已经刺穿了他的左肩! 穿心的疼痛感!这是李纯钧从未体会到的。可是这疼痛感并不是终结,只见薛莹萤张开了血盆大口,似乎是想要咬断李纯钧的脖子。 就是现在!李纯钧忍着疼痛,抓住最后的机会。他趁着薛莹萤张嘴的瞬间,强行将丹药送入了薛莹萤的体内。 就在丹药送入体内的瞬间,薛莹萤眼睛中的血色便突然消失了。也许是被魔王占据身体时耗费了太多的力气,薛莹萤眼睛一闭,竟然晕了过去。 李纯钧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 没事了,终于没事了! 李纯钧低声地念叨着,他也想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他松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已经在飘。 飘着飘着,眼前已是一黑。 100、一面缘·终生怨 虚无之境。 在李纯钧与薛莹萤离开虚无之境后,那里只剩下一个妇人在掩面哭泣。 似云非雾,无电无光。这虚无之境果然就如其名那样,真的是一片虚无。可是说这里完全是虚无也不准确,这里没有天地,可是人却能站立;这里没有光,可是人却能看到彼此;这里叫做虚无,可是却有赤裸裸的欲望。 虚无之境。 就连那位困于此处十几年的白衣妇人,她都没有参破此中的真谛。不管是谁,来到此处唯一的念头便是出去,从这虚无之境里出去!因为人总是喜欢热闹的,在这死寂一般的世界里,人真的会无聊到想要去死。 现在,她已是悔恨得想要去死! 那个身穿白衣的妇人,她的右手掌还在流着血。 就在她觉得一切都已经遂愿,她终于可以借助李纯钧的血离开虚无之境的时候,薛莹萤打破了血咒! 也就是那一瞬间,白光一闪,她离开虚无之境的愿望便无情地破灭! 哪怕只是再坚持眨眼的工夫,她的计划就会成功的。可恶的薛莹萤,总有一天她一定要报这个仇! 若说这虚无之境是一片死寂,其实也不准确。比如这里的雾气,它会随着人的心情而变化。如果你心情不错,这里的雾气便会淡一些;但如果你心情很差,这里的雾气便是那种无法拨开的浓! 此刻,虚无之境里雾霭氤氲,越来越浓。 就是这样越来越浓的雾气里,竟然慢慢地走出来一个人。 原来这虚无之境中,并不只是那白衣少妇一人! 从浓雾中走出来的这个人又是谁? 只见那人黑帽、黑袍、黑靴,走起路来飘飘忽忽竟无一点声音。没错,这个人便是魔使司空劫。其实,就在李纯钧的封麟剑刺中他的时候,那股神秘的力量爆发,他也被带到了虚无之境。 与李纯钧不同的是,司空劫对虚无之境并不感到陌生,他甚至经常来到这里。因为他要经常来这里看望他的妻子方琼。 没错,在虚无之境里哭泣的那个白衣女子便是方琼。方琼便是魔使司空劫的妻子,凤来镇大富豪方家的大小姐! 十多年前,方琼还是一个享尽富贵的骄纵小姐。也许是命中注定,方琼在一次外出的时候看到了当时意气风发的司空劫。当时的司空劫还不是魔使,当时的司空劫也没有什么神力,当时的司空劫只是一个胸怀天下的读书人。 缘分到了,哪怕只是人群中的一瞥也可以互生情愫。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一瞥,当时的方琼相信自己的缘分到了。可是司空劫只是一个穷酸读书人,方府怎么会答应? 方府不答应没关系,自己可以和心上人私奔!当时的方琼就是这样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或者说她这么做也只是出于对美好爱情的憧憬和对世情险恶的无视。 就在二人私奔的路上,司空劫与方琼遇到了劫匪。那些劫匪假装武林豪侠,把司空劫夫妇骗到荒郊野外,他们满口侠义之道,心里却满是**掳掠、男盗女娼!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他们残忍的杀害了方琼!可是阴差阳错地,司空劫却得以大难不死。 大难不死的司空劫下定决心一定要报仇,他不仅要向那些强盗报仇,他还要向武林之中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报仇! 可是当时的司空劫能力有限,于是他便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魔尊。魔尊将方琼的灵魂保住不散,也让司空劫有了神力。 …… 一步步走向正在哭泣的方琼,往事一幕幕地在司空劫的脑海中浮现。 司空劫走路很轻,可是方琼却知道他来了。 “滚!给老娘滚!” 方琼像是把满腔的怨恨都撒到了司空劫的身上,她没有回头看司空劫,可是手却在不由自主地挥舞。好像在向她靠近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十多年前**自己、杀害自己的蛮徒! 她恨那些蛮徒,难道她也恨自己的丈夫吗? 可是如果不恨,她为何又要如此对他呢? 爱与恨本是两种不同的情感,可奇怪的事,有些时候人们表达爱或者恨得方式却是一样的! 爱与恨也许是同根,因为它们都是如此强烈。 方琼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她在想自己的丈夫难道真的滚了吗?为什么他到现在还不过来将自己揽入怀中? 她将手扬起来,想要再骂一个“滚”字。 可是就在这时,一只枯槁的手却温柔地将她扶起。若换做普通人,要是看到这样一只像是树根一样的手,必定会被吓得不轻。可是方琼不会,她知道这只手是自己爱人的手,这只手曾经也是细皮嫩肉,可是现在变成这样,手的主人仍旧是自己的爱人。 那个永远对自己好的爱人。 “娘子,谁欺负你了,我给你出气!” 司空劫轻轻地将方琼揽入怀中,他轻抚着她的背。他想说出温柔的情话,可奈何声音沙哑,本该温柔的话又变得那么可怖。 方琼不管这些,她用手使劲捶打着司空劫的胸口,仿佛还是那个十多年前的少女:“谁欺负我?你欺负我!” 方琼一把将司空劫推开,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刚才施法逃离此地的时候,你明明也在,为什么不现身帮我?” 司空劫闻言,便将自己的兜帽摘下。也许只有在面对娘子的时候,他才不用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他淡淡地说道:“娘子你耐心点,时候还未到。” 方琼一听更加着急了:“耐心点,耐心点!十多年了就是同样的一句话,我要出去,我不要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司空劫仍是那种难以言说的理智与平静:“这十多年来,我一直在为你寻找满意的肉体,好让你有朝一日能够通过附身的方法重返人间。你看,最近我不是已经可以让你短暂地逗留人间了吗?你放心,等时机成熟,你就可以永远离开这个鬼地方,你就可以尽情地享受人世间的阳光与微风!” 方琼听完这话,总算是重燃了一些希望。她抬起头,那满是泪花的双眼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不管,我不管!你告诉我还要多久!” 司空劫微微一笑,道:“过不了多久了。” 方琼闻言,又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对她而言,过不了多久其实就是遥遥无期。这么多年了,方琼心里很清楚,如果司空劫没有说出具体的期限,那就是说他还没有把握。司空劫绝不会骗自己,所以他只会说“过不了多久了”这几个字。 司空劫默默地将方琼抱在怀里,任她又哭又闹也没有责怪半句。半晌,方琼激动的情绪终于稍微平复下来。这个时候,司空劫才从身上拿出了那枚落云簪,那枚从薛莹萤头上抢过来的落云簪。 司空劫将落云簪温柔地插在方琼的发髻上,轻声细语地说道:“这枚落云簪乃是上古的神物,它有着举世无双的凝神之效。最近我发现魔尊的法力似乎开始减弱,你的灵魂也开始有些涣散……不过没关系,有了这枚落云簪,你便可以保住灵魂不散!” 方琼听了这话,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她又一次抬头看了看司空劫,撒娇似的说道:“相公,我现在体内已经有了李纯钧的血,是不是以后灵力会变得更强?” 司空劫道:“当然!李纯钧的血乃是神与魔的混合,其中的力量自然不可小觑。你现在有了落云簪和李纯钧的血,他日附身之时必定可以彻底控制住肉身!” 经司空劫这么一说,方琼顿时觉得重返人世间已经指日可待。有了盼头,她便也破涕为笑。司空劫见方琼心情终于好些,便拿过手帕来帮她擦眼泪。 那是一方淡绿色的手帕,方琼虽然穿着白纱衣,但她更喜欢淡绿色。所以她的手帕是淡绿色的,上面还绣着桃花图案,手帕的一角上还有一个“方”字。 101、秋雨扰·梧桐凄 秋雨,梧桐。 秋雨敲打着梧桐,梧桐也似在叹息。 一连几天的雨让整个凤来镇都变得非常安静,仿佛江湖上的恩恩怨怨都被这恼人的雨浇灭一般。此时天还未亮,方府院子里的梧桐被雨滴敲击得“哒哒——”响,薛莹萤一睁眼便从长凳上轻轻地起身,她看了看窗外的光亮,时辰已经差不多了。 回到方府之后,薛莹萤已有几天没有睡好。这几天里,她一直在照顾着昏迷不醒的李纯钧。治伤、喂药……几乎一刻都不曾歇。 自那日荒原一战之后,薛莹萤丢了落云簪,而李纯钧因为身体多处受伤一直昏迷不醒。 本来,柳鸿逸和龚泰是想把李纯钧带走的。他二人虽是江湖上有名的大盗,可还算仗义。怎么说李纯钧也是因为柳鸿逸的邀请而趟了这趟浑水,虽然到最后事与愿违,回春镜也没有找到,不过柳鸿逸觉得自己有义务给这小伙子治好身上的伤。 “二位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伤员在江湖上行走恐怕多有不便。如果二位相信我,不妨让我带李公子回方府疗伤。” 方府虽不是一个养伤之地,但薛莹萤的话却说得很诚恳。 薛莹萤当时也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可没想到柳鸿逸竟然爽快地答应了。是因为柳鸿逸已看出自己不会伤害李纯钧,还是他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这样还省得自己麻烦?这一点薛莹萤不得而知,不过薛莹萤觉得李纯钧用宝贵的聚气丹缓解了自己的痴魔症,还因为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她有义务照顾他。 那日柳鸿逸偷偷地将李纯钧带到方府之后便离开了,薛莹萤不想让方府的人知道自己带了个男人回来,况且柳鸿逸提起过,李纯钧好像还得罪了方府的少爷。 所以这几天知道李纯钧在方府的除了薛莹萤,还有她的贴身女婢桐叶。 “咚咚咚——” 天还尚早,由于下雨的原因,外面并不是很亮。可是这个时候,竟有人来敲薛莹萤的门。 薛莹萤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她听到敲门声便点亮了灯烛,然后走到门口,将门轻轻地打开。 “小姐,药熬好了。” 敲门的人便是薛莹萤的女婢桐叶,只见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襦裙,手里捧着一碗汤药。桐叶不单说话轻声轻气,走路更是轻手轻脚,她进门之前还向周围望了又望。 “怎么样,方府的下人没有怀疑吧?” 等桐叶进的屋里来,薛莹萤便将们关上。桐叶见问,忙答道:“小姐放心,方府有人问起,我只说小姐偶感风寒,需要调理。”桐叶这么一说,薛莹萤放心不少。她将汤药接过来,又问道:“这药是按照我给的方子配的吧?” 桐叶虽是奴婢,但跟随薛莹萤也有多年。她见薛莹萤如此着意,便轻笑着说道:“小姐你放心,我们天机阁独门治伤补气的汤药我能弄错?你呀就安心照顾这位李公子,守着他可千万别让他少了一根头发!” 薛莹萤见桐叶这姑娘没大没小的,顿时就想打她,奈何手里还端着汤药,所以使了个脸色让她出去。桐叶见了脸色,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便像个精灵似的离开了。 凄树苦雨,残夜昏灯。 薛莹萤端着汤药来到李纯钧的床前。 三天了,整整三天,李纯钧一直昏迷不醒。 在李纯钧的身上至少有四处伤——与魔使司空劫搏斗时留下的伤,在虚无之境里被方琼划开的胸口的伤,逃离虚无之境时右手掌的伤,还有在荒原上被薛莹萤刺穿左肩的伤。这些伤里面,与司空劫搏斗时留下的擦伤本就是皮外伤,这些伤并无大碍;左肩的刺穿伤虽然严重,但这几日薛莹萤用汤药精心调理之后也已经快要痊愈。 现在李纯钧之所以昏迷不醒,主要是因为在虚无之境里造成的那两处伤让李纯钧失血过多。 虚无之境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所在。那里看似虚无,也只有灵魂与意识能够进入,可是在那里发生的一切却可以实实在在地影响现实世界里的身体。李纯钧在虚无之境里失血过多,虽然现实中她的身体上并没有伤口,可他的意识却因此而涣散。 李纯钧啊李纯钧,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薛莹萤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着汤药,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此时的李纯钧躺在床上,嘴唇发白。他的面容十分憔悴,就像是白玉失去了光辉。薛莹萤痴痴地看着李纯钧的脸,她多么希望这俊俏的脸庞再次恢复光彩,她多么希望那双夜明珠一样的眼睛再次闪耀起光辉! 自己这是怎么了? 每次望着李纯钧的脸,薛莹萤都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想法。这些想法本是不应该有的,所以每次这样的想法一出现,薛莹萤就开始反问自己。自己这是怎么了?自己为李纯钧治伤的初衷是因为李纯钧救了自己、帮了自己,自己这是在还他人情!可是现在,为什么每次看着他,自己的心里就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愫? 三天了,整整三天。 李纯钧的伤势没有明显好转,可薛莹萤发现自己的心开始变了。自己的心里多了一些情愫。 这情愫是在何时何地产生的,薛莹萤不知道。就像是自己身体中的痴魔症一般,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何地得了这种怪病。对李纯钧的这种情愫会像痴魔症一样折磨自己吗,会变得不可控吗? 薛莹萤一这样想,她的心里就会觉得怕。 唉! 无论如何,先等李纯钧醒过来再说吧。 也许是薛莹萤的祈祷起了作用,就在她喂药的时候,李纯钧突然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 说来也是奇怪,几声咳嗽之后,李纯钧的脸上顿时就有了血色。见此情景,薛莹萤真的是满心欢喜,因为在她的眼里白玉又有了光辉,夜明珠又闪现出光芒! 李纯钧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帷幔、衾被、绣花枕头,还有屋子外面的雨声。 李纯钧看了看身边的薛莹萤,有气无力地问道:“这是在哪里?” 102、静调息·待夜行 “这是哪里?” 在记忆中,李纯钧每次受伤后醒来,总会有噩运在等待着他。 前些日子被李崇元打伤关进地牢,醒来得知自己将要被用来祭剑;祭剑大典之后醒来,发现自己武功尽失;最好的情况莫过于杀了守卫逃出地牢的那次,醒来一看竟然身处一个豪华的宫殿,身边多了两个可爱的美女,可是到最后还不是发现那宫殿竟是魔窟,那美女竟然是吸血的美女? 那这次呢?等待着自己的噩运又是什么? 李纯钧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野里出现的不是宵练,而是薛莹萤。 “这是哪里?” 李纯钧又问了一次。 薛莹萤见李纯钧睁开眼说话,一时竟愣在那里。她刚才还在祈祷李纯钧快快醒来,没想到现在就成了真。对薛莹萤来说,这是多么地不可思议! 她见李纯钧一直在询问,便忙放下手上的汤药答道:“李公子你不用担心,这里是方府。” “方府?” 若是其他地方还好,可是现在竟然在方府。李纯钧心想完了,自己现在受了伤,竟然落到了方府的手里,那方家公子和那什么“礼义双侠”还不抓住这个机会收拾他? 果然啊果然,每次自己受伤醒来准没有好事! 想到这里李纯钧哪还敢躺着,他要趁着自己还有活路马上离开这里。可是一用力他便发现自己太天真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竟然全身无力,左肩更是有一种被撕裂的疼。 薛莹萤见状,忙将李纯钧扶起安慰道:“李公子你放心养伤,方府的人都不知道你在这里。”说完,她看了看李纯钧又接着说道:“柳鸿逸大哥已经告诉我了,说你跟方家的公子有一些小过节,所以这几天我都没让他们知道。” 李纯钧一听薛莹萤说“这几天”顿时觉得不对,便连忙问道:“薛姑娘,我昏迷几天了?” 薛莹萤答道:“三天了。” 李纯钧接着问道:“那我是如何来到这方府的?” 薛莹萤见李纯钧问起这个问题,便将柳鸿逸是如何将他神不知鬼不觉送到方府的经过都说了一遍。李纯钧听完这些可是犯了嘀咕,这柳鸿逸也太不仗义,幸好这几天薛莹萤的痴魔症没有犯,要是她发病了,自己还不被她生吞活剥了? 当然,这些只是李纯钧心中的想法,他当然不会说出来。不过想起薛莹萤的痴魔症,李纯钧倒是少不了关心两句:“薛姑娘,你……好些了吧?” 李纯钧问得非常委婉,薛莹萤也心领神会。她将脸侧了过去,像是羞涩地回答道:“这次多亏了李公子了。” 被薛莹莹这么一说,李纯钧倒有了几分尴尬。他感觉这个屋子里,怎么突然多了几分儿女情长的味道? 连绵的秋雨渐渐地停了,天也渐亮。 既然自己身在方府,而且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李纯钧现在要做的事情当然是要去救小五。不管怎么说,小五才是自己最可靠的朋友。 注意打定,李纯钧便想起床。谁知自己再一用力,胸口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疼! 自己的胸口明明没有伤,可是为何会这么疼? 看着李纯钧不解的样子,薛莹萤连忙将虚无幻境中发生的事情给李纯钧解释了一遍。李纯钧听了薛莹萤的话,也是暗暗称奇。再加上薛莹萤苦劝他多休息,李纯钧这才耐下性子来。 “我知道李公子有位朋友被困在方府,这几天李公子昏迷期间,我也已经让下人去打听过了。据我所知,确实有一个少年被关在后院。”没想到薛莹萤如此有心,在李纯钧昏迷期间竟然已经打探好了消息。她见李纯钧有些性急,又接着劝道:“李公子现在身体虚弱,若是硬闯,恐怕难敌方府的护院高手。依我之见,李公子白天的时候就在这里调息养伤,等天黑了我们再动手不迟。” 李纯钧见薛莹萤说得有理,再加上自己确实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便也答应了下来。 昏迷的三天时间一晃而逝,可是要自己等一天,李纯钧真的是有些焦躁。在这一天里,李纯钧喝了四次药,吃了十碗饭,打坐调息了大概三个时辰。 着这一天里,李纯钧又认识了一个新朋友,那就是薛莹萤的女婢桐叶。桐叶这个女孩看上去清爽干练,也许是因为从小就跟着薛莹萤,她们主仆之间竟没有太多的拘束。 屋外的雨歇了又下,下了又些。李纯钧听在耳朵里,他突然觉得本来连绵忧伤的秋雨也开始调皮了,它们在下雨和停歇之间戏弄着院子里那几株不解风情的梧桐。 天亮了。 终于,天又黑了。 李纯钧从未觉得一天的时间会如此难熬。在地牢的时候,因为有老者教自己剑法,所以也不像今天这么难受。可是现在李纯钧需要自己静下心来调息养伤,真正试过之后他发现这才是最难熬的事情。 天完全黑下来之后,李纯钧终于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元气。现在,是时候去闯一闯方府的后院,把小五给救出来了。 这个时候,薛莹萤便拿着两件夜行衣进了屋。李纯钧一看,薛莹萤这是要与自己同去的意思啊。本来救小五就是自己的事情,况且因为自己手上昏迷,薛莹萤已经费了不少心力,李纯钧已不想再麻烦她。 …… 秋雨刚过,方府院子里的青石路很滑。 李纯钧最终还是一个人出来了。他穿了一件夜行衣,束腰蒙面,突然也就有了穿墙过户、行走江湖的样子。 此时,李纯钧心里面美滋滋。一来这是他第一次独自闯荡;二来他这样为了朋友,小五面前也好交代。 前几日夜探方府的时候,柳鸿逸已经在屋顶给李纯钧指明了方向。加上今天薛莹萤又给他说明了方府的布局。所以虽然夜色朦胧,李纯钧走起来并不慢。 石墙傍身,夜风掠影。李纯钧独自一人行走在夜幕下的方府中,心中竟然非常愉快。 是因为快要救出自己的朋友了吗?还是因为自己终于也算当了一回仗义的侠士? 管他呢,李纯钧现在心里美得简直想要哼小曲。 103、拘室诡·气场强 雨停已久,夜色已浓。 李纯钧虽然心里美滋滋,但他并没有哼小曲。虽然趁着夜色入户这种事情李纯钧并不在行,但他不傻。他知道做这种事情最重要的便是隐秘,所以他不但没有哼小曲,还把自己藏得很好。 雨停了之后,院子里的虫儿又开始欢快地叫了起来。夜越深,虫儿仿佛越欢快,倒是院子里的人,夜越深便越来越安静了。这次,李纯钧倒是有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因为他知道做这种事情不单单要靠隐秘,还要靠耐心。 这些要领本没有告诉李纯钧,可李纯钧穿上了这身夜行衣就好像无师自通了一般。要说行走江湖,李纯钧还是很有天分的。 一边等待,一边自恋。时间倒也过去得很快。 不知不觉已经快要三更。 快三更了,三更可是个好时候!对于经常在夜里出没的老江湖,三更可是行动的黄金时间。李纯钧虽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他记得上次柳鸿逸带他来方府,大概就是这个时候。既然柳鸿逸都选在这个时候,那肯定没有错! 半夜三更。 偌大的方府里,有的人睡下了,有的人却正好开始行动! 李纯钧运足了功力,一下子便飞上了屋顶。他尽量让自己的行动又快又轻,只有这样才能称得上神不知鬼不觉。 按照薛莹萤事先规划的路线走去,李纯钧不一会儿就发现方府后院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仍然亮着灯。 亮灯的地方其实是一间极其平常的青砖瓦屋,可是在方府的角落里竟然会建这样一间屋子却是怎么看怎么多余。就像柳鸿逸上次分析的那样,像这样的地方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且这里大半夜的还亮着灯,一定有蹊跷! 李纯钧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亮灯的所在极有可能就关押着小五。想到这里,李纯钧已禁不住热血澎湃起来。以前的自己总是惹麻烦进地牢,最后都是笑脸替他求情才会被李崇元放出。这么多年来,李纯钧总觉得自己是个麻烦鬼,是个累赘!可是今天,他也终于可以救自己的朋友一次! 李纯钧现在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开心与满足。好像完成了这一件事情,他李纯钧就会变成一个大英雄,一个真正的侠士。 小五,我来救你了! 李纯钧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虽然心情莫名地激动,但李纯钧还是谨慎地观察了四周,在他确认周围已经没有方府的人时,李纯钧这才从屋顶跳下来。他轻轻地走到屋子门口,将耳朵贴在窗边仔细地探听。 屋子里面并无半点动静。 既然听不出半点动静,那李纯钧只能将窗户纸捅开来看看了。就这样,李纯钧想象着那些老手的样子,将窗户纸抠出了一个洞。 通过窗户观察,屋子里空空如也。除了一面墙壁上插着火把,这屋子里除了墙真的已经别无他物。 好奇怪,怎么说屋子里总该有点家具陈设什么的,可这屋子里却偏偏什么东西都没有! 难道小五不是被关在这里? 李纯钧心里有些狐疑。可是白天的时候薛莹萤跟他说,方府唯一可以关押人质的地方就只有这里。既然如此,为什么此处空无一物? 想不通,想不通。 踌躇犯难的时候,李纯钧看了看天。 天很黑,也没有月亮。如果现在用一种颜色来形容李纯钧的心情,那一定是黑色。因为李纯钧现在觉得不光周围是黑的,他的思维也像是进入了漫长的黑夜。 李纯钧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他终归是个新手。如果此时柳鸿逸遇到这种情况,他一定能看清问题的所在,从而找到解决的办法! 想到柳鸿逸,李纯钧的思路突然像是开阔了许多。此时的李纯钧找到了一个突破口——那就是换位思考。 ——如果是柳鸿逸,他现在会怎么办? 或者问一个更低级的问题。 ——如果柳鸿逸也身处此地,他与李纯钧的不同在何处? 李纯钧不断地念叨着这个问题,他自信如果想到了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那小五被关押在何处的问题也可以迎刃而解。 突然之间灵光一闪,李纯钧似乎有了答案。 不过这个答案在脑海里闪现的瞬间,李纯钧差点笑出了声。 ——如果柳鸿逸身在此处,最大的不同应该是柳鸿逸穿的是白衣,而李纯钧则是黑衣!柳鸿逸那个臭美从来衣服都只有一种颜色,就连夜行他也要穿白衣。 不知道是因为李纯钧脑洞不够大还是怎么的,这已经是李纯钧能够想到的最完美的答案。不过细想想这个答案其实一点都不好笑。 那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进去看看吧。 这个想法一蹦出来,李纯钧立马就觉得很满意。就算是经验老道的行家,也要相信自己的直觉。而现在进去看看这个决定就是李纯钧的直觉。 李纯钧相信自己的直觉。 …… 脑子里的想法还没有消失,李纯钧的手已经推开了门,脚已经踏进了屋子里面。 就在李纯钧踏进屋子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却突然僵住了。因为李纯钧一只脚踏进屋子的时候,他竟然感受了一股强大的气场。 一股只有武林高手才会拥有的强大气场。而且,就算是武林高数,也不会轻易激发出这样的气场。 也就是说,这个屋子里必定有一个武林高手,而且他正在激发自己的内力! 据李纯钧判断,能激发出如此强大的气场,他的内力修为必定已经突破九层剑气形成了气脉。也就是说,如果这个高手是自己的敌人,那李纯钧今天又是在劫难逃的命运。 这个高手到底是谁? 而且这个屋子里空无一物,又何谈有人? 李纯钧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想进屋看看。迈开步子,李纯钧慢慢地向插着火把的那面墙走去。因为李纯钧知道,能够激发出强大气场的那个人就在墙的另一面。 此时,李纯钧已经知道这屋子里之所以空无一物,是因为真正的关押地点不在这个屋子,而在墙的另一面。也就是说,这面墙上一定有暗门。 在雷炎宗的时候,李纯钧也没少见过暗门,所以对李纯钧来说想要打开暗门并不难。 现在的问题是,暗门那边的高手到底是谁? 是看守小五的守卫吗? 方府里怎么会有这样的高手? 李纯钧要打开这道暗门吗? 104、少年变·难琢磨 夜变得很安静,连虫儿都不愿再鸣。 李纯钧呆呆地看着那面墙。他在犹豫自己要不要打开暗门。 现在还不知道墙那边的高手是谁,所以李纯钧现在有点没底。也许那位高手早就感知到李纯钧的存在了吧,他把自己的气场扩散得如此广阔,目的说不定就是当有人踏入这间屋子时,他能够第一时间感知得到。 再者说,小五如果被关押在方府,那这里就是最有可能的地方。自己三更半夜潜入这里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来就自己的朋友!如果仅仅是因为一个强大的气场而临阵脱逃,那自己还算什么侠士,算什么英雄? 如果现在退缩了,李纯钧以后恐怕再也抬不起头。 不仅仅是对小五,还是对自己。如果现在因为这样的一个气场而逃走,李纯钧自己先瞧不起自己! 这么一想,李纯钧反而轻松了很多。如果那位高手是自己的敌人,那么当踏入这间屋子的第一步起,恐怕自己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吧。 祸福凶吉自有天定,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如就打开暗门看看这位高手究竟是何方神圣吧。 李纯钧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有时候他谨慎得可怕,有时候他必须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捋清楚,可有的时候只要想通了他又会变得非常随性。可你若是觉得他这样的随性愚蠢到只会送命,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李纯钧之所以敢打开暗门去见一见那位绝世高手,还有另一层原因。那就是李纯钧虽然感受到了强大的气场,并没有感受到杀气! 有没有杀气,这对于行走江湖的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比你强不危险,但他如果有杀气你可就要小心了。 这一点李纯钧从小就学会了判断。 拿起墙上的火把,李纯钧开始摸索机关的所在。果不其然,在一处松动的砖块上一按,旁边的墙壁便顺理成章地让出一个缺口。 缺口里是一个蜿蜒向下的楼梯。 暗门,暗室。 果然都是这些套路。李纯钧一笑,他知道沿着楼梯往下走,才是方府里真正的拘室。小五可能在此处,而那个高手也是! 门都开了,这时候当然要沿着楼梯往下走。李纯钧看着眼前蜿蜒的楼梯,他显得异常平静,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靠得不是机警而是胆色。 李纯钧有这样的胆色。 脚步无声,只有人影被映射在弯曲的墙壁上,循环地缩短、拉长。此时此刻,那股气场变得越来越强大,李纯钧连呼吸都已经刻意地减弱。 这个人会是谁? 再转过几个弯应该就可以到暗室了。李纯钧心里很紧张,也很好奇。 说来也是奇怪,越是接近这个强大的气场,李纯钧心中的那点恐惧感竟然在减少。一般来说,危机与困难给人的恐惧与紧张主要来自于未知,当危机将至而未至之时,往往是一个人最不安的时候。可是索性到了风口浪尖上,人们的心里往往只会剩下奋勇抗击的念头。 此时李纯钧的心理也可以作这样的解释,再走几步就要与那位高手面对面了,他反而变得坦然。 …… 李纯钧手里握着火把,最后的几步路也似变得漫长。 “公子,你来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李纯钧竟然一惊。 呼唤自己的,果然是小五。可是李纯钧仔细回味,却发现其中有些不对。之前小五的声音虽然浑厚,却带有几分稚气。可是现在呼唤自己的声音,浑厚中竟有一丝沧桑! 这分明就是一个人的声音,可是仔细回味却又判若两人。 说话的人到底是不是小五?如果是小五,那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有如此地变化? 李纯钧又开始疑虑起来。 难道此中有诈? 李纯钧思绪万千。此时此刻,解开谜题的方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冲到暗室去看看!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 除了手里的火把,暗室中并没有其他的光亮。整个暗室用青砖砌成,结识而严密。 暗室的囚牢里,小五正打着坐。他见李纯钧来了,便睁开眼睛微笑着说道:“公子,你果然会来救我!” 李纯钧看着不同于往日的小五,愣愣地回应道:“是的,但愿没有来晚!” 小五站起身来,脸上仍是笑意:“不晚。” 在李纯钧看来,小五还是以前的那个小五,只是有些地方略有些不同。但最不同的地方便在于刚才的气场——如此强大的气场竟是从小五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小五不是根本不会武功吗,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强的内力? 李纯钧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小五站起身来的那一瞬间,弥漫在空气中的强大气场也随之消失。小五还是一如既往地淡定,他走近囚牢的铁门处,淡淡地说道:“公子,我们离开此处吧。” 李纯钧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此时此刻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在李纯钧点头的时候,小五的右手握住了铁门上的锁,然后只听“咔”的一声,那铁锁竟被小五捏的粉碎! “你的内力……” 见此情景,李纯钧已经惊讶得说不出来。他本不想问,可是现在又不得不问。 看来眼前的小五远不止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小五还是那副平静淡然的表情,他就好像是一个掌控一切的神!这牢笼本就困不住他,可是他却一直屈尊于此。他是在等李纯钧吗?等李纯钧来救自己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 “公子,有些事情不如等我们出去了再向你慢慢解释。” 小五的话平静却有力,李纯钧听了根本就没有理由反驳。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还是当日一心想跟着李纯钧外出见识的懵懂少年吗?李纯钧觉得自己身边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 李纯钧现在只想从这个暗室里出去,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就在二人往外走的时候,屋子外面突然有了嘈杂之声。李纯钧细细去听,果然是有大批人马靠近。自己已经很小心了,怎么可能会被方府的人马发觉? 不过现在想这么多也没有用,小五的改变已经够让李纯钧心里焦躁。现在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李纯钧竟有些巴不得。 人一不想动脑子,往往就更容易动手。 来吧,都来吧!多来些人才好,多来些人就可以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105、剑光起·身力竭 火把,很多的火把。 就在李纯钧和小五走出暗室的时候,方家少爷也带着人来了。 还是那个流氓气十足的富家大少爷,还是那两个假模假样的礼义双侠。不过这次在方家的地盘上,还多了个武林中人和无数的家丁。 人群之中的那个武林中人,李纯钧并不认得。不过此人装束非常特别,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李纯钧仔细打量那人,只见他约莫也就四十多岁的光景,骨骼粗大、颧骨高突,嘴角的胡须被打理得整整齐齐,可以看得出来此人平时一定极其讲究。再看他的装束,合身的蓝色衣服虽然已经被洗得褪色,不过上面却连一个补丁都没有,可见这件衣服他虽穿了很长时间,却非常爱惜。 不过对一个剑客来说,最重要的并不是他的长相衣服。重要的是他手里的剑和象征着江湖地位的剑士护腕。 李纯钧有意识地去观察此人手中的剑和手上的护腕,可是奈何他站在人群之中并没有看清。不过当他与此人目光相对之时,心中却陡然地一寒。 此人的目光竟然与赵景瑜很像。只不过赵景瑜的目光里多几分狂妄,而此人的目光多了几分收敛!不管此人与赵景瑜的目光有什么区别,他们显露出来的杀气却是一样的。 李纯钧看着对面的这些人,如果说方家公子是来耀武扬威的,礼义双侠和雷霸天是来出气报仇的,那这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剑客就是来杀人的! 打量完敌人,李纯钧已经握紧了手中的封麟剑。 白天的雨已经停了有些时候,乌云一散,月亮便出来了。算算再过三天便是十五,月渐圆,也渐亮。不过,此时方府内众人手里举着的火把更亮! 刚才还是幽暗阴森的暗室小屋,现在竟亮得恍如白昼。 方家公子就这样带着人堵在了屋子的门口,李纯钧和小五则站在屋子里。此时自己人多势众,方家公子可不会像当日在巷子里那样被小屋打得抱头鼠餐了,他今天有备而来,自然也非常得意。只见他锦服玉带,手上戴着一枚镶着碧绿翡翠的金戒指,耀武扬威地指着李纯钧说道:“小子,量你今天插翅也难飞!” 李纯钧向来瞧不起这样的人,他不屑地撇了撇头,说道:“不就是几条只会叫的狗挡路,有什么了不起的?” 方家少爷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李纯钧此言一出,他立刻暴跳如雷,嘴里不停喊道:“你你你……气死我了……快给我抓住他!” 方家少爷话音刚落,礼义双侠便跳了出来。 这两个人本就是自己的手下败将,现在竟然还有脸站出来。李纯钧看见这两个人,剑都懒得拔。他踱起步子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然后笑道:“哟,原来是你们两兄弟啊。手下败将何以言勇?要是我,早就回家苦练武功了!” 礼义双侠听了李纯钧的话虽然心里也不舒服,但他们习武之人毕竟沉得住气。吴礼冷哼一声站出来道:“当日你仗着手中神剑击败我兄弟二人,今日想要再赢可就没有这么容易!”吴礼话音刚落,吴义又站出来道:“哼哼,不要说你现在有伤在身,就算没有伤,今日也未必能胜过我们兄弟!” 李纯钧闻言,脸色不禁一沉。这两兄弟怎么会知道自己有伤? 方家少爷见李纯钧脸色变得很难看,立马得意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你在我方府昏迷了三天三夜,你真当我不知道?只不过我爹碍于薛家的面子所以才没有进屋去抓你,现在你自己送上门来,我看你还是乖乖认命吧!” 想不到方家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行踪,如此说来,此处也多半是个陷阱!李纯钧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才进入这间屋子时,有暗门的墙上还特地点了火把。如果是单纯的关押,那一定是越隐秘越好,怎么会点火把呢? 李纯钧越想越气,自己刚才真是太大意了,竟然连这么明显的诡计都没有看出来。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了,正好现在脑子乱、人也焦躁,不如就拿吴礼吴义这俩小子出出气。 心念一起,剑已出鞘。 剑一出鞘,利刃已经到了吴礼吴义二人的面前。 李纯钧平时很少主动出击,不过今天是个例外。没有多余的话,更没有多余的招式,李纯钧的每一招都直击对手的要害! 他已很久没有使出杀人的招式。 吴礼吴义二人见李纯钧剑招犀利、来势汹汹,顿时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对他们来说,这是一场翻身仗,如果再败在李纯钧手上,他们恐怕就别想抬起头了。 屋子里刚才还是空空荡荡,现在却多了刀光剑影! 李纯钧手中的封麟剑是神剑,更是重剑,所以用这把剑出招每每都有千钧之势。只见李纯钧突刺横砍,恰似脚踏山岳、手握青龙,招招制敌、剑剑都刺向要害。 而吴礼吴义二人本是云岚宗的弟子,上次与李纯钧的决斗中疏于疲软无力,这次他们吸取了教训,虽然力量并没有增加太多,可是招式更加灵活,更加让人捉摸不透! 只见二人虚晃过李纯钧的剑招,又开始相互配合、极速出剑。也不知二人使的什么招式,“嗖嗖嗖”的几下子,二人手中的剑竟然幻化成无数条毒蛇,这些毒蛇在空中吐出毒信,顿时一齐向李纯钧袭来。 李纯钧初见此招,心中顿时一凛! 吴礼吴义二人总共只有两柄剑,现在为何能幻化出如此多的毒蛇?李纯钧摸不清他们的套路,只能开始躲闪。幸亏李纯钧身法够好,他见毒信袭来便忙去躲。纵然吴礼吴义二人手法再快,李纯钧还是勉强能够应付。 可是这样也不是办法,李纯钧不断躲闪后退,已经快要到墙边。 吴礼吴义二人见状,互相使了个眼色。 虚实相生,毒剑穿心。 杀! 杀招一出,李纯钧躲闪之时,后面的砖墙已被打出了几个窟窿! 呼吸渐乱,汗如雨下。 李纯钧因为伤未痊愈,所以气力消耗得非常之快,如果现在对方再出杀招,他恐怕已经无力再躲。 吴礼吴义当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二人相视一笑,眼看着又要出招! 正在此时,小五也看出了李纯钧的颓势,他忍不住大喊道:“公子,剑招不需要花哨,只要实用就行!” 106、杀庸人·夺神剑 行走江湖的人,危险对他们来说无处不在。 所以那些宗师级的江湖剑客,他们的招式从来都不花哨,他们追求的是实用。 在那些性命攸关的对决中,你不需要舞出多么美妙的招式,你只需要活下去。所以说,只有剑招实用才能活下去。 那怎样的剑招才是实用的呢? 这让李纯钧想起了与礼义双侠的第一次对决。 上次对决的时候旁边有柳鸿逸,所以李纯钧并不想暴露自己的功力。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李纯钧仗着自己手中的封麟剑使出的招式其实非常简单。 可是那样的招式才是真正实用的,当时只用了一招便将二人打败! 而现在呢,因为自己内心焦躁,李纯钧虽然招招紧逼,却有很多招式是无用的。吴礼吴义二人的招式不可谓灵活花哨,而且可以说灵活花哨到了极致!如果李纯钧想要跟他们比谁的招式更漂亮,那无疑会败下阵来。 刚才的对决里,李纯钧就吃了这样的亏。 现在小五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实用的招式。有封麟剑这样的神器在手,哪里还需要什么花哨的招式? 吴礼吴义伺机待发,李纯钧也举起了手中的剑。 “嗖嗖嗖——” 又是数不清的破风之声,吴礼吴义手中的剑又仿佛化作了无数毒蛇。 这次,李纯钧淡定了许多。吴礼吴义二人手中只有两把剑,但面前却出现了如此多的攻势,这说明其中有很多必定是虚招!如果为了躲避这些虚招而浪费体力的话,那岂不是正中敌人的下怀? 李纯钧身体不动,但一双一眼却紧紧盯着吴礼吴义二人的手。 只要集中注意力,敌人的行动也就好像慢下来很多。渐渐地,李纯钧已经能够看清敌人出招的套路。 果然,吴礼吴义二人的招式虽然比之前变化更多,但是跟上次一样,他们的实招还是想要攻击李纯钧上下两处命门!看清楚了这些,李纯钧会心一笑。 看清了敌人的套路,李纯钧已经想到了破敌之法。而这一次,有一个更大胆的计划! 待到敌人的剑与自己只剩大概两寸的时候,李纯钧脸色一变,他当机立断,迎着吴礼的攻势一剑刺出! 李纯钧这是疯了吗? 他当然没有疯。像吴礼吴义这样的酒色之徒是断不会跟人拼命的,李纯钧的剑比他们长,如果大家拼了命相互刺去,吃亏的肯定是吴礼和吴义。 李纯钧吃定了他们没有这样的胆色。 果不其然,吴礼见李纯钧不要命似的直勾勾刺过来,顿时大吃一惊。由于李纯钧的这一招是他始料未及,所以吴礼慌忙躲避。 吴礼这一躲,他的剑便偏向了吴义那一边。就在此时,二人的剑已经几乎并到了一处!李纯钧见此情势,眼睛里已经放出了光! 他要的就是这样。 封麟剑是一把坚不可摧、削铁如泥的快剑。 而握着这把剑的手也是也是可以称得上挥剑如电的快手。 只见李纯钧的手腕陡然一拐,电光一闪之间封麟剑已经横向吴礼吴义二人手中的剑劈去! 一起一落之间,封麟剑已经入鞘。 “当——当——” 紧接着便是断剑落的声音。 李纯钧从容地看着吴礼吴义二人,缓缓地说道:“我记得上次斩断你们的剑用了两招,而这次只用了一招,不知道下次……” 李纯钧说这话的时候有这难以言说的自信,而吴礼吴义二人已经完全愣在原地。此时方家少爷的脸色比吴礼吴义还要难看,他没有料到李纯钧竟然如此厉害,他手中的封麟剑竟是如此地锋利! 看着对面的人个个神情惊愕,李纯钧也不免有些得意。他情不自禁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封麟剑,突然叹道:“若想与封麟剑为敌,首先掂量掂量自己手中的剑!否则……” “否则怎样?” 李纯钧话未说完,人群中那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剑客走出来问道。 李纯钧见来人杀气依旧很浓,便答道:“否则还是先去找一把质量上乘的宝剑吧。” 那人面无表情,接着问道:“如果找不到呢?” 这…… 李纯钧不想这人有此一问,一时竟然答不上来。 那人眉头一皱,诧异地说道:“你想不出个法子?” 李纯钧不知道那人是何意图,便索性答道:“确实想不出。” 那人突然大笑一声,厉声说道:“我倒是有个法子。” 李纯钧好奇地问道:“什么法子?” 那人将宝剑一横,说道:“杀了你夺过封麟剑,自己岂不是就有了一把质量上乘的宝剑?” 此话一出,李纯钧心里已是一惊。这个人虽然一直隐没在人群中,可是杀气一直喷薄而出。现在他出来与李纯钧对峙,果然是不怀好意。 就在蓝衣剑客将宝剑一横的瞬间,屋内里气氛顿时变得恐怖起来,就连方家少爷和方府的家丁们都被吓得退出了屋外。 好恐怖的杀气! 李纯钧虽然心里大感不妙,不过还没有方家少爷那般胆小。他死死地盯着敌人,从容地说道:“这位兄台话虽说得不错,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这样的本事。比如说这两位兄台……” 说着,李纯钧指向了吴礼吴义二人。 吴礼吴义二人再次被李纯钧斩断了手中的剑,本已是无地自容,谁知这个时候竟有人站出来与李纯钧对峙,他们的腰杆顿时也直了起来。 蓝衣剑客看都没有看吴礼吴义二人,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李纯钧和他手中的封麟剑。 “这两个人……”蓝衣剑客平静地说道,“我也可以给他们想个法子。” “哦?什么法子?”李纯钧感到好奇,吴礼吴义的眼睛里也放出了光。 “我不单帮他们想了法子……”蓝衣剑客似乎并没有听到李纯钧的问题,他自顾自地说道,“我还可以帮他们一把!” 话音落,剑光起! 一丝寒意,一缕光! 只见蓝衣剑客手起剑落,吴礼吴义二人的脖子上瞬间就多了两道口子。 剑已入鞘。 鲜血喷涌而出,礼义双侠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眨眼之间他们已成了蓝衣剑客的剑下鬼! 方家公子见此情景,已经被吓得大喊大叫起来。他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请来的人会自相残杀。 此人出招竟然比赵景瑜还要快、还要狠! 更可怕的是,吴礼吴义二人的眼睛里竟然没有一丝的恐惧,他们的眼里还有光! 好快的剑! 哪怕是在杀人的时候,蓝衣剑客的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李纯钧。直到死者的血流到他的脚下,他才看了一眼吴礼吴义,然后冷笑一声说道:“如此无用的人,不如早点去死,省得有辱师门!” 听他的语气,再看他的神情,他仿佛是做了一件好事。 蓝衣剑客好像对自己刚才杀人的技巧很满意,他的目光又回到了李纯钧的身上:“李公子方才一剑斩断他二人手中的剑,而我则一剑割断了他们的喉咙。看来刚才的较量我们不分上下。” 李纯钧已经明显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感,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你想怎样?”李纯钧问道。 蓝衣剑客冷笑一声,道:“很简单,杀人,夺剑!” 107、斩封麟·裂琉璃 剑很精致,也很古雅。 雕镂穿花含苞待放,点滴青锈历史无声。 那青铜色的剑鞘上镌刻着古色古香的花纹,上面更是用古体雕刻着四个大字——侠义无双! 好一个“侠义无双”! 当蓝衣剑客说出“杀人,夺剑!”这四个字的时候,他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剑。 杀人的剑,可是上面却雕刻着“侠义无双”四个字! 李纯钧没有见过这柄剑,不过当他看到“侠义无双”这四个字的时候,他已知道这是一把什么剑。 这是一把名剑,更是一把古剑。 上古时期,赤越国有一个闻名天下的将军叫做琉璃。传说此人武艺高强、谋略滔天,在他当将军的时期从来没打过败仗。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琉璃从军队之中隐退出走,开始浪迹江湖。由于他在行走江湖的时候喜欢打抱不平、伸张正义,所以在他死后,他的佩剑便被一个铸剑师在其剑鞘上刻下了“侠义无双”这四个字。 对于将军琉璃来说,“侠义无双”四个字他当之无愧,可是眼前的这个人…… 不管怎么样,现在蓝衣剑客手中的剑就是传说中的这把赤越琉璃剑。 赤越琉璃剑是名闻遐迩的侠义之剑,如今却落入了一个专注于杀人的剑客之手。不过就杀人来讲,赤越琉璃剑确实也称得上是一把好剑。 ——就是不知道握剑的手是不是好手! 这个问题,李纯钧的心中其实也有了答案。因为蓝衣剑客佩戴的是赤金色的蛟龙纹护腕。李纯钧见到这双护腕时心头已是一惊——此人竟然是渊冥宗的赤金剑士! 渊冥宗的人本就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没想到自己在方府居然遇到了渊冥宗的高手。可是,护腕还不是最重要的,若说李纯钧看到赤金色护腕的时候只是心头一惊,那他看到蓝衣剑客腰间的玉玦时,后背已开始发凉! 剑师玉玦。 这种圣物李纯钧之前只看到李崇元佩戴过。没想到此人也有,难道眼前的蓝衣剑客竟然是一位大剑师? 迫人的杀气、上古的名剑,再加上剑师玉玦。李纯钧恐怕是遇到了一个异常强大的对手。 看到这些,李纯钧预感到自己恐怕会输。 可是轻易认输又怎么会是李纯钧的作风?诚然,衣着装饰是一个人身份地位与本领的象征,可是就单凭这些装饰就甘拜下风,李纯钧做不到!再怎么样,他也要先较量一番再说。 对方已经举剑了,可是李纯钧并不着急。他要先试试对方的底! 李纯钧故意冷冷地嘲讽道:“我说大叔,这把剑好像不太适合你吧。” 那蓝衣剑客听了不解,于是问道:“此话怎讲?” 李纯钧冷笑一声,道:“‘侠义无双’这四个字好像与你并无半点关系。” 确实,随便挥剑滥杀无辜的人根本就配不上“侠义无双”这四个字,李纯钧虽然是在嘲讽,但说的却是事实。 见对方脸上又是没有任何表情,李纯钧接着说道:“我倒是有四个字,形容大叔你非常的贴切。” 蓝衣剑客问道:“哪四个字?” 李纯钧神秘地一笑,接着说道:“狭义双无!哈哈哈哈……” 李纯钧说完哈哈大笑,屋外的方家家丁们也想笑,可是他们不敢。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仿佛已经被蓝衣剑客一个人所控制,他的杀气已经笼罩了整间屋子。 强大的又令人可怖的杀气! 那蓝衣剑客听了这话,竟然没有生气。他仍旧平静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把剑,缓缓地说道:“这把剑确实不适合我。” 说完,蓝衣剑客突然瞪着李纯钧说道:“小子,我看你脑子很好使,那你倒是说说,这把剑不适合我,那到底哪把剑适合我?” 李纯钧没有想到蓝衣剑客竟然有此一问,他知道蓝衣剑客所指的是自己手中的封麟剑,可是他并没有想好如何回答。 因为李纯钧知道,如果这个问题回答不好,到时蓝衣剑客一出手他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你不是脑子转得很快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蓝衣剑客步步紧逼,“趁现在脑子还在脖子上赶紧用,要是待会儿脑袋掉了,想用可就没机会了!” 李纯钧沉默无言。他现在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闲着没事最好不要同实力比自己强的人耍嘴皮子,要是嘴贱说不定会死的很惨! 蓝衣剑客见李纯钧不说话,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不说话,那就动手吧!” 话音刚落,蓝衣剑客手腕猛一用力,手中的赤越琉璃剑已被拔出一寸有余。剑鞘是古雅的青铜色,可是剑刃却是锋利的寒铁! 时间让剑鞘染上了青铜色,平增了些许的古雅。可是等到拔剑出鞘,这把上古的仁义之剑却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锋利的剑,杀人的剑! 其实一把剑并没有什么可怕之处,真正可怕的其实是持剑之人。 ——嗜血成性的人! 杀气更浓。此时李纯钧已经再无心思说话。 可就在这时,蓝衣剑客却又将宝剑入鞘。他回头看了看方家的少爷,冷冷地问道:“既然方少爷出了大价钱,那你是要我割他的喉咙还是挖他的心?” 听这话的意思,蓝衣剑客乃是方家少爷花钱雇来杀李纯钧的。可实现在吴礼吴义死在他的剑下,方家少爷哪里还有胆子讨价还价。只见他捂着半张脸,颤颤巍巍地说道:“袁大侠,你……你随意!” “好!那我就先试试封麟剑到底有多硬!” 说话的时间,蓝衣剑客剑已出鞘。话音未落,寒气逼人的宝剑已先落下! 只见他飞身而起,恰似饿虎扑食,接着挥剑力斩,宛如泰山压顶! 剑未到,气已及! 李纯钧已经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压力。 气如虹,疾如电! 此人剑招之快,李纯钧竟然没有来得及拔剑。 李纯钧剑未出鞘。 没有办法,敌人剑招已至,如果再不招架恐怕就要身首异处。情急之下,李纯钧右手持剑,左手肘托起封麟剑连着剑鞘凌空一挡。 李纯钧使出的这一招,在任何一本剑谱里恐怕都没有。 这个动作与其说是防守的招式,不如说是本能。人在危险临近时候,总会本能地一挡。而这一挡效果究竟如何,使出之前却没有人知道。 连李纯钧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使出这一招,连李纯钧都不知道这一招到底能不能救自己一命。在此等高手面前,李纯钧竟已不会思考! 没有想到,一个大剑师竟会达到如此恐怖的境地! 只听“当”的一声,金石相撞,震耳欲聋。蓝衣剑客的剑刃生生地砍在封麟剑的剑鞘之上,李纯钧的右手肘已被震得发麻。 好强大的力道! 要不是手上的封麟剑,李纯钧现在恐怕已经被劈作两半!此情此景,李纯钧忽然有些自嘲。他觉得刚才自己格挡的这一招,一定可以称得上实用,如果哪一天自己成为剑术宗师,一定要将这一招救命的法子写到剑谱里去。 李纯钧手被震得发麻,可蓝衣剑客似乎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就在他砍下来的一瞬间,赤越琉璃剑上已经开始出现裂纹! 裂纹越来越大。 在封麟剑面前,赤越琉璃剑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可是,决斗之时剑很重要,人更重要! 蓝衣剑客察觉到剑身出现裂纹,可他并不在乎。就在裂纹扩大的一瞬间,他猛一运气,剑身的裂纹出竟然发出光来! 此人竟然用身体中的气脉生生地将宝剑护住。 这个人是疯了吗? 此时他将气脉护住宝剑,如果赤越琉璃剑在对峙的过程中断裂,他身体中的气脉必将涣散。如此一来,他必定也是凶多吉少! 按照蓝衣剑客的修为,他根本就不需要这样。只要用常规的剑术与李纯钧过招,相信不出十招他也一样可以得胜。 可是他偏不! 到底是有多疯狂,一个人才会在优势明显的情况下让自己陷入死地? 此人如此疯狂,李纯钧不寒而栗。 一招下来,单就气势上来看,李纯钧已经输了。 可李纯钧依旧保持着刚在格挡的姿势,因为其上的压力并没有撤去。 “你是不想要自己的剑了吗?” 李纯钧咬着牙问道。 此时,蓝衣剑客表情已经近乎狂热,他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马上封麟剑就要是我的了,这把赤越琉璃剑留着还有何用?” 就在蓝衣剑客说话的瞬间,他又一次发力。 这一次,力道更强! 武功高强的人尚且害怕敢于拼命的,况且李纯钧这次遇到竟然是一个武功高强又敢于拼命的人。李纯钧输了,他知道自己输得很彻底。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连自己的小命一起输掉。 因为之前在虚无幻境之中受过伤,所以李纯钧现在的功力大打了折扣。现在突然受到如此之大的冲击,他已明显感觉体力不支。 这股力量仿佛从天而降,李纯钧虚弱难支,一只膝盖已经跪在地上。 朦朦胧胧之间,李纯钧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108、剑痴断·异兽仇 生与死的边缘,火与光! 火把在屋外,剑光在屋内。 李纯钧噗通一跪,地上的青砖已碎裂一片。如果再这样下去,碎裂的恐怕就不止青砖。 碎裂的恐怕还有自己的膝盖骨! 蓝衣剑客见李纯钧败势毕现,脸上的表情更加地诡异狂热。也许在他的眼里,等李纯钧彻底溃败,眼前的封麟神剑就是他的了! 李纯钧看着他的眼睛,那种眼神就像是一个八百年没沾过酒的酒鬼看到了一坛上好的陈年女儿红。看到这样的眼神,李纯钧知道眼前的对手并没有疯。他只是有一种渴望,一种对力量的渴望! 封麟剑的力量自己没有能驾驭,反而引来了其他江湖人士的觊觎,也许这就是力量带给自己的代价吧!李纯钧默默地想着,此时他仍然有活下去的渴望,却已经无能为力! 自己是不是就这样完了? 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李纯钧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现在他才知道一个大剑师是如何的厉害。以前他与李崇元斗自己竟还能安然无恙,完全就是李崇元不想让他死!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时至今日,李纯钧才看清楚了自己的实力。 可悲。 真是可悲! 现在这种形势,李纯钧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帮自己,还有谁有能力帮自己? 曾今也是豪言壮语闯江湖,而今还未开始便已末路,李纯钧竟也感受到一丝无助与恐惧。李纯钧记得自己上一次感受到无助与恐惧是在祭剑大典上被封麟剑吸尽功力的时候。那个时候,李纯钧在迷迷糊糊之中见到了苍山雪裔,见到了一个慈祥的妇人。 可是现在,同样的无助与恐惧,他竟然连这些幻觉也不再能看到。 现在,李纯钧在等。他在等对手的下一波力道从天而降,到那时他也许就彻底成为别人的手下败将! 此时此刻,万籁俱寂,世界无声。 …… 可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偏偏在李纯钧的耳边响起。这个声音李纯钧非常地熟悉,只不过现在又多了几分浑厚与担当。 这是小五的声音。 就在李纯钧觉得自己快要完蛋的时候,小五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李纯钧只感到肩膀上多了一只手,然后听小五说道:“公子,我扶你起来!” 这是一句多么简单的话啊。可是现在却好像给了李纯钧无穷的力量! 就在“来”字刚刚消失之时,李纯钧突然感觉体内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这股力量从李纯钧的肩膀上开始,然后慢慢地传到他的手腕。借着这样的一股力量,李纯钧竟然将蓝衣剑客的宝剑弹开! 火把仍在屋外,可是剑光已经消失。 蓝衣剑客的脸上少有地显出一种错愕的神情,他没有看李纯钧,而是愣愣地看着小五。 小五见蓝衣剑客看着自己,便从容地走上前去作揖说道:“想必前辈就是人称‘厉鬼索命杀三界,狂魔嗜剑彻九幽’的一代剑痴袁青刚袁大侠。” 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竟然能够叫出自己的名讳,蓝衣剑客显得更惊讶了。他暂且收起宝剑,追问道:“老夫不在江湖行走已经多年,你这个黄毛小子如何能够认识我?” 小五见问,显得更加有礼地答道:“实不相瞒,晚辈方才见有人称您袁大侠,再加上刚才您招式的力量与速度,普天之下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袁青刚皱了皱眉,似乎对小五的回答不是太满意。 他再一次上下打量着小五,厉声说道:“听到别人叫我袁大侠,见识到我剑招的人不止你一个,为什么别人不知道我是袁青刚,而偏偏只有你知道?” 小五见状,忙又补充道:“不知大侠您是否还记得玄机老人?他老人家正是晚辈的爷爷。” 说道这一层,袁青刚这才收敛了身上的杀气。他索性将宝剑入鞘,冷笑着道:“玄机老人,那老头竟还没有死?” 小五闻言也笑了,道:“爷爷说了,您没有死他是万万不敢死的。” 听到这段对话,李纯钧顿时糊涂了。小五和袁青刚二人的对话真是奇怪又搞笑,李纯钧甚至不能从他们的对话中分辨出袁青刚和玄机老人到底是敌是友。 不过这段对话对李纯钧来说,所包含的信息又是丰富的。首先,李纯钧知道了眼前这个杀气腾腾不苟言笑的冷面剑客名叫袁青刚;其次,小五的爷爷在江湖上还有个名号叫做“玄机老人”;最后,袁青刚收敛了杀气,自己的小命看样子是保住了。 听了小五的话,袁青刚冷哼一声。小五抓住机会,忙说道:“还请袁大侠看在我爷爷的份上,饶我家公子一命……” 袁青刚听到这里显得有些不耐烦,他挥了挥手示意小五不要再说下去:“又是爷爷,又是公子,这玄机老头什么时候和这么多人沾亲带故?” 听了此言,小五也不免有些尴尬,他也不便解释,只是连连说道:“说来话长,说来话长……” 袁青刚看了看小五,又看了看李纯钧,突然又将头转向方家少爷道:“你给我的那一百两黄金我不要了,人我也不会替你杀。你没有意见吧?” 方家公子哪里还敢有什么意见,连忙点头称是。 小五见状,也趁机附和称谢。 “你不用谢我!”袁青刚将手一摆,接着说道,“我只说不替他杀人,并没有说不替自己杀人!” 此话一出,李纯钧的心又是一沉。 袁青刚在屋中踱着步子,他的目光此时已经落到了封麟剑上。良久,他接着说道:“前几日有人斩杀了我的腾云蛟,你们知道是谁吗?” 腾云蛟? 难道是当日在漾川之上遇到的那只腾云蛟? 那只腾云蛟竟是袁青刚所养。 袁青刚将目光落到小五身上,小五只说不知。突然,他又将目光落到李纯钧地身上,厉声问道:“你知道吗?” 李纯钧虽然功夫不如袁青刚,可他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怯意。他与袁青刚四目相对,一言未发。 良久,袁青刚先说话了:“我虽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却知道是何剑所斩!” 李纯钧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开始加快。 听袁青刚的口气,他似乎并没有准备放过小五和李纯钧。 “而且……”袁青刚刚说出这两个字,手中的剑已经拔出! 火把在屋外,屋内又有了剑光! “而且这把剑上的裂纹越来越大,我必须要找到一把可以替代它的宝剑!” 袁青刚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并无半点感情,从他的眼神里,李纯钧也看不出丝毫的感情。这个人不光是对别人,就是对自己手中的剑也是非常冷漠。 一个剑客如果连自己的佩剑都不爱惜,那他还有什么资格做剑客? 袁青刚似乎无视众人的目光,他忽然又将宝剑入鞘,看着李纯钧说道:“今日看在玄机老人的面子上,我就暂且放你们一马。不过腾云蛟的仇我终究会报!” “至于封麟剑……”袁青刚诡异地一笑,“就暂且让它在你的手里多待几天吧。” 行事诡异的人,说出的话也是如此的古怪。 不过李纯钧知道,像袁青刚这样的人,自然是说话算数。 109、设美酒·聊往事 冷风凄雨夜,雨已歇;雨歇知凉秋,又添愁。 李纯钧和小五没有想到袁青刚最终还是放过了他们,能从方府里侥幸逃过一劫,这是他们二人没有想到的。 虽然逃了出来,可是李纯钧还是觉得很烦心。小五虽然被他救了出来,可是他能明显感觉到小五已经变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他与袁青刚说话时候的那种语气——小五被囚禁在方府的这段时间,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李纯钧来说这其中肯定包含着难以解释的疑团和不可言说的秘密。 李纯钧讨厌疑团和秘密。 二人急速前行,他们此时心中想的肯定是快些逃离方府。趁着袁青还没改变主意,他们最好跑得远一点。 风冷,无言。 凄冷的秋夜里,只看到两个黑影在凤来镇的屋顶上穿梭。 “今天真走运,没想到袁青刚会放我们走!” 小五首先打破了沉默。 两人同行,总有人要先说话。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到了凤来镇的闹市区。尽管是在夜里,可是这一带却丝毫不见冷清。 凤来镇可真是繁华! 到了这里,李纯钧和小五都慢了下来。因为他们知道,此处已经安全了很多。 “是啊,今天真是走运。” 李纯钧看了看天,他不知道这是回答,还是在重复小五的话。 李纯钧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可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走,我们去喝酒!”李纯钧提议道。 小五点了点头。 …… 侠客来酒家。 豪华的包间。 美酒、佳肴。 同样的酒家,还是原来的掌柜和小二,可是现在李纯钧和小五的待遇却好得不可想象。李纯钧本来只是觉得这里的环境不错,没想到小二见自己来了,就像是见到自己老子那般尊敬。 “李大侠,您来啦。” “李大侠,您请上座!” “……” 如此热情谄媚,李纯钧倒有些不习惯。 这些人是不是搞错了,把自己当成了家财万贯的富翁? 李纯钧刚想说自己没有钱,掌柜的竟满脸堆笑地解释说他李纯钧在侠客来吃饭不用钱,因为血剑门已经帮他提前结完了所有的账。 吃饭、喝酒,还有住宿。 血剑门,赵景瑜。血剑门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他们到底有什么企图? 玉液琼浆,金杯银盏。李纯钧看着一桌子的菜,竟觉得自己已看不懂这个世界。 管他呢,想不通的事情那么多,还不如不去想。 今夜有酒有肉,想那么多干什么?就在这时候,李纯钧终于想通柳鸿逸为什么那么爱喝酒了,如果柳鸿逸在此处,李纯钧一定要请他多喝几杯! 想到这里,李纯钧会心地一笑。 “来,小五。干杯!”说着,李纯钧已经举起了酒杯。 还没有喝酒,李纯钧就像是已经醉了。 小五也举起了酒杯,推杯换盏,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李纯钧的话便多了起来。他看了看小五,幽幽地问道:“算起来四日未见,你就没有话要跟我说?” 也许是在方府的时候没吃好,李纯钧说话的时候小五正在啃鸡腿。他见李纯钧问自己,便放下鸡腿擦了擦嘴,说道:“小五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假,太假了。以小五现在的功力,从方府的地牢里逃出来根本就是易如反掌。而且刚才与袁青刚打斗的时候,要不是小五给自己输送内力,恐怕自己现在早已经成了袁青刚的剑下鬼。 “救命之恩”这四个字,恐怕李纯钧说更合适吧。 李纯钧又举起了酒杯,道:“不不不,是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若不是你,我早已死在袁青刚的剑下!” 听了这话,小五并没有反驳。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道:“想不到袁青刚居然会和方府勾结在一起,我们今天能够活下来,实在是侥幸。” 袁青刚这个人李纯钧本也十分感兴趣,他见小五提到此人,忙接过话茬问道:“方府财大气粗,靠钱财结交江湖中人并不奇怪。不过这袁青刚又是何人,他似乎和你爷爷之间还有些渊源?” 对这个问题,小五并没有隐瞒的意思。他吃了一块肉,又喝了一口酒,接着回答道:“袁青刚这个人其实是有名的江洋大盗!” 江洋大盗?刚才小五还一口一个“袁大侠”,现在怎么又成了江洋大盗了。 李纯钧耐着性子,静静地往下听着。 “这袁青刚年轻的时候,本是月岚宗的弟子。那时的月岚宗有两支,两支的宗主一个姓姜一个姓梁,他们的祖上本是同门师兄弟。袁青刚便是这姜氏月岚宗的弟子。” 现在的月岚宗宗主姓梁,李纯钧从来没听说过月岚宗还有姓姜的这一支。小五的这段话又一次刷新了李纯钧的世界观。不过一提到武林中姓姜的人,李纯钧立马想起一个人来。此人便是人称“芙蓉神剑斩如风,莲步无痕踏白虹”的芙蓉剑客姜白虹。当日在绮罗宫,李纯钧曾见到她与魔使为伍,不知此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不知道她是否和姜氏月岚宗有渊源。 不过这一切都是李纯钧在一瞬间的想法,现在他想要听小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所以当然没有把这些事情说出来。 看着李纯钧好奇的神情,小五接着解释道:“姜氏与梁氏本为同门,所以也还和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约二十年前姜氏与梁氏居然起了内讧,月岚宗同门相残,最终姜氏被灭,梁氏得存。” 李纯钧现在就像是在听故事,他发现如果不去深究这些往事的因与果,整个人就会变得惬意许多。不过现在也深究不了这些的往事的因与果了,因为小五貌似也就知道这么多。 毕竟二十年前小五和李纯钧还没有出生,小五知道的这些事情恐怕也是听自己的爷爷说的。 “姜氏被灭之后,袁青刚转辗江湖。因他自小喜欢各种宝剑,所以一入歧途便做起了偷盗剑士佩剑的勾当。可是,说来也是奇怪,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后来居然入了渊冥宗的门下。 “嗨,这也不奇怪……”李纯钧举起酒杯说道,“渊冥宗不也以收藏古剑著称吗?谁知道渊冥宗的那些宝剑是不是偷的。说不定呐,渊冥宗正是需要袁青刚这样的‘人才’。” 李纯钧说了这话,小五也笑了,他接着说道:“入了渊冥宗之后,袁青刚修为大增。再加上有腾云蛟的帮助,袁青刚偷盗宝剑也就不再限于小打小闹。从那以后,袁青刚不再偷,而是去抢! “他手段狠毒,嗜剑如命。他的人生很简单,概括起来就是四个字——杀人,夺剑!所以后来江湖上人送外号‘厉鬼索命杀三界,狂魔嗜剑彻九幽。’” 原来如此,没想到袁青刚这个人竟然如此地恐怖。 李纯钧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问道:“那他和玄机老人又是什么关系?”他故意用“玄机老人”这四个字来指代小五的爷爷,目的不言而喻。 110、诡谲事·意难料 酒很美,肉也很香。 现在都只剩下狼藉的杯盘。 酒大多是李纯钧喝的,肉则大多进了小五的肚子。 当听到“玄机老人”这四个字的时候,小五的脸色竟不自觉间起了一些变化。他对李纯钧笑了笑,说道:“爷爷以前是有一个外号叫做玄机老人,不过后来退隐江湖以算卦为生,江湖上也就没有这样的名号了。” 以小五爷爷的修为,他在江湖上的地位应该不低。可是李纯钧在赤朱山庄的时候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按理说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宵练都跟自己说起过,为什么唯独这个玄机老人就好像从来没有在江湖上存在过? 玄机老人,他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玄机? 李纯钧又举起了酒杯,酒壶中的酒已经不多。可是没关系,在这间酒家里,他李纯钧可以随便喝。 所以他又添了两坛好酒。 酒又添满了,小五接着说道:“袁青峰行事嚣张,最后就连渊冥宗都无法容忍他,所以他最终又被渊冥宗逐出师门。可逐出师门又有什么用,那时的袁青刚已经从渊冥宗学到了驯养腾云蛟的方法。在离开渊冥宗的时候,他更是偷了一块剑师玉玦——苍龙破浪玦。” “至此之后,袁青刚得到了苍龙破浪玦的力量,在江湖上更是无人能敌。他凭借着无上的力量杀人、夺剑,那时的袁青刚简直就是江湖上的一害。当时,我爷爷人称玄机老人,在江湖上还有些地位,所以那些受害的武林中人便请爷爷出山制裁袁青刚。” 小五讲到精彩之处,李纯钧忍不住又喝了几杯。这些往事对李纯钧来说就像是精彩的故事,既然是精彩的故事那就不需要推敲那么多,只要静静地喝酒,静静地听便是了。 不过,听故事助兴不单可以靠喝酒,还可以靠提问。 李纯钧脸色微醺,举杯问道:“以玄机老人的修为,袁青刚为什么可以活到现在?” 小五也喝了一杯,说道:“听我爷爷说,袁青刚此人行事诡异,从不按俗套出牌。别人认为他不敢做的事情他偏去做,别人认为他肯定会出现的地方他偏不出现。想当年爷爷为了擒住他也耗费了一番心思。” “后来抓住袁青刚了没有?” “最后,我爷爷以神剑为饵,终于还是将他擒住!”讲到此处,小五也有一些神采飞扬,好像抓住袁青刚的不是玄机老人而是他小五自己,“他袁青刚行事再怎么诡异,最后还是没有逃过神剑的诱惑。所以说,对付酒鬼就该用美酒相诱,对付剑痴就该以神剑为饵!” 听到这里,李纯钧反倒只听清了那句“对付酒鬼就该用美酒相诱”,他看了看杯中的酒,不觉自嘲似的笑了起来——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算得上酒鬼,赵景瑜安排美酒佳肴是不是也是这招“对付酒鬼以美酒相诱”的套路? “可是……”小五说到“可是”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陡然一变,李纯钧知道他将要迎来这段往事最精彩的部分,“可是到最后,玄机老人并没有制裁袁青刚,而是将那把神剑送给了他!” “哈哈哈哈……”李纯钧听到这里忍不住大笑起来,“看来玄机老人行事也是很少有人能懂!” 小五把脸一转,突然问道:“公子,你可懂?” 李纯钧怅然若失:“我不懂。” 小五憨厚的笑了,他也喝了一杯酒,说道:“爷爷没有说原因,所以我也不懂。不过,这并不是最让人费解的地方。” “最让人费解的地方在哪里?” 李纯钧真是越听越觉得有意思,于是他便乖乖顺着小五的意思问道。 “最让人费解的是,袁青刚得到那把神剑之后,竟然让腾云蛟将此剑送回了渊冥宗?” …… 李纯钧无言。 袁青刚的举动确实很让人费解,作为一个到处抢夺宝剑的剑痴竟然将自己用生命换来的神剑送给了别人,这真的不可思议。 难道袁青刚良心发现,将神剑送回渊冥宗作为他盗取苍龙破浪玦的补偿? 李纯钧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不管怎么样,袁青刚算是欠了玄机老人一条命,而且他还从玄机老人那里得到了神剑,所以刚才他才会卖个面子饶我们不死。”李纯钧又进入了分析模式。 小五点了点头,李纯钧的分析确实很有道理。他也试着分析道:“这件事从玄机老人送剑,到袁青刚还剑确实都很蹊跷,不过自然那时起,袁青刚在江湖上的夺剑行为倒真是少了许多。” 可是现在,袁青刚好像是重出江湖了。 李纯钧眉头一皱,突然问道:“小五,玄机老人送给袁青刚的那把神剑叫什么名字?” 被李纯钧如此一问,小五也有点懵。他想了想,并不是很肯定地说道:“那把剑……好像是叫什么……囚龙剑。对,囚龙剑!” 囚龙剑、囚龙剑、囚龙剑…… 李纯钧反复地念叨着这个名字,突然他又开始念叨:“封麟剑、囚龙剑、封麟剑、囚龙剑……” 封印麒麟,囚禁神龙! 神剑是不是都会起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名字? 李纯钧不解。 事实上,让李纯钧不解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李纯钧索性不愿意去想。 故事听完了,酒也将尽。 虽然李纯钧还不知道小五为什么现在修为大长宛如神人,但他已不愿多问。一来,今晚的故事已经足够精彩,故事中留下的疑问已经足够李纯钧在这一段时间内消化;二来,如果小五想要告诉自己,李纯钧总会有机会听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可如果小五不想说,那自然问了也没有用。 听完故事,喝完酒。李纯钧竟觉得自己累了。 是醉了,还是累了? 不管是醉了,还是累了,李纯钧现在都不想再去管这些纷繁的琐事。既然血剑门已经为自己在侠客来准备了房间,那自己要是不去住几晚,那岂不是辜负了主人的美意? 酒足饭饱。李纯钧便让店小二带路,来到了血剑门为自己准备的房间。 雕花的窗棂、红木的桌椅,古雅的装饰、柔滑的帷缎。血剑门为自己准备的房间还算精致。 李纯钧走进了房间,只见桌子上放着一张请柬。他拿起一看,只见上面写道:“三日之后,血宴之约。烹牛备酒,静候仁兄。” 111、血宴至·血月圆 月圆之夜。 今年的月圆之夜较往年很特殊,因为今晚的月亮不仅圆,还是通红的!这种天象史书上称作血月,传说几百年才有一次。 风轻云淡,圆月当空。 虽然血红色的夜晚多少让人觉得有些诡异,不过今晚天气不错,李纯钧的心情也不错。血剑门的血宴之期已至,和大多数受邀的武林中人一样,李纯钧准时赴约。 血剑门这些年虽然如日中天,势力不断壮大,但是赵无极并不是太热心与江湖上的其他门派来往。特别是正统武林中举足轻重的五大剑宗,与血剑门也从未有任何交集。可是今年的血宴却不同,血剑门似乎邀请了很多江湖人士,而这些江湖人士也乐得卖血剑门一个面子,纷纷前来参加。 其实血剑门的总舵并不在凤来镇的中心,而是在凤来镇的西北郊外。在这里,血剑门建起了巍峨的楼宇和险峻的要塞,赵无极也许是为了提醒自己不忘家仇,所以凤来镇的总舵与天枢国隔江相望。 说来也是奇怪,凤来镇这个地方虽说已被血剑门把控了数十年,可是来到这里的却感受不到血剑门丝毫的存在感。在凤来镇,人们只能感受到它的喧闹与繁华。 也许这正是血剑门的高明之处。 在其中而隐于其中。 …… 在血宴这一天,凤来镇的市中心反而冷清了起来。因为这里所有的武林中人几乎都来到了郊区,来到了血剑门的总舵。李纯钧不禁感叹,平时的繁华也许只是个表面,到了真正特殊的日子,权力的中心才会显现出来! 路障、天险,骑兵、走卒,血剑门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江湖门派,它反而更像是一支军队,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也难怪,赵无极原来就是天枢国的中军元帅,这么多年以来想必他一直用训练军队的方法来壮大血剑门。 李纯钧顺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前走去,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血宴的入口处。一路走来,与那些名门正派恨不得别人不知道自己地盘在哪儿不同,李纯钧并没有发现血剑门有什么类似于牌匾门廊之类的东西。血剑门只不过在刚才经过的路上竖着一个不起眼的石碑,上面写着四个字——闲人莫入。 在李纯钧看来,血剑门的低调深沉与赵景瑜的跋扈嚣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赵景瑜虽然嚣张,可他并不是狂徒,他的身后有着异常强大的血剑门。 如此看来血剑门还真是跟江湖上的其他门派不太一样呢。 李纯钧边走边想着,前面血剑门的弟子已经开始检查江湖中人的请柬。 说起请柬,李纯钧觉得身边的江湖中人肯定没有他特殊——因为他足足收到了四份请柬。 ——三日之前:“三日之后,血宴之约。烹牛备酒,静候仁兄。” ——两日之前:“美酒千坛已备,两日之后盼君来,来则与君共醉。” ——昨日:“明日血宴,无君不欢!” ——今日早晨:“血月之景难得,血宴之约有期。今晚戌时,血剑门恭候光临!” 这世上有几个主人,会为了同一件事情重复递送请柬?这世上又有几个客人,能因为同一个邀约而收到重复的请柬? 这样的主人,想来只有赵景瑜;这样的客人,想来也只有李纯钧。 为了一个宴会,血剑门竟然向自己发了四份请柬,想想还真是有意思。难道血剑门的血宴仪式,没有了他李纯钧就办不成了? 思绪还在别处,不觉人已到了血剑门的大门口。 “嗨,哥们儿!还记得我吗?” 这声音洒脱中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当它传来的时候,李纯钧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说话的到底是谁。 这个声音也将李纯钧从思绪之中拉回现实。他定睛一看,说话人竟是当日在城门处给自己放行的血剑门弟子唐遥。 这个唐遥不知是为了套近乎还是什么的,他见到李纯钧来了竟然特别地兴奋,难道他还惦记着李纯钧为自己物色宝剑? 李纯钧见是熟人,立马笑了笑,顺便拿出了身上的请柬。 四张请柬。 恐怕已没有人比他更多。 唐遥看了一眼李纯钧递过去的请柬,原来脸上懒散戏谑的表情立马变成了崇拜和惊羡。他忙将请柬还回,陪笑道:“原来是李公子,久仰久仰!” 李纯钧看了他一眼,心想道:“这唐遥的嘴脸变得还真快。” 这时,唐遥不单单看了看李纯钧,他还注视着李纯钧身后的小五。他似乎认识小五一般,友好地笑了一笑。没想到小五也似与唐遥很熟,竟然微笑着回礼。 李纯钧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也没有深究。想着自己当时还骗唐遥说自己是渊冥宗的弟子,李纯钧已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不过现在看唐遥那样子,似乎已经完全忘记那件事了。李纯钧也摸不清这唐遥是真傻还是假傻,不过既然被骗的人都若无其事,那自己还有什么可感到别扭的? 这么一想,李纯钧也觉得坦然了很多。 毕竟自己现在也可是算得上是血剑门的贵客! 唐遥见李纯钧正要进去,忙朝着里面大声喊道:“李纯钧李公子已到!” 这一喊倒把李纯钧吓了一跳,之前那些武林人士进去的时候也没见大声通传,为什么唯独到了自己的时候会享受如此高级的待遇? 李纯钧有些受宠若惊。 进的门来,身后的小五突然凑到李纯钧耳边低声说道:“算来我们也不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能够在血剑门享受到如此高级的待遇,此中恐怕有一番蹊跷!” 当然有蹊跷! 李纯钧心中有数,自己之所以会享受到如此地待遇,还不是因为自己手中的这把封麟剑? 其实李纯钧来赴这血宴,哪里是被请来的,明明就是被绑架来的!之前赵景瑜就曾摆明了跟李纯钧说过,如果李纯钧在血宴之前离开凤来镇,那他一定会追过去和李纯钧一较高下来个了断。 李纯钧也不是怕赵景瑜,毕竟凤来镇是人家的地盘,赵景瑜说的话,不管怎样还是有一点分量的。 还有这四份请柬。 你以为这只是简简单单的请柬?这些请柬分明就是在告诉李纯钧:“老兄,血宴之约你可别跑了!” 其实说到底,李纯钧今天能够来赴这血宴之约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李纯钧自己也有很强的好奇心。他实在是想知道血剑门的血宴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景瑜口中所说的那把血剑到底是一把什么样的神剑。这把传说中的神剑与自己手中的封麟剑相比又是如何? 血剑与封麟到底孰优孰劣,这恐怕也是赵景瑜非常想知道的。他如此急于让李纯钧参加血宴,恐怕也是出于要让血剑与封麟一较高下的目的! 如此说来,今晚的血宴恐怕又有好戏。 不过现在李纯钧心里并不是很虚,一来因为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二来如今小五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他的修为甚至已经在自己之上。所以现在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李纯钧相信他和小五二人一定可以应付。 想到这里,李纯钧回头看了看小五,自信地一笑,说道:“我们随机应变,见机行事。” 正说话间,赵景瑜已经带人迎了上来。今天的赵景瑜真可谓华服于身,光彩照人。只见他穿着一件崭新的大红色锦袍,腰带之上镶嵌着一枚硕大的琥珀,不仅高贵而且英气十足。 赵景瑜见李纯钧来了,寒暄几句便指引道:“李公子,请随我来!” 没想到赵景瑜亲自来接待自己,宴会的主角恐怕都没有如此的待遇吧。 既然对方如此礼遇,李纯钧也就不推辞了。这个世界上不会掉馅饼,也不会有不合自己身份的礼遇。李纯钧头脑很清新,现在享受的这些待遇,待会儿血宴之上毕竟会让自己还回去。 走在血剑门的总舵之中,但见楼宇一个高似一个,虽谈不上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但这里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型的宫殿!与赤朱山庄相比,李纯钧觉得血剑门总舵更加气派。当走到一处院落的时候,李纯钧突然觉得此处自己非常熟悉。 这种熟悉的感觉一旦袭上心头,便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魔力! 看得出来,这个院落里曾经是一片花园。不过因为现在已是深秋,所以花草大多凋谢。可是李纯钧总觉得自己来过这里,或者说李纯钧曾经到过一个地方于此处极为相似。 到底是哪里? 李纯钧一时竟然想不起来。 赵景瑜在前面指引,李纯钧虽然心中有疑问,但也不便表现出来。 如此,他便只有跟着赵景瑜继续前行。 往北穿过血剑门的总舵,出了北门竟来到了漾川江边,而此时的漾川之上竟停着一艘灯火辉煌的巨大楼船! 李纯钧从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的楼船,他诧异地看着赵景瑜问道:“请问这楼船是作何用?” 赵景瑜闻言,眉飞色舞地说道:“今晚的血宴,便在楼船上举行!” 112、进楼船·逢薛诚 本以为如此隆重的宴会,血剑门怎么也会在某处巍峨的宫殿里举行。 可是今年的血宴地点竟在这漾川之上,在这漾川上的楼船里。 李纯钧仔细地打量起停在自己面前的这艘巨大的楼船来。只见那楼船除了船体之外竟有四层建筑那么高,更为特别的是每层建筑四周都设有胸墙,在第一层周围又用木板围成了战格,胸墙与战格之间还开有箭孔与矛穴。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楼船,这明明就是一艘近可远攻,退可近守的战船! 血月当空,李纯钧见到这艘战船之时心头已有一股寒意。 血剑门不知道有多少艘这样的战船,如果数量足够,他们大可以乘着这些战船渡江而去,杀天枢国一个措手不及! 想必赵无极将血宴之地选在这艘战船之上,也有一丝耀武扬威的意思。 赵景瑜仍走在前面,等到了楼船的入口处,他便回过头来有礼地说道:“现在时候尚早,纯钧兄不如先到楼船上逛逛,想必先来的江湖豪杰们也非常愿意领略封麟剑的风采!” 赵景瑜的话,李纯钧怎么听怎么别扭。虽然封麟剑在江湖上的地位确实比自己要高很多,但赵景瑜就这样挑明了说出了,李纯钧还是接受不了!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他也不好发作。 李纯钧想了想,也恭敬地回礼道:“血剑门今日可谓豪杰盈门,想必赵兄今日也有很多贵客需要招待,我既已到了此地,赵兄还是先去忙吧。” …… 等赵景瑜走后,李纯钧便和小五两个人往楼船上走去。 由于楼船很大吃水较深,岸边与楼船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可是,楼船与江岸之间并没有任何通道可供出入。 “难道血剑门这是让武林豪杰都飞到船上去?” 李纯钧看着面前装饰一新的楼船,笑着对小五说道。 小五却是一本正经,他的脸上丝毫没有笑意:“依我看,血剑门就是这么个意思。” 李纯钧突然觉得这血宴还没开始就已经被血剑门玩够了噱头,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他大笑一声道:“要是轻功不好,看来还参加不了这血宴了!” 小五点了点头。 从遇到赵景瑜开始,小五就开始不苟言笑。李纯钧本来没有当回事,可是看他现在还是这么严肃,不免问道:“小五,有什么不对吗?” 小五叹了口气道:“我听说这血宴不仅邀请了武林中人,还邀请了像方家这样的富商巨贾。向他们那样的人,怎么能上得了这楼船?” 还真别说,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李纯钧现在才不管这些呢,这些问题应该是血剑门该考虑的才是。 李纯钧现在只想到楼船上去看看热闹,他转过身对小五说道:“来都来了,不如我们上去看看。” 说话的工夫,李纯钧已经飞身上了船。小五见李纯钧已经等不及了,便也紧随其后。 上了楼船,李纯钧才发现里面的陈设远比从外面看上出壮观堂皇!在楼船的第一层,是一个类似于大厅一样的所在。只见整个建筑物内用十二根大圆木支撑着,左右两边每边六根。而现在,这些木柱统统被粉刷成了红色,显得庄重而喜庆。李纯钧走进大厅抬头一看,只见屋顶更是富丽堂皇。 屋顶之上雕刻着各种形象的图案,再辅之以夜明珠点缀,竟与真实的星空无疑! 如果说这艘船是战船,那它多了几分精致与奢华;若说这艘船乃是游玩用的楼船,那它又多了几分犀利与坚不可摧。 血剑门竟然将力量与美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这让李纯钧越来越想见一见赵无极的庐山真面目。 一个能在家族灭门之后迅速崛起,并且建立起如此庞大势力的人,该是何等的强大! 李纯钧正沉浸在楼船的这份不可思议之中,却忽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确切地说,是有人在喊“李大哥”。 这个声音李纯钧一听就听出来了。 ——是薛莹萤在喊他。 自从几日之前在方府与她分别,李纯钧也有好几日没有见到薛莹萤了。他走到薛莹萤面前,礼貌地招呼道:“薛姑娘,几日未见,你的气色好了很多。” 薛莹萤见李纯钧夸她,脸上顿时多了红晕,她看着李纯钧说道:“三日过去,李公子也调养得很好。” 正说话间,李纯钧注意到了站在薛莹萤身边的一位身穿绿衣的公子。这位公子显得温文尔雅,李纯钧看他长得也是细皮嫩肉一看就不像是习武之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被邀请来参加血宴? 李纯钧的心头不禁升起了一丝疑问。 “请问这位兄台是……”李纯钧把头又转向薛莹萤,礼貌地问道。 薛莹萤见问,立马回答道:“这位便是家兄薛诚。” 没想到眼前这位书生模样的男子竟然就是天机阁的大少爷,李纯钧难免有些惊讶。他曾经听宵练提起过,天机阁在江湖上也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存在。 据宵练所说,天机阁掌管着江湖上从古至今各种武功典籍,现在他们的职责则是记载江湖上发生的大事以及给武林门派及江湖人士进行论资排辈。掌管典籍还好,按理说论资排辈品头论足这种事情就有点费力不讨好了。江湖上的门派谁都不服谁,谁又会鸟你? 但是天机阁不知道高明在何处,向来他的评判在江湖上竟是最有权威。而且更为奇怪的是,天机阁的男丁都不得习武! 武林中最有权威的门派,他们的男丁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你说这事奇不奇怪? 那薛诚见到李纯钧笑了一笑,道:“不知李兄还记得否,我们其实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这个李纯钧倒没有印象。 “当日在雷炎宗的祭剑大典之上……”薛诚话刚说到一半,薛莹萤便使了个眼色打断了他的话。 李纯钧心领神会,想起自己当日召唤封麟剑企图逃出赤朱山庄的往事。因为封麟剑的剑灵太过强大,所以那次的祭剑大典让自己出尽了洋相,怪不得薛莹萤不让薛诚继续说下去。 几人正在寒暄,不想人群之中竟然开始骚动起来。 113、笑面佛·心狠辣 从高谈阔论到窃窃私语,李纯钧感觉周围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人群中一阵轻微的骚动,原来是血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按照血剑门弟子的安排,李纯钧和小五便入席坐下,薛莹萤和薛诚二人就正好坐在自己的旁边。 李纯钧仔细观察,发现大殿的最上首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雕花龙纹卧榻,卧榻前面的桌子上摆着各色美酒珍馐,想来这个位置便是留给赵无极的。 在赵无极座位的两侧,还摆放着两个较小的位置,此时亦是无人入座。 想来上首的三个位置,总是留给凤来镇最有权势的人。最有权势的人,当然要等大家都入席之后才会到场。 而在大殿中央,受邀而来的客人们已经大多入座。李纯钧发现,赵无极位置的左侧入座的全是武林中人,而右侧则全是一些富商。想不到血剑门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门派,竟然与商人的关系这么好。 不过想来也不奇怪,这个世界上谁会与钱过不去?血剑门若是有野心,那就更是离不开钱!他们需要商人的钱财来招揽弟子、扩充实力! 就在李纯钧的对面,坐着的竟然是方家的少爷,想来方家少爷为当日没有报复李纯钧还是耿耿于怀,现在他那双贼眼死死地盯着李纯钧,态度显然不怎么友好。 想来这方家少爷也算的上时李纯钧来到凤来镇之后的第一个对头,可李纯钧现在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想到这里,李纯钧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他。于是李纯钧转向薛莹萤问道:“薛姑娘,你可知那方家的少爷叫什么名字。” 本来李纯钧和薛莹萤说话时,她显得很开心。可是等李纯钧提到方家少爷,她的脸色却沉了下来。薛莹萤瞄了一眼方家少爷,对李纯钧说道:“他叫方玗,可是个无恶不作的胚子!”说着,薛莹萤叹了一口气,道:“想来方家历代也是进取有为的商人,想不到到了他这一代……唉,怪只怪方老爷也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想来也是宠溺惹的祸。” 听了薛莹萤的话,李纯钧也是一时无语。他又看了看方玗,此时他的怀里正搂着一个红衣女子。只见那位少女穿着华服,浓妆艳抹,更为过分的是,那少女穿着十分暴露,纤腿毕露、酥胸半掩,就好像是在向众人炫耀着自己的美艳。 此人难道就是醉月楼的晓月姑娘? 看到如此美艳的少女,李纯钧的心里竟然蹦出了这样的想法。 可是他将这种想法与薛莹萤一说,薛莹萤立马就笑了。 “晓月姑娘岂是这种庸脂俗粉?”没想到薛莹萤竟然对晓月姑娘有着如此高的评价,她看了看方玗怀里的那个少女,不屑地说道,“只不过是一个媚俗的姑娘罢了。” 不过薛莹萤关于晓月的评价大大地激发了李纯钧的好奇心,他接着问道:“这晓月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薛莹萤道:“这晓月姑娘虽说醉月楼的头牌,不过人却傲气得很。”说着,她远远地看着站在高台上的赵景瑜说道:“据说那位晓月姑娘可是把血剑门少主的魂儿给钩去了。” 没想到晓月姑娘跟赵景瑜还有如此亲密的关系,如此说来上次赵景瑜出现在晓月姑娘的房间里必定不是偶然。李纯钧还想继续询问晓月姑娘和赵景瑜的事情,没想到赵景瑜一声高呼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恭迎元帅!” 赵景瑜站在高台之上,声音浑厚而有力。 原来赵无极快要出现了。 就在刚才与薛莹萤说话的工夫,赵无极右边的位置已经有人入座。李纯钧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方府的老爷。由于当日夜探方府的时候曾经见过,所以李纯钧还是认得方家老爷的。 可是另一边的位置,到现在仍然是空的。 马上赵无极都要入席,此人竟有这么大的架子,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 在众人的目光中,赵无极出现了。 血剑门的元帅到底有着怎样出众的风采,李纯钧拭目以待。 出乎李纯钧的意料,坐上那雕花龙纹椅的人竟然是一个大胖子。血剑门元帅赵无极竟然是个大胖子! 那张卧椅本来可以供人躺下,可是赵无极却只能将将坐上去。 等他坐到椅子上,他便开始扫视大殿里的众人。在扫视众人的时候,他的脸上一直带着笑。 是那种很慈祥,很和蔼的笑。 “没想到赵无极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李纯钧小声地自言自语,没想到小五凑过来小声问道:“公子,你知道赵无极在江湖上是什么外号吗?”李纯钧当然不知,于是小五接着说道:“笑面佛,江湖上的人都叫他笑面佛。” 笑面佛。 这个外号是说赵无极爱笑,还是说他很慈祥呢? 李纯钧默默地想道。 …… 赵无极的神情虽然是微笑着的,但他的眼神却很有威严,仿佛君临天下。他的眼神仿佛是一种洗礼,众人在这样的目光下都感受到了血剑门雄厚的实力。就在他环顾四周的时候,大殿之中已是鸦雀无声。 “哼……呵呵……讨厌……” 安静的大殿中,突然蹦出如此轻佻的声音,显得如此地突兀。 原来在这个时候,方玗的手还是不老实,他还在调息身边的红衣少女。 这笑声就好像是一把尖刺,虽然一闪即逝,却实实在在地刺痛了赵无极。赵无极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他转向方玗和那个少女,笑容似有开始有了活力。 他的眼神直直地看着方玗,脸上仍带着笑。 此时,方玗已经被他看得抬不起头。 整个大殿里的气氛已变得有些尴尬,方家老爷自然知道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他见赵无极似乎有些愠怒,便连忙举杯赔罪。 没想到赵无极就像是没事一样,又看了看那位红衣少女,笑着说道:“你刚才的声音真好听。” 众人没有想到赵无极会说出这样的话,显然那红衣少女也没想到。她或许本以为赵无极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竟如此说话,少女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赵无极又自顾自地说道:“只可惜,刚才不是你说话嬉笑的时候。” 赵无极时语气极其平淡,根本就听不出任何感情。那红衣少女听着这话,只是把头低着。倒是方家老爷,整个人已是一颤。 “你长得也美。”赵无极似乎在喃喃自语,“不过我可以让你更美!” 赵无极使了个眼色,已有几个血剑门的弟子将红衣女子带了下去。见了这样的一幕,众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李纯钧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这赵无极也是个色鬼,想留着这女子待会儿享用? 赵无极确实是要享用这个女子,不过不是在宴会之后,而是在宴会之上! 约摸过了一刻左右,那女子被几个血剑门的弟子抬了上来。 确实,她还是那么美丽,却已经永远说不出话来。 ——她已经被蒸熟了。 114、敬神剑·媚天机 死寂。 楼船的大殿里从未如此地死寂。 此时,赵无极仿佛对现在的场面甚是满意。他示意血剑门的弟子将那巨大的蒸笼放在大殿中央,然后微笑着对众人说道:“各位千里迢迢而来,我血剑门暂且就先借方少爷的美姬与大家分享!” 言毕,血剑门的弟子早割下一块肉用银碟盛着端到方玗的面前。方玗之前怕是也不知道赵无极是如此阴狠之人,那盘子还没有端到自己面前,他就已经先吐了。 方老爷见状,忙喝住自己的儿子让他赔不是。方玗此时已经吓破了胆,早已乱了分寸,见父亲提醒便只能一个劲儿地磕头。 此情此景,在座的宾客虽不说话,却已是面面相觑。 谁知众人脸色严峻的时候,他赵无极偏偏还是那种清风一样的微笑。他似乎非常享受现在这种众人忌惮的感觉,只见他命血剑门弟子割下一块肉,然后举杯痛饮。 杯酒下肚,肉盘已空! 到这个时候,赵无极才想起招呼客人似的,突然大笑道:“各位不要拘谨,尽情欢乐起来!” 言毕,大殿中央的巨大蒸笼这才撤下,代替而来的是二十多个歌姬。 ——妖娆多姿、能歌善舞的活歌姬! 乐声扬,舞蹈起。 在座的客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纯钧虽然不像方玗那么狼狈,但见到刚才赵无极吃人的场景,他多少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李纯钧额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本来以为魔使司空劫已经是足够邪乎可恶,没想到这赵无极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司空劫虽然有阴谋,还抢了薛莹萤的落云簪,可是也没见他吃人啊! 司空劫名为魔,这赵无极名为笑面佛,骨子里比魔鬼还凶残! 想到这里,李纯钧已经有些为自己担心了,血剑门这么在意自己出席血宴,自己肯定已经成为他们的目标。至于这目标是什么,李纯钧不得而知,不过赵无极这个样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想得越多,心绪越乱。 虽然现在大殿里歌舞升平,李纯钧哪里还有心思欣赏这艳舞美姬?他瞄了一眼身边的小五和薛莹萤兄妹,没想到他们居然神色如常、泰然自若的欣赏歌舞! 这些人是怎么了,他们是一早就知道赵无极的作风,还是强做镇静?李纯钧无法判断,不过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强作镇静了。如果现在有机会能离开这邪门的血宴,他一定会毫无犹豫地溜走。 可是,李纯钧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在船上!这血剑门真够鬼的,把血宴安排在船上,这样江湖中人就是想溜,恐怕也茫茫江水,欲走无路。 赵无极请了这么多人,现在又花了这么多心思,今晚肯定是有好戏看了。 …… 一曲毕,一曲又起。 大家好像已经完全忘记刚才恐怖的一幕,已经全部沉浸在歌舞的曼妙之中。就连刚才脸色难看的方老爷,现在也已经是觥筹交错之间面色微醺。 再看方玗,他的怀里已经又有了另外一位姑娘,迷离的眼神望着迷离的酒,不知道他是没心没肺,还是想用这份迷离来掩盖自己的恐惧。 这些人都是怎么了? 李纯钧环顾四周,实在是有些不解。这些人到底是在装欢,还是真的沉浸在酒色歌舞的欢愉之中? 想到这一点,李纯钧突然觉得自己如此拘谨的张望恐怕也是不妥,于是佯作举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此时,他看了看一旁的小五,他竟在大口地吃肉。 这个小五到底是有多饿,每次吃饭都能把鸡鸭鱼肉扫荡一空!李纯钧见了,不禁揶揄道:“你这么饿,刚才那么大的蒸笼估计都不够你吃!” 小五闻言,偷偷看了一眼赵无极,小声地说道:“人肉我可不吃,爷爷说了,吃人肉的人最后会下地狱,永远不得轮回!” 李纯钧见小五吃得正欢,觉得跟他说话也没什么意思,于是索性转过头去,举杯跟薛莹萤致意。没想到此时薛莹萤也正在看他,两人目光相对竟然有了些许的尴尬。只见薛莹萤脸颊一红,忙将杯中的酒饮下。李纯钧见状,便也顺势同饮。 就在这个时候,李纯钧发现薛诚正拿着一本藏青色的本子记录着什么。 显然,赵无极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举起酒杯,对着薛莹萤和薛诚说道:“来,这杯酒敬天机阁的贵客!” 薛莹萤和薛诚二人见赵无极打招呼,便举杯相迎。待到将酒饮毕,赵无极大笑着说道:“今日血宴,天机阁肯来赏脸,是不是我血剑门从今往后已经入了天机谱?” 薛诚见问,忙微笑着行礼道:“血剑门如今已经有大宗风范,临行前家父特地嘱咐,说要将血剑门往前面排一些!” “哈哈哈……”赵无极难得有这样爽朗的笑声,他举起了酒杯接着说道,“请薛公子静待片刻,马上你就会看到我血剑门的神剑!” 薛诚一听这话,道:“血剑门如日中天,而今又有神剑相助,以后必定无人能敌!” 赵无极听闻此言,顿时大悦,说话间又与薛诚二人痛饮了三杯。 听他们说话,李纯钧大概知道了这天机阁专门给江湖门派论资排辈,而血剑门则想排的前一点。没想到像血剑门这样的门派也不能免俗,居然也在乎这种排位之事。 李纯钧的思绪还没有回到宴会之上,可赵无极的目光已经落到了他的脸上。赵无极举起杯,笑着说道:“李公子……” 没想到赵无极这样的人物也会向自己敬酒,李纯钧一时倒有些惊讶。人家天机阁势力庞大,江湖上的人都信服他的排名,赵无极亲自敬酒自然是应该,可是自己只不过是个小人物,赵无极亲自给他敬酒这倒是李纯钧没有想到的。 李纯钧自然也是举起了杯。 赵无极的脸上还是那种看似慈祥的笑,他注视着李纯钧说道:“李公子,这杯酒我们敬封麟剑!” ——原来到最后,自己的地位竟然还不如一把剑。 ——这杯酒敬的不是你李纯钧,而是你手里的那把封麟剑。 ——如此说来,这血宴请的自然也也不是你李纯钧,而是你手里的那把封麟剑!只不过封麟剑没有长脚不能自己赴约,所以就劳烦你李纯钧充当一下封麟剑的双脚。 想到这里,李纯钧已经是满肚子的气。不过他并没有把这种不快表现出来,他的脸上仍有笑意,杯中的酒也被他一饮而尽。 喝完这杯酒,赵无极突然“啪——啪——”击了两次掌。 掌声过后,大殿中央的歌舞姬早已全部退了出去。 音乐一停止,大殿之中又安静了下来。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再敢发出声音。 115、囚龙现·衅封麟 寂静。 有着百十来人的大殿里,竟然如此地寂静。 不过与上次的压抑恐怖不同,这次的寂静里有着一种期待。那是一种众人对血剑门神剑的期待。 李纯钧也不禁去想,这把神剑真的有自己手中的封麟剑厉害吗? 别人只是单纯的期待,可李纯钧却感受到了一丝压抑与紧张。 …… “渊冥宗进献神剑!” 赵景瑜金剑锦袍,不仅穿着豪气英爽,声音更是沉稳而洪亮。他侍立在赵无极的身边,此时已不见他平时的傲气与狂妄。 等到赵景瑜话音落下,大殿外面便走进来三个人。 李纯钧见那三人都是年轻的后生,个个神采奕奕、穿着不俗。领头的那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把镶金龙纹剑,手腕上更是戴着赤金色蛟龙纹护腕。只见他器宇轩昂,稳步向赵无极走去。难能可贵的是,当他与赵无极对视之时也能自如的点头微笑致意,并没有半点怯态。 光看这领头的年轻人,李纯钧已是暗暗称奇。想不到渊冥宗不在江湖上走动,可他们的弟子却也不输他人。 就在这时,李纯钧身旁的封麟剑竟然开始微微地震颤。李纯钧见此情景,心头一惊。他连忙按住封麟剑,生怕此等异象被众人发觉。 封麟剑怎么会微微震颤? 难道真的是因为渊冥宗将要进献的神剑? 等安抚完封麟剑,李纯钧便向三人中后面的两个人望去。只见后面的那两人都是金腕剑士,气质自然比领头的年轻人差了一些。不过此时后面人是怎么样的气质已经不是重点,重点是其中一人手上的东西。 其中一人双手捧着一方黑玉剑匣。 想必这黑玉剑匣之中,就是渊冥宗想要进献给血剑门的神剑。 也就是在这黑玉剑匣映入眼帘的瞬间,时间仿佛慢了下来。整个世界中,好像只有这黑玉剑匣散发着一种不一样的光彩。 …… 缓步向前的渊冥宗弟子、闪耀着莹莹光彩的黑玉剑匣、众宾客好奇又略带期许的目光,让大殿之中也隐隐有着某种不一样的气氛。而高坐在宝座上的赵无极,他的脸上仍是那种波澜不禁的从容和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赵无极这个样子,俨然就像是一个帝王。 从见到赵无极第一眼起,李纯钧就感受到了一种莫名而来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在赵无极笑起来的时候尤为强烈。这让李纯钧感到极为不舒服。 神剑马上就要揭晓了,这场血宴会不会成为自己的鸿门宴? 李纯钧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 …… 在众人的目光中,渊冥宗的三位弟子已经来到了大殿的中央。为首的年轻人面露微笑,作揖问候道:“渊冥宗大弟子萧岳拜见血剑门赵元帅。家父正在闭关修炼,不能亲眼目睹元帅风采,还请元帅恕罪。” 听了这话,赵无极摆手示意道:“萧东楼神龙见首不见尾,听说已经练成剑仙。既为剑仙,当然出尘脱俗,不参加我血剑门的俗宴也是可以理解。” 萧岳闻言,也不反驳。他微笑着接过那黑玉剑匣,双手拖出说道:“此乃神剑囚龙,还请赵元帅笑纳。” 此言一出,已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可是李纯钧听到“囚龙”这两个字之后,双耳就好像失聪了一般! 囚龙剑! 上次小五说过,当年玄机老人用来引诱袁青刚的那把神剑也叫囚龙剑。玄机老人以剑诱贼,最后却将这把囚龙神剑送给了袁青刚。嗜剑如命的袁青刚得到神剑之后,居然没有将其占为己有,而是将其送回了渊冥宗。 光是这段往事已是足够让人费解。 传说渊冥宗得到的神剑也是有进无出,不管哪个门派的宝剑,到了渊冥宗的手里那是休想再要回去的。 可是现在,玄冥宗竟然将这把神剑献给了血剑门! 现在发生的一切,也是足够匪夷所思。 难道这一切仅仅是个巧合? 之前发生的事情李纯钧一直没想明白,现在这把囚龙剑突然出现,他只能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 如果这世上发生的所有奇怪事都是巧合,如此简简单单,那该有多好。 李纯钧吃吃地看着赵景瑜将剑匣拿到赵无极面前,只见赵无极满面容光,喜悦之情已是溢于言表。 黑玉剑匣被打开之时,整个大殿内都充斥着耀眼的金光! 囚龙剑重现江湖,剑匣初开便金光满堂,武林中人,满座皆惊! 赵无极看着金光熠熠的囚龙剑,想要拿起它,似乎又有些犹豫。 萧岳见此情景,连忙说道:“这囚龙神剑自上古流传至今,本就是无敌。加上这二十年来,我渊冥宗用独门之法将其中的剑灵驯服地极为温顺,所以绝不会再有反噬持剑者这种荒唐事发生。” 驯服神剑之中的剑灵使其不再弑主。这不正是赤朱山庄历代执剑长老的夙愿吗?没想到渊冥宗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赵无极听了萧岳之言,顿时放心了许多。他将囚龙剑拿起,仔细地观赏起来。只见这囚龙剑的剑鞘之上周身雕刻着龙纹,剑鞘顶端龙首之处竟还含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这颗红宝石光彩夺目、璀璨非常,赵无极将囚龙剑慢慢地拔出,没想到这个红宝石竟然是镶嵌在剑身的根部。 李纯钧仔细观察才发现,原来囚龙剑剑鞘的顶端与剑身根部接触的地方有一个三角形的开口,当剑身入鞘的时候,这颗宝石还能够显露于外,看起来就像是镶嵌在剑鞘上一样。 萧岳见众人的目光都被这颗红宝石吸引,便从容解释道:“这颗红宝石产自西域,相传是上古流传下来,名字就叫做‘神龙之眼’。” “神龙之眼?” 显然,赵无极也对这个名字很感兴趣。 萧岳见赵无极询问,便接着解释道:“这枚‘神龙之眼’乃是囚龙剑神力之所在,相传它能够控制对手的宝剑,使敌人的利刃也能为己所用!” 如果自己手中的宝剑也能控制别人的武器,那别人还怎么与自己抗衡?想不到这囚龙剑如此邪乎,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李纯钧听得入神,赵无极则表现得满心欢喜。 赵景瑜见渊冥宗进献宝剑的任务已经完成,便引萧岳等人入座。 原来赵无极左边那个一直空着的作为就是为渊冥宗一行人准备。渊冥宗献出了此等神剑,理应受到上宾的待遇。 可是此时,赵无极仿佛被囚龙剑迷住一般。随着剑身上的光芒若隐若现,他的表情也显得时而狂喜,时而诡异。 赵无极抚摸着囚龙剑,幽幽地说道:“不知道这把囚龙剑与封麟剑一比,孰优孰劣?” 116、孤将骁·擒敌首 囚龙与封麟孰优孰劣? 古往今来,武林中人似乎只会讨论哪一位高手更厉害,可从来没有研究过宝剑本身。如今赵无极提出来,这还真的是一个非常值得深究的问题。 赵无极手中的这把囚龙剑如果正如萧岳刚才所说,其中的剑灵已经被完全驯服,那光是这一点就已经高出封麟剑不知道多少倍。 温顺与桀骜,哪一种剑灵更好? 就是那些从没有感受过剑灵存在的人都知道选择前面一种。修为再高深的剑客也不希望最终被自己手中的宝剑杀死。李崇元穷尽一生的心力想要实现的目标,不正是渊冥宗所做到的吗? 而且据萧岳所说,这把囚龙剑因为有“神龙之眼”的存在,还能控制对手手中的剑。要是再加上这一点,囚龙剑真的可以称得上无敌。 反观封麟剑,它的缺点就有很多——剑灵弑主、莫名其妙还会嗜血…… 显而易见,囚龙剑在大家的心目中的地位已经远远高出封麟剑。 …… 可是,赵无极心里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当今之世能够称得上是神剑的宝剑本就寥寥无几,囚龙与封麟可以说得上是仅存的两把。神剑的优劣怎么能紧紧是靠分析和讲道理? 神剑的优劣是要靠执剑者真刀真枪的较量才能下定论的! 赵无极的意思便是这样。 ——囚龙剑与封麟剑较量一番! 当赵无极问出那句“孰优孰劣”的问题时,李纯钧心头已是一凉。他早就料到血宴之上血剑门会找自己的麻烦,可是他没有料到向他发难的竟然是赵无极本人! 富丽堂皇的宫殿,美酒佳肴。 看来这美酒佳肴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消受的。 赵无极拔出了囚龙剑,将它对准了李纯钧。他的脸上还是那种似有似无的微笑,说话还是那么淡然:“李公子,你觉得我手中的这把囚龙剑和你的那把封麟剑哪个更厉害?” 直截了当,话露锋芒。 要是这话出自赵景瑜之口,李纯钧或许还会迎战。可是赵无极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说出这种挑衅的话? 是他手握囚龙剑的缘故,还是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剑拔弩张的气息在大殿之中迅速扩散开来,每个人刚才觥筹交错时残留在脸上的笑容都似凝固。 赵无极这话一说出来,李纯钧并没有回答。可就是在李纯钧沉默的时候,他身旁的封麟剑竟然嘤嘤而鸣,然后闪过一丝红光,最后径直飞入了李纯钧的手中! 对手挑战的时候,宝剑居然飞入了自己的手中。 宝剑入手,意在出鞘! 可此时此刻,想要迎战的是封麟剑,而不是李纯钧。 不过现在这个情形,封麟剑已经握在手中,李纯钧想要推脱恐怕已是不可能。可是,暂且不论手中的剑孰优孰劣,李纯钧心里很清楚,他根本就不是赵无极的对手。 囚龙剑上的“神龙之眼”开始忽明忽暗地闪耀光彩,而李纯钧手中的封麟剑则开始不停地嘤嘤而鸣。 ——这是剑与剑之间的争斗,与执剑的人没有半点关系。 …… 静寂。 本来一场热热闹闹的宴会,现在好像静寂已经成为了主调。 在场的每个人都静静地看着,甚至呼吸都小心翼翼。 对峙。 这是封麟剑与囚龙剑的对峙,而不是赵无极与李纯钧。如果是赵无极与李纯钧对峙,那根本就没有什么看头,堂堂血剑门的元帅难道还制不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剑客?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 囚龙与封麟到底哪把剑更厉害,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想知道。 而且旁观者也很清楚,现在哪怕是一丁点的动静,都有可能引发出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满怀好奇又有些期待的旁观者,竟然又不敢有半点动静。 ——这是实在是一种细小而又微妙的心理。 静寂与等待。 碧波千万顷,涛浪撼心头。 眼看着这大殿之上风平浪静,可是每个人的内心里都已经经历过无数遍的惊涛骇浪。 “哒——” 这是有人脸上的汗滴到桌子上的声音。 可是此时此刻,这本来微不足道的声音却变得格外的响亮! 这一声有力的敲打,仿佛是一声准点的丧钟,敲响了战斗的鼓点。 就在这一瞬间,赵无极已经闻声而动。李纯钧眼光一扫,手中的封麟剑被握得更紧了。 较量其实早就已经开始,旁观者还在拘泥这现实中的动与静。 “划——”的一声,赵无极竟然将囚龙剑入鞘。 这个举动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本来以为会有一场大战,没想到赵无极竟然收敛起来锋芒。 李纯钧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战斗已经结束了。 “囚龙与封麟之间的较量,又岂能如此草草?” 赵无极把囚龙剑放到一边,重又坐下。他望着李纯钧,脸上仍有微笑。 “坐。” 赵无极伸手示意,李纯钧也没有客气。 赵无极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众人,接着说道:“诸位今日光临血宴,当然就是我血剑门的朋友。对待朋友我们有好酒好肉,可是对待敌人……” 当赵无极说道“敌人”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睛里早已射出两道凶狠的光。这两道光甚至在刚才吃人的时候都没有出现,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对待敌人,我们有最锋利的宝剑!” 停顿片刻,赵无极接着说道:“诸位知道今晚的宴会为什么会被称之为‘血宴’吗?” 众人沉默,赵无极也似并没有指望在座的人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那是因为今晚的宴会必定要见血!只有最亲密的盟友,才配与我们血剑门分享这血的盛宴!” 赵无极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已经闪耀着魔鬼般的光芒,这种光芒狂热而恐怖,它们从赵无极那黑洞一般的眼睛里射出来,更像是来自地狱的幽光! 罪恶而恐怖的幽光。 更是狂热而嗜血的光! 说着说着,赵无极突然从宝座上站起来,然后走到了大殿的中央。他向着在座的宾客举杯,然后神秘地说道:“今晚,我们的一位新朋友给我们带来了一件特别的礼物!”赵无极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脸上露出神秘而阴刻的表情:“我们的这位新朋友非常骁勇善战,他以一敌百,并活捉了天枢国的一位贼首!” 血剑门与天枢国有不共戴天之仇,现在赵无极提到天枢国贼首已经被擒拿,在座的宾客便举杯恭喜起来。 此时的赵无极仿佛陷入了癫狂的状态,自从他手握囚龙剑之后整个人就好像变了。李纯钧静静地观察,他倒要看看这血宴之上还会有什么好戏。 喝完了酒,赵无极的脸色又变了。 他重新登上宝座,脸上已经恢复了威严。他将手一扬,大喝一声道:“来啊,有请我们的朋友!” …… “哐当——哐当——” 短暂的安静之后是镣铐触地之声,沉重的镣铐之声由远及近。 既然是邀请朋友,为什么会有镣铐的声音? 还没等李纯钧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从门外已经走进来一群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身着红衣的少年剑客,在他的后面,几位血剑门的弟子正押解着一个囚徒往前走。 只见那红衣剑客虽然面容憔悴可是双眼却闪耀着精悍的光,而那位囚徒虽然已经被人擒住却仍然有着铮铮的傲骨。 这两人! 这两人…… 见到这一幕,李纯钧彻底惊呆了。 因为这两人李纯钧居然都认识! 那位红衣剑客竟是李纯烨,而那个囚徒竟是当日追击自己的少年将军——天枢国的秦羽。 117、求结盟·乞相救 尘世何处不相逢,人如草芥命随风。刀光剑影杯中酒,一曲由终总是空! 世事无常,人世中的离别与相逢、福禄与灾祸,又是谁能够说得清? 李纯钧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再见到李纯烨,他以为李纯烨早就在赤朱山庄的那场浩劫中死去;而他更没有想到那个追击自己的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如今会沦为阶下囚。 纵然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光,可李纯钧看到这一幕心中还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曾几何时,赤朱山庄遭到了天枢国的屠戮。在那个时候,李纯烨浴血奋战是何等的狼狈,而秦羽乘胜追击又是何等的快意。可是现在世道轮回,李纯烨竟然将秦羽擒住还将他送到了血剑门! 就在这时候,李纯钧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疑问。 刚才赵无极说李纯烨以一敌百,这才生擒了秦羽。以李纯钧对李纯烨和秦羽二人的了解,怎么说李纯烨也没有这个本事啊! 李纯烨何以在十多天之内功力大涨,成为了一个能够以一敌百的高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疑问并不是李纯钧一个人有,在场的所有人都有。 一个赤金剑士再厉害,怎么可能以一人之力击败百十来人的军队?况且被生擒的少年将军一看就知道也不是省油的灯。 …… 等到李纯烨走到大殿中央,他向赵无极行了个礼。 赵无极很高兴,他高声问道:“我的朋友,听瑜儿说你就是雷炎宗的少主李纯烨!” 李纯烨神情严肃,只作揖答了一声:“是!” “哈哈哈……”赵无极突然笑了,“好,果然是青年才俊!”他夸了李纯烨两句,接着问道:“李公子,你觉得雷炎宗与我们血剑门,哪个更气派?” 李纯烨深吸了两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他似乎在想如何回答。 过了一会儿,李纯烨将双眼睁开答道:“血剑门独居一地,肆意天地之间,一派自成一国,真乃前无古人!” “哈哈哈哈……”赵无极闻言笑得更甚,他又对着秦羽问道,“这位将军,我血剑门与你天枢国,又是哪个气派?” “哼——” 秦羽冷哼一声,一双鹰目直盯着赵无极道:“气派?血剑门区区弹丸之地,竟然与我天枢国相提并论?可笑!可笑!” 赵无极嘴角一扬,又向着在座的宾客问道:“朋友们,这位阶下囚说天枢国更气派,你们觉得呢?” 天枢国乃是存在百年的泱泱大国,而血剑门不过是偏居凤来一隅的小门派。若说道“气派”二字,血剑门怎么和天枢国比?可是当赵无极问到这个问题时,这么明显的答案竟没有一个人敢回答。 赵无极看着在座的所有人,秦羽也在看着在座的所有人。 整个大殿之中又陷入了可怕的沉静。 就在这个时候,赵无极突然站了起来说道:“天枢国确实要比我们血剑门气派!” 听了这话,在座的宾客无不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赵无极说这话的意图到底是什么。赵无极似乎对众宾客的反应很是满意,他就是要让在场的所有人无时无刻不在紧张与错愕之中。只有这样,他赵无极的权威才能得以体现。 赵无极转过身面向赵景瑜,他的语气缓和了很多:“瑜儿,天枢国比我们血剑门气派,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赵景瑜闻言,“划”的一声拔出了佩剑,他指着秦羽凶狠地说道:“踏平天枢国,让天枢国成为我血剑门的天下!” 话如惊雷,掷地有声! 此言一出,血剑门的弟子无不振奋,而在座的宾客已是无言相觑。天枢国的野心整个武林都知道,可那也没有摆到明面上,没想到在这血宴之上,血剑门的少帅竟然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要知道,与一国为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个时候,只有秦羽一个人敢反驳血剑门,他吐了口吐沫冷笑道:“妄想!” 也许是因为这话乃是从秦羽的口中说出,所以赵无极听了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着说道:“我们血剑门是不是妄想与你已经没有半点关系,因为你今天将要死在这里!” “不如……”顿了一会儿,赵无极接着说道:“不如今天就用你的血来为囚龙剑接风!” 话音刚落,赵无极已经拿起了囚龙剑。 “慢着!” 说这话的竟然是李纯烨。刚才赵无极与秦羽说话的时候,李纯烨面无表情而且一言未发。现在赵无极要杀秦羽,他反而开口说话了。 李纯钧在一旁看着李纯烨,发现他确实是变了许多。现在的李纯烨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豪门公子了,现在赤朱山庄被灭,他一定背负了很多。可说实话,这些李纯钧其实都不是很关心,他关心的是李纯烨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能够以一敌百。 而且,他面对赵无极时那种不卑不亢的样子,也让人隐隐感受到其气场的强大! 被李纯烨这么一喊,赵无极也有一些意外。他微笑着看着李纯烨,放下剑问道:“我的朋友,你似乎有话说。” 李纯烨向前走了两步,朗声说道:“血剑门的仇人是天枢国,而我雷炎宗的仇人乃是赤越国!普天之下,敢以一派敌一国的除了你血剑门外,还有我雷炎宗……” 李纯烨话还没说完,赵无极叹了口气说道:“雷炎宗,雷炎宗……雷炎宗现在已近被灭了!” 这句话仿佛就是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李纯烨的心里。他咬了咬牙,接着说道:“故地犹在,故人犹存,雷炎未灭!只要血剑门肯借我兵力从赤越国手里救出家父,待我雷炎光复,以后必定是血剑门忠实的盟友!” 说完,李纯烨突然拔出佩剑架在秦羽的脖子上接着说道:“此人乃是我送给血剑门的见面礼,你们可知道他是谁?他可是当今天枢国中军帅秦懿的义子!” 此言一出,宾客之中已经炸开了锅。 “什么,此人竟然是秦懿的义子?” “血剑门这次可把事情弄大了!” “这是要与天枢国开战吗?” …… 剑虽然架在脖子上,可秦羽看到在座宾客的反应,他还是忍不住笑了。他笑得很放肆,他不但要笑,他还要骂:“匹夫,无能匹夫,一群乌合之众!” 李纯烨好似也对宾客们的反应很是满意,他得意地看着赵无极,缓缓地说道:“赵元帅,你可要想清楚,你是想要在座的诸位做你的盟友,还是想要我们雷炎宗做盟友。有一个道理相信赵元帅一定会懂,只有有过相似伤痛的人,才会结成最坚实的联盟!” 赵无极陷入了沉思。 李纯烨见赵无极举棋不定,于是索性狠下心来,只见他一用力,手中的剑便已经嵌入秦羽的肌肤,鲜血已经滴在了地上。 “赵元帅,你可想好了。这个见面礼你如果不要,我也没有必要再留着。” “嗖——” “当——” 这破空之声与金属相撞之声几乎同时响起。众人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李纯烨手中的剑已经断作两截! 这…… 这个过程其实也只有少数人看清楚了,李纯钧便是其中之一。 刚才李纯烨快要将秦羽杀死之时,赵无极突然拔出囚龙剑飞身而出。赵无极的身法是在太快,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他早已经斩断了李纯烨的剑,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赵无极的身法好快! 没想到身材如此臃肿的一个人,竟然有如此不可思议的身法。 此时此刻,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只有赵无极一个人若无其事的大笑。 他望着愣在一旁的李纯烨,说道:“李公子,你的手中的剑不适合征战。作为新盟友,我们血剑门送你一把绝世好剑。至于这个人,他既然是秦懿的义子,那他活着可比死了有价值。” 赵无极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了,他已经答应了李纯烨的请求。 李纯烨虽然被人斩断了剑,但脸上并没有丝毫的羞辱感。不知道是因为斩断自己宝剑的是赵无极,还是因为这段时间他已经受尽了屈辱。 现在的李纯烨,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听了赵无极的话,脸上竟然浮现出笑意。只见李纯烨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对赵无极恭敬地说道:“多谢赵元帅!” …… 李纯烨笑并不奇怪,因为他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可是就在这时,秦羽也笑了。他直起腰杆看着赵无极,脖子上还在滴血。 虽然现在被擒住了,但一种油然而生的优越感还是足以让他睥睨在座的所有人。他将目光扫视一圈,不屑地说道:“丧家之犬,净做一些白日梦!” 此言说完,秦羽便开始狂笑不止。 就在这时,从远处竟然传过来悠扬的笛声。这笛声浑圆有力,不知是何人所吹。可是这笛声一响,赵无极手上的囚龙剑竟然凭空地飞了出去! 这笛声竟然能够控制囚龙剑? 此时,不单单是囚龙剑。就连李纯钧手上的封麟剑也似乎受到感召一样,突然飞了出去。那囚龙剑本来是要径直飞出去,可是封麟剑赶上之后,两把神剑竟然凭空打斗起来! 笛声愈急,囚龙剑便愈要飞出去。可是,封麟剑似在阻止,囚龙剑想要飞出,它偏偏不让! 两剑相斗这种事情,众人真是见所未见。大殿之中剑光乍起,铮铮相鸣。就连赵无极也似看得呆了。 就在这时,秦羽突然挣开了左右血剑门的弟子,突然跑到李纯钧的面前。 李纯钧此时正担心封麟剑有什么差池,哪里会想到秦羽会突然有此举动。可是秦羽却似乎没有敌意,他喘着气轻声地对李纯钧说道:“莲花胎记还有云狄的秘密我全都知道,你的身世我也知道。想要知道这些秘密,那就救我出去!” 118、笛声扬·双剑失 笛声骤起,两剑突然相斗,这场面本身就已经够乱。没想到秦羽又突然挣脱束缚向李纯钧扑了过来! “莲花胎记还有云狄的秘密我全都知道,你的身世我也知道。想要知道这些秘密,那就救我出去!” 本来以为秦羽扑过来是想要对自己不利,没想到他却小声说出了这一段话。 话音刚落,李纯钧还没来得及思考,赵景瑜早已经跳了下来将秦羽踢翻。只见赵景瑜大喝一声:“将贼人拿下!”一旁的血剑门弟子便一拥而上! 秦羽落在血剑门的手里,根本就没有打算反抗,就在血剑门弟子把他拉走的时候,他还是死死地盯着李纯钧。秦羽没有出声,脸上却有着诡异的笑。他嘴唇微动,李纯钧从他的唇语可以知道,他在说:“救我,救我……” 秦羽被拉下去了,可他所说的那些话却一直在李纯钧的耳边萦绕不去。李纯钧呆呆地立在那里,想着自己左臂上那神秘的莲花胎记,想着自己脑海中似有似无的云狄…… 难道秦羽真的知道这些秘密? 这个时候,李纯钧突然想起当日逃亡之时秦羽看到那莲花胎记时莫名其妙地就放自己走了。 如此说来,这秦羽确实是知道一些秘密! 着而多年来,李纯钧一直在追查自己的身世,没想到在这血宴之上,自己竟然找到了秦羽这条线索。不,应该说是秦羽这条线索找上了自己。 如今秦羽落在了血剑门的手里,自己是要救还是不救? 事关自己的身世,救当然是要救,可是怎么救? …… 李纯钧正在沉思之间,突然听到大殿之中有人在喊“袁青刚”三个字。 一听到这三个字,李纯钧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毕竟袁青刚曾经差点要了自己的命,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李纯钧还是有些紧张的。 原来,喊出“袁青刚”这个名字的正是坐在赵无极旁边的萧岳。他见这诡异的笛声竟然能够控制神剑,立马就意识到不对! 萧岳见血剑门弟子已经将秦羽制住拖了下去,便提醒大殿中央的赵景瑜道:“少帅小心,这是袁青刚要来夺取囚龙剑了!” “什么,难道是人称‘厉鬼索命杀三界,狂魔嗜剑彻九幽’的袁青刚?”赵景瑜听了萧岳之言,立刻紧张了起来。没想到他也听说过袁青刚的名号! 萧岳见赵景瑜听说过袁青刚的名号,于是解释道:“这袁青刚是我渊冥宗的叛徒,他现在出现,分明就是觊觎囚龙剑,想要占为己有!” “哈哈哈哈……” 半空中传来了似有似无的笑声,李纯钧听得很清楚,这分明就是袁青刚的声音。 “我当年也只是将囚龙剑暂寄于渊冥宗出,没想到如今渊冥宗为了讨好血剑门竟然将我的神剑占为己有,你说你们过不过分。” 此话一出,李纯钧顿时就明白了。当年袁青刚得到囚龙剑之后之所以把它还给渊冥宗,其实是想借助渊冥宗的力量来驯服囚龙剑中的剑灵!这袁青刚也未免太狡诈了。不过说来这也怪不得袁青刚狡诈,恐怕就算渊冥宗知道这是一个圈套,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接下这把神剑的。毕竟囚龙剑这样的宝贝谁不想得到? 贪心! 不能怪袁青刚狡诈,只能怪渊冥宗贪心。 正是因为这份贪心,所以渊冥宗才会沦为袁青刚的棋子。 试想一下,就算大家都知道封麟剑剑灵会弑主,可是还是有那么多的人因为觊觎封麟剑的力量而渴望得到它!为了力量就算是付出生命的代价有些人也是在所不惜! 这就是贪心。 …… 李纯钧虽然想通了袁青刚当年的图谋,但他还是不明白玄机老人为什么会把囚龙剑送给袁青刚。不过现在想通了一件事也是值得高兴的,李纯钧正沉浸在欣喜与感慨之中,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封麟剑也因为笛声的关系而在空中乱飞! “袁青刚,有种你就出来,躲在暗处使这些歪门邪道算什么本事?”宝剑在头顶乱飞,可赵景瑜却不知道敌人在何处,他已经气急败坏大喊大叫起来。 确实,空中乱飞的是两把绝世神剑,谁没不敢贸然前去阻止。 这种场面想来也是滑稽,宝剑就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却没有人敢上前半步。 袁青刚或许在暗处也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他大笑着说道:“囚龙剑现在还没有飞走,你们现在把它打下来还来得及!” 听了这话,赵景瑜正待出手,半空中又传来袁青刚的声音:“但我可不敢保证,这囚龙与封麟二剑会不会将上去的人剁个两半!” 袁青刚的话像是在叫嚣又像是在警告,赵景瑜听了这话,果然不敢再上前。他突然转过头来对着李纯钧,问道:“李兄,你自己的宝剑,难道你也没有办法?” 李纯钧被这一问,顿时就很尴尬了。说起来自己手里握着封麟剑,但只有自己知道,一直以来好像都是封麟剑在控制着他!李纯钧眨了眨眼,反问道:“这囚龙剑不也是你们血剑门的神剑吗,难道你们有办法?” 听到他们的谈话,袁青刚笑得更加放肆了。 这时候,身旁的小五小声对李纯钧说道:“公子,要不我去试试?” 李纯钧不动声色,忙按住小五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在血剑门的地盘上,还是不要招摇的好。另外,李纯钧并不想血剑门得到那把囚龙剑。以赵无极的阴狠和赵景瑜的跋扈,如果血剑门有了囚龙剑,自己和封麟剑迟早会成为血剑门的目标。李纯钧心里清楚得很,如果血剑门得到了囚龙剑,那么囚龙剑与封麟剑的争斗那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如果袁青刚得到了囚龙剑,事情就不一样了。袁青刚如果手里有了神剑,他会不会暂时就不会想着封麟剑了?之前袁青刚对自己说过,他一定会为腾云蛟报仇,还会夺取封麟剑。可是他现在选择在血宴之上抢夺囚龙剑,说明封麟剑并不是他的首要目标。既如此,李纯钧说不定能够有一些喘息的机会。 …… 大殿之中一片混乱,那些商贾生怕乱飞的神剑伤到自己已经纷纷躲避。就连那些江湖中人也已经闪到一边。只有赵景瑜咬着牙,愤愤而立。而同样是站在一旁的李纯烨倒显得非常淡定,他只是按剑而立,一直都没有轻举妄动。 在整个大殿之中,唯一一个能够从始至终保持镇定的人恐怕就只有赵无极了。就在如此混乱的关头,他仍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待杯中之酒饮尽,他才缓缓地对一旁的萧岳说道:“没想到袁青刚已经练成了笛声御剑之术,想必是他偷的那枚玉玦起了作用啊!” 萧岳一听,忙应道:“元帅,那枚苍龙破浪玦确实蕴含着无穷的神力!”说完,萧岳略一沉吟接着说道:“元帅,不如晚辈用渊冥宗的绝学将囚龙剑救下……” 萧岳本是好意,没想到赵无极自信地摆了摆手说道:“不忙,我倒想看看你们渊冥宗的人是如何驾驭这把囚龙剑的!况且,在我们血剑门的地盘,怎么好意思让渊冥宗出手解围?” 就在这时,袁青刚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样,要是血剑门没有本事留住这把囚龙剑,我可要将它带走了!” 话音刚落,大殿之中回声未绝。 赵无极已经出手! 只见一道白光射出,赵无极早已接住囚龙剑向着大殿的屋顶刺去! “哗啦——”一声,楼船的顶部被囚龙剑刺破一个窟窿,血红色的月亮出现在了空中。 月亮很红,剑上竟然有血! 在赵无极回到座位的时候,笛声已经停止。 李纯钧虽然已经知道赵无极修为非凡,可是看到他刚才的那一招还是忍不住陷入了深深地震撼之中! 囚龙剑上的血是不是袁青刚的? 难道这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大名鼎鼎的袁青刚难道已经败在了赵无极的剑下? 从赵无极的表情里,李纯钧似乎找到了答案。 ——一切都结束了! 可是,如果一切就这样结束,那袁青刚还能被称作“厉鬼”、“狂魔”吗?就在赵无极把囚龙剑放下的那一刹那,笛声再次响起! 囚龙与封麟仿佛也能感知到笛声似的,等到笛声响起之时,两把宝剑剑身一抖,一起从楼船顶部的破洞飞了出去! 119、旧冤家·重相逢 寂夜。 长街。 李纯钧与李纯烨。 …… 血宴结束了,结束得似乎有些草率。 赵无极的那一剑,砍伤的是不是袁青刚?最后袁青刚将囚龙与封麟二剑到底带到了哪里?这一切似乎都成了一个谜。 本来血剑门打算借着这次血宴耀武扬威一番,没想到最后却被一个袁青刚搅和了。 讽刺的是,袁青刚只是用了笛声,连人都没有出现。 可是,赵无极好像并没有因为丢了囚龙剑而感到恼火。相反,到最后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快意! 那种孤独的强者遇到对手时候的快意! …… 血宴结束之后从楼船出来,李纯钧便让小五先回去了。现在的长街之上只有李纯钧和李纯烨! 他们不是兄弟,可名字却像是兄弟。 他们二人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同行,从前在赤朱山庄的时候,他们亦敌亦友,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一同走过路。 而现在,一切似乎都不同了。 李纯烨的手中是一把断剑,而李纯钧的封麟剑已经不知去向。 …… “我得到消息,这次雷炎宗遭受灭顶之灾,其实是赤越国君害怕我雷炎宗实力过大而联合天枢国剿灭的。”李纯烨说出这段话的时候,竟然表现得很平静,好像他讲述的只不过是别人的悲剧。顿了一会儿,他接着说道,“家父和妹妹现在正被关在赤越国的大牢里!” 说到此处,李纯烨便不再说话了。他只是无言地往前走,仿佛是在等待李纯钧发表看法。 可是李纯钧连一个字都没有说。 “李纯钧,和我一起去稽城救宵练吧。” 血宴结束了,天上的月亮似乎也没有刚才那么红。李纯烨抬头望了望天,还是忍不住提出了请求。他没有提复兴雷炎宗,也没有说回赤越国救李崇炎,他只提到了宵练。因为李纯烨心里明白,整个雷炎宗里,也许只有宵练才是李纯钧真正在乎的人。 李纯钧无奈地一笑:“你现在已经能够以一敌百,而且血剑门也已经答应相助,你恐怕已经不需要我的帮助了。” 李纯烨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得到的帮助都不够牢靠,想要对付赤越国,现在的力量也远远不够。而且,我还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可以信任的人? 李纯烨竟然认为自己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想起来赤朱山庄的人当年是怎么对待自己的,李纯钧竟然忍不住想要笑。 李纯钧突然停下了脚步,等李纯烨反应过来他已经往前走了两步。待到李纯烨转过身来,李纯钧说道:“若论实力,我现在的功力已经大不如前!” 李纯烨不死心,他反驳道:“你的功力大不如前,可封麟剑的力量不可小觑!” 听到这话,李纯钧更觉得好笑了。他将双手一摊,说道:“封麟剑也已经不在我的手上!” …… 李纯钧不是在推脱,他说的是实话。可是李纯烨似乎还不死心,他接着说道:“李纯钧,之前你与雷炎宗的恩恩怨怨都是执剑长老造成的,宗主并没有参与太多。而现在李崇元已经死了,旧时的恩恩怨怨也可以放下了!” 听了这话,李纯钧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李纯烨看着李纯钧,坚定地说道:“我信任你,我更信任我妹妹的眼光!” 宵练是李纯烨的亲妹妹。 没想到到了最后,李纯烨还是还是打起了感情牌。他看着李纯钧,怅然若失地说道:“半个月之后,我爹与宵练就会被处死!救不救宵练,你自己想清楚。” 雷炎宗其他人的生死李纯钧可以不管,但是宵练的死活李纯钧必须管!李纯烨的这句话就像是一把无形的鞭子,正在将李纯钧往前往稽城的那条路上驱赶! 为了宵练,李纯钧已经默默地下了一个决定! ——他一定要去稽城救宵练。 李纯钧深呼了一口气,对李纯烨说道:“刚才赵无极已经下令,就算是全城封锁也一定要找到袁青刚与囚龙剑。既然封麟剑也在袁青刚的手里,我们不妨趁着这个机会将封麟剑找出来。一找到封麟剑,我们便去稽城!” 李纯烨点了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皓月当空,可此时偏有乌云掩月。 “呼——呼——”的两阵风声从耳边掠过。 就在李纯烨说出这话的时候,长街之上竟然有一个黑影闪过!这个黑影身法一般,可是鬼鬼祟祟的却让人感到生厌! 月圆之夜,长街之上本是非常亮堂。没想到那道黑影划过之时,正好有一片乌云将月光遮住!也正是因为这一片乌云,李纯钧没有看清这道黑影最后藏在了何处! 是黑影带来了乌云,还是乌云掩护了黑影? 就在这黑影出现的一瞬间,李纯钧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个黑影不会是魔使司空劫吧? 不过这个念头随即又被李纯钧否决了。司空劫的修为也算是很高,可那黑影的身法却差了很多。 李纯烨见有人跟踪自己,立刻提高了嗓门喊道:“是谁?”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做出了拔剑的姿势。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手中的剑是一把断剑。 好在那个黑影似乎也没想要卖什么关子,沉默不多时,不远处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我说你们未免也太天真了,你们以为袁青刚就这么容易找到,囚龙剑就这么容易找回?”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李纯钧和李纯烨二人竟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在这凤来镇还能遇到雷炎宗的老朋友。 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等你们找回封麟剑,恐怕李崇炎的头早已经被割下了!” 说到此处,李纯烨已经忍无可忍,他大喝一声道:“承影,你少在这说风凉话!别忘了,你也是雷炎宗的弟子!” ——说话的人原来是承影。 听到李纯烨叫出自己的名字,承影也不遮遮掩掩的了。他从屋顶跃下,落在了李纯钧二人面前。 待到承影落地,他看了看李纯钧,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悦说道:“李纯钧,没想到当日你竟然和那个老头联起手来算计我!” 承影不说李纯钧倒忘记了,当日在玄机老人的茅草屋内将承影抛下,也不知道后来承影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不过承影有一点倒是冤枉李纯钧了——当日抛下承影这件事情算不上李纯钧与玄机老人联手,实在是当日形势所迫。当然了,谁让承影一个劲儿的逼迫李纯钧去西陲呢? 可是,承影似乎还是没有把护送封麟剑的事情忘记,他才出现不一会儿便对李纯钧说道:“李纯钧,现在你可以护送封麟剑往西陲了吧!” 120、承影出·揭隐情 上次在玄机老人的茅草屋里,李纯钧之所以把承影丢下就是因为他总是逼迫自己去西陲。现在承影在自己面前也就一会儿工夫,没想到他张口又是这种话! 也不知道李崇元给了承影什么好处,直到现在承影还是如此地尽心尽责。要是换做李纯钧,他早就躲到一边快活去了,哪里还会执着于这么烦心的事情。 之前承影找到自己的时候,李纯钧只能顺着他的意思。不过现在李纯钧可是不会再像当初那个样子了。 当时的李纯钧刚刚失去功力,在承影面前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本事。现在,李纯钧有了玄月纯钧剑的元神,再加上李纯烨也在自己身边,他可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听着承影转了。 不过,李纯钧天生就不喜欢当面反驳别人。所以他摊了摊手,对承影说道:“我也很想帮你去西陲送剑,可是你也看到了,封麟剑现在不在我身边!” 承影仿佛早就知道李纯钧会用这句话推脱,他神秘地笑了笑,指着李纯钧的肩膀说道:“难道你忘了当初你丢弃封麟剑,最后它又是怎么回到你手里的?” 承影这么一说倒是给李纯钧提了个醒,之前李纯钧将封麟剑丢给秦羽,确实是承影将封麟剑寻回的。 李纯钧当然能够明白承影的意思——当初能将封麟剑寻回,现在他承影照样能! 听出承影潜台词的可不止李纯钧一人,李纯烨听到这话的时候似乎更加兴奋。他抢着一步走上前来,揪住承影的衣领急切地问道:“你能将封麟剑寻回?是真的吗?” 承影没有想到李纯烨会如此激动,他将李纯烨推开,然后整理了一番衣领冷冷地说道:“雷炎宗现在已经被灭了,你也不是什么二少爷!所以你最好放尊重一点。” 顿了一下,承影又看着李纯钧接着说道:“李纯钧,你以为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又想利用我找到封麟剑,然后跟着我们的‘二少爷’去稽城救人?” 平心而论,承影的话李纯钧无法反驳。就在方才的一瞬间,李纯钧确实是这么想的。 承影看着李纯钧的表情,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他指着李纯烨对李纯钧说道:“李纯钧你也太傻了,你居然相信这个人!你知道他是怎么擒住天枢国的那位将军的吗?” ——赵无极说,李纯烨以一敌百击败了秦羽的队伍,然后才生擒了秦羽。 可是李纯钧心里清楚,以他对李纯烨的了解,李纯烨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实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纯钧从刚才李纯烨出现的时刻起就一直想搞明白。而现在听承影的语气,他似乎知道一些秘密。 没想到李纯烨听了这话话,突然将宝剑抵在承影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说道:“你小心一点说话!” 剑未出鞘,杀气已至。 承影才不买李纯烨的账,他只是轻轻地将那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宝剑拨开,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二人说道:“我承影天资愚钝,苦练剑术那么多年也只不过是个中等水平。二少爷您的资质比我高,但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个中上。不过我知道您现在找到了一个方法,可以用中上的资质练成绝世的神功!” “什么方法?” 承影说到这里,李纯钧实在是好奇,所以心中的疑问便脱口而出。 等到李纯钧问出口,承影又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惨兮兮地说道:“我说了你可要保我活命,二少爷现在可是以一敌百的修为,他会杀了我的!” 话音未落,李纯烨已经出手! 李纯烨手中的剑虽然刚才已经被赵无极用囚龙剑削断,但还留有寸余。李纯烨见承影还是想要揭自己的老底,便忍不住恼羞成怒,想要以这如匕首一般的断剑取了承影的性命。 只见李纯烨左手一挥,剑鞘便已生生地钉在路边的砖墙之上!就在剑鞘飞出的瞬间,李纯烨手中已经射出三道寒光! 由断剑上射出的三道寒光! 没想到李纯烨现在的修为如此之高,就算是断剑也能被他发挥出如此巨大的威力。 此招一出,李纯钧作为旁观者也已经是心惊肉跳。 还好李纯烨手里已是断剑,那剑光虽然犀利,但是锋刃所及之处却不够长远。承影似乎早就料到李纯烨有这一手,他见剑光袭来,早已闪到一边。 承影见李纯烨二话不说就想杀人灭口,竟然大笑起来。他见李纯烨此时已是气急,便继续揶揄道:“二少爷,你既然要人家陪你去救人,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人家呢?你刚才不还说什么信任吗?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信任?” 见他二人拔剑相向,李纯钧本想出面解围。可是现在既然承影说到这一步,李纯钧隐隐约约感觉到李纯烨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他面对李纯烨,皱起眉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纯钧问的是李纯烨以一敌百的隐情。 李纯烨闭上了眼睛,他将手中的断剑扔在了地上,然后幽幽地说道:“我只是想要复兴雷炎宗!” 复兴雷炎宗? 这真是好大的口气。 李纯钧心里清楚,以李纯烨的本事,复兴雷炎宗的使命他根本就扛不起! 一个人的使命如果大大超过了他的本事,那一般来说只可能有三种情况——第一种情况,那人认清了现实,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念头;第二种情况,那人不堪重负,最后丢了性命;第三种情况,那人为了超出能力的使命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做出了一些违心的决定! ——很显然,李纯烨就是这第三种人。 可是李纯烨究竟是干了什么,他才能将秦羽生擒? 李纯烨不愿意说,李纯钧只能转向承影。承影见李纯烨已经把手里的剑扔掉,看上去像是默许自己揭穿他的意思。等到李纯钧的目光转向自己,承影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二少爷这身绝世的神功到底是谁给的吗?” 李纯钧想不出,他摇了摇头。 承影笑了,从他的嘴里蹦出了一个恐怖的名字:“魔使司空劫!” 121、谋同道·存异心 魔使司空劫? 李纯烨竟然从司空劫哪里得到了绝世神功! 虽然不知道承影这话可信程度有几分,但李纯钧已经选择了相信。 是李纯烨主动找的司空劫,还是司空劫找上的他?李纯钧现在倒是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寂静的长街,越发神秘的夜。 承影看着貌似麻木的李纯烨和满脸错愕的李纯钧,他接着说道:“据我所知,这司空劫可从来没有白帮别人忙的时候!” 承影话中有话,李纯钧也已经知道了其中的端倪。 可是承影好像也对司空劫的路数很是熟悉,他又是从什么时候知道魔使的存在的?这是,李纯钧突然想起来当日他提起有黑袍怪人建议自己用杀人之法恢复功力时,承影的表现就很奇怪。 难道那个时候,承影就知道魔使了? 既然如此,承影与魔使之间到底有没有瓜葛呢?看他刚才躲李纯烨的那两招,恐怕承影现在的修为与之前在赤朱山庄之时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吧。 想到这里,李纯钧的心里竟然莫名其妙地升起一丝恐怖。小五、李纯烨还有承影,这些人的修为似乎都是在很短的时间内突飞猛进,这功力突飞猛进的背后又有着什么秘密? 李纯钧看了一眼承影,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既然司空劫不帮别人忙,你猜我们的二少爷拿什么与他做交换?” 承影一笑:“这你要问他,我哪知道?” 李纯钧接着问道:“我看你对司空劫很是了解,难道你也认识魔使?” 承影听了这话,竟然一惊,忙道:“你瞎说什么?这魔使可是邪道中人,与我们正道剑宗不共戴天!” 这话居然和李崇元的腔调一模一样。 李纯钧笑了,他看着承影,步步紧逼:“那你怎么知道魔使不会白帮别人忙?难道魔使要和你做交易,却被你正义凛然地拒绝了?” “这……” 承影无言以对。 李纯钧能够明显感觉到,承影的呼吸加快了。 ——原来承影也有秘密。 而且,这个秘密说不定也与司空劫有关。 凤来镇的夜本来是很热闹的,可今晚却沉寂得可怕!是因为血月的缘故吗,今晚凤来镇的人都跑哪里去了? “够了!” 李纯烨打破了这个沉默,他说完这两个字,面容又如死寂。他将地上的断剑捡起,用手沿着断口处开始慢慢来回的抚摸。 这把剑是李纯烨在雷炎宗的时候一直用的,而现在也被斩断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对李纯钧和承影说道:“我们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不是吗?” 说完这句话,李纯烨又似恢复了生机,他开始踱着步子,眼睛里又有了光芒!他看了看承影,又看了看李纯钧。 他指着承影说道:“说到底你不就是想要将封麟剑送到西陲,送到我大哥手里吗?” 承影点了点头。 他又看了一眼李纯钧,问道:“你想不想救宵练?” 李纯钧也点了点头。 最后,李纯烨骤一运功,那深陷在砖墙里的剑鞘竟然飞入了自己的手中。“而我……”他将心爱的宝剑入鞘,双手指着自己的胸脯说道,“而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救出父亲和妹妹,然后光复雷炎宗!” 承影听了李纯烨这一番长篇大论,脸上露出了些许的不屑。他将两手一摊,略显无奈地说道:“你们俩要去救人,与我何干?我只想要护送封麟剑往西陲。” 李纯钧不知道李崇元给了承影多大的好处。为什么现在李崇元不在了,承影还是有如此大的热情将封麟剑护送往西陲。在李纯钧看来,这已经不仅仅是热情,这根本就是执念。而且李纯钧知道,承影一直想要得到那把封麟剑,只可惜他修为不够。而护送封麟剑这件事对承影来说也没有半点好处,如果护送的任务完成了,封麟剑最后落到了大公子李纯光的手里,他承影究竟能够得到什么? 李纯烨听了承影刚才的论调,似乎也有些激动。他指着承影说道:“你别忘了,你也是雷炎宗的人!” 听了这话承影居然笑了,是那种嘲讽似的笑:“雷炎宗?我可不是雷炎宗的人,我是赤朱山庄的人!” ——原来,宗主与执剑长老长久以来的分歧与隔阂已经深深地影响了雷炎宗。 说完这句话,承影突然就不笑了。他的脸色突然就变得严肃而恐怖,他摇了摇头,接着对李纯烨说道:“不要跟我讲什么情怀,情怀对我来说一文钱都不值!”说完,他突然又转向李纯钧,得意地说道:“李纯钧,你以为执剑长老就没有料到你会不愿意往西而去?” 李纯钧眉头一皱,问道:“料到又能怎样?” 承影道:“上次在茅草屋的时候忘了告诉你了,还有一年的时间,这封麟剑便会迎来百年之变。现在这封麟剑在你手里,你若一年之内不将这把封麟剑送到大公子手里,它就会血光大开,弑主夺魂!你猜,到时候第一个送命的人会是谁?” ——到时候第一个送命的人当然是李纯钧。 一年的时间,不短也不长。西陲之地比西域还要往西,如果快马加鞭往西赶,最快也要一个月。 李纯钧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崇元竟然还留了这一手。 李纯烨显然也没有料到有这么一出,不过他听到承影说出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重新又放出了光!他重新走上前来,对承影说道:“那这么说来,李纯钧必须要往西陲走一趟喽?” 承影点了点头。 “哼,你如此卖力,想来李崇元那个老匹夫也没少给你好处。” 承影没有回答。 李纯烨又问道:“你真的能找回封麟剑?” 承影点了点头。 “好!”李纯烨神采飞扬,就好像找到了一把神奇的钥匙,他看了看李纯钧问道,“没有承影,你能找回封麟剑吗?” 李纯钧只能摇头。 他又问承影:“没有李纯钧,你能将封麟剑送到西陲吗?” 承影也摇头。 李纯钧和承影莫名其妙地看着李纯烨,心想他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现在回光返照了。 可是李纯烨却是越说越兴奋,他看着面前略显诧异的二人说道:“看来,我们的命运又联系到一起了!” 122、服毒药·达共识 李纯钧、李纯烨和承影。 三个人的命运真的又联系到一起了吗? 李纯烨说出这话的时候,李纯钧不信,承影也不信。可是李纯烨的脸上竟然显露出难以言说的兴奋。 …… 长街寂静,李纯钧和李纯烨二人本来马上就要走到闹市区,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承影。本来很简单的事情,遇到承影之后又似乎变得复杂了许多。 两个人有两种心思,三个人自然是三种。 有三种心思的三个人如果去做同一件事情,那结局多半是不会好。 李纯钧明白这个道理,承影也明白。可是李纯烨似乎不明白。 李纯烨很兴奋,他觉得三人的命运有联系到了一起。而且,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觉得李纯钧和承影会帮助他一起去稽城救人。 李纯钧之前倒是答应了,可是承影为什么要答应他? “承影先帮我们找回封麟剑,然后我们三个人一同去稽城救人。等就出了父亲和妹妹,我在陪你们去西陲!” 李纯烨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承影和李纯钧都没有作声。 李纯烨见二人无言,又反问道:“你们有更好的注意吗?” 确实,如果承影不配合,李纯钧就寻不回封麟剑;李纯钧想去救宵练,他现在也是万万不会停承影的现在就前往西陲;可是如果李纯钧不往西,一年之后他就可能会死! 想来想去大家各让一步,李纯烨的主意似乎是共赢的。可是李纯钧和承影也不傻,如果按照李纯烨的主意来,首先如愿以偿的那就是他自己! 李纯钧本来就想去救宵练,现在陷入权衡的是承影。 承影思考了片刻,看着李纯烨问道:“你说得倒轻巧,等我寻回封麟剑,再帮你们救回宗主他们。到时候你们势力大了翻脸不认人,我还有说话的份吗?” 承影说完这话,又看了看一旁的李纯钧。 “再说了……”承影接着说道,“稽城救人之事,我们需要与赤越国为敌,这可不是一时之功。你们可知道夜长梦多,到时候你们若是起了异心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我不还不就是砧板上的一块鱼肉?” 李纯烨听了这话,连忙安抚道:“你以为我的目的就只是救人?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要复兴雷炎宗!你还记得我大哥是为何才会被赶出雷炎宗的吗?” 雷炎宗大公子李纯光被赶出雷炎宗的事情,李纯钧也知道。李纯光年纪轻轻就已经能够触摸封麟剑,被执剑长老李崇元认为是天赋异禀。可是按照雷炎宗的规矩,李氏族人是不能触碰封麟剑的!因为这个原因,李纯光才被赶出雷炎宗。 李纯烨意气满满地说道:“我大哥天赋异禀,现在到了复兴雷炎宗的关头,我为什么不去西陲找他帮忙?” 李纯烨说得已有几分道理,再加上李纯钧不去西陲便又性命之忧,看样子承影可以放心合作了。 承影想了一会儿,突然一笑。 “二公子说得固然很有道理,不过我觉得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在我眼里,只有生死攸关才能可靠!” 看来承影现在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说着,然后突然将手伸出,等他将手掌摊开的时候,手掌上面竟然有一粒黑色的药丸。 “这是一枚来自西域的慢性毒药,叫做魔花蚀骨丸。此药乃是用西域的一种毒草研磨烧制,服下此药之人大概在半年之后毒发。毒发之时全身骨骼都会变得疏松,最后骨骼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整个人便会成为一摊肉泥!” 想不到承影竟然会有如此奇怪的毒药。 他将这枚毒药伸到李纯烨的面前,说道:“要解此药的毒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用一种名叫天方玄叶草的植物汁液和着烈酒服下即可。而这种天方玄叶草,西陲的荒原上到处都是!” 李纯钧当即就明白了承影的意思。 承影这是让李纯烨服下这种毒药。半年之后,李纯烨必须到达西陲,否则他就会中毒而死! ——这就是承影口中所说的生死攸关! 李纯烨深吸了一口气,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承影手中的毒药,竟然毫不犹豫地将其服下。 ——李纯烨竟然就这么痛快地将承影手中的毒药服下。 这一举动让承影都觉得惊讶。 承影的脸上似笑非笑,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怕我使诈?” 李纯烨还是面无表情,他看着承影说道:“你都说是毒药了,难道还会拿一块糖唬我?再说了……如果不能复兴雷炎宗,我与死无异!” 此言一出,承影便不再说话了。 李纯钧看着二人,他现在的心情也很复杂。他之前只是觉得未知的世界让他感觉非常地险恶,可是现在他居然从自己熟悉的人身上嗅到了陌生的味道。 李纯烨和承影再也不是他李纯钧之前认识的那两个人了。 或者说,人还是那些熟悉的人,可是世界已经不是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个世界了。 ——一切都变了! 对,一切都变了。其实自己也变了,只不过人对自己的评判总是那么迟钝和不准。 李纯钧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说话,可他的心里从未平静。 “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我们现在达成共识了吗?”服下那一枚毒药,李纯烨重又问道。 有复兴雷炎宗这个信念在心里,李纯烨好像再也不会疲倦。 李纯钧此时在心里也暗自打定了主意,他看着承影问道:“既然我们达成了共识,第一步应该就是寻回封麟剑了!” 承影显然也对现在的局面感到非常满意,他握着拳伸出了一只手,期许地看着二人说道:“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李纯烨还是面无表情,他伸出拳头,往承影手上一碰。 这仿佛是一个仪式,李纯钧竟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隆重感。他攥起了拳头,竟然在犹豫这要不要完成这样的一个仪式。 …… 终于,他还是将自己的拳头碰了上去。 ——从现在起,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果真是这样吗?一个小小的仪式竟然有如此之大的魔力? 李纯钧的心里仍然有疑问。 承影一笑,对二人说道:“想要找回封麟剑,明日天黑之后,我们北郊无名冢见!” 123、野冢期·人群至 翌日。 北郊。 无名冢附近。 此时天还未黑,李纯钧便早早地来到了约定的地点。他不放心承影,他也不放心李纯烨。虽然这两人的目的非常明显,但李纯钧知道这两个人还保留着各自的秘密。 所以李纯钧要小心。 李纯钧提前到来并不是要查探什么,他只是想早早地从客栈里出来。这荒郊野外的,有时候竟然能够让人心神平静。 荒原,野草。 荒原其实不荒,这里长满了野草。 这北郊的野草已经长到半个人高,如今秋深气爽,这些野草也早已经枯黄。 李纯钧索性躺下来,将自己淹没在这野草的海洋之中。 他躺下,眼睛望着天空。 夕阳,晚霞。 天空中此时很热闹,夕阳灼红了晚霞。 如此的美景,李纯钧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太孤单了。如此的美景,如果宵练能够陪在自己身边共赏,那岂不是很惬意。 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李纯钧知道宵练也一定很愿意这么做。 看到了晚霞,李纯钧会想到宵练;想到自己孤身一人,李纯钧会想到宵练;憧憬未来的日子,李纯钧还是会想到宵练…… 宵练…… 特别是从昨晚开始,当决定去稽城救人开始,李纯钧的脑海里就一直被这个名字占据。 而现在,李纯钧作了一个决定。 ——这次救宵练出来,他一定要向宵练表白! 余晖伴孤影,夕阳枕流云。 不知是因为有了余晖的陪伴,还是心里憧憬,此时的孤影也显得不那么孤单了。 闲时,美景。 李纯钧闭上了眼睛,他要养精蓄锐,静待天黑。 毕竟,袁青刚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李纯钧听到了踩踏枯草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睛,此时天已经黑了。 李纯钧细细地去听,他发现这脚步声非常轻,可是又好像是在故意发出踩踏声。此人一定是在试探周围有没有人。李纯钧根据脚步声初步判断,此人应该是承影。 想到这里,李纯钧便见其手边的一个石子往远处一扔。他本意是想逗承影一下,没想到承影听到石头落入草丛的声音后,却径直向他这里走了过来。 “等你死的那天,自会躺在这无边的荒野。现在你又何必着急?” 承影走到李纯钧身边,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李纯钧睁开眼睛,此时承影的脚就在自己的脑袋旁边。李纯钧就以这样一个奇怪的角度打量着承影。有时候换个角度看人确实非常有意思。现在李纯钧以这样的一个角度看着承影,他感觉此时的承影竟有一丝可怖。也许是因为承影不苟言笑,也许是因为承影穿着一件黑衣,李纯钧此时竟然觉得他有一点像司空劫! 魔使司空劫。 李纯钧一想起这个人,全身的毛孔都会起鸡皮疙瘩。 有时候一个人到底有多可怕并不在于他有多凶狠,有多残忍。凶狠残忍固然是让人感到害怕的一个原因,但这绝对不是最主要最有说服力的原因。 一个人如果能够让别人感到足够的害怕,那他一定要懂得如何炫耀和掩藏自己的实力!就好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冰山,显露的已够震撼,而隐藏的更是深不见底! 魔使司空劫就是这样的人。 他表面上是个笑脸盈盈的“生意人”,他能够满足别人几乎所有的欲望,但最后的结果,求他办事的人便成为了魔使的奴隶。 一想起魔使司空劫,李纯钧就再也不想躺在荒原的枯草上了。 ——因为在这个地方,他与魔使也曾有过一战。要不是当时薛莹萤痴魔症发作,恐怕自己现在已经死了。 李纯钧“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看着承影说道:“那石头在老远处发出动静,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承影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非常不屑,他将双手交叉在胸前说道:“这种小伎俩……早在你挥手扔石子的瞬间,我就已经分辨出你的方位!” 李纯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要是在以前,承影可做不到这种程度。 站了一会儿,李纯烨还没有来。 夜色降临,荒原上开始刮起了风。 承影环顾着四周,他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 “这李纯烨也太不靠谱,着急去稽城救人的是他,现在迟到的又是他!” 李纯钧看他着急,便问道:“你已经知道封麟剑在何处了?” 承影胸有成竹,道:“当然,不然让你们来此处干什么?” 听到承影这么说,李纯钧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底。虽说承影这个人本事不怎么样,有时候虚荣又爱吹牛。不过李纯钧这两天有意观察之后发现,承影现在也已经成熟老练了许多。李纯钧心里一想,其实这件事还是要怪自己。估计上次把承影扔在玄机老人茅草屋这件事,对承影的刺激很大。 看得出来,承影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 …… 又过了一会儿,远处才有了动静。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不是风声,是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是很多人的脚步声。 今晚虽不是十五,但天上的月亮依然很圆,月光洒在地上,依然很亮堂。 夜风阵阵,吹散了月下的薄云,也吹弯了荒原上的枯草。 听到这样的动静,李纯钧和承影顿时警惕了起来。二人不约而同地蹲下身去,借着半人高的枯草也掩护自己。 是谁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月色皎洁,李纯钧和承影拨开草尖细细地看,领头的人正是李纯烨! 李纯烨约摸带了二十个人,二十个血剑门的人。那些血剑门的人里面,有一个是李纯钧认识的,那人正是血剑门的校尉唐遥。 李纯烨为什么要带血剑门的人来到北郊?难道他还有别的算盘? 李纯钧和承影互相对视一眼,不知道李纯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李纯烨不会把我们卖了吧?” 承影已经起了疑。 李纯钧眉头一皱,轻声道:“应该不至于,我们和血剑门也没有什么仇怨,他带血剑门的人来应该不是针对我们。” 承影点了点头,接着推测道:“难道李纯烨怕我们三个人不是袁青刚的对手,特地找来了血剑门的人帮忙?” 承影猜测的其实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因为血剑门的囚龙剑此时也在袁青刚的手里,在寻剑这件事上,血剑门与他们三个人的目标是一致的。 李纯钧沉思了片刻,觉得此事不宜过早做出判断。他对承影轻声说道:“你先在这等着,我先过去看看。” 124、离江岛·备战船 月光与夜风。 月光下,夜风里,李纯钧往李纯烨人马的方向走了过去。 李纯钧之所以没有让承影和自己一起去,主要是考虑到承影到凤来镇之后,并没有在血剑门面前出现过。此时唐遥他们跟着李纯烨的目的尚不明确,如果承影贸然出现,说不定会外生枝节。 李纯钧就这样往前走着,李纯烨一行也看到了他。 唐遥看到李纯钧,首先上来打招呼。李纯钧见唐遥肩扛一把长刀,他看到李纯钧之后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自来熟似的微笑。 唐遥走到李纯钧面前,道:“哟,李公子。想不到在这荒郊野外也能见到你!” 李纯钧不知道唐遥带着血剑门的人跟着李纯烨到底是何目的,所以现在他也不好贸然开口。他看了看唐遥,接着又转向李纯烨问道:“你们这是……” 李纯烨见问,连忙答道:“之前血剑门赵元帅答应派人马协助我们去稽城救人,这不就是唐遥和几个兄弟们。” 唐遥一听这话,也好似来了兴致。他拍着李纯钧的肩膀说道:“嗨,能跟着雷炎宗的李公子往赤越国走一趟,我们几个兄弟也是不胜荣幸。这不,我们去西边的港口准备船只,今明两天就能出发了。” 原来唐遥这一行人是李纯烨向血剑门搬的救兵,可是这一拨救兵是往稽城救人的,并不是来帮助他们对付袁青刚。 如此说来,承影的推断是错误的。 既然看出来唐遥并不知道寻找袁青刚夺剑的事情,李纯钧也就没有多嘴。他礼貌性地向唐遥行了个礼,没想到唐遥问道:“李公子这是……” 李纯钧一听,也顺嘴胡说道:“嗨,这不是昨日丢了封麟剑,今日出来寻找寻找。”说完,李纯钧又故意做出很着急的样子向唐遥打探道:“关于丢失的神剑,血剑门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本来以为寻找神剑这种事情,血剑门的弟子没有一个不着急的。谁知道唐遥听了这话,却满不在乎地说道:“寻剑这种事情,也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操心的。我们兄弟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和李纯烨少侠一同去稽城救人!” 唐遥这马屁拍的……李纯钧都无语。 唐遥见他愣着没说话,突然又笑嘻嘻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看李纯烨少侠今天可是收获满满,我们赵元帅送了他一把上好的宝剑!” 李纯钧往李纯烨手里一看,果然已经不是原先的那把断剑。现在李纯烨手里握着的这把剑虽说不是什么绝世宝剑,不过色泽沉稳、雕花精细,不用拔出剑鞘就知道也是一把好剑。 刚才还在为出现在这里找借口而发愁,现在唐遥提到这把剑,李纯钧也就假模假样地恭喜起来。没想到唐遥这个人心思不是常人能够琢磨的,他见李纯钧恭喜别人,又接着说道:“李纯钧,李公子,您上次答应给我的绝世好剑,打算什么兑现承诺啊?” 当日进凤来镇的时候,李纯钧假冒自己是渊冥宗的弟子,确实答应了要给唐遥一把绝世好剑。昨日血宴遇到唐遥的时候,李纯钧还觉得尴尬。后来唐遥没提,李纯钧只当他是忘了。没想到这小子一直记着呢。 现在唐遥提到这事,李纯钧还真有些为难。他看了看唐遥肩上的那柄长刀,此刀极长,少说也有将近三十存。李纯钧之前从未见人使用过如此长的刀,所以不免有些好奇。 李纯钧道:“唐校尉肩上的这柄长刀,想来也不是凡物。我就是有剑给您,想必也不如此刀啊。” 唐遥闻言,也笑道:“李公子说笑了,这把刀乃是唐某家传。奈何当今武林人人喜欢用剑,所以小的们也经常弄些宝剑把玩。” 听了这话,李纯钧确实记得唐遥有时候也是用剑的。不过照他话中的意思,他的刀法应该比剑法厉害得多。 李纯烨见二人闲聊上了,便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唐遥兄弟,船的事情还需要您多费心。我与李纯钧算起来也是同门,既然在此相遇,免不得还要多说几句话。” 这唐遥平时在血剑门早就养成了一股机灵劲儿,他马上听出了李纯烨话中的意思。只见唐遥作了个揖,然后说道:“两位李公子,你们聊。我和兄弟们准备船只去了!” …… 唐遥等人走远,李纯钧和李纯烨便向承影的所在走来。 承影听了李纯钧描述,疑惑地问道:“据我说知,这凤来镇有南北两个港口,而赤越国在南边,为什么我们要从这北边的港口渡江?” 李纯烨道:“赵无极那个死胖子鬼得很,这西北方向的港口乃是血剑门武装驻扎之地。停泊于此地的船只大多也是战船。赵无极提议我从北港走,我猜恐怕也是想用战船往赤越国去做些手脚。” 听李纯烨这么一分析,李纯钧与承影二人都恍然大悟。李纯钧道:“我看那唐遥也不是省油的灯,搞不好到了赤越国会坏了我们的事。” 李纯烨听了这话,也只是一笑:“这个我早就看出来了,到了赤越国我们见机行事,如果血剑门的人靠不住,我们就……”李纯烨说完,作了一个拿手抹脖子的动作。 看到这个动作,李纯钧便不做声了。他没有想到,李纯烨现在已经变得如此决绝和冷血。 李纯烨看了看天,又接着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快去寻剑。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子时便可以出发。” “出发?” 李纯钧没有想到李纯烨竟会如此着急,子时便要离开凤来镇。 李纯烨看着他满脸的吃惊,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李纯钧摆手道:“没……没事,只是有些东西还没有收拾。” 承影可不管这些,他不耐烦地说道:“我说你们还想不想找到封麟剑了?再不出发,袁青刚离开了凤来镇我可不管。” 此话一出,李纯钧狐疑道:“你已经知道袁青刚在哪里了?” 承影点了点头,道:“当然。” 接着,承影指着东北方向说道:“在一里之外,那边有一处乱石之地。由于那里风浪较大,所以人烟罕至。不过我感知到,封麟剑就在那里。” ——封麟剑在的地方,袁青刚也一定在。 李纯钧望着东北方向,江风似乎吹淡了月的光华,远处已是一片漆黑。 袁青刚修为极高,也不知他伤势如何。 但愿他伤势很重吧。 李纯钧默默地想道。 125、探幽洞·现横尸 凤来镇的东北郊。 江边。 乱石之地。 …… 李纯钧不知道承影是如何感知到封麟剑的所在的。他只是看到承影出发前默念了一些神秘的咒语,然后承影就变成了一个哑巴。 从出发到现在,承影没有说过一句话。 李纯钧和李纯烨跟在承影的后面,他俩面面相觑,根本没有搞清楚承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承影不光不会说话,甚至连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僵硬,那样子简直就是一个僵尸。李纯钧走在后面生怕承影真的变成僵尸,突然向自己发起进攻。李纯烨悄悄凑了过来,对李纯钧说道:“这……没问题吧?” 李纯钧虽然也不是很理解这是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他相信承影的能力。因为上一次李纯钧将封麟剑扔下的时候,就是承影将宝剑带到自己的面前。想到这一点,李纯钧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没问题吧。” 虽然这个回答有些勉强,但李纯烨也就不再多问了。 越往前走,土质的地面慢慢地布满了石头,荒草也渐渐地不见了。原来此处江风极大、江浪滔天,加上江水的冲击洗涤,所以地表渐渐裸露了岩石。 石头多的地方,一般都有山。 此处也有一座山。 这是一座石山。 严格来说,这座所谓的“石山”也就不过三四人高,但是因为此处的岩石极为坚硬,所以这座小小的石山竟成了凤来镇北部的屏障。因为这座石山,漾川上的风便很难往南吹到凤来镇去,也正是因为如此,凤来镇上的天气才变得不那么恶劣。 往前接着走,李纯钧已经能够听到浪涛的声音。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承影一个激灵,仿佛又回过神来。 “封麟剑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承影转过头来,对身后的两个人说道。 听承影这么一说,李纯烨立马紧张了起来,他将手中的剑提起,右手已经握住了剑柄。 “看!” 承影将手一指,李纯钧看到不远处竟有火光! 有火光的地方就会有人。 这个人当然就是袁青刚。 火光是从一个山洞里反射出来的,其实那火光也不算明亮,只不过因为山洞也很小,所以才会让人注意到。 如果承影的判断没错,那封麟剑一定就在这山洞里。自然,袁青刚也会在这山洞里。 三人慢慢的往前走着,李纯钧感觉自己的脚步似乎变得沉重。 袁青刚的本事李纯钧当然知道,上次在方府的时候要不是他主动放过自己一命,自己哪还能活到现在? 就在这时,山洞里的火光突然就熄灭了。 火光熄灭也就是在一眨眼的工夫,李纯钧定睛细看,顿时感觉不对。 刚才的火光是确实存在的,根本就不是幻觉,而且火光更不可能自己熄灭。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山洞中的人已经将篝火熄灭。 难道袁青刚已经察觉到有人在靠近? 这个想法让李纯钧心头一凉。 可是李纯烨和承影似乎不以为意,他们还是按照原来的步速向前走着。可是李纯钧能够明显感觉到,承影二人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 可是李纯钧手中没有剑,他的封麟剑还在袁青刚的手里。 李纯钧现在后悔了,封麟剑不在身边,早知道就从刚才血剑门弟子手中随便拿一把了,虽然那些剑并不见得有什么用,拿来做个心理安慰总是好的。 江上的风裹挟着浪涛,此时在李纯钧听来仿佛就是阵阵哀嚎。 转眼之间,三人已经走到洞口。 也就几十步路的距离,三人却走了很长时间。就在这个时候,承影便不再往前走了。 “听说这袁青刚剑法极为厉害,我可不第一个进去。” 直截了当,承影竟然打起了退堂鼓。 承影看了看李纯烨,李纯烨又看了看李纯钧。 李纯钧见状,眉头不禁一皱。 ——看这阵势,难道还要让自己先进去? “封麟剑是你的,难道还要我们先进去吗?”李纯烨竟也帮承影说起话来。 这…… 这帮家伙,说起来自己要寻回封麟剑不也是为了帮李纯烨去稽城救人,而且承影还指望着自己将封麟剑送到西陲。现在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这两个人竟然…… 李纯钧顿时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可是现在封麟剑就在附近了,如果现在打退堂鼓回去好像有点不合适。 算了,生死有命。既然选择来到这里与剑痴袁青刚夺剑,那生死的事情就只有靠命了。 李纯钧一咬牙、一狠心,便第一个往山洞中走去。 …… 山洞很黑,也很安静。 进了山洞里来,因为没有了月光的照耀,三人往前走起来就更加慢了。不过越往里走,一种烧焦的味道就越明显。 这山洞里刚才还在烧着什么东西,现在火光完全熄灭,肯定是有人作了手脚。 三人慢慢地踱着步子,突然脚下提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李纯钧只当是山洞中的障碍物,他刚想抬起脚绕过去,却发现脚下有一种粘滑的感觉。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承影刻意压低了声音,对李纯钧说道。 “有……”李纯钧已经慢慢地将手中的宝剑拔出,“好像是……血腥味。” 血腥味? 是袁青刚的血吗? 这些念头在李纯钧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李纯钧随即就知道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这怎么可能是袁青刚的血? 要产生如此浓重的血腥味,那得要多少血? 到了这个时候,李纯钧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想明白这件事,李纯钧已经感到头皮发麻! ——脚下那些粘稠的液体,莫不就是散发出腥味的血?那挡住去路的那些软软的东西莫不就是尸体? 李纯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感觉到承影和李纯烨也开始紧张起来。 ——他们二人一定也想明白了这件事。 此时,三人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山洞中的黑暗,虽然视线仍然不佳,但最起码已能看出大概。李纯烨俯下身去,开始检查躺在前面的尸体。 “是血剑门的弟子!”李纯烨站起身来,冷冷地说道。 “是……是谁杀的?” 李纯钧下意识的问道。 没有人回答,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本是那么明显。 李纯烨皱着眉头,轻声道:“山洞太黑,敌在暗我在明,大家小心!” 李纯烨的那个“心”字还没有说完,便见山洞深处有一道寒光袭来! 飞过来的是一把剑。 一把锋利的剑! 126、越生死·斗残躯 黑暗的山洞里寒光一闪! 李纯钧便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山洞里本来是伸手不见五指,可是这道寒光却让李纯钧感到世界瞬间变得无比的光亮。光亮本来是让人觉得温暖的东西,但这道光却带着慑人的寒意! 也正是因为这道寒光,世界由黑暗变得异常的亮。所谓物极必反,亮到极致其实与漆黑一片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李纯钧脑子一片空白,可是他的心却在急促地跳动! 他认得这道寒光,因为之前这道寒光总是从他的手里射向别人。 没错,发出寒光的正是封麟剑! 可是现在,封麟剑正不偏不倚地向自己飞来。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的突然,李纯钧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李纯钧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死在封麟剑下。 这么长时间以来,李纯钧从来都没有从这样的一个角度观察封麟剑。从这个角度观察,封麟剑的锋刃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自己的面前。 破空飞来疾,玄铁泛寒意。 这浑然天成、锐利无比的锋刃仿佛能够切断整个时空。 此时此刻,这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锐利锋刃正对准着自己的脑袋! 寒光划过山洞,生死一线之间! “小心!” 李纯烨大喝一声,李纯钧才从刚从那种痴迷的状态中醒悟! 可是就在此时,封麟剑与李纯钧的脸已经只差分毫,不到眨眼的工夫,封麟剑就会刺中自己的面门! 封麟剑离自己越近,李纯钧反而越是看不到剑身上散发出来的寒光!他的世界从刚才刺眼的光亮又回到了之前无尽的黑!就在这一瞬间,李纯钧甚至可以感觉到那锋利的剑刃刺入自己身体时撕开皮肉的声音。 ——难道自己已经死了? …… “当——” 寒光彻底消失,李纯钧眼前一黑。 李纯钧没有躲开飞来的封麟剑,他是被承影撞开的。要不是承影将他撞开,李纯钧恐怕已经成了封麟剑的剑下之鬼。 随着一声短促而刺耳的响声,封麟剑深深地刺入了山洞的岩石之中。 李纯钧感觉自己的额头正在往下滴汗,他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就好像快要滚落到地上。封麟剑飞来也不过就是眨眼的工夫,可是李纯钧却像是经历着千百万年! 生与死的距离很短,也就是在一念之间! 生与死的距离又很长,长到能使时间静止! 李纯钧深吸了一口气,他要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因为他知道,纵然自己在生与死之间穿梭徘徊过千百次,只要他还活着,那之前经历的这些惊险都只是梦! 梦过去了,李纯钧要让自己迅速回到现实。 “呼啦——”一声,山洞中间的篝火突然被点燃。 一个中年男子端坐在篝火旁边一个石台之上,他正在打坐疗伤。 ——没错,那人正是袁青刚。 只见袁青刚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他的左手按住小腹,双目注视着三人,脸上露出了难以捉摸的笑意。 李纯钧和承影忙从地上爬起,此时的他们显得特别狼狈。 “小子,看来你今日又捡回一条命!” 袁青刚挖苦似的对李纯钧说道。 李纯钧虽然心有余悸,但是面上还是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他看着袁青刚,笑着说道:“小爷我命大得很,轮不到你来操心。” 就在说话的时候,李纯钧定睛一看,他发现袁青刚的小腹处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他再仔细一看,袁青刚的小腹竟然被前后贯穿! 既然小腹已经被前后贯穿,那体内的脏器说不定也被刺破。袁青刚之所以一直打坐不动,说不定就是在利用自己强大的内力护住内脏。 ——任谁都能看出来,袁青刚受了极重的伤。 这么重的伤,要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死了! 李纯钧又想到了赵无极,他看似臃肿,可是昨晚在血宴上的这一剑,竟能够使袁青刚受这么重的伤! 袁青刚可以算得上是这个世上一等一的高手,能够近他身的人本就不多。可是赵无极竟能够在一招之内将他刺伤,可见赵无极的功力已经如天人一般。一想起当时袁青刚还在暗处,李纯钧就更加觉得赵无极的可怕了! “幸好没有与血剑门正面为敌,要不然真的要死无葬生之地了。” 李纯钧默默地想道。看到袁青刚这个样子,李纯钧默默地作了一个决定——以后决不能得罪血剑门! 这个时候,李纯钧终于知道血剑门的人为什么不着急了。赵无极应该早就料到了袁青刚伤势很重,他们只要封锁住了凤来镇的各个出入关卡,袁青刚就只有等死的份。 显然,李纯烨也注意到了袁青刚的伤势。他看似已经等不及,便大喝一声道:“甭跟他废话,他伤势很重,现在也不过是残躯一副,我们杀了他还能顺便得到囚龙剑。” ——果然,囚龙剑就在袁青刚的身旁。 袁青刚听了这话,不禁大笑起来。他双目突然一睁,整个山洞里竟似电光一闪!他轻蔑地看着李纯钧三人,不屑地说道:“就凭你们,也敢?” 顿了一会儿,袁青刚的神态重新恢复了自然,他看了看满地的尸体,然后叹了口气说道:“要不是存心饶你们,你以为你们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随着袁青刚的眼神,李纯钧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躺在山洞的这些尸体上。 这些人衣着很特殊,一看便知他们生前都是血剑门的弟子,李纯钧数了数一共是三十人。 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人。 这些人应该是负责搜查袁青刚下落的,找到袁青刚对他们来说肯定是大功一件。事实上,他们确实找到了袁青刚,可是他们现在都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理想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对这些负责搜查袁青刚下落的血剑门弟子来说,找到袁青刚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李纯钧不禁有些唏嘘。 承影看到这一幕,似乎有些不信。他看着袁青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问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袁青刚听到这个问题,他抬起了头。回答这个问题应该是让他感到最自豪的时刻,这种感觉应该就像是别人尊称自己是天下第一时那样让人自豪和激动。此时此刻,袁青刚的嘴角露出了让人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没有直接回答承影的问题,而是高傲地反问道:“要不然呢?” “可是……” 承影想说:“可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但是刚说出两个字,承影就闭嘴了。因为这些尸体之所以会躺在这里,当然只有一种可能。难不成这些人看到袁青刚之后都兴奋地自杀了? 见李纯钧和承影如此犹豫不决,李纯烨早就不耐烦了。他举起了剑,对二人说道:“不要听他胡说,他这是在诈我们!我们不如齐心协力,先将他杀了再说!” 袁青刚又笑了,他指着钉在石墙上的封麟剑说道:“人是我杀的,剑上还有血!” 沾血的剑竟是封麟剑。 袁青刚竟然用自己的封麟剑杀人! 见到沾血的封麟剑,李纯钧竟然开始有些激动。他冲着袁青刚质问道:“你……你为什么要用封麟剑杀人?” 袁青刚笑了,笑得很放肆。 笑完之后,他才慢慢地说道:“第一,他们不配死在囚龙剑下!第二,封麟剑也好久没有尝到血的滋味了,我能感受到它的饥渴。其实我这是在做好事啊,你应该谢我才是。” 听到这里,李纯钧突然觉得袁青刚不可原谅。这封麟剑本来嗜血之性未改,李纯钧花了好大的气力才控制住其中剑灵的嗜血本性。今日袁青刚用封麟剑一下子杀了三十个人,想必封麟剑中的剑灵嗜血之性又起! “滥杀无辜,该死!” 李纯钧怒吼一声,没想到这一声怒吼之后,封麟剑竟然飞回到自己的手中。 ——封麟剑又重新回到了李纯钧的手中。 看到李纯钧鼓舞斗志的那一瞬间封麟剑所显露出来的异象,袁青刚竟然笑了。他看着李纯钧说道:“别人说我还不信,这封麟剑和灵丘雪裔果然是有着不解之缘。” 此时,战意已经充盈了李纯钧的头脑,他哪里还管袁青刚说什么。现在手握封麟剑,他只想要了袁青刚的命! “这一剑,是还你刚才的那一下!” 不待李纯烨和承影出手,李纯钧早已经伴着剑光飞出。 剑化神龙身如电,强敌授首命如烟。 李纯钧的这一招简单利落,纯粹是为了杀人而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使出这一招,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学会了这一招。只是有时候想要杀人时,自己仿佛本身就会这些狠毒的招式! 是自己不经意间学会的,还是这些招式天生就融化在自己的骨血之中? 李纯钧不知道。 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杀人! 李纯烨和承影见李纯钧出手,随即也将手中的剑刺向袁青刚。 眼看着三把剑向自己刺来,身受重伤的袁青刚竟然毫不惊慌。只见他大喝一声:“神剑护主!”身旁的囚龙剑就像是他养的一条恶犬一般,撕裂着山洞中的火光与风向三人袭来! 神剑裹挟冲天火,火势犹借万里风。 “御剑术?” 见此情景,跃在半空的李纯烨首先已是一惊。 127、御龙现·缴敌剑 御剑术。 即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以气驭剑之术。 这种招式要求执剑者与神剑之中的剑灵同仇敌忾,在战斗的过程中,执剑者将宝剑脱手以体内的真气来控制剑招的变化。要使出这样的招式,执剑者的气脉最起码已经达到了摘星之境。 绝顶、青云、摘星、逐日、九天。 练成气脉的这五个境界,是多少剑术修习者所梦寐以求的。李崇元穷尽一生的精力,才将自己的气脉修炼到了摘星之境;李纯钧凭借自己超人的天资,巅峰时期也不过是在青云之境徘徊不前。 能够使出御剑术的剑客,气脉最起码是在摘星之境。更何况现在,袁青刚还受了重伤。照这样推算,袁青刚的真实实力岂不是已经达到了逐日之境? 李纯钧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江湖上几乎没有人能将自己的气脉修炼到逐日之境。因为这种修炼是极为痛苦的!江湖上几大剑宗的掌门,也不过是将自己的气脉修炼到摘星之境罢了。可是这个袁青刚…… 这个袁青刚不单是个剑痴,还是个武痴! 若不是他品行不端,总是在江湖上做些偷剑夺剑的勾当,凭袁青刚的修为,江湖上的人怎么也得称呼他一声“剑圣”! 剑圣啊剑圣,这又是一个让人多么神往的称谓。 …… 李纯钧的这些想法细细说道起来很长,可是在他的脑海中也就是一闪而过! 不单单是李纯钧,只要是对修习剑术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袁青刚使出的招式有多么了不起!所以当袁青刚使出这一招“龙跃九天”的御剑之术时,李纯烨已经被其内力之雄厚给深深地震撼到了。 尽管已经察觉到对手的强大,可是三个人都已经出手!现在身如离弦之箭,回头已经是不可能!现在,三人唯一的胜念就在于袁青刚的伤。 袁青刚受了很重的伤。 就算他的修为再高,那也只不过是残躯一副。 战斗的过程中最忌讳的就是杂念,可是袁青刚的这一招御剑术已经让三人杂念顿起。 杂念一起,就已经输了。 只见袁青刚狡猾地一笑,那囚龙剑突然就化作了三道剑光!这三道剑光的目标不是向他袭来的三人,而是三人手里的剑! 袁青刚不攻击人,而是攻击剑。这又一次让三人百思不得其解。 几乎是在同时,宝剑相撞之声乍起,整个山洞之中火光四起。三人本是一心刺向袁青刚,可是就在半空中时突然受到了囚龙剑的干扰,李纯钧只觉得掌心一震,宝剑竟然差点脱落! 承影和李纯烨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二人也不堪囚龙剑的进攻,已经开始慌于应付。 想不到袁青刚的防守如此无懈可击,三人见势不妙,连忙从空中落下,与袁青刚退开一段距离。 此时,囚龙剑就像是一条毒蛇一般在袁青刚的身旁打转,就像是在守护自己的主人。 囚龙剑本是一把磊落的神剑,没想到在袁青刚的手里,却也能用的如此阴毒。 “哈哈哈哈哈……” 袁青刚见三人退却,便放声大笑起来。笑毕,他望着三人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再试试?” 三人面面相觑,李纯钧气得咬牙而不能言。 李纯钧看了看躺在山洞里的血剑门弟子,他们或许就是在刚进山洞的时候被飞来的封麟剑直接刺破了咽喉。李纯钧从这些尸体的表情和伤口中可以看出,这些人被杀之前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袁青刚杀这些人的时候,用的是封麟剑。 修习剑术的人都知道,宝剑是有灵性的。所以宝剑只有在和自己的主人作战是,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袁青刚用别人的剑时尚且有如此的功力,那他用自己的剑时又该是何等的威力。 李纯钧已经不敢往下想了,他不知道眼前的重伤之人还掩藏了多少的实力 袁青刚的剑是有多快,袁青刚的心又是有多狠? “嘤嘤嘤……” 此时,山洞中只有半空中的囚龙剑还在不时地发出响声。这响声很短促又很尖锐,它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扰乱敌人的心神。可是你若想仔细辨听,这声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袁青刚盯着三人,三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山洞里竟然静的可怕。 “咳咳——” 就在对峙的时候,袁青刚捂着小腹又咳嗽了两声。就在他咳嗽的时候,袁青刚的嘴角已经咳出了血! 李纯烨不死心,他见袁青刚伤得如此之重,怎么可能抵挡得住他们三人的联手进攻?就在此时,李纯烨又举起了剑。 “你还想再试?” 袁青刚目如闪电,他转向李纯烨的瞬间,囚龙剑也已经对准了敌人。 “这囚龙剑本就是我的,二十年前我将它暂存于渊冥宗,可如今这帮不争气的东西竟然用囚龙剑来巴结血剑门!”血战在即,袁青刚竟然回忆起了往事。说着,他的情绪又激动起来,“血剑门不配得到囚龙剑,渊冥宗也不配!” “咳咳——” 也许是因为太激动了,袁青刚又咳嗽了两声。 不声不响,承影已经靠近了李纯钧和李纯烨。他凑过来低声说道:“现在封麟剑已经到了我们手里,还管这袁青刚干什么?我看他现在命也不久,还是让血剑门来收拾他吧。” 承影的话瞬间将李纯钧点醒。自己刚才由于气愤一心只想要杀了袁青刚,殊不知刚才一运气,封麟剑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李纯钧突然觉得自己一定是傻了。 三人来寻袁青刚的初衷就是为了找回封麟剑,既然现在封麟剑在手,只要全身而退就行,何必还在这里和袁青刚较什么高下? 李纯烨听了承影的话,也默默地收起了剑。他看着袁青刚说道:“我们三个也许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们可以把你扔在这里等死!” 说着,三人便开始慢慢往山洞外面退。 “哈哈哈哈……” 袁青刚捂着小腹又开始大笑起来。他就这样放肆地笑着,直笑得自己倒抽冷气。 ——他的伤口已经因为大笑而开裂。 “小娃娃们太过天真,既然你们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那也应该知道自己能活到现在全是因为我饶你们不死!” 袁青刚的的声音既嚣张又恐怖。三人听了这话,已经感到有些不对。 ——袁青刚为什么要饶他们一命? 承影见李纯钧的脚步慢了下来,急忙提醒道:“不要管他,我们快撤!” 说话间,三人的脚步又不觉得加快了。 袁青刚见三人已经有些心慌,便接着说道:“这囚龙剑之所以能称之为神剑,其实是因为此剑乃是用陨铁锻造而成。而这陨铁据说有磁性,可以控制敌人的兵器!” 囚龙剑可以控制敌人的兵器。这话李纯钧在血宴之上也听说过,不过现在袁青刚说出来,却变得异常地诡异与恐怖。 “要不我们来试试!” 袁青刚话音刚落,已令囚龙剑射出。 那囚龙剑飞快地射向三人,可就在快要靠近的时候骤然停在了半空中! 三人刚刚还想着如何招架囚龙剑,没想到兵刃还没有接触,囚龙剑竟然停了下来。 “嘤嘤嘤——” 囚龙剑又开始发出那种声音。 诡异而奇怪的声音。 就在囚龙剑发出声音的时候,三人手中的宝剑竟然一齐飞出! 此时,三人的宝剑竟然与囚龙剑一起在空中起舞。看到这一幕,李纯钧又想起了血宴之上的场景,昨晚当囚龙剑飞起时,封麟剑也似要与它同去,想来就是剑中的磁性在起作用! 只见四把宝剑在空中旋转起舞,囚龙剑宛如领舞之人,时而低鸣发号施令,时而腾跃而上做出高傲的姿态。而其他的三把剑,则像是惟命是从的跟班,囚龙剑让它们怎样,它们便会怎样。 在囚龙剑面前,封麟剑的傲骨竟荡然无存。 宛如神龙现身,囚龙剑中剑灵的威力已经让在场的所有人震惊! 此时的袁青刚就仿佛是万物的主宰,他看着四把剑在空中的舞蹈,忍不住鼓掌道:“精彩,精彩!” 过了一会儿,袁青刚才似想起三人似的,冷冷地说道:“你们现在走,我绝不拦你们。” 三人现在已经不会走了。 封麟剑没有抢到手,现在又折了两把剑,想想还真是晦气! 袁青刚见他们没有走的意思了,便说道:“现在你们总该知道,我让你们活,你们才能活;我让你们走,你们才能走!要是你们不听话,别说这空中的宝剑不是自己的,就连命都有可能不是自己的了!” 他这话说得很普通很平常,也没有严厉的语气,可是听起来就是会让人觉得很有威严、很有分量! 可是,李纯钧心里最起码对一点是有把握的,那就是袁青刚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杀他们。如果袁青刚起了杀心,他们三人早就已经躺在了山洞中的尸体中间。 李纯钧走上前一步,厉声问道:“袁青刚,你到底想怎样?” “呵呵……” 刚才的大笑变成了现在的轻笑。这是一种达到目的的满意的笑。 袁青刚顿了顿,缓缓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可以谈条件了。” 128、弃神剑·陷石壁 谈条件。 从一开始袁青刚就想要和他们三人谈条件。 他把一切都想好了,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对李纯钧他们痛下杀手。原来袁青刚一直都在陪他们玩,就像猫捉老鼠一样,把他们弄得筋疲力尽了,现在袁青刚终于可以说出自己的目的。 看着横躺在山洞里的尸体,李纯钧清醒地认识到,袁青刚现在虽然受了重伤,可是要杀他们三个还是易如反掌。 袁青刚打算和他们谈条件,这就是李纯钧三人还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 三人手里的剑已经随着囚龙剑飞到一边,要是现在不跟袁青刚谈条件,恐怕也就拿不回宝剑了。 李纯钧看了看其他两人,似在询问他们二人的看法。 李纯烨计划子时离开凤来镇,他现在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磨蹭。只见他走上前去,厉声问道:“袁青刚,你想怎样?” 这一声吼气势十足,连李纯钧和承影都被吓到。也许是吃定了袁青刚不会拿自己怎么样,李纯烨从旁边的尸体处捡起一把剑道:“你的剑术确实很高,不过就你身上这伤,神仙恐怕也活不过三天!” 李纯烨说的是事实,所以他才有这样的底气。 袁青刚见李纯烨这副做派,竟然投来了几许赞许的目光。他指了指李纯钧,对面前的李纯烨道:“够胆气,比那小子强!”说完他又故意叹了口气道:“灵丘雪裔的后代如果是你,恐怕事情就简单多了。” 虽然不知道袁青刚在说什么,但李纯钧知道他是在揶揄自己。现在这个关头,李纯钧也不会为了他的几句嘲讽就跟一个重伤将死的人一般见识。 袁青刚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对李纯烨道:“好,今天这个条件我就跟你谈!” 李纯烨冷冷地道:“什么条件,快说!” 袁青刚笑了,他问道:“听说血剑门为你准备了船只,这几日就要离开凤来镇了?” 李纯烨一听,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赶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袁青刚很得意,他望着其中的一具尸体,说道:“死人不会说话,可在死之前,我有办法让他们说实话!” 袁青刚说话时望着的那具尸体确实与众不同。 ——他活着的时候与众不同,死了之后还是与众不同。 那具尸体穿着要比其他人更华丽一些,可以看得出来他生前一定是一个小头领。不仅仅是穿着,这个人的死相也是与众不同。其他人都是一剑封喉,可是这个人身上却有多处剑伤。 李纯钧注意到,这个人死亡的位置离袁青刚也是最近。可以推断出来,这人死之前一定被袁青刚折磨过。 袁青刚似乎也不想卖什么关子,他仿佛是在解释道:“你与赵无极达成共识的事情在血剑门里也算是件大事吧,这些人搜查山洞之前正在谈论这件事。” 李纯烨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大概也猜出了袁青刚的企图。他冷笑一声反问道:“难道你想乘这艘船离开凤来镇?” 袁青刚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正是!” “你做梦!”李纯烨怒道,“是你傻,还是我们傻?那艘船上满是血剑门的弟子,你现在抢了血剑门的剑,还敢和他们同乘一艘船?” 袁青刚不屑地说道:“一群乌合之众,我会怕他们?” 李纯烨道:“难道你想将他们全部杀光吗?” 袁青刚笑了,他似在回味李纯烨的话,然后眯着眼请道:“也未尝不可。” “你……” 李纯烨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就算放弃宝剑,他也一定不能让袁青刚破坏了他回稽城救人的计划。 袁青刚似也看出李纯烨脸上表现出来的决绝,他微笑着道:“你要是安排得好,我也可以不杀他们。” 承影忍不住插话道:“你是不怕他们,到时候你要是露了相,血剑门必定认为我们和你是一伙!” …… 这话一出,李纯烨也不说话了。他似乎要对利害关系重新进行权衡。 “怎么样?要是犹豫不决,你们的剑也别想要了!” 袁青刚开始步步紧逼。 …… 沉默。 山洞之中陷入了沉默。 对李纯钧三人来说,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选择题,他们实在是拿不定主意。而对于袁青刚来说,乘李纯烨的船离开凤来镇是他此时唯一的出路,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打算在说什么,他只需要耐心地等待。 沉默是可怕的。可是沉默再久,也要有人先说话。 “带你离开凤来镇也可以!” 短暂的沉默之后,李纯钧突然发话了。 此话一出,李纯烨和承影眼睛睁得似有碗口那么大。他们都没有想到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李纯钧,此时竟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就连袁青刚听了这话,他的眼睛也开始放光。 “带你走可以……”李纯钧显得很平静,他接着说道,“但你也要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袁青刚似乎难掩急切的心情,忙问道:“什么条件?” 李纯钧冷眼看着袁青刚,缓缓地说道:“带你走可以,但囚龙剑你得留下!” 袁青刚闻言,眉头一皱道:“你是想霸占囚龙剑,还是想要将它献给血剑门邀功?”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已带有几分杀意。袁青刚是江湖上有名的剑痴,你要他的命可以,你要是想抢他的剑,他会毫不犹豫地要了你的命! 李纯钧提出的这个条件,让承影和李纯烨也大感惊讶。他们不约而同地瞪着李纯钧,欲言又止。 ——李纯钧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不单单是袁青刚,就连承影和李纯烨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李纯钧依然很淡定,他冷冷地说道:“我既然已经有了封麟剑,还要囚龙剑做什么?再者,我就是将囚龙剑献给血剑门也不会得到任何好处!囚龙剑的去向我不管,我只是不想你将它带上血剑门的船!” 这段话说完,袁青刚的杀气渐渐平息了下来。 李纯钧见袁青刚的态度缓和了好多,又接着说道:“囚龙剑乃是上古神剑,渊冥宗的人一定可以感知到它的气息,你将藏身之地选在山石嶙峋又浪急风大之地,不也就是希望神剑的气息被阻隔消散吗?我想直到现在渊冥宗都没有找到你,就是这个原因吧。” 其实李纯钧对囚龙剑并不是太了解,他也只不过是类比于封麟剑进行判断,没想到这段话歪打正着,竟将袁青刚的心思猜对。 李纯钧看着袁青刚心服口服的样子,心里的底气更足了。他脑子一转,接着说道:“以你的修为,就算是受了这么重的伤,要杀我们还是易如反掌。你若是带着囚龙剑,到时候杀心一起,我们还能保住一命?你要是执意带着囚龙剑上船,不如现在就杀了我们好了!” 李纯钧在行一步险招,他骗袁青刚将囚龙剑留下来,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看着袁青刚犹豫不决的样子,他觉得有必要再帮他拿一次主意。李纯钧道:“你可以将囚龙剑藏在某处,等你伤好了,回凤来镇取剑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袁青刚长叹一声,像是下定了决心。 就在他叹气的时候,三人的宝剑已经飞到了各自的脚下! 囚龙剑也已经飞回到袁青刚的手里。 李纯钧看着他,接着说道:“如果你要将它藏起来,我倒是有一件东西可以将它包上!”说着,李纯钧从身上拿出了一方粗麻布。 这方粗麻布乃是当日玄机老人送给李纯钧的,说是可以阻挡住封麟剑的戾气。现在,李纯钧将这方粗麻布拿出来,当然有他的目的——他怕袁青刚离开凤来镇的时候使用御剑术召唤囚龙剑! 李纯钧感觉自己考虑得已算周全。 袁青刚一见这方粗麻布,就已经知道这是什么宝贝。他冷笑一声道:“你小子当我傻吗?这块布如果裹上了囚龙剑,我就不能用御剑术召唤它了!” ——袁青刚竟然看穿了李纯钧的心思。 李纯钧听了这话,非常镇定地说道:“你说的不错,可是这块布也可以阻止渊冥宗和血剑门感知到囚龙剑的位置。” 权衡,权衡利弊就是人生不变的主题。 袁青刚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接过了李纯钧手里的粗麻布。就在袁青刚裹剑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李纯烨,道:“我将囚龙剑留在此地,你们就肯带我离开?” 李纯烨看了一眼李纯钧,李纯钧点了点头。 李纯烨道:“当然!” “好!” 只见袁青刚大喝一声,他的手中之中已经升起一股巨大的风! 此时囚龙剑正在他的手中,伴随着这一阵飓风,囚龙剑真的化作了一条苍龙!这条苍龙低吼一声,竟直接向山洞的石壁上打去! 一声闷响,囚龙剑的整个剑身已经深深地陷进了石壁之中! 见此情景,李纯钧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不将整个山石震碎,这囚龙剑怕是再也拿不出来了。 “咳咳——” 袁青刚运功完毕,不禁也咳嗽了两声,他看着三人问道:“这样你们总该满意了吧。” 129、闹市喧·俟同盟 凤来镇的夜市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那些行商走贩,那些红男绿女组成了这幅繁华的世俗画卷。他们才不管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他们喜欢的是财源广进和灯红酒绿。 夜本应该很静,集市却偏偏热闹。 凤来镇就是这样,矛盾中蕴含着无尽的魅力。 李纯钧就这样伏在屋檐上看着凤来镇的一切,不知不觉中已陷入了沉思。 …… 就在刚才,袁青刚放弃了囚龙剑并将其打入石壁之中。既然袁青刚遵守了承诺,三人也按照约定将袁青刚带上了血剑门的船。 稍稍乔装打扮,袁青刚已经变成血剑门弟子的模样。勉强用气脉护住身体,袁青刚又伪装成没有受伤的样子。这样一来,应该是能够瞒过唐遥的眼睛了。 这一切对李纯钧来说只是记忆,他现在脑子里时不时地浮现出和袁青刚交手的场景,有时候还会不禁浮现出一丝的恐惧之感。 袁青刚这个人,确实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按理说李纯钧现在应该在离开凤来镇的船上,可是他现在偏偏不在。 他现在为何独自一人在凤来镇的闹市? 就在快要上船的时候,李纯钧改变主意了。他借口说还有侠客来酒肆还有东西要收拾,所以独自溜了出来。 一开始,袁青刚是不同意李纯钧独自离群的——因为李纯钧知道囚龙剑的位置。李纯钧反驳道:“囚龙剑陷入石壁那么深,凭我自己的力量,短短的几个时辰恐怕还不能将它取出吧?” 袁青刚又怕他向血剑门泄密,可是李纯钧接着反驳道:“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无缘无故将囚龙剑的位置告诉血剑门,李纯钧犯不着献这个殷勤,所以袁青刚最后竟被李纯钧驳得哑口无言。 至于承影和李纯烨,纵然知道李纯钧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他们也不会管这么多的闲事。李纯烨只是叮嘱他子时之前必须上船,而承影更是眯着眼睛,慵懒地伸了伸腰。 他们三个人名为联手对敌,可是彼此之间还是掩藏不住的冷漠。 …… 离开了北郊,李纯钧就来到了这里。 闹市区人来人往,他在等人。 李纯钧在等谁?他等人又是为了做什么? 等人不是目的,李纯钧的目的是救人。 ——对,救秦羽! 从秦羽说知道李纯钧身世之谜时,李纯钧就下定决心要救他。这么多年来,李纯钧一直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自己的身世究竟如何。人们口中所说的灵丘雪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在李纯钧的眼里,秦羽就是他解开这些谜题的钥匙。如今钥匙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他说什么都要抓住他! 可是,救秦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秦羽是天枢国的人,天枢国与血剑门不共戴天。所以如果下决心救秦羽,那势必要与血剑门为敌! 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是李纯钧十六年来的夙愿,就算是与血剑门为敌他也在所不惜。李纯钧不是一个不计后果的人,他知道血剑门的势力,他也知道赵无极和赵景瑜的本事。一旦与血剑门为敌,李纯钧清楚地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敌人是什么样的! 血剑门非常的强大。 如果选择与之为敌,自己以后的江湖之路将会变得异常艰辛。 李纯钧想得清清楚楚——他要救秦羽!不管什么事,不管什么人都不能阻止他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 再者,想要救秦羽,他一个人不可能办到这件事。 所以李纯钧必须要找到帮手。 想来想去,李纯烨是不可能帮自己这个忙的。他和魔使作了交易才将秦羽抓住献给血剑门,又怎么可能转念之间将其救出? 李纯钧知道李纯烨绝不会帮这个忙,所以他也没有跟李纯烨提这件事。 他要另找合适的人。 普天之下,谁会愿意帮助李纯钧去救秦羽,还不惜得罪血剑门呢? 李纯钧想来想去,他最后终于想到了一个人。 ——薛莹萤。 为什么会想到薛莹萤,李纯钧不知道。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不仅仅是指去救秦羽,还指请薛莹萤来帮这个忙。 不知道为什么,李纯钧的心里总有一种感觉,如果自己有什么疯狂的事情要去做,去向薛莹萤寻求帮助的话,是准没有错的。 有时候,人的感觉就是这么不可理喻,却又是这么地准! 李纯钧将营救秦羽的计划向薛莹萤和盘托出,薛莹萤先是非常惊讶。她一再地追问其中的缘由,李纯钧才将来龙去脉告诉了她。 说来也是奇怪,等薛莹萤知道了李纯钧心中所想,她竟然就爽快地答应了。 …… 这是今天上午的事情。 李纯烨去血剑门的时候,他李纯钧去找了薛莹萤。 李纯钧只找了薛莹萤帮忙。就只有他和薛莹萤两个人。他是想要再找些人帮忙,可是他已经无人可找。 救秦羽这件事,只有两个人能不能成功? 李纯钧不知道,他心里其实很没有底。可是就算没有底,他也要硬着头皮去做。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有把握得多。 …… 时辰差不多了,薛莹萤也该到了。 李纯钧迅速地掠过屋顶,他开始朝着人烟稀少的地方移动。他与薛莹萤约定,戌时三刻在凤来镇大街的巷口汇合。 现在,李纯钧已经到达了约定的地点。可是薛莹萤还没有出现,这让他开始着急起来。 巷口狭窄,月光有些暗淡。 此时,李纯钧终于能够体会到李纯烨刚才在山洞里的那种焦急的心情。他张望着四周,生怕错过了薛莹萤的身影。 ——她到底还会不会来? 李纯钧心里没底,他甚至想到了薛莹萤会不会去血剑门告密。 深秋的露水很重,李纯钧已经能够感受到这种浓重的湿气,这种湿气也让他感受到了一种钻入骨髓的冷! 就在李纯钧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在巷口闪过! ——是谁? 李纯钧不知道刚才闪过的那个白影是谁,但他能肯定那个身影一定不是薛莹萤! 怎么办?自己是应该先撤还是继续在此处等?那个白影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单纯地路过? 李纯钧心里有些慌,他不知道是不是薛莹萤出卖了自己。 “好大的胆子,竟然妄想趁着夜色去血剑门救人!” 巷口除了李纯钧根本就没有人,可是从空旷处却传来人的声音。 ——这个声音怎么如此地熟悉? 李纯钧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他终于知道那道白影就近是谁! 就在此时,薛莹萤的声音也响起:“柳大哥你快点现身吧,黑灯瞎火的吓到人可不好!” 130、各为己·往醉月 听到薛莹萤的声音,李纯钧顿时镇静了下来。 他看着从巷子另一头走过来的女子,心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与满足。就在这一刻,李纯钧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伙伴来到身边的那种知足和安全感。 此时此刻在李纯钧的眼里,薛莹萤就是自己的伙伴。 …… 不过,看样子这个伙伴还为自己叫了一个帮手。 ——薛莹萤竟然喊来了柳鸿逸。 薛莹萤走到李纯钧的跟前,柳鸿逸也从屋顶飞了下来。 折扇、白衣。柳鸿逸还是那个老样子。 自从上次荒原一别,李纯钧和柳鸿逸已经有好久没见。他没有想到这次柳鸿逸回来帮助自己。 李纯钧愣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怎么来了?” 其实这样的开场白并不怎么高明,李纯钧也知道自己也并不是善于言谈。 可是柳鸿逸貌似并不在意这些小节,他将手中的火翎扇展开又迅速合上,然后笑着说道:“小兄弟,上次你帮了我,这次轮到我帮你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柳鸿逸说出“小兄弟”这三个字的时候,李纯钧总是能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温馨之感!每次柳鸿逸称呼李纯钧“小兄弟”时,李纯钧都想喊他一声“老大哥”! 如果有像柳鸿逸这样的老大哥,李纯钧也觉得在江湖上走一趟也没什么遗憾了。 李纯钧平复了一下心情,对柳鸿逸道:“柳大哥,这次你要是帮了我,得罪的可是血剑门!” 柳鸿逸笑了,他笑得很爽朗。笑完之后,他抚了抚衣袖道:“魔使我都敢得罪,更何况是区区的血剑门?” 柳鸿逸的话就像是一剂强心针。本来李纯钧还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可是听到柳鸿逸这么一说,他便立刻踏实了许多。 李纯钧突然觉得,行走江湖确实需要一个“老大哥”。而现在,柳鸿逸就是他的老大哥。 月照当空,霜洒黛瓦。 李纯钧虽然满心感动,可心里还是惦记着救人的事情。他转向薛莹萤说道:“我们要去血剑门救人,为何要在这闹事汇合?” 确实,血剑门的总舵并不在这凤来镇的闹市区。从这里赶去救人,总是要多费一些时间。薛莹萤见李纯钧这么问,突然神秘地笑了。李纯钧不解其意还想要再追问,没想到柳鸿逸抢着说道:“血剑门戒备森严,如果我们贸然闯进去救人,别说人救不出来,恐怕连我们三个都得搭进去。” 李纯钧救人心急,这一点倒是没有考虑。 他闻言一愣,道:“那柳大哥的意思是……” 柳鸿逸道:“救人这件事情,我们只能智取。” 李纯钧有些等不及了,他急忙问道:“如何智取?” 薛莹萤见李纯钧有些着急,忙安慰道:“李大哥你不要着急,其实我们今天除了救人,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这话一出,倒是让李纯钧大吃了一惊。本以为薛莹萤和柳鸿逸前来帮助自己救人,没想到他们也有自己的打算。 “可是……”李纯钧吞吞吐吐道,“可是小五早已经去血剑门牢房附近打探消息了。” 今天白天的时候李纯钧前去联络薛莹萤,不想救人这种事情怎么瞒得过小五?作为闯荡江湖的兄弟,小五怎么能不帮李纯钧一把? 李纯钧本不想将小五牵扯进这件事中来,无奈小五执意要折腾一番,所以李纯钧才让他去牢房打探。 李纯钧默默地想道:“希望小五不要轻举妄动才是。” 薛莹萤见李纯钧面露担忧之色,于是安慰道:“李公子你放心吧,柳大哥将事情都安排好了!” 听了这话,李纯钧便转向柳鸿逸。 柳鸿逸道:“血剑门的牢房既然守卫森严,我们就不能硬闯。既然不能硬闯,那我们就需要一样东西。” 李纯钧问道:“什么东西?” 柳鸿逸道:“能够自由出入地牢的令牌。” 李纯钧也渐渐地明白了柳鸿逸的意思,他接着问道:“这东西在谁身上?” 柳鸿逸胸有成竹地道:“据我所知,这种令牌赵无极和赵景瑜各有一块。” 李纯钧不笨,他当然不会找赵无极下手。他深呼了一口气,道:“那我现在就是要去找赵景瑜!” 柳鸿逸面露赞许之色,道:“正是!” 李纯钧笑了:“我猜柳大哥一定知道赵景瑜现在在哪儿。” 柳鸿逸将手中的火翎扇一展,指着长街的尽头说道:“醉月楼!” 醉月楼,赵景瑜此时竟然在醉月楼。当李纯钧听到醉月楼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晓月姑娘。 这个从李纯钧来到凤来镇就听说过的名字,到现在也只是闻其名而未见其人。记得上次去醉月楼的时候,赵景瑜就出现在晓月姑娘的房间里。 赵景瑜现在在醉月楼。 难道赵景瑜现在在晓月姑娘的房间里? 当然,这些只是李纯钧心中的猜想,他并没有将这些都说出来。 不过薛莹萤好像看透了李纯钧的心思,她试探性地问道:“李公子,你听说过晓月姑娘吧?” 薛莹萤一提晓月姑娘,李纯钧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了。他点了点头道:“当然,来过凤来镇的人谁不知道晓月姑娘!” 薛莹萤沉下脸,道:“这个晓月姑娘还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李纯钧刚想问这晓月姑娘到底是怎样个不得了法,柳鸿逸接着说道:“我查探多日,近来已经知道那回春镜究竟在何处了!” 李纯钧一惊,试探地问道:“那回春镜莫非是在晓月姑娘手里?” 柳鸿逸点了点头。 本来只是单纯地想要去血剑门救人,没想到现在又牵扯出了晓月姑娘。现在李纯钧知道了,这柳鸿逸帮自己救人只是顺便,他其实是想要夺回那回春镜! 薛莹萤见李纯钧又陷入了思考,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李公子,你一定想不到,这晓月姑娘身上还有另一件宝贝!” 这晓月姑娘不一般,在李纯钧初到凤来镇时,侠客来酒家的老板就跟他说过了。现在薛莹萤说她还有另一件宝贝,李纯钧想到的就是炼狱石。 可是这炼狱石只是个杀人的东西,也算不上是个宝贝。李纯钧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薛莹萤口中所说的宝贝到底指什么。 他摇了摇头,等待着薛莹萤的回答。 薛莹萤道:“晓月姑娘那里,还有上次魔使从我身上夺走的落云簪。” 李纯钧闻言一惊,他已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鸿逸道:“虽然我们的目的不同,但我们的目的地却是一样。” 李纯钧静静地望着醉月楼的方向。 赵景瑜、晓月姑娘。 能自由出入牢房的令牌、回春镜、落云簪。 李纯钧闭上了眼睛,他似乎在默默地感受醉月楼里等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131、面容俏·闺房娇 暧昧的夜,醺人的霓虹,还有神秘的醉月楼。 此时的醉月楼,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那些寻欢作乐的客人,大多喜欢在夜晚光顾这里。 不知道是谁发明了窑子,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要在夜里逛窑子。不过既然大家都这么做,既然又这么做的好处。 夜是冷清寂静的。 可灯火却是温暖醉人的。 冷清寂静的夜,再加上这温暖醉人的灯火,任他是多么铁骨铮铮的汉子也想让自己沉迷于温柔乡之中。 这种感觉是是无比微妙的,又是无比欢愉的。 可是仅仅有夜晚和灯火,却根本达到这种微妙又欢愉的感觉。要想产生这种感觉,则需要女人! 各式各样,能够满足男人各种口味的女人。 当然,这些女人中也有佼佼者。风月之地的女人要驳得男人的欢心,自然要花费很多的心思。可就是有一些女人,她们具有过人的天赋,能够在一颦一笑之间就俘获男人的心。 比如说晓月姑娘。 不用见她的人,李纯钧就知道晓月姑娘必定就是这种女人。他本以为赵景瑜这个木头只懂得修习剑术和杀人,没想到他也爱来晓月姑娘这里。 有时候一个人的本事往往是要由另一个衬托出来的。晓月姑娘能够让赵景瑜喜欢上她的温柔乡,这足以证明晓月姑娘的厉害。 …… 此时,李纯钧、薛莹萤和柳鸿逸就潜伏在醉月楼里,静静地监视着赵景瑜和晓月姑娘。想来也是奇怪,赵景瑜出门的时候排场一般都很大,他通常都会带很多的跟班。可是来到这醉月楼,他却显得格外的低调。 没有跟班。 更没有血剑门的弟子。 豪客与美女,白纱与红灯。 醉月楼中的一切与他们三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薛莹萤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显得很不自在。特别是在那些男男女女搂搂抱抱的时候,薛莹萤的脸都红了。 虽然薛莹萤脸红的样子对李纯钧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不过他现在最想看的还是晓月姑娘。 晓月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李纯钧很久。现在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李纯钧一定要看个清楚。 柳鸿逸夜间行盗的老手,他给三人找了个好位置,一个不易被别人发觉的好位置。 三人在屋顶,晓月姑娘房间的屋顶。 李纯钧就是从屋顶瓦片的空隙中往晓月姑娘的房间里看,只见那晓月姑娘生的确实很美。不过,李纯钧看到那张美丽的脸时却感到非常地困惑。 晓月姑娘的脸是一张美丽的脸,更是一张熟悉的脸。 这张脸像玉面狐,又像那次在虚无幻境之中那个妇人!李纯钧认得那两个人,所以看到晓月姑娘的这张脸时,他完全被震住了! 晓月姑娘的这张脸完全就是那两个人的融合。就算是亲生的姐妹,也不可能有这么像! ——这是怎么回事? 李纯钧怎么都想不通,所以他只有耐着性子静观其变。 显然,薛莹萤也被晓月姑娘的那张脸给震撼到了,她看了看李纯钧,好似有话要说。 李纯钧当然知道薛莹萤想要说什么,但是他作了个噤声的动作让她不要说。因为就算说了,这个疑团也无法解开。 柳鸿逸没有到过虚无之境,所以他当然不知道晓月姑娘那张脸的玄机。不过晓月姑娘长得像玉面狐这一点,柳鸿逸还是看不来的。 他似是自嘲,又似在自言自语道:“我竟然不知道玉面狐还有一个姐妹!” 晓月姑娘当然不是玉面狐的姐妹,可她们为什么会长得如此相像? 三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疑惑,可是谁都无法解开这个谜团。既然解不开谜团,三人也只有耐心地等下去。 他们要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就在这时,薛莹萤差点叫了出来! 李纯钧一惊,薛莹萤忙凑过来低声道:“你看她头上!”李纯钧当然知道薛莹萤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叫起来,她反应如此激烈,一定是有某种原因。 顺着薛莹萤的指引,李纯钧将目光聚焦到了晓月姑娘的头上。 确切地说,是晓月姑娘的发髻上。 晓月姑娘的发髻上别着一枚簪子,而那枚簪子正是前几日魔使从薛莹萤那里抢过去的落云簪! 为什么落云簪会在晓月姑娘的头上? 柳鸿逸当然也看到了那枚落云簪,他突然兴奋起来道:“看来今晚,我们必定会有所收获!” …… 屋子内,灯光柔和。 光滑而轻巧的帷缎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的舞动着,就像是风情万种的少女。 赵景瑜竟斜躺在晓月姑娘的闺榻之上,而晓月姑娘就依偎在赵景瑜的旁边。赵景瑜轻抚着晓月的鬓发,吃吃地道:“你真是个迷人的妖精。” 在李纯钧眼里,赵景瑜是那种虽然残忍却有豪情的汉子,没想到他也有如此好色的一面。自古以来,食色性也。有多少男儿能过得了情与色这一关? 那晓月姑娘穿着一件半透明的纱衣,诱人的胴体若隐若现地在迷离的灯光下扭动,就像是一条柔软无骨的蛇。她凑近赵景瑜,娇嗔道:“我说赵公子,因为你,我已经有半年没有接到客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哀怨,可是面色确实撒娇的神情。 赵景瑜拨起了她的下巴,笑着道:“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抢你走!” 晓月听了这话,突然银铃般的笑了起来道:“赵公子抬举我了,我只不过是个妓女,是个婊子!男人们一个个都想睡我,可出了这醉月楼,又没有一个不在骂我。赵公子你可不要再开这种玩笑的。” 赵景瑜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严肃起来。他亲吻着晓月的额头,然后温柔地说道:“我赵景瑜可跟他们不一样。” 晓月突然推开了赵景瑜,半嗔半痴地道:“男人呐,都一样!” 赵景瑜被她这么一推,也笑了。他吃吃地看着晓月,半晌才说道:“男人都爱美色,但也都有很强的好奇心。” 晓月疑惑道:“你好奇什么?” 赵景瑜道:“你在这凤来镇也有些年日了。为什么能够容颜不老?” 赵景瑜好奇的,也正是凤来镇大部分男人想要知道的。 晓月笑着问道:“你真想知道?” 赵景瑜道:“当然想。” 晓月道:“好,那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赵景瑜顿时来了兴趣,道:“什么东西?” 晓月道:“回春镜。” 132·秀宝镜·拔密簪 回春镜。 当听到“回春镜”这三个字的时候,李纯钧明显感觉到柳鸿逸全身微微一震。 柳鸿逸是个老江湖了,在暗中观察别人的时候他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可是他好像是控制不住自己。 李纯钧是非常能够理解柳鸿逸的,毕竟这回春镜对他来说太重要了。十几年前的秘密,他这一生的羁绊,只有靠这回春镜才能解决。 而现在,回春镜就要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这回春镜,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宝贝? 落云簪、回春镜,这两样东西已经出现了。可是李纯钧想要得到的令牌呢?它肯定在赵景瑜的身上,可是那令牌究竟在哪里? 想到这里,李纯钧不禁有些着急。 …… 屋内。 晓月姑娘说着,便从床上爬了起来。赵景瑜知道她要去拿回春镜,便斜侧着身子,静静地看着她。 晓月姑娘摇摆着婀娜的身姿,慢慢地走向了自己的梳妆台。床榻与梳妆台的距离并不远,可是当晓月走向梳妆台的时候,她的动作却似很慢很慢。 本来也就几步的路,等晓月姑娘走近梳妆台,却似过了好几个时辰。 ——难道是大家都急着见到回春镜,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幻觉? 晓月姑娘走到梳妆台前,她拉开了抽屉,然后从其中拿出了一把小小的铜镜。 因为离得太远,李纯钧并不是很能看清回春镜的样子。凭借着房间里微弱的光,他只能看到那时一面圆镜,而且样子与普通的镜子无异。 这样的一面镜子真的蕴含着魔力? 此时此刻,三人在屋顶上都已经不敢怎么呼吸。回春镜出现了,晓月姑娘到底要向赵景瑜展示什么?她会不会说出什么其他更加惊人的秘密? 李纯钧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要不是心里一直想着救秦羽,此时他一定已经忍不住要行动。 只见晓月姑娘将回春镜递给赵景瑜,道:“奴家之所以能够保持容颜不老,全都是因为这面回春镜。” 赵景瑜接过回春镜,也不禁叹道:“这小小的一面镜子,竟有你说的那种魔力?” 昏暗的灯光照在晓月美艳的脸蛋上,她狡黠地一笑道:“赵公子不信?” 赵景瑜似乎并没有看出回春镜上到底有什么玄机,他索然无味地将镜子扔在一边,道:“我不信,却又不得不信!” 晓月听了赵景瑜的话顿时面露疑惑,道:“为什么不信,又为什么不得不信?” 赵景瑜突然坐起了身,一本正经地道:“我不信,是因为你说的话一点都不合情理;我不得不信,是因为在你身上发生的一切本身就不合情理!” 说到这里,赵景瑜突然注意到了晓月姑娘发髻上的簪子。他盯着落云簪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那个簪子……我以前怎么没有见你戴过?” ——没想到赵景瑜竟然不认识落云簪。 其实这也不奇怪,这个世上本就没有几个人认得落云簪。当日在荒原之上,李纯钧也不知道落云簪为何物。江湖上能够对各种宝物了如指掌的,除了像天机阁这种掌管典籍的门派,剩下的就是像柳鸿逸一样的大盗。 赵景瑜皱了皱眉头道:“不会是那个有钱的男人送给你的吧?” ——如果说这落云簪真的是哪个男人送给她的,那个男人一定是魔使司空劫。 难道司空劫那样的男人也好色? 李纯钧在心中无奈地苦笑:难道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好色? 晓月听了赵景瑜的话,立刻提高了声音道:“得了吧,赵公子!除了你之外,别的男人怎么有机会能够碰我?他们再色胆包天,也不敢得罪了血剑门!” 晓月这么一说,赵景瑜仿佛一下子放心了不少。他立刻柔声道:“对不起,我错怪你了。”说完,赵景瑜便一把将晓月姑娘搂在了怀里。 赵景瑜轻抚着她的背,就这样轻轻地来回抚摸着。而晓月也立刻变成了小鸟依人的样子。她娇声道:“你要是再不相信我,我就放浪给你看!” 赵景瑜见她撒娇,便好言相劝了几句。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赵景瑜的手竟然从晓月的后背游离到了她的头顶。 速度很快,赵景瑜一把拔下了晓月姑娘头上的落云簪! …… “你!” 晓月一声惊呼,她从床上跳了起来,对着赵景瑜厉声道:“快把它还给我!” 这一声呵斥来得是如此地猝不及防,把趴在屋顶的三人都吓了一大跳。 刚才还是小鸟依人的少女,现在突然就变成了厉声呵斥的妖婆。晓月的这个反差,只发生在一瞬间。 只不过是拔下了落云簪,为什么晓月姑娘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三人面面相觑,李纯钧猜到:“莫非这晓月姑娘也有痴魔症?” 薛莹萤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可能!这个世界上,魔种只可能有一个!” 柳鸿逸道:“不,这事有蹊跷。落云簪有镇定元神的奇效,这晓月姑娘如果不是患有痴魔症。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顿了一下,柳鸿逸接着说道:“这晓月姑娘有可能被鬼魂附体,有人想利用落云簪来助长鬼魂附体时的力量!” 鬼魂附体? 竟有如此不可理喻的事情? 李纯钧虽然感到吃惊,但他此时也已经选择相信柳鸿逸的话。毕竟浪迹江湖的这些日子里,他也已经目睹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 晓月的话说得很严厉,可是赵景瑜却不以为然。他仔细打量着手里的落云簪,然后嬉笑着说道:“你觉得你还是应该告诉我这发簪是哪里来的,就算你是买的,你也应该告诉我到底是从哪里买的!” “你!” 晓月姑娘的声音已经变了,她仿佛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 “啊——” 突然又是一阵惨呼,晓月姑娘竟然抱起了头! 此时,赵景瑜已经发现事情不对,他赶忙扶起晓月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快,快……快把簪子还给我!” 晓月的声音几乎是惨叫。 赵景瑜怔在那里,他很少有被吓住的时候,可是现在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将落云簪还给晓月,因为好奇心已经完全控制了他——他要搞清楚晓月姑娘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差。 晓月抬起了头,黑发盖住了她的脸。 赵景瑜深吸了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撩开了遮在晓月脸上的黑发。 此时,晓月姑娘已经变成了玉面狐的模样。 133、魂附体·具诳言 晓月姑娘、玉面狐。 她们竟然是同一个人。 这是幻觉还是真实? 不单单是赵景瑜,就连在屋顶的三个人都感到非常的惊愕。无论是谁,见到眼前的景象,见到一个女人的面容突然发生如此奇怪的变化,都会感到非常错愕吧。 眼前的一切虽然发生得有些猝不及防,可是赵景瑜还是保持住了镇定。他立刻从床上翻滚到一边,手握着宝剑厉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玉面狐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用更加尖锐的声音吼道:“快把簪子还给我!” 眼前的女人现在显得非常奇怪,她现在是玉面狐的面容,可是声音却不是。李纯钧听到这一声吼,他立刻就听出来这声音是漾川渡娘,也就是虚无之境中那个妖妇的声音! 也就是说,眼前的女人虽然面容变回了玉面狐,但意识还是被那个妖妇占据。 就在这个时候,晓月姑娘的面容又变了,就在赵景瑜的面前,晓月姑娘终于变成了漾川渡娘的模样。 刚才那一声吼没有吓到赵景瑜,可是这容貌的变化可着实把赵景瑜搞蒙了。眼睁睁地看着晓月姑娘和之前判若两人,赵景瑜已像个呆子一样立在那里。 到现在为止,赵景瑜才意识到这不是个玩笑,他手里的簪子一定蕴含着某种神力!赵景瑜长舒了一口气,他居然将落云簪向晓月扔了过去。 晓月见赵景瑜竟真的将落云簪还给自己,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将其接住重新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落云簪戴在头上的那一刻,晓月长舒了一口气,此时她有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她现在又变回了那个风情万种的少女。 晓月的面容舒缓了,可赵景瑜的眉头并没有舒展! 赵景瑜“刷”的一下拔出剑,厉声问道:“现在你该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剑一出鞘,寒光一闪。 屋子里原来暧昧的气氛现在已经变得阴沉! 李纯钧见到这一幕,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但是他并不像赵景瑜这样不知所以,他至少大概知道了这时怎么回事——漾川渡娘附身到了玉面狐的身上! 玉面狐是人,漾川渡娘是鬼,晓月姑娘就是被漾川渡娘附身的玉面狐。 虽然这个解释很荒唐,但李纯钧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 屋子内。 晓月姑娘面对赵景瑜的质问并没有表现得怎样惊恐。 要知道赵景瑜的剑自带一种由内而外的杀气,在他的剑下能够表现得轻松自如本就不是什么易事。晓月姑娘能够如此的气定神闲,不是吃定了赵景瑜根本不会对自己动手,就是根本就没把赵景瑜放在眼里。 是前者还是后者,亦或是两者都有? 赵景瑜没有动,从他拔出剑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再废话。赵景瑜拔出了剑,就代表他已不想再废话,他要开始用剑来解决问题。 ——用剑如何解决问题? ——当然是威慑和杀人! 赵景瑜至少现在还没有行动,他在等待。 他在等晓月姑娘给一个答案。 赵景瑜竟然会等待,这一点倒是李纯钧没有料到的。所以说一个男人再怎么有个性,一个女人总是有办法驯服改变他的。 对赵景瑜来说,晓月姑娘就是这个女人。 晓月姑娘不紧不慢地往床边走去,她慢慢地捡起了刚才被赵景瑜丢下的回春镜。晓月姑娘之所以把自己的动作放得很慢,是因为她故意这么做。她就是要这么做,他要让赵景瑜把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 只有这样,赵景瑜握着剑的手才会软下来,他的整个人才会开始犹豫。 晓月姑娘是这么盘算的,也是这么做的。 ——这正是她的高明之处。 等拿起了回春镜,她才微笑着对赵景瑜说道:“赵无极元帅说你最近沉迷色相,所以特意交代我给你一些惊醒。” 赵景瑜听了这话,脸上的气愤已渐渐消失。不过当他听到“赵无极”这三个字的时候,脸上又出现了奇怪的表情。他问道:“我父亲要给我什么样的警醒?” 晓月姑娘笑了,她拿起回春镜照了起来。突然,原本年轻靓丽的少女变成了一个丑陋不堪的老太婆! 赵景瑜见此情景,原本已经放松的手又重新将剑举起。 晓月姑娘说道:“赵公子你也看到了,你喜欢的这个美丽少女,也可能是一个丑陋不堪的老太婆。赵元帅就是想告诉你,美与丑不过就是个臭皮囊。赵公子你可要以复仇大业为重!” 赵景瑜眉头一皱,问道:“那刚才那个簪子又是怎么回事?” 晓月道:“不瞒赵公子说,我已经活了几百年了,全靠这回春镜才能让美丽的容颜永驻。至于那个簪子,它能够强化这种效果。所以刚才公子拔去簪子时,我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赵景瑜半信半疑,道:“你的这些事情,我父亲一直都知道?” 晓月道:“当然。赵元帅的意思便是从今以后都不要到我这里来了!” …… 听到这里,屋顶的柳鸿逸已经气愤到不能忍耐。只见他呼吸变得急促,突然开口骂道:“放屁,一派胡言!”说这话的时候,柳鸿逸已经握起了拳头。李纯钧从没有见过柳鸿逸如此激动过,想不到那个潇洒飘逸的盗圣竟然也会着急发怒。 顿了顿,他又低声自语道:“不行,我一定要救玉面狐!” 李纯钧不知道柳鸿逸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可是当柳鸿逸说出要救玉面狐的时候,李纯钧已经大概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他刚想问应该怎么救,柳鸿逸便转过身来对他和薛莹萤说道:“事不宜迟,薛小姐与我下去与那妖妇周旋……”说着,他又对李纯钧道:“小兄弟你还要救人,我看你还是到那边的窗边支援。” 李纯钧并不知道柳鸿逸要他去窗边是为何,不过他还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柳鸿逸和薛莹莹早已经从屋顶直接飞入屋中! 屋顶的瓦片一阵乱飞,看到柳鸿逸和薛莹萤,赵景瑜已经陷入了深深的错愕之中! 134、驱魂魄·盗令牌 房梁骤断、瓦片横飞,原本古雅暧昧的房间现在已经变得乌烟瘴气。 伴随着一声巨响,柳鸿逸和薛莹萤已经落到了房间之中。 也许是出自习武之人的本能,赵景瑜和晓月姑娘在柳鸿逸与薛莹萤落下时迅速闪避。等到烟尘散去,赵景瑜和晓月姑娘才看出来胆敢闯入的竟然是他们二人。 刚才晓月对赵景瑜所说的一切已经让赵景瑜感到非常错愕,现在柳鸿逸等人突然闯入,更是让赵景瑜觉得气愤难当! 赵景瑜的目光就像是黑夜里的刀子,黑暗中闪耀着犀利的光!他的人就跟他手中的剑一样,是犀利的。如果说情与色让他无从招架,可是敌人站在跟前的时候他却有一种天生的冷静。 柳鸿逸和薛莹萤出现之后,赵景瑜反而就冷静了。 很显然,他把柳鸿逸二人当成了敌人。 赵景瑜慢慢地举起了剑,沉着脸问道:“你们来干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死死地盯着对方,手中的剑已经举到了可以轻易发起进攻的位置。 虽然举剑这个动作非常地慢,但是却异常得稳! 柳鸿逸的双脚在地上挪了挪,他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落脚点。这个动作做完之后,他才有力地答道:“我来救人!” “救人?” 赵景瑜似乎听不懂柳鸿逸的话,又问道:“这里有人需要你救?” 柳鸿逸道:“当然,我如果不出现,恐怕那个人会丢了性命!” 赵景瑜诧异道:“你难道在说我?” 柳鸿逸神色不变,接着说道:“当然不是你,但你若是知道了真相,我相信也没哟坏处。”他说完这话,已经把头转向了晓月姑娘。 晓月姑娘见柳鸿逸看她的眼神不对,忙对赵景瑜说道:“救人?可笑!这种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盗来醉月楼能有什么好事?我看呐,他就是来做贼的!” 此言一出,赵景瑜又提高了警惕。 柳鸿逸听了晓月的话,针锋相对道:“哼,江洋大盗最起码也是人。不像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专做一些附身害人的勾当!” 听了这话,晓月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柳鸿逸见状,又对赵景瑜说道:“赵公子,就算我柳鸿逸会做贼,天机阁的二小姐总不会做贼吧?” 赵景瑜又打量了一下薛莹萤,他也实在是想不通,天机阁为什么会和蓬莱三煞混在一起。 薛莹萤走上前对赵景瑜道:“想必赵公子也觉得晓月姑娘所编的故事有些蹊跷吧,我们之所以会出现,就是要帮赵公子解开心中的谜团!” 赵景瑜听了这话,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情,他皱了皱眉然后又看向了晓月。 晓月姑娘脸色变得特别可怕,比她刚才变成丑妪的时候还要可怕。她厉声对赵景瑜道:“你莫不是要相信他们?” 赵景瑜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屋内的三人,道:“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柳鸿逸闻言,道:“好!我今日就让赵公子看到真相!” 话音刚落,柳鸿逸就已经出手!他出手极快,只见火翎扇瞬间一展,宛如白鹤亮翅。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柳鸿逸已化作一道白光。这道白光裹挟着一股真气,带着强大的力量直接向着晓月姑娘的胸口袭来! 就在这一瞬间,晓月也早已看清了柳鸿逸的招式。她盯着柳鸿逸的每一个动作,杀气顿时从她的身上爆发出来! 柳鸿逸的这一招力道很足,但不是杀招。他只是想用自己雄厚的内力将玉面狐体内的附身鬼魂逼出。所以就在柳鸿逸快要击中敌人的时候,他手中的火翎扇早已从切割状变为手掌状! 掌运如风,力有千钧。 可是晓月姑娘竟然没有躲,她连躲的打算都没有! 她为什么不躲,难道她想元神出窍、灰飞烟灭? 柳鸿逸没有犹豫,他一掌就击中了晓月姑娘的胸口。 等到柳鸿逸的这一掌击中晓月姑娘,他就知道自己已经上了晓月的当!因为落云簪的缘故,附身的鬼魂已经在玉面狐的身体里取得了绝对的控制权。柳鸿逸这一掌打上去,晓月姑娘虽然面色上显得极为痛苦,可是附身的鬼魂在身体里还是稳如泰山! “不行,这样下去不妙!” 柳鸿逸默念道,但他不死心,他还要再试一试。心念一起,柳鸿逸手上的力道又增加了三分。 …… “当——!” 柳鸿逸手中的火翎扇被击开,他的人也随着这股力道向后退了好几步。 ——出手的人是赵景瑜。 赵景瑜冷冷地道:“你说要让我看到真相,并没有说要出手伤人!” 这时,柳鸿逸看到晓月姑娘的脸上的露出了狡诈的笑容,可是这种得意的神色马上就消失不见。晓月见赵景瑜出手,便捂着胸口道:“赵公子,快救我!” 赵景瑜哪里知道晓月的柔弱乃是装出来的,他扶起晓月,温柔地说道:“你放心,他们已经不能够再伤到你!” 柳鸿逸见晓月乃是个勾魂的高手,连赵景瑜这样的人都会被她蒙骗,顿时感到无比的气愤。他忙对赵景瑜道:“赵公子,你可要想清楚!” 赵景瑜冷哼一声,道:“我不用想清楚,我只要看清楚便足矣!” 柳鸿逸知道再说下去已经是无益,他一咬牙,便飞身向赵景瑜袭去! 赵景瑜早就提防着柳鸿逸,他见柳鸿逸终于出招,心中竟生出了一丝的快意。赵景瑜举剑迎敌,大声喝道:“听说盗圣的剑法也很高明,奈何现在只用这把扇子!” 言未毕,扇与剑却已交锋。 赵景瑜剑如流水,柳鸿逸扇动随风。二人你来我往,来来回回已经有四五十招。 就在这时,柳鸿逸突然对薛莹萤喊道:“拔下她的落云簪,不然我无法将鬼魂逼出身体之外!” 薛莹萤闻言,早已一跃而起,向着晓月的位置飞去。 赵景瑜此时被柳鸿逸紧紧地缠住,已经腾不出身来护着晓月。就在这时,柳鸿逸竟然使出一招贴身拦截之术,想要进攻赵景瑜的腹部。 要知道赵景瑜利剑在手,柳鸿逸就这样贸然使出贴身袭击的招式,如果被赵景瑜化解,那就无异于找死。 窗外的李纯钧见他使出这一招,也不免已经冒出了冷汗。 也许是柳鸿逸的身法实在太快,赵景瑜没有完全化解柳鸿逸的招式。只见赵景瑜身形一闪,就在柳鸿逸摸到他腰间的一刹那,他竟然能够使出一记娴熟的腿法,一脚将柳鸿逸踢开。 李纯钧见柳鸿逸被击中,心里已经一揪。 没想到被踢中的柳鸿逸不偏不倚竟然朝着李纯钧的方向摔过来。李纯钧刚想进屋帮忙,没想到柳鸿逸摔下来的瞬间竟然把什么东西趁机扔出了窗外! 李纯钧定睛一看,那东西不是别的,竟然是出入血剑门牢房的令牌。 135、七杀星·秘难宣 夜深了。 黑暗已临。 荒郊野外,这附近便是血剑门的牢房。 小五在傍晚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这里,他按照李纯钧的安排在这里打探情况。从夕阳晚照到夜色完全降临,小五已经打探清楚了牢房里守卫的换班时间,他也已经大概摸清楚了这里的几个出入口。 小五已经出色地完成了李纯钧交给他的人物。他现在就像一个等待时机的猎豹,蛰伏在牢房附近的一片灌木丛中。 他在等李纯钧的到来。 ——李纯钧为什么还没有过来?难道出了什么事? 小五的心里已经开始有一些着急。有那么一个时刻,小五不禁会想,凭他一个人的实力能不能把人救出来? 这个想法很疯狂,又很危险。可就是这样的一个想法,却让小五觉得有些心痒难耐。他蛰伏在灌木丛中,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星星,思绪又回到了几天前。 …… 几天前。 那时候,小五还被关在方府的地牢里。 就在小五觉得自己快要完了的时候,玄机老人竟然在地牢中出现! 爷爷为什么要在那样的时候和那样的地点出现?这个问题小五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小五只记得,爷爷只是在他的额头上一点,他的整个人就像是要炸裂一般! 这是什么样的法术与魔力,小五并不知道!不过小五清楚得很,玄机老人是无所不能的!虽然小五称呼他一声“爷爷”,但小五心里很清楚,“爷爷”这个称呼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的,玄机老人其实有着一种让人难以诉说的威严。 等到身体炸裂的感觉到了极限,小五一下子就昏迷了过去。等到小五醒来,他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另一个人! 原来的小五只是一个粗头粗脑的憨少年,可是等到他再次醒来,一切都变了。重新醒来的小五,已经是一个气脉绝顶之境的高手,而且他的记忆也变得丰富起来! 他知道了自己的过往,他不仅仅是一个无忧无虑的憨少年,他更是肩负着一个无比巨大又无比艰难的使命! 小五知道了自己的过往,知道了自己的使命,知道了自己是谁,更知道了未来的路要怎么走…… 这个时候,恢复记忆的小五在玄机老人面前单膝跪地,似在朝拜,又似在接受任务。 玄机老人面无表情,他的声音里透露出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威严:“魔尊已经加快了行动,我想魔王不久之后便要降临人间!至于李纯钧,我觉得他并没有准备好迎接这一场大战……” 小五没有说话。他知道,在玄机老人说话的时候,他只要听着就好。 玄机老人又道:“灵丘雪裔的后代现在还不能堪当大任,所以我觉得是时候召集‘七杀星’了!” 小五朗声道:“但凭玄机老人吩咐!” 小五已经恢复了记忆,他当然知道玄机老人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七杀星”是七个人,是七个非常神秘的人!小五是七杀星之一,玄机老人也是。但“七杀星”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小五却不能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玄机老人看着小五,接着说道:“李纯钧的历练才刚刚开始,你找个机会离开他吧,我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小五立刻回道:“是!” 没有废话,因为小五知道玄机老人并不喜欢听废话。他只要一个回答,一个顺从的回答。 确定小五接到了自己的命令,玄机老人便消失了。 …… 其实与李纯钧相处了这一段时间,小五还是很喜欢李纯钧的。特别是当李纯钧舍身来到方府地牢救自己的时候,小五更是非常感动。小五心里清楚,李纯钧那时候一定感受到了一个非常强大的气场,而且李纯钧必定不知道那个强大的气场就是自己散发出来。 在那时的李纯钧看来,强大的气场就意味着强大的敌人!在这种情况下,李纯钧还是奋不顾身地下来救自己,足见其仗义。 ——小五正是喜欢这样的李纯钧。 可是纵然感动,小五也不能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李纯钧。他的过去,他的真名,还有神秘的“七杀星”……他统统都不能说。 没有玄机老人的准许,这些秘密只能烂在自己的心里。 小五望着北斗七星,顿时又回到了现实。 既然自己这两日便要离开李纯钧了,那便趁着离开之前送他一件礼物吧。 ——小五是这样想的,他也准备这样做。 在小五的眼里,帮李纯钧救出秦羽便是临别时送给李纯钧最好的礼物!作为“七杀星”的一员,他完全有这个能力做到这一步。 算算已经不早了,而李纯钧还没有来。 小五将装束整理好,他已经蒙起了面。他默默地告诉自己,默数十下,如果李纯钧还不出现,他就自己冲进去。 十、九、八、七…… 小五开始倒数,他知道这样做有点可笑。李纯钧没有跟小五说明自己的动向,所以小五也不知道李纯钧在到达这里之前会去哪里。小五能够明显感受到,从方府回来之后,李纯钧便不再和自己说交心的话。 这让小五很沮丧,因为他感觉自己李纯钧的关系已经远了。 本来他们就是在半路上认识,认识的时间也并不是很长。只不过漫漫江湖之路,他们两个人当初同行也不过是图个相互照应罢了。 对于李纯钧的疏远,小五并不怪李纯钧。因为他知道,李纯钧对自己的疏远来源于自己的隐瞒。 李纯钧肯定已经知道自己隐瞒了一些事情,最起码李纯钧定能够感觉到自己功力大涨。 所以,小五其实很能理解李纯钧的这种疏远。如果是自己,恐怕也会疏远对自己有所隐瞒的人! 三、二、一! 倒数十个数的时间,其实很短。 在这很短的时间内,李纯钧并没有来。 小五叹了一口气,他已决心自己动手去把那个叫秦羽的人就出来。 虽然她并不知道李纯钧为什么要不顾一切救这个人,但是既然李纯钧想要救,那他小五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帮助他。 136、晚汇合·见杀戮 李纯钧赶到血剑门牢房的时候,里面已经起了火! 就在牢房的附近,他就已经能够听到里面的骚乱声与惨叫声。 离着很远的时候,李纯钧就已经发现自己的前方火光冲天。这个时候,他已经料到一定是小五等不及擅自出手了。 小五啊小五,你为什么不听劝告要擅自出手呢? 李纯钧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是不明白小五在想什么。自从上次从方府里把他救出来之后,李纯钧就发现小五彻底地变了。 不单单是武功变强了,就连小五的性格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不管李纯钧问他什么事,小五都会毫无保留地回答,可是现在,李纯钧提到什么话题,小五都像是有所保留。 李纯钧非常能够理解这种有所保留的心态——小五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所以不管提到什么话题,小五都要小心翼翼,他怕不小心说漏了嘴,而把秘密泄露出去。 ——总之,他和小五之间已经有了距离。 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一旦变大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就变得冷漠了。 …… 看着那冲天的火光,李纯钧在想自己现在要不要进去。 ——当然要进去! 他不能让秦羽和小五有事。 在自己的前方有一个小门,那道门看上去已经被攻破,并没有人把守。李纯钧推断小五应该就是从此处闯入牢房里去的。 既然这样,李纯钧便打算顺着小五闯入的路进去看看。 李纯钧趁着混乱找到了一个血剑门弟子的尸体,他将衣服换上,伪装成小头目的样子。 此时此刻,李纯钧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个方向走,他不知道秦羽被关在何处,他也不知道小五究竟往哪里去了。 ——小五知道秦羽被关押在何处吗? 李纯钧不禁想道。 这么一想,李纯钧反而替小五担心起来。这里是血剑门的大牢,关押的都是一些非常重要的囚犯,想必这里的把守并不会太容易攻破。 这样想着,李纯钧已经加快了脚步。 此时此刻,他也只有往又火光的地方走,往混乱的地方走! 快步地走着,然后跑起来……李纯钧的速度越来越快。 可是他很奇怪,为什么走了这么长的路,他连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不管是囚犯还是看守,这偌大的牢房里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 牢房的门都是开着的,而看守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一切都是小五干的吗? 李纯钧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就像体内有一柄大锤在不断地锤击着自己的胸口,他感到有些无法呼吸。 小五为什么要把所有的囚犯都放了? 他不应该这样做的! 李纯钧奔跑着向前,血剑门的牢房的确很大,对李纯钧来说,这里就像是一个迷宫。 越往前走,李纯钧终于发现了更多的尸体。 这些尸体中有囚犯的,也有血剑门守卫的。这些死去的囚犯,全都是被剑刺中而亡;可是那些守卫就更惨了,幸运的人是被剑刺死,那些不走运的,有些是被石头砸烂了脑袋,有的则被火把烧焦! 看着这惨不忍睹的景象,李纯钧已经忍不住想要作呕。 “大……大人……救我……” 就在这时,尸体堆里传来了微弱的求救声。 李纯钧听到这声音,立马就找到了说话的人。 求救的人是血剑门的一个小喽喽,他就躺在那一堆尸体中间,小腹被剑刺中。 李纯钧见状,连忙冲过去将他扶起问道:“怎么回事?” 没想到那人看到李纯钧之后,脸上竟然显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奇怪神情。李纯钧从身上拿出了令牌,煞有介事地说道:“我是奉少帅之命前来,你有什么话快与我说来!” 那小喽喽看到令牌,脸上又是另一番神情。他艰难地伸出手,无力地往前方一指,断断续续地说道:“有人闯入……犯人们……都……都逃走了!天枢国的犯人关押在密牢之中……快去阻止……阻止……” 那人话还未说完,举在半空中的手便突然无力地落下。 李纯钧叹了一口气,他有些无奈。为了救人,他从未想过会掀起这样的一番浩劫,他并不想杀这么多的人! 现在,他已经知道秦羽被关押在何处。而小五,也应该在那里。 …… 李纯钧喘着粗气,他现在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往秦羽和小五的位置赶去。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李纯钧知道自己快要到地方了。 可是就在他看到小五的身影时,李纯钧却突然停住了。 他现在穿着血剑门守卫的衣服,如果他此时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是继续伪装成血剑门的人,还是加入小五一起屠杀那些守卫? 李纯钧不想杀人,他从来都不想夺取那些无辜的性命。他之所以选择去盗取令牌,就是想要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将秦羽救出来! 可是现在,一切都被小五给打乱了。 李纯钧有些气,也有些恨! 他恨小五擅作主张闯入地牢救人,他也恨小五居然杀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曾今的那个憨厚少年,如今真的变了吗? 李纯钧就站在那里,站在不远处。他没有躲藏,也没有上前。他就这样看着血剑门的守卫一个个倒在小五的剑下,小五手中的那把剑恐怕也是从哪个死去的人手中夺过来的吧。 惨呼声,一个接着一个。 李纯钧知道,等惨呼声停止,小五就会把秦羽给就出来了。 此时此刻,李纯钧反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难道他要冲过去阻止小五,然后求他不要再杀人吗?这显然是不现实的,因为李纯钧始终是想要救人!还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加入小五,快点秦羽救出来。这是冲过去杀人,李纯钧始终是做不到。 这不仅仅是杀人这么简单,这简直就是屠戮。 小五确实是变强了,变得很强很强。不单修为变强了,他的心肠也变得很硬。 李纯钧闭上了眼睛,因为他已不能再看下去。 …… 闭上眼睛,李纯钧的世界变得黑暗无边。不过他觉得这样更好,没有火光,没有血! 137、隔阂生·敌军至 世界突然就安静了。 除了火把燃烧时产生的“噼啪”声,这个世界已经空无一物。李纯钧突然觉得这样的世界才是完美,没有任何喧嚣和嘈杂,也没有纷争和杀戮。 清一色的黑暗,世界就是这么简单! 李纯钧睁开了眼睛,他知道杀戮已经结束了。就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世界里又多了火光。 除了火光,还有小五和秦羽。 小五和秦羽正在向李纯钧走过来。 “谢谢你!” 秦羽穿着囚服,可他的精神状态却显得很好。他当然会以为小五是李纯钧派来救自己的,因为当日在血宴之上,小五就坐在李纯钧的旁边。 他说出了“谢谢”这两个字之后,便径直走到墙边。那里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秦羽的剑。 秦羽拿起了剑,然后回过身来对李纯钧说道:“血剑门的人马上就会赶来,我们还是快走吧。”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如此地自然。就好像地上躺着的这些尸体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就好像李纯钧来救他是理所当然。 李纯钧站在原地,他好像并不打算走。 他冷冷地看着秦羽,然后说道:“话还没说清楚,怎么急着要走?” 秦羽闻言,微微一怔道:“至少我们也应该找一个能说话的地方。” 李纯钧冷笑着道:“这地方就我们三个活人,我看说话就挺合适!” 他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把“活人”这两个字说得很重,秦羽一听便立刻明白了李纯钧的意思。 秦羽走到小五的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李纯钧说道:“你这位小兄弟做事情非常果断干练?” 李纯钧看了小五一眼,道:“你很欣赏他?” 秦羽点头道:“当然。” 李纯钧道:“那你不如带他去天枢国,提携他个一官半职呢!” 秦羽闻言,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的表情。 李纯钧又道:“还有,他可不是我的小兄弟。以他杀人的本事,做我的小兄弟可算是屈才了。” 这时,小五终于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就在他环视四周的时候,望着那些尸体,他的脸上还是显得非常的平静。 ——平静到就好像这些人并不是他杀的一样。 小五的目光最后落到了李纯钧身上,他扔掉了手中沾满血的剑,然后说道:“李公子,过了今晚,我们就要分别了。” 纵然李纯钧对小五再不满,但他并不希望小五离开自己。当小五提到分别的时候,李纯钧竟然有一丝动容! “你要去哪里?” 李纯钧皱了皱眉,急问道。 小五叹了口气,道:“你已经不需要我了,我当然是要去需要我的地方!” 李纯钧不解,忙问道:“你真要与我分道扬镳?” 小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是!” …… 就在这时,牢房的外面传来些许的嘈杂声。 “不好,血剑门的支援快要到了!” 秦羽仔细辨听着外面的动静,着急地说道。 听秦羽这么一说,三人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小五又重新捡起了剑,似是不相信地问道:“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秦羽道:“也许是刚才守卫中有漏网之鱼,回去通风报信了!” 说完,秦羽又拉起站在一边的李纯钧道:“有什么事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 ——安全的地方。 ——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 听了秦羽的话,李纯钧禁不住想要反驳他。可是他现在突然有些厌倦了,也有些累了。他现在只想知道答案,关于自己身世的答案,关于他手中封麟剑的答案,还有上古流传下来的关于神与魔之间战争的答案。 可是这些答案到底在哪里? 是在风中还是在某个人身上? 李纯钧本来以为从秦羽身上可以找到关于自己身世的答案,也许秦羽确实知道些什么。但现在情况紧急,血剑门的支援就在不远处,他并不能在这里把所有的话都问清楚。 “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秦羽的这一声喊将李纯钧的思绪拉回现实。李纯钧突然拉住秦羽道:“躲过了这阵追捕,你要把你知道的统统告诉我,否则我就杀了你!” 李纯钧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杀人确实是解决问题的最简单的方法。所以大多数的威胁也不过是要取别人的性命。 秦羽闻言,将自己的手搭在李纯钧的肩膀上,道:“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我的兄弟!” 兄弟。 当秦羽说出“兄弟”这两个字的时候,李纯钧的心里竟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同于柳鸿逸称呼他“小兄弟”,秦羽的这一声“兄弟”却有着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情愫。 兄弟。 骨肉兄弟。 李纯钧知道,这两个字从秦羽的口中说出来,就是这样的意思。 ——难道自己找到了失散多年的骨肉兄弟? 李纯钧有些疑惑,但他现在心里更多的是激动。就是因为“兄弟”这两个字,李纯钧突然有很多很多的话要问秦羽。 可是,此时此地并不适合说这些。 秦羽见李纯钧还是愣在那里,又说了一句:“我们走!” 此时,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近了。 “我们先出去再说。”李纯钧对二人说道。 话音刚落,三人便开始向牢房的出口处奔去。 临走时,秦羽故意将道路走廊两旁的火把打翻,他要让这里化作火海。李纯钧虽然对这样的行为多少有些不满,但是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现在,李纯钧只希望血剑门的人马还没有完全赶到,这样他就可以赶上李纯烨的船,然后趁着夜色全身而退。 ——希望一切顺利! 李纯钧边走边默默地祈祷着。 …… 血剑门的牢房现在已经化作了一片火海,在三人的身后,是无尽的亮光。 李纯钧正在全速往牢房的出口跑去,他感觉身后的那片火与光就像是地狱一般,他想要逃离这里。 他宁愿去享受荒野上的黑夜里那种永恒的寂静与黑! 快了,快要到出口了…… 李纯钧觉得自己就快要解脱。 …… 来到出口,外面竟比里面还要亮! 就在牢房的外面,已经围满了血剑门的人。 等他三人跑到大牢门口,人群中便走出来一个人,那人显得很臃肿。他骑在马上,冷冷地说道:“你们三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看到这个人,李纯钧已经是心头一凉。 ——想不到,赵无极竟然亲自来了。 138、生死战·重围中 任何一个人初见赵无极的时候,都会觉得他是一个贪图安逸的胖老头。而且,这个老头看上去及既和蔼又随性。 大大的肚腩、臃肿的体态,还有那似乎永远都不会褪去的满脸的微笑。 这好像就是每一个安享晚年老者的标配。 可是现在,赵无极的脸上没有笑。非但没有笑,他竟然少有地表现得非常的愤怒! 被小五这么一闹,赵无极是真的愤怒了。 赵无极的本事,李纯钧是亲眼见识过的。他虽然看上去向一头灰熊那样臃肿笨重,可是灰熊发起怒来也是非常恐怖的。 李纯钧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剑,尽管他半点把握都没有。 赵无极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似是在嗅探着某种气息。良久,他突然自言自语道:“大牢里竟然连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他的语气中掠过一丝震惊,不过这种震惊之情也就是一闪而过。突然,他盯着李纯钧问道:“你干的?” 李纯钧刚想回答,可是当他的目光与赵无极相对时,他竟然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赵无极的目光非常地犀利,在成簇的火把中间,这样的目光就像是一颗闪耀的星!不过这一点星光之中还多了一丝野性,就像是一头狮子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是你干的吗?” 赵无极接着问道,他的语气缓和了很多,但是威严没有减,眼中的杀气更没有减! 李纯钧提起了剑,鼓起勇气道:“是……” “人是我杀的。” 李纯钧话还没有说完,小五便伸出右手横在他的胸前抢先回答了赵无极的话。也就短短的五个字,这五个字从小五的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小五竟然显得十分得轻松。 刚才李纯钧回答的时候,他却感觉吐出一个字都很困难。 人不是李纯钧杀的,可是他刚才分明是要替小五承认。可是他又为什么犹豫呢? 李纯钧不禁在想,刚才自己犹豫是因为人本不是自己杀的,他是因为说谎犹豫还是因为慑与赵无极那威严的目光而犹豫? ——李纯钧啊李纯钧,难道在赵无极面前,你就已经怕了吗? 反观小五,他说出那五个字的时候是何等的轻松。 ——人是我杀的。 短短的五个字,当小五说出这五个字的时候,李纯钧仿佛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小五。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五,他不仅杀气人来眼睛不眨一下,他在面对强敌的时候仍然表现得如此淡定自如。 李纯钧迷惑了。 ——眼前的小五,是自己认识的小五吗?还是,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这个叫小五的男人。更为可笑的是,这个男人或许根本就不叫小五! …… 听到小五的回答,赵无极也难免一愣。 他本以为能做出这种事的,也只有手握封麟剑的李纯钧。他当然已经注意到李纯钧手里握着的是那把闻名天下的封麟剑,那把与囚龙剑一起被袁青刚抢走的封麟剑。 过了一会儿,赵无极才对小五问道:“这么多人,真的是你一个人杀的?” 小五很谦虚,他答道:“说是我一个人杀的也不准确,有几个倒霉蛋挡住囚犯的去路被他们用乱石砸死了。” 赵无极冷笑道:“能一下子杀这么多人也是不容易,能让我看看你的剑吗?” 小五闻言,将手中的剑往赵无极跟前一扔。 他做出这个动作时,那时何等的爽快,就好像手里的这把剑根本就不是他的。 这把剑确实不是他的,这把剑是他从血剑门守卫身上夺过来的。 赵无极看到这把剑的时候,他也很惊讶。这个少年的行事风格实在是太过奇怪,他也似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人了!不过,他现在的注意力似乎不在小五身上,就在与小五说话的工夫,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到李纯钧身上,落到李纯钧手中的封麟剑上! “你已经找到了封麟剑?” 这是个问句,可是这个问题却没有半点意义。 赵无极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满意的神情,他接着问道:“那你一定知道囚龙剑的下落,对吧?” 李纯钧知道赵无极这是明知故问,他反问道:“你想知道?” 赵无极笑了笑,没有回答李纯钧的问题。此时,他的注意力似乎又开始游离,他似是在自言自语道:“不用着急,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忽然,他似是想不起来似的,又对着小五问道:“你刚才说,认识你杀的?” 小五点了点头。 “全都是你杀的?” 小五又点了点头。 “嗖——” 就在小五头点下去的瞬间,从赵无极的手里竟然射出一道白光! 这道白光竟然是一把锋利的剑! 赵无极出手的速度极快,电光石火之间,宝剑已经飞到了小五的面前! 此时小五手中无剑,李纯钧心头一紧,正待要飞身帮助他。谁知就在宝剑飞来的瞬间,小五竟然一把将其接住! 要知道这把剑可是从赵无极的手中飞出。赵无极曾经毫不费力就将藏在暗处的袁青刚刺伤! 可是现在,小五竟然将这把剑生生地接住。 ——是赵无极故意放水,还是小五修为本就已经登峰造极? 见到这一幕,李纯钧已经彻底蒙了。 令李纯钧没有想到的是,赵无极见小五接住了宝剑,竟然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赵无极策马向前两步,对握剑在手的小五说道:“七杀星的传说,老朽也耳闻一二,敢问阁下七杀星之中排行第几?” 小五听了这话,开始也是一怔。他没有想到赵无极竟然也会知道“七杀星”!他看着眼前的赵无极冷笑道:“今日一战在所难免,不管是你死在我的剑下,还是我死在你的剑下,我是谁对你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赵无极笑了,他竟然在点头。 寒光一闪,赵无极跃身下马,他已经拔出了剑!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出手,而是恭敬地向小五行了个礼,道:“那就让我见识一下吧!” 小五慢慢将手中的剑举起,嘴里缓缓道一声:“请!” 139、试身手·巅峰决 成簇的火把燃烧着,夹杂着“噼啪”的响声,裹起了浓浓的烟。 牢房已经被大火吞噬,可赵无极现在似乎已经不在乎了。他的眼里现在只有小五,就在小五说出那个“请”字的时候,他竟然又闭上了眼睛。 天是黑的,因为现在夜已经深了。 可是现在地上确实火光通亮,地上的人在生死之间挣扎,他们毫无睡意。 此时,李纯钧静静地看着赵无极和小五之间的对峙,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封麟剑。他从未如此紧的握住这把剑。 在李纯钧的心里,除了难以掩藏的紧张之外,还有比紧张更强烈的疑惑。 “七杀星”是什么?这三个字李纯钧之前从未听说过,但赵无极却好像很熟悉。小五也很熟悉,赵无极竟然小五是“七杀星”中的哪位。 ——这“七杀星”是不是和小五变强有关系? 还有,赵无极为什么会对小五如此地客气?他是故意为之,还是已经知道如今的小五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李纯钧没有动,此时他已决心做一个旁观者。 …… “划——”的一声,赵无极慢慢地拔出了手中的剑,这把剑本就很长,再加上他拔剑的速度又很慢,所以那剑刃划过剑鞘的声音就显得更为刺耳和漫长。 一个剑客,本不该如此慢地拔出手中的剑。 因为你拔剑的速度越慢,你就越有可能失去先机。就在你拔剑的过程中,敌人可能已经做好了接招的准备! 对一个剑客来说,这是不对的。 可是赵无极偏要这么做,他这么做,完全是把拔剑作为一种仪式。一种决战之前的隆重仪式。 通过这种仪式,李纯钧已经看出小五在赵无极心中的重要程度。能够把自己的对手提高到这种程度,这已经是非常罕见了。 要知道,赵无极当时刺伤袁青刚的时候,而只是在电光石火之间,并没有搞得如此隆重。 凡事都要有个对比,只有对比才能显现出价值。等到李纯钧将赵无极对小五和袁青刚的待遇一对比,李纯钧突然发现袁青刚在赵无极心里居然连个屁都不算! 可是袁青刚毕竟也是一个有名的剑痴,他的修为更是达到了摘星之境! 一个气脉达到摘星之境的高手,在赵无极眼里竟然不值得一提,他甚至只用了一剑就将其刺伤。如果这样一比较,小五的待遇可算是到了天上去了! 那小五的修为呢? 难道他的气脉已经在摘星之上? ——逐日还是九天? 思绪到了这里,李纯钧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 就在这时,小五已经好像已经等到不耐烦了,他沉声喝道:“再等无益,出招吧!” 话音刚落,赵无极和小五早已经在原地消失!就在这一瞬间,半空中竟然传来宝剑之间相互碰撞的声音! 李纯钧定睛一看,只见半空中闪过了一道耀眼的光! 这道光就像是一道闪电,一晃即逝。等李纯钧再看时,二人竟又回到了原地! 这速度…… 赵无极和小五的速度,李纯钧用肉眼竟然已经看不清了! 此时,小五已经退到李纯钧的身边。 李纯钧和小五之间纵然是有隔阂,但小五的这一战终究是为了李纯钧。此时此刻,李纯钧的心里竟然涌起了一丝感激。他看着小五,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小五一手持剑,一手捂着胸口,淡淡地说道:“没事,死不了!” 确实,以小五现在的状态,他现在是死不了。可是李纯钧看他的身上和四肢上,却已经多了十几道伤口。所幸这些伤口都是划伤,并不是太深,所以对小五来说并不算什么。 李纯钧看出这些伤并不深,所以也就不甚担心。不过他现在除了担心之外还有深深的震惊!他震惊于刚才一闪而过的瞬间,赵无极竟然已经使出了如此多的招式。 “刚才的这一下子,你们使出了多少招?”李纯钧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小五闻言一笑,道:“也不多,刚好一百招。” 一百招!眨眼的工夫二人竟然已经使出了一百招! 李纯钧听了这话,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赵无极竟然朗声大笑起来。他用剑指着小五说道:“‘七杀星’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听了这话,小五也将手中的剑举起,然后只是淡淡地说道:“彼此彼此……”他说完这四个字,竟又将手中的剑扔掉。那把宝剑经过刚才那一百招的战斗,剑身上早已是伤痕累累。可是当小五把它扔到地上的时候,这把剑却因为这一下轻微的撞击而变得粉碎! 宝剑当然不会因为扔在地上而破碎,宝剑之所以会碎,当然是有其他的原因。 ——就在刚才一瞬间的战斗中,宝剑竟然因为居然的撞击而破碎了! 赵无极看着地上碎成铁块的宝剑,像是嘲笑似地说道:“看来你手中的这把剑确实不行。” 听了这话,小五脸上也显出了傲色,他指着赵无极手中的剑笑着说道:“你的也差不对!” 此言一出,赵无极脸色一变。他忙看了看手中的剑,一愣之后突然就笑了。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果然没有看错你……” 赵无极竟然开始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小五突然小声对李纯钧说道:“等我再次与赵无极交手的时候,你就和秦羽趁机突围逃跑!” 听了这话,李纯钧突然一愣。他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小五竟然还在想着自己。 …… 赵无极停止了自言自语,周围又安静了下来。他将手一伸,已有血剑门弟子将另一把崭新的剑递到他的手上。 这一次,他并没有给小五另一把剑。 ——难道这一次,他已经想要斩尽杀绝了吗? 李纯钧三人不禁站到了一出,他们已经明显感觉到赵无极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静。 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静。 小五渐渐地放低了自己的身子,他轻轻的对李纯钧数道:“三、二、一!” 就在这个“一”字刚说出口的瞬间,小五突然大喊一声,道:“李纯钧,我们上!” 140、突重围·落荒逃 夜更黑了,星月无光。 凤来镇北郊,两个人影在荒地里疾行。 这两个人便是李纯钧和秦羽。 …… 秦羽喘着气,边跑边对李纯钧说道:“赵无极应该不会追过来了!” 李纯钧只是飞身向前,他听到秦羽的声音,带着焦急的语调说道:“我们要快些了,过了子时我们恐怕就出不了凤来镇!” 现在是什么时辰,李纯钧并不知道。可是他却有一种感觉,一种子时将至的感觉。李纯钧相信这种感觉,因为有时候人的感觉确实很准。 想到这里,李纯钧的脚步更快了。 秦羽见李纯钧的脚步更快,他便也加快了速度。论轻功,他并不在李纯钧之下。 “你有办法离开凤来镇?” 秦羽与李纯钧并排疾行,忍不住问道。 李纯钧没有转过头来看他,只是很简短地答道:“我有船。” 脚步掠过荒原的草,仿佛升起了风。 秦羽听了李纯钧的话,更加好奇了。他接着问道:“哪里来的船?” 李纯钧还是没有转头,他只是答道:“血剑门的船。” “血剑门的船?” 秦羽提高了语调,不光是提高了语调,他还一把拉住了李纯钧。就在秦羽拉住李纯钧的一瞬间,二人便停了下来。 “血剑门的船?你莫不是在开玩笑!”秦羽脸色铁青,他像是在质问,“你不会忘了吧,我们刚从血剑门的魔爪下逃出来!” 秦羽提到了刚才,李纯钧真的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是梦。 ——李纯钧感觉自己刚从梦里回到现实。 就在刚才,小五喊出了那句:“李纯钧,我们上!” 这是小五和李纯钧之间的暗号,也是小五第一次对李纯钧直呼其名!李纯钧听到这一声突围的信号,电光石火之间已经斩杀了好几名血剑门弟子。 李纯钧讨厌杀戮,也反对杀戮。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得不举起手中的封麟剑,他不得不杀人! 人在江湖,为了生存,多数时候都会身不由己! 也就在李纯钧挥剑的一瞬间,他居然感觉自己能够理解小五刚才的所作所为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李纯钧不禁在想,自己是不是错怪小五了? 正是在这一瞬间,小五不知从哪里又夺过一把剑,他现在又在与赵无极交锋! 这一次,赵无极的剑更坚实更快,小五的进攻变得更迅猛! 李纯钧将二人的对决看在眼里,就在这个时候,秦羽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当然,小五和赵无极二人虽然杀得难解难分,但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李纯钧和秦羽身上! 小五见秦羽已经杀出一条血路,便大喊一声道:“你们快走,我拖住赵无极!”他喊出这一句的时候难免分心,赵无极就抓住这个机会,一把刺穿了他的左肩。 寒铁索命,肉刺血淋! 李纯钧顿时心头一沉。这个时候,他怎么能丢下小五不管? 可是,就在赵无极丢下小五准备下来收拾李纯钧和秦羽时,小五竟然一剑挥断了刺在他左肩上的宝剑! 宝剑被斩断,赵无极也难免错愕。 小五就抓住了这个机会,一剑将赵无极击退。 小五虽然已经负伤,但他好像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满是创口的剑,转过头来对李纯钧说道:“你们留在这里,只会拖我后腿,还不快走!” 这句话说得很冷,可李纯钧的心里却感觉到一股热流。 血剑门,赵无极。 小五面对的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敌人,这样的敌人并不是李纯钧和秦羽可以解决的。从刚才小五展现出来的修为来看,李纯钧知道只有他才能招架得住赵无极的进攻! 小五说得是实话,他和秦羽留在这里只会拖后腿。 李纯钧不想走,他不想临阵脱逃,可是他不得不这样做。 身不由己。 也许这就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这四个字并不是说有人逼你怎样,而是有的时候,环境和能力决定了你的角色! 李纯钧之前一直觉得自己一定是那个拯救世界的人,而且他遇到的人都这么跟他说!灵丘雪裔、神族的后裔,说的人多了连李纯钧自己都信了。可是现在,强敌当前,他不过就是个逃兵罢了。 无谓地战死、屈辱地被俘还是识相地逃走? 李纯钧不得不选择识相地逃走。 …… 思绪就像是这夜里的雾,氤氲飘飞,越来越浓。而且你再这种思绪中沉浸得越久,你就越会感受到一种凉意,一种深入骨髓的凉意。 李纯钧就是被这种凉意拉回了现实。 他看着秦羽铁青色的脸,顿时感觉有些好笑。 突然,他像是发疯似的大笑起来,笑到自己的脸已经开始变形。 李纯钧在笑自己无能,也在笑命运太会捉弄人。 他笑够了,也就突然不笑了。秦羽并不能理解李纯钧这一阵疯笑的用意,他的脸色更黑了。 秦羽叹了口气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纯钧转过身,开始继续往港口走去。脚步越来越快,他的回答也很干脆:“坐船,离开凤来镇。” 秦羽没有办法,也只有紧跟李纯钧的步伐。可是他的疑问却丝毫未减:“可那是凤来镇的船!” “凤来镇的船,凤来镇的船又怎么了?”李纯钧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转过身来,对秦羽神秘地一笑,道:“有件事,我好像忘了跟你说了。” 李纯钧的表情有些奇怪,奇怪得让秦羽有些不知所措。李纯钧停下脚步,他竟然也愣在那里。 看到秦羽脸上那种莫名其妙的神情,李纯钧竟然感到了一丝快意,一种嘲弄命运的快意。他看着秦羽,故弄玄虚地说道:“我忘了告诉你,那艘船上都有谁了。” 秦羽已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对,他眉头一皱,问道:“谁?” 其实,话说到这个份上,李纯钧就算不说,秦羽也应该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了。就凭李纯钧刚才的神情,秦羽早已将最坏的结果列举了出来。 这个时候,秦羽竟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李纯钧故意一字一顿地答道:“李纯烨!” 141、述云狄·骨肉心 秦羽听到“李纯烨”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已经拔出了手中的剑。 也几乎是在同时,这把剑已经架到了李纯钧的脖子上。 秦羽的双眼中迸发出了怒火,他盯着李纯钧质问道:“你是不是在耍我? 此时,李纯钧的眼睛里已经无光,他似乎是已经累了。他轻轻地拨开秦羽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反问道:“我耍你?我耍你难道还会去牢房里去救你?” 芳草萋萋,阴风飒飒。 秦羽的眼神里开始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 这种情感被李纯钧看在眼里,让他又想起了秦羽刚才说的那一句“兄弟!” 骨肉兄弟。 想到这一点,李纯钧的心里竟也升起了一种久违的温暖之感。这种感觉李纯钧之前有过,不过是在祭剑大典之上,在他被封麟剑反噬之后的幻觉里。 ——这是一种来自亲人的温暖之感。 就在李纯钧拨开剑的时候,秦羽也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剑。 ——刚才拔剑也只是一时冲动,他本就不想对李纯钧怎么样。 李纯钧看着他的眼睛,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你之前跟我说知道我的身世,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秦羽看看天色,道:“现在情况紧急,血剑门迟早会追上来,我也只能长话短说!” 李纯钧点了点头,道:“你只要让我相信你真的知道实情就好。”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世肯定很复杂,现在三言两语怎么说得清楚?他想知道的不过是,秦羽这个人到底靠不靠谱! 秦羽想了想,问道:“你可知道云狄部落?” 云狄? 李纯钧不知道云狄部落,但他听说过——麟角凤毛寻雪裔,魔血降世自云狄。 老者之前教给自己的心法里就提到了云狄,在他的梦境之中好像也出现了云狄。 可是云狄到底是什么? 李纯钧并不知道。 既然是一知半解,李纯钧也只有摇头。 秦羽见状,叹了口气道:“云狄本是一个部落,它是只是一个存在于赤越国与天枢国只见的部落。” 秦羽接着说道:“云狄部落的首领,正是我们的父亲!” 父亲。 李纯钧听到“父亲”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的那种奇怪感觉又变得更加强烈了!他从未想过,此生还能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秦羽看着李纯钧道:“我们是兄弟,所以上次我看到你左臂上那个莲花印记的时候才会放你走。因为我兄弟的左臂上也有一个相同的胎记!” “兄弟,兄弟……” 李纯钧自言自语起来,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秦羽的话,可是“兄弟”这两个字对李纯钧来说确实有着一种无与伦比的魔力。 想到这里,他突然给了秦羽一个拥抱,然后拍着他的后背轻轻地念道:“兄弟!” 秦羽也显得很激动,他也拍着李纯钧的后背道:“谢谢你,我的兄弟!” 过了一会儿,秦羽忽然悲愤起来,他捶胸道:“可是十六年前,云狄部落却被人屠杀!” 李纯钧一听,忙问道:“谁干的?” 秦羽眼圈已红,咬着牙道:“我当时还小,并不知道是谁所为。不过,我认得那人手里的剑,那把剑就是你手中的封麟剑!” 封麟剑。 如果是封麟剑屠戮了云狄部落,那做这件事的人必定就是李崇元! ——是李崇元屠杀了云狄部落。 李纯钧看了看手中的剑,默默地说道:“如此说来,我们的仇人已经死了。” 秦羽没有说话,他的心中似是有无尽的痛苦。良久,他才长叹一声道:“我恨自己不能手刃仇人!” 对一个复仇者来说,最痛苦的是什么? 最痛苦的并不是他本领不够无法报仇,也不是他报仇失败,死在仇人的刀剑之下。一个复仇者最痛苦的莫过于等他有能力报仇时,仇人却已经死去。 对有的人来说,不能手刃仇人确实是人生中最大的痛苦! 李纯钧就这样看着满脸悲愤的秦羽,他竟然有一丝心疼。 现在,他已经完全相信了秦羽的话,他也已经接纳了这个兄弟。因为李纯钧知道,秦羽刚才跟他所说的一切,一定都是真的。 人的直觉就是这么奇怪,有的时候不需要任何根据,只需要一个感觉就能判断一件事的真假。 这种直觉准吗? 李纯钧相信直觉是准确的。 雾越来越浓,此地离江边已经不远。李纯钧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秦羽道:“今晚的船是我们唯一可以离开凤来镇的方法。趁现在他们还不知道事情的经过,我们上船蒙混过关应该不成问题。” 如果说刚才李纯钧还是满腹的怒气,到了现在他心中的怒气也已经全消了。李纯钧现在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五,他与赵无极的这场对决,到底谁会输谁会赢? 李纯钧默默地祈祷着:“小五,你一定要活下来!” 可是现在,祈祷也只是给自己心理上的安慰。李纯钧知道,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如今彻底得罪了血剑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快点逃离凤来镇。 李纯钧、袁青刚、秦羽。 他们三个人现在都是血剑门不共戴天的敌人。 …… 良久,秦羽长叹了一口气。 李纯钧就这样看着他,要放下与李纯烨之间的纠葛,同上一条船,对秦羽来说确实不是一件易事。李纯钧也深知,就算现在秦羽暂时放下了仇恨,等到了船上,李纯烨能放得下吗?在李纯烨的眼里,秦羽就是覆灭雷炎宗的罪魁祸首。 李纯钧也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再劝秦羽,他在等,他在等秦羽自己想通! 秦羽闭上了眼睛,幽幽地说道:“你一定不会希望我杀了李纯烨。” 李纯钧点了点头,道:“李纯烨那边,我会帮你解决的。你只要能保证自己保持理智便可!” 秦羽也点了点头。 两人往前走去,浪涛声便渐渐地打了起来。 先是浪涛声,然后便有了人的声音。 李纯钧知道,他们二人已经离港口不远了,也离快要出发的船只不远了。但李纯钧也知道,一个麻烦刚解决,另一个麻烦才刚刚来。 142、昔仇敌·重对峙 不多时,李纯钧和秦羽便已经到了港口。 此时,唐遥正指挥着血剑门的弟子装载货物准备起航。李纯钧定睛细看,眼前的这艘船和血宴时的战船比起来可谓是小巫见大巫。这艘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看样子四五十个人坐上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唐遥眼尖,远远地便望见了正向他们靠近的李纯钧。 “哟,李公子您回来了!”唐遥见到李纯钧时,还是那种戏谑的语气,李纯钧一直不能从这种语气里判断出唐遥到底是敌是友,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不过从唐遥的反应来看,血剑门变故的消息似乎还没有传到这里。 就在这时,李纯烨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他一眼便看到了李纯钧身后的那个人。 “你的那位小兄弟?” 李纯烨指着秦羽,显然他将其误认作小五了。此时,秦羽穿着一件灰色的上衣,为了不让人认出,在靠近战船之前秦羽特意用粗布罩住头并蒙起了面。再加上此时夜色很黑,所以李纯烨也并没有看出他到底是谁。 李纯钧没有回答李纯烨的话,他上了船之后便领着秦羽往船舱走去。李纯烨不傻,他见李纯钧表情很不自然便也跟了过去。 …… 船舱之中。 李纯烨沉着脸,紧随着李纯钧进入了船舱。 “他是谁?” 李纯烨显然已经知道事情不对。 李纯钧看了一眼李纯烨,然后又对秦羽使了个眼色。秦羽见李纯钧使眼色,便将头上的黑布摘了下来。 李纯钧没有去看李纯烨的表情,因为他完全能够想象的到。他叹了口气道:“秦羽要和我们一起离开凤来镇?” 此时李纯烨的反应就跟刚才秦羽一模一样,他拔出了剑架在李纯钧的脖子上道:“你在耍我?” 李纯钧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回过头对李纯烨解释道:“秦羽是我哥哥。” “哥哥?” 李纯烨已经有些蒙了,他皱了皱眉道:“哥哥?你不是孤儿吗,怎么会有哥哥?” 李纯钧冷哼一声道:“孤儿?如果你们雷炎宗不血洗云狄部落,我李纯钧怎么会成为孤儿?” 听了李纯钧的话,疑惑已经爬满了李纯烨的脸颊,他根本不知道李纯钧说的是什么!也难怪,发生那件事的时候李纯烨还小,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这个时候,李纯烨又将自己手中的剑指向了秦羽,他冷冷地说道:“不管怎么样,他不能上船!” “他必须上船!”李纯钧斩钉截铁。 李纯烨的语气还是那么冷,他盯着秦羽的眼睛威胁似的说道:“我是看在李纯钧的面子上才把你的命留到现在,你要是再不走,我可以再打败你一次!” 秦羽见他敌意未消,索性也拔出了剑说道:“那咱们不妨试试,我们能亲手覆灭雷炎宗,现在却可以亲手要了你的命!” 针锋相对,船舱之中已经剑拔弩张! 李纯钧见他二人之间的争斗一触即发,心里已经有些着急。就在上船之前,李纯钧当然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可是等到现在他俩真的要见个高下的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该帮谁! 既然谁都不能帮,那就索性不要帮吧。 可是李纯钧更不想他们两败俱伤。 如果帮谁都不合适,她最好就不要让争斗发生! 李纯钧已决心阻止秦羽与李纯烨之间的宿怨。 李纯钧直视着二人道:“血洗云狄的是李崇元,覆灭雷炎宗的主谋是赤越国国君,你们报仇的时候最好先认清楚仇人是谁!” 平心而论,李纯钧这句话说得非常客观。秦羽和李纯烨也没有理由不听他的。可是现在,双方都已经拔剑在手。 利剑既然出鞘,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收回去? 李纯烨和秦羽,他们似要在这艘船上斗个你死我活! 秦羽挑衅似的将自己的剑搭在李纯烨的剑刃之上,然后冷冷地问道:“你想试试?” 没想到此时的李纯烨更加干脆,他大喝一声:“来吧!”手中的宝剑早已经刺向了秦羽的心窝! 李纯钧当然早就做好了他们俩会大打出手的准备,就在李纯烨出手的瞬间,他的封麟剑也已经出手。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三把剑便已经到了一起! …… “哟,唐兄,你怎么在这儿啊?” 就在三人纠缠在一起的时候,船舱外面传来了承影的声音。 承影的脚步越来越近,显然外面还不只他一个人! ——唐遥貌似也在外面,而且不知道已经外面多久了。 知道了这些,三人再也没有心思打斗了。 等承影进来,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又非常气愤地说道:“把袁青刚那个老匹夫藏在船上已经够我们受的了!你们现在还要添乱?” 承影说完,看了秦羽一眼又对李纯钧说道:“人是你带来的?” 李纯钧点了点头。 承影看了看李纯烨,又道:“如果不能安全地赶往赤越国,那我们不如直接往西去西陲算了!” …… 一瞬间,船舱里的人都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李纯钧道:“我刚才救人的时候已经惊动了赵无极,如果我们不赶快起航,等血剑门的消息一到,我们恐怕就不要再想走了!” 此言一出,承影和李纯烨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我去杀了唐遥!” 李纯烨面色凝重,此时此刻杀人灭口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没想到李纯烨刚走出去一步,承影竟然一把拉住了他。承影看着面色沉重的李纯烨,道:“你杀一个唐遥容易,你能杀的了船上那么多血剑门的弟子?” 李纯烨没有说话。 承影接着说道:“就算你把血剑门的人都杀了又能怎样?这么大的船,没有那些船工你能将它驶到对岸?” 李纯烨已经无话可说。 这时,李纯钧问道:“你觉得唐遥知道了多少?” 承影略一思索,道:“我觉得不多,从刚才……” 承影话还没有说完,李纯烨突然就走出了船舱。又走了两步,他只是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现在就让唐遥马上开船,如果他磨磨唧唧,那我只好杀了他!” 143、鬼索命·至江心 秋夜里的月亮就好像是那脾气古怪的姑娘,一会儿躲入云丛无影无踪,一会儿又盘踞在天空之上炫耀她温柔的光晕。 李纯钧从船舱里往外看,月亮也似在调皮地对他笑。 可是,他的心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在漾川的中心。 李纯烨去找唐遥的时候,李纯钧确实是捏了一把汗。不单单是李纯钧,承影和秦羽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如果唐遥企图反抗的话,那这艘船上又少不了一场杀戮! 今晚的杀戮已经够多了,李纯钧感觉有些倦了。但形势如此,虽然人已经厌倦,却不能轻易放下手中的剑。 ……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唐遥对李纯烨所说的话言听计从。李纯烨让他开船,他二话不说就开船;李纯钧让他加速,就算是逆风行驶,他也毫不犹豫地命令船工加速。 这个唐遥,顺从得竟有些反常。 尽管觉得此中定有蹊跷,不过无论如何,他们避免了一场杀戮,同时也顺利离开了凤来镇! 李纯钧望着天空,他顺着月光又看到了倒映在江面上的月影。战船疾速掠过江面,将月影撕裂揉搓,本来完整的月影竟然就这样破碎不堪。 李纯钧痴痴地看着这破碎的江面和月影,他竟然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的船舱之中只有三个人——李纯钧、袁青刚和秦羽。 李纯烨能答应将秦羽留在船上已经是最大的忍耐,所以他已不想在看到他。而袁青刚和秦羽乃是血剑门的仇人,当然不能让唐遥发现。 所以,李纯烨将他俩安排在最里面的船舱之中,李纯钧表面上是在陪他们,其实是在看管。 “这漾川之上的夜景如何?” 袁青刚见李纯钧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突然问道。 此时,袁青刚的伤还是没有好转。他小腹的伤口已经伤及内脏,需要找一个隐蔽的地方静心疗伤。虽然他现在强撑着,但李纯钧能够明显感受到他的气脉在渐渐变弱。 李纯钧转过头来看着袁青刚道:“生死边缘的江湖之人,哪知道什么美与不美。” 袁青刚闻言,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自嘲道:“在生死边缘那就是生!想不到雪裔之后也会说这么丧气的话。” 李纯钧没有说话,他的思绪又回到了自己刚来凤来镇的时候。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他真的感觉这一切仿佛就在梦里一样。 现在,自己是成功地逃离凤来镇了。 那小五呢?他现在脱身了吗?薛莹萤和柳鸿逸呢?他们二人救下玉面狐了吗? …… “你手上的这把封麟剑,今晚又像是饮了不少血!” 袁青刚的话又一次将李纯钧的思绪拉回现实。 李纯钧看了看手中的剑,回道:“那又如何?” 袁青刚咳嗽了两声道:“封麟剑饮血越多,百年之变便会越提前。” 此言一出,李纯钧顿时一惊。 袁青刚乃是剑痴,江湖上的名剑恐怕没有谁能比他了解。现在袁青刚所说的这些,完全没有说谎的理由! 李纯钧急问道:“你的意思是……” 袁青刚冷笑道:“小子,当日在方府之时,我完全有能力夺走你手中的这把封麟剑。我放着绝世神剑不要而将你放走,你以为我傻吗?” 李纯钧感觉袁青刚话中有话,忙问道:“那究竟是为何?” 顿了顿,袁青刚接着说道:“小子,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既然如此,我就给你指一条明路!” “什么明路?” “如果想要活命,就将这封麟剑封存个三年五载!” …… 袁青刚一说到封存的时候,李纯钧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袁青刚当然已经注意到李纯钧这个细微的动作。他叹了口气,道:“也罢,也罢!自古以来,死在封麟剑下的人,比你厉害的多得是。” “不就是一把剑,有你说的那么邪乎吗?” 一旁的秦羽不信邪,他觉得袁青刚在故弄玄虚。 袁青刚瞥了秦羽一眼,道:“小子,等你见识过封麟剑的厉害,你就不这么说了!” 秦羽头一歪,接着道:“你见识过?” 秦羽的这个问题,李纯钧也同样感兴趣。袁青刚的话语之间好像流露出一种对封麟剑的畏惧之情。 袁青刚闻言,脸色突然就严肃起来。他看着李纯钧和秦羽,然后像是告诫似的说道:“囚龙剑的剑灵可以驯化,但封麟剑的剑灵永远不能驯化!无论是谁接触封麟剑,最后的结果就只有死路一条!” “死路一条,死路一条……” 当袁青刚说完这四个字的时候,这四个字仿佛是具有灵性一般,从江面上竟然传来了阵阵回声! 可是这回声却已经不是袁青刚的声音。 等李纯钧分辨出声音到底是谁的时,他的心已经开始往下沉。 ——这声音竟然是渡娘的!而渡娘便是方琼的鬼魂! 听到这个声音,李纯钧不禁为柳鸿逸和薛莹萤担心起来。 难道薛莹萤和柳鸿逸已经遭遇不测,要不然方琼的鬼魂怎么会追到漾川之上? “凤来兮,君归兮。往事难断,何故远行?” 阴森的歌声传来,连袁青刚的脸色都变了! “我们离岸边还有多远?” 袁青刚焦急地说道:“来者不善,你还不让船工加速,好让我们快些脱身?” 李纯钧不知道袁青刚为何反应这么大,不过既然方琼来了,她后面说不定还要魔使。想到这里,李纯钧便冲出来船舱。 此时,漾川之上已经狂风大作,大浪借着风势已经开始阻挡住战船的去路。 “我们还有多久能靠岸?” 李纯钧朝着李纯烨喊道。 唐遥闻言,抢着答道:“哪里来的妖风,竟然将船困在江中!此风不停,恐怕我们难到对岸!” 李纯钧一听这话,已经知道大事不妙。 就在这个时候,李纯钧又听到远处传来阴森的声音:“李纯钧,都是你干的好事,害得我失去肉身!今日,我便要叫你付出代价!” 听了这话,李纯钧反而踏实了下来,方琼说失去肉身,那边表示柳鸿逸他们已经成功救下玉面狐! 就在这时,风愈急,浪愈大,偌大的战船竟然开始剧烈地摇晃。再这样下去,战船恐怕就要翻了! 144、夺命爪·护主剑 浪已滔天,星月无痕。 整个船身已经被巨浪摇晃得厉害。 方琼的声音刚从夜空中掠过,一个更加低沉的声音再一次传来:“你们想跑?没那么容易!”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便飞上了战船。 一个比黑夜更黑的黑影! ——这个黑影正是魔使司空劫。 司空劫还是穿着那件阴森的黑色法袍,他那干枯的身体似在法袍中完全隐没,根本看不到他整个人的存在! 此时,李纯钧、承影、李纯烨还有唐遥站在甲板之上,而司空劫便正好落在他们四人的中央。 承影似乎根本就不买司空劫的账,他拔出剑缓步向前,冷冷地问道:“我听说魔使从来都不会白跑一趟,不知道这次来又是要和谁做交易?” 当承影说到“交易”两个字的时候,李纯烨不觉得脸色一变。这细微的变化当然被李纯钧看在眼里,他见此情景,心里更加确定李纯烨和魔使之间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过这勾当是什么,李纯钧并不知道。这么一想,李纯钧觉得司空劫这次出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司空劫见承影不知死活地叫嚣,空荡荡的兜帽里突然传来了沙哑的笑声。只见他将手一扬,承影便像是受到重击一般,向后飞出几步! 受到重击的承影一口鲜血喷出,他捂住胸口强忍着疼痛站起来,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 司空劫看着承影,淡淡地说道:“交易?忘了告诉你,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和我做交易!” 承影擦拭着嘴角的血,并没有说话。此时对承影来说,沉默才是明智的选择。 司空劫接着说道:“你叫承影是吧?知道刚才那一下为什么没有要了你们的命吗?要不是李崇元那老儿……” 说到一半,司空劫突然就不往下说了,他似是意味深长地对承影说道:“像你这样的人,要得到力量就必须出卖灵魂……只可惜你还不自知!” 听了这番话,承影愣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李纯钧留心看了一眼承影,发现他眼神完全呆滞,似在想着什么心事。李纯钧当然知道司空劫话中有话,他还从司空劫的话中得知李崇元和魔使也有着某种见不得人的交易! 司空劫将手一扬就可以将承影击退,加上之前在荒原,李纯钧也已经领教过魔使的厉害。现在在这艘孤立无援的船上,司空劫想要他们几个人的小命,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可是司空劫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李纯钧记得,之前也有几次,魔使完全有机会要了自己的命。可是为什么,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放自己一马?他又是处于什么目的? 李纯钧百思不得其解,现在魔使突然登船,难道就是为了嘲讽承影? 不是。显然不是。 就在这时,司空劫突然转向了李纯钧。他开始慢慢地向李纯钧走来。 准确的说,司空劫向李纯钧靠近的时候不能说是走。因为李纯钧并不能看到他的双脚,司空劫就好像是漂浮在空中一样,他像一个幽灵一般在慢慢地向李纯钧靠近! 等司空劫来到李纯钧的面前,司空劫竟然伸出了他干瘪的右手。 “呵呵……乖乖地交出封麟剑,我或许会让你死得舒服一点!” 这声音就好像是来自地狱的呼唤,沙哑、空洞而恐怖。虽然说话的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但李纯钧却感觉这声音来自于四面八方,来自于四面八方的无尽黑暗之中! 李纯钧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已似被人扼住了咽喉! ——魔使这次来,难道是为了杀自己? ——为什么前面几次放自己一命,现在又突然起了杀心? ——如果魔使要对自己痛下杀手,自己活下来的可能有多少? 无数的想法在李纯钧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李纯钧感觉自己的脑子轰隆一声就像是要爆炸! 现在这种情况,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李纯钧知道,司空劫的话绝不是玩笑,要想保住性命,首先一定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看不出来,你除了喜欢和人做交易之外,还喜欢杀人!” 李纯钧强作镇定,他故意岔开了话题。 司空劫道:“比起杀人,我还是更喜欢做交易。” 李纯钧笑道:“为了我你要做不喜欢的事,真是对不住了!” 司空劫道:“在你死之前将封麟剑交给我,正好可以表达你的歉意。” 李纯钧脸色一变,突然道:“我要是不交呢?” 司空劫道:“那我只有抢!” 就在司空劫说出“抢”的一瞬间,他的五个手指已经像钢刃一般朝着李纯钧的脖子抓去!也就在这个“抢”字刚说完的时候,李纯钧的脖子上已经流出了鲜血! 李纯钧没有死,他早就料到司空劫会突然出手。所以就在司空劫的利爪抓向自己的瞬间,他便已经向后退出了好几步!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受了伤。就在他勉强躲过司空劫的攻势之后,他终究还是没有能躲过那满布着死亡气息的气流! 李纯钧捂着自己的脖子,对着承影和李纯烨大喊道:“你们就这样见死不救?” 此时,承影已经做出了战斗的姿态,可是李纯烨还在犹豫。 按理说,承影必须依靠李纯钧去送西陲送剑,而李纯烨还寄希望李纯钧帮他去赤越国救人。所以在生死关头,他们二人无论如何都应该帮李纯钧一把。 可是现在,在魔使面前,二人似乎都变了一个人。 见此情景,李纯钧觉得自己真的是死期已至。 这一切,司空劫当然也看在眼里,他突然大笑了起来。 “魔使想要你今晚死,你就绝不可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说完,他又换了另一种腔调说道,“怎么样,想清楚了吗?乖乖交出封麟剑,我保证你在死去的时候不会有半点痛苦!” 封麟剑,要不要交出封麟剑? 对死亡的感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近。可是死亡靠得越近,李纯钧反而就越清醒。 封麟剑。 封麟剑虽然是一把嗜血的魔剑,但它同时也是护主的神剑! 想到这一点,李纯钧已经拔剑出鞘。 纵然眼前的敌人是无所不能的魔使,他李纯钧也不会就这样轻易地认输! 145、显手段·生死间 封麟剑,独一无二的上古神剑! 面对魔使的威胁,李纯钧孤注一掷,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把剑上。 ——可是封麟剑真的能救李纯钧一命吗? 心念一起,李纯钧“刷”的一下拔出了剑。封麟剑上精致的雕刻以及宽大的剑背和泛着寒光的剑刃,现在都给了李纯钧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也就是在在这一刻,李纯钧终于体会到手中的宝剑对于一个剑客的意义。 ——并肩作战! 在李纯钧的脑海里,突然又蹦出来这四个字。上次也是在这漾川之上,地牢中的那位老者用他那精湛的剑术,斩杀了渊冥宗的腾云蛟。而现在,也是在这漾川之上,李纯钧要用手中的这把封麟剑捍卫自己的生命。 李纯钧的剑法肯定没有老者那般精湛。剑还是那把封麟剑,可是使剑的人并不是同一个人。 那结果还会是一样吗? 对于这一切,李纯钧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么多。此时风急浪大,李纯钧除了要应对司空劫突如其来的攻击,还要想办法站稳脚跟。 …… 司空劫看到李纯钧在一言不发之中已经拔出了封麟剑,他那黑色的兜帽下突然射出两道精光!这两道精光就如黑夜中突然而至的闪电,让李纯钧感到全身一震。司空劫还未出手,李纯钧已经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强大气场。 魔使的修为竟然如此恐怖! 司空劫看着泛动着寒光的封麟剑,幽幽地说道:“我对你的选择感到非常地遗憾!” 话音刚落,司空劫右手扬起之后又迅速落下,伴随着这个动作,一道强有力的气波便向李纯钧劈来! 李纯钧顿时感觉自己的面前似有一股强烈的飓风正向自己袭来,他慌忙举剑抵挡!可是神剑有形,而气场无形。若是敌人真刀真枪朝着自己挥砍突刺,那李纯钧或许还可以招架得住,可是现在魔使的攻击就像是一道无形的飓风。 神剑可以挡住敌人的利器,却挡不住无形的风! 这道飓风无形,却非常狠毒有力! 李纯钧只觉得全身撕裂般的疼痛,他的身上已经多了好几道口子! 深深地口子。 …… 这些伤口虽然只是伤及皮肉,但是沾上汗水之后却是非常地疼痛。而且,司空劫使出的这道气波里好像有毒,因为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远非普通伤口所能及! 李纯钧低吼一声,他强忍着疼痛骂道:“卑鄙无耻的东西,你就只会这些邪招吗?”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要逼司空劫使出杀招。如果司空劫一直用这种小伎俩折磨他,那他必死无疑。相反,如果司空劫想要对他一击必杀,那魔使总要近他的身。 李纯钧相信,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他手中的封麟剑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撕心裂肺的疼痛反而让李纯钧的脑子变得很清楚。他深知,要向赢过比自己强大的对手,不能靠蛮力,只能靠脑子! 现在,手中的封麟剑就是李纯钧获胜的唯一筹码,李纯钧一定要想办法让司空劫靠近! 可是就眼下的情况来看,李纯钧的咒骂似乎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司空劫正对着李纯钧,突然笑道:“你想勾引我靠近,然后趁机用封麟剑对我下手?” 此话一出,李纯钧就已经对获胜已经不抱希望了。因为魔使已经猜透了他的心思。 司空劫的这句话,比任何狠毒的招式都要高明,因为这句话彻底击垮了对方的心理防线。 也就在这个时候,司空劫冷不丁又出一招! 这一招如光如电,速度已非肉眼能够观察。李纯钧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他便已无招架之心! 完了,真的完了! 李纯钧心里一沉,他已经完全放弃了希望。 “吼——” 白光闪过,一声沉闷的低吼也随之划破了静寂的天空! 就在这个时候,李纯钧只感到手中的封麟剑拉着他往旁边一闪,自己竟然鬼使神差地躲过了魔使的致命一击!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是封麟剑显灵,在关键时候救了自己的性命? 李纯钧心中窃喜,但他忽然又感觉到不对! 因为除了封麟剑刚才莫名其妙的一闪,李纯钧分明听到了那一声低吼。这声低吼李纯钧并不陌生,之前他渡漾川到凤来的时候也听到过同样的低吼。 没错,这声低吼正是来自腾云蛟。 渊冥宗的腾云蛟。 当李纯钧的脑海中浮现出“腾云蛟”这三个字的时候,他马上就想到了袁青刚。只有袁青刚才会驯养腾云蛟。 难道这腾云蛟是袁青刚召唤而来? 就在李纯钧准备睁眼的时候,果然就传来了袁青刚的声音。他对着承影和李纯钧大声喊道:“我说你们几个,刚才对付我的时候不是挺有骨气的,现在看到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怎么都蔫儿了?” 李纯钧听到这个声音,忙睁开眼睛。他看了看袁青刚,又看了看承影和李纯烨。 他们二人似乎还在犹豫。承影是刚才被司空劫击败了,所以他没有底气,可是李纯烨又在打什么算盘? “还有那个叫什么唐遥的,还不一起上?唉……人呢?” 袁青刚还想招呼唐遥,没想到那小子已经趁混乱的时候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袁青刚叹了口气道:“躲有什么用?你们现在不抵抗,难道要这个鬼东西把我们一个个都杀了吗?” 说完,袁青刚又看向李纯钧,对着他劈头盖脸地骂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拿着神剑却不知道杀敌,要不是我救你小命,你现在已经变成地狱里的孤魂野鬼!” 听了这话,李纯钧才知道是袁青刚救了自己。 就在这一瞬间,他竟然分不清袁青刚到底是敌是友了! 他为什么要帮自己,是因为同在一条船上,如果有什么不测他也会玩完吗? 想到这一点,李纯钧突然觉得好笑,敌人与朋友不过是一念之间,利益变了,一切都变了! …… 就在这时,司空劫看了看在一旁指点江上的袁青刚,突然不屑地冷哼道:“你出来之前是半死,想必马上就要死透了!” 146、同归尽·没沉舟 袁青刚听到司空劫嘲讽他,突然疑惑地问道:“你竟认得我?” 司空劫没有回答,不过从他的影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哼哼,厉鬼索命杀三界,狂魔嗜剑彻九幽。这样响亮的名号,别说江湖中人,就连我这种闺房女子也是知道的。” 李纯钧知道,这是方琼的声音,如今方琼没有附体成功,她只能又一次躲到司空劫的影子中去了。 可是袁青刚并不知道这些,当他冷不丁地听到有个女人跟他说话可是他四处观望也看不到人时,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便在他的脸上出现。 这种表情融合了惊异、疑虑、警觉和恐惧。李纯钧和袁青刚打过那么多次的交道,从来没见到过他会有这种表情。 就连在山洞中,当李纯钧三人与他对峙的时候,袁青刚的脸上还满是胸有成竹的自信。 李纯钧又一次确信,恐惧和疑虑归根到底是来源于未知。 …… 此时此刻,袁青刚是李纯钧唯一一个强有力的帮手,所以他当然不希望袁青刚暴露出窘态。就在袁青刚手足无措的时候,李纯钧大声提醒道:“既然你知道魔使不人不鬼,难道你不知道他的影子里真的有个鬼吗?” 李纯钧的这句话听着像是嘲讽,可是袁青刚当即就听出他话中有话。 一代剑痴在江湖上混迹多年,什么诡异的事情没有见过。被李纯钧这么一提醒,袁青刚突然大笑着说道:“看来这个鬼还是个女鬼!” 李纯钧心领神会,一唱一和道:“对,就是个女鬼,而且这女鬼其丑无比!” 袁青刚搞清楚了状况,这才踱着步子从船舱走到甲板上。他的小腹受了伤,可是为了不在敌人面前露出病态,他还是强忍着疼痛抬头挺胸地走了出来。 李纯钧看着他惨白的嘴唇和额头上渗出的细汗,心里已经揪作一团。 ——身受重伤的袁青刚还是司空劫的对手吗?不知今天一役,自己的小命还能不能保得住! 李纯钧心里嘀咕着,但他并没有说出来。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他决不能有半点疑虑,也不能说半句泄气话! 袁青刚就这样慢慢地走到了司空劫的面前,等他停下来,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司空劫。司空劫的整个人都隐没在法袍之中,根本就看不到他一丝的血肉。可是袁青刚就这样看着他,他凝视着魔使身上的那一团黑暗,仿佛要用自己双眼射出的光来照亮那团黑暗! 良久,袁青刚终于说话了:“我袁某人穷尽一生,都在追寻神剑、钻研剑道。不管是杀人还是救人,不管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说到底我都是为了天下间的绝世神剑!我袁某人不明白,魔使做的这些事情又是为了什么?” “呵呵呵……” 司空劫笑了,他仿佛笑得很满足。 司空劫道:“魔使的想法跟剑痴一样,却又不一样!” 袁青刚表现得很有兴趣似的,问道:“此话怎讲?” 司空劫道:“说是一样,指的是我们这一生均专注于一件事;说是不一样,指的是我并不是为器物,而是为人!” 袁青刚又问道:“魔使觉得器物和人,哪个更高贵?” “哈哈哈……” 司空劫又笑了。只不过这次,他的笑声听上去非常地恐怖!他慢慢地伸出了右手,对袁青刚说道:“问题很多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我倒是有办法帮你解除困扰。你知道……死人,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问题了!” 话音刚落,司空劫的魔爪又飞快地挥向袁青刚! 也几乎是在同时,李纯钧手中的封麟剑竟如闪电般地飞出!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封麟剑自己飞出去作战? 当然不是。 因为封麟剑径直飞入了袁青刚的手中! 就在司空劫的魔爪将要划破自己肚皮的时候,袁青刚用刚到手的封麟剑往自己身前一横,司空劫的手指竟碰在了封麟剑的剑刃之上! “咔——” 就像是几根枯柴被斩断一般,司空劫右手上的几根半截手指竟就这样被割断! 见此情景,李纯钧不由得一振。 没想到袁青刚如此厉害,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够战胜司空劫。如此想来,这司空劫也没什么可怕。反倒是这袁青刚,现在幸好是站在自己一边,要是他也与自己为敌,那结果…… 想到这里,李纯钧竟已不敢再想下去。 被封麟剑割断了手指,司空劫可算是彻底被激怒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全身“咯咯——”地响动起来,仿佛是骨节在松动错位。不管是谁,听到这样的声音都会感到非常地不自在。 李纯钧也一样,他感觉自己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司空劫的声音更加阴沉恐怖,就像是大地震颤时的声音。在李纯钧听来,这已经不像他之前的声音! “你找死!” 就是这短短的三个字,已如寒冬里刺骨的风,将冰冷的寒意渗入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那个“死”字刚刚说完,司空劫的断指竟然又齐刷刷地长了出来! 难道魔使还是不死之身? 见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李纯钧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捶打了一下! “受死吧!” 于是短短的三个字,司空劫的魔爪又一次向袁青刚挥去! 这一次,他显然已经不怕封麟剑。 面对司空劫摧枯拉朽似的攻击,袁青刚的脸上竟然还有笑意。 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能够斩杀魔王的神剑,还怕什么狗屁魔使?” 豪言与利剑同出,袁青刚的气场竟与司空劫同样强大。 魔爪一挥,神剑一刺。 可是袁青刚毕竟身上有伤,他终究不是发怒魔使的对手。 二人搏斗的时候,黑夜之中仿佛绽放起花火。看着他二人你来我往,李纯钧忙对承影和李纯烨喊道,我们也一起上,助袁青刚一臂之力! 渐渐地,袁青刚的颓势已经显现出来,司空劫显得尤为地得意,他边攻击便对袁青刚说道:“放弃挣扎吧,死了一切就都解脱了!” 可是,袁青刚的脸上竟然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看着魔使,嘲讽似的说道:“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吼——”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江水下面突然又传来一阵低吼! 这一声低吼当然是来自腾云蛟,伴随着这一声低吼,船身竟然猛烈地摇晃了一下。司空劫正与袁青刚格斗,当然没有准备,就是因为船身一晃,他的身体也随着摇摆了一下! 可是袁青刚似乎就像是在等这样的一次摇晃。所以这个时候,他的身形比任何时候都要稳,而且他的剑已经向司空劫的身旁刺去! 身旁,是船身摇晃之前的位置。 可是等船身摇晃之后,司空劫的身体竟然就不偏不倚地向袁青刚刺向的地方晃去! 等司空劫看到刺来的剑,他已经力竭无法闪避了。 袁青刚先是砍断了司空劫的手指,现在又刺中了他的身体! 一剑刺下,袁青刚得意地问道:“刺到身体里,内脏还能再生吗?” 司空劫略带吃力地答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司空劫的那如坚硬树枝一样的指甲突然变长,直直地刺向了袁青刚的小腹! …… 两败俱伤。 这一幕发生之后,李纯钧已决定不再旁观! 此时袁青刚又一次大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等这鬼东西把我们一个个都杀光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承影与李纯烨也已经挥剑而上了。 可是就在三人快要冲上去的时候,魔使的身上竟然又爆发出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这股力量瞬间将三人击退。 如果不破了魔使的法力,那是无论如何也赢不了他的。 司空劫的声音虽然变得有些虚弱,不过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地得意:“我有魔王的力量护体,凡夫俗子根本就伤不了我!” 袁青刚脸色惨白,他现在呼吸急促,额头上的汗就像是豆子一样掉下来。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放弃,他盯着司空劫,不屑地反驳道:“既然伤不了你,我手中的剑又是怎样刺中你的?” 司空劫将他的魔爪用力一插,恶狠狠地说道:“刺中又能怎么样,最后死的人不还是你!” …… 袁青刚命悬一线,可是李纯钧等人却没与半点办法! 正着急之间,腾云蛟又发出一丝低吼,他巨大的尾巴使劲扑打着船体,方府想要救自己的主人。 可是,这一切只是徒劳,除了江水被掀上甲板之外,其他并没有什么作用。 …… 难道,魔使真的是不可战胜的吗? 就在这个时候,李纯钧发现司空劫的身体沾到江水之时,他的身体竟然在扭曲颤抖! 魔使为什么会怕江水?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李纯钧还是朝着袁青刚大喊:“他好像怕水!” 此时,袁青刚似乎也看清了这一点,他大喝一声道:“你们真是废物,看来只有指望腾云蛟了!” “腾云蛟,把船击沉!” 袁青刚声音已经嘶哑,也正是因为这一声大喝,船身竟然开始剧烈地晃动。 “砰——砰——砰——” 几次撞击之后,木质的战船竟然被撞得粉碎! 一阵混乱,众人竟然就这样掉入了江水之中。也就是在这时,李纯钧才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水性并不太好! “我……我不会游泳……救……救我!” 147、贤母女·治奇毒 深秋,艳阳。 李纯钧突然睁开了眼睛,他感觉自己似乎沉睡了许久。 ——我到底睡了多久? 脑子里像是有一阵电流闪过,李纯钧就这样睁开了眼睛。可是他睁开眼睛时,一束阳光恰巧照射过来,又使他感觉到一阵眩晕。 他下意识地用手掌挡住了阳光,然后又像是突然不舍一般,他又将手指都张开,让阳光星星点点地洒在自己的脸上。 阳光温柔地挥洒,这种感觉真是既温暖又舒服。 ——这里是哪里? 李纯钧的脑海里又闪过一丝疑问。 他正要起身看个究竟,可是等他用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全身酸麻。 难道自己受了伤? 李纯钧仔细回想,他最后有意识的时候是在漾川之上。那时候袁青刚正在和司空劫战斗,由于逼不得已,袁青刚命令腾云蛟将战船击碎了。 对,战船被击碎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纯钧感觉自己的记忆断片了。当他回忆到战船被击碎的时候,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可是到了这里,李纯钧只记得自己掉下了水。 掉下水之后…… 李纯钧的水性并不好,掉下水之后的事情净竟然完全不记得了。他使劲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可就是想不起来后面的事情。 ——自己昏迷多久了? ——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一系列的疑问突然在李纯钧的脑子里爆发,让他感到有些吃不消。 不管如何,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看看这四周的环境。想到这里,李纯钧便挣扎着坐了起来。 原来自己正躺在一张简朴的大床上。李纯钧硬撑着坐了起来,他环顾四周,只见这房间之中陈设也是极其的简单。四张椅子、一张桌子,再加一张床。 陈设虽然简单,可李纯钧看得出来,住在这屋里的人确实十分的勤劳讲究。 因为屋子里的仅有的这几样陈设被擦得一尘不染,而且摆放得也是极为的整齐! 而照射在李纯钧脸上的那一缕阳光就是从正南面的窗户上进来的。 ——看得出来,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之家。 虽然简陋,却很舒服。 最让李纯钧感到惊讶的是,封麟剑竟然就这样摆放在那张桌子上。李纯钧清楚地记得,面对魔使的时候,封麟剑分明是被袁青刚征用了。难道他又将这把剑还回来了? 可是,袁青刚现在是死是活,魔使到底被打败了没有,自己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纯钧现在的脑子里,除了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就是无穷无尽的疑问。 他想要搞清楚,可是却不能集中注意力去思考这些问题。因为他越想这些,他的头就越痛! …… 不能想,不能动,那就只有喊。 李纯钧想到这个法子,便扯着嗓门大喊了起来:“有人吗?有人吗?” 没想到这个法子还真有用。 李纯钧没喊几声,门便被轻轻地推开一条缝。一只肥嘟嘟的小手便出现在了门边上,接着是一个扎着两个辫子的小脑袋。 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女孩正探着脑袋,两只蜜枣般的眼睛滴溜溜地瞧着李纯钧。 等李纯钧往门口看过去的时候,那小女孩就好像害羞似的忽然又跑开了。李纯钧能够听到,那小女孩边往外跑边喊道:“醒了,那个哥哥醒了……” 李纯钧就这样坐在床上,他不知自己中了什么毒,只感觉全身发麻不能多动。他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因为他知道迟早会有人过来的。 他相信收留自己的人是好人,因为如果对方有什么不良的企图,他肯定早就死了。 这么一想,李纯钧就变得轻松起来。 趁着人还没来,他又开始打量起这间屋子来。看着看着,他竟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是哪里?难道自己曾经来过这里? 李纯钧心中起疑,可是他只要集中注意力想问题,脑子总会很疼!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要用这种方法来使自己稍有恢复。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农妇,她的手里端着一碗汤药。 李纯钧看那妇人,姿色中上、浓眉大眼,也许是因为生在乡间的缘故,她穿着简朴、一双手已显得有些粗糙。倒是跟在她后面的那个小女孩,一身红装,小手嘟嘟,脸蛋白嫩,完全不像是生长在乡野的女孩。 “敢问大婶,这是……” 李纯钧见有人进来,便想打个招呼。奈何他心中的疑问太多,开口便成了询问。 农妇见李纯钧想要起身,忙走到床前制止道:“少侠中了毒,还是不要动弹为好。” 李纯钧见眼前的农妇好像知道一些内情,便作揖谢道:“多谢大婶救命之恩!” 农妇见谢,慌忙推辞道:“救命之恩哪里敢当,都是另一位少侠将您从水中救起。我们母女俩不过是在这山野之地采些草药,因见少侠中了毒,便也就行个举手之劳。” 李纯钧见这农妇出语不烦,料定她不是个普通的人家,于是问道:“敢问恩人姓名?” 农妇道:“乡野之人,哪有什么响亮的名字,少侠叫我阿茴便可。” 正与农妇客套之间,站在一旁的小女孩突然不开心了。只见她撇着嘴嘟喃道:“小哥哥偏心,问了娘的名字,却不问我的!” 李纯钧一听,顿觉这小女孩非常可爱,于是便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没想到小女孩听了这话,索性将头扭到一边,道:“哼,我不告诉你!” 阿茴见小女孩淘气,便假装瞪了她两眼,不过李纯钧还是能看出那眼神中深深的怜爱。李纯钧见状,也轻声轻气地哄道:“乖,小宝贝最乖了!” 没想到那小女孩听了这话,眼睛立马就亮了,转过头来对李纯钧道:“小哥哥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一问反倒把李纯钧问糊涂了。 阿茴见状,忙对小女孩轻斥道:“小贝,不许淘气。” ——原来,女孩儿的名字叫小贝。 阿茴端起那碗汤药对李纯钧道:“这是我熬的,对你身上的伤应该有好处。” 李纯钧接过汤药,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阿茴姑娘,救我的那位少侠究竟是谁?” 阿茴见问,脸上立刻显出诧异的神色,反问道:“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听了这话,李纯钧不禁一想,难道是李纯烨,还是承影? 就在这个时候,屋子外面又有了声音。 小贝耳朵尖,忙跑到外面道:“肯定是大哥哥回来了。” 小贝口中的大哥哥应该就是那个救自己的人。 李纯钧就这样望着门口,因为他想知道救自己的究竟是承影还是李纯烨。 …… 门开了,进来的人竟然是唐遥。 148、结新友·游故地 深秋的阳光与夏日不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柔情。 当唐遥开门进来的时候,这种充满柔情的阳光便从门口照进了屋子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纯钧竟然感觉唐遥的身上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高大。 唐遥,他为什么会救自己? “你……” 李纯钧的嘴里刚刚蹦出一个字,唐遥便对他使了个脸色。李纯钧也不知道他这个眼色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这个时候阿茴好像非常识趣地说道:“两位有要事商量,我们母女就不打扰了。” 说完,阿茴便对小贝说道:“小贝乖,我们出去晒草药。” 等阿茴娘俩走出去,唐遥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二话不说就往嗓子里灌。 李纯钧看着唐遥狼吞虎咽的样子,真是怀疑他半个月没有吃饭了。 “你……救了我?” 李纯钧心里虽然也知道这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可是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毕竟唐遥与自己并不熟。他完全没有理由救自己,而且早在与司空劫对峙的时候,他就跑得没影了。 就是这样一个滑头的人,为什么会救自己? 带着这样的疑问,李纯钧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第一个问题。 唐遥没有说话,他边喝水边点了点头。 “我只记得那天船被击沉了……” 李纯钧不依不饶,他想从唐遥的身上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唐遥嘴里发出“嗯嗯嗯……”的声音,又开始连连点头。 “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次,李纯钧选择直奔主题。这样的问题,唐遥总不能一直点头了吧。 果然,唐遥放下了手中的茶壶。 他走到李纯钧的床前,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说道:“嗨,那时也是凑巧,你说我恰巧看到你快要淹死在漾川里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虽然对唐遥的答案不甚满意,但李纯钧还是接着问道:“那我身上这毒是怎么回事?” 唐遥听了这话,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我也不是太清楚,那个叫什么魔使的人一掉进水里,那江水竟然就变黑了……”说到这里,唐遥突然变得很神秘似的,他凑近李纯钧小声说道:“我猜啊,你身上这毒八成是来自于那变黑的江水!” 李纯钧正在回味唐遥的话,没想到他又接着说道:“我可告诉你啊,现在我们可是在赤越国的地盘,这里兵荒马乱的,咱可得小心点!” 听到这里,看着唐遥一本正经的表情,李纯钧不禁就想笑。他看着唐遥,假作正经道:“既然外面这么乱,你出去干嘛?” “我……我……” 支吾了半天,唐遥突然将手一挥道:“嗨,索性跟你说实话吧。血剑门地牢和凤来镇醉月楼都被你们闹遍了,上头派我来协助李纯烨公子……现在可好,一切都乱套了……我这不出去打探打探,看看还能不能回血剑门嘛!” 听他这么一说,李纯钧倒觉得眼前的唐遥还真是有一丝可爱。想到这一点,李纯钧突然觉得他像一个人。 ——这样的唐遥倒像是和李纯钧初识时候的小五。 当李纯钧想到小五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变得非常地失落,他不知道那个曾经幻想着和他并肩作战的少年现在是死是活,他在与赵无极的战斗中活下来了吗? 想到这里,李纯钧感到心头突然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 小五,或许他已经不再是李纯钧心目中的那个少年了吧。 七杀星。 虽然李纯钧并不知道七杀星是什么,但就在那晚的战斗中,赵无极提到过这三个字,并且小五就是其中的一员。 想到这里,李纯钧突然问道:“你打听出什么来了吗?” 唐遥沮丧着脸,道:“毕竟隔条江,能打听出个屁啊!” 听到这句话,李纯钧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他又接着问道:“那船上的其他人呢?” 问道这个话题,唐遥更加沮丧了:“我血剑门的那些兄弟,从船破落水之后,已经是死的死散的散,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李纯钧当然不会在乎唐遥那些血剑门的兄弟,他在乎的是承影和李纯钧,他在乎的是袁青刚和司空劫,他在乎的是秦羽。 ——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 “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当然指的是除血剑门弟子以外的人。李纯钧不想将自己关心的重点暴露得太明显,所以可以停顿了一会儿。 唐遥恰恰不关心其他人。 “其他人……”他像是已经望着那些人似的,随口说道,“不知道啊,船破落水之后,那些人都不见了。” 说着,唐遥像是开玩笑搪塞似的,接着说道:“说来也是奇怪,那些人就好像瞬间消失一样,难道是魔使把他们带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唐遥边说边琢磨道:“不可能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当唐遥提到另一个世界的时候,李纯钧心头一怔。 另一个世界,难道是虚无之境? 想到这里,李纯钧全身已有些发凉。没有去过虚无之境的人,永远不知道那里的可怕。 李纯钧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问道:“那这阿茴母女俩,你认识吗?” 唐遥听了这话,眼睛睁得比平时都大说道:“不认识啊,那晚天太黑,就只有他们母女收留我们……” 说到一半,唐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凑过来对李纯钧小声说道:“自从雷炎宗被灭了之后,听说这一带可不太平,咱还是小心一点吧。” “咱?”李纯钧故意装作很惊讶地问道,“这么说,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唐亚突然将腿跨在床边上说道:“是不是朋友我不敢说,要是回不了血剑门,以后我可跟定你了!别的你不用管,每个月你给我十两银子的俸钱就可以了!” 听了这话,李纯钧心里只想笑。没想到这唐遥还讹上自己了。 李纯钧突然说道:“俸钱好说,你扶我起来到外面看看。” 艰难地起身,然后走到屋外。 这时候,李纯钧突然惊呆了。 ——这茅草屋竟然就是当日遇到玄机老人的地方! 149、母女诈·尸毒烈 故人已不再,旧地又重游。 李纯钧一出房门,他就立马认出来这间茅草屋就是当日玄机老人喝醉的地方。即便如此,李纯钧还是跑到屋旁确认自己的想法。 没有错,屋旁的柴房就是当日李纯钧睡觉的地方。 李纯钧刚才在屋子里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地方似曾相识,可是因为房间里是在收拾得太整齐了,所以他虽然感到熟悉,却想不起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要知道,当初玄机老人在的时候,这个地方可不是一般的乱。 想到这里,李纯钧不禁好奇,这母女俩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会在玄机老人待过的房子里? 现在已经是傍晚,夕阳的余晖斜射在李纯钧的脸上竟使他感到一丝眩晕。 没想到阴差阳错,自己又被唐遥带到了这个地方。这难道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可是即便如此,那玄机老人呢,他为什么已不再这里? 李纯钧偷偷地瞄了一眼阿茴母女,她们正在分拣采回来的的草药,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个时候,他也只有问问唐遥了。 “你怎么会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唐遥一听这话,顿时有点莫名其妙了。他摸了摸脑袋说道:“这里……这里离漾川很近啊,我把你从漾川上救下来,当然不可能走得太远。” 李纯钧听了这样的回答,真是替唐遥的理解能力捉急。他拍了拍脑门换了个方式问道:“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正好是这家?” “嗨,自从雷炎宗被灭了之后,这一带就很不太平。附近的人家到了夜晚哪里还肯给陌生人开门!”唐遥解释道,“也就是这家,这家母女俩心肠好,收留了我们。” “这家……”唐遥自己一边解释,一边也发现了问题,“这家……有什么问题吗?” 李纯钧有意无意地看了阿茴母女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看着唐遥,轻声地反问道:“一般人家半夜里都不敢给陌生人开门,那她们孤儿寡母的,难道不应该更加小心吗?” 听了这话,唐遥也忍不住瞥了阿茴一眼,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李纯钧发现唐遥的整个脸都白了。 “你的意思是……”唐遥已经开始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她们是故意的,她们另有企图?” “劫财?劫色?还是……” 人的想象力真是非常有意思,唐遥竟然停不下来,仿佛瞎猜能够给自己带来莫大的快乐似的。 可是现在唐遥的脸色是极其难看的。 相比较于唐遥来说,李纯钧表现得相当淡定,因为他经历的奇怪事已经够多。现在他开始怀疑,这对母女也许跟玄机老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既然她们可能是坏人,会不会对我们不利?我唐遥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可如果对手是女人……我……我还真下不去手!” …… 这唐遥,还没完没了了。 李纯钧看着他,轻声地说道:“我只是猜测,至于实情如何,我们静观其变!”说着,李纯钧便示意唐遥搀着自己向阿茴母女处走去。 小贝见唐遥和李纯钧走了过来,便笑着看着他俩说道:“大哥哥搀着小哥哥,小哥哥中了毒,大哥哥应该把他抱起来。” 这话说完,李纯钧和唐遥一下子就尴尬了。 阿茴见他二人走过来,也连忙放下手中的活。李纯钧见状,便乘机问道:“大婶,您和小贝以采药为生,算来也有不短的时间了吧?” 阿茴道:“自从三年前小贝她爹去世,我们就一直以此为生。” 李纯钧又问道:“一直在这一带?” 听到这个问题,阿茴先是一愣。然后她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慌忙回答道:“对,一直都在这一带采草药。” 阿茴的表情,李纯钧已经全部看在了眼里。李纯钧知道,刚才阿茴的表情是人在说谎时才会有的。她们娘俩根本就不是一直在这一带采药。 李纯钧记得很清楚,之前在这里遇到小五和玄机老人是在大概二十天之前,确切地说应该不到二十天。如果阿茴母女是后搬过来的,她们在这里也就短短的十几天的时间。 短短的十几天,硬说自己已经在这里三年了! 这母女俩到底是什么企图,她们为什么要说谎? 李纯钧不动声色,心里早已经开始盘算。 …… “啊——” 李纯钧正在脑子里琢磨事情,没想到他一动脑子,头部就像是要炸裂一般。这一阵炸裂之感瞬间袭来,李纯钧便大叫一声捂住了脑袋! “这是……这是什么……鬼东西!” 那一阵似闪电惊雷一般的疼痛过后,李纯钧又感觉自己的身体似在被千万只蚂蚁咬食。这种疼痛虽然不如先前的剧烈,可是密密麻麻的细微痛感同时袭来,却能给人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唐遥显然也被李纯钧这突如其来的一叫吓了一跳,他连忙扶助李纯钧,对着阿茴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阿茴看了看李纯钧的反应,不禁眉头一皱道:“是尸毒!李少侠体内被尸毒侵害,不能被阳光直射。我先前只当他毒性减轻了,这才大意。唐大侠,你快将他扶到屋里去!” 李纯钧迷迷糊糊的,他只感觉自己被唐遥搀扶着,一边又听到阿茴说什么“尸毒”。 尸毒? 听着名字就好像会要命的样子,李纯钧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染上这种毒!而且尸毒不是只有尸体上才会有吗,自己又没有死,身上怎么会有尸毒? 迷迷糊糊中,李纯钧感觉自己躺了下来。 刚才还能感觉到又阳光照射进来,现在自己的周围就突然变得漆黑了! “把药拿过来!” 李纯钧听到阿茴在说话。 “回魂散的药效并不能长久……” 阿茴在往李纯钧的嘴里灌着什么。 “我们一定要另想办法……” 还是阿茴的声音,不过从这样的声音里,李纯钧似乎知道自己的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尸毒。 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毒? 周围一切都黑了,只剩下声音。 过了一会儿,就连声音都没有了,只剩下虚无。 150、神医殒·仇敌至 时间过得很快,李纯钧在阿茴母女处又住了两日。 在这两日里,因为有阿茴的悉心照料,李纯钧身上的尸毒也已经渐渐地被控制住。有时候,李纯钧真的感觉命运对他还是眷顾的,因为每次他遇到困难,上天总会留一条生路。 比如这阿茴母女俩,虽然有时候觉得这两个人心里藏着秘密,可是李纯钧已经能够肯定她们并不是坏人。 确切地说,李纯钧的心里对她们娘俩充满着感激,要不是她们为他采药、磨药,恐怕自己早就被这尸毒折磨死了。 可是除了这些,李纯钧的心里还是有一些担心。他担心的倒不是这里,而是在稽城的宵练!上次李纯烨说过,宵练和李崇炎半个月后将要被处决。当然,现在算算,距离他们被处决应该已经不到十天。 十天的时间其实很短,李纯钧有理由相信,赤越国的王族非常想要尽快将宗主铲除,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覆灭雷炎宗,才能重新巩固王族的地位。 每次一想到这些,李纯钧的心里就像是火在烤!他要尽快赶往稽城,他要尽快想办法救宵练! 可是他不能。 他甚至都不能离开这个茅草屋。 因为他身上的尸毒使他不能被太阳直射,他也不能离开阿茴为他准备的草药。如果不持续服用这些药,李纯钧就会变得痛苦难当。 …… 这日,李纯钧执意要陪着小贝出来采药,因为他已经等不及要离开这个地方。所以他想要对自己身上的毒有更多的了解,他也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草药才能化解这种毒。 夜里的时候下了一场雨,外面的路显得非常泥泞,确切地说,荒郊野外已经没有了路。可是,也正是要感谢这场雨,李纯钧才可以出门。 到现在为止,天上还没有太阳,在李纯钧的再三请求之下,阿茴才同意李纯钧出门采药。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李纯钧还是穿了一件深黑色的衣服,就连头上也被严严实实地裹着,只露出来两个眼睛。 …… 到了附近土山的一处山脚下,李纯钧和唐遥就更在小辈的后面往山上爬。 别看小贝年纪小,她爬山、认路和分辨草药的本事可是一流。李纯钧看着她那一系列熟练的动作,心里感到十分地惊讶。 唐遥的表情就没有那么惊奇,因为他之前有几次跟小贝出来采药,已经见识过了眼前这个小丫头的本事。 “怎么样,厉害吧?” 唐遥看着宛如一个大人的小贝,语气里不自觉露出了自豪之情。李纯钧见状,倒有些想笑:“看你刚才说话的样子,搞得小贝是你女儿一样!” 听了这话,唐遥尴尬地摸了摸头,李纯钧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小贝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转过身来对他们二人道:“哼,娘亲说,乱说话要被打屁股的。” 唐遥听了这话,刚才的尴尬一扫而空,他也跟着大笑起来。 又走了一段路,小贝对二人说道:“晚上刚刚下了雨,所以山上的岩石缝里会生出一种深褐色的草药,叫做墨芸芝。娘亲说这种草药化解小哥哥身上的毒很有效果!” 听小贝这么一说,李纯钧顿时来了精神。他一定要多找些这种草药,这样才能快些化解体内的毒。一边寻找着草药,李纯钧一边和小贝聊起了天。 “小贝,多亏了你和你娘亲,哥哥身上的毒才能被控制住。” 李纯钧还是要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 小贝胖嘟嘟的小脸嫣然一笑,对李纯钧说道:“娘亲说,医者仁心。给小哥哥解毒,是我们应该做的。” 医者仁心,小贝小小的年纪竟然知道这四个字。 李纯钧看着小贝,心里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小贝,你娘亲是郎中吗?”李纯钧忍不住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小贝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悲伤之色,慢慢地她才说道:“我娘亲擅长的是采草药,我爹才是个神医。” 小贝提到她爹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更是悲伤。这种悲伤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十来岁小姑娘的脸上。不过,李纯钧非常能理解这一切,因为之前在与阿茴的聊天中他已经知道,小贝的父亲已经在三年前去世。 可以看得出来,那个男人生前一定是个温柔体贴的丈夫,一个慈祥有爱的父亲。因为他的妻子和女儿在提到他的时候,都变现出一种难以割舍的思念和一种无法掩饰的悲伤。 一个男人从这对母女的生活中消失了三年,却还能有这样的影响力。李纯钧真的非常想看一看,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可是,小贝的话又立刻让李纯钧陷入了疑惑。 小贝刚才说自己的父亲是一个神医。 不是一个普通的郎中,而是一个神医。而且听她的语气,阿茴的医术在她父亲面前根本就不值得一提。阿茴都有能力控制住自己身体里的毒,要是她父亲在世,化解自己身上的尸毒,岂不是举手之劳? 刚想到这里,小贝的话就印证了李纯钧的想法。 小贝道:“要是父亲在世,小哥哥早就不用穿得跟个黑毛虫似的了。” 李纯钧又道:“那你父亲……” 话说到一半,李纯钧突然就闭嘴了。 一个神医,那不管是什么样的毒或者是什么样的病,应该都对那个男人构不成任何威胁。可是,小贝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这个问题到了嘴边,李纯钧又把它生生地咽了下去,因为他知道这个问题问了出来,一定会勾起小贝的伤心事。 “那你父亲,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男人。”李纯钧改口道。 小贝也显得很自豪,她转过身来对李纯钧道:“那是当然。” …… 天渐渐地放晴了,三人的心情也变得很愉快。小贝在岩石缝里采了很多墨芸芝,这让她感到很兴奋。她蹦蹦跳跳地往前,已经甩开唐遥和李纯钧好远。 突然,小贝竟重重地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等小贝后退了两步抬头望去,只见那人生得膀大腰圆,穿着一件熊皮外套,他手里的那把漆黑色的长剑,竟然透露出一股充满野性的杀气!再看那人的脸,简直就是丑陋非常,满脸的络腮胡子遮住了厚厚的嘴唇,塌鼻梁黑眼圈,而且双眼上面竟还有一道浓浓的一字眉。 那人见到小贝,突然畏缩地笑了起来道:“我看你们娘俩,还能躲到哪里去!” 151、恶莽夫·道缘由 粗鄙得像一只熊,丑得像一只猪。 李纯钧见小贝有麻烦,便和唐遥立马冲了上去。 唐遥只当眼前的这个粗鄙大汉是个普普通通的路人,他凑上前去忙陪着不是道:“这位兄弟,小孩子家走路不注意,冲撞您了。多有抱歉,多有抱歉!” 可李纯钧走近一看,事情并没有唐遥想的这么简单! 此时,小贝已经折回来扑倒唐遥的怀里,唐遥只当她受了点惊吓,正在一个劲儿地哄他。而小贝身上用来装墨芸芝的小背篓也早已掉在地上,里面的草药也撒了出来。 按理说小贝虽然年龄不大,她也可是称得上是一个机灵早熟的女孩,见到陌生人也从没有这么胆怯过。现在小贝表现得如此反常,面前的这个人一定与她有什么前嫌。 想到这里,李纯钧便开始仔细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络腮胡子、厚嘴唇…… 黝黑的肤色…… 这样的汉子李纯钧还真在哪里见过,可是他却一时想不起来。 等他看到那人双眼上面那一道浓浓的一字眉时,李纯钧竟然有一丝惊诧。 眼前的这个人李纯钧之前确实见过,而且也已经好久没有见。 ——这个人便是雷霸天! 当日初到凤来镇的时候,在侠客来酒家,雷霸天兄弟曾与李纯钧和小五起过争执。那个时候,几颗突如其来的炼狱石要了他两个兄弟的命,至今都不知道是谁所为。 不过李纯钧心里知道,雷霸天一定把这件事算到他李纯钧的头上了。 ——如此说来,这雷霸天和自己还有两条人命的账没有算。 想到这里,李纯钧竟然觉得好笑,这命运也真是太捉弄人了。 雷霸天见小贝后面突然跟过来两个健壮的少年,脸上已显出一丝的惊讶,他看着二人道:“哟,小丫头还找了帮手。看来阿茴那个骚货最近又勾搭了不少的男人!” 雷霸天竟然知道阿茴这个名字,看来他们早就认识。李纯钧静静在站在一边,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想把这一切都搞清楚。 李纯钧记得侠客来的掌柜跟他提起过,这雷氏三兄弟乃是霹雳堂的堂主。阿茴和小贝这一对母女,怎么会跟如此凶神恶煞的人扯上关系? 这个时候,唐遥也发现事情不对。他将小贝领到身后,然后指着雷霸天的鼻子数落道:“我看你五大三粗像个汉子,没想到就只会为难女人和孩子!” 雷霸天一听这话,冷哼一声道:“女人和孩子?她们可不是普通的女人和孩子!” 唐遥也有些激动了,语气就不自觉地变得强硬起来:“欺负女人和孩子,你还有理了?” 雷霸天举起了剑问道:“怎么,你要跟我讲道理?” 唐遥见对方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只恨自己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带着他的那柄长刀。他回头看了看李纯钧,眼睛里又开始放出了光——李纯钧的手里分明握着封麟剑。 剑不离身,这是李纯钧的习惯。 李纯钧见唐遥望着自己,这才走上前来。他先是拍了拍唐遥的肩膀让他冷静,又对着雷霸天道:“这位兄台,敢问你与她们母女到底有什么恩怨?” 雷霸天见这个穿着黑衣、戴着黑头罩的怪人突然走上前来,脸上多少露出了一丝奇怪的表情。 大白天的,任谁看到有人穿着夜行衣,用黑布把自己裹得就只剩下一双眼睛,都会觉得很奇怪。雷霸天的反应,已经算是小的。 不过说来也是凑巧,也正是因为有黑布遮住了脸,雷霸天或许才没有认出李纯钧来。要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认不出当日在侠客来要了他兄弟性命的人? 雷霸天一遍遍地打量着李纯钧,也许是他的装束太过于奇怪,所以雷霸天一时反而不敢造次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恩倒是没有,怨也算不上。只不过他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所以注定不能好过!” 原来这雷霸天也是替别人卖命。 李纯钧接着问道:“我不知他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得罪的人!” 雷霸天道:“倒也不是她们两个,而是这女娃的父亲,阿茴的男人得罪了人!” 此话一出,李纯钧倒是稍微理清了一些头绪,原来是小贝的父亲得罪了什么人。这样说来,小贝父亲的死说不定也和这个人有关系。 而眼前站着的雷霸天,也只不过是那个人的打手罢了。 这个时候,小贝躲在唐遥的身后,突然喊道:“坏人,他们都是坏人!” 唐遥从没有见小贝如此害怕过,顿时一种爱怜之情便充盈在他的心间。他走上前来,对着雷霸天道:“小辈的父亲看来就是被你们害死的,现在你们还不肯放过他们娘俩,真是欺人太甚!” 见唐遥挑衅,雷霸天举剑道:“不瞒你们两位说,我今天来就是要带这小丫头走!” 唐遥气急道:“你放屁!” 雷霸天看着唐遥和李纯钧,似有深意地说道:“她们娘俩得罪的人,想必你们二位也得罪不起。我奉劝二位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说话之间,雷霸天已经拔出了剑。 小贝见雷霸天拔出了剑,吓得紧紧地抱住了唐遥的大腿。 李纯钧见状,忙上前调解道:“得罪那位大人物的是小贝的父亲,而他现在也已经死了!你们又何必跟他们母女过不去?” 雷霸天倒是难得的耐心,接着说道:“你说的倒也不错,不过我们还有件重要的东西在她们手上!” 听了这话,李纯钧便看了一眼小贝。小贝见状连忙否认道:“没有的事,他胡说!” 这个时候,雷霸天的耐心仿佛一下子用尽了,他低吼着大声道:“别他妈废话,你们是准备让开,还是要打一架?” 此时此刻,唐遥没有带武器,李纯钧又中毒在身。虽然说对付一个雷霸天并不难,可李纯钧并不想让小贝见到血腥惨烈的场景。 脑筋一转,李纯钧倒是想了一个退敌的法子。他故弄玄虚地说道:“如果打一架,你可能还没出手就会死!” 雷霸天也是身经百战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被一句妄语给吓到?他大笑一声道:“既然你们要多管闲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李纯钧便解开了黑色的面罩。 因为中毒的原因,他的脸上鲜有血色。他语气阴沉地问道:“雷霸天,你还认得我吗?” 152、惧淫威·进退难 惨白、阴沉。 雷霸天或许从来都没见过这般恐怖的脸,但是他却认识这张脸! 侠客来、李纯钧。 还有那鲜红的炼狱石…… 这些都能够使他联想起自己那两个不明不白死去的兄弟。而现在,李纯钧又站在了雷霸天的面前! 雷霸天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黝黑的皮肤瞬间失去了血色,竟也显得有一些白。他那厚厚的嘴唇微微地颤动着,似乎是要说话,却有恐惧得说不出来。 李纯钧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没有动,可是雷霸天却在偷偷地向后撤。 此时,雷霸天的额头上已经有豆大的汗珠在往下掉。 “你……你……你怎么……怎么是你?”雷霸天已经语无伦次。 就在说话的时候,他的胸口已经在剧烈地起伏着。雷霸天也许在想:“今天是不是自己的死期?会不会有炼狱石莫名其妙地飞过来,击穿自己的胸膛?” 李纯钧似乎已经窥探到了他的心思,面无表情地问道:“你现在还想带走这个女孩吗?” 雷霸天面露难色,他当然不想带走这个女孩儿了,因为他出手的话很可能会丢了性命。可是,他似乎也不想走,似乎他空手而归后果会更严重。 李纯钧又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如果他还想要跟阿茴母女过不去,我李纯钧奉陪到底!” 雷霸天还是没有走。 他既不敢出手,也不敢回头。那种进退两难的样子显得非常奇怪。 …… 雨过天晴,阳光穿过树叶之间的空隙,星星点点地洒在了潮湿的地面上,当然也洒在了李纯钧的脸上。 虽然这阳光并不是很强烈,却把李纯钧的脸灼地生疼。 李纯钧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又要毒发了。不行,他一定要想个办法! 想到这里,李纯钧又一次地打量着雷霸天。雷霸天显然已经被自己的这张脸吓破了胆,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不快逃呢? 一定是幕后的主使更加可怕,雷霸天就这样空手而归,恐怕回去之后也是一死。 现在动手也是死,就这样回去也是死。这应该才是雷霸天犹豫不决的原因! 脸上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李纯钧在飞速思考着解决之策。 ——怎样才能化解这尴尬的局面? 这个时候,李纯钧想到了杀人。这个办法真的是再简单不过,雷霸天现在已经被吓破了胆,只要李纯钧手中的剑够快,他便能够在瞬间了结了雷霸天的性命。 只要雷霸天一死,雷霸天的烦恼没有了,李纯钧的问题也解决了。 暴力,果然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不过,李纯钧没有这么做。他不喜欢杀人,他更不愿意在小贝的面前杀人。因为他知道,杀人并不是一件能让人愉快的事情。 李纯钧决定不杀人。 可是他也不能这么拖下去,因为他的脸上已经疼得难以忍受。 一念之间,李纯钧举剑、出鞘、刺! 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等唐遥反应过来,他也只有时间来捂住小贝的眼睛。 而雷霸天,他似乎早就料到李纯钧会出手,但他并没有想到李纯钧会用剑刺。 ——雷霸天还以为他和会自己的兄弟一样,死于炼狱石之下! 面对突如其来的死亡,雷霸天的眼神里竟然包含着些许的解脱。李纯钧看在眼里,他已经从这种解脱之中感受到了幕后黑手的可怕。 至少在雷霸天的眼里,他的主人要比死亡更恐怖。 雷霸天没有抵抗,刚才对峙的时候他还举着剑,可是现在他索性放下了。因为此时对他来说,死亡就意味着解脱。 就在雷霸天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剑锋入肉! …… 李纯钧当然没有杀雷霸天,他的剑稳稳地刺中了雷霸天的右肩。雷霸天突然感受到一阵无法抵挡的疼痛,握剑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松开。 “噗——”的一声。 雷霸天手上那柄黑色的长剑已经落到了泥潭之中。 李纯钧冷冷地道:“这样的伤是否够你回去交差?” 雷霸天见李纯钧这么问,自然已经知道了他的意图。等雷霸天明白了这一点,他的脸上已经从解脱变成了感激。 雷霸天竟然对刺自己一剑的李纯钧心怀感激,他背后的主人该有多么可怕。 李纯钧把雷霸天的神色看在眼里,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又有了另一个疑问——指使雷霸天的人到底是谁?那人如此恐怖,小贝的父亲又是如何得罪他的? 心里虽然有疑问,但李纯钧并没有问出来。混迹江湖的经验告诉他,只有问了正确的人,才能得到正确的答案。 显然,雷霸天并不是那个正确的人。 可是没想到,雷霸天竟然咬着牙说道:“这么一点点的伤,怎么可能够!” 李纯钧神色未变,等雷霸天话音刚落,他手中的剑已经刺穿了雷霸天的右肩! 鲜血直流,雷霸天的脸色更白了。李纯钧可以肯定,雷霸天的脸一定从未如此白过。此时,雷霸天的牙齿已经在打颤,可是他依然咬着牙道:“没……没……够!” 李纯钧心头一怔,因为再严重一点,雷霸天的右臂可能就要从肩膀上掉下来了!难道雷霸天为了活命,连自己的右臂都不要了吗? 阳光更加强烈,李纯钧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他一狠心,便将手中的封麟剑像绞肉刀一样在雷霸天的肉里转了半圈! 顿时,鲜血飞溅! 只听雷霸天惨呼一声,他已经跪在了地上。 李纯钧将封麟剑默默地拔出,还是冷冷地道:“这一下,你可满意!” 雷霸天已经疼得晕了过去,他躺在泥泞的山路上,就像是一只死狗。 …… 半晌,雷霸天终于醒了过来。他用左手捡起地上的剑,再用这把剑支撑着身体艰难地站了起来。刚才惨白的脸上现在已经重新变黑,因为他那张丑陋的脸上已经占满了泥水。他慢慢地抬起头,盯着李纯钧道:“你等着,我们……会回来找你的!” 雷霸天想尽量把这句话说得凶狠一点,说得有气势一点。可是奈何他受了重伤,已经没有办法像刚才到来时那样耀武扬威了。 说完这句话,雷霸天就连滚带爬地走了。可李纯钧感觉得到,当雷霸天走了之后,这个林子里有一个强大的气场也随之消失了。 153、忆香草·敌再至 傍晚,天已渐黑。 此时,茅屋内已经点起了灯。 桌子上则是丰盛的饭菜。有红烧肉、糖酥鱼、清炒白菜……桌子上的菜竟都是李纯钧最爱吃的,而现在阿茴又将一盘酱爆螺丝端了上来。 李纯钧和唐遥看得都呆了,他们根本想不到阿茴到底从哪里搞来这么多的食材。令李纯钧更加惊讶的是,这些菜都是他最爱吃的,特别是阿茴最后端上来的那一盘酱爆螺丝,那个味道竟然和宵练做的一模一样! 阿茴笑了笑,道:“晚上也没什么菜,大家凑合着吃!”她的脸上堆满了笑,仿佛就是个幸福美满的小女人。 桌上的饭菜泛起淡淡的烟,香气四溢。 …… 回到茅屋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李纯钧本来想要将在山上遇到的事情跟阿茴说,可是在回来的小贝竟然请求他跟唐遥不要把山上的事情告诉阿茴。 小贝的请求有些奇怪,甚至有些不可理喻。 她跟阿茴的生命已经受到了威胁,为什么小贝还要隐瞒呢?在李纯钧的再三询问下,小贝才说出了她的打算——其实小贝跟阿茴一直在躲避仇家的追杀,也就是在五六天前,她们才流落到此处。据小贝说,她们是得到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老头的帮助。也不知那老头和阿茴说了什么,阿茴竟然停止了逃亡,也就是在这短短的五六天,阿茴竟然生活得很快乐。 在小贝的眼里,这短短的五六天是她母亲三年来过得最开心安定的一段时间。所以,小贝不想让母亲得知仇家已经追来,她要让母亲永远活在快乐和安定之中。 听完小贝的叙述,李纯钧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像小贝这样的小女孩,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能变得如此成熟老练。还有她对母亲的守护虽然有些幼稚,但却令李纯钧很感动! 李纯钧和唐遥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隐瞒这件事。哪怕只是半天,哪怕只是一夜,这都是阿茴与小贝得来不易的安定与快乐。 …… 在回来的路上,李纯钧一直在反复咀嚼小贝所说的话。 他当然知道小贝所说的那个老者是谁——那个老者当然就是玄机老人。也不知道玄机老人和阿茴到底说了什么,阿茴竟然就这样住在了这里!另一方面,阿茴的仇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在短短的五六天里就又找到了她们两个。 …… 桌上的饭菜泛起淡淡的烟,香气四溢。 阿茴显然还沉浸在她的安定与快乐之中。她坐了下来,拿起碗筷道:“大家别傻坐着,吃!” 李纯钧和唐遥互相对视了一眼,应承道:“好!” 李纯钧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当他把这块红烧肉送入嘴中时,那味道竟与自己在雷炎宗吃到的一模一样。李纯钧不禁有些奇怪,他对阿茴说道:“这红烧肉真好吃,你能教我怎么做吗?” 阿茴的心情看上去很好,道:“没问题,要做成这样的味道,少不了一味草药!” 草药? 听到阿茴提到草药,李纯钧便来了兴趣问道:“草药,哪一味草药?” 想不到李纯钧这么一问,阿茴的脸竟然沉了下来。 阿茴的脸一沉,李纯钧顿时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想来这草药一定跟他的丈夫有关,要不然她的脸色怎么会变得如此难看? 李纯钧又夹起一个螺丝送入口中,他已经不敢再说话。 良久,阿茴才轻轻地说道:“其实那也称不上什么草药,很多人都不知道它的名字。知道有一天我丈夫发现了这种草,才给它起的名字。” 李纯钧欲言又止,但终于还是问出了口:“这个草药……叫什么?” 阿茴道:“那种草叫做玉茴。” 玉茴,叫这个名字的草药李纯钧倒是头一回听到。而且这个草药的名字里还有一个茴字,李纯钧已猜到这个字应该是来自于阿茴。 可是,阿茴为什么只字不提她的丈夫? 就连现在,话题已经到了玉茴草,可阿茴还是在这里戛然而止。 ——是她不愿意提起,还是她仍对李纯钧和唐遥存有戒心? …… 不知怎么的,四个人已经开始闭嘴吃饭,谁也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就在这个时候,阿茴突然对小贝道:“小贝,今天怎么不说话?” 要是在平时,小贝吃饭时嘴可从来没停过。她会问李纯钧和唐遥各种奇怪的问题,有时候搞得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是今天,从山上的林子里回来后,小贝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作为一个母亲,阿茴已发现不对。 “小贝,今天怎么不开心?” 小贝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阿茴看到这笑容,脸上已经如死灰一般难看!她突然转过脸对着李纯钧和唐遥问道:“今天在山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 “……” 沉默。 因为李纯钧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他已答应小贝把今天在山上的遭遇暂时隐瞒。 可是唐遥见此情景,已经坐不住了。他虽然也答应了小贝,可是事到如今再隐瞒也没有什么意义。他咳嗽了两声,道:“其实今天白天在林子里采药的时候,确实是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听到这里,阿茴抢着问道:“那人是不是身穿绿袍?” “绿袍?”唐遥眉头一皱,接着道,“那人是一个粗鲁的彪形大汉,绿袍倒是没穿。” 阿茴闻言,似乎轻松了不少,道:“霹雳堂的人?” 唐遥道:“我在凤来镇的时候好像见过那人,确实是霹雳堂的。” 阿茴略一思忖,道:“他们这些人从来不会空手而归,这次为什么例外?” 唐遥刚想把李纯钧退敌的经过说出来,李纯钧忙接过话说道:“可能……可能他们只是改变主意了。” 话音未落,屋外突然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哼哼……也许啊,他只是回去搬个救兵!” 这个声音一想起来,屋里的众人都是一惊。特别是李纯钧,他竟然丝毫没有感受到此人的存在,可是在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之后,屋外的气场一瞬间变得非常强大。 这个时候,李纯钧才感觉出来,这气场竟然和树林中的一模一样! “谁?” 李纯钧朝着屋外大喝一声,封麟剑也已经握在了手中。 154、美少年·毒心肠 李纯钧大喝一声之后,屋外的人倒也没有躲躲藏藏。 门被轻轻地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只见那少年风度翩翩,走进来的时候脚步轻盈,脸上竟带着笑意。 少年看到李纯钧之后,竟然深深地作了个揖,然后非常有礼貌地说道:“想必,您就是李纯钧!” 李纯钧愣在那里,竟忘记跟他说话。 强大的气场、得体的举止与优雅的言谈,李纯钧并不是被这些东西所倾倒。真正让李纯钧感到震惊的是少年穿着的那一身绿袍! 这一身绿袍,李纯钧之前也看人穿过,而那个人便是薛莹萤的哥哥薛诚!那晚在血宴之上,薛诚穿着的那件绿袍,分明与少年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个时候,李纯钧的脑子里突然就显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个少年难道也是天机阁的人?而阿茴母女得罪的难道就是天机阁? 刚才吃饭的时候,阿茴一听到有人找到她们便第一时间问那个人是不是穿着绿袍,想必阿茴心里所想的那人便是眼前的少年。 想到这里,李纯钧便转过头去看看阿茴母女的反应。此时,阿茴已经将小贝搂在怀里,她的双眼里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惊恐!李纯钧只看一眼便已猜到了一切,因为阿茴双眼中的那种惊恐是来自内心深处的! 李纯钧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个人非常难对付。他也象征性地作了个揖,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少年踱着步子,面带微笑地说道:“在下天机阁,薛刚。” 当少年说到“天机阁”三个字的时候,李纯钧已经暗松了一口气。他接着说道:“天机阁的大小姐薛莹萤正是在下的相识,不知今日可否卖我一个面子,放过她们母女?” “薛莹萤?”薛刚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惊讶的模样,不多时那种惊讶又突然消失。等到惊讶之情消失之后,薛刚冷冷地说道,“薛莹萤还真是我姐姐!” “那……” 李纯钧觉得有戏,刚想接着说下去,不想却被薛刚打断。 “不过她不顾母上的禁令,私自离开天机阁。要是李兄知道她的下落,还烦请告诉我,这样我就好将她带回去!” 本来还想凭着和薛莹萤的这一层交情,跟薛刚讨个方便,没想到薛刚竟说薛莹萤乃是逃出天机阁的。如此一来,这层交情也就不算数了。 薛刚的脸上仍然带着笑,不过他已经走到了餐桌旁边。此时,他与阿茴母女的距离也不过仅仅几步之遥。 李纯钧曾经听人提起过,天机阁的男丁是不准习武的,为什么薛刚身上的气场特别强大?难道他偷偷地习武了,还是…… 还是天机阁本就是在掩人耳目? 想到这里,李纯钧又想起了薛诚。那晚在血宴之上见到薛诚,李纯钧确实能够确定薛诚并不会半点功夫。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 不过想起了薛诚,李纯钧还想作最后的尝试。他又说道:“原来薛莹萤是私自离开天机阁的,那薛诚兄弟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听李纯钧提起薛诚,薛刚的脸色微微一变道:“你也认识薛诚?”过了一会儿,薛刚像是反应过来似的,道:“薛莹萤和薛诚在一起,对吗?” 李纯钧没有回答薛刚的问题,他接着问道:“那您可否看在薛诚兄弟的面子上,行个方便?” 薛刚听了这话,竟然不屑地一笑道:“薛诚啊,他不过是个废人,有什么面子可言?” 想不到薛刚表面上温文尔雅,骨子里却是个铁石心肠。更可怕的是,他连自己的哥哥和姐姐都可以随意诋毁。 李纯钧已不想再和薛刚多说废话,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薛刚,只要薛刚敢有什么动作,他就会立马亮出封麟剑! 毕竟阿茴母女对自己有恩,李纯钧已准备尽全力保护她们。 烛火微动,屋子里闪耀着诡异的气息。这种气息映衬着薛刚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更让人感受到一种突如其来的寒意。 此时的薛刚就像是在悠闲地散步。他走到桌子旁边,竟然用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闻了闻,突然道:“这满桌的饭菜可真是美味啊……”然后,他又像是非常惋惜地说道:“只可惜……只可惜啊,美味可口的饭菜里说不定有毒!” 那个“毒”字刚说出口,李纯钧就感觉到不对。像薛刚这种人,他说饭菜里有毒,那饭菜里就一定有毒。 他可不像是一个会说谎,和会开玩笑的人! 李纯钧连忙看着看着唐遥和阿茴母女,很奇怪,他们竟然没有什么异样。 一旁的唐遥见薛刚阴阳怪气的,早已受够了他。此时和白天树林里可不同,唐遥的那把长刀就在手边! 此时此刻,李纯钧已经明显感觉到唐遥的双眼中闪动着一股无名的火,这种火一旦爆发出来,唐遥就要动手了! 薛刚当然也注意到唐遥眼睛里的那一团火,他却用一种好言相劝的语气说道:“不要乱动哦,乱动的话就会毒发。” 那种语气听上去很温和,可是却包含着一种居高临下、主宰一切的傲气。任谁听到这种语气都会受不了的,更何况唐遥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 唐遥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偏不信!” “信”字还没有说完,唐遥手中的长刀已经朝着薛刚的脑门挥出!刀光宛如一弧弯月,在昏暗的茅屋内闪过一道银白色的光! 这是一道取人性命的寒光! 可是就在这道寒光闪过的瞬间,薛刚的脸上仍有笑意。仿佛唐遥的这一击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儿戏! …… 寒光闪过,不过没有到终点便停了。唐遥的刀举在半空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力气在砍下去。 这个时候,薛刚还是那种微笑的表情,他对着唐遥说道:“看吧,我说不能动,动了就会中毒!” 唐遥的身体竟开始有些踉跄。 薛刚看他这样子,笑得更欢了。他接着道:“我猜啊,你马上就会倒下去!” 155、毒难侵·祸亦福 那个“倒”字一出口,唐遥便打了一个趔趄。幸得他还残留一丝意识,赶忙用长刀撑住身体才没有真的倒下。 薛刚见唐遥中了毒还能使自己支撑着站起来,目光里也有了一丝闪烁。不过这一丝闪烁也就是眨眼的工夫,闪烁之后薛刚的目光已经如常。此时此刻,薛刚的语气是那么地随意,好像每一件事都是凑巧一般。可是李纯钧知道,这一切都是他早已策划好的。只是李纯钧到现在都不知道,薛刚到底是怎么下的毒! 阿茴看到唐遥的症状,顿时惊讶道:“玄蛛之毒!” 听了阿茴的话,薛刚竟向她投去赞赏的目光,道:“不愧是神医的老婆,单单看到中毒者的症状便能知道是什么毒。”接着,他又似试探性地问道:“不知你知不知道,其实你也中了此毒?” 阿茴闻言,已经眉头紧皱,因为她已感到呼吸困难。 薛刚看着阿茴紧捂胸口的样子,似乎非常地享受。他接着问道:“不知神医的老婆,能不能解得此毒?” 说话间,阿茴也已经开始踉跄。 薛刚看到唐遥与阿茴都中了毒,显得更加得意了。他大笑着道:“看来这毒,只有神医能解了,哈哈哈哈……” 阿茴看他那得意的样子,强忍这一口气问道:“你……你到底是怎么下的毒?” 薛刚闻言,故作惊讶道:“下毒?我没有下毒啊!”他的表情是那么的无辜,不知情的人也许早就相信了。 唐遥用长刀支撑着身体骂道:“老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你这么个厚颜无耻之徒……敢做……不敢当!” 薛刚看着站都站不稳的唐遥,脸上已是掩盖不住的不屑之色。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道:“再逗你们玩也没什么意思,不过这毒真的不是我下的。”说着,他将左手伸出,从他的衣袖里竟然爬出来几只如蚊子一般纤细的蜘蛛。 “玄蛛!” 阿茴一看到这几只蜘蛛,便惊讶得立马叫出声来。 薛刚虽然难掩得意的神情,可是他还是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道:“你们看,下毒的其实是这几个小坏蛋,根本就不是我。瞧你们几个把我给冤枉的!” 遇到这样不要脸又强词夺理的人,唐遥和阿茴真是气得只有咬牙的份儿。可是,他们现在就连咬牙的劲儿都快要使不出了…… 就在这时,薛刚又说道:“虽然你们冤枉了我,但我不怪你们。因为……因为我猜你们马上就要连话都说不出了。” 话音未落,唐遥和阿茴母女已经像木棍一样倒了下去。 …… 李纯钧没有倒下去,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薛刚,暗暗地蹲步、据剑、伺机而动。 ——李纯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中毒,而他现在也没有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 而此时的薛刚,他的脸上已经充满了难以置信表情。李纯钧当然知道,按理说现在自己也应该倒下去!可事实上并没有。 事实上,李纯钧现在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他现在比白天更有力气,精神更容易集中! 薛刚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李纯钧,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这菜……你没有吃?” 李纯钧仍是面无表情,冷冷地道:“我吃了。” 薛刚似乎不信,重复道:“你真的吃了?” 李纯钧点头道:“我真的吃了。” 若是在平时,李纯钧本不想如此地啰嗦。可是现在,这种啰嗦正是对付薛刚最好的武器。这些时日里,李纯钧也已经学会了不少对付人的法子。不管在什么时候,对付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抓住对方的弱点! 而现在,薛刚的弱点就是他的震惊,就是他对于李纯钧竟然没有中毒的震惊! 李纯钧看着薛刚诧异的脸,顿时觉得十分地解气。 薛刚看了看李纯钧,好像是在反复确认他是否中毒。到了最后,他又看了看袖中的玄蛛,自言自语地说道:“可能是这些调皮的家伙疏忽了吧。” 就在这时,薛刚脸上的诧异之色突然消失,代之以严峻冷酷!他大喝一声:“来人!” 突然之间,四五个绿衣武者应声而至。她们从屋顶落下,转眼之间茅草屋的屋顶上已经多出了四五个窟窿! 从一开始,李纯钧就怀疑薛刚不是一个人到此,现在这些人全都出现,李纯钧的心里竟然有了一种踏实之感。可是,这些人出现之后,李纯钧的心里又升起了另一个疑问! ——为什么薛刚的手下竟全都是女的? 李纯钧心中起疑,可是他还是不动声色。 不知道是不是中了尸毒的原因,李纯钧现在发现自己的定力非常足。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能够一直保持冷静,就连唐遥和阿茴倒下时他的心神都没有一丝的紊乱! ——这尸毒对李纯钧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 薛刚的手下出现之后,薛刚好像已经把李纯钧当做透明。只见他一声号令:“搜!一定要把东西给我找出来!” 薛刚来这里竟然是为了找东西,李纯钧不用想也知道,他要找的东西一定至关重要。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定是阿茴母女四处逃亡的原因!李纯钧的心里划过一丝念头,一定不能让薛刚得到那样东西! “谁敢动试试!” 李纯钧一声怒吼,薛刚的手下竟然都吓得停下来。 薛刚一双剑目怒视着李纯钧,低沉地命令道:“这个人交给我,你们给我把这里翻个底朝天!” 随着薛刚一声令下,那几个女武者再一次行动起来。 李纯钧开始反思,自己的话为什么如此没有分量? 他闭上眼睛,开始默默地积聚起内力。这是李纯钧中了尸毒以来第一次运动内力,说来也是奇怪,李纯钧竟然感觉自己的内力运动起来变得无与伦比的顺畅!他一睁眼,整个人便已经飞了出去! 剑刚出鞘,已经刺入了其中一个女武者的心脏。 ——李纯钧将封麟剑刺入了其中一个女武者的心脏,他眨眼之间已经杀了一个人! 此时此刻,李纯钧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他连自己的心跳都感觉不到。现在,杀一个人对他来说竟没有半点触动。 李纯钧面无表情,就在慢慢地拔出剑的时候,他冷冷地道:“谁再动,死!” 156、尸毒侵·魔心起 李纯钧并不喜欢杀人,可是说他讨厌杀人。 但是有时候,如果能用杀人来解决问题,他李纯钧也不怕仪式。 为什么自己的话没有分量?这是李纯钧一直在想的,他的答案是自己需要做出足以震慑对方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比杀人更合适的事情呢? ——这一点,李纯钧是从赵景瑜身上学到的。 而现在,他将这个方法付诸实施。 封麟剑慢慢地从肉体中拔出,鲜血一下子喷溅了出来。炽热的鲜血流尽,一个活人就这样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看着其他人眼中的那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和震撼,李纯钧感觉满意极了! 他竟然觉得满意,而不是其他感情。 要是在以前,李纯钧杀人之前总会做很多的思想斗争,杀人的时候也会有一种难以掩盖的恶心之感,杀人之后呢,当然是无穷无尽的罪恶感。 可是现在,这些感情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炽烈的快意! 李纯钧感觉到自己变了,变得冷血无情、下手狠辣。这一切的根源在何处,李纯钧并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如果不杀人,则好像会陷入一种冰冷的深渊之中。 只有杀人,只有血,才能让李纯钧从这冰冷的深渊之中获得生命的热烈! …… 封麟剑完全拔了出来,尸体这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李纯钧扫视了一圈茅屋中的对手。除了薛刚之外,还有五个女武者。 如果现在薛刚还要她们去搜查的话,相信她们行动之前一定会想一想了。 李纯钧突然有些苦恼——自己杀人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她们不要轻举妄动吗?可是自己既然都选择了杀人,那为什么不将这些人全部杀干净呢? ——把这些人都杀了,岂不是一了百了? 李纯钧突然觉得自己太心软,太婆婆妈妈了。所以他作了一个决定,如果薛刚再下令搜索,他就把这些人都杀光,杀个干干净净! 薛刚当然没有再发出那样的命令,他并不傻。他长舒了一口气,突然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雷霸天说你就是个魔鬼,我起初还以为他胡说八道。现在看来,是我错怪他了!” 突然,薛刚的眼中发出凌厉的光,他厉声问道:“说!你跟西域魔尊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纯钧的脸上无血色,也无表情。 听到薛刚的厉声叱问,他也只是简短而有力地答道:“哼,并没有关系!” 这个问题虽然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李纯钧倒是注意到了薛刚脸上细微的表情。当他提到魔尊的时候,整个人竟然显得非常愤怒。据说江湖上已经有很多势力已经被魔使司空劫招募,成为了魔尊的党羽。而从薛刚的神情来看,他与魔尊倒是不共戴天的关系。 知道了这个信息,李纯钧的心里顿时轻松了好多。毕竟,只要这伙人和司空劫没有关系,那就好对付多了。 薛刚看着李纯钧,他的手上现在已经多了一只毛笔。这支毛笔看上去非常地普通,可是李纯钧知道,这支毛笔便是薛刚的武器。等他将这支毛笔握在手中,薛刚的脸上又有了笑意。他看着李纯钧说道:“你看看你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敢说自己和西域魔尊没有关系?” 李纯钧当然知道薛刚话中的意思。 其实薛刚说得也不错,但他不知道,李纯钧之所以会这样,全都是因为中了尸毒。李纯钧当然也不会让薛刚知道这一切,若是让薛刚知道自己中了毒,自己恐怕就危险了。 李纯钧冷冷地道:“我今日已不想再开杀戒,若是你们识相,还是趁早滚的好!” 话音刚落,那五位女武者便慢慢地向薛刚靠拢过去。 看得出来,这五个人已经没有丝毫的战意。 可是,薛刚并没有退。就在李纯钧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做出了战斗的姿态!他嘴唇微扬,道:“遇到魔尊的人,我从来都不会吝惜与他过两招!” 看来,薛刚还是认为李纯钧是魔尊的人。但是,李纯钧也懒得解释了,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如果薛刚敢出手,他就让这些人统统都变成死人。 既然他们都快要成为死人了,那解释还有什么必要? “今日不用搜查了,给我要了这小子的命!” 薛刚话音刚落,五个女武者便一齐冲了上来。 这五个人刚才的眼神之中还显露出一丝的恐惧,可是等到薛刚一声令下,他们的眼神里又立刻充满了斗志。如果说刚才显露恐惧的时候,她们还是活生生的人,那现在她们便彻底成为了执行命令的工具。 薛刚的命令就好像是一个开关,这个开关一旦打开,这些女武者便成为了薛刚的工具、薛刚的武器! 武器和工具是不需要思考的,武器和工具自然也是不知道何为恐惧的。 而在李纯钧的眼里,向他冲过来的这五个人,只不过是他精进剑术的靶子。 李纯钧丝毫没有犹豫,剑雨梨落、满天飞花。他的剑不单快,而且也很准!封麟剑每一次出击,都准确地命中对手的心脏。 一、二、三! 眨眼的工夫,已经有三个女武者倒下去了。 连李纯钧自己都很惊讶,为什么现在他的剑法可以这么快,这么准? 他冷冷地看着紧随其后的另外两个女武者,她们的眼中竟然连丝毫的惧意都没有。 难道她们不知道自己是在赴死? 李纯钧默默地想道。 她们当然知道,可是她们现在只不过是薛刚的武器,薛刚让她们冲上来,他们就必须冲上来。 看到他们,李纯钧似乎也想通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自己的剑法越来越流畅? ——只要心越冷、越狠,手里的剑自然就会越快、越准! 剑再起。 寒光一息,命殒琉璃。 李纯钧跃身而起,他决定给剩下的两个女武者一个华丽的死亡。 ——这是一种怜香惜玉吗? 李纯钧并不知道,毕竟他现在只是在杀人,并没有那么多的风花雪月可言。 可是,难道薛刚就不知道他的手下冲上来会死吗? 他当然知道,不过他的目的是要杀死李纯钧,手下的死活他并不在乎。 就在李纯钧跃身的一瞬间,薛刚一个移形换影之术,眨眼间已经来到了李纯钧的身后! 157、豢玄蛛·蓄异毒 转眼之间,薛刚带来的手下都已经死了,她们的心脏都被封麟剑无情地划过,最终在这破落的茅屋之中停止了跳动。 手下都死了,可薛刚的脸上才刚刚显露出笑意。 那些女武者的生死,薛刚根本就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自己是否能了结李纯钧的性命,他在乎的是自己能不能赢! 而现在,在无名女武者的掩护之下,他终于来到了李纯钧的身后。薛刚笑了,因为他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 说一步之遥其实也不准确,因为此时李纯钧整个人还跃在半空。刚才刺杀最后两个女武者的时候,李纯钧使出了一招翔龙傲天。而现在,这一招恰好到了末了阶段,李纯钧的力道已竭。 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薛刚觉得,自己离胜利只有半步之遥! 此时此刻,李纯钧在薛刚面前,就像是一块随时等待宰杀的牛羊。这样的情势,除非是神,否则根本也无法阻挡薛刚从背后的一击。 李纯钧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的身子虽然在空中,但他的心已经沉了下去! 这个薛刚真是阴狠,不惜牺牲自己手下的性命,也要达成自己的目的。更可怕的是,他的手下明知主人如此,还是毫不犹豫地冲了上来。 李纯钧之前一直觉得能够毫不犹豫杀人的人是最恐怖的,现在他才知道,像薛刚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而现在,自己的性命恐怕就要…… 李纯钧还没来得及继续想下去,他已感觉自己的后背似有千万只虫蚁在咬自己的肉! 又酸又麻,这种被虫蚁啃噬的感觉竟然如此真切! 薛刚有这样难得的机会,他到底在对自己做什么?难道真的有千万只虫子在咬自己? 李纯钧连忙转身落地,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的后背究竟有什么——被千万只虫子咬当然是错觉,虫子没有那么多,只是五六只玄蛛罢了! 也不知薛刚用了什么办法,他竟然将袖中的玄蛛送到了李纯钧的身上! 薛刚看着李纯钧疼痛难耐的样子,顿时已经笑开了花。他觉得自己赢定了,脑子里一有这样的想法,人的话往往就会多起来。 此时的薛刚就是这样,他一边摆弄着手中的毛笔,一边眉飞色舞地说道:“这玄蛛可不是俗物,它的毒可是独一无二的!” 李纯钧皱着眉,他的好奇心也被激起:“怎么个独一无二法?” 以刚才的情形,不管薛刚出什么招,李纯钧都是必死无疑。但是薛刚偏偏选择了下毒,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毒,才能够使的薛刚有这样的信心? 李纯钧很好奇,实在是好奇。 薛刚见李纯钧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他的神情已经轻松了很多。他让玄蛛在自己的手上来回地爬动,慢悠悠地说道:“别急,看在你快死的份上,我会给你解释清楚这种毒药的好!而且我保证,我会在你死之前解释完。” “哈哈哈哈……” 薛刚笑了,笑得如此地肆无忌惮。 顿了一会,他接着说道:“这天下间的毒物,有九成都是来自于西域,可是这玄蛛确实来自东海蓬莱。这玄蛛极通灵性,一旦你驯服了它,他的族群便会世世代代为你服务。” “而这玄蛛的毒,虽不是至毒,却是一种极好的慢性毒药。中了毒的人并不会立即死去,他们会重新感受一遍自己经历过得点点滴滴,把所有的喜怒哀乐再轮回一次!” “所以中了此毒的人,往往开始的时候会痛苦不堪,但到了快死的时候,脸上就会露出微笑!” 说完,薛刚突然问道:“你猜猜,你晕过去之后会看到什么景象?” 刚才的时候,李纯钧确实感觉到痛苦难当。可是现在,玄蛛似乎已经不再咬自己了,自己身上的疼痛感竟然也就随之消失。 李纯钧脑子里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这玄蛛的毒可能对自己不起作用。他看着眼前得意洋洋的薛刚,嘴角微翘道:“如果我不会晕过去呢?” 此言一出,薛刚脸上的笑意便瞬间消失了。他愣了愣,才指着李纯钧道:“你……你做梦!这玄蛛的毒根本就无解。” 李纯钧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凭时间的流逝,李纯钧还是站在那里。果然,玄蛛的毒对李纯钧一点用都没有。 “怎……怎么可能!” 薛刚明明把一切都算好了,但就是这一点他没有算到。 其实,单从刚才吃了桌上的菜而李纯钧安然无恙这件事,薛刚就应该看出端倪。奈何他太自信了,他过于相信自己,也过于相信玄蛛的毒! “不可能,一定是剂量还不够!” 薛刚话音未落,他已经将手中的毛笔指向了李纯钧。也就是这么一指,茅屋的墙缝之中竟然瞬间钻出无数只玄蛛! 没想到这里竟然潜伏了这么多的玄蛛。就算李纯钧不怕玄蛛的毒,但是数量这么多,咬也会把李纯钧咬死了。 李纯钧冷笑一声道:“你放这么多的蜘蛛,还不如放几只狗!” 薛刚闻言,脸色已经被气得通红。 李纯钧见状,又故意气他道:“我看呐,你还是不要养蜘蛛了,你回去改养狗得了。” 正在李纯钧说话的档口,一只手掌大的蜘蛛竟然落在了李纯钧的后脑勺上!等李纯钧感觉到时,他已被狠狠地咬了一口! “恩——哼!” 李纯钧闷哼一声,一阵头皮发麻之后,他感觉已经站不稳了。 “哈哈哈……我就说肯定是因为剂量不够,这次蛛王亲自出马,看你还怎么逃!” 薛刚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他的脸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李纯钧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似有无尽的力量要爆发出来。而现在,他的脑袋晕晕乎乎的,就像是喝醉了一样。 “卑鄙小人,没有胆量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李纯钧怒喝一声,身子已经如剑一般飞出。 身如剑,剑在手! 李纯钧一定要在晕倒之前杀了薛刚! 158、出魔障·剑饮血 颠云倒雾,缥缈移形。 李纯钧不像是中了毒,倒像是喝醉了。 他飞在空中,手中的剑都像是软的。而他面前的薛刚,此时已经分成了两个,不……不对……是三个。 就在刚才,李纯钧闪过了一个念头——杀了薛刚。 可是现在,他是彻底地力不从心了。 ——因为他已看不清薛刚到底在哪儿。 李纯钧只能听到薛刚在笑,而且这个笑声正变得越来越小。他从来都没有喝醉过,可是这一次醉酒的感觉却是如此地真切。 ——难道自己真的醉了? 李纯钧没有办法,只能凭感觉朝着声音的方向砍去。此时此刻,什么剑招、什么功法,对李纯钧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举起手中的剑,朝着声音的方向砍过去。 运剑无声,可是封麟剑在空中划过时却作龙吟。 “放肆,孽障竟妄想用封麟剑伤我!” 茅屋里竟然传来了李崇元的声音。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李纯钧一个激灵居然清醒了好多。他定睛一看,李崇元果然就站在茅屋里,站在薛刚原来站的地方。 李崇元看着李纯钧,睥睨地笑道:“就你这样的修为还想伤我?你不知道自己手中的封麟剑是假的吗?”说着,李崇元便亮出了自己手中的剑。 与李纯钧手中一模一样的封麟剑。 自己手中的封麟剑竟然是假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剑是假的,人也是个孽种,你只不过就是个祭品!”李崇元边说边笑着,并且越笑越大声。 李纯钧哪里能够忍受这样的侮辱,他提剑怒吼道:“你胡说,去死吧!” 话音未落,身形已动。 剑刃凭风,锐可破空!李纯钧使出十二成的力道,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李崇元的心脏刺去。这么多年了,他已经不想在看到李崇元,他想让李崇元死,现在就死! 剑法很快,快到肉眼无法看见。肉眼无法看见,自然也就无法躲闪。 李崇元没有躲闪,但他也并没有死,因为李纯钧剑锋所及之处,立马就变成了虚无。 可是,等李纯钧停下来,李崇元的声音又从他身后传来。 “你杀不了我,但我却可以让你饱受痛苦!”李崇元的声音阴险而得意。 李纯钧转身一看,只见李崇元的手里已经赫然提着两个人头。 血淋淋的人头! 李崇元手里的人头一男一女,可李纯钧并不认识那二人是谁。就在这时,唐遥忽然想要站起来。李纯钧定睛一看,这个人哪里是唐遥,分明是秦羽! 秦羽满身是血,他看着李纯钧,然后又指着李崇元道:“手刃……仇人!” 李纯钧一个激灵——难道李崇元手里提着的人头就是自己父母的?想到这里,李纯钧大吼一声,转眼之间已经从手里挥出数十条剑光。 “手刃仇人,手刃仇人……” 他的心里,现在只有这一个念头。等到那数十条剑光挥出之际,李纯钧一剑刺去,正中李崇元的心脏! 李崇元低下头去,摸了摸满是血的伤口。 可是等他抬起头来,站在李纯钧面前的竟又成了李崇炎! 李崇炎满脸不解,使尽最后一口气问道:“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李纯钧一时慌张,竟然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阿茴似乎也已经苏醒,因为李纯钧听到阿茴倒下去的位置有人正在爬起的声音。可是等李纯钧一回头,却看到宵练痛苦的脸。她看着李纯钧,满脸泪痕,一个劲儿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爹,为什么,为什么……” 李纯钧感觉自己头都快炸了! 真的,假的? 李纯钧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又一次看到了幻觉。之前薛刚说过,中了玄蛛的毒,在陷入昏迷之后会堕入幻觉之中。难道自己现在已经陷入昏迷了? “对,你已经中了玄蛛的毒!”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阴沉可怖。 李纯钧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袭黑色的法袍飘在半空! ——司空劫居然也来了? 李纯钧冷笑一声,道:“切,你不过是个幻觉,休想再骗我!” “呵呵,我可不是幻觉!” 李纯钧反手一挥,一道剑光已朝着司空劫射去。 “呼——”的一声,司空劫如鬼影一般闪过。与刚才李崇元不同,司空劫闪避时却显得非常地真实! 难道他真的不是幻觉? 李纯钧半信半疑地问道:“你想怎样?” 司空劫笑道:“我想救你。” 司空劫笑着,他的笑声真的比哭还难听。李纯钧怎么都不相信,司空劫居然会救自己。他在漾川之上时,分明就是想要自己的命。 李纯钧也笑道:“你在说笑吧。” 司空劫道:“我可以告诉你解毒之法。” 李纯钧试探道:“你莫非又要我去杀人?” 司空劫摆了摆手道:“不需要杀人,只要用封麟剑划开你左臂上的莲花印记,让封麟剑饮血即可。” 李纯钧不解,追问道:“真的?” 这两个字刚问出口,司空劫的身影便如黑雾一般散去。李纯钧还想再喊,可是人已经无影无踪了。 就在司空劫消失的瞬间,司空劫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小子,你的血可以解玄蛛的毒!” 这句话说完,司空劫便彻底消失了。 自己看到的司空劫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司空劫?李纯钧也不知道。 可是现在照这样下去,自己可能就会真的死在玄蛛之毒手里。紧急关头,李纯钧突然奇思妙想,如果一切都是幻觉,那就算按照司空劫的方法做也没有什么坏处。 可是,万一有用呢? …… 运剑无声,可是封麟剑在空中划过时却作龙吟。 李纯钧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子就划破了自己的左臂! 封麟嗜血,李纯钧的血便顺着剑锋慢慢地流便了宝剑!李纯钧注意到,他在用封麟剑杀人时,封麟剑上是不沾血的。那些人的血就像是荷叶上的朝露,会像露珠一样从封麟剑上滚落。可是自己的血一旦沾在封麟剑上,就好像会渗进去一样! 一瞬间,封麟剑上的血已干! 李纯钧只觉得一阵耀眼的光,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当他睁开眼时,他看到了薛刚,看到了薛刚错愕的神情。 薛刚见李纯钧毫不犹豫砍伤自己后就突然惊醒,顿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道:“你……你难道是……” 他话没说完,整个人就像是又回过神来似的,阴冷地说道:“今日,我就暂且放过你!” 话音刚落,薛刚不知从手里放出什么烟雾,整个人就突然消失了。 李纯钧见他退却,便没有再追。既然薛刚已经溜了,想必茅屋里也就没有了玄蛛。李纯钧现在要做的就是救人。 159、识印记·生暧昧 余晖晚照,红霞醺人。 李纯钧迎着夕阳的光辉舒展身体,经过两天的调理,他已能够从容地面对夕阳余晖的洗礼。暖暖的阳光照在李纯钧的脸上,他竟有些醉了。 距离上次薛刚袭击茅屋也整整过去两天了。 在这两天里,除了唐遥嚷嚷着要去报仇之外,阿茴母女都显得异乎寻常地淡定。 回想起那晚的事情,李纯钧的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 那晚,薛刚见势头不对便一个人溜走。所谓穷寇莫追,李纯钧当然没有死咬着薛刚不放。在那个时候,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唐遥和阿茴母女都中了玄蛛的毒,他必须立刻救人。 ——可是这玄蛛的毒该如何解,人该怎么救?李纯钧一无所知,而且薛刚跟他说过,这玄蛛的毒世上无解,就连神医再世恐怕也要望毒兴叹。 就在那个时候,李纯钧突然又想起了司空劫的话——“只有自己的血才能够解开玄蛛的毒!” 李纯钧叹了一口气,死马当活马医吧,总不能看着他们死! 想到这里,李纯钧便将自己左臂上的伤口露出来,然后把挤出的鲜血用碗接住。说实话,对李纯钧来说,用自己的血救人是那么地不可思议。 他虽然觉得这很荒谬,但是自己还遇到过比这更荒谬的事情,不是吗? 喝下李纯钧的血,三人脸上那种奇怪的表情就慢慢地消失了,看到这样的情景,李纯钧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血真的能够解玄蛛的毒。 将朋友救活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李纯钧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在想司空劫。 他在想那晚出现的司空劫到底是真还是幻?如果是真,可那明明是在自己中毒后的幻觉之中;如果是幻,那为什么他告诉自己的解毒之法都能够灵验? 真真假假,李纯钧已分不清真假。 …… 暮色四合,不一会儿天就黑了。 这期间,小贝来喊李纯钧吃晚饭,可是李纯钧没有胃口。这解不开的谜团让他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小贝非常地善解人意,她见李纯钧实在是不想吃也就不再勉强了。 这几天,大家之间的关系都有点微妙。 唐遥整日嚷嚷着要报仇,并且已经在茅屋周围做好了各种防御措施。李纯钧看着他制作各种工具和防御工事,真看不出来平时大大咧咧的唐遥居然还有这一手。 而阿茴,这几天除了给他殷勤服药之外,反而变得沉默寡言了。那晚李纯钧将阿茴救活之后,阿茴眼中的那种难以置信让李纯钧记忆犹新。 李纯钧记得阿茴吃吃地说道:“你的血……竟然可以解玄蛛的毒!我夫君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人的血可以解这种毒!” 李纯钧很想问她到底哪种人的血才能玄蛛的毒,但是阿茴已不准备说下去。因为当她看到李纯钧左臂上的伤口时,她已显得非常地惊讶! 让阿茴惊讶的并不是李纯钧血流不止的伤口,而是伤口附近的那个莲花印记!阿茴好像是认得那个莲花一般,当那个莲花印记出现在阿茴眼前的时候,她的眼睛都直了。 “你认得这个印记?”李纯钧不禁好奇地问道。 阿茴看了看刚刚醒过来的唐遥,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 按理说,薛刚的出现让阿茴母女的秘密完全暴露于李纯钧和唐遥的面前,她们应该全盘托出才是。可是,既然阿茴选择不说,那李纯钧和唐遥也能随她去了。 不过自从看到了那个莲花印记,阿茴对李纯钧的态度便多了几分暧昧。当阿茴与李纯钧双目对视之时,李纯钧竟能够从她的眼里感受到一种异样的情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李纯钧想多了,还是阿茴确实变了? 李纯钧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很迟钝,他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的周围在发生着什么。此时此刻,李纯钧感觉自己完全就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孩子。 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纯钧,小贝说你没有胃口,我来看看你。” 每次阿茴喊自己的名字,李纯钧总感觉有一些尴尬。如果说这是姐姐与弟弟之间的对话,拿着对话之中又多了一些不必要的暧昧;如果说这是连人之间的倾诉,那李纯钧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李纯钧回过头来,看到阿茴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饭菜。 阿茴见他转过身来,连忙说道:“我把这些饭菜端到你房里,你要是饿了就吃点。”说完,阿茴便径直朝李纯钧的房间走去。 这几间茅草屋虽然简陋,但是布局却很合理,房间也很多。可以说简陋中自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洒脱。想来玄机老人在这里的时候,对这里的布置也没少花心思。 看着阿茴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李纯钧的心里总觉的有些怪怪的。 自从那天开始,阿茴进李纯钧的房间就像是进自己房间那么随意,再也不会敲门。也是从那天开始,阿茴竟然会主动帮李纯钧清洗衣物,这在之前是没有过的。就连唐遥看到这一幕都难免心生嫉妒。 而现在,阿茴正往李纯钧的房里走去。李纯钧想要叫住她,可是他又觉得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随她去吧。 李纯钧默默地想道。 …… 夜已深,周围很静。 李纯钧也不知道自己在这边愣了多久,现在除了他之外,每个人都睡下了。今夜,又是一个宁静的夜晚。 微露沾衣,李纯钧已准备回房间休息。 到了房间,关上门,躺在床上。 李纯钧努力让自己睡去,可是他一闭眼,脑子里总会有一些奇奇怪该的影像。 李崇元、司空劫、宵练、承影、李纯烨……这些人会一遍又一遍地在自己的脑海中出现,出现又消失。 魔障,魔障不是已经消失了吗? 李纯钧苦笑,魔障无时无刻都伴随着自己! 渐渐地,这些影像出现的次数多了,李纯钧也就习以为常了。他累了,他已经渐渐入睡。 就在这时,李纯钧好像听到了门被轻轻打开的声音。 李纯钧连忙睁开眼,果然,屋子里有一个黑影在动! 160、擒魅影·投怀抱 屋中的黑影是谁? 李纯钧假装还在熟睡,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正在移动的黑影。只见那人慢慢地关上门,然后再门口静待了一会儿,确定李纯钧并没有被惊醒之后在才开始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看到这里,李纯钧反而疑惑了。 这个黑影移动地极为缓慢,根本就不像是来偷袭的。而且,从这人的行动来看,他也并不会武功。 这个人到底是谁? 黑影在慢慢地向自己靠近,李纯钧不动声色。 那黑影就像一只猫一样,轻巧迅速而又胆怯。李纯钧隐隐地感觉到,这个人很可能是一个女人。当他想到女人的时候,李纯钧不由得想起了跟随薛刚的那些女武者。 那些死在封麟剑下的女武者。 这个黑影也是女武者吗?难道她是来报仇的? 夜光黯淡,黑影像是在撩弄着无边的夜色,慢慢地向李纯钧靠近。慢慢地,慢慢地……那速度慢得超乎了李纯钧的想象。 从这个速度来看,这个黑影绝不是来刺杀李纯钧。若是来刺杀,又怎么会如此地婆婆妈妈? 相比于小心翼翼,李纯钧更感觉出一种害羞胆怯。 这个女人真是奇怪,李纯钧一定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仿佛是走了好久,那黑影终于走到了李纯钧的床前。李纯钧半睁着眼睛,尽量假装做睡着的样子。因为他想看看这女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此时,黑影与李纯钧已经靠得很近了,李纯钧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和因为紧张而不断起伏的胸部。 可是屋子里实在是太黑了,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 李纯钧仔细辨认这对方的动作——她竟然在脱去自己的外衣!李纯钧尽量保持着镇静,他暗暗下决心,只要这女人不对自己出手,他就一直假装睡着。 他一定要搞清楚这个奇怪的女人半夜进入自己的房间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女人将外衣脱去,并没有继续褪下衬衣,这让李纯钧松了一口气。怎么说李纯钧也是十六七岁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男欢女爱这种事情对他来说虽然还是懵懵懂懂,但是却有着无尽的吸引力。 李纯钧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保持集中,他尽量不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是仔细观察着女子的一举一动。 与其说这女子半夜里进来是要行刺,不如说她是要来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而且看她的行为举止,李纯钧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方琼。 确切地说,方琼并不能算是一个人,她只剩下一个灵魂。方琼也不过是一个鬼魂而已。 想到这里,李纯钧比刚才想到女武者的时候还要紧张。两天前司空劫出现,而方琼和司空劫可是形影不离的。如此说来…… 李纯钧已经不敢再往下想。 就在这时,那女子好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突然想李纯钧扑了过来! 李纯钧吓了一跳,他第一反应就是难道方琼想要附体? 女鬼附体。 这四个字让李纯钧彻底忘了自己刚才准备不动声色的决定。就在黑影扑过来的瞬间,李纯钧感觉自己的汗毛根根倒竖,头皮一开始发麻。 就在黑影快要接近自己的瞬间,李纯钧腾的一下跳起,他抓住黑影的一只手反手一扣,等他站起身来,已经将这个女人按在了床边的桌子上! 被这么一折腾,那女子连忙叫道:“纯钧,是我,是我!是阿茴!” 听了这话,李纯钧满身的鸡皮疙瘩已化作一身的冷汗。他连忙松开手道:“阿婶对不起,我还以为是……” 猜来猜去,李纯钧到底是没有才出来这个黑影会是阿茴。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虽然阿茴最近的行为有些古怪,但是她也帮了自己不少忙。 在李纯钧心里,对阿茴的定位一直都很模糊。说她是朋友吧,她却隐藏着很多的秘密,有时候李纯钧会觉得这个女人一定是别有所图;可是说她是敌人吧,那肯定也是不对。因为这些日子多亏了阿茴的救治,李纯钧身上的尸毒才得以缓解。 是敌还是友,李纯钧搞不清楚。 所以他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来对待眼前这个女人,李纯钧的心里有些乱,他默默地点起了灯。 阿茴的手被松开,她这才能够站起来。她转过身,脸上还保留着因为疼痛而出现的表情。这种表情里竟还有一种微微的哀怨在里面,李纯钧看了觉得非常奇怪。 李纯钧疑惑地道:“阿婶,这深更半夜的,你……” 阿茴缓了一会儿,脸上突然有了一丝尴尬。她的眼神开始游离,然后挤出了一句话道:“纯钧,你……你还没睡啊?” 李纯钧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只穿着睡觉时的衬衣衬裤,幸好这衬衣衬裤够宽松,将她健康而富有曲线的身体很好的隐藏起来。要不然李纯钧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有所失态。 烛火很暗,反倒增添了一丝的暧昧。 李纯钧皱着眉头道:“阿婶,你究竟有什么事?”说这话的时候,李纯钧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阿茴听到这话,整个人难免一颤。 顿了一会儿,阿茴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来这里……其实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我……我要把一些秘密告诉你!” 李纯钧听了这话,态度缓和了好多。他接着说道:“阿婶,这种事情白天说就可以了。现在这样……不太好吧。” 此时,阿茴像是回过神来了。她眨了眨眼睛,接着说道:“这种事情,我不想让唐遥知道。” 既然阿茴都这么说了,李纯钧当然没有理由来反驳了。 没想到阿茴突然凑过来,摸着李纯钧的脸道:“纯钧,你难道不明白阿婶的心思?” 手指划过脸颊,就像是蝴蝶的触角划过花朵。阿茴虽然已为人妇,但她的年龄并不大,她仍然是一个年轻性感而富有魅力的女性。温柔的呼吸、温柔的眼神,李纯钧竟觉得自己一下子不能呼吸了。 李纯钧慌了,他一把推开阿茴道:“阿婶,你有话直说,不要这个样子。” 161、天机谱·藏天机 阿茴被李纯钧这么一推,整个人因为不稳已经摔倒在地上。 李纯钧见自己下手重了,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他连忙上前去扶起阿茴,谁知阿茴趁势一搂,柔软的身体就像是一条蛇一般缠在了李纯钧的身上。 这下,李纯钧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只得将阿茴轻轻地放在床上。就在阿茴后背和屁股点到床的时候,她竟然使劲一拉,李纯钧一个不稳已经趴在了她的身上。 阿茴娇笑道:“你难道就不懂我的心?” 李纯钧闻言,连连退后道:“阿婶,你……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看到李纯钧如此地不解风情,阿茴的脸上多少露出一些失望之色。可是她似乎不死心,还想再尝试一下。李纯钧早就看穿了她的企图,阿茴还没有来得及动手,李纯钧便已经将她的穴道封住。 封住别人的穴道,别人就动弹不得了。这一手是李纯钧从柳鸿逸那里学来的。没想到这一手功夫没有对敌人用过,却在阿茴的身上派上了用场。 阿茴没有想到李纯钧竟然会有这一手,她挣扎了两下,脸上已有愠色。 李纯钧道:“阿婶,您有什么秘密告诉我请现在就说吧。如果不方便,我就喊唐遥兄弟来抬您回去。” 听了这话,阿茴真的是又气又恼。 这该死的李纯钧,怎么救这么地不解风情!难道他真的就只是块木头? 李纯钧当然不是木头,他其实是因为这种事情经历得少,有些手足无措罢了。要是阿茴再进一步,李纯钧怕是马上就要沦陷了。 阿茴见李纯钧态度如此坚决,也只有死了心。她看着李纯钧道:“今晚我过来,其实是要跟你说说我的夫君,说说薛刚的事!” 阿茴的夫君,还有薛刚,这是两个人。事关两个人,却不一定是两件事。 李纯钧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打断阿茴的话。 阿茴见李纯钧示意她说下去,便说道:“你先把我穴道解开。” “这……” 李纯钧有些犹豫,他怕阿茴再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阿茴见李纯钧愣着不动,急道:“快帮我解开穴道,我不逗你便是!” 有了阿茴的保证,李纯钧总算胆子大了些。他将阿茴的穴道解开,又跳开一丈远道:“阿婶,你继续说。” 阿茴见李纯钧如此战战兢兢,觉得甚是好笑。她捂着嘴笑了一会儿,脸色又渐渐阴沉了下来。 ——因为,阿茴所要讲的往事就不是那么好笑了。 阿茴站起身来,便将衣服敛好。李纯钧见她如此,也总算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与阿茴也就是那份姐弟的情谊,如果阿茴有事要他帮忙他当然在所不辞,可是要是有别的什么念想,李纯钧那时万万不敢有的。 简陋而干净的屋子,暗黄摇曳着的烛火。李纯钧就这样看着阿茴将衣服穿好,然后就见她从身上拿出一个蓝色的本子。 阿茴将这本蓝色的本子递给了李纯钧。 李纯钧接过本子,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天机谱”。除此之外,封面上竟然还有一些看不懂的文字。 “天机谱”这三个字,李纯钧当然有印象。在血宴之上,李纯钧就看到薛诚有这么一个蓝色的本子。而且李纯钧注意到,只要发生什么事情,薛诚都会在蓝色的本子上记上点什么。 而现在李纯钧手里的这本《天机谱》,除了有一些看不懂的文字外,其他竟无半点区别。 李纯钧看了看阿茴,问道:“一切的根源,都是源于这本《天机谱》?” 阿茴点了点头,道:“这本《天机谱》是我夫君三年前得到的。” 阿茴的夫君在三年前得到了这本《天机谱》,而她的夫君也正好是在三年前去世。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李纯钧猜想,阿茴夫君的死肯定跟他手上的这本《天机谱》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李纯钧连忙翻开《天机谱》想要看个究竟,可是等李纯钧将它翻开,他整个人都懵了。 ——《天机谱》里的字,李纯钧一个都不认得。 看着李纯钧茫然的表情,阿茴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幕似的。她指着《天机谱》说道:“上面的文字是一种西域文,大部分的人都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 这下可把李纯钧搞糊涂了,既然这本《天机谱》上的文字大部分人都不认识,那它的价值又体现在哪里呢?想到这里,李纯钧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了——大部分人看不懂,那还有小部分人能看懂。对这小部分人而言,这本不起眼的蓝色本子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价值。 李纯钧拿着这本《天机谱》,对阿茴问道:“你夫君是不是能看懂这种西域文字?” 阿茴点了点头,她接着解释道:“我夫君因为痴心于医术,所以广泛涉猎医典。而西域的医典和毒典均是天下闻名,所以我夫君便学会了这种文字。” 李纯钧眨了眨眼,又接着问道:“前日晚上,薛刚杀过来是不是也是为了这本《天机谱》?” 阿茴点了点头。 听阿茴说了这么多,李纯钧感觉自己已经理清了这件事的脉络。如果不论细节,这件事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阿茴的夫君得到了这本《天机谱》,因为他能够阅读这种罕见的文字,所以窥探到了一些不得了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也许就是天机阁不想让人知道的,所以薛刚就出现了,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夺回这本《天机谱》! 李纯钧对自己的推断非常满意,他为了丰富线索,他接着问道:“你的夫君是不是被薛刚所杀?” 说到这个话题,阿茴似有无尽的痛苦。李纯钧看着阿茴那痛苦的表情,顿时后悔问了这个问题。不会阿茴很快就从这种悲伤中平复过来,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回答道:“我夫君就是死于玄蛛之毒!” 李纯钧闻言,长叹了一口气。不过,现在不是他多愁善感的时候,他要将这件事弄清楚。 现在还剩下的问题就是,阿茴夫君是如何得到这本《天机谱》,天机阁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纯钧接着问道:“那……” 话还没说完,阿茴便将他打断道:“纯钧,你确实很聪明。不过剩下的事情就听我慢慢说吧!” 李纯钧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话。 162、贵公子·窃藏经 三年前。 雨夜。 天枢国,天机阁附近。 …… 暴雨倾盆,电闪雷鸣! 雨水打在无人的街道上,便像是汇成了一条河。 雨如瓢泼,流水滔滔。 这样的雨,这样的夜。要是还有人敢出来,那他肯定是不要命了。可是,若有人真的在外面奔跑,那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要命的事情。 街道两边的砖墙被大雨冲刷得像是一面镜子,一道闪电划过,在砖墙之上赫然映出了一个人影。 一个狼狈的人影。 这个人影在迅速地移动,也许是因为慌张,脚下一个打滑,他竟然就这样摔在了地上。 “追!快追!” 几声凶恶的喊声由远及近,吓得那人赶忙爬起来逃窜。 又一道闪电划过,同样的砖墙出又映出了五六个人影。不过,这五六个人影比刚才那个移动地更快! “追!别让他跑了!” “在那里,快!” “他跑不了!” …… 这些人说话的声音竟然比闪电还要尖细,她们竟然都是女人! 这几个人见前面的身影踉踉跄跄,顿时有些得意。她们施展轻功,速度比之前更快! 在前面逃窜的是一个穿着华贵的少年,不过因为大雨的原因,他那身华贵的衣服反倒显得十分累赘。也正是这衣服上的装饰,把他绊倒了好几次。 泥水和血迹,弄得他满脸都是。 现在,他的脸上和手上全是伤。 擦伤和摔伤。 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个经常习武锻炼的人,可是他跑起来的速度,却又像是个练家子。一个武功不高的人,跑起来竟然踉踉跄跄却又很快,也许他是武艺生疏了,也许他是因为惊慌害怕。 踉踉跄跄是因为下雨和武艺生疏,跑得快是因为他实在是惊慌害怕。 这位少年公子越跑越快,可是他身后的追兵比他更快! 没办法,跑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他已经被身后的这五六个女人追上。现在,他终于可以仔细数一数追兵的人数。 一、二、三…… 不多不少,一共是六个。 而且这六个女人都身穿着绿色的战袍。 就在少年公子停下来喘气的空档里,这六个人已经将他的去路全部都封死。 “储君,跟我们回去吧!” 这六个人虽然拔剑相向地将他围住,可是嘴上却还很客气。 储君,这六个人竟然叫这个少年储君。他是哪国的储君?堂堂的储君为什么会在雨夜被人追杀? 少年公子没有说话,他只是将手紧紧地捂住胸口,似乎在保护着什么东西。 “哈哈哈……” 一阵阴沉而又得意的笑声由远及近,从后面的街道上竟然出现了一顶轿子。这顶轿子被八个穿红衣的女武者抬着,慢悠悠地向少年公子靠近。 其实说这八个红衣女武者抬着轿子也不准确,因为她们并没有抬,而是用内力将轿子托起。这顶大红色的轿子其实就是这样向着少年公子飘来。 轿子近了,前面的帘布被掀开,可是里面的人并没有出来。 少年公子转身一看,轿子里竟然滚出了一道红毯。那红毯并没有就这样铺在泥泞的道路上,而是被那八个红衣女武者用内力托着,与地面竟有一寸来高。 一切妥当,轿子里的人在慢慢地走了出来。 少年公子定睛一看,轿子里走出来的哪是一个人,根本就是一个仙姑。只见她脚尖轻轻的点在红毯上,慢慢地向少年公子走来。奇怪的是,那些雨点快要打在她身上的时候,竟都突然偏离的方向,往其他地方去了。 瓢泼一样的雨,但这个女人走在外面,身上的衣服竟一点都没有湿! 这样的女人,任谁看了都会惊为天人。除了年龄大了一点之外,这样的女人简直堪称完美。 不过此时,少年公子见到那个女人,已经开始浑身发抖。 “堂堂赤越国的储君,竟然做起了贼来!你说可笑不可笑?”那女人的声音虽然很平静,却很有威严。她微笑着,对着少年公子道:“吴越吴公子,我们让你参观天机阁的藏经院,本来是一片好心,你若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也就罢了,但你要是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那恐怕就会有麻烦了!” 那女人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仍带着笑意,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似的。吴越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敢正眼看她一眼。 那女人接着说道:“你身上的这本《天机谱》是你自己交出来,还是我让人帮你拿出来?” 很明显,那女人已经下了最后的通牒。 雨点无情地打在吴越的脸上,让他睁不开眼睛。可就在那女人说出最后一句话之后,吴越突然对着她怒目而视道:“你个妖妇,休想!” 女人听人骂她妖妇,本来含着笑意的脸上马上就变得不那么好看了。她凑近了吴越,小声威胁道:“不要以为你是赤越国的储君,我就不敢杀你!那本天机谱你也看了,别说赤越国,就连天枢国我们也不放在眼里!” 听了这话,吴越不由得浑身一颤! 他知道这女人并不是在开玩笑,如果把她惹急了,恐怕真的小命不保。 这时,那女人的脸上又重新有了笑意,她伸出一只手,慢慢说道:“你把《天机谱》给我,我保你没事。” 吴越在犹豫。 他看了看那女人,又看了看周围的女武者。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他的目光很空洞,远方也似乎很空洞。可他为什么要望向那个远方呢? ——他其实是在等一个人。 此时此景,面对天机阁的高手,这个人便是吴越唯一的救星! …… 雨未停,风又急。 那女人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她在等,她好像有着足够的耐心。 而吴越,还在犹豫。 他在假装犹豫,他其实是在拖延时间。 他等的那个人会不会来?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在天机阁逃走的时候,吴越已经放出了信号。可是现在七拐八拐走了逃了这么长的路,也不知道这个人能不能找到自己。 吴越快要绝望了,如果这个人再不来,他就要把《天机谱》交出来了。 163、将军至·助解围 闪电划过的夜空,亮如白昼。 那女人的耐心似乎也已经耗尽,她突然敛起袖子,身子已站直。 “看来你需要有人帮你做决定。” 她说这话的时候,人已经在往回走了。悬浮在半空中的红毯也因为狂风的原因而左右不停地摇摆,可是只要她走到那个地方,红毯便又像在静室中一样纹丝不动! “赤越国的储君吴越,今晚就让他长眠于此吧。”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竟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明明是她下令,可他却表现得所有的悲剧都与她无关。 吴越心头一沉,他知道此时就算把东西交出来也于事无补了。 ——难道今晚自己就会死在这里?死在这异国他乡的街道上,然后连尸体都不会出现在在这个世界上。 六个绿衣女武者终于拔出了手中的剑。她们剑一出鞘,紧接着又是一道闪电! 惨白的光,映着惨白的剑! 吴越的脸也已经变得惨白。 …… “驾——驾——” 马嘶之声,由远及近。 吴越听到这声音,惨白的脸上又有了光。 那女人听到这几声马嘶,也不由得回过头来。她的脸上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淡定从容。 眨眼之间,前面的街道上已经有一队人马赶了过来。 为首的两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一队人马。 眼看着这队人马赶到,那六个拔剑的女武者一下子就收敛了许多。在那女人的眼色指使之下,她们已默默地将手中的剑入鞘。 其中一个为首的将领见此情景,忙下马跑到吴越身边单膝跪地谢罪道:“末将李崇炎来迟,请储君谢罪!” ——这人竟然就是雷炎宗宗主、赤越国的上将军李崇炎。 吴越见李崇炎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去看了看那个女人,眼睛里已经多了些许的底气。 另一位少年将军并没有下马,他骑在马上朝那女人作了个揖道:“好多年不见天机阁天命星君降临,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那女子原来就是天机阁司命君的夫人,人称天命星君的苏月娥。 苏月娥见了那将军,皮笑肉不笑地道:“秦将军,您可是王宫的近卫,这风雨之夜为何至此啊?” ——你道这秦将军是谁?他便是天枢国中军元帅秦懿的义子秦羽! 秦羽听了苏月娥的话,便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天命星君有所不知,这赤越国的储君乃是我天枢国的贵客,刚才小将看到信号,以为储君有什么不测,便与李将军一同赶过来看看。” 苏月娥大笑道:“储君殿下从我天机阁出来得匆忙。这一路上雨大风急,我不放心,这才跟过来看看。” 李崇炎从他二人的对话中,早已看出苏月娥不怀好意,不过他也看出这天机阁天命星君自然也不是好惹的主。如今储君安然无恙,他也不便在追究什么。李崇炎拱手对苏月娥道:“有劳星君,如今储君的安危就交由本将军负责吧!” 说这话的时候,李崇炎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苏月娥。苏月娥见他话中有话,眼睛里也已经射出两道凶狠的光! 目光相对,各自的心思也在这个瞬间被对方窥探到。 李崇炎见此地不宜久留,便扶起吴越就往大队人马中走去。 就在吴越上马准备回去之际,苏月娥突然大声喝道:“慢着!” 听到这一声喝,吴越的身子剧烈地一颤。秦羽见苏月娥满脸杀气,早已暗地里做好了迎战的准备。此时此刻,也只有李崇炎最为镇定。 李崇炎此时已经将自己的坐骑让给了吴越,他听到这一声喝,右手不动声色地按剑回道:“不知司命星君还有何吩咐?” 苏月娥道:“储君殿下离开我们天机阁的时候,好像拿错了什么东西。我们天机阁还是希望储君仔细检查一下,如果储君想起来,还希望能够归还!” 显然,苏月娥还没有放弃最后的希望。 吴越当然知道苏月娥话中所指的是什么东西,他当然也知道这种东西对天机阁有多重要。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这东西对赤越国、对天下苍生更重要!就算冒着被天机阁追杀的危险,他也不能把这东西交出去。更何况,现在李将军和秦将军就在自己身边,谅他们天机阁也不敢动手! 主意打定,吴越死也不会把那东西交出来。 李崇炎听了苏月娥的话,也不免心中起疑。按理说储君吴越一向知书达理、行为有度,怎么可能去偷东西?但苏月娥的话也不可能无中生有,李崇炎隐隐觉得,此中一定有蹊跷。他抬头看了看吴越,给他使了个眼色。 吴越神情坚定,微微地摇了摇头。 李崇炎看到吴越的神情,心里也有了八九分的把握。此时此刻,他当然选择相信吴越。李崇炎转向苏月娥,从容地说道:“这件事一定有什么误会,天命星君要不要回天机阁再看看?” 他说得很有分寸,因为这样恶劣的天气,这样难缠的对手,李崇炎还是希望能够在不激怒对手的前提下早点脱身。 闪电无踪,雷鸣渐偃。这一场雨也开始渐渐地小了。 可苏月娥脸上的怒容却比这电闪雷鸣的天要恐怖得多。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吴越,就像一只狮子盯着越来越远的猎物。 愤怒却又无奈。 秦羽见这个剑拔弩张的场面实在尴尬,便上前调和道:“现在时辰不早,不如我们早点接储君回王宫休息,如果天命星君还有什么问题,明日一早便可来王宫商议。”说完,秦羽又看了看苏月娥,有礼貌地问道:“星君以为如何?” 话音刚落,苏月娥便笑了。笑得那么莫名其妙。 “也罢,也罢……” 连说了几个“也罢”,苏月娥长袖一扫,便转身走回了轿子之中。 似乎她已经不想跟这些人再废话。 苏月娥进了轿子,天机阁的人也随之远去。 李崇炎看着这一幕,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可就在苏月娥挥动长袖的那一瞬间,吴越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一根尖针刺了一下。接着,吴越感觉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 164、萧神医·解奇毒 四更天。 天枢国王宫。 江湖人称妙手神医的萧玉成洗净了双手,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他此时正在侍卫的带领下往王宫深处走去。 此时宫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一个非常尊贵的客人在王宫之中得了重症,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 他知道病重的那个人是谁,他更知道那个人得了什么病。 ——病重的人便是赤越国的储君吴越,而他之所以会这样并不是得了什么病,而是中了一种非常罕见的毒——玄蛛之毒。 萧玉成是神医,但他不是神仙。 他不可能还没有见到病人就知道那人生了什么病,或者中了什么毒。他之所以知道得这么多,跟他的医术没有半点关系。 这一切都是天机阁的天命星君告诉他的。 天命星君告诉他,赤越国储君吴越犯了禁忌,盗取了天机阁的一部天书。吴越之所以会中玄蛛之毒,也是星君惩罚于他!而萧玉成要做的,不是将吴越所中的毒解开,而是要潜入王宫之中将那本天书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来。 作为一个医生,这是萧玉成第一次不为救人,而是为了偷东西。其实,这是违背萧玉成做人行医原则的。 想到这一点,萧玉成就觉得有些讽刺。 天机阁。 这三个字在萧玉成心里有着别人所没有的特殊意义。天命星君曾经救过萧玉成的命,自从那时起,萧玉成就一直对其感恩戴德。而且,随着对天机阁的了解,萧玉成对天机阁也显得更为尊重。 因为在萧玉成眼里,天机阁是众多武林门派中唯一的非暴力门派。而且这样的一个非暴力门派竟然能够获得各大门派的拥护和尊重,这在萧玉成的眼里根本就是一个传奇,一个神话。 天机阁收藏典籍,为武林势力定座次。这与萧玉成悬壶济世,渴望天下太平的理想不谋而合。在空闲的时候,萧玉成也会到天机阁的藏经阁,与司命君薛洞之一起探讨学问。 有了这样一层关系,天命星君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服从。因为他相信,天机要做的事都是为了江湖大义。 思绪就像皇宫花园中的小径一样,毫无目的地蜿蜒向前路。只有你往前走,才能看到前方的事物。萧玉成的思绪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延伸着,直到他到了吴越的房间。 吴越的房间是日安枢国王宫里最冠冕堂皇的一间客房,雕镂穿花、锦绣垂帘,各种豪华的装饰应有尽有。可是现在,进出这里的所以人,似乎都没有心情来享受这华美悦目的装饰。 可萧玉成不一样,他很从容地欣赏着这一切。因为他知道,玄蛛之毒在这世上几乎无解,而且他今晚来到此地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救人! 进了房间里来,萧玉成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 只见大门与吴越的床榻之间尚有一段距离,这段通道的两侧竟站满了赤越国的甲士。他们黑粼粼的铠甲上竟都披着一件白麻披风! ——难道吴越已经一命呜呼了? 想到这一层,萧玉成已近有些着急了。 萧玉成着急并不是担心吴越的死活,而是他怕吴越一旦死透了,这里就没有他这个神医什么事了。没他什么事,他还怎么把天书搞到手? 说到底,萧玉成其实是在为自己的任务担心。 萧玉成加快了脚步,往吴越的塌前走去。 由于前路侍卫的引荐,李崇炎也并没有阻拦萧玉成的去路。萧玉成来到吴越的塌前坐下,开始给吴越把脉。 现在,吴越的脸色已经发黑,而且神情已经由痛苦转为安详。在萧玉成把脉之后,他发现吴越的脉象已经极其微弱。 “你们都退下吧,这个房间里只留下我便可以。” 萧玉成突然做了一个决定,他站起来对身边的秦羽和李崇炎说道。 李崇炎眉头一皱,怒道:“储君正在生死关头,我们怎可以离去?” 萧玉成不说话,他只是看了看秦羽。 秦羽在天枢国多年,当然知道萧玉成的医术天下无双。倘若这世上有人能够解开玄蛛之毒,那必定就是萧玉成无疑。 秦羽清了清嗓子,凑近了李崇炎道:“这位萧大夫,医术天下无双。其他的事情我秦某人不敢说,要说治病救人,听萧大夫的准没错。” 李崇炎听了秦羽的话,又看了看萧玉成,显然他已经开始犹豫。 萧玉成见李崇炎已经动摇,忙又说道:“目下储君体内的毒已进入五脏六腑,如果将军不肯回避,在下恐怕也无能为力!” 李崇炎闭上了眼睛,他似有很多的利弊需要考量。 从李崇炎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起,整个房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房间内的帘幔轻飘,然而每个人的脸上却像山一样凝重。 良久,李崇炎轻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有多大的把握?” 萧玉成道:“储君中的乃是玄蛛之毒!” 李崇炎脸色一变,他显然也知道玄蛛之毒的厉害。 萧玉成接着道:“玄蛛之毒并无方法可解。” 他说这话时是如此地轻描淡写,好像人命就像是草芥一样,根本无关紧要。李崇炎听了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可是,李崇炎除了焦虑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过分的举动。 萧玉成对李崇炎的反应很满意,他能够看出李崇炎是一个识大体的人。作为一个大夫,他萧玉成从来不感情用事,他向来都是以最理性的心态与最精准的手法来医治患者。患者生,他不喜;患者亡,他不悲! 而现在李崇炎的反应说明了这位将军深知这个道理。萧玉成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博取到李崇炎的信任。 萧玉成打破了沉默,接着道:“我或许可以保住他的命。” 这句话就好像是一剂强心针,李崇炎的面色也渐渐地缓和了许多。他拱手道:“萧神医的医术我李某人也早有耳闻,我国储君的性命就仰仗神医了!” 说完这句话,李崇炎一挥手,房间中的甲士便都出去了。 都出去了,所有的人都出去了。 现在整个房间之中就只有萧玉成和昏迷不醒的吴越。 165、因执念·速祸端 金碧辉煌的房间里除了萧玉成和吴越,就只剩下躁动不安的烛火。 等到众人都退去,萧玉成就这样愣在床边注视着昏迷不醒的吴越。躺在床上的吴越现在只穿着白色的睡意,很显然回到这里之后,已经有人伺候他更衣了。萧玉成四处朝着房间四周望了望,在床脚处发现了吴越在雨中穿过的衣服。 如果他将《天机谱》带了回来,那萧玉成要找的东西肯定在那衣服里。 萧玉成没有迟疑,他马上开始翻找起来。 果不其然,那本《天机谱》果然就是在衣服之中。可能是由于太过慌张匆忙,那些宫女在伺候更衣的时候竟然没有发现。萧玉成心中窃喜,这个任务比他想象得容易多了。 可是,当萧玉成再次观察面色发黑的吴越时,他的心理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刚才李崇炎出去之前,萧玉成承诺过可以保住吴越的命。 这一点萧玉成倒是没有胡说八道。 作为一个大夫,玄蛛之毒是萧玉成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成功结果的毒。这种来自东海蓬莱的毒素非常奇怪,它不同于西域的毒药,好像是具有某种灵性一样。西域的毒大多提炼于草药,只要掌握了这种毒药的毒性,再根据医典上的解毒之法稍加变通就可以配出解药。可是这玄蛛之毒不一样,这种毒素是来自于动物体内,而且它无法被提取,只能由玄蛛自身下毒才会成功。所以这么多年来,萧玉成并没有找到一种方法可以化解这种毒。 实际上,他连这种毒是什么都不知道。 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于大夫来说也是如此,只要萧玉成见过的毒药,他都能配出解药。可是唯独玄蛛之毒,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真正的毒素。而对萧玉成来说,他唯一的研究对象就是中毒的人! 是出于悬壶济世悲天悯人的情怀,还是由于不甘无为技痒难耐? 萧玉成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会出现这样的想法——他要救人!救谁不重要,他在乎的是自己能不能解开玄蛛之毒! 萧玉成他不单单是个神医,他更是个医痴!在他的眼里,一个中了玄蛛之毒的病人实在是太难得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执念,这个执念有时候会让一个人天资超群,有时候会让人获得持之以恒的强大力量,可是有时候也会把人领向无边的深渊。 萧玉成心中这份解毒的执念就把他领向了深渊,可是他对此却浑然不知。 吴越的脸色相较之前已不那么难看,他的脸上甚至还出现了笑意!萧玉成看在眼里,知道他已经离死不远。萧玉成将《天机谱》收好准备走,可是他却又莫名其妙地折回。 吴越的死活萧玉成可以不管,可他一定要试试自己新想出来的法子。说不定这个法子可以解了玄蛛之毒。 想到这里,萧玉成便开始解毒了。 他将《天机谱》放到一边,从自己带来的医箱里拿出了各种瓶瓶罐罐和银针利刃。把脉、配药、针灸,只要一碰到这些东西,萧玉成就完全是另一个人。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医术的世界中,任谁打扰他都不会打断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 按照自己新想出来的法子,萧玉成已经将吴越全身上下的筋脉打通了一次。于此同时,他也给吴越服下了自己专门配的解药。 吴越脸上的黑印和笑意渐渐地消失了,可是他并没有醒。 萧玉成站在床边闭目养神,对于自己的医术,他有足够的信心。可是,这玄蛛之毒也非等闲之物,就连他萧玉成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一刻,两刻…… 时间在悄然流逝,可是吴越还是没有醒来。他不单没有醒来,就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萧玉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本来也不指望这种方法可以将吴越唤醒,可是他觉得自己的心血至少可以保住吴越的命。 ——何为保住吴越的命?就是他不醒来,也不会死去,吴越会一直保持着昏迷状态。 看着眼前没有半点反应的吴越,萧玉成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唐。看来今晚的努力又白费了,他还是收拾收拾东西回去向天命星君交差吧。 就在这时,就在萧玉成刚刚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吴越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襟! 难道吴越醒过来了? 萧玉成想到这里,差一点就兴奋得跳了起来。他忙转身过去,可是吴越并没有醒。吴越虽然没有醒,可他的面容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萧玉成仔细观察,只见吴越的眼角正在抖动,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更让萧玉成觉得惊奇的是,吴越的嘴角竟然在嗫嚅! 他好像在说着什么! 他到底在说着什么? 萧玉成不由得将自己的耳朵靠近吴越的嘴,隐隐约约地,他竟然听清楚了吴越的话。 吴越说的是一种罕见的西域语言,恰巧萧玉成在研读医典的时候学过这种语言,所以他竟然将吴越的话听懂! 萧玉成听懂了吴越的话,他的后背已渗出汗来! 莫名而出的冷汗,让萧玉成一个激灵。 吴越话中的意思大概就是:“天机阁与梵月氏联合,杀魔尊、灭武林,修魔道、统万民!” 萧玉成怀疑吴越是不是因为中毒而语无伦次了,他摸了摸吴越的额头,确实有些发烧。不过从吴越的反应来看,萧玉成觉得自己的方法应该见效了! 这时,吴越突然又道:“《天机谱》第六页,第六页……一定不能把它交给天机阁,否则……否则……” 萧玉成越听越奇怪,吴越带回来的这本《天机谱》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这个秘密竟然能够让天命星君不惜用玄蛛之毒来对付赤越国的储君! 想到这里,萧玉成的好奇心更强了! 按理说,天命星君只是让他带回《天机谱》,并没有让他打开看!但是萧玉成也听人提起过,天机阁的《天机谱》里面记载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能够看一眼的话,便会知道很多秘密! “灾祸……灾祸要降临了!必须阻止……天机阁!” 吴越神志紊乱,他的话也是断断续续。 萧玉成看着不远处的《天机谱》,整个人已经陷入犹豫之中。 看还是不看,这是个问题。 166、灾祸至·难自医 人的好奇心有时候真的很强大,它甚至能让人失去理智。更要命的是,当一个人因为好奇心失去理智的时候,他却往往毫无察觉! 萧玉成现在就是这样。 他本来就对《天机谱》中的内容很感兴趣,现在又听了吴越的片言碎语,他就更加按捺不住自己内心里那一团好奇的火。 ——吴越到底在那本《天机谱》里看到了什么? ——天机阁到底有什么阴谋? ——吴越刚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萧玉成感觉自己的心里有千万只蚂蚁在咬。他是一个大夫,他当然知道心痒难耐该怎么治。 ——既然是因为好奇心而起,那满足好奇心便能够解决问题。 周玉成对自己下定决心,他只看一看,然后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把这本《天机谱》交给天命星君。 如果这么做,看和没看又有什么区别?既然看和没看没有任何区别,那自己为什么不看? 一件事情,你要是想去做,总能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如果你不想去做,又总能找到推脱的借口。 ——这就是人性。 萧玉成也是人。他迫不及待地翻开了那本满是西域文字的《天机谱》。 第六页,吴越说的是第六页。 萧玉成迫不及待地翻到第六页,上面竟然是天命星君和梵月氏国王的秘密往来信件。信件上,天命星君和梵月氏国王互通款曲,交流各种邪道修炼之法。 看了这些,萧玉成的心已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他忙向前翻去,这本《天机谱》的前面几页竟然用西域文字赫然记录着各种邪功修炼之法、各种毒药提炼之法以及各种神兽驯养之法! 这些都是上古通灵之术,而且绝大部分都是上古通灵的邪术。萧玉成看了这些记载,已经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没有想到天机阁伪装得这么好,这个门派假装做与世无争的样子,实际上却在密谋着一统天下! 再往后看,梵月氏国王表达了希望借助天机阁的力量来铲除魔尊,而天机阁也对梵月氏贡献上古邪术典籍表示了谢意。 梵月氏这个国家地处西陲,很少与中土各国往来。相传这个国家****,而他们的民众信奉的宗教首领竟然就是西域魔尊!想来梵月氏国王一定深受魔尊滥权之苦,所以一直在寻找机会出掉魔尊的势力。 萧玉成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他接着往后翻,上面竟然写道:“几年之内,……” 翻到后面几页,他只认得“几年之内”这四个字,后面的西域文他连见都没见过。不过不用看也知道,天机阁一定与梵月氏约定在几年之内实施他们的计划。 从天命星君的身手就可以知道,她的武功绝不是来自于名门正派。萧玉成以前只是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现在想想,她的身上无处不在散发着邪气!想到这里,萧玉成的手已经在发抖。 萧玉成赶忙合上《天机谱》,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由于紧张,他在合上书的时候竟然打翻了一瓶解毒的药水。萧玉成慌忙去扶,谁知药水又沾在了手上! 紧张忙乱之中最容易出错,萧玉成下意识地将《天机谱》一握,手上的药水已经污染了其中的文字! 这下子萧玉成彻底地慌了! 如果照这个样子把《天机谱》交还给天命星君,她一定能看出来萧玉成翻过这本书。而且,萧玉成经常和他的丈夫薛洞之一起探讨医典,她一定知道萧玉成能看懂西域文字! 这么说来,自己看过这本《天机谱》的事实,现在想瞒都瞒住了。 这本书上所写的内容非同小可,天命星君一定不会允许看过这本书的人活在这个世上!萧玉成似乎已经预感到自己的将来会和眼前的吴越一模一样。 吴越尚且有他萧玉成帮忙保住性命,可他萧玉成呢?如果中了玄蛛之毒,那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萧玉成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事不对! 如果为了稳妥,天命星君完全可以选一个不动西域文字的人来完成这个任务。可是天命星君为什么会选择他萧玉成呢? 萧玉成想来想去只可能是一个原因,那就是吴越中毒之后,唯一可以进入这个房间的外人,必定只有他萧玉成一个人! 因为萧玉成的医术在天枢国绝对无人能比,如果有贵客病重,他将会是唯一被请进来的大夫。这么一来,萧玉成来带回这本《天机谱》就会是神不知鬼不觉! 天命星君把一切都想好了,她当然也会考虑到萧玉成能看懂西域文字这一点。作为一个凡事要求十成把握的人,她会不会早就做好了杀人灭口? 也就是说,无论萧玉成有没有看这本《天机谱》,天命星君都会杀他灭口! 想到这里,萧玉成顿感脊背发凉。 …… 这本《天机谱》要不要还回去,现在成了一个问题。 吴越体内的毒想来已经被控制住,他已经停止了呓语,像是熟睡了一般。 可是现在,萧玉成比中了毒还难受。如果他不看这本《天机谱》,他还可以当他享誉江湖的神医和醉心于医术的医痴。 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一切都变了。 萧玉成强作镇定,他不能就这么把《天机谱》交出去。他的家中还有妻女,他一定要考虑周全! 慌忙之中把《天机谱》藏好,然后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萧玉成便将李崇炎喊了进来。他将吴越的病情匆匆嘱咐了几句,只推托说毒性已经被控制,现在要做的只是静养,等待他进一步的治疗。 李崇炎等人见储君的命保住了,自然十分欢喜。他们现在的注意力全在吴越身上,哪里还会注意萧玉成的慌张与反常。 萧玉成匆匆交代完,便快马往回赶。大雨刚停,星月全无。萧玉成只觉自己眼前的路一片漆黑!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回去把这件要命的事情赶紧告诉妻女,让她们赶紧逃命。除此之外,他还想到了救星。 七杀星。 这是萧玉成脑海中蹦出来的三个字。他知道,要想阻止天机阁的阴谋,江湖之中只有七杀星能够做到! 167、堪宿命·唯玄机 萧玉成就是阿茴的丈夫,当时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妙手神医。 据阿茴回忆说,那晚萧玉成回到家中之后非常慌张,他将这本《天机谱》交给阿茴之后叮嘱他和小贝赶紧离开。萧玉成特别交代他们要隐姓埋名,至于联系七杀星的事情,他萧玉成会想办法。 当时的阿茴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萧玉成如此叮嘱,她自然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至于萧玉成,他说他要去面见天命星君,只有如此他才有机会活下来!萧玉成保证,只要他能够活下来,他就一定会来找阿茴母子。 …… 萧玉成最后死于天命星君的玄蛛之毒。 这是一年之后,阿茴从薛刚的口中得知的。 …… 阿茴说完这段往事的时候,她只是愣愣地随着烛火发呆。烛火在动,可是人的心却已死。李纯钧看着愣在一旁的阿茴,他也陷入了沉思。 李纯钧的手里拿着的《天机谱》就是当时整个祸事的起因。现在,阿茴为什么要把这本《天机谱》交给自己呢? 自从有了封麟剑之后,李纯钧的生活里就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麻烦,现在他已经再要这个烫手山芋了。再说了,这本《天机谱》乃是用西域文字写成,李纯钧根本就看不懂里面额内容。连里面的内容都看不懂,这东西除了能够是自己成为天机阁的追杀目标之外,真的别无用处。 从理性的角度,李纯钧是如此考虑。可是从道义上来讲,他不能丢下阿茴母子不管。 沉默良久,李纯钧终于从阿茴的描述中发现了一些问题。 李纯钧道:“萧大哥不是说过,唯一能够阻止天机阁的只有七杀星吗?那他后来找到七杀星了吗?” 阿茴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三年来,我们母女俩一直在逃亡,可是每一次遇到天机阁的绞杀追捕,都会有神秘人出手相助。” “那这一次……” 李纯钧本想问这一次怎么没有神秘人出现,可是他话说到一半便不再往下说了。这一次,也许还未到生死关头。 阿茴似在犹豫,不过她还是下定了决心道:“其实这次……”她顿了顿,又道:“这一次其实是一个老人把我们留在这里,他说只要我们等到左臂上有莲花印记的人,那人自然就会帮我们解决掉天机阁的人。” 左臂上有莲花印记的人? 这说的不就是李纯钧自己吗? 李纯钧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会把自己往这种火坑里推,那就是玄机老人。上次遇到那个怪老头的时候,他说了那些关于魔王的怪话,而跟着自己闯荡江湖的小五到最后也完全变了。 ——这个玄机老人到底在策划着什么? 李纯钧想不通。可他越想不通,他就越觉得玄机老人非常像司空劫,这两个人似乎都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想到这里,李纯钧的心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玄机老人是否跟七杀星有关系?不然,他又为什么要管萧玉成和阿茴的闲事? 李纯钧双目如炬,道:“是不是因为那个老头的叮嘱,所以你才会收留我们?” 阿茴坦言道:“起初我也不知道你们就是我要找的人,我只是不想错过,所以才什么人都接收。” 说着,阿茴突然跪下道:“纯钧兄弟,请你一定救救我们!” 李纯钧见状,忙将阿茴扶起,叹了口气道:“这《天机谱》上我半个字都不认识,恐怕我也没有就你们的能力!”顿了顿,李纯钧又道:“况且我的尸毒……” 他还没说完,阿茴忙抢着说道:“那个老者之前也救过我们几次,他说你有这个能力,就一定有这个能力!” 其实阿茴的这句话很让李纯钧反感。 这句话让李纯钧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被别人完全操控——凭什么玄机老人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令人不解的是,为什么阿茴如此相信玄机老人的话? 李纯钧把《天机谱》还给阿茴道:“阿婶,如果薛刚敢再来,我一定让他有来无回。可是,这本《天机谱》我真的毫无头绪,上面的阴谋我自然也没有能力阻止。”说着,李纯钧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在这里耽误了好些时日,这几日我便要动身去稽城了。” 阿茴一听这话,顿时急了道:“你要抛下我们母女?” …… 李纯钧没有说话。 他觉得阿茴对自己的感情已经变了,如果再待下去,一定会招惹是非。 阿茴见李纯钧铁了心,幽幽地道:“你知道为什么我那么相信那老者的话吗?” 李纯钧摇了摇头。 阿茴接着道:“你的血可以解玄蛛之毒,你难道觉得这只是巧合?这普天之下,能解玄蛛之毒的人恐怕只有你一个!你就是那个唯一可以与天命星君对抗的人!” 听了这话,李纯钧无奈地笑了笑。他连自己的命运都对抗不了,他拿什么去对抗天命星君?在李纯钧的眼里,司空劫、玄机老人还有天命星君,这些人都是一路货色,他们都掌握着一股强大的势力,拥有超乎常人想象的本领。可是他们所做的事,却都是不能为外人道的!说到底,他们不过都是自以为掌控了自己的命运,而开始支配别人命运罢了! 权势,他们追寻的不过就是权势罢了。 李纯钧想要反驳阿茴的话,可他已经厌倦了这些人这些事,他已经懒得反驳。 “时间不早了,阿婶你回去早点休息吧。” 语气冷冰冰,李纯钧甚至都没有看阿茴一眼。 阿茴刚想说什么,可就在这时,屋外居然一阵骚动。 李纯钧听到这一阵骚动,他立刻就警觉起来。拿剑、出门,李纯钧能够明显感觉到薛刚已经就在附近! “别跑!” 不远处,李纯钧听到了唐遥的呼喊。 李纯钧朝着唐遥的方向冲了过去,这才发现薛刚已经挟持了小贝! “别过来,要不然这小丫头就得死!” 没想到薛刚竟然可以如此地无耻,他居然那小孩子当挡箭牌。 李纯钧站在唐遥的旁边厉声道:“你到底想怎样?” 薛刚笑着道:“很简单,只要交出《天机谱》,我包她无事!” 168、挟女童·约故地 茅屋外面是一片庄稼地,这里地广人稀,除了玄机老人的茅屋附近已看不见人家。 薛刚挟持这小贝,他手中的匕首在夜色下反射出瘆人的光。 小贝的眼里满是恐惧,但她并没有哭。 李纯钧道:“你要的东西我们给你便是,你把小孩子放了!” 这时,阿茴听到动静也冲了出来。她看到小贝被挟持,带着哭腔喊道:“《天机谱》给你,你把小贝还给我!”说着,阿茴便要将手中的《天机谱》扔出去! 李纯钧见状,忙将她拦住,轻声道:“你冷静点!”说着,李纯钧将阿茴拉到身后,自己拿着天机谱对薛刚说道:“你要的东西现在就在我手里,我们一手交人,一手交东西!” 薛刚狡猾地一笑,看着李纯钧手里的《天机谱》说道:“很好,东西在就好!不过……”他故意顿了顿,又将手上的匕首比划了两下,接着说道:“这本《天机谱》我现在并不想要,如果你想要救这个丫头,那就明天一早来找我!” 听了这话,李纯钧预感到薛刚一定有什么另外的企图。他连忙问道:“去哪里找你?” 薛刚慢慢地往后退道:“这个地方你一定很熟悉,明日一早你就去赤朱山庄找我!” 听到“赤朱山庄”这四个字,李纯钧心头不禁一动。自从被天枢国的奇袭部队将雷炎宗覆灭之后,李纯钧也没回过赤朱山庄。没想到薛刚这几天竟然在赤朱山庄落脚,难道那里现在已经变作天机阁的地盘了? 再者说,薛刚如果想得到《天机谱》,他现在完全可以得手,可是他为什么要让李纯钧明天去赤朱山庄交换呢? 难道他担心不能全身而退? 李纯钧仔细观察四周,发现周围埋伏着很多女武者。这薛刚偷袭,竟然也带着这么多的人! 李纯钧猜不透薛刚的心思,便说道:“要我明天去赤朱山庄找你也可以,但你先把孩子放了!” 薛刚大笑道:“你以为自己还有讨价还价的能力?明日午时之前我若是见不到你和《天机谱》,你就等着给这孩子收尸吧!” 说着,薛刚往后撤退的速度更快了。 阿茴见势不对,连忙冲了上去。薛刚见状,顺势将匕首勒紧,小贝的脖子上便渗出血来!阿茴生怕小贝有什么闪失,只能哭诉道:“你放了她,我求求你放了她!” 李纯钧一把抓住阿茴的手,对薛刚说道:“明日赤朱山庄,我必教你再不能作恶!” 薛刚得意地笑了,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得意过。他向李纯钧作了一个了结性命的手势,坏笑着对李纯钧道:“明日赤朱山庄,我等你!” 看着薛刚带着小贝远去,李纯钧咬了咬牙,但他终究无可奈何。 此时,阿茴已经泣不成声,现在自己的心肝宝贝落入薛刚的手里,他觉得自己生命中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她拉住李纯钧的手,一个劲儿地说道:“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 唐遥愤愤地说道:“明日赤朱山庄,我唐遥定要将之前中毒的账一起算了!” 李纯钧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将阿茴扶起。 他当然要去救小贝,不单单是为了阿茴,也是为了进一步了解自己与那玄蛛之毒之间的关系!自己的血能够解这旷世奇毒,自然不会无缘无故。说不定,这一切跟自己的身世有着某种关联。 之前好不容易在秦羽处了解了部分身世,可是还来得及深入了解,那晚便又与秦羽失散,至今秦羽是死是活他李纯钧都无从得知。 现在,玄蛛之毒也许就是另外一格突破口。 李纯钧默默地想着。他现在已经有了想法,可还有一件事没有想明白。 ——薛刚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去赤朱山庄? ——或者说,明日的赤朱山庄到底有什么在等着他? 李纯钧看了一眼唐遥,从唐遥坚定的眼神里,他似乎踏实了许多。现在,就只剩下做一些必要的准备了。 …… 这注定是难熬的一夜。 李纯钧三人彻夜未眠。 这一夜里,阿茴研磨了很多的草药,有治伤的、有解毒的,当然也有杀人的。 杀人的毒药。 这是阿茴第一次研磨毒药,三年提心吊胆的生活,到现在女儿被人抢走危在旦夕,她的心早已死过很多次。死过很多次的心,当然会越来越硬。 她要想救回自己的女儿,那她就必须杀人! 现在她已经认清楚了这一点。 在之前的三年之中,总会有神秘人帮助她们母女逢凶化吉,可是那神秘人也有好久没有出现!而眼前的李纯钧和唐遥自然也没有那个神秘人本领高强,所以阿茴决定这次她要靠自己,最起码自己也要出一份力。 而李纯钧呢,这一夜他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闭目养神! 除了在思考一些问题,李纯钧只希望自己能够变得越来越锋利,像封麟剑一样锋利!他已向自己做了一个保证,明天只要一救回小贝,他便不会再给薛刚活命的机会。 薛刚的武功李纯钧那晚已经见识过。薛刚的可怕之处在于他驯养的玄蛛,可是现在玄蛛之毒对李纯钧根本就没有用!而如果纯粹用武力对抗,薛刚根本就不是李纯钧的对手。 甚至,就算那些女武者联手,他们都可能会败在李纯钧的剑下。 想到这里,李纯钧反而担心了。武力修为不是李纯钧的对手,这也许就是薛刚今晚不与李纯钧正面对峙的原因。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在赤朱山庄里有他薛刚的杀手锏? 李纯钧实在是想不出,这杀手锏到底是什么? …… 现在,天刚刚亮。 李纯钧三人已经来到了赤朱山庄附近。 今日天色不错,朝霞彩云,渲染这漫天的红。可是三人此时并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他们仔细观察着赤朱山庄上的动静,生怕遗漏了敌人的任何一处埋伏。 “李兄弟,这赤朱山庄内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莫不是薛刚那小子诈我们?” 唐遥观察了半天并不见半点动静,这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169、密室中·现红毯 往赤朱山庄而去的山道还是那么地巍峨雄伟,砖石雕砌、神像巍巍,显示着以前雷炎宗的鼎盛与豪强。 可是现在,巍峨雄伟的山道上已经长满了杂草,威严的神像也已经斑驳凋落。看得出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 自从那一役之后,赤朱山庄就变成了空宅鬼院。显然已经鲜有人烟至此。 看到这一幕,李纯钧难免有些触景伤怀。他想起了自己与宵练在赤朱山庄的岁月,也想起了李崇元。而现在,他必须让自己全神贯注,因为此时的赤朱山庄每一个角落都可能有敌人,如果他们不小心落入了敌人的圈套,那就必死无疑。 三人在草丛里趴了很久,日头渐高,可赤朱山庄里并没有什么动静。 阿茴张望许久,狐疑道:“难道那薛刚真的是在骗我们?” 唐遥此时已有些不耐烦道:“纯钧兄弟,不如我们杀过去得了!有你的血,我们已不怕玄蛛之毒,而且薛刚那小子也不是我俩的对手,你到底有什么好顾虑的?” 李纯钧闻言,摆了摆手道:“薛刚这个人阴险狡诈,他一定是在赤朱山庄布置好了什么陷阱才会引我们过来的,否在昨晚在茅屋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动手?” 过了一会儿,四周还无动静,李纯钧才道:“我们悄悄潜进去!” 听了这话,唐遥立马一跃而起,沿着山道就要往赤朱山庄走去。李纯钧见状,一按拉住他道:“你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来了吗?” 唐遥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尴尬道:“那……” 李纯钧道:“我知道一个密道,你们跟我来。” …… 赤朱山庄的后山。 密道的出口已经被枯草掩盖,李纯钧找了好久才将其找到。 唐遥见密道就在眼前,便将头探进去看了看,谁知他立马往后退了两步,捂着鼻子道:“里面……里面……” 阿茴一惊,忙问道:“怎么了,难道有埋伏?” 唐遥缓了缓,接着道:“里面……真臭!” 李纯钧闻言,真是对唐遥无语。他两手一摊,对唐遥说道:“你要是嫌臭,那就走前面那条山路吧。说不定啊,薛刚带着他那些女武者,正在赤朱山庄的大门迎接你呢!” 被李纯钧这么一说,唐遥再也不嫌这密道里臭了。 三人忍着密道里的腐臭气息,弓着身子开始往里爬。 李纯钧找到的这条密道,正是一个月前的晚上他逃离的时候李崇元告诉他的。当时情况紧急,李纯钧沿着这条密道一直往外跑。没想到现在他又要从这条密道进入赤朱山庄。 天意弄人。 李纯钧只能想到这四个字来形容自己的经历。本以为离开了赤朱山庄之后就再也不会回来,没想到兜兜转转始终还是绕不开! 想起了赤朱山庄,李纯钧就会想起李崇元。承影说李崇元并没有死,李纯钧突然有一种感觉,也许有朝一日他和李崇元还会再见面。 到了那时候,李崇元势必会要自己归还封麟剑。可是现在,李纯钧对封麟剑已有了不舍之情。 阿茴见这条密道极为隐秘,进来之后空间却变得越来越来。现在,他们三人竟已能直起身子来走路,阿茴惊奇地说道:“想不到这里竟有这样一条不可思议的密道。” 唐遥闻言,顿时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道:“嗨,像雷炎宗这种大门派,有几个密道也属正常!”说着,他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对李春菊问道:“纯钧兄弟,薛刚他们不知道有这个密道吧?” 被这么一问,李纯钧心里也没了底。不过他当然不能把这种担忧说出来,他自信地笑了笑道:“怎么可能!这条密道连接的是一间密室,薛刚能不能找到那间密室都还难说。” 李纯钧这么一说,唐遥也踏实了许多。他竟然在密室里哼起了小曲:“无耻薛刚胆如鼠,躲在人后不敢出。今日唐爷挂长刀,要你头滚落地无处哭!” 李纯钧听着他不伦不类的词句,顿时觉得有些好笑。走着走着,三人也就到了密道的另一端。 此处,密道已被石墙封死,想当初李纯钧出来的时候是从另一边打开的机关,可是现在三人在密道里,竟一时没有了打开的法子。 一想到这一点,李纯钧就尴尬了。 他按了按石壁,又在上面到处摸了摸,可并没有什么反应。李纯钧这下子有些郁闷了,他难为情地说道:“我上次是从另一边打开机关的,可是从这一边……” 阿茴听了这话,已经在石壁上仔细寻找起什么来。她用地上的石片将石壁上的青苔全都刮干净,然后对二人说道:“你们看,这里往下凹陷平整,想来之前经常被人抚摸。” 李纯钧顺着阿茴所指的方向定睛一看,在石壁的右下方果然有一块石壁与其他地方不同。唐遥摸着脑袋狐疑道:“难道摸一下,门就能开?” 话未说完,唐遥的手已经放在了那片石壁之上。 就在唐遥将手放到石壁上的时候,那块光滑的石面竟然就像镜子一样从唐遥的手掌心发出光来!唐遥哪里料到这这玩意儿竟然还会发光,他被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拿开! 可是就在唐遥拿开手的瞬间,所有的异象都消失不见了。 密道之中又恢复了黑暗。 唐遥惊魂甫定,对着李纯钧小声道:“刚才是什么鬼东西。” 李纯钧也摸不着头脑,他只是试探性地猜测道:“难道刚才那就是开门的机关?” 唐遥摇了摇头,他已经离开了那个石壁,对着李纯钧道:“要不……你来?” 阿茴救女心切,哪里还有工夫看他二人斗嘴。她二话不说,跨上前一步就已经将自己的手按在了石壁上。 果然,从她按住石壁的那一刻起,那道奇异的光又重新亮起。然后,旁边的石门开始慢慢地转动,密道的门真的开了! 三人大喜过望,连忙从密道里出来。 出了密道,走近密室。唐遥惊叹道:“哇,这是什么地方?想来赤朱山庄也已经废弃了将近一个月,没想到此处竟然还是如此豪华。” 就在唐遥感叹的时候,阿茴的面容已经彻底僵住了。 李纯钧看到眼前的一幕,心跳也已经加速。 ——红毯。李纯钧和阿茴看到了密室中满地的红毯,而且那些红毯似乎都漂浮在离地半寸的地方! 170、临诡室·中埋伏 典籍散落,神像倾斜。 李纯钧三人到达的密室,就是当日李崇元用活人祭祀封麟剑的所在。一个月之前的那个夜里,李纯钧也正是从这间密室里死里逃生。 可是在李纯钧的记忆里,他根本就不记得这里会铺有红毯。 记忆就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李纯钧的思绪一直在往下掉。他想找到一丝线索,可是越往下,记忆的深处就越黑!在李纯钧关于赤朱山庄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关于红毯的。 李崇元根本就没有铺红毯的习惯。 而且雷炎宗已经覆灭将近一个月,可这地上的红毯竟是崭新的! 就在这时候,李纯钧突然从他的记忆中抓住了关于红毯的线索——昨晚阿茴在给李纯钧讲述往事的时候,就提起过天命星君踩着红毯! 想到这里,李纯钧惊出了一声冷汗。 他连忙看向阿茴,此时阿茴早已闭上了双眼,额头上更是渗出豆大的汗珠来。 看了阿茴的反应,李纯钧心里更凉了——难道天命星君真的在这里? 这个时候,也只有唐遥不知道来龙去脉。他四周看了看整间密室,然后回过来对李纯钧说道:“这间屋子真有意思,典籍摆放如此狼藉,就像被洗劫过一样,可是真地面上的红毯是真的讲究!”说完,他摸了摸后脑勺,不解地自言自语道:“难道这屋子的主人对保养地面情有独钟?” 当唐遥提到“屋子主人”的时候,他自己已感觉出不对!唐遥自然是知道这赤朱山庄的主人乃是雷炎宗的执剑长老李崇元,可是雷炎宗早在一个月前就被天枢国的军队覆灭,而这些红毯就跟昨天刚刚铺上去的一样! 昨天刚刚铺上去的。 难道…… 唐遥突然想通了一切,捂着嘴道:“纯钧兄弟,莫不是我们……” 李纯钧点了点头,道:“我们怕是中了埋伏!” 这时,阿茴也睁开眼睛。她看着二人道:“我看不单单是埋伏这么简单,恐怕天命星君也已至此!” “天命星君?” 听到这四个字,唐遥差点跳了起来!他盯着阿茴问道:“天命星君?你是说天机阁的那个老妖婆?” 没想到这唐遥之前在血剑门混迹,江湖上的事情知道得还不少。 李纯钧想着既然已经中了圈套跑不了,索性也就不那么紧张了。他见唐遥好像知道一些关于天命星君的事情,便问道:“你知道这个天命星君?” 唐遥见问,忙凑近李纯钧反问道:“你知道当今武林,修炼已近神魔的四个人分别是谁吗?” 李纯钧摇头,只说不知。 唐遥神神秘秘地接着道:“我血剑门赵无极元帅、西域魔使司空劫、七杀星的首领,还有一个便是这天命星君苏月娥。” 唐遥本来是想说明苏月娥的本事,可是当他说道七杀星的时候,李纯钧却来了兴趣。李纯钧忙问道:“其余的三个人都有名有姓,为何这七杀星首领却是无名无姓?” 听了这话,唐遥一愣道:“这……嗨,因为江湖上的人都不知道此人是谁啊?” 李纯钧反驳道:“江湖上的人都不知道,说不定就是子虚乌有,没有这号人物。” 唐遥一听,眼睛瞪得比拳头还大,道:“这你可瞎说不得,此人身份江湖上无人能知,但他的行踪却有很多人见过!” 阿茴见李纯钧和唐遥二人大难当头,竟然还在争论不相关的话题,顿时有些无语。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提醒道:“七杀星存不存在与我们何干,反倒是天命星君若在此,我们恐怕就死定了!” 谁知阿茴此言一出,他们身后的暗道门竟莫名其妙地关上了! 唐遥见状连忙凑过去想把它打开,可是不管他怎么弄,那道门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完全打不开了!李纯钧见状也按照自己之前开门的方法去试,没想到也是一点用都没有! 好端端的暗门机关,竟就这样失灵了。 现在,李纯钧三人可真的被困在这暗室之中了! 唐遥见自己被困在此处,顿时后悔连连道:“早知道一发现不对我们就应该跑!现在可好,被困在这里我们可真的死定了!” “死定了……死定了……” 没想到唐遥说出这句话,那“死定了”三个字就像是回音一样在房间里不断地重复,顿时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是谁?” 唐遥顿时就警惕起来冲着四周大喊。 而李纯钧早已拔出了手中的封麟剑,他冲着回声的方向大喊一声道:“既然已经中了你们埋伏,何不快点现身?” “现身……现身……” 还是一如既往的回音。 阿茴见状,小声问道:“难道真的是回音?” 李纯钧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此中一定有诈!” 就在此时,唐遥像是有了主意一样,眼睛中已经发出光来。他拔出了手中的长刀,故意高声说道:“想必这屋子的主人一定非常爱惜这些红毯,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把这些红毯划破如何?” 李纯钧知道了唐遥的意图,也故意大声附和道:“好。这红毯悬在半空,正好用刀剑将其划破!” 二人说完,周围还是没有动静。 唐遥二话不说,一刀就向脚下的红毯劈去! “当——” 万万没想到,唐遥脚下的红毯竟像岩石那般僵硬。唐遥一刀劈下去,红毯上竟然擦出了火星!唐遥哪里会想到看似柔软的红毯竟有这般坚硬,借着他劈下去的那股力道,唐遥竟然被震开。 “这……” 唐遥扶着自己的腰,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李纯钧见此情景,也将手中的剑举起,聚起一股力道就吵着脚下的红毯刺去! 这一刺果不其然就像刺在岩石上一样,李纯钧的手竟然被震得发麻。 “妈的,老子就不信……” 唐遥刚想再试一次,没想到脚下的红毯突然就变软了。不单是变软了,这些红毯就像是毒蛇一样竟然将唐遥和阿茴二人层层困住! “传说中不惧怕玄蛛之毒的人,今日我倒要见识见识!” 就在此时,半空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171、天命君·试身手 红毯飘摇,大有席卷一切之势! 此时,唐遥和阿茴已经被红毯层层卷起,而那女人的声音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散去。 这个声音,难道真的来自天命星君吗? 李纯钧想去救唐遥和阿茴,可是不等他靠近,两人已经被红毯高高地卷起。而李纯钧也已经被不知从何处挥来的红毯拍到一边。 到底要多么强大的内力,才能将房间之中如此巨大繁复的红毯控制自如? 现在,唐遥和阿茴已经完全看不见人影,李纯钧的身边已经没有战友,他只有独自面对这一切。 看起来,操纵红毯的人就是想让李纯钧独自留下。 …… 屋中的红毯除了裹住唐遥二人,剩下的开始缓缓地往半空中升起。李纯钧定睛细看,只见那些红毯到达半空,竟组成了一个平台的形状!待那平台组成,一个女人才悠然落与此处。 此时,李纯钧与那女人还有一段距离。从李纯钧这里看去,只见那女人穿着一件红色绣花的长袍,腰间束着镶有明珠的缎带。除了面上已经有了些许的皱纹,这个女人看上去还算完美秀丽。 李纯钧拔剑指着她问道:“你就是天命星君?” 那女人见李纯钧用剑指着她,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只是看着李纯钧手中的剑叹道:“你手里的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封麟剑?” 李纯钧道:“你这女人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我先问的,你就该先答!” 那女人这才看了李纯钧一眼,道:“不错,我就是天命星君!” 李纯钧故意气她道:“他们都说天命星君武功高强,我还以为他是个豪杰,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是个老女人。” 一听这话,苏月娥脸上怒容毕现。她将双袖一挥,李纯钧瞬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流袭来!这股气流是如此地强大,李纯钧不但感觉自己的双颊被抽得生疼,就连整个人都被裹挟得飞起来! 一声惨呼,李纯钧这才重重地摔在地上。好在有红毯缓冲,李纯钧这才没有受伤。不过,李纯钧的双颊已经被刚才的气流抽出了血印。 李纯钧爬了起来,揉了揉脸,道:“你难道就这点本事?” 就是刚才的那一招,李纯钧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苏月娥的对手。不过,现在已经无路可退,李纯钧索性也就表现得无所畏惧了。 苏月娥见李纯钧嘴还挺硬,不由得道:“口无遮拦,就该教训。怎么,你还想再来一次?” “你……” 李纯钧见苏月娥这么说,也就不敢乱说话了。以苏月娥的修为,想要再抽李纯钧几次那还不是易如反掌。就算她用这种方法将李纯钧抽死,那估计也费不了她多少力气。 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来硬的显然不行。李纯钧眼珠子一转,从身上拿出《天机谱》对苏月娥说道:“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带来了,把小贝放了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哈哈……” 苏月娥大笑一声道:“你们现在就是笼子里的老鼠,你就是想不给恐怕也不能吧?” 被苏月娥这么一呛,李纯钧竟然无话可说。他脸色一沉,指着苏月娥问道:“你到底想怎样?难道将我们斩尽杀绝吗?” 苏月娥的脸上现在更是难掩自信,她冷笑着说道:“我要是想杀你们,你现在还能和我讨价还价?” 听了这话,李纯钧更加不解,忙问道:“那你到底想怎样?” 那红毯做成的平台慢慢降落,苏月娥就这样来到了李纯钧的面前。等到她和李纯钧靠得足够近,她才慢慢地说道:“你手上的这本《天机谱》我已经交给刚儿夺回,我之所以来此也并不是为了它!” 李纯钧眉头紧锁,问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苏月娥突然将手放在李纯钧的额头上,竟然温柔地说道:“我之所以来到此地,当然是为了你。” 就在刚才苏月娥抬手的瞬间,李纯钧竟然都没有来得及躲避。在李纯钧看来,苏月娥的动作是如此的缓慢,哪怕是她的呼吸,李纯钧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可是,偏偏就是这个抬手的动作,李纯钧却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李纯钧就只能像一个孩子一样,接受苏月娥的抚摸! 苏月娥当然不知道李纯钧刚才那种神奇的体验,她接着说道:“我听说能够化解玄蛛之毒的人已经降临世间,所以就过来看看!” 这时,李纯钧终于从刚才的木讷之中反应过来。他一把打开苏月娥的手,警惕地问道:“看过之后你想怎样?” 苏月娥的脸上还是那种让人看不透的微笑,她突然向后退去,接着说道:“看过之后,我还要试一试他的本事!” 此言一出,李纯钧立马紧张了起来。 难道苏月娥现在就想出手了? 李纯钧心里清楚得很,只要苏月娥出手,他根本就没有半点胜算。但即便如此,李纯钧还是没有放弃,他举起手中的剑,已经做好了接招的准备。 没想到苏月娥向后退去之后,那两个裹着唐遥和阿茴的红毯就这样飞到了李纯钧面前。正在李纯钧诧异的时候,苏月娥这才说道:“你这两个朋友都快死了,难道你就不想救救他们?” 刚才苏月娥出现的时候,李纯钧一紧张竟然将唐遥二人忘了,现在他俩被红毯裹得像蚕茧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李纯钧这才担心起他们的死活来。 李纯钧忙上去想将这层层的红毯撕扯开,奈何这红毯像是被黏住了一样,根本就扯不开! 苏月娥见状,竟然提醒道:“这红毯撕不开扯不开,却可以用你手中的剑劈开。你若是想救他们,只有这一种方法。” 李纯钧一听这话顿时心里直叫苦。这红毯虽说已经裹了几层,可是毕竟不够厚,封麟剑一剑劈下,那还不得连毯子带人一起劈成两半? 正在犹豫不决间,唐遥突然大喊道:“纯钧兄弟,救我,快救我!” 声音很闷,可是李纯钧知道他已经使出了全部的力气。 苏月娥在一旁冷眼旁观,再一次提醒道:“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他们再过一会儿说不定就会窒息而死。” 172、邪附体·解尸毒 房间是密室,可是这红毯却像是被狂风卷起! 风从何来? 李纯钧看着形如蚕宝宝的两个人,握剑的手在抖。 此时,唐遥的呼喊已经越来越微弱。苏月娥说得没错,如果自己再不出手,恐怕他们两个人就要被这红毯活活地闷死了!可是倘若自己出手,锋利如斯的封麟剑又岂会仅仅把红毯劈开? 嗜血的封麟剑,怎么可能不伤人呢? 看着李纯钧犹豫的样子,站在一旁的苏月娥竟显得有些失望。她对着李纯钧似是讥讽地说道:“封麟剑确实是一把好剑,可是执剑之人却似乎配不上此剑!” 李纯钧一听这话,顿时一股怒火袭上心来!这苏月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手策划,可是她却站在一边装作旁观者的样子! 之前在阿茴的描述里,李纯钧还不相信世上竟会有这种人。可是现在,他李纯钧亲眼所见,他也终于知道薛刚和他妈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幼稚的孩子! 看着渐渐不动的唐遥和阿茴,再看一看站在一旁静看好戏的苏月娥,李纯钧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无所作为的废物! 想到此处,李纯钧心中的积郁之情竟然一齐爆发!这些红毯想来就是由苏月娥操纵,倘若出其不意偷袭苏月娥,这些红毯的威力势必会减弱。有了这个想法,李纯钧也顾不得实力悬殊了,相比较于将封麟剑砍向自己的朋友,他更乐意用手中的剑来取敌人的命! 心动,则身动。 身动,则剑动! 李纯钧反手一剑,整个人早已向苏月娥所在的方向飞出。 这一次,苏月娥没有躲。他竟然伸出两指,将朝着她刺来的封麟剑生生地夹住! 李纯钧的整个人刚才还像离弦之箭一般,现在却又像钉在了墙上,一动都不能动。 挥剑无痕似点水,沧海流深波不兴! 李纯钧心有不甘,用力把剑一转,这才勉强将封麟剑从苏月娥的指尖拔出。苏月娥看着满头大汗的李纯钧,微笑着说道:“不是我的对手的!” 的确,苏月娥可以说的上是李纯钧遇到的最强劲的对手了。可是李纯钧心有不甘,他不能让自己的朋友死,他不愿看着眼前的敌人得逞! 战意袭心头,从无生死忧。 面对苏月娥,李纯钧可算是豁出去了。他重新抖擞了精神,挥剑一瞬间,寒光一闪!也就是在这个瞬间,李纯钧似乎又看到了司空劫! 李纯钧不由得一惊,这司空劫怎么一直阴魂不散?他看到的究竟是幻觉还是真人?他使劲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起来。 “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不如让我帮你!” 是司空劫的声音,可是李纯钧并不能看到他的人! 李纯钧又看向苏月娥,可是从她的表情来看,她似乎并没有听到司空劫的声音。这时候,李纯钧又想起了当日中了玄蛛之毒时,也是司空劫提醒自己要用鲜血解毒。 ——难道司空劫真的在暗处帮助自己? 想到此处,李纯钧像是突然释然了。不管司空劫处于何种目的,但终归是帮到了自己。反正自己也不是苏月娥的对手,有个帮手总是不坏的。 “好啊,你想怎么帮我!” 李纯钧不管不顾,冲了半空中一声大喊。 这一声大喊反倒让苏月娥感到疑惑,她看了看半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是这时,李纯钧脸上却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此时的李纯钧面容狰狞,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黑暗之气。他握着剑,就连封麟剑上都开始散发出一种带有腐臭感的杀气! 这是一种来自幽冥的杀气! 苏月娥见此情景,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她盯着李纯钧,像是在喃喃自语道:“尸毒,竟然是尸毒。难道魔尊已经开始行动了吗?” 此时,李纯钧才不管苏月娥在说什么。他现在感觉自己瞬间获得了无尽的力量,他现在只想杀了苏月娥。 杀!杀!杀! 每次有这种想法,李纯钧都会感受到一种莫名奇妙的快意。 这个时候,司空劫仿佛就站在自己的旁边,与他肩并着肩朝着苏月娥走去。司空劫笑着鼓励他道:“对,就是这样!激发出你身体里的杀意,杀了这个妖妇!” 苏月娥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她的表情已经便得严峻。 李纯钧大吼一声,封麟剑便带着劈山之势朝苏月娥砍去。 神剑劈沧海,这次连沧海都掀起了波澜! 李纯钧被尸毒感染,浑身上下已经充满了邪力。现在苏月娥要是再敢去接他的剑,那就无异于找死。只见苏月娥双袖一张,整个人便似飞鸟一般掠起。接着,她身形一转,突然又出现在了李纯钧的背后! 李纯钧哪里见过刺入鬼魅的身法,刚才的那一剑刚刚劈出去,只弄得整个房间中灯烛散落,红毯分离!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李纯钧的这一招正是在力竭的时候。 而此时,苏月娥已经开始发功。 “就算有魔尊的邪力,你一样赢不了我!” 苏月娥说话之间,将腰间的束带一送,那束带便像巨蛇一般直冲李纯钧而来! 李纯钧一时躲闪不及,竟被那束带牢牢地捆住。 一时之间动弹不得,李纯钧四处张望,却早已不见司空劫的身影。 ——他去哪里了,难道现在要丢下自己不顾? 李纯钧有些失落,他甚至怀疑自己看到的司空劫真的是幻觉!其实想想也好笑,自己什么时候竟然依赖起司空劫来? 苏月娥的脸上又有了笑容,她慢慢地走近李纯钧,似是有些责怪地说道:“调皮的孩子,给你机会救人,你却想杀我!” 李纯钧见苏月娥阴阳怪气的,而且行事让人捉摸不透,顿时觉得很讨厌,于是他大喊道:“要杀要剐随你便,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苏月娥听了这话,脸上竟有惊讶之情。她反问道:“杀你,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 李纯钧不解道:“你……到底想怎样?” 苏月娥笑了,笑得有些莫名其妙:“我不但不杀你,我还要救你,为你解身上的尸毒!” 173、古玉玦·救主人 李纯钧被捆住,现在已无半点还手之力。 可是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苏月娥竟然说要救自己,还要给自己解尸毒! 天命星君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妖妇吗?为什么现在她竟然要救人? 李纯钧对于自己遇到的事情真是越来越不能理解。 从李崇元开始,再到司空劫、玄机老人,再到面前的天命星君,他们似乎都不想取了李纯钧的性命,他们似乎在李纯钧的身上都另有企图。 ——可是,这企图究竟是什么? 李纯钧不解。这个问题,李纯钧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而现在他只有静观苏月娥的一举一动。 苏月娥将右手慢慢地抬起来,她微笑着看着李纯钧,然后面目突然狰狞,右手已插进李纯钧的心脏! 就在这一瞬间,李纯钧感觉自己的胸口突然撕裂,然后心脏受到了剧烈的挤压!这个过程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李纯钧感觉这个人都要被撕裂了! 难道苏月娥真的将自己的手伸进了李纯钧的心脏? 李纯钧想要看个究竟,可是他根本就无法低下头去。苏月娥用左手擦了擦李纯钧额头上的汗,淡淡地说道:“你不要怕,再过一会儿,尸毒就会被我完全逼出体外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如此地轻松,以至于旁人根本就看不出来她正在运功。李纯钧恍恍惚惚,他想挣扎,可是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这时,司空劫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只不过这次,李纯钧看他正在慢慢地消失。司空劫黑色的法袍在空中慢慢地消散,就像是漫天的灰烬一般,那些黑色飘零之后便渐渐地消失不见了。 李纯钧想笑,可是他怎么也笑不出声。 司空劫的阴影已经消失不见,可是苏月娥却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 李纯钧强忍着疼痛道:“妖妇,尸毒已经被你逼出,你还想怎样?” 苏月娥的笑容变得更加地诡异,她将左手置于嘴唇之前,口中念念有词!念完咒语之后,苏月娥才说道:“你不要急,我要让你变得更强,下次尸毒就再也不能侵犯你!” 话音刚落,苏月娥的左手食指已经点在了李纯钧的额头上。 天地无常,瞬息瞬灭! 李纯钧只感觉到整个人突然炸裂。一道绿光闪过,苏月娥竟然被震开! 也正是犹豫这道绿光,捆绑着李纯钧的束带也被震断!李纯钧就这样落到地上,没有了尸毒,他虽然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可是力量也似乎减少了许多。 李纯钧连忙捡起遗落一旁的封麟剑,他绝对不想让苏月娥再近自己的身。 苏月娥被刚才那股未知的力量一震,也有一些不知所措。她重新运气站稳,面带疑虑地问道:“你腰间佩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被苏月娥这么一问,李纯钧这才想起来自己腰间带着的正是当日玄机老人在茅屋之中送给自己的那枚玉玦。也正是因为苏月娥这一问,李纯钧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么巨大的力量,竟然是来自那一块小小的玉玦。 想当日玄机老人将这块玉玦交给自己的时候说过,这枚玉玦能够在危机的关头保住自己一命。想到这里,李纯钧顿时有些得意,因为他隐隐感觉到这枚玉玦可助自己击败苏月娥。 李纯钧摆出架势,突然厉声问道:“你刚才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苏月娥一笑,接着说道:“我先问的,当然你先答。你这娃,怎么如此不懂礼貌?” 李纯钧没有说话,苏月娥接着问道:“你腰间到底是什么?” 看着苏月娥如此急于知道自己腰间究竟是什么东西,李纯钧索性就偏不告诉她。李纯钧得意地说道:“你想知道吗?我偏不告诉你!” 苏月娥闻言,目光一闪,整个人也似鬼魅一般闪过。 李纯钧看苏月娥出招,自然也想招架。可就在苏月娥行动的时候,李纯钧只觉得眼前一花,根本就不知道苏月娥的身法套路到底是什么! 也就是在眨眼的瞬间,李纯钧隐约感到自己的身后站着什么人。可是等他回过头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苏月娥竟然在用自己灵活的身法,挑逗着李纯钧。她到底想干什么? 正在李纯钧犹疑不决之际,苏月娥的声音又一次从他的身后传来:“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自己拿过来看看便知。” 此言一出,李纯钧默念一声不好。原来苏月娥想要夺走自己身上的那枚玉玦。李纯钧连忙挥剑抵挡,虽不知对手在何处,但李纯钧也只有用这种笨办法才能让苏月娥近不了身。 “哈哈哈……一直这样,你不累吗?” 苏月娥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李纯钧根本就不知道对手到底在何处! 相比较于修为而言,李纯钧在苏月娥面前根本就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就在苏月娥的声音刚刚停止的时候,李纯钧只感觉自己的腰间有一阵阴风吹过。接着,他感觉到有一只手竟然在他的腰间摸索! 李纯钧连忙转身,这时他腰间的那道绿光又再一次地亮起!只听到苏月娥一声惨呼,她又被玉玦的力量震开老远。 见此情景,李纯钧大喜过望。他没有想到玄机老人给自己的玉玦竟然有此等神力。仰仗这玉玦的神力,李纯钧现在已经完全不惧怕苏月娥。 李纯钧看着一旁狼狈的苏月娥,冷冷地说道:“看上去,你似乎根本伤不了我!” 苏月娥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似乎被这玉玦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她重新将衣服理好,愤愤地叹道:“上古素玦!想不到就连七杀星也早已找到了你!” 七杀星。 这三个字李纯钧最近已听过很多次。但七杀星到底是什么,他李纯钧根本就是一无所知。不过现在,为了给苏月娥一点压力,李纯钧索性就那七杀星来吓吓她! 李纯钧故意道:“哼,你还不知道吧,这玉玦便是七杀星留给我的信物,如果我需要,他们随时都会出现!” 听了这话,苏月娥的脸上确实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不过这表情太过奇怪,李纯钧根本就不知道苏月娥到底上当了没有。 过了一会儿,苏月娥竟然大笑起来!她指着李纯钧道:“你想骗我,没那么容易。”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枚玉玦乃是雌的,只可守,不可攻!有它在,我确实伤不了你,不过你也休想打败我!” 李纯钧心头一沉,没想到苏月娥已经看透了真相。 就在这个时候,苏月娥将手一扬,那两个裹着唐遥和阿茴的红毯重新又飞到了她的面前。苏月娥狠狠地道:“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救你的朋友。” 174、负重伤·沦人质 刚才李纯钧与苏月娥的交手,让密室之中一片狼藉。 陈设散落,灯烛寂灭。 现在还发着光的,就只剩才李纯钧的双眼和他手中的封麟剑! 他的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唐遥和阿茴,而他手中的剑也在隐隐地散发着一种奇特的光华。 自古以来,封麟剑的光华大多数时候都是寒光,取人性命、摄人心魄的寒光!可是现在,封麟剑上散发出来的光辉让苏月娥看着都觉得奇怪! 因为这光辉竟无半点杀气。 此时,李纯钧的脸色也已经变了,他看了一眼苏月娥,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不就是像看我救人吗?这还不简单!” 话音刚落,李纯钧将腰间的玉玦在封麟剑的剑刃上一掠,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二人身上的红毯劈去! 自古利刃皆夺命,独有此时为救人。 李纯钧一剑挥去,苏月娥也不由得脸色一变。她刚想说什么,可是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李纯钧顺势又是几剑。 剑招飞舞,那裹在唐遥和阿茴身上的红毯早已被划得粉碎,宛如漫天花雨飘零! 解开了红毯的禁锢,唐遥已等不及舒展自己的筋骨。可是当他发现李纯钧是用剑招替他们击碎红毯之时,他也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 就在唐遥说话的时候,他在自己身上左看看又看看,生怕刚才李纯钧救自己的时候,一不小心割去自己的一块肉! “我说你这小子,怎么也是兄弟一场,你……你……要是伤到我怎么办?” 救人得不到感谢反而被抱怨,李纯钧这也是头一次遇到。他看着眼前的唐遥,没想到他也有这么怂的一面。 李纯钧笑着道:“能救你就算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赶紧拿起你的刀,帮我一起对付这个老妖婆!” 一听这话,唐遥和阿茴便立刻站到李纯钧的旁边,气氛立刻就紧张起来。 “天命星君,《天机谱》你拿去,求你放了小贝!” 说是一起对付苏月娥,可是阿茴当然知道他们三个人的实力。就算李纯钧把她和唐遥救了,可是三人之力仍不是天命星君的对手! 阿茴的语气哪里像是在讲条件,根本就像是在乞求。 可是,苏月娥好像完全没有听到阿茴的话,也许在她的眼中,这个向她乞求的可怜女人根本就不存在。 苏月娥一直看着李纯钧,她现在竟然开始鼓掌。 李纯钧三人见她鼓掌,也是莫名其妙。因为没有摸清苏月娥的意图,三人也没有轻举妄动。 过了一会儿,苏月娥才开口说道:“刚才你救人的剑招耍得很漂亮!” 苏月娥竟然在夸李纯钧。 李纯钧一时不知苏月娥到底是什么意图,于是回道:“漂亮不重要,有用才重要!刚才的剑招为救人,所以能够救人就行!” “哈哈哈……”苏月娥微微点着头,“其实要使出你刚才的剑招并不难,关键是要控制住封麟剑中的戾气!” 听到这里,李纯钧竟觉得苏月娥的话很有道理。其实以李纯钧的修为,他能够轻易地控制宝剑刺入的深度,但他却不能控制封麟剑所产生的剑气。宝剑刺入敌人肉体之后,有些神剑往往还会产生一种更为强大的剑气,这种剑气会对敌人造成更大的伤害。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李纯钧才会犹豫不决不敢出手。 苏月娥接着说道:“你竟然会想到用素玦的力量来压制封麟剑的戾气,你确实做得很漂亮!” 李纯钧有些不耐烦地道:“既然你这么在乎漂亮不漂亮,那我要告诉你,我不单救人的剑招耍得漂亮,杀人的剑招也耍得漂亮!” 话音未落,剑招已出! 这一次,李纯钧手上有封麟剑,腰间有上古玉玦。如果这两种神力皆为自己所用,那他完全可以与苏月娥一搏。 寒光一闪,这一次满含着杀气! 苏月娥见李纯钧不死心还要和她一战,便施展那如鬼魅一般的身形,打算再给李纯钧一点教训! 身形一闪,这一次快过了李纯钧的剑! 李纯钧出招的时候,唐遥和阿茴并没有反应过来。可是等他们俩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苏月娥已经闪到了李纯钧的身后。唐遥大喊一声不好,便挥舞着长刀冲了上去!阿茴见状自然紧随其后,她没有带什么武器,可是她却已经将沾了毒药的暗器捏在了手里。 就在唐遥冲过去的时候,苏月娥正准备从背后给李纯钧一掌!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唐遥,所以她只能够先躲过唐遥的刀,然后顺便就将那一掌转送给了他! 中了天命星君一掌,唐遥就像是一个被人扔出去的流浪猫一般,整个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收拾完了唐遥,天命星君又一次闪到李纯钧的身后。幸亏这李纯钧早有防备,他反手一剑,正好挡住了苏月娥的去路。而就在此时,阿茴手中的暗器早已经飞出。 “哼,就这种程度的暗器也想要伤我?” 苏月娥长袖一挥,便将阿茴的暗器打偏。她看着敢与她作对的三人,神色已经严峻起来。 而此时,李纯钧和阿茴也退到一边。阿茴连忙将倒在地上的唐遥扶起,没想到刚才那一掌实在太重,唐遥竟喷出一口鲜血! 苏月娥见唐遥中了她一掌危在旦夕,便对李纯钧说道:“李纯钧,你听好了。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活着还有价值,我相信魔尊和七杀星的势力都向你传达过这一点意思。这江湖上,能取你性命的人多得是,他们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只是因为你活着更有价值!” 苏月娥这一番话,竟将李纯钧说得无言以对。确实,苏月娥口中的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他们到底想从李纯钧身上得到什么?这是李纯钧一直想搞清楚,却一直都没有搞清楚的问题。 苏月娥接着说道:“交出《天机谱》和这个女人,你就可以带着你的朋友走了!” 听了这话,李纯钧眉头一皱。没想到苏月娥不单单要《天机谱》,她还要带走阿茴。没想到阿茴听了这话,竟然对着苏月娥问道:“你会带我去见小贝吗?” 苏月娥闻言,不屑地回答道:“你想见,自然能见到。” 阿茴很坚决地答道:“好,我跟你走!” 说着,阿茴生怕李纯钧做傻事,转过头来轻声道:“唐遥兄弟重伤,你先带他走。我会伺机而动,你放心吧。” 175、莽大汉·竟寻仇 时近中午,艳阳高照。 刺眼的阳光照在李纯钧的脸上,照得他双颊生疼。 从赤朱山庄的大门出来,李纯钧背着唐遥一直往山下走。此时,唐遥已经恢复了些许的意识,他用微弱的声音说道:“纯钧兄弟,你放我下来。” 李纯钧见唐遥醒了,便将他放下给他为了一口水。虽然缓过来了,但是唐遥现在仍然是面色苍白。因为刚才天命星君的那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身上,所以唐遥现在仍然不能动弹。 唐遥试着翻身,可是只要他稍微一动弹便感觉胸口一阵阵剧烈地疼痛! 李纯钧见状,忙按住唐遥道:“唐遥兄弟,你受了重伤,现在不要乱动。等我们回到茅屋找草药疗伤。” 唐遥强忍着疼痛断断续续道:“不……我没事……快回去救阿茴姑娘!” 听了这话,李纯钧默默地低下了头。 李纯钧又何尝不想回去救阿茴,可是刚才在密室之中,苏月娥一个人就打败了他们三个人。要不是苏月娥有心要放他们,他们或许现在早已小命不保。想到这里,李纯钧已有些无地自容。他黯然道:“我也想救人,可是……该怎么救?” 李纯钧这话问得很直接,听上去也很不仗义。可是,现实是残酷的,现在唐遥受了伤,仅凭李纯钧哪里是天命星君的对手? 唐遥倚在山路旁的一棵树旁,他听了李纯钧的话,已开始喘起粗起来。 不只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还是被李纯钧的话刺激到,李纯钧见唐遥喘得厉害,忙用真气稳住他的心脉道:“唐遥兄弟,我们先回去吧!” 唐遥摆了摆手,道:“我们……回去救人!” 李纯钧看着唐遥气息微弱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疼。唐遥现在都这样了,可他还是想着回去救自己的朋友,李纯钧不禁有些动容。他长叹了一口气,突然说道:“唐遥兄弟,你在这里休息,我回去救人便是!” 李纯钧本来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可是当他看到唐遥的表现时,心胸之中却燃起了一团火。当这团火燃起之时,李纯钧突然觉得自己所为的理智其实就是懦弱的借口! 李纯钧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可是他却是一个容易受情绪影响的人。一个易受情绪影响的人,如果被某种燃情所控制,那么他难免做出冲动的举动。 ——李纯钧现在回去无异于送死。 就在这个时候,唐遥一把抓住了李纯钧的手。李纯钧回过头来,只见唐遥闭着眼睛,口中轻轻地说道:“救人只能智取,纯钧兄弟你跟我说说你出来时的情况,我们想个对策再去。” 平时大大咧咧的唐遥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让李纯钧大为惊讶! 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开始讲计策了,这怎么说都是一件奇事。是因为中了一掌,所以脑子开窍了吗?还是因为唐遥本身就是一个严谨的人,只是平时装作大大咧咧的样子? 此时李纯钧脑子里全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奇怪想法,他只是讷讷地重复道:“计策……计策……” 唐遥仍然闭着眼睛,他只是点了点头。 不知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还是怎么的,李纯钧竟然觉得唐遥的这个点头动作充满着胸有成竹的架势。唐遥现在的样子,宛然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军师! ——是什么让一个人变化得如此之快? 想到一个人的变化,李纯钧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小五。 小五本来只不过是一个出涉江湖毫无修为的憨厚少年,可是在方府地牢了关了几天之后,他不但老成了许多,就连修为也是大涨! 现在的唐遥,就跟当时的小五很像。 也许是因为愣在一旁的时间太长,唐遥终于忍不住睁开了一只眼睛。他捂着胸口,用一只眼睛瞄着李纯钧,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李纯钧当然不会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他赶忙说道:“对,想个对策!刚才我出来的时候……” …… “哼,就你们现在这样,还痴心妄想回去救人?” 李纯钧的话还没说完,从树林之中突然传来一阵粗犷的声音。一听到这声音,李纯钧连忙紧张起来。他握紧手中的剑,大声问道:“谁!” 话音刚落,那声音又再次响起:“谁?你的仇人!” 只不过,这次声音响起的地方比之前更近了。 唐遥一听这声音,脸上突然有了些许无奈的笑意。他看了看李纯钧,轻声说道:“是雷霸天!” 此时,李纯钧也早已听出了雷霸天的声音。他冲着声音的方向说道:“这么说,你是想要报仇了吗?” “簌簌——” 脚步声近了,雷霸天的声音也更近:“当然,我兄弟的仇必须报!” 李纯钧靠近了唐遥,说道:“难道你现在不怕炼狱石了?” “哈哈哈……”李纯钧的话音刚落,雷霸天的笑声就响了起来。他从不远处的树干后面现身,边向李纯钧二人靠近边说道:“薛刚少爷全都告诉我了,那炼狱石根本就是你故弄玄虚!” 李纯钧还想着雷霸天怎么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原来是炼狱石那套对他来说不好使了。知道了这一点,李纯钧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嘴角一笑,对雷霸天道:“你可知道,就算没有炼狱石,我也能轻易打败你!” 雷霸天的脚步并没有停下,他的脸上也有一种自信的笑。他看着狼狈不堪的李纯钧和在一旁奄奄一息的唐遥说道:“你们可知道,天命星君不想要你们的命,并不代表薛刚少爷不想这么做!” 此言一出,树林之中似乎又有很多人影闪过。李纯钧定睛一看,原来除了这雷霸天,树林之中还埋伏着很多的天机阁女武者。 如果是这样的话,李纯钧还真不一定能赢得了这么多人。 李纯钧试探性地问道:“薛刚他没来?” 雷霸天面露凶相道:“薛刚少爷是有身份的人,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当然由我来!”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竟然露出了自豪的神情。 李纯钧暗想,这薛刚估计是背着自己的母亲让这些人来杀自己。而为了掩人耳目,薛刚本人肯定还陪在天命星君身旁。 唐遥见此情景,眉头紧皱道:“现在看来,好像已来不及想对策了。” 李纯钧神秘地一笑,对着唐遥安慰道:“唐遥兄弟你好生休息便是,对付这些人还用不着什么对策!” 176、炼狱石·重夺魂 正午。艳阳。 灼人地位日光在树叶的缝隙中照射到地上,便失去了它原本的炽烈,竟变得摇曳斑驳起来。 李纯钧拔剑出鞘,他将剑身一转,一缕阳光正好照在了封麟剑上。而这缕阳光又正好反射到了雷霸天的脸上! 原本斑驳的阳光,经过了封麟剑的反射又显出一种神秘的威力来! ——这种威力之所以神秘,是因为它引领着死亡! 李纯钧的心中突然一阵冷笑,这封麟剑本就是一把杀人的剑。而他李纯钧也早已变成了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 ——这也许就是宿命。而宿命又是无法改变和违抗的。 此时,雷霸天也放出了暗号,树林中的女武者也开始行动起来! 李纯钧之所以有底气一个人来抵抗雷霸天等人的进攻,是因为他料定薛刚和苏月娥并不在此处!如果这两个人不在,他李纯钧还是有把握战胜这些小喽啰的。 特别是雷霸天,上次在凤来镇的时候因为炼狱石的原因,李纯钧没有机会和他交手。而现在,他李纯钧已经准备好了要他的命! 事实上,此时的李纯钧眼里并没有其他的女武者。他的眼里只有雷霸天,因为在李纯钧看来,此时雷霸天就是这些女武者的首领。 ——擒贼先擒王,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 李纯钧把封麟剑再一转,原来那道阳光便消失得无隐无踪。这仿佛就是一个暗号,雷霸天也手握武器冲了过来! 树荫斑驳,无数的光点照在二人的脸上,仿佛是在数落着这人世间的纷纷扰扰。 袁青刚曾经跟李纯钧说好,最好的剑招就是简单而实用的!舞剑是为了杀人,并不是为了表演。 所以这次,李纯钧使出的是最朴实无华的剑招。 刺! 只是这简单的一刺! 李纯钧手中的封麟剑已不偏不倚地向雷霸天的飞去。 一个月前,雷霸天侥幸没有被炼狱石洞穿心脏,可是今天他的心脏恐怕要被封麟剑刺穿! “封麟剑。哼!” 雷霸天见李纯钧手中的剑不偏不倚地向自己的要害刺来,他冷笑一声,竟然没有躲!雷霸天不但没有躲,他还冲着封麟剑刺来的方向迎去! ——雷霸天是不是疯了? 就在李纯钧手中的封麟剑快要刺中雷霸天心脏的时候,雷霸天陡然地一闪,封麟剑又一次不偏不倚地刺中了他的左肩! 几天前,雷霸天的左肩就被李纯钧刺伤过。没想到今天,他竟然再一次牺牲自己的左肩! 雷霸天的这个举动,连李纯钧都感到非常惊讶。 李纯钧问道:“你为什么不躲?” 雷霸天的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他将手抓住李纯钧的剑刃,这才慢慢地说道:“封麟剑的威力谁人不知?倘若老子躲闪,你势必还有其他的招。所以不如索性让你刺中,这样你拔不出封麟剑,老子身后的这些人就足以杀了你!” 李纯钧暗叫一声不好,想不到这雷霸天为了报仇竟然能够做到这一步! 雷霸天咧着嘴笑了,鲜血从他的左肩流出来,可是他似乎不在乎这些。他显得非常亢奋,一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又有了光亮。他在笑,笑得满脸的络腮胡子都在抖动:“老子今天就是要你死!老子今天终于为兄弟报了仇!” 就在这个时候,树林里的女武者已经接近了李纯钧,她们手中的匕首正闪着妖绿色的光! ——这些都是浸了毒的匕首! 情况紧急,李纯钧想要拔出封麟剑,可是雷霸天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封麟剑的剑刃!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是砍断雷霸天的手和手臂,李纯钧也来不及招架了! 怎么办,怎么办? 李纯钧的脑子转得飞快。 此时此刻,难道要弃剑吗? 像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李纯钧弃剑躲闪的话,还是勉强能够躲过女武者的进攻的。可是如果封麟剑不在手中,李纯钧要拿什么来抵御这些女武者的第二轮攻势呢? 完了,完了! 李纯钧暗暗叫苦。 看着树林中不断闪起的要绿色的光,李纯钧知道自己这次栽了。栽在了这个看似愚蠢的鲁莽大汉的手里。 看来轻敌果然没有好下场! 妖绿色的光在李纯钧面前闪过,李纯钧已经闭上了双眼。 …… 正午。艳阳。 可是闭上眼睛,一样都是黑暗。 地狱里是否也是一片黑暗? 李纯钧感觉自己正等着下地狱。 惨呼,还有一连串的闷响。不过这一切好似都与李纯钧无关。 李纯钧睁开眼睛,发现刚才那些准备刺杀自己的女武者现在都已经倒地。她们手中的暗器没有发出,匕首也没有此处,可是却不知有什么东西已经击中她们! 此时,李纯钧面前的雷霸天不单单左肩在流血,他的胸口也在流血! ——似乎有什么东西击穿了雷霸天的胸口。 雷霸天眼睛睁得足有碗口那么大,他的口中不断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 李纯钧隐约感觉到不对,他厉声问道:“什么不可能?到底什么不可能?”说完这句话,他又抬头看了看四周,他想找出刚才用暗器救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无声无息。 树林里除了灼人的阳光,就只剩下几个互相残杀的人。 ——那暗器到底是从何处而来? 可是,雷霸天似乎并不关注这个问题。他嘴里念叨着,仿佛整个人已经进入了梦里。接着,他的眼神开始涣散,他的右手却开始去拨弄自己胸前的伤口。 “不可能……不可能……” 雷霸天就像是疯了一般,好像在自己的伤口里寻找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李纯钧已经开始头皮发麻。因为这一幕与当日在凤来镇侠客来酒肆发生的一切极为相似。 ——难道击中雷霸天的又是炼狱石? 李纯钧不敢再往下想。他只是感觉到胸口一阵窒息,好像这炼狱石击中的不是雷霸天,而是自己! 突然,雷霸天像是找到了什么似的。他的眼睛里又有了光!他将右手摊开,只见上面躺着一颗血红色的晶莹剔透的小石头。 ——炼狱石。 果然是炼狱石。 177、玉面狐·述往事 夺命晶石,绽若红莲。 雷霸天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枚小小的石头,妖娆、鲜艳!他痴痴地看着这枚炼狱石,就好像观赏着什么心爱之物一样。 其他人看了雷霸天的眼神,绝对想不到他手里拿的是个要命的东西。 “不可能……不可能……” 雷霸天的嘴里还在重复着这几个字,就好像是魔怔了一般。 李纯钧见雷霸天已经近乎疯癫,他知道这个人已经命不久矣。这时,李纯钧才注意到躺在地上的那些女武者。她们也都是中了炼狱石才会跌落下来! 此时,李纯钧除了刚才的惊讶,心中又多了几许疑问。能够使出炼狱石的人到底是谁?这个人又为什么要救自己? 李纯钧的疑问还没有解决,他面前的雷霸天竟突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就好像房屋突然倒塌一般。 李纯钧木然地看着满树林的尸体,竟像是活在梦里一般。 “谁?你到底是谁?” 李纯钧突然朝着半空中大喊道。 鲜血喷流,现在也已经凝固;烈日昭昭,此时却依然灼人。而偌大的树林里,除了飞鸟掠过时的声音,寂静得像是梦境。 李纯钧还不死心,接着喊道:“既然出手了,为何不现身?” …… 过了一会儿,树林里还是没有声音。 难道那个使出炼狱石的人已经走了? 就在李纯钧已经放弃希望的时候,半空之中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哼,你这个人,对待救命恩人真是没礼貌。” 这声音轻柔妩媚,不用看长相,有这种声音的人必定是个美人! 李纯钧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忙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红衣女子正从半空之中缓缓地落下来。 为什么自己隐隐感觉这声音非常熟悉,可是怎么想却想不起来? 李纯钧仔细搜索着脑海中关于这个声音的记忆,可是他思来想去却没有一个结果。 那女子看着李纯钧,不禁莞尔一笑道:“李公子,别来无恙啊!” 当李纯钧看到那张精致的脸时,他瞬间就惊呆了! ——眼前的女子竟然就是玉面狐。 看到玉面狐,李纯钧好像就把刚才的事情全部忘光了。他现在关心的那晚在晓月姑娘的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柳鸿逸和薛莹萤现在怎么样了! 可是心中想问的问题太多,李纯钧竟然不知道该从那个问题开始。 他就这样愣在玉面狐的面前,像一个呆子一样。 玉面狐看着李纯钧愣神的样子,不禁揶揄道:“我说李公子,我救了你的命,你怎么连声谢谢都没有!” 听了这话,李纯钧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作揖道:“这次真的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我李纯钧今日恐怕就被人暗算在这树林之中了!” 玉面狐看着他那滑稽的样子,笑得更厉害了。过了一会儿她才接着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正是李纯钧想问玉面狐的。不过既然玉面狐先问了,他也只好先回答。不过等到他准备组织语言回答的时候,却只有短短的四个字:“一言难尽!” 好一个“一言难尽”。 说出这四个字之后,李纯钧突然觉得除了这四个字之外真的没有什么词语能够表达他此时的心情。 就在这时候,李纯钧问道:“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玉面狐闻言,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收敛了不少。她突然背过去看着远方,慢慢地说道:“我有事前往稽城,正好路过此地!” 李纯钧见玉面狐的脸色突然严肃了不少,也就不便再问她到底是为了何事。 可是李纯钧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接着问道:“那晚在晓月姑娘的房间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晓月姑娘”这四个字,玉面狐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 李纯钧发现不对,便连忙补充道:“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 玉面把手一抬,说道:“此事,一言难尽!” 过了一会儿,玉面狐突然又说道:“其实那晚,还真是多亏了柳鸿逸和那位薛姑娘,要不然我还真的有可能被方琼夺取意识,被她的灵魂附体!” 说着,玉面狐又回过头来看了看李纯钧,接着说道:“其实,我也要谢谢你。要不是带着他们去醉月楼,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 李纯钧见玉面狐这么客气,忙回礼道:“我应该谢谢你,今天要不是你出手,我恐怕已经死了。”说着,李纯钧又补充道:“当然,在凤来镇的那次也要谢谢你,若不是你出手,那次还不知道要被雷霸天兄弟欺负成什么样子。” 没想到玉面狐一听这话,连忙反问道:“凤来镇那次?那时什么时候的事情?” 被这么一问,李纯钧也感到有点奇怪,由于了半晌他才答道:“凤来镇那次……大概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 玉面狐眉头紧皱,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像是想通了一切似的,突然喜笑颜开道:“凤来镇那次,你可不应该谢我!” 李纯钧不解道:“那我应该谢谁?” 玉面狐的脸上又出现了神秘的笑,对着李纯钧说道:“你呀,应该谢谢晓月姑娘!”说着,她又补充道:“哦,不对,应该是方琼姑娘才是!” 玉面狐、晓月姑娘,还有方琼。 她们三个人的关系李纯钧本来就充满了好奇,而且那晚柳鸿逸和薛莹萤的下落到底怎样。这些都是李纯钧关心的话题。 现在玉面狐正好卖弄玄虚,李纯钧的好奇心像是被瞬间点燃一般。 李纯钧沉思片刻,这才接着说道:“你的话,我似乎听不明白。” 其实李纯钧的意思是想让玉面狐把她和晓月、方琼的关系理清楚。但他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直接提出这个问题。因为他不知道这个话题玉面狐是不是愿意回答。 玉面狐也沉思了片刻,最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道:“好吧,我就跟你讲讲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178、赠宝镜·许真相 枯叶飘落,旋转而下。 玉面狐看着那慢慢落下的枯叶,便伸出手去将它接住,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李纯钧望着玉面狐的背影,他默默地收起了封麟剑,什么都没有说。 他在等待,耐心地等待玉面狐的回忆。 “大概是在十多年前……” 玉面狐像是在斟酌词句,话说到一半突然又不说了。接着,她转过身来对李纯钧说道:“大概十多年前,我因为一些变故流落江湖。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柳鸿逸。” 这段往事像是尘封在记忆中许久,玉面狐皱着眉,不知是因为回忆耗费了她大量的精力,还是这段往事实在让她不堪回首。 李纯钧静静地听着,他敏锐地发现玉面狐在提到“一些变故”这四个字时,脸上的神情显得极为痛苦! ——玉面狐口中的“一些变故”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故? 李纯钧很好奇,但他没有问。因为玉面狐将变故的详细情况一言带过,肯定有她自己的原因。 “你与柳鸿逸相识之时,是不是还有个孩子跟着你?” 李纯钧见玉面狐陷入沉思无法再说下去,便想了个办法插话道。李纯钧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他在凤来镇荒原之上时,亲眼目睹了蓬莱三煞之间的恩怨。 听了这话,玉面狐像是突然从思绪中回到了现实。她点了点头,接着道:“想来你也知道,柳鸿逸把我带着的那个孩子搞丢了。” 这事情李纯钧当然也知道。不过他没有说,因为他不知道玉面狐要讲述的往事是否于此有关。鉴于玉面狐已经有所隐瞒,所以李纯钧也不知道玉面狐到底是什么心思。 玉面狐闭上眼睛,接着道:“自从那孩子丢了之后,我便到处寻找,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那孩子就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可是十年前的一天,一个奇怪的人给了我一面镜子。他说只要我天天照这面镜子,我便能够找回那孩子!” 李纯钧觉得照镜子能够找人这个论断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于是冷冷地道:“这种话你也能够信?我看你才是一个奇怪的人!” 听到李纯钧说这话,玉面狐突然就笑了。大笑之后,她突然回过头来神秘兮兮地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相信他的话吗?” 玉面狐突然这么一问,李纯钧倒是吃了一惊。他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看到李纯钧摇头,玉面狐似乎油然升起了一种优越感。她凑近了李纯钧,小声说道:“那面镜子里竟然显示出了柳鸿逸抱着孩子的影像,而那个影像也就是在孩子丢失的半个时辰之前。” 一听到镜子之中出现影像,李纯钧立马浑身一个激灵。 他难以置信地问道:“难道那面镜子就是传说中的回春镜?” 玉面狐听到这话,立刻投来了赞许的目光。她笑着说道:“李纯钧,你很聪明!” 李纯钧皱起眉头,指着玉面狐说道:“柳鸿逸一直以为回春镜在方府,没想到那宝贝竟然在你的手里!” 玉面狐不置可否,毕竟现在回春镜并不知重点。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虽说那回春镜不假,可是若要让它显示出影像,就要有人不断地照镜子。” 李纯钧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这些年你自然是天天都会照这面回春镜。”顿了顿,他又接着问道:“既然你天天照,最后有效果了吗?” 玉面狐笑了,是那种无可奈何的苦笑。 她突然将脸凑近了李纯钧,然后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看我这面容,大概有多大年纪了?” 一个女子突然让你猜她的年龄,这件事本身就很蹊跷。 可是李纯钧看玉面狐那个样子,不像是在看玩笑。所以他只能照实说:“依我看来,也就十七八岁!” “十七八岁……十七八岁……你真的觉得这张脸只有十七八岁?” 玉面狐的声音已经近乎诡异。 她的脸蛋确实很完美,可是因为靠的太近,李纯钧竟觉得有些恐怖。 李纯钧向后退了两步,反问道:“难道不是?” 玉面狐笑着笑着,居然笑出来眼泪。她的眼睛就这样盯着李纯钧,然后平静地说道:“其实我已经有四十多岁!” “四十多岁?” 李纯钧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确实,十七八岁与四十多岁的差距怎样也是无法让人接受的。就算李纯钧眼拙,他的猜测也不可能相差这么多。 如果真如玉面狐所说,那真相只会有一种可能——正如传言所说,回春镜有返老还童之效! 可是,凭着返老还童的艳名在凤来镇享有盛誉的不应该是晓月姑娘吗?虽然李纯钧已经知道晓月姑娘是被方琼附体之后的玉面狐,可是他还是对这种关系充满了好奇。 “返老还童说得不应该是晓月姑娘吗?” 李纯钧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玉面狐听到李纯钧提到晓月姑娘,她不由得有些紧张。她看着李纯钧,苦笑道:“你可知道,这就是天天照回春镜的‘效果’!” 李纯钧知道玉面狐有所指。玉面狐接着道:“天天照回春镜不仅可以返老还童,还可以使自己的魂魄游离!就在我魂魄游离的时候,方琼的鬼魂乘虚而出,便附在了我的身上!” 李纯钧似乎开了窍,忙问道:“所以晓月姑娘做的事情,你全部都不知道?” 玉面狐叹了口气,道:“晓月姑娘所做的事,我全都记不起来了!” 听玉面狐这么一说,李纯钧算是知道被附身的感觉了。说起来,玉面狐还真是可怜。 说道这里,玉面仰天道:“就在那天晚上,方琼的鬼魂变得异常强大,她想要永远地附在我身上,从而成为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 说道这里,李纯钧竟然觉得有些惊心动魄了。 玉面狐看着李纯钧,眼睛里竟多了几分柔情。她就这样看着李纯钧,慢慢地说道:“那天晚上,要不是你们出现,玉面狐恐怕要从江湖上彻底消失了!” 179、听信号·又退缩 那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可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纯钧关心的是柳鸿逸和薛莹萤的下落,而现在玉面狐已经讲到了这一段。李纯钧全神贯注,期待着玉面狐接着讲下去。 这时,玉面狐突然又问道:“现在,你应该知道是谁给我那面回春镜了吧?” 此问题的答案,李纯钧当然知道。严格说来,这个问题根本就不能称之为问题,因为到后来是个人都知道,能为方琼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魔使司空劫一人。 李纯钧说出了答案,玉面狐这才说道:“其实那一晚,司空劫也出现在了房间之中!” 听到这里,李纯钧又一次震惊了。那晚司空劫竟然也在房间之中,可是为了偷到令牌救人,他早早地就离开了那里! 玉面狐当然知道李纯钧心中所想,她点了点头道:“你走之后,司空劫就出现了!” 李纯钧问道:“司空劫想干什么?” 玉面狐道:“当然是帮助方琼附体成功!” 李纯钧觉得事情有了点意思,又问道:“以司空劫的修为,最后竟然没有成功?” 玉面狐笑了,笑得很神秘:“他不单没有成功,而且还输得很惨!” 李纯钧好奇地问道:“这又是为何?” 玉面狐道:“因为最后的关头,赵景瑜那小子竟然站在了我们这一边!” “这……” 李纯钧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还是不便询问具体的缘由。从那晚赵景瑜对晓月姑娘的态度可以看出,赵景瑜对那个女人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当赵景瑜知道了这一切的时候,他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毫无疑问,赵景瑜将自己的这一份特殊的情愫转移到了玉面狐的身上。这也许就是赵景瑜站在玉面狐这一边的原因吧。 想到这一点,李纯钧突然发现自己变了。要是再以前,他根本就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这些情感,他也懒得去在意。可是现在,他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看透人的心! 自己确实变了。可是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变的,这一点李纯钧竟然一无所知。 李纯钧想清楚了过程,可是他更关心结果:“那最后,柳鸿逸和薛莹萤到底怎么样了?” 虽然问得有些迫不及待,可是李纯钧已经懒得再与玉面狐绕弯子。而且他知道,话说到这里了,玉面狐一定会告诉自己的。 果然,玉面狐道:“柳鸿逸那小子鬼得很,到最后都不忘把宝贝顺走,果然天生就是个做贼的,本性难移!” 李纯钧一听柳鸿逸拿走了宝贝,急着问道:“什么宝贝?” 玉面狐提起这段似乎一肚子的气,她接着说道:“柳鸿逸在打斗的时候,竟然将回春镜偷走了!” 如此说来,回春镜现在竟然在柳鸿逸的手里。 玉面狐愤愤道:“我费了这么大的劲,已经快要知道那孩子的下落,可是现在竟有被那杀千刀的偷了宝贝。认识他真是我这辈子最丧气的事情!” “那薛莹萤呢?”李纯钧接着问道。 一提到薛莹萤,玉面狐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他看了看李纯钧,这才接着说道:“她受伤了,而且伤还挺重!” 一听到薛莹萤伤重,李纯钧的眼睛顿时瞪得很大。他忙问道:“怎么样,她到底伤得有多重?” 李纯钧一时失态,玉面狐立马就看出了端倪。她看着李纯钧,故意揶揄道:“哟哟哟,瞧把你急的。怎么,担心你那位朋友了?” 一听这话,李纯钧顿时满脸通红! 他慌忙解释道:“哪……哪有!” 看到李纯钧手足无措的样子,玉面狐这才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好像是她发疯的时候被司空劫打了一掌,现在没有办法,已经将她关在方府的地牢了!” 发疯。 李纯钧听到“发疯”这两个字的时候,就知道薛莹萤的痴魔症发作了。自从她丢了落云簪,李纯钧也只是用聚气丹才稳住了薛莹萤的心脉。 想到此处,李纯钧忙问道:“那落云簪现在何处?” 玉面狐道:“你说那簪子啊,被司空劫又夺走了!” 这话玉面狐说起来很轻松,可是李纯钧已经恨得咬牙切齿。他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替薛莹萤夺回落云簪。 就在这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两声咳嗽声。 原来倚在一旁的唐遥这时候突然缓过劲儿来说道:“我说纯钧兄弟,你光担心那些不着边的事情干什么,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商量如何回去救人!” 李纯钧见唐遥说话了,忙凑到他身边。倒是玉面狐,突然见奄奄一息的唐遥说话了,真是吓得不轻。他看了看李纯钧,又看了看唐遥说道:“哟,我还以为倚在那里的是个死人呢!” 唐遥闻言,白了玉面狐一眼,道:“死人?你见过死人的面容有我这么红润的吗?” 玉面狐懒得和他斗嘴,便对李纯钧道:“行了,我也是路过碰巧救人。至于你们要去救人的事,我就不掺和了!”说着,玉面狐敛了敛衣袖就想走,李纯钧眼珠一转立马道:“狐姬姐姐,您且慢!” 玉面狐回过头来,诧异地问道:“又怎么了?” 就在李纯钧准备开口的瞬间,刚才摔在地上的女武者竟有一个没有死!她见三人此时已经放松了警惕,便将自己袖中的信号桶掏出,趁其不备地发出了一声暗号! 李纯钧一看不好,忙道:“完了,对方知道暗号,我们就算想出计策恐怕也没有用了!” 还好玉面狐眼疾手快,她见那女武者还不死心,甩手又是一枚暗器,那女武者当场毙命!不过,当玉面狐听到那一声暗号的时候,她的面色立刻变得阴沉。 “天机阁?”玉面狐反问道。 李纯钧还没来得及点头,玉面狐又问道:“天命星君?” 这次,李纯钧终于有机会点了点头。 一看到李纯钧点头,玉面狐忙摇头道:“救什么人,还不离那天命星君远一点。小心小命不保。” 180、明谦退·暗争锋 落日西陲,已近黄昏。 赤朱山庄的龙阳殿内已经点起了烛火。薛刚独自一人站在偌大的龙阳殿之中,静静地注视着四周的烛台。 烛台都是金器,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 薛刚默默地想着,这些器物怎么说也有数百年的历史。他看着这些器物,又想起雷炎宗的兴衰与覆灭! ——这天下间又怎么可能有哪个势力可以一直保持不败? 如果真的有,那一定就是天机阁! 想到这里,薛刚自然而然地有些得意。他不得不佩服天机阁先辈谦恭守退的气度,在纷扰的江湖之中守住了自己势力的一方静土。 可是薛刚更佩服的是天机阁在黑暗之中不断进取的锐气! 一直以来,天机阁的男丁是不被准许习武的,他们的任务就是学习经史,勤奋读书,这样日后成为江湖公认的“百晓生”和各门派对错勇武的评判者。 这样的人生设定,本来是蕴含着天机阁先辈跳出武林之中无尽厮杀的睿智!可是现在,几代人下来,薛刚觉得天机阁的男丁们有点不思进取了。他们总以为武林中人对天机阁的尊重是理所当然的,他们真的以为只要动动嘴皮子就可以支配那些身怀绝技的高手! ——这弱肉强食的世界,怎可能跟你讲道理? 天机阁真的是凭着“讲道理”才获得江湖中人的尊重吗? 当然不是! 其实一直以为,天机阁的武功在江湖上一直都不弱。只不过修习这些武功的都是天机阁的女眷! 江湖传言,天机阁的女眷一直在修习一种神秘的功夫。练成这种功夫的人,便可以称得上是天下无敌。 对于这样的传言,薛刚也只能是一笑了之。 不过,薛刚从自己的母亲天命星君的身上看到了那种天下第一的气派!这让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立志要学会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功! 当然,这样的想法理所应当地遭到了天机阁男丁的反对。特别是他的父亲薛洞之,一直把他当做天机阁的不肖子。 在薛刚看来,他的哥哥薛诚就是一个活在理想世界的文弱书生,倘若不是因为天机阁祖上的荫蔽,薛诚怎么可能得到江湖中人的尊重?而他的姐姐薛莹萤,薛刚则认为她也是一个异类! 薛莹萤从出生开始就患有一种异症,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薛莹萤会想魔鬼附体一样,变得非常的狂暴!可是这样的异症,在他母亲苏月娥看来确实一种难以名状的天赋! 正是由于这样的“天赋”,天命星君准备把毕生的绝学都交给她!这一点在薛刚看来是如此地诱人,可是天意就是喜欢作弄人,薛莹萤有这样的机会却不知道珍惜,而薛刚渴望这样的力量却无法得到! 薛刚和薛莹萤都不想按照设定好的轨道生活,他们两个人可以说是天机阁的异类,也是司命君和天命星君的心头之刺! 薛刚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心潮涌动! 他抬头看了看烛火,觉得有些可笑。雷炎宗自诩为五大剑宗之首,曾经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是不可一世,而现在…… 而现在,这赤朱山庄的烛火,竟要由他天机阁的侍从点燃! 令薛刚更不能接受的是,天机阁里有能力纵横江湖的竟然不是男丁,而是那些本应该研习刺绣的女眷。 就在薛刚愤愤不平之际,龙阳殿的大门被打开了! 巨大的铜门被推开,夕阳的余晖也随之照进了满是烛光的龙阳殿。 薛刚朝着大门的方向望去,一个人影正在朝他走来! ——这个人便是李纯钧。 只见李纯钧提着封麟剑,披头散发,衣服上满是血迹。 薛刚看清楚那个人影便是李纯钧,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讶之情。他皱了皱眉,强作镇定道:“你竟然还敢回来,真是够胆!” 李纯钧走近了薛刚,嘲笑道:“你不是应该问我怎么还能回来?” 薛刚的手慢慢地向后敛去,他的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李纯钧! 李纯钧见了薛刚的反应,不屑的笑了笑。然后他将左手亮出,将手上的绿色丝巾扔在地上。 ——这些绿色的丝巾正是刺杀李纯钧的女武者蒙面所用。 李纯钧看着薛刚,故意问道:“薛公子,不是道这些女孩子的命,是应该算在我头上还是应该算在你头上?” 到了这个时候,薛刚也已经从震惊的情绪里反应了过来。此时他面无表情,冷冷地问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李纯钧点了点头。 他知道此时自己所说的话越少,给薛刚造成的压力就会越大。李纯钧深知,自己此行是为了救人,所以他要按照事先的计划行动! 李纯钧的这个策略好像起了作用。不过一会儿,薛刚忍不住问道:“你既然已经死里逃生,那为什么还要回来?” 李纯钧笑道:“很明显,我回来可不是为了送死!” 听了这句话,薛刚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勉强笑道:“到了这里,杀人可不像在树林那么容易!” 李纯钧又向前走了两步,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要是想杀你,应该还是能做到!” 龙阳殿的大门突然被重重地关上,就在这一瞬间,大殿之内的烛火疯狂地摇曳起来,就好像是局外人不明所以的狂欢。 薛刚此时的心情很复杂。论修为,他确实不是李纯钧的对手。更要命的问题是,李纯钧根本就不怕玄蛛之毒! 由于薛洞之一直不让薛刚学习武功,所以他只能偷学。这么多年一来,只有驯养玄蛛这一种功夫,他薛刚学得最好!在遇到李纯钧之前,薛刚可以说是无人能敌,因为他的玄蛛可以为自己扫清一切障碍。也正是因为如此,江湖上的很多豪杰都臣服在他薛刚的麾下!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从李纯钧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薛刚感觉自己所学的一切根本不堪一击!这也正是薛刚想要杀李纯钧的原因。 李纯钧又向前走了两步,冷冷地说道:“你是直接让你母亲出来,还是等我杀了你之后,我等她自己出来!” 181、重寻衅·无形毒 烛火的光,很微弱。 大殿的风,也很冷。 可是现在,李纯钧口中所说的话,可以说是让薛刚寒透骨髓! …… 薛刚当然知道李纯钧的修为,他更知道封麟剑的厉害!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中了尸毒之后,李纯钧的修为竟然得到了飞速的提升。连李纯钧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修为较巅峰时期竟然恢复了七八成! 在身中尸毒的那几天里,除了不能见到阳光之外,李纯钧觉得其他的一切都比以前要好!阿茴说,尸毒是邪恶的东西。可是李纯钧却觉得那些所谓邪恶的东西却更容易让人获得力量。 烛影摇曳之间,李纯钧已经拔出了封麟剑。 这个时候,李纯钧故意把拔剑的动作做得很慢,他想让薛刚看清楚这个动作。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给薛刚造成足够的压力。 毕竟,李纯钧此行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救人! “嘤——”的一声,李纯钧已经拔出了剑! 薛刚的手中没有剑,可是他似乎也没有屈服的迹象。李纯钧看着他,丝毫没有看出任何他想要搬救兵的征兆。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到现在为止,这龙阳殿里竟然就没有来过其他人! ——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薛刚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李纯钧却得意地笑了! 李纯钧笑得很神秘,甚至可以说很诡异。薛刚忍不住皱了皱眉,突然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薛刚的这个问题问得非常突兀,可是李纯钧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故作得意地说道:“当然,我一个人来的。我的那位朋友刚才中了你母亲一掌,现在已经一命呜呼。我是来救人,也是来报仇的!” 看着薛刚窘迫的神情,李纯钧显得更加得意了。他看了看薛刚,接着说道:“你不用等救兵了!” 此言一出,薛刚的脸色更难看了。李纯钧见状,便趁热打铁接着说道:“你派去杀我的雷霸天和那些女武者都已经被我杀了!而赤朱山庄附近的女武者……哼哼,她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 薛刚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 李纯钧接着说道:“你若是想问我一人为何可以敌得过那么多人,那我倒是可以很坦诚得告诉你。” 薛刚的脸胀得通红,他急问道:“难道你也学会了下毒?” 李纯钧笑道:“当然。不过这下毒的功夫我也不是刚学会!” 薛刚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毒物!” 李纯钧挥了挥封麟剑,笑着道:“我这把封麟剑也有毒,你要不要试试?” 就在李纯钧挥舞封麟剑的瞬间,薛刚连忙向后退了两步。李纯钧见状,又添油加醋道:“怎么样,我们要不要看看,到底是你的玄蛛之毒厉害,还是我的无形之毒厉害!” 听到李纯钧说这样的话,薛刚已经从脸红到了耳根!遇到这样的对手,薛刚的自尊心已经被彻底的践踏!这么多年来自视清高的薛刚,怎么能够容忍李纯钧如此地蔑视自己? 李纯钧的话还没有说完,薛刚一个蛟龙出海,徒手就向李纯钧袭来! 身形动,翔龙掌。 就在这一瞬间,李纯钧感受到了一股劲风! 也正是在这一瞬间,李纯钧的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李纯钧挥剑还击,毫不犹豫就冲着薛刚劈头砍去! 这一击力有千钧,修为不够的人便会立马毙命于封麟剑下。 ——而且很明显,薛刚就属于那种修为不够的人! 这么说来,薛刚这次便是必死无疑了。薛刚怀着必死的决心冲了上去,而李纯钧使出这必杀一击之时脸上则出现了微笑。这一切看上去是如此地诡异! “当——”的一声,李纯钧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而他的剑锋也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封麟剑没有杀死薛刚,而李纯钧的手也已经被震得生疼! 由于受到这股巨大力量的干扰,李纯钧和薛刚也纷纷落地。现在,站在李纯钧面前的是一个充满威严的女人。她平静地看着李纯钧,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扰乱她的心智。 ——这个女人便是天命星君。 …… “你似乎还没有看清自己的处境!” 沉默了一会儿,天命星君终于说话了。她说话的语气一直都是这么平静,就算是有人差点杀了自己的儿子,她的语气也是这么淡! 可是李纯钧心里清楚,天命星君每说出一个字都有她自己的分量。从现在开始,他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个动作都要小心谨慎。 李纯钧看了看手中的封麟剑,对着苏月娥说道:“你难道没有发现,看不清自己处境的人其实另有其人吗?” 苏月娥见李纯钧神态极为轻松,语气也不像之前那么急促,便多多少少起了一些疑心。她看了看李纯钧,紧接着又将目光落在薛刚的身上。薛刚在他母亲面前,骤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是因为畏惧,还是因为丢脸。李纯钧并不知道薛刚在苏月娥面前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 到了最后,苏月娥终于将目光落在地上的绿色纱巾上!苏月娥当然知道这些绿色纱巾是从何处而来,她自然也能够想到这些散落一地的绿色纱巾到底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苏月娥的眼神突然变得极其严厉! 她转向薛刚,厉声斥道:“你居然不听我的命令!” 被母亲如此一斥,薛刚的头闷得更低了。李纯钧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薛刚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应该是不能忍受这种责备吧。特别是现在,李纯钧还站在自己的面前。 李纯钧默默地想着,最起码他现在感觉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苏月娥转过头来又看了看李纯钧,眼睛里突然多了几分怜悯。她竟用一种慈祥的语气说道:“这里,可不同于树林!你回到这里,也许就没那么幸运了!” 能把警告说成关心的语调,这也许就是苏月娥的厉害之处。 李纯钧见苏月娥已经开始与自己正面交锋,便回答道:“你的宝贝儿子似乎忘了说,你们已经中了一种非常厉害的毒!” 182、神医术·炼奇毒 听到李纯钧说自己中了毒,苏月娥竟然大笑了起来。她看着李纯钧,嘴唇微微扬起道:“你想要骗我,也应该要找一个好一点的借口!” 李纯钧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道:“你要是不信,过一会儿便会知道!” 听到李纯钧说这话,苏月娥的脸上倒是出现了好奇的神器。她脸上的笑意仍然没有消失,不过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倒是想知道,你所说的毒到底是什么?” 看到苏月娥的反应,李纯钧的底气更足了。他往前走了两步,反问道:“你觉得,以我一人之力能否击败天机阁埋伏在此处的守卫?” 苏月娥闻言,略一沉思道:“除非你刚才与我交手的时候隐藏了实力,否则……” “否则,我根本就不可能以一人之力打败那些守卫!”李纯钧见苏月娥说话时有些犹豫,于是抢着说道。 苏月娥不说话了,因为她已经发现这件事有蹊跷! 李纯钧接着道:“我可以告诉你,刚才在密室之中,我并没有隐藏实力!” 听了这话,苏月娥脸上的犹疑之色更重了:“哦?那……” “那这些守卫现在去哪里了呢?”李纯钧帮苏月娥说出了这个问题。 当李纯钧说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苏月娥的脸色已经彻底变了。李纯钧能够明显感觉到苏月娥体内的力量正在变强! ——难道苏月娥准备出手了? 一旦苏月娥出手,李纯钧根本就无法招架。所以当李纯钧感受到这股强大力量的时候,他的手心已经渗出汗来! 李纯钧强作镇定,高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些守卫都中了一种毒,现在她们已经毫无还手之力,所以我才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到这里来!” 听了这话,苏月娥突然问道:“这么说来,就连我们母子二人也中了你的毒?” 李纯钧笑得更得意了,他胸有成竹地说道:“当然!” 薛刚方才被苏月娥训斥,低着头站了好一会儿。现在他见李纯钧眉飞色舞,忍不住愤愤道:“你也不看看自己面对的是谁!竟还敢在我等面前下毒!” 薛刚话音未落,苏月娥竟然大声呵斥道:“放肆!” 这一声呵斥之后,薛刚竟都不敢看苏月娥一眼。在苏月娥面前,他真的就像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苏月娥看着他,突然命令:“刚儿,你进去!” 苏月娥突然让薛刚进去,这似乎也让薛刚有点不知所措。他抬起了头来看了看苏月娥,脸上竟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你进去!” 苏月娥指着龙阳殿后面的密室,又一次命令道。 这一次,苏月娥在命令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薛刚。二人四目相对,不多时薛刚竟像是心领神会一般,二话不说就向密室之中走出。 李纯钧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他始终不能明白苏月娥和薛刚二人的眼神里交流的到底是何种信息。 也就这就是母子之间的心有灵犀,任李纯钧怎样窥探都不能堪破。 薛刚进入密室中时,又回头看了李纯钧一眼。从薛刚的眼神里,李纯钧已经看不到原先那种茫然与慌乱。 想不到苏月娥简单的一个眼神竟有如此的力量! 苏月娥是从密室之中出来的,她原来在密室之中干什么?现在,薛刚又进入了密室,苏月娥让他进去又有什么样的目的? 更重要的事,李纯钧想知道阿茴母女现在何处。她们现在是否也在那密室之中? …… 密室的门就这样关上了,苏月娥脸上又露出了难以捉摸的笑意。 等到薛刚进入到密室中后,苏月娥这才重新看向李纯钧。她面露凶光,脸上却带着笑。苏月娥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很有礼貌地说道:“李公子,老身还要向你请教,你口中所说的到底是何种奇毒?” 李纯钧想过一百种苏月娥的反应,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地直接。 李纯钧犹豫了一下,然后假装像是在回忆道:“这种毒可是称得上是一种奇毒,无色无味,是当年妙手神医萧玉成独创的一种可夺人性命的烈毒!” 当听到“萧玉成”这三个字的时候,苏月娥的眉头微微一皱。李纯钧将这细微的面部变化看在眼里,他知道,搬出萧玉成来吓唬苏月娥准没有错。 李纯钧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这种毒可以称得上是奇毒,绝不仅仅是因为其无色无味毒性又强!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些,它绝对称不上妙手神医独创的奇毒!” 说得如此神乎其神,苏月娥竟然已经开始相信!她似乎对这种毒产生了兴趣,于是对李纯钧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这毒的神奇之处到底是在何处?” 李纯钧故意又向前走了两步,接着说道:“这种毒,不单无色无味毒性强,而且下毒极为容易!” 苏月娥急问道:“有多容易?” 李纯钧似乎也不想隐瞒,他很爽快地答道:“只要事先服下解药,然后将这种毒药洒在自己的衣服上,那些碰到衣服的人统统都会中毒!” 苏月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可是她的嘴角仍有笑意!她冷冷地道:“这么说来,我也是中了你的毒?” 李纯钧也笑了,他冷冷地道:“当然!”说完,李纯钧又向前走了几步。 李纯钧的心里当然很清楚,现在这种情况,离苏月娥越近无疑就意味着越危险。可是他偏不按常理出牌,他就是要不断往前走,通过这样的方式给苏月娥造成一种压迫感! 他要让苏月娥从心底里相信,自己已经中了毒。 已经中了足以送命的毒! 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把阿茴母女从苏月娥的手中救出来。 ——这是唐遥的计策,李纯钧虽然知道这也是一步险招,可如果想要救人,他就别无选择。 就在这时,苏月娥脸上的笑意突然凝固!她冷冷地看着李纯钧,语气比眼神更冷:“就算我中了毒,杀你一样很容易!” 话音未落,苏月娥的手已经掐住了李纯钧的脖子。 183、编谎言·为救人 这世上真的有一种毒,可以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吗? ——这种毒,也许会有。 可是这世上真的有一种毒,不但无色无味,还可以沾在自己的衣服上杀人吗? ——这种毒,也许会有。 可是李纯钧并没有见过这种毒。 刚才关于中毒的描述,都是李纯钧瞎编的。而这一切,都是唐遥的主意。他们本打算借着这种毒的幌子来吓倒苏月娥,以此来要挟她放了阿茴母女。 苏月娥似乎已经开始相信李纯钧的描述,从她的脸色可以看出来此时的苏月娥变得非常急躁! 萧玉成那一段是李纯钧自己现编的。他很佩服自己的机智,因为妙手神医的名号足以让苏月娥相信这种奇毒的存在! 可是现在,李纯钧再也不能为自己的机智而感到满足和自豪了。 因为他的大脑已经开始缺氧,他的思维已经无法继续。 李纯钧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一个女人的手可以如此地有力! 苏月娥手上的力道保持在一种恰到好处的程度,这种力道让李纯钧既无法顺畅地呼吸和思考,可是一时半会儿却又死不掉! “我相信,你身上一定有解药。” 苏月娥的目光仍然是那么冷,可是她的面容却又恢复了微笑。 也许是因为缺氧的关系,苏月娥的声音就像是一只蚊子一样钻进了李纯钧的耳朵。这样的声音让李纯钧的耳朵觉得很痒,所以他又很想笑。 苏月娥会这么问,至少说明她现在已经相信了李纯钧所说的话! 李纯钧听了苏月娥的话,忙强忍着脖子上的疼痛道:“解药……我当然有!你……你……先松手!” …… 苏月娥松开了手,她将手摊开,道:“拿来吧。” 李纯钧捂着脖子咳嗽了两声,又狡猾地笑了笑才说道:“解药要是给你了,我岂不是连讨价还价的筹码都没有了?” 听了李纯钧的话,苏月娥反倒不着急了。她用一种满是慈爱的眼神看着李纯钧,然后又竟似叹息似的说道:“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苏月娥此话一出,李纯钧倒是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吴月娥竟然会母性爆发!不过这个时候,李纯钧当然会抓住这么好的机会。他眼珠子转了转,趁机道:“我念你刚才不杀之恩,只要你放了阿茴母女,我身上的解药足以救你母子二人的性命!” 此话一出,苏月娥笑得更厉害了。她突然脸色一沉,问道:“这么说,解药在你的身上?” 就在这一瞬间,李纯钧顿感自己失言。如果苏月娥认定了解药就在自己的身上,那她完全有可能杀了自己再取解药! 苏月娥话刚说完,身上的杀气再次变得强烈了! 李纯钧故作镇定道:“解药当然在我的身上,但是如果我不告诉你怎么服用,就算你拿到解药也是一点用都没有!” 此时此刻,李纯钧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快要跳了出来。他现在就像是一个毫无经验的驯兽员正在挑逗着一头野性十足的母狮子!只要稍有不慎,连怎么死的自己可能都不会知道! 李纯钧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月娥,他现在在等待。 他在等待事先约定的那把火再烧得旺一点! …… 此时,苏月娥的脸上也已经露出了怀疑的表情。因为如果李纯钧所说的是真的,那这种毒的确太神奇了。如此神乎其神的毒,已经很难让人信服它的存在! 迎着苏月娥的目光,李纯钧没有半点退缩。他心里很清楚,这样的关头,只要李纯钧的目光稍一游离,苏月娥立马就会看出他的破绽。到了那个时候,苏月娥可不会再手下留情! “你口中所说的那个毒,毒发的时间倒是挺长……” 苏月娥的话还没有说完,密室的门突然打开,然后从密室之中竟然飞出来一个红衣女武者! 那女武者飞出之后,密室之门也随之关闭。 李纯钧定睛一瞧,只见那女武者的整张脸已经完全溃烂,根本就不能看清她原来的容貌。她落地之时,整个人已经完全站不起来。那女武者爬着到苏月娥的脚下,断断续续地说道:“天命星君……密室中的人……不知为何……已经……已经……” 苏月娥看到这个满脸溃烂的女武者时,震惊之情已经无法隐藏。等到女武者说出密室中的情况,苏月娥厉声问道:“少主呢?少主怎么样了?” 那女武者像是奄奄一息,回答起问题来似是有气无力:“少主……少主他……”说着,那女武者竟一把抓住苏月娥的脚踝,用一种近乎哭腔的声音乞求道:“星君……救我……救我!” 也许是念及主仆情谊,苏月娥也只是将那女武者轻轻地踢开。等她摆脱了女武者,苏月娥突然用一种充满杀气的目光盯着李纯钧道:“薛刚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保证你比他更惨百倍!” 说完,苏月娥也顾不得李纯钧和那个女武者,她飞身而起一脚踢向了密室之门! 厚厚的石门,在苏月娥一脚之下竟然瞬间被震裂!苏月娥紧接着又是一脚,眼前的石门瞬间破碎! 见到这一幕,李纯钧暗暗地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要是苏月娥这两脚踢在自己的身上,自己的下场恐怕不会好过唐遥! 石门破碎,烟尘扬起。 苏月娥飞身穿过烟尘,大喊一声道:“刚儿,你怎么样了?” 密室之中无人应答,不过苏月娥透过烟尘已隐隐看到墙角处好像站着几个人。 对,是几个人,而不是一个人! 苏月娥情知不对,连忙问道:“谁?” …… 短暂的沉默过后,烟尘也慢慢散去。 苏月娥看清了对面,墙角处站着的正是阿茴和小贝。小贝躲在阿茴的身后,阿茴则用一把匕首架在薛刚的脖子上。 而此时的薛刚,看上去无精打采,根本无力反抗。再看密室之中的其他几个红衣女武者,她们都已经倒在地上,胸口仍躺着血! 这时,李纯钧也来到了密室之中。 而苏月娥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转向李纯钧愤愤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奇毒,对不对?” 184、搏天命·胜无形 苏月娥明白了,当她看到密室中的一切,她就已经知道自己上了当! 密室之中,阿茴、小贝、薛刚,还有躺在地上的尸体。苏月娥看到这一切,竟然觉得自己一阵眩晕。她统御天机阁这么多年,打打杀杀的事情基本都是由她来做。比这惨烈百倍的场面她当然也见过,可是现在她居然觉得一阵恶心和眩晕! ——是因为薛刚被阿茴劫持了吗? 当然不是,虽然苏月娥很爱这个儿子,但她毕竟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应该是被李纯钧骗了心有不甘吧。 这么多年来,苏月娥运筹帷幄,让天机阁在江湖上一直保持着尊贵的地位。没想到今天她居然上了一个小毛孩子的当!这也许就是她感觉到眩晕的原因吧。 看到密室中的一切,苏月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刚才那个红衣女武者临死之前说薛刚毒发。可是苏月娥仔细观察了其他女武者的死相和薛刚中毒似的样子,他们的样子和刚才出了密室的女武者完全不同! 刚才的那个女武者面部完全溃烂,而密室中的其他女武者像是中了什么暗器才会毙命的。再看薛刚,他虽然像是中了毒,可是却不是什么奇怪的毒。 如此说来,刚才的红衣武者肯定有问题! 还有,刚才的密室之中阿茴和小贝明明是被绑着的。到底是谁给她们娘俩松的绑? 苏月娥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面向李纯钧质问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奇毒,你一直在骗我对不对?” 偌大的龙阳殿,苏月娥的话里像是有着无穷的威力,在她说话的时候大殿之内的烛光也开始剧烈的晃动,就好像烛火也被她的杀气给吓到一般。 不过现在,看着苏月娥气急败坏的样子,李纯钧一点都不怕她了。他的计划已经快要成功,离把阿茴救出去也只差一步之遥。 李纯钧显得很淡定,在这个时候他竟然把封麟剑入鞘。面对苏月娥杀气腾腾的质问,他竟然显示出这一种从未有过的淡定与从容。 “放了阿茴和小贝,你和薛刚自然就没事。” 李纯钧抬起头看着苏月娥,缓缓地说道。 “哈哈哈……”苏月娥笑了,她听了李纯钧的话便开始大笑。她好像是沉浸在这种肆意的大笑之中,似乎只有这样的笑才能保持她以往的威严。 突然,苏月娥脸色一沉,对李纯钧道:“既然这个毒是假的,你又能拿什么来威胁我?” 李纯钧狡黠地一笑,反问道:“既然没有中毒,那你的宝贝儿子为什么会乖乖站在那里?” 苏月娥一听这话,脸色又为之一变。她默默地握起了拳头,眼睛中又放出阴狠的光:“天命星君做事,从来都不会这么复杂。等我收拾了你们这些蝼蚁,自然有办法救我儿子!” 话音刚落,苏月娥身形一动,便如一支箭一般向李纯钧飞来。 ——这把箭以极快的速度向李纯钧的心脏飞来。 很显然,苏月娥已经动了杀心。刚才发生的事情,李纯钧可以说把苏月娥骗得团团转。作为天命星君,她又何曾被如此戏耍过!现在,这满腔的怒火化作了凌厉的攻势。 苏月娥人未到,杀气先至! 李纯钧眼见如此凌厉的攻势,只是嘴角一翘,便直接拿着封麟剑去挡。 封麟剑,没有出鞘的封麟剑。 李纯钧竟然会用没有出鞘的封麟剑去抵挡苏月娥的进攻!难道他疯了? 此时此刻,阿茴的眼睛睁得比谁都大。她眼看着苏月娥要取李纯钧的命,而李纯钧的抵挡看起来又是那么得不堪一击。 “纯钧,小心呐!” 眼见着苏月娥的双掌就要击中李纯钧,阿茴忍不住喊出声来! 这一声喊出,刚才眼睛睁得最大的阿茴却又将眼睛闭上。刚才眼睛睁得大是因为担心,现在又闭上是不想看到李纯钧被击败! “噗通”一声! 阿茴听到有人被击飞的声音。她的心一绞,突然感觉这“噗通”更像是世界坍塌的声音。 世界。阿茴的世界。 阿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李纯钧如此关心。李纯钧对她来说不过是自己逃亡生涯中有一个帮助过自己的人。与其他那些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侠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玄机老人却说过,李纯钧能够让自己彻底摆脱被天机阁追杀的命运。可是现在,如果李纯钧被击败,那自己确实不用再再逃亡了。因为她和小贝已经落到了天命星君的手里。 悬殊的功力,那“噗通”的一声便已经说明了一切。阿茴不敢睁开眼,因为她实在不愿意看到李纯钧被击败的样子。说不定,李纯钧现在已经死在了天命星君的双掌之下! …… “怎么样,现在你应该可以考虑考虑我的提议了!” 这声音! 耳边竟然传来了李纯钧的声音。 阿茴难以置信地睁开了眼。只见李纯钧还保持着刚才格挡的姿势,而被击飞的竟然是天命星君苏月娥。 不可一世的天命星君竟然被李纯钧击飞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惊讶与喜悦,一齐涌上来阿茴的心头,她已经不知道该怎样来表达如此强烈的感情! 李纯钧收起封麟剑,慢慢地走到了苏月娥的跟前。 苏月娥趴在地上,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神中满是惊惧!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不停地念叨着。 “这样吧,你要是放了阿茴和小贝,我不单放了你和薛刚,还让你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纯钧看着苏月娥,他的眼神里竟有一丝地怜悯。 到现在,苏月娥的心情也缓和了不少,她慢慢地站起来,看着李纯钧道:“你现在已经打败了我,还需要跟我讲条件吗?” 李纯钧道:“我不仅要你放了她们娘俩这一次,我还要你答应以后天机阁再也不追杀她们!” 苏月娥终于知道了李纯钧的顾忌,她冷笑道:“倘若我不答应呢?” 李纯钧也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手,他淡定地道:“那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今日你为何会输得这么惨!” 185、解计策·破谜题 对苏月娥这样的人来说,江湖中呼风唤雨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坐上了无比尊贵的位置。她这样的人,身经百战根本就不惧怕被击败。可是她这样的人也有一个弱点,那就是怕输得不明不白! 李纯钧很聪明,他早已看透了这一点。 倘若是用输赢来逼迫苏月娥就范,那无疑是很难的。因为像苏月娥这样的人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败绩了,让她偶尔输一把,苏月娥或许反而会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意! 对付自以为能够掌控一切的人,就是要让他们感受到未知的恐惧! …… 李纯钧静静地看着苏月娥,他在等苏月娥的答复。 此时,苏月娥的脸上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李纯钧把这些变化看在眼里,他知道苏月娥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 毕竟,知道真相的诱惑还是非常强烈。 苏月娥看着李纯钧,犹豫了一会儿道:“你到底是怎么下的毒?难道你说的那种奇毒真的存在?” 李纯钧冷冷地道:“你答应了?” 苏月娥没有说话。 确实,要让苏月娥一下子做出这么大的让步,真的是一次艰难的抉择。 沉默良久,苏月娥终于说话了:“那本《天机谱》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交出来的!” 对于那本《天机谱》,李纯钧并不关心。他现在只想要将阿茴母女救出去。李纯钧想了想,便点了点头道:“成交!” 李纯钧话音刚落,苏月娥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说,这奇毒到底是什么回事!” 苏月娥盯着李纯钧,李纯钧却没有回答她。不过过了一会儿,李纯钧身后竟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你问他没用,你得问我!” 这声音响起,苏月娥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李纯钧闪到一边,便往自己的身后望去。只见刚才那个面容溃烂的红衣女武者此时竟然站了起来,刚才的那句话竟是出自她之口! 苏月娥的声音里竟有一丝颤抖,她往后退了两步道:“你……你到底是谁?” 红衣女武者没有理她,只是从身上拿出一面镜子,自言自语道:“这世上,奇毒没有,奇女子倒是有一个!” 显然,红衣女武者口中的“奇女子”并不是指苏月娥,而是指她自己! 只见那红衣女武者把镜子放到自己的面前,然后她溃烂的面容竟开始变化!那些丑陋无比的伤口竟在苏月娥的眼前快速地愈合,就连苏月娥这种见多识广的人见了都感到难以置信! 转眼间,丑陋的面容竟然变得十分美丽。那女武者竟变成了一个无比美艳的女子! 女子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了似的,笑着对苏月娥道:“你问我是谁?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蓬莱三煞之一的玉面狐!” “玉面狐!”苏月娥听到这三个字,急问道,“难道你就是玉面狐?” 玉面狐点点头道:“正是!” 苏月娥盯着玉面狐看了一会儿,又皱起眉头问道:“听说你多年以前已经屈服与魔尊,为何现在又会和这小子为伍?” 听到苏月娥这么问,玉面狐竟有了一丝尴尬。不过她很快就把这种情绪掩盖过去,笑着道:“不愧是天机阁,你们的消息确实很灵通呀。” 苏月娥听了这话,苦笑道:“现在天机阁的男人们,打听消息的本事竟比女人还要强!” 听了这话,玉面狐也冷笑起来。 苏月娥接着道:“我听说玉面狐善用一种叫做‘千花蚀骨散’的毒,不知道老妇身中的是不是此毒。” 听了这话,玉面狐的脸上竟露出了一种赞许的神态。她点头道:“你中的毒,确实是我在‘千花蚀骨散’的基础上进行改良的。”说到这里,玉面狐突然说道:“和你这样的人斗,真的要多花几个心眼!你要是能够猜出来我是怎么下的毒,我便真的服你。” 苏月娥自信地笑了,笑得宛如一个胜者,一个赢家。她抬起手掌,然后又伸出右脚道:“刚才我一直没有想明白到底是谁下毒。现在一切明了,你当然是在刚才握住我脚踝的时候下的毒!”说着,苏月娥将自己右脚的脚踝露出,果然其上已经红肿不堪。 就在她看到玉面狐的一瞬间,她想通了,她全都想通了! 李纯钧听了她二人的对话,都已经开始佩服苏月娥了。不过佩服之余,李纯钧更感到害怕。一个无所不知的女人,是如此地可怕! 这时,暗道之中又传出一个人的声音:“你个老妖婆,既然什么都知道,又怎么会上了我们的当!” 说完,暗道之中紧接着又是几声咳嗽传来。 苏月娥一听这声音,便知道说话的人是唐遥。她冷笑道:“你如此得意,难道这主意是你想的?” 唐遥闻言,便从密道之中爬了出来。刚才玉面狐进入密室也是从这个暗道而来,因为唐遥受了伤,所以才躲在里面等待。现在唐遥见自己的计谋成功,也忍不住要出来凑个热闹了。 经过自己调息疗伤,唐遥现在已经能够像个正常人一眼走动了。 唐遥走出来,拍了拍胸脯炫耀道:“怎么样,老妖婆,这主意确实是老子想的!” 唐遥很得意,可是苏月娥的脸上却变得很淡定。她想了一会才说道:“你只是没有想到你们会有玉面狐帮忙!” 良久,苏月娥又说道:“我更没有想到,回春镜也在你手里!” 说到这里,李纯钧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苏月娥这个人,对江湖上的宝物和功夫真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倘若不是玉面狐这一招出其不意的险棋,今日一战谁胜谁负还真说不定。 这时,苏月娥突然大笑起来:“开始的时候诈我有毒,然后趁我动摇之时真的下毒。这一招还真是高明呢!高明……高明啊!” 刚才苏月娥的神色已经近乎淡定,她现在的表现又毫无征兆。李纯钧等人差点以为她疯了。一个自认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人,今日竟然被一个毛孩子给耍了。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疯! 就在这时,苏月娥面露凶相道:“你们可知道,只要我知道了自己所中是何种毒,我就有办法解!”她看着李纯钧等人,接着说道:“让我来看看,你们究竟还有什么招!” 186、以剑法·舞长刀 夜。 已临。 赤朱山庄龙阳殿的密室之中,零星的烛火在偌大的空间里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黑暗就像宣纸上的水墨,渐渐蔓延开始吞噬烛火周围的光亮! 一阵阴风吹过,烛火便开始剧烈地摇晃,仿佛是对那无边黑暗的倔强示威。 就在那阵风吹来之际,李纯钧瞬间感受到一股钻心的凉意! 这密室之中哪里来的风? 李纯钧看了看唐遥和玉面狐,他们二人的脸上也充满了疑惑。 “哈哈哈哈……” 苏月娥的笑声再次响起,让在场的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笑声,竟比那阴风还要冷。 苏月娥慢慢地后退了几步,然后冷冷地道:“千花蚀骨散的毒可以使人全身无力,重者甚至能够昏迷。而你给我下的毒,除了千花蚀骨散意外,还加入了一种名叫‘梦三生’西域毒草。我说的对不对?” 她这话是说给玉面狐听的。 玉面狐听了这话,已经不怎么感到惊讶了。她微笑着,只是点了点头! 苏月娥见玉面狐点头,接着道:“这些年我修炼了一些上古失传的功夫,其中一种便是通过驭气之法来解毒。只要我知道自己中了何种毒,便可以自行将它化解。” 听了这话,玉面狐的脸色已不像刚才那么淡定了。 苏月娥看着玉面狐,仿佛是在交流学习心得一般,淡淡地说道:“你看,就像这样。”话音刚落,苏月娥右手一扬,她身后的阿茴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顿时滚落一边。小贝见状,还没有来得及喊一声:“娘!”也已经和阿茴一样飞了出去! 就在这时候,苏月娥身形一闪,已经将昏迷不醒的薛刚搂在怀中。 李纯钧只当苏月娥中了毒功力无法施展,谁想到她竟然在一招之间将阿茴母女击中,又在那一瞬间将薛刚抱住! 此时他已经来不及惊讶,他连忙跑向阿茴,大声道:“阿婶,你没事吧?” 阿茴迷迷糊糊,她听到李纯钧呼喊,捂着胸口道:“我……没事……”阿茴虽然没事,可是小贝一个小姑娘,被苏月娥如此一击,已经不省人事了。 苏月娥将薛刚倚在一边,冷冷地道:“我已足够手下留情,她们死不了的!” 听了苏月娥的话,李纯钧虽没有刚才那么担心,不过心中一股怒火还是用上心来。他瞪着苏月娥,愤愤地说道:“枉你修为如此之高,竟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下手!” 苏月娥淡淡地道:“对她们下手确实不对,可是她们挟持了我的儿子,所以也只有不得已而为之了。” 李纯钧有时候真是不知道苏月娥在想什么,他已经听够了苏月娥这种冠冕堂皇的腔调!李纯钧大喝一声,已经出剑向苏月娥飞去! 剑出如龙,嘤鸣索命! 经过了如此之多的战斗,李纯钧和封麟剑只见多少有了一些默契。他这一招无形却有力,攻势干脆而利落。 谁知苏月娥嘴角一翘,双掌在胸口画了一个圆,李纯钧便感觉到有一方强烈的气盾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封麟剑虽有千百年的灵力,可是这股气盾就像是千百年的符咒一般封印着封麟剑的威力。 被这股气盾所挡,李纯钧竟就这样被困在半空! 唐遥见状,忙对身边的玉面狐道:“你不是说你的毒是无敌的吗,为什么……为什么现在……” 因为紧张的缘故,唐遥的胸口剧烈起伏,也正是因为如此剧烈地起伏,他的伤口又一次撕裂! 玉面狐当然也没有想到苏月娥的功力能够恢复得如此之快。按照常理,中了这种毒的人,最起码也要十二个时辰才能够恢复正常! 可是现在…… 玉面狐想得不错,可是她忘了,苏月娥不是常人,自然也就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眼下唐遥身受重伤已经帮不上什么忙,在场唯一能够战斗的也就剩下李纯钧和与玉面狐。如果玉面狐不救李纯钧的话,那李纯钧必死无疑! 如果李纯钧死了,想来玉面狐也逃不了! 此时玉面狐看着一旁的唐遥,愤愤地道:“我怎么就相信你这馊主意能信?早说过天命星君不是这么好对付!” 唐遥闻言,也是一脸无辜。但看在李纯钧急需帮助的份上,他也就勉强忍住气没有怼回去! 玉面狐见唐遥愣在那里,便对着他问道:“你的刀呢?” 唐遥不解其意,但还是亮出了手中的刀。这把刀无论何时,他都带在身边。 玉面狐见了刀,说一声:“借我一用!”唐遥手中的刀便像是一个好色的男人一样飞到了玉面狐的手中! 唐遥不知道玉面狐竟还有这一手,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玉面狐握刀在手,二话不说便已在空中划过无数条光路!那光路虽然慢慢地消失不见,但是一股凌厉的风却早已向苏月娥面前的气盾飞去! 苏月娥见玉面狐空舞着长刀,嘴角已露出不屑的笑。那股劲风遇到气盾,也只是咯咯地响了几声便消失不见了。 可是这一切并没有完,玉面狐听到这几声响之后,嘴角也泛起了不经意的笑!她身形一展,便像一只凌空的飞燕一般掠过苏月娥的气盾!就在刀尖快要碰到气盾的瞬间,玉面狐手腕一晃,那长刀一把竟似变作两把! 此时,玉面狐手中的刀就像是燕尾一般。 轻掠却不急于攻破,如此反复。转眼之间,玉面狐已经发动了三十多次进攻! 轻盈、灵活。 这分明就是月岚宗的剑法! 就在玉面狐收起攻势的一瞬间,苏月娥的气盾竟就这样被攻破! “呼呼——”一声,李纯钧也随之落地。 除了玉面狐,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惊讶之中。苏月娥看着玉面狐,半晌才说道:“‘燕尾无形’乃是月岚宗的至高心法,你竟然……” 玉面狐看着手中的长刀,淡淡地一笑道:“想不到以剑法舞刀,竟还有另一番快意!” 苏月娥急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听到这个问题,玉面狐冷笑道,“我就是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玉面狐,也是江湖上谁都不知道出身的狐媚妖女!” 说着,玉面狐故意反问道:“怎么,连你们天机阁都不知道我的来历?” 187、藏剑法·开杀戒 灯影朦胧,似梦非梦。 玉面狐就这样大笑起来,笑得如此诡异,就连苏月娥的脸色都显得很难看。 等玉面狐停止了大笑,苏月娥才尴尬地说道:“看来天机阁的男人们,就连打探情报的工作都没有做好呢!” 说着,苏月娥接着道:“我们天机阁只知道玉面狐最擅长的是迷惑男人,其次是暗器毒药。今日一见,不曾想玉面狐还是月岚宗的剑术高手!” 这个时候,李纯钧终于搞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当日在漾川之上,那个渡娘舞动的也是月岚宗的剑法,现在想来,那肯定是因为方琼附体于玉面狐而受玉面狐影响所致。可是,玉面狐和月岚宗又有什么关系,李纯钧当然无从所知。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摆脱苏月娥,玉面狐是剑术高手这件事此时到时让李纯钧心里踏实不少。 玉面狐握着长刀,微笑着对苏月娥道:“现在,我们是否可以带着那对母女离开?” 沉默了一会儿,苏月娥才淡淡地说道:“你可以离开,其他人不可以!” 此话一出,李纯钧心头又是一紧。到了这个地步,没想到苏月娥还是不肯让步。李纯钧气不过,上前道:“你到底想怎样?难道真的要战个你死我活吗?” 说话的时候,李纯钧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苏月娥道:“刚才你们本可以置我于死地,但你们碍于天机阁庞大的势力并没有这个胆量。现在,你们可没有刚才那个机会了!”说着,她又转向李纯钧道:“李纯钧,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两母女接近你,其实是另有企图。今日你救她们回去,日后必会为她们所害!” 话音未落,唐遥已忍不住骂道:“你这妖妇,打不过我们就开始颠倒黑白!阿茴明明是个好姑娘,你却在这里信口雌黄!要不是我受了伤……”说着,唐遥咳嗽了两声,转而对玉面狐说道:“我说玉面狐,我的宝刀都借给你了,你今日就替我剁了这个妖妇!” 听完唐遥的话,玉面狐莫名一笑,答应道:“要杀这妖妇有何难?不过,到时候天机阁追查下来,你得承认这是你干的!” 唐遥一愣,然后竟拍了拍胸脯道:“行……这锅……老子背了!” 玉面狐见唐遥竟答应得如此爽快,大喝一声道:“好!老娘也好久没有杀人了!” 话音落,身形展,长刀如虹! 玉面狐的身形突然就化作四五个人影,这四五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向苏月娥飞来。 “燕尾无形,掠影分身!” 这八个字刚说出口,苏月娥就再也没有精力说话了。玉面狐的招式就像是一张网,而苏月娥就像是一只被网住的鱼!也亏得苏月娥修为极高,不然早就死在玉面狐的刀下。 玉面狐出手的时候,李纯钧并没有反应过来。当他注意到玉面狐已出手时,苏月娥已经露出了颓势。毕竟刚才苏月娥中了毒,纵然她能将体内的毒解个七八分,但实力终究会打个折扣。 李纯钧怎么都不会想到,玉面狐的剑术竟然如此厉害。在之前的战斗中,李纯钧并没有见玉面狐使出这样的招式。玉面狐这个女人,她为什么要掩藏自己的本领呢? 李纯钧想不明白,可这是唐遥却已经凑到他的身边。李纯钧刚才的注意力全在玉面狐和苏月娥身上,唐遥突然凑过来到把李纯钧吓得不轻。李纯钧道:“你受伤在身,不在旁边躲着,到我这里干什么?” 唐遥闻言,笑嘻嘻地道:“我感觉刚才玉面狐说得也有道理,天机阁毕竟势力庞大。要是天命星君死在我们手里,到时候玉面狐拍拍屁股走了,我们俩在江湖上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听了这话,李纯钧终于知道唐遥的意图了。 刚才和玉面狐吹了牛皮,说锅都由自己来背。现在想明白了,这不就怂了。 李纯钧估摸着苏月娥和玉面狐还能僵持一会儿,便故意对唐遥说道:“我怎么刚才听你说这件事你一个人扛,现在怎么又扯上我了?” 唐遥只是笑。此时此刻他也只有嬉皮笑脸了,谁让他有求于人呢。 李纯钧又道:“到时候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你杀了天命星君,说不定你们赵无极元帅还会格外地赏识你,让你做个上将军!” 听了这话,唐遥脸都黑了。他指着李纯钧骂道:“好啊,忘我拿你当兄弟,现在这点忙你都不帮!” 李纯钧见唐遥真的有些激动,忙道:“好了好了,这个忙还是要帮的。” 这个忙李纯钧当然要帮。 且不说天机阁势力庞大,就单单因为苏月娥是薛莹萤母亲这一点,李纯钧就不想做这个恶人。毕竟在凤来镇的时候,薛莹萤帮过自己不少的忙。 而且,想当初在虚无幻境之中,要不是薛莹萤,他李纯钧恐怕永远都不出来! 想到这里,李纯钧便提剑加入了混战之中。 既要把苏月娥打服,又不能伤她的性命;既要协助玉面狐制服苏月娥,又不能让玉面狐开杀戒!面对这两个绝世高手,李纯钧突然觉得自己要做的事实在太难! 也就在这个时候,玉面狐抓住了苏月娥一个破绽,长刀一挑,竟在苏月娥左小腿上划开了一道口子!玉面狐见自己得手,顿时面露凶光,顺手一刀直接向着苏月娥的心脏刺去! 李纯钧见势不妙,忙挥剑格挡。只听一阵金石之声,李纯钧的手已经被震得发麻! 李纯钧的这一举动,已经让玉面狐和苏月娥同时感到惊讶!苏月娥看着李纯钧,满脸竟是不解的神情。而玉面狐的表情就显得更为夸张了。她看着李纯钧,不解地问:“你请我来对付苏月娥,现在又要救她。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被这么一问,李纯钧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吞吞吐吐了半天他才说道:“杀了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 玉面狐冷笑了一声,看着李纯钧道:“我曾经发誓,不再用月岚宗的剑法。如果用了,一定要开杀戒!正好今天,就拿这个女人开刀!” 188、姜氏女·梁氏女 刀锋冰冷,可玉面狐的话更冷! 她慢慢地将长刀从封麟剑的剑刃上抽回,眼睛里仍然露着凶光。 听着玄铁滑动时那种冰冷入骨的尖鸣之声,李纯钧已有一种不寒而栗之感。他也慢慢地剑收回,小声道:“杀了天命星君,终归不好吧。” 玉面狐听了这话,冰冷的脸上毫无波澜,她指向唐遥道:“他不是说到时候都是他一个人的事吗?” 纤细的手指指在唐遥脸上,唐遥一时尴尬得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李纯钧忙打圆场道:“嗨,他一向最快,现在想清楚了不就后悔了!” 听了这话,玉面狐立马将长刀摔在地上道:“哼,你们男人,果然从来都是言而无信!”说着,玉面狐道:“你要我饶了她也可以,那这件事老娘可就不管了!” 这话说得,让李纯钧都不知道怎么去接。本来也就是个手下留情的事情,最后却扯到了“男人言而无信”这件事情上。李纯钧真想叹一句:“你们女人呐,什么事情都喜欢上纲上线!” 当然,这话李纯钧并没有说出口。现在玉面狐正在气头上,纵然他根本就不知道玉面狐为什么会生气,但李纯钧还是耐心地陪着笑脸。 倒是苏月娥,趁着李纯钧和玉面狐说话的工夫,一个翻身竟飞开好几丈远。李纯钧一想不妙,生怕苏月娥重整旗鼓偷袭。等他刚举起剑,谁知苏月娥笑着道:“小子,玉面狐不出手,你能敌得过我?” 这话一出,李纯钧愣了一下。苏月娥说得不错,他李纯钧确实不是天命星君的对手。而且,玉面狐刚才也说了,这件事她不准备再管下去。 如此一想,李纯钧的心里已经开始虚了。他向后退了两步,可是备战的姿势却并没有变!苏月娥当然看出了李纯钧心中的惬意,可是她似乎并不想再想和李纯钧纠缠下去。 苏月娥不再看着李纯钧,她把头转向玉面狐,笑道:“想不到月岚宗姜氏的后人里,竟还有你这样的人物!” 玉面狐听了这话,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情。她也笑着道:“虽然天机阁的男人们打探消息的本事是半吊子,可天机阁的女人们还是很聪明!” “哈哈哈……” 苏月娥笑了,虽然还很虚弱,不过这次的笑声里却有一种胜利者的意味。她接着说道:“要是我猜得不错,你的父亲姓姜,而你的母亲应该姓梁!” 梁氏。 当今月岚宗的宗主就姓梁。 关于月岚宗姜氏和梁氏的恩恩怨怨,小五曾经也和李纯钧讲过。李纯钧现在听到苏月娥说“玉面狐的母亲姓梁”,顿时怀疑与玉面狐的母亲就是出自当今月岚宗的梁氏! 如果真是这样,那玉面狐的身世可以说就是相当复杂了。 李纯钧不动声色,开始默默观察玉面狐的反应。 玉面狐听了苏月娥的话,她脸上的肌肉已经开始隐隐抽动。她右手一张,只听“嘤”的一声,地上的长刀已经回到了玉面狐的手中! “你知道的好像是有点多了。” 玉面狐冷冷地说道。她边说着,已经慢慢地走向了苏月娥。 “划——” 锋利的刃划在冰冷的地面上,那声音刺痛着李纯钧的耳膜,可是他的双脚却像是钉在了地上一般,怎么也没有勇气去阻止玉面狐。 玉面狐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她的神色、她的语气,还有她走向苏月娥时的那种坚定与愤然! 李纯钧知道玉面狐的本事,他更知道此时如果贸然上前,说不定遭殃的就是自己。 女人呐女人,在她们生气的时候,千万不要成为她们的靶子! 不过此时,让李纯钧更感兴趣的是,为什么苏月娥提起的这段往事能够让玉面狐在一瞬间生气到失去理智? 李纯钧默默地站在一边,他知道有一场好戏可以看了。 苏月娥看着玉面狐慢慢地走了过来,脸上并无半点惧意。玉面狐的表现似乎让她很得意,像她这样的女人,只要自己料中了一些事情,她就会非常地满足! 苏月娥故意笑着对玉面狐道:“可悲啊可悲!不知道我是该称呼你姜氏女还是该称呼你梁氏女?” “你闭嘴!” 玉面狐大喝一声,顿时刀光四起。 这几招已经与刚才不同,李纯钧丝毫看不出这些招式中的轻盈灵巧。他能看到的只是满满的杀气!也正是因为这些杀气的原因,玉面狐的招式反而威力大减。 面对这样的招式,苏月娥虽然有伤在身,但还是轻松地避开。 等她站稳,苏月娥便接着说道:“我们天机阁还有几卷关于当年月岚宗内斗的《天机谱》,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来取!” 这话像是给了玉面狐一些启发,她竟也笑了反问道:“你当我不敢?” 苏月娥慢慢地靠近了昏迷在一旁的薛刚,不动声色道:“好,到那时候我可不会再如此大意中了你的毒!”说着,苏月娥便将薛刚搂在怀中,突然说道:“今日我就饶你们一命,等到你来天机阁的那天,我一定让你死个明白!” 话音刚落,苏月娥不知放出什么暗器,顿时暗室中烟雾弥漫! 只听“嗖”的一声,李纯钧只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从他的头顶掠过!玉面狐大喊一声不好,连忙骂道:“想跑,没那么容易!” 说时迟那时快,玉面狐还没来得及起身,便听到她一声惨叫大喊道:“蜘蛛,蜘蛛!” 李纯钧听到喊声,知道苏月娥又放出了玄蛛。情况紧急,李纯钧也顾不上追赶,便忙过去给玉面狐解毒。由于烟雾的关系,玉面狐并看不清楚这些蜘蛛到底在何处。等到李纯钧赶到,才用自己的血和草药将那些玄蛛驱赶干净。 苏月娥当然知道自己的玄蛛伤不了李纯钧等人,她这么做只是为了脱身。 等李纯钧摆脱这些玄蛛,苏月娥早就不见人影。 烟雾还没有散去,半空中之传来苏月娥得意的声音:“李纯钧你真以为自己是在救人?我告诉你,那阿茴对你可没安什么好心!” 189、荒野路·鬼打墙 夜空无月,荒野无光。 在这被黑暗笼罩的荒郊野外,李纯钧始终保持着警惕。此时,唐遥和阿茴互相搀扶着,小贝则跟在后面。 经历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切,他们几个人只想快点离开赤朱山庄,快点回到自己的茅草屋。 那里有草药、有食物、有水! 那里的一切可以让李纯钧等人感到安全和温暖。 苏月娥中毒逃走,想来也不会再回来!虽然阿茴的事情还没有算真正解决,但终究已经告一段落。 累了。 李纯钧、唐遥和阿茴都很累。 而小贝则像是受到了惊吓,这一路上她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就好像她已经成了另一个人,另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四人就这样匆匆地赶路,黑暗中只有“沙沙沙沙”的声音。 …… 早晨上山的时候,李纯钧三人为了救小贝,心中焦急自然走得快。现在四人疲惫,再加上唐遥和阿茴身上的伤,脚力当然就不如之前。 就这样走着走着,李纯钧总是觉得到不了地方。 也许是赶路的时间长了,唐遥觉得这样的气氛有些单调。所以他慢慢地走到李纯钧身边说道:“我说纯钧兄弟,那玉面狐可真是奇怪!” 其实这一路,李纯钧也在想玉面狐的事情。现在唐遥提起这个话题,他也就顺势聊了起来。李纯钧放慢了脚步,对唐遥说道:“玉面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你倒是说来听听。” 唐遥道:“我在血剑门的时候,早就听说过玉面狐的名号,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她是一个剑术高手!” 李纯钧道:“不单单是你,就连天机阁的天命星君都觉得惊讶,你难道没有看见?” 唐遥倒吸了一口气,接着道:“纯钧兄弟,你可知道这姜氏月岚宗早在很多年前就在江湖上消失了!” 月岚宗姜氏和梁氏之间的恩恩怨怨,李纯钧也是有所耳闻。不过具体的情况,李纯钧当然不从得知。他见唐遥说得有板有眼,忙问道:“这其中的往事,难道你知道?” 唐遥一听,叹了口气道:“嗨,这种事情,我上哪儿知道去!” 李纯钧略一思索道:“她刚才说自己又要事要离开,我看她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八成是去寻仇。” “对!我早就看出来了,也不知道他仇家是谁……”话说到一半,唐遥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惊慌道:“刚才苏月娥那个婆娘说她是姜氏的人,难道……难道她的仇家是梁氏?” 李纯钧没有说话,他已经陷入了沉思之中。 沉默了一会儿,唐遥又道:“不过啊,就凭玉面狐那本事,以后遇到了还是不要与她为敌才好!” 唐遥后来又说了什么,李纯钧并没有在意。到了现在,李纯钧一直在试图把自己遇到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串联起来。他一直都想找出其中的联系! 仿佛从他出生开始,这些人都在找他。 李崇元、司空劫、玄机老人、赵无极,再到现在的苏月娥。这些人对李纯钧都没有杀心,但是李纯钧却能够明显感受到他们别有所图! 他们这么做,真的是因为自己是什么灵脉? 这样的论调,李纯钧开始有些相信了。 而玉面狐的事情看似跟自己并没有半点关系,但李纯钧总觉得哪里不对。 到底哪里不对? 李纯钧的心里没有半点头绪。 也许是因为炼狱石的关系,玉面狐这个人,她的身上总有一点司空劫的影子。想到这里,李纯钧这才发现了疑点的所在!按理说,那天晚上柳鸿逸等人破灭了司空劫和方琼附身的企图,那玉面狐和魔尊应该一刀两断才是。 炼狱石这门暗器,乃是魔尊的力量才能达到。而玉面狐既然还能使出这种暗器,那她跟魔尊就一定还有联系! 玉面狐和魔尊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李纯钧也无从得知。但是这些人,李纯钧决定以后遇到时还是要留个心眼。他们的话,不能不信,也不不能全信!既然这些人现在还不想置李纯钧于死地,但李纯钧索性就利用这一点,在与这些人的接触中把事情弄清楚! 想到这里,李纯钧总算安下心来。在这里也耽搁了一些时日,李纯钧现在想的就是快些去稽城救宵练! 主意打定,李纯钧已经在考虑如何跟阿茴说。 就在这个时候,李纯钧听到唐遥在一旁抱怨:“我滴奶奶,这昏天黑地的,我们咋就干走不到地方呢?” 算上从赤朱山庄逃出来,走到现在怎么也有一个多时辰。虽然脚力不如早晨,但是也不似如此缓慢!李纯钧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的地形还不算陌生,他便对唐遥道:“唐遥兄弟,你稍安勿躁,夜里路不好走,想必再走一会儿就到了。” 听李纯钧这么一说,唐遥也就不再多言。 四人无言,又走了一段时间。 …… 又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李纯钧也发现有些不对。他停下脚步,突然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一直在走相同的路?” 唐遥自然也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他靠近李纯钧小声道:“这是不是就是那种邪门的……那个……” 李纯钧知道唐遥想要表达什么,他皱起眉道:“难道是‘鬼打墙’?” “嘘——嘘——” 一听李纯钧把这三个字说出来,唐遥忙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道:“你小声点!” 唐遥的这个举动,倒是把李纯钧给逗笑了。对于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李纯钧从来都不相信。他转向阿茴,道:“阿婶,这里的路你熟悉吗?” 阿茴听到李纯钧唤她,这才吞吞吐吐道:“我……我有点看不清……” 李纯钧还是头一次见阿茴如此害怕,他只当是“鬼打墙”这种诡异的情况让阿茴觉得不安,于是安慰道:“阿婶不用怕,这种情况应该一会儿就好了!” 听了李纯钧的话,阿茴点了点头。 可是这话音未落,不远处竟突然有一个黑影闪过! “谁?” 李纯钧大喊一声,那黑影又以飞快的速度闪过一边! “你到底是谁?” 唐遥也忍不住喊了一声。 这时,阿茴颤抖道:“难不成……难不成真的是……鬼?” 190、受人托·鬼还魂 黑夜,黑影。 无声,无形。 刚才一闪而过之后,周围好像再没有任何动静。 李纯钧把手按在剑柄之上,他闭上了眼睛,开始用耳朵感知敌人的所在。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中,睁着眼睛非但看不清什么,而且还会干扰耳朵对声音的判断! 再说了,闭上眼睛,反而能够更好地思考。 自己遇到的真的是鬼打墙吗?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真的是鬼吗? 对于唐遥和阿茴的猜测,李纯钧已经不再考虑。倘若那个黑影没有出现,他或许还会相信这真的是所谓的“鬼打墙”,可是那个黑影明明蕴含着强大的气场! 有如此强大气场的必定是个修为极高的人,根本不可能是一个鬼。现在,李纯钧只希望自己面对的不是像苏月娥那样难缠的人物。 ……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李纯钧的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们走!” 这话是说给唐遥和阿茴听的,既然那个黑影并没有再出现,那也就没有必要再在这里耗下去了。 阿茴似乎还是有些害怕,她吞吞吐吐道:“这……这……” 李纯钧只当她害怕真有什么鬼怪,忙安慰道:“阿婶没事的,那个黑影绝不是鬼!” 此时,唐遥也似乎回过神来。他喘着气,在李纯钧耳边轻轻说道:“那黑影的修为似乎不低啊。” 李纯钧点了点头,已经轻轻地迈开了步子。 走了两步,那个黑影似乎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李纯钧这才对唐遥道:“如果那黑影不再纠缠,我们还是快些离开便好!” 听了这话,唐遥深表赞同。他轻轻地将小贝抱起,脚步也加快了不少。 就这样,在夜色之中,三人撩开了步子,想要趁那黑影没有追来赶快脱身。其实,这已经可以算得上是逃跑了,可是在逃跑的过程中,阿茴还是时不时地向后张望。 李纯钧见了,又安慰道:“阿婶,我们快些走,离开此地应该就没事了!” …… 一路狂奔,三人无言。 跑了一会儿,阿茴突然颤抖着道:“纯钧、唐遥,我们……我们好像又回来了!” 听了这话,唐遥立马放下小贝,蹲下来仔细检查了一番。 “妈的,难不成真的有鬼不成!”唐遥咒骂了几声,接着道,“前面的草地上有刚刚被踩踏的痕迹,想不到我们一直在打转!” 唐遥的话让李纯钧心头一颤,他顺着唐遥所指的方向望去,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李纯钧现在终于知道那个黑影为什么迟迟都没有出现了,它没有放弃追踪,而是它知道李纯钧等人根本就没有办法走出这个迷局! 要么破解这个迷局,要么把黑影找出来解决掉。现在有两条路摆在自己的面前,可是李纯钧觉得这两条路似乎都不怎么好走。 “妈的,有种就给老子出来,鬼鬼祟祟的算什么好汉!” 就在李纯钧思考出路的时候,唐遥已经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这一骂,没有把黑影给引出来,倒是把李纯钧给吓了一跳。以李纯钧感受到的强大气场,就算唐遥和自己联手,恐怕也不是这个黑影的对手。如果真的正面冲突了,恐怕事情还真不是那么好办! 可是李纯钧转念一想,事情似乎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一直以来,那些江湖上所谓的高人似乎都对李纯钧别有所图,所以他们这些人一直以来对李纯钧都没有杀心。基于以上的考虑,李纯钧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这个黑影要是想要杀人,恐怕十个李纯钧再加十个唐遥到现在也是死人了。可是它只是让李纯钧等人困在此处,足见其另有所图。 可是,这个黑影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呢? 李纯钧决心把这一切搞清楚。 “出来,有种你出来啊!奶奶的,不出来又不让老子走,难道你当我们出来散步吗?”唐遥对着黑暗处指手画脚,可是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这黑暗的荒野之中,除了唐遥的咒骂之外,似乎并没有半点动静。 李纯钧拉住唐遥,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等唐遥安静下来,李纯钧装作很有礼貌的样子,朝着黑暗处作揖道:“不知前辈何方神圣,留晚辈们在此,到底所为何事?” 唐遥可没想到李纯钧会突然变得这么彬彬有礼。他瞪大眼睛看着李纯钧,似乎已经不认识这个人。看着李纯钧如此谦卑的模样,唐遥忍不住道:“我说你小子,什么前辈不前辈的,说不定那就是个孤魂野鬼。” 听了这话,李纯钧忍不住白了唐遥一眼,不过在这无边的夜色中,唐遥估计也没有注意到李纯钧的表情。 此时,阿茴的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抓住了李纯钧的衣袖。这一抓,让李纯钧想到了昨天晚上,想到了阿茴向他求欢的情景。 此时此刻,阿茴也许只是因为害怕。李纯钧如是告诉自己。 虽然有些尴尬,但李纯钧还是握住了阿茴的手。这个时候,给阿茴一点安全感是自己应该做的。 唐遥那个“鬼”字刚刚说完,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呵呵……” 那笑声低沉却有力,悠远又深邃,好像是来自山洞中的风。呼呼地吹过人耳,却给人一种震撼的力量! “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鬼!我只不过是帮人带个话而已!” 声音像是从四周同时传来,根本就不知道那个黑影在什么地方。 李纯钧见黑影开始说话,心里顿时有了底。他立马问道:“不知您想带什么话?这话又是何人所托?” …… 过了好一会儿,那低沉的声音再一次从黑暗中传来:“你们之中有人受人之托,却没有忠人之事!现在,她似乎已经把这件事给忘了。所以那个人让我来传个话!” 李纯钧还没有来得及再说什么,那声音便再次响起:“那个人说,已死之人,尚能复生;寂灭之魂,永世沉沦。” 听到这话,阿茴握着李纯钧的手竟然猛烈地一抖! 191、影所托·为何事 已死之人,尚可复生;寂灭之魂,永世沉沦。 黑暗中传来的声音更像是一句咒语,而这句咒语似乎对阿茴有着无与伦比的魔力! 阿茴的手一抖,李纯钧就感觉到这事情一定和她有关。如此说来,这个黑影想来也是冲着阿茴来的。 李纯钧握紧了阿茴的手,转过头去轻轻地道:“不用怕,只有心虚的人才会故弄玄虚。” 混沌黑暗的夜里,李纯钧的话就像是黎明前的光。 阿茴点了点头,可是她的手依旧抖得厉害。 在李纯钧的心里,阿茴从来不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可是刚才听到那十六个字的时候,阿茴竟有如此之大的反应,这让李纯钧很惊讶。现在,阿茴似乎还没有从强烈的情绪中走出来,她颤抖的手似乎已经开始不听使唤。 这短短的十六个字到底和阿茴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已死之人?寂灭之魂? 李纯钧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一个萧玉成。难道黑影所说的真的是阿辉的夫君萧玉成?这个假设虽然能够解释阿茴的反应,可是萧玉成死了已经有三年了。一个死了三年的人,难道还能复活? 死而复生? 这太荒唐了! 唐遥似乎也感觉到了阿茴的异样,他只当是阿茴被这声音吓到,于是对黑暗处喊道:“我不管你是个什么东西,现在你话也带到了,可以让我们离开了吧?” …… 黑影像是没有听到唐遥的话似的,过了良久才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什么时间不多了?”李纯钧发现黑影话中有话,忙问道。 可是那黑影说完这段话,似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似的,根本就感受不到它存在。 到了现在,阿茴已经接近崩溃,泪水从她的双眼中奔涌而出。她挣开李纯钧的手,突然奔向黑暗处,然后哭喊道:“我会做到的,我会做到的……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阿茴的举动让李纯钧和唐遥始料未及。小贝见自己母亲的情绪如此激动,便也跑到她身边拉住了她的手。阿茴见到小贝,突然悲从中来,她抱起小贝,母女俩竟然在夜色中痛哭起来。 费解、疑惑。 李纯钧真的很难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就在这个时候,李纯钧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脖颈处像是被什么虫蚁咬了一下!虽然只是轻微的疼痛,可是李纯钧全身却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 ——难道又是天机阁天命星君驯养的什么毒虫? 李纯钧忙用手去抚摸刚才疼痛的地方,可是什么都没有。别说毒虫,连伤口都没有! 不过,就在自己怀疑有毒虫的时候,李纯钧发现黑暗中的那股能量突然就消失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在梦中,等这股能量一消失,李纯钧突然发现住了好几天的茅草屋就在不远处! 唐遥也看到了不远处的茅草屋,他兴奋地叫了起来:“我们到了,我们到家了!” 可是此时,阿茴母女仍在哭泣。 李纯钧走了过去,将小贝抱在手里,安慰了阿茴两句,然后轻轻地问道:“刚才那黑影……” 黑影消失之后,阿茴的情绪也已经平复了很多。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还没听李纯钧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道:“我没事,只是因为刚才那个黑影太诡异了。” 这个解释明显很牵强,可是既然阿茴不愿意多说,李纯钧也不好多问。 李纯钧微微一笑,仍然轻声细语道:“黑影想来已经散去,刚才我们找不到路应该是中了障眼法。” 阿茴点了点头,可是趴在李纯钧肩头的小贝似乎并没有从悲伤之情中恢复过来。她将头深深地埋进李纯钧的衣服内,口中似在喃喃念叨:“爹……爹……” 小贝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父亲。 而她的父亲,正是已经死了三年的萧玉成。 已死之人?寂灭之魂? 难道那个黑影所说的真的是阿茴已死的丈夫——萧玉成? 阿茴好像答应了那个黑影什么事,而她现在似乎还没有做到。 ——很明显,阿茴有事情瞒着李纯钧和唐遥。 ——可是这一切,似乎和李纯钧、唐遥并没有半点关系。 阿茴听到小贝在念叨自己的父亲,她忙将小贝抱回,安慰道:“小贝不哭!” ——这听上去似乎不像是安慰。 李纯钧能够感觉到,阿茴好像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情。 如果阿茴有什么困难,李纯钧当然会义不容辞地帮助她。可是阿茴如果不需要他的帮助,他自然也不会插手的。 “我们先回茅屋吧。” 李纯钧当然没有把自己心中所想的种种表现出来,他不想给阿茴在添什么负担。过了今晚,李纯钧准备明天就动身去稽城。 如今天命星君受了伤,薛刚中了毒,雷霸天也死了,想来天机阁暂时也不会找阿茴母女的麻烦了。而李纯钧自己,亏了阿茴的帮助,他身上的尸毒也好了。 说起这个尸毒,李纯钧也觉得挺奇怪的。阿茴的治疗本来也就是治标不治本,可是自从那晚薛刚放出玄蛛之毒后,李纯钧身上的尸毒便再也没有发作过。 难道玄蛛之毒还能克尸毒? 李纯钧不懂医术,但他也只能用“以毒攻毒”来解释这件事情。 “嘿,我说纯钧兄弟,你愣着干什么?” 听到唐遥喊自己,李纯钧才回过神来。自己一直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愣了神。此时,唐遥和阿茴已经开始往茅草屋走去。 …… 回到茅草屋,众人虽然累,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馨。 “今天,可真像是做梦一样!”唐遥感叹了一声,他的疲惫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满足感。他看了看李纯钧,又看了看阿茴,这才慢慢说道:“没有天机阁盯着,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喽!” 说完,唐遥捂着胸口打着哈欠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原来刚才唐遥脸上是那种回到家的满足感。 唐遥走后,阿茴朝着李纯钧尴尬地一笑,道:“我们也回房休息了。” …… 回到自己的房里,李纯钧也松了一口气。此时,他感觉有点晕,也有点热。有点晕,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可是为什么会感觉到热呢? 现在是深秋,自己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感到热? 192、饮百春·历万劫 又晕又热。 李纯钧从未有过这样奇怪的感觉。 可是现在,这样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窗外吹入几许微风,烛影摇红。李纯钧看着晃动着的烛火,他感觉自己都快要站不住了! ——自己是什么时候点起蜡烛的? 这个问题李纯钧已经回答不出来了。 ——是自己身上的尸毒发作了吗? 可李纯钧明明感觉到这不是。尸毒发作是完全另外一种感觉。 李纯钧扶着桌子坐下,此时此刻,他已经热得将自己的上衣撕开。今日一天激烈的战斗,让李纯钧除了不少汗,可是现在莫名的燥热已让他大汗淋漓。 上衣被撕开,露出了李纯钧结实的肌肉。 可是即便这样,李纯钧的汗还是止不住得流下来。李纯钧忙走到窗边将窗户开到最大,他想让秋夜的凉风吹散自己身上的燥热。 可是,这一切都只是徒劳! 李纯钧这才意识到有问题。自己感觉的热是来源于自己身体之内,所以这种热凉风无论怎么吹都无法散去。想到这里,李纯钧便开始打坐运气,他想要用自己的内力将这股热力逼出来! 李纯钧相信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 筋通八脉,气运周身。 可是李纯钧在运气的时候,那股热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强烈! 现在,李纯钧不仅感觉到热,他还感觉到口干舌燥。 他想要喝水。 想到这里,李纯钧忙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拿起桌子上的茶壶,想把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李纯钧把茶壶举得很高,他长大着嘴在茶壶下接着,好像能够喝下一整条江。 可是很不巧,那茶壶里竟然一滴水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怒意,李纯钧竟将手中的茶壶摔得粉碎!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暴躁的人,可是摔碎这个茶壶之后,李纯钧竟然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快意,与此同时,那股热意竟然也减轻了许多! ——这真是不可思议! 李纯钧环顾了四周,又发现了桌子上的茶杯。 “丁零当啷”的几声响,茶杯被摔得粉碎,李纯钧也似乎舒服了许多。 可是,狂暴的发泄对李纯钧来说只是一个治标不治本的方法。这种舒服也就只能持续一会儿,李纯钧立马又会被那股热意所吞噬。 李纯钧实在是受不了了,他实在是又渴又热! 他想要喝水,他更想要洗个澡。 今天从早到晚,李纯钧经历了好几次激烈的战斗。他出了好几次汗,汗当然也干了好几回。而现在,浑身的燥热让他觉得浑身散发着一股臭气,他必须要去洗个澡,否则他根本就不可能睡着。 喝水、洗澡。 这两件事让李纯钧想到了一个地方——那就是水房。 这里虽然只有几间茅草屋,可是设施却很齐全。厨房、水房、厕所,麻雀虽小但是五脏俱全! 一想到水房,李纯钧连上衣都没穿就推门而出。 …… 水房里有一口大锅,那时阿茴烧水用的;水房的草屏风后面还有还有一口大浴桶,那时阿茴洗澡用的。 此时,李纯钧已经是晕晕乎乎,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水房。进门处的水壶里还有水。开水,而且是温的,这仿佛就是特意为李纯钧准备。 李纯钧已经是口渴难耐,他见到这水壶就像是一个刚从沙漠走出的人看到水源一样。水壶一举,里面的茶水便全部进入了李纯钧的腹中。 酣畅淋漓,宛如久旱逢甘霖。 这茶水虽然在李纯钧的口中停留的时间极短,可是李纯钧却明显感受到这茶水里却有一股甘甜的味道。 ——难道是因为自己太渴了,所以产生了幻觉? 李纯钧扔下水壶使劲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他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可是世界仍然像是在旋转。 口渴之感暂时缓解,李纯钧又想起来自己想要洗澡。 像是不受控制似的,李纯钧的双脚便开始向里屋走去。等他看到那面草屏风时,后面竟然冒着浓重的水汽。 ——难道现在有人在洗澡? 这个念头在李纯钧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可是他的双脚还是在往前走,往屏风后面走! 平时,在这屏风后面洗澡的只可能有一个人——那就是阿茴。 平时,李纯钧看到这个情景,根本就不会在往前走半步! 可是现在,李纯钧仿佛已经不是他自己。 好奇怪,好奇怪! ——自己的身体怎么就无缘无故不听使唤了? 也许是因为喝了茶水的缘故,李纯钧的神志渐渐清醒了许多。可是他的身体依旧不受控制,他的双脚仍然在往前走! 这个时候李纯钧已经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有人吗?没有人我可进来了!”李纯钧卯足了劲儿,终于喊出了这句话。这个时候,李纯钧就连说话都要耗费很大的精力。 说话的时候,李纯钧的脚步并没有停下。 话音刚落,屏风后面便传出了一个娇柔的声音:“那百春茶好喝吗?” 熟悉的声音。 阿茴的声音。 ——此时在屏风后面洗澡的竟然是阿茴。 这本来没什么好惊讶的,因为这里本就是阿茴洗澡的地方。可是李纯钧却觉得很惊讶,虽然这地方是阿茴洗澡的地方,可是时间似乎不对。 阿茴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洗澡? 难道她也出了一身臭汗,不洗澡睡不着觉? 可是从阿茴的话里,李纯钧明明能够听出来,阿茴知道自己要来。而那壶温度刚好的“百春茶”也是专门为自己泡的。 “那壶茶……为什么要叫百春茶?”也许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李纯钧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要纠结一壶茶的名字。 可是屏风后面的阿茴好像很有兴致回答这个问题:“这百春茶乃是精心撷取春天百花的花瓣而制成,工艺极其复杂!” 李纯钧边走便问道:“工艺有多复杂?” 阿茴接着道:“春天的时候,撷取百花中最嫩的花瓣,为了不使其腐烂,需要将其浸泡在一种西域草药的汁液之中。这样到了夏天,这些花瓣还是像刚采摘时那样鲜嫩!到了夏天,把这些花瓣拿出来,用最酷烈的阳光暴晒它们,使它们枯干!到了秋天,再把这些枯干的花瓣置于月光露水之下,使其柔软发霉。最后,到了冬天,把发霉的花瓣埋在冬雪之中。到了来年春天,这些花瓣就变成了百春茶!” 阿茴说这些的时候,李纯钧已经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屏风后面。 屏风后面,水汽缭绕,阿茴正坐在浴桶之中。 她看到李纯钧来了,便妩媚地笑了笑,轻轻地道:“纯钧,你难道不知道江湖上有一句话,叫做‘饮百春,历万劫’?” 193、解媚茶·求** 饮百春,历万劫。 这六个字李纯钧倒是没有听说过。不过如果真如阿茴做说的那样,这百春茶的制作工艺未免太复杂了。经历了春夏秋冬的轮回,到最后竟是为了喝一壶茶。这未免有些奢侈了。 不过现在,李纯钧好像已经没有时间来琢磨百春茶了。因为就在李纯钧走到屏风后面之后,阿茴竟从浴桶之中站了起来! 水汽氤氲,阿茴美丽的胴体在李纯钧的面前若隐若现。 恍恍惚惚之间,李纯钧如见轻云闭月;朦朦胧胧之中,阿茴的动作又如流风回雪。 看到这一幕,李纯钧的呼吸开始变得非常地急促,他想要离开,可是身体却丝毫不听使唤。他只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他正感受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快意! 这个时候,李纯钧的意识尚有一丝清醒,他连忙运气,艰难地说道:“阿婶,这样不好!” 听了这话,阿茴的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这种表情似是悲伤,又像是歉意。她苦笑着,无奈道:“纯钧,你知道刚才那个黑影为什么缠着我们吗?” 李纯钧为了控制住自己,他已经使出了全部的功力。此时他满头大汗,咬着牙反诘道:“那黑影要找的人,恐怕不是我们,而是你吧!” 阿茴接着道:“你说得不错,可是这件事也与你有关。” 李纯钧现在头昏脑涨浑身发热,而阿茴的话又只说了一半。若是在平时,李纯钧的脑子又该飞速地运转,思考那黑影跟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可是现在,他似乎根本就不能思考。 人一旦不能思考,就会变得暴躁。 李纯钧突然大笑起来,他将周围的衣架摆设推倒砸烂,又转向阿茴道:“这件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阿茴被李纯钧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她随即又平复过来道:“那黑影答应帮助我一件事,但前提条件是我必须献身与你。” 听了这话,李纯钧突然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昨晚阿茴也曾向李纯钧求欢,可当时李纯钧只当是阿茴一时起意,从没有想过这竟是有预谋的。原来阿茴求欢并不是因为她喜欢自己,而是出于某种别的目的来出卖自己的肉体! 想到这里,李纯钧竟感觉到一阵恶心。 既然如此,那自己现在变成如此模样想来也不是无缘无故的。想得愈多,李纯钧感觉自己的脑袋就愈痛!他赶紧用双手捂住头,冲着阿茴怒吼道:“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毒?” 阿茴没有想到李纯钧突然会变得如此暴躁,她在浴桶中慢慢地走向李纯钧,温柔地拉住他的手道:“看你说的,我怎么可能狠下心来对你下毒?” 说着,阿茴又接着道:“若说下毒那倒是没有,只不过刚才黑影给你施了咒,然后你又喝了百春茶,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饮百春,历万劫。”李纯钧默默地哼了一声,此时此刻他的身体真的像是在经历无数的劫数。 身体发热,好像在火中烧;全身奇痒,又好像正被万千毒虫叮咬。 这样的感觉不像刀伤剑伤那样让人痛得畅快淋漓,正是这种似有似乎的痛苦才能给人真正的折磨! 李纯钧现在非常痛苦,可是他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纯钧,来洗个澡就会舒服了。”阿茴说完这句话,拉着李纯钧的手就开始往后退,而李纯钧正一步步趁势靠近浴桶。 “纯钧,到浴桶里来。” 这一声召唤,仿佛有着无尽的魔力,李纯钧竟然就听着阿茴的声音鬼使神差地往前走! “你……你不要脸!” 李纯钧想要反抗,可是他的身体一点都不受控制。此时此刻,他也唯有用言语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可是阿茴听了这话,似乎并没有半点羞耻之感。 她将李纯钧拉到身边,竟主动脱去了他的裤子。此时,李纯钧也看清楚了面前的阿茴,她现在一丝不挂,上身一览无余地出现在李纯钧的面前。 李纯钧感觉自己的心在飞快地跳,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快!就算在生死关头,李纯钧的心从未跳得如此之快! 阿茴虽然是个寡妇,可她毕竟是年轻的。三年多的逃亡生活没有将她击垮,也正是因为这三年的逃亡,她的身上自然是没有半点赘肉。 前凸后翘的身体,傲人的双峰。这样的女人哪个少年不爱? 李纯钧感觉现在自己的脸比身体还要烫! 他想要逃离这里,可是身体却又好像不是他的。 看着满头大汗紧闭双眼的李纯钧,阿茴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她突然扑到李纯钧那的怀里,然后用带着哭腔道:“喝了百春茶,只有与女子**才能解除浑身的痛苦。你不要再挣扎了,为了你好,也为了我好!” 不要再挣扎了,不要再挣扎了…… 李纯钧的脑子里开始不断地出现阿茴说过的话。 要不是他用意志控制住自己,恐怕现在早已与阿茴鸳鸯同浴! 阿茴的身体虽然极具诱惑,但是李纯钧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这么做。因为他马上就要见到宵练了,他不能做出对不起宵练的事情。 闭着眼睛,喘着粗气。李纯钧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要再挣扎了…… 不能对不起宵练…… 李纯钧从未感觉如此地纠结,也不知道那黑影到底对自己施了什么咒,自己的身体竟然一点都不听使唤。 此时此刻,李纯钧只能感觉到阿茴柔软的身体和她在自己耳边的轻声呓语。 “放松,放松就好了……” 李纯钧隐隐听到有水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地往下沉。 感觉不对,李纯钧忙睁开眼睛。 在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李纯钧彻底惊呆了。 ——他已经坐在了浴桶之中,而阿茴正在为他擦洗身体! 连李纯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跨入这浴桶! 阿茴笑着,她凑近李纯钧的耳根,轻咬着他的耳垂道:“纯钧,你为什么要拒绝呢?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194、茅屋空·往稽城 富贵梦,温柔乡。 这也许是很多少年郎梦寐以求的东西。 然而这些东西有时候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如同梦幻泡影。 李纯钧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之所以会醒,完全是因为唐遥轻轻地用手抽他的脸蛋。 “喂,我说纯钧兄弟,你倒是醒醒。” 伴随着这一声声轻喊,李纯钧感觉自己的双颊被什么东西抽得生疼。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浴桶之中! 此时浴桶中的水已经流干,李纯钧竟就这样在浴桶中睡了一晚。 唐遥见李纯钧醒来,脸上的表情顿时放松了许多。不过他那种担心的神色一消失,脸上突然又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坏笑。 看到唐遥脸上的坏笑,李纯钧这才意识到自己此时正是一丝不挂! 意识到这一点,李纯钧连忙用身边的衣服将自己的下体捂住道:“你……你来这儿干什么?” 唐遥的脸上也满是诧异,他看着李纯钧道:“这问题我应该问你。这可是阿茴洗澡的地方。” 被唐遥这么一说,李纯钧这才隐约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他连忙穿好裤子,对唐遥问道:“阿茴人呢?” “阿茴?”唐遥见李纯钧这么问,脸上突然有些着急,“不知道啊,今早起来就没见她人。你说,阿茴会不会被天机阁的人……” 李纯钧皱了皱眉,接着问道:“小贝呢?” 唐遥叹了口气,道:“也没影了。”说着,唐遥又显得焦急起来:“你说她们俩会不会都被天机阁的人……” 还没等唐遥说完,李纯钧便摆了摆手道:“不可能的,昨天天机阁已经元气大伤,我看倒更像是那个黑影把她们带走!” 其实,李纯钧的心里还有另一个假设,只不过他没有说出来。 昨晚发生的一切,让李纯钧越来越发现事情不像自己原来想得这么简单。这阿茴母女从那晚收留自己开始就一直有所企图,而阿茴最终的目的就是要与自己发生昨晚的事情。 女人接近男人,不是为情那就是为财。 “情”这个字,李纯钧和阿茴之间还谈不上;而“财”,李纯钧更是分文没有。 一个女人接近男人竟是为了做那种事情,这件事本身就有很多不可思议之处。可是这件事既然发生了,就一定有它的道理。而且从昨晚的黑影来推断,这件事的背后一定另有主谋,阿茴也不过就是个棋子罢了。 唐遥一听这话,更加急了:“黑影?我看那黑影比天命星君更恐怖!” 李纯钧当然知道那黑影比苏月娥厉害多了,可是他现在怀疑的是,阿茴和那个黑影可能是一伙的。 唐遥见李纯钧皱着眉头不说话,便接着说道:“我这一大早起来,阿茴人也没了,屋子里乱作一团,我还以为是遭了贼呢。原来……原来是昨晚的那个黑影来了!” 李纯钧有摆了摆手道:“也不见得就是那黑影把阿茴带走,说不定是她自己走的。” 此话一出,唐遥更觉得惊讶。他把嘴张得老大,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道:“这……这……那这些东西……难道不是因为遭了贼?” ——昨晚茅屋内当然没有遭贼,屋子里的东西也都是李纯钧砸的。 可是唐遥发牢骚的时候,李纯钧又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虽说唐遥昨天受了重伤,可是他毕竟也是江湖中人,昨晚李纯钧砸东西的时候动静那么大他竟然一点知觉都没有! “昨晚这些东西被砸的时候,你都没有听到神秘动静?”李纯钧忍不住问道。 唐遥挠了挠头又摸了摸脖子道:“昨晚我好像睡得很死。” ——唐遥昨晚的确睡得很死,可是这却一点都不正常。 就在刚才说话的时候,李纯钧已经找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穿上。这里是阿茴洗澡的地方,也是阿茴为他们洗衣服的地方,所以洗净晾干的衣服也就在旁边的架子上。 李纯钧盯着唐遥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唐遥也不知李纯钧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他捂着胸口道:“昨晚休息得不错,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李纯钧皱起眉头,紧接着问道:“那你为什么老要捂着你的脖子?” 听了这话,唐遥似乎也是一惊。他竟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这个举动!唐遥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道:“脖子啊,好像昨晚被什么虫子给咬了,到现在都感觉怪怪的。” 李纯钧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语气很急,把唐遥都吓了一跳。唐遥像是看呆子一样看着李纯钧道:“昨天晚上在荒野里,应该就是黑影出现的时候。”略一思索了一会儿,唐遥接着道:“荒野里又虫子也很正常吧。” 李纯钧突然想起来,自己昨天有被虫子叮咬的感觉也是在黑影出现的时候。而且昨晚阿茴也说过,那时黑影给他下的咒。 他看着身旁浑然不知的唐遥,道:“现在是秋天,怎么会有虫子?” 这句话似乎已让唐遥恍然大悟,他凑近李纯钧,神秘兮兮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李纯钧看了看四周,淡然道:“这些东西……都是我砸的。” “这……”唐遥听了这话,眼睛睁得更大了,他指着李纯钧道:“这……你……那……那阿茴呢?” 李纯钧闭上了眼睛,淡淡地道:“阿茴可能并不是我们的朋友。” 说着,李纯钧拍了拍唐遥的肩膀,接着道:“你仔细想想,以你的警觉性,这些东西如果被砸得稀烂,你会听不到任何动静?” 听了这话,唐遥倒吸了一口凉气。 深秋的早晨总是有一种侵人心腹的冷,可是听了李纯钧的话,唐遥感觉自己全身每一根汗毛都在往外冒寒气。 他看了看李纯钧,缓缓地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纯钧把四周都仔细搜了一遍,这才接着道:“阿茴是敌是友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也已经离开。为今之计,我要前往稽城救人,不知道你是何打算。” 唐遥一听这话,一拍大腿道:“那还等什么,我们不如现在就前往稽城!” 195、到稽城·闻劫狱 连续两天的赶路,让李纯钧和唐遥的体力都或多或少地有点透支。 他们从茅屋出发,用轻功行至附近的市镇,那就已经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随便吃了点东西,唐遥又用仅剩的盘缠租了两匹马。 有了马匹充当脚力,两人赶路的速度自然也就快了许多。二人没有休息,快马加鞭连夜赶路,又行了大概一天一夜的时间,这才终于快要到稽城。 在赶路的这两天两夜的时间里,李纯钧渐渐地对唐遥又有了新的认识。在刚到凤来镇的时候,李纯钧就觉得唐遥很特别,他的言谈举止之中自然而然地显现出一股豪气和洒脱。虽然有时候,唐遥说话也有一点粗俗,不过他那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性格却深深地打动了李纯钧。 本来,李纯烨借助血剑门的人马也纯粹就是为了利用而已,而唐遥很不幸地成为了这颗棋子。在凤来镇的时候,李纯烨、承影和李纯钧三人在商量对策时都已经把杀唐遥灭口考虑在内。 不过现在,一切都变了。且不说李纯烨和承影已经下落不明,而现在唐遥则成了他李纯钧的好朋友。 特别是在这两天里,唐遥陪着自己日夜赶路而毫无怨言。血剑门的弟子都因为战船被击沉而散了,唐遥已经没有任何理由随着李纯钧来稽城趟这浑水。 李纯钧相信,唐遥之所以会这么做全都是因为友谊! …… 暮色四合,天渐渐地黑了下来。 李纯钧和唐遥骑在马上,马也显得有些累了。 远处,黑色的城墙在晚霞的照射下显出一种独有的沧桑来。唐遥指着前方对李纯钧道:“你看前面,那应该就是稽城了吧。” 李纯钧点了点头。他虽然从未来过这里,可是除了稽城,还有哪座城池可以像这样气派? 青砖古墙,足有四五人高;城门宽大,足可容四辆马车齐头并进。虽然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可城门处进进出出的行人依然是络绎不绝。 ——这里一定就是赤越国的都城了吧。 看到那高大巍峨的城墙,二人两天来赶路的匆忙便一扫而空。唐遥像是个孩子一般,一个翻身战到马背上,冲着天空喊道:“今晚,老子一定要吃个够,睡个够!” 李纯钧见他如此,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唐遥见状,忙道:“纯钧兄弟,我们赶路如此辛苦,今晚一定要喝几坛好酒!” 见唐遥兴致如此,李纯钧也不好说什么扫兴的话。他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钱袋——身上的盘缠已经所剩无几了。 唐遥这个人,你说他粗心有时候他却又很细。李纯钧摸钱袋这个动作被他看在眼里,他连忙笑着安慰道:“纯钧兄弟不用担心,等我们把这两匹马还到驿站,自然还能得到一闭银子。” 李纯钧一听这话,顿时也笑了。怪不得唐遥一点都不担心钱的事情,原来他早就盘算好了。 唐遥见李纯钧笑了,便拍着胸脯道:“纯钧兄第,来到稽城的第一顿饭,我唐遥请你,你就放心吧。” 李纯钧在马背上朝着唐遥作了个揖以示感谢,不多时,二人已经来到了城门之下。 稽城的城门下面之所以有那么多人,并不是因为人来人往,而是出入城门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 李纯钧看到这阵势,不觉得紧张起来。 眼前的情景让他回想起了当时初入凤来镇的时候,他不知道现在这些赤越国的士兵到底在盘查什么。 唐遥见状,忙对李纯钧使了个眼色,便下马走到那些士兵的面前。 李纯钧谁不知道唐遥是何意图,但他一想唐遥之前也是干这个的,多多少少也应该知道点此中的门道。于是李纯钧也起身下马,不过他并没有像唐遥那样往前走去。因为刚才唐遥的眼色分明是让他站在原地。 人群熙攘,可是那些等待着查验的行人们却并没有半点抱怨。 李纯钧默默地想着,也许这就是王城的气派。 就在这时,李纯钧看到唐遥在和那些士兵说话时,士兵们好像拿着什么人像在比对。不多时,唐遥便往李纯钧这边走来。 “唐遥兄弟,没事吧?” 唐遥一走到自己身边,李纯钧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跟我们没关系,有跟我们有点关系!”唐遥看着李纯钧,似乎话里有话。 李纯钧听了这话,眉头禁不住一皱。唐遥见状,忙道:“我们先进城,然后找个地方再说!” 李纯钧点了点头,便跟着唐遥往城门走去。 …… 不多时,李纯钧和唐遥已经顺利进入了稽城。比起之前进入凤来镇,今日的盘查也未免太多简单。 可是,如此简单的盘查,却让李纯钧高兴不起来。 此时,他和唐遥牵着马走着,两人陷入了沉默。 他们正按照城门处士兵所指的方向,往稽城的驿站走去。 过了一会儿,唐遥终于说话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声对李纯钧道:“刚才盘查的时候,那些士兵手中拿的人像你看清楚了吧。” 李纯钧眉头仍然紧锁,微微点了点头道:“我看见了,好像是李纯烨和承影。” 嘴里说是“好像”,可是李纯钧心里清楚,那画像之上的分明就是李纯烨和承影二人! 唐遥接着道:“我问过刚才城门处的行人了,说是昨晚有人劫狱,被官兵们拦下了。” 听了这话,李纯钧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距离宵练和李崇炎被处死也就只剩下三天的时间,看来李纯烨和承影早就到了稽城。他们昨晚的行动恐怕也就是为了救李崇炎和宵练出去。 可是很不幸,昨晚的行动失败了。也不知道现在承影和李纯烨藏在何处。 不过既然城门处盘查得如此之严,李纯钧相信李纯烨等人现在一定还在稽城之中。况且,李崇炎和宵练还没有被救出,李纯烨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离开这里? “不过……”唐遥接着道,“我听说,昨晚劫狱的时候,还死了几个血剑门的弟子,搞得现在稽城上下人心惶惶,觉得血剑门的势力已经渗透到此处!” 李纯钧深吸了一口气,他决定先找到李纯烨和承影再做打算。 196、驿站荒·归马厩 夜幕昏昏,灯火渐亮。 此时稽城刚刚入夜,街上的店铺和摊位也纷纷挂起了灯笼。李纯钧和唐遥走在一条稍显冷清的街道上,驿站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 “哎呀,城市里的夜晚都是这么得舒服惬意!” 唐遥右手抓着马辔,左手握着长刀。此时他见到周围的灯火,竟将双臂张开,然后闭着眼睛发出了如此的感叹。 李纯钧虽然能够体会到唐遥此时的心情,可他还是故意问道:“唐遥兄弟何出此言呐?” 唐遥见问,发光的双眼转向李纯钧道:“你看这周围是何等的热闹,让我想起了凤来镇的繁华!” ——其实,此时的稽城街道并不能算得上热闹。跟凤来镇的夜市比起来,这里的夜晚可以说有一点冷清。 李纯钧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相信唐遥也能注意到这一点。 可是唐遥既然这么说了,李纯钧觉得他只是在表达自己的心情!确实,和那荒野乡间的茅屋相比,这里当然热闹的多,也亮堂得多。和荒野的黑暗里随时都可能暗藏着敌人相比,这里确实安全惬意得多。 最起码,这里的敌人都掩藏得很好,这至少可以让人觉得安全一点。 唐遥见李纯钧自进了城门以来,脸上虽然一直保持着微笑,但实际上却像是有无尽的心事,他便接着道:“乡间日子清苦,待会儿还了马抵了钱,哥哥我请你吃一顿好的!” 李纯钧一听这话,也被唐遥这股乐观的劲头所感染,于是笑着道:“那可让唐遥大哥客气了,也不知道这里哪家店的酒更醇、菜更美味。” 两人说笑客套了一会儿,不觉之间眼前便出现了一个门面宽大的所在。这个所在门前的幡旗上赫然写了两个字——驿站。 赤越国的驿站不仅可以供人休息,还可以租赁和归还马匹。当然,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在赤越国的驿站里租赁马匹。 一般来说,驿站里的马匹只租赁给官差。可是由于之前雷炎宗在赤越国的势力太过庞大,所以赤越国王族格外允许武林中人租赁驿站中的马匹作为脚力。 说来也是讽刺,虽然雷炎宗现在已是树倒猢狲散,可是这条规定倒是还没有更改。也正是因为托了这条规定的福,李纯钧才能够及时赶到稽城。 …… 李纯钧发现自己越来越多愁善感了,现在就连看到驿站都能有如此之多的感触。要不是唐遥提醒他,估计他又要在驿站门前愣好久。 唐遥毕竟是老江湖,他虽然一直表现得大大咧咧,可是关键时候还是很有分寸。他见李纯钧自从进了城就不对,猜想他可能是因为救人心切所以才导致如此地失态。于是唐遥连忙给李纯钧使了个眼色,又凑过去小声说道:“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事等熟悉了周围的环境再说!” 李纯钧毕竟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当然知道要相机行事。只不过唐遥的提醒使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听了唐遥的话,李纯钧连忙打起了精神,装作一个普通的武林游侠。 毕竟,昨晚大牢了遭了劫,现在肯定满大街都是官府的耳目,要是露出了破绽被盯上,那就真的无法采取行动了。 想到这里,李纯钧的脸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定与从容。 进到驿站里来,接待二人的是一个年轻的伙计。只见这个年轻伙计的个头并不是很高,穿着灰色的粗布衣服,脚上蹬这一双蓝色的靸鞋。不过,李纯钧还是立马注意到了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年轻伙计,因为一般的伙计绝不会又这么一双机灵却散发着英气的眼睛。 ——一个驿站的伙计,他的眼睛可以显得很机灵,但绝不会散发出那种英气。 他的眼神机灵,是因为伙计需要迎来送往,接待宾客;可是一个常年被生活所累压得抬不起头来的人,眼神里绝不会有这种英气! 李纯钧给唐遥使了个眼色,唐遥立刻把目光聚焦在这个年轻伙计的身上。 一看到那个伙计,唐遥的脸上虽然还有刚才的笑意,可是眼睛已经不自觉地眯起了一条缝!李纯钧一看便知,唐遥也似乎看出了一丝异样。 “两位客官,请您二位出示租赁马匹的契约。”那位伙计,见李纯钧二人正盯着自己看,便微笑而不失礼貌地说道。 听了这话,唐遥立马将身上的契约拿出,递给了伙计。那伙计接过契约,唐遥突然问道:“没想到稽城的驿站竟如此冷清。” 伙计像是没有听到唐遥说什么,而是将手中的契约仔细检查了一边,道:“两位客官,契约没有问题,总共退给您五两银子。”说着,那伙计便将契约收回到柜台上。 就在伙计拨弄着算盘准备退换银子的时候,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对着李纯钧和唐遥二人笑道:“正如这位客官所见,现在驿站救我一人当班。所以……”他好像是犹豫了一下,然后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道:“正如这位客官所见,今日驿站之中确实只有小的一人。所以还要烦请两位客官将马匹牵到马厩。” 那伙计如此一说,李纯钧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以往在驿站,都会有专门的伙计把马匹牵到马厩中去。可是在这里,李纯钧和唐遥都站了半天了,还是不见人来把马匹牵走。再说了,驿站的马厩又岂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这伙计看似机灵,却提出如此不可理喻的要求,不是他真的忙得抽不开身,就是他一时犯了蠢。 ——机灵的人会不会犯蠢? 这一点李纯钧实在是不敢妄下定论。他看了看唐遥,唐遥竟微微地点了点头。 唐遥将手一伸,对着伙计道:“既然是请我们帮忙,为何不把银子先给我?” 那伙计闻言,倒也爽快。他的脸上还是那种迎来送往的标准微笑,将银子放到唐遥手上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句:“客官,您收好!” 看着他从容不迫的表情和有条不紊的动作,李纯钧敢肯定这样的人绝对不会犯蠢。 那这个年轻伙计把他们引向马厩究竟是何企图? 唐遥接过银子,便对那伙计道:“走,你在前边给我们带路!” 197、昔故友·设埋伏 马厩在驿站的后面。 没有点灯。 所以夜的黑肆无忌惮地吞噬着这里,只有偶尔传来的马匹咀嚼声,提醒着这里面还有生命存在。 李纯钧和唐遥更在那个年轻伙计的后面,那个伙计悠然自得地提着一盏灯笼。 一进到这个马厩,李纯钧就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这种紧张感来得毫无预兆却又很强烈,绝不像是单纯地因为感到陌生才如此。 这是习武之人特有的一种直觉。 李纯钧看了看和自己并肩而行的唐遥,他脸上的表情却很从容。 “马厩里的路不是很好走,二位客官注意脚下!” 那伙计走了一段路,突然转过身来关切地嘱咐道。 若是这人只是单纯的一个伙计,那他的服务绝对称得上极品。可是他的嘱咐却似乎另有深意,他的语气和他的眼色简直判若两人! 更要命的是,这人好像根本就没想要掩藏自己那犀利而充满英气的眼神,他好像在说:“我就是要让你看出这个破绽,可是你又能怎样?” 说完刚才的话,那伙计微微一笑,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提着灯笼往前走,走着走着,他居然哼起了歌来! 见他突然有这个举动,李纯钧突然愣了一下! 一个人的眼神绝对骗不了别人——他的背景,他的实力。这些东西从一个人的眼神里完全可以窥探到。相信这个眼前的伙计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穿上了伙计的衣服,表现得卑躬屈膝……可是,他却没有可以隐藏自己的眼神。 ——既然掩藏不了,那就索性不用遮遮掩掩。 ——这也许就是眼前伙计的高明之处。 李纯钧默默地走着,他实在想不通这个人到底是何企图。 ——这个人是谁? ——他为什么要装成这副模样? …… “嘿,我说兄弟,你这小曲哼得不错啊!” 就在李纯钧眉头紧锁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唐遥突然搭话了。 那伙计见唐遥说话,便笑着道:“这小曲不论谁唱都好听,实在是因为歌词写得太好!”说着,那伙计又道:“不信我再唱一遍你们听……” 那伙计刚要再唱一遍,唐遥突然打断道:“我看这里有两个空位,我们的马匹就放在这里吧。” 那伙计听了这话,略一思索道:“这……客官你的马匹可以放在这里,但是那位客官……还烦请往里走一段距离。” 唐遥的马匹可是放在此处,而李纯钧的却要再往里走,这让李纯钧更加起了疑。他看了看唐遥,唐遥眨了眨眼问道:“我们从一处租的马,为何要放在两处马圈之中?” 那伙计道:“这是在是因为这马圈之中,有一匹性子极烈的马与那匹马不合。”说话的时候,他指着李纯钧身旁的马匹,脸上满是严肃的神情。 李纯钧听了这话,自嘲道:“想不到这里的马脾气还挺大!” 那伙计话中有话,接着道:“马的脾气也是跟周围的环境有关,而且说不定待会儿还会更加暴躁!” 李纯钧不理他,直接往前面走去。虽然不知道这伙计到底是何意图,但他手中的剑总算给了自己一些安全感。 就在李纯钧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他又听到那伙计在和唐遥道:“我把那首歌再唱给你听一下吧。” 那伙计唱的歌,李纯钧听来倒像是北方游牧民族打猎时所唱。歌词的大意则是猎人狩猎孤狼的情景:“……拉长弓、磨利剑,猎物收囊中!” 当唱到此处时,那伙计击掌一叹,马厩之中竟然飞出两个人来! 果然这伙计不怀好意,当这两个黑影从马厩之中飞出时,李纯钧悬着的心竟然放下了。 “有埋伏!”李纯钧大喊一声,想给唐遥提个醒。 “有埋伏?你是在跟我说话吗?”李纯钧的背后,传来了阴阳怪气的询问之声。这声音一传入李纯钧的耳中,他的后背就已经开始发凉。 李纯钧转过身去,便看到唐遥已经莫名其妙地倒在地上了! 唐遥武艺不低,能够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撂倒,想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眼前的这个伙计能够在唱歌的时候做到这种程度,可见他…… 想到这里,李纯钧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你到底我把朋友怎么样了?”此时此刻,李纯钧的胸中几句了满腔的怒火,他怒视着伙计,厉声喝道。 那伙计看李纯钧满面怒容,竟然温柔地说道:“你先管好自己吧,可要小心身后哦!” 听了这话,李纯钧才想起自己身后还站着两个人。 怪不得这伙计啊如此地淡定从容,原来这马厩之中藏着他的帮手! “你到底想怎样?”李纯钧急问道。 “你束手就擒,我就告诉你。”那伙计不管说什么话,脸上总是带着笑。 “放屁!”李纯钧怒不可遏,今日他才知道自己也可以说出此等脏话。他慢慢地拔出了手中的封麟剑,厉声骂道:“卑鄙小人,只知道暗算和以多欺少!我就不信你能够胜得了我手中的这把剑!” “封麟剑!” 当寒光闪过之时,那伙计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艳羡的光。他盯着李纯钧手中的封麟剑,情不自禁地发出了由衷的赞叹。等那惊艳的目光一闪而过,伙计的脸上又恢复了那标准式的微笑。 他笑着道:“我绝不是封麟剑的对手,所以我也不会作出那种螳臂当车的事情。但是……”他说到“但是”这两个字的时候,故意把声音提得很高,顿了一会儿接着道:“你身后的那两位,可都是制服封麟剑的行家!” 听了这话,李纯钧眉头一皱。 他身后的那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李纯钧再三确认了那伙计的表情,他确认其没有骗自己后,终于又转过身去看后面的那两个人。 马厩里很黑,李纯钧并不能看清楚他们的脸。 李纯钧盯着这两人,脚步轻轻地移动着。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抓住李纯钧!”身后的伙计一声令下,那两个人便立刻朝着李纯钧冲了过来! 身形移动,那两人立刻就靠近了李纯钧。 也就是在这一刻,李纯钧终于看清了那两个人的脸。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李纯烨和承影! 198、待生擒·欲结友 陌生的驿站,陌生的马厩。可是,眼前的敌人却是那么地熟悉。 敌人,还是朋友? 李纯钧的心已经开始打鼓,他握着封麟剑的手竟然也开始颤抖! 可是朝着他迎面袭来的李纯烨和承影好似根本就不认识李纯钧一般,他们的剑散发着寒光,可他们的眼神更冷! 两把剑如闪电般向李纯钧劈来,两个人似与李纯钧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李纯烨和承影到底是怎么了? 李纯钧已经没有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因为锋利的剑刃已经就在他的眼前。 举剑,格挡。 李纯钧在犹疑之中勉强完成了这个防守动作。 李纯烨和承影的攻势并不能算得上凌厉,可是李纯钧的心理从他认出李纯烨和承影的时候就已经崩溃了! 借着他们二人进攻时的那一股力量,李纯钧趁势退出两步。 …… 如浓墨泼洒而下夜色,此时在李纯钧的眼里显得更加地深沉。他用手中的剑撑住地面,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那熟悉的二人。可是现在,那熟悉的脸庞看上去却有些陌生了。 熟悉的面容,陌生的神情。 李纯钧实在想不明白,李纯烨和承影到底是怎么了?他们从漾川之上脱身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到稽城的?昨晚劫狱的是不是他们? …… 这一连串的问题困扰着李纯钧,可是他现在却得不到答案。他不可能去问眼前的李纯烨和承影,因为现在他们似乎像是陌路人! ——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现在这个答案,貌似只有自己身后的那个年轻伙计能够告诉李纯钧。 想到这里,李纯钧连忙转身,厉声问道:“你到底给他们施了什么法?” 那伙计不慌不忙,刚才打斗的时候他就像是在看戏一般悠然自得。现在李纯钧回过头来问他,他显得更加得意了。 “我哪会施什么法,只不过是救了他们的命而已!”那伙计手里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那微弱的光从下方照在他的脸上,竟显出一丝的诡异。说完这句话,伙计笑了。可是这笑容在那微弱灯火的照射之下,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这笑容,李纯钧似是在哪里见过! ——司空劫!对,司空劫! 李纯钧想到此处,真是感觉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嘴角一笑,把剑对准那伙计问道:“说,你到底和司空劫是什么关系?” 那伙计闻言,脸上竟有一丝惊讶之色。过了片刻,他才回道:“这个问题也正是我想问你的!” 伙计这话一出,李纯钧竟没有听懂。 自己和司空劫没有半点关系,他又何出此言? 还没等李纯钧反应过来,那伙计又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如你束手就擒,未免我们伤了和气。” 听了这话,李纯钧觉得这伙计说话不单莫名其妙,而且天真!他叹了口气道:“和气?不知我们哪儿来的和气?” 那伙计笑着道:“你虽和我没什么交情,不过那两位似乎是你的朋友。” 李纯钧没有说话。 那伙计接着道:“既然是朋友,那还是不要兵刃相向的好。” 虽然那伙计一直都在笑,可是李纯钧感觉他比任何人都要可恶。李纯钧忍无可忍道:“你到底想怎样?” 那伙计道:“我想要和你做朋友。” 李纯钧听了这话,眉头一皱,他实在是摸不清这个人的意图。也就在此时,承影和李纯烨也在向他慢慢地靠近。李纯钧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摆好身形确认这三个人都在自己视线所及的范围之内。 即使这样,李纯钧还是一丝都不敢松懈。 他看着那伙计,接着道:“你这样,像是要做朋友的样子?” 那伙计道:“正是想要和你做朋友,所以才要确认一下你和敌人到底有没有瓜葛。” 这少年说话实在是奇怪,李纯钧已经不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说了这么多,那伙计似乎也有些不耐烦。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笑容突然消失,然后冷冷地道:“怎么样,放下武器如何?” 荒谬! 此时此刻,李纯钧也只能用“荒谬”这两个字来形容这少年的要求。他压低了身子,做出随时准备接招的样子,然后对着那少年坚定地道:“你妄想!” 少年笑了。 听了李纯钧的话,少年居然笑了。 与之前的微笑不同,这一次,少年居然是放声大笑。 笑声毕,那少年脸色突然一沉,对着李纯烨和承影厉声命令道:“你们还在等什么?” …… 少年言未毕,李纯烨和承影已像两个木偶一般朝着李纯钧扑了过来! 寒光又一次照在李纯钧的脸上,这一次,李纯钧已管不了那么多。他挥动起手中的剑,运剑如风! 呼——啦—— 神剑一出,大开大合。 李纯钧念在与李纯烨二人的旧交情,并没有使出杀招。可是由于封麟剑中所蕴含的力量,这简单的一招一式之间,已经让李纯烨二人躲闪不及。 那少年将三人的打斗看在眼里,突然又喊一声:“这就是你们俩的本事吗?那我要你们何用?” 李纯烨和承影仿佛没有听到那少年的话,他们站在原地齐齐地盯着李纯钧。 “难道你们忘了怎么使用阴阳伏魔阵了吗?”那少年见李纯烨和承影迟迟不动,语气中已经有几分着急。 可是,李纯烨和承影还是没有动。 李纯钧这才意识到,李纯烨二人并不是那少年的木偶。意识到这一点,李纯钧竟感到一丝欣喜! “你不是阴阳伏魔阵的对手……所以,放下封麟剑束手就擒吧。” 李纯钧正想着和李纯烨二人说什么好,就在这时李纯烨首先说话了。他的语气很冷,更像是在警告。 …… “为什么?” 愣了半天,李纯钧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问。他实在想不通,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听从于一一个陌生人的命令,转而来抓自己? ——为什么? 这个问题李纯钧在心里问了千百遍,可他还是不能想得通。而现在,李纯钧问出了这个问题,但对方并没有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李纯钧,放下封麟剑,或许我们还能是朋友!” 承影说话了,他的语气同样很冷。 199、破阵法·先擒王 人未动,剑光已泛寒! 李纯钧默默地琢磨着李纯烨和承影的话,敌未动,他不敢先动。 此时,那少年见李纯钧还是没有半点服软的意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将手中的灯笼扔在地上,然后从袖子之中滑出一把匕首! “想要救人就不要磨蹭,还不给我上!” 少年又一次命令道,这一次李纯烨和承影的眼神里已经有了凶光。 他二人慢慢地举起了剑,脚下也开始缓缓地迈出了步子。 步伐犹如阵法。 那是阴阳伏魔阵。 李纯钧将二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他又岂不知道这阵法的厉害?阴阳伏魔阵对于封麟剑来说就如同死敌。而且使用封麟剑的人在阴阳伏魔阵里别说把神剑的威力打出来,就连他本身的功力也会大打折扣。 可以这么说,封麟剑这样的神剑本来可以将执剑者的功力扩大,可是如果在阴阳伏魔阵中,执剑者反而会被封麟剑的力量所累! 这正是阴阳伏魔阵的精妙之处,也是李纯钧与封麟剑的软肋所在。 李纯钧不想和李纯烨二人交手,可是这一战似乎又不可避免。这个时候,李纯钧又看了看一边的少年伙计。他正拿着匕首,死死地盯着李纯钧,好像生怕他跑了一般。 这个人还真是可恶,他知道自己不是李纯钧手中封麟剑的对手,却想出了让李纯烨和承影联合起来对付李纯钧的办法。 想到这里,李纯钧真是觉得他不单可恶,简直是可恶至极。 可是,再稍微深入点去想,李纯钧发现这个少年伙计不但可恶,而且还很不简单。 因为要想到这样的方法来对付李纯钧,首先他得知道足够的信息。这些信息包括:其一,李纯钧持有封麟剑;其二,封麟剑的克星是阴阳伏魔阵;其三,李纯烨和承影已经习得了阴阳伏魔阵。 光是这三点信息,江湖上就很少有人知道。这少年竟然可以掌握到这样的情报,他的背景肯定不简单。 ——天机阁?血剑门?还是魔尊? 李纯钧能想到的就只有这几方的势力了。 如果说想要获得这些信息只要足够有心就可以,那要做到能够以命令的语气让李纯烨和承影二人联手,那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要知道李纯烨和承影二人一向都是自视甚高,再加上他二人本来就互相不服,能够让他们联手的人李纯钧知道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赤朱山庄曾经的执剑长老李崇元。 可是现在,李崇元已经死了,这少年又是何方神圣竟能够做到这一步? …… 就在李纯钧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李纯烨和承影离自己已经更近了。 也许是因为阴阳伏魔阵的缘故,他二人行动起来从容不迫。可是对李纯钧来说,这是一场必输的战斗。他没有任何的胜算,可就是因为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战斗,李纯钧的求胜欲才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李纯钧要赢。 可是封麟剑根本就不是阴阳伏魔阵的对手! 就在此时,李纯钧想到了哪个少年伙计。那个少年伙计并不会阴阳伏魔阵,他李纯钧要是能够赶在李纯烨和承影出手之前将这少年制服,也许就能够赢得这场战斗。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 而现在,那少年伙计就是李纯烨和承影的“王”! 心念一动,李纯钧将手中的封麟剑往地上一撑,借着这一股反弹的力量,李纯钧犹如猎食的雄鹰一般向着一旁的少年飞去。 神剑一动,凌厉如风。 李纯钧夺路一刺,那少年见李纯钧突然回转剑锋向自己袭来,自然也是吃了一惊。幸得他还算镇定,就在剑刃快要划过脸颊之际,少年将头一歪,封麟剑将将从他的脸上划过。 “呼——”的一声而起,“嘤——”的一声而收。 越过那少年伙计,李纯钧稳稳地落地。他看了看手中的封麟剑,剑上并没有血。李纯钧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剑一抖,便有几缕黑发落到地上。 那些黑发正是少年伙计的鬓发。 虽然刚才的那一剑没有伤到伙计,可是封麟剑锐利的剑锋却将他半边的鬓发削下。黑发在黑夜中本来并不能看得清,可是在剑刃寒光的衬托下,那几缕黑发却显得极为刺眼。 这几缕断发被少年伙计看在眼里,他立刻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声:“李纯钧已经被尸毒迷惑了心智,杀了他,杀了他!” 李纯烨和承影闻言,稍微犹豫了一些,但立刻还是飞快地朝李纯钧刺来! 锋利的剑,幻影一般的步伐。 李纯烨和承影二人没有了刚才的从容不迫,而是多了几许杀气。 杀气,来自阴阳伏魔阵的杀气。 当这股杀气被李纯钧感觉到时,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虽然不知道李纯烨和承影为什么会对这少年言听计从,可是李纯钧知道,这一次自己要是再不想办法,那可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怎么办? 这个时候,李纯钧唯一的办法就是缠住那个少年。 阴阳伏魔阵乃是一套严密的阵法,必须有两人按照既定的招式完成。如果在于封麟剑对敌的过程中有第三个人在其中乱了阵法,那其对封麟剑的震慑力将会明显减弱。 李纯钧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想到要缠住那个少年。只要那个少年为了躲过李纯钧的攻击而有所行动,那李纯烨和承影的阴阳伏魔阵便会受到扰乱。 唯有如此,李纯钧才会有胜算,封麟剑才会有胜算! 提剑一跃,杀! 李纯钧不顾李纯烨二人的剑法,他身形一闪便又一次朝着那少年刺去! 这一次,就算那少年闪得再快,封麟剑削下的可不只是鬓发那么轻巧了。利刃侵风荒野冷,寒芒电闪动乾坤!李纯钧一剑在手,刺向那少年的时候瞬间化作三道剑光。 这一次,那少年就是想躲都躲不开了。 “当——” 一声脆响,那少年竟用自己手中的匕首将李纯钧手中的封麟剑格挡开来!李纯钧剑锋一偏,这一招又刺了个空。 这个时候李纯钧才发现,自己真实小看了这个少年。 此时那少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看着李纯钧,轻蔑地道:“看你现在还怎么招架!” 话音刚落,李纯钧就感觉身后“嗖嗖——”地吹过两股阴风。 200、焚马厩·中阴招 寒刃,阴风。 李纯钧当然知道自己身后的那两股阴风从何而来。 ——李纯烨和承影手中的剑怕是已经快要从自己的后背刺入心脏! 一想到这里,李纯钧不单感觉头皮发麻,就连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算算自己和李纯烨他们的交情,怕是也不会太深厚。李纯烨和承影要是想取自己的性命,想来自然也不用做什么思想斗争。 心念起落,生命终结。 杀人对一个剑客来说,不过也就是抬手之间的事情。如果李纯钧失去了抵抗能力,那李纯烨和承影要杀他不过就像是杀死一个普通人那么简单。至于他们是否会出于交情而网开一面,那估计是有点自作多情了。 李纯钧知道自己不能对别人的怜悯与同情抱有太大的期望,他想要活下来,就只有靠自己。 阴风惨惨! 剑刃未入骨,可是那由阴风裹挟而来而来的对于死亡的恐惧却早已钻进了李纯钧的心里。 还有那和恐惧一起迸发出来的求生欲望。 李纯钧在心里呐喊,他不能死在这里! 为今之计,也就只有把手中的剑抽回,李纯钧才能够脱身。可是他想要抽回,那少年用手中的匕首竟将封麟剑牢牢地卡住。 一方想要脱身,可一方却想对峙。 “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少年的功力,让李纯钧深深地震惊。纵然是在临死之前,李纯钧也想要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那少年见李纯钧抵抗不过之时,仍然提出这样的问题,顿时更加得意了。他知道此时李纯钧已经放弃了抵抗,可是一个人就算是在临死之前都要问出他对手的名字来历,可见他对这个对手是有多么重视。 少年伙计似乎感觉很满意。他微笑着,像是安慰李纯钧似的道:“我们本来可以成为朋友的,可是你为什么着么倔呢?”说到这里,那少年似乎又有些惋惜,他见李纯钧又一次试图将手中的剑抽回,又像是突然想通了似的接着说道:“不过也没有关系,人死了想倔也不能再倔了。” 话音刚落,那少年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严峻起来。他的手腕一用力,口中大喊道:“杀了李纯钧!” 生死关头,李纯钧哪里还有时间想那么多? 就在少年喊出刚才那句话的瞬间,李纯钧也使出了自己最后的力量! 生死关头爆发出来的力量,往往很可怕。 有些事情描述起来很繁琐,可实际发生时也不过就是弹指一挥之间。从李纯钧此刺出的剑被少年招架住,到少年命令李纯烨二人要了他的命,这个过程也不过就是几句话的工夫。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李纯烨和承影没有说话,可是他们似乎有着某种不用通过言语来表达的默契。 ——他们同时放慢了出剑的速度,似乎是在给李纯钧屈服的时间。 可李纯钧怎么会是那种轻易就会屈服的人?纵然敌人再强,纵然生死关头,他李纯钧还是要反抗。 纵然还有一口气,他李纯钧也要反抗到底! 寒刃咄咄,阴风阵阵。 李纯钧感觉自己到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刻,所以他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全部使了出来! 神龙出世,力蕴千钧。 前一刻李纯钧还在使劲抽回宝剑,这一刻他又突然用力向那少年伙计刺去!也正是因为李纯钧这出其不意的一招,那伙计前一刻还是一副得意的神情,这一刻他的脸上已满是惊讶! ——他万万没有想到,到了最后李纯钧竟然使出了同归于尽的招数! 到了生死关头,李纯钧反而放下了一切的杂念,他把所有的功力都集中到封麟剑之上。气脉汇集,四周顿时升起阵阵狂风! 狂风皱起,卷起伙计刚才扔在地上的灯笼。灯笼里的火并没有灭,火借风势竟然点燃了马厩里的草料。伙计见马厩里着了火,心中难免一慌。再加上现在李纯钧豁出去一条命,把全部的功力都集中在了封麟剑上,这伙计用一个匕首顶着如此强大的功力。 没有想到现在骑虎难下的竟成了他自己! “快!快!急攻死穴,速战速决!” 火势越来越大,那伙计明显慌了,看得出来他并没有想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可是现在李纯钧认准了他死磕,自己想要脱身不能;而马厩中又已经是火光冲天!这样的处境,任是什么样的人,恐怕也是无法淡定了。 李纯烨和承影见到此情景,也不像刚才那么怠慢。他们腾空而起,已经向李纯钧发起了进攻! 李纯钧当然感觉到身后之人的攻势,千钧一发之际,他趁着那伙计略一疏忽的空隙,以石火电光的速度抽剑而出! 身形一展,李纯烨和承影又扑了一个空。 李纯钧见此时马厩之中已是混乱不堪,火越来越大,马厩中的马匹已经由刚才的低嘶变成长鸣。李纯钧注意到,有一匹马嘶鸣得格外厉害,他再用心去听,正是刚才伙计说圏中有烈马的方向。 虽然对马匹并没有什么研究,但是那阵阵嘶鸣传来,李纯钧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狂野与力量! 好马,绝对是好马! 听着阵阵马嘶,李纯钧灵机一动,便想出一条脱身之计来。 而在此时,李纯烨三人见马厩之中火势越来越大,而驿站外面也已经有嘈杂之声。他们三人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李纯钧借着冲天的火光,把三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看着他们略带惊慌的表情,李纯钧的嘴角已经有了笑意,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突然,李纯钧像是发了疯一样狂砍马厩围栏。那些圏中的马匹本来因为火光的原因已经有几分骚动。现在李纯钧如此一来,那些马匹便像是发了狂一样地往外冲! 此时情势越发慌乱,那少年见李纯钧想要乘乱逃跑,忙不顾一切朝着李纯烨二人喊道:“不要管这些马匹,如果让李纯钧跑了,则后患无穷!” 听了这话,李纯烨和承影已不像之前那么犹豫。他二人身形一动,顿时生出无数的变化来! 移形换影,他们二人竟使出了阴阳伏魔阵最高级的阵法。 就在此时,李纯钧还想趁乱去救唐遥。可是那少年似乎早就猜透了李纯钧的意图,还没等李纯钧赶到唐遥旁边,那少年早已挡住了李纯钧的去路。 “擒住你,我势在必得!” 那少年话音刚落,李纯钧只觉得背后一阵剧烈的疼痛,突然眼前一黑! 201、脱密室·仰神偷 微风。 可是这微风吹在身上却有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寒意。 微风。 可是这原本应该让人感觉到轻柔的微风吹在身上为什么像是匕首从肌肤上刮过? 微风。 似风吹过风铃时的“铃铃”声响,可是这轻柔的风哪来这么大的力量? 李纯钧慢慢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他也许从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睁开眼睛都会是如此地吃力。 火光。 橙色的火光。 人生中第一次,李纯钧发现自己眼前的火光看上去竟像是毛茸茸的。他尽量睁开眼睛,发现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火盆。火盆中的火发出橙色的光,火光在微风中摇曳。 原来,寒意透骨是因为此处不见阳光温度极低;肌肤生疼是因为自己身上有伤;而那风铃摇曳般的声响是因为有人正在拿钥匙开锁。 可是,李纯钧马上就发现了异样。 因为那火盆居然是倒着的,而且有一个人正朝着自己走过来,但那人却像是在头顶上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纯钧使了使劲儿,他这才发现自己被绑着。 而且是头朝下倒着绑着。 怪不得自己感觉脑袋发胀,眼睛像是充血一般睁不开。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被倒着绑着太长时间了。明白一切的李纯钧无奈地笑了笑,他吃力地瞄了一眼来人,看到那年轻的面庞,李纯钧又一次无奈地笑了。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这个时候来到李纯钧身边的肯定是那个少年伙计。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少年伙计踩着轻巧的步子,不慌不忙地往李纯钧这边走了过来。李纯钧觉得他走过来的这段时间实在是太过漫长了,等他稍微清醒了一点,堵在他心里的疑问又一次涌上心头。 “你到底是谁?抓我想干什么?”李纯钧又连问了好几次。好像现在让李纯钧感到最不舒服的不是自己被吊着,而是这些问题得不到答案。 ——李纯钧就是这样一个刨根问底的人。 可是,那少年好似没有听到李纯钧的话,他自顾自地走到一旁,将手伸到什么东西之上使劲一拉。 也就是这使劲的一拉,李纯钧“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啊!” 李纯钧轻哼了一声。不过摔在地上总比吊着要好受多了。也就是在摔到地上的那一刻起,李纯钧突然发现被吊着实在是太难受了。 那句老话说得果然没错,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李纯钧抖了抖胳膊,强忍着浑身的疼痛尝试着站了起来。就在站起来的过程中,李纯钧又一次问道:“你到底是谁?” 少年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看着李纯钧慢慢地道:“我不过就是个驿站伙计。” 驿站伙计? 可笑。 李纯钧从看他第一眼起就知道这个人不是驿站伙计,而他现在竟然还在撒谎。 也正是因为可笑,李纯钧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可是李纯钧转念一想,有时候撒谎并不一定为了骗人。像现在这少年说自己是驿站伙计一样,他根本就不是为了骗李纯钧,他的潜台词应该是:“我是谁你不用知道!” 想到这一点,李纯钧又觉得一切都没那么好笑了。 “你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李纯钧决定不再纠结少年是谁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 看起来那少年还算是有耐心,他摆弄着手中的匕首,像是故作惊讶地道:“抓你?我从来也没想过要抓你啊!”接着,那少年像是有着无尽的怨气一样道:“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要抓你,我一直都说要杀你啊!要不是李纯烨和承影关键时刻心软掉链子,你肯定就不用为这些问题而烦恼了!” 说完,那少年又笑了,可李纯钧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因为身上有伤,李纯钧这才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好像是在一个山洞之中。石壁、石桌、石凳,李纯钧敢肯定这一定是一个山东,可是李纯钧实在想不起来稽城附近哪里有山! 李纯钧百思不得其解,忙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那少年道:“你就当在一个山洞里吧。” 李纯钧又问道:“李纯烨和承影呢?我要见他们!”现在这个时候,貌似也只有李纯烨和承影能够给自己答案了。 少年还是面无表情,冷冷地道:“他们有事出去了,必要时自然会来见你!” 李纯钧还不死心,又道:“你们把唐遥怎么样了?” 听到李纯钧提起唐遥,那少年脸上居然有了一丝奇怪的表情。他看着李纯钧,半晌才反问道:“唐遥,是那个和你一起来驿站的人吗?” 李纯钧答道:“是!” 少年又问道:“他是你朋友?” 李纯钧眨了眨眼道:“当然。” 少年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笑,过了一会儿他才接着道:“他很好,至少比你这遍体鳞伤的要好很多。” 听到少年这么说,李纯钧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这个时候,李纯钧忽然又想起宵练来,自己到达稽城的时候,留给自己救人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没想道现在被这么一耽误,李纯钧简直要发疯了。 “我在这里几天了?”说这话的时候,李纯钧突然激动起来。 少年看着他,突然不屑地道:“你看起来倒不像是一个问题很多的人!” 说完,少年就要往外走。 少年不会回答他,李纯钧越感到不妙。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李纯钧的心头,他在口中默念几句:“我看你也不像个好人!”便奋不顾身地向那少年扑了过去! 少年似乎没有想到李纯钧竟会有如此过激的举动,他一时躲闪不及,竟被李纯钧死死地抱住! 此时,李纯钧哪像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剑客,他与少年缠斗的样子分明就像是一个街头混混。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一边捶打着少年,一边嘀咕着,李纯钧就像是发了疯一般。 少年对他的举动也似无语,他挣开李纯钧的纠缠,飞起一脚。眨眼间,李纯钧已被踢飞两三丈外!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真为你感到可怜!”少年叹了口气,他似乎已不想再与李纯钧纠缠,于是便退出石室讲铁门锁上! …… 少年走了,李纯钧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可他的脸上竟有笑意。 那是一种得意的笑。因为他张开左手,手掌上赫然躺着那扇铁门的钥匙。 这是柳鸿逸曾经教给李纯钧的本事,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202、活死人·竟迎亲 漆黑的山洞,幽暗的灯火。 此时,唯有李纯钧手里的钥匙在发着光。 耀眼的光,让人赏心悦目的光! 也许是因为这光亮将带领着李纯钧走向自由,所以李纯钧看着手里拿锈迹斑斑的钥匙,竟觉得它十分可爱。 “真是可爱!” 就像是一个孩子,李纯钧看着手里的钥匙,幽幽地说道。 其实钥匙只不过是一把普通的钥匙,甚至还锈迹斑斑,可是李纯钧为什么会觉得它可爱呢?也许可爱的并不是钥匙本身,而是自由。 ——自由,是多么可爱。 在赤朱山庄被囚禁了十多年,李纯钧深深地体会过失去自由的可怕,和自由带给他的快乐! 钥匙就象征着自由。 也许,这正是他觉得一把普通的钥匙非常可爱的原因吧。 不过,现在可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那个少年随时都有可能回来。想到这里,李纯钧立马收起了刚才那些不关紧要的小情绪。 无论什么时候,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李纯钧想起了宵练,他现在已没有时间在这里多愁善感。他要出去救宵练,虽然对于这个少年李纯钧还有很多疑问,因为他的身上确实有着太多的疑点。还有李纯烨和承影,他们为什么要和这个少年混在一起,还要听从他的命令? 虽然在最后的关头,李纯烨和承影并没有对自己痛下杀手,不过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李纯钧想不通,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想。只要一想起宵练,李纯钧的心里就容不下其他。 一想起宵练,李纯钧身上的伤似乎也没那么疼了,他抖擞了精神,开始往铁门走去。 很幸运,此时的石室当中除了李纯钧竟然毫无一人。那少年把李纯钧关押在这里竟然没有派人把守,他的心思还真是让人想不通呢。 不过李纯钧又一想,说不定现在少年身边就只剩下李纯烨和承影两个人呢。想到这里,李纯钧顿时放下心来,用手中的钥匙利索地打开锁,他便沿着像是山洞一样的密道开始快速地往外跑去! 跑着跑着,李纯钧渐渐地看到了光亮。 那光亮看上去像是阳光,没想到现在竟然是白天。 看到光亮之后的李纯钧警惕地放慢了脚步,因为这密道的尽头不单单有光,还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原以为那少年一伙只有他和李纯烨、承影一伙,没想到外面竟然还有其他人。 ——这是哪里?外面说话的人又是谁? 犹疑之余,李纯钧索性停下来细细地探听外面人所说的话。 “快,把老爷和夫人的礼服准备好!今天可是储君迎亲的日子,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为你们是问!” 外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他的话音刚落,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夫人?” 李纯钧听着这些称谓,貌似倒像是一个大户人家。而且,那个男人刚才是不是提到储君?这里是赤越国,那能够称得上储君的人不就是三年前中了玄蛛之毒的吴越吗? 听说吴越自从中了玄蛛之毒以后一直未醒,今日怎么突然就要娶亲了? 李纯钧越想越觉得奇怪,不过有件事倒是让他心安了不少。 ——这是一个大户人家,而且这户人家竟然还在为储君迎亲而忙碌。可见自己并没有被那个奇怪的少年带到荒郊野外。相反,这里非但不是荒郊野外,说不定离王宫还是非常地近! 就在这时,那个中年男子又一次说话了:“少爷人呢?这么重要的时刻,他可不能缺席!”这个人说话很利索也很急促,他嘴里说的虽是“少爷”两个字,可是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尊重之意。 紧接着,一个年轻的女声回答道:“少爷方才和两位少侠出去了。” 那男子叹了口气,嘀咕道:“少爷真是……也老大不小了,竟没有半点分寸!” 听着老者的语气,倒像是个管事的。李纯钧猜测,刚才说话的那个中年人怎么着也得是个管家之类的角色。 而那些匆忙的脚步声,应该就是那些忙碌的下人发出的。 到现在为止,李纯钧对自己所处的地方阀盖有了个了解,不过他现在还不知道这里到底是稽城的哪个大户人家。 过了一会儿,哪个中年男人抱怨了两声便离开了,外面只剩下零星的脚步声。这个时候,李纯钧才慢慢地探出头去,想看看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山洞之外楼宇严谨、步道幽深,这里竟然是个后花园。而李纯钧所在的那个山洞出入口竟然是一个假山。这密道的出入口以假山作为掩护,又掩映在草木之中,实在是很难让人发现。 想到这里,李纯钧真是越来越佩服那少年公子了——他竟然把自己藏在了家里! 后院很静,李纯钧觉得此时正是难得的机会!虽然封麟剑现在不知在何处,但她还是觉得脱身要紧。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李崇炎和宵练的处死日期就在明日,想到这些李纯钧已是心急如焚。 也不知道李纯烨和承影二人在搞什么鬼,明明约好了一起来稽城救宵练,现在却不知为何与那位少年公子混在一起,而且还要对自己下手。 蹑手蹑脚地走出假山出口,李纯钧正待飞上屋檐,不想此时又有两个女婢走了过来。 听到她二人说话的动静,李纯钧又连忙躲进了密道之中。 “管家也真是的,这少爷不在,你让我们上哪里找他去。” “是啊,少爷的个性他也不是不知道,虽然今天这日子十分重要,可是他若要出去疯,谁能拦得住?” …… 两个女婢边走边抱怨着,李纯钧则在暗中观察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走了几步,其中一个女婢又道:“你说这储君也是,都昏迷了三年多了,现在竟有姑娘愿意嫁给他,这……” 话没说完,另一个女婢抢着道:“你不知道吧,那姑娘听说是雷炎宗的人,雷炎宗宗主得罪了大王,他正想用这门亲事来请求赦免呢!” “唉,为了活命就把女儿嫁给一个活死人,真是无情……” “快别乱说了,小心惹祸上身!” …… 两人边走边说着,可身后的李纯钧听到“雷炎宗”这几个字,脑子却像是要炸开了一样!不是说是行刑日吗,怎么变成了成亲日? 来到稽城之后,几个晚上发生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情,李纯钧感觉自己心跳加快,他一定要想办法问个清楚! 203、东风吹·死灰燃 白日灼灼。 也许是因为在密室之中呆的太久,那缕缕阳光照在李纯钧的脸上,竟然让他顿时有一种灼心之感。 是因为阳光照射才有这种感觉,还是因为两个女婢刚才提到“雷炎宗”三个字才如此?李纯钧不知道,他现在只感觉到自己的心中有一团火! 一团可以让他丧失理智的火! 为了浇灭这团火,李纯钧甚至愿意做任何事情。 现在,李纯钧真想走到那两个女婢面前,向她们把整件事问个一清二楚。他是这么想的,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幸好在李纯钧的心里,还存留着那么一丝的理智。他现在好像并不急着离开这里了,因为就算离开这里,他李纯钧也不能把整件事情弄清楚。相反,在这里,他才离真相最近。 在这座府邸之中,就连最底层的丫鬟好像都能够知道城中大大小小的事情。所以,与其跑到大街上去打听,还不如直接找个丫鬟问个清楚。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样才能让一个女婢心甘情愿地告诉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却又神不知鬼不觉呢? 这确实是个难题。 李纯钧躲在假山后面,他恨不得只露出两只眼睛。这样既能把外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又不会被发现。 就在这时候,其中一个女婢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说道:“哎呀,少爷的衬衣我忘了拿过来了,你先进去,我回去拿。” 另一个女婢见她丢三落四的,叹了一口气便先进到屋子里去了。 李纯钧看在眼里,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等那丫鬟走过假山的时候,李纯钧见四下无人,便“腾”的一下飞出,从后面点住了她的穴道。被点住穴道的丫鬟一下子僵在那里,不能叫也不能喊,李纯钧见状便又将她抬回假山之中。 将那丫鬟抬到密道之中,李纯钧见她满眼的恐惧,又想起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再加上被困在这密室几日之后浑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臭味。如此看来,自己还真像是一个抢掳良家妇女的江洋大盗。 既然如此,李纯钧索性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快速地解开了她的穴道。 那丫鬟在这大户人家估计一直也是好吃好喝地长大,哪里有过这样的遭遇?等李纯钧一解开她的穴道,她竟然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 还好李纯钧眼疾手快,他一把捂住那丫鬟的嘴巴,恶狠狠地道:“再出声,我就要你的命!” 也许这话真的把那姑娘给吓坏了,只见她抖抖瑟瑟地点了点头,眼泪水便哗啦啦地流了下来。看到她这样,李纯钧的心也禁不住软了下来。 他把手拿开,那姑娘果然没有再叫。可是她看到李纯钧,眼神里还是无法避免地流露出一股恐惧的情感。她往后缩了缩,颤抖着道:“你……你到底是谁?胆敢……胆敢来相国府放肆!” 她说的话本来应该很有气势,可是此情此景,李纯钧难免觉得有些滑稽。 不过这姑娘的话,无意之间却透露出很多信息。最起码李纯钧现在知道,这里便是相国府。李纯钧曾经听宵练提起过,赤越国的相国名叫吴僖,他乃是当今赤越国王的异母弟弟。 李纯钧突然问道:“听说今日乃是储君迎亲的日子?” 那丫鬟眼泪汪汪,点了点头。 李纯钧又问道:“那他迎娶的那位姑娘是谁?” 丫鬟没法,只得乖乖回答道:“那位姑娘就是……就是雷炎宗的那位小姐……”那丫鬟似在思考,可李纯钧已经有些忍不住。他突然感觉很愤怒,厉声问道:“那姑娘到底叫什么名字?”那丫鬟没想到李纯钧会突然发怒,她有些语无伦次道:“叫……叫……那姑娘好像是叫……是叫什么李欢儿。” 李纯钧当然知道雷炎宗宗主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可是他偏偏就要从那丫鬟口中听到才肯相信! 听到这里,李纯钧宛如遭受了晴天霹雳!这好好的,宵练怎么就要嫁给储君吴越了?李纯烨和承影知道这件事吗?他们现在整天跟着吴僖的儿子,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吧?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李崇炎知道这一切吗?这一切是他们左右的吗?他们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如果宵练嫁给了储君,纵然储君只不过是一个活死人,可这对于雷炎宗,对于李崇炎来说恐怕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原来只剩下一抹死灰的雷炎宗,难道要借着储君迎亲这股东风重新燃起? ——这是计策,还是阴谋? 李纯钧觉得这件事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他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让他起疑的关键点!听到这个消息,实在有太多的事情让李纯钧想不通,可是现在除了再向眼前这个丫鬟提问,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方法了。 “说,你还知道什么?” 李纯钧实在不是一个盘问的好手,加上现在千头万绪充斥在他的脑袋里,他已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 那丫鬟似乎也发现了眼前这个“江洋大盗”非常的奇怪。她眉头一皱,眼神游离地说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纯钧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这才接着问道:“雷炎宗的宗主和他的女儿不是要在这几天被处决吗?怎么现在又变成迎亲了?” 八卦的力量是无穷的。 纵然现在内心之中充满了恐惧,可是闲扯八卦还是让那丫鬟的眼睛了放出了光来。 “本来我也听说是要处决的……可是……”那丫鬟眼珠子转着,突然像是找到了什么线索似的道,“要不是我家老爷求情,恐怕现在真的要被处决了!” “你家老爷?”李纯钧突然发现这件事比自己想象得要复杂得多,他突然扑倒那丫鬟跟前,故作凶狠地问道,“说!这件事跟你家老爷又有什么关系?” 那姑娘被李纯钧这么一吓,已经六神无主。她一个劲儿地哭喊着道:“好像是因为来了一个什么人,那人给我家老爷出的主意!” 李纯钧趁热打铁,忙又问道:“什么人?” 丫鬟已不敢看李纯钧,她一个劲儿地辩解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李纯钧性子一急,他一把掐住丫鬟的脖子,问道:“到底是什么人,你一定知道的是不是?” “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我只是听人说……那个人非常地神秘,他出入我们府邸的时候总是穿着一件黑色的法袍!” 那丫鬟一个劲儿地哭,可是她怕李纯钧真的杀了她,所以又不敢大声哭!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她竟然就这样晕了过去。 204、见幽光·入暗室 那丫鬟一晕过去,李纯钧倒有些手足无措了。他并没有想要把这个可怜的姑娘怎么样,可是现在这丫头竟就这样不省人事了。 李纯钧连忙上前查看,还好她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就在这个时候,李纯钧又听到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秋娥,你死哪里去了,拿个衬衣拿这么久?” 原来这丫鬟长时间未回,另一个丫鬟已经出来找她了。李纯钧思量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拿回封麟剑去大街上看看。 想到这里,李纯钧便开始运功,以感知封麟剑的所在。凑巧的是,封麟剑散发出来的力量正是来自那丫鬟走出来的房间里! 根据那两个丫鬟刚才所说的话,这个房间应该就是相国公子的卧室! 相国公子不就是昨天那个年轻公子吗?直到现在,李纯钧一想到那个少年,心里仍然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之感。因为那个少年和赵景瑜比起来,虽没有那股凌厉的杀气,可他的谋划却比赵景瑜要高明很多。 还有一点,那就是封麟剑。 自己的封麟剑怎么会到他的房间里去? 封麟剑乃是神剑,其实什么人都可以随意拿起?李纯钧可以肯定的是,李纯烨和承影根本就没有能力来拿起封麟剑。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个人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就是那位年轻的少年公子! 想到这一点,李纯钧的脊背一开始发亮。 “秋娥……秋娥……” 那丫鬟的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而远。李纯钧感觉她走远了,也顾不上面前那个昏迷的姑娘。他身形一闪,便化作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进入到相国公子的房间之中。 来到房间之中,李纯钧一眼就看到这摆放在房间正中的封麟剑! 只见封麟剑被放在一个雕琢精美的金漆楠木架子上,伴随着窗外阳光的照射,封麟剑时不时地散发出一种幽暗神秘的光来!李纯钧记得之前,封麟剑似乎只会发出那种通红的光芒,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是一种若有若无的幽暗光芒。 ——若光芒是幽暗的,那还能称之为光吗? 李纯钧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就和此时封麟剑发出的光一样奇妙! 相国公子到底对封麟剑做了什么?眼前的这把剑还是自己熟悉的那把封麟神剑吗? 李纯钧的心里有些犹疑,他好像已经忘了自己偷偷潜入这个房间就是为了拿回自己的剑。因为现在,他已经不能确定眼前的剑曾经是不是属于自己! 这把剑的光芒,现在让李纯钧感到十分的陌生。 “秋娥……秋娥……唉,这丫头跑哪里去了,衬衣都没拿就出去玩了!” 声音由远及近,好像是刚才那个丫鬟正在抱怨。话音落下,紧接着的是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直到这个时候,李纯钧才注意到卧室旁边的台几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套大红色的礼服。 脚步声越来越近,李纯钧已不想再劫持一个丫鬟。因为干这一行,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天赋。也恰恰在这个时候,封麟剑上发出的光亮竟然又一次强烈起来。 那种幽暗的光芒实在是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李纯钧看得愣神,竟然情不自禁地想去取它。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妥,这把剑跟随李纯钧也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李纯钧自认为已经有能力驾驭这把神剑了。 房间之外,那丫鬟的呼喊好像是在催促着李纯钧。在这一声声的呼喊虽然没有叫李纯钧的名字,可是李纯钧的心中却莫名其妙地升起一种紧迫感! 带上封麟剑,然后离开这里! 李纯钧的心里一闪过这样的想法,他的人便已经来到了那个黑漆楠木架之前。虽然不知道这把封麟剑是如何来到这个房间的,可是他却很清楚这把剑会怎么离开这里——当然是被他李纯钧带走! 想到这里,李纯钧的竟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得意。也许只有涉及到封麟剑的时候,李纯钧才能够感受到一种至高无上的优越感——因为这个时间上,根本没有几个人可以毫不费力地驾驭封麟剑,连李崇元都不能。 李纯钧拿起了封麟剑。 那把散发着幽暗光芒的封麟剑。 “呼——” 像是一阵狂风,却比狂风更安静;像是一道闪电,却比闪电更迅速!就在拿起封麟剑的一瞬间,李纯钧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钻进了自己的体内。 就在这股力量钻进自己身体之后,封麟剑上那幽暗的光芒也突然就消失了。现在,封麟剑又重新散发出那种充满血性的炽烈红光! 可是此时的李纯钧却感觉到一丝异样,他感觉自己脑袋有点晕,整个房间似是开始旋转。他赶忙扶助旁边的桌子,这才没有倒下。 “嘀嗒——嘀嗒——” 好像是什么液体滴到桌子上的声音。 红色的液体,竟是血! 李纯钧这才察觉到,这血竟是从自己的鼻子里流出来的。是因为刚才那股力量太过强大,自己这才被震出血来?此时李纯钧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他赶忙运气调理,待自己稍微能够走动,便运起轻功,从旁边的窗子里飞出。 可是此时,李纯钧被刚才那股力量伤到,身子已经不稳。没想到他破窗而出之时竟然把旁边的花瓶打碎! “当啷——”一声,那丫鬟也已经听出了动静。 “谁在里面?” 质问声之后,李纯钧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呼喊! “来人呐,有贼!” 此声落,彼声又起。没想到这偌大的相国府,警卫竟然如此迅速严密!李纯钧正想施展轻功逃走,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的双脚竟然有千钧那么重。是因为刚才封麟剑散发出来的那股力量吗? 越是想不通,李纯钧就越是慌张。 没有办法,李纯钧也只有像一般的小毛贼那样,往声音小的地方跑去。 说来也奇怪,越往前跑李纯钧感觉前面越荒无人烟,这偌大的相国府怎么会有阴森之气?李纯钧停下来细细一看,眼前的那个建筑虽然阴森却也堂皇!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李纯钧默默地想着,可是正是这样的地方,才不容易被抓住。想到这里,李纯钧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上前推了推门,门竟然没有锁! 推门进入,也许是因为没有窗户的缘故,里面竟然非常的黑,也就在这个时候,李纯钧才反应过来,这间屋子竟然都没有窗户。 不管了,在这样漆黑的环境里,那些人才会找不到自己。 李纯钧连忙关上门,就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李纯钧竟然找到了一丝安全感。 可是,这安全感也只不过持续了眨眼的工夫。 因为,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房间里,一个阴森而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好巧啊,李纯钧!我们又见面了。” 205、诛魔使·剑光起 漆黑,阴冷。 漆黑的房间,阴冷的话语。 房间之中,说话人的语气是那么熟悉。李纯钧没有回头去看,因为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已经知道房间中的人到底是谁。 低沉,阴森。 这样的声音只可能来自于一个人,那就是司空劫。 房间中的人就是司空劫。 房间中的人竟是司空劫! 其实刚才那个丫鬟说前几日有个身着黑色法袍的人出入相国府,李纯钧就隐约想起了魔使司空劫。可是由于刚才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宵练身上,所以不知不觉中竟把这么重要的信息给忽略了。 李纯钧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司空劫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现在心里盘算的是,自己是不是魔使的对手! 上次在漾川的时候,司空劫差点要了自己的命。而现在自己又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击中以至于不能施展武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只是想逃命,没想到竟遇上了自己的死对头! 一念间,生或死。 李纯钧告诉自己,越是这样的关头就越是不能慌。至少现在封麟剑在自己的手里,司空劫说不定会忌惮于神剑的威力而不敢轻举妄动。再说了,上次在漾川之上,司空劫好像也被袁青刚打伤了,可能真是因为如此,他才必须躲在这暗无天日的房间之中! 也算是自己给自己壮胆,想到这些李纯钧便渐渐有了些底气。 “真是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李纯钧故作镇定,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语气平静地回答道。 话音刚落,房间之中便传来低沉的笑声。笑过之后,司空劫接着问道:“怎么样,中了玄冥之力,是不是连武功都使不出来了?” 李纯钧使不出武功是真,可是他并不知道什么玄冥之力! “玄冥之力,玄冥之力……” 李纯钧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到底什么才是玄冥之力……突然,李纯钧才意识到刚才封麟剑上那幽暗的光芒或许就是司空劫口中所说的“玄冥之力”,因为刚才正是那股光芒进入到自己体内之后,自己才使不出武功! 想到这里,李纯钧刚才积攒的一点底气又消失了。 ——难道自己又一次着了司空劫的道? 把来到稽城之后的事情快速地缕了一遍,李纯钧终于发现了一些疑点。他突然转过身来,虽然并不能看清司空劫在何处,但他还是冲着黑暗处问道:“这封麟剑是不是你从驿站带到相国府的?” “哈哈哈哈……” 司空劫笑了,笑得阴沉而又得意。这笑声比刚才的还要放肆和满足,良久,司空劫才接着说道:“这个世界上,能够拿起封麟剑的除了你李纯钧,剩下的人可以说屈指可数。很不巧,我司空劫便是其中之一!” 司空劫这么说,便表示他默认了。 既然如此,李纯钧已经意识到这一切的变化一定与他司空劫有着莫大的联系。 李纯钧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只听到司空劫在黑暗中打了一个响指,房间周围的火把竟突然亮了起来!也不知道司空劫使了什么妖术,那些火把竟然自己点燃了。 不过现在李纯钧对这一切也已经私以为常了,他们这些人,哪个不喜欢故弄玄虚? 火把亮起,房间忽如白昼。 可是,尽管周围点了四五个火把,李纯钧还是被那迎面而来的阴森之气给弄得心里莫名发颤!他仔细观察这房间里的一切,只见这个房间里除了四面墙之外,真的就只有一个蒲团!而现在,司空劫正坐在那蒲团上打坐。 李纯钧再仔细观察司空劫,只见他本就枯槁的脸上如今更是透出一股暗黑之色,他闭目打坐之时也不能掩盖住其正在承受的痛苦! 见司空劫如此,李纯钧又稍稍安下心来。他慢慢地向前走了两步,此时司空劫额头上的汗珠便已经被李纯钧完全瞧在眼里。 本来,司空劫的脸是完全隐没在他那宽大的兜帽之中的,可正是由于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李纯钧已经能够从那虚无的黑暗中看出一丝晶莹! ——司空劫看来也伤得不轻! 看到那晶莹的汗珠,李纯钧又慢慢地往前走了两步。他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微笑,然后慢慢地握起封麟剑,对司空劫道:“看来漾川一役,魔使伤得不轻啊!” 司空劫听了这话,整个人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仍然打着坐,运气之时将双手提于胸前,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良久,司空劫才缓缓地道:“你小子倒是命大,竟有人替你解了尸毒!” 李纯钧问他的伤势,可是司空劫却转而说尸毒。 如此转移话题,李纯钧更加确信司空劫伤得很重!既然如此,李纯钧的心里突然萌生出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这个想法是如此地大胆,以至于把李纯钧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如果司空劫的伤势够重的话,那现在有性命之忧的那岂不就是魔使自己了? 一动了这样的念想,李纯钧手心的汗也开始止不住地往外流! 手心流汗,他握剑的手势必会滑。 李纯钧现又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具备这样的能力。 可是,人的内心就是这样奇妙。当出现一个疯狂的想法时,首先会很激动,激动过后继而便是怀疑。可怀疑之后呢…… 怀疑之后便是终止? 当然不是! 怀疑之后便是更大的疯狂。因为这样疯狂的想法,任谁也不会愿意轻易放弃。 李纯钧也不例外。 谁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奇妙还是奇怪。 李纯钧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他甚至感觉自己手中的封麟剑也在随着心跳的律动而震动! 这是因为自己太紧张了,还是封麟剑已经感知到了自己的想法? 对于这个问题,李纯钧当然更倾向于后者。 他慢慢地走近司空劫,冷冷地道:“魔使受了如此重的伤,一定很痛苦吧?” 司空劫冷哼了一声,反问道:“那又如何?” 李纯钧接着道:“我帮你一把如何?” 司空劫愣了一下,不解其意地道:“你要帮我什么?” 李纯钧道:“帮你彻底结束这个痛苦!” 话音未落,剑光乍起! 206、夺命剑·封魔咒 火光,剑光。 灯火暗昏黄,耀眼夺命光! 李纯钧的剑从来都比他的话语更加的锋利。 手心虽然有汗,但是他握剑的手并没有滑。这一剑刺出,快、准、狠!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四周的火把竟像是被狂风吹动一般疯狂地摇曳起来。 人心未动,而火把先摇;剑锋未至,而剑气已临。 锋利的剑刃,凌厉的风! 可即便如此,正在打坐的司空劫还是纹丝未动。 ——看来他真是伤的不轻。 李纯钧这样想着,可是他手中的剑并没哟因此而停下。对李纯钧来说,这真的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除掉了司空劫,他就可以彻底摆脱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正是有着这样的想法,李纯钧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电光石火,李纯钧的剑快如闪电! 可是,李纯钧还是看不出司空劫有一丝躲闪的意思。 虽然李纯钧出招的过程极快,旁人看起来也不过就是一刹那。可是对于高手来说,这一刹那却变得很长。出招、躲闪、变幻、对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旁人眼里的一刹那之间完成,可是对于出招者和接招者,却像是几个洪荒世纪。 因为对于出招和接招的双方来说,这个过程之后往往就是生与死的分别。 所以说,时间的长或者短,往往只是相对而言罢了。 可是现在,正是由于司空劫的不为所动,李纯钧感觉这个过程更加的漫长了。不仅漫长,李纯钧竟还感觉到一丝心虚! 司空劫绝不会是一个甘于束手待毙的人,纵然他受了再中的伤,生死关头他绝不会变成一个待宰的羔羊。 可是现在…… 司空劫的反常举动让李纯钧隐隐地觉得自己上了当。自己又一次地上了司空劫的当! 人真是一个奇怪的动物,自己的行为无法掌控,却往往更喜欢去揣度别人的行为。更要命的是,如果别人的行为超出了自己的预期,怀疑便开始产生。 ——李纯钧现在就陷入了这样的一种境地。 纵然如此,李纯钧咬了咬牙,还是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剑刺了出去。 ——既然司空劫想死,那就让他去死吧! 李纯钧杀心一起,剑风似比之前更加凌厉。封麟一出,生或死! 杀气弥漫,封麟剑就这样从司空劫的身体穿过,而此时的魔使则随之化作一团黑烟。 虚无缥缈又诡异无穷的黑影。 ——难道司空劫就这样死了吗? 当然不是。魔使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去? 很不幸,李纯钧的直觉是对的。司空劫虽然伤得很重,可是他绝不会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就在李纯钧纳闷司空劫到底上哪儿去了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体内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炸开! 大脑之中轰隆一声巨响,李纯钧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突然消失了。 “当啷——”一声,封麟剑掉在了地上。紧接着,李纯钧整个人就好像垮掉的大楼一样突然倒地。 痛苦,极度的痛苦。 可是李纯钧连喊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他使劲地撑着地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呵呵,玄冥之力看来还是很有用的。” 这声音从李纯钧的身后传来,显得非常地淡定。李纯钧强忍着浑身的疼痛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司空劫果然就站在那个地方。 如鬼魅般的黑影闪过,司空劫便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这样的身法李纯钧并不感到奇怪,可是奇怪的是,此时司空劫身上竟然看不出有任何痛苦之感。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司空劫身上的痛苦仿佛全部都转移到了李纯钧身上。 李纯钧咬着牙,狠狠地问道:“你……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法?” 司空劫慢慢地走了过来。 不,确切的说,他是慢慢地飘了过来。 司空劫低头看着倒地不起的李纯钧,此时此刻,居高临下。 李纯钧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羞辱,他把头别过一边,闭上眼睛道:“哼!我现在落到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听了这话,司空劫笑了。他突然往后退了两步,又坐到了刚才的蒲团上。这样一来,李纯钧和司空劫之间的高度差距才算缩小了一些。也许司空劫并不想占李纯钧的便宜,也许他还是有话要说。 总之,司空劫就这样坐下了,不带任何杀气地坐下了。 李纯钧又蒙了。他丝毫不能窥探出司空劫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刚才自己已经动了杀心,可是司空劫似乎并没有半点怪他的意思。 即便如此,李纯钧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司空劫的心机实在太重,刚才自己已经吃了他的亏。 李纯钧这边心里已似巨浪滔天,可司空劫还只是像一座雕像异样坐着。 过了很久,司空劫才开始说话:“感觉好些了吧?” 声音沙哑,语气却很温柔。温柔得不像是一个敌人。 李纯钧完全被搞糊涂了,把自己弄成这样的是司空劫,现在假装关心的也是他。李纯钧当然知道司空劫这么做全是假惺惺,可是司空劫为什么要这么做,李纯钧却是怎么想都想不通。 可说来也奇怪,司空劫说完那句话之后,李纯钧真的能够动了。他挣扎着站起来,看着司空劫道:“你要杀我就快点动手,何必如此假惺惺?” 司空劫叹了口气,道:“你还是太年轻了,如此心急。”顿了顿,他又道:“你刚才怎么就想到要杀我灭口了呢?” 这么一问,李纯钧反而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司空劫见李纯钧没有说话,又接着道:“你刚才想杀我,那我是不是……” 后半句话,司空劫突然不说了,他故意不说,李纯钧更加紧张了。 李纯钧强撑着把封麟剑举起,硬着头皮道:“你……你以为我怕你?” 火把已不像刚才那样摇晃得厉害,火焰静静地燃烧着,整个屋子显得一团死寂。 火把摇曳乱人心,可是那火焰真的不动了,又给人一种难以承受的死寂。李纯钧真的觉得自己的心乱透了。 这时,司空劫又缓缓地站起来,他张开双手,手掌上立马就生出两个幽蓝色的光球。他面对着李纯钧,幽幽地问道:“怎么样,准备好受死了吗?” 207、世间事·皆交易 生命终结之时,灯火也将暗淡。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件事是人人都不想经历的,那一定就是死亡。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谁也不会准备好去受死。如果可以的话,谁不希望得到永生? 永生不过就是神话,可芸芸众生只能称得上苟活罢了。 可正是因为这样,死亡似乎又有着某种至高无上的魔力和神秘。因为没有经历过死亡,谁也不能够体会那种感觉。死亡不同于其他任何事情,它没有前人流传下来的经验,也没有那个人可以分享这其中的感觉。 死亡,让人恐惧却又有一种诡异的吸引力。 昏暗的灯火,幽暗的房间,还有那玄黑色诡异的发袍……纵然自己没有死,李纯钧觉得自己身处地狱之中。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李纯钧突然觉得自己变得非常地淡然安静。 该来的总会来。 正是在这个时候,李纯钧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从司空劫的身上散发出来,可是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这不像是司空劫本身的力量。 司空劫一直称自己为魔使,难道今日他身后的那个魔王终要现身了吗? 此时,李纯钧身上那种痛苦的感觉已经渐渐消失,他已经可以站立,甚至持剑。而一旁的司空劫,却发出了低沉的笑。 一间室、几盏灯、两个人…… ——准备好受死? 李纯钧当然没有准备好。江湖、道义与生命,对李纯钧来说才刚刚开始,可是此时此刻面对司空劫,李纯钧又觉得这一切似乎马上又要结束了。 李纯钧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此时此刻,李纯钧只有吃力地举起剑,无论如何他也要作最后的反抗。束手待毙不是封麟剑的主人该有的作风,当然也不是他李纯钧的性格。 “你还在等什么?难道你也没准备好?” 李纯钧向后退了两步,他和司空劫拉开了可以战斗的距离,似是在挑衅。 司空劫面对着李纯钧,此时他手中的蓝色光球已经比火把亮得多。渐渐地,那两个光球慢慢变暗,杀气也渐渐散去。 李纯钧立马感受到了这股气息,可是他并不敢大意。因为刚才,他正是因为大意才上了司空劫的当。 这个时候,司空劫像是感叹似的说道:“毫无准备地去死,和有计划地活着,你想要哪个?”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这句话显然是说给李纯钧听的。 可是这句话和刚才的那句威胁,语气上根本就是判若两人。这才多大点工夫,司空劫就已经判若两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空劫到底又有什么企图? 司空劫见李纯钧的神情还是那么的紧张,便又接着说道:“如果你想活下去,我可以饶你一命。” 这种屁话,李纯钧当然不会相信。他轻蔑地看着司空劫,反诘道:“现在怎么又突然仁慈了?且不说上次在漾川之上,就说刚才,你也不是这副嘴脸!” 听了这话,司空劫竟然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上次在漾川之上,确实是我太冲动了。无论什么时候,杀了你都是下下之策。” 这话倒不像是说给李纯钧听的,可是这屋子里却只有他跟司空劫两个人。 这时,李纯钧突然想起来司空劫的影子里还躲着一个方琼!上次司空劫之所以要杀李纯钧,完全是因为他和柳鸿逸坏了方琼附身玉面狐的阴谋。想到这里,李纯钧突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方琼莫不是也在这个屋子里? 既然如此,李纯钧索性先发制人,他突然语气一遍,对着司空劫的影子处说道:“想来上次也是我对不起方琼姑娘,坏了你附身的大计!” 此话一出,司空劫的影子果然开始变形。不多时,他的影子便变成了一个女人的模样,接着,方琼的声音在屋子中响起:“你……你……总有一天,我要让你……” 方琼的话还没有说完,司空劫将法袍一抖,那声音便突然不见了。 …… 那声音一消失,整个屋子里便陷入了沉默。 长久的沉默。 似乎双方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来开始彼此之间的谈判。 “我们做笔交易吧。”司空劫突然说道。 此时李纯钧还是没有敢放松警惕,他眉头一皱道:“我凭什么要跟你做交易?” “凭什么?”司空劫似乎在玩味着李纯钧的话,“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天条件?” 李纯钧当然知道司空劫的意思,可是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他将手中的剑对着司空劫,傲慢地道:“怎么,要不你现在杀了我?” “呵呵呵……”司空劫笑了,就像是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想要还手的孩子一样,司空劫发出了那种居高临下的笑声。 李纯钧讨厌这种笑声。 过了一会儿,司空劫似笑够了。他敛了敛声音对李纯钧道:“如果我算得不错,今日应该就是李崇炎和李欢儿被正法的日子。” 听到这话,李纯钧忍不住一惊。他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在这相国府中被困了好几日! 司空劫当然也看到了李纯钧神情的变化,他接着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们现在并没有死!” 这件事,李纯钧刚才已经听相国府的丫鬟说过了,李崇炎和宵练非但没有死,而且储君还要迎娶宵练! 这个时候,司空劫突然反问道:“你觉得这一切的变化,都是谁在一手掌控呢?” 李纯钧不傻,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掌控一切的当然就是他魔使司空劫。 司空劫当然也不傻,他见到李纯钧的表情,自然明白李纯钧已经开始妥协。他又一次在那蒲团上坐下,接着道:“怎么样,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把他们送到刑场!” 李纯钧此时的心情已经从恐惧憎恨变成了好奇怀疑,他上前一步咬着牙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司空劫不慌不忙,慢慢地问道:“怎么样,要和我做这个交易吗?” 李纯钧没有说话。 司空劫又一次问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交易,你做还是不做?”46 208、应与否·好奇心 生命的威胁对有些人来说并没有足够的说服力。 对像李纯钧这样的人而言,好奇心才是。 司空劫见屋里的灯火渐渐暗淡下来,于是轻轻将手一扬,那些灯火又重新变得欢快,整个屋子又重新亮堂起来。 ——大白天的,司空劫为什么要躲在这样的一个屋子里? ——又是什么样的事情,司空劫非得和他李纯钧做交易? 对李纯钧而言,刚才司空劫拿李崇炎和宵练的生命安全相威胁,那也只不过让他动摇了一下而已。真正让李纯钧下定决心和司空劫合作的,是他自己的好奇心。 司空劫身上的未解之谜实在太多,但李纯钧相信,如果把司空劫正在做的事情调查清楚,那关于自己和魔王的种种传说必将水落石出。 李纯钧强烈地想搞明白这一切,不然他觉得自己这一生真的是白活了。 他屈服了,屈服给了自己的好奇心。 …… 屋子里又一次地亮堂起来。 李纯钧道:“我怎样才能相信你?” 司空劫见李纯钧的口风松了不少,便接着道:“你不用相信我,你只要相信,对付你我还不至于要用什么心机。” 李纯钧听了这话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道:“答应你的交易可以,不过休想叫我杀人!” 良久,司空劫都没有说话。 虽然从司空劫那宽大的兜帽里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可是这么长时间的沉默已经让李纯钧觉得有一些异样。 ——难道司空劫真的要让自己杀人? 想到这一点,李纯钧就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恶心。他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李崇元、司空劫这些人,为什么都喜欢把他作为杀人工具! “我不杀人!”李纯钧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斩钉截铁。 过了一会儿,司空劫终于发话了:“这个交易……应该不算是去杀人!” “不算?什么叫不算?”李纯钧真是越来越迷糊了。杀人与否本来就是一个非常明确的界定,为什么司空劫说得这么含糊? 司空劫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就索性开门见山道:“我想让你去做的事情,杀人算不上,因为你要杀的并不是一个活人。” 不是活人,那不就是死人吗? 可是司空劫为什么要自己去杀一个死人? 只要智商健全的人都知道,杀人是为了让活人成为死人,所以说死人是根本不需要去杀的!既然如此,那司空劫想让李纯钧去杀得应该既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 ——不死不活的人。 在这世上,在这赤越国,在这稽城…… 李纯钧突然想到了这样的一个人! ——赤越国的储君吴越。 一想到司空劫要让自己去杀吴越,李纯钧顿时感觉自己的头皮在发凉!传说吴越自从中了玄蛛之毒,就一直昏迷不醒。今日听说吴越要迎亲,李纯钧就已经很吃惊;后来又听说被迎娶的人竟是宵练,李纯钧已开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而现在,司空劫又想让李纯钧去杀吴越,这明显是有什么阴谋! “你为什么要杀赤越国的储君?”李纯钧毫不隐晦地问道。 听了这话,司空劫又笑了。他对着李纯钧道:“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 李纯钧已不想与他废话,便斩钉截铁地道:“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司空劫见状,便说道:“那吴越中了玄蛛之毒,我们结束他的性命,便是结束他的痛苦。” 李纯钧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 司空劫接着道:“你再想想,宵练嫁给一个活死人是多么地痛苦。可是倘若那个活死人死透了,她不也就解脱了。到了那时候,你便可以带着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李纯钧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我并不是一个杀人的工具。” “你确实不是……”司空劫点了点头,可是他突然话锋一转接着道,“可是你手中的封麟剑是!” 李纯钧无言以对,此时此刻他是觉得自己被耍了。有了这样的想法,一股无名的火涌上心头。正是因为如此,他冲过去一把抓住司空劫的衣襟,连珠炮似的问道:“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一手策划的?你为什么要把宵练扯进来?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李纯钧使劲摇晃着司空劫,可是司空劫一晃却已经到了别处。 等李纯钧稍微冷静下来,司空劫才接着道:“且不论什么企图,最起码我现在救了李崇炎和宵练的命。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听了这话,李纯钧才稍稍冷静了下来。 既然暂时还不知道司空劫的企图,李纯钧准备看看局势再说。 司空劫见李纯钧又开始犹疑,又道:“如果你不同意和我做这笔交易,我也不勉强。只不过,在你走出这个房间之后,不知道你能否逃得过相国府家丁的追赶!”顿了顿,他像是故意似的自言自语道:“擅闯相国府,可是会被活活打死的!” “你!” 李纯钧瞪着司空劫,可是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叹了口气,李纯钧才慢慢说道:“李纯烨和承影是不是早已答应了你的交易?” 司空劫不屑地道:“他们两个?他们两个还没有资格和我做交易。他们现在也只不过跟着吴襄那小子瞎混罢了。”说着,司空劫突然又笑了。他边笑边接着说道:“他们两个还以为李崇炎和宵练能够得以活命,全是因为吴襄那小子的本事!这些蠢货,真是……” 说到这里,司空劫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转过身来对李纯钧道:“这么说,你答应了?” 李纯钧点了点头。 他并不是真的想要答应,他答应只是权宜之计。他实在是想看看,司空劫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就像之前,他答应李崇元要在祭剑大典上杀死李崇炎一样。 冥冥之中,历史与现实是何其的相似! “既然如此……”司空劫像是嘱咐似的道,“我们这笔交易便只有你知我知!” 你知我知……李崇元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 李纯钧点了点头。 把这件事答应下来,李纯钧反而轻松了许多。他看着司空劫,淡淡地道:“好吧,现在你也该说说我要怎样才能杀死这个活死人!”46 209、拼碎片·破阴谋 白昼黑屋。 和司空劫纠缠了这么久,李纯钧好像已经忘了此时恰是白天。他看着一旁的司空劫,不禁在想:“是不是和不人不鬼的东西呆久了,自己也会有一种阴森之气?” 此时,李纯钧就感觉自己已经和刚才进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就在李纯钧答应下来之后,司空劫竟然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李纯钧见状便问道。 司空劫听了这话,顿了一下道:“没什么,只是为储君而感到惋惜而已。” 李纯钧并没有接他的话,因为司空劫的话实在太假。李纯钧决定从现在开始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凡事自己看,决不再多问一句。 一旁的司空劫仿佛在谋划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了。 司空劫一开口,李纯钧真是觉得浑身不舒服。就在此时此刻,仿佛屋子里那若有若无的霉味儿里都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阴谋的味道? 想到这里,李纯钧又忍不住深吸了几口。他并不是喜欢这样的霉味儿,相反,他只是单纯地想从阴谋的味道了找到更多的线索。 可是,线索到底在哪里? 每当问自己这个问题,李纯钧都难免会多几分无奈。李纯钧叹了口气,此时此刻他除了听司空劫说话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办法。 司空劫对着墙壁上的灯火深深地鞠了个躬,就好像是在举行什么虔诚的仪式一般。良久,他才幽幽地说道:“计划其实是这样的……” 就好像是正在弹奏的乐曲因为琴弦突然断开戛然而止,司空劫的话说到一半就好像突然悬在了空中! ——计划到底是怎样? 李纯钧其实很想问出这个问题,可是他刚才跟自己保证过,绝不会再提任何问题! 如果问得太多,便会被司空劫瞧不起。李纯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这个想法现在却已经根深蒂固。 司空劫出现在相国府、相国吴僖力主储君迎娶宵练、李崇炎和宵练因此躲过一劫、司空劫想要李纯钧去刺杀吴越,还有李纯烨和承影现在成了相国公子吴襄的跟班…… 这一切就好像是整件阴谋的碎片,是已经浮现在李纯钧眼前的碎片。而现在李纯钧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些还没有出现的碎片,然后将它们拼接复原成司空劫心里那个巨大的阴谋。只有这样,李纯钧才能知道该怎么反击司空劫。 趁着司空劫停顿的机会,李纯钧在脑海中将自己经历的种种又重新过了一遍。如果要找到那些还没有出现的碎片,现在来看也只有从这几件事中各人的企图来猜测分析。 吴僖身为相国,他为什么要主张储君迎娶宵练?这件事看上去对他并没有半点好处,他为什么表现得如此积极? 李纯钧想起来,吴僖态度改变是在司空劫来到相国府之后。也就是说,让储君迎娶宵练可能是司空劫主张的,而吴僖不过就是个工具。既然如此,司空劫给吴僖开出了什么条件,那就需要搞清楚了。 问题一环接着一环,司空劫又为什么要让储君迎娶宵练呢? 李纯钧还没来得及往下想,司空劫突然问道:“你想见见那个李欢儿吗?” 李纯钧不知道司空劫为什么要问这个,竟有点不知所措道:“这……这……”一想到要和宵练见面,李纯钧竟有些紧张,竟有些害怕! 久别相思淡,相逢愁又浓。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是说也说不透。 李纯钧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忍不住问道:“宵练今日不是已经被迎娶了吗?我……我还能和她见面?” “当然。”司空劫回答得非常干脆。接着,她转向李纯钧,接着道:“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作为她的侍卫随时陪在她的身边!” 李纯钧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乱。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提到宵练他就开始紧张,他已不能像刚才那样分析各种情况的利弊。 方寸已乱。 司空劫又道:“你知道,储君也只不过是个活死人,李欢儿那姑娘说是被迎娶,也不会真的发生夫妻之间的事。到那时,你作为随身侍卫,便可以常常陪在她身边。” 李纯钧没有接话,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可是,司空劫也似乎没有要李纯钧接话的意思。他自顾自地说道:“当然,到了那时候,你自然也就有了许多接触储君的机会……” 听到这里,李纯钧就明白了司空劫的意思。 他彻底地明白了…… 司空劫就是想利用宵练这颗棋子来接近储君!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宵练? 也许……也许只有新娘是宵练,司空劫才能让李纯钧心甘情愿地去刺杀储君! 可是储君不过就是个半死不活的活死人,随随便便找一个武艺高强的人便可以完成刺杀任务,司空劫为什么偏偏要找他李纯钧? 也许…… 对于这个问题,李纯钧一时还真是回答不上来。 也许……司空劫只是想找他作替罪羊? 也许……杀储君并不是司空劫最终的目的? 李纯钧绞尽脑汁,一问一答已经完全不能继续下去。虽然现在已经理清了一些头绪,可是离最后的谜底似乎还有很长的距离。 冰山一角。 这一角是何其的渺小。 “等你能够自由地接触到储君的时候,你只需要将手中的那把封麟剑插入他的心脏便可以了!”司空劫踱着步子,就好像是在谈论家长里短那般平静,“记住了,用封麟剑插入他的心脏!” 司空劫又重复了一遍,一定有他的道理。 李纯钧故意道:“暗杀这种事情,换成匕首岂不是更隐秘方便?” 司空劫突然转过身来,坚定地道:“一定要是封麟剑!” 李纯钧又问道:“如果情况紧急,我割断他的喉咙可否?” 司空劫回答得同样干脆:“不行!” 李纯钧没有去问为什么,因为只有傻子才会问为什么。知道这些信息就够了,至于为什么,李纯钧相信自己有能力找到答案。 至少现在,李纯钧总算是知道司空劫为什么偏偏要找自己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武艺高强的人有很多,可是封麟剑却只有一把。 李纯钧狡黠地一笑,突然问道:“这个计划好是好,不过可不是一日之功。你就不怕我反悔?”46 210、魔尊现·开杀戮 难道司空劫就不怕自己反悔吗? 从当时答应李崇元到现在和司空劫交易,李纯钧都开始不相信自己。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可是如果对方不能算作好人,也就没有什么背信弃义之说。 ——这是李纯钧的信条。 恰恰因为如此,他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所以到了这个关头,他才会提出这样的一个疑问。 这其实是李纯钧心中的一个疑问。李纯钧问出这个问题,其实是要从司空劫那里找到答案。他想知道司空劫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筹码,可是放心大胆地让他去完成这样的任务。 司空劫听了这话,居然将那蒲团捡起,然后淡淡地道:“你答应我了,我相信你不会反悔的。”说着,司空劫将手中的蒲团往上一抛,那蒲团便紧紧地贴到房梁之上。 李纯钧见状,不动声色地与司空劫空出一段距离,生怕他又使出什么阴招。 可是司空劫并没有看一眼李纯钧,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房梁之上的蒲团,然后突然又做出一种奇怪的手势,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司空劫所念的似乎是一种咒语,李纯钧虽然感到熟悉,可并不能听懂。就在司空劫念动咒语的时候,房梁之上的蒲团突然隐去,转而幻化成一个同样大小的黑洞。 黑洞一出,屋子里莫名其妙地生出一阵狂风!狂风席卷,屋子里的灯火瞬间熄灭!李纯钧见状,瞬间觉得不对。他将身子后撤,刹那间已将手中的封麟剑拔出一寸! “司空劫,你……” 漆黑的屋子里,只有封麟剑在闪着光。 李纯钧没有出招,因为有了刚才的教训,他知道贸然出击肯定不会获胜。 伺机而动的等待,李纯钧只说出了刚才的那句话。 幸好在封麟剑发出的幽光之中,李纯钧还能够隐隐看到司空劫的身影。就在这时候,司空劫正好把头转过来看着李纯钧。也许是因为房间太过昏暗的原因,司空劫转过脸来的时候,他的那双眼睛竟显得特别明显。 因为那双眼睛正发出烈焰一样的红光! 那红光与封麟剑散发出来的不同,就好像来自于地狱深处。那两道红光一接触到李纯钧的眼睛,李纯钧不由得一颤! 幽室,魔瞳。 再加上房梁上的那个黑洞,李纯钧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地诡异与可怖。 李纯钧实在是感到非常奇怪,司空劫的举动完全不合情理,他怎么无缘无故就施起法来。想到这里,李纯钧忙又退了两步,疑惑地道:“司空劫,你到底怎么了?” 司空劫没有回答李纯钧的话。 可就在这个时候,房梁上的黑洞越来越大,然后开始出现红光。 和司空劫双眼中一模一样的红光。 这个时候,司空劫才重又看向李纯钧,然后用一种浑厚的声音问道:“你就是李纯钧?” 陌生、沙哑、浑厚,根本就不是司空劫的声音。 李纯钧往后连退好几步,然后“嗖”的一下拔出剑,道:“司空劫,你少给我装神弄鬼!” “呵呵……” 笑得敷衍,笑得不屑一顾…… 笑声停止之后,那声音才又想起道:“我可不是司空劫!” 这个时候,李纯钧也已经看出来了。此时的司空劫根本就像是一个驱壳,刚才说话的也根本就不是司空劫。相反,说话的人只是借助司空劫的嘴来发出声音罢了。 想到这里,李纯钧心中的恐惧感就更加强烈了。司空劫这个人已经够邪乎了,谁还能比他邪乎,竟然能够进入魔使的身体? 此时此刻,虽然手握封麟剑,但是李纯钧的心里只想着自保。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选择自保并不是因为李纯钧胆怯了,而是因为他现在的头脑还算清醒。 “你……你到底是谁?” 黑洞越来越大,司空劫那隐藏在兜帽黑暗之中的双眼也越来越红! “我?我就是西域魔尊!” 一个魔使已经如此厉害,而现在自己面对的竟然莫名其妙变成了魔尊。魔尊的力量岂不是…… 李纯钧没有说话,因为他还不知道魔尊突然出现到底是何企图。 不过好在魔尊并不像司空劫那样爱兜圈子,李纯钧还没盘算好下一步该怎么办,魔尊又说话了:“也不知道司空劫是怎么想的,竟然把你的命留到现在!” 听了这话,李纯钧已感觉到有些不妙。 魔尊接着道:“魔使竟然开始魔尊的命令,这是不是很可笑?既然他不遵从我的命令,那我只好亲自动手……” 话音未落,司空劫突然将手一扬,一道红光便向李纯钧飞来。 幸好此时李纯钧早有准备,还没等到红光飞来,他便已经飞到一旁。“轰隆”一声,那道红光射到墙壁上,竟将墙壁射出了一个窟窿! 躲过刚才的一击,李纯钧忙翻滚落地。虽然不知道司空劫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魔尊,魔尊又为什么会向他发起攻击,但李纯钧总算临危不乱。可是,魔尊的力量毕竟在自己之上,再加上自己刚才中了玄冥之力,功力无法施展,如果打起来…… 李纯钧知道自己躲得过第一招,但是第二招、第三招……总有一招是躲不过去的。 就在这时,从墙壁的窟窿里照射进来一束光。 一束阳光。 说来也巧,那束阳光竟直接照到了司空劫的身上!阳光刚一接触法袍,司空劫的身上便冒起了黑烟。只见司空劫惨叫一声,慌忙一闪。等他到了黑暗之中,那双眼睛又发出了可怖的红光! “李纯钧,你跑不了的!” 话音未落,这次李纯钧先采取了行动。 刚才的一幕已经给了李纯钧足够的启发,他一个飞身到了窟窿旁边,然后又利用封麟剑将外面的阳光反射到司空劫的身上! “啊——” 惨叫连连,司空劫慌忙躲闪。 就在这个时候,司空劫的身体竟开始扭曲。此时此刻,司空劫的身体之中好像有两个人在争斗,可是在李纯钧看来,却像是一个人在和自己打架。 不敢怎样,李纯钧可不想死在这里。趁着司空劫的身体行动不便,李纯钧把剑柄朝着墙壁一砸,那窟窿更大了。 紧接着,更加强烈的阳光照到司空劫的身上。 挣扎,扭曲。 司空劫的身体要多奇怪有多奇怪,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 不过渐渐地,司空劫的身体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已经不再冒黑烟了。这个时候,司空劫往暗处一闪,突然道:“李纯钧你够了,我是司空劫!”46 211、苟性命·全知己 魔尊、魔使,司空劫。 刚才还扭曲的身体,现在突然又变得非常矫捷! 恰如黑云聚散,无始无终。 一飞一闪之间,那黑色的身影已不是李纯钧反射过去的阳光能够照射得到。 等司空劫喊出那句话,那身穿黑袍的身体好像又不再惧怕阳光了。 司空劫退到黑暗处,然后将房梁上的黑洞一收,道:“李纯钧,我们的约定就这样,你现在出去,我可保你没事!” 莫名其妙地,魔使变成了魔尊;而现在,魔尊又变回了魔使! 目睹了刚才的一幕,李纯钧倒是对司空劫的处境很感兴趣。他凑了过去,好奇对问道:“我说司空劫,刚才那个是魔尊?” 司空劫沉着声音道:“是。” 李纯钧又问道:“那刚才……难道是魔尊附身?” 司空劫还是沉着声音道:“是。” “哦——”李纯钧故意提好了音调,接着道,“看来魔尊和魔使的关系,并不完全像世人所想象的那样啊!” 这一次,司空劫没有说话。 李纯钧见状,接着道:“不过我要是要谢谢你,把我的命留到现在!” 司空劫冷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 李纯钧当然不是真心实意地要感谢司空劫,因为他知道司空劫留着自己的命也一定不是单纯地因为慈悲。不过现在,李纯钧想要从司空劫身上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所以他才说出刚才的话来麻痹司空劫。 ——魔使竟然违背了魔尊的旨意。 想到这一点,李纯钧就觉得很有意思。这个司空劫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竟然不惜跟西域魔尊作对?而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魔尊又为什么突然附身出现?再者说,这种附身的情况会不会再次出现? 李纯钧目不转睛地盯着司空劫,此时此刻脑海之中千万条头绪和无数种猜测,可是李纯钧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说司空劫,”李纯钧又笑嘻嘻地道,“你违背魔尊的意愿,难道是想改邪归正,从此以后做个好人?” 李纯钧故意做出一副调皮又天真的表情,他正是想要用这种方法来刺激司空劫。 没想到司空劫听了这话,突然从右掌之中射出一个黑色光球!那黑色光球似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只在李纯钧的眼前一闪,便已经重重地击中了李纯钧的小腹。 石火电光之间,黑球化作白光! 李纯钧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感觉双腿一软,整个人便已经倒在地上。紧接着,一股剧痛从小腹扩散开来,蔓延到他的四肢。 怪只怪李纯钧太过大意,他并没有聊到司空劫会突然出手。更令李纯钧感到惊异的是,司空劫这一招使出来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 四肢的疼痛突然一齐往脑袋里冲,李纯钧嘴角一甜,黑血便从口中喷出。 血。 黑血。 难道司空劫刚才的那一招有毒? 呼吸声越来越重,李纯钧只感觉司空劫刚才的那一招除了快之外,便只剩下奇怪! 奇怪的招式。 好像并不是为了杀人。 也许是刚才自己所说的话惹恼了司空劫,所以他要给自己一些教训? 李纯钧强忍着疼痛,慢慢地爬起来。李纯钧已经认识到,司空劫之所以还留着自己的这条命,只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明白了这一点,李纯钧知道自己接下来除了要探求真相,还需要想办法使自己摆脱死亡的威胁。 或者说,摆脱死亡威胁对李纯钧来说更加迫切。 司空劫、苏月娥、赵无极,还有生死未卜的李崇元和刚才莫名其妙出现的西域魔尊,一旦这些人对自己动了杀心,他李纯钧有就算有一百条命恐怕也不够用吧。 还没等李纯钧说话,司空劫便冷冷地道:“你体内的玄冥之力阻碍了你功力的发挥,我刚才已经为你出去了一半的玄冥之力,这样你才能更好地完成任务……” 听了这话,李纯钧才知道刚才司空劫那一招的意图。 “不过……”司空劫又接着道,“我能感知到玄冥之力的存在,也能用它来控制身上带有玄冥之力的人,所以……” 司空劫没有再往下说,可是李纯钧已经听明白了其中的未尽之意。 ——司空劫之所以不害怕李纯钧反悔,其实是因为李纯钧体内的玄冥之力! 先是尸毒,现在又是玄冥之力。这司空劫还真会不少害人的歪门邪道!李纯钧已经收起了刚才的样子,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昏暗的屋子,只有破墙的窟窿处有一丝阳光照射进来。可是,光明是如此的微乎其微,屋子之内仍是黑暗的世界! 司空劫似乎对李纯钧的反应很满意,他笑了两声才接着说道:“这很好!要是你能快些完成任务,说不定还能带着你的心上人远走高飞!” 心上人。 司空劫指的当然是宵练。 司空劫描绘的场景固然美好,可是李纯钧知道此时此刻这个阴狠的魔使突然提起宵练是和用意。 李纯钧咬着牙,狠狠地道:“你敢把宵练怎么样,我不会放过你!” 司空劫冷笑了一声,道:“你的心上人最后会怎么样,在于你的表现,并不在于我!” 李纯钧闭上了眼睛,他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变得非常地沉重。现在,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可是还要保护宵练周全! 难,李纯钧现在才知道什么是难!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司空劫似乎已经不愿意再多言。他转过身去,冷冷地道:“你走吧,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这间屋子里的事情!” …… 李纯钧没有说话,因为此时他已经透过墙壁的窟窿看到外面已经聚起了很多人。 很多相国府的家丁。 “我……直接出去?”李纯钧半信半疑地问道。 司空劫点了点头,可李纯钧却犯难了。 外面的这些人是来捉自己的,虽然自己已经和司空劫做了交易,可是这些人又怎么会知道? 就这样贸然出去,难道真的不会有事?25. 212、智家丁·引相国 门开了,阳光像瀑布上的水瞬间倾泻下来,泼在李纯钧的脸上。 久违的阳光,李纯钧觉得自己已与这美好惬意的阳光阔别已久! 可是,除了阳光,屋子之外全是人。 全是手持长棍的相国府家丁,个个凶神恶煞! 李纯钧看着面前的这些人,心里顿时有些打鼓。他想将门关上重新躲进屋子里,可是已经晚了。因为那些家丁里已经有人看到了他! “快,抓住他!” 看那些人的语气,好像态度还是没有什么改善。李纯钧不相信,这些人现在和自己是一伙的了。 “唉,我说司空劫,就这么出去真的靠谱吗?” 李纯钧看着朝自己奔跑过来的人群,心里免不得还是有些紧张。这个时候,还是询问一下司空劫比较保险,毕竟刚才在屋子里,司空劫已经跟他保证过了。 司空劫心机极重,应该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可是李纯钧话已经说完好久,还是不见司空劫回复。 可是在李纯钧前面,那些来势汹汹的家丁已经快要到达屋前了! 情况紧急,李纯钧忙转过头去,可是眼前的一幕却把他惊呆了。此时,屋子里空无一人,司空劫已经不知去向。 这个司空劫,没想到这么不靠谱…… 李纯钧肚子里的苦水还没有倒完,那些家丁已经来到李纯钧的跟前。 对方人多势众,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李纯钧。这个时候,一个穿着褐衣身材魁梧的家丁走出了人群,他指着李纯钧大喝道:“大胆蟊贼,竟敢擅闯相国府!” 此时此刻,连李纯钧自己都搞糊涂了。在黑屋子里的时候,司空劫明明说过只要他答应了那笔交易,自己就算是同盟了。而且,相国府还会有人安排他去做宵练的贴身侍卫。可是现在,这些人还是把他当做是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空劫不可能说谎,也不可能开这么无聊的玩笑。 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暗号? 想到这里,李纯钧眼珠子一转,立马高声喝道:“好大的胆子,我明明是相国府的贵客,你们竟敢说我是贼!”说完,李纯钧觉得自己刚才的气势还不够,于是指着面前的这些家丁接着骂道:“你们这些不明事理的奴才,也不看看面前站着的是谁,就在这里耀武扬威!” 说来也是奇怪,那些家丁听了这话,已有大半的人面露难色。 甩了半天嘴皮子,李纯钧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感觉竟是如此之爽!怪不得那些帮派的掌门人一个个天天都活的神清气爽,原来都是训斥弟子训出来的。 李纯钧见下面的人已经开始动摇,于是趁热打铁对着领头的那个黑衣家丁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让他们先散了!” 此话一出,后面的家丁已经开始面面相觑。 李纯钧很满意,因为他已经看到自己顺利脱身的曙光。 可是,领头的那个家丁似乎不是那么好打发。只见他低下头深深地做了一个揖,然后恭敬地说道:“这位公子,请恕小的吴楠有眼不识泰山。我想您可能是想见我家老爷,正好他现在就在会客厅,不如小的带您前去如何?” 此话一出,后面的家丁又开始盯着李纯钧了。 李纯钧没有想到这家丁竟然还能想到这一出。他不能拒绝,因为如果拒绝了,就说明他刚才在说谎。如果自己说了谎,那这些家丁肯定会一拥而上将自己擒住。虽然李纯钧体内的玄冥之力已经只剩下一半,他的功力也不像刚才逃走时那么不堪一击。 可是,与这些家丁争斗起来难免要出人命。滥杀无辜不是李纯钧的作风,所以他决定暂时不动手。 李纯钧又一想,如果自己顺着这个叫吴楠的家丁的意思,跟着他去见赤越国的相国吴僖,吴僖自然会知道自己在说谎!到了那时候,自己不还是会落得被擒住的下场? 想到这里,李纯钧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那吴僖早就和司空劫相勾结了,肯定会知道司空劫的计划!说不定,司空劫刚才和自己所做的交易,吴僖也知道内幕。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去见吴僖不正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吗? 李纯钧默默地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去见见这个吴僖。 其实,李纯钧选择留在这里而不是强行离开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唐遥还在县相国府中生死未卜,他不能丢下这个朋友不管!对李纯钧来说,此时的稽城之中谁都不能相信,唯有唐遥值得信任。所以说,他要找到这个朋友,说不定在以后的日子里还能帮上自己的忙! 阳光如洒,倾泻在地面之上。 如果估计得没错,此时应该已是正午时分。深秋正午的阳光虽然没有夏日里那么有劲道,可是却平添了一丝温柔与忧愁。 就像是独行的陌生女子,高冷而忧伤。 李纯钧再次感受了一下这美妙无穷的阳光,然后看向吴楠,道:“带我去见你们家老爷!” 吴楠听了这话,便朝着后面的家丁将手一挥道:“你们几个健壮的留下来伺候,其他的人都散了吧。” 话音刚落,人便散去。只剩下四个膀大腰圆的家丁,还时不时虎视眈眈地看着李纯钧。 李纯钧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已经开始赏识这个叫做吴楠的家丁。这样的一个下人,竟然可以随机应变,凡事做得有分寸又留有后路。就单单从这么一个普通家丁的身上,李纯钧已经看书相国府里的人不简单。 下人如此,那这座府邸的主人又该是什么样呢? 李纯钧跟着吴楠走着,脑海中已经开始浮想联翩。 …… 穿过了几个屋子,走过了几段回廊……李纯钧终于来到了相国府的会客厅。吴楠让那四个家丁看紧李纯钧,自己前去通报。 李纯钧伸长耳朵,隐隐约约听到吴楠道:“启禀老爷,有个年轻剑客,说是您的贵客……” 说到后来,吴楠的声音越来越小,李纯钧竟有点听不清了。声音越小,李纯钧反而越着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赌注有没有下对! 不过好在时间不长,吴楠便走回来了。走回来的吴楠与之前判若两人,他忙让后面的四个彪形大汉先退下,然后朝着他们吩咐道:“没有老爷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这句话一出,李纯钧的心已经亮了! ——他知道自己终于押对了。 吴楠点头哈腰道:“公子,您这边请!” 这句话说完,吴楠还是保持着说话时的姿势,但他并没有要往前走的意思。李纯钧不解地问道:“你不在前面带路?” 吴楠忙回道:“贵客与老爷有要事相商,我们这种下人只在外面候着就好。”91 213、俊公子·现重瞳 深秋时节略显萧瑟的花园,枯枝衰叶掩映着幽静而陌生的小道。 这是相国府的后花园。 而在李纯钧面前,吴楠的态度已经完全转变。话已说完很久,他还是保持着恭敬的姿势! 蜿蜒的小道通向了相国府的会客厅,会客厅里便是赤越国的相国吴僖。可是正是因为这小道蜿蜒,李纯钧并不能看清会客厅的样子。 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自己押对了赌注,那便说明事情正在想预想中的那样发展。李纯钧默默地想着,他握紧手中的剑,开始向前走去。 李纯钧往前走的时候,并没有再往后瞧吴楠。他现在的身份乃是相国府的贵客,当然要表现得傲慢一点。 弯弯曲曲,李纯钧顺着小道往前走了几步,转过弯来便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坐在大厅里喝茶。 大厅里也只有那中年男子一人。 也不知道是因为中年男子耳背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当李纯钧走进大厅之时,他还是在自顾自地喝茶。 ——这个中年男子应该就是相国吴僖了。 李纯钧轻轻地走进大厅,尽量不发出什么声音。既然吴僖不打算理睬自己,那李纯钧也不好太造次。李纯钧站到吴僖面前,开始默默地打量起这个权倾赤越国的相国大人来。 只见他身着华服,左手上带着一个翡翠的扳指,一手托杯一手用盖子拨弄着茶叶。他喝茶的时候显得极为认真,双目炯炯地盯着被子里,嘴里轻柔地吹着气。当他喝到杯中的茶时,整个人显得特别的满足和惬意。 李纯钧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一个权力巨大的人物,倒像是一个痴迷于茶道的一方巨贾。 …… 一杯茶,吴僖足足喝了有半个多时辰。 李纯钧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他自己都有些不耐烦了。这吴僖难道真的是眼瞎耳聋,不知道有人正站在他面前吗? 这种假设显然不成立,刚才吴楠还进来通报过,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人要来到这会客厅呢? 既然如此,李纯钧只想到一个理由来解释这种状况——那就是吴僖故意不理睬他。可是吴僖为什么无缘无故地要不理他李纯钧呢? 这一点李纯钧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难道他是在等什么暗号? 李纯钧默默地想着。 也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吴僖终于将杯中的茶喝完了。他看了看手中的杯子,显得意犹未尽。不过下人们都被他打发出去了,他似乎也显得无可奈何。 吴僖显得很扫兴,他很不情愿地将茶杯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李纯钧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便趁机作了个揖说道:“在下李纯钧,见过相国大人。” 听了这话,吴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面前有李纯钧这么个人。 他半低着头,然后吃力地抬起了自己的上眼皮,最后摆出一副鄙夷一切的眼神道:“你就是李纯钧?” 李纯钧点了点头,应声道:“正是在下。” 吴僖神色未变,接着问道:“你刚从那间黑屋子里出来?” 李纯钧依旧淡淡地答道:“正是如此。” 提到那个小黑屋子,吴僖似乎来了兴致。他的神色之中骤然多了几分好奇,道:“你能否告诉我,那间黑屋子里到底有什么?” 这一问,倒是把李纯钧给问住了。按理说那间黑屋子也算是在相国府之内,这吴僖作为相国府的主人,竟然要问自己那屋子里有什么。 奇怪,真是奇怪! 纵然如此,李纯钧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那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奇奇怪怪的人。” ——奇怪的屋子里,有一个奇奇怪怪的人,这听上去好像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不过这个答案说出口,吴僖似乎并不是太满意。他刚才脸上出现的好奇神情突然消失,然后又怅然若失地看着一旁的空茶杯。 李纯钧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于是道:“相国大人看上去倒是很喜欢喝茶。” 提到茶,吴僖似乎又来了兴致。他看向李纯钧,赞赏似的道:“你很细心,那个奇奇怪怪的人应该没有看错你!” 李纯钧未解其意,便没有轻易地接话。 吴僖接着道:“人对于自己痴迷渴望的东西,总是没有什么抵抗力!如果得不到了整个人便会非常地痛苦,所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人们总是会追求这些东西!” 李纯钧故意道:“您说的是茶吗?” 吴僖闻言,不屑地笑了一声道:“茶喝完了,我可以让下人再添。可现在我想得到的东西,可不是几个下人能够做到的。” “……” 李纯钧还是没说话,这一次他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他已隐隐约约感觉到吴僖接下来所说的话将会和自己有关。 “从前有个穿着黑袍的怪人告诉我,他可以帮助我实现多年的愿望。不过,他告诉我需要等待,等待一个英雄出世!”说完这段话,吴僖突然激动起来,他看着李纯钧道,“现在,那个黑袍怪人告诉我,时机已经成熟了!” 不知不觉间,吴僖那本来看上去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脸,突然变得狂热起来。也许是因为兴奋的关系,他的面色竟变得红润。 李纯钧不能确定吴僖所说的那个“英雄”是不是自己,不过说到现在,李纯钧还是不知道吴僖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突然,吴僖脸色一变,冷冷地道:“待会儿,我就安排你去做那姑娘的随身护卫!” 没想到吴僖对这事还挺着急。从他的反应,李纯钧已经看出,刺杀储君这件事最直接的获益者必将是他吴僖无疑。 就在这时,会客厅之外想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响,李纯钧正纳闷谁这么大胆,不用通报就直接闯了进来。正在纳闷之间,一个少年便走了过来。 这个人正是吴僖的独子——吴襄! 这个少年之前在马厩之中用阴招把自己制服,李纯钧看到他心里还是怪怪的。不过此时此刻,当吴襄走过来的时候,李纯钧岂止是心里怪怪的,他现在心里的感觉简直就是错愕! ——因为,这吴襄竟然是重瞳!170 214、重瞳人·皆龙凤 传说,上古十剑圣之首有一个为后人称道的特征。 那就是重瞳。 从那之后,这世上便再也没有出现过重瞳之人。 所以时至今日,重瞳便被世人认为是大富大贵、天命所归的象征! 而现在,李纯钧竟然在相国府中见到了重瞳之人,而这个重瞳之人凑巧便是相国吴僖的独子吴襄。 相比较于在相国府遇到的种种怪事,吴襄重瞳对李纯钧的震撼是巨大的。相信天下之人如果知道相国之子乃是重瞳之人,那必将比自己是灵脉之后这件事更能够掀起大风大浪! …… 吴襄见李纯钧有些愣神,便笑嘻嘻地说道:“你不要担心,前几日之所以要将你擒住,实在是想在今日与你成为朋友呢。” 说完,吴襄的脸上仍是那种看似天真的微笑。李纯钧实在是对这种笑容心有余悸,因为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前几日吴襄在马厩中也是这样的笑容! 不过,满脸微笑的吴襄却像是一片真心一般,他拍了拍李纯钧的肩膀接着说道:“父亲之前跟我说过,只要你进了那间黑屋子,便是我们的战友、我们的同盟了!” 听了这话,李纯钧才确认他们果然是和司空劫一伙的。 这个时候,吴僖慢慢地走上前来,指着自己的儿子对李纯钧说道:“你看我儿如何?” 这个问题问得如此地突兀,李纯钧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略一思索,便道:“令公子一表人才,武功也是了得。” 话音刚落,吴僖眉头一皱,对着李纯钧道:“老夫听说,重瞳之人,当为龙凤!不知道少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话?” 此言一出,李纯钧已经彻底明白了吴僖吴襄这对父子的意图。司空劫让自己去刺杀储君,想来也是为了满足相国父子的野心吧! 想到这一层,李纯钧竟然没有半点惊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竟只有接近真相的窃喜。从那天晚上在马厩被擒开始,再到今日在相国府遇到的种种怪人怪事,李纯钧好像已经对各种意外免疫。此时此刻,好像只有探寻事实真相才能让他兴奋起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对于吴僖的问话,李纯钧表现得尤为淡定。他听出了吴僖的言外之意便马上改口道:“公子人中龙凤,我李纯钧定当竭力奋斗,以成公子大业!” 听了这话,吴僖顿时面露喜色。李纯钧实在想不通,一个位高权重的相国,怎么会轻易相信这样的话? ——欲望啊欲望,有时候欲望可以让一个人不顾一切,也会让一个人变得很蠢! 不同于吴僖喜形于色,此时李纯钧的心里却另有一番心思。 之前在凤来镇的时候,李纯钧曾听柳鸿逸说起过,玉面狐曾经有个丢失的孩子就是重瞳!重瞳这种特征,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了,照着这个来推理的话,这吴襄岂不就是玉面狐的孩子? 想到这一层,李纯钧是彻底地惊呆了。 不可能,不可能…… 李纯钧在心里不断地否定着这样的推断,因为他是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把堂堂相国公子和玉面狐那个在江湖中漂泊的儿子联系起来。 可是,就因为这重瞳,李纯钧相信这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到底是什么样的联系呢? 在这种情况之下,就算是想破了脑袋恐怕也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样。 就在李纯钧脑子里交错着各种想法的时候,吴僖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他转向吴襄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听了这话,吴襄看了看李纯钧回禀道:“马厩的事情,孩儿已经派人去摆平了,父亲不用担心!” 一旁的李纯钧闻言,得知吴襄乃是去处理马厩的事情。顿时想起来那晚因为打斗,马厩被烧着的事情。不过听吴襄的口气,相国府要摆平这样的事情,似乎是易如反掌! 吴襄把话说完,又接着道:“启禀父亲,既然事情已经办妥,孩儿这就带着李纯钧去准备一下。” 吴僖点了点头,眼神之中已经多了几分阴鸷。 也正是因为眼神中的这一分阴鸷,李纯钧竟然从吴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可怕的东西。阴谋、野心……这些肯定是有,不过到底是不是这些东西让李纯钧觉得可怕,还是有其他什么,李纯钧没有把握! 就在他研究着吴僖眼神的时候,吴襄的声音传来:“李纯钧,我带你好好准备准备,好让你去见心上人。” 吴襄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仍是那种微笑。这种微笑跟之前赵景瑜的笑很像,正因为如此,李纯钧感觉自己已经开始讨厌那些总是微笑的人。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李纯钧现在已经摸清了事情的大概——自己需要做什么,这件事中各人的图谋,还有哪些要素是自己没有搞明白的。一切的一切,李纯钧已经在心中默默地定下了一个框架!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便是按照这个框架按图索骥、顺藤摸瓜! 迷离的真相,难猜的心。 李纯钧现在想要做的便是找机会和李纯烨和承影二人聊一聊。对他们二人来说,到底什么样的事情可以让他们放下所有的高傲而听命于吴襄?到底什么样的事情,可以让他们改变原来救人的计划? 诱惑还是威胁? 李纯钧想把事情搞清楚,首先得从这两个人入手。 吴襄看着李纯钧,李纯钧也不知道自己被盯着看了有多久。等他回过神来,吴襄的眼神就像是刺一样扎在李纯钧的脸上。 李纯钧心里一惊。 “你似乎有很多心事。”吴襄笑着说道。 李纯钧忙调整了呼吸,道:“初来乍到,难免有些不适应。” 听了这话,吴襄的笑容又变得很温馨,他拍了拍李纯钧的肩膀道:“英雄也会有不适应?” 李纯钧不知道吴襄和吴僖为什么要称自己为英雄,他只能尴尬得笑了笑。 吴襄又道:“我们去准备准备吧!” 说着,吴襄就要往会客厅外走去。此时李纯钧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突然道:“公子,且慢!” 听了这话,吴襄回过头来。 李纯钧道:“公子,那位随同我去马厩的朋友,不知道现在何处?”. 215、闹街市·候迎亲 商贾云集,叫卖连连。 稽城的集市虽然没有凤来镇的那么热闹,可是毕竟一国之都,街巷之间自有一种庄严之气。 此时,李纯钧和吴襄已经出了相国府,来到了稽城最繁华的大街之上。 阳光明媚,人山人海,可是李纯钧却有着说不出的心事。 第一件心事乃是关于唐遥。刚才出发的时候,李纯钧乘机提起过唐遥,可是吴襄也只是敷衍了一下就过去了。虽然吴襄口中说唐遥没事,只是在相国府中养伤,可是李纯钧从其游离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丝异样。 当李纯钧要求见上唐遥一面的时候,吴襄果不其然地拒绝这他的要求。 ——既然唐遥安然无恙地在相国府,那吴襄为什么不让李纯钧去见见这位朋友呢? 蹊跷,又很蹊跷。 另外,第二件心事乃是关于李纯烨和承影。此时此刻,李纯烨和承影就跟在吴襄的后面,李纯钧有意无意地给他们俩使眼色,可是这两个人就像是不认识李纯钧一样。 确切地说,李纯烨二人的眼神并不像是不认识李纯钧,他们其实是在刻意闪躲! 往前又走了一段距离,李纯钧还是不死心,他一定要搞清楚李纯烨和承影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为吴襄办事。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李纯钧突然走上前对吴襄道:“今日不是储君迎亲之日吗?我们来到集市上干什么?” 吴襄顺着人群往前走着,过了一会儿才反道:“这条街市本来并没有这么多的商贩,你知道今日此处为何如此拥挤吗?” “这……”李纯钧略一思索,回答道,“莫不是储君迎亲的道路不许闲杂人等进入?” 李纯钧猜对了。 他从吴襄的表情里,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李纯钧趁势接着说道:“如果说人群都集中到了此处,那有可能存在一些隐患……” 此话一出,吴襄立马回过头来道:“你倒是说说,有什么高见?” 李纯钧忙谦虚地回答道:“高见不敢当,只是应该小心一些才好。我的意思是……不如我和你后面的两位少侠再去检查一下如何?” 吴襄听了这话,盯着李纯钧看了一会儿。 他的神色似笑非笑,就连眼神都非常奇怪。也许是因为重瞳的原因,当他盯着李纯钧看时,李纯钧感觉周围的熙攘喧嚣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因为吴襄的凝视而变得静止。 这到底是因为错觉,还是因为吴襄的眼睛拥有某种魔力? 就在李纯钧愣神的时候,吴襄轻轻地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李纯钧看到了希望,正想带着李纯烨二人离开,好找个地方问个清楚。没想到,吴襄狡黠地一笑,突然道:“他们两个人去就可以了,你跟着我就好。” 话音刚落,李纯烨和承影立马恭敬地道了一声“是”,二人便转身离开了! 鞍前马后、细致入微的伺候,以及那种李纯钧从未见过的恭敬态度。要不是二人还是从前那副熟悉的皮囊,李纯钧真不敢相信眼前的两个人就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李纯烨和承影。 此时此刻,李纯钧看着二人的背影,竟生出了一丝怜悯之情。 ——他们如此可怜,可是自己不也一样身不由己吗? 听了吴襄的安排,李纯钧刚才满腔的希望就像是刚点燃的火苗一样被一盆冷水浇灭。他尽量掩饰着内心的尴尬,目送着二人离开。 也不知吴襄是故意不让他们独处,还是只是凑巧这么安排。不过李纯钧一接触到吴襄的眼神,他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李纯钧自己也说不清楚。 不过现在,李纯钧又长了一次教训。在吴襄面前,自己还是不要太过于显露自己的目的。与司空劫不同,吴襄并不会直接让李纯钧吃苦头,不过吴襄的方法更迂回也更巧妙! 如果说司空劫反击时是一拳打在李纯钧的脸上,那吴襄的这一拳则打在了李纯钧的肚子上! 看上去,吴襄似乎更有心机。 吴襄继续往前走,突然问道:“你似乎很想跟他们两个人独处。” “没……”李纯钧闻言一惊,他没有想到吴襄竟然会问得如此直接,“我……” “我知道,你和他二人曾经是朋友。”还没等李纯钧说完,吴襄便补充说道。突然,吴襄话锋一转又接着道:“不过我要提醒你,人是会变的!你要是和他们二人走得太近,说不定哪一天命丢了都不知道!” 很奇怪,这话说得很奇怪。 李纯钧不知道吴襄为什么会和自己说这些话,他更不知道李纯烨和承影到底是怎么了。不过,从吴襄说话时的神情语气上来看,吴襄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倒像是在善意地提醒。 吴襄见李纯钧若有所思,又接着道:“你一定是个爱思考的人,你的心事看起来总是那么多。” 刚开始时,每当吴襄说他有心事,李纯钧总会有一种被人看透似的紧张。可是现在,李纯钧反而释怀了。他淡淡地一笑,不置可否。 吴襄看着热闹的集市,突然像是那种情谊深厚的兄弟一样搂住李纯钧道:“你看看这繁华的街市,多美!”听了这话,李纯钧若有所思,他的思绪似乎又回到了凤来镇。因为曾几何时,赵景瑜也和自己说过相似的话。 吴襄和赵景瑜,细细想来他们身上还真是很有很多的共同点! 李纯钧调整了思绪,乘机问道:“如此美丽的街市,想来公子对它的感情也是从小到大培养起来的吧。” 听了这话,吴襄似乎很受用,他点了点头道:“我生在相国府,生长在相国府,小时候相国府外的这条街市可是我最美好的回忆!” 照这么说的话,吴襄便不是玉面狐走失的那个孩子了。可如果不是,吴襄的重瞳又是怎么回事? 走着走着,二人便穿过了这条热闹的街市。转过弯去,一条宽阔的道路便显得异常冷清。 “过一会儿,储君的迎亲队伍便会从那个方向过来。”吴襄指着其中一个方向说道。 这个时候,李纯钧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他对吴襄说道:“这储君的迎亲队伍,莫不是要去死牢迎接宵练吧?” 吴襄听了这话,就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李纯钧,然后不解地反问道:“谁跟你说宵练在死牢的?” “这……”李纯钧也蒙了,“那她现在在哪里?” 吴襄面无表情,淡淡地道:“当然是在相国府内啊。” 216、寻宵练·又夜行 秋夜,寒蛩。 夜深觉霜冷,孤影知愁浓。 此时的李纯钧一个人躺在床上,未眠。 今天白天在街市上的时候,李纯钧和吴襄接到了王室的迎亲队伍。百十来人的仪仗队伍,吴襄把他们全部迎接到了相国府。 到了晚上,相国府内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在宴会之上,李纯钧被相国吴僖顺理成章地介绍成了准新娘李欢儿的贴身侍卫。 曲终人散,夜深人静。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地顺理成章,也如谋划中的那般顺利。 可是,这些事情的顺利与否,李纯钧都不关心。李纯钧真正关心的是,宵练现在到底在哪里?吴襄说宵练在相国府,可是当李纯钧问起具体房间的时候,吴襄便以准新娘不便见人为由拒绝了李纯钧提前与宵练见面的要求。 霜越重,虫鸣越凄凉。 李纯钧虽闭着眼睛,但是他仍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在回到吴襄为自己准备的客房之前,吴襄特意强调过,明日便是送宵练去王宫的日子!所以他特意嘱咐李纯钧要好好休息。 可是,一下子有这么多事情没有想通,再加上宵练和唐遥下落不明。李纯钧现在怎么样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 李纯钧尽量不让自己睁开眼睛。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睁开眼睛,今天晚上就不要再想睡着了。 ——种种奇怪事件的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阴谋? 从吴僖和吴襄父子二人的表现来看,他们一定是有着很大的野心。如果他们现在就将目标对准储君的话,那最终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王室!最后可能也是最大胆地一种情况就是,吴僖父子想要谋权篡位! 想到这一层,李纯钧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他睁开了眼睛,因为如果这真的是相国吴僖的阴谋的话,李纯钧又怎么能睡着? 李纯钧深吸了一口气,他尽量让自己从震惊的心情之中平复下来。 权力的斗争与李纯钧无关,他也不关心最后到底谁会赢。可是,篡权夺位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性命攸关,李纯钧实在不想成为别人的棋子之后莫名其妙把小命丢了。 按理说这种事情应该隐藏得越隐秘越好,可是吴僖看上去并没有想要对李纯钧隐瞒。虽然感到很奇怪,可是李纯钧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李纯钧已经和司空劫达成了交易,所以他们父子已经把李纯钧作为自己计划的一部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吴僖对李纯钧的态度就能够解释的通了。 努力平复了心情,李纯钧开始梳理他这几天得到的线索: 第一,吴僖吴襄父子二人很有可能是要夺权篡位。 第二,司空劫不知出于何种目的,选择帮助吴僖父子来完成这个阴谋。很显然,吴僖和司空劫之间肯定是达成了某种交易。 第三,这个阴谋的第一步,肯定是借迎亲之名将宵练和李纯钧送进王宫之中。然后,李纯钧获得了接近储君的机会,最终在无声无息之中将储君杀死。 第四,杀死储君之后会怎样?这个问题李纯钧根本无法回答。吴僖没有向李纯钧保证过什么,司空劫也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了句“和心爱之人远走高飞”。 毫无疑问,杀死储君之后到底会怎样,李纯钧根本无法回答。对吴僖吴襄和司空劫来说,储君吴越的死是他们的计划顺利进行的标志。可是对李纯钧来说呢? 李纯钧不敢往下想。 一个胆敢谋权篡位的人,什么事情都可能干得出来。 基于以上考虑,李纯钧还梳理出了一些疑点: 第一,李纯烨和承影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在街市上,吴襄让李纯钧离他们二人远点到底是故弄玄虚还是善意的提醒? 第二,宵练、李崇炎和唐遥现在到底在哪里?吴僖为什么要将他二人藏起来? 第三,司空劫种在李纯钧身上的所谓的“玄冥之力”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这种力量到底能够将李纯钧控制到何种程度? 这些疑点是李纯钧迫切想要弄清楚的。明天就要离开相国府进入王宫了,如果现在不把这些事情弄清楚,那李纯钧只能老老实实做司空劫的棋子了! 想到这里,李纯钧已不想再睡。 无论如何,夜里在相国府里转转也好。夜幕之下,有些秘密往往更容易显现出来。 ——如果不行动只是一味地推理猜测,恐怕一辈子都揭不开真相了。 心念一起,李纯钧将手一抬,封麟剑便从架子上飞到了自己的手中。 看着手中的封麟剑,李纯钧的心中顿时充满了一种豪情。从刚开始拿到封麟剑时的抵触,到现在渐渐生出一种并肩战斗的战友之情。封麟剑在李纯钧的手中不知不觉也已经经历过不少的战斗。 现在,封麟剑隐隐的闪烁着暗红色的光。 李纯钧知道自己和这个老朋友又要开始一段惊心动魄的冒险! 接下来的冒险,说不定会很危险。 可是危险又怎样呢? 李纯钧手握封麟剑,人已经悄悄地出了客房。 秋天的夜很凉,夜里风吹在脸上竟如刀割。 李纯钧打了一个寒颤,便一个飞身跃到了屋顶之上。 柳鸿逸曾经跟李纯钧说过,夜行的时候一定要压低身子在屋顶上行走。因为只有这样,别人不易发现自己,而自身的视线却非常好。 想起柳鸿逸,李纯钧又想起在凤来镇是与他夜探方府的往事来。李纯钧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情。也正是在那天晚上,李纯钧结识了薛莹萤,众人第一次与司空劫大战了一场! 往事啊往事,如今都在风里了。 李纯钧尽量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因为此时,柳鸿逸和薛莹萤都不在自己身边,他要想办法找到宵练和唐遥的所在。 伏在屋顶之上,李纯钧开始观察相国府的房屋布局。从自己的客房来个观察,会客厅在东南方向,而与司空劫相遇的那间小黑屋子便在西边…… ——那是……什么? 当李纯钧望向西边的时候,顿时大吃一惊。 因为,在西边屋子的屋顶之上,有一个人也在看着李纯钧。 217、神剑力·相竞逐 黑色的头发,白色的衣服。 若论夜行,李纯钧这也算是第二次了,可是夜行时被人盯上,李纯钧这可是第一次! 夜风凉,可是西边屋顶上的那对目光更凉。 李纯钧不单心头一颤,他的手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幸好离那个陌生人还有一段距离,李纯钧马上压低了身子。 离得这么远,那个人也不一定看到自己。说不定他就是个走街串户的毛贼,趁着相国府内办喜事想打捞一笔横财也说不定。 李纯钧这样安慰着自己,直到缓过神来,他才慢慢探出去观察不远处的那个神秘人。 ——那个人也纹丝未动。 要不是黑夜里那一袭白衣显得尤为扎眼,李纯钧恐怕也不能如此轻易地发现对方。 不过与李纯钧不同,那个白衣人好像存心让李纯钧发现一样。不但在黑夜之中穿得如此显眼,而且整个人都笔直地站在屋顶之上,并没有半点在躲得意思。 这个人……好奇怪! 气息观察了一阵之后,李纯钧彻底推翻了那个人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猜想。 确切地说,那不能叫猜想,应该叫妄想。 因为当李纯钧发现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已经在盯着李纯钧了。 ——黑夜中的白衣人,到底是敌是友? 也许是因为那一袭白衣的缘故,李纯钧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那个人会不会是柳鸿逸? 也许是因为对柳鸿逸的亲切感,当李纯钧的脑海里产生这样的想法是,他感到更加踏实了。 不单单是踏实,李纯钧甚至想要靠近那个白衣人,看看到底是不是柳鸿逸。 即便如此,李纯钧还是忍住了。 这个时候,李纯钧告诉自己要冷静,要理智地判断。如果对方不是柳鸿逸,自己贸然接近那必然是不合适的;如果对方就是柳鸿逸,那又能怎样呢? 李纯钧告诉自己,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进水不犯河水。自己和那个白衣人各有各的目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要当了谁的路才好。 主意打定,李纯钧一边观察者白衣人,一边开始往会客厅的方向移动。奇怪的是,当李纯钧开始移动的时候,那个白衣人也开始往东南方向移动! 李纯钧见状,便忙停了下来。可是等他停下来,那个白衣人也不动了。 ——这个白衣人,难道一直都在跟踪自己? 一般而言,跟踪的人都生怕自己暴露,可这个白衣人倒是大方,他好像就是要让李纯钧知道自己后面有个“尾巴”。 李纯钧停下来想了想,既然这个人如此明目张胆,肯定就是想要李纯钧发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应该不会是相国府或者司空劫派过来监视自己的。既然如此,李纯钧把心一横,索性朝着那个白衣人跑去。 可奇怪的人,当李纯钧向那个白衣人接近的时候,白衣人又飞快地向后退去。 李纯钧心下起疑,不觉加快了脚步。 说来也是奇怪,李纯钧越快,那个白衣人退得也越快。 ——李纯钧往别出走,他跟着李纯钧;可是等到李纯钧接近他的时候,他又开始往后退。 算来算去,这个人好像只想与李纯钧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 那白衣人奇怪的举动让李纯钧百思不得其解。此时此刻,白衣人已经成为李纯钧最大的关注点。他要弄清楚这个白衣人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在李纯钧向着白衣人接近的时候,他突然脚步一转,开始往回撤。 身形轻盈却不够迅速。 这应该就是此时李纯钧身法的缺陷。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个白衣人又迅速地跟了上来。 就如鬼魅一样,如影随形。 白色的鬼魅。 看着紧随其后的白色鬼魅,李纯钧并没有觉得很惊讶,他甚至开始笑! 夜幕之下,相国府的屋顶上,这好像就是一场无聊的追逐。 …… 跑了一会儿,李纯钧脸上的笑突然消失。他脸色一沉,口中轻轻地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谁!” 话音很轻,如风。 可话音还未落,李纯钧突然急停,开始向着白衣人的方向追去。 身形很快,如电! 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李纯钧突然变成了离弦之箭。刚才慢悠悠的跑动只是一个勾引,因为李纯钧早已料到那个白衣人会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而现在,李纯钧已经运足了功力! 一瞬间,也就是一瞬间,李纯钧有信心在这一瞬间到达白衣人的面前。李纯钧默默地想道,等他到了那个白衣人的面前,他一定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 现在,比起那个人到底是谁,李纯钧更想看看那个白衣人脸上是什么表情。 身形越快,风越急。 李纯钧只感觉到耳边的风如打雷般“呼呼”地响。 可是…… 可是他与那白衣人的距离却丝毫没有变化。 也就在李纯钧转过身来的一瞬间,那白衣人也改变了方向。而且,那白衣人的轻功还在李纯钧之上! 李纯钧现在已经没有兴趣看看白衣人的表情了,因为他知道此时自己的神情便是刚才他想看到的。 即便如此,李纯钧还是想要追上这个神秘的白衣人。 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的滋味,今晚李纯钧算是体会到了。 李纯钧是一个不服输的人,越是这样,他就越要这样! 人的意气奋发,手中的封麟剑也似有了感应。只见封麟剑上红光一闪,李纯钧感觉自己的身子更轻,他的速度也更快! 感受到了这样的力量,李纯钧大喜过望。他集中精力,誓要将那白衣人抓住。 刚开始追逐的时候,李纯钧只感觉到风很大;现在有了封麟剑给自己积蓄力量,李纯钧觉得整个世界就只剩下风! 掠过了相国府的屋顶,二人早已来到了稽城的集市上。 李纯钧发现自己越专注,他的速度就越快。现在,他与白衣人的距离越来越小。 近了…… 更近了…… 李纯钧再一次面露笑意,他相信再过眨眼的工夫,他便可以追上白衣人了。 “轰隆!” 只有风的世界里,突然电闪雷鸣。李纯钧感觉全身一阵僵硬,然后便开始抽搐!由于刚才追赶时速度很快,李纯钧竟然就这样摔下了屋顶! …… 没有风,没有电闪雷鸣。 李纯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摔下来! 疼……对李纯钧来说,现在的感觉只有疼。 218、奢豪客·醉仙楼 昏天黑地,没有光。 从屋顶上摔下来,浑身上下也不知道哪里在痛。 若隐若现的痛。 李纯钧倒吸了一口凉气,强忍着疼痛站起来。等稍微站直了身子,李纯钧看了看自己跌落的地方。 这是一个死胡同,旁边堆满了各种杂物。想来街市上的小商小贩,夜间都把摆摊的东西收拾到此处。也正是由于这些杂物的缘故,李纯钧摔下来的时候才没有直接接触地面以致受很重的伤。 夜已深了,加上此处又是死胡同,所以李纯钧摔下来的时候也没有人发现。 看着面前那一堵厚厚的墙,李纯钧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要是自己直接撞在这堵墙上,恐怕…… 李纯钧重新运气疏通了一下筋骨,这才能够行动自如。 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刚才施展轻功时明明身轻如燕,可是为什么突然机会眼前一黑全身僵硬呢? 想不明白的事情,李纯钧从来都会一直想。 可是现在,当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竟从身后传来:“没想到一段时间没见,你的武功还是没见精进。” 李纯钧直起身,他没有回头,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回头。 ——说话的人就是柳鸿逸无疑,那刚才在屋顶的白衣人也应该就是他! 李纯钧笑道:“整天想着怎么活命,哪里还有时间精进武艺?” 柳鸿逸也笑了,接着道:“没有精进也就算了,我感觉怎么还退步了不少!” 柳鸿逸虽然没有敌意,但李纯钧的好胜心还是有的。听了这话,李纯钧忍不住转过头去说道:“我说柳大哥,你大老远地跑过来,不是只为了看我武功是否精进吧!” 站在李纯钧面前的仍是那个潇洒快意的白衣男子,在他的身上似乎看不到世俗留下的痕迹。 长发、白衣,还有他腰间的酒壶…… 岁月留给柳鸿逸的好像从来没有困难和苦楚,岁月留给柳鸿逸的从来都只有对红尘的堪破和潇洒淡然! 看着眼前的柳鸿逸,李纯钧都不由得心生赞叹。 柳鸿逸见李纯钧转过身来,便淡淡地一笑,道:“我今晚正好来相国府打探一些消息,不想看到一个人神神秘秘的,还以为是我盗圣的同道中人,谁知道竟是你小子。” 李纯钧看到柳鸿逸,多少还是感到有些亲切,他听到柳鸿逸这么说,忙问道:“堂堂的盗圣到达此地,想来一定是有什么大买卖。” 柳鸿逸淡淡地一笑,道:“大买卖倒是谈不上,不过这件事对我来说确实是很重要。” 说着,柳鸿逸突然盯着李纯钧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皱着眉头道:“你……是不是……” “怎么了?”李纯钧见柳鸿逸话音不对,忙问道。 柳鸿逸犹豫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你看上去倒像是被人种下了玄冥之力!” 一听到柳鸿逸提起“玄冥之力”这四个字,李纯钧的心也突然提了起来。这玄冥之力本事今天早晨的时候,司空劫通过封麟剑给自己种上的。不过现在对李纯钧来说,重要的是要知道玄冥之力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而现在柳鸿逸一眼就看出来李纯钧体内有玄冥之力,说明他多少是有些了解。 李纯钧像是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他赶忙道:“这玄冥之力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柳大哥你一定要详细地跟我说说!” 柳鸿逸见状,叹了口气道:“玄冥之力乃是西域魔尊独创的一种控人心智之术……想来你刚才施展轻功时突然跌倒,就是因为这玄冥之力起的作用!”说着,柳鸿逸想了想,像是自言自语道:“看来……事情比我想象得要复杂得多!” 李纯钧现在急于破解体内的玄冥之力,他见柳鸿逸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便忙问道:“柳大哥,到底怎么样才能化解这玄冥之力?” 柳鸿逸依旧眉头紧锁,道:“这玄冥之力可不容易化解……”顿了顿,柳鸿逸接着道:“这样吧,我们找个地方喝两杯,你把事情的经过好好地跟我说说!” 李纯钧见化解玄冥之力有望,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柳鸿逸见他同意,便等李纯钧收拾了跌倒时的窘态,转过街角,带他来到一个名叫“醉仙楼”的酒楼。 这“醉仙楼”乃是稽城最豪华的酒楼,没有之一。赤越国的达官显贵和江湖上的武林豪杰来到稽城,都要来这醉仙楼喝一杯,还要品尝它独门配方的酱牛肉! 在醉仙楼吃饭,吃的是一种优越感,一种凌驾于其他人之上的享受。 也正是因为如此,醉仙楼的酒菜自然也是非常的贵。不要说上等的陈年老酒和他的招牌酱牛肉,就连普普通通的菜品都要比其他地方贵上好几倍。 来这里吃饭,花费肯定是少不了。李纯钧见柳鸿逸平时也不像是阔绰的样子,所以等他知道柳鸿逸竟然把他带到醉仙楼时,心里还真有点奇怪。 ——莫非这柳鸿逸贼性不改,到了稽城又偷了哪个大户人家。现在有钱了,所以来这么高档的地方享受了? 李纯钧默默地想着。回想起刚才柳鸿逸在相国府的屋顶上出现,李纯钧真是觉得越来越可疑。 “我说柳大哥……”李纯钧装作开玩笑的样子问道,“一段时间未见,你这吃饭的档次可是越来越高啊!” 柳鸿逸走在前面,听了这话他竟然只是一笑也没有反驳。 李纯钧见状,接着道:“莫不是你来到稽城,又干了一票大的?” 话说到这份上,柳鸿逸才忍不住转过头来道:“我盗圣什么时候会去偷钱财这么俗气的东西?我如果沦落到要靠偷钱为生,跟那些小毛贼又有什么区别?” 听了这话,李纯钧竟没有话来反驳。因为,柳鸿逸说的是实话。这么多年,江湖上从来就没有听说过盗圣会偷人钱财的! 柳鸿逸见李纯钧一脸疑惑,便接着道:“我能够享受如此高档的酒家,还要感谢一个朋友。” 219、云梦间·重叙旧 朋友。 能够去得起醉仙楼的朋友。 那他一定是个阔绰又高贵的人,不但高贵阔绰,而且为人还应该很大方仗义。 更何况,这个朋友还很爽快地请柳鸿逸和李纯钧来一起吃饭。一个人来醉仙楼就已经很了不起,更不用提呼朋唤友。 柳鸿逸的这个朋友一定很不简单。 李纯钧一直觉得,这样的人只会成为柳鸿逸施展他盗圣本领的目标。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个朋友,这多少让李纯钧觉得有些惊讶,也有些好奇。 ——这个朋友到底是谁? 醉仙楼的迎宾大门比其他地方都要宽敞,宽敞得就像是宫殿。 醉仙楼的小二打扮得也很体面,崭新笔挺的青褂、白袜、布鞋,还有常拿常换的雪白的抹布……就连醉仙楼的小二也体面得不像是给人端茶倒水的下人。 柳鸿逸和李纯钧走进醉仙楼的时候,迎门的小二好似认得柳鸿逸一般,嘴里连喊几声“大爷”。柳鸿逸也表现的非常受用,他将手中的折扇张开,对着那小二道:“楼上,云梦间。” 小二陪着笑脸,忙将柳鸿逸把楼上引。 醉仙楼,比李纯钧想象得还要豪华! 李纯钧见小二在两人前面好远,于是凑近了柳鸿逸,好奇地问道:“你的这个朋友不一般啊,他到底是谁?” 柳鸿逸见问,回过头来对李纯钧一笑,也轻声道:“这个朋友不单我认识,你也认识!” 此话一出,李纯钧更加好奇了。他摸了摸脑袋自言自语道:“我好像还没有如此豪贵的朋友!” …… 说话之间,李纯钧二人已经来到了云梦间。 小二给李纯钧和柳鸿逸开了门,二人便走了进去。 李纯钧定睛一看,坐在云梦间里的人竟然是薛莹萤! 看到薛莹萤,李纯钧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了。薛莹萤乃是天机阁的二小姐,以天机阁的实力,来这醉仙楼吃饭恐怕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再者说了,要说柳鸿逸要有什么朋友能够去得起这醉仙楼,恐怕就只有薛莹萤了! 薛莹萤见柳鸿逸进来,便叫一声:“柳大哥。”当看到李纯钧的时候,她竟然愣在了一边。 等到小二的退下,李纯钧这才对着薛莹萤道:“薛……二小姐,好久不见!” 李纯钧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开口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地生疏,按理说二人在凤来镇的时候,也曾并肩作战过,现在一开口…… 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李纯钧之所以如此地生疏,全是因为前几日与天机阁天命星君苏月娥的事情。那苏月娥是薛莹萤的母亲,而薛刚是她的弟弟。前些日子,李纯钧和唐遥等人将苏月娥和薛刚打伤。这件事也不知道薛莹萤知不知道。 想起了在凤来镇时和薛莹萤经历的一切,李纯钧竟觉得有些难过。 柳鸿逸看道李纯钧和薛莹萤两个人怪怪的样子,他只是淡淡地一笑,然后坐到满是佳肴的桌子旁说道:“这醉仙楼,厨子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我在几里外就闻到菜香了!” 薛莹萤似乎没有听到柳鸿逸说话,她看着李纯钧嘴角露出笑容,又马上腼腆的低下头问道:“李公子……你怎么来了?” 李纯钧看薛莹萤的表情,好像还不知道他与自己母亲的那段恩怨。想到这里,李纯钧便稍稍安下心来。 这个时候,薛莹萤好像发现刚才失言了,又接着说道:“李公子……您坐!” 见薛莹萤如此礼遇,李纯钧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别扭地坐到一边,发现柳鸿逸早已自酌自饮起来。 待薛莹萤也坐下,李纯钧这才问道:“不知柳大哥和薛姑娘此次前来稽城有何贵干?” 听了李纯钧的话,薛莹萤便答道:“之前在凤来镇的时候,家父就已经来到这赤越国。我此次和柳大哥前来,实是为了寻找家父。” 薛莹萤说话,柳鸿逸还是在喝酒。看到酒肉之后,他好像已经又聋又哑,只知道喝酒吃肉了。 李纯钧就这样看着他,大家突然都不说话了。 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柳鸿逸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薛妹子来稽城是为了寻找天机阁司命君,而我与她同道,其实还为了另一件事!” 李纯钧听了这话,忙问道:“到底所为何事?” 柳鸿逸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凝重,他对着李纯钧道:“这件事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要先告诉我这玄冥之力到底从何而来!” 薛莹萤一听到“玄冥之力”这四个字,也突然紧张起来。她看了看李纯钧,又转过头去看向柳鸿逸道:“难道这玄冥之力,和我们要办的事情有关联?” 柳鸿逸点了点头。 李纯钧听他们这么一说,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赶忙道:“这玄冥之力……” 话还未说完,柳鸿逸抬起手来打断他道:“我说给你听,你点头便好。” 李纯钧点了点头。 柳鸿逸道:“这玄冥之力,可是那西域魔使司空劫给你种下的?” 李纯钧点了点头。 柳鸿逸接着道:“在凤来镇的时候,我们都与西域魔使打过交道,他的修为我们也都知道!当时在凤来镇,我们与他为敌;而现在,我得到了回春镜,薛妹子也得到了落云簪。那司空劫一定恨我们入骨。” 李纯钧忍不住道:“司空劫就在相国府!” 柳鸿逸点了点头,道:“这司空劫到了哪里,哪里就会有阴谋!再加上我们与他有仇,所以要格外地小心了。” 薛莹萤默不作声,不过她听了这些,神色也沉重了不少。 柳鸿逸接着问道:“这相国府之内可有一个重瞳之人?” 李纯钧虽然心生惊讶,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柳鸿逸解释道:“自从我得到回春镜之后,从其中也知道了不少的秘密。自从那日回春镜显示当年我弄丢的那个孩子此时身在稽城的时候,我就决心过来看看!” 听了这话,李纯钧终于知道柳鸿逸此时来到稽城的真正目的。 重瞳之人。 柳鸿逸要找的那个人竟然就是相国府的工资吴襄。 可看上去,柳鸿逸并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到底是谁。 阴谋,司空劫准备刺杀储君的阴谋。 重瞳,相国府的重瞳公子。 柳鸿逸都知道这些消息,但他的消息似乎又不是那么完整和准确。 ——自己到底要不要把这些都告诉柳鸿逸? 李纯钧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220、怨魂蛊·玄冥力 豪店、佳肴。 美酒、金樽。 …… 俗话说得好,韶华易逝,莫要负了金樽! 柳鸿逸好像对这句话的理解特别深刻,刚说了三两句话,他又开始喝起酒来。 而李纯钧和薛莹萤,两个人竟都没有动筷子。 柳鸿逸看着二人,这才说道:“你们不要愣着,这醉仙楼的酱牛肉可是一绝。”说着,见李纯钧和薛莹萤还是没有动,柳鸿逸转向薛莹萤道:“薛妹子,今晚你请我喝酒吃肉,自己怎么显得客套了?” 听了这话,薛莹萤看了看李纯钧,这才腼腆地拿起筷子。 招呼完薛莹萤,柳鸿逸又对李纯钧道:“李兄弟,你也要多吃点,吃饱了我们才能把眼前的麻烦一一解决!” 麻烦。 确实有很多的麻烦。 对李纯钧来说,司空劫和吴僖的阴谋、宵练和唐遥的下落,还有自己体内的玄冥之力,这些麻烦都已经缠上了自己! 柳鸿逸虽然有自己的麻烦,也有自己的目的,但是他和薛莹萤的突然出现或许可以成为自己摆脱这些麻烦的契机。 李纯钧没有拿起筷子吃肉,他倒是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李纯钧的碗筷是后加的,看得出来这本来是薛莹萤和柳鸿逸两个人的聚会。醉仙楼的店小二服务很周到,腿脚也很麻利,他看一看到柳鸿逸领了一个人要到云梦间去,立刻就多准备了一副碗筷。 不但多准备了一副碗筷,还给李纯钧的酒杯里斟了酒。 ——不得不说,高档的地方服务就是不一般。 柳鸿逸看了看李纯钧,接着道:“李兄弟,我们不如就从你体内的玄冥之力说起吧。” 李纯钧点了点头。 因为玄冥之力现在已经成为了李纯钧心头之痛,它现在更是阻碍李纯钧武功的正常发挥。据柳鸿逸所说,这玄冥之力乃是西域魔尊的邪术,说不定还有控制别人心智的能力! 可是,当提起这玄冥之力的时候,李纯钧却是一无所知。 唯一的一点,自己体内的玄冥之力乃是魔使司空劫种下。而在刚才,这一点已经被柳鸿逸猜中了。 说起这个话题,李纯钧竟然无话可说。 柳鸿逸似乎看出李纯钧对玄冥之力知之甚少,他转向薛莹萤道:“天机阁想必有很多关于玄冥之力的记载,不知道薛妹子可否给李兄弟介绍一下?” 听了这话,薛莹萤便开始介绍道:“据记载,西域魔尊的玄冥之力实际上乃是一种蛊。只不过这种蛊更为特殊,施蛊之人需要长时间驯养怨魂,并将其为己所用。等到施蛊之时,那人便将这种怨魂附身在宿主之上。这样,怨魂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宿主的行为,并可以随时向施蛊之人报告宿主的行踪!” 听到这里,李纯钧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忙站起来对薛莹萤和柳鸿逸二人说道:“难道,难道我现在已经被鬼魂附身了?”说完,他想起了之前在凤来镇时玉面狐被方琼附身的样子,头皮已经开始发麻! 柳鸿逸见李纯钧神色紧张,便示意他坐下安慰道:“其实薛妹子刚才所说的怨魂和鬼魂还是有区别的。这种怨魂说到底只是施蛊之人培养的一种蛊,并没有鬼魂那么厉害。” 李纯钧又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怎么样才能将我体内的玄冥之力解除?” 薛莹萤若有所思,然后缓缓地说道:“要解玄冥之力,其实并不难。我们天机阁就有一种方法可以做到,不过……” “不过什么?”薛莹萤只是略一停顿,李纯钧便迫不及待地抢着问道。 “不过这种方法却很复杂。”说完,薛莹萤话锋一转又接着道,“据我所知,江湖上倒是有不少的方法可以化解人体内的玄冥之力!” 这回李纯钧并没有插话,他在静静地等待薛莹萤接着说下去。 薛莹萤若有所思,接着道:“比如说,最简单的一种方法就是服用云仙宗的聚气丹。” 这方法确实简单,可是这聚气丹乃是灵药,要得到它可谓是难上加难。 薛莹萤见李纯钧面露难色,也不好意思地道:“这聚气丹乃是灵药,上次李公子为了控制住痴魔症给我一颗,想必要再找到第二颗已是很难。” 李纯钧见状,忙笑着道:“薛姑娘不必担心,想来还有另外的方法可以化解玄冥之力。” 薛莹萤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柳鸿逸突然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时候将李兄弟体内的玄冥之力保留,或许才是上上之策!” 听闻此言,李纯钧和薛莹萤同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要知道这玄冥之力乃是司空劫控制李纯钧的有效手段,现在柳鸿逸竟然说保留玄冥之力乃是上上之策,这不得不让李纯钧怀疑柳鸿逸的立场。 柳鸿逸说完那句话,看都没看李纯钧二人。他只是饮了一杯酒,便接着说道:“你们想想,那魔使司空劫为什么要给李兄弟种下这玄冥之力?” 薛莹萤若有所思道:“种下这玄冥之力,当然是想知道李公子的行踪,必要时控制李公子的行为。” 柳鸿逸点了点头。 他转向李纯钧接着问道:“李兄弟,你觉得司空劫到了要控制你行为的程度吗?” 李纯钧道:“当然没有。” 柳鸿逸豪饮一口,道:“那就说明,玄冥之力现在的作用就是追踪李兄弟的位置!” 李纯钧闻言,恍然大悟道:“如此一来,如果我到了不该去的地方,司空劫就一定会派人跟踪打探!” 柳鸿逸对李纯钧投来赞许的目光,他接着道:“如果我们自己分析不出什么头绪,那就等线索自己送上门来吧!” ——线索。 在柳鸿逸看来,司空劫派来的监视李纯钧的人就是线索。 ——不该去的地方。 什么地方才算是李纯钧不该去的地方? ——醉仙楼。 李纯钧自己一个人绝不可能来醉仙楼吃酱牛肉,因为他根本吃不起!如此说来,如果李纯钧出现在了醉仙楼,那岂不是就很可疑? 想到这里,李纯钧突然狐疑起来。他小心的感知着周围的气息,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李纯钧默默地想道。 就在这时,柳鸿逸放下手中的酒杯,狡黠地笑道:“这不,说曹操曹操到,我们的线索这就来了!” 221、隔墙耳·复仇人 线索来了。 ——线索便是司空劫派来跟踪李纯钧的人。 柳鸿逸的言外之意其实是隔墙有耳,屋外有人! 可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就是在不经意间随随便便的一句。李纯钧并没有见他仔细辨别探查过。 甚至,李纯钧从柳鸿逸微醺的脸上竟没有看到半点警惕之意。 相反,李纯钧倒是仔细辨别过好多遍,可是他并没有感觉到陌生人或者武林高手的气息。 ——是柳鸿逸酒喝多了说胡话,还是自己的洞察力不够敏锐? 李纯钧看了看一旁的薛莹萤。 薛莹萤眉头微皱,双眼有神。很明显,因为柳鸿逸的那一句话,薛莹萤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可是,敌人到底在哪里? …… 云梦间之中突然之间鸦雀无声,只有柳鸿逸还在悠然自得地喝着酒。 过了一会儿,柳鸿逸才大声说道:“你们可知,为何只有我能够感觉到线索的存在?” 这句话貌似是对着李纯钧和薛莹萤说的,其实是说给屋外偷听的人听的。柳鸿逸说得如此发生,这个送上门来的“线索”也应该已经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 屋内的李纯钧和薛莹萤没有回答柳鸿逸的问题。 屋外也没有动静。 柳鸿逸似醉非醉,接着高声说道:“做贼的和做贼的总是心有灵犀,一个经常研究如何隐秘行事的人,自然善于发现隐秘。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李纯钧觉得柳鸿逸说得很对,可是他知道这话并不是说给他听的,所以也不应该由他来回答。 屋外也没有人回答。 柳鸿逸并没有觉得难堪,他接着道:“‘芙蓉神剑斩如风,莲步无痕踏白虹。’这十四个字在江湖上果真不是白叫的!” 芙蓉神剑斩如风,莲步无痕踏白虹。 这十四个字李纯钧不但听说过,他还见过芙蓉剑客姜白虹真人! 早在赤朱山庄的时候,李纯钧就听说过芙蓉师太姜白虹的名号。只不过现在江湖上已很少有人会起十四个字的外号,但是这样的外号也往往说明这个人非常厉害。 另一个相似的例子便是袁青刚。他的外号是:厉鬼索命杀三界,狂魔嗜剑彻九幽。 …… 话归正传。 李纯钧一听到姜白虹的名号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司空劫!因为很久以前司空劫把李纯钧领到绮罗宫的时候,李纯钧曾在那里见到过姜白虹。那时在绮罗宫,李纯钧不单单见到了姜白虹,还见到了李崇炎! 虽然当时在绮罗宫中的李崇炎只是李崇元和司空劫在李纯钧面前使的障眼法,不过对李纯钧而言,当时在绮罗宫里,真真切切的就是姜白虹和李崇炎无疑! 一想起这段往事,李纯钧不禁起疑:难道李崇炎早就和司空劫是一伙的了?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这一次的阴谋李崇炎是不是早就参与进来了?再进一层,李纯烨和承影是不是有了李崇炎的授意,才会心甘情愿成为吴襄的跟班? 不知是司空劫早就料到了这一切,还是纯属巧合。司空劫很久之前设的一个障眼法,却在这个时候让李纯钧的分析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怀疑过后,李纯钧得出了一个结论。 ——李崇炎很有可能是和司空劫一伙的! 错误的结论。 …… 此时此刻,李纯钧已经开始慢慢地将封麟剑从剑鞘拔出一半! 虽然没有丝毫地感受到敌人的气息,但是李纯钧相信柳鸿逸所说的话,他也相信姜白虹的本事! 一想到马上很可能要与姜白虹这样的高手过招,李纯钧已经不知不觉间兴奋起来。 ——可是,敌在暗我在明。姜白虹究竟在何处? 李纯钧和薛莹萤把目光投向了柳鸿逸。因为只有柳鸿逸才知道这个送上门来的线索到底在何处! 三个人之中,感觉到敌人存在的是柳鸿逸,最轻松的也是柳鸿逸! 只见柳鸿逸仔细地看了看手中的韶华杯,自言自语道:“韶华易逝,对酒当歌!不知道有些人容颜渐衰,而与之几乎同龄的妹妹却仍然像个妙龄少女。这样的心情谁能体会?” 话音刚落,云梦间的门便被推开了。 推开门的是一个身穿粗布素服,脚蹬靸鞋的持剑师太。她带着一顶帽子,虽然面色苍老,可是眼睛却很有神! ——这个人便是芙蓉师太姜白虹。 李纯钧很纳闷,为什么柳鸿逸几句莫名奇怪的话就可以把姜白虹引出来。再者说,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照柳鸿逸的意思,姜白虹还有一个妹妹,这个妹妹应该还很年轻! 江湖上姓姜的望族现在已经没有,要是回溯之前,那就只有已经灭门的姜氏月岚宗!前些日子在凤来镇遇到袁青刚的时候,因为袁青刚曾经也是姜氏月岚宗的弟子,所以小五和李纯钧提起过姜氏月岚宗的往事。 在那个时候,李纯钧也曾怀疑过姜白虹和姜氏月岚宗之间的关系,只不过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袁青刚身上,所以把如此重要的信息给遗漏了。 今日,李纯钧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姜氏月岚宗的事情弄清楚。 还没等李纯钧开口,姜白虹走进来便对柳鸿逸说道:“看来追云神鹤现在不但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打探消息也很在行!” 柳鸿逸边笑边斟着酒,他没有看姜白虹,不过嘴上倒很客气:“人生可不只是想着报仇,师太何不喝了这杯酒,暂且逍遥片刻?” 话音刚落,只见柳鸿逸手一扬,装满酒的酒杯已经如流星般朝着姜白虹的面门飞去! 李纯钧没有想到,柳鸿逸也可以射出如此迅猛精准的暗器。 “啪——” 一声闷响,李纯钧更加惊讶了。 因为姜白虹眼都没眨,便用左手将飞来的酒杯接下。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杯中的酒一滴未洒! 姜白虹的眼神还是那么地锐利,她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出家人,不喝酒。” 柳鸿逸听了这话,不屑地一笑道:“出家人不喝酒,却为何要杀人?” 这次轮到姜白虹不屑地一笑,道:“正如你所说,为了报仇!” 说着,姜白虹又道:“从你的话中,我感觉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既然你知道得那么多,想必也应该清楚,只有死人才不会把知道的事情说出去。” 222、重瞳子·往昔仇 豪华的酒店,金碧辉煌的包间。 四个人。 这四个人里,姜白虹的杀气已经充满了整个房间。 ——素衣靸鞋的出家人,哪里来如此重的杀气? 也因为这一股杀气,李纯钧和薛莹萤都已经聚精会神警戒起来。 剑在鞘中,可对于一流的剑客来说那只不过是一种假象——利剑随时都是可能出鞘的,出鞘的速度也只是在于执剑之人的手! 李纯钧知道,一只能接住刚才那个酒杯的手,一定不慢! 就在姜白虹进入房间的时候,李纯钧已经默默地来到了薛莹萤的身边。虽然薛莹萤的武功不弱,可是他之前听玉面狐说过薛莹萤在凤来镇时受了很重的伤。 从姜白虹一进入房间开始,李纯钧就知道她是一个危险的人物。李纯钧虽然没有把握自己是不是其对手,不过他本能地想要保护薛莹萤不再受伤。 因为想起来,薛莹萤对自己还有救命之恩。 …… 姜白虹轻轻地放下了酒杯。 手法很轻,酒杯接触桌面,竟没有丁点儿声音。 她面无表情,动作很慢,可是手却很稳! 那满满的一杯酒,从被她接住开始到被放到桌上,竟没有洒出一滴! 满满的一杯酒,哪怕有一阵风吹过恐怕也要洒出酒杯之外,可是在姜白虹的手上,杯中的酒却如结了冰似的那样稳! ——此时,云梦间的空气也似结了冰!空气似凝固,气氛顿时压抑起来。 李纯钧和薛莹萤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可柳鸿逸却笑了。 李纯钧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柳鸿逸为什么会笑。可他确实笑了! 笑得莫名其妙。 柳鸿逸看着姜白虹,道:“芙蓉师太肯赏脸现身,究竟是因为复仇的事呢,还是因为想要挽回韶华?” 李纯钧看得出,姜白虹的面色确实很苍老。苍老到像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婆,可实际上,李纯钧听说这个姜师太也不过只有四十来岁左右。似是来岁的人,何以苍老憔悴得像是六七十岁的老妪?李纯钧对这其中的周折倒是很感兴趣。 姜白虹没有说话,可是她的脸已胀得通红。 柳鸿逸接着道:“自己的母亲带着人灭了父亲一门,你说你这仇该怎么报呢?” “你到底是谁?”姜白虹忍不住问道。 柳鸿逸见状,又接着道:“我只不过是一个知道很多事情的人,说不定以后知道的事情还会更多!” “你闭嘴!” 听了柳鸿逸的话,姜白虹已经怒不可遏,她大喝一声,手中的剑早已化作一道白光。 芙蓉神剑斩如风,莲步无痕踏白虹。 这十四个字可不是浪得虚名。 姜白虹手中的剑名叫芙蓉剑,此剑虽以花名,但在使用时却用一种说不出的阴柔杀气!只见姜白虹起手一挥,云梦间里那张摆满了美酒佳肴的桌子便早已化作两半。 桌子被劈开,姜白虹和柳鸿逸之间已再无东西阻挡。 姜白虹嘴角抽搐,大声怒喝道:“去死吧!” 剑光与话音同出,剑风过处,灯烛齐灭。可是芙蓉剑的光却如白虹一般闪耀。 剑光袭来,柳鸿逸忙从凳子上用力一跃,整个人人便似一只轻盈的飞鸟一般腾空而出。 这个过程大概也就是在眨眼之间。 柳鸿逸的话莫名其妙到需要时间去琢磨,可是姜白虹的剑却快到根本来不及反应! 剑斩白虹,如光似电。 李纯钧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柳鸿逸的一方衣角便便被割裂于空中。 柳鸿逸和姜白虹几乎同时落地,可是柳鸿逸衣服上的那一方白布还像是无根落叶一般在空中飘摇。 ——好快的剑! 李纯钧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迅疾的剑法,在他的印象中,就连手握封麟剑的李崇元都没有能碰到柳鸿逸的一根汗毛。 可是现在,姜白虹仅仅一招,就已经割下了柳鸿逸的衣角!要是换做别人,能割下盗圣的衣角一定会成为他赖以成名的资本和到处吹牛的谈资。可是对姜白虹来说,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再看柳鸿逸,他似乎也没觉得被姜白虹割下衣角是多么丢脸的事情。 到了现在,柳鸿逸的脸上还有笑。 此时,一旁的薛莹萤见状,已经忍不住要出手! 李纯钧见薛莹萤要出手,忙一把拦住他小声道:“薛姑娘,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李纯钧之所以阻止薛莹萤伸出援手,并不是因为他胆小怕事。而是他已经敏锐地感觉到,柳鸿逸这是在故意激怒姜白虹。 既然柳鸿逸是故意激怒姜白虹,那他一定有自己的打算;既然柳鸿逸是故意激怒姜白虹,那他一定有能力应付现在的情势。 基于这样的考虑,李纯钧已决定静观其变。他给薛莹萤使了个眼色,她也似窥探到其中的端倪。 …… 果然,柳鸿逸落地之后,抬起头道:“‘芙蓉神剑斩如风,莲步无痕踏白虹。’这几个字果然名不虚传!” 姜白虹冷哼一声道:“盗圣的轻功果然也是厉害,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躲得过老身的第二剑、第三剑……” 以刚才的情势来看,能不能躲得过,说实话李纯钧也说不好。 柳鸿逸直起身子,突然不解地问道:“如此的剑法,何愁报不了仇?我却不知你为何要投靠魔使?” 姜白虹一听这话,一道剑光瞬间射出! 剑光一出,瞬间暗,瞬间明!暗是因为灯烛因之而熄灭,明则是因为这本身就是光。 ——杀人的光! 剑光落,云梦间的墙壁上已裂开一条缝。 柳鸿逸闪过一边,接着道:“如果你能对自己的仇人如此狠辣,又何尝报不了仇?” 柳鸿逸没有出剑,可是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利剑一般戳在姜白虹的心窝子上!姜白虹每一剑都是杀招,可却像是一种无力的反抗。 李纯钧虽不能完全理解柳鸿逸所言何事,可是他却已经大概了解了这其中的恩恩怨怨。 这个时候,姜白虹也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恶狠狠地对柳鸿逸道:“你到底是谁,是不是那个狐媚子告诉了你的一切?” 听闻此言,柳鸿逸更是露出了得意的笑。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说道:“告诉我当年那个重瞳的孩子现在在哪儿,我就可以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 223、以宝镜·换消息 灯红酒绿,本该是纸醉金迷。 醉仙楼本就该是一个挥金如土的地方。 美女、豪客。 可是现在,云梦间之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且不说剑拔弩张,姜白虹的杀气已经充斥了整个房间,就连柳鸿逸所说的话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此时此刻,李纯钧已经稍稍放松了下来。因为柳鸿逸似乎已经掌握了局势。 姜白虹本来只是听命于司空劫的一个棋子,她被李纯钧吸引而来,最终却被柳鸿逸发现。可奇怪的是,她走进云梦间时的气场却是异常得强大,强大到好像这一切都是她姜白虹设的局! ——姜白虹的强大其实来源于她的杀气。 这种杀气不针对任何人,而是来自于她本身对于仇恨的执念。 可是柳鸿逸呢?他虽然总是好像在不经意间喝酒取乐,但是却将姜白虹的内心窥探地一清二楚! 话实无锋比剑利,杯酒入喉窥心知。 ——柳鸿逸的厉害之处便在于他表现出来的那种近乎全知全能的洒脱与淡然。 …… 一时之间,云梦间的四个人都各有各的心思。 最后,柳鸿逸终于抛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当年那个重瞳的孩子现在到底在哪里? 看似“全知全能”的柳鸿逸在姜白虹面前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其实是冒险的,因为这个问题说明柳鸿逸并不是真的全知全能,他至少还有一件事是不知道的。 如此一来,柳鸿逸刚刚在姜白虹面前建立起来的心理优势便会荡然无存! 柳鸿逸当然明白这一点,可是他既然选择问出来,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一个不得不这样做的道理。 果然,听到柳鸿逸问出这样的问题,姜白虹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她竟收起来剑,对着柳鸿逸道:“想不到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柳鸿逸听了这话也不生气,他不慌不忙地从身上掏出一面镜子。他将那面镜子摊在手掌上自习地把玩着,然后胸有成竹地说道:“有些事我不知道也只是暂时的,之所以选择问你,也是给你机会的意思!” 柳鸿逸手上的,是一面巴掌大的圆形铜镜。 ——回春镜! 姜白虹惊异地说出这三个字,她的额头已渗出汗,声音已颤抖。 屋子里很黑,刚才打斗的时候,姜白虹的剑风已经把房间内的烛火都扑灭。可是当柳鸿逸拿出这回春镜的时候,它却正发出一种柔和的光。 摄人心魄的柔和的光。 柳鸿逸见姜白虹又一次陷入错愕之中,他的脸上也在不经意间显出了笑意。只见他将手中的火翎扇一挥,房间之中的灯烛再一次被点亮。 也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惊诧,姜白虹颤抖着声音道:“你……你到底是怎么得到这回春镜的?” 声音激动,就好像柳鸿逸这回春镜是从她姜白虹手里抢过来似的。 一看到这回春镜,姜白虹就好像是疯了一般。她朝着柳鸿逸大喝一声道:“把回春镜给我!”便挥剑向柳鸿逸冲了过去! 柳鸿逸好像早有防备,他见姜白虹冲了过来,便闪躲开来道:“我知道你想要这回春镜有何用,我还知道司空劫一直骗你说这回春镜一直在他的手里!” 姜白虹听了柳鸿逸的话,痛苦的神情再一次爬上了脸颊上。 此时此刻,柳鸿逸就像是一个冷酷的刽子手,他要用这些话把姜白虹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他接着道:“你要是跟我说实话,我可以把这面回春镜送给你。” 柳鸿逸这话说得很轻巧,可在场的其他人却已经惊呆了。 ——回春镜乃是上古神器,柳鸿逸说送人就送人,就好像他手里拿的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一样! 且不说柳鸿逸当时得到这面镜子是何等得不易,单就说这镜子给柳鸿逸带来的帮助,那也是不可小觑的。 再说了,回春镜有知道过去未来的神力,当时李纯钧还想着要通过回春镜来查看自己的身世,来查看众人所说的那段关于灵体与魔王恩怨的神话。现在,李纯钧听到柳鸿逸要将这镜子送人,他的心里也已经有一千个不愿意。 “柳大哥,你三思啊!”李纯钧本来不想插手柳鸿逸与姜白虹的这段对峙与较量,可是现在柳鸿逸说要将回春镜拱手让人,他李纯钧也忍不住要提醒柳鸿逸了。 果然,姜白虹也显得难以置信的样子。她忽然停止了抢夺,半信半疑地道:“你真的要将这回春镜给我?” 柳鸿逸依旧面无表情,他眨了眨眼道:“你告诉我当日那个重瞳孩子的下落,我便可将回春镜给你。如此一来,你也可以知道当年姜氏月岚宗被灭门的内幕。” 听到这里,姜白虹也激动起来。她的眼睛突然放出光来,近乎狂热地说道:“对,不但可以知道内幕,还可以知道玉面狐那个贱人到底施了什么妖术,让我经受容颜衰老的痛苦!” 说着,姜白虹还在自言自语道:“玉面狐这个贱人,我当年就是要带走她的孩子,好让她痛苦一辈子!” 听到这里,李纯钧终于知道了姜白虹与玉面狐之间隐隐的恩怨。到了这个时候,李纯钧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大胆地想法——也许玉面狐和姜白虹就是柳鸿逸刚才所说的姐妹! 江湖人常说玉面狐会妖术,能够使容颜永驻。看来她虽然看起来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实际上却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太婆! 想到这里,李纯钧已经开始脊背发凉。 可是此时此刻,柳鸿逸的交易却更让人觉得疯狂。无论如何,这回春镜都不能随随便便交给别人,更何况这姜白虹还是司空劫的人! 柳鸿逸似乎不管这些,他只想知道当年那个重瞳孩子的下落。 姜白虹看着回春镜,眼睛已经直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道:“我听说盗圣柳鸿逸也是盗亦有道最讲信用的!” 柳鸿逸点了点头,道:“我要是想赖账,相比今晚师太也不会放过我。” 听了这话,姜白虹才慢慢地道:“好,我告诉你,当年我带着那孩子之后,便把他带到了相国府!” 柳鸿逸反问道:“赤越国的相国府?” 姜白虹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柳鸿逸的脸上出现了那种近乎疯狂的表情。他将手一伸,对姜白虹道:“这镜子对我已没有用,你拿去便是!” ——盗亦有道,盗圣向来都是最守信用的。 可是,李纯钧并不赞成这么做。他大喝一声:“这镜子不能给!”人已经抢先一步来到柳鸿逸的面前。 …… 224、剑光起·鲜血疑 一念,生;一念,死。 一念之间,很多事情就可能因此而改变。 李纯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抢夺柳鸿逸手里的回春镜,可就在这一念之间,他就果断地出手了! 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经过任何深思熟虑,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 ——决不能让回春镜落到姜白虹的手里。 一旦回春镜落到了姜白虹的手里,也就等于他们千辛万苦从司空劫手里夺过来的宝镜又回去了,凤来镇的一切功亏一篑!不但如此,没有了回春镜,李纯钧就根本不可能破解灵体与魔王之间的秘密!如果这样,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莫名其妙的事情就永远无法获得合理的解释! 李纯钧最害怕的就是不明不白地活着。此时此刻,他甚至有些憎恨柳鸿逸,因为他不明白柳鸿逸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随意! ——洒脱和随意、不负责任,有时候就好像是孪生兄弟。 …… 佛手拈花,灵猴捞月。 这一招是柳鸿逸在凤来镇时教给李纯钧的,盗圣手法之快与准全在这心法之中!也不知是因为盗圣所传的手法实在太过高明还是因为柳鸿逸和姜白虹二人都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李纯钧一出手,那回春镜竟然就这么到了他的手中! 在场的其他人显然都没有料到李纯钧会这么做。 姜白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她看着李纯钧,脸上的肌肉在微微抽动。 “小子,我看你是活腻了找死!” 眼睛虽一直盯着李纯钧,可姜白虹的手已经抹在了芙蓉剑上!她死死地盯着李纯钧,盯着李纯钧手中的回春镜。 此时,李纯钧抢到镜子已经落到了一边,他忙将镜子一收,对姜白虹礼貌地道:“对不起,这面镜子还不能够给你!” 话说得很有礼貌,却是不可辩驳的语气。 姜白虹一听这话,顿时怒从中来,她拔剑而出怒喝,然后一字一顿道:“你找死!” 语气听起来像是威胁,可李纯钧知道姜白虹的话说的可能是事实。姜白虹的剑法,李纯钧刚才已经见她使过。 轻、快、准、狠! 几乎所有剑法的优点都被这芙蓉剑所占,就连柳鸿逸那卓绝的身法都被其割下衣角。 要是刚才不是柳鸿逸,而是他李纯钧自己呢? 李纯钧不禁开始想道:“凭自己现在的修为要是和姜白虹正面冲突,自己到底有几分胜算?” 不用想都知道,胜算几乎为零。 李纯钧并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越是这样生死的关头,李纯钧却能够保持常人所不能有的冷静! 生与死之间,李纯钧需要作出抉择:这回春镜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李纯钧想都没有想,他决定不给。就算是魔王亲自来,他都不会给! 此时,李纯钧很冷静。 可他无疑是在冒险!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冒险,李纯钧就是这样的人。 有些时候,冷静理智和软弱退缩很容易就被人混淆。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况下,软弱退缩根本就无法伪装成冷静理智! 李纯钧不但天生适合冒险,他还善于置之死地而后生。 “你不会杀了他的。” 还没等李纯钧开口说话,一旁的柳鸿逸却说话了。他看着李纯钧和姜白虹,表情平静得宛如一个旁观者。 他那平静的表情,连李纯钧看着都觉得不可思议。 柳鸿逸接着道:“司空劫命你跟踪李纯钧,并没有要你取他性命。你若杀了李纯钧,司空劫岂能饶过你?” 姜白虹气愤异常,愤愤道:“我若得了回春镜,哪还管什么司空劫?” 李纯钧闻言,冷哼一声道:“我说师太,你这不还没有得到回春镜吗?” 一听这话,姜白虹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回过头来对着柳鸿逸道:“你……你们……敢耍我!” ——对于回春镜这件事,李纯钧和柳鸿逸还倒是真没有联合起来耍姜白虹。 可是,姜白虹已经认定了这一点! 姜白虹看着李纯钧,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若是那回春镜在柳鸿逸手里,我想夺取或许还要费一番周章。可若是在你手里……”说着,姜白虹已经把剑对准了李纯钧。她突然笑起来,接着道:“我真是同情你!” 语气由感伤到凶狠,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姜白虹的剑刺向李纯钧,却比这一瞬间更快! 身形如剑,剑如流星。 姜白虹的剑法有一种说不出的干脆与利落,她身形一闪,人已经到了李纯钧的面前。 杀人,夺镜! 姜白虹的目的显而易见。 就在这芙蓉剑刺向自己面门的瞬间,李纯钧后悔了。 ——他显然没有料到,姜白虹的剑法竟然如此地纯熟。 如果以气脉而论,姜白虹的剑法应该可以与袁青刚、赵无极等人抗衡。也就是说,她的气脉至少已经达到了摘星之境! …… 断发,鲜血。 剑客与剑客之间的较量,往往就只是在眨眼的工夫!数十年的修行,剑术高下的较量也往往就是在这眨眼的工夫。 这眨眼的工夫一过,修行高者生,学艺不精者死! ——这就是武林,这就是剑术! 断发慢悠悠地飘落在地板上,就像是飘零无根的生命。 ——生命终究会终结。 李纯钧摸了摸左边的鬓角,鬓发已断。 ——准确地说,鬓发已经落到了地上。 可是李纯钧并没有受伤,也没有流血。 ——这血是谁的? 心在扑通扑通地跳,李纯钧将全身检查了个遍,确定自己没有被姜白虹手中的芙蓉剑刺中。 李纯钧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姜白虹已经掠过李纯钧,落到了他的后面。李纯钧转过头来,姜白虹已准备再次攻击! 姜白虹也没有受伤。她的身上没有血,她的脸上只有怒意。 可是,房间的地板上还有姜白虹的剑上,却真真切切地沾上了血。 鲜红的血! 李纯钧又看了看一旁的薛莹萤和柳鸿逸,他们都站在一边,刚才的战斗根本不可能伤到他们! 房间之中的四个人,都没有受伤。 可是那鲜红的血却真的存在! 李纯钧指着姜白虹的剑,难以置信地道:“血……血!” 姜白虹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刚才只以为这血是李纯钧的,可是现在她才发现李纯钧根本就没有受伤。 鲜红的血。 ——这血到底是谁的? 225、神剑错·怨魂血 鲜血,总是会给人一种诡异恐怖的感觉。 有些人甚至会把鲜血作为神力的象征!就比如说魔王,他把自己的魔血散布到世间,以污染那些忠纯之人。 而现在,云梦间里却因为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鲜血而变得不可理喻。 ——屋内的四个人都没有受伤,那姜白虹剑上的血到底从何而来? 没有人能够解释。 正因为没有人能够解释,所以气氛才会变得更加的诡异与恐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李纯钧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刚才与姜白虹交锋的细节。 就在刚才,姜白虹为了抢夺自己手中的回春镜而使出了一招“柳叶浮波”!这一招虽说没什么力道,但是却极快、极轻盈。 李纯钧但见白光一闪,便本能地举起封麟剑去抵挡。 若是按照剑招的套路去抵挡,凭着李纯钧被玄冥之力附身的现状,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李纯钧只能靠着本能去招架。 一种求生的本能! 姜白虹的手法很快,芙蓉剑很快,这一招“柳叶浮波”更快! 李纯钧只觉得耳畔一阵凉风,随后一阵嘤嘤的低鸣。 宝剑嗜血的低鸣! 有那么一瞬间,李纯钧觉得自己完了。姜白虹的剑虽然很轻,但确实够锋利!她那纯熟的剑法有一种庖丁解牛的高超境界。 可是李纯钧遗漏了一点,那就是他手中的剑。 封麟剑。 封麟剑乃是重剑,来防守姜白虹那轻盈的剑法正是得天独厚! 很幸运,在姜白虹的剑锋划伤李纯钧之前,他成功地用手中的封麟剑抵挡住了芙蓉剑轻盈犀利的攻势。 剑锋相对,芙蓉剑便沿着封麟剑的剑身划过。 “呲——”的一声响,剑光过处,火星四溅。 李纯钧仔细想来,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自己左侧的鬓发被芙蓉剑斩断;应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姜白虹的芙蓉剑上才沾上了鲜血。 ——可那鲜血到底是谁的? 那一瞬间过去的实在是太快了,李纯钧也无法把所有的细节都回忆清楚。 正在李纯钧努力回忆之时,薛莹萤瞪大了眼睛指着李纯钧手中的封麟剑道:“你……你手中的剑……血……” 她显得很惊讶,就像一个单纯的少女突然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李纯钧心里清楚,薛莹萤可不是什么单纯没有见过世面的少女,要让她如此惊讶,事情一定蹊跷可怕到难以想象! 想到这里,李纯钧便转而看向自己手中的剑。 封麟剑。 血。 确切地说,封麟剑上也有血,并且那血还在源源不断地滴下来! 看到这一幕,李纯钧真想把手中的剑扔掉,因为他实在不敢相信,一把剑也会流血! 封麟剑虽说是神剑,但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神剑会流血。 可事实摆在眼前,李纯钧定睛细看,只见自己封麟剑又开始闪耀起之前那诡异的幽暗的光,从那幽暗的光里,鲜血正从剑柄之处顺着剑身往下流! 谜题解开了,芙蓉剑上的血不是房间内四个人的,却是李纯钧手中封麟剑的! 这很荒谬,却是事实。 李纯钧的手在抖,姜白虹的手也在抖!在这云梦间之中,唯一没有发抖的人便是柳鸿逸。他非但没有发抖,反而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柳鸿逸笑了,笑得大声肆意。他捂着胸口仰天大笑,就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看到了一个古往今来最最滑稽的场面。 没有什么笑话,眼前的一切也一点都不好笑。 可是柳鸿逸就是笑了,笑得好像无法控制。也许是感觉这一切都太好笑了,他竟然笑出了眼泪。柳鸿逸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这才断断续续地道:“回春镜,诚不我欺也!”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恍如疯魔。 所有人都蒙了,好像就只有柳鸿逸知道答案。可是知道答案的人,看起来却疯了。 现在,整个房间之中只有柳鸿逸在笑,其他人都不管轻举妄动。因为看似出了柳鸿逸,谁也解释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封麟剑为什么会流血? 过了一会儿,柳鸿逸才对三人道:“你们是不是都很惊讶?” 没有人回答,但是答案显而易见。 柳鸿逸接着道:“我当时看到的时候,也非常惊讶!” 李纯钧闻言,眉头一皱道:“你看过?你什么时候看过?” 柳鸿逸爽快地答道:“前几日,我在回春镜里已见过刚才的情景!” 姜白虹显然也对这一切感到非常惊诧,不过比起惊诧,她对此更加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鸿逸环顾了四周,然后慢慢地走到李纯钧面前看着那正在流血的封麟剑,幽幽地道:“流血的其实并不是这把剑……” “难道……”听了柳鸿逸的话,薛莹萤像是恍然大悟一样道,“难道玄冥之力的宿主并不是李大哥,而是他手中的这把封麟剑?” 柳鸿逸点了点头。 这时,李纯钧才想起当日封麟剑上那泛起的暗黑色幽光。无独有偶,刚才与姜白虹交锋之时,封麟剑上也闪过同样的光! 谜题解开了,可是还没有解释这鲜血到底从何处而来。 柳鸿逸似乎看出了李纯钧心中的疑惑,于是接着解释道:“玄冥之力所用的怨魂,如果想要寄生在器物之上,那一定不是普通的怨魂。这个怨魂一定是修炼良久,说不定已经修炼出近乎于血肉一样的本体!” “你的意思是……”李纯钧似有所悟道,“刚才两剑交锋,芙蓉剑在阴差阳错之中伤到了寄生在封麟剑之中的怨魂?” 柳鸿逸听了这话,对李纯钧投来赞许的目光。他笑了笑道:“正是如此!” 接着,柳鸿逸又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怨魂你也认识!” 李纯钧看了看手中的剑,不解道:“我怎么可能认识什么怨魂?” 柳鸿逸不慌不忙接着道:“这个怨魂就是当日在凤来镇时寄生在玉面狐身上的方琼!” …… 话音一落,房间之中突然升起一阵阴森之气。 226、知未来·降怨魂 冰冷的湖水,阴森的风。 漾川之上的凉风,夹杂着腥湿的水汽,还有那似有似无,诡异飘摇的歌声…… 方琼、渡娘……还有那个成为凤来镇来往客商谈资的那个不老妖女。 女人,很多时候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哪一面。 当柳鸿逸提到方琼这个名字的时候,李纯钧不由得联想起这些让他感到极不舒服的东西。 他现在都能清楚地记起腾云蛟那巨大的鳍尾怕打江水时发出的低沉轰鸣! 也许是因为她总与司空劫如影随形,所以方琼这个名字总是给李纯钧一种阴险诡谲的印象。而现在,柳鸿逸竟然说方琼附身在了封麟剑上! 阴魂不散。 现在李纯钧只想到这四个字来形容方琼! 一时无言。 只有柳鸿逸仍然淡定。 他看了看众人,这时便将手一伸。就只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李纯钧身上的回春镜像是受到感召一样,突然飞起,然后就这样回到了柳鸿逸的手中。 回春镜又一次回到了柳鸿逸的手中。 李纯钧不敢相信,柳鸿逸对于宝镜的掌控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只见他将宝镜举起,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咒语的念起,回春镜开始发出光来! 也就在这时候,封麟剑上那暗黑色的幽光也越来越不稳定。回春镜上似乎突然产生了一股很大的力量,微弱的气流突然变成了回旋的飓风!李纯钧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把自己手中的封麟剑往回春镜里吸! “柳鸿逸,你干什么!” 猝不及防,李纯钧忙朝着柳鸿逸喊道。 柳鸿逸将法式一收,朝着李纯钧道:“李兄弟,你站稳了,你替你收了方琼这个妖孽!” 从回春镜里产生的力量越来越大,李纯钧已经快要站不稳。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之中突然传来几声女人的惨叫声! “啊——李纯钧、柳鸿逸,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方琼的声音,李纯钧听得真真切切。 柳鸿逸听到这一声惨呼,脸上显出一丝笑意道:“方琼,你都已经死了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还要来掺和活人的事?” 方琼痛骂了柳鸿逸几声,愤愤道:“等你死的那天,我一定让你亲眼看到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只见封麟剑上的幽光慢慢褪去,然后像是一条涓流一般慢慢地被柳鸿逸手中的回春镜吸纳。也就在这个时候,方琼的声音便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幽光褪去,李纯钧感觉自己手中的封麟剑又轻灵了很多。 ——方琼就这样被收服了? 看着柳鸿逸把回春镜外的最后一缕幽光收入,李纯钧又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你一开始就知道事情会这样?”李纯钧忍不住问道。 柳鸿逸收起回春镜,竟叹了口气道:“开始我也只能看到一些片段,而且……”话说到一半,柳鸿逸突然有顿了顿,眼睛里尽是迷茫…… “而且……”柳鸿逸就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接着道,“而且回春镜中的某些事情,出现得太过蹊跷,我真的很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听了这些话,李纯钧恍然大悟,他终于知道柳鸿逸刚才为什么就那么轻易地交出回春镜!柳鸿逸根本就不想交出回春镜,他甚至已经知道李纯钧会出手去夺宝镜! 可事实上,就在出手的前一刻,李纯钧都没有做出夺镜的决定。 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可柳鸿逸知道!确切的说,是回春镜能够预见到! ——这是什么样的一种神力? 不但如此,柳鸿逸一定还从回春镜中知道姜白虹会与李纯钧交手,交手的时候会伤到封麟剑中的怨魂,而他正可借此机会收服方琼。 此时此刻,柳鸿逸刚才狂笑之中的那句:“回春镜,诚不我欺也!”又在李纯钧的脑海中响起。刚才感到莫名其妙,现在李纯钧终于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回春镜的遇见之中。 真是细思恐极! 李纯钧的心开始扑通扑通地乱跳,他真是庆幸这样的宝镜现在还在自己朋友的手里。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对柳鸿逸道:“怎么,现在你还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柳鸿逸微微一笑,道:“我现在对回春镜的预见深信不疑!”说完,他又似意犹未尽道:“这回春镜可以说是我柳鸿逸最满意的意见宝贝。” 神色轻蔑,柳鸿逸的脸上似有半缕飞云。 就在这时候,宝剑在空中幽游之声。姜白虹虽然目睹了刚才的那一切,可是她仍然心有不甘。只见她将芙蓉剑指向柳鸿逸,冷冷地道:“柳鸿逸,你耍我这件事情,怎么说都得有个交代!” 语气很冷,可芙蓉剑上划过的弧光更冷。 李纯钧刚才已经见识到了姜白虹的厉害,所以他现在并不想出手。既然姜白虹现在正向柳鸿逸叫板,那他倒要看看柳鸿逸该如何应对。 ——回春镜是否已经预见到了柳鸿逸和姜白虹将要到来的这场对决? ——这一次,柳鸿逸被斩断的还只会是衣角吗? 也不知为什么,对于这场对决,李纯钧非但不想出手,他甚至很乐意袖手旁观。因为他想知道,回春镜到底能不能使一个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姜白虹非常确信,她手中的剑已足够夺过柳鸿逸身上的回春镜! 柳鸿逸当然看出了姜白虹脸上的这种自信,可他露出了更加自信的神情说道:“以师太的剑法,想要夺取回春镜想来并不难。” 姜白虹听了这话,笑着道:“确实如此。” 柳鸿逸也狡黠地一笑,接着道:“但我也知道,以司空劫的邪术,他想要从师太那里夺走回春镜也并不太难。” 姜白虹闻言,嘴角微微一抖。她紧皱眉头,像是不情愿地说道:“确实……如此!” “哈哈哈……” 柳鸿逸笑了,因为他知道这场对决自己已经赢了。 无声的对决。 对决无声,战胜对手自然也在无形之中。 柳鸿逸看着姜白虹,眨了眨眼道:“我倒是有个建议,不知道师太想不想听?” 227、予或取·剑与镜 能够掌握未来的人,便能够掌握一切。 柳鸿逸能不能掌握未来还不好说,但最起码他能够预知未来。确切地说,他手中的回春镜能够预见未来。 单单是这一点,已经具有了足够的说服力。 再者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姜白虹当然明白。所以柳鸿逸一提到司空劫可能会夺取回春镜,姜白虹就开始有顾虑了。 一件宝贝如果太过珍贵,那说不定就成了烫手山芋。 所以,姜白虹当然想要听听柳鸿逸的提议。 李纯钧甚至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柳鸿逸将要提出的这个建议,难道也是他从回春镜里看来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柳鸿逸岂不是成了回春镜的傀儡? 想到这里,李纯钧的内心深处有了丝丝的恐惧感。那恐惧感就像是一个黑洞一样,由小到大在慢慢地扩散! 姜白虹的神情似乎有些呆滞,没有看任何地方,嘴里只是如嗫嚅般模糊地说道:“你倒是说说看。” 柳鸿逸踌躇满志,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中。他踱了踱步子,然后指点道:“既然师太夺了这回春镜,到头来也只不过为司空劫做了嫁衣,那不如我先帮师太保管着如何?” 姜白虹没有说话,似乎这个建议并不怎么让她满意。 柳鸿逸接着道:“回春镜在我这里,师太随时都可以来取,可如果这宝贝到了他司空劫的手里,师太这辈子恐怕再也别想得到。” 姜白虹微微点了点头,慢慢地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柳鸿逸闻言,显得更得意了。他将回春镜收起来,接着道:“我知道,师太屈尊为司空劫效力不过是为了报仇。那现在有了回春镜,师太也可以报仇。不如……”顿了顿,柳鸿逸像是在寻找措辞,良久才接着道:“不如师太与我合作,将司空劫的一举一动告诉我,我保证与师太共享这面宝镜!” 李纯钧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他突然觉得眼前的柳鸿逸已经不是他之前认识的那个逍遥洒脱的盗圣了! ——是回春镜让这个白衣男子发生了如此之大的改变吗? 李纯钧不敢往下想。 不过,柳鸿逸明明是想要让姜白虹为自己效力,可他还是小心地称之为“合作”,足见柳鸿逸对这位芙蓉师太的忌惮。 姜白虹听了柳鸿逸的话,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她以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看着柳鸿逸,然后才慢慢地说道:“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盗圣什么时候练起了嘴上的功夫?” 柳鸿逸见姜白虹话中有话,眉头稍稍一皱,不过他马上又恢复了常态道:“只要说得有道理,哪要练什么嘴上功夫?” 姜白虹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给你一个建议,你看看有没有道理。” 柳鸿逸明显感觉有些惊讶,就好像姜白虹此时的举动他并没有料到一般。那种掌控一切的神情消失之后,柳鸿逸缓缓地道:“你倒是说说看。” 姜白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踱了踱步子笑着道:“如果你今日乖乖交出回春镜,我或许可以饶你们不死!” 柳鸿逸神情严峻,但他没有说话。 姜白虹接着道:“至于你交出回春镜之后,司空劫会不会从我这里夺走它,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她说的很轻松,就好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可是当她把话说完,她手中的那把芙蓉剑已经透出了一种凌人的杀气! 柳鸿逸见她如此,也早已摆出了接招的架势。不过他还是不忘做最后的努力:“师太,你最好三思!” 姜白虹笑了,因为她已经知道了柳鸿逸的决定! 剑客的笑,往往很危险。因为剑客的笑容,很多的时候意味着决心与信心! 挥剑迎敌的决心,和破敌入喉的信心。 姜白虹的笑容还似留在脸上,她的剑已经到了空中! 剑一动,身形也动! 姜白虹也已经在空中。 不过这只是前一刻的情景,李纯钧还没来得及眨眼,姜白虹又已经来到了柳鸿逸的身后! 柳鸿逸的额头已有了细汗。 混迹江湖多年,柳鸿逸当然知道自己面对的敌人是谁。这个人的剑法,比那个剑痴袁青刚都要高明得多。 他没有想到姜白虹竟然会破釜沉舟,铁了心要抢他身上的这面回春镜。 剑光一闪,千钧一发。 柳鸿逸见这样根本就不可能战胜姜白虹,于是纵身一跃破窗而出! 这偌大的醉仙楼之中,宾客满堂。本来这云梦间中有打斗的声音,外面的宾客都或多或少的听到。不过这醉仙楼乃是高档的场所,包间里有什么动静本就不关外面这些宾客什么事。 可是现在,柳鸿逸破窗而出,大堂里的宾客可就炸开锅了。 柳鸿逸到了哪里,姜白虹自然也就到了哪里。 姜白虹的手里还有剑,杀人的剑。 一见到姜白虹手里那把杀气腾腾的芙蓉剑,大堂里的宾客顿时跑了一大半!只有那些胆大不怕死的还躲在角落里看热闹。 姜白虹才不管这些,她指着柳鸿逸得意地道:“想跑,可没那么容易!” 柳鸿逸的脸色很难看,他好像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对手。他看着跟出来的李纯钧和薛莹萤,大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柳鸿逸着急了。这是李纯钧第一次见他有这样的表情。无论如何,柳鸿逸与自己终究是一边的,所以李纯钧还是慢慢地拔出来封麟剑。 三对一,李纯钧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如何。但他心里很清楚,这肯定是一场恶战! 姜白虹看着他们三人,脸上那自信的神情始终未变。 …… 四个人就这样站着不动,谁都没有先动手的意思。 …… “当当……当……” 金属碰撞的声音,一个伙计手里拖着一个铜制的托盘,正向姜白虹走去。 托盘上面好像是一个令牌一样的东西。 也许是因为紧张害怕,伙计的手在抖。 “大侠……有个人要我把这个东西给您。”就连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也在发抖。 228、得令牌·杀无辜 剑客与剑客的斗争,本就在一瞬之间。 往往就在这一瞬之间,胜与负、生与死……种种的高下都在这一瞬间分出来。 所以,剑客对于决定胜负的一瞬间都特别重视。也正是因为重视,所以醉仙楼的四个人谁也没有先动。 ——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就在这样微妙的氛围之中,这个伙计却端着托盘走过来了。四个江湖高手,两把锋利的剑……他这样贸然走进来,很可能会把命丢在这里。 可是,他还是这样做了。 腿在抖,手臂在抖,连着手中的古铜色托盘也在抖! ——他整个人都在抖。 他不是江湖中人,更不是剑客。所以他也不需要遵守剑客决斗时活命的要领,他只要走到姜白虹面前,然后把托盘上的东西交给她便好了。 他显然是怕的,因为那泛着寒光的剑刃杀人时,可不管杀的人到底是不是剑客。所以他在往前走时把手中的托盘举过头顶,举得老高,就好像这托盘乃是他的护身符一般! “当——当当——” 铜盘与令牌之间时不时地因碰撞而发出响声,这是因那伙计走路时总颤抖产生的。可是这样的响声对于铜盘和令牌来说,却像是一种耀武扬威。 在李纯钧看来,不是那伙计擎着铜盘与令牌,而是铜盘与令牌骑在那伙计的身上。 铜盘只是普通的铜盘,可是那令牌看上去却不普通。 那令牌到底是什么样,李纯钧并没有看清。可是李纯钧却能够看清姜白虹的表情,姜白虹看到那令牌时的表情。 “大侠……,有个人要我把这东西给您!” 等听到那伙计说出这句话,姜白虹的脸上显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奇怪神情。她的眼睛先是眯起一条缝,目光像钢针一样刺向铜盘上的令牌。可是等她真的看清这令牌是什么样时,那双眯起一条缝的眼睛又突然睁得像是爆裂的钢珠! 姜白虹的手也开始颤抖。 要知道那可是一双握剑的手,出招时又快又准又稳的手!可是现在,就是这样的手却在发抖! 这一幕倒是把李纯钧看糊涂了,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令牌,可是把姜白虹吓成这样?要知道姜白虹刚才为了夺取回春镜,已经做好了和司空劫抗衡的准备。这令牌又是来自于何方势力,竟然可以让姜白虹如此失态。 李纯钧又看了看一旁的柳鸿逸,只见他眉头紧锁,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幕。也许柳鸿逸的心里也有同样的疑问:这个令牌到底有什么寓意?给姜白虹送这个令牌的人到底是谁? 正在众人不解之间,姜白虹的脸上突然闪烁起似有似无的笑容。她似笑非笑,如痴如醉,最后终于用她那颤抖的手慢慢地拿起了那枚令牌。 闪耀着金黄色光芒的令牌,在醉仙楼金碧辉煌的灯火中更让人沉醉于它的光华! 姜白虹将这枚令牌拿在手中看了又看。 渐渐的,她脸上那诡异的笑容又慢慢地消失了…… 眼睛不再睁得那么大,神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姜白虹看了看举着托盘的伙计,口中轻轻地道:“对不起。” 听到这三个字,那伙计诧异地抬起了头。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个高高在上的江湖高手为什么要和自己这样一个下人说对不起。 他不明白,他也不需要明白。 因为他已经来不及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话刚说完,姜白虹起手一剑,那伙计脖子上的动脉便被割开! 鲜血喷洒出来,那伙计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感到恐惧害怕,他的神情还停留在对姜白虹那句“对不起”的疑惑与不解中。 姜白虹的剑实在是太快了,不知道那伙计到死的时候有没有想明白姜白虹那句“对不起”中所包含的意思。 “你!” 柳鸿逸和李纯钧显然都没有料到姜白虹竟然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伙计下手!此时此刻,柳鸿逸已经拿出了火翎扇!他盯着姜白虹,眼神里满是气愤。 “想不到你竟会滥杀无辜!” 听了这话,姜白虹笑着道:“哼哼,想不到恶名昭著的蓬莱三煞也会有正义感呐!”说完,姜白虹又道:“怎么,你要替他报仇?” 此时此刻,这样的情景李纯钧也忍不住了。他拔出封麟剑指着姜白虹,冷冷地道:“滥杀无辜的人,不配做一个剑客!” 听了这话,姜白虹脸上的神情更加不屑了。 她将拿在手中的那个神秘令牌收起,然后笑着道:“算你们走运,我今天便饶你一命!” 说完,姜白虹转身一跃便已经飞出醉仙楼,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本以为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可是姜白虹却莫名其妙地离开了。李纯钧本想去追,柳鸿逸忙拦住他道:“李兄弟,此事蹊跷莫要再追!” 李纯钧听柳鸿逸这么一说,便也不再去追。他看着惨死在自己面前的店家伙计,疑惑地道:“难道是因为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人,现在畏罪潜逃了?” 这句话说出口,李纯钧就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一句蠢话。姜白虹本没有理由杀这个毫不相干的伙计,所以她杀了人畏罪潜逃的假设根本就不成立。 柳鸿逸看了看死者,转过头对薛莹萤道:“薛姑娘,这事情你怎么看?” 薛莹萤犹豫了片刻,略加思索道:“刚才这伙计说了,是有人要把那令牌给姜白虹……那姜白虹把这伙计杀了,是不是怕我们知道那个人是谁?” 杀人灭口。 这个假设倒是很合乎情理。 确实,这伙计一死,很多问题都没有了答案。 柳鸿逸又问道:“薛姑娘,你知道那令牌到底是属于何种势力?” 薛莹萤摇了摇头。 博识如天机阁,也不知道那令牌的来历。 不过,这些问题虽然无解,但还可以花时间去寻求解决。可是现在,摆在三人面前的还有个更棘手的问题——这里不是凤来镇,死了人可算是大事! 虽说这伙计不是李纯钧三人杀的,但与他三人也脱不了干系。 此时醉仙楼中,胆小的客人大多已经跑得没影儿了。只剩下一些胆大的,本想躲在桌子下看热闹,现在也已经吓得不轻。 柳鸿逸环顾了四周,便轻轻地对李纯钧道:“你先回相国府,这里我和薛姑娘打点就好!” 李纯钧本是偷偷出来的,现在事情搞得这么大,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还有,姜白虹已知道自己偷偷溜出来与柳鸿逸见了面,如果她真的是司空劫派来监视自己的,那现在估计司空劫也已经知道了。 想了很多,李纯钧的心越来越乱。 可是,如果不回相国府,他李纯钧还能去哪里呢? 他还要回去救宵练! 想到这一层,李纯钧又不得不回去! 柳鸿逸又轻声道:“有些事情,我们一定会弄清楚。我会去相国府找你的!” 李纯钧点了点头,他此时心里有点乱,已不知该说什么。 可就在李纯钧转过身要离开的时候,背后竟有人叫住了他。 那人说:“这位公子可是姓李?如果是李公子还请留步!” 229、旧账赊·献锦囊 听到有人喊自己,李纯钧心里一惊。更蹊跷的是,那人居然还知道自己姓李。自己从来都没有来过稽城,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自己呢? 此时此刻,因为姜白虹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人,所以事情已经被搞大了。如果自己不马上离开这里,说不定就会被相国府的人知道。 一旦吴僖吴襄知道自己半夜里出来和柳鸿逸见面,那他们还会让自己和宵练见面吗? 李纯钧听了那人的话,便停了下来,但他并没有转过身去。 停下来,是因为李纯钧听出了那人话中的猜测。那人只是问他是不是姓李,所以并不能确定自己就是他要找的人! 李纯钧转过身去,便看到醉仙楼的掌柜慢慢地从账台后面探出头来。只见那掌柜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目光闪烁地看着李纯钧。 李纯钧想了想,问道:“掌柜的认识那位李公子?或者……您跟那位李公子有约?” 掌柜的见李纯钧说话,忙作揖行礼道:“这位大侠,我其实并不认识那位姓李的公子。只不过……” 李纯钧好奇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掌柜的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于是慢慢地说道:“只不过在一个月以前,有一个老人曾在小店中赊了一顿饭……” 掌柜的话还没说完,李纯钧突然想起了一个月之前初识小五和天机老人的情景。那个时候,天机老人确实说自己在醉仙楼赊了酒肉,并且请求自己一个月之后代为结账。当时李纯钧只当是天机老人吹嘘自己的本事,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而且算起来,那天到现在,果真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想到这里,李纯钧心里不禁一颤。那个神秘的老人,他到底是谁?不单单是因为天机老人,因为由这件事情,李纯钧还想起来小五。自从凤来镇一别,也不知道小五现在是死是活…… 往事一旦涌上心头,人们总是会忍不住伤怀。 可李纯钧知道,此时并不是感伤的时候。他看着掌柜的,面无表情地道:“很不巧,我今日身上并没有带钱。” 掌柜的听了这话,并没有半点为难的意思。他笑着道:“不碍事,不碍事……那位老人就我一命,我感谢还来不及,区区酒肉又何足挂齿!” 李纯钧开始还当是掌柜的见自己拿着剑,所以不敢和自己要钱。可是听到后来,李纯钧觉得这掌柜的说得诚心诚意,并没有半点溜须敷衍的意思。 李纯钧奇怪道:“救你一命?此话怎讲?” 掌柜的闻言,立马陪笑道:“想必您就是李公子。” 被掌柜的如此一问,李纯钧才发现自己急于想知道天机老人的事,反倒忘了自报家门。这位掌柜的不愧经营着一家如此规模的酒店,在这个时候思维仍然清晰。 李纯钧微微地点了点头。 掌柜的见李纯钧点头,又笑着道:“那老人当时跟我说过,一个月后出现的那位公子,长得英俊潇洒,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品相不凡的宽背阔剑。在下虽然眼拙,但是一看也便知道是公子无疑了。” 李纯钧可没有心情听掌柜的在这里奉承,他不依不饶道:“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口中所说的那位老者到底是怎么救你一命的。” 掌柜的也爽快,他见李纯钧有兴趣,便回答道:“那位老人我们做生意的也都有所耳闻,听说他专门给人算命,开财路避灾祸。一般做这个行当的,十个有九个是骗子,可那老者却是回回都能算准!正因为如此,我们都称他为“半仙”。所以,他到我们店里来赊东西,我们也多少要给点面子!” 顿了顿,掌柜的接着说道:“那天老者来赊酒肉,便说醉仙楼一个月后必有一劫,掌柜的会有血光之灾!我一听,忙求解决之法……”说到这里,掌柜的似乎还心有余悸,他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倒在地上的伙计道:“要不是那老者,现在躺在地上的恐怕就是我了!” 听掌柜的说了这么多,李纯钧已经有点瞧不起眼前的这个人了。听那话的意思,敢情现在死的这个伙计只是个倒霉蛋。那天机老人能够预知未来,可是却找了个替死鬼,这实在是算不上救人! 李纯钧冷眼看着掌柜的,道:“既如此,你也不需要我还钱结账,事情也已经清楚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话音刚落,李纯钧便要转身。没想到那掌柜的又拦住李纯钧,笑着道:“大侠留步,大侠留步……” 那掌柜的见李纯钧停下来,忙从账台拿出一个绣着金色凤凰的红色荷包。他走到李纯钧身边,双手递过道:“那位老人说了,要是公子到了此地,我便要将这个锦囊亲手交到公子手里!” 李纯钧虽不知道这锦囊中到底是什么,不过出于好奇,他还是一把接过来。 刚才掌柜的讲述经过的时候,柳鸿逸一直在旁静静地听着。现在突然出现了这个锦囊,柳鸿逸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他凑过来,忙指着李纯钧手里的锦囊道:“李兄弟,拆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咳咳……” 一听这话,掌柜的忙咳嗽了两声,笑着道:“李公子,那老者特别叮嘱,这锦囊里的东西只能李公子一个人看!” 李纯钧一听这话,便对着掌柜的道:“这东西在你这里这么久了,你难道没看过?” 掌柜闻言,头摇得像是飓风下的芦苇。 李纯钧又道:“难道你不想看看?” 掌柜的头摇得更快了。 李纯钧把手中的锦囊往怀中一收,笑嘻嘻对柳鸿逸道:“如此说来,这锦囊还是我一人看最好。” 说着,李纯钧又道:“柳大哥,回头你给回春镜施施法,说不定就能知道这锦囊中到底是什么!” 李纯钧并不是个刻薄的人,不过刚才他隐隐觉得因为那回春镜,柳鸿逸已经变了。他这么说,其实也是提醒柳鸿逸罢了。 230、黑石链·附手腕 霜重,夜凉。 李纯钧从屋顶原路潜回相国府。此时夜已经深了,就连相国府内也少有灯火。李纯钧掠过几间屋宇,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内。 霜重,心事又几重;夜凉,孤影心更凉。 李纯钧的手里紧紧地攥着刚才掌柜的给自己的锦囊,他没有点灯,而是直接来到了内室。 此时虽是夜深人静,但偌大的相国府内肯定存在着李纯钧不知道的暗卡守卫。如果在这个时候点上灯烛,未免太惹人注意了。 这段时间的江湖历练,让李纯钧缜密了许多。虽然一想到手中的锦囊李纯钧的心就开始扑通扑通地跳,但他还是想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 因为只有平静下来,他才能仔细地思考、准确地判断。 屋子里很黑,只有些许残月的微光。 李纯钧脱下鞋,和衣而睡。 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多少也要睡一会儿。 ——可是,李纯钧又怎么能睡得着? 辗转反侧,李纯钧又开始摆弄起手中的锦囊。虽然屋子里很黑,但李纯钧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样的黑暗。再加上那一点微光,李纯钧已足够看清这屋子里的一切。 锦囊。 红色的锦囊,上面绣着金色的凤凰。 这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锦囊,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锦囊之中的东西却让李纯钧久久不能释怀。 正如掌柜所嘱咐的,他并没有将锦囊中的东西给任何人看。可是,强烈的好奇心也不可能让他等到现在才打开这个神秘的锦囊。 与柳鸿逸和薛莹萤告别,离开醉仙楼之后,李纯钧跃上了醉仙楼的屋顶。 就在那个时候,李纯钧忍不住打开了锦囊。 ——锦囊里面是一个手链。 确切地说,那手链只不过是一颗黑石然后用一根黑绳上串起。如果说还有什么特别的话,那就是手链黑石上有一个看不懂的奇怪符号。 李纯钧曾经也有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手链。 那个手链是他从小就戴的,就在宵练离开自己的那天,李纯钧把那手链送给了她! 往事如风,也就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现在想想就好像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现在李纯钧手里的这个黑石手链和他送给宵练的那个很像,却不是同一个。因为,黑石上那个奇怪的符号并不一样。 就在醉仙楼的屋顶上,李纯钧看着手里的黑石手链竟默然地流下了几滴清泪。 这泪水不是为了区区一个手链而流,而是为了宵练而流。想起来,李纯钧和宵练从小一起长大,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想起来,李纯钧和宵练的这次分别也不过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可是,李纯钧不知道这种分别的感觉为什么如此地刻骨铭心。到现在为止,李纯钧都没有见到宵练;到现在为止,李纯钧才知道自己原来如此深深地思念着这个女孩儿。 其实,这泪水也不是为了宵练而流。从祭剑大典开始,到李崇元将封麟剑交给自己,再到玄机老人、赵无极、司空劫……无论自己走到哪里,自己总是命悬一线!可是李纯钧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 ——着泪水其实也是为自己而流。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这又谈何容易? …… 屋子很黑,夜很冷。 可是这样的黑与冷却恰恰可以让人清醒。 李纯钧静静地摆弄着这条黑石手链,他不知道一个小小的手链为什么能够让自己如此地多愁善感。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从小戴到大的手链居然不是孤品。 李纯钧突然起身。他忽然想到:玄机老人把这根手链给自己,是不是要跟原来的那条凑成一对,然后让李纯钧来揭开这对手链中的秘密呢? 想到这里,李纯钧不觉得兴奋起来。 那个老头还真是奇怪,一直以来都好像是在有意无意地帮助李纯钧。就单凭这一点,李纯钧还是对他心存感激的。不过对于玄机老人,李纯钧还是有一些不解。 既然他如此地神通广大,还要装神弄鬼绕这么多弯子?如果真的有什么魔王降世,他直接帮助李纯钧解决掉魔王不就行了?如果说非要李纯钧来和魔王决斗,为什么他索性收李纯钧为徒,教他一些真本事呢? 李纯钧隐隐觉得,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正在沉思之间,手链上的黑石突然发出光来!确切地说,黑石上那个奇怪的符号开始发出光来! 黑石发出的光并不是很强烈,在这漆黑的屋子里也只不过像是萤火一样忽明忽暗。不过这忽明忽暗的光已足够让李纯钧感到震惊! 这手链既然不是凡物,那其中一定包含着什么秘密。 或许…… 或许柳鸿逸会知道这手链的来历。 李纯钧突然想到了柳鸿逸,可是一想到刚才在醉仙楼中柳鸿逸依赖回春镜的那个样子,李纯钧感觉自己已经不完全相信他了。 可是,那黑石仍在发光! 让这手链一直发光也不是办法,李纯钧得想办法让手链恢复原样。 他将这黑石手链时而凑到眼前,时而又举得很远。可是那手链就好像是被什么能量激发了一样,那如萤火一样的光就是迟迟不能熄灭。 李纯钧又摸了摸手链上的那个黑绳,那黑绳好像是有弹性的。李纯钧记得自己原来的那个手链上,黑绳也是有弹性的。正是因为有弹性,所以才方便佩戴。 就在这个时候,李纯钧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想法:既然玄机老人把这手链给自己了,那又何妨戴上试试? 想到这里,李纯钧便把这手链戴到左手手腕处。 说来也是奇怪,等到李纯钧戴上手链,原来发光的黑石又突然恢复了原状。忽明忽暗的萤光消失,屋子里又是一片漆黑。 “这黑石手链还真是奇怪,自己原来戴的那个十几年来也没有这种异象。” 李纯钧默默地想着。不过别人给的东西,李纯钧是从来不会佩戴的。就连上次玄机老人给自己的那个素玦,李纯钧也从没有佩戴在身上。 可是,就连李纯钧准备摘下手链的时候,那黑绳的弹性突然消失了。 这手链竟然已经摘不下来! 231、替罪名·遇冤家 一夜无眠,窗棂现微光。 晨曦的微光。 李纯钧没有睡,他一直在想办法把手上的黑石手链卸下来。可事实证明,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 ——那手链就好像长在了李纯钧左手腕上一般。 天渐渐地亮了,相国府里也开始有人们走动时的脚步声。 李纯钧见怎么也睡不着,不如索性起床。心里想着,他便从床上起来,稍稍洗漱,然后开始整理装束。 ——今天是送宵练进入王宫的日子,李纯钧可能马上就要见到宵练了。 所以李纯钧收起起来便格外地仔细。 收拾完毕打开房门,吴襄竟然就站在门外。 李纯钧一惊,忙客气道:“吴公子来了何不让下人通报一声?这样子站在外面真是折煞李某。” 吴襄看着李纯钧,笑着道:“李公子是我相国府自己人,又何必这么客气?” 对于这样的话,李纯钧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不过每次一看到吴襄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李纯钧总会又一种被监视的感觉。 ——说不定,吴襄从昨晚开始在暗处监视自己! 这个想法从脑海中一蹦出来,李纯钧反倒被自己吓了一跳。确实,李纯钧刚才并没有察觉到吴襄的存在。 李纯钧看了看吴襄,淡淡地道:“想必公子已经等了很久,李某还是要跟公子陪个不是。” 吴襄一笑,道:“确实很久了。” 李纯钧又一惊! 不过,吴襄旋即拍了拍李纯钧的肩膀,道:“这也无妨,毕竟昨晚是一个不眠之夜。” 吴襄把“不眠之夜”这四个字说得很重,就好像在故意试探李纯钧一般。 ——难道昨晚的事,吴襄真的已经知道? 李纯钧默默地想着。就因为“不眠之夜”这四个字,李纯钧的心里已经如风卷波涛那般汹涌,可是他的神色还是很平静。李纯钧知道,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冷静、忍耐! 此时此刻,李纯钧已经下定决心,只要吴襄不把事情说破,他也绝不会表现出丝毫的破绽。 听了吴襄的话,李纯钧也笑道:“今日乃是宵练姑娘入宫吉日,昨夜无眠也属理所当然。”说着,李纯钧又道:“公子找我所为何事?不如先进屋坐坐。” 吴襄摆了摆手,道:“今日事务众多,进屋坐坐就不必了。我来找李公子,其实是有要事。想必李公子也已经收拾完毕,何不随我前来?” …… 李纯钧收拾完毕,便随着吴襄离开了自己的住处。 吴襄依旧面带微笑,根本看不出他的心情到底如何。想来吴襄的年纪与李纯钧也差不多,不过他的城府却要比李纯钧深了许多。吴襄边走着,忽然转过头来对李纯钧道:“我刚才说昨晚乃不眠之夜,其实并不全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李纯钧不知吴襄话中何意,便问道:“哦?此话怎讲?” 吴襄意味深长地看着李纯钧,缓缓地道:“李兄可知道,昨天晚上醉仙楼死了个人!” 被吴襄那一双重瞳盯着,李纯钧本来就很不舒服。再加上他又突然提到昨晚在醉仙楼发生的事情,李纯钧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毛已经根根倒竖! 李纯钧的脸上并无半点表情,他若无其事地道:“是吗?看来昨晚确实有些不太平呢。” 吴襄往前走着,又接着问道:“李兄可知昨晚死的是何人,杀人的又是何人呢?” 李纯钧当然知道,他也当然会回答:“不知。” 就像是聊天气拉家常一样,吴襄嬉笑着道:“死的那个人只是个伙计,可是杀人的却是赫赫有名!” 笑容仍在脸上,可是吴襄的语气已明显有些不对。他微笑着看着李纯钧,然后像是试探性地问道:“李兄不妨猜猜,杀人的到底是谁?” 李纯钧到现在都不知道吴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他更不知道吴襄跟自己说这些,到底只是单纯地聊天还是故意地试探他! 李纯钧也笑笑,道:“我昨晚一直都在房间之中,再加上这稽城里我也是人生地不熟,是谁杀人我是万万猜不出的。” 听了这话,吴襄笑得有些奇怪。他与李纯钧并肩而行,意味深长地道:“在屋内休息当然是最好,如果李兄在外面遇到这些麻烦事,那还真是不好处理。”说着,他又看了看李纯钧接着道:“毕竟这里是王城,王法森严,杀人偿命,与荒野江湖可比不得。” “唉!”吴襄又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像柳鸿逸那样的人,我们一定会抓住他的!” ——柳鸿逸? 一听到这个名字,李纯钧有些糊涂了。 他忙问道:“公子的意思是……” 吴襄斩钉截铁道:“对,杀人的就是柳鸿逸!蓬莱三煞之一,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盗柳鸿逸!” 昨晚杀人的明明是姜白虹,李纯钧怎么也想不通一觉醒来这罪名怎么又变成柳鸿逸来背了。李纯钧记得昨晚离开醉仙楼的时候,柳鸿逸说他会处理好这件事,没想到现在竟是这么个处理法子。 李纯钧彻底糊涂了——这柳鸿逸到底是怎么想的? 也许是因为那双重瞳的原因,吴襄的观察力似乎比常人敏锐一些。他见李纯钧有心事,便问道:“李兄似乎不相信那个叫柳鸿逸的杀了人。难道李兄另有见解?” 听了这话,李纯钧忙收回心神赶忙摆手道:“哪里哪里,我也只不过听歌热闹罢了。只希望早日抓住凶手才好。” 说着,李纯钧看了看四周,趁机换了个话题道:“李纯烨和承影今日似乎没有在公子身边伺候。” 吴襄一听,笑着道:“他们呐,忙着宵练入宫的事呢!” 听吴襄提起宵练,李纯钧也来了精神。他赶忙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去见见宵练?” “李兄不要心急。”吴襄边走边说道,“虽然今日会很忙碌,但是早饭多少还是要吃点。”吴襄看了看李纯钧,又道:“我已经准备了一些粗陋的早餐,还请李兄赏脸吃一点。” 李纯钧闻言刚想推辞,吴襄又说道:“吃早饭的时候,我正好可以给你引荐一位朋友!” 李纯钧点了点头道:“不知那位朋友是谁?” 吴襄笑着道:“李兄可听过‘芙蓉神剑斩如风,莲步无痕踏白虹。’芙蓉师太姜白虹这号人物?” 232、丰盛餐·一人食 检测出盗版!  旁厅。 李纯钧和姜白虹相对而坐,二人不时对视,但却好像从未见过一般。 旁厅的圆桌上摆着一只烤鸭和一大碗鸡汤、好几碟现炒的热菜,另外还有数不清的各式点心…… ——这一顿早餐也实在是够丰盛。 此时,吴襄正微笑着望着二人。他坐在主座上,指着满桌的菜肴道:“早餐微薄,二位还是将就着用一些吧。” 如果这样的早餐还只是算是微薄,那天下岂不是没有丰盛的早餐?李纯钧只觉得吴襄说话越来越有意思,于是摆着手道:“早餐如此丰盛,哪里吃得下这么多?” 吴襄闻言,却一本正经地道:“我知道近来事多,事情一多胃口自然就不好。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胃口不好,也要勉强吃一点!” 说完,他又看了看姜白虹,道:“师太如果不沾荤腥,用些点心也好。” 姜白虹闻言,也只是稍稍回了个礼道:“贫尼不饿,你们年轻人多吃些便是。”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当吴襄提起姜白虹的那一刻,李纯钧真的想要逃离这里。因为昨晚的经历,李纯钧实在不能确定与姜白相见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她会在吴襄面前说出昨晚在醉仙楼发生的事吗? ——她会直接拔剑,就在这相国府中与自己对决吗? 在路上的时候,李纯钧真的很没有把握。 有时候,事实总是会让人大吃一惊。 李纯钧实在想不通,姜白虹昨晚的时候还差点和自己大打出手,要不是因为那个神秘的令牌,自己昨晚恐怕就已经死在她的剑下。可是现在,姜白虹就好像从没有见过李纯钧一般! …… 此时此刻,三个人围着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却没有人用餐,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吴襄见状,便把那碗鸡汤拉到自己面前,然后对二人笑着道:“既然二位都没有什么胃口,那我就只能自己吃一点了。” 一碗鸡汤,里面有一只炖的稀烂的母鸡。 吴襄不一会儿连肉带汤全部吃完了。他擦了擦嘴,又看着姜白虹和李纯钧问道:“二位之前可曾相识?” 此话一出,李纯钧的大脑已经开始飞速运转。 ——这个问题吴襄只是不经意间问出来的吗? ——对于昨晚的事情,他是不是已经知道真相? ——姜白虹和吴襄是不是一伙的? 就在李纯钧猜测权衡之间,姜白虹面无表情,冷冷地道:“贫尼并不认识这位姓李的公子。” 姜白虹话音刚落,李纯钧又糊涂了。 ——姜白虹为什么要说谎?难道她与吴襄并不是一伙的?可就算不是一伙的,她也没必要说谎! 内心虽然多有起伏,可是李纯钧还是面色如常。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不能有任何特别的表现。 吴襄听了姜白虹的话,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又将桌子上的那只烤鸭拉到自己面前,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李纯钧实在是想不通,吴襄的胃口为什么能这么好。 不多时,吴襄又解决掉了那只烤鸭。他看了看李纯钧和姜白虹,似是腼腆地道:“虽然最近胃口不太好,可是还要勉强吃一点。不然待会儿护送宵练姑娘入宫,非要饿晕不可!” 姜白虹没有笑,她还是那样面无表情。李纯钧看着面带微笑的吴襄和面无表情的姜白虹,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不该笑。 吴襄看着李纯钧,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道:“芙蓉师太乃是赫赫有名的剑客,她的剑法当然是天下独绝。这次有她相助,我们的计划定能顺利实施。”说着,吴襄又接着道:“既然李兄与师太之前未曾相识,今后还有多了解了解。” 听了这话,李纯钧实在是想不通,这次本来就是暗杀的任务,而且暗杀对象不过是一个“活死人”。而且之前司空劫夜已经说了,暗杀储君吴越必须要李纯钧用封麟剑刺入他的心脏。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姜白虹说是来帮忙,这又是哪一出? 想来想去,李纯钧只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姜白虹乃是司空劫的人,她此时出现在这里,必然是作为司空劫的眼线。 如此说来,姜白虹可能已经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司空劫。司空劫要是知道李纯钧已经化解了封麟剑上的玄冥之力,那他岂不是很不放心! 想到这里,李纯钧似是多多少少想通了姜白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姜白虹听了吴襄的话,面无表情地道:“了解倒是不必,贫尼倒是希望有一天能够和这位李公子好好切磋剑法。”姜白虹没有拔剑,可是她的目光就如剑一般的锐利! ——看来,姜白虹并没有准备放过李纯钧。 李纯钧看了看手边的封麟剑,又想起昨晚姜白虹的身手。他的心里竟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可就在李纯钧和姜白虹暗里争锋的时候,吴襄已经将桌上的点心全部吃完。 整整一桌的饭菜和点心,李纯钧可以吃上好几天。可是吴襄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吃完了! 李纯钧实在是想不通,吴襄的胃口为什么可以这么好! 吴襄又擦了擦嘴,对二人道:“想必二人也已经有了一些了解,我们不如……” 话未说完,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到屋里来,跪在吴襄面前道:“少爷……少爷不好了,新娘子跑出来了!” 当那小厮刚说到新娘子的时候,吴襄连忙咳嗽了一声,然后厉声冲着小厮道:“慌什么!”那小厮被这么一喝,突然意识到旁厅之中还有两个人。但是话已出口,就如覆水难收。他自知闯祸,便索性跪在地上不敢起来了。 吴襄听了小厮刚才的话,脸上的微笑已经消失。他边往外走边自言自语道:“早就料到今天事情会很多,所以吃饱了总没有坏处。” 李纯钧听到小厮说“新娘子”,便知道是宵练出事。一想到宵练,李纯钧已经心急如焚。他拿起封麟剑正要随着吴襄起身,没想到姜白虹却用手中的芙蓉剑把封麟剑按在桌上! ——吴襄刚离开,难道姜白虹就要动手? 此时吴襄已经走远,李纯钧一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 可就在这时,姜白虹突然神秘地笑道:“怎么样,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233、背魔使·悬镜赏 纯剑上有杀气,可是姜白虹的脸上却带着笑。 很显然,姜白虹这是在给李纯钧施压。之前司空劫已经和李纯钧作做了交易,现在她又一次提出,明显有自己的算盘。 李纯钧深知一点:如果姜白虹想要自己的命,那他可能早就已经死了。既然如此,李纯钧看着姜白虹道:“我凭什么要和你做交易?你以为就因为知道昨晚我去见柳鸿逸的事,你就可以在司空劫面前告发我?”越往下说下去,李纯钧感觉自己的底气越足!他用封麟剑将其上的芙蓉剑拨开,又接着道:“他们想要做成的事情,没有我根本就不可能成功。所以,想和我做交易,你恐怕还没有筹码!” 一番话说下来,李纯钧顿感扬眉吐气。不管是对姜白虹,还是对吴襄和司空劫,李纯钧发现只要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就可以反制于他们。不过,李纯钧现在并不是太敢使用这种手段,因为一来他们这伙人的意图李纯钧还没有彻底搞清楚,二来如果完全使用武力,李纯钧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过李纯钧相信,对于姜白虹来说,刚才的这番话已经完全足够了。 姜白虹见李纯钧拨开了自己手中的芙蓉剑正要往外走,她却突然大笑了起来。望着正要离开的李纯钧,她突然长叹一声道:“既然你执意要去送死,那我也没有必要拦你。” 姜白虹说出这句话,是故弄玄虚还是另有所指?李纯钧虽然不愿再与她多言,可是脚步还是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姜白虹见状,便接着道:“你自以为知道了司空劫和吴僖吴襄的真正目的。可是你觉得帮他们杀了人,你就真的能活命吗?你以为这件事情结束了,你就可以救出你的心上人吗?还有……” 话说到一半,姜白虹突然停住了。因为她在说话的时候,李纯钧的脚步虽然慢了下来,可事实没有停下的意思。一个江湖高手不单要武功高,说话的技巧也一样要很出色。 ——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是一种技巧;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闭嘴,则是一种更高的技巧。 话音刚落,李纯钧果然停下了脚步。 此时,姜白虹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得意的难以名状的微笑。因为,李纯钧停下脚步,正说明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至少,已经达到了一半。 现在,她知道自己应该把刚才的话说完:“还有,昨晚柳鸿逸已经把玄冥之力解除,你猜要是司空劫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会再想什么办法来控制你?” 听到这里,李纯钧为之一动! 姜白虹接着道:“再者说,玄冥之力中的怨魂可是方琼,那方琼和司空劫是什么关系,还用我提醒你吗?” 院子里有一棵梧桐树,此时阳光照在梧桐树上,而梧桐树的阴影正好遮在了李纯钧的脸上。 ——李纯钧忽然觉得,自己的面前一片黑暗。 他默默地闭上眼睛,然后长叹了一口气道:“你到底想怎样?” 姜白虹闻言,便走到李纯钧的身旁,轻声地说道:“你帮我从柳鸿逸那里偷来回春镜,我便会将相国府和司空劫的阴谋和盘托出。不仅如此,我还不会把我所见所闻告诉司空劫,如果你需要我还可以再帮你一个忙!” 说来说去,原来姜白虹就是想要得到回春镜! 李纯钧转向姜白虹,反问道:“你不告诉司空劫,难道司空劫就不会知道这些事吗?” 姜白虹显得很有信心,她看着李纯钧笑着道:“你还不知道吧,司空劫受了伤,受了很重的伤!” 听姜白虹这么一说,李纯钧突然想起来自己上次在小黑屋里遇到司空劫时,他的表现确实有些异样。而且让李纯钧一直觉得无法理解的是,那天司空劫竟然被西域魔尊附了身,差点把自己置于死地。 想到这一点,李纯钧忽然又问道:“司空劫与魔尊之间,是不是有些不和?” 听了这话,姜白虹又笑了。她看着李纯钧,赞许似地道:“你不但很细心,还很聪明!”说着,她又接着道:“既然你如此地细心聪明,自然也应该知道,与我合作现在则是你的上上之策!” …… 庭院中有刮来些许的微风,梧桐轻曳,树影也似在轻抚李纯钧的脸颊。 李纯钧权衡再三,只是对姜白虹轻声地道:“要从盗圣那里偷到宝物,可不是一件难事。” 姜白虹看了看手中的剑,似是无奈地道:“要是容易,我为什么要找你?如今柳鸿逸背着人命案子,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但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找你!” 李纯钧冷冷地道:“你的如意算盘打得真不错!” 姜白虹嘴角一扬,道:“你放心,我对你的帮助绝对值得你为我做这件事。” …… 相国府中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响,外面好像已经陷入了完全的混乱。这种声音一传来,李纯钧又想起了宵练。 不管这其中有什么阴谋,李纯钧都不能让宵练出事。就在这个时候,李纯钧左手腕上的那个黑石手链突然又发出若隐若现的光芒来。 姜白虹当然也注意到了这种异象,她指着外面的庭院对李纯钧道:“我们不妨去看看吧。”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李纯钧便已经到了通往客厢的走廊。此时,家丁吴楠正在向王宫的使臣们解释情况:“只是丫鬟们不小心,把一些陪嫁打碎了。新娘子有些生气,所以难免会发一些脾气。” 正是吴楠对王宫使臣的解释,他说这话时面色平静,就好像刚才发生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是李纯钧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等到李纯钧经过走廊,要往吵闹声所在的方向走去时,吴楠拦住了李纯钧的去路。 “李公子,西厢作为储君王妃的暂歇之地,您贸然进去恐怕不合适。” 吴楠满面笑容,言语客气。可是他走上来的时候,后面已经跟了四个膀大腰圆的家丁。 李纯钧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闹事,他看了看吴楠,平静地问道:“相国公子可在里面?” 吴楠道:“是。” 李纯钧冷冷地道:“我乃储君王妃的贴身侍卫,进去有何不可?” 234、红衣女·黑石链 回李纯钧的话就像是寒夜中的玄铁一般,又冷又硬。 话音刚落,他便毫不回避地朝着吴楠看去。目光坚定,就像玄铁所铸成的宝剑一般,不光冷硬,而且锐利。 锐利的目光。 吴楠的眼神一接触到这样的目光便开始游离,与此同时,他脸上的笑容似乎也有些僵硬。过了片刻,那僵硬的笑容就像是冻蔫了的花朵忽然受到了阳光的照射,又渐渐地舒展开来。 吴楠眼珠子一转,又慢慢地落到一旁的王宫特使身上。他陪着笑对李纯钧道:“李公子话说的不错,身为贴身侍卫理应进去看个究竟,以确保储君王妃的安全。” 李纯钧见吴楠如此说,立马质问道:“既然如此,那你还拦着作甚?” 吴楠极恭敬地笑了笑,然后不慌不忙地看着几位王宫特使对李纯钧道:“这几位特使大人也非常关心王妃的安危,李公子何不等与几位大人一同前去看个究竟?” 李纯钧一看那几位特使,都是七八十岁的老头,路都走不利索。真不知道王宫里怎么会派这些人作为特使来迎娶宵练。不过李纯钧转念又一想,如果自己跟这些人一起走进去,那得走到什么时候? 这个吴楠,明面上不能出言抵触,现在却想出这样的损招来拖延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吴楠朝着身后的一个家丁使了个眼色,那家丁便立马转身往宵练所在的里院走去。 ——那个家丁,一定是跟吴襄通风报信去了。 此时,里院传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小,李纯钧立马冲着吴楠道:“你赶快带路吧!” 吴楠闻言,不慌不忙道:“各位请和我来。” …… 吴楠将李纯钧等人带到宵练的住处时,这里已经完全安静下来。见李纯钧和各位特使走近,吴襄便迎了上来。等靠近李纯钧等人,吴襄笑着道:“一点小状况,没想到惊动了各位,真是非常抱歉。” 其中一位特使闻言,便问道:“没什么大碍吧?” 吴襄转向这位特使,恭敬地回了个礼道:“不妨事的,一切遵照礼仪进行。” 李纯钧知道吴襄肯定不会把刚才发生的真相告诉这些人,所以他也就没有心思再听下去。就在此时,李纯钧远远地看到有两个丫鬟正搀扶着一个身着红妆的女子在往房间里走去。而且,李纯烨和承影也跟在那两个丫鬟的后面!李纯钧再定睛细看,那红衣女子的左手腕上也有一个黑石手链! 戴了十几年的黑石手链,李纯钧看一眼就能认得出——这么说,这个红衣女子就是宵练无疑了! 可是,李纯钧注意到,那个女子走路的时候就像木头一样,根本就没有宵练的那种灵动!更匪夷所思的是,那女子走路的时候为什么还要人搀扶? ——这样的一个女子,还能是宵练吗? 刚才那个家丁通报的时候,说新娘子跑出去了。等到吴襄处理完这件事之后,那新娘子走路时竟已不像个活人。想到这里,李纯钧突然担心起宵练的安危来。 这个时候,李纯钧突然又想起出来时姜白虹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吴僖吴襄还有司空劫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企图? ——自己按照他们的计划完成任务就真的能够全身而退并且救出宵练吗? ——还有,李纯烨和承影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像除之不去的霉菌一样,这些问题又在李纯钧的脑子里生长出来,让李纯钧顿时非常的难受。 李纯钧突然把目光移向姜白虹。姜白虹自然注意到了李纯钧这个细微的举动,四目相对,她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会心一笑。 ——姜白虹知道的,明显比李纯钧要多得多。 不行,一定要看看宵练到底怎样了! 想到这里,李纯钧便要走到那个红衣女子的身边。 步子还没迈出去,吴襄早已挡住了李纯钧的去路。在李纯钧做出动作之前,他就好像已经知道李纯钧下一步想要干什么。 微笑。 吴襄的脸上还是那种凌人讨厌的微笑。 吴襄笑着道:“没事了,李公子还是跟我一起准备护驾的事情吧。” 李纯钧道:“既然是护驾,那我总得去看个究竟。” 吴襄眨了眨眼,道:“在相国府里自然有李纯烨和承影二人,李公子护驾的职责将从进入王宫开始。” 李纯钧无言以对。 吴襄可不是吴楠,就算李纯钧硬碰硬也是半点用都没有。李纯钧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并没有太过坚持。不过,从吴襄不让他与宵练相见这一点来看,这其中也一定有什么猫腻! 红衣女子在丫鬟的搀扶和李纯烨承影的护送之下进了屋。 吱呀一声,房门关上。众人的目光也随之随去了焦点。焦点消失,气氛不那么紧张了,不过也有一些尴尬。 李纯钧忽然问道:“储君王妃什么时候起驾入宫?” 吴襄笑道:“等吉时一到便可入宫。” 李纯钧又问道:“吉时几何?” 吴襄皱了皱眉,随机又恢复笑颜望着几位特使道:“各位稍安勿躁,请各位回房准备,吉时自有丫鬟通知。” …… 旁厅。 桌上残剩的杯盘已被下人收拾一净,此时的旁厅之中只有李纯钧和姜白虹二人。 对吴襄来说,今日确实是忙碌的一天。他与吴僖的计划要想有条不紊地进行,明面上迎亲的仪式还得走完。 仪式向来是最麻烦的;可又避免不了。 吴襄当然不放心李纯钧,但是他还是相信姜白虹的。毕竟,姜白虹是司空劫的人。 可是洞察力敏锐如吴襄,也有观察不到的细节——姜白虹已经与李纯钧私下里达成了交易。 …… 二人在旁厅相对而坐,茶几上摆着刚端上来的两杯茶。 姜白虹端起身边的茶盏,可她的眼睛却没有离开过李纯钧半点。 李纯钧调息运气,想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他知道姜白虹正在看自己,可是他并不想有所回应。 索性,李纯钧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声音很轻,李纯钧听到姜白虹押了一口茶。 “你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现在这里没有人,又何妨问出来呢?” 放下茶盏,姜白虹轻轻地道。 235、迎亲路·艰且阻 唢呐声缭绕,爆竹满风烟。枯枝飘彩曳,盛况总无前。 李纯钧与吴襄骑着高头大马并驾齐驱,在他们身后是一顶布满凤凰绣纹精致小轿,在轿子的后面则是长长的迎亲队伍。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看热闹的百姓。 稽城的街市上也许从未如此热闹过,因为整个王城的似乎都跑了出来。 人山人海。 不过人虽然很多,王宫的守卫们还是将主道清理出来,以供迎亲队列行进之用。 李纯钧时不时地转过头来看那顶红色小轿,因为轿子里面的人是他现在唯一的牵挂。虽然到现在为止,李纯钧都没能有机会与宵练见上一面,但是刚才红衣女子上轿子的时候,她左手腕上的那串黑石手链确实是李纯钧的那个! 李纯钧非常地确定。 虽然那红衣女子走路的样子与宵练相差太多,但是从身高体态上来讲,这个人确实与宵练无二。李纯钧还是选择相信,此时坐在轿子里的便是宵练无疑。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可李纯钧却全无心思去理会这些热闹,因为他心里清楚,送入宫开始,他李纯钧的挑战也才刚刚开始。 ——怎样才能在吴襄和司空劫的阴谋中全身而退? 这是李纯钧现在考虑的问题。 此时此刻,李纯钧又想起了出发之前在旁厅之中,自己与姜白虹的对话。 …… 就在刚才,旁厅之中。 姜白虹轻押了一口茶,轻轻地对李纯钧道:“你又何妨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李纯钧听了这话,心头也为之一动!他理了理思绪,又环顾了四周,这才轻声道:“我总感觉李纯烨、承影还有宵练都有点怪……” 姜白虹闻言,嘴角露出了少有的微笑。她看着李纯钧,笑道:“你是个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说着,她抚摸着手中的芙蓉剑接着道:“司空劫会各种邪术想来你也知道,只不过,他会的邪术应该大大超出了你的想象力……” 此言一出,李纯钧心头一凛,他急问道:“你是说,他们都中了司空劫的邪术?” 姜白虹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答非所问道:“这也是我不想再与他共事的原因。因为,与魔鬼共舞,迟早会被魔鬼吞没……” 姜白虹说话的时候,眼神里竟闪过一丝忧伤。 不过,这种忧伤一晃即逝。她重新恢复了那种似乎知晓一切的神情,对李纯钧道:“虽然司空劫的邪术很多,不过他控制承影等人的邪术我还是知道的。如果你能够把回春镜交给我,我便帮你破解这种邪术!” …… “把回春镜交给姜白虹……” 思绪渐淡,锣鼓与鞭炮的声音又清晰起来。 不过,“把回春镜交给姜白虹”这样的想法总是在李纯钧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要不要听姜白虹的,到柳鸿逸那里去偷回春镜呢? 一想到这个问题,李纯钧就觉得自己很蠢。从盗圣那里去偷东西,这就跟去找天下第一的高手决斗一样,根本就是毫无胜算可言。再者说了,柳鸿逸昨晚莫名其妙地背了人命官司,现在躲到哪里去都不一定了。 从相国府出来已经走了一段时间,此时距离王宫也还有一段路要走。算起来,此处也算是相国府与王宫的中间位置。 吴襄见李纯钧这一路上一言未发,便凑过来道:“李兄,是不是昨晚睡眠不佳,今日看似兴致不高啊。” 李纯钧一心都在宵练身上,便敷衍道:“储君迎亲,不可儿戏。现在又不是庆功取乐之时,何来兴致之说?” 吴襄闻言,觉得李纯钧话中有话,便提醒道:“李兄只要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就好,现在其实还未到发力之时。” 李纯钧道:“相国公子口口声声称我为自己人,可就我所见,还是有很多事情李某并不知晓。” 吴襄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李纯钧话中的意思。他拍了拍李纯钧的肩膀,笑着道:“李兄不要误会,之所以有些事情没有告诉李兄,是不想让李兄分心。再者说了,如此计划,有些细节就连我吴某人都不得知晓。” 李纯钧一听这话,便顺水推舟试探道:“如此说来,是相国大人一力操持,统筹全局?” 吴襄看着李纯钧,轻声道:“除了家父,还有那位身着黑袍,懂得玄术的上人!”说着,吴襄又道:“想必你已经见过他了,那位上人和家父说,您与他有着很深的交情。” ——司空劫竟然声称李纯钧与自己有很深厚的交情。 听到这话,李纯钧大吃一惊。他不知道到底是司空劫在对吴僖父子说谎,还是吴襄在对自己说谎! 不过,以李纯钧自己的推断,他更倾向于相信前者。 这个司空劫,一向阴险狡诈得很! 过了一会儿,吴襄又道:“李兄放心,事成之后该你的好处半分都不会少,答应你的承诺,也都会实现!” 李纯钧笑着道:“这话是那位懂得玄术的黑袍上人说的吗?” 吴襄也笑了,他笑得甚至像个孩子。他点了点头,道:“当然。” 李纯钧脸上虽然还在笑,但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走着走着,街道两旁看热闹的百姓渐渐地少了。李纯钧对吴襄道:“公子,你有没有发现,道路两侧的百姓……” 话还没说完,李纯钧已发现吴襄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按辔徐行,对着身边的吴楠道:“去前面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纯钧不明白,为什么两侧的百姓少了,吴襄却派人去前路查探。 过了一会儿,面前的街道开阔成一个较为宽阔的广场。在这旁边,正是醉仙楼等高档的酒楼!也正是因为高档,所以这里的路都比其他地方都宽敞许多。 可奇怪的是,正是这宽敞的道路,现在却被围得水泄不通! 李纯钧远远看到那人群,顿时佩服起吴襄的洞察力来。 吴襄见状,这才向李纯钧解释道:“百姓就算是看热闹,也会挑人少的地方。可是唯独刚才的路上没有什么人,那岂不是很奇怪?我远远地听到这里有吵闹声,便知道人群都已集中到此处。”说着,吴襄眉飞色舞接着道:“自然,人群不会无缘无故地集中到前面……” 正在此时,吴楠已带着人回来禀报。吴襄见状,忙道:“前面怎么回事?” 吴楠见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支支吾吾道:“启禀公子,前面……” 李纯钧这是第一次看到吴楠失态,这让他大为好奇。 吴襄似也感觉到异样,于是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吴楠没办法,这才凑近吴襄耳语几句。 李纯钧没有听清吴楠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他清楚地看到,吴襄的脸色也变了。 236、蓬莱煞·阻去路 一  吴襄脸色一变,抬手示意后面的队伍暂时停下。 李纯钧见状,已知道前方必有什么大事。吴襄看了看一旁的李纯钧和姜白虹,苦笑道:“我从小到大,今天才知道从相国府往王宫的路原来如此难走!”说着,他马鞭一挥,便一骑当先赶往前方人潮拥挤的广场去了。 姜白虹见吴襄一人一马已经走远,便不动声色地靠近李纯钧轻声道:“这相国公子自获得重瞳以来,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色变。难道你不想看看前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此话一出,李纯钧立刻觉得哪里不对。他眉头一皱,反问道:“获得重瞳?这重瞳难道不是天生的吗?” 姜白虹一听此言,似乎也没料到李纯钧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她立刻笑了笑道:“天生也算是一种获得吧,再说了,重瞳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懂。” 听到如此的回答,李纯钧知道自己问得过急了。姜白虹刚才不经意间说出的“获得”二字,绝没有天生的意思。可是因为李纯钧刚才那一问太急了,所以再纠缠这个话题也不会再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李纯钧对前面发生什么事根本就没有兴趣。他望了望前方的人潮,对姜白虹道:“我乃储君王妃的贴身侍卫,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守在这顶轿子周围应该才是本分。” 姜白虹轻挥马鞭,她的坐骑便开始慢慢地往前走去。约莫行进了十几步,姜白虹又回过头来道:“整个稽城都知道储君今日迎亲,这个时候拦在迎亲队伍之前岂不是故意?你难道不想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和相国府乃至王室作对?”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李纯钧看着姜白虹,又望了望前方。此时,李纯钧隐约看到吴襄和一同赶往的士兵已经拔出了手中的剑,围观的百姓也开始作鸟兽散! ——难道真的是有人故意要阻拦储君迎亲?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 这个时候,李纯钧的脑海中又浮现起刚才吴楠那惊慌的神情和吴襄脸上的那种惊讶!这个时候,是守在宵练身边,还是前去看看?这对于李纯钧来说,确实需要好好权衡一下。 身后的队伍停了下来,鼓乐之声也停了下来,鞭炮之声更是无处可寻,只留下随风氤氲,渐散渐淡的白烟。此时此刻,除了那喜庆的大红色,这支队伍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人联想起喜庆之感。 李纯钧犹豫了片刻,扬鞭快马便赶上了徐徐而行的姜白虹。 之前姜白虹已经告诉李纯钧,宵练、李纯烨还有承影都已经中了司空劫的邪术。李纯钧的目的是要救出宵练,可是如果宵练中了邪术,现在就算乘乱把宵练带走也无济于事。 要想破解邪术,首先就要入宫! 这就是李纯钧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 …… 渐渐走近,李纯钧发现前面有个什么黑色的东西正摆放在路中间。 再走近,李纯钧发现那黑色的东西竟然是一口棺材! 在棺材的旁边,是三个穿着白麻衣的人。这三个人,一个人正拿着一把大锤把棺材钉死,一个人蹲在地上烧纸,而另一个则是坐在棺材的一头喝酒。 哪儿来的三个怪人,竟然敢用棺材挡住储君迎亲的队伍? 等李纯钧走近细看,坐在棺材上喝酒的人,竟然是柳鸿逸。而那个拿着大锤钉棺材的,赫然竟是裂地天罡龚泰!现在,李纯钧不用看就知道,蹲在地上烧纸的人八成就是玉面狐了。 平心而论,蓬莱三煞这三个人虽然是江湖上传闻的江洋大盗,可是就李纯钧与他们接触来看,他们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可是他们三个人做的事情,有时候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比如这个柳鸿逸,全城都在通缉他,他却自己送上门来。难道他想当着吴襄的面洗刷自己的冤屈? 还有龚泰和玉面狐,传说蓬莱三煞聚到一起,一定就是要干什么大事,不知道他们三人今天到底想怎样。 看到蓬莱三煞,李纯钧还是握紧了手中的剑。就算这三个人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说不定待会儿也会出什么状况。 就在这时,李纯钧发现姜白虹也很紧张。 李纯钧笑道:“芙蓉师太身经百战,连魔使都不放在眼里,为什么现在看到蓬莱三煞却显得很紧张呢?” 姜白虹闻言,便让马停下来,正色道:“蓬莱三煞乃是江湖上无恶不作的悍匪,你若知道他们三人齐聚意味着什么,就不会有刚才的戏言!” 爆竹声歇,唯有残烟。 那残烟飘过蓬莱三煞的所在,飘过那口黑得发亮的棺材,竟莫名地有一种荒凉诡异的感觉。明明身处闹市,蓬莱三煞那里却似在无边的荒野。 萧瑟,恐怖。 此时,围观的百姓已经散尽。前面只有吴襄带着人和蓬莱三煞在对峙!李纯钧慢慢地走近,只见吴襄这边已经剑拔弩张,而蓬莱三煞仍然在自顾自地喝酒、钉棺材、烧纸! 对吴襄而言,这种行为不外乎是一种侮辱。 这是来自对手的藐视。 这是奇耻大辱。 可就算是这样,吴襄还是没有敢轻举妄动。 过了一会儿,吴襄终于忍不住对着柳鸿逸喊道:“我说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盗贼,现在正被通缉,却不知找个地缝躲起来,为何要在这里装神弄鬼?” 柳鸿逸仰天饮酒,回道:“相国公子此言差矣,装神弄鬼总好过真的变成鬼!” 说着,柳鸿逸又喝了一口酒道:“你看看这棺材里的人,现在变成了鬼,想喝酒也喝不到,岂不是很可怜?还有……”柳鸿逸突然向吴襄一指,斥声道:“像你们这些人,把灵魂出卖给魔鬼,最后被魔鬼吞噬,岂不是也很可怜?” 此话一出,吴襄早已气得牙痒痒。不过他强压住心头的火气,道:“我真搞不懂你们,杀了人,为什么还要装模作样给人买棺材烧纸,难道真就是所谓的假惺惺吗?”说着,他怒斥道:“柳鸿逸,你昨晚杀了醉仙楼的伙计,还不就地伏法!” 237、诬杀戮·证人亡 一  “伏法?”柳鸿逸听了吴襄的话,佯醉跳下棺材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怕我喝多了听错。” 柳鸿逸一跳下棺材,裂地天罡龚泰和玉面狐也都停下手中的活计站了起来。现在,蓬莱三煞终于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 柳鸿逸拿出袖中的火翎扇,又往前翩翩地走了几步,道:“相国公子,你倒是说说,我柳某人为什么要伏法?” 吴襄闻言眉头一皱,显然没有明白柳鸿逸如此问的意图。不过此时的对话,谁还管话中有什么深意?吴襄扬鞭直指柳鸿逸道:“昨日这醉仙楼的活计被你所杀,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 “哈哈哈……” 柳鸿逸闻言,突然大笑起来。 吴楠见主人有些难堪,于是大声叱道:“你笑什么?” 柳鸿逸没有理睬吴楠,而是对着吴襄笑着道:“你说我杀人,总要有证据!或者,你总要把死者的尸体拿出来交给官府验一验……” 此时此刻,吴襄带的人早已经把蓬莱三煞和路中间的那口黑漆棺材团团围住,他骑着马趾高气昂地看了看对手,然后傲然道:“官府?我就是官府!”说着,吴襄又道:“既然你要跟我理论,那我可以告诉你,这醉仙楼的掌柜的亲眼看到你杀人,他可以作证!” 此言一出,李纯钧先是一惊。昨晚姜白虹杀人的时候,那掌柜的也在场。怎么现在,他就指认是柳鸿逸杀人的呢?再一细想,昨晚掌柜的还给了自己玄机老人的信物。 吴襄这么一说,李纯钧真是搞不懂这掌柜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立场了! 不过,李纯钧又一想,掌柜的指认柳鸿逸也是可以解释的——相国府在稽城可谓势力庞大,威逼利诱醉仙楼的掌柜指鹿为马,还是有可能的。 就在这个时候,李纯钧又看了看姜白虹。只见姜白虹神色如常,就好像昨晚的事情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如此看来,这一切肯定就是吴襄还有姜白虹搞得鬼。 柳鸿逸听了吴襄的话,脸上也没有半点惊讶之色。他又走回到那口棺材的旁边,抚摸着黑漆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可怜,可怜呐!” 吴襄注意到了柳鸿逸这个奇怪的举动,不过他现在既不想抓住柳鸿逸,也不想知道这棺材里躺着的到底是谁,他现在只想把宵练送入王宫。 可是,事情就是这么滑稽。 现在的情况,却是蓬莱三煞缠着吴襄了。 柳鸿逸接着道:“既然你说掌柜的指认我杀人,那他人呢?” 吴襄闻言,不屑地笑了笑道:“醉仙楼的掌柜的,现在当然就在醉仙楼里!” ——很巧,醉仙楼就在路面。而蓬莱三煞身边的那口黑漆棺材此时就放在醉仙楼的正门口。 吴襄不禁有些得意起来,他觉得柳鸿逸简直就是自投罗网。醉仙楼就近在迟尺,他只要让吴楠把掌柜的喊出来,柳鸿逸就是长了十张嘴也不能否认了。 可是,吴襄并没有注意到,今日的醉仙楼与往日大不相同。 门庭冷落,宾客绝迹。 虽说昨晚死了个伙计,却也不能如此凄冷。 吴楠从醉仙楼里出来,然后在吴襄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吴襄的脸色立刻变了。 第二次,这是今日第二次吴襄的脸色发生变化。 李纯钧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知道醉仙楼里一定又有什么变故。而这一切,极有可能都是柳鸿逸早就准备好的。 柳鸿逸看着吴襄,他似乎在欣赏着吴襄那张因为吃惊而变形的脸。 “醉仙楼里空无一人,你知道现在掌柜的身在何处吗?” 柳鸿逸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身后的那口黑漆棺材。 黑漆棺材。 吴襄这个时候,好像终于明白这口黑漆棺材里装的是谁了。他指着那口棺材,额头上已渗出汗来。 柳鸿逸笑着道:“没错,掌柜的现在就躺在这口棺材中!” “你……你……”吴襄指着蓬莱三煞,声音竟有些颤抖,“你们果然是强盗,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灭口!” 此时,从后面又赶过来一队人马。这队人马与之前的着装有些不同,看上去好像是王宫里的卫队。吴襄话音刚落,这队人马立刻拔出了宝剑,只要吴襄一句话,他们随时都可以将蓬莱三煞看成肉泥。 从吴襄的反应来看,他并没有想到醉仙楼的掌柜会死。而现在,他把掌柜之死已经归咎于蓬莱三煞。 ——掌柜的到底是不是柳鸿逸等三人杀的? 李纯钧也拿不准。他觉得蓬莱三煞并不是这样的人,可是有时候自己的判断也会失误。 再看姜白虹,她的脸色也变了。可是她并没有吴襄那么激动,她的脸上只有一种类似于难以相信的神情。 ——她好像不相信掌柜的已经死了。 或者说,姜白虹并不认为蓬莱三煞能够杀的了醉仙楼的掌柜。 如果猜的不错,吴襄和姜白虹之前已经控制了掌柜的,指示他来指认柳鸿逸。现在,柳鸿逸竟然说掌柜的已死,这确实很招人怀疑。 醉仙楼伙计死了,吴襄说柳鸿逸是凶手。吴襄那是栽赃陷害! 醉仙楼掌柜死了,吴襄说柳鸿逸是凶手。吴襄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柳鸿逸见吴襄认定自己杀了人,他觉得这次有必要解释一下了。他跳上棺材,对吴襄道:“相国公子不要急,这掌柜的虽然死了,可确实不是我杀的。”说完,他见吴襄还是不信,便接着说道:“你要是不信,可以把他的尸体运回官府细细地查验。” 有些人,骗人骗多了,别人说的话自然也就不太敢相信。 吴襄就是这样的人。 他看着柳鸿逸,将信将疑。 柳鸿逸见吴襄的态度慢慢地缓和了下来,于是接着道:“莫名其妙的被人指认,我柳某人也很苦恼。所以今天早晨才要找掌柜的理论理论。”他看着吴襄,像是卖关子似的问道:“你猜我见到掌柜时,他怎样了?” 吴襄当然知道柳鸿逸要说什么,他不屑地道:“你是不是想说,你看到掌柜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这真是一个拙劣的谎言。 柳鸿逸闻言,点了点头道:“正是!他不但已经死了,而且看起来像是死了一个月,已经成了一具腐尸!” 238、言不和·刃相向 一  昨天晚上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今天却死了! ——这件事虽然足以让人惊讶,却并不稀奇。 可是,柳鸿逸竟然说那掌柜的像是已经死了一个月,他看到的是一具腐尸。昨天晚上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今天却变成了一具像是死了一个月的腐尸,这就很荒唐,而且非常的荒唐! 柳鸿逸神色平静,在讲述这段经历事连眼睛都没眨。 他好像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李纯钧心里清楚,柳鸿逸并不是一个荒唐的人。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荒唐的事,事情就不是荒唐这么简单了。 柳鸿逸也不可能在说谎。 因为高明的说谎者都会将谎言描绘得接近于真实,让听者更容易相信。所以说,荒唐的谎言一定是拙劣的! 这件事一定很蹊跷。 一件蹊跷的事,不但说出来的人背后一定有很精彩的故事。那些听的人,他们对于这件荒唐事的反应,一定也可以从中看出很多的隐情。 李纯钧早已领会到这一点,所以在惊讶之余,他便开始观察起其他人的反应来。 龚泰与玉面狐,他们早已知道柳鸿逸会如此说,所以脸上全无惊讶之色。此时此刻,他们的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吴襄。显然,他们已经认定,吴襄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可是此时,吴襄的脸上除了震惊之外已经没有一丝其他表情!他那张始终保持着微笑的脸此时已经完全变了样,那双尽得天地灵气的重瞳,现在却也像是失去了那灵动的光芒。 吴襄确实是很惊讶的样子。至少,他应该没有想到醉仙楼的掌柜居然会死! 不过,这样的窘态也不过一晃即逝。吴襄立刻收敛了心神,他的双眼也恢复了以往的锐气。 “诡辩,全是诡辩!”吴襄骑在马上,借助着马背的高度,他似乎又找回了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吴襄指着柳鸿逸,笑着道:“怎么,你以为随便编出这些不着边际的谎言,就可以蒙混过关吗?” 爆竹声停了许久,所以街道上弥漫的白烟现在也已经渐渐地淡了。 一切又清晰起来。 透过那淡淡的白烟,李纯钧看到柳鸿逸在微笑。一种淡然的,一切似尽在掌握的微笑。他仿佛已经知道吴襄会如此反驳。只见柳鸿逸慢慢地走近吴襄,他仔细地注视着吴襄的那一双重瞳,然后自信地道:“谎言?相国公子何必着急下定论,那掌柜的尸体便在棺材之中,我柳某人所言到底是真是假,公子开棺一验便知!” 听了这话,吴襄眨了眨眼道:“既然开棺验尸是洗涮冤屈的唯一方法,那你为何要将棺材钉死?” 街道上很安静。 萧瑟又安静! 柳鸿逸不慌不忙,指着身后的棺材道:“公子有所不知,那掌柜的虽然死了,可是死相却极其地可怕……” “只是因为可怕,你就把他装到棺材里,并且把棺材都钉死了?” 吴襄有些得意,他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柳鸿逸行为里的漏洞,找到了他自相矛盾的地方。 柳鸿逸闻言,却只是微笑。 他已不再盯着吴襄看,而是环顾四周道:“如果不把棺材钉上,不光掌柜的会死,方圆几里之外的人恐怕都会死!” 吴襄听了这话,好像有些感兴趣,道:“哦?此话怎讲?” 一旁的龚泰见柳鸿逸和吴襄的对话如此磨叽,便走上前来道:“我说你个娃娃怎么一点事情都不懂?这人刚死就像是死了一个月似的成了腐尸,你说能正常吗?”说着,龚泰丢掉了手中的铁锤,继续道:“这种迹象,连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是中了邪术,难道你比傻子还要傻?” 龚泰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不说话了。 就连吴襄都没有再说话,他好像是在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这个时候,李纯钧又看了看后面的姜白虹。就在刚才,柳鸿逸说掌柜的已成为腐尸之时,姜白虹并没有像吴襄那样惊讶!确切地说,她没有被柳鸿逸的话震惊,也没有对柳鸿逸所说的话产生怀疑。从姜白虹的表现来看,她好像早就知道掌柜的死后会成为腐尸! 这是李纯钧的感觉,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准不准。 这个时候,吴襄回过头来看了看李纯钧和姜白虹。 目光意味深长,他似在征求李纯钧和姜白虹的意见。 李纯钧到没有什么,不过这个时候,姜白虹的眼睛里却射出两股暗含杀气的光! ——姜白虹竟已经动了杀机。 “死人……邪术……” 吴襄似乎在细细品味着柳鸿逸和龚泰刚才说过的话,他闭上眼睛细细考虑了一番,忽然又睁开眼厉声道:“你们这些盗贼真是好大的胆子,不但杀人不眨眼,竟然还学会了信口雌黄!” 这一声就好像惊雷,周围的气愤就好像电闪雷鸣后的天象,骤然阴沉。 还没等蓬莱三煞再说话,吴襄便拔出手中的剑大喊一声道:“给我抓住这些妖言惑众的贼人!” 第239章 长街斗·姐妹情 一  长街。 剑拔弩张的长街。 静得可怕! 吴襄的脸色陡然一变,突然大喝道:“给我抓住这些贼人!” 不知道他是已经厌倦了和柳鸿逸这无聊的对话,还是已经感知到了姜白虹那眼中的杀气!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人一声令下,旁边的那些士兵便已经扑向了被他们围住的蓬莱三煞。 也许对吴襄来说,这才是解决问题最简单的方式。 白烟渐散。 此时,刀与剑的光早已穿过了这淡淡地白烟刺入了众人的眼。 充满杀气的光,充满杀气的眼! 面对像潮水一般涌向自己的人群,蓬莱三煞并没有退缩。李纯钧注意到,蓬莱三煞的眼中没有畏惧,更没有杀气。他们似乎不是为了杀人而来。 可此时此刻,龚泰的脸上却出现了微微的笑意。他看着迎面冲过来的士兵,大喝一声道:“哈哈,终于不用再废话,这下可称了我的意!” 话音刚落,他已经从棺材后面抽出了他那把一人多高的大锤!锤舞生风,锤落山摇。那些士兵哪里见识过如此力道的招式,龚泰一招横扫千军,那些士兵便慌忙躲避这一阵锤风!有几个躲得慢的被龚泰的锤风所伤,已经被击飞几丈远,倒在地上吐血不起。 吴襄见状,便也大喝一声腾空而起!人起凌空,拔剑凌尘。李纯钧之前从未见过吴襄使出这样一招,等他细看之时,吴襄的剑已经飞快地向柳鸿逸刺去。 轻盈、灵动。 吴襄的剑法似是出自月岚宗,可是起承转合之间又夹杂了很多其他门派的招式。 李纯钧乍看下去,也并没有看出来他的剑法到底是出自哪门哪派。 此时,面对吴襄的攻势,柳鸿逸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手握火翎扇,沿着吴襄剑锋的方向一滑,然后游刃有余地陡转一扣!吴襄刚才还灵动十足的剑招,在柳鸿逸的化解之下竟像是灵蛇被斩断头颅一般突然没了方向。 一旁的玉面狐见状,笑着道:“这克制月岚宗剑法的招式昨日刚刚教给你,想不到你今日便可以用得如此出神入化,看来你柳鸿逸不愧是个剑术奇才!” 一听这话,李纯钧顿时反应过来。前几日对付天机阁天命星君的时候,还多亏了玉面狐剑术出神入化才得意击败苏月娥。也正是那一次,柳鸿逸见识到了玉面狐真正的本领。 燕尾无形,掠影分身。 这是月岚宗至高无上的心法,可是玉面狐使用起来就像是走路跳舞那么简单随意。 其实那一次,玉面狐算是李纯钧的救命恩人。柳鸿逸、玉面狐还有龚泰,这些人虽然古怪,却有好几次都救了李纯钧的命。这也许就是李纯钧对蓬莱三煞心存好感的原因吧。 这也是到现在为止,李纯钧仍在旁观的原因之一。 柳鸿逸刚刚化解了吴襄的攻势就听到了玉面狐的赞赏,脸上又有了笑意。他看了看玉面狐,似是在埋怨道:“要不是你非不让我伤了这小兔崽子,我用得着学你那中看不中用的剑法?” 刀光剑影。 可是从柳鸿逸和玉面狐的对话中,根本就听不出半点战斗时的紧张感。 ——他们就好像在闲聊一般。 被柳鸿逸就这么轻易地击败,吴襄的脸色就像是冬天冻烂了的马铃薯那般难看!即便如此,他的那双重瞳里还是迸射出一股因羞辱而产生的怒火。 一种自视过高的人遇到挫折时特有的怒火。 吴襄刚刚落地,便急转而过,反手一剑。这一剑虽然力道不足,也不够轻盈,但是很快。就像是布帘被剑劈开时,光线从细缝里进入时那样快! 如果说赵景瑜剑法之快,快如闪电;那吴襄剑法之快,就尽得月岚宗的精髓——快如微光过隙,无声无息、无孔不入! 吴襄的剑里闪烁着一种柔光,一种足以迷惑敌人却暗藏杀机的柔光。 柳鸿逸见吴襄一招不成又来一招,也不敢太过大意。他忙闪过一边,用火翎扇的扇骨夹住吴襄的剑尖。就在这一瞬间,那过隙的微光仿佛遇到了一堵厚厚的撞墙,再也不能往前照射。 柳鸿逸不动,吴襄手中的剑也动不了了。 ——柳鸿逸的扇骨,竟然死死地夹住了吴襄手中的剑! 看着满头大汗的吴襄,柳鸿逸就像是一个长辈一样柔声道:“像你这样只有花拳绣腿可不行,要是遇到坏人,恐怕你今天就要小命不保了吧。” 吴襄听了这话,喘着粗气,脸更红了! 柳鸿逸一笑而过,并不理他。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去,对玉面狐道:“要不是你教给我的那几招,想要不伤分毫地制住这个小兔崽子还真不容易。” 玉面狐听了这话,脸上竟然出现了淡淡的自豪之色。她看了看柳鸿逸,扬声道:“那当然,这小子怎么说也有重瞳之资。不管怎么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一旁的李纯钧听这些话,终于知道蓬莱三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他们是冲着吴襄来的。 柳鸿逸和玉面狐寻找当年那个失踪的重瞳少年多年,近来肯定得到了一些线索。昨晚在醉仙楼,柳鸿逸已经得知吴襄乃是重瞳。没想到今日便和玉面狐找上门来了。记得上一次遇到玉面狐时,她就说有事前往稽城。想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无疑了。 柳鸿逸看着面前气急却无奈地吴襄,又问道:“狐姬妹子,现在我们怎么办?” 玉面狐闻言,脸色陡然一沉。她把目光转向姜白虹,冷冷地道:“你把吴襄带走,我还有一些家事要处理!” 话音刚落,玉面狐把手一张,刚才不知哪个士兵掉落在地上的长剑便已飞到玉面狐的手中! 剑一到手,玉面狐便化作一道魅影,和着微光变向姜白虹刺去! 只见姜白虹左手在马背上一拍,整个人也似飞燕一般向着玉面狐的方向而去。 微光相触,瞬间爆发出强大的能量! 李纯钧忙举起袖子去挡,等到这股能量散去,玉面狐和姜白虹二人早已落地。 姜白虹慢慢地将手中的芙蓉剑入鞘,冷冷地看着玉面狐。而玉面狐,她的目光更冷,但是她手中的剑却突然断作了几截! 玉面狐将手中的断剑一扔,良久才冷冷地道:“别来无恙啊,姐姐!” 240、遗姝逢·爱相杀 俗话说:同根血至浓,相逢骨肉亲。 一声“姐姐”,里面蕴含的应该是无尽的温馨与柔情。可是这两个字从玉面狐的嘴里说出来,却并没有半点至亲相见时的温馨。 和玉面狐一样,姜白虹的脸上也没有半点柔情。她怒视着玉面狐,那种怨恨与仇视的情感一点也不比玉面狐少! ——这两个人竟然是姐妹。 龚泰正在和赶来的士兵们厮杀,柳鸿逸则死死地钳制住了吴襄。也正是因为如此,李纯钧才有机会仔细观察玉面狐和姜白虹的对峙。 不过最让李纯钧感到惊讶的是,玉面狐看似十六七岁,而姜白虹则已经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婆,这样的两个人竟然是姐妹! 换做是一般人,听到玉面狐那声脱口而出的“姐姐”,恐怕早已经惊讶到怀疑人生。可是李纯钧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以这么说,李纯钧早就猜到玉面狐和姜白虹的关系。 之前打败苏月娥的时候,玉面狐使出了月岚宗那招名满天下的“燕尾无形,掠影分身”,后来玉面狐又对李纯钧坦言自己已经四十多岁。 昨日,姜白虹痛斥自己的妹妹用邪术夺走自己容颜的时候,李纯钧就已经想到了玉面狐。而且,姜白虹也是月岚宗的高手,单凭这一点李纯钧就已经能确认玉面狐和姜白虹之间的关系。 而且,姜白虹姓姜,那应该就是姜氏月岚宗的后人。而姜氏早在很多年前就被梁氏灭门了。既然如此,姜白虹口口声声说要报仇,那她的仇人应该就是梁氏! 可是,即便把这件事梳理到这种程度,李纯钧还是有一个问题想不通——既然玉面狐和姜白虹同是姜氏月岚宗幸存下来的遗姝,那她们姐妹之间的仇怨又是从何处而来呢?还有,当年那个重瞳的婴儿——也就是现在的吴襄——到底是玉面狐的什么人? 疑团就像是荒原里的杂草,薅锄了一遍又长出一片。李纯钧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就好像有一片荒原,而自己遇到的种种疑团就如那些在夹缝中生长,并且除之不去的杂草。 所以,有时候李纯钧得以摆脱脑海中重重疑问的唯一方法就是回到现实不再去想! 逃离,有时候解决不了问题,但是却很有效。 从思绪中逃离出来,就回到了现实。 表象平静却潜流暗涌的现实。 …… 街道上已经有了尸体。 是士兵的尸体。 蓬莱三煞虽然盗亦有道,但他们煞星的名声并不是无缘无故得来的。尤其是龚泰,此时他已经杀红了眼,哪里还管刚才不要伤人性命的约定? 铁锤所至,那些蜂拥而上的士兵便如秋天枯干的稗草一样不堪一击! 现在,就连那些仗着人多势众的士兵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刚才还打打杀杀的长街上,现在突然安静了下来。 人很多,尸体也很多。 长街之上死一般的静。 战斗停止了,但杀气没有丝毫地减弱。 ——来自玉面狐和姜白虹的杀气! 姜白虹抖了抖手中的剑,冷冷地道:“你跟我保证过,再也不会使出月岚宗的剑法!” 玉面狐的双眼射出一股精透的光,她嘴角一扬道:“你从前不也自诩正派,现在不照样和魔使为伍?” 一听这话,姜白虹似乎激动起来。她大喝一声:“闭嘴!”手中的剑便已凌空! 剑如灵蛇,步步杀招! 同是月岚宗的剑法,姜白使出来和吴襄却迥然不同。姜白虹的剑法更加地游刃有余,她手中的剑锋就好像是嗅到猎物气息的毒蛇,每一次进攻都是朝着对方的要害使出! 剑刃之下,生与死! 李纯钧在一旁看到了这样的攻势,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时,玉面狐的手里没有剑,面对如此凌厉的攻势她的处境已经极度危险!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面对自己的妹妹,姜白虹没有半点留情的意思,从她招招致命的剑招之中可以看出姜白虹对她这个妹妹的感情——她只希望玉面狐去死! 情势紧急,李纯钧还是选择旁观。 因为这本就与他无关。而且,他还没有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李纯钧发现柳鸿逸和龚泰也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更诡异的是,柳鸿逸和龚泰的脸上竟然还带着微笑! 一同而来的战友现在身处险境,其他的人不光作壁上观,而且眉宇之间还有一丝笑意。 ——柳鸿逸和龚泰是不是有毛病? 等到李纯钧把目光转向玉面狐之后,他发现自己错了。不光柳鸿逸和龚泰有毛病,就连玉面狐也有毛病! 因为,李纯钧看到玉面狐竟然也在笑。 只见玉面狐闪动身形,循着姜白虹剑招的间隙一次次地躲开攻势。也亏得玉面狐非常熟悉月岚宗的剑法,她的每一次躲闪,都可以说是一次死里逃生。 别人看来毫厘之间便是生死,可玉面狐看来这也许只不过就是个游戏。所以,她的面上还带着笑,随性洒脱的笑! 眼蕴杀机,剑藏幽光。 面对身轻如燕的玉面狐,姜白虹的眼更冷,出招也更快! “你可不要怪我!” 这声音极低,就像是姜白虹在自言自语一般。 可是话音刚落,幽光一闪。姜白虹的剑上已经有了血,玉面狐的血! “这一剑,是因为偷走了我的容颜!” 姜白虹看着血珠慢慢低下,自言自语道。她就像是痴了一般,看都没有看玉面狐一眼。 玉面狐受了伤,刚才姜白虹的那一剑正好划在了她的脸上,划在了她貌美无瑕的右脸颊上! 玉面狐摸了摸脸上的伤口,笑容仍在。 “受你这一剑,是因为那残存的儿时情谊!” 姜白虹闻言,又是一声:“闭嘴!”只见她腾空出剑,这次却是直奔玉面狐的心脏而来! 这一招袭来,柳鸿逸和龚泰的表情已经变了。 玉面狐闭上眼睛,突然仰天长叹道:“来吧……来吧!快二十年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因为这句话,准备出手相助的柳鸿逸与龚泰又退了回去。也就是因为这句话,他二人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 一种同情又感同身受的表情。 241、姊与妹·剑与石 雨拍打着长街上的石板,风也萧瑟。 秋风,秋雨。 从早晨开始,天就阴沉沉的,没想到现在真的下起雨来。 这雨,下的真是时候,也真不是时候。 长街之上,玉面狐与姜白虹。 她们二人之间似有难以解决的恩怨。而现在,姜白虹的剑正飞快地刺向玉面狐的心脏! 芙蓉神剑斩如风,莲步无痕踏白虹。 姜白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名声,是因为她曾经以一己之力剿灭了盘踞在西域一带的悍匪。先开始,姜白虹擒贼先擒王,击杀了有着“千匪之王”称号的蔡一刀;群贼一见首领已死,便四处逃窜,姜白虹施展轻功绝技追赶数十里,竟然将那些盗匪全数击杀! 后来,江湖中人发现那些被姜白虹击杀的悍匪全部都是被割喉而死,而且剑锋的角度与力度竟然也几乎一样! 能够在追击的过程中做到如此精准地击杀,在江湖上出了姜白虹之外,恐怕还找不出第二个。 ——算来,姜白虹击杀悍匪这件事,过去也快十年了。 就是这样一个身法如凫燕的人和她手里那把如柳叶般轻盈又比闪电更凌厉的剑,现在正向玉面狐发起致命的一击! 而玉面狐还在笑! 李纯钧现在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玉面狐到现在都没有反击,她还在笑! ——看起来,玉面狐好像已经死定了。 秋雨无情,淋湿了衣裳,让人讨厌得挥之不去。可这些无情的秋雨打在姜白虹的剑上,却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弹跳着逃离! 想不到着无情的秋雨也害怕那芙蓉剑上的杀气。 可是玉面狐并不怕。 她看着芙蓉剑离自己越来越近,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消失。 细雨如常,风声骤停! 风声,姜白虹的剑夹带起来的风声。 现在突然停了。 因为玉面狐用右手抓住了姜白虹的剑! 要是换做其他人,不要说是用手抓住这把削铁如泥的剑,就是碰一下,恐怕手指头早已断作两截。可是玉面狐却做到了,她的右手就像是铁钳一般,把姜白虹的剑紧紧地抓住! 姜白虹慢慢地落地,可是剑却已被玉面狐控制。 轻盈、平静。 可是谁也不能否认,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决! 姜白虹见自己的剑招竟然就这样被化解,先是一惊。可是她随即回过神来,双手握剑将全身的力道都倾注于芙蓉剑之上! 芙蓉件得到这这一股力量,立刻开始慢慢地向玉面狐的心脏慢慢地移动!就像是野草的芽正破土而出,这样的力量虽然缓慢却无坚不摧。 玉面狐毕竟只是握住了芙蓉剑的剑刃,所以即便她功力再强也无法与手握剑柄的姜白虹抗衡。姜白虹倾注全力之后,玉面狐已明显露出了劣势。 芙蓉剑的剑尖就像是毒蛇的信子一般,正在慢慢地探向玉面狐的心脏。此时此刻,玉面狐的右手掌上已经开始流出鲜血。 那鲜血从玉面狐的右手掌流出来,然后又顺着芙蓉剑的剑刃流下来,最后滴到长街的石板上。刚才落到剑刃上还弹开的雨点,现在却与鲜血交融在一起,仿佛那些心怀恶意的精灵,突然间找到了自己的心爱之物。 ——原来秋雨也嗜血。 姜白虹见状,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扭曲的笑!她看着那滴滴下落的鲜血,突然愤愤地说道:“这一剑,你是替你那狐狸精一样的母亲挨的!” 玉面狐闻言,脸上的笑意却突然消失。她用满是鲜血的手紧握着姜白虹的剑,咬着牙道:“世人都说我母亲是狐狸精,可是姜氏一族的灭亡归根到底不还是源于你母亲的嫉妒与跋扈吗?”说着,玉面狐像是疯了似的又大笑道:“岂止是你母亲,毁了姜氏一族的还有你那个懦弱无能、见利忘义,现在却贵为梁氏宗主的舅舅!” “你闭嘴!” 听了玉面狐的话,姜白虹已气急败坏怒不可遏!她大喝一声,手上的力道在不知不觉间又加强了许多。 李纯钧突然意识到,玉面狐和姜白虹原来是异母的姐妹。同父异母,这样的姐妹关系本就很复杂!此情此景,李纯钧已开始慢慢能够把玉面狐和姜白虹之间的恩恩怨怨想通了。 …… 现在,“毒蛇的信子”已经碰到了玉面狐的衣服。 可是,玉面狐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姜白虹越是气急败坏她就好像越高兴。看着姜白虹满脸怒容的样子,玉面狐接着道:“你不是要为爹报仇吗?你为什么有胆子去杀蔡一刀,却没有胆子去找你舅舅呢?”她看着姜白虹,目不转睛地看着,就好像是在心事问罪。慢慢地,玉面狐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幽幽地道:“你到现在都没有把姓从姜改成梁,说明你还是有点良心的。” 听了这些话,姜白虹也没有之前那么愤怒了。她的眼睛慢慢地黯淡了下来,杀气也渐渐散了。 玉面狐还是看着她,然后幽幽地道:“你太懦弱了,你只会将仇恨转化为愤怒,却不知仇恨却可以变成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说着,玉面狐叹了口气道:“你活着太累了,报仇的事,让我来做吧!” 话音未落,玉面狐突然将手松开,身形一闪。与此同时,她的左手之中连发三枚暗器! 眨眼之间,三道红光! 炼狱石!李纯钧看到那三道红光,立马就想到了炼狱石!想不到玉面狐在这个时候竟然使出了杀招! 那三道红光就像是来自地狱的信号,要将被击中者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姜白虹没有料到玉面狐会突然使出杀招,自然有些慌乱! 第一枚红石飞来,姜白虹尚且翻身一躲。 第二枚飞来,姜白虹躲无可躲,只能用手中的剑去挡。 可是第三枚…… 如果说前两没枚炼狱石就像是地狱索命的使者,那第三枚就是真正的炼狱魔王!因为当躲闪防御过前两枚炼狱石之后,姜白虹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办法躲开这正中自己心脏的第三枚! 玉面狐在笑,而姜白虹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 242、击魔石·救仇敌 魔血习染,红石夺命! 这炼狱石本就与魔王魔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现在红光在半空中划过,更给人一种诡异恐怖之感。 夺命的红石。 李纯钧早已领教过它的威力。虽然李纯钧从没有成为炼狱石的目标,可是死在他面前的雷氏三兄弟却让李纯钧影响深刻!李纯钧觉得,那炼狱石真正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夺人性命;它的可怖之处在于给活下来的人带来的威慑。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李纯钧见到这炼狱石的时候,他总能感受到一种难以忍受的压抑!而现在,当这三道红光又一次划过自己的眼前,李纯钧不单单感受到一种压抑,他的左手腕竟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灼痛! 李纯钧抬手细看,原来是那串黑石链又开始发出幽幽的光。 这个时候,李纯钧的心中顿时产生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因为他突然发现,那火红的炼狱石和自己手链上的那枚黑石,竟多多少少有几分相似! ——黑石与红石,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 ——既然炼狱石与魔血魔王有关,那手链上的这枚黑石还有之前给宵练的那块,是不是也和魔血魔王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李纯钧刚才看似豁然开朗的头脑,现在又像是杂草丛生一般难受。疑团一个接着一个,李纯钧早已经厌倦。可是,疑团竟像是那些难缠的小鬼一般阴魂不散,走了又来! “嗖嗖——” 红石破空之声! 姜白虹翻身而退,恰好躲开玉面狐发出的第一枚炼狱石。 那炼狱石掠过姜白虹的衣襟,但是力道未减!红光一闪,站在姜白虹身后的一个士兵正好被这枚炼狱石击中。 那士兵也是看着炼狱石将将冲着自己飞来,可是那炼狱石的速度实在太快,以一个士兵的武功哪里能够躲避?炼狱石还没有击中,那士兵的脸已经完全扭曲,因恐惧而扭曲! “噗——”的一声闷响,炼狱石穿过肉体的声音震撼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那士兵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体上已经多了一个窟窿。他看着自己胸口的窟窿,脸上显出一种奇怪的表情,那种表情既像是恐惧又像是兴奋,他刚想用手去擦拭从窟窿里流出的血,可是竟没有半滴血流出。 伤口处竟然没有流血,李纯钧又一次被这猜不透的邪恶暗器震撼住了。 “没有血……没有血……” 那士兵惊吓之后又是一阵狂喜,可还没等他说完,那被炼狱石击中的伤口处突然着起火来! 伤口着火,在场的任何人恐怕都是第一次看到。 其实准确地说,这种奇怪的事情李纯钧并不是第一次看到。之前李崇元还在赤朱山庄的时候,他就曾点燃了李纯钧的血! 怎么说,这也有一点相似之处。 那士兵好像是感觉到体内那股难以忍受的炽热,整个人就像是僵尸一样扭曲起来。突然,火势大起,那士兵瞬间变成了一个火人。 “救……救我……” 那士兵还没来得及呼喊,就好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一样轰然倒地! ——想不到玉面狐现在使出的这三枚炼狱石竟然如此毒辣。 刚才的这个过程,说起来很费工夫,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那个士兵刚刚倒下,第二枚炼狱石与姜白虹也只差分毫! 目睹了刚才那个士兵的下场,姜白虹哪里还敢怠慢? 只听“当——”的一声,姜白虹的眼睛从未睁得如此之大! 情急之下,姜白虹只有拿自己手中的芙蓉剑去挡,没想到这一挡,那枚炼狱石竟然生生地嵌进了剑身之中! 玉面狐发出了三枚炼狱石,姜白虹已经化解掉了两个。看样子,她怎样都躲不过第三个了。玉面狐深知这一点,所以她在笑;姜白虹似乎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她已闭上了眼睛。 对李纯钧来说,姜白虹的死活虽然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不过一代高手就这样陨落,他的心里还是有一点异样的感觉。 ——难道姜白虹就这样被玉面狐杀死了吗? 姜白虹一死,还有人来帮助自己解开吴僖和司空劫的阴谋吗? 炼狱石飞向姜白虹,李纯钧的心竟然在慢慢地往下沉。 “忽忽——”的一阵风声。 奇怪的风声,不像是秋风。 李纯钧顺着风声的方向看去,发现柳鸿逸正舞动着手中的火翎扇!而那奇怪的风声正是从火翎扇处发出。 刚才柳鸿逸还死死地钳制这吴襄,可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他竟然放下吴襄舞动起火翎扇来! ——好奇怪的举动。 一阵怪风从火翎扇中升起,那怪风携着一股力量竟将最后那枚炼狱石击落。 ——柳鸿逸竟然救了姜白虹!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每一个都感到莫名其妙。 玉面狐转过身来看着柳鸿逸,呆呆地看着他,口中只蹦出一个字:“你……” 而姜白虹,看着本要穿过自己身体的炼狱石突然落地,似乎刚从地狱之中游了一遭!她也看向了柳鸿逸,目光复杂! 柳鸿逸并没有在意姜白虹的目光,而是看着玉面狐意味深长地道:“她还不能死。” 玉面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开始剧烈地欺负起来!她看着柳鸿逸默默地念叨:“她死不死,与你何干……与你何干……”接着,玉面狐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近于咆哮道:“你说啊,姜白虹的死活到底与你何干?” 话音刚落,玉面狐长袖一扫,散落在地上的兵器突然飞了起来齐齐地飞向姜白虹! 这样的攻击怎么能伤得了姜白虹?她把剑一挥,那些兵器顿时飞向一边,可怜了她旁边的士兵,一个个瞬间都成了那些飞剑下的亡魂。 柳鸿逸见玉面狐如此激动,忙劝道:“狐姬妹子,你要信我,她还不能死!”接着,他又将吴襄重新制服,看着玉面狐道:“你不要冲动,我们先把这个重瞳的孩子带走再说!” 吴襄一听蓬莱三煞要把自己掳走,顿时想要反抗。可是奈何他武功再高,哪里是柳鸿逸的对手?手足无措之间,吴襄竟然对着姜白虹大喊一声:“师父,救我!” 243、真假情·雨雾心 人头攒动,因为蓬莱三煞要掳走吴襄,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可即便如此,李纯钧却选择对这混乱的场面视而不见。 长街本喧嚣,奈何心寂寂。 此时此刻,李纯钧的耳朵里仿佛只有雨声! 在吴襄情急之下冲着姜白虹喊出那一声“师父”之后,李纯钧的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了,彻底地安静了。 ——姜白虹竟然是吴襄的师父! 从刚才吴襄呼喊的语气里,他与姜白虹的师徒情谊绝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培养出来的。可是今天早晨,吴襄向李纯钧介绍姜白虹时只说她是司空劫的使者,却绝口不提他们之间的师徒情谊。 是无心忽略,还是有心隐瞒? 李纯钧觉得吴襄、姜白虹还有司空劫这些人都在和自己说谎。他已不知道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 人在雨里,心却在雾里。 …… 玉面狐循着吴襄的声音望向姜白虹,她的眼神之中似有无限的嫉妒与哀怨!她似乎不能忍受吴襄如此深情地呼喊姜白虹!玉面狐把手一扬似又要使出暗器。 李纯钧现在突然感觉自己能够理解玉面狐此时的心情! 柳鸿逸本是玉面狐的盟友,可他却在关键的时候救了玉面狐的仇人。玉面狐对柳鸿逸此举的惊诧与失望,还有对盟友行为的不解想必现在已经完全将她吞没。 至于吴襄,这个重瞳的少年,玉面狐与他的关系李纯钧从柳鸿逸零星的讲述中已知道了大概。这个少年和玉面狐的关系恐怕原本要比他和姜白虹要亲密得多,可是现在…… ——玉面狐的仇恨与不满已经说明了一切。 雨落长街,落下的好像是挥之不去的无奈和绵延不止的悲伤。可是这秋雨,似也洗刷了那些掩盖往事秘密的尘埃! 秋雨阻住了李纯钧的视线,可他却觉得自己比之前看得更清晰了。 …… 柳鸿逸和龚泰押着吴襄正往后退,不远处又有一队人马在靠近!只见那队人马整肃森严,全部铁铠加身,带头的是一个骑着黑马身着黑甲的将军。 玉面狐显然也看到了正在靠近的人马和那个黑马黑甲的将军。也不知什么原因,当玉面狐看到那将军之后,她刚才还要扬起的手竟然慢慢地放下了。 “我们走!” 玉面狐向着柳鸿逸和龚泰的方向退去,但眼睛还是一刻都没有离开姜白虹。 “师父……师父……” 刚才还神气活现的吴襄,现在落到蓬莱三煞的手里,竟然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 柳鸿逸看着徒然挣扎的吴襄,竟笑着道:“十六年前你从我手里丢了,现在还想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哒哒——哒哒——” 错落有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队人马就快要到了。 此时此刻,姜白虹好像没有听到吴襄的分享,她看着蓬莱三煞,恶狠狠地看着蓬莱三煞! “你逼我的!” 姜白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玉面狐说话。话刚说完,姜白虹的脸上竟显出一丝阴险的笑。 看到这一丝阴险的笑,玉面狐眉头一皱甚是不解。 可是,还没等玉面狐反应过来,姜白虹早已经出手! 燕尾无形、掠影分身! 在这萧瑟的秋雨之中,姜白虹毫不犹豫地使出了月岚宗至少无上的心法。 这心法玉面狐也使出过,可是姜白虹使出时竟多了几分毒辣。此时,姜白虹手里有剑而玉面狐手中无剑,无剑又怎么能和有剑匹敌? 玉面狐正想着如何化解之际,姜白虹就像是飞燕一般身形一闪,他的人早已经掠夺玉面狐而去。 没想到,姜白虹的目标竟然不是玉面狐,而是柳鸿逸! “小心!” 玉面狐看出了姜白虹的意图,忙大喊一声提醒柳鸿逸。 柳鸿逸仗着有火翎扇在手,根本就没有将姜白虹的这一招放在眼里。只见他松开吴襄,微笑着跃起,然后冲着姜白虹道:“想不到名震天下的芙蓉师太也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怎么动不动就要对救命恩人动手?” 可能是因为芙蓉剑上刚才已嵌入炼狱石的缘故,就在姜白虹舞动宝剑的时候,半空中竟然也掠过一阵妖异的红光! 此时此刻,芙蓉剑竟然宛如一把邪剑。 姜白虹对着柳鸿逸狡黠地一笑,嘴角扬起道:“盗圣说的哪里话,我姜白虹又怎么会对救命恩人下手?”说着,她看向吴襄,冷冷道:“我只是想惩罚惩罚这个学艺不精的不肖徒儿!” 话音刚落,姜白虹剑锋一转,那道红光早已想着吴襄的心脏飞去! 没想到,姜白虹的目标竟然也不是柳鸿逸,而是吴襄! ——谁都没有想到,师父竟然会对徒儿下手。 ——谁也想不通,师父怎么会对徒儿下手? 李纯钧没有想到,玉面狐没有想到,柳鸿逸更没有想到! 至于吴襄,他早已被柳鸿逸点了穴道,现在就算是下三滥的流氓都能将他打倒。红光索命,姜白虹并没有半点要改变主意的意思。 生与死,只一瞬! 此时此刻,就连吴襄的眼神里都充满这一种不解与恐惧。 柳鸿逸救姜白虹,姜白虹杀吴襄……今天发生的事情,有很多真的匪夷所思,出乎人的意料! “刺啦——” 锋利的剑刃进入肉体的声音。 鲜血流出。 姜白虹面色平静,就像她往常杀人时一样。可是,这一幕再一次让在场的所有人惊呆了!因为被芙蓉剑刺中的不是吴襄,而是玉面狐。 准确的说,玉面狐挡在了吴襄面前,为吴襄挨了这一剑。 剑刺在了玉面狐左肩胛处,不致命,却可以让左手尽废。姜白虹冷冷地道:“我说过,你自找的!” 玉面狐气丝游离,面色惨白,有气无力道:“你这个可怜虫,连杀我的勇气都没有……都没有!” 姜白虹凑近玉面狐的耳边,微笑着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然后身形一展,拉着吴襄便开始往后退。 柳鸿逸显然没有料到姜白虹会有这一手,他忙上前扶住奄奄一息的玉面狐,看着越来越近的人马对着龚泰咬着牙道:“走……我们走!” 244、入王宫·将军至 秋雨扰人,梧桐声烦。 将夜。王宫。 画栋雕梁安然在,绸幔朱门多易主。 王宫里的景色再好,却唯独缺了一个悠然自得静静观赏的心。权力熏染而成的豪华,终究不是久居之所。 此时,李纯钧独自一人在客房之中打坐休息。虽然这宫中极尽繁华,但他早已没有心情来欣赏这些无关紧要的瑰丽。 ——刚才在长街上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梦一样。 真实的,可怕的梦! 刚才要不是那个骑着黑马身着黑甲的将军及时赶到,蓬莱三煞恐怕没有那么容易退缩,玉面狐和姜白虹的缠斗厮杀和恩怨纠葛恐怕也不会就这样告一段落。还有吴襄,他恐怕也没这么容易就从蓬莱三煞的手上脱身吧。 夜近了,雨也将停。 屋子里没有点灯,天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天快黑了,周围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也只有这个时候,李纯钧的心绪似乎才能够稍微平静下来。 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头绪也太多。李纯钧只想放空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哪怕只是一瞬间,李纯钧只希望能够从别人的恩恩怨怨中解脱出来,去想想自己将要面对的事情,以及自己将要面对的人。 如果能够做到洒脱自如,远离这些是是非非该有多好!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李纯钧隐隐地感觉到,自己之所以会被牵扯进如此之大的恩怨漩涡之中,肯定与自己那传说中莫名其妙与魔王沾上边的身世有关。 莫名其妙的身世,可是现实中却总是出现比这更莫名其妙的人和事。 现在,李纯钧是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了。 平静得不到,那就只有让自己冷静。 冷静最起码可以使自己保持理智。现在,李纯钧已经随着宵练进入了王宫,而姜白虹和吴襄也已经回到相国府去了。李纯钧深知,来到王宫之后自己更需要冷静! 王宫。 这个陌生的地方远比相国府要复杂;这个看似平静的地方也远比相国府要凶险。 想到这里,李纯钧便睁眼起身。他走到房屋中间的桌子旁,点亮了其上的蜡烛。“呲——”的一声,烛火燃烧起来,房间亮了。就在这一瞬间,李纯钧竟感受到了一种从未体会到的力量。 一种由黑暗转向光明的力量。 李纯钧甚至觉得刚才点燃蜡烛的感觉太令人惬意了。为了再次体会到那种感觉,他将蜡烛吹灭,又重新将其点燃。 黑暗被消灭了,房间之中再次充满了光明。 如此反复,李纯钧不禁叹了一口气。 ——到底何时,自己才能将掩藏在黑暗中的一切揭示于光明之中? 房间里有了微弱的烛光,李纯钧又仔细打量起放在一边的封麟剑。关于这把神剑,江湖上一直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自从这把剑到了李纯钧的手里,李纯钧当然也感受到了很多异象。 可是,有时候李纯钧觉得自己并不能配得上这把剑。时至今日,李纯钧还是能回忆起当日那位老者在漾川斩杀腾云蛟的场景,在那场战斗中,人与剑的融合在李纯钧看来才是极致。 ——自己何时才能像那位神秘的老者一样呢? ——或者说,这把封麟剑对于自己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李纯钧又长叹了一口气。 …… 不知不觉之间,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刚才有宫女送来晚餐,并说因今日贼人出没,王族正在全力缉拿,所以原本定于今晚的宴会延后几日再举行。 对于这样的说辞,李纯钧只能一笑了之。 储君因为中了毒一直处在昏迷状态,这样的迎亲本就是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目的而导演的一场闹剧,所以所谓的一些仪式也就自然可以敷衍过去的。李纯钧在意的不是这些可有可无的仪式和冠冕堂皇的借口,他真正在意的是宵练现在的状态! 进宫之后,李纯钧还没能和宵练见上一面,更别提说上几句话。 这个时候,李纯钧才发现自己被司空劫和吴僖给忽悠了。说好的贴身侍卫呢?别说“贴身”,见个面都难! 现在,李纯钧已经用过了晚餐。 “咚——咚——咚——” 敲门声,轻微却稳健。 听这声音,敲门者既想让李纯钧听到,似乎又不想这声音传得太远。 不过从这个敲门声,李纯钧便已经知道敲门者一定是个高手,一个稳健的高手。 “李公子,在下吴龙兴!” 敲门声之后,敲门者开始自报家门。 嗓音,轻微却浑厚。 从这嗓音里,李纯钧不但听出这个人内力深厚,而且为人也应该很磊落。 吴龙兴,此人便是今日赶到长街上的那位骑着黑马,身着黑甲的将军。李纯钧后来也是听别人说,这位吴龙兴将军可是当今赤越国王的嫡子,储君吴越的亲弟弟。国王年迈、储君昏迷不醒,赤越国的各项事务实际上是由这位吴龙兴将军一力支撑。 李纯钧听出是吴龙兴来了,忙去开门。 门被打开,出现在李纯钧面前的却只有吴龙兴和他的贴身小厮。本以为这位将军出现的时候一定有什么大阵仗,没想到他却如此低调。 吴龙兴见李纯钧开了门,便与李纯钧问了声好。李纯钧并没有想到这位将军竟会如此低调随和,忙还礼之后便请吴龙兴进屋。 吴龙兴进屋之前吩咐身后的那个小厮道:“你在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此话一出,李纯钧顿时感觉气氛不对。要说这吴龙兴也应该算是王宫之中的主人了,难道他还要防着谁? 说话间,吴龙兴已经进到屋里来。他就像是一个刚进入王宫的陌生人,竟开始打量起李纯钧的房屋来。良久,吴龙兴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房间里的那把封麟剑上。 “封麟剑!”吴龙兴自言自语道。 突然,他转向李纯钧笑着道:“这把封麟剑可是上古神剑!” 李纯钧不知吴龙兴语出何意,只能点头微笑。不过从吴龙兴的目光之中,李纯钧觉得它应该不会打封麟剑的主意。 “听说……”吴龙兴面带微笑,对李纯钧道,“听说今日那三个贼人作乱时,李公子一直旁观,并未出手!” 一听这话,李纯钧顿时不知如何回答。别看这吴龙兴笑眯眯的,难道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245、遭诘问·迷封麟 贼人闹事,袖手旁观。 这个罪名可大可小,那要就要看贼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级别。吴龙兴话音刚落,李纯钧的脑海里便已经思考起说辞来。 “蓬莱三煞乃是江洋大盗,当时情况紧急,我之所以没有出手,完全是考虑到储君王妃的安全。” 吴龙兴闻言,又踱了两步,这才对李纯钧说道:“李公子考虑周全,说得有理。” 李纯钧千算万算,万万没有料到吴龙兴竟然会赞同自己随随便便找的借口。刚才还在脑海中盘算了吴龙兴的各种反应,唯独这一种是李纯钧没有想到的。此时此刻,李纯钧也只有笑笑,道:“将军谬赞,愧不敢当。” “只不过……”吴龙兴话锋一转,嘴角露出难以察觉的微笑道,“我是说如果,如果李公子一开始就知道蓬莱三煞就是冲着相国公子而去的,你还会袖手旁观吗?” 这个问题,李纯钧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了。他不动声色,面色如常地看着吴龙兴。此时此刻,这位年轻将军的脸上仍是让人猜不透为何意的微笑。 李纯钧深知,吴龙兴的这个问题其实是在试探李纯钧忠于何人。相国吴僖和司空劫图谋篡位,他们让李纯钧潜入宫中就是为了刺杀储君吴越。而这吴龙兴乃是吴越的亲弟弟,再怎么说他也不可能和吴僖同谋篡位吧? 基于这一点考虑,李纯钧决定在吴龙兴的面前把自己和吴僖吴襄的关系疏远开来。可是,李纯钧转念一想,自己名义上还是奉了相国府的命运来保护宵练的,如果现在太过明显地急于撇清和吴僖吴襄的关系,那岂不是会招人怀疑?弄不好,这个“袖手旁观”的罪名就会莫名其妙地扣到自己的头上! 李纯钧思虑再三,始终想不出一个十全十美的答案。 到现在为止,李纯钧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将军的城府竟然如此之深,他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便已经让李纯钧进退两难。 “吴将军,‘袖手旁观’这个词有点言过其实了。”李纯钧尽量让自己保持微笑,他朝吴龙兴行了个礼道,“在下作为储君王妃的贴身侍卫,首要职责当然是保证王妃的安全!今日之事,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倘若此时再说‘如果’二字,恐怕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段话,李纯钧说得不卑不亢。说完,他便看着吴龙兴,等待着这位少年将军接下来的盘问。 吴龙兴闻言,微微点头道:“李公子所言极是!大义与职责,才是我辈应该恪守的,至于结果如何,那自然是由天不由我。” 见吴龙兴又一次赞同了自己,李纯钧暗暗地舒了一口气。到现在为止,吴龙兴一直在观察李纯钧,而李纯钧也一直在注意吴龙兴。可是,吴龙兴的眼神里满是胸有成竹的神情,而李纯钧竟然连吴龙兴的意图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李纯钧又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吴龙兴看了看李纯钧,突然又道:“李公子,我还有另一个问题,不知可否请教?” 一听吴龙兴还有问题,李纯钧顿时又紧张起来。刚才那第一个问题已经让李纯钧费劲了脑筋,现在再来第二个,李纯钧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蒙混过关。 心里这么想,可是明面上李纯钧决不能表现出来。他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将军有什么问题,我李纯钧必定知无不言。至于‘请教’二字,将军真是严重了。” 吴龙兴闻言,也微微一笑,道:“嗯……我听说,李公子也是前雷炎宗的弟子吧?” 雷炎宗…… 雷炎宗已经不存在了,所以吴龙兴在之前加了一个“前”字。 说起雷炎宗,李纯钧的心里又是“咯噔”一下。表面上来看,雷炎宗的覆灭是由于天枢国秦懿率兵攻破了赤朱山庄。可是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赤越国王族在覆灭雷炎宗这件事上肯定是暗中推动的。这也正是雷炎宗宗主李崇炎会被赤越国国君扣押的原因! ——可以这么说,覆灭雷炎宗的人里,恐怕也有赤越国王族的一份。 从这段往事上来讲,前雷炎宗的弟子和王室的这位将军应该有着不共戴天的灭门之仇! 可是吴龙兴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却是如此地轻描淡写。 李纯钧暗暗叹了口气,这第二个问题可比第一个难回答多了。 …… 一时之间,房间里竟安静下来。 吴龙兴见李纯钧没有立即回答,便轻轻地走到封麟剑的旁边,开始仔细地观赏起封麟剑来。此时,这把封麟剑正静静地躺在剑架之上,因为没有受到感召,所以也无任何异象。 看上去,此时的封麟剑也与普通的宝剑无异。 吴龙兴的眼睛一直盯着封麟剑,口中轻轻地道:“李公子不想聊这个话题,我也不勉强。” 李纯钧见吴龙兴把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便接着道:“将军说得没错,在下以前正是雷炎宗的弟子。只不过……”李纯钧还想再解释几句,没想到吴龙兴抢先道:“只不过,王族和雷炎宗之间恐怕有一点误会,我父王年迈,也是一时糊涂才将雷炎宗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说完,吴龙兴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照这话中的意思,吴龙兴竟像是要和雷炎宗修好。如果是这样,储君迎亲这件事情恐怕就不只是吴僖想要篡位这么简单。如果王族的态度真的如吴龙兴所表现出来的这样暧昧,那李崇炎说不定也参与其中了! 李纯钧想得入神,吴龙兴看得也入神。 他在看静静躺着的封麟剑。 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把剑,吴龙兴竟然看得如此入神。在李纯钧的记忆里,普通人对于封麟剑的迷恋与渴望往往发生在封麟剑产生异兆之时。像吴龙兴这样在封麟剑休憩之时表现出迷恋,李纯钧是头一回见到。 慢慢地,吴龙兴像是要伸手去摸。他像是很小心,很小心,就好像生怕惊哭了熟睡的孩子! 李纯钧见吴龙兴似乎被封麟剑所迷,刚想要阻止,没想到吴龙兴的手已经接触到封麟剑的剑鞘。 刹那之间,红光一闪! 246、验尸房·逢故知 光耀风凛,一剑封麟。 就在吴龙兴的手接触到封麟剑剑鞘的瞬间,一道耀眼的红光便从剑鞘的端部射出。顿时之间,红光满屋!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纯钧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从封麟剑之中爆发出来,竟然直冲吴龙兴而去! 李纯钧当然知道贸然触碰封麟剑会是什么样的下场。雷炎宗覆灭的那天晚上,被封麟剑噬魂的那几个天枢国士兵到现在都让李纯钧记忆犹新。死几个士兵算不了什么,可是赤越国的将军要是被这封麟剑噬魂而死,那后果可真的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李纯钧忙冲了过去,一把按住封麟剑! 就好像是一匹顽劣的骏马在反抗主人的驯导,封麟剑在剑架之上晃动了几下才慢慢地恢复了常态。 屋子里,现在又只剩下烛火那微弱的光。 吴龙兴显然也没有想到封麟剑会显示出如此的异象,封麟剑恢复常态之时他的额头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他见此次有惊无险,便笑着道:“雷炎宗的封麟剑传说乃是一把上古流传下来的神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纯钧暗暗松了一口气道:“这封麟剑虽是神剑不假,可是性格古怪且嗜血好杀,将军刚才惊动其中的剑灵,真是……”说到这里,李纯钧并没有再往下说。因为他觉得,如果说得太直白,反而就显得不给吴龙兴面子了。 听了这话,吴龙兴心领神会。他点头笑了笑,道:“李公子天赋异禀,我早已耳闻。没想到今日一见,李公子竟能驾驭神剑,真可谓名不虚传。” 从吴龙兴进屋到现在,李纯钧总感觉自己一直在被恭维。这让李纯钧多少有点摸不着头脑——堂堂赤越国权倾朝野的将军,为什么要恭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侍卫? 李纯钧恭敬地行了个礼,对吴龙兴道:“将军谬赞,将军谬赞!” 这时,吴龙兴略一思考,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道:“其实吴某人这次来找李公子,是有事请您帮忙……” 果然,吴龙兴话说得如此客气,肯定是有什么意图。一听吴龙兴说有事相求,李纯钧除了戒备还有一丝好奇。 “将军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 此时此刻,李纯钧知道说这些无关痛痒的客套话是绝对不会错的。不管吴龙兴要他帮什么忙,这都是李纯钧接近王族最好的机会。 吴龙兴似乎对李纯钧的话很满意,他看了看一旁的封麟剑,对李纯钧道:“李公子,拿上你的剑,请随我来!” …… 绕过了七拐八拐的回廊,出了门到了驰道又上了车,李纯钧虽然努力记下行进的轨迹,可还是被复杂的路线搞得有点晕。 下了车环顾四周,看着周围那恢弘的建筑,李纯钧断定自己还在王宫之中。 又穿过了几个重兵把手的小门,吴龙兴带着李纯钧来到了一处阴冷潮湿的所在。 看到里面正在加紧工作的几个仵作,李纯钧才知道自己来到了验尸房。只是李纯钧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吴龙兴要带自己来这个地方呢? 验尸房里把守的士兵见吴龙兴来了,无不行下跪之礼。可是那几个忙于验尸的仵作倒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他一样,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双手。吴龙兴好像并不觉得仵作的行为很无礼,他似乎为仵作的这种敬业与专注而感到高兴。 ——这些仵作到底在忙于什么? 李纯钧对验尸这种行当毫无研究,所以看到这里的一切,他竟有点毫无头绪。不过,除了对这里的一切感到不解与好奇,李纯钧到现在还是没有想明白吴龙兴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个地方。 不管是李崇元还是司空劫,当他们要李纯钧办事时,通常都是为了杀人。可是吴龙兴却带他来到这验尸房。 死人总不能再杀一次,所以吴龙兴肯定不是找他杀人。 带着封麟剑却不杀人,李纯钧现在竟有点不习惯了。 走过了验尸的地方,吴龙兴让自己的贴身小厮前去吩咐打点,自己则带着李纯钧来到了一间牢房处! 牢房里关着的是活人。 李纯钧一看到这些活人,心里便又开始胡思乱想——吴龙兴不会是要自己杀这些人吧? …… 锁开了,吴龙兴和李纯钧便进到牢房里来。 其实,说这里是牢房又有点不准确。因为里面的人并没有被铁链锁着,被各种折磨。相反,这里的人不但吃好喝好,所有设施一应俱全,他们还穿得非常体面。 除了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外,这些人真的不算是犯人。 李纯钧仔细地数了一下,这间牢房里总共有七个人,其中有三个人穿着打扮非常地讲究,一看就是有头有脸又有钱的人;还有三个人像是店里面跑堂的伙计,他们眼神游离明显要紧张得多。 最后剩下的那个人,是这七个人中最奇怪的。只见他斜倚在墙角,用一块褐色的头巾蒙住了眼睛,全然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像是在闭目养神。 李纯钧一眼就看出,其他的六个不是当官的就是做生意的,唯独这第七个人是一个混江湖的草莽。 不过,李纯钧再细细打量,他又觉得这个人竟特别的眼熟。 ——这些人为什么会被关押在这里呢?他们与外面的死人又有什么关系? 吴龙兴见李纯钧看那倚在墙角的人出了神,于是笑着道:“李公子,你认识这位大侠?” 李纯钧闻言,皱了皱眉,又若有所思道:“这个人……” 李纯钧一开口,那人像是惊闻一声霹雳般,“蹭”的一下跳起!他摘取蒙在眼睛上的头巾,看着李纯钧笑道:“李兄弟,你果然来了!” 说完,那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浓眉大眼,脸上轮廓分明,再加上爽朗的笑声。李纯钧一看这人,又惊又喜道:“唐遥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听这话,唐遥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他叹了口气,道:“唉,一切说来话长!” 247、探蹊跷·闻尸变 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故友重逢,怎么说也要喝上几杯! 只可惜,牢房之中没有酒。 验尸房和“牢房”。 李纯钧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唐遥。之前在相国府的时候,李纯钧一直以为唐遥被吴僖扣押了,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神秘的“牢房”之中与他重逢。 再一次观察了周围的环境,李纯钧看向吴龙兴不解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吴龙兴见问,微笑着道:“李公子不必着急,这些人之所以会被关在这里,其实是因为他们需要保护!” 牢房。保护? 吴龙兴的话让李纯钧又一次陷入了疑惑之中。首先别的不说,难道唐遥也需要保护? 李纯钧仔细看了看唐遥,发现他的面色确实有些苍白。注意到这个细节,李纯钧对着唐遥问道:“唐遥大哥,你还好吧?” 唐遥闻言大笑道:“我唐遥福大命大,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可是,他大笑之后脸色更显苍白了。也许是因为大笑之时血气上涌的缘故,话音刚落,他便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 李纯钧发现不对,忙凑过去关切地道:“唐遥大哥,你受伤了?” 其实,这句话李纯钧问了等于没问,因为在来到稽城之前,唐遥就受了很重的伤。那伤是在与苏月娥的战斗中留下的,到了驿站那晚还没有完全好。可是现在,李纯钧发现唐遥的伤势又严重了许多。 吴龙兴见状,便解释道:“李公子,你的这位朋友,我们可是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哈哈哈……”一听这话,唐遥又笑着道,“将军这么一说,我这条命也是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此事一听便非同小可,李纯钧哪里还有心情和他们俩卖关子。他沉着脸皱着眉,试探性地道:“难道是……” 唐遥打断李纯钧的话接着道:“对,就是他们搞的鬼!”说完,他便撕开上衣,露出了胸口的剑伤。 李纯钧见唐遥还是这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便知他已无大碍。不过看到那靠近心脏的剑伤,李纯钧还是觉得触目惊心。这一剑若是再偏一点伤到心脏,唐遥恐怕早就性命不保了。 从这伤口来看,使出这一剑的人武功一般,出剑时也不够稳当,所以最后那一剑也并没有刺中要害…… 就在李纯钧仔细地观察伤口的时候,唐遥还在一旁念叨道:“妈的,那晚驿站的那个人下手真狠……” 李纯钧一听这话,便知道唐遥并不知道那晚在驿站的人便是吴襄。不过此时此刻,李纯钧的心里已经清楚,吴襄一定是觉得唐遥没有利用价值,所以才会杀他灭口! 正在这时,吴龙兴的随身小厮急匆匆的走过来道:“报告将军,仵作们有了发现!” 一听这话,吴龙兴眼前一亮。他看着李纯钧道:“李公子,我们去看看!” “牢房”中的人见吴龙兴要走,其中几个穿着体面的忙上来相求,求吴龙兴早日放他们出去。吴龙兴扫视一周,一双射着精光的眼睛看着他们道:“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你们待在这里是最安全的。要不想像外面的人那样躺在棺材里,老实带着才能保住小命!”说着,他又将语气缓和下来道:“你们放心,等事情一了结,我保证你们都能平平安安地出去!” 话语有力,掷地有声! 李纯钧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慢慢欣赏这位年轻的将军了。不过正因为如此,李纯钧也开始默默地担心起来。这吴龙兴如此磊落精明,自己潜入王宫刺杀储君的目的,岂不是迟早会被他发现?就算不被发现,吴龙兴也会成为他完成刺杀任务最大的阻碍。 听了吴龙兴的话,“牢房”里的众人都默默地退了下去。唯独唐遥,他看着吴龙兴,又看了看李纯钧道:“那我……” 吴龙兴看了看唐遥,他不置可否,又把目光落向了李纯钧。 李纯钧知道,吴龙兴这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可是,李纯钧到现在都没有想通,自己对赤越国的王族无功无德,吴龙兴为什么如如此礼遇自己?甚至带他来到如此隐秘的地方?种种的疑问沉在心底,李纯钧觉得在吴龙兴的面前,还是尽量少地表露出自己的意图为好。 还没有等李纯钧开口,唐遥便摸了摸头抢先道:“将军你放心,我唐遥当然能够保护好自己!” …… 短暂的沉默之后,吴龙兴也大笑起来。他看了看唐遥,爽朗道:“好,唐大侠如此豪爽,我吴某人也甚是喜欢。既然如此,唐大侠也随我们出来吧!” 四人就这样来到了验尸房仵作处。 潮湿,阴暗!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这停尸之所自有一种阴森之气。众人靠近这里时,都感受到一股透心的凉意。 此时,六个仵作全部已经停止了工作,他们见吴龙兴走近,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吴龙兴见状,示意他们免礼道:“验尸结果如何?” 吴龙兴一发问,六个人中最年长的那个仵作便恭敬地走了出来,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道:“驿站和醉仙楼的两个伙计,他们都是被人用剑刺死。比较这两人的伤口,发现杀人者所使用的剑法乃是同门,两者的区别在于杀害醉仙楼伙计的那个人剑法极其精湛,所用佩剑也极锋利;而杀害驿站伙计的人,剑法就稍显逊色。” 吴龙兴听了汇报,略一思索道:“能知道是何门何派所为吗?” 那老者继续回答道:“根据伤口的形状和杀人者用剑的力度来判断,应该是月岚宗弟子所为。” 听到这里,李纯钧已经知道吴龙兴在追查何事了。不管吴龙兴把这件事查到何种程度,李纯钧可以肯定一点——相国府已经被吴龙兴盯上了。 吴龙兴似乎对这验尸的结果并不感到意外。他接着问道:“醉仙楼掌柜的验尸结果如何?” 那老者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道:“醉仙楼的掌柜,死得蹊跷……” 这“蹊跷”二字一出口,那老者的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什么,喉咙里就像是有一颗拳头大的珠子在滚一般“咕噜咕噜”地响。他嘴唇微微发抖,仿佛很吃力地道:“是……是……” 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老者已经满头大汗。 他正要接着往下说,旁边的一个尸体竟开始发出莫名其妙的响声。 “咔嚓——咔嚓——” 发出响声的,正是醉仙楼掌柜的尸体! 248、魔尊石·摧心智 也许是考虑到隐秘的原因,吴龙兴和仵作们验尸的地方并不是一间普通的房屋,而是一处幽深的山洞。 而现在,山洞之中开始出现“咔嚓——咔嚓——”的响声。 隐秘瞬间变成了诡异和恐怖! 一听到这样的声音,吴龙兴忙把手按在腰间的配件上。山洞之中的守卫一看到这个动作,所有人瞬间警戒起来! 数十把宝剑被拔出剑鞘,一时之间剑光闪闪,照耀起整个山洞。 …… “醉……醉仙楼的掌柜……”老者嗫嚅着,声音颤抖道,“醉仙楼的掌柜,死了……死了确实有一个多月了!”他说这话的时,把“一个多月”这几个字说得很重,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相信一般。可是,他自己言语恍惚,显然自己也不相信“一个多月”这个结论! 说着,那老者又接着道:“老夫从未见过此等异象,说不定是有……是有鬼!” “咔嚓——咔嚓——” 就在老者回禀吴龙兴的时候,这诡异的声音始终没有停歇。 “大胆!这朗朗乾坤哪里有鬼?我看你这是在危言耸听,妖言惑众!”吴龙兴脸色大变,对着身边的侍卫大声命令道,“先检查尸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搞鬼!” 侍卫得令,几个胆大的便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醉仙楼掌柜的尸体。 说来也是奇怪,当这几个侍卫靠近尸体之后,那“咔嚓——咔嚓——”的声音便突然消失了。 “呼——呼——” 此时此刻,只有从山洞口传来的风声! 令人凉意倍增的风声。 检查完尸体,那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他们再三确认没有异样后,才回到吴龙兴身边恭敬地道:“启禀将军,并没有发现异常!” 听了这话,吴龙兴的脸色由刚才的威严变成了怀疑,他重又看向六个仵作,厉声道:“你们说醉仙楼掌柜已经死了一个月了,可是关在里面的好几个人都说他昨晚还在笑脸迎客!难道他们都在说谎不成?” 吴龙兴将手指向“牢房”,眼睛则像是利剑一般盯着六个仵作。 也许是被这像利剑一般的眼神盯得受不了,站在一旁稍微年轻一点的中年仵作突然走上前,下跪道:“请将军息怒,根据我们的勘验,死者虽然外表没有异样,但是内脏却早已腐烂生蛆,看情形确实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 这个中年仵作说话时声音虽然也有些颤抖,但是条理却比刚才那个老年仵作要清晰。说完,他忙扶住跪在一旁颤抖不停的老者,似是求情一样对吴龙兴道:“启禀将军,我家世世代代为王族司职仵作,一直忠心耿耿,从未下过谬断。今日这具尸体实在蹊跷得很,刚才家父失言,还请将军恕罪!” 说完,他见吴龙兴并没有什么反应,忙又接着道:“启禀将军,其实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虽然有些事情无法解释,但我们至少发现了一些东西!” 吴龙兴见中年仵作如此说,便冷冷地道:“既然有所发现,为什么还要说刚才那些无中生有怪力乱神的东西?” 中年仵作连连点头,他忙向一旁一个少年仵作使了个眼色,那个少年仵作便举着一方托盘跪到吴龙兴的面前。 托盘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根银针和一块黑石。 那银针约有食指那么长,极细。若不是因为反光之故,一般人很容易就会将这枚银针忽略。至于那块黑石,也就一截手指大小,通体乌黑其貌不扬,并不能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中年仵作见吴龙兴的神色冰冷,便急忙指着那枚银针道:“这枚银针是我们在掌柜的后脖颈处找到的。鉴于银针的成色和对伤口的鉴定,我们推断出这枚银针应该是在昨晚才插入掌柜的体内的……” “那这颗黑色的石头又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中年仵作说完,吴龙兴便打断了他的话。显然,他对这枚银针已经失去了兴趣。 那中年仵作见问,立马又看向黑色石头道:“这石头……这石头是在掌柜的腐烂的心脏里找到的!不过……不过……”说着,中年仵作开始含糊其辞起来。 吴龙兴见他欲言又止,便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但说无妨!” 中年男子得到了吴龙兴的首肯,立马道:“启禀将军,刚才我们从死者心脏中取出这块黑石时,它并不是这副模样。它……它通体透亮,还……还隐隐约约泛着红光!”说着说着,中年仵作瞳孔放大,好像在回忆什么极其恐怖的画面。 吴龙兴似乎对这些神神秘秘的事情有些厌烦,他冷冷地看着中年仵作,然后道:“你是不是想说,因为这石头,掌柜的虽然死了一个月了,但还是能像活人一样;又是因为这根银针,所以掌柜的死相才会暴露?” “是……是……” 中年仵作只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并没有再敢看吴龙兴一眼。 “把那块石头拿给我看看。”吴龙兴吩咐道。 听到这一声吩咐,中年仵作连忙接过托盘,让那个少年仵作将黑石呈上。 少年仵作拿起黑石,慢慢地站起正要呈给吴龙兴。山洞之中又突然响起刚才那“咔嚓——咔嚓——”的声音! 这诡异的声音一响起,那少年仵作就像是突然被闪电击中一般开始莫名其妙颤抖起来。 “命有始终,魔尊永生!无即是有,死即是生!” 那少年仵作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口中竟开始说起让人听不懂的话来。就在他说完这几句话,手中的黑石突然闪耀起红光! 摄人心魄的猩红的光! 众侍卫一见少年仵作行为怪异,立马围了上来。 没想到那少年仵作见状,竟将手中的红石一口吞下!吞下红石之后,少年仵作双眼通红,青筋暴起。浑身的血管都想要爆出来一般,显露于表皮之下! 众人一见此情景,立马往后退了几步。就连吴龙兴也拔出了剑,做出了战斗的姿态! “亵渎魔尊者,死!” 少年仵作发出一声腐朽低沉的声音,整个身子开始严重扭曲。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以极快的速度向吴龙兴扑了过来! 249、化利爪·掠红光 身体像枯枝一般憔悴扭曲,面容像腐烂的树根一样恐怖狰狞。从那个少年仵作拿起黑石开始,他浑身便开始散发出一股腐朽酸臭的气息。 渺远、幽深。 一种穿透时空横亘千古的死亡气息,与这个仵作的年纪极不相符。 他的眼睛此时就像是粗糙的树皮蜷曲而成的空洞。突然那个空洞中突然发出两道暗红色的光! “咯——咯——” 就像是骨节在重新错位生长,那少年仵作的直接在慢慢地变长,最后竟变得像是猩红色的匕首。 “亵渎魔尊者,死!” 一声暴喝,少年仵作就像是一条疯狗一般,四肢着地向吴龙兴扑了过来! 充满着野性与诡异力量的躯干,行动起来已极其快速。 “保护将军!” 众守卫见情况不妙,忙上前抵挡。可是那少年仵作的身体现在竟像是铁打的一般,刀砍不破、剑刺不入!这些人哪里见过如果诡异的力量,见对手刀枪不入,自己先就乱了分寸。 那少年仵作此时已经完全丧失了心智,见那些守卫上前抵挡,就像是饿虎扑食一般将他们统统扑倒撕碎。一时之间,整个山洞之中哀嚎声声、血肉横飞。 跪在一旁的仵作看到这样的情景,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连连后退。只有吴龙兴和他身边的贴身侍卫始终保持着迎战的姿态! 面对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李纯钧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握紧了手中的封麟剑。少年仵作的异样让李纯钧也有些惊讶,不过整件事既然跟司空劫扯上关系,再怎么奇怪都不足为奇了。 一旁的唐遥见到这一幕,自然已有些手痒痒。他扶助一个被击退的守卫,顺势从他的手中接过佩剑。看那样子,唐遥似乎已准备出手。 此时此刻,李纯钧和唐遥几乎是挨着。李纯钧见唐遥要出手,忙拉住他给他使了个眼色。 第一,事情的原委还没有弄清楚,贸然出手还不知是福是祸;第二,吴龙兴的身边有那么多贴身的侍卫,现在还轮不到李纯钧和唐遥这两个外人出手。 唐遥瞄了李纯钧一眼,顿时心领神会便往后退了半步。 不多时,哀嚎声便停止了,因为那些因惊慌而哀嚎的人已经无法再继续哀嚎。少年仵作喘着粗气,一双鬼眼直直地盯着吴龙兴。 “噗通——噗通——” 心跳声,变得越来越响。开始的时候,这声音还像是心跳起搏的动静,没想到越到后来越响,最后竟像是重锤在敲击着地面! “噗通——噗通——” 这是少年仵作心脏跳动时发出的声音,可是这一声声的重击却让人感到非常压抑,继而头皮发麻。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纯钧注意到少年仵作的胸口处开始出现暗红色的光!那暗红色的光幽暗到明,越来越亮,并随着心脏的跳动而忽明忽暗。 吴龙兴也看到了这一幕,他转过头来小心翼翼地对李纯钧道:“那里……是刚才的那颗黑色石头吗?” 李纯钧默然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杀了他……杀了他……” 少年仵作又一次发出低沉的吼声,仿佛是在发号施令。就在这低吼之声不断重复之时,吴龙兴身旁有几个贴身侍卫就像是被人勒住脖子一般脸色开始发青! ——那几个正是刚才道掌柜的尸体处检查奇怪声响的贴身侍卫。 被人勒住脖子,被人捆住手脚,最后又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那几个侍卫的面容从扭曲到狰狞,最后竟变得和少年仵作一样! “杀了他!” 这一声号令一出,那几个贴身侍卫便从各个方向袭击吴龙兴的头部、胸部和下肢!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虽然动作僵硬,但是获得了一种无坚不摧的诡异力量,竟然变得杀伤力十足! 吴龙兴一心防备着面前的少年仵作,没想到自己的身后突然刮起阵阵阴风!吴龙兴心念一起,转身反超一剑,两个侍卫的手爪将将碰在了吴龙兴的剑刃之上。 金石相鸣,火光四射! 招架住了两个中了邪的侍卫,还有两个袭来。 “将军小心!” 只听一声呼喝,吴龙兴身后的那个小厮早已夺剑而出,一招长虹贯日击退一人,再以电惊游龙之势挡住了另一人的攻势。 那四个中了邪的侍卫见自己的攻势被人化解,竟一齐去攻击吴龙兴的小厮。那小厮见四人夹击他一人,便使出一招龙腾九天与之拉开距离。敌人追击,那小厮乘机闪过一边与四个中邪的侍卫缠斗去了。 这边少年仵作见吴龙兴还活着,双眼已经如地心的熔岩一般开始灼烧!他匍匐在地上,像一只等待出击的猎豹。 “去死!” 一声低吼,少年仵作化作一道红色闪电,裹挟着锐利的风向吴龙兴扑了过来! “当——”的一声,吴龙兴的剑和少年仵作的爪硬生生碰在了一起。由于少年仵作速度飞快,吴龙兴格挡之后也后退了两步。那少年仵作受了吴龙兴一剑,借着自身的速度闪过一边。吴龙兴还未站稳,它的攻势便又如逐浪之潮一般一次借着一次! 李纯钧注意到,吴龙兴和他的贴身小厮使用的都是雷炎宗的剑法。刚才那小厮使出的“长虹贯日”、“电惊游龙”还有“龙腾九天”……都是雷炎宗的高级心法。想起雷炎宗与赤越国王族的渊源与恩怨,李纯钧的心里竟不由得唏嘘起来。 正在这时,吴龙兴又一连使出七招“苍穹流星”。那少年仵作的招式单一古板,吴龙兴每次都能轻易招架,只可恨自从被那黑色的石头魔化了之后,少年仵作似乎已不知道什么是累!他就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傀儡一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吴龙兴的攻击。 不多时,吴龙兴的气息已经开始有些乱了。 唐遥见状,忙给李纯钧使了个眼色。李纯钧见自己再不出手,吴龙兴就要招架不住,不知不觉间已经将封麟剑横在腰间。 少年仵作低吼阵阵,又一次发起了进攻!这次,吴龙兴的招式已经出现了一丝漏洞。 “叮——”的一声,只见一道红光闪过,吴龙兴的宝剑竟被折断! 锋利的爪子,比剑还要锋利! 少年仵作见吴龙兴佩剑已断,左爪刚收,右爪已经刺向了他的喉咙! 利爪夺命,一发千钧! 眨眼之间,又是一道红光! 250、险生还·查黑石 红光猩暗,一闪而逝之间仿佛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红光一闪而逝,但血腥气还在。 吴龙兴虽然身经百战,但经历了刚在那一瞬间之后,他的嘴角还是有一些微微的颤抖。他应该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对一个剑客来说,佩剑被斩断往往就意味着死亡。 王族,或者将军。在刚才的一瞬间,吴龙兴也只不过是个剑客而已,他有理由相信自己已经死了。特别是第二道红光闪过的一刹那,吴龙兴已经闭上了眼睛。 “吼——吼——” 少年仵作的声音低沉中又多了几分痛苦。 吴龙兴感觉不对,这才睁开了双眼。此时,少年仵作的双手已经被斩断,李纯钧正站在吴龙兴的面前。 刚才那第二道红光,竟然是封麟剑发出。李纯钧见吴龙兴已微露疲态,知道自己再不出手吴龙兴恐怕就要命丧鬼手。 虽然到现在为止,李纯钧还没有摸清楚吴龙兴的立场,但无论如何,吴龙兴要是命丧于此总不会是什么好事。 当机立断,封麟出手。 李纯钧本以为面对这魔化后的少年仵作,自己也要费一番周折。没想到封麟剑一招挥下,那少年仵作的手臂竟像是寻常肉体一般被锋刃削断! 吴龙兴看着那留在地上的断臂入了神,然后又看了看一旁的断剑,怅然道:“神剑,果然就是神剑!” 李纯钧听到吴龙兴这一声由衷的赞叹,还没来得及与之搭话,那少年仵作又一次冲了上来。李纯钧封麟剑在手,一招寻常的破空之刺便已洞穿了它的躯干! 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那少年仵作便缓缓倒地。 此时,吴龙兴没有看倒下的少年仵作,也没有看李纯钧。他的眼珠子就好像被一根线牵着,一刻都已离不开封麟剑。他已经被封麟剑的威力深深的吸引! 随着几声轻微的低吼,那几个贴身侍卫也已经被吴龙兴的小厮解决了。也许是因为那几个贴身侍卫所获得的魔化力量较弱,所以那小厮经过这一番战斗仍旧面色如常。 不过从刚才的战斗中,李纯钧早已经看出那小厮看着不起眼,其实武功并不弱。只见他走到吴龙兴的身边,关切地道:“属下保护不周,还请将军恕罪!” 听了这话,吴龙兴才从对封麟剑的沉迷中缓过神来。他尴尬地笑了笑,又看着李纯钧道:“这次要不是李公子相助,恐怕我吴某人今日就要魂断魔爪之下了。” 李纯钧闻言,谦恭地笑了笑道:“举手之劳,将军抬举了。” 此时,吴龙兴已经彻底缓过神来。虽然刚才还在生死之间徘徊,但是眨眼的工夫他已能够谈笑如常。他扶起那小厮,抚慰道:“这件事来得突然,你已经尽力。”说着,他又望向李纯钧道:“我知道李公子手中的剑乃是神剑,之前遇到蓬莱三煞的时候李公子没有出手,刚才却出手,想来这神剑是专门克制魔物的!” 李纯钧知道吴龙兴还在拿白天的事情试探他,便淡然道:“将军说得很有道理,如果对手是人,那杀与不杀确实需要思量;可如果对手是邪魔,利剑出鞘便可换来安宁!” 吴龙兴点了点头,他看了看满地的尸体,长叹了一口气。 经过刚才这么一折腾,山洞之中尸体堆积,显得更加恐怖了。此时,除了唐遥、李纯钧还有吴龙兴和那个小厮,这验尸之所的活人,恐怕就只剩下那五个蜷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仵作了。 这些仵作看起来也都是阅尸无数,自然不会怕这些尸体。但是如果实体被邪魔附体还能杀人,那他们恐怕就要被吓破胆了。 吴龙兴看了看那些仵作,眼神之中没有半点怜悯。 “你们过来!”他冷冷地道。 那几个仵作见将军召唤,不敢不从。吴龙兴见他们害怕得紧,竟也没有怪他们,而是指着那已经干枯变形的少年仵作的尸体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它体内的那块石头给我找出来!” 那几个仵作闻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已经见识过刚才那少年杀人时的样子,也许那少年再也不能杀人了,可是他们如果碰到那块黑石,自己是不是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在死亡面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怎么,你们想违抗指令吗?”吴龙兴提高了语调,眼睛里重新又射出那威严又锐利的光。 “我知道你们都怕死……”吴龙兴接着道,“取出黑石,你们可能会因此而死;可是如果违抗指令,那是一定会死!” 那中年仵作见吴龙兴已经下了最后的通牒,眼珠子转了转便道:“启禀将军,之前我们取出黑石时,并没有发生异象。我猜想可能是……” “可能什么?”吴龙兴见他说话慢慢吞吞,早就已经等不及。他打断了中年仵作的话,厉声问道。 中年仵作闻言,浑身一抖忙加快语速道:“刚才我们取出黑石时,因为上面沾了些许腐肉,所以我们就用掌柜的随身携带的一方手帕擦拭。刚才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可是发生这样的事情,小人觉得那手帕上奇怪的符号或许可以克制那黑石的邪力。” 吴龙兴闻言道:“什么手帕,拿来我看!” 中年男子忙将手帕找出呈上,并提醒吴龙兴道:“那手帕中间有一些奇怪的符号……” 那小厮接过手帕,就在他摊开给吴龙兴看得时候,李纯钧认得,一个多月前玄机老人给自己的那块破布上也有类似的符号。那块破布本来是玄机老人让李纯钧把封麟剑包好,以防封麟剑反噬灵魂所用。 只可惜,那日在漾川之畔斩杀腾云蛟之后,玄机老人的破布便被李纯钧给丢掉了。 吴龙兴并没有看出这块手帕有什么不同。他将这手帕重新还给中年仵作,道:“既然这手帕能辟邪,你们留着便是。”接着,他又像是在强调道:“就算是开膛破肚,也要把那块黑石给我找出来!” 251、掩交情·一面缘 归雁知秋意,秋意驻高楼。高楼藏娇女,娇女愁上愁。 在王宫中待了几日,秋意不觉又浓了许多。 李纯钧觉得这几日无事可干,便总是想方设法接近宵练的住所。没想到王宫之中守卫森严,就连是他这个“贴身侍卫”也不能接近半步。这样的安排让李纯钧有些气闷,他知道一切都是吴龙兴的安排,便想着有机会一定要跟他讨教讨教,这样的安排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说起吴龙兴,自从那晚在山洞中一别,这位少年将军也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来找过李纯钧了。 幸好在山洞之中重逢了唐遥。这几日唐遥一边养伤,一边与李纯钧叙旧聊天、分析线索,这多多少少帮李纯钧派遣了些许愁闷。 …… 这日早晨李纯钧与唐遥吃过早餐,便见吴龙兴贴身小厮前来邀请。 自从那日山洞中战斗之后,李纯钧对这个小厮印象深刻。他的剑法岁称不上独绝,但绝对可以称得上精湛!若他是从月岚宗等其他剑派,有这样的武功修为便不足为奇,可他偏偏是从雷炎宗。 要知道,雷炎宗的弟子这些年已经没有什么人还在潜心研究剑法。得益于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雷炎宗的弟子醉心于锻造锋利而出众的宝剑。 作为一个剑客,不潜心剑法反而专注于锻造宝剑。这种舍本逐末的追求应该也是雷炎宗走向覆灭的原因之一。 那小厮敲门进来,对李纯钧和唐遥行了个礼道:“两位大侠,将军请两位议事厅一聚。” 闻得此言,李纯钧和唐遥稍作打理便跟着小厮出来了。在往议事厅走的路上,李纯钧忍不住道:“我们二人在宫里的这些日子也没少让这位小兄弟费心,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 那小厮闻言,恭敬地回答道:“李公子说哪里话,作为贵客,我们这些下人照顾不周还请李公子多多包涵……”客套话说完,那小厮才缓缓地道:“尊姓大名倒不敢当,小人是个孤儿,多亏的将军收留。所以赐姓为吴,单名一个将字。” 吴将。 身为一个小厮,却取名一个“将”字,这个名字也真是很有意思。 李纯钧在心里默默地把玩回味着这个有趣的名字,口中说道:“此名大气高远、器宇不凡,想是吴龙兴将军起的吧。” 没想到吴将摇了摇头道:“将军倒嫌弃这名字太过直白,有些明目张胆,所以开始时并不赞成小人用这个名字。” 听了这话,李纯钧倒是来了兴趣,他试探性地问道:“这个名字想来是小兄弟一力坚持的。” 吴将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一旁的唐遥见状,插嘴道:“想到吴将小兄弟还是个沉稳坚持、不愿放弃的人。” 吴将倒有点不好意思道:“一根筋而已,谈不上什么坚持沉稳。” 李纯钧听了他们的对话,倒觉得唐遥看人很准。要不是有一种坚持到底的恒心,在雷炎宗是休想学到精湛的剑法的。 想到这里,李纯钧倒是对吴将与雷炎宗之间的关系起了兴趣。他边走边道:“我看吴将兄弟的剑法出自雷炎宗,不知道小兄弟是从何人?” 被如此一问,吴将竟有一丝恍惚。他略一思索,道:“小人的师父乃是……” 正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议事厅。吴龙兴见李纯钧到来,远远地喊道:“李公子,这几日不见,不知你在王宫之中过得还舒坦?” 被吴龙兴如此一喊,吴将的话也就被打断了。 吴龙兴迎了出来,笑着对李纯钧和唐遥行了个礼,便引二人进入议事厅。李纯钧倒是没有料到吴龙兴竟然这般殷勤,怎么说吴龙兴也是个王子,以如此的礼节对待自己,李纯钧一时之间感觉有点不习惯。 不过唐遥向来豪爽,别人怎样待他,他都能坦然受之。 李纯钧客套了一番,便问道:“将军日理万机,不知今日请李某到此,究竟有何赐教?” 吴龙兴边走便道:“赐教万万谈不上,只不过自从那晚以后,我一直在研究黑石的来历,所以这几日才怠慢了李公子和唐大侠。不过,今日有了结果,我便请二位过来看看。” 进入议事厅,只见一个中年男子也迎了上来。吴龙兴忙介绍道:“正好今日还有两位高人,要向二位引见引见。”说着,吴龙兴便指着那位中年男子对李纯钧和唐遥道:“这位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天机阁司命君薛洞之先生,他身后的这位是千金……” 薛洞之的身后,是一个姿色出众的妙龄少女。李纯钧虽然感觉有些意外,还是作了个揖道:“薛姑娘,别来无恙。” 李纯钧的这一声招呼,倒是让薛洞之和吴龙兴大感意外。 吴龙兴爽朗一笑道:“没想到二位认识,那真是再好不过,再好不过……” 薛洞之上下打量了一遍李纯钧,微微皱了皱眉道:“这位少侠莫不就是封麟剑的新主人李纯钧?” 李纯钧还是第一次听人如此称呼自己。 封麟剑的新主人。 这个称谓李纯钧并不是太喜欢。因为把人冠以剑的名号,这多多少少有些本末倒置了。这个称谓,让李纯钧觉得薛洞之的眼里只有封麟剑,而没有他李纯钧。 李纯钧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快,他便故意摸了摸手中的封麟剑,叹了一口气道:“新主人倒谈不上,只不过这把剑莫名其妙地总是想要跟着我,我也没有办法的。” 没想到薛洞之听了这话,反倒一本正经道:“封麟剑乃是神剑,神剑易主自然会有异象,这不足为奇。” 此言一出,李纯钧又觉得薛洞之酸腐,就更不喜欢他了。 没想到这薛洞之又问道:“不知李少侠与小女又是何时相识?” 李纯钧闻言,正在心里吐槽这中年男人怎么如此讨厌。没想到薛莹萤抢先道:“启禀父亲,我与这位李公子在凤来镇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其实也不是太熟悉。” 252、司命君·斥邪道 一面之缘,不太熟悉。 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李纯钧听起来总觉得很怪。虽然薛洞之确实很让人讨厌,但李纯钧不知道薛莹萤为什么会向自己的父亲隐瞒与李纯钧的关系。 前几日在醉仙楼还和李纯钧见过面,而薛莹萤却故意抢着说是很久以前在凤来镇仅一面之缘。李纯钧隐隐地感觉到,薛莹萤一定在隐瞒着什么。 李纯钧看了看薛莹萤,但是薛莹萤并没有看他。 薛洞之听了薛莹萤的话默然不言,他静静地看着李纯钧,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 一时之间,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 唐遥见状,忙说道:“吴将军刚才说黑石的事情有了进展,我先前因为这些奇怪的事情也差点丢了性命,所以今日一定要弄个明白!” 吴龙兴道:“黑石的事情,还要感谢天机阁的两位不吝赐教!”说着,他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让在场的人走到一处几案之前。 几案之上是一个托盘,托盘之上则是那天晚上在验尸房看到的银针与黑石。 薛洞之看了这些东西,捋了捋胡须道:“根据我天机阁的多年的典藏记载,这枚银针和这块黑石应该是有着不同的来历……” 说着,薛洞之闭上眼睛,竟然卖起关子来。 唐遥见他慢慢吞吞,顿时心急起来道:“我说司命君,你们天机阁说话都是只说一半的吗?” 薛洞之仍闭着眼睛没有理睬唐遥,而是过了一会儿才又慢慢地说道:“天机……天机……” “……天机不可泄露,那吴将军还找你干嘛?” 唐遥似乎有些生气,说话自然也就没这么客气了。 没想到薛洞之听了这话,睁开眼睛道:“吴将军请我来,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事实上,我也已经将这两件邪物的来历告诉了将军。吴将军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让李公子知情,所以这才请你们二位过来。但是……” “但是什么?”唐遥怒目而视,眉头早已攒在一起。 薛洞之捋了捋胡须,不慌不忙道:“但是,我现在发现这件事却不宜让阁下知情!” “你!”一听薛洞之现在直截了当地针对自己,唐遥哪里还会跟他客气,上去一把就抓住了对方的衣襟。 薛洞之虽然贵为天机阁的司命君,可是自己并不曾习得半点武艺。唐遥突然动粗,他自然有点犯怵。 李纯钧一见唐遥已经沉不住气,担心这里毕竟是王宫,事情搞得太难看的话就不好收拾了。他忙上前拦住唐遥,小声道:“唐遥大哥,你冷静一点。” 一旁的吴将也没有料到薛洞之和唐遥一见面就针锋相对起来。作为主人,他也只好过来打圆场。薛莹萤扶住薛洞之,道:“既然家父不愿说,那小女说也是一样。” 众人相劝,一场纷扰才这样过去。 李纯钧实在是想不通,以薛洞之的身份,他就算度量再小也不应该在这种场合与唐遥起冲突。 薛洞之看样子到没有因为和一个年轻后生起冲突而感到难堪,他拂了拂袖,正色道:“此人邪道,我不愿再见他!” 听了薛洞之的话,李纯钧顿时觉得莫名其妙。这唐遥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邪道了?难道是薛洞之见唐遥与他作对,故意用这样的话来诋毁唐遥?可是,李纯钧转念一想,薛洞之是什么样的身份,他是万万不可能信口雌黄说出这样的话的。 这时,李纯钧又想到唐遥之前是血剑门的弟子。难道薛洞之把血剑门也认为是邪道了? 就在李纯钧还在瞎琢磨的时候,薛洞之理了理衣襟,向吴龙兴作了个揖道:“老夫身体不适,先告辞了。” 吴龙兴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现在薛洞之要走,他也不好阻拦。他微微回礼,对吴将道:“送薛先生回客房休息。” 唐遥见薛洞之要走,自己待在这里也难看,便咬着牙道:“你不愿说,我还不稀罕听!”说着,一扬手走出议事厅道:“老子出去散散心。” 唐遥就这样走了出去,吴龙兴使了个颜色,所以附近的守卫也没有为难他。 …… 现在,议事厅里就只剩下吴龙兴、李纯钧和薛莹萤了。 薛莹萤不好意思道:“家父性情古怪,多亏了江湖上的朋友担待。今日在王宫之中闹出这等笑话,还请将军和李公子见谅。” 李纯钧见薛莹萤如此说,也乘机为唐遥说了几句好话解围。这时,吴龙兴道:“现在恐怕就要请薛姑娘为李公子介绍一下那两件邪物了。” 此言一出,议事厅中的气氛突然变得压抑起来。李纯钧随着薛莹萤再次走到几案前,只见薛莹萤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块黑石,皱着眉道:“这枚黑石,便是传说中的魔石!” 薛莹萤一拿起黑石时,李纯钧便想起前几日在验尸房黑石摄魂附体的可怕经历。一想起这段经历,李纯钧现在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他忙说道:“薛姑娘小心,这石头……” 话还没说完,薛莹萤笑着道:“不碍事的,这黑石中的魔力已经被家父和我去除了。” 吴龙兴看在眼里,便揶揄道:“李公子如此关心薛姑娘,看着可不像是一面之缘啊。” 一听这话,李纯钧顿时有些尴尬,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幸好他又想起一些关于魔石的传说,于是便岔开话题道:“魔石?是传说中的魔王之石吗?” 薛莹萤点了点头,道:“对,就是传说中上古时期魔兽肆虐之时,从炼狱中喷涌而出的熔岩所化作的石块。” 听了这话,李纯钧又问道:“那炼狱石与这种魔石又有什么关系?” 薛莹萤略一思索,道:“炼狱石与这种魔石可是有本质的区别。”说着,薛莹萤又道:“炼狱石原本只是普通的石头,只是因为施法之人有了魔血的引子,所以才能源源不断地将普通石头化作炼狱石。可是这块魔石,就是货真价实的上古魔石了!” “所以说这块魔石被邪道中人利用了,就可以摄魂附体了?”李纯钧似乎终有所悟。 薛莹萤面露忧色道:“何止摄魂附体,还可以操纵尸体使其看上去与活人无异!” 听了这话,李纯钧终于知道醉仙楼掌柜的是怎么回事了。 “那这枚银针呢?” 李纯钧接着问道。 253、黑石显·银针匿 黑石、银针。 黑石散发着暗鳞般的幽光,银针则静静地躺在托盘上,似乎已与那托盘完全融为一体。 若不仔细去看,恐怕大多数的人都会忽略这根银针。 黑石仿佛在炫耀,银针则像是在隐匿。 这两样东西虽截然不同,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它们都散发着诡异的气息,让人猜不透! 薛莹萤放下黑石,又拿起那枚银针,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枚银针本没什么特别,不过因为被高人使用过,所以留下了一个特殊的记号。” 李纯钧睁大眼睛仔细看了半天,始终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这才道:“记号,这么小的一枚银针能有什么记号?” “其实,严格来讲也不能说是几号,只是在使用时留下的痕迹而已……”说着,薛莹萤手指在银针上画着圈圈道,“你难道没有发现,这枚银针已经变成螺旋状了吗?” 李纯钧闻言,又仔细看了看才道:“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 薛莹萤将银针递到李纯钧手上,接着道:“这也难怪,银针本来就细,这微不足道的螺旋状变形根本就很难让人注意。但是,用手去摸就能很容易发现这个记号。” 一想到这东西是从死人身上取出来的,还是从死了一个月还能跑还能说话的怪物身上取出来的,李纯钧就觉得这玩意瘆人。他摆了摆手道:“要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这细微的特征的。只不过,这特征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薛莹萤将银针放回原处,道:“想必李公子已经知道,被那块魔石附体的人变成怪物之后,浑身就会像铁石一般坚硬,普通的兵刃根本就无法轻易伤到他们……” 这些话让李纯钧和吴龙兴不约而同地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情景。只见吴龙兴看着薛莹萤,笑着道:“薛姑娘说得对,但也不全对。”说着,吴龙兴又看向了李纯钧,面带羡慕之色道:“若是普通的宝剑,击杀那些怪物固然费力。可是李公子手里这把封麟剑……那些怪物在封麟剑面前也要瞬间化为齑粉!” 薛莹萤当然知道吴龙兴话中的意思,只不过她好似对封麟剑没有兴趣一般接着道:“因为这枚银针很普通,所以要击杀那样的怪物自然需要强大的内功!” “也就是说,早在一个月前醉仙楼的掌柜就已经被黑石杀死并附身,然而在几天之前,有人用这枚银针将其彻底击杀!”李纯钧托着腮,根据薛莹萤的描述分析起来。 吴龙兴闻言,接过话道:“李公子的假设,也正是我们刚才所想的情况!” 李纯钧似乎略有所悟,他接着道:“所以这枚银针不是关键,用这枚银针的人才是关键!” 薛莹萤点了点头。 李纯钧接着道:“能够以一根普通的银针击杀魔石附体的怪物,这样的人想必在武林中也是寥寥无几!” 没想到薛莹萤听了这话,眉头微微一皱道:“用‘寥寥无几’这四个字,简直是说多了!能够有这种内力的人,武林之中根本就没有!” “这……”听了薛莹萤的话,李纯钧已不知该如何再推断下去。 一旁的吴龙兴好似并没有因为薛莹萤的话而气馁,他踱了踱步子,若有所思道:“既然江湖之中没有人能够达到这样的内力,那会不是杀死怪物的是另一头邪物?” 吴龙兴的推断虽然大胆,却是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假设。 李纯钧虽然觉得这样的假设非常地不可理喻,但还是找不到理由来反驳。他看了看薛莹萤,想听听博学多才的天机阁千金到底会怎么说。 只见薛莹萤点了点头,看着二人道:“将军的假设也不是毫无道理,不过据我们天机阁的《天机谱》记载,从古到今似乎只有一个势力的传人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没想到如此冷门的势力天机阁都有记载,李纯钧和吴龙兴的好奇心已经到达了顶点。 薛莹萤不慌不忙,缓缓地道:“这股势力从来都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不过每过一百年又都会留下他们活动过的线索。他们可以称得上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势力……” 还没等薛莹萤说完,吴龙兴便已经等不及道:“刚才薛先生说到这里,也还没说到这股势力到底是何方神圣,薛姑娘就不要再卖关子了。” 薛莹萤发现自己无关紧要的话说的太多了,便长话短说道:“这股势力就是传说中的七杀星!” 七杀星。 这股势力李纯钧之前听说过,不过感觉这七杀星啊,魔王啊什么的都是玄玄乎乎的,所以之前李纯钧都没有太在意。 不过这次,薛莹萤郑重其事地提了出来,李纯钧才真正留意起这股势力来。 李纯钧眉头紧锁,边思考边说道:“也就是说,魔石的主人附身醉仙楼掌柜使其成为傀儡,而七杀星的人又将这傀儡击杀……” “如此说来……”李纯钧缓缓地道,“这七杀星与魔族似乎是对头啊!” 吴龙兴听了这话,突然道:“按照现有的证据,醉仙楼掌柜的死与那大盗柳鸿逸无关;再按照李公子的推断,这件事是不是有可能是七杀星与魔族的恩怨,跟我们赤越国毫无关系?” 薛莹萤不置可否。 李纯钧却道:“我觉得未必,魔族以魔石附身作为傀儡,应该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 三人正在推理思考之间,吴将突然匆匆跑了进来。他径直跑到吴龙兴身边,在其旁耳语一番便又匆匆离开了。 李纯钧和薛莹萤正在纳闷,没想到吴龙兴笑着道:“真是天助我也,那蓬莱三煞藏匿于稽城西郊,现在已被发现。众将士担心他们跑了,特请我去擒拿!” 说着,吴龙兴意味深长地看着李纯钧道:“李公子可有兴趣随我同去,这次请一定不要吝惜用你手中的神剑斩杀贼人!” 李纯钧一听是去捉拿蓬莱三煞,顿时有些为难道:“既然掌柜的死与柳鸿逸等人无关,那似乎就不用捉拿他们了……” 吴龙兴冷哼一声道:“这些贼人,为非作歹惯了。把他们除了,也算是为民除害!” 李纯钧正在为难,没想到薛莹萤突然主动道:“我也愿随将军同去!” 254、相畅言·坠迷雾 秋高气爽。 此时临近中午,秋日的暖阳带着温和的善意普照人间。 舒适、惬意。 可是这莽莽荒野似乎并不领情,数骑绝尘,匆匆忙忙。几匹快马往西郊疾驰而去。烟尘四起,滚滚不绝。 这是吴龙兴带着人马前去捉拿蓬莱三煞。李纯钧和薛莹萤也在其中。 …… 这一路上,李纯钧一直难以集中注意力,因为他的思绪总是回忆出发之前他与薛莹萤的那段对话。 在出发之前,众人前去打点准备。李纯钧终于找到了一个和薛莹萤独处的机会。 要知道在王宫之中,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李纯钧试探道:“薛姑娘,我们两个人何时只剩下一面之缘了?” 薛莹萤听到李纯钧如此说,知道他是在为刚才的事情介怀。于是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说道:“李公子,我刚才说咱俩之间乃一面之缘,纯粹是出于大局考虑,请李公子不要介怀!” 大局? 李纯钧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大局。 他突然觉得自己身边的人说话现在都是怪怪的,都喜欢故弄玄虚。 薛莹萤见李纯钧满脸不解之色,于是接着解释道:“魔族想要接着储君迎亲的事情吞并整个赤越国,据我们所知相国吴僖已经牵扯其中,李纯钧作为笑脸姑娘的贴身侍卫入宫,想来也有此事有关联了!” 李纯钧一听这话,顿时像是经受了晴天霹雳。他为了救宵练于水火之中,没想到现在却陷入了如此之深的泥潭,本以为对周围的情况都很清楚,没想到…… 李纯钧见四下无人,忙问道:“如此说来,那吴龙兴早就怀疑我了?那他为什么还会对我如此礼遇?” 薛莹萤见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借口挑选马匹,与李纯钧王宫马厩中来。 马厩中的马夫喂完了马匹,自然得空玩耍去了。 此处便是说话之地。 薛莹萤接着解释道:“先前,我父亲得到雷炎宗被灭的消息后,便匆匆赶来赤越国。没想到到了稽城之后,竟然听到储君准备迎亲的消息……” 对于储君迎亲一事的始末,李纯钧也并不是很清楚。现在既然薛莹萤提起,李纯钧便顺势问道:“储君迎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莹萤若有所思,道:“这件事的始末,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这件事是由相国吴僖提起,说是得高人指点,雷炎宗宗主之女李欢儿可以解储君所中之毒!国君年迈,加上爱子心切,所以就同意了迎亲的建议。” 提起储君吴越所中之毒,李纯钧又想起了来稽城之前所发生的事情。要说吴越中毒,罪魁祸首还要算是薛莹萤的母亲天命星君苏月娥。想到这点,李纯钧故意问道:“薛姑娘,你可知储君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薛莹萤皱了皱眉,接着道:“具体我也不清楚,据说是因为很多年前储君前往天枢国时招惹了什么邪道中人……” 李纯钧闻言,只是眨了眨眼。 薛莹萤说得不是实情,她要么不知情,要么在隐瞒。至于真相是如何,李纯钧也只有以后再作判断了。 “那大将军吴龙兴呢?”李纯钧现在关心的是吴龙兴到底有没有掌握吴僖准备篡权的证据。 薛莹萤道:“整个王族之中,现在就只剩下吴龙兴将军还算英明。他得到一些消息,说是相国吴僖已经勾结魔族,准备吞并赤越国。但是苦于无凭无据,他也只能暗中调查!” 到了现在,还剩下一件事情李纯钧没有搞清楚。他接着问道:“那柳大哥他们呢?蓬莱三煞又为何会突然出现?” 薛莹萤看了看李纯钧,接着道:“柳大哥他们三人与魔使的恩怨想必你也知道了,自从柳大哥得到回春镜之后,他就一直在寻找司空劫的下落!” 李纯钧恍然大悟,道:“是回春镜只因他们到稽城来的?” “正是!”薛莹萤点了点头道,“前几日他们拦住迎亲队伍,其实目的并不是储君,而是相国之子吴襄。” 李纯钧此时已经渐渐明白了一切:“他们来劫吴襄,是不是因为吴襄乃是重瞳?” 薛莹萤面带微笑,点了点头道:“重瞳的吴襄,很可能就是当年被柳鸿逸弄丢的那个孩子。至于这孩子与玉面狐的关系,我想也就不用多说了。” “至于姜白虹……”薛莹萤似乎想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李纯钧,她接着道,“姜白虹乃是玉面狐同父异母的姐姐,她们都是姜氏月岚宗的后人。” “那吴龙兴为什么要捉拿柳大哥他们呢?” 提到这个问题,薛莹萤的脸上突然出现了奇怪的表情,她顿了顿,然后低声道:“蓬莱三煞是贼,吴将军是官,官捉拿贼,这似乎是天经地义的。” 之前的问题,李纯钧觉得薛莹萤回答得都非常的真诚,而且直截了当。唯独这最后一个问题,李纯钧觉得薛莹萤的回答非常的奇怪。 ——官捉拿贼,天经地义。 这算是什么回答?薛莹萤为什么要如此回答? 正在李纯钧疑惑不解之间,薛莹萤突然又道:“整件事情扑朔迷离,我知道的也不多。而且,这件事中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 说到这里,薛莹萤似乎想到什么痛苦的事情。她看着李纯钧,眼睛里竟像是起雾另外一般:“所以,这也正是我不愿在父亲和吴龙兴将军面前用咱们二人只有一面之缘的借口敷衍过去的原因!” 李纯钧真是觉得薛莹萤的话,越说越怪了。 就在薛莹萤说话的时候,她挑选了一匹毛色纯白无暇的马。她见李纯钧愣在一边出神,便说道:“李公子,吴将军恐怕在驰道等我们了,我们还是赶紧挑一匹马出发吧。” 轻轻抚摸之后,薛莹萤好像很满意这匹马的样子。她将其牵出,准备上马而去。 “李公子……”薛莹萤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又接着道,“人如果有了自己的目的,往往就是会变的。在这王宫之中,不要相信任何人,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说了谎,也请不要怪我!” 说完,薛莹萤便骑马而去。 李纯钧望着薛莹萤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天空。 秋高气爽,万里无尘。 而人呢,却好像是在雾里! 255、西郊处·观未来 秋日的下午,阳光是暖的,可风却无情。 稽城西郊,树林之中。 阳光透过枯叶之间的缝隙撒了一地,而那些迟迟还没有归根的枯叶被秋风一吹,就像是一个迟暮的高手撒出的暗器,飘飘然已成强弩之末。 李纯钧一行在树林间疾驰,不远处已看到隐隐约约有两人站在大路中间。 …… 骏马长嘶,疾驰而过。 站在大路上的那两个人不一会儿便清晰起来。 “蓬莱三煞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站在此处找我们,简直就是送死!” 站在大路中间的正是柳鸿逸和龚泰,吴龙兴看清了他们的面容,顿时意气风发,策马向前。 李纯钧注意到,面前站着的只有柳鸿逸和龚泰,玉面狐却已经不见踪影。 等吴龙兴一行走近,他用马鞭指着二人道:“你们二人在此处,难道是想等本将军过来,好束手就擒吗?” 柳鸿逸手里拿着火翎扇,郎朗而笑道:“你看我们二人这个样子,像是要束手就擒吗?”说着,他环顾四周,自信地笑道:“请问吴将军,你的兵现在何处?” 此言一出,李纯钧已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 刚才在宫中的时候,李纯钧明明听吴龙兴说赤越国的兵马已经将蓬莱三煞重重围住,可是现在居然连一兵一卒都没有。 此时,吴龙兴的脸色已经有些变化。刚才急于追凶,自己带的人马也不多。他咬了咬牙,道:“你们不要猖狂,大军随后就到,今日定要将你们拿住!” “哈哈哈哈……”龚泰闻言,突然大笑起来,“你的那些虾兵蟹将早就被爷爷杀了,我看你还有什么大军可等!” 说着,龚泰还不忘舞了舞手中的大铁锤。巨锤挥舞,产生的戾气竟将战马都吓退几步。 听了龚泰的话,吴龙兴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突然转向李纯钧,愤愤道:“李公子,我知道你非常想见雷炎宗的那位宵练姑娘。你用手中的神剑帮我斩杀了这两个无恶不作的盗贼,我一定马上安排你们见面!” 很显然,吴龙兴把李纯钧这几天的一举一动都监视得清清楚楚。对于这一点,李纯钧一点都不感觉到奇怪。他感觉到奇怪的是,为什么面对蓬莱三煞,吴龙兴会表现得如此地束手无策? 李纯钧没有动。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轻举妄动的人。 就算事情都已经到了火烧眉睫的程度,他也一定要把利弊权衡清楚。 ——行动还是不行动? 这从来都是一个问题。 李纯钧看着吴龙兴,缓缓地道:“将军,我看此时万不可轻举妄动。” …… 李纯钧还没有动手,柳鸿逸就已经看着对面的众人笑了起来。他指了指李纯钧,又看了看吴龙兴道:“就凭他?就凭一个初出江湖乳臭未干的小子?” 第一次,李纯钧这是第一次听到柳鸿逸用如此轻蔑的语气说话。 一个人若是行为反常,就一定有他的原因。李纯钧深知这一点,所以面对这样的柳鸿逸,他就更加不能轻举妄动了。 柳鸿逸接着道:“吴将军能够知道我们在此处,一定是我们想让您来!” 吴龙兴的面色有些难看,他尽量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慢慢道:“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柳鸿逸笑着道:“我们只是想要帮助将军您挽救您的国家!” 此话一出,吴龙兴的面容又起了奇怪的变化。这种变化里有惊奇,有不解,还有一种难以置信……过了一会儿,所有的情感瞬间化为一种被愚弄耻辱感。吴龙兴指着柳鸿逸二人,愤愤道:“你们这些江湖盗匪,哪里知道国家的危亡。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说着,吴龙兴一声令下道:“快,把他们给我拿下!” 号令一出,跟在吴龙兴身后的二十几个守卫便飞身而出。那二十几个守卫就像是猎人豢养的鹰隼一般,纷纷亮出了最锋利的爪牙,向着猎物飞去! 一见对方人多势众,龚泰顿时像是来了精神。他大喊一声:“让我来!”巨锤便已经凌空而出。 巨锤一通乱舞,已有七八个守卫被击伤。 众守卫见龚泰力大无穷,没有受伤的也不敢贸然进攻了。就在相持之际,吴将拍马而出,瞬间已经落到龚泰的面前。 一人一剑,器宇轩昂。 龚泰似乎也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而惊艳到。他看着吴将,像是有些难以置信道:“你也想来送死?” 吴将伫立不动,冷冷的剑,冷冷地眼。 一片落叶悠然落下,正好落在了吴将的剑刃之上。吴将把手中的宝剑一转,那片落叶瞬间化作两半。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剑光一闪,吴将已经出手! 巨锤笨重,而吴将的剑却灵活有力。 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势所震撼,龚泰狂舞巨锤,可是吴将在躲闪腾挪之间竟然毫发未伤。锤舞破空,而剑似乘风! 你来我往,双方不觉已经过了一百多招。 众守卫见吴将已与龚泰打成平手,便乘机一拥而上,开始压制龚泰的攻势。 柳鸿逸见状,忙挥舞着火翎扇冲入人群。 吴将的剑法灵活有力,可是柳鸿逸比他还要迅速! 几招下来,柳鸿逸已将众人与龚泰分开。 “住手!” 就在这分开来的这一瞬间,柳鸿逸大声喝道。 吴龙兴的脸上微露得意之色,他看着柳鸿逸默默地道:“怎么,你想要求饶?” 柳鸿逸神色严峻,他慢慢地拿出回春镜,对吴龙兴道:“你可认得这个宝物?” 吴龙兴看着柳鸿逸手里的那面铜镜,皱了皱眉道:“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回春镜?” 柳鸿逸点了点头道:“吴将军很识货!” 过了一会儿柳鸿逸又道:“我们蓬莱三煞马上就要离开稽城,今日请将军至此,是想让将军亲眼目睹此镜中的画面。” 吴龙兴有些迟疑道:“传说这面回春镜中的画面,便是未来!” 柳鸿逸面无表情,冷冷地道:“正是。”说着,他竟将回春镜抛给了吴龙兴。 吴龙兴没有想到柳鸿逸竟会如此慷慨,他接过回春镜,慢慢地在其镜面之上来回抚动…… 此时此刻,李纯钧并不能看清楚回春镜到底起了什么变化,只看到回春镜上像是突然齐了一阵黑烟,那吴龙兴的的脸便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瞬间扭曲! 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他暴喝一声,整个人已从马上跌落下来。 256、逆未来·遇结局 “未来即地狱。” 在吴龙兴跌落马下之时,柳鸿逸幽幽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 而现在,距离那天小树林的相会已经过去好几日。 自从回来之后,吴龙兴便一直闭门不出。对李纯钧来说,他却莫名其妙地得到了一个福利——可以自由出入和宵练见面。 不过和宵练见面之后,李纯钧的心情却怎么样也好不起来。因为,宵练和李纯烨、承影一样,似乎都已经不认识李纯钧了。 按照薛莹萤的说法,他们之所以会如此异样,全都是因为中了司空劫的邪术。 所以这几日李纯钧忧心忡忡,一直在思考着破解之策。 …… 这日吃过晚饭,李纯钧一个人回到房间里来。 宫中的房屋虽然豪华,却没有什么烟火气,说白了就是没有什么人烟气。李纯钧关上门,点上灯。可是烛火燃烧之后不知为何就突然熄灭了! 屋子里没有风,蜡烛突然熄灭让李纯钧瞬间警惕起来。他本来是要讲封麟剑放在一边,如此一来他反而握紧了剑。 李纯钧慢慢地走到蜡烛处,又一次将其点燃。 无风,蜡烛再一次熄灭。 李纯钧突然有一种窒息之感,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屋子中缺少人烟气则是因为阴气太重! ——司空劫。 李纯钧突然就想到了司空劫。也只有司空劫可以有如此之重的阴气。 可是,李纯钧又注意到,这股阴戾之气比以往更重!之前姜白虹曾经和李纯钧说过,司空劫受了伤,还受了很重的伤。可是现在,司空劫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李纯钧慢慢地拔出了剑,伴随着“嘤嘤——”之声,宝剑中散发出的寒光阵阵闪烁! “司空劫,不要再装神弄鬼,还是快快现身吧!”李纯钧大喝一声,屋子里的阴气更重了。 “呵呵呵……” 低沉的冷哼之声,颤得李纯钧内心发麻。 听到这一声冷哼,李纯钧立马就判断出敌人的所在。伴随着窗外微弱的光,李纯钧隐隐约约辨认出,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司空劫。 “李纯钧,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那人一双鬼眼闪着阴冷的光,暗黑色的嘴唇慢慢地蠕动着,就像是两条硕大的蛆虫。 眼前的明明就是司空劫,可是他却说这是与李纯钧的第二次见面。李纯钧听了这话,倒是有些糊涂了。 李纯钧把封麟剑对着司空劫,冷冷地道:“你交给我的事情不是一时之功,现在你突然出现,究竟是为了何事?” “我可不是司空劫!”那人慢慢地说道。说着,他又走近了李纯钧道:“司空劫那条虫子就只会跟人做交易、耍阴谋。我可不像他那样!” 这时候,李纯钧终于相信眼前的人不是司空劫了!他看着这个怪人,皱起眉头问道:“你到底是谁?” “哈哈……你不认识我了吗?”那人显得很得意,接着道,“就在前几天,我差点就要了你的命!” 说到这里,李纯钧突然想起来了。他看着眼前的人,倒吸一口冷气道:“你是……魔尊!” 那人听了李纯钧的话,像是很得意的样子道:“你猜得没错,我就是魔尊!司空劫太婆婆妈妈了,魔王的大军不几日便到,到那时我一定要踏平中土!” 说着,魔尊突然一抬手,李纯钧便像是被千钧之力举起!“而你……”魔尊冷冷地道,“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对李纯钧来说,魔尊太过强大了。他根本就不是对手! 那股千钧之力在慢慢地收紧,李纯钧感觉自己就快要死在魔尊手里。想不到自己迷迷糊糊活了这一世,死期来临竟是如此突然。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李纯钧手中的封麟剑突然发出一阵诡异的光!与此同时,房间的门被踢开,闯进来的竟然是薛莹萤、吴龙兴还有吴将! 吴龙兴和吴将二话不说,举剑便刺。魔尊见对手来的匆忙,翻身一闪,李纯钧便撑着这个机会从魔爪脱身。 情况紧急,薛莹萤忙来到李纯钧身边道:“魔军将至,今日一定要将魔尊制服才行!” 一听这话,李纯钧心里连连叫苦。刚才魔尊只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让李纯钧动弹不得,想要制服魔尊又谈何容易! 薛莹萤略一思索,像是很为难的样子道:“我有一个方法可以制服魔尊……” 李纯钧一听这话,忙道:“这个关头,薛姑娘就不要再卖关子了!” 薛莹萤道:“还记得虚无之境吗?”说着,她又接着道:“把魔尊引入虚无之境,这样的话,你才能够用封麟剑制服魔尊!” 李纯钧略一沉吟,点了点头便向魔尊冲了过去。 薛莹萤见李纯钧心意已决,便将头上的落云簪扔掉。看着陷入缠斗的四个人,她体内的的战意似乎也慢慢地被激发…… 痴魔症……痴魔症…… 薛莹萤突然像是发了狂似的,将时空撕开一道裂缝!裂缝那边仿佛连着虚空,突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溢出! 一瞬间,李纯钧和魔尊便被吸入了虚无之境。 一瞬间,整个世界便安静了。 …… …… 秋夜凉如水,薛莹萤望着残月,眼看着狼藉的房间,她默默地沉思着。 他还能再回来吗? 虚无之境中,人会变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