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大周乾丰十九年,秋。     西风卷着梧桐的落叶,焦黄的卷了边,萧索的飞出暗红的宫墙去。一列提着白色宫灯,着素色宫装的侍女静悄悄的走过,不留一点声息。     坤宁宫,大红色的宫门和朱色廊柱都用竹席纬编遮了,羽毛鲜艳的鹦鹉也穿上了一层白纱,宽大的屋檐挂满了白绫,一宫殿飘的尽是白幡。     整座宫殿,唯独一人身着明黄色鸾鸟朝凤绣纹大朝服,头戴紫金翟凤明珠冠,不是当朝皇后兰宛茹,又是谁?     她已经不年轻了,厚重的皇后妆容掩盖了本来的肤色,紧抿着的的嘴唇显示她内心的愤怒,已经快到极限。     “皇上……今日又辍朝了?”     “回禀娘娘,是,陛下沉痛难以自抑,从昨儿晌午就水米没沾牙,太医说,这样下去对龙体损伤太大。让奴婢告知娘娘,千万要劝陛下节哀啊。”     “节哀?呵呵,本宫劝了多少回了?”兰宛茹恨恨的一声,“去,请端妃、德妃、贤妃、贵妃、淑妃,还有所有生育过皇子皇女的妃嫔都去春熙宫,‘好生劝着’陛下节哀!本宫就不信,这么多的爱妃宠妃,比不过陆星霜一人!”     “是。”     兰宛茹说完后,恨的咬牙切齿。三日前,深获帝宠的奉节夫人陆星霜,薨了。这可是开春以来,最让人高兴的消息。     可皇帝如丧考批,令六宫戴孝就罢了,连国事都不过问!连着三日不上朝,外朝内宫里议论纷纷,岂有其理!     起凤辇,皇后兰宛茹带着一众宫婢太监浩浩荡荡的前往春熙宫。落辇后,只见一地素白,三宫六院多少妃嫔跪在乾丰帝身后,轻声啜泣哀求着,他却神色哀哀,两眼直勾勾的只望着殿内的紫檀木棺!     看模样,恨不能随了奉节夫人陆星霜而去!     昏君!为了个女人,至于吗!     兰宛茹忍住痛骂的冲动,仪态端庄的走到皇帝身边,还未开口,一眼扫到旁边明黄色绸缎上的圣旨,登时僵住。     “玉阳陆氏有女星霜,肃雍德茂,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皇后之尊,与朕同体,承宗庙,母天下,岂易哉!唯陆氏德冠六宫,乃可当之,今朕亲授金册凤印,册后,为六宫之主,以皇后之礼归葬于帝陵。”     什么?册封已经死去的陆星霜为后?     兰宛茹只觉得晴天一个霹雳,身躯摇摇欲坠,险些昏厥过去。     她才是结发之妻,是昭告列祖列宗,从乾清门抬进来的皇后。她还活着呢!萧无碍,你太过分了!这张圣旨一下,她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陛下!臣妾嫁与陛下二十年,不知犯下什么大错,以至于陛下要废后!”     “废后?皇后你误会了,朕什么时候说废后了。”萧无碍茫然的望了一眼兰宛茹,随即又哀恫无比的看着棺材,“朕只是希望百年之后,星霜能陪朕近一点,死同一个椁,也算全了当年的誓。”     狗屁!十几岁的誓言,老天爷也不会记得。兰宛茹满心屈辱,恨不能将满脑袋浆糊的皇帝敲醒,屈膝一跪,     “陛下,请三思后行。有道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一国,哪里来的两个皇后!臣妾活着,岂能再册他人为后?且陆星霜已经死了,她的品行也未必值得……”     还未说完,就见乾丰帝萧无碍大喝一声,熬红的双眼瞪着,“住嘴!不许你羞辱星霜!她,她有什么错?唯一的错,就是不该遇见朕。朕耽误了她,朕害了她,朕说过要同生共死,如今却眼睁睁看着她撒手人寰……朕欠她的,太多太多了。以皇后之尊下葬,已经是朕唯一能做的。”     皇后的名分,是你给她的赔罪吗?那我呢?兰宛茹满嘴都是血腥味,恨不能大声质问,你只管欠了陆星霜的,那欠了我的呢?十八岁嫁给你,举全族之力支持你登上皇位,二十年来辛苦打理后/宫宫务,为你抚养皇嗣,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啊,又得到了什么?     想到日后有一个“活皇后”,又有一个“死皇后”,两者并存,生生世世,还有外朝内宫的各种眼光,兰宛茹顿觉天都快塌下来了,拼死不能奉诏!     “陛下伤心过度,以至于乱了心神。陆氏失德,岂配凤印?”     “贱妇,朕就知道,你表面大度,其实一直容不下星霜,星霜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死前还在苦苦说你的好话。可你呢,毒妇,杀人不见血,用宫中的冷言冷语害死了她。现在,连朕只想让百年之后星霜离朕近些,你都容不得?”     这是远和近的关系吗?     兰宛茹喷出一口血,想到这些年来,萧无碍虽然宠爱陆星霜,将曾经宠爱的德妃淑妃等人都疏远了,可对自己这个皇后还算尊重,时不时赏赐玩物小件,难道都是陆星霜说好话的缘故?     堂堂皇后,竟然需要“情敌”来维持脸面,兰宛茹又气又恨,扫了一眼紫檀木棺,     “臣妾乃是六宫之主,陛下没有废后,这后/宫之中臣妾说的话就算数。陆氏无德,且无皇嗣,纵然陪葬帝陵,也只能以妃嫔之位份……”     “朕说过,朕要星霜以皇后之尊陪葬帝陵,皇后,你听不懂吗?好,你说的,一国无二后,那朕就先废了你!废了你之后再册封星霜。”     “什么?陛下你真要废了臣妾?”     兰宛茹不可置信的望着萧无碍,“你要废后?”     “是你逼朕的!”     萧无碍拿着笔就在圣旨上涂涂抹抹。片刻后,就修改好了。     二十年的无怨付出,只换来废后诏书?兰宛茹迎着萧无碍威胁的目光,只觉得无地自容,且愤恨羞辱,悔不当初!     “呵呵。”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兰宛茹咬着舌尖,“早知今日……我是瞎了眼!”     说完,猛地往陆星霜的棺材上一撞!     撞得棺材盖都撞掉了。     头破血流的兰宛茹蹬蹬往后退了两步,如盛放过的昙花,迅速枯萎了,     “可算……没人拦着你了……”     眼中的光辉熄灭之前,兰宛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抱住,耳边传来似远似近的声音,     “皇后,皇后?朕没有想真的废黜你啊,朕只是吓你的……”     呵呵,谁怕你的吓唬了。你的皇后不做也罢!     她就是后悔了,好后悔啊!     闭上双眼之前,兰宛茹彷佛看到二十年前的自己,那么飞扬神采,在辽阔的草原上纵马飞腾,自由得像一只鸟儿,自由自在,天地间彷佛没有什么能困扰她。     只为回京时在人群看到的那一眼,一眼,她自缚双手,坐困愁城,从青春熬来了皱纹,从胸无城府的天真妹,变成了心机深沉的中宫皇后,谁知晓她的每一步蜕变,付出多少代价。     她,真的悔了。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铭记在心,再也不会为了一个男人,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男人,磨掉自己的棱角,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她一定要遵从本心,活得恣意潇洒,才不枉费人世间来一回啊!     ……     开新书了,希望亲们多多支持啊~文不肥,可以先收藏,等肥了再宰!           第一章 陆氏星霜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昏昏沉沉,山河失色。斗转星移,春秋几度。     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清晨的薄雾散开,青草翠叶上的露珠还未全干,小院子里传来依依哦哦的声音,丫鬟九儿火烧眉毛一样跑出来,抱住一个提着食盒经过的老妪大腿,“嬷嬷,快过来看啊!四小姐好像有气了?”     “什么?你别看错了吧!”     “没看错!四小姐动了手指,说头痛呢,还说渴了,要水喝。”     被小丫鬟抱住大腿,老嬷嬷不得已站在院门外,朝里面伸脖看了两眼,又叫了几声,院子里死气沉沉,哪有应答,气得她抡圆了胳膊扇了九儿两巴掌,     “死丫头,昨儿晚上夫人才来过,亲眼见四小姐咽了气,今早派人来换衣裳,怕不是你心理畏惧,哄着老婆子跟你进去吧。你命大,老婆子可没你命好。走啦走啦!”     “别走啊,四小姐真的活过来了!”     九儿跳着脚,无奈的看着婆妇几个一溜烟走得远远的。可惜她才七岁,想追也追不上。着急呢,正巧借住客院的柳姑娘过来,小丫头也顾不得许多,将四姑娘如何回了魂儿,说了一遍。     这位柳姑娘十六七岁大小,生得眉清目秀,却不是没见识的,暗想,以前曾经听父亲说过假死,莫非这四姑娘也是?好歹是条性命,提着裙角,“速速领我过去。”     进了院落,果见靠窗的矮榻上窝着一个小小的人儿,面色潮红,额头涌出许多汗,可了不得,从来只见活人出汗,哪有死人出汗的?     “有气有气,赶紧叫人去!”     柳姑娘用帕子擦了四姑娘额头的汗,等了许久不见人来。四姑娘年方四岁,体质柔弱,高烧不退,这样下去,怕是救回来,也成了痴儿!     九儿是哭着回来的,“哇,九儿去求见夫人了,夫人说四姑娘福薄命舛,只剩一口气,怕是回光返照,救不过来的,就不见面免得伤心了。”     “大夫呢,她不来,总要叫大夫过来看一看罢!”     “呜呜,大夫在看六少爷。六少爷发热,哭个不停。九儿被赶出来了。”     年轻的柳姑娘听了,不由得胸口泛起一阵愤怒,也有这样当娘呢?儿子发热就请大夫,女儿濒临垂死,看都不看一眼的?     素来只听说陆师兄书香世家、家风严谨,没料到内宅的妇人如此可恶!她怜悯看了一眼陆四娘,到底于心不忍,     “谁说你命薄的,我这就送你去外院,让爹爹的书童请个大夫过来给你看病。”     说完,她也不顾自己力气不大,背起四姑娘摇摇晃晃的就往客院去。小丫鬟九儿抹着眼泪,跟在后面。     路径不远,也花了一刻钟。半路上倒是遇见几个仆妇,可一听说是四姑娘,忙不慌的躲远了,冲着她指指点点的,这让客居的柳姑娘气怒又增了一层。     好个郭夫人,看着眉眼和善,把内宅的下人管成什么样子!一定要让陆师兄瞧瞧!     她含着怒气,深一脚浅一脚的背着陆四娘到了父亲柳书生的独居院子,     “父亲,父亲!您快来看啊,陆师兄的女儿病得不轻,女儿让丫鬟请郭夫人来,郭夫人却只顾她的儿子,对四姑娘不闻不问。”     柳书生年约五十,跟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不同,长相……略有碍观瞻。两只肿眼泡,还有一红红的酒糟鼻。只有肤色白皙这一优点,传给了女儿。     “寒烟啊,这是……四姑娘?哎呦,小姑奶、奶,你怎么把她带来了?这可要人命了!”     “父亲,女儿知道大家闺秀等闲不能出内宅,不过这不是情有可原吗?郭夫人重男轻女,四姑娘病成这样,连大夫都不请的。”     “哎呦,你道郭夫人不想来看女儿?四姑娘病症特殊,她的乳娘已经病死了,两个贴身大丫鬟也过了病症,不死不活的挪回家去了!现在死活不知!”     “啊?”柳寒烟大吃一惊!急忙放下陆四娘,缩了手脚,“爹,那女儿我……”回头看小丫鬟,九儿茫然不觉,只抹着眼泪,呜呜哭着“四姑娘、四姑娘!”     除了四姑娘,竟似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柳书生叹气一声,暗暗责怪自己只顾将女儿教养得知书达理,却没曾教人情往来。不然,四姑娘好歹是郭夫人所出的嫡女,怎么病了只让个小丫鬟照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妥了。     “也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女儿啊,你的机会来了。听爹的话,现在马上背着四姑娘从角门出去,沿着桂花街去县前街,那边有个和记豆腐摊,问问买豆腐的,你陆师兄在什么地方。”     “为什么问买豆腐的?”     “哎呦,让你去你就去――”柳书生想到女儿懵懂,加了一句解释,“买豆腐的小哥,是你陆师兄的奶兄弟,一家子自赎了,做点小生意。他若问你怎么回事,你就说四姑娘病重,要你陆师兄带着去看病,晚了就来不及了!”     “哦!”柳寒烟十分信服父亲的话,可知道陆四娘得了过人的病症,会死人的,这会儿再让她抱――心里过不了那道坎儿。犹犹豫豫的伸不下手。     “傻闺女哦,你都一路背来了,要过了病症,也是天意,躲不掉了。还不如拼一回,也不是人人都过,这个小丫鬟不是没事吗?想想你陆师兄的人品家世,你救了他女儿一命,他将来怎么感激你?”     柳寒烟想起陆师兄的英俊伟岸,俏脸绯红,咬着牙,闭着眼背起陆四娘。陆四娘闭着眼,耳尖微微一动,小手擦着柳寒烟的耳朵垂到她的胸前,登时让柳寒烟的汗毛树立。     为了陆师兄、陆师兄,拼了!     柳寒烟鼓足了勇气,艰难的往角门走去。     柳书生在后面叫,“记住了,你把四姑娘背到我院子里来,我又喝多了,不省人事,你没了法子才背着人出门求救的!”     看着女儿走远了,柳书生这才捧着酒坛子,呵呵笑道,“一坛子梨花白,后劲儿足,等人回来老家伙早就醉倒了!什么都不知道哇,哈哈!”     ……     正午时分,县前街人水马龙、热闹极了。陆之焕一身青衫直缀,脚步匆匆,急忙跟着和记豆腐摊小哥走到“春源药房”。     “七郎,当时的情况你没看见,柳姑娘人小体弱的,背着人气喘吁吁,崴了脚差点倒在大街被马车撞上!我伸了一把手,才知道是咱们家的四姑娘!幸好没出大事。就是四姑娘……烧得都说胡话了,等不及唤你,我只能自作主张送人先到药房,请大夫开药方熬药,不然烧坏了脑子了不得!”     陆之焕脸色铁青,先去看了柳寒烟,见她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脸色煞白,受了惊,温语道谢了几句,才去后面的厢房里看女儿。     可怜的女儿烧得脸色通红,呼吸微弱,一想到差点跟女儿天人永隔,坚强如陆之焕鼻头酸涩,轻轻将手放在陆四娘的额头上,唤道,     “星霜、霜霜,爹来看你了……都是爹不好,连着好几日没有回家。不然,怎么能让你病成这样?爹不好,是爹不好!”     陆之焕颤抖的握着陆星霜的小手,贴紧自己的脸颊,流下了悲痛的眼泪。     兰宛茹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光怪离奇的梦,梦里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娘。娘捂着鼻子问,“咽气了没有?”     “咽了咽了!”     岂有此理!她兰宛茹堂堂皇后,母仪天下,就算是死……也应该叫驾崩或者归天!岂能用“咽气”这种乡野俚语形容?     她非常愤怒,挣扎着睁开眼睛,身边却只有一个乌黑呆傻的小丫鬟。小丫鬟看到她,话也不说,抹着眼泪就往外跑。     怎么回事?     阴曹地府也不该这么奇怪!牛头马面梳双丫髻,穿小丫头的衣服?     兰宛茹强忍着不适,确实是没有多余力气,只能随着人摆布。直到被个陌生男人抓住手,还“深情痛苦”的自责,“星霜,爹对不住你……”     什么?     星霜?陆星霜?     为什么叫她陆星霜?     谁不知道,她兰宛茹的生平大敌就是占据帝心二十年的陆星霜?     就算死了,她也不能投胎成陆星霜啊!     兰宛茹奋力的挥舞手臂,觉得老天在愚弄她!要不然,就是梦境太过荒谬,她得挣脱梦靥的折磨!     啪的一声。     陆之焕脸上挨了一巴掌。     惊愕、震惊,随后就是狂喜,陆之焕紧紧抱着女儿,“星霜,太好了,你没事,你还活着!”     我、我成了陆星霜?我不活了!           第二章 幸与不幸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春暖花开的好时节,象郡比之其他地方气候更是温暖湿润,才三四月,已经盛放了好些花朵,迎春、木兰、虞美人,开得恣意夺目。陆宅内还种植了几株垂丝海棠,柔柔的春风吹过,点点娇艳挂满了枝头。     郭金芙不喜过于艳丽的花朵,总觉得轻浮不够稳重,因此她住的敬安堂从来不养那些大红大紫的花儿,只在院子里栽了几株桂树,并窗边摆着两盘蕙兰而已。     她的日常穿着也十分素朴,半旧石青色提花仙鹤纹圆领斜襟袄,鬓角带着两根金簪,镯环一概不戴。然而天生丽质、颜色不俗,生产不过半年,腰身全然恢复了,身段玲珑有致,且乌发浓密、面色红润,眼中脉脉水光,气质柔美静娴,叫人一见就知出身大家。     郭金芙也的确有底气。她的娘家郭家,乃是象郡数一数二的大户,不然京城的书香世族陆氏三房被贬至此,能在距离县衙不远的地方买下五进大院?     柳寒烟抱着她女儿陆星霜出角门时,就有几个嘴快的婆子告诉了敬安堂。郭金芙抱着儿子,是左也不对、右也不好,哀恫的流下眼泪,     “老天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叫我怎么办!”     “夫人,老爷定会知道您的苦心。您不是不疼四姑娘,毕竟是您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往常有一口好吃的,都要送到紫藤苑去,您对四姑娘,尽了心了。奈何六少爷才是命根子呀!     嫁到陆家六年,您之前一直没给陆家开枝散叶,心里的愧疚不提了,老夫人不说,可外面的人都快指着您脊梁骨了,您容易吗?说句不中听的,为了六少爷,您连自己的命都豁出去,四姑娘……实在是没其他法子。”     郭金芙听了,眼泪扑扑直掉,呜咽的连连点头,“张嬷嬷的话,说中我的心坎去了。待会儿老爷回来,就这么跟他说!”     日头过了正午,用过午饭,柳寒烟被陆之焕派人送回陆家,传话给郭夫人,好生照顾。     郭金芙想到女儿的病症怪吓人的,贴身伺候的乳娘已经死了,因此不敢见。连身边伺候亲近人也不许过去,生怕过了病症,传染给她的小儿子。只让二院里的几个婆子给客院送了厚礼,尤其给柳书生送了许多好酒,心意到了,也就罢了。     ……     春源药房。     厢房里窗明几净,桐油漆的木桌上放了冒着热气的药罐,一屋子都是药味。陆之焕起身倒了一碗药汁,亲手给陆星霜喂了药,见小女儿高烧退了,还是恹恹无力的模样,心痛得难以形容。     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他忧愁的看着女儿的小脸,眉头紧锁。一转头,见药房掌柜的远远的站在门口,不说话,只是哈腰点头堆着笑。     “掌柜的,什么事?”     掌柜的拱拱手,为难道,“陆先生,您是学问人,最是通情达理。本来我等开药房做生意,为了就是治病救人,无论达官贵人还是贫苦百姓,春源药房能救人都没二话。遇到拿不出诊金的,能赊就赊,不能赊免掉也是有的。您知道我们春源药房的名声有口皆碑……”     陆之焕在郡学里做教谕,跟各种学生家长都打过交道,知晓掌柜的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番话,拧着眉,“什么意思!有话请直言。”     “哎!外面现在都谣传开了,说令千金得了不治之症,还会过人。药房大门前的行人都少了大半!病人也都走光了!”     陆之焕淡淡道,“倒是耽误贵药房了。陆某不会会少了诊金?该多少,掌柜的报个数吧。”     “不是银钱的问题……”掌柜的胖脸都皱成一团。关键是人走光了,生意怎么做啊?     不一会儿,坐镇的覃大夫,手里拿着医书摇晃着头走进来,“怪了怪了,桃花盛开有人犯桃花癣,可不过人啊?陆四姑娘的脉我诊了又诊断,怎么瞧,都不像是过人的病症,怎么贴身伺候的乳娘死了呢?”     “那小女患了什么病症?”陆之焕本来也不相信星霜住在深宅大院里,好端端会得什么过人病症,当下紧张的问道。     “哎,老朽也不知所以然。高烧不退,似是感染风寒,可肺热消后仍昏噩不醒,吃了清热解毒的药材,病情却似严重了些许。待老朽再研究研究,下一剂药吧。”     “覃大夫有几成把握?”     “五……三成?”     陆之焕一僵,三成怎么够?     覃大夫不停的翻看医书,胡子捏断了两根,     “令千金病得奇怪,老朽行医快四十年了,还没见过。医者父母心,陆先生请放心,老朽必然竭尽全力。”     陆之焕盯着那泛黄的医书边缘,缓缓吐了一口气,“陆某这就带小女离开。”     掌柜的弓着腰,苦着脸道,“陆先生,真不是小店刁难,实在是生意难做,小城小镇的医术有限,不敢贸贸然耽误了令千金……”     陆之焕充耳不闻,送两人离开,转回厢房,让小丫鬟九儿给星霜穿衣裳。九儿笨手笨脚的,遮风的斗篷都拿反了。好容易折腾完毕,正准备出大门,忽然来了十几个兵丁,将春源药房前门后门都堵住了,不许人进出。     这些兵丁不是一般人,胸前大大的“疫”字,叫人一看就知道是时疫局的,从头到脚包得严密,只露出一双眼睛。     时疫局隶属于医署,平时不出动,一出动就是大事。看这幅架势,不怕的人都吓得胆寒。     “从今天起,县前街禁止通行。各位父老乡亲,疫病的恐怖你们是知道的,十室九空啊!县老爷下令也是为了各家各户的人口性命。互相转告、互相转告啊!”     陆之焕抱着女儿,一只脚才堪堪跨过门槛,“阁下是?”     “呵呵,陆先生,小人是时疫局的黄所,哎呦,您怎么把令千金抱出来了?赶紧抱回去、抱回去!吹了风不是更严重了吗?县太爷已经派了快马去府衙调大夫过来诊治。您也知道,县前街前前后后,住的都是贵人,万一时疫蔓延开来,小的担不起。”     陆之焕额头青筋都快爆出来,“县太爷尽忠职守,陆某佩服。不过小女病重,陆某要尽快带她回家。”     “哎呦呦,千万别!您这时候带孩子去哪里啊?哪里都不妥当,就在这春源药房吧!正好大夫药材都有,样样方便!缺什么,郭家老太太说了,马上派人送来。她老人家知道外孙女得了时疫,在家痛哭流涕呢!已经打发人去庙里捐了八十两的香油钱,在佛前立下重誓,只要陆四小姐病愈,就重塑金身。”     陆之焕铁青着脸,“谁传的话,让老太太忧心?老太太年纪大了,若有个不适,岂不是罪过!”     “嘿嘿,这街道里外的,哪有什么秘密。郭家、沈家、胡家、都得了信儿,约好了烧香拜佛,施钱舍药的,让象郡的父老乡亲过了这一关呢。善、真是大善啊!”     黄所一边啧啧赞叹,一边让人看好了春源药房,掌柜的和几个学徒哭丧着脸,翻出能预防生病的药材,配伍好了,都给了时疫局的兵丁。兵丁则挨家挨户的发,嘱咐全家老小一起喝,不喝就会死。     小摊小贩的也得了药材,一点也没有被驱赶不能做生意的怨恨,而是满脸感激――只要不得时疫,饿几顿又何妨?     陆之焕低头看了看女儿的小脸。     高烧退去,星霜的睫毛微微颤着,脸颊还是泛着桃红,本来雪一般白腻的肌肤上桃花点点。这些不正常的红斑连在一起,大块大块的形成像玫瑰,也像蝴蝶的红疹,还有扩散的迹象。     他抿着唇,身躯微微发抖,犹豫了片刻,抱着女儿退回了药房。     郭家、胡家、沈家,这三家差不多可以把持象郡大部分事务了,连朝廷册封的命官也得担待几分。何况星霜的病……要真是时疫,他陆之焕就算生了三头六臂,也护不住。     三月春天,和风旭日,他却觉得浑身发冷。怀抱年幼的女儿,他觉得,只要自己放手,女儿就会陷入深深的沉睡,永远醒不过来了。     怎么舍得!     怎么能放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陆之焕的眼眶很快就湿润了。     “陆先生!陆先生!求您发发慈悲,我愿意照顾您女儿,我愿意贴身照顾她!我不怕时疫,只要您买下我,我什么都不怕!”     陆之焕眨眨眼,让眼眶的湿润不大明显了,才转头,冷着脸问,“怎么回事?”     只见县前街的街道外围堵住了,几个兵丁阻拦不住,一个**岁大小的女孩钻进来,跪在春源药房的门口。     “陆先生,四姑娘是您亲生的骨肉,就算是天花,也有活下来的呢!她还没断气,您一放手,她就死了,必死无疑!她才四岁,还那么小,您怎么舍得?您买下我吧,我愿意照顾她!我家里有四个弟弟,我很会照顾人!”     “你愿意把她当成亲弟弟照顾?”     “我没有亲弟弟,只有同父异母的弟弟。我后母说养大女儿还要准备嫁妆,要把我卖到脏地方换银子,我不甘心。如果您买下我,我愿意照顾我姥姥那样照顾她。我姥姥是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     陆之焕闭上眼。     陆家从来不是没规矩的人家,即使行善也有个行法方圆。     他自幼家教严明,从来也没做过出格的事情。     不过这回……被逼到极处了,他点头,“好,我买下你,身价银两从我的月例从出。你记着,我女儿陆星霜活,你便能活。她活得好,你也活得好。”     “谢谢陆先生!谢谢陆先生!”小女孩连忙爬起来,整理衣角,亮晶晶的眼睛挣得圆圆的,     “我叫川月。”           第三章 命运如丝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陆之焕微微皱眉,这个名字不妥。不过现在不是计较丫鬟名字的时候。他冲川月点点头,“你去药房里换了衣服,就过来照顾四姑娘吧。”     川月利落的应了一声,“好”。     她大大方方的进了春源药房,问九儿有没有贴身的衣衫,净了头面和手,才去接触陆星霜。之后问也没问身价银子,以及亲爹后妈舅父。     反正有了陆之焕的话,她的命已经跟陆四姑娘联系在一起,旁的人,都是外人,和她关系不大了。     陆之焕迫于无奈才买了个小丫头,但也不会完全信任。郭家那边已经没了指望――亲娘亲外婆这种态度,除了笨笨的九儿,郭家哪还有忠心的仆人愿意跟在星霜左右?     不得已,请了自己的乳娘和嬷嬷。     和嬷嬷是他最信任的人。当初陆家落难,乳娘不辞艰苦,千里迢迢从京城跟着来,他原本打算让乳娘享福的,可是星霜现在……没有办法,再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和嬷嬷倒是看得开,豁着掉了两颗门牙的嘴,“我年纪大了,还能活几年?两腿一蹬之前,能帮焕哥儿一点是一点。”     “嬷嬷!”     陆之焕哽咽了一声,发誓若和嬷嬷有个万一,自己一定要加倍对两个奶兄弟好。     旁边川月挣得大大的眼睛,端着一杯茶水给和嬷嬷,“老爷,嬷嬷,四姑娘得的肯定不是疫病。”     “你年纪小小,也懂得看病吗?”     “我虽然不太懂,不过也知道一个道理。体弱的人容易生病,体质好的人,不容易得病。四姑娘年纪小,体质弱,她的乳娘年纪大,身体也强健些。怎么乳娘反而病死在前头?”     一句话说得陆之焕一怔。     和嬷嬷也有点惊奇,指着川月的额头,“你这丫头,因为说自己‘不怕疫病’,老爷才买下你的。原来你早猜到四姑娘得的不是疫病?”     川月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随后正色说道,“外头的人喜欢以讹传讹,有点风吹草动就吓个不轻,大都是圣元十八年那场疫病唬住了。其实疫病哪有那么容易传播?要传,也应该先从脏乱污垢的地方传起。四姑娘住在深宅大院里,喝的是干净的水,穿的干净衣裳,她年纪又小,不常见外人。若传到她身上,只怕半座城的人都感染了。”     一番话说得思路清晰、有理有据,不像是一般穷苦人家的孩子能说出来的。和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暗暗道,可要查清楚川月的底细。     不过,这番话真的安慰了陆之焕。可不是吗?如果是疫病,肯定有个源头,怎么能轻易传到内宅里?     不是疫病就好,他的女儿还有救!     只是,连一个小丫头都能想到,怎么连星霜的亲生母亲也……     陆之焕委托和嬷嬷在春源药房照顾陆星霜之后,大踏步离开了。     时疫局的人不敢阻拦,送了几包药材,嘱咐回去煮着喝。     他一路走得飞快,心头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     郭金芙……     你真是我的“好妻子”,星霜的“好母亲”啊!     回到陆宅,跨进敬安堂的门槛,台阶下站了好几个嬷嬷,陆之焕一眼扫过去,知道这是郭家老太太派来的。     “姑爷!”几人行礼。     陆之焕懒得理会,隔着窗,低沉的声音道,“夫人,星霜在春源药房。她病重,你怎么不去寻我?”     朦胧的蝉翼纱窗内,郭金芙一开口,就是哭腔,“老爷十天半个月也未必回来一次,妾身便是想说,到哪里寻去?就连六哥儿出生的时候,老爷还去了布山、河林那边观什么摩崖石刻。妾身一脚踏进鬼门关,险些没了性命,老爷又知晓吗?”     陆之焕额头青筋暴露,当着岳母派来的人面前,“你是责怪我冷淡待你?”     “妾身不敢。只是星霜……虽然是妾身的孩子,可妾身实在有心无力,伺候她的乳嬷嬷死了,两个大丫鬟也病得不死不活,后事都备下了,还要妾身怎么办?若是过去也就罢了,大不了妾身陪着她,要走娘两一起。可现在,妾身有了六哥儿啊!妾身拼死生了六哥儿,为的是给陆家传宗接代。若要六哥儿受了半点损害,怎么去见公婆?”     说一千道一万,她郭金芙知道错,不该对女儿不闻不问,可改错?万万不能。有了儿子傍身,她郭金芙也不再是那个怯怯懦懦、不敢大声说话的小媳妇了。     “星霜病重,怕是好不了了。老爷身子康健,妾身也要劝老爷莫要过于亲近,免得有个万一,妾身和六哥儿下半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妾身已传信给娘家,请了妥当的大夫过来。妾身母亲也派人来说,‘星霜这孩子从出生起就多病多痛,别人喝奶,她喝药,自小儿喝的药比吃的饭还多。留得住就罢了,留不住,也早早放她走吧,省的她遭罪’。让妾身送星霜去乡下的院子呢。妾身也舍不得,可这一大家子……还能怎样呢?星霜若长大懂事,也能体察妾身的难处。”     敬安堂种了几株桂树。陆之焕站在叶子碧绿的桂树下面,青衫直缀上光斑都是阳光透射过来的,面容掩在晦暗不明的光影里,阴暗的看不清表情。     他抬起头,盯着窗前那几株清雅的蕙兰,袖口的拳头捏紧了又松开,松开又捏紧,片刻后声音倒是意外的平静,“岳母这么说?有劳岳母了。”     “一家子何谈谢?老爷知道妾身的苦衷就好。”     台阶下的几个嬷嬷也点头行礼,“老夫人唯一的愿望,就是一家子平平安安的。姑爷这话,生份了。”     有娘家人在,郭金芙的理不直,气也壮。     她甚至想,自己一腔心意,还不是为了陆家吗?低头看,襁褓里的六哥儿不知怎么,嗯哦叫了两声,她连忙哄着婴孩,唱着象郡的民俗小调。     果见得六哥儿抿抿嘴,眼睛都懒得睁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吐了几个泡泡,继续歪头睡觉。欢喜的郭金芙低头亲了亲,声音带着浓浓的满足感。     母子之间的天伦,最能感动人。其中一个嬷嬷大着胆子道,     “姑爷,也看看小少爷吧。这才是陆家的根苗。”     言下之意,陆星霜只是不要紧的枝叶,丢弃了也不可惜?树叶之间的光斑跳跃,一个闪烁,刺痛了陆之焕的眼眸。他转了头,     “你们说的也有道理。星霜的确不适宜住在宅子里了。”     “姑爷说的是!奴婢马上派人准备马车,送四姑娘去庄子上。放心,那边的人手都是妥妥的,不会让四姑娘收委屈。”     “不用。这些年麻烦岳母的太多了。星霜若真的时日不多,我这个当父亲的,别的做不来,只能多陪陪她。”     “啊。老爷,不能……”郭金芙听说,大惊的抱着儿子追出来,可陆之焕已经头也不回,大踏步离开了敬安堂。     嬷嬷们阻拦,“二小姐,老爷才抱过四姑娘,万一……还是小心为妙。”     “呜呜,老爷回家,怎么看也不看我就走了!”     “这个……老夫人说了,当务之急是看好六哥儿,万万不能有差池。只要六哥儿无事,二小姐在陆家的地位就不可动摇。老爷的心,日后水磨工夫,慢慢会回转的。”     郭金芙抱着儿子,委屈的盯着陆之焕消失的地方,过了一会儿,把脸埋在六哥儿的襁褓里,小声的呜呜哭泣。     “我的儿子,你爹不看我就罢了,怎么也不看你一眼。你可是他嫡亲嫡亲的儿子……”     ……     春源药房里,川月非常耐心细致的给陆星霜擦了身体。和嬷嬷在旁看着,点点头,这孩子的手法轻柔,是照顾过人的。     她原本对川月的来历起了几分疑心。毕竟,一个乡野长大的女孩,哪有什么见识?怎么说得出“风吹草动”这种词汇,清清楚楚记得疫病是发生在“圣元十八年”呢?     可陆星霜现在的情况真不好。脸上的红疹已经扩散,除了鼻子额头稍微好些,其余大片大片的,看着很是吓人。     身上的更多,小腹、背部,都是。一解开衣裳,触目惊心。心里猜测着不是疫病,亲眼看到了,还是会动摇吧?     和嬷嬷都抱着陪葬的想法了,可看着川月仍认真努力照顾,这个时刻还一丝不苟的,怎么生的出恶感?     “川月啊,你歇歇吧。四姑娘喝了药,一时半会儿的醒不来。”     “嬷嬷!川月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呵呵,这里没外人,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是。嬷嬷,川月看药房的坐镇大夫,医术实在不怎么高明,动不动翻医书,病情都是千变万化的,不同的人得了病症,年龄体质也不同,怎能全都照搬医书呢?川月知道有一个大夫,医术很高……就是名声不好。”     和嬷嬷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这一瞬间,她甚至觉得,管川月是什么来历、什么出身呢?治好了四姑娘星霜,就是大功一件。     为此,她丝毫不介意小丫头川月耍的心机。           第四章 丝丝缠绕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嬷嬷,那位‘冷大夫’真能治好星霜?”     陆之焕心下十分犹豫――没办法,乳娘告诉他有位医术非常高明的神医之后,他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可派人去打探这位“冷大夫”底细,心凉了半截。     不是冷大夫医术不佳,而是他的来历举止太诡异了!     听说早年也曾师从杏林名家,在象郡的医署担任过官职,不过犯了事被驱逐了。原因是这位冷大夫,居然深更半夜挖掘坟墓!     专门挖那些死去不久的尸体!     被发现后,不以为然的说他是为了治病救人!     和嬷嬷听说冷大夫的“惊人事迹”后,也是骇了一跳。对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入土为安可算是人生的终点,也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死后还要被人亵渎尸体,可是大大的不尊重!想想都可怕。     不过看着四姑娘病势不轻,委实耽误不得。和嬷嬷咬咬牙,按下排斥和厌恶的感觉,     “焕哥儿,医署的大夫,先是医官,后是大夫,能有多少时间钻研医术?未必比浸淫医书四五十年的覃大夫高明。再者郭家对星霜薄情了些,可势力不弱,但凡有一线希望,也能从医署请人来治。     可见这方圆百里真的无人了。既然如此,何不试一试!川月的话有道理。冷大夫名声不好,可医术实打实。咱不管冷大夫为人如何,长相是扁是圆,只要能治好四姑娘!”     陆之焕沉默了良久,终是点头应允了。     第二日一早就准备出发。郭家听说要送陆星霜去寻有名的“怪医”冷岩,派人来劝解了几句――无非是冷大夫行事诡异,治不好白去一趟,治好了被缠上,也是后患无穷。     陆之焕通通不理会。     听人说郭老太太知道后感叹了几句,命人送来马车。马车外表平淡无奇,内里却宽敞舒适,铺着五六层厚厚的羊毛毯子,正好让陆星霜在路上舒适躺着。     陆之焕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若星霜熬不过去……能舒适一点,对她来说也是好的。     怪异冷岩在桂林郡的临尘县,约莫有两百多公里路程。风餐露宿不打紧,关键是路途中经过许多高山密林,若是有什么野兽蛇虫,就不妙了。     时疫局的黄所嘻嘻的跟着,口中说,“小人闲人一个,平时没差使的时候经常跟弟兄几个上山打猎,有点拳脚。陆先生不嫌弃,咱兄弟几个跟在后头?毕竟,也是县太爷发话了嘛!”     “县前街的禁令解了?”     “没呢!先禁个三天,没啥大事才解。”     “那谁来负责时疫局呢?”     “呵呵,医署人才济济,少了小人,自然还有其他人顶上。”     陆之焕对黄所没什么意见,点点头,算是答应几个人一路护送――或者说监视?     他已经无所谓了,现在心心念念都是女儿的安危。女儿过了这一关,他感谢漫天神佛,什么都不想计较;若女儿出了意外,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估计也没心情计较了。     蔚蓝晴空,云霞如絮,马车在坡度柔和的山路里穿行。拉车的马是象郡出产的矮马,耐力出名好,善于走山路。得嗒得嗒的马听声,听着还挺悦耳的。     不过路途不平陡峭的程度,注定这不是一场舒适的旅行。     兰宛茹躺在厚厚的垫子里,身上也盖着斗篷,颠簸的恶心想吐。     太遭罪了!     比头戴沉重的凤冠,坐在凤椅上接受外命妇的朝拜长达六个时辰,更厉害。     哪怕她一直为自己的定力引以为傲,这会儿也快受不了了。眼神空洞的盯着车顶上的蝙蝠花纹,暗暗思考自己该怎么办?     比死更可怕的,是重生成情敌。比重生成情敌更可怕的,是重生成被毁容的情敌!     兰宛茹都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看到“幼年陆星霜”面孔时的心情了。恶心?憎恨?快慰?喜悦?恐惧?     她想死,真的想死!     变成陆星霜有三天了。第一天,她是想死死不成,身上没力气。第二天,她意识到陆星霜名义是陆家的嫡女,身边基本没人,除了亲爹之外人人都想她死,包括亲妈。她忽然觉得,就这么死了多遗憾。至少得弄清楚世界上她最厌恶的人――陆星霜,到底经历过多少痛苦吧?     没错。情敌的痛苦,就是她的快乐。     到了第三天,坐着颠簸的马车,她才恍然大悟。不管曾经的陆星霜经历过多少,估计这辈子她都得一一品味。     等于重复陆星霜走过的道路,承受她的苦痛!     老天爷是不是觉得,她兰宛茹上辈子过得太幸福了,所以让她承受双倍?     她这边生死两难、纠结无比,伺候她的和嬷嬷也没闲着。     老人年纪大了,本来不适合出远门,不过为了她亲手奶大的焕哥儿,和嬷嬷强撑着,趁自己还有精神,敲打新丫鬟川月。     “怪医的名头很大,不过他十年前就离开了象郡了。川月啊,你今年九岁吧?怎么知晓的?”     “嬷嬷,川月是听姥姥说起的。我姥姥活了六十岁,什么稀奇古怪的事、稀奇古怪的人都见识过。”     “哦。你姥姥不是一般人啊,跟嬷嬷说说,你姥姥的事情吧。”     “嗯。”     在一辆马车上,兰宛茹想不听都不行。于是知道了丫头川月的姥姥是个秀才的女儿,读过书认识字,年轻守寡带大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也就是川月的爹。     和嬷嬷点头,“你姥姥不容易啊。川月,你的名字里有个‘月’,冲了四姑娘,不合适。老爷不大理会这些小事,本来呢,丫鬟的名字一般都是主子起。可四姑娘还小,嬷嬷就为四姑娘做这个主。     对了,你说你爹是入赘的?就是说,你本来不姓川?你姥姥姓什么?岳?川月是这么得来?有了,岳钏!看你眉眼之间挺有灵气,加个灵,就叫岳灵钏吧。”     川月听了,垂着头,柔顺听话的说,“是,嬷嬷,以后川月就是岳灵钏了。”     和嬷嬷慈爱的笑,摸着岳灵钏的额头,“你来历特殊,陆家不是叫人忘本的人家,保留你的姓,记住自己的本分,日后有你的好处。”     岳灵钏点点头,表示自己懂得。     旁边的九儿不知道玄机,单纯的以为和嬷嬷就是在指点灵钏,笑得露出兔牙。     而兰宛茹听了,心底掀起阵阵波涛。     之前她一直当“川月”就是那等靠着小心机攀附上来的丫头,这种人在宫里太多了,根本懒得放在心上。一听岳灵钏的名字,她方冷不丁一颤!     原因,岳灵钏太有名了!     她做过陆星霜十二年的贴身侍婢。二十一岁嫁人的当晚,毒杀了新郎一家,连生父和两个弟弟也没放过,全被她弄死了。     她做得隐秘,外人不知晓,只以为是仇家寻仇。虽然没有同房,可岳灵钏是明媒正娶的,守孝之后,从族人过继了孩子,以未亡人的身份打理家业,立志守贞,颇受敬重。况且她十分善于经营,短短五年就将家业翻了几倍,得了钱财并不吝啬,大半用来照顾族人,成了远近闻名的贤良妇。     后来的事情不意外。她兰宛茹视陆星霜为眼中钉,让自己父兄想办法对付情敌。父兄很快挖掘到岳灵钏的问题,让活下来的两个弟弟到处告状。     谋害亲夫全家,连生父也害死,如此大逆不道、丧心病狂的大案,举国皆惊。     萧无碍那个昏君,竟然说什么“小小婢女,无仇无怨,怎么会下此毒手,必有隐情”,还想看在陆星霜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不过陆星霜在大是大非上比较清醒,脱下簪环请罪,让萧无碍秉公办理,不能为了她的名誉而放纵一个罪人逍遥法外。     最后,岳灵钏凌迟处死了。     此一时彼一时。当初的兰宛茹知道这个结果,可是开心了很久,并且得意洋洋,借故很是奚落了一番陆星霜。     可现在……年幼的“陆星霜”躺在摇晃的马车上,暗暗的想,怪医是岳灵钏介绍的。间接来说,岳灵钏也算是半个救命恩人了。     这样的丫鬟,再加上相伴十二年的情分,陆星霜怎么舍得她远嫁?便是嫁,也要左右思量了,挑选一良善的好人家。看岳灵钏的模样,说话的条理,也不是那等丧心病狂之人,怎么会毒害新郎全家,连亲爹弟弟也不放过?     这中间,藏了多少隐秘?     看来萧无碍没有说错……     怎么好端端又想起那个昏君了?兰宛茹一闭上眼,脑中就回忆起册封陆星霜的封后圣旨,胸口气得起伏不定。     罢了,老天不肯放过她,迫她必须以“陆星霜”的身份活下去,好,她接受!只是,她再也不要跟萧无碍发生联系。这辈子怎么活,她说的算!     兰宛茹,或者说现在的陆星霜,永远也想不到,命运之所以是命运,因为无形无迹,彷佛有一条看不到的丝线将注定纠缠的人联系到一起,躲也躲不开。           第五章 宿命相遇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蜀王府,红瓦宫墙,绿柳成荫。一道清溪里飘着点桃花花瓣,淙淙穿过弯弯木桥,蜿蜒的在王府里绕了几字形,流淌入碧波荡漾的溶金湖。     仲春好光阴,溶金湖里嫩绿荷叶堪堪露了个头,一朵一朵如圆盘,怯生生的飘在水面上,只等入夏一展容颜身姿了。     蜀王站在溶金湖畔的鉴碧亭里,一身玄青色织金锦袍,长身玉立,负手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身后坐着一中年男子,留着三寸胡须,兴致勃勃的在棋盘上摆弄棋子。     湖水对岸咿呀传来悠扬的曲调声,彷佛有女伎在临湖歌唱,翩翩起舞。清风送爽、白云悠悠,如此朦胧而明媚的好光景,真是令人陶醉其中。     不过蜀王出身高贵,乃是圣元帝亲子,天潢贵胄,就藩蜀地已有七年,美景天天见,自然不觉得什么了。     “穆先生,本王听说,象郡急报,道是有时疫发生。”     穆克奇捋了捋胡须,淡然一笑,     “怕是被三年前蜀中的瘟疫吓到了,穆某也有所听闻。不过穆某半个月前还得到友人传信,说是亲戚家女儿得了病症,浑身红疹,莫名高烧不退,请了不少大夫,总也不见好。嘿嘿,若不出所料,这就是疫病的‘源头’了。”     “嗯?竟然是士族家的千金么?”     “哈哈,小小象郡,哪里来的士族世家!我那友人,参加过圣元二十七年的大比,中了三榜同进士,不善钻营,吏部一纸谕令,外放到象郡当了个县令。才学虽然有限,然为人谨慎小心是有的,知晓穆某略通岐黄,特地书信一封来。穆某哪有功夫理会?只说派人好好照看,小病小患若是转好,就无妨了。没料到小姑娘没有转好,反而过了病症给乳娘丫鬟,病死了一两个。     嘿嘿,我那友人知道了,怕是方寸大乱。这次将小症当成时疫,估计就是他的首尾。横竖错了还有医署的人顶在前面,他一句不懂医术就撇得干净。”     这也是官场常态,时疫一事非同小可,宁愿事后被人讽刺“大惊小怪”,也好过评价“不作为”。毕竟,后者可能丢官掉脑袋。     “哦。”蜀王微微点头,凝神思量了片刻,“那么说,真的不要紧?”     穆克奇胸有成竹,“穆某听说时疫后,早就书信给友人,让他将患病女孩的脉案,以及家族人口、吃穿用度,并人情往来,无论巨细,告知与我。他倒也老实,搜罗个全面。穆某昨日看过,发现患病的是陆家女。”     “陆家?莫非是‘一门三进士、父子两翰林’的书香世家陆氏?”     “若非是陆家,穆某也不得关注了。若穆某没有记错,陆氏祖籍燕地,是北方人。于是,就更确信了。”     “怎么,跟陆家人的祖籍地有关?”     “王爷忘记‘水土不服’一说了?北方人到了南方,自然是不大适应的。穆某注意到,发配象郡的陆家三房陆之焕在府衙里做了教谕,常常在象郡各大土寨里教人读书识字,颇受敬重。     一个月前,有土人为了感激,赠送了不少土仪,东西不贵,都是寨子出出产的瓜果菜干一类。若穆某没有猜错,就是这些土仪害事了。”     蜀王微微皱眉,“那些寨子里的土王下毒?给他们是个胆子也不敢。”     “自然不会。不过土人愚昧,哪里知道,他们以为的诚意东西,未必真的是呢?现成的例子摆在这里――”穆克奇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比如穆某当年,初来乍到,贪图口腹之欲,吃了底下人送来的珍奇瓜果,结果浑身发起了红疹,闹了足足半个月不能见人。     若是穆某没有料错,那位陆家女跟穆某当年发病的原因一般无二。这病症看着吓人,其实并不危及生命。若有杏林高手调理一二,自然很快消除。可象郡偏僻地方,哪里有好大夫?哦,有,有一位,就是临尘那位怪医冷岩。他的名声……啧啧,太糟了。就是不知陆之焕有没有勇气送女儿过去诊治了。”     蜀王目光悠悠的看着溶金湖上的澹澹水波,“陆之焕么,本王记得他,当年京城赫赫有名的神童,‘五岁知五经、七岁能诗文’,名气大的父皇都知道。奈何品行轻狂……嗯,怪异冷岩的名声不佳,堂堂陆家有何惧哉?穆先生,阿狸年幼,体质柔弱,每到春秋就犯病,本王十分忧虑,不如请你带阿狸去拜访冷大夫,在临尘小住几日。”     “啊?”这话题转得有点快,穆克奇表情惊异,随即脑中灵光一闪,反应过来,会意的笑了笑,站起来作了个揖,“绝不辱命。”     说走就走,蜀王一声吩咐,半个时辰后,蜀王次子,乳名唤作阿狸的小王子就被乳娘嬷嬷们打包坐上马车。     一路无话,三天后,穆克奇站在临尘县的界碑边,向人打听了冷岩的药庐,便命人加快行程。小王子阿狸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虽然有丫鬟陪他玩耍,可天天憋在马车里,也是闷极了,委屈的抓着穆克奇的衣角,     “先生,阿狸不想看大夫了。阿狸想回府,阿狸想见父王!”     “呵呵,阿狸啊,忘记你父王怎么嘱咐的吗?”     “记得呀。父王叫阿狸不准在外人面前提起父王,也不准说阿狸是蜀王府的人,还要听先生的话!”     “嗯,阿狸真聪明!你父王现在忙于政务,回去也是见不到的。不如先看冷大夫,等治好了病痛,再回府去,就能看见你父王了。     对了,待会儿到了药庐,冷大夫的脾气不好,不要惹他生气。要是你听话,说不定能见到一个小妹妹呢。”     “小妹妹?”阿狸眨眨眼,“跟萱萱一样的小妹妹?”     “不是萱郡主,是跟阿狸差不多大小的妹妹。她跟别的小妹妹不同,脸很红,比苹果还红,阿狸一看就知道了。”     穆克奇是蜀王的首席幕僚,不过没人知晓,他对付孩童也颇有手段,几句话就哄了阿狸乖乖的,期待的坐在马车里等候见小妹妹。     ……     临尘药庐坐落大青山脚下,占地约有一二亩地,前后三进,分别是药库、药库,以及住人的厢房。     因冷岩的医术极好,不乏富户求医,从县上官道一直通往药庐的路,都被马车的车轱辘磨得平坦。     来此的第三天,兰宛茹喝了一肚子的药,脸上的红疹似乎消了一点,不过还是看着吓人,因为肿胀的小脸变成包子脸,就像发面馒头,整个头都大了一圈。     她默默忍受着老天对陆星霜躯体的摧残,一时埋怨生气,一时幸灾乐祸,总之,各种念头纠结不下,害得她连续失眠。     就在她做好了心理建设,发誓自己要重新开始人生时,宿命的相遇早被上天安排好了。     “冷大夫,能否通融一二,我家小少爷每到春秋两季就犯病。家中上下都十分担忧,听闻您医术高明,特来拜访。家主人已经准备好了诊金。”     “怎么能这样呢?你们打听打听冷大夫的规矩,我们家小姐先来的!不是急症,等我们小姐病好了再来!”     兰宛茹披着自己的斗篷,出来一看,和嬷嬷、灵钏,为了自己的病人屋,跟人争吵。     怪医冷岩在自己的药庐里,为病人准备了一间屋――也就是说,同一时间,他只接一个病患。     他的个性特殊,与其说他治病救人,是胸怀伟大、天性良善,不如说他将治病当成一个解题的游戏。病人,就是一个载体。说实在的,他才不关心病人的身份,他只看“病”。     病得越稀奇古怪,他越好奇,倒给钱也要治。病得稀松寻常,比如风寒之类,请他就要看心情,以及诊金够不够丰厚了。     “别吵!再吵,都给我滚出去!”冷岩冷着脸,看着穆克奇一行人,“病人呢?带过来,我先诊脉。”     穆克奇微一躬身,姿仪风度无可挑剔,名乳娘抱着阿狸过来。     又是一个四岁的小毛头?冷岩仔细诊了阿狸的脉搏,看了面相,又看了一眼舌苔,最后冷笑了两声,“一只羊是赶,两只羊是放,没什么区别!两个病人都是小孩,不满七岁,谈不上男女大防。要么,住在一块,要么都给我滚蛋!”     “冷大夫,这怎么行呢?我们家小姐可是千金闺秀……”岳灵钏着急的看了一眼兰宛茹。     兰宛茹抿着唇,死死盯着阿狸。     老天!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     萧无碍,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兰宛茹的心中充满憋屈,一想到自己的死,就恨不能冲到萧无碍面前抡圆胳膊,啪啪的打耳光。一边打一边告诉他,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把什么青梅竹马的情分记在心上,可你迷恋的陆星霜从来没把你当回事!     不然,她怎么会在跟你海誓山盟后,改嫁他人?嫁了一次还不够,还嫁了第二次!你以为她回到你身边,是回心转意吗?错了,她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家族,为了你皇帝的身份权势!     就这样,你还要册封她为皇后?     到底是什么情分,什么样的青梅竹马,感情深到她辜负了你一次又一次,你还念念不忘?     兰宛茹缓缓的,缓缓的走到阿狸面前。     阿狸看到小妹妹了,新奇不已,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兰宛茹笑,“小妹妹,你的脸真的很红诶!”     他从乳娘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主动上前,摸了兰宛茹的脸,嘻嘻的笑,笑容天真无邪。           第六章 青梅竹马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乾丰帝样貌不俗。成年后,既有读书人的清新俊逸,也有习武之人的英俊挺拔,更兼皇家人神韵内涵、优雅贵气,举手投足间,彷佛带着强烈的磁性,在一众京城贵少中,出奇的引人注目。也难怪兰宛茹一见钟情、死心塌地多年了。     不过,兰宛茹没有想到,年幼时候的萧无碍,跟若干年后的丰姿美仪完全不同,竟然如此的天真,如此的可爱!粉嫩白皙的脸颊,稚气软糯的声音,笑起来露出米粒一样的牙,叫人看着……就想捏捏他的脸蛋,逗逗他!     她知道自己有多难看,鼓着眼,嘟着嘴,努力装出吓人的模样,而萧无碍只是歪着头,可爱的看着她,两只大而水润的眼睛弯弯的,     “妹妹,你几岁啦?叫什么名字?我叫阿狸,我们做好朋友,好不好!”     说完,上前拉着兰宛茹的手,亲亲热热的,一点都不像初次见面。     兰宛茹低下头,看着萧无碍毫不避讳的靠近,脸上还带着欢喜的表情,刹那间,心剧烈的跳动!     萧无碍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拉过她的手!     萧无碍从来没有冲她笑得这么纯碎真诚!     萧无碍……     她眨眨眼,感受着心内翻涌的波涛,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二十载夫妻,承受太多次冷淡对待,将她少女时代的柔情蜜意消磨一空,到最后,她的心早历练的比后冠上的金刚宝石还要坚硬。     二十年啊,她竭尽全力的讨好,从渴望得到萧无碍的一丁点真心,到只想维护皇后的尊荣地位――结果呢,还是失去了!     无尽的委屈、羞辱、伤痛!     造化弄人,换成陆星霜的身子,她看着萧无碍牵着自己的手,又是讽刺又是茫然又是酸楚――看,前世她用了多少心机,耗费了多少真情,怎么也换不来的东西,萧无碍直接送来了!     还是在第!一!次!见!面!     “你想和我做好朋友?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呀!”阿狸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说。     “可我长得很丑!”兰宛茹故意道。     “不丑!不丑!”阿狸摇头,“小妹妹你长得跟红苹果一样,我可以叫你小苹果吗?”     旁边的岳灵钏,瞬间抬头,震惊的盯着阿狸。     兰宛茹的心神都在幼儿版的萧无碍身上,昂着头,做出一副骄傲的模样,“好吧,你可以叫我小苹果。那我叫你阿狸。”     “嗯!”     阿狸重重的点点头,晶莹如黑水晶的眼睛眯着,彷佛在说,“我喜欢你叫我阿狸。”     初见,他就毫不保留的送上自己的喜欢!允许外人叫他的乳名!     兰宛茹的嘴角耷拉的更厉害了,都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前生的悲催――命运啊命运,到底有多喜欢嘲讽?     陆星霜无才无德,只不过比她兰宛茹早十二年遇见萧无碍,从此永久的在他心底占据一席之地。     以后就做陆星霜了?当然了!为什么不呢?     陆星霜……多么被命运钟爱啊!     她也想尝试一下,不用奋力争取,老天自然而然把她想要的东西送到她面前,是一种什么感觉!     握着萧无碍的真心……随意揉搓,又是一种什么感觉?     肯定跟做兰宛茹,看萧无碍宠爱其他妃子,暗自嫉恨,却不得不维持皇后宽容大度的感觉,完全不同吧?     兰宛茹,不,应该叫陆星霜了。她抿着唇,小手手指用力勾着如今乳名唤作阿狸的小男孩,掷地有声的道,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好盆友了!”     ……     穆克奇笑眯眯的,看着阿狸跟患病的陆氏女亲近,还要住在同一间诊室,笑得格外意味深长。他抖了抖衣袍,对着年过花甲的和嬷嬷深深一揖,     “这位老夫人……”     和嬷嬷连忙躲闪,“当不得!老身只是下人,受不起先生的礼。”     穆克奇笑容满面,“那怎么称呼?”     “叫老身和嬷嬷就是。”     “好,和嬷嬷。”穆克奇这次拱了拱手,“穆某不是不知道冷大夫的规矩,带小公子前来,也是时节原因。我家小公子每到春秋就会犯病,几年来查不出原因。耽误几天虽说妨碍不大,可我家小公子就会多受几天的罪。哎!病在孩儿身,痛在父母心啊。和嬷嬷估计您也是有儿有女,应当能体会。”     和嬷嬷看阿狸一派天真可爱,且跟四姑娘相处极好,犹豫了一下,“此事老身做不得主,还要派人去问一声家主人。”     “请自便。”     穆克奇谈吐之间,很有读书人的落拓潇洒。不过他的随从明显不是,压根没把老妇幼女放在眼里,直接将阿狸的行礼卸下马车,几人合力就往里面搬。     一面翩翩有礼的答应,一面却置若罔闻?     当这是红脸白脸,可以糊弄过去的吗?     和嬷嬷抿着唇,眼眸一沉,道,“我家小姐所患的病症,有可能是时疫。”     啊!时疫?     蜀中三年前曾经爆发一次时疫,多亏时疫局挨家挨户送药预防,才避免了大规模的蔓延。蜀王府的乳娘丫鬟们一听说,吓了一大跳,用惊悚的眼神看着陆星霜。     穆克奇一甩袖子,     “和嬷嬷若是实在不情愿,何须谎言欺瞒?如果是时疫,你怎么没得?你身边这两位丫鬟也好端端的?冷大夫也不会建议让两个孩子住在一起了。”     冷岩在旁边点头,     “说得不错!小病小患也能称为时疫?无知,也不能这么侮辱时疫二字!更何况即便是,到了药庐这里,也能安好无损的离开!”     说完,就跟穆克奇商讨诊金――类似阿狸这种特殊情况,不收一笔丰厚的诊金,他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穆克奇知情识趣,带来的三个行礼箱子,两个是阿狸的随身物件,另一个就是送给冷岩的。奇珍异宝不稀奇,重要的是几样难得的药材,如北方的百年人参,长在天山上的雪莲。     冷岩看得很满意,大手一挥,让阿狸住进去。     和嬷嬷很是不高兴,还没跟陆之焕商量过呢,可冷岩冷着脸道,“药方已经开好了,你们不乐意,大可以开了半个月的药材走人!横竖哪里都是能熬药吃药的。”     陆星霜还没好利索,怎么能走?     走,又能往哪里去?回象郡吗?     和嬷嬷气得直哆嗦,问题是怪医的名头和脾气一样大,她只能咬牙忍耐。     大人们的机锋与小孩子的世界无关。阿狸压根不知道什么是时疫,他紧紧抓着陆星霜的手,     “小苹果,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陆星霜点头,“好。玩什么?”     她现在是幼女的身体,成人的心态,告诉她,怎么跟小孩子玩到一起?算了,这里没有比她更小的,她还是自己慢慢研究琢磨吧!     和幼稚四岁小孩玩耍,研究沙土的颜色,摆弄各种玩具,当真是……无聊之极。不过旁观未来丈夫幼年版的天真无邪,就不同了。     陆星霜十分细致的观察着。     太过投入,以至于她没发现自己的病情,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红疹消退了大半,粉嫩小脸不再像苹果了。     两小孩“同/居”的第三天,阿狸的乳娘忽然爆出一声尖叫!     “时疫!了不得,是时疫!”           第七章 时也命也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乳娘哭天怆地奔出厢房,大白天的,嚎啕个不停。     “怎么了?怎么了?”丫鬟围过来,一脸惊奇。     “还问怎么了?死,都是个死,死定了!小主子得了时疫,身上发起了红疹,肯定是被那陆丫头传上了。我们几个都死定了!”     乳娘抹着眼泪,绝望之极。     而蜀王府出来的四个丫鬟,俱是花容月貌、青春靓丽,性子弱一点的,已软绵绵瘫倒在地。性子强一点的,才勉强站立,不信的问,     “怎么会?奴婢天天伺候,要是有不对劲,奴婢也该传上的!”     “肯定是那陆丫头日日跟小主子相处,过了病症!天杀的啊,就不该答应跟她住一起,第一天来就该赶走她!”     这时,和嬷嬷和岳灵钏刚刚熬好药汁,听了这话,不乐意了,“冷大夫都说了,我家小姐得的不是时疫,也不会过人。”     “冷大夫说?去他个冷大夫!偏野之地的索命大夫,害人不浅!你们知道小主子是什么人?害了他,你们全家老小的命都不够赔的!”     乳娘恨恨的――她的责任就是照顾阿狸。阿狸得了时疫,若人救不过来,她全家陪葬;救治好了,她一个“不精心”的罪名跑不掉,将来也不能呆在阿狸身边了,等于失去一份稳妥且报酬丰厚,能养活全家的工作,她心里能不怨恨?     看到和嬷嬷,就差上前抓花脸泄愤了!     和嬷嬷是书香世家出来的人,规矩严明,不想和人置气,做无畏的口角之争,     “是不是,请冷大夫过来一看,不就清楚明白了?老身想,你们兴师动众的,特特跑到‘偏野之地’来请冷大夫看病,不是为找个‘索命大夫’吧?难道府上请大夫,都不事先打探打探?”     一句话,抵得乳娘无话可回。下令来临尘药庐的,可是王爷。她有几个胆,敢说王爷的不是?气咻咻的呸了一口,     “我们小主子若没事,就罢了。若是有一点点不对,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真真可气,平白被狗咬了一口!     岳灵钏跟在和嬷嬷身后,给陆星霜喂药的时候,犹自愤愤不平,“这家人,看着富贵显赫,也太缺乏教养!”     和嬷嬷的表情倒是平淡,“显赫人家的奴仆,狗仗人势,自然就以为自己也跟主子一样,了不起了。”     “嬷嬷,听说小姐的本家、还有小姐的母家,在象郡也是数一数二的显赫人家……”     提到郭家,和嬷嬷表情略有不屑。不过在弹丸之地的象郡有点权势罢了,哪里比得上朝野内外都闻名的书香陆家?     可惜陆家三房时运不济,被发配至此。不然,能迎娶小门小户的女儿?     和嬷嬷对自己奶大的哥儿陆之焕很有感情,人也忠诚,但她年纪一把了,毫不犹豫的抛下儿孙,跟在有可能患了时疫陆星霜身边,也是明白一个道理――陆家,不可能永远在象郡,早晚会回到京城的。到那时,她的儿孙还需要陆家的照顾。     哪怕这照顾只是针头线脑的一滴滴,对他们一家来说,也足够了。     和嬷嬷这番心思,自然是不会明白告诉别人,看着眉眼之间充满灵气的岳灵钏,倒是有一番培养的意思――去掉这丫头身上的野性,她的小心机以及勇气韧性,将来肯定是陆星霜的一大臂膀。于是,淡淡道,     “你这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叫显赫?圣朝科举,头榜前三,状元榜眼探花郎出行,帽簪宫花、御街行走,满城空巷,这才叫显赫!当朝路丞相之母做寿,送礼的人将门槛踏平了,连皇上太后也派人恭贺,那才叫显赫!象郡,有什么人家,也敢自称‘显赫人家’?说给京城人听,笑掉大牙!”     “再者,显赫人家又如何?你看人风风光光,觉得羡慕。其实过个二三十年,再瞅瞅!不定在哪里呢!那些仗着主人势的,也免不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下场!”     和嬷嬷意味深长的说完。其实,她的用意是在教育岳灵钏,做了奴婢,该怎么为人处世,立身一定要正。     不妨被陆星霜一字不落的听进去了。     她暗自点头,陆星霜的亲爹,肯定是个不寻常的,年迈的乳娘也有此等见识,进退规矩,不弱于宫里当差多年的品阶宫人。     岳灵钏两世为人,自然也通透极了,知晓和嬷嬷的用意,当下用力点头,“嬷嬷,灵钏年纪小,哪有什么见识?您老多多教我!”     “你这丫头,倒是顺着杆爬。也罢,老身空闲着没事,给你说说古……”     和嬷嬷年约六十,经历的事情也多,随口一说,就是“年轻女眷贪婪/无知/轻信,被歹人所骗,落得凄惨下场”的事情。且说得有名有姓。     其实,真不能说虚构。不过是张冠李戴,这家的名头套上那家的故事,浓缩删减添加,就成了和嬷嬷嘴里的真人真事。     岳灵钏和九儿都听住了。     连陆星霜都凝神,暗自思量,她只当自己正妻皇后保不住地位,十分羞辱,原来天底下女人,苦的不止她一个。大家闺秀行善布施米粥,因露了头脸,被歹人盯住,进香时被拐子拐到脏地方,从此不见天日。平民之家的小媳妇,多和邻居说了一句话,被人传了闲言碎语,最后丈夫一怒,将妻子浸了猪笼……     悲惨的事情多比比,就不觉得了。     陆星霜喝了药,本来要歇息的,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而且越来越近,竟然是往诊室这边走。     “不得了!看不好,你就死定了!我发誓,一定要让王爷抄你的家,灭你一族!”     阿狸的乳娘一边说,一边冲进来,一眼看着陆星霜睡眼朦胧的样子,恨得直欲冲上来掐死,“害人精!”     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也是怒气冲冲,只是想到陆星霜身上的时疫,不敢靠近。     “苏妈妈,怎么办?冷大夫不肯看小主子,说小主子只是体质特殊……怎么个特殊法?以前小主子可没有起过红疹,只不过跟陆家人待了三天,就起了!”     “赶走她们!”苏乳娘从牙缝里蹦出四个字,彷佛已经尽了最大忍耐力。     和嬷嬷凛然不畏,“尊下是官府的人?抑或这里是你的家,要人怎样就怎样的?”     “我们不是官府的人,不过,也不差什么!我家小主子是……”     苏妈妈拉扯了一下,“绣梅,别多说,赶紧叫她们走!不走,哼,就别怪我不顾情面!”     “老身倒是不知,在人家大夫的药庐里,还要看你一个下人的情面。难不成,我们陆家吃了你们家的,用了你们家的,还是欠了你们家的债没还?哪怕天潢贵胄也没这个道理!”     “你……”     苏妈妈震惊的看着和嬷嬷。“你知道,你还敢?”     两方人闹得不可开交。     陆星霜揉了揉眼睛,麻利的跳下矮榻,看了一眼岳灵钏,“跟我走!”     岳灵钏有点吃惊,不过陆星霜才是她的“老板”,肯定要跟着的。趁苏妈妈跟和嬷嬷对上,两个小女孩嗖的一下钻了出去。     “阿狸、阿狸!”     未来的九五至尊、威严冷肃的皇帝陛下,刚刚被冷岩诊过脉,正在撸着袖子,研究小臂雪白肌肤上的多出的一块红斑,左看右看,兴致勃勃。     “小苹果,你看我,我也有苹果红了!”     露出米粒细牙的阿狸,真是粉嫩嫩的,叫人很想咬一口啊!     “你喜欢吃苹果吗?”     “不喜欢啊,我喜欢看!”阿狸睁着亮晶晶的眼。然后低头闻了闻,“还喜欢闻!”     是不是还喜欢舔呢?小狗一样的萧无碍……     陆星霜的额头一阵黑线,心里的莫名消除之后,才上前仔细看了那块红斑,一眼就看出不同。     这跟她得的疹子不同。     她的疹子刚起的时候,表面非常红,表面不平有点小疙瘩,不过她年幼,肌肤底子好,柔嫩有弹性,才不显得恶心。     而阿狸的红疹,就是红了一片,抚摸过去,连和好皮肤连接的部分也没有异样,看起来……就像被染红了一块!     不痛不痒。     当这份不痛不痒蔓延到阿狸的脸部,还有扩散的迹象,镇定如陆星霜也坐不住了。     有人想谋害阿狸!谋害皇帝陛下!这可是大逆不道、抄家灭族的大罪!     等等,阿狸只是阿狸,还不是皇帝呢。     可这样,陆星霜也不能容忍。她幻想了一万次怎么报复未来的萧无碍,件件桩桩,都得等萧无碍成长起来啊!     要是她变成了陆星霜,而萧无碍却死了,夭折在四岁“高龄”,那她这辈子,要靠什么活下去?呕也呕死了!     她得找到谋害阿狸的凶手!     不难,药庐就这么大,自己的人如和嬷嬷、岳灵钏、九儿可以排除嫌疑,剩下的就是阿狸身边的人。     能不惹人注意,偷偷在阿狸身上动手脚的,也就那么几个。不信自己找不到。     只是动机呢?     阿狸现在只是蜀王之子,不是独子,也不是嫡长子,陷害他有什么益处?     找凶手容易,怕就怕不知动机,那么日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前扑后继……     不行,她得先知晓动机!           第八章 明晰动机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跟随阿狸来到临尘药庐的人,都被陆星霜列入怀疑对象。到底是谁呢?     乳娘苏妈妈?她日常接触的机会最多,偷偷下了什么,外人绝对无法察觉。可她是第一责任人,阿狸有个什么,第一个要问责的就是她!她的孩子,她的家族,躲都躲不掉!什么好处,能大到超过全家老小的性命?     抑或丫鬟绣梅、腊梅?十六七岁的年纪,如花似玉,明媚的眼中还闪着对美好生活的期盼呢,有这么大的胆子,命都不要?     陆星霜仔细观察,没有锁定具体对象。哎,到底为什么要害阿狸?找不到动机,她不敢轻易动作,因为帮得了一次,帮不了一世啊!     哦,当然,萧无碍用不了她帮一世,估计过个十年,等他长大一点,就跟现在天真无邪完全不同了。     没谁比她更了解萧无碍的本性――凉薄自私、城府深沉。当了皇帝之后,对忠心耿耿扶持他登基的岳家,表面恩宠,其实暗中防范。只看跟兰宛茹二十年夫妻,没生下一儿半女,可见忌惮之深。     不过,也不算全然无情。至少还念着兰家帮过他,二十年的外戚之名,没挪到别人家里。直到旧**“陆星霜”过世……     倒霉催的,一想到自己现在就是陆星霜,她还是有点接受不能。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对心灵来说,真是巨大的折磨!犹甚于成年人困在幼儿状态的躯体中。     冷岩给阿狸诊过脉,一口咬定,这不是时疫。     “那为什么阿狸身上起了红疹?”     面对苏妈妈的质问,他表示,这是体质特殊原因。可能是水土不服,可能是天气干燥,总之,皮肤上起了疹子的原因多的是,不是时疫。     苏妈妈气死了啊!本来主张立马带阿狸离开药庐,不过穆先生说得也有道理――“路上有个万一,谁来担待?冷岩大夫医术肯定是方圆百里最好的,且药材样样齐全。”     商量了之后决定,一面对阿狸无微不至的照顾,重点是疏远陆星霜,一面快马加鞭传信给蜀王府,请王爷派了得力的大夫来。     三天之后,担忧儿子病情的蜀王,不仅派了大夫,自己还亲自来了!     一道来的,除了护卫的兵士,还有一位穿着宝蓝色素面细葛布直裰的中年文士。年龄与穆克奇相当,只是气质差远了,马脸、三角眼,如蚕头一样的黑色浓眉,尾端散而无形,整体给人感觉就是阴郁,难以接近。     蜀王对此人十分客气,称呼“连大人。”     连大人对堂堂亲王的示好,没有一点点的不安,蜀王让阿狸的两个婢女去伺候他,他欣然笑纳,连基本的婉拒一次都没,彷佛应该的。     “姓连的,到底什么来路?”     陆星霜可是知道未来公公是什么人的。蜀王是圣元帝第八子,母亲不是纯粹的汉人,身上有西域人的血脉,因此无论朝中还是宫中,对未来公公并不看重。不然,成年的封地也不能是距离遥远、也不富庶的蜀地了。     能在圣元晚年脱颖而出,成为皇位最后一个竞争人,未来公公的战斗力不可小看!他都虚心尊重的文士,肯定不同寻常。只是,她当了二十年皇后,怎么不记得朝中有哪个姓连的大臣呢?致仕了?年纪也不对啊?     蜀王的驾临,让这座小小的药庐处在严密监控下。陆之焕来看望女儿,都是经过三四道盘问。幸好陆家不是无名无姓的小户,最后得以进入。     “焕哥儿!”和嬷嬷略有不安,看着陆之焕,“蜀王家的小郡王,不是我们四姑娘传染的病症。灵钏看过了,确定跟四姑娘身上的疹子不同。”     “我知道了!”     陆之焕轻叹一声,他跟冷岩谈过了。冷岩道星霜只是吃了一些不该吃的东西,小孩子家脾胃受不得,就发了病症。其实不是什么大病。     若不是知道吃几服药就会好,他怎么会放下担忧,应了临尘县县学的友人邀请,以至于错过及早带走星霜,脱离麻烦的机会?     现在蜀王驾到,他自然要拜见亲王殿下。且因为陆家的声名远播,少不了要应酬几日。     “来来来,陆先生,这是太子妃母家的连胜英连大人,目前任职太常寺少卿,宗人府府丞。连大人,这位是‘一门三进士,父子两翰林’陆家的陆之焕。”     穆克奇长袖善舞,很快介绍完毕,引导了几个话题,在药庐里举行了一场小型的文人聚会。     自古文人相轻,连胜英不大看得起陆之焕,在知道陆之焕十年前做下的那些蠢事之后。不过,陆家不是普通人家,他将不屑放在心里,没露在面上。     九儿把偷听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转告给了陆星霜。陆星霜当时就愣住了。     太子妃连家的人?     她怎么给忘了!陆星霜出生于圣元二十八年八月,现在四岁,也就是说,现在是圣元三十二年!这可是戾太子势力最强大的时候啊!     连家是太子妃的母家,也因此水涨船高,张扬跋扈,做下了许多丧德败行。后期清算的时候,光是推到午门砍掉的头颅,就足足砍了一个月啊!     前世她嫁给萧无碍那会儿,戾太子已经被废黜了,蜀王稳固了地位,他的三个儿子萧无忌、萧无碍、萧无伤,自然也是安枕无忧的。     不像现在……     陆星霜飞速的思考下去,从记忆深处挖掘出一点点内幕――连家是出过宰相的人家,除了太子妃,还有其他女儿嫁给皇室,倒台那么快,因为干了一件最丢人心的事!     以“天家骨肉离散一方,亲情疏远”的名义,让太子上奏,召各大藩王的世子进京,陪伴皇帝左右!其实等于将兄弟的儿子当成人质看管!     这也罢了,问题是进京的世子们几乎都废了。不是在京城有名的销红窟中迷失了本性,就是大字不识箩筐,极个别积极向上的,难免遇到点意外,比如麻球上跌断了腿!     这个连胜英是来带走阿狸进京的!做质子!     哪怕明知道萧无碍没有在这个时候进京,她还是紧张的心高高提起。     又天真、又冒傻气的阿狸进了皇宫,可不等于小白兔落到大灰狼手中么!估计连皮都剩不下来!     老天垂怜,正好让阿狸这会儿得了怪病,浑身起了红疹!     诶?正好?     陆星霜彷佛发现了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眸!           第九章 危险境地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陆星霜以为窥探到阿狸“生病”的原因,高高提起的心放了下来。在她记忆中,确实肯定了,萧无碍没有成为质子,而是在蜀地接受了系统完整的教育,身边围聚了许多能人异士,才在十二岁那年进京,为圣元帝贺六十寿。     这个早早出现的连胜英,自然被她当成无关紧要的人物,料想被蜀王轻易而举的摆平了罢!     可她没想到,现在她自己也是事件发生的“参与者”之一,而不是后期为收集情敌资料,从纸面得到消息,由始至终只是旁观者的皇后了!     连胜英身份特殊,蜀王也要给三分薄面,在药庐里来去自由,冷岩这个主人都没置喙的余地。这一日,他隔着窗问过了阿狸的病情,一转头,见到和嬷嬷抱着的陆星霜走过。眼神一动,跟了上去。     “嗯?这是谁家的孩子?”     “回大人,是陆教谕的女儿。”跟随的下人急忙回答。     “就是那个过了小郡王时疫病症的陆家女儿?”连胜英眼中闪烁着古怪的神色,“竟然还住在药庐里?本官竟不知,王爷的心胸如此开阔。”     “我家姑娘才没有得时疫!”小丫头九儿听到后面人的讲说,不忿的回头,挥舞拳头道。     和嬷嬷不得已顿住脚,转过身,对连胜英行礼,“连大人,老身代小主人这厢有礼了。”     她抱着陆星霜,本来不想搭理――自古也没让女眷露面招呼外男的道理,躲都都不及。可九儿先回话了,她也不能失礼人前。     连胜英眼眸蓦然一缩,看着这一主三仆。和嬷嬷年过六十了,不提也罢;两个丫鬟,刚刚挥舞拳头的,六七岁大小,穿着半旧的粉绸小袄,梳着的双丫髻,可惜头发不多,且有些碎黄。她生了一张肉乎乎的圆脸,额头饱满,鼻头挺翘,耳垂也有肉感。大眼睛黑润亮闪闪的,一抿嘴就露出两个小酒窝,十足憨态可爱。     另一个丫头,**岁大小,还未长成,却有了亭亭玉立之姿,身穿藕色交领小袄,同色的百褶裙,头发浓密,肤色略微显得发黑,只看相貌五官,就知道将来必定出落的标致动人。尤其是双眸闪烁的灵气,以及眉宇间一丝不温驯的野性,令人记忆深刻。     可这两个丫头,跟在老妇怀里抱着的小女孩一比,就什么都不是了。     陆家女极小,怯弱娇嫩,抱在怀里更显恬静柔顺,她肤色如霜赛雪,巴掌大的小脸真真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一般来说,小孩子的皮肤都很好,可没见过这么好的,就如同煮熟鸡蛋新剥开壳的蛋白,那般柔嫩白皙,叫人一眼见了,就想咬一口。     她的五官也十分精致,分开来看,未必是最美的,可合在一起,就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喜欢。     “真是生得玉雪可爱啊!本官看着,跟太子妃养在膝下的清莹郡主相仿呢!”     连胜英脸上挂着奇异的笑容,主动上前,摸了摸陆星霜的头。     “这孩子,有大福气在后头!”     说罢,他仰了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转头走后还回首一望再望。     和嬷嬷被他的笑容笑得发毛,又非世交,又非熟人,这话说得简直莫名其妙!她抱紧了陆星霜,呵斥九儿,“以后遇到外男,不准搭话!”     竟然被一个心目中“小卒子”摸了头!陆星霜很不适应,前世贵为皇后,出嫁前也是金尊玉贵的,堂堂宣武将军兰赫之女,母家的表哥都不敢靠近,就怕唐突了。     今世不同往日,她现在只是个小女孩,以后这种事估计还多着呢,连胜英也不算太过分,就是夸了夸她有福气,顺便摸了一下头发而已,她想发怒,也不知冲谁去。     若是换了别人,估计要骂了――夸你你还不乐意?     可轮到陆星霜这里,她比谁都清楚“陆星霜”的福气。一嫁再嫁之身,还能得到皇帝的真爱,死了也要册封为皇后,是一般人能有的“福气”吗?何况还出生在清贵之极的书香世家,是这一代陆家仅有的两个嫡女之一,用掌上明珠形容也不为过。     她需要人来提醒这一点吗?     连胜英只是戾太子的走狗而已,圣元改年号后也不知道活着死了。估计换到前世她连连一个眼角都不会给的,因此根本没被放在心上。     到了傍晚时分,陆之焕突然一身酒气回来,让和嬷嬷收拾东西,马上搬到他县衙朋友的位于大青山半山腰的听风小筑里。     “焕哥儿,姑娘才吃了药,天也黑了,要不等等,明而天亮再说吧?”     “不行,嬷嬷,今晚之前必须搬走。”     陆之焕是典型的读书人,有正直的风骨,有浩然的正气,谈论起诗书之道滔滔不绝,但处理器日常家务琐事来,就抓瞎了。基本上他也不喜欢露短,硬要插手自己不擅长的事。     药庐的人越来越多,住着也不方便,和嬷嬷早有心搬走了。可看陆之焕一身酒气,这个时候就应该喝点醒酒汤,在泡个澡,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焕哥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跟嬷嬷交代一句也好!别让嬷嬷担忧啊!”     陆之焕沉默了一会儿,“今天的连胜英连大人对我道,愿意帮我运作回京。”     “啊?这是喜事啊!”和嬷嬷眉头一松,满眼喜悦。     “他还说,很喜欢霜霜。霜霜跟太子妃膝下的女儿清莹郡主年龄相仿,太子妃最喜欢漂亮的小女孩了,劝我送霜霜去东宫。”     “什么?”     和嬷嬷嘴唇动了两下,“搬、马上搬!”     ……     陆星霜迷迷糊糊之中,被人抱到马车里。三辆马车,收拾了几样生活必需品,在车头上挂了几盏灯笼,就向半山腰驶去。     陆星霜听到九儿委屈的声音,“我不是故意跟他们搭话,是他们说姑娘坏话呀!”     也听到岳灵钏的劝说,“嘴长在人家身上,你管得了那么多吗?你是能骂过人家呢,还是能打过人家?看顾好姑娘是正经!”     “知道了,我以后不打理他们就完了!”     陆星霜暗暗的想,这两个丫鬟,九儿年幼,个性单纯,毫无心机,是个能说话解闷的。岳灵钏么……还要再看看,她给前世的陆星霜脸上抹了好大的黑,轮到自己,可千万不能!     “九儿啊,你是家生子,知不知道陆家为什么被发配啊……不知?那家里人是不是想回京城呢?想?那为什么,我今儿听着和嬷嬷的意思,不乐意?”     九儿立即反驳,“怎么可能?家里上上下下都巴望能回京城!”     “啊,可是我今天听到老爷不大高兴。那位连大人跟老爷喝了酒,像是一见如故的样子,愿意帮忙,还说咱们姑娘生得可爱,太子妃那边最喜欢像咱们姑娘这样的女孩,要是送到太子妃那边,跟皇家的皇子、郡主从小一起长大,多好啊!那咱们姑娘就是太子妃养大的了!你不是说,姑娘的亲娘都不乐意管姑娘了吗。有太子妃这样的养母,说出去多光荣!”     陆星霜听到这话,登时药劲都过了大半!立马翻身坐着。     九儿、岳灵钏本来是闲聊打发时间,看到陆星霜的动作,十分惊讶,“姑娘,你不是睡了吗?”     陆星霜额头的冷汗直冒,白天发生的一幕幕闪回,连胜英……福气……摸头……     她“哇”的一声,把喝的药全吐出来了。     太恶心了!     连胜英,你竟然起了这种念头,不弄死你,我妄为一国皇后!     陆星霜一边难受的呕吐,一边咬牙切齿的大骂!     不怪她反应迟钝,而是之前压根没想到这一茬。     戾太子被废,有一千条一万条罪名,不忠不孝、不敬师长、肆意殴打臣子、奢靡用度,林林种种。其中最小、也是不惹人注意的,就是他变/态的……喜欢幼女!尤其是六岁到十岁左右的女孩。     他在一处隐蔽的别院里养了上百个幼女,大都是从民间拐带来的。     这件事涉及皇家丑闻,且容易激起民愤,被圣元皇帝遮掩了。戾太子被废之后,这些女孩杀不能杀,放不能放,就都送到宫里当宫女了。宫廷里那么大,规矩森严,锯嘴葫芦才能活得长久,谁会关心谁的来历?     本来她即便贵为皇后也是不知的,后来有一个心志坚毅、且记得自己遭遇的女孩,花了十年时间爬上女官的位置,她这才知晓。     顺着藤,就容易摸到瓜。她猜测戾太子的太子妃估计也不是那么喜欢小女孩。那么,那些养在太子妃身边,时常接受她教导的官家女孩们,估计也没少受太子的疼爱了!     连胜英就是个狗腿子,怎么可能不知道戾太子的喜好。他看到自己,就起了歹意,竟然要把自己弄到东宫里给戾太子亵/玩,陆星霜又气又恨。     在宫廷里当了二十年皇后,难道她只是个摆设?整天看着妃嫔浓妆艳抹、各种心机,争夺萧无碍的宠?错!她还耳闻目染了女人之间不见血光的厮杀!     所以,三天后,连胜英死了。     中毒而死。     奇怪的是,找不到下毒的毒/药在哪里?           第十章 佩服佩服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连胜英的死,在临尘一地掀起轩然大波。     他死后第二日,蜀王在临尘县县令沈芳的陪同下,来到听风小筑。没办法,这处别院,是沈县令的私人所有。估计没人比他的内心更觉得憋屈了!     “此处,就是连大人毒发地点吗?”     “是!”负责办案的铁捕头指着花了一圈白线的门槛,并做了示范,“连大人当时毒发,整个人就靠在这个位置。”     “哎,天妒英才,本王和连大人一路相谈甚欢,甚有知音之感。没想到短短两日,竟然天人永隔!”     今日阳光明媚、和风熏熏,蜀王特意穿了素色杭绸暗纹直缀,腰间佩戴的玉佩都是纯色如意双结和田玉,面上带着一丝悲戚。     大概身为皇家中人,这悲戚也是深沉的,克制的,不像县令沈芳,愁眉苦脸,就快哭出来了。他觉得自己真是霉运缠身!连胜英跟他一丁点瓜葛也没有,可偏偏,人死在他的地方,叫他到哪里说理去!     这个官,大概也当得到头了。连胜英可是太子妃的弟弟!真是无妄之灾啊!     铁捕头不懂得县太爷的悲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那连胜英是在听风小筑被害,根据随从的证词――连胜英在昨日只跟陆之焕喝过酒,没有吃用过其他人家的东西,下毒唯一的可能,就是陆之焕啊!     没别的嫌疑犯了!     这么一来,有难过的功夫,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把陆之焕抓起来,大刑伺候,就不信他不招供!     “陆先生现在何方?想必连大人的死,对他也是一番打击,本王要安慰他一二。”     沈芳丝毫不以为奇,一边哀叹着自己命不好,一边引路,“……本官日常在衙门办公,别院很少来。住在这主院的是本县教谕方成毅,他身体不大好,本官劝他在听风小筑里修养的。王爷,这边走,沿着绿荫小路过去,就是客院,陆先生就是住在那里。”     蜀王点点头,脚一抬就走过去了。哗啦啦,蜀王府的侍从也跟着过去。     原地留下临尘县的县令官差。     “县太爷,干嘛那么礼遇那个姓陆的,直接抓起来不就得了?”     “抓抓抓!一天到晚就知道抓!人家陆先生是名门之后,怎么可能下毒谋杀?”     “可这是明摆着的,连大人小厮都说了,就跟陆之焕喝了酒,出门就毒发――不是他还有谁!”     “还有陪酒的方某!”临尘县的教谕方成毅出来了,脸色蜡黄,身材消瘦,深深一礼,     “愧对明府了。方某久仰陆家之名,听闻陆先生携女来临尘,便请冷岩居中介绍,与陆先生结识,哎,相见恨晚啊!不愧是名闻京都的神童才子。方某打听到陆先生是为女治疗而来,未思量其他,也未提前告知明府,就将听风小筑借给陆先生居住……”     沈芳叹口气,扶起方成毅,“此事怎么怪得先生?先生与陆先生一见如故,将宅子借他,本官便是事先知道了,还能反对?再说,若怪罪,岂不是疑心方先生和陆先生?此事,只能说是巧合,连大人恰好在听风小筑身亡。”     铁捕头越来越纳闷了,想不通,案情太简单了,明明就是那个姓陆的,怎么县太爷连怀疑都不怀疑一下?还有方先生也为他说话!     方成毅是文人,平素跟铁捕头交往得比较少,但相识多年,总有几分情面在,摇头一叹,     “铁捕头,你不知晓陆家之名,因此觉得下毒的人必是陆之焕。可自古杀人,总要有个动机。陆之焕为什么要杀连大人,杀了他,有什么好处?你该知道,连胜英的随从同样说过,连大人有心助陆先生返回京城。”     “呃,会不会是商讨条件的时候,谈崩了?”     方成毅无奈一笑,“陆之焕出身陆氏,他是不会走连大人门路回京的。本来没有条件可谈,又从何说起谈崩了?”     沈芳听了,不停点头。就是这话,陆之焕跟连胜英,一个是清贵书香世家,一个是外戚子孙,两者井水不犯河水。这是在偏远的桂林郡,换在京城,两人恐怕连一起喝酒的机会都不多。     陆之焕又不昏又不傻,犯得着谋害一个跟他无冤无仇,且没有利害关系的人吗?     真要说利害关系……沈芳苦涩的望着蜀王离开的方向,他怎么怀疑下手的人,是蜀王府的呢?     因为连胜英来此的目的,就是为带走蜀王之子回京的,蜀王怎么舍得儿子远行?两者的矛盾不可调和。     若说蜀王为了保全儿子而毒害连胜英,有八成可能!只是,偏偏连胜英是死在听风小筑的,而听风小筑是在他名下,最有嫌疑的还是堂堂陆氏子孙陆之焕。这下,可算是将蜀王府洗清了……     ……     客院里,陆之焕还是一身青衫直缀,坐在床榻边上,一口一口的喂女儿陆星霜喝药。     和嬷嬷紧紧抿着唇,一面回头看把守在门外的官兵。丫鬟九儿早吓得魂不守舍,坐在陆星霜身边的脚踏上,彷佛距离陆之焕近一点,就能多一分安全感似的。     而岳灵钏则不然,她自然而然的去井边打水,从灶上舀了热水兑了,然后端着水盆给陆星霜擦了头脸和手。     小脸擦干净之后,更衬托陆星霜双眸如星辰,闪闪晶莹。     “霜霜这几日还呕吐吗?”     “不吐了,吃了冷大夫的药,今儿好多了。焕哥儿,可得看住四姑娘,今早老奴去端饭的功夫,四姑娘跑到外院去,还看了连大人的……老奴都快吓死了!”     “什么?霜霜……去看了连胜英的尸身?”陆之焕一惊,随后认真的看着女儿。     陆星霜眨巴眨巴眼睛,心情不错的看着过分年轻的爹。     她还没办法完全接受一个,比她前世年龄还小的“爹”。陆之焕今年多大,有二十五岁吗?看着才二十出头!这张脸也太占便宜了!     陆之焕微一皱眉,之前吃什么吐什么,看到尸体竟然不吐了?这是什么道理?     正想着,蜀王来了。     “下官参见蜀王。”     “诶,本王早说过,这些虚礼能免就免。”     蜀王连忙搀扶起陆之焕,毫不掩饰自己赞赏的目光。这位心里在想:好!好!好一个敢作敢为的陆之焕!下手利落、干净不留痕迹!最妙的是没直接甩手就走,装得事情好像跟他没关系似的。那样才惹人怀疑呢!不愧是连父皇都称赞过的神童!     蜀王恨极了连胜英,为了保护阿狸,他特意让穆克奇将阿狸带到临尘县来,想办法让阿狸“感染”上看起来可怕的“时疫”。面容有损,肯定是不能面见圣颜的,本来可以应付过去的事情,连胜英非不答应,说什么“不可阻了祖孙天伦之乐”,难道父皇就阿狸一个孙子,太子生下的两个皇孙,没有在父皇膝下承欢吗?     还说什么“太医院杏林高手众多”,简直是屁话!     蜀王已经动了杀机,如果连胜英昨天不死,过两天也必要出个“意外”的。     没想到,陆之焕比他还果决!     先一步下手弄死了连胜英!     蜀王发自肺腑的觉得,陆之焕当真是不可小看啊,有勇有谋,还有一股子狠辣,区区象郡,委屈了啊!     而陆之焕,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委屈啊!     下毒的人,不是他。那除了自己,还有谁,只能是眼前这位位高权重的蜀王殿下了!     要说恨,恨意不深。毕竟昨儿连胜英过来吃酒,说的竟然还是要他割舍女儿去换前途的事,他花了多少克制力,才没有当场翻脸打人?     连胜英的死,他只有松口气的感觉,而没有其他。     至于蜀王……能不声不响,在听风小筑毒杀了连胜英,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除了一句钦佩,还能怎样?     虚礼之后,两人再次对视一眼,目光中传达的竟然都是“佩服佩服”。           第十一章 无功不受禄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桂林郡比邻象郡,两地都是大周边疆所在,别看物产丰富,其实都是过于茂盛的山林沼泽太多,什么山珍啊,药材啊,动物皮毛,遍地可见。其实真正有文化韵味的东西,十分匮乏。     比如说,上好的瓷器。     听风小筑里是临尘县令的私产,不过主人不常住,因此这里准备的日常用品就是普通的青花,一样精致能入眼的都没。     堂堂蜀王做客,自然不能用寻常之物。一整套的甜白瓷,由随从恭恭敬敬的摆放到原木茶几上,绝妙的吓煞人香经过冲泡,散发令人陶醉的香气。     虚礼之后,陆之焕跪坐在原木茶几的对面,轻轻拿起核桃大小的甜白瓷茶碗,先嗅了一口茶香,随后才抿了抿,姿态写意而流畅,不愧是京都有名的神童才子,**倜傥。     蜀王带着笑意,亲手斟茶,“此一处的泉水还算甘甜冷冽。”茶过三巡,对随从道,     “将那套御制的茶具拿来,赠与陆先生。”     陆之焕顿时一惊,站起来恭敬行礼,摆手拒绝。     笑话,他怎么好接受蜀王的礼物?御制的东西,根本就不是金钱能衡量的,倘或他这会儿接纳了,将来这起案件,不是让他背黑锅吗?     连胜英死得凄惨,活生生的人前一会儿还谈笑自若,后一会儿就毒发而死!连送到药庐抢救都来不及!陆之焕对蜀王的观感复杂极了。既是佩服对方的手段高明,又不乐意跟对方交往过密,忌惮极深。     蜀王一怔,暗想,自古文人清高,想要表示感谢着实不容易。送钱吧,人家觉得那是阿堵物,是在羞辱他们。可不给东西吧,又不能表达出谢意,他们越发觉得是不屑了。哎,难道御制的东西,还不能表达出真心诚意吗?     两人看着在文雅的品茶,谈论诗词本土风光,和乐融融,其实已较量了几轮了。小心翼翼的试探,奈何对方都不“上道”。     陆之焕想的是――蜀王啊蜀王,我又不傻,不会主动告发你的,这个关键时刻,你作为真凶,过来看一眼就罢了,何必逗留此处,还故意惹眼的送礼,叫人怀疑呢?莫如平淡疏远,等此事过去了,不是更好?     蜀王则很奇怪,陆之焕做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接受礼物呢?哦,明白了,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吧!也对,连胜英一死,等于救了阿狸,救子之恩,难道能用区区一套瓷器换?只怕陆之焕所图更大!     蜀王不介意,他十分看好陆之焕的能力,不怕对方没要求,就怕太过清高自持,反而不好交流了。     想罢,蜀王笑呵呵的让随从退下,看到旁边跟乳娘玩耍的陆星霜,夸了几句,主动解下自己的如意双结的和田白玉。     陆星霜受宠若惊,能得到未来公公的赞美,于她而言,真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记得当年她刚刚嫁到王府去,还是新媳妇呢,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而萧无碍呢,只是将府里下人的花名册并账册交给她,直接说,“以后你来管”,就不闻不问了。     她扛着多大的压力啊!生怕哪一点做得不好,受到嘲笑。辛辛苦苦,每日挑灯夜战,两个月后才上手,没那么战战兢兢了。那时,也不过让公公点了点头。     而现在,她做什么啦?     就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玩个熏香球,未来公公满脸笑意的夸赞她可爱、聪慧,还主动送礼物?除了新婚第二日得了一个大红包,她可从来没从安平皇帝哪里得到任何东西!     陆星霜兴奋的小脸通红了,喜爱之极的把玩玉佩。     这枚玉佩,对她来说意义非同小可,代表未来公公的认可!     不过,这番心情,她自己知道就好了,是没办法对人明言的。     因为,连胜英怎么死的,对面两个品茶的男子不知道,她知道啊!     她还知道这两人心里互相猜疑,小心翼翼的试探对方,哎,看得她这个在一旁的人都觉得疲惫……并好笑了。     是的,真凶是她!     她在皇宫里生活了二十年,什么**,什么祸水东引、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当处在哪个位置上,她没心思害人,也耳闻目染学会了许多。     连胜英,竟然对她起了那种心思,她要是不反击,岂不是成了“面人”?宫廷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已经被逼死了一次,不想再来第二次。     连胜英,必须死!     杀人动机一起,剩下的就是行动。没人会怀疑一个四岁的小女孩,也不会有人相信一个四岁的小女孩能有杀人的能力……     所以,她成功了。     嘴角挂着甜甜的笑意,陆星霜把玩了和田玉佩之后,还给了蜀王。     “谢谢阿狸爹爹!您已经给霜霜见面礼啦,这枚玉佩,霜霜不能要。”     蜀王微一吃惊,笑道,“可是阿狸爹爹喜欢霜霜,因为霜霜十分乖巧,所以送给霜霜的。”     陆星霜十分坚定的拒绝了,“霜霜的爹爹说过了,无功不受禄,不能随便要别人的礼物!”     “霜霜……不喜欢玉佩吗?”     “喜欢!”陆星霜奶声奶气的回答,同时加强语气,“特别喜欢!”     “喜欢,就拿着吧!”蜀王笑眯眯的将玉佩放在陆星霜的手心里。小女孩的手,又嫩又滑,可爱极了,蜀王还轻轻拍了拍,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     肢体接触了!     陆星霜楞住了,半响,脸上带着惊呆了的表情,安平皇帝,她未来的公公,竟然碰了她的手心!     公爹和儿媳妇之间……     怎么可以呢?     陆星霜的小脸瞬间垮了,身体甚至微微颤抖起来,水润明亮的大眼睛也雾化了,“男女授受不亲。”然后把玉佩放在蜀王的面前,委屈的站在一边。     别说蜀王惊讶,陆之焕也呆了一呆,无功不受禄、男女授受不亲,到底是谁交给女儿的啊?     蜀王回头看了看陆之焕,很显然,这笔账算到陆之焕头上了,他叹口气,送礼就这么难吗?忍不住道,“霜霜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可是你跟阿狸处得很好啊,经常手拉手,没说错吧?”     “阿狸不一样!”     未来的丈夫,当然不同了!陆星霜理直气壮的说。           第十二章 小人难缠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小孩子的世界,大人不懂得。     蜀王尴尬了笑了笑,默默在心里想着这句话,结束了对陆星霜的“关爱”。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接近陆之焕,加上时机不对,连胜英好歹是朝廷命官,毒发横死,还不知他那位太子兄长要怎么发作呢。他有多少想法,都暂且罢休了。     不过,蜀王人离开了听风小筑,却将儿子阿狸送过来。     阿狸的病况没有减轻多少,主要是幕僚穆克奇不建议立即转好――谁知道朝廷派来接替连胜英的人是谁?好不好打交道?万一还是这等油盐不进的,阿狸还是病着罢。     “我的个乖乖呦,这是什么院子?就两间房子,还是没隔断的,四处漏风,让我们阿狸住在哪里?”     苏妈妈跟着马车一道来的,一下车见最好的客院已经被陆之焕父女占据了,次一等的……以她眼光,十分看不下去了。     蜀王府邸,有点脸面的下人都比这住得好!     随从护送阿狸从药庐过来,只说这是王爷的命令,其他不问。可王爷怎么会好端端下这种令呢?     药庐简陋,为了治病,住着是没有法子。这会儿搬到别院来,为了什么?听说,才刚刚死了一个人,这么不吉利的地方,让阿狸过来?合适吗?撞邪了怎么办?     苏妈妈满心不乐意,抱怨王爷她不敢,只拿一双能剜人的眼睛不停的扫描陆之焕、陆星霜。     “陆先生,奴家是阿狸的乳娘。听闻您最通情达理,我家阿狸病了,他呀,自小娇生惯养,估计您也知道,他什么都吃过,就是没吃过苦。奴家的职责,也是让阿狸吃得好、睡得好。所以,只能厚着脸皮来求您啦!您身边人少,陆小娘子也病愈了,不如挪到隔壁院子里去?奴家代表阿狸谢谢您了!”     说完,苏妈妈敛衽行礼。     别说,礼仪方面真是标准,以陆星霜做过皇后的严格标准来算,也是挑不出错的。     陆星霜被陆之焕抱在怀里,她扭着头看父亲的表情,想看他怎么应对。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深入了解陆之焕的为人性格。     之前连胜英的事情让她幡然醒悟――她是重活过一次的人,很有优势。但真以为自己能占预知二三十年后发生的事情,就自以为是,可大大错了。     “陆星霜”是她的情敌,为了挖掘“陆星霜”的点点滴滴,兰家花了多少力气?可她却不知,“陆星霜”和萧无碍的相识,是在四岁。     同样,她也不知道陆家的内部事情,“陆星霜”跟她的生身母亲的感情纠葛,以及,陆氏明知她跟萧无碍青梅竹马,为何要让她一嫁再嫁?后期萧无碍对陆家的态度,也颇为奇特,又打压、又拉拢,这其中,“陆星霜”起了什么作用?     她现在深入“局”中了,不是看戏的人,事后可以随意评论,当然要多一份了解,多一份掌控。     做过中宫皇后,享受过天下万民朝拜,就不会喜欢事情超乎自己掌握的情况出现。     陆之焕淡然的看着苏妈妈,彷佛看着一个不起眼的下人,语气却很慎重,“抱歉,陆某戴罪之身,无权选择关押场所。”     “啥?”     苏妈妈一愣。     看了看旁边的两个胸前写着“捕”的衙役。     这两个临尘县派来的年轻小伙子抓着头,傻呵呵一笑,“陆先生,您千万别这么说,县太爷说了,谁都可能是凶手,唯独您,绝对不是。我们兄弟俩,就是为您站岗的,那个,保护您的!”     陆之焕的脸色没有变化,“保护陆某什么?”     “保护您的安危啊?”     “只是安危?”     其中一个小伙子灵光一闪,拍着脑袋,“看我这个记性!县老爷临走之前还吩咐了,不准闲人打扰您。那个,哎呦,这位妈妈,您请离开吧。隔壁院子跟这里的格局是一样的,不过一个东、一个在西的差别而已。”     苏妈妈气得冒烟,怎么她成闲人了?好好,好一个陆先生,好一个陆星霜!给脸不要脸,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玩意了?     在王府里,蜀王王妃都对她尊敬三分呢!     苏妈妈忍着气,愤愤不平的走开了。     陆星霜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苏妈妈的神色,小人物什么肚肠,她清楚明白。因为她见过太多没在意小人物,却被牵连受害的例子了。     前几日连胜英对她起的歹心,也算一个。     这种人,你不防备,就好像树上掉下来的小虫子,冷不丁咬一口,真疼!可要认真当一回事,虫子那么多,顾得过来吗?只能选择和光同尘,该打的打,该罚的罚,该杀了杀,该一笑了之的,就笑笑算了。     她猜测陆之焕利用守卫的衙役拒绝苏妈妈的要求,大概还有点书生的风骨,不屑一顾的意思。     哎,这个便宜爹爹,太年轻了。     年轻的叫她有点担心。     她心里猜测,蜀王将阿狸挪过来,大概有意用阿狸结交便宜爹,从而跟陆氏打上交道的想法。不愧是未来的公公陛下,目光独到。现在的陆氏三房还没回京,世人也不知,陆氏有多重视三房,多重视除了陆月娥这个嫡女外,仅有的另一位嫡女陆星霜。     既然未来公公已经铺好了路,她也没必要扭捏了。     估摸了一番时间,隔壁院子应该打扫完毕,她从陆之焕的怀抱里挣脱下来,直接往院门跑。     九儿急忙跟上,“四姑娘、四姑娘,不要跑!再跑我就抓你了!”     听得陆星霜额头黑线,真是的……九儿的存在,逼得她越来越怀念当皇后了。不是为那时的风光,而是因为身边十多个精明能干、善解人意的侍女宫婢!     有什么想法,一个眼神就够了,自然有人又快又好的完成,不用她操多少心的。     到隔壁院子,苏妈妈如临大敌,“你来做什么?”     陆星霜睬也不理睬她,直接饶过,“阿狸、阿狸,我来看你哦!”     “小苹果,是小苹果吗?”屋子里传来阿狸稚气的声音,陆星霜短腿跑得还挺快,进去后,就见两个丫鬟给阿狸的床上铺的是雨过天青暗纹锦被,两个精致的大红老虎枕头。     她瞪了一会儿布老虎,内心深处,眼前所见的真实,变成了荒谬的梦靥。记忆中,萧无碍冷肃无情,折磨人的手段有千钟万种,小时候怎么能幼稚的叫她想哭呢?           第十三章 以身试毒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阿狸抱着布老虎枕头,一双黑黝黝黑水晶一样的眼睛闪闪的,稚嫩的小脸上写满天真。还把另一个布老虎塞给陆星霜。     “给!”     心爱之物都给了,大方之极。     陆星霜:呵呵。     除了呵呵,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孩子之间的友情是很神奇的,愿意分享一切。可能正是因为这种纯洁的,不参与任何利益关系的感情,才让未来的萧无碍念念不忘,始终记得陆星霜的存在。     此刻的陆星霜,再次重建了一番心灵,重新认识了残酷并荒谬的现实,然后坦然接受了阿狸的好感。     “阿狸,你的脸红红的,痒吗?”     “不。我爹爹说,别人问我,就说痒。”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说不呢?”     “你不是别人呀!”     阿狸弯着眼睛,那么晶莹透彻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儿,鼓鼓的白嫩脸蛋叫人想掐两下。     陆星霜一个忍耐不住,真的伸手了――指尖接触的时候,该掐为摸,很是认真的摸了下她未来皇帝丈夫的脸颊,手感真好!     软软的,嫩嫩的,滑滑的……     这张脸,年幼时候稚嫩可爱,青年时代英俊逼人,到了中年时期越发魅力无穷。嫁给萧无碍,受了半辈子的气,唯一的好处,就是从来没有在眼福上亏待自己啊!     阿狸送完了布老虎,又将一块和田玉佩塞给陆星霜,“这是我爹爹给小苹果的,我爹爹说,为了谢你照顾阿狸。”     呃……     未来公公大人还真是不放弃呢。再拒绝的话,可就是不识抬举了!     陆星霜抿了抿唇,眼珠转了转,忽然很想试探下自己小孩子的身份,到底能有多大的用处。     “阿狸,我不喜欢这个了,我喜欢你身上带的那个翠绿颜色的!”     “哪个?这个吗?”阿狸天真的解下脖子上系的雕工无比精致的鹿衔灵芝翠玉佩,看到陆星霜期待的眼神,就将玉佩递过来了。     陆星霜入手一模,就知道是了!     前世大婚,洞房的时候,萧无碍还不肯解下这枚翠玉佩,说是意义非常。她信了,后来?后来只能嫉恨的看着“前世陆星霜”随身佩戴了。     既然早晚要给陆星霜的,她早个十几年要走,也是理所当然的。     苏妈妈在一旁看见,气得肝疼,“阿狸小祖宗呀,这枚玉佩不是一般东西,哪能小猫小狗都给看呢?快收好、收好!忘记王妃的交代了吗?这枚玉佩是有德高僧开过光的,能保佑一生顺风顺水,千万不能离身。”     陆星霜在一旁听了,高僧开光?这倒不稀奇,可那句一生顺风顺水,真的顺了她的意了!     想想前世的陆星霜,得了这枚玉佩之后不就是?萧无碍根本就不计较她再嫁,且生过孩子的身份,照样爱得死去活来!     就冲这个,她也不能放过!     “阿狸阿狸,我拿这个白的,和你换,好不好!我就喜欢这个翠的,颜色好看!”     阿狸眨巴眨巴眼睛,虽然也挺舍不得佩戴挺久的翠玉佩,不过,更不喜欢喜欢的小伙伴难过,“诺,给你!”     “谢谢阿狸!”     陆星霜奉上大大的笑容,根本不管旁边的苏妈妈脸色黑成锅底。同时,为挑战苏妈妈的耐心,她一会儿看这个好看,一会儿看那个喜欢,一个时辰后,九儿和岳灵钏抱着好些阿狸送的东西回去了。     苏妈妈气不过,冲陆星霜发火吧,人家小女孩太小了,才四岁大,眼皮子浅都不算罪。冲阿狸吧,可阿狸才是正经的主人,愿意送东西,她怎么拦?     蜀王府也不缺这点东西,她就是气,气陆星霜的态度,气他们父女两个不懂事!     因此,第二日蜀王以来看儿子的理由来听风小筑,苏妈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添油加醋告了一状!     “昨儿陆小娘子来,跟阿狸要了好些东西。不是奴婢小家子气,舍不得,往年也常常陪在王妃身边,舍了锦缎粮食给养济院寺庙等。可送人至少得句好吧?陆小娘子竟然当成应该的,还大言不惭,跟阿狸要开过光的那块鹿衔灵芝翠玉佩。她怎么开得了口呢!”     “别人家的小娘子都斯斯文文的,她倒好!上来就动手动脚,还摸阿狸的脸!从这点上看,奴婢也怀疑陆家的家教,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蜀王听了,疑心重重。     苏妈妈所说的陆小娘子,是他见到的那个陆星霜吗?那个会说“无功不受禄”“男女授受不亲”的小女孩?     越想越觉得,小孩子啊,果然是最难理解的生物了!     有心接近陆之焕的蜀王,自然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温言安抚了一会儿阿狸,便起身去了隔壁客院。     而这时,陆星霜早从九儿的口中,得知蜀王来了!     就在此时!     对待不安定的因素,她喜欢主动出击。实在解决不了,她才会选择见机行事。     “爹爹,我可不可以去陪阿狸说话?我知道昨天回来的晚了,还拿了好多东西回来,可是阿狸非要送给我啊?我不要,他会伤心的!     我不想阿狸伤心。爹爹,阿狸好可怜哦!他爹爹没有功夫看他,他只有生病,才能看见他爹爹。阿狸偷偷跟我说,有时候他会吃乳娘给他的点心,然后拉肚子,这样就可以见到他爹爹了!”     陆星霜选择的时机很好,就在蜀王正要踏入院子的时候。她就不信,蜀王知道之后,还能容忍!     陆之焕不知小女儿的算计,顿时一惊。     “这件事,是阿狸跟你说的?”     “嗯哪!”陆星霜垂着小脑袋,眼角的余光瞥到蜀王的身影飞快退回,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不过一抬头,又是天真不解的表情了。     “阿狸很可怜的!我想多陪陪他说话,好不好嘛!爹爹!阿狸对我那么好,我不能不关心他呀!”     她在宫廷生活了二十年,自己没有生育孩子,可是宫廷里有过身孕并生下子女的,很多。这些孩子都一样,虽然出身高贵,是皇子皇女,可皇帝只有一人,怎么关注得过来?所以,很多人都成了自己生母争宠的武器,会想尽一切办法争夺他们父皇的宠爱。     装病算什么?     有人还敢吃**!     事实上,她第一次知道大公主为了她的母妃丽妃服毒时,经受了一番巨大的冲击。因为她再喜欢萧无碍,也从来没想过用这种方式!     太残酷了,也太狠毒了!     当一个小孩子,都能这么狠辣的对待自己,那么将来,他会用什么手段报复其他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道德律法,统统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伤害自己都无所谓,还会有下限吗?     一想到现在年幼天真的阿狸,将来变成冷酷无情的萧无碍,中间跨越之大,不知道要经历多少心理扭曲的残忍过程,陆星霜觉得十分恼火。     这其中,蜀王要付七分的责任,因为他作为父亲,没有给阿狸一丁点的安全感。可苏妈妈呢,她是下人,真心关心阿狸,天天陪伴阿狸身边,照顾日常起居,就没错了?     不,她的罪才最大!     因为是她暗示了,引导了,认可了,让阿狸用“吃加料”点心吸引蜀王注意。     小孩子懂得什么呢?为了获得关爱,不懂得事情有多严重。     这个女人,根本就是天真无邪的阿狸,变成阴险狠辣萧无碍的罪魁祸首!     苏妈妈这么做呢,不是为了阿狸好,告诉他什么真相,就是为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她怕,自己被揭穿,落得下毒谋害主子的罪名,因此暗示阿狸。阿狸相信她,信赖她,当然也会尽自己的可能保护她。     这个女人,真是连孩子的信任都要利用啊!     陆星霜握着小拳头,恨恨的想,苏妈妈,再见了。     以未来公公的为人处世,估计能容忍许多缺点,贪污什么,都不算过错。唯独一点,挑拨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绝对逆鳞!     阿狸现在才四岁,知道自己必须吃下加了特殊材料的点心,才能得到蜀王在意。那么,他年幼的心灵就会蒙上――其实他的父亲根本不怎么在乎他的阴影。     未来公公,安平皇帝,能接受得了吗?           第十四章 神探审案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北方胡,南方越。     《地理志》注中曰:“自交趾至会稽七八千里,百越杂处,各有种姓”,将除了汉民族之外的民族统称为“百越”。     岭南,就是百越混居的密集地域之一。大周在此置象、桂林、北海三郡,并设了一位藩王,为当年太祖皇帝的兄长之子靖江王,至今已经传承了五代。     对中原的人来说,对这儿的印象就是文人书写的,“以地图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过寸数,而间独数百千里,阻险林丛弗能尽著。”“夹以深林丛竹,水道上下击石,林中多蝮蛇猛兽”。     每隔三年吏部考核,都能在理事院外看到嚎啕大哭的――没别的,就是发现自己要去岭南当官了。     谁不知岭南的官难当?百越民俗千奇百怪,且穷山恶水,还有更让人无法忍耐的,就是找个能读书写字的人都不容易!     县令沈芳,当年也是在吏部理事院外大哭中的一员。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两磅进士出身,可家境贫寒,座师告老之后,他不慎得罪了某位权贵,被发配到岭南来了。     整个岭南,有大半官员都是被发配来的。不同的是,有些人是以犯官之身,到此处接受刑罚,有些人则是像沈芳这般,没有过错,就是岭南需要官员管理杂乱的百越居民。他没背景、没靠山,不让他来,谁来?     沈芳原打算好歹熬过三年任期,再运作运作回京,谁曾想,发生了人命大案!且死者四品官身,还是太子妃的娘家兄弟!     这下,他彻底没了指望。     连胜英死后,他没做什么。最大的嫌疑犯陆之焕?之前住在听风小筑,之后还住着。只是传信给了桂林郡郡守,然后告知了靖江王府。     剩下的,他估计自己也插不上手,索性就不问了。     停灵第四日,桂林郡郡守潘若旺亲自前来,比邻的象郡郡守也派了师爷。至于靖江王,发生这等大案,听说蜀王也在,他当然到场,参加开堂审理。     沈芳很意外,因为三方面坚持让他审案――按照大周律,县衙管辖之地发生命案,当然是本地县令第一审案了!     他寻思一下,干脆就在听风小筑审理了!     “开堂!”     一拍惊堂木,冷不丁将象郡的刘师爷吓了一跳。沈芳连忙裂开嘴呵呵笑了声示好。     堂下衙役已经“威武”的开始和音了。     “带……带证人。”     没有人犯,只能先带证人了。     连胜英的随从连兴儿上堂,满脸悲愤,忠心耿耿,“我家大人出身显赫,奉了皇上之令来请蜀王次子进京承欢膝下的,没想到,皇天不佑,竟然横死在临尘!请靖江王爷、各位大人,务必给我家大人一个公道。小的才能回去见太子,见太子妃娘娘!”     “三堂会审”中没有蜀王的位置。靖江王再三邀请,也被他拒绝了。此刻,只是作为旁观者观看,眼角瞥到连兴儿,一声冷哼,整个大堂都肃静了,     “证人的证词,一五一十的记录,如果伪证,按律要重责三十大板。”     “小的话句句属实!如果虚假,愿意天打雷劈!”     蜀王没有说话,那位刘师爷则问道,“连兴儿,你说,死者连胜英身负皇命,可有圣旨在身?拿出来让我等一观。”     “呃……我家大人,没有圣旨。”     “没有圣旨,怎么好说‘奉皇上之令’,大堂之上,也是你胡言乱诌的?我看,不如先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桂林郡郡守潘若旺想要阻止,可刚刚蜀王才说了大周律,没有理由反对,只能忍着气看衙役拖着连兴儿打板子去了。     他转过头,阴冷的问,“证人已经问过了,该下面了。”     顶头上司满脸乌云,沈芳哀叹,没办法,挥挥手,“传仵作。”     仵作上来,出乎意外,竟然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十年郎,长相清俊,目光坚毅,看着长相很是出众。只是,长得好,一看就知道是读书人,哪有什么用?别忘记他的职业是仵作!     “有没有弄错?临尘县令,你们县衙无人了吗,让个毛头当仵作?”     沈芳哭丧着脸,“回大人的话,小县真的是无人啊!整个县衙加下官的厨子,还不到二十人。仵作前年得病死了,一直无人顶替,下官向郡守府申请了几回,奈何没回复啊?只能让文清顶着了。”     靖江王朝文清点点头,“潘大人,稍安勿躁,文清是家传本事,他的曾祖父做过提刑官。”     “文……提刑官?难道是!”潘若旺不说话了。     岭南无人,是公认的。不过这句话也有不成立的时候,比如这个文清。他的曾祖父名扬海外,只可惜牵涉到皇位传承,被发配到岭南,遇赦不赦,家族子孙也成了岭南居民。     哪怕文清只学到其曾祖父几分皮毛,对于此案也是足够了。     文清侃侃而谈,“文清一开始以为死者是中毒而死,因为死者的外相看起来,太像毒发了。后来文清解剖了死者,发现死者生前患有消渴症。     若文清没有猜错,他服用的药方名叫‘消渴丸’,配伍是山药、山茱萸、生地黄、牡丹皮、茯苓、泽泻、枸杞子、五味子、天花粉、丹参、桃花等。不信,可让刚刚死者的随从过来一问。”     连兴儿被打了几大板子,拉回来,连忙点头,“我家大人的确有消渴症,两月前换了方子,喝药后身子好多了。”     文清便清了清嗓子,“铁大哥接到报案后,当即将听风小筑搜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没搜到!他不信,觉得**肯定藏起来了。文清也奇怪,如果死者真的是中毒而死,不可能找不到**的痕迹啊?思来想去,终于想通了!”     “想通什么了?”沈芳坐在堂上伸着脑袋急切问。     “想通死者到底是怎么死的了!”     文清朝另一位旁观者陆之焕看了一眼,“案发前,陆先生携女离开药庐,听说陆小娘子因为呕吐不止,开了药方。文清查到,药方里有乌头!”     “而十八反中乌头反天冬粉!造成死者中毒而死的原因,就是药物相冲!加上死者明明患有消渴症,不宜饮酒、不宜大鱼大肉,却不知节制。日夜累积下来,身子早就亏损。结果一遇药物相冲,就死了!”     这个结果,很令人意外。     沈芳捂着噗通噗通跳的心脏,“文清啊,你别乱猜一气啊,这个,陆家小娘子吃的药,怎么能混到连大人的药里去?”     “这个,自然要问问死者的随从了!死者的药,肯定是亲近人才能接近。也只有心腹端来的药,死者才会一饮而尽吧?”     连兴儿大吃一惊,期期艾艾,满眼恐惧的看了一眼坐在堂上的县令沈芳,脸色铁青的潘若旺,还有优哉游哉的刘师爷,以及悠悠叹息的靖江王。     最后看到蜀王,情不自禁打了个颤。     “大人,冤枉啊!小的怎么可能谋害我家大人?小的可是有卖身契在连家的,一家老小都在呢,小的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啊!”     嚎哭了一顿,他咬着牙,铁了心,“小的不知道什么十八反不十八反,熬药的事是小的亲手所为。不过,那药材……是在药庐拿的!小的知道了,是怪医冷岩,是他谋害我家老爷!”           第十五章 决绝灵钏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幸甚临尘县处在遥远的岭南山区,京城绝大多数的世家贵族要过一个月后,才能在邸报中看到“连胜英案件”的始末。     不然,就此案审理的流程转折,不被千夫所指,喷得狗血淋头才怪!开堂不带案犯,先审证人,而后证人作证牵连出另一无辜者。     最大嫌疑的陆之焕,堂而皇之的在一旁旁观。其次嫌疑的蜀王,更是享受贵客待遇!     怕是要惹得不少不畏强权的正义人士,振臂高呼不公了。     闲话休提,只说连兴儿见势不妙,攀扯出怪医冷岩来。案情瞬时有了新进展。     沈芳叹口气,冲会审的靖江王、桂林郡郡守潘若旺、象郡郡守心腹刘师爷解释,     “这怪医冷岩名气大的很,考取了象郡一地的医官,小地方出个合格的医官不容易,本来前途远大。可他行为不拘一格,做了件惊世骇俗的事情――挖掘新下葬的尸体……就成了野医。”     “哦?竟如此悖逆人伦?”     “人死后入土为安,他是医者,竟然打扰死者的安宁,哼!”     沈芳叹口气,“因他医术高明,不是寻常人可比。常有人慕名而来,奉上高额的诊金求他伸手一救。也是奇了,许多药石无救的病患,经他妙手回春,活了!说实话,他的医术真是没话说。就是这个脾气呀,着实不是一般人能忍的。”     说完后,沈芳再拍惊堂木,“带冷岩!”     听风小筑距离药庐也就半刻钟的功夫,不消多久,冷岩就被带到大堂上。     这冷岩也是奇人,上堂后,不惊不闹,倨傲的看了一眼众人,面上浮现一丝讥讽,振振有词的反问,“冷某为医,行的是治病救人之道,怎会谋害人命?”     连兴儿捂着臀部哼哼道,“不是你,还有谁?小仵作都查明白了,我家大人是药物相冲,中毒而死。药物都是你药庐的,小的又不认得药材长什么样子,还不是你给了什么,就煎什么药。之前小的给我家大人煎药,什么事情都没出,偏偏住到你的药庐,就出了事!你还敢说跟自己没关系?”     “因为导致连大人中毒的药物是我药庐的,就说是我害的?可笑可笑!”     冷岩冷淡的嘲讽,“我药庐的药材多了去的,平常天晴拿到外面翻晒,我能天天看着?大人若要依此断案,我就服了。不仅承认连大人是我谋害,方圆百里谁家老人病痛,母猪病死,鸡鸭狗瘟,都算我冷岩头上罢!”     果真是个刺头,牙尖嘴利。     桂林郡守潘若旺冷眼看着,鼻子里哼了一声。     沈芳叹口气,“冷大夫,消消气,案情不是在审理吗?你也是大夫,看了连大人的死状,估计也猜测到了他的死因。本官只是奇怪一件事,这乌头……有毒的吧?陆家小娘子年仅四岁,小孩子家家呕吐,也是常事。乌头虽然说也能治呕吐,可给年幼的小孩子开含乌头的药方,未免过了吧?别忘记你是大夫,行的是治病救人之道,不是害人!”     冷岩扭过头,仍是倨傲模样,彷佛不屑解释,半响才开口,     “这是连大人要求的!”     “什么?”     众人齐齐一惊。     冷岩不耐烦,“是连胜英要我这么做的!他要我给陆家小娘子开**,毒性大,反应强烈,但吃不死。还要给另一个病人阿狸也开**吃!”     所有人,遽然色变!     潘若旺坐不住了,站起来暴怒,“竖子敢血口喷人!”     沈芳的惊堂木不知觉的掉下来,发出啪的一声响。     陆之焕手握拳头目眦欲裂,蜀王强忍怒火。连胜英,你好,你好!死的好!你不死,天理难容!     冷岩环视了一眼周围,仍就冷哼,“连胜英给我看过太子给他的信笺。太子让他把蜀王之子带到京城,要他尽心办差使,自然有说不完的好处。连胜英说我医术高超,要介绍我到太医院去。只要我让阿狸半死不活,能剩下一口气到京城就行了。”     “胡编乱造!”     潘若旺气得仪态尽失,将茶碗砸过来。     冷岩犟着脖子,“我乱说什么了?信笺先就在我这里!”他掏出信笺,展开来,原地转了一圈,给堂上堂下所有人看。     潘若旺一凝神,看到信笺上龙飞凤舞的字迹,登时泄了气,受了大惊吓一般两腿一软。好在身后就是座椅,没有太过失态。     靖江王也是一颤,太子的亲笔书信?假的也就罢了,若是真的,蜀王还在呢,这、这可如何收场啊?     不料蜀王反应很快,大踏步走进来,从冷岩手中一把夺过信笺,看也不看,直接撕了!     看着雪片般的信纸,桂林郡守潘若旺活过来,眼里渐渐有了生气,而靖江王则是充满钦佩赞叹的看着蜀王。     两王相见,虽说同一个祖宗,认真起来还算是族兄族弟,但其实……彼此之间没有多少来往。这是因为蜀王是当今皇帝亲子!     太子不喜自己的几个兄弟,将来继承大位之后,会怎么算账还不清楚。靖江王已经是世袭罔替的郡王爵了,上升一位成亲王?能高到那里去。还不如避嫌少做蠢事,将郡王爵安安稳稳的传承下去呢。     蜀王撕掉太子信笺后,坚定不移,     “假的!太子为本王亲兄弟,难道会让人下毒谋害自己的亲侄儿?”     其实谁不知道天家骨肉亲情淡薄,太子……还真没多少兄弟爱,对侄子更不在意了。     可这会儿蜀王坚决的维护太子颜面,谁能说不?就连太子的门人潘若旺也多了几分感谢,“可不是!太子是国之储君,焉会做此等下作之事?分明是小人作祟!”     这个小人的罪名,很不幸的被冷岩背上了。     棍棒加身的时候,冷岩再无维持不住倨傲的气质,嘲讽的看着苍天,“官官相护!老天无眼!沈芳沈昏官,有本事你就拿出我切切实实谋害连胜英的证据!我没有杀他!他给我看的信,我怎么知道真假?他吃的是我药庐的药,可煎药的人不是我!按照药方,连胜英绝对不会死!”     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可真话,不一定是大家想要的啊!     潘若旺擦了擦额头的汗,心说幸好蜀王知情识趣,把信笺给撕了。不然传出去,对太子的名声影响太坏!这个冷岩,可恨可恶!必须要好好教训。     “我没有杀人!连胜英……看重我!他要提拔我!我干嘛……要害他!”     打一板子,冷岩就倔强的说一句。     打到最后,裤子和肉都打烂了,血糊淋淋的,看着吓人极了。     沈芳叹口气,左右看看会审的上司么,“依本官的愚见呢,这冷岩啊,有管理草庐失职的错,不过,正如他所说的,连大人生前十分器重,他怎么会谋害自己的贵人呢?因此,本官看来,连兴儿最可疑!在药庐抓药、熬药,最后将药碗给连大人的,都是他!”     “连兴儿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连家的家生子,这事还要细查。不过这等人,见风转舵、见利忘义,也不稀奇。本官觉得,先将他收押,是被人收买,还是意图不轨,肯定能问出实话来,各位大人以为如何?”     刘师爷自是不会反对。     桂林郡守潘若旺阴郁着脸,点点头。随即又道,“那个姓冷的,嫌疑也有。他说连大人生前器重,是真的器重?能拿出一张假信笺,不定也说假话!临尘县,你要仔细!”     沈芳笑呵呵的,心头有连续数日乌云盖顶,终于云开日出的感觉。     “是,下官谨记。”     “连胜英一案”就此结束,陆之焕与蜀王安然无恙,而连兴儿和冷岩倒了大霉,被关押在死牢里,不见天日。     结果出乎意料,又在结果之中。暗地里的角力,旁人自然是不得而知。     这一日,**明媚,蜀王和陆之焕在听风小筑饮酒。丫鬟岳灵钏把盏,她是个有心人,听两人言语之间,似乎在试探?     原来,连胜英的死,既不是蜀王的手笔,也不是陆之焕所为!     那是谁?     无论是谁,肯定不是冷岩了!     可怜的冷大夫,就是脾气傲慢了点,竟然被当成了替罪羊!     岳灵钏的心里满是煎熬,总觉得若不是自己介绍陆星霜过来看病,也许冷岩就能躲过这一劫。     可现在……冷大夫在死牢里,不知什么时候就秋后问斩了!     这个世界,真是毫无人权!     岳灵钏十分愤慨,难道出身微末的人,就连活着的权利都没有了么?     无可奈何之下的她,求助和嬷嬷。和嬷嬷很吃惊,“你跟冷大夫有亲?有旧?都没?那别管了。这件事,老爷心里自有主张。”     真有主张的话,为什么不发一言呢?     岳灵钏不相信,打起了陆星霜的主意。故意趁人不备的时候,教导了陆星霜许多“知恩图报”的谚语故事,嘱咐陆星霜跟陆之焕提起。     陆星霜:呵呵。     她什么也不说。     心里面想的是:还真当我是傻小孩啊,利用我?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吧!     和嬷嬷喜欢安分的人,灵钏的小动作频繁,被她发觉了,她想着这段时日灵钏勤快体贴,本质不差,就跟陆之焕说了,放岳灵钏回家去好了。     “不要她的赎身银子,还给她一笔银两,就当她细心照顾四姑娘的赏银了。”     哪里还买不到丫鬟呢?     这对岳灵钏简直是晴天霹雳!她想救冷岩,可不想把自己搭进去。和嬷嬷一脸慈善,跟她说“家贫家富,都是自己的家”。     可她的家,能算是家吗?     哀求是无用的。岳灵钏牙一咬,主动跪在陆之焕面前,交代了自己谋害连胜英的事实。           第十六章 返回陆家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你说什么?谋害连大人的凶手,是你?”陆之焕不可思议,彷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     可不是吗?他跟蜀王你来我往试探了半天,没从对方口中得到一句准话。到最后,嚯,原来是个小丫头做下的?     她一个无知村女,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     岳灵钏低着头,咬牙道,“灵钏姥姥读书认字,想来老爷也奇怪,灵钏是怎么知道怪医冷岩的。因为我姥姥认得冷大夫的前辈,知道他祖传的医术高明!灵钏知道十八反,不信背给您听:本草明言十八反、半蒌贝蔹及攻乌、藻戟遂芫具战草、诸参辛芍叛藜芦!”     “灵钏还知道十九畏……”     还要再背的时候,陆之焕摆摆手,深深的吸一口气,“为什么?”     岳灵钏只有九岁。一个年幼的女孩,为什么要谋害朝廷命官?难道是仇家派来嫁祸……可他仔细查过底细了,的确只是个普通的乡村女孩,父亲再娶的后妈容不下,差点卖身到**。     陆之焕严厉的眼神盯着岳灵钏。     他的表情好像在说:给你机会解释,不然,你知道的,你签了卖身契。     岳灵钏缩了缩肩膀,仍咬牙道,“灵钏这么做,是为了四姑娘!”     她小心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陆之焕的神色,“药庐不大,灵钏每日煎药熬药,打探到不少消息,听说,连胜英打算帮老爷回京,代价是……带走四姑娘。四姑娘那么小,离了父母太可怜了。”     “连胜英让冷大夫下毒,灵钏也知道!他根本不是好人!他想带走四姑娘,不用想也知道不怀好意!”     “灵钏记得老爷以前说过,灵钏的命已经跟四姑娘联系到一起。四姑娘活,灵钏就能活!四姑娘若是不幸……灵钏也活不了!所以,为了四姑娘,也为了自己活命,灵钏就下了手。”     “连兴儿张狂自以为是,塞给他几盘吃的,再说几句奉承话,他就飘飘然了。灵钏发现他懒怠熬药,总是找机会出去溜达。于是偷偷潜到厨房,在药罐里加乌头,太容易了!”     陆之焕无力的垂下手臂,“你被人发现没有?”     “没。”     岳灵钏果断的摇摇头,“就算连兴儿自己,也猜不到是我!因为有次,我故意撞到他,把药材包撞到地上,四姑娘和连胜英的药混到一起。他本来应该去药庐重新换一份的,可他懒。连胜英的死,他肯定以为是他自己熬错了药材。”     说完后,她咬着唇,“所以,他拼命攀咬冷大夫。冷大夫是无辜的!他跟连胜英的死,一丁点关系也没有!老爷,求求您,帮帮冷大夫吧?”     陆之焕已经恢复了冷静,“帮他?那你呢?你知道,你在我面前承认了杀人的事实,我会怎样吗?”     岳灵钏跪坐着,两只眼睛通红,“一人做事一人当!”     “好个一人做事一人当!”陆之焕拍了下手掌,很是郑重的看了看岳灵钏仍旧稚气的脸庞,“你杀了人,按大周律当斩!尤其你是奴婢之身,以奴身杀害命官,罪加三等!你知道什么凌迟腰斩吗?”     ……     和嬷嬷知道岳灵钏的事情之后,吓得腿软,不停的在陆之焕面前道,“这个丫头不能留了!还有什么是她做不了的?一想到她天天在四姑娘身边,老身吓得睡不着觉!”     陆之焕赞同,“的确不适合放在霜霜的身边。”     不过,他也不同意悄悄的弄死了。     岳灵钏很幸运。如果是在六年前,他的命运还没有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时他被圣人言论熏陶得信奉君子,鄙薄小人,绝对不能容忍杀人凶手。而现在,他觉得岳灵钏这种下手够狠的女孩,难得!     一个好苗子,毁的容易,可如果培养了,将来能开出什么样的花呢?不如,试一试?     第二天起,陆星霜就没见到岳灵钏了。她无所谓,想一想岳灵钏杀夫、杀弟、杀父,犯下大罪,给“前世陆星霜”造成多**烦?能早点摆脱,她更舒服呢。     只有小丫头九儿奇怪不已,囔囔了好几句,问和嬷嬷,和嬷嬷不耐烦,随口说“家去了”。她还念叨,“怎么回家也不跟我打招呼呢,悄悄的走了?没意思!”     抱怨了几句,也就当岳灵钏是无情的,有了好处就奔高枝飞走了。     “连胜英一案”表面跟陆家一点关系没有,陆星霜病情转好,也有象郡、桂林郡的大夫看过,证明不是时疫,陆之焕便打算带着女儿返乡了。     至于蜀王那边,阿狸没有得“时疫”,不过脸上的红斑一直没好,几个大夫都怀疑是胎里带来的毒素,要慢慢的调养。而京城的气候比较干燥,恐怕会加重病情,从医者的角度建议不要往北。     蜀王故意散播传言,杜绝太子再次出招逼迫阿狸进京。料想为冷岩拿出的那封信笺,太子考虑名声,短时间内不会做引人瞩目的事了。     这样算来,蜀王的目的也达到了。     两个小伙伴到了不得不分开的时候。     天高云淡,绿树成荫。马路两边,陆星霜吸口气,慢慢的走到阿狸身边。望着小短胳膊小短腿的萧无碍,她表情凝重。     这是她未来的夫,也是她要报复的对象。今生,她就靠一个梦想活着――攥着萧无碍的真心,让他尝受到被人捏着玩的感觉。     成功在望啊!因为她成了陆星霜,未来的奉节夫人……哦,不,这辈子她绝对不要做“奉节”夫人。她会是萧无碍的心尖尖,梦里**,一辈子呵护珍爱的女人。     “给,药太苦的话,就吃这个!”     外表稚嫩可爱的陆星霜,心里转悠的念头阴暗,面上却笑得开心,奉上一盒子蜜饯。     临别礼物?阿狸有点呆了,左右望望。他能送给小苹果的,这段时日可都送了。这会儿,还有什么能表达心意呢?     有了!     他看到马路边上开了一朵小黄花,开得十分喜人,连忙跑过去,摘了那朵蒲公英,同时送上大大的笑容,“送你!”     陆星霜接过小黄花,心中翻腾的情绪难以克制。     以价值论,萧无碍送给她的东西多了海了,每年的珍宝首饰头面绸缎古董绘画,数不胜数。可哪一样有今天这朵蒲公英的真心?     她慎重的把蒲公英放在手心里,甜甜的笑,“谢谢!”     很好很好,她觉得距离实现梦想越来越近了!     蜀王和陆之焕道别,说了一些依依不舍的话,马车就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去。陆星霜舍了和嬷嬷,坚持要跟父亲陆之焕在一起,在摇摇晃晃中,思考自己怎么做陆家生活。     亲妈……哎,这就是强买强卖的坏处。她没有选择的机会啊!郭金芙,如果她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是陆星霜的嫡亲生母,出身岭南小家族,圣元四十年随陆家三房前往京城,从此开始了努力作死的表演,直到真的把自己作死了。     郭金芙最惹人笑话的有三点。一,她嫉妒自己的亲生女儿,不止一次在外面妇孺宴请的时候,埋怨陆家对陆星霜的重视,更甚于她的嫡子陆湛。     可笑,大家族教养子孙各有方法。富养女儿,穷养儿子,有的武将世家还会把嫡系儿孙送到军队里去打磨呢。陆湛是嫡子,教养自然有父祖操心,她做母亲的,只管日常起居罢了,居然埋怨女儿更受重视?那她想怎样,让陆家不要在乎陆星霜吗?     其次,郭金芙十分忌惮丈夫房里的贵妾。为了打压这个贵妾,她经常打听,搜罗一些美女,放到丈夫房里。外面不知真相的,还以为陆之焕是个色中饿鬼呢。     陆之焕是文人,文人要的是清名,经过此事,夫妻两个的感情淡漠之极,已经到了互不相见的地步。     第三,郭金芙为女儿私定终身,偷偷将女儿帕子送给了娘家姐姐的儿子,意图“亲上加亲”。后来此事爆出来,陆星霜的名节有失,这也是前世兰宛茹能毫不费力打败她,成为萧无碍的正妻缘故。     有这么个亲娘,哎呦,日子不好过哇!     陆星霜拽着陆之焕的衣角,暗想,自己还是太小了,没有靠山不行。虽然陆之焕过分年轻,可他对自己绝对是真心啊!     而且头脑清醒。     身份清贵,是陆家嫡系。     告诫了自己几十遍,“以后他就是你亲爹了!”     仰面再叫一声“爹爹”,果然,没有多少尴尬羞愧了。     “嗯?小鬼灵精,你要什么?”陆之焕轻轻拍了女儿的背脊,动作十分轻柔,目光也柔和如水波。     看的陆星霜直感叹――“陆星霜啊陆星霜,你命运多舛,可能得到父亲和情郎的真心关爱,毫无保留,谁还能说你不幸?”           第十七章 人人都有理由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在岭南这片土地,郭家颇有权势。陆之焕的马车刚刚进入象郡,便收到了消息。     郭家内宅。     老夫人喜上眉梢,双手合十,不停的念佛,“都是神佛保佑啊,才能保护霜霜儿平安归来。快快,我要给佛祖重塑金身――”     因为大喜,又吩咐给全家上下重重有赏。     旁人都欢喜不已,唯独老夫人近侍覃家的皱起了眉头,和众人鲜明对比。     “老夫人……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郭家老夫人摆摆手,呵呵笑着,“有个什么?如今霜霜儿平安归来,我老婆子于愿足矣!便是你讨要几百几千两银子,我也做主,应了!”     覃家的勉强笑了笑,然后道,“看您说的,奴婢能有那么大的脸面?您便是赏了,奴婢到哪里花去?奴婢只是忧心,亲家四姑娘的病。”     “嗯?”     “老夫人,您想一想。如果四姑娘是真得了时疫,被治好了,这也罢了,是四姑娘福大命大,外人只有赞叹的。若不是,如姑爷信中写的只是吃坏了东西……那怎么办?外人不明就里,还以为我们兴师动众,又是封锁县前街,又是让时疫局发放药材,闹了几天,就只是‘吃坏东西’?不等于把郭家的脸面放在地上任人踩踏吗?与私,没有好好给四姑娘诊病,就打算将亲外孙女送到庄子上,老夫人您的名声,怎么办?不得背上不慈不善的罪名?二姑娘是亲娘,名声也坏了呀!”     几句话提醒了郭家老夫人,她略一沉思,苦笑着,“怎么能想到!都过那几个庸医!信誓旦旦的说是时疫,就慌了手脚……”     “老夫人,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奴婢倒还想说,吃坏东西之类,谁能想到啊?也不能全怪之前的大夫。记得亲家陆老夫人刚到象郡的时候,也是起了疹子,呕吐发热,当时人人知道她是北方人,吃不惯东西水土不服,没放心上。这回四姑娘的病情,谁能想到四姑娘土生土长的,竟然也?”     郭家老夫人点点头,“的确,现在要紧的不是责怪大夫,而是得把脸面圆回来。”     说来难说来也容易。只要陆之焕不往外面主动说,只当是时疫治好了,平安回家,不就行了?     四月二十。午后,陆之焕坐着回到陆宅,意外的发现岳母也在,与妻子一道出大门迎接。这副隆重的架势,他能怎样,在门口直接甩脸色给长辈看吗?     只能屈膝一拜,“之焕见过岳母大人。”     郭家老夫人使了个眼色,让人搀扶起女婿,自己抢着抱外孙女陆星霜,一叠声的“心肝”“肉儿”,心痛的摸着外孙女的小脸蛋,     “瘦了,瘦了!可心疼死人了!”     陆星霜抿着唇,鼓着脸颊,别扭的转了两下头,挥舞手臂挣扎,奈何人小力微,哪里能挣脱出来?外祖母为了表示亲热,还亲了她两下。     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她的脸,是随便想亲就亲的吗?当她是什么!她是大周皇后,母仪天下的皇后!郭氏别说只是岭南一小氏族的主母,就算是当朝一品命妇,也只有等她召见的!还敢抱她,亲她!     悲催的陆星霜,不得不再次认清了现实。自己如今的身份,跟从前不同了。她不是皇后,只是陆星霜,一个她深深怨恨,同时,又深深羡慕的人。     罢了,她不能太过挑剔,只欢喜得到了陆星霜让人嫉妒的一面,而排斥陆星霜令人烦恼的一面。两面都是陆星霜所有,这才组成了真实的,完整的她。     心态放平后,她才吐了一口气,缓缓观察着郭氏母女。只见两人不愧是亲母女,长得挺相似的,都是难得的美人,乌发浓密,肤色白腻,五官精致,大眼睛,双眼皮,下巴到太阳穴脸庞轮廓尤其优美,唯独美中不足的,就是额头特别的大。     这也是岭南人的特色了,高额头。高到什么程度呢,眼窝都显得凹下去了。     男人也就罢了,高额头大气,有福气。可女人生了这么平阔能跑马的额头,就有点呆笨了。     如果用刘海遮掩一下,美丽程度肯定会提升一大半。不过这边的习俗,未婚的女孩才有刘海。出嫁的女人,必须露额头的。     郭家老夫人好歹戴了抹额遮了下,而郭金芙,不喜欢金银首饰过度奢华的装扮,乌压压的发丝垂着一根银簪子,撇去装饰额头的玉分心不用,而是从额角垂下两缕发丝。     以陆星霜的眼光来看,这样虽然也装饰了,不太突显额头了,可效果不好,多了楚楚可怜的气质,却少了主母应有的庄重。     不过,她就看一眼,略一打量而已,真正关心的是自己的额头,千万别生成跟郭家母女一样啊!     拍拍胸口,幸好幸好!她的额头随了陆之焕。     这一点上,她对陆之焕的好感又多了不少。便宜爹爹看着太过年轻,给人不踏实、不可靠的感觉,可为人做事,真是稳稳妥妥。就连生女儿,也把女儿生得相貌标致,没亏待了一点。     郭家老夫人这么低姿态的见女婿,陆之焕什么话也不好开口说。     他还能怎样呢?岳母都先跟他道歉了,说误会了,被大夫的话吓到了。毕竟,那是时疫,不是其他,一旦真的,整座城市都会受到牵连。老夫人自己非常疼爱陆星霜,可不能只为她一个,不管象郡千千万万个家庭生死了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陆之焕沉默了。     郭家老夫人还为自己女儿道歉,说你们走了多少天,金芙就哭了多少天。霜霜儿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不心疼吗?可为了六哥儿,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呀!     “知道你疼惜霜霜儿,六哥儿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哇!幸亏这次不是时疫,如果是,六哥儿才出生半年,必然躲不过的!金芙嫁给你快六年了,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了这个孩子,牵涉到六哥儿的生死的大事,你让她怎么无动于衷呢?她的心啊,痛得都揪起来了!”     陆之焕无话可说。     人人都有道理。     人人都有无可奈何之处。     都没错。     唯独霜霜儿,她就吃坏了东西,差点被人当成引发时疫的源头!之前爆发时疫的时候,是怎么对待病患的?     对了,是烧死!     连尸骨都要烧成灰!     这次,天可怜见,他知道了,保护了自己的女儿。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或者说,他软弱一点,没有坚持站在女儿身边。     那结果呢?     郭家老夫人留下一大堆礼物,满意而归。     她的女儿为陆家生下儿女,开枝散叶了,这么一点点小要求――不要外传陆星霜没得时疫的小事,自然不值得一提。     陆之焕对着没有说话,就眼泪汪汪的妻子,实在无话好说。他抱着女儿,     “霜霜儿,爹跟你商量一件事,咱们回祖母家好不好?”     陆星霜眼一亮,可以离开“扯女儿后腿”的亲妈?太好了!她巴不得!           第十八章 认清现状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圣人曰,“吾日三省吾身”。连圣人都要时时自省,警惕是否犯下错误。可叹这世上的大多数人,只看得到别人的不足毛病,是不懂得自省的。     郭金芙面带忧虑,“夫君,霜霜身子才好了一点,妾身已经写信给婆母了,道是过上一两个月安稳了,再过去。这会子急急慌慌去湟溪,不是让老人担心吗?”     “你写信了?什么时候写的信?”陆之焕沉着脸问道。     “就是……就是夫君您和霜霜儿回来的那天啊!妾身欢喜至极,就立马书信一封,告诉老人这个好消息了!”     “这么说,霜儿病了,差点去了的事情,你之前一字不提?”陆之焕深深吸了一口气,可发现自己的涵养不够,忍不住刺了一句,“你可真为老人着想!”     郭金芙眼泪当场就流下来了,“……你让妾身怎么办!妾身也知道对不住霜霜,她是妾身的亲生女儿,妾身难道会故意害她吗?夫君,为什么不能体谅妾身的苦楚?”     “当日请来的大夫,个个都道是时疫,治不好还会过人。妾身拦住消息不告诉湟溪老宅,也是怕婆母年纪大了,承受不住打击。后来夫君带着霜霜去临尘……妾身抱着万一的希冀,日日祈祷,盼望着佛祖显灵,结果当真垂怜,夫君平安回来,霜霜也平安回来,妾身陪着母亲去了全象郡的寺庙烧香还愿……”     郭金芙的眼泪越掉越多,最后捂着帕子哭得哽咽难言。想到这十余天来,她简直活在油锅里,里外煎熬,又要照顾年幼的儿子,又要担忧丈夫、女儿,恐惧、焦灼、痛苦、悲恫,无可用言语来形容。     可等丈夫回来,没得到陆之焕的一个好脸色!     就连女儿霜霜,也跟她疏远了,不像从前那般总是粘着她,奶声奶气的叫她抱了。     她这是犯了什么错?     越想越是伤心委屈,这时刻正好四下无人,她再也忍受不住,对着丈夫哭诉起来。     陆之焕紧紧皱着眉,抬起手臂,又放下了,闭上眼,“莫要哭了。霜霜的身体我知道,吃坏东西而已,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症。十多天的调养,已经没大碍了。正好你写了信,只怕我母乍看之下不明究竟,更担心了。正好全家一起过去,我也有多日不曾在母亲膝下尽孝了。”     郭金芙听丈夫的语气柔婉多了,赶忙擦了泪,天生的美人胚子,经过雨露润泽,更加娇艳了,带着一股楚楚可怜的风姿。她满含期待的看着丈夫,似乎丈夫就是她生命的最重要的倚柱,寄托了她所有的梦想和期望。     真希望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多好啊!     等等……忽然想到襁褓之中的儿子,郭金芙哎呦一声,为难道,“可是六哥儿前天拉了肚子,不耐出门远行吧?要不过几日?”     陆之焕直接起身迈步跨出门槛,“去湟溪不是去临尘,不需要赶两天的崎岖山路!”     到湟溪陆家,马车慢悠悠、慢悠悠的走,只需要一个时辰。路还都是通畅宽敞的官道。六哥儿别说只是拉肚子,哪怕是受不得风,坐上马车后有什么妨碍?     想到星霜之前病得那么吓人,不也熬着去了临尘药庐?回到家后,郭金芙问都没问上一声路上有多辛苦,也没问怪医冷岩是怎么治好星霜的,只是惊讶。惊讶时疫会变成“吃坏东西”,非常的不可思议。她郭家请来的大夫不可能如此医术低劣。     心,是一点一点凉下来的。     陆之焕坚决带着女儿回湟溪。并留下话来,郭金芙若是不乐意,就留下来好了。     郭金芙没有办法,匆忙准备了一大堆东西,带了一群奴婢,浩浩荡荡的前往湟溪。     湟溪只是个小县,方圆不足六十里,本地的人口不多,因为交通便利,四通八达,在象郡算得上知名县城。     陆家老宅在县衙附近,是一座三进的宅子,后来陆续买下周边邻里的院子,改建成五进的院子,只是后面两进不大整齐。     这里的仆人,大都是京城陆氏那边的,自愿随主家背井离乡,可见忠诚。可惜山高路远,水土不服,抑或其他缘故,六七年间陆续病死了不少,不得已在本地买了几个。     陆之焕对老宅的仆人十分客气,没有摆主人的架子。     老宅出来迎接的是三名美貌女子,牵着一男两女,拜过陆之焕,又拜郭金芙。     郭金芙对这三名美貌女子爱理不理,三个孩子称呼她“母亲”,更是让她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忍了又忍,才嗯了一声。     陆星霜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哗啦一声,父亲陆之焕的完美形象立即碎裂大半。老宅里养着三个妾,庶长子、庶长女,什么都齐全了!     她怎么忘记了,陆星霜的确有两个庶姐。记忆中,庶兄是没的,难道是……     她刻意的看了一眼今年已经有五六岁大小的陆大郎,心中对“清贵书香世家”嗤之以鼻。什么嘛,不一样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干净到哪里去?     陆之焕领着女儿去见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年约五十,相貌跟陆之焕有点相似。两鬓斑白,初一看,不如跟她一般年纪的郭老夫人会保养。     “霜霜,快点给祖母请安。”     陆星霜再次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对着蒲团噗通跪下去,冲坐在上首的老妇人磕头,砰砰砰……     很快的,她就知道为什么在最艰难的时候,陆之焕没有把女儿托付给亲生母亲了。     陆老夫人很喜欢嫡亲孙女,“乖孙~”让贴身侍婢琥珀给礼物。给了一次,再给一次、再给一次。     重复三遍后,陆星霜茫然的看着三份礼物。陆之焕拍了拍女儿手背,面色不变,示意她收起来。     原来,陆老夫人生了病,且病得不是一日半日了。最厉害的时候,甚至不认得亲生儿子。还总是错把象郡当成京城,以为是六七年前。说话前言不搭后语,逻辑混乱,经常忘事。     老宅这里,陆老太爷不常在,都是靠三个妾侍打理。和姨娘负责照顾老夫人的日常起居,任姨娘负责管理家务,朱姨娘照顾孩子。他两三个月过来一趟。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有原因的。     被发配岭南后,为了尽早立足,父亲做主,与岭南的世族联姻,挑选来去,选中了郭家的千金。     郭金芙是千娇万宠着养大的,听闻京城的规矩大,媳妇每天早晚要在婆母身边立规矩,动辄责罚,吓得不轻。正好陆家是落毛的凤凰,郭老夫人便为女儿提了一个条件,分宅另居!     陆家老太爷、老夫人住在湟溪,郭金芙和陆之焕成亲之后,搬到一县之外的阳山,一应月例银子不要陆家的,反而逢年过节都要给老人送些贴补。     当时陆之焕就不乐意,娶媳当娶贤。不愿意伺候婆母的媳妇,能有多贤惠?可情势不容他反对,加上郭家也许诺,宅子距离湟溪很近,一两个时辰就到了。     这门亲事在特殊情况下结合,说实话,陆之焕能置喙的余地也不大。他不得已接纳了。     可同样的,那老宅里发生了什么,就不是郭金芙这个不跟公婆住一起的媳妇管得到了。     圣元二十六年,郭金芙怀孕了。陆老夫人做主,把和姨娘从丫鬟提为姨娘,没多久也怀上了。年尾,郭金芙小产,和姨娘生了一个儿子。     圣元二十七年初,郭金芙再次怀孕,并且以主母的身份要求和姨娘过来伺候她。两个月不到,再次小产。陆老夫人把陆之焕友人赠送的丫鬟提升为姨娘,年底,朱姨娘生下一个女儿。     圣元二十八年,郭金芙第三次怀孕,这回她就呆在母家郭家,哪里都没去,专心调养身体,八月,早产生下了陆星霜。     任姨娘也生了女儿,比陆星霜大三天。           第十九章 嫡女月霜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陆星霜的庶出兄姐,分别叫陆明义、陆明雪、陆明霏,俱是粉雕玉琢、五官精致。三个孩童虽然是异母所生,不过天天在一处长大,感情自然较为深厚。     冷不丁来了个陆星霜,穿戴富贵,且是被父亲抱着进来的,肯定不乐意了。     “五妹妹,吃糕糕!”     “五妹妹,这个荷包是我绣的,送给你!”     陆之焕看着几个孩子友好亲近的相处,甚是满意安慰,不枉他决定以后常住老宅。可他不知道,等他一走,几个小孩就变了。     “五妹妹,听说你得了时疫,时疫是什么样子呀?”     “大哥,你错了,五妹妹得的不是真时疫,是假时疫!我姨娘说了,最厉害的时疫叫天花,得完之后脸上要生麻子的!五妹妹脸上没有麻子,所以得的是假时疫!”     “呀,吓死人了,幸好不是真时疫!要不然满脸麻子多难看啊!”     几个小孩你一言我一语,陆星霜外表淡定――内心的海洋席卷着狂风暴雨,老天!还要怎么折磨她?她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三个加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小朋友们面前,丢盔弃甲。     她现在真想大叫一声,“来人,把磨人的小孩子们统统带走!”一点都不想听小孩子的争论!     可,她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了。     现在的她是个小豆丁,跟其他的小孩子一样。     陆星霜默默忍受着,唯一能安慰的是,陆家老宅的厨娘是京城人,做驴打滚、豌豆黄特别地道。能有一点小吃弥补心灵的伤害,也算不错了。     小口小口吃着点心,突然一声惊叫,“咦,五妹妹,你怎么不吃我给你的糕糕?”     三姐陆明霏大眼睛蓄满了水珠,很快呜呜哭着跑走了,哽咽的跟父亲陆之焕告状,“五妹妹不吃我给她的糕糕。也不喜欢二姐送她的荷包。”     陆之焕不明就里,问陆星霜,“为什么不吃明霏给你的糕点呢?”     陆星霜无语,就那不知沾了多少指印的糕点,叫她吃?     “为什么不喜欢明雪给你的荷包?”     就这荷包,针脚那么粗,绣法普通,配色乱七八糟,构图一无是处!带出去不够丢人吗?     陆星霜的不屑表情明明白白,也不稀罕隐藏。她就是没看上而已。     陆之焕头疼了。     两边都是他的儿女,星霜是幺女,又是嫡出,他肯定偏疼的。可明雪明霏也是好意,且处置不好,不是伤害孩子们的心?     无可奈何,他把陆星霜抱到书房里,单独教导她“友爱手足”。先是说了一些古人先贤,又说了一些寓言故事,可无论说了什么,陆星霜只是睁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     也不知道她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呢?     因为不放心几个孩子,县衙那边又告假几日,陆之焕无事便留在家里教导子女读书写字。就他观察,明义大些,已经有了点稳重的模样,对待几个妹妹都有忍让,可惜读书上天分普通,一篇不满百字的小文念过三遍还不能背诵。     明雪、明霏还太小,一个性格柔弱,一个娇憨,可惜一看书坐不到片刻就坐不下去了,耐性不足。     令人惊讶的是星霜这孩子,给她一本书,她津津有味的翻看着,一边慢悠悠的吃点心,似乎全然陶醉其中。且不管看懂了多少,能坐定两刻钟,对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就不容易了。     只是,四个儿女,明义明雪明霏还好,几个孩子吵吵闹闹的,交流得比较多。而星霜没有必要,几乎不跟兄姐们说话。     这样怎么行呢?     陆之焕又忧虑了。私下里,不止一次的让陆星霜多和姐姐们说说话,料想小女孩闹闹脾气就忘了,容易打成一片。     养成孤僻性情可不妙。     陆星霜眉头皱成川字,这不是难为人吗?她跟几个萝卜头能有什么话可聊?说今天的蛐蛐儿叫得欢?比一比谁的手指长?     她她……就算退化成豆丁身材,也不能内心都变成豆丁啊!     得想个主意一劳永逸。     陆星霜没有亲生的孩子,也不知道当父母的心。但能体会一二,父母肯定是希望所有子女和和睦睦,相亲相爱的。     她可不想让便宜父亲坚持这个不能实现的梦。     料,下得要是不足,没有效果,将来陆之焕还会因为“性情孤僻,不跟人往来”总是烦她。下得太足,又怕伤害陆之焕的心。     左右为难至极,正巧,让她发现了一个机会。     那是一个午后,郭金芙很不耐住在老宅的日子,六哥儿陆湛老是哭啼,吵得无法午睡,就打发陆星霜出去玩。     陆星霜经过东跨院,发现陆明雪正仰着头问朱姨娘一个问题,     “姨娘,为什么五妹妹排行第五,三妹妹的生日只比五妹妹小三天,那排行第四的弟弟或者妹妹呢?”     “这个呀,说来就话长了。当初你嫡母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你爹爹非常高兴。高兴之后也烦恼啊,只准备好了一个男孩名,一个女孩名,没有第二个!你四妹妹因陆家际遇,取名‘月霜’,是‘月落乌啼霜满天’之意。后来,你嫡母说,有了月霜,就添上一个星霜。于是,就有了你五妹妹陆星霜。”     “哦,‘星霜’是这么来的呀!可是,为什么五妹妹的名字里面没有明呢?她的名字不是按照排行来的吗?”     “因为……她是嫡女。”     “嫡女?是什么?”     “就是从郭夫人肚子里生出来的。可惜不是嫡长女,月霜那孩子可怜,只活了两个月就夭折了。其实挺奇怪的,因为月霜先出生,身体比星霜强壮些,而星霜体质柔弱,总是病怏怏的。没想到最后活下来的是星霜。夫人当时不知道哭得多伤心。哎,不知道她现在还想不想得起死去的月霜。”     恶毒的种子,有时只是需要一点养分就能滋生。     陆星霜如果真是普通的小孩子,肯定牢牢记住这些话,并且在长大的岁月里,永远刻骨铭心:她不是父母期待的孩子。她,陆星霜,是陪伴陆月霜而来的妹妹,同胞孪生的亲姐姐死了,可她活着。父母一看见她,就想到死去的姐姐,她是替代品?是安慰品?     陆星霜不知道前世的陆星霜是怎么定位自己,反正她觉得挺无聊的。郭金芙、陆之焕怎么看待她,说实话,除了关系她未来十年内生活之外,其余的部分她不在乎。     难道她能当郭金芙是亲娘吗?     不过此事却给了她一个借口。晚饭的时候,她仰着头,冲父亲陆之焕道,“爹爹,我想去看月霜。”     月霜?     郭金芙的筷子当时就颤抖的掉下来了,“你怎么知道月霜的?”     和姨娘唬得魂不守舍,朱姨娘两眼发直,任姨娘一惊之后,勉强端着笑脸,“五姑娘,谁,谁跟你说起的?”     陆星霜的视线在陆明义、陆明雪、陆明霏的身上转悠了一遍,扭过头,抿住嘴唇。     她就是不说,谁还能逼迫?     陆之焕气得不轻,几个孩子年纪小,根本不可能知晓月霜的存在。相肯定是几个姨娘告诉了孩子,然后才会让星霜得知。     什么用心!     郭金芙嚎啕大哭,“我的女儿啊!可怜的女儿!她还那么小,那么弱,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我,她在求我救她。可我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看着她咽气!夫君、夫君,我们的女儿月霜,死得好惨啊!她们这是在戳我心窝子啊!”           第二十章 真相残酷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女人,可以没有美丽的外表,但一定要有智慧的头脑。不然,被人害了,都不知是谁在背后搞鬼。这是深宫生活了二十年的陆星霜心血之谈。     她冷静的旁观郭氏悲戚痛哭,字字声声,控诉几个姨娘的歹毒用心,同时宣泄自己的痛苦难受。     郭氏,太蠢!竟一点都不懂得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哭干了眼泪,又有什么用呢?     思绪飘荡,同样的场景出现过。     那是乾丰十年时候的事情,丽妃,一个算不得绝代佳人的妃嫔,家世也寻常,入宫只封了美人。好容易十月怀胎生了女儿,却不幸夭折了。内无助力,外物援手,连逢高踩低的宫人都欺负,她是怎么做的?     对了,她将自己收拾的干净清爽,从来不在人面前提起小公主,若有人问,两垂晶莹如珠的眼泪含在眼窝里,那副明明痛苦到极致还强撑着,默默忍受的表情,叫自己这个皇后都不忍心了!帮她创造了好几个机会复宠。     而她,也不服厚望,不到三年生下两位皇子,彻底巩固了地位,三年就进封为妃位置。谁还敢小看?     有皇子傍身之后,丽妃再没当初凄楚美人的气质,和出身高贵的端妃并驾齐驱,着实“好好报答”一番自己的栽培。     后来?后来自然是奉节夫人“陆星霜”出现了。     比自己更恨“陆星霜”的,肯定是丽妃。因为她耍尽心机,费尽手段,才在萧无碍的心中留下一点痕迹,而“陆星霜”什么都不用,只要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萧无碍就再也看不见别人。     看过了丽妃的表演,再看郭氏,只有摇头的份儿。心里怨恨了,倒是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来,该打的打,该罚的罚,当着孩子和下人的面前哭啼什么?     哭有用吗?     见过丽妃之后,她真心觉得,要是哭得不美,做不到眼泪如珍珠垂落,可怜可爱,就别在男人面前哭,免得博得不了同情关爱,还让人烦心。     一顿晚饭不欢而散。     郭金芙捂着帕子回到厢房,听说陆之焕只是训斥了,教育孩子不能将不该说的话乱说,并没有追究到底是谁,气得甜汤也喝不下。     “夫人,您消消气,别拿自己的身子骨过不去啊!”     “我想吗?她们几个,眼里哪有我的存在!故意用月霜刺痛我的心……夫君,恐怕早就忘记月霜离去的痛了……”     郭金芙只顾埋怨丈夫不替她做主,却没想到,陆之焕为何没有深究?三个姨娘,担任了她承担的责任!孝顺婆母、打理家事、照顾孩子,哪一样能缺?     追查个清楚,教训容易,那之后呢?     让郭金芙回老宅来常住吗?她做不到的,所以陆之焕为了老宅的安稳,只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当然,暗地里的敲打肯定是有的。     可这种结果郭金芙无法接受。她一闭上眼,就想到月霜夭折的那段黑暗日子,只有抱着六哥儿小小的身体,才能感觉到温暖。     老宅,不能呆下去了!     她不想跟几个姨娘天天同处一个屋檐下!     次日,郭金芙便坚决的提及回阳山陆宅。     陆之焕这次回老宅,是打算常住半年的,不肯这么早回去。可出了这档子事,见到妻子面色都是凄楚,轻轻一叹,     “你想回去就回去吧。”     六年了,迁就一个人太久,也会累的。     陆之焕将星霜留下来。     郭金芙没有在意,星霜是她的亲生女儿,正如朱姨娘所想的,见到双胞胎之一还活生生的,难免会想到一个早夭的女儿,回忆起当时的锥心之痛。     这种痛无法避免,不会消除,甚至不会减弱。也只有一个办法,尽量不去想,不碰触那个还活着的孩子,不要投入感情。     郭金芙走后,陆星霜被安排到老夫人的主院里,由大丫鬟琥珀照顾日常起居。     陆之焕每日必要问及星霜的饮食、睡眠。琥珀如实回答,当听说星霜每日跟老夫人一道用饭,老夫人犯病有时会当自己是小孩,说一些胡话、傻话,陆星霜竟然一本正经的跟老夫人玩游戏,“你吃一口,我吃一口”。     哄着祖母吃。     陆之焕不由得沉默了。     其他的子女,包括大两岁的陆明义,看到祖母发病,也是赶紧躲起来,不然被糊涂祖母打一顿都是有的。     为什么星霜不怕?     自从病后,星霜……懂事多了。吃饭从来不准别人喂,衣衫必定整整齐齐,到了时间就睡觉,不用人哄。     彷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陆之焕命人将小丫鬟九儿带来,仔细盘问了星霜被误诊时疫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九儿不明究竟,“也没什么啊!老爷不是都知道了吗?四姑娘病了,大夫说没救了,夫人来了,以为四姑娘咽气了!我打了个瞌睡,醒来发现四姑娘还有口气,出去找人。正好遇到柳姑娘,背着四姑娘出了角门……”     仔细盘问了好几遍,没问出什么。陆之焕紧紧皱着眉,“九儿,你再想想,还有什么没说的?”     “真的没了,老爷,九儿没有撒谎骗你!”     陆星霜站在书房门口,转过身,坐在门槛上。     她的父亲,这是奇怪她的变化吗?     也是,她变得已经不像小孩子了,要是不怀疑才奇怪吧?     “九儿,四姑娘咽气了吗?”     九儿回头,一惊,下意识的回答,“没有哪!”     隔了片刻,陆星霜幽幽叹一口气,“九儿,四姑娘咽气了吗?”     “没有!四姑娘还活着!”     陆之焕的手微微颤抖,站起来望着门外。     陆星霜在门帘后头,声音也在发寒,“九儿,四姑娘咽气没咽气?”     “还有一口气!”     九儿懵懵懂懂,不明白自家小姐干嘛老是自己咽气?然后,她拍了拍头,“四姑娘,你刚刚说的话,跟夫人说过的话一模一样诶!”     “等四姑娘咽气了,给她装殓了,换上好衣裳,打发她走吧!”     “嘿,夫人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九儿惊奇,“四姑娘,你当时病得糊涂了,还记得呀?”     气氛已经凝固了。     陆之焕想过,但没有想到……真相比他以为的还残酷!     “霜霜儿!”     ps:推荐一本书,《王妃去哪儿》作者;千岛女妖简介;王爷啊,你哪根筋不对啊,我就是把你当短期饭票来着,干嘛要娶我做王妃?           第二十一章 选择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午后,初夏的暖阳照得台阶上的猫懒洋洋的,看见窗台架子上的红嘴鹦哥儿,也懒怠动弹了。集福堂,高大的老槐树开了花,一串串浅紫淡白的花铃铛,藏在碧绿的叶片下面,那香气十分沁人。     梅纹细竹门帘动了动,琥珀探出头来,见九儿陪在陆星霜旁边给昔西洋猫喂食,笑着道,“午饭喂过了。猫儿贪嘴,可别喂多了。”     “嗯哪,琥珀姐姐,知道了。”九儿脆生生的应答,蹲在陆星霜身旁,笑眯着眼,摸猫后背上的毛,一下一下的捋。     “四姑娘,你咋还记得以前发生的事情呢?今天在书房,你不提,我都忘记了!”     陆星霜安静的眉梢都没跳动一下,“不想忘,就不会忘。”     厨房准备的猫食是小香鱼,煎得香喷喷的。注意到看似温顺的猫儿似乎有点炸毛的迹象,她赶忙收了手,规矩的靠后,表示“所有鱼都归你”。     这只浑身雪白,据说血统高贵的波斯猫这才罢休,低着头温驯的吃起来。     九儿单纯的脸上露出一点纠结,“那你记得灵钏姐姐吗?和嬷嬷说,她赏了灵钏姐姐一笔钱财,所以灵钏姐姐就回家去了。”     “嗯?”     “可是我想来想去,老觉得灵钏姐姐不想回家!她不可能回家!”     陆星霜怔了怔,“你想出来的?”     “是啊,灵钏姐姐跟我说过,她家里有四个弟弟。最大的弟弟八岁,说是后母带过来的拖油瓶,可比后面生的弟弟更像她爹!她姥姥过世之后,家里没有一个人喜欢她,没有一个对她好的人!她之前已经被卖两次了。”     九儿嘟着嘴,掰着指头继续道,“第一次是卖到铺子里当使唤丫头,那家人可抠门了,舍不得用驴转磨盘,叫她去!她哪有力气呀,就想办法给隔壁家的人做饭做菜,隔三差五的借了驴使半个时辰。     后来她去打猪草,路上遇到一个被蛇咬的。灵钏姐姐很聪明的,认识草药,就帮人把毒吸出来,敷了解毒草药,救了人家一条腿。人家醒过来后,特别感谢,帮她付了赎身的银子,让她回家去了。     家去不到两个月,她爹娘又把她给卖了!这次是卖到大户人家当童养媳,说是将来给大少爷当少奶奶。可其实,对方是个傻子!将来不就是白痴吗?灵钏姐姐说自己没有享福的命,把自己当小丫头一样做事,勤快的不得了,每天五更起床给公婆熬粥喝。半年下来,那户人家的人都很喜欢她。后来,她定亲的男娃跟同村的人泅水,淹死了。那家主母没有骂她扫把星,还说她可怜见的,别耽误了,给了她一点钱财放她回家。”     九儿越说越情绪低落,“灵钏姐姐说,她遇到老爷,是第三次被卖了,没遇到我们的话,说不定卖到最暗无天日的地方。一次比一次差,如果有下一次,怕是活不了命。所以从来没想过回家。     她还说,亲爹糊涂,后妈贪财,人不是坏人,不过有四个弟弟哪,就跟勒在脖子上的四根绳子。乡下养男孩子太艰辛了,要吃饱饭,要学一技之长,将来还要娶媳妇盖房子。为了弟弟能成才,爹妈什么都豁的出去。何况家里最值钱的,就是她了。”     陆星霜猜到岳灵钏之前的日子不怎么好过,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太常见了,但不知这么凄苦!说来说去,她两辈子没吃过没钱的苦,无法想象人在饿肚子和前途无望的时候,能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卖女儿已经不算什么了。     以她的角度看岳灵钏,对方也不像个九岁女孩,太成熟了!可要是之前经历两次被卖,倒也说得过去。     “九儿,这些话是她主动告诉你的,还是你问她的?”     “就是闲聊聊到的啊!我也告诉她我的父母啊。”     陆星霜眨眨眼,“你是怎么说的?”     “都说了啊!爹爹在老宅当门房,娘跟着老爷过来,现在管着老夫人的库房,五个姐姐,都在京城。两个姐姐嫁人了。大姐姐嫁的是点心铺的大姐夫,二姐姐的针线好,跟大小姐陪嫁到了安国公府。”     陆大小姐?大概是陆家除她之外,另外一位嫡出千金陆月娥吧!     这陆月娥也是她前世深深厌恶的外命妇之一,不过这辈子立场不同,怕是有诸多事情要麻烦这位“大姐姐”呢!     “九儿,你说了这些,灵钏还跟你打听什么了?”     “没啦,就是问我做陆家的下人挨打不挨打。我说没有的事!主家可好啦,不仅不打不骂,三餐吃饱,四季还有衣服穿!做错了事情才会罚。罚之前也会讲道理,说明白为什么不可以这么做。数来数去,谁不说我们陆家的人最明理!”     陆星霜微一沉吟,她对岳灵钏的下落并不上心,一来因为对方将来犯下的谋逆大案,着实给她不少压力,二来,一个丫鬟而已,哪里找不到合适的?     可听了九儿一番话,她改变了念头。     岳灵钏,是个有心人。通过跟九儿的聊天,她应该是向往陆家安定富足的生活,“三餐吃饱”“四季衣服”“大小姐嫁到国公府”――以此类推,她这个陆家小姐将来的归宿,再差能差到哪里去?肯定跟着自己,比她家被人卖来卖去的强!     前世的“陆星霜”回到京城,陆家多少能耐人,还将岳灵钏看成心腹臂膀,肯定有过人之处。既然这般,就不能轻易的舍弃。     陆星霜动了心思,慢慢从父亲口中打探出岳灵钏的下落――反正她是不信岳灵钏回家的。那丫头那么精明,真要是被遣送回家,肯定找机会到自己面前哀求。     陆星霜却不知道,她相中的丫头,未来心腹,岳灵钏,正跟在陆之焕后面爬山。山路陡峭,磨得她脚上的鞋子都跟水泡混在一起,走一步,痛一步。     就这样,岳灵钏还是咬牙坚持着。     陆之焕没打算解释什么,见到藤萝密布的悬崖,绕道而行,走了大约七八十丈,让岳灵钏过来,推后面的巨头。     岳灵钏使劲的推,半天,也没挪动一点点。     “再用力!用力!”     陆之焕冷酷的逼迫。     岳灵钏咬着牙,一步不退的继续,不过她的身材和年龄性别,肯定是别想推倒比成人高出一倍的石头的。转过身,眼光四处瞟看。     “为什么不继续了?”     “老爷,灵钏的力气只有这么大,推不动石头的!”     “哼,所以呢,你打算放弃?”     岳灵钏低垂着头,“不是,灵钏想找块小一点的石头,用一根木棍撬着,看行不行。”     “要是还不行呢?”     “这边有很多藤蔓,要是足够坚韧的话,灵钏想,编长一点的绳索,套在石头上,然后……那棵树很大,树干很粗!杠杆不行的话,就做个转轮,一边系着巨石,一边连接到大树上。从这里垂下一块一块灵钏能抱得动的石头,也用藤蔓捆住。”     “一块的重量拉不动巨石,就再用一块。十块、百块,只要这棵大树不倒下,灵钏就能把巨石移动!”     听完这句话,“啪啪啪!”有一蓝袍人拍掌。     “好个机灵聪慧的小丫头!之焕,这是你家什么人,小小年纪,这般聪慧过人!”     陆之焕道,“我女儿的丫鬟。”     “什么!”来者脸色顿时一变,“她不姓陆?你可别忘记我们当初的约定!我们只负责教导一个陆家来人,你确定只教区区一丫鬟,而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陆之焕神色依旧,“你只看这丫头的模样性情材质,符合不符合!”     “眸湛神清,骨骼清奇,心性坚韧有毅力,更难得懂得利用周边有利条件,自然是符合的。不过,陆之焕,我们相交多年,还是再问你一句,你可考虑清楚了,唯一的名额,要交给一个丫头?就不怕她将来学足了本领,翅膀硬了,可不甘受一个普通闺秀驱使!”     陆之焕什么都没说,走过去,拍了拍岳灵钏的肩膀,“跟我来吧!”     岳灵钏惊疑不定。     那日想陆之焕“坦白交代”了自己谋害连胜英,其实是为了自保,同时表达忠心而已。她也不知,自己是作对了,还是错了?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改变命运的时刻到了。     蓝袍人长相不佳,不过浑身上下都是被书卷气熏染的人,指着十多个令牌让她挑选。     “一为主,二为次。看好了,无论你选中哪一种,我们都会精心将所学全部教给你,至于你能学多少,学到什么程度,还是看你自身天赋。别贪图技能的华丽与否,与你实用最关键!”     岳灵钏瞪大眼睛,只见十多个令牌上写着,“诗”“书”“画”“棋”“琴”“篆”“绣”“香”“酒”“茶”“厨”“花”“相”“卜”“医”“商”“机关”。     古体字看着有点麻烦,不过她全部都认识,也大致猜到什么意思。琴棋书画一概不要,什么花茶酒香的,她这个现代人,不敢说多强,但也粗通一二,不选。     最后,她选了“商”。经商!     蓝袍人看到陆之焕大惊――女人怎么好抛头露面做生意?不由得鼓掌大笑,“是个实在人。陆之焕,你当人人都和你一样,没吃过穷的苦?”     岳灵钏其次选了“医”“厨”,都是最实用不过的了!     “小丫头,你可知道,你选的这三样,样样都代表你跟淑女远离了?你原来有机会成就一番,如绣花,不定成为一代刺绣大师,身价不凡!比你出门做生意轻松多了!”     岳灵钏摇摇头,“我不在乎!”           第二十二章 柳氏做妾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陆家老宅虽说也坐落在县衙附近,不过环境比不得阳山那边。湟溪唯一的长处就是地理交通便利,四通八达的官道引来了各地客商,自然免不了从早到晚的吵杂。     有些做小买卖的甚至将生意做到县衙门口,陆宅的大门前,肯定也是云集了各家挑贩。“水糍粑哦,好吃的水糍粑哦~”“卖马蹄糕啦~又香又甜的马蹄糕~”     郭老夫人的手掀开车帘,见亲家的大门口这么多闲人,眉头微微一皱。只是她人已经来了,还能不见亲家夫人?     在两个美貌丫鬟的搀扶下了马车。今儿她穿着一身簇新的撒花宝瓶纹样织金长袖镶边薄衫,套着滚边绣祥云纹比甲,额头戴着雪里青金线抹额,正中部位一枚龙眼大的珍珠,年华不再,然通身的富贵气,不敢说比京城一品高官大户人家的主母,不过这岭南么……     郭老夫人矜持的抬了下颔,在陆宅老管家恭顺的指引下,进了陆氏老宅。     “可把老姐姐给盼来了!”     陆老夫人亲自在二门迎接,牵着亲家母到集福堂。“早想跟老姐姐聚一聚,唠一唠家常,只是我这身子……哎,不瞒您说,一日不如一日了,害怕失礼,就不敢见。”     出乎郭老夫人的预料,今儿陆老夫人穿着一件半旧的酱色万字不断暗纹交领衫,半斑白的发髻也没什么贵重饰品,通身上下,竟然只有手腕的翡翠镯子较为珍贵。     “我也时常念叨亲家哪!和您一样,也总想找个机会见面,可惜我那一大家子,轻易不得闲。昨儿收到您的请帖,这不,我们两姐妹也有一二年功夫没好好聊聊了,就把家里的事丢开了手。心说,怎么也得先来见见您。”     陆老夫人听了,微微一笑,请郭氏坐在上位。郭氏略一打量,见这集福堂仍旧跟旧年一样陈设,一水儿的鸡翅木家具,正中是卷云纹嵌宝供桌,桌上观音瓶,墙上挂了一副字画,字体写意舒展,“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论富丽堂皇,郭家一个小爷的房间也比这里强几倍去,可郭氏不敢一点麻痹大意,轻轻啜了口香茶,暗自揣测亲家母请她来的用意。     “哎,我这不中用的身子,天天喝药……老姐姐莫怪!”陆老夫人欠欠身。     请人品茶是一件风雅事,自己却在喝药,而且气味难闻,将茶香都冲坏了,实在失礼。     郭氏摇头,“我也上了年纪了,亲家母何必如此见外。”     明明陆老夫人道歉,可郭氏却如坐针毡。因为她冷眼看着,陆老夫人喝药不是普通人,接过药碗咕咚咕咚喝完就行了,是怎样在四个丫鬟的伺候下“喝药”。     先有一个小丫鬟端来脚踏,贴身大丫鬟琥珀站在陆老夫人身后,轻柔的系了一块纯白的巾帕,另有一个丫鬟端着托盘,里面放了药碗、蜜饯,巾帕。     陆老夫人喝完药,用一个细细的竹签拈了一个蜜枣,而后在第四个丫鬟服侍簌口之后,这才结束。     怎么说呢,大概就是郭氏慎重的原因。为二女儿选的夫家,系出名门!有的时候郭氏也奇怪,明明被发配了,怎么还保留京城那种规矩套着规矩,能把人压死的韵味感觉呢?     陆氏喝完药,按着胸口,“我老了,活一日算一日。且糊涂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多。哪一天彻底老糊涂了,也不指望什么,两腿一蹬,就指望我家焕哥儿扶着我的灵柩葬在祖坟里,就完了!”     “亲家千万别这么说,你比我还小三岁呢!”     陆老夫人呵呵一笑,“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没有老姐姐的福气!老姐姐是有福之人啊!家里姊妹兄弟多,又生了四个儿子!各个不凡。     当年老太爷想给焕哥儿成亲,我就说过,不用看别人家了,就郭家好!有老姐姐这样有福气的人压着,后辈们只消听话,就有享不完的福。”     郭氏听了夸赞,谦逊道,“亲家母抬举我!”     没有乐开怀,反而更加谨慎了。她觉得陆老夫人话里有话。     “后辈们知晓听话”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她女婿,陆老夫人的儿子陆之焕没有听话的,带着星霜去了临尘药庐,还是说她女儿郭金芙的?     想到金芙,郭老夫人越发觉得难受了――她自己四个儿媳妇,平时就罢了,如果她病了,四个儿媳妇敢甩手什么都不管,铁定叫儿子写休书!不贤不孝的媳妇娶来干嘛?     可换成自己的亲生闺女,郭氏又开始纠结。就陆老夫人这架势,身边这么多规矩,金芙能受得了才怪!她自己都舍不得说女儿一句重话,怎么忍心送给人揉搓?     陆老夫人目光明澈,轻悠悠的叹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灵台清醒能保持何时,索性就略过那些寒暄客套话了,进入正题――     “特意请老姐姐来,是因为京城那边来信了。”     话音刚落,琥珀恭敬的递上信笺。     “呃,是私信?我看不好吧?”     “不要紧,是星霜的大姐姐写给星霜的,老姐姐是星霜的亲外祖母,看看又何妨?”     郭氏便打开信,一目十行,皱眉道,“这――”     “好叫老姐姐知晓,星霜这位大姐姐,生母去的早,从小养在我的膝下。当年我一家来岭南时,她快要及笄,哭着拽着我的衣角不放。哎,一晃六七年过去了!”     “她也长大成人了,嫁到安国公府,三年生了两个儿子。今年年初邸报明发天下,安国公请立世子,若没有什么大变故,我那侄孙女,现在便是世子夫人了。她忧心星霜,怕星霜在岭南之地无人教养,所以特特的写了信来,若是不反对的话,就接了星霜去京城、或是在族里,或是在安国公府,总不至耽误星霜的前途。”     几句话说得郭氏心潮起伏。     陆老夫人透露了好几个意思。     一来,陆氏三房是被发配了,但陆氏并没有遭到上头的厌,还有起复的可能。陆氏女能成为世子夫人,就是证明。     再者,星霜那位大姐姐,跟陆老夫人感情深厚,只要上头松动了,将来肯定会出力帮忙的。有国公府的帮助,那陆氏回京,把握更大了啊!     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陆氏回京,那女儿郭金芙不是也要跟着去京城吗?     郭氏十分舍不得,却也明白,这是难得的好机会!     岭南太小了,在这一亩三分地上,郭家一族的发展已经到极限,再想壮大,必须要想外地扩展。     扩展不是贸贸然不顾后果的扩。有一门得力的姻亲,事半功倍!     为了子孙,郭氏只能也必须忍下儿女私情。     想到这,郭氏急忙道,“亲家母,星霜才四岁,这么大点的孩子,离了父母,怎么可以!不是我信不过,而是星霜这么大的孩子,正是需要父母关爱的时候……”     陆老夫人点点头,“老姐姐,说道我的心坎里去了。我也是舍不得星霜。她姐姐月霜没了,我这心理……你说乖不乖,星霜这孩子乖巧伶俐可人疼,可我见到她,就想到她姐姐。总是想,如果她姐姐活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孙女在我面前蹦蹦跳跳,多好啊!怎么我就没福呢?”     说罢,陆老夫人滴了两滴泪。     然后开门见山,“大概老姐姐跟我一般吧?媳妇那边,对星霜……我也是理解的。月霜的死,对我们都是打击!所以看到星霜,就心痛!”     郭氏无言以对。     星霜被诊断时疫那会儿,她是要求送到庄子上自生自灭的。甭管对外说的话多漂亮,自家人,谁能瞒得过谁。     她也深深自责起来,对星霜太疏忽了。     “老姐姐,别误会,现在提起不是责怪谁。我自己都是如此,还能怎么办?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法子,就是找个能真正关怀星霜的人,照顾她。老姐姐以为如何?”     “呃,亲家母的意思是?找谁来照顾星霜呢?”     “星霜重病,听说是一位客居的姑娘不顾自己生死,背着星霜出门找了大夫?这位姑娘肯如此对待星霜,把星霜交给她,我也算放心了。”           第二十三章 意外之外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郭金芙死死咬着唇,把置放在炕桌上的花瓶砸了,“我不同意!死也不同意!娘,您怎么也帮着那个老家伙跟我作对!什么‘找个真心疼爱星霜的人,彼此都放心’,分明是硬要塞人给我添堵!”     郭老夫人故意屏退下人,单独跟女儿商量,见金芙果然不成体统,气得使劲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不成器的东西,她是婆婆,是你夫君的母亲!她说什么,你都得受着!有媳妇想你这么说话的吗?‘老家伙’?传出去,连娘亲我也没脸做人了!看看你几个嫂子,敢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郭金芙呜呜只是哭,哭的鼻涕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女儿自嫁过来,这六七年里怎么过来的,娘您是看在眼里!明面上,夫君和我相敬如宾,可实际上那?那边老宅里是怎么多的庶子庶女?因为我这肚子不争气,生受了多少闷气!现在还拿星霜的事情说话,真在乎星霜,怎么早不说话?逼着我用命生出六哥儿!明明是故意找机会打压我!娘、娘,您可是我的亲娘啊!女儿心里苦哇!”     郭金芙一声声叫唤,锥心泣血,扑在郭老夫人的怀里放声大哭。     哭得郭老夫人心也绞痛起来。     她亲自打过交道,自然清楚,碰到陆老夫人那样的婆婆,真是叫人有苦说不出。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早知今日,她万万不能答应将千娇万宠的女儿嫁到规矩森严的陆家来。便是答应了,也不该自作聪明的提什么“分府另居”的条件。     不孝婆母,人伦道义上就是一大亏欠。那陆老夫人,不就因为这个在老宅里抬了一个又一个姨娘,还平平安安生下庶子庶女。阳山这边,一句话都不敢反对。     弄到现在,要么让金芙到湟溪老宅里照顾越来越病重的婆婆,要么就是答应纳柳氏为妾的条件!     郭老夫人狠了狠心,“你悔吗?悔也来不及了!娘已经帮你答应了!”不等郭金芙面上露出惊愕,继续道,     “只是这回不能在湟溪那边,纳妾行,人只能留在阳山。娘已经跟你婆婆说好了,一来星霜也不能长久住在湟溪老宅,那边三个姨娘管事,她精力不济,人心隔肚皮,我不放心;二来,柳氏的父亲在这边客居着,人家父女相依为命,怎好分离?三来,哼呵!”郭老夫人冷笑了一声,     “三来妾侍本来就该受主母的调派,天经地义!你那婆婆已经答应了。咱们甭管她是真心为星霜好,还是接着星霜扯个由头,你跟为娘记好了!抓紧姑爷的心,你们夫妻两个和和美美,外人再怎么也是无用。”     郭金芙含泪点点头。     郭老夫人见女儿委曲求全的模样,叹口气,人人都道她是有福之人,却不知道她操碎的心!     一大家子说不完的鸡毛蒜皮就不提了,两个亲生的女儿,金芙、金桂都品貌出色,她精挑细选的夫婿,只盼她们婚姻顺遂、幸福康乐。怎料人算不如天算,二女儿这边还好,姑爷人品端正,亲家也是明理之人,纳妾特意知会,之前为了没有生下儿子受了不少闲气,可六哥儿出生,大的烦恼已经没了;唯独大女儿那边,乱糟糟的算怎么回事!     郭老夫人揉着眉宇的皱纹。     郭金芙担忧,“娘,大姐那边,是不是不可挽回了?”     “嗯!我们郭家的女儿没有这么受欺负的。我已经派了贴身的婆子告诉罗家,不将那个狐媚子卖掉,还由着她作威作福,欺负金桂,那就一拍两散和离吧!”     “啊?娘,可是大姐她,她愿意?”     “不愿意怎么办?罗江晨那个畜生,差点把你大姐活活打死!就为一个戏子!这口气不争回来,以后人人当我们郭家好欺!”     郭老夫人说了几句,又安抚女儿,“你大姐的事情自有爹娘你兄弟主张,你好好的过日子,别跟姑爷口角了。比比你大姐夫,在比比象郡、桂林、北海的有名人家,姑爷已经是极好的。千万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郭金芙想到同胞姐姐的遭遇,再想想夫君陆之焕人品相貌才华,一时心乱如麻。罢了,既然夫君看上了那柳寒烟,就成全了他!自己也不是那等容不下人的妒妇!     很显然,她把“找个妥当人照顾星霜”的纳妾缘由忘到脑后。热热闹闹的摆了酒,给家境贫寒的柳寒烟裁了新衣,开了脸,从此是正经的陆之焕妾侍身份了,人称“柳姨娘”。     柳姨娘第一天新婚先给郭金芙见礼敬茶,然后去了湟溪老宅,拜见陆老夫人,又依次见了和姨娘、朱姨娘、任姨娘,又见了明义、明雪、明霏,一家子都认识了,礼便算成了。     午后,陆之焕带着陆星霜,随柳寒烟回到阳山陆宅。郭金芙为辛姨娘安排好了院子,名叫“缀景轩”,地方宽敞,三间上房,东西厢房,还有自己的小厨房,仅次于主院,院子里红花绿树,芳香怡人。又派了四个丫鬟,两个粗使婆子,专门伺候。     柳寒烟十分满意。     而陆星霜十分不满意。她拒绝住在缀景轩。     “四姑娘这里多好啊,又大又宽敞,跟柳姐姐一起住吧,柳姐姐会讲故事给你听哦?”     陆星霜面无表情的扭过头去。     陆之焕把女儿抱在怀里,问,“为什么?”     “我喜欢紫藤阁。”     “紫藤阁有什么好的?地方偏远,除了一间上房外,耳房小且狭窄,干什么都不方便。”     陆星霜尽量克制表情,不让自己显得太过讥讽――她真心不喜轻狂的人。柳寒烟,一个落魄书生的女儿,都寄居到人家里了,衣食都靠着陆家,或者说郭家,还坦然的以“救命恩人”自居。     作为被救的人,她没立场评判什么,柳寒烟的确有恩,陆家和郭家愿意怎么报答就怎么报答吧,哪怕以身相许、供养终老……     反正她不大愿意跟柳寒烟多相处。     陆之焕看出女儿淡淡的排斥,眉头拧成川字。     连救过性命的柳氏都不亲近吗?看来这次时疫对女儿的阴影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多了!     经历过大变的人,长期心情抑郁,最后日积月累水滴石穿,演变成大祸。陆之焕见识广泛,知晓过一些。他不想女儿最后变成孤僻的性情,自绝与人,暗暗将愁绪压在心底。     他没有和柳氏圆房,住在阳山陆宅的日子,总是在郭金芙房里,和妻子聊聊家常,逗弄小儿子,委婉的让郭金芙多看看女儿。郭金芙则以为自己答应让柳寒烟做妾,顺了夫君的意,至于星霜,不过顺带一提,压根没放心上。每日拍两个婆子送点点心过去,看到柳寒烟对星霜还算尽心,就不管了。     柳寒烟呢,开始对陆星霜真心很好,哪怕陆星霜执意住在紫藤阁,她必须每日里在缀景轩和紫藤阁来回跑,照顾饮食起居,也不留余力。     可一个月过去了。     两个月过去了。     陆之焕仍旧只在郭金芙的房里过夜。或是忙碌,在书房里安歇了。     郭金芙自然喜出望外,觉得到底是结发夫妻,夫君心里是有她的。而年轻的柳寒烟自是沉不住气了。     她抱着一腔美梦嫁给心仪的师兄,不是来做摆设的。不知听信了谁的挑唆,趁陆之焕在书房里忙于公事的时候,送上了一碗甜汤,说是做多了,星霜已经喝过睡下了。     陆之焕没有防范,细致的问了星霜的饮食,然后喝了那碗加了料的汤水。一夜被翻红浪,柳寒烟面带羞涩,满意而归。     郭金芙气得又砸了花瓶。人,要是不给希望,就不会失望。她差点真心以为自己在夫君心中的地位无可取代,结果就被柳氏贱人火辣辣的扇了一巴掌。     陆之焕也恼,不过这件事不能多查。毕竟柳寒烟是他过了明路的妾侍,手段不光彩,可两个人春风一度,也不是什么大罪过。闹腾起来,才让人疑惑侧目。     只能忍了。暗地里却找机会把缀景轩的人收拾了一番,心思多的都找借口驱了,只留下老实沉闷的。     又过了两个月。柳寒烟面色红润的向郭金芙辞去“照顾星霜”这一重担,原因,自然是因为她怀孕了!     郭金芙胸口如遭重击,眼前阵阵发黑,却不得不拿出正室大妇的气度来,将缀景轩的家具换了一遍,一些不适合的花花草草都拔了,又拨了几个丫鬟过去照顾。     陆之焕眼见这一切变化,当他得知郭金芙这几个月来根本没在意星霜,除了早晚请安外,最多只派婆子送什么点心玩具之类,平时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儿子六哥儿身上。     他再也忍耐不住了。     “爹,我们去哪里?”     陆之焕将女儿抱着出了陆宅,“乖,爹带你去北海!”     北海?去北海干嘛?陆星霜满脸疑惑,越发觉得自己前世收集的信息太少。怎么关于“陆星霜”的童年只有三言两语?从小就生活在复杂家庭环境下,陆星霜的性格肯定收到很大影响。她太失策了,早知道……     嗨,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将来会成为陆星霜?           第二十四章 情敌之路不好走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北海郡位于岭南的最南方,也不知谁将地名定为“北”的,一直沿用至今。北海郡论地理面积不如象郡,不过辖属十万大山,听名字,就声势骇人吧?     十万当然是虚指,不过这儿山连着山,山绕着山,山围着山,放眼望去,就是此起彼伏的绿,叫人置身山中,除了感叹天地的鬼斧神工外,就是跋山涉水的无奈了。     在这里,很难找到一处平坦的土地可供庄稼生长。数量不足三成的汉人,勤勤恳恳的在山上开辟了梯田,不辞劳苦浇水施肥,秋收时候,能收获一点点的米稻。     剩余大半世代居住此地的居民,就是高山瑶、黑衣壮、以及白夷族等,民风不同,习俗不一。被派遣到这里的官员,郡守还罢了,三年一转熬过去就回京了,若是县令七品等官员,是宁可摔断腿致仕,也不肯来的。     因为在此地当官,没有成效不说,还有生命危险。十年,北海郡换了十二个县令,四个死于民斗,三个死于障病,剩下的哭爹喊娘回去,从此北海就成了望而生畏的“绝地”,被吏部发了公函到北海的,等于宣判了死刑。     陆星霜当过皇后,心胸见识自然不一般。北海再荒凉贫瘠,也是大周版图的一部分。在她心中,自己“母仪天下”的光辉,应该、也是必须照射过来的。能用自己的双足,亲自踏上大周的最南端,何乐而不为?     唯一不解的是,陆之焕把她带出家门,为何往北海去呢?这实在不像是一个“爱护女儿”的父亲所为!     马车足足行了三天,比去桂林郡还远,好容易到达目的地。     停留之地,名叫“新夷”,是一处各民族杂居之所,半坡地,能看到穿着各异的民众往来行走。     陆星霜被父亲抱下马车,身边只有小丫鬟九儿跟随。她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大姑娘小媳妇,穿着短袖、或者无袖的短襟琵琶褂,将白嫩嫩的胳膊露在外面,无人惊异。     她来的正是时候,中秋,也就是每个月的月圆日,好些少女着了盛装,项上带着银晃晃的项圈,头上还带着银冠,大大小小的银叶子、银片子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异族少女们手拉手,唱着悠扬的歌声,不远处有小伙子们的对歌,你来我往,脸上是青春的喜悦。     陆星霜很是讶异。     前世她在宫里,见过不少异族女子,有金发碧眼的,也有卷发黑眼,无论肤色,她们的面部轮廓非常分明,身材也较为高大。论及美貌么,各有所爱,就不细说了,不过那些女子的眼中,都透着一股死气,彷佛泥塑的,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曾满不在乎,觉得进了宫,就得接受规矩拘束,她是皇后都不例外,何况别人!可今时今日,看到这么生动的场景,忽然觉得,那个宫廷,一句规矩,埋葬了太多人的幸福。     包括她自己!     想得太多,外表就越发呆了。主要是那双灵透的双眸低垂着,睫毛微颤,半天不转一下,自顾自的想心思。这换到大人身上,有个词语可以形容:思考。思考好啊,思考令人进步。可搁在一个四岁小女孩身上,算什么啊?她那么大点的小孩子,有多少心思能一动不动思考半个时辰的?     陆之焕看着呆呆的女儿,心头越发沉重,抱着女儿直接进了新夷的一处高宅。     而且是破门而入。     “老爷吩咐啦,除非是家族里有人作古,不许焕哥儿你踏上门的!”管家急急忙忙的追赶着。     “陆叔你别废话,我爹呢?酒醉了?云游了?还是正在和姬妾喝酒,连亲生儿子都不想见?”     “老爷……没在家……”     “是吗?那更好,我自己进去了。”陆之焕不由分说,跨过门槛直直闯进去。     最最不堪的一面,陆之焕的亲爹,名闻天下,十八岁中举为探花郎的陆正英路老爷子,果真青天白日之下,搂着两个小妾喝酒。     陆之焕把女儿的眼睛捂住,然后按部就班的给父亲行礼,“儿子见过父亲。”     陆正英气得跳起来,“不孝子,你来北海干嘛?还、还把你闺女带着?你嫌弃她的名声太好听是吧?”     陆之焕板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年未见父亲,好生思念。料想父亲思念儿子,也当如是,便起意过来了。至于星霜,爹爹忧虑太过了,她小小年纪,要什么名声?要了名声,没了命,也是白费。”     “什么?”陆正英差点把酒瓶打碎了。还是旁边两个妾侍见机快,把桌子上的酒菜挪到一边,飞快的整理好衣衫,对陆之焕微一礼,退下去。     刚刚的无形无状,对比现在的规矩,简直判若两人。     陆之焕不以为意,大概见多了。还伸手将星霜推过去,示意那两位妾侍暂且带星霜离开。     其中一个妾侍吃了惊,待看到星霜粉雕玉琢,也是稀罕极了,笑着抱着星霜离开。     陆星霜看着两个妾侍脸上的皱纹,心里好大一吓!那什么,陆正英不是陆家的奇才吗?品味这么独特?喜欢年纪一大把的老女人?看这两个老妾,年龄最小也过了五十啊!     陆正英等小孙女走了,气呼呼的上前揪着儿子的耳朵,“你说!不说个清楚,今天老头子非得家法伺候!”     陆之焕面带悲哀,将星霜怎么因为“吃坏东西”,被当成“时疫”说了一遍。其中还有连胜英之死,以及太子和蜀王的暗斗,末了闭上眼睛,     “是儿子治家无道,如今星霜不知如何教养,还请父亲明示!”     陆正英摸了摸胡须,“别看郭家在岭南财大势大的,其实就跟吹气的河豚,没什么两样。我在北海待了四年,认识了不少高人逸士,倒是不缺能教导星霜的。过个两年让族里送宫里出来的老嬷嬷,规矩举止谈吐上,大褶不出错,就完了。就是一点,你的亲生闺女,不养在膝下,以后跟你不亲。”     陆之焕点点头,“儿子只盼望星霜一辈子顺顺遂遂。亲与不亲,父女血缘天性,割舍不掉。正如父亲,气怒儿子恨不得暴打一顿,不也一样疼爱吗?”     “你、你这个疲赖货,老子看到你就嫌烦。这就书信一封,你带着你闺女去吧!”     “去?去哪里?”陆之焕抬头问。     “当然是去老子给你闺女找的名师了!苏州孟氏的孟老头和老妻,知道吧?人品贵重,喜好山水,现在云游到了北海,交给她们养,你绝对能放心!”     陆之焕皮笑肉不笑,“父亲,儿子带星霜过来,不是求名师的。儿子忙于公务,星霜是您嫡亲嫡亲的孙女,就先放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那孟师是您的好友,有空过来教导星霜一二,儿子就满足了。”     “什么?你要把小丫头放在我这里?不行,绝对不行?老子连你都不养,还孙女?不成!”     陆之焕咬着牙,“也行!父亲不乐意,将把星霜带**里去吧。有族里的叔伯婶娘伯娘看着,儿子也能放心!”     “……”陆正英气得手都在抖,“你个不孝子,明明知道老子现在有家回不得!非得气死我!”     养子不孝太可怜。陆正英把陆之焕暴打一顿,也无用处,娇滴滴、软绵绵、浑身还带着奶香气的小孙女,就丢下了。     晚上,看着小孙女努力的用筷子吃饭,粉嘟嘟的小脸上露出严肃认真的表情,陆正英扯了扯眉毛,“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自动晋升为“孽女”的陆星霜,用不满的眼神定了一眼祖父,继续吃饭,心中却将整个陆氏的评价都降低了。     什么嘛!害她前世将陆氏当成心腹大患,总觉得陆氏书香门第,人才辈出,轻易动不得,否则是失去天下读书人的心。却原来,是这么不着调的!     陆正英揪断了两根眉毛,苦恼的对两个老妾说,     “小丫头这么小,可怎么养呢?”     “嘻嘻,看老爷说的,人谁不是这么过来的。焕哥儿现在没有人能相信了,只相信老爷,才将女儿送来。等过了这段时日,家里什么事情都安定下来了,到时候老爷想见孙女,怕是都见不到。”     “老爷,四姑娘是您嫡亲的孙女,您不疼?我们姐妹可爱得不得了。您看她的鼻子眼睛,眼睛有点像夫人,鼻子像极了您。”     三个加起来一百五十岁的老人,对着陆星霜的相貌仔细研究起来。越研究,越有心得,陆正英最后一拍大腿,“还真的是!这丫头的眼睛带钩子,你看你看,她瞪我了!瞪我的眼神,多像她祖母!当年,我就是受不了虞雯对我一瞪,顶着我老头子的怒火,硬是把虞雯娶回家。”     麻蛋!这饭是吃不了了!     陆星霜放下筷子,甩袖离去。     三个老人眼巴巴看着小女孩气鼓鼓的走人,陆正英呆愣了半响,把大腿拍得啪啪响,     “这脾气,也像虞雯!”     “嘻嘻,老爷,您说错了,夫人在长辈面前可乖巧了。这脾气,分明是随了您啊!刚刚那个甩袖的动作,跟您如出一辙啊!”     陆星霜听到了,脚下一个趔趄,无语悲愤的握拳,看着苍天。这是什么命啊,重男轻女的亲娘,心思各异的姨娘们,经常痴呆不记事的祖母,还有玩心不减的亲祖父。陆星霜的成长之路,到底陪伴了多少艰难苦楚?     怎么她才短短半年就觉得撑破她的认知呢?     ps:求推荐票票啊,有票的亲拜托投票~           第二十五章 前路漫漫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说句实话,陆星霜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崭新身份,差点晕厥,多半是情感上接受无能。如果没有萧无碍对青梅竹马的痴心不悔,实际上她很羡慕陆家的女儿。     哪怕她贵为皇后。     女子身在陆氏,是一种大幸运。     陆家门第高,是大周朝最负盛名的书香门第,清贵家族。家中无论男女,皆通四书五经,便是扫地的门子也能出口成章。在这么浓郁的书香熏陶下,陆氏子孙各个成才,也就顺理成章了。     口口相传的“一门三进士、父子两翰林”,已经是三十年前的旧事了。现在的陆家,至少超过十四名进士,翰林……诺,自家没个正形的祖父,也算在内,共有六人!陆氏还出了三个史学大家,负责编撰国文大典;两位大儒,一人在国子监担任祭酒,一人在东宫教导太子读书;还有名扬天下的诗人;篆刻名家;丹青妙手;书法奇才……读书人涉及的领域,陆氏都有人才,而且专精!     简直令全天下读书人向往之极。难怪有人说,天下才气十分,七分在陆氏。     女儿生在陆家,等于天生带了“知书识礼”“清贵不凡”的光环,只要自身立得正,走到哪里,都被人看重三分。容貌身段,甚至生不生儿子,都是其次了。     这种看重,还跟权势地位不同,带着一种世人对读书人的仰慕。没读过书的,向往之;读过书的,认同之。勋贵人家嘴里最讨厌、最不屑,但发疯一样要娶陆家女,也是他们。     陆氏女,哪怕是庶出,满京城里也有人争抢。更别提嫡出的。偏偏,陆氏嫡女极少,这一代的嫡出一系的嫡女只有两人,陆月娥、陆星霜。     陆星霜陷入回忆:前世的“奉节夫人陆星霜”,算上那个死掉的未婚夫,定下婚姻之约的有三人。萧无忌,只能算第四。     有的时候,她想过,如果“陆星霜”不是陆家女,萧无忌能肆无忌惮的把她收入宫廷吗?一个女子,一嫁再嫁,丈夫命衰的总是横死,换在民间,恐怕一顶“扫把星”的帽子妥妥的戴在头上,别想摘掉了。     偏偏是陆氏女。因为一个陆字,命运坎坷,人们感叹“红颜薄命”,同情她遭遇不幸。萧无忌不计前嫌的纳入宫中,竟然有人上奏折,赞美皇帝的心胸宽广、心怀博大?     呵呵,真是看人下菜啊!因为是陆氏女,皇帝的做法被看成是抬高天下读书人的地位,重用陆氏,更是代表读书人的体面……     要不是朝廷内外都赞同萧无碍接纳“陆星霜”,自己前世贵为皇后,即使无子,地位也早就稳固了,能被逼得自尽而死吗?     现在轮到自己变成陆星霜了,各种纠结萦绕于心。撇去心底那层怨念,不得不承认的是,婚事上太倒霉了。     当然,现在操心什么婚事还太早,对付眼前的难关是正经――她只有四岁,是个小豆丁。从四岁到十四岁,有漫长的十年呢!     这十年,得好好经营筹划。     在接纳陆星霜的身份后,她之前就暗暗有了计较。陆氏虽然被贬岭南,可陆氏那个人不是学富五车?这一世,身份如此特殊,怎地也弄个“才女”当当,将前世闺阁时期被欺辱嘲讽的份儿补回来!     可谁曾想,她想象中“才高八斗”的祖父,是个二缺,研究她的长相举止动作,比看大儒的经典更感兴趣。每天傻呵呵的看着她笑,要么就说,“乖乖,吃个柚子吧!”     人头大小的柚子直接塞到她怀里,什么工具都不给,叫她怎么吃?     被当成研究对象的陆星霜,非常愤怒。     一日,陆之焕突然疲惫的回到自己亲爹的宅子,问闺女“喜欢祖父吗?”     陆星霜严厉的瞪了她一眼――开什么玩笑!     陆之焕摇头无奈,“乖女儿,爹爹实在找不到其他地方了。湟溪老宅,你祖母病重,看顾不了你。阳山那边,爹爹不想你将来学得你母亲性子。哎,就呆在祖父身边好不好?爹爹每隔三个月过来看你一次。”     陆星霜一听,心底掀起轩然大波,两只小手拽着陆之焕的衣领,大有威胁之意。     除了二缺祖父这里,什么地方都行!湟溪老宅她不是住过十几天吗,跟老夫人相处得多好!三个姨娘也不敢找她麻烦!阳山那边更是啊,柳姨娘年轻着呢,不敢也没本事害她。她保证不跟郭金芙学,成不成?     事实上学到郭金芙那种笨蛋程度,也不容易呀!     可叹这么深且复杂的内容,无法用眼神直接传递。陆之焕到底还是将女儿留在最信任的父亲身边。     两个老妾没有生育自己的儿女,都把陆星霜当成晚辈疼爱,每日里照顾饮食起居,十分用心。除了要防备不知什么地方冒出一双眼睛,兴致勃勃的盯着她,陆星霜在新夷的生活还算愉快。     时光如水,一转眼三度春秋。     陆星霜已经七岁了。比起四岁时的小豆芽,已经有了亭亭玉立的姿态,加上小模样张开了,鼻子眼睛大致有了前世的美丽。     对此,不知是高兴好,还是悲伤好。大体而言,还是高兴吧?     这一日,她盘着小短腿坐在祖父的书房里看书。夏日炎热,九儿不停的对着屋子里的冰盆扇,希望把冰气多多传给陆星霜。     陆星霜的额头细细密密的都是汗珠儿,不过她的双眼紧紧盯着书籍,维持坐姿不变。每次翻书,都会用干净干燥的帕子先擦了手。     陆正英陆老爷子从书房经过,见状,满意的点点头。陆家人,不管天分如何,都是爱惜书的。等他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一惊,急急忙忙冲进去,对着桌案那厚厚的书翻了翻,看到自己手抄本,颤抖的问,     “这本你看了?”     陆星霜挑了挑眉,没有回话。     小孙女一直是不爱说话的脾气,陆正英转头问九儿,“你家姑娘可看过这本了?”     九儿不明所以,傻兮兮的一笑,“放桌案这边的,小姐好像都看了……”     “啊啊啊!”陆正英抓着头,大叫一声。     哪里有半点学者大儒的风采?斯文扫地、斯文扫地!陆星霜在心中摇头。     她瞥了一眼手抄本,这本书正是眼前这位狂躁不安的祖父所写,因为还没完善,所以随手放在书房,忘记收起来了。     他现在这么失态,大概……不,肯定是因为书里的一个笑话。     这本书的全称应该叫“柬书集锦”,将历史上各朝各代有名的臣子劝谏皇帝的君臣对奏,用或风趣、或严谨、或悲壮、或温和委婉、或疾风骤雨的笔法记录成册。     简直是一本御史大夫的必读之书啊!     陆正英在小孙女面前恼羞成怒,因为他搜罗了几百年前一个著名的劝谏,大意是蜀君意欲禁酒,将所有贩卖酒酿的人都抓了,连家里置放酒具的人也不放过。有名臣指着大街上走来走去的男女,说这些人意图通/奸,这也要抓起来。     蜀君十分奇怪,质问为证?臣子对曰:他们身上带着犯案的器具。     以幽默的对奏让君主改过。成人读了,必然一笑,而后若有所思。小孙女看了……     哎呦呦,羞煞人也!           第二十六章 神童星霜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北海郡的“十万大山”虽然是虚指,不过这里群山环绕,碧水泛波,气候多雨,上天格外的厚爱,令这里的景色美如绝代佳人。尤其是烟雨朦胧时,那湿润的水雾肆意飘散,彷佛一层会流动的薄纱,将青山绿水笼着,如诗如画、如梦如仙。     能在年幼的时候,走一走十万大山里的各大村寨,见识不同民族的风俗民情,对前世出了省亲就没出过宫廷的陆星霜来说,是一种难得的体验。     祖父陆正英的一位妾侍出身白夷族,是十万大山里最大村寨的一支。所以陆星霜才能在白姨娘的帮助下,自由出入几个友好和睦的山寨。     三年来,每年的三五七月,各大山寨开放集市,她都会穿着白夷族的服装,跟着白姨娘到处游玩。去山寨里看吊脚楼,品尝原始地道的食物,听最**动人的俚曲。     被束缚到不能动弹,才知道自由有多可贵。所以陆星霜很快喜欢上了在新夷的生活,没有爹娘――爹娘在不在都无所谓,她又不是真的稚龄女童,缺乏关爱!身边有人打理日常起居,她便很满意了。     现实跟她往“才女”方向的筹划有所不同,不过年龄还小么,也不急一时。她没记错的话,陆氏三房是在圣元四十年进京,也就是说,她还有五年的准备时间,足够了!     心满意足的享受“自由”时,这一切,被一本破书给毁掉了!     “该死的《柬书集锦》!”     陆星霜咒骂了一句。倒霉就倒霉在她不能解释,也不能露出任何异色,装小孩懵懵懂懂――不,一点也不懂最好!     奈何,陆正英相信吗?     这几天,白姨娘忙得脚不沾地,时时刻刻跟在陆正英后头。忙什么?当然是忙着监察陆星霜。陆星霜走到什么地方,都有几双眼睛紧紧盯着。     一双眼角带着皱纹的,是陆正英老爷子,躲在花树后头,一眨不眨的随着小孙女的走动而转动。一双是白姨娘的,她一时看看陆老爷子渴不渴,累不累,一时注意九儿那边有什么需要,她一拍手,马上有两个丫鬟过来,不是端着茶壶就是带着巾帕。     这种“盯梢”已经进行了半个月了,从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到晚上闭上眼睛。     之前开开心心,约定成俗一起去山寨的,早就取消了。老爷子疑心病太重了,没有打消疑惑之前,去哪儿?哪儿都不去!     “老爷,您的书不是写劝谏皇帝的吗?有什么不能看的?之前您还说过,要寄给京城雕成阴版,印个三五千册呢!”     “哎呀你们懂什么,那是写给大人看的,不是写给小孩子看的!”陆正英唉声叹气,一时抓抓头发,一时扯扯袖子,懊恼自己怎么就一时心软,答应小丫头随意进出书房了呢?     不让她进去,哪有今天这么尴尬?     陆正英虽然平时没个正形,在亲生儿子面前耍无赖、破口大骂是家常便饭,但在孙儿一辈面前,还是讲究个面子。他现在怕就怕,陆星霜认得字多,懂了书里的意思。     或者不懂,但是记在心里了。等她渐渐年长,懂得人事了,再回头一想……啊呀呀,叫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越想越郁卒,越想越抓狂!     这个时刻,他甚至想把《柬书集锦》给撕掉,要是从来没有写过这本书就好了!     左右不是、抓耳挠腮之际,陆之焕来了。晚上,煎熬得受不了的老爷子拽着儿子喝酒,眼神游离,嘴角勾笑,带着一股老谋深算的奸诈。     趁儿子喝得醺醺然,有三四分醉意的时候,陆正英半是问询,半是诱供的问,“星霜孙女的启蒙,是谁教的啊?认识多少字了啊?”     陆之焕立马不高兴了,“爹,星霜放在您这里三年了吧,她认识多少字,您不知道吗?”     “我哪里知道?小孩子家家,我是跟她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呢,还是说‘放太甲于桐宫’呢?有两个姨娘教就不错了!”     一看儿子的脸色都变了,陆正英马上改口,“左右就是启蒙认字,谁教不是教?又不是诗文经典!一字差,南辕北辙。你们哥两小时候的启蒙我都没教过!”     陆之焕想到亲爹的不靠谱之处,冷哼了一声,“之前在京城……您忙于编书就罢了,现在在北海郡又不是身居要职,做儿子的求您有空多教教星霜,她好歹是您的亲孙女,得您几句指教也是应该吧?”     “那个,哈哈,肯定啦。你就这么个嫡女,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嫡出的孙女,不疼她,疼谁?对了,儿子,星霜嫁今年七岁了,我不耐烦从启蒙认字开始,两个老姨娘水平有限,你就多留新夷一段时间,教导星霜认得常用千字。”     陆之焕得意:“星霜四岁就认得千字了!”     “什么?她、她那么小!”     陆之焕以为老爹不相信,“不然儿子为什么这么重视星霜的教育?这孩子,天资过人,聪明颖悟,百字短文,看一遍就能背诵。”     “四、四岁就能……”     “当然!儿子去年给了她一本说文解字,让她一天看两页,把每个字的字形、字意记住。一年过去,大概看完大半了吧?”     陆正英脸越来越白,最后酒杯倾洒了大半,捂脸羞愧逃窜。     太倒霉了,如果孙女笨拙,想个办法让她遗忘就罢了,小孩子容易哄骗。偏偏来了三年,竟然没发现星霜是个神童!     这下他的形象啊,彻底玩完了!     陆正英这会儿追悔莫及,把怒火冲儿子撒――你生了一个好女儿,怎么教的?她聪明,聪明倒是显露出来啊?谁家的孩子背书伶俐,不喜欢在大人面前显摆?或是得到夸赞,或是得到奖励,怎么,怎么到了你女儿身上,藏着掖着,一丝儿都不露呢?     陆之焕知晓始末后,整个人喷着火――我女儿小时候不是受过心理伤害吗?不行,这会儿也把你当成“时疫源头”控制起来看!你什么想法!再说,谁说聪明就要外露?小时候我每次流畅的背完书,你哪次夸赞了,说的不都是“半桶水乱晃”?星霜哪里有不好了?她小小年纪这么沉稳,才是他的好女儿呢!     父子两个争锋相对,互相不让,一个埋怨生了聪明女儿瞒得太紧,连亲老子都不告诉;一个更生气,女儿要是笨拙一点,就放在家里养了,一日三餐饭还能缺了少了?不就是怕女儿耽误了天赋,才特特找了名闻海内的“大儒”教导吗?     就是没想到,大儒是这么教导的,太不负责任!     陆之焕悲愤的望着苍天。求学之路艰难,没有门路的读书人想要找到一个好老师,太难了!人人都羡慕他,生为陆大学士的儿子,享受太多的便利。     可谁知道,他的亲爹……是这么个货色?     宅子就这么大,陆星霜想躲都躲不开,把父子的争吵听了个大概。她暗暗同情便宜爹爹陆之焕了。     身为陆正英的儿子,也许是一件比身为郭金芙的女儿更为悲催的事情。郭金芙只是嫉妒排斥,爱理不理,偶尔拉拉后腿罢了,陆正英呢,把亲生儿子当成皮球,高兴时候拍两下,不高兴了就一踢!拿儿子当出气筒哇!     再次深刻的认识陆家的“家风”后,对曾经仰慕过的“书香世家”再无一丝忐忑不安。该怎样,就怎么样呗!     三月的集会已经错过,五月的不能再错过。陆星霜想了想,这个结必须要解!不然陆老头继续纠缠,谁愿意陪着他玩“盯梢”的游戏啊?     正好陆之焕问她功课,她干脆的将这段时间看过的书籍都说了一遍,然后提及《柬书》,细细的问为什么大臣劝谏皇帝,要选择不同方式?     陆之焕提着心――有个聪明的下一代就是这么的麻烦。当孩子为“为什么”的时候,不能不说,不然她会一直奇怪疑惑下去,记在心里也要想法子知晓的。可有的时候不敢说多、说透,因为年龄太小了。     用简单的言语解释了一遍,然后,心中紧张,表面却平淡的问,“看完后,有什么感受。”     陆星霜眨着眼,“看到死谏了的铮臣,觉得太可惜了!皇上笨一点都行,就是不能太死心眼,倔犟,听不进大臣的劝告。”     陆之焕左右望望,幸好没人。     又问:“那个酒具的,看了没有?”     陆星霜心说,终于来了,一点也没受影响的说,     “这个不能全怪蜀君。既然不准酿酒,就该想到民间有酿酒的器具啊。下‘禁止酿酒’令之前,先把所有的酒具收为官府,不准私制。不就完了?非得等抓了人,有了冤案,才劝谏皇帝!这个大臣也不聪明!”     关注的焦点,瞬间转移了。什么男女,什么携带器具,不是要紧事。关键在于这个大臣的确是劝谏皇帝了,可没能事先发现问题,也就普通才干吧!     陆之焕眼睛立即一亮,随后觉得他的女儿真是太聪明了!           第二十七章 不起眼的小事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别人家缺乏聪明颖悟、将来能发扬门楣的子女,陆家却是最不缺的。百年积累不可小窥,便是家里随便拉出几个下人,都能背诵圣人经典。     所以,陆之焕喜欢的是――聪明到了点子上。     一门心思追究“男女身上携带的器具到底是什么”,只能算上表面的聪明。而深入思考,“下达‘禁酒令’之前就该考虑到民间酿酒器具的问题”,这是大聪明!而且,心思纯正,不容易对外物动摇。     陆之焕将女儿的回答告诉父亲,素来荤素不忌的陆正英也怔了怔,轻轻一叹,     “她才七岁!小小年纪,思虑过多,未必是好事。”     “哼!父亲当星霜是族里长大的么?每日里吃吃睡睡,读几本书,闲暇时分跟兄弟姐妹玩笑,没受过罪,没吃过一点苦?”     陆之焕气恼不已,“您可记得,她难产出生,会喝奶的时候就开始喝药!她姐姐月霜一场风寒没熬住,可她,几次险死还生都挺过来了!要是求生意志不强,还能活到现在?     三年前的时疫也是。儿子当时不在家中,听丫鬟说,病得很重,贴身的乳母和大丫鬟都病倒了,挪到外面。郭氏心窄,只想着不能过病给六哥儿,家中下人也不安排,自己也不亲自看,隔着窗吩咐人‘等咽气就装殓’。     儿子没想一次,就心痛一次。星霜儿到底是怎么过的那一夜?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榻上,强撑着一口气!”     说到这里,陆之焕的眼睛都红了。     便是个大人,病到不能动弹,也是希望身边有亲人关怀的。偏他的小女儿,四岁时已经体会了一番人情冷暖。病的半死不活,亲生母亲没有抚慰,反而打发人把她装进棺材……     陆正英细想了场景,到底是血脉相连,也觉得催心肝。     他五十岁前,不是现在的性情。出生在陆家,科举不是难事,二十出头就头榜名扬天下。那时,他意气风发,是打算做些实实在在的,能令普天之下的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大事。     可惜,圣元皇帝看上他的激扬文字,令他编纂修书。进翰林院一修就是二十年,蹉跎了岁月,也磨平了心志,可他,终究不甘心埋没在故纸堆。十年前,一封还没明发的,劝谏皇帝的奏折,令他彻底被皇帝厌弃,儿子陆之焕代父受过,被贬岭南。     出卖他、背叛他的,是多年好友知己。奸人踩着他的儿子性命前途上位,而他,就是那个有眼无珠、引狼入室的浑人――这种打击,对陆正英着实太过残酷。     更毁灭的,是老妻的病。夫妻情深,恩恩爱爱,二十年也不用说谁亏欠了谁。陆正英总以为,他肯定能让老妻子凤冠霞帔、荣耀非凡。到头来,她连自己是谁,都认不清了……     种种打击之下,陆正英没有被击垮,反而看破了识障,成了一代宗师!此后,他不以朝廷的官身为缚,翰林院编书没什么不好,能给予后人传承,可既然他不喜,就走吧。     甩甩袖子,走人了。     他开始行走天下,遇到有材质的年轻人,便点拨点拨。遇到穷苦人,解了衣袍送人典当。欢喜时,跟商贩谈笑自若,悲苦时,跟高僧辩难。     大周的山山水水,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他的故事。其洒脱之性,让天下的读书人,更崇敬了。同样的,对陆氏能养育出陆正英这样的大儒宗师,也更加仰望了。     这位受无数人敬重的大宗师,蛮横无理甩脸时,亲儿子也不顾的。他真能做出把陆之焕赶出家门的事。可看着小孙女那张青涩稚嫩的脸蛋,“呵呵”的堆满了笑。     “霜霜啊,跟祖父一起去寨子里玩呗,好不好?”     “哼!”     陆星霜小鼻子轻轻哼了一声,扭着头。陆正英又拿拨浪鼓哄她,得了小孙女一句评价,“幼稚”。     哎,幼稚就幼稚吧。     谁让他真的做了蠢事呢?     陆正英听到儿子说“孤零零躺了一夜”的话语,心口彷佛被什么扎了,算来算去,都是他惹下的祸事!不然,儿子现在还在京城好好的当官,有族里撑腰,十年下来,五品的官身有了吧?星霜也能在族里无忧无虑的长大。     不像现在,明明是陆氏嫡女,身边却连正经的教养嬷嬷都没有!没见过京城的繁华,也没结交下几个闺阁密友。     将来就算能回京,可亏待了孩子的童年哇!     陆正英越想越觉得对不住,对星霜那是又怜又爱,抱着小孙女去了十万大山,还跟她解说高山瑶、黑衣壮等民族的异同。     当然,陆星霜的过人才智,也是老爷子重视的原因。在老爷子心里,男孩女孩都一样,陆家不缺传宗接代的子孙。他就是纯碎的享受教导一个聪慧的孙辈,看她能学到什么程度。     很快的,老爷子发现小孙女恐怕是陆家这一代,不,算上她老子那一代,最最聪慧的孩童。过目不忘、过耳成诵算什么。星霜还能举一反三,思考问题甚至能一眼看穿本质。     陆正英决定精心教养这个孙女。     ……     这是远在大周版图最南边发生的小事。版图的最北边疆的北城,也发生了一件小事。     兰将军家的小女儿坠马,命悬一线!     金氏哭得眼睛都快瞎了,“宛茹啊,你醒醒啊!你去了,叫娘怎么活啊!”           第二十八章 兰宛茹的重生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一屋子的女人都在哭。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金氏哭得天昏地暗、快要昏厥之时,“陆星霜”的手指不自觉的勾了勾,被眼亮的丫鬟发现,欢喜的大叫,     “醒了醒了!”     “我的宛茹啊,你可吓死娘了!”金氏抱着女儿痛哭,一手紧紧搂着,一手拍了拍“陆星霜”的肩膀,数落道,“叫你去骑马!叫你还不收收野性子!再有下次,娘就拿了绳子把自己勒死,省的为你三天两头担惊受怕而死!”     话说得狠,可那拍打的力量小到可以无视,和轻轻抚摸没有区别。     “陆星霜”懵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有奇怪的人抱着她哭?环视一眼身遭的环境,全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等等!不一定!     她记忆力好到出奇,从记事起,就不知道什么叫“遗忘”。凡是在她面前走过的人,她便能将此人面目五官、穿戴配饰,甚至天气情况,记得清清楚楚。更别提书房那些浩瀚烟海的书籍了。只要她愿意,有时间,全部背诵也不难的。     眼前这几个人,乍看之下不大认得,可仔细在脑海中一搜索,想起来了!抱着她痛哭的,不是孝纯皇后兰宛茹的母亲,封了一品国夫人的金氏吗?     还有刚刚那个大嘴巴,叫“醒了醒了”的丫鬟,可是坤宁宫有名有姓的管事嬷嬷,人称杏嬷嬷。是兰宛茹的心腹。     跟记忆中的两人一对照,时间彷佛飞快后退,白发变黑,皱纹减少,皮肤变得紧致光滑,去掉恼人的老人斑点,很快就跟现在的面孔合二为一。     年轻了足足三十岁的样子啊!     “陆星霜”吃惊不已。     心念一动,她更奇怪自己怎么会跟兰宛茹扯上关系。低头一看,险些惊叫出声!     变的不只是其他人,她的手掌也缩小了,指头很粗,肉乎乎的,手背上胖得都有小窝了。     没有人会认错自己的手,除非是没有手的人。她本来的手骨骼匀称,肌肤细腻,色泽鲜嫩,纤细修长若葱尖,连那个昏君皇帝萧无碍,都说遍观六宫女子,找不出几个能比她的手更好看的。     为了保养手,她没学绣花等女红。怕练字在手指上练出茧来,每天最多写两百个字。除了岭南那段不堪回首的时光,她日日都要用牛乳来浸泡的。     到底怎么回事?     谁把她精心保养的双手偷走了?     金氏见女儿呆愣愣的,误会女儿是坠马的缘故。腿上的伤势好说,就怕撞倒头部从此醒不过来。听大夫说,就算醒来了也不能放松,还有可能反应迟钝、失去记忆、或者失明的情况,唬得她一颗心提着。此刻,紧张无比的盯着兰宛茹――     “宛如,你看看娘啊!”     “陆星霜”认出对方是兰宛茹的母亲,嘴唇动了动,可不知道说什么话。苍天啊,漫天神佛啊,请告诉她,为什么金氏会对她叫出“兰宛茹”的名字。难道她变成兰宛茹了吗?     不知怎么面对,只能沉默以对。     金氏倒放了一半的心,好,很好,女儿的双眸有神,没有失明。就是似乎……有点迟钝?不怕,反应迟钝又怎么了?她女儿那么伶俐,迟钝一点也不是坏处。     可等一会儿问了几个问题,“陆星霜”继续茫然,陌生的眼神,还有懵懂奇怪的表情,一切都显示另一项后遗症出现――失忆了。     “乖女儿,你认得娘吗?”     悲催的“陆星霜”也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半响,她挑出一个不会错的答案,“记得娘亲姓金,闺名柔柔”。     这还是她从兰宛茹哪里得到的消息。因为萧无碍的九公主是宫人所出,取了一个小名叫柔柔,惹得兰皇后大怒,从来待见那宫人和九公主。后来萧无碍查到原因,让九公主改了乳名,这才罢了。     金氏又开始抹眼泪,     “都失忆了,还记得娘亲的闺名……呜呜,宛如,你真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啊!”     被金氏一把搂住的“陆星霜”身躯僵硬,不一会儿,耳朵都通红的。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母亲的慈爱怀抱,是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就算是偷,能得到片刻,也算是弥补了她从前的遗憾。     金氏见女儿没有大碍,失忆了不是要紧事,没看见要紧的事情都记着吗?以前的小事忘记就忘记吧!浑然没当一回事。     溺爱女儿的金氏,只要女儿活生生的,感恩还来不及,怎么会怀疑?而兰家是武将出身,父兄们平日里练兵,跟兰宛茹相处的机会不多,肯定是没机会发现兰宛茹的壳子里面已经换了一个芯子。     至于其他的家中下人,虽然奇怪莫名其妙,小姐遗忘了过去不提,平时说话的语气、行事的做法也大相径庭,背地里有些嘀嘀咕咕。不过,兰宛茹是千金小姐,身边一大堆丫鬟婆子跟着,谁能想到别的地方去啊。最多说是不是撞邪了。     金氏得知,气得大骂,狠狠惩罚了一些嘴巴碎的。“陆星霜”最近的表现乖巧的不得了,不仅不去外面疯跑骑马,还听话的在家里学起了读书写字,她满意极了,特特的给女儿请了个女先生,对外只说兰宛茹年龄渐长,也知道行为举止不能大大咧咧的,正跟在先生后面努力学习。     女大还有十八变呢,就不准人家学好吗?     有什么异常的,都被护女心切的金氏给挡住了。     “陆星霜”顺顺利利度过最初,也是最艰难的一段时光。     半个月后,她坐在属于兰宛茹的屋子里,看着蔚蓝的天空高高飞扬着的风筝,心也随着风筝肆无忌惮的在空中飞翔。     现在想想,还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陆星霜,变成了孝纯皇后兰宛茹?哈哈哈,简直睡梦中都要笑醒了。     兰宛茹是个蠢货,竟然用脑袋去撞棺材。真不知道她脑子里进了多少水,明明高高在上,却自寻死路!死了又怎样,得到萧无碍假惺惺的几滴泪水,然后尊号“孝纯”就没了。     死了也是白死!     等她陆星霜当了皇后,才不会学她!     如果远在千里之外的岭南,那位披着陆星霜的壳子,内里是兰宛茹的女孩知道了真相,恐怕得呕血。     因为,她前世用头撞棺材,是心灰若死,不打算活了。萧无碍的真爱陆星霜成了皇后,她得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她怎么知道,陆星霜……其实没死?人家也不是普通出身,背后的能量大着呢!厌倦宫廷生活,就找人弄来假死药,设计了逃出宫廷,换个自由身。     没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     没设计成皇帝,皇后一头撞进去了。     这下好了,她用生命奋力一撞,撞开了棺材板,把躺在里面的陆星霜撞都清醒了――假死药的药效过去,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她活过来。     这是乾丰年间发生的最匪夷所思的大事。     恐怕唯一能让兰宛茹安慰一点,就是“孝纯皇后”的尊号,含义美好。以及她死后,萧无碍没有另立皇后,终其一朝,只有她一个皇后。           第二十九章 美丽新人生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有一句俗语:不是冤家不聚头,恐怕说的就是兰宛茹和陆星霜了。二十多年恩恩怨怨的,根本扯不清楚到底是你欠了我,还是我亏欠了你。今生两人身份对换,怕是又要上演一番争斗。     命运奇妙的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兰宛茹十分羡慕嫉妒恨陆星霜,无论跟萧无碍“青梅竹马”的情分,还是出身清贵世家陆氏的身份,都是她一辈子也祈求不到的;可兰宛茹不知道,陆星霜也在暗地里十分羡慕她呢!     首先说兰家。武将世家,看起来没有陆氏的清贵。可兰家三代驻守边关,这说明什么?说明深得大周皇帝的倚重,以及朝野上下的信赖――平时不彰显,可一遇到外敌,所有人第一个念头,“还有兰家在,怕什么!”     兰家子孙的英勇和忠诚深入人心,没有兰家,大周边关怎么能安宁?老百姓怎么能安居乐业?     皇帝恐怕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     这也是后来兰家支持萧无碍,萧无碍马上就势力超出其他人,能登基成为皇帝的重要原因。也因此,兰宛茹当了二十年皇后,没生下一儿半女,地位却依然稳固,无可动摇。     兰宛茹有什么啊?长相平平,性情平平,才学……呵呵,对陆星霜来说,“平平”都是夸赞了!正确的说法是,连她身边的二等丫鬟都不如!这样一个各方面提不起优点的人,却顺顺利利的当了皇后,母仪天下。每年的除夕夜宴,她凤冠凤袍的高高端坐,甭管多大年纪的外命妇都得大礼参拜……     凭什么呀?不就凭她是兰家女吗?     而陆星霜呢,出身陆氏,看似清贵,糊弄外面不晓事的读书人罢了。陆氏家族,文风底蕴深厚,却没教出正统的学问人,尽出一些奇形怪状的怪胎。以祖父陆正英为代表的大儒、宗师,听起来特别高贵不凡,可实际上,平素的行为举止言谈,就跟疯子没两样!尤其喜欢捉弄、戏弄她,似乎觉得逼哭孙子辈的很有满足感……     陆星霜有太多苦水了。     她的前世,经历了太多的挫折、痛苦、伤害。那些,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吗?错了!她自幼才华过人,满腹诗书,也学过史,别的不提,至少看人、做事上没有出过大差错。     影响她一生的重要关键大事,次次错、步步错,导致她后来越来越差,都是被陆氏家族给害的!     先说她的亲妈郭金芙。这个女人简直不知所谓――重生后,体会过金氏无微不至的关怀后,她才知道什么是母亲,什么是母爱!陆星霜的记忆中,没有跟郭金芙相处融融的时候,这都罢了,不值得计较!最让她愤慨的是,郭金芙居然私下里给她定了婚!跟金桂姨妈家的表哥订婚!     金桂姨妈嫁给的是商人啊,不过买了个官身,表哥也不成器,这不是把她推到火坑里吗?     这个消息一传出,她在京城里费力建造的才女名声,毁于一旦。萧无碍最终选择了迎娶兰宛茹。     天知道她有多恨?     哭了整整三天,陆氏家族没有人过来安慰她,只有祖父很平常的告诉:就算没有你表哥的事情,你跟萧无碍也是无缘!霜霜儿,你是这一代所有陆氏子孙中最聪明的一个,原因你不知道吗?萧无碍想要登上大位,只能迎娶兰家女,而你,身为陆氏嫡女,能做妾?陆家丢不起这个脸。你个性骄傲,能容忍吗?     如果萧无碍不想争,或者争败了,他一个深受排挤的皇家子孙,下场无疑十分凄惨。陆氏万万不能涉及皇家争斗。     不愿意嫁人。可祖父第一次这么冷静的分析,她知道别无选择,只能答应嫁给同样文风强盛的南派大儒沈家子。     沈家良人品长相性情,都远远不及萧无碍。跟萧无碍相处过几年,好像天下的男子都看不上了。那时起,陆星霜的死就半死了,碍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同意婚事。谁晓得人算不如天算,沈家良死了,坠马而死!在距离新婚只有半个月的时间。     她还没成亲,就成了望门寡。     而后,陆星霜真的受到重大打击,彻底冷了心,决定出家。陆氏怎么可能同意,他们还没有榨干她的最大价值?不到一年,又定下一门婚事。三年后,她无儿无女的从夫家离开,因为丈夫又死了!     第二次婚姻,她不知道要怎么度过黑暗绝望的日子,好在遇到的婆婆是个明理人,教会了她许多做人的道理,相伴多年,倒也安顺平稳。     陆星霜一直觉得,如果没有出身在陆氏,她的命运一定不止于此。     她巴不得甩掉的陆氏女身份,却是兰宛茹梦寐以求的。而郭金芙那样的母亲,陆星霜每次想起,都是满嘴苦涩,现在,也可以完全放弃了!     兰家,金氏,前世的兰宛茹拥有的一切,都将归属于陆星霜。     而陆星霜不知道,兰宛茹却也在享受她的所有物,并且美滋滋的。           第三十章 丫鬟危机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霜霜儿,今天祖父带你去漂流!”连续阴了好几日,陆正英呆在寨子里都快发霉了,天一放晴,就立刻高兴的要带孙女去漓江。     所谓漂流,就是乘一竹排,自河流上游,顺着水势漂流而去。遇到平缓的水道,就波澜不惊;遇到危险的,嘿嘿,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这漂流,玩的就是一个刺激。     亏得陆正英快要耳顺的年龄,竟然喜欢惊险游戏。他自己不顾惜身体就罢了,还打算带着年幼的小孙女去!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知道叫亲儿子陆之焕情何以堪?     陆星霜知道祖父不是什么靠谱的人物,不过怎么说呢,这个提议正中她的下怀!     多难得的机会,她怎么会不会拒绝呢?     前世被拘在宫廷里,连生平最爱的打马球都不能,只能干巴巴的坐在台上看别人快乐的玩耍。要知道,她自小就是胆大包天的个性――年幼骑着骏马奔驰草原,光是坠马就不下三次。区区落水而已,能阻拦得了她?     “九儿,准备好了猪尿泡吗?什么,才一个?不行,至少四个!”     跟祖父心血来潮不同,游戏喜欢归喜欢,她却绝不会将自己至于危险的境地。即便有风险,她也会提前布置,将危险降低到最小。     九儿苦恼,抓着头,“可惜今天没有杀猪啊!之前准备好的,前几天跟朱大娘一起吃了。”     “早告诉你要准备猪尿泡的!不管,今天要是没有猪尿泡,耽误了跟爷爷出去游玩,你就别回来了!”     说完,陆星霜哼了一声,很是“无情”的吩咐。     之前陆正英说过好几次要带她去漂流,那时她就早早的吩咐过了九儿,收集猪尿泡,越多越好。那东西不雅观,可身上绑着,绝对没有溺水之忧啊!漂流万万少不了的。     可惜,九儿是个不经心的主儿,听到了吩咐却没当回事。旁边人跟她说猪尿泡可以吃,不如做成菜打打牙祭,她就馋了。     陆星霜挺喜欢九儿的,这个丫头从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忠诚、老实,善良又可爱。可惜,她的身边,注定不能留下被人卖掉还会输钱的傻丫头!     别人三言两语就信了,听了,从了,将她这个做主人吩咐的事情打折扣的完成,怎么行?当她有需要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最倚重信任的丫头根本没做到她的要求?要什么什么没有,如果是在宫里,辜负信任是小事,这会害死她!     所以,无情的话语说出口,也不都是威胁。九儿如果知道弥补,并且改正自己的缺点,还有机会留下;若不能,也只能送她走了,也省得后面主仆反目,将幼时培养的情分都毁掉了。     “呜呜呜”,九儿受了打击。可打击之后没有作为,再一次让她失望了,问了家里不杀猪,没猪尿泡了!她不想被赶出去啊,没指望的坐在门口哭。     “四姑娘,四姑娘……”     陆星霜抿着唇,调头离去。     不过等午后,九儿喜上眉梢的回来了。跟在后面的,还有一个眉眼熟悉的女孩,大约十一二岁,身穿靛蓝色对襟短褂,颜色已经洗的发白了,袖口领口绣着简单的花纹。底下是同色的撒花裤子,裤脚绑着,看着就极简单清爽。     记忆飞快的闪烁退回,一连串的人物画面迅速闪过,就定格在三年前的临尘药庐了。陆星霜几乎是下意识的说道,     “岳灵钏……”     “是呢,四姑娘好记性。还记得奴婢。”岳灵钏笑得十分讨喜,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如清泉里的两粒黑石子儿,清澈无比。     “你怎么……”陆星霜有点迟疑。     “回四姑娘的话,奴婢是回来伺候呢。三年前,老爷问奴婢,是打算恢复自由身回家,还是去学点本事,将来好伺候四姑娘?奴婢选了后者,今天,也算是学艺有成,特此回来,报答老爷和四姑娘对奴婢的活命、栽培之恩。”     陆星霜陷入沉默。     她在计算得失。三年前从九儿口中,得知岳灵钏的三次被卖经历,心里已经有点收为己用的想法了,只是打听不到岳钏下落,就作罢了。这次岳灵钏主动回来,还要伺候她――相信什么学艺之类的,不是假话。前世的岳灵钏在“陆星霜”的身边呆了十年,忠诚方面不知道考验过多少次,这个时候就假话欺骗,不是一下就被拆穿了?     看来,岳灵钏之前消失的那三年,是真的被陆之焕弄到哪里学习去了。陆家为这一代唯二的嫡女,还真是苦心谋划……     陆星霜嘴角扯了扯,不怀疑岳灵钏的忠诚问题、能力问题了,唯一的烦恼就是,岳灵钏的性格里有“鱼死网破”“不择手段”的狠辣。不然,怎么会在若干年后凶性大发,杀害亲夫生父和弟弟……     都喜欢好用的刀,可万一这把刀能伤到主人,就不妙了。陆星霜沉吟了一会儿,抬头仔细观察了岳灵钏,见她双眸清澈,笑容甜美,虽然皮肤略黑了些,可有一股健康的生机勃勃感,这样的女孩,是希望努力生活的人吧?     没有被逼到极处,谁愿意沾染鲜血呢?     这一世,什么都不同了,她不是那个“陆星霜”,提前预知了,多留意几分,自然有办法避免此事。     “嗯,好吧。你是父亲派来的,以后就跟九儿一样打理我的起居吧。对了,九儿,你找到猪尿泡了吗?”     “没……”     “那你还站在这里?”陆星霜故意沉下脸,“之前我怎么说的?找不到猪尿泡你就别回来了。”     九儿的眼泪瞬间落下,抓住岳灵钏的胳膊,“灵钏姐姐,你不是打包票说,四姑娘不会生我的气吗?呜呜,我不要走!”     岳灵钏笑眯眯的,“四姑娘想要猪尿泡,是觉得漂流不安全,想要个保障。而四姑娘的身形重量,其实两个就够了,之所以要四个,九儿,是为你准备的啊!”     “啊!”     岳灵钏轻轻拍了一下九儿的肩膀,“别哭了,四姑娘最念旧,连我都记得,怎么舍得放你走?记住这次的教训吧!猪尿泡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真喜欢吃,等完成四姑娘的吩咐,有那剩余的,管吃个够,姑娘也不会罚你!比如这回,四姑娘这么严厉,不是为你为了什么猪尿泡,而是你竟然贪嘴,忘记她的吩咐。”     几句话,就说得九儿破涕为笑,含着眼泪握拳头,“我就知道姑娘舍不得赶我走的!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岳灵钏满意的点头,这才转头向陆星霜道,“四姑娘,饶了九儿这次吧。”     “哦,你说说,我为什么要饶过她?”     “因为除了猪尿泡,还有别的呀!刚刚过来,奴婢看到有人送了很多的椰子过来。四姑娘可知道,这椰子是个好东西?喝完了椰子里面的果汁,七八个混在一起,比猪尿泡的效果还要好,不会水的人都能浮在水面上游泳。”     灵钏说完,九儿眉开眼笑的,满含期待的望着自家小姐。陆星霜想了想,笑了下,在九儿的额头上戳了戳,“没有下次了。”     “九儿明白了!再也不敢了!”     一场小风波过去,主仆两人之间仍如复旧。     岳灵钏见状,没有打压九儿上位的意思,反而松了口气,她自持两世为人,比常人多了几分小聪明,可面对陆星霜的时候,总有种忐忑。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之前她真是大意了,以为陆星霜容易哄骗,就算计她。其实,人家年纪小,可先天遗传了父祖的超强天赋,嘴上不说,心里门清呢。     陆之焕――名扬天下的神童,现在虽然不大显眼了,可不要忘记,这人十岁就能背诵藏书三千的妖孽存在;陆正英――博闻强记、知识渊博,乃是大周朝为数不多的当代大儒宗师之一。     知道的越多,才知道这父子两人在文坛上什么地位。     岳灵钏清楚的记得五天前,陆之焕亲自去那个地方把自己接出来,告诉自己:星霜天赋很高,记忆极好,别妄图在她面前隐藏掩饰什么,因为她不说,不代表心里不知晓。     能让陆之焕这么妖孽的人,称“天赋高”,可想而知陆星霜的大脑构造有多迥异常人了!     伺候这么个火眼金睛的主子,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灵钏还记得有两个师兄师姐笑着说,“三年来这么辛苦努力,就为了以后给人当奴才呀?”“不如想办法挣脱出来,自己做什么不好?也省得看人脸色了!”     岳灵钏的确动摇过。可她畅想自己脱离陆家的桎梏,海阔天空时,忽然发现一个问题――陆氏,太有名望了!得罪这个家族,对无根浮萍一样的自己真有好处吗?况且,陆氏的名望,完全可以成为自己的跳板。     在大企业、大公司里当可能受气的白领,还是自己开个小门面,自负盈亏,十二岁的岳灵钏很快决定好了。     她离开时,笑笑对师兄师姐道,“主家对我有恩,不报答完,我是不会离开的。”     她已经下定决心,未来的**年里,尽全力保障陆星霜的利益。如果这个主人可靠的话,一辈子为她打工也未尝不可。如果靠不住,少不得也为自己留个退步。           第三十一章 江面竹排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漓江,起自越岭猫儿山,终点为平山三江口,一段水路百余里,其山姿秀美、水质清澈,是无法用想象勾勒而出的。只有身临其境,才知道如梦似画、恍若人在仙境是什么感觉。     陆老爷子数年来游遍整个岭南,酷爱的就是漓江之美。每年都要跟三五友人来此游玩。     马车不间歇的走了几天,才到兴安境内。踏上竹排,陆正英望着青山碧水,诗兴大发,吟诗无数后,抱着酒瓶踉踉跄跄,差点掉到漓江里。     岳灵钏是跟随而来的丫鬟之一,很是小心的看了一眼小主人陆星霜,见她脸上难得浮起一点红晕,随后便像没注意到似的,对着祖父的友人仪态自若,淡淡的吩咐下人照顾好老爷子。     陆正英的朋友,自然也是宗师级别。杜若衡,年约五十,丹青妙手,享誉海内,是当今世上身价最高的画家,千金难求一副。当然,画技高超不足以让他达到这般高度,而前任“左都御史”,胆大为民触怒皇帝,被杖责残废,可以。     另外两位是一对夫妻,方子思和罗紫薇。方子思攻于诗词,风格绮丽清新,寓意不俗,一扫从前奢华靡靡之气。而罗紫薇是营造大家罗氏后人,腰缠万贯,至今只出山设计了两次,一为路丞相的老家宅邸,一为当今太后的避暑园子。之后便是捧着再多的银两,也难请到。     什么人交什么样的朋友。     用陆星霜的眼光来看,这几人身上都带着一股气——郁郁不得志的气!就算不说话,他们心中充满的悲愤也喷薄而出。为什么胸怀锦绣,却得不到赏识?     当过皇后,站在人间最高的位置上,原因不用萧无碍回答,她也知道。天下的人那么多,有能力又才干的太多了。很多事情,甚至不需要什么才能的人就能办好。在这种情况下,谁愿意用一些才高八斗、自命不凡的?这样的人,年少的时候还能打磨打磨,到了五六十岁还如此张狂,只能说,别在官场仕途发展了,好好的在文坛上发展,一样能名垂青史。     不过,心里这么想,不妨碍陆星霜对几人的敬重。     论才学,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拍马也追赶不及。前世就一直尊重读书人,这辈子生在陆家,更深一层了。对待几位老先生,她比对待亲祖父还有礼貌些。     杜若衡、方子思都极喜欢她,罗紫薇更是把陆星霜搂在怀里,笑语如珠,说了很多从前外出游玩的故事。     光是饮酒无味,几人都是当世上最有才华的人之一,提议作诗——从前的那些可以不要了,总是咀嚼前人的牙慧,好生无趣。必须得新奇才成。     沉吟了片刻,杜若衡先吟诵道:“一撸渔歌一撸春,天光云影了无尘。漓江千载清如许,只洗青山不洗人。”     “好一个‘只洗青山不洗人’!我辈中人,心思杂乱,若能被漓江之水洗掉,是我等的荣幸。可惜,怕是清澈的漓江早就浑浊了!”     说笑了一会儿,罗紫薇腹内也有成句,负手站在竹排上,眯着眼沐浴清风道,     “纵、、横量去成千尺,五丁直削平无直。古绢依稀染淡黄,巍头重叠分青碧。”     “哈哈,果然另一番巧妙心思。将这山水比喻成绢帛,可不是,漓江两岸只有上天的鬼斧神工,才能造就。”     “桂林复浮碧,潺湲半露石。将乘触物舟,暂住飞空锡。署乡一青眼,蓬户高朱戟。风度杳难寻,云飘讵留迹。旧户闲花草,驯鸽傍檐隙。挥手共忘怀,日堕千山夕。”     这是方子思的。     整首诗风格雅致清丽,充满了悠然物外之感,风格独树一帜。尤其是最后一句,“日堕千山夕”,意境极美。     可几人都是五六十开外的人了,这傍晚的夕阳再美,等待还不是黑暗的降临?一想到此身多少才华,满腔的抱负,最终化为泥土,都笑不出了。     陆正英咧着嘴,使劲拍了一下方子思,     “今次你垫底了!”     “啊?为何?陆兄,难道小弟的拙作不入您的耳?”     “哈哈,之前早有约定,比试的题目是漓江。你说说看,刚刚你的诗里,有几句说的是漓江?”     “漓江不是桂林的吗?”     “那也不行!”陆正英挥挥手,将刚才听了方子思带了的气氛挥手赶走,“看我的!”     “扫成屏障几千春,洗雨吹风转更明。应是天公醉时笔,重重粉墨尚纵、、横。”     说完后,罗紫薇捂着口淡笑不语。     杜若衡满脸无奈,“你这不是耍赖吗?什么‘重重粉墨尚纵横’,分明是化用罗氏的‘纵、横量去成千尺’‘古绢依稀染淡黄’。连我们刚刚感叹上天的鬼斧神工,都被你化用到诗里去了!”     陆正英伸长脖子,撸起袖子,“化用而已,不是抄袭!我的诗和她的诗,就两个字相同而已。难道就准她用不准我用?”     “那也不该!老陆,你多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学小孩子投机取巧!”     “今天评诗,评的是高低,你管我取巧不取巧。反正我的诗好就成了!”     杜若衡满脸不高兴,指着陆正英,“你也不怕教坏小孩子。星霜可看着你呢!”     陆正英想了想,低下头来,“乖孙,你别学爷爷,爷爷跟他们逗趣呢!”     罗紫薇却笑着把星霜搂在怀里,越想越乐,“霜霜儿,你觉得你爷爷的诗,和罗姑祖母的,哪一个好?”     陆星霜毫不迟疑,“我爷爷的!”     她可不是偏心,罗紫薇的诗的确巧妙,可将山水比喻成绢帛,还说用尺子量,到底闺阁味浓重些,不够大气。而祖父的“扫成屏障几千春”,扑面而来的就是春风,绝不流俗。意境上更是高了几层。     陆星霜自己不会作诗,还是会评的。     罗紫薇笑眯眯的,一点也不生气,“你祖父啊,有点歪才。化用别人的诗句不是不成,可不能当着人面呀!下次我们都让他先做。”     说完,这一茬就算过去了。     当事人都不生气,杜若衡想气也没用了。     岳灵钏眨眨眼,偷偷的在陆星霜耳边说什么。陆星霜很是诧异,“什么?”     岳灵钏便大声的说,“姑娘,怕什么,咱们也在竹排上,有了好的诗句,正好让前辈们指点指点。”     陆星霜眉头微微一皱,她自然知道“前世陆星霜”做过哪些诗词,可她无意冒名抄袭自己最讨厌人的诗歌,不大愿意。     岳灵钏却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笑念诵道,“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     这比喻,比刚刚罗紫薇的绢帛更上一筹。     身在漓江竹排之上,目睹着一簇簇拔地而起的山峰,多似一根根碧玉簪?还有蜿蜒碧绿的漓江!     罗紫薇惊喜连连,抱着陆星霜,“乖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问完,自己又笑了。     居然问这么愚蠢的的问题,今儿陆星霜穿着浅碧的衣裳,发髻上就戴着一根碧玉簪,腰间系的不是绿丝罗带,又是什么?     “我看今儿谁也别争了,就是星霜夺了魁。一句‘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我们的诗可以丢开了。”     陆正英沾沾自喜道,“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星霜是谁的孙儿!”     “得了老陆,星霜的聪慧可不是来自于你。你呀,别把这么好的苗子教坏了,就算对得起她爹爹。”     谈笑一番,几人合力,将诗句补全,《漓江》便算是补全了。     陆星霜在旁边目瞪口呆。     她知道,等她回到京城,这首诗会流传天下,然后七岁作诗的“陆星霜”的名字就是大周朝第一才女了。     陆星霜做梦也没有想到,《漓江》不是“她”做的,而是身边不起眼的丫鬟岳灵钏?           第三十二章 论才女的内涵外秀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就像一个引子,将前世的“陆星霜”建造的才女楼阁,抽掉了最重要的横梁,整座建筑轰然倒塌。     之后的漓江之游,再鬼斧神工的美,也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来消化这个事实。     原来,“陆星霜”号称大周第一才女,不是本身多出众,是因为身边随时随地带着捉刀的?且这个捉刀人,长相一般,身份低微,就是一个丫鬟?难怪这件事隐瞒下来,无人知晓!     对了,“陆星霜”出嫁之前,流传出好多脍炙人口的诗词,什么“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什么“为有源头活水来”,是谁做的?用词遣句跟当代诗人不同,清新活泼,自然纯粹,透着一换璞归真的感觉。     是“她”做的吗?     怎么可能!抄袭的贱人!她要是真有才华,出嫁之后怎么没再写一首诗?对外说什么不幸的婚姻让她的灵感消耗一空?     人们还惋惜她命运多舛、红颜薄命!却没有一个人谁想到,真正的原因是捉刀人岳灵钏不幸遇难,死于凌迟?     此时此刻,陆星霜的心胸里激荡不休,翻滚的情绪思潮无法控制。怨啊,恨啊!她前世出身武将世家,萧无碍最喜欢文雅女子,连累她在一些文人家族出身的妃嫔面前,很是低了一头。     不得已,她将所有守着空荡坤宁宫的岁月,都用来提高自己的文学修养了。练字,看书,请名宿大儒为自己讲课。直到她觉得内外兼修,对得起母仪天下的身份了,才有底气面对出身陆氏的陆星霜。     那么长的悠悠时光,用来怨恨一个人,才发现,这个人空有皮囊!她曾经的自卑,为什么呀?     现在看来,竟然是个笑话!     怨恨之后,再看岳灵钏,心里的情绪复杂得难以形容。从来没有像这个时刻,觉得岳灵钏的冤屈比天还高,比海还深。     “陆星霜”你太绝情!纵不提主仆之情,也没见过杀驴卸磨到你这般程度的!难道说,你怕了?怕自己腹内草莽的事情大白天下,所以用这么残暴的手段对付自己的贴身丫鬟?     好狠毒!     六宫众妃嫔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她见得多了。可九成九的妃嫔狠毒只是对外,都会尽全力维护自己的心腹。为了心腹,哪怕吃苦头也愿意。毕竟,深宫之中,可以信任的人极少,去掉一个心腹,等于砍掉一只手臂。     “陆星霜”到底为什么如此很绝的对待救过她性命,同时帮她建造才女名声的心腹?难道说,后期已经无法控制了?     不得不说,阴谋见得多了,稍微露出一个线头,就能还原事情的关键点。此刻的陆星霜,似乎朦朦胧胧看到了前世“情敌”的人生轨迹。     陆氏捧在掌心的明珠……棋子;国朝第一才女……傀儡;皇帝萧无碍的初恋情儿……**!     她的性格迥然不同前者,自然不会走同一条路。     傍晚,百里水墨漓江被夕阳一照,微微晕红,在杜若衡的画作中呈现出一种极致的静谧安宁之感,渔翁倾洒渔网,倦鸟归巢,竹排下哗哗的水声,还有对岸悠扬的山歌儿。     陆星霜提着裙角下了竹排。岳灵钏很是欢快的要过来搀扶,被拒绝。     “四姑娘……”     “没事,今天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了,不用再我这边伺候?”     陆星霜平淡道,然后径直去寻了祖父陆正英。     陆正英正拍着大腿哼唱着,手里拿着一把紫砂壶,听了孙女的话,嘿嘿一笑,“怎么,霜霜儿,你不喜欢诗吗?”     “喜欢?”     “那‘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就是你的了!你祖父我,老方,老杜,亲眼看着你做的这首诗!谁敢说不是你,祖父上去抽他的!”     陆星霜一本正经的跪在陆正英面前,伸出双手,掌心向上,“那请祖父抽孙女吧!这两句诗句,是丫鬟岳灵钏所作!跟我无关!”     “等等!”陆正英拍着脑门,“霜霜啊,你到底为什么来?为你的侍女讨个公道,还是怎么?如果是第一个,那就走吧,一个小侍女,不认得字、不精通诗,随口说的一句,还当不得诗人。你觉得亏欠,大不了赏她几两碎银,还实在些!”     陆星霜的表情不变,“银子不会赏,只会有板子。丫鬟要是觉得冤屈了,孙女送还她的身契,哪里来的回哪去好了!     ‘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浑然天成,心思绝妙,是流传千古的佳句。孙女读者,只恨自己才学不够,做不出,却不屑这种手段获取名望!”     “哎呦!”陆正英无奈的叹息,“一句诗而已,有必要这么慎重吗?”     “一定要!不然,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持续下去,孙女享受了才女的无限风光,就不会甘心平凡普通,说不定会做出花钱请人做诗的事情。长久下去,早晚会被人察觉,自己脸面丢光是小,连累父亲、祖父事大!孙女不想做个不孝之人。也不想让自己的心灵蒙上污垢!”     陆正英摸了摸孙女的额头,“我的乖孙,你是个女身,却有男儿光明磊落呀。来,让那个丫鬟过来,看她怎么说的?”     没多久,岳灵钏被叫进来。     陆星霜看都没看一眼,即使下跪,跪了足足有一刻钟,她的背脊也依旧挺直极了。     陆正英瞟了一眼,心中微惊,然后故意拖长语气问岳灵钏,“刚刚姑娘说,今儿白天在竹排上那一句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是你做的?”     “回禀老老爷,明明是四姑娘做的呀?”     陆星霜这时才瞥了一眼,眼神锋利。     岳灵钏再也不敢当她是四岁小女孩,急忙道,“奴婢的姥姥交给奴婢读书,奴婢只粗通了几本启蒙书,认得几个字,不是睁眼瞎罢了。您说,奴婢这样的人会作诗?呵呵,奴婢连什么韵都不知道!”     “今儿也是奇了,奴婢在竹排上看到四姑娘,脱口而出,不是因为别的,就是觉得,四姑娘活脱脱就是一首诗。看到她,自然而然的说出来。”     “哈哈哈!”陆正英笑得十分开怀。笑着指着岳灵钏,“你这丫头!好灵巧的舌头!‘四姑娘活脱脱就是一首诗’!霜霜儿,你怎么说?”     陆星霜抿着唇,“明知道是阿谀奉承的话,可听着,是我最顺耳的一句。”     “嘿!你才多大,听过什么阿谀奉承的?”     陆星霜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扮,抿了抿唇,没有多余的话好说。只是淡淡的问岳灵钏,     “你说自己‘学艺归来’,学的是什么?”     “嘻嘻,奴婢学的是厨艺,今儿正好在漓江水岸,看着一江的鱼儿活蹦乱跳,奴婢早就手痒痒了。要是老老爷、四姑娘不嫌弃,奴婢露两手?”           第三十三章 时不我待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岳灵钏十分用心的准备晚餐。     后世桂林有一道名菜,叫做“漓江啤酒鱼”,可这会儿让她到哪里去买啤酒?好在岭南别的没有,山珍极多,蘑菇有干货,用水泡发了;竹笋鲜嫩,刚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至于鱼,靠着漓江呢,现钓上来的!     看着满盘的鱼虾,岳灵钏想了想,挑了一条最鲜嫩的桂鱼,做“松鼠桂鱼”。     一手提着鱼尾,一手持刀快速的将桂鱼去掉鱼鳃鱼鳞,正反两面唰唰两下,用水一清,干净了!     这就是基本功啊,没有一点本事,她也不敢当着陆星霜和陆老爷子面前主动请缨了。     清洗干净后,整条鱼放在案板上,先将鱼齐胸鳍斜刀切下去,然后在头下巴处剖开,沿鱼身脊两侧用刀从头至尾平批,不断尾,去掉鱼头、脊地切去两片鱼肉。     动作一气呵成,快速利落,都不带眨眼的。     小丫鬟九儿一只手扒开门缝,偷偷的瞧。只见灵钏换了一个人似的,挥舞着厨刀咚咚咚,蘑菇、笋子、葱、姜、蒜,一样完了换一样,满目所见,只见刀影雪光。切好后,糖醋黄酒淀粉盐,完全靠感觉掌握调制好。     岳灵钏这会儿浑身萦绕着一层信心十足的光芒――整个厨房都变成她的领地了!     下油锅炸的时候更是厉害,两片鱼肉切菱形小花刀,一炸就传来香喷喷的鱼香味,害得九儿口水直流。     “九儿,你快过来!”     “哎,灵钏姐姐!”九儿快步小跑过来,大眼睛眨啊眨的,“我来帮你吧!”     “好,这个你帮我吃掉吧!”     “啊?”九儿已经控制不了的流口水了,可她拼命忍住,“不行的,四姑娘还没有吃呢?”     岳灵钏笑了笑,“就是因为四姑娘没吃呀,你先帮我尝尝问道,看看四姑娘的口味,喜欢还是不喜欢?”     “哦!”有了明确的借口,九儿对着刚刚装盘的“松鼠桂鱼”下手了,筷子轻轻一动,鱼肉就分离了,露出里面雪白的肉质,咬一口,“哇!”     “怎么样?”岳灵钏笑着。     “烫到我了!”     被烫的不轻,可九儿迫不及待的吃下一口,“真好吃!”     真是容易满足的孩子呀!岳灵钏心里想。真正的松鼠桂鱼是酸甜口味,因为里面有番茄酱。时代局限,她能做的最好的水平,也就是咸香味。     不过,这道菜本身就是有味有形,不能在“有色”上下功夫,可以另辟蹊径么!快速的又做的一道“松鼠桂鱼”,和九儿一起端着食盒去了陆老爷子的住所。     此一处,算是陆正英和几个友人游玩漓江之后的歇息之地,名唤“陶然居”,坐落在竹林附近,实地取材,制了竹楼五间。有罗紫薇这样的营造大家在,普通的山村田园也能营造出一种雅意来。     住在陶然居的几位都是当世的文豪、泰斗,别看仕途上不得意,身上穿的衣衫不眨眼、佩戴的也寻常,甚至游玩漓江连船都没得做,要可怜兮兮的做竹排,可要是以为他们穷困了,绝对是最大的笑话。     别的不说,只看几人随行,必然带着自己用惯的厨子,就知晓了――都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主儿。     如杜若衡,此人残疾之后游遍天下,到哪里都是当地的座上宾,白吃白住白拿,这样的“人才”会穷顿吗?他的厨子膘肥体壮,精通南北各大名菜,放在皇宫里的御膳监都是能独当一面的。     陆正英就更别提了,他背后是一个诗书大族,大周朝最有名望的家族!没有大儒宗师的身份,他也有足够的钱财一辈子混吃等死。     方子思同样出身富家。罗紫薇父祖积累家财数代。     几人碰撞到一块儿,高雅一点比诗词、比阅历,比读书感悟,心血来潮了,比谁年轻时候胡闹,比酒量,还比厨子。     今儿陆星霜注定要出彩了。     因为灵钏是她的厨子――罗紫薇坚持认为,十二岁的小姑娘,就是伺候陆星霜的。什么?陆家的下人,不管了,你一个六七十的老头子,要新嫩的小姑娘伺候作甚?要脸不要脸?     强词夺理一番,陆正英摆摆手,让灵钏代表孙女上菜。     “松鼠桂鱼”端上来了。     但看外形,炸鱼肉而已,切成菱形小花刀过油一炸,形状都不像是鱼了,怪怪的。     岳灵钏神色不变,不慌不忙的从旁边的食盒里拿出调配好的汁,趁热浇在鱼肉身上,顿时发出兹兹的声音。     “这道菜的名字,叫松鼠桂鱼。奴婢水平有限,不知道合不合各位前辈的口味。”     “什么,松鼠桂鱼?看名字,有点意思,一条鱼,做出松鼠的外形。”杜若衡刚刚评价完,惊讶的看着,鱼嘴巴在动!     顿时下了一大跳!     “诶,怎么在动?”     “真的在动?”罗紫薇也惊讶了,此刻浓浓的鱼香味已经布满整个鼻腔,可是因为活动的鱼嘴,大家还没意思到可以吃了。     “这是怎么回事?鱼肉不是炸过吗,怎么鱼嘴还能动?”     陆星霜深深的看了一眼灵钏,淡定的拿起筷子,分开鱼嘴,只见里面跳出一只活虾。     “哈哈哈!原来这么回事!”     包括陆正英在内,都在大笑。罗紫薇十分喜爱的抱着陆星霜,“你这丫头,怎么想出来的?鱼嘴里放活虾,倒好像这条炸熟了的鱼还活着。比新意,怕是谁也不及你!”     “罗先生,这是丫鬟灵钏的想法。”     “嘻嘻!”罗紫薇看都没看灵钏一眼,扭着陆星霜的鼻子,点了点,“小小人儿,脾气还挺倔!你的丫鬟,不就是你的?”     陆星霜低着头,心里暗暗的想:怎么能一样?她知道罗紫薇的观念,横竖灵钏是她的人,随便怎么处置。下人犯了罪,主人受牵连;那下人有了一二光辉点,还不行主人用一用?下人就好比主子的鼻子、眼睛、手、脚,唯独不是一个独立个体。     可陆星霜有心结,她从来不敢将岳灵钏当成普通的丫鬟。     吃完一顿色香味俱全的晚餐后,公推“松鼠桂鱼”最妙。不是味道最好,而是这份巧妙的心思,着实令人惊叹。     夜晚,群星闪烁,到了入睡时光。除了陆正英还在和杜若衡对酒当歌外,九儿已经帮陆星霜整理好了床榻被子。     灵钏端来热水。     陆星霜低头看帮自己洗脚的灵钏,觉得越来越看不清楚了,轻声问,“你想回家吗?”     “奴婢求四姑娘一件事,千万不要送奴婢回家!奴婢愿意做牛马……”     “牛马哪有你的聪慧?别这么贬低自己。九儿跟我说过你家的情况,不愿意,就不回去好了。把你当成货物贩卖的父母兄弟,可以放到一边。三次被卖,也全了这一世的情分。今后,你不欠他们的。”     听到这里,岳灵钏露出真心的笑容,“谢谢四姑娘”。     “灵钏,你真不愧一个‘灵’字,蕙质兰心,我不如你。你在我身边,不觉得委屈吗?”     “怎么会呢,四姑娘出身高贵不凡,遇到你,是奴婢一辈子最大的福气。”     “呵呵!”陆星霜暗道,但愿相遇一场,是你我两人的福气。     刚刚岳灵钏展示了自己出色厨艺,证明自己认得几个字,可不懂得诗词,也没功夫研究。可陆星霜没有被哄骗相信。     她可是知道岳灵钏前世的轨迹啊!     陆氏嫡出一脉唯二的嫡女身边的掌事大丫鬟,不可能让一个没背景、出身乡野、粗通文墨,单纯靠着厨艺就能做到的。     灵钏就是那个捉刀人,看来十有**了。     陆星霜在睡梦之前,默默的想,看来自己这一世变成“才女”的可能性不大了。也罢,出生在陆氏,自然也有机会学富五车,变成一个真正有才华的人,计较浮名没意思。     可惜了灵钏,她才是真正极天地精华的女儿啊!随口一说,就能做出美丽的诗。可惜苍天捉弄,竟然让她有那么不堪的出身。     陆星霜想来想去,动了惜才的心思。     只是怎么安排岳灵钏,她还拿不定主意。没想到,很快的,灵钏自己帮她决定了――     朝廷的邸报上传来一个消息,西北大营的武将世家兰家,无意从高人得知一个提纯酒的办法,公开招标,要联合几大米商、酿酒商,为西北大营提供高度酒。     灵钏再也坐不住了,提纯?招标?这可都是现代词汇,她肯定有老乡跟她一样穿来了!           第三十四章 也许偶然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招标即为百余商家同时出价,秘投一事先准备好的‘竞价箱’中,最高者以次高的价位成交。公平公正,童叟无欺。     哎,西北大营苦寒之地,胡天八月就飞雪,一年倒有多半是寒冷冬季。将领军士每年消耗的酒皆以数万计量。前儿户部的几只硕鼠竟然将爪子伸到军费里,兰家这次公开行商贾之事,摆明了啪啪扇户部上下的耳光呐?”     陆正英翻看了一下邸报,一边看,一边拍着大腿笑。身边的几位友人反应不一,杜若衡深深愤慨,“户部的人胆子太大,西北大营有十万军士,一旦激起士兵哗变,便是天大的罪过。军费也是能动的?”     方子思轻叹,“陈寒松这些年越来越老糊涂了,估计占着户部尚书的位置却没有多少建树,泥塑一样,怕是被底下左右两侍郎架空,有心无力了。”     罗紫薇女流之辈,对朝政大事也有自己的见解,“自从当今圣元帝登基之后,朝堂上文武两派一直明争暗斗,这会儿兰家抓到了户部的把柄,还以‘提纯’吸引江南等多地的商人前去,据说,光是提供西北大营的,就能赚得盘满钵满,再用此酿酒法酿酒贩卖民间,不知获利多少!武将之家最是齐心,开了此头,日后类似的事情怕是源源不断了!”     “这倒不打紧,左右不过是多赚些明面上的钱财罢了。其实背地里,这些领兵的家私真的少了?每次打仗都没少往家里搂财!也就当今陛下宽宏大量,容得下他们贪婪蛮横!”     杜若衡淡淡道。     罗紫薇却摇摇头,“不管明面上,还是背地里,商人都是闻风而动的,没有足够的好处,怎么肯千里迢迢去西北?就连岭南的几户大商家,都打算去分一杯羹呢。怕就怕,是朝廷的风向变了!对了,之焕,你可听说你岳家的动静?”     几位老人都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带来邸报这种带着浓郁官僚气息的,自然是陆之焕了。     听到罗紫薇毫不客气的问郭家行商,他的心中微堵,只是长辈不好如何,只能淡淡道,“小侄从不过问岳家的事务。”     “你呀,跟你老子一个性子!都结亲了,还摆什么清高的臭架子!郭家是你的亲家,名分定了,你一句不过问,就能撇清关系了?”罗紫薇的个性快言快语,当着陆正英就教训了。     方子思想要制止妻子,不过罗紫薇根本不理,“当初我就不赞同跟郭家的联姻,陆氏再落魄,也不是一介商家女能匹配的。偏你为了能在岭南立足,不知听信了谁的话,一意孤行。我为陆家一大哭,多年的清名,都被你们父子两个毁掉了。”     说得太多,旁边正好有人递过一盏茶来,罗紫薇正好口渴,喝了一口。抬头看,才发现是陆星霜的丫鬟灵钏。     很有眼力见的一个丫头啊!     陆之焕见状立即想起女儿星霜,立即站起来。其他人也恍惚醒悟,竟然没防备这里还有一个小人儿在!     “霜霜儿,你不是去睡觉了吗?”     “我想爹爹。”     陆星霜在陆之焕的怀里,声音犹自带着稚气。     方子思对妻子投来责怨的一眼,郭家不好,但也不该当着孩子的面数落。此刻星霜年纪小,不懂事,将来等她懂得了,叫她如何自处?     罗紫薇却不觉得自己有错,坦坦荡荡的走到星霜身边,叹息着道,“你呀,你爹爹唯一作对的事情,就是把你留在你祖父身边。不然,天天跟着商家女,能学到什么?堂堂陆氏嫡女,不懂诗书,每天拨打算盘才令陆氏蒙羞呢!”     陆之焕有些受不了罗前辈的性格,借口要带女儿休息,就离开了。灵钏还想打听招标和提纯的事情,是哪一位“高人”提出的,可她也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低微,没资格问询的。     她只能暗暗忍耐。     次日,几位前辈的游兴都被邸报的消息败坏了,便打算兴尽而归。灵钏不引人注意的打探――其实她还有什么渠道呢,不外乎是从陆星霜口中得知只言片语。     陆星霜也暗自纳闷,因为没有人逼她对兰家更熟悉了。武将世家,除了打仗,还会干什么?文绉绉的招标仪式,吸引全天下的商人聚集到西北大营――商人从来不走空的,难得千里迢迢过去,肯定要贩卖一笔,让自己不会吃亏。这么一来,西北段时间内物资不会少了。     这种做生意的手段,不大可能是父亲身边那几个只会布阵出兵的幕僚想出的吧?     对了,还有“酒提纯”,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问题,前世这个注定发横财的酿酒法,最先是出自岭南……郭家。     据说是郭家老太太善心肠救了一位乞丐,给了一碗饭吃,那乞丐感激不已,临死之前告诉了这么一个法子。     郭家利用这种酿酒办法,投其所好,结交了不少嗜酒之人。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名门之后,在“甘洌如泉”“辛辣如刀”的美酒面前,没有多少抵御能力。     再加上是陆氏嫡出一支的姻亲,稳稳的在京城立足了。     陆星霜本来没有怀疑,可看到灵钏自从听到“提纯”两字就再也做不住了,总是变着法子打探,似乎对怎么提纯毫不在意,好奇的是那个“高人”!     她要是再猜测不到,也就是个傻瓜了。     原来……灵钏隐藏在“前世的陆星霜”之后,而“陆星霜”将这么大的赚钱门路,交给了母家。     再一次对身边的丫鬟刮目相看。     又会做菜,又懂一点医术,同时会作诗,还知道提纯,这个丫头,到底什么来路?真的只是个乡野出身的?     莫名,陆星霜身上发冷――她想到了自己的奇特来历。她可以从兰宛茹变成现在的陆星霜,命运之奇,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如果岳灵钏也是一样,有着奇特的来历,那么她该怎么做?这个人留在身边,就像一把双刃剑,可能无往不利的对付自己的敌人,也有可能不小心,就伤害了自己!           第三十五章 天心阁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灵钏见陆星霜睡得沉稳了,悄悄的退出去。外面星夜如霜,漫天的星斗衬托着一轮又大又圆的皓月,彷佛巨大的天鹅绒笼了视野,满目所见,都是一点一闪的钻石。     夜,如此的深,如此的宁,叫人的心里稳稳的沉浸了下去。     灵钏按照先前的暗示,趁月明去了罗紫薇的小竹楼。方子思不在,只有罗紫薇的两个侍婢伺候左右。     “见过罗先生!”     罗紫薇从鼻子孔里发出一声讥讽,“不敢当。要不是焕哥儿亲口言明,我做梦也不敢想到,这一代陆氏嫡系会选了一个丫鬟进了天心阁!岳!灵!钏!你好大的福运啊!”     灵钏淡然一笑,“承蒙陆先生青眼,得以进入天心阁,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幅不卑不亢的模样,倒是让心直口快的罗紫薇打量了两眼,可横看竖看,也不过是个普通丫鬟!皮肤偏黑,长相中平,出身就是硬伤了!     天心阁是什么地方?里面聚集了天下各行最顶尖的人才!为了一个共同目的――承启上天意志,以救苦天下黎民为重任,成立的隐秘组织。里面的人,随便拉出一个人,都是精英!奇才!罗紫薇是“营造”一科的老师。如她一样的老师,如果肯接受朝廷的官位,必定高官厚禄,子孙衣食无愁。不过为了信仰,很多人都选择了忍耐着孤独和寂寞,默默无闻。     “你出身如此低微,在天心阁没少被同学欺辱吧?”     “劳罗先生过问,灵钏在天心阁过得非常愉快,和同学同伴相处得更是和谐融洽――灵钏是厨艺最好的,月月小考,从来没有落于前三。”     “呵呵,原来这样!看来今天的‘松鼠桂鱼’只是让你牛刀小试啊?”罗紫薇的眼神仍旧没有变化,挑剔的从头到脚审视着岳灵钏。     “之前我不清楚,焕哥儿居然将手上仅有的名额给了你!不然,该是星霜的。她是陆氏嫡女,以她的身份,将来从某一科出师,是锦上添花的美事。若是才华足够,甚至可能成为天心阁的重要‘联络人’。她的一生,都因你而改变。哎,星霜太过良善,不过用了你两句诗词,就大为不安……”     灵钏表情淡定的听着,打断罗紫薇的话,“如果罗先生只是问那两句随口说的话,大可不必。因为灵钏志不在此,不然,三年前就选了‘诗’道了。”     罗紫薇一拍桌子,“好个不知羞耻的!你夺了属于陆星霜的的气运,还敢在我这里大放厥词!”什么诗不诗的,她罗紫薇能为两句诗而质问么?     她恼怒的是岳灵钏平凡一丫鬟,凭什么占据了主子的名额?一想到星霜懵然无知,还为盗用丫鬟诗词而忐忑,她的气不打一处来!     “好叫罗先生得知:一来,灵钏出身低微,在进入天心阁之前,不知何为天心,更不知其路径门槛。再者,是星霜的生父引导灵钏进入天心阁,非我所求,亦非我所愿。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灵钏是天心阁当代最出色的弟子之一,即便您心里不满意,也改变不了事实呀!”     岳灵钏笑着说完,摊手,“所以,请恕灵钏真的猜测不出,罗先生深夜召唤,到底所为何事?”     罗紫薇被气得一噎,“陆家如此栽培你,你可懂得什么叫做‘知恩图报’?”     “知道呀,不然,灵钏在天心阁接受教育,自负胸中学到几点墨水,还能低三下四过来做丫鬟么?”     “做丫鬟就算报恩了么?陆家缺少你一个丫鬟?”     灵钏抬眸看了看罗紫薇,嘴角的笑容一收,“不然呢,以罗先生的看法?”     “你应该立下重誓,一生一世永远不会背叛陆氏,不会背叛陆星霜。否则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话一说完,灵钏的脸倏地变冷,摇摇头,“看来我走之前张先生说得对,天心阁坐守宝地三百余年,明明改朝换代了,天下百姓也安居乐业,却有多数食古不化的先生,不肯出世。自持本领学识高绝,其实却是心胸狭窄、目光短浅、任人唯亲之辈。”     “贱婢,你说什么?”     岳灵钏耸耸肩,“罗先生听到了,何必还问?”     说完,她抬脚走人。     走到门口,她转过头,“对了,还请罗先生记住:我岳灵钏是堂堂正正的天心阁弟子,您侮辱我是贱婢,我不介意,不过我的老师可不是什么善心肠。还有我那八位师兄弟姐妹,恐怕不会喜欢您的言论。”     罗紫薇见灵钏眼也不眨的直接走了,根本没有一点尊师重道的念头,气得不轻,“陆之焕!你个糊涂虫,毁掉你女儿的终身,更坏了阁主的大计!岳灵钏这个贱婢,我非得……”     非得怎样?开除,怎么可能?天心阁培养一个弟子不容易。平白害了,等于是天心阁的损失。罗紫薇思来想去,咽不下这口气,既恨陆之焕的愚蠢,又恼怒岳灵钏的忘恩负义,     “我得想个办法……”     ……     月色掩映之下,岳灵钏的身影一闪,消失在陆之焕的竹楼。     “辛苦你了。罗先生的脾气就是那样,对我也是如此。如果说了不中听的话,你就当耳旁风吧!”     人比人,就是气死人。看看罗紫薇和陆之焕两人,都是要利用她,后者还是主谋,偏偏对着陆之焕,灵钏的心气也顺,话也愿意听。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灵钏低着头,轻声说道。“不过罗先生有一句说得我心头一震!”     小心的抬起头,彷佛试探性的看了一眼,     “罗先生说,我夺走了属于星霜的气运,抢走了她的人生。”     “一派胡言!”陆之焕毫不客气的反驳,“我女儿星霜,不会进天心阁的!有没有你的存在,都一样!”     已经失去了月霜,好不容易活下来的星霜,他当父亲的怎么舍得送到几个老家伙手中任由摆布?属于天心阁的气运,不要也罢!     岳灵钏偏着头,微微一想,大约也明白了。当下不再计较罗紫薇的话,而是谈起了早前的想法――     “灵钏希望四姑娘星霜尽快回到本家。”     “怎么了?可是我父亲身边的人有所怠慢?”     “不是。”灵钏摇摇头,“是我的一点小看法。老主人的性情狂放,不拘小节,常常携白太姨娘和四姑娘一起去山中的村寨游玩。可高山瑶的民俗,您忘记了?     我想,四姑娘还小,对待世界的看法还没成型,如果时不时的接受异族的婚恋民俗,会对她整个人生造成侵害。日后回到京城,她会对什么三从四德不以为然,更加向往高山瑶女子的自由奔放。”     陆之焕悚然一惊,“星霜已经知道了?”     “是。我竭尽全力才使得四姑娘对古时候高山瑶结绳记事感兴趣,没多加注意高山瑶女子求爱的舞蹈。”     陆之焕的脸色变得很差,“可是府里现在的环境不太好……”     灵钏马上道,“您送灵钏去天心阁,不就是为四姑娘保驾护航吗?若您信得过,我愿意一试!”           第三十六章 陌生的家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象郡,阳山县。陆府门匾那苍劲有力的“明德惟馨”依旧如初,只门口那两棵木樨越发高大了,时值八月,一簇簇金黄的木樨花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令人闻之神清气爽。     接到陆之焕回家的消息,陆宅的女主人郭金芙,以及妾侍柳姨娘、苏姨娘皆出门翘首等候。过了中午,马车才姗姗而来。     “来了!”     郭金芙捏紧帕子,心焦的看到马车在街头露了个角,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唰唰流下。她的女儿啊,三年了,整整三年没有见了!     “老爷!”     夫妻相见之后,郭金芙迫不及待的掀开车帘,看到马车里睡得迷迷瞪瞪的陆星霜,扑上去,一声声心肝肉啊,“想死娘亲了!”     “夫人,四姑娘长途跋涉,想必也累了,老爷也风尘仆仆,不如先进宅子再说?”     穿着藕荷色圆领长袄,罩葱绿掐牙背心的苏姨娘,有一张白净的鸭蛋脸,皓齿明眸,谈吐斯文秀气,温柔一劝,郭金芙便收了眼泪,搂着女儿,跟在陆之焕身后回家。     宅子还是从前,跟陆星霜走时没有大变化。可家里的情况不同了――柳寒烟三年前怀孕,十月怀胎生了个女儿,就是人称“五姑娘”的明雯。明雯出生后没多久,郭金芙做主,抬了商户女苏春莲进门,一年后也生了个闺女,取名为明霞,行六。     如今郭金芙稳居正房,东厢柳寒烟,西厢苏春莲,家里倒也和睦。而加上湟溪老宅的,陆之焕有一妻五妾,名下七个子女,除了月霜早夭之外,还有二子四女。     陆星霜梳洗之后,才到正堂给郭金芙行礼。等丫鬟蒲团铺好,正准备大礼下拜,郭金芙已经控制不住搂着女儿,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娘的心肝,你爹太狠心了,把你带走三年!你可知道娘这三年是怎么想你?做梦都梦到你啊!来,抬起头,让娘好好看看,小脸蛋长大了!更漂亮了!眼睛越来越像娘了,鼻子也是。呜,娘的宝贝……”     没说两句,又是呜咽不止。     陆星霜被拉扯着,很想拿出一点“母女重逢”的激动心情,可惜,三年来没收到来自“生母”的关怀,而三年前――留下的可不是好记忆!     她沉默着,前世强大的礼仪习惯已经融入血脉,面上没有露出什么讥讽不屑的表情,只是淡淡的,淡淡的。     郭金芙见状,更是伤感,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她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星霜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啊,哪有亲生母亲对自己辛苦生下的孩子没有感情?当时她是钻了牛角尖,年轻气盛,非要堵着气,过后夜夜锥心的疼痛,早已告诉她,她做了什么愚蠢的事情!     她亲手把自己的女儿推远!     现在只希望星霜还小,还有机会弥补她犯下的错误……     不急!丈夫肯把星霜带回来,想来也是希望她们母女和好的。温柔的爱抚了一番陆星霜,又将伺候女儿的丫鬟、婆子叫来,一一看了遍。郭金芙这才端出主母的风范儿,     “这些年,辛苦你们照顾四姑娘,老爷说了,都肯尽心。这就好,没有忘记本分。来人,看赏!”     两个婆子、丫鬟,另外有个跑腿的小幺儿,都得了赏银。最多的五两,最少了也有二两。一个个都喜上眉梢,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郭金芙满意的点头,“有功要赏,有过要罚,这是你们该得的。你们几个随四姑娘到北海一去三年,许久也没跟家里人联系了吧,给三天假。去吧!”     “是。”     九儿还想说什么,岳灵钏却给九儿一个眼色,扯着她出了敬安堂。     “灵钏姐姐,你干嘛不让我说话呀?来时不是说好了么,我们两个照旧伺候四姑娘,提拔一等大丫鬟呢!”     “你呀你,也该学学看人眼色了。没见到夫人对四姑娘‘爱不释手’,这会子怕是我们两个没空插进去的。不如躲开点,等四姑娘需要了,再过去。”     岳灵钏对郭金芙的情商挺无语了,人心是可以随意揉搓的面团吗?愤怒的时候一巴掌拍扁,等需要的时候再捧回手心捏圆?     不过也说不准,她前世看过很多孤儿,明明心里清楚自己是被抛弃的,还做梦希望父母过来接她们回家。要是陆星霜也缺乏母爱的孩子……总之,她暂时不要跟当家主母作对,远远的看清楚情况再说。     灵钏没有猜测错,郭金芙的确打算跟女儿重新建立个感情,撵了旧人,才好让女儿接受新生活啊!不然她还想从前在北海的日子呢。     就是手法急躁了些。     不到三天,陆之焕见女儿眼底泛青,满脸倦容,大惊,坐车那么劳累,星霜也没见如此疲惫!一问才知,六哥儿每晚哭闹,有时足足闹到二更天,难怪无法安睡。     当着满屋子的人,陆之焕忍耐了,屏退下人才怒道,“你之前怎么跟我保证的?绝对不会冷落忽视星霜!可她才回来三天,你就……”     郭金芙垂泪,“夫君,六哥儿平常非常乖巧的,不知怎么这几天哭啼不住,妾身已经请人开了方子……”     “大夫怎么说,不打紧吧?”     “说是夜不安枕,喝几副安神药,妾身每日里哄着他就罢了。”郭金芙说完,愧疚不已,“星霜的确是妾身照顾不周,等六哥儿好了些,妾身必然……”     “不必了。”     陆之焕叹口气,“星霜在北海那边,也是有单独院落,身边丫鬟嬷嬷的,有人照顾。再者她也不小了,按照家族里的规矩,八岁就该离开父母的院子独居,你真有心,还是收拾好院子,让她能安稳睡个觉吧!”     “夫君、夫君,听妾身说啊……妾身真不是……”     故意的……     可惜这三个字没等说出口,陆之焕的身影已经从门口消失了。郭金芙的泪水不停的流淌,流进嘴里,苦涩不已。     她知错了啊,她知道自己错了啊!她将星霜留在自己院里,是真心想要弥补之前的亏欠。为什么夫君不肯相信她呢?     虽说不情愿,可郭金芙也知道,不尽快收拾好院落是不行的。六哥儿年纪小,时常病痛,夜晚哭闹是常事,星霜要是一直住在敬安堂,怕是要经常睡不好觉了。     她只能咽下苦涩,将正房后头的斜跨院“木樨院”收拾好了,派了四个丫鬟,四个婆子听候差遣。之前跟陆星霜去北海的,除了九儿和灵钏那个丫鬟,其他都给了其他差使。     此举,更让陆之焕有“不尽心”的想法――真心为女儿考虑,肯定要把日常用惯了的人手保留下来,如果是犯下什么错,赶走还有情有可原。可明明都伺候的不错!     如果他知道郭金芙的小心思,恐怕只能无奈苦笑了。星霜记忆超群,比他更甚,三年前的旧事记得清清楚楚,不想着怎么用温柔对待,挽回女儿心中的印象,光赶走下人有什么用啊!     这些且不提,慌乱了五天,陆星霜终于有了独住的院子,九儿和灵钏也过来了。     “四姑娘,奴婢都打听清楚了。苏姨娘是商户女,母家有万贯家财,家境极好,自小穿金戴银,当成大家闺秀养大的。人读过不少书,能诗会画,女红也做得不错。夫人身上的折枝牡丹金线绣百合裙,就是苏姨娘做的。”     陆星霜低着头慢慢的吃着桂花糕,没有给多少回应。而灵钏没有受到任何打击,继续道,“奴婢还打听到,这位苏姨娘心气很高,在娘家时对几位官家表哥都看不上呢,后来是到郭家做客,意外看到老爷,才点头同意做妾。”     “人人都说,苏姨娘亏了呢!她的容貌才情都是上上,虽然碍于出身,没办法做大家族的媳妇,可愿意做妾,便是抬到王府也使得。前些日子,靖江王府……哦,是了,四姑娘也见过了靖江王的。据说是王妃在打听清白人家,想选一位容貌才华上等的女子入王府。府里的人都说,苏姨娘放弃王府的荣华富贵,也要进咱们陆府,可见对老爷的真心。”     陆星霜仍旧是连一个眼皮都没抬。     “说来也奇怪了。奴婢来看,苏姨娘样样都好,不过老爷待她只是寻常,这一年来,大半年是在湟溪老宅那边,至于在这边……既不大爱宠柳姨娘,也不大进苏姨娘的院子,最多白天过去坐坐,看了五姑娘、六姑娘就回书房了。”     陆星霜终于给反应了,她擦擦手,“你有闲工夫,别到处乱打听,父亲怎样,也是你可以过问的?老实做你的正经事!”     灵钏听了,笑眯眯点头,“是。”     虽然被训斥,可灵钏察言观色,怎么看不出陆星霜其实心里很满意?     从不肯接受“山如碧玉簪”得才女称号,灵钏就知道,陆星霜其实是个有主意的。更难得心思清明,知道虚假不能长久。     说实话,陆之焕送她去天心阁,她真的获益良多。好比大公司花代价培养,当然要努力工作报答了。     不过,报答多少,用几分力,也要看雇主会不会做人了。     岳灵钏心里默默在给陆星霜打分,她哪里知道,陆星霜也在考量得失――用一个来历不明,甚至可能跟她一样是有着面孔身体不同的灵魂,到底行不行?     她怎么确信对方不会得到足够利益出卖她?背叛她?     得好好观察,用心观察……           第三十七章 岭南三大家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这真是一个小小的误会。如果陆星霜早点知道,灵钏在最神秘的天心阁受训三年,就不会怀疑灵钏跟自己有着相似的经历――重生了。     而现在她先入为主,看灵钏的种种行为,跟出身经历难以关联,自然是认定了自己的想法。毕竟,天生聪慧的人有,可世故人情方面,有谁能无师自通?     就这样你猜测我,我揣度你,这对主仆还不知道未来彼此在对方的生命中占有多大的位置,还打算通过日常小事,慢慢考察对方,处于试探期。     琐事且不提。陆星霜返家之后,外祖母郭老夫人思念心切,派人来接。正好六哥儿喝了几天药后,身子好多了,郭金芙便决定带着一双儿女去了母家。     至于两个妾侍?就别凑热闹了,留着看家吧!     这是陆星霜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来外祖家。     下了马车之后,她就惊呆了。别怪她大惊小怪,实在是超乎想象――见过完全由金丝楠木做的房子么?皇宫也就几座宫殿采用金丝楠木。她曾为高高在上的皇后啊,寝宫也没奢华到用蜀锦缠绕房梁,用拇指大的珍珠做门帘的地步,相反还要处处低调。     用四个字来形容,郭家绝对当得起“大富之家”的称号。     “难怪后来富甲天下,遭人嫉妒被抄家……看这富足程度,恐怕呈报上来的不足一半,私底下昧下不少!”陆星霜在心里小声的嘀咕。     郭家真是太有钱了。     外人以为岭南多山、多异族、多瘴气,是个一去不回头的苦寒之地。可郭家,以及同样土生土长的莫家、朱家,可当岭南是宝地。     这里出产上好的药材,温润的气候,加上多林多雨,各种珍稀药材长得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朱家就是最大的药材商。     岭南三大家的莫家,做的是另一样更有名的生意――天下闻名的北海合浦珍珠。至于独门生意“棺材”,呵呵,不忌讳的当然不要错过。忌讳的也不要紧,人么,早晚有那一天。     至于郭家,明面上是做山珍野兽皮毛生意的,不过亲到其家,陆星霜还相信的话,可以自挖双眼了。     作为后来活着见识过岭南三大家下场的人,陆星霜觉得,最讲究名声的,是朱家;最讲究实惠的,是郭家;而最聪明的,是莫家。     别看莫家现在是势力最弱,而且因为经营棺材,不大别人接受。可看看十几二十年后,朱家垮台了,郭家剩下几支旁系苟延残喘,就莫家一家子孙保全。     莫家的老祖宗,是个真正有大智慧的人,是个真正懂得“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老人,生前一番巧妙布置,让子孙受益无穷。     前世陆星霜太关心情敌,所以特别注意岭南三大家的下场,对这位莫家老祖宗,记忆深刻。     莫家的事,让她知道了一个道理:算得一时,争得一时,都不是真的胜利。只有笑到最后,才是赢了。     心中怀着这种想法,对富裕到恨不能将金子贴在门框上的郭家……实在无法评论了。如果知晓未来会被抄家,郭家人还会得意洋洋的炫富吗?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有足够强大的智慧和洞察力,能预测到二三十年后。     郭金芙携带子女进了母家门,似乎比自己家还自在些。而六哥儿也熟悉,蹦蹦跳跳,不用人牵,就去找表兄弟玩耍了。     陆星霜也被塞给了四位表姐。郭晓敏,郭晓静,郭晓仪,郭晓淑,依次排下,俱是穿金戴玉,打扮富贵。其中,长得最美的,当属四表姐郭晓淑,乌发柔顺、肌肤白腻、五官明艳,就是还没长成,身量不高。她几乎是个翻版的郭金芙。     不过,最让陆星霜喜欢,想要亲近的,是二表姐郭晓静。郭晓静不算太美,鼻子眼睛没甚出奇,只能算是长得顺眼。可气质朦胧而婉约,眼眸微弯,不语似笑。     陆星霜见过六宫太多美人,普通的美色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而类似郭晓静这种与世无争、清淡自华的气质……绝对是萧无碍的心头好啊!     不知不觉间,她便亲近这位静表姐了,听她怎样开口说话,举手投足怎样动作,打听平时什么消遣爱好,看什么书,喜欢吃什么。     也不过交谈了一个时辰,郭晓静那点简单的生活就被她挖掘得点滴不剩。陆星霜开始失望,因为给她很好感觉的静表姐,不是真的恬淡如菊,相反,是个不大能看清自己位置的人。     不然,她会知道自己的地位――不受宠的庶女,然后收起那些不适合她的金银首饰,用简单、质朴、纯净装扮自己。出身上低微一层,相貌上落后一层,再将淡雅出尘气质用金银包裹了,还怎么争斗啊?没有一点长处了!     明明斗不过,还强逼着自讨苦吃,除了叹息,还能怎样呢?     虽然失望静表姐不是“表里如一”的人,不过陆星霜能理解生活在郭家的难处,而且相比较来说,郭晓静的性情比较温柔,她还是愿意与之相处的     夜晚,郭家大舅母要送陆星霜去敏大表姐那边安歇,可陆星霜执意要跟静表姐一起,郭金芙很不乐意,可拗不过她,只能作罢。     “娘,您都看见了,霜霜根本不听我的话,叫她往东,非要往西!”     “呵呵,这算什么,小孩子家家,耍点小脾气不是正常嘛?她喜欢静静,就让她跟静静一起住呗,什么大不了的!说起来,她也有三年没回家了,你就顺着她,又怎么了?”     “不是啊!娘,您不知道。女儿本来打算把霜霜养在敬安堂,朝夕相处的,母女感情不就越来越好吗?可才三天,她爹就强逼给霜霜另外准备院子!女儿到底做错了什么?明明是想弥补的!”     说到委屈处,郭金芙又掉了几滴眼泪。     郭老夫人摇头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说到这事,女婿没有做错,怪就怪你不仔细!六哥儿年龄小,夜晚哭闹是有的,你怎么没想到星霜会因此睡不好呢?还连续三天!她白日瞌睡,你这个当娘的没注意?”     “我……六哥儿总是哭闹,我心烦意乱,也没睡好觉啊,忙着请大夫还闹不清呢,娘,您怎么总是说女儿啊!您不疼女儿了?”     郭老夫人被小女儿闹得没办法。最怕小女儿撒娇,她一撒娇,还怎么教导下去?     心腹覃家的见状,笑呵呵的说,“二小姐这话,奴婢都听不下去了。要说老夫人在几个子女当中,最疼的是谁,除了二小姐,还能有谁?”     “旁的不提,就说千挑万选的亲家,姑爷难道人品不好,长相不俊?是家世差了呢,还是性情古怪?二小姐看看二姑爷,再想想死掉的大姑爷!想想现在守寡的大小姐!”     提到大姐金桂,郭金芙的眼泪一收,面上露出悲伤之色,“也不知道大姐……”     “那是她的命,熬过着几年再说吧,哎!”郭老夫人深深一叹,无力的摆手。     覃家的察言观色,继续道,“二小姐,老夫人对你如何?想当初,你可记得,因为给大小姐定下大姑爷这门亲事,你哭闹着,说老夫人偏心,朱家表哥跟你也是自小熟识的,却不肯为你定下这门好姻缘,还赌气说要嫁到行脚商,天南地北的,再也不跟老夫人母女相见。你可知道,老夫人当时心有多痛?”     说得郭金芙头深深埋在胸口,都没脸抬起来了。半响,才扑到母亲怀里,“娘,女儿不懂事么,您别记挂,女儿是有口无心,说的都是傻话、呆话、蠢话!”     郭老夫人抚着小女儿的头发,“傻闺女,亲母女哪有隔夜仇的?当年你赌气发狠,娘是痛心,可该怎样对你,还不是一样吗?你呀,如今都生儿育女了,只盼你在霜霜儿、六哥儿面前,拿出当母亲的细致体贴,可不能任性妄为了。”     郭金芙流着泪,点头答应了。     覃家的抬眸看了一下郭老夫人,心底轻叹一声,但愿二小姐这回是真的醒悟了。总是跟自己的亲闺女置气,干什么呀?     星霜再怎样,也是二小姐亲生的女儿。越是得到姑爷的喜爱,二小姐的地位就越是稳固。若是适得其反,让柳姨娘占着曾经救过的功劳,可不妙了!           第三十八章 深深怨念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北,甘州。     曾经的“陆星霜”,现在的兰宛茹,一脸叹息的看着渐渐泛黄的枯草,稚气的脸上露出不符合年龄的担忧。     原以为前世出生在岭南那蛮荒之所,就够恼人了。想不到重生回来,还要生活在苦寒之地!西北民风彪悍,本地人淳朴诚挚,既然她意外有了另一次生命,就不能坐视大家过苦日子。     这不,她想出“提纯酒”,公开招标的办法,让天下各地有意做酒生意的商家都赶过来了。众多的商人,带来了各种物品,米粮算什么,酿酒的最不缺,要紧的是盐巴、茶叶、布匹。这些东西,要么因为朝廷控制,要么运送不方便,总之西北十分缺乏。     今日便是招标日。     其实招标的结果,兰宛茹已经不在乎了,左右不是选了这家,不选那家呗!而她的目的,早达到了――那些商家几乎一来,就努力将带来的商品买卖完毕。一次性解决将近三年的物资匮乏问题,兰宛茹再淡定的性情,也有点小自傲。     趁着风和日丽,特意禀了父母,出了甘州城。     高大的城墙,巍峨雄伟。草原一望无际,可惜入秋后羊群就渐渐少了,她知道,这是因为许多人家草料准备不够,只能宰杀一些不够肥的瘦羊,免得熬不过冬天,还是活不了。     兰宛茹仰着头,看着天空澄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烦闷。     她现在还有什么可以烦恼的呢?这具身体的生母金氏,对她千依百顺,视如掌上明珠。每日里嘘寒问暖,不需再提,凡是她想要的,除非金氏实在弄不来,不然只有她一张口,第二日妥妥的放在她面前。     生父兰将军,虽说呆在军营的时间多,回家次数比较少,可对她十分疼爱宠溺。连带两个兄长,对她都有点畏惧――怕她告状。     至于兰家其他的人,有这次招标的事情打底,谁敢不长眼的对付她?她在兰家已经彻底扎下了根,现在谁要是说她不是兰家的女儿,肯定会被父母撕成碎片。     想一想兰家的未来前途,今日在苦寒之地西北,也不是不能忍受的。     似乎一切都很明朗,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而她,为什么心里还不舒服?     郁闷的调转回头,看到侍女碧萝时,她终于懂了――坑人啊!赔她窈窕动人的身段,赔她明眸皓齿的美貌,赔她清雅出尘的气质!     “兰宛茹”,你怎么能长成这样子!     一个……胖妞!     眼圆圆、脸圆圆,身材圆圆,没有腰,胸以下直接就是臀!胖出双下巴!胖到手指头上都是小坑!     兰宛茹现在想起,眼泪哗哗的流。兰家人对她太好了,什么好吃的,先放在她桌案上。她不动筷品尝,其他兄弟姐妹连边都别想沾。所以有的时候,不是她想吃,实在是逼得不能不吃。     当然,身体自己也会选择,每次她想吃蔬菜,可是筷子一夹,发现吃到嘴里的是肉!     怎么一个悲伤可以形容?     兰宛茹默默注视自己的“肥手”,暗道顾不得萧无碍对痴心一片的兰皇后不大看得上。胖成这种程度,比她从前两个还笨重!     该减肥了。这样下去,兰宛茹再有身份,娘家底气再深厚,进了宫廷,这幅形容也难得获得尊重。     瘦!瘦!瘦!     这是兰宛茹咬牙切齿也要做到的。     只是,这个貌似简单、容易达成的目标,能实现吗?前提是――在金氏无止境的宠爱下?     ……     甘州距离象郡,千里之遥。此刻的陆星霜也在仰头望天,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没完。本来计划今日回陆宅的,不过下雨天,留客天,郭金芙也愿意多留母家几日,便顺势继续小住。     大舅母领着大表姐郭晓敏再次邀请,仍被拒绝,陆星霜表示,“我喜欢静表姐这里,清净。”     郭晓静是大房的庶女,平时不大受重视,待客有公中的首饰衣着,不显得寒酸。可住所就遮掩不了了,是一众姊妹中最次的,普通的楠木院子。不似大表姐,一屋子的金银器皿,喝茶都用玉杯;也不似三表姐,猫窝狗窝用绫罗铺的。     静表姐院子名叫“静心斋”,栽种着几竿翠竹,幽静极了,正好对了陆星霜的心思。     她可不愿意成为几位表姐之间的明争暗斗,同时,牵连到几个舅母之间角力中去。亲娘郭金芙给她使了好几个眼色,她只当没看见。     巴结郭家?讨好几个绣花草包一样的表姐,呵呵,再落魄她也做不到哇!     连亲娘都打算淡淡的,维持表面的情分,何况娘家的其他人呢。陆星霜只管在静心斋里住下,早起一道跟长辈问安,随后的时间就陪着静表姐一起喝茶,听她弹琴,说一说玩笑,也就够了。     宫廷二十年,一个人守着空空荡荡的屋子,她早就学会自得其乐,旁人喜也好,怨也罢,终究过日子的,是自己。     陆星霜不知道自己淡然应对,却让郭晓静十分感动。她是庶女,亲娘早逝,长相平平,因而不得长辈喜爱。这会儿,因为星霜的执意亲近,嫡母来静心斋都三回了,连嫡姐哼哼的瞪着自己,却无可奈何。     不管星霜是帮她出口气,还是真喜欢住在静心斋,反正她都打算把星霜当成亲妹妹一样。     “表妹,你尝尝,上次你说泡茶的水不好,要取山涧的泉水,我前儿跟人说了,你看看,今天清早运来的帽檐山上的泉水。”     郭晓静笑眯眯的引着陆星霜到茶室烹茶。     此时茶室还害坐着其他人,陆星霜注意到几位表姐脸上的神情十分丰富,心里不知觉有点排斥。     在她看来,在闺阁之间姐妹争斗什么,太没意思了。斗赢了,也不过一根簪子,一块点心之类的小事。哪里比得上宫廷,一次失误,就要配上身家性命?     曾经的她,真算不上聪明,没有皇后的地位、娘家的强势,她不知要输多少次。等渐渐学得聪慧,才看得懂聪明人出招,如何阴狠毒辣的置仇敌于死地。     经历过那些,再看几个表姐之间的小动作,只觉得小孩子过家家,提不起一丁点精神。     她的年龄,七岁。她的身份,陆家嫡女,郭老夫人的外孙女。她需要顾及其他人的想法吗?     “静表姐,不好意思,今天不想喝茶。我回去看书了!”     说完,一甩袖子,直接回了静心斋。     郭晓静脸色一白,这么不留情面,本以为表妹多少坐一坐的。     郭晓敏直接嗤笑起来,笑眯眯捏着一枚蜜枣,咬了一口,“有的人啊,真是自不量力!”     郭晓仪也笑着,“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     最后郭晓淑神情淡淡,眼观鼻,鼻观心,“她出身她自己清楚,我们也就占着嫡出的名义,高出一篾片罢了。霜表妹……人家才是真正书香世家的千金呢,大概看不上我们商家女。     看到没有?想甩脸子就甩脸子。我猜猜,等会儿告诉大伯母,祖母,也只会责问我们,为什么霜表妹不喜欢我们烹的茶?是不是待客不细致了?下人服侍不周到了?什么地方惹恼她了?总之,都是我们的不是。”     郭晓敏咬着唇,“四妹妹说得过了,我们这么多人,都亲眼看见,是霜表妹不喜欢喝茶,想看书,才回去的。”     “大姐何必自欺欺人?”郭晓淑站起来,整了整衣裙,“你们愿意送上去陪着笑脸,我却不乐意。好在我年纪最小,讨好霜表妹这么有难度的事情,就交给几位姐姐了。”     郭晓淑说完,摆手走了。什么东西,一个小丫头片子,还真当陆家是什么名门望族?就算是,到了岭南,也不想想是谁家的地盘!           第三十九章 教养嬷嬷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小小茶室发生的事,自然瞒不过郭家老太太。听了小丫鬟的话,她摆摆手,歪着身体靠在螺钿雕花罗汉床上,闭目养神。     心腹覃家的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手里端着一碗燕窝粥,“老夫人?粥熬好了,这可是二小姐亲自下厨为您熬的呢!原本她想亲自为您呈上,可六哥儿又发起热,急得不行。老奴便自告奋勇,在二小姐面前打了保票,盯着您一定喝下这碗‘孝心粥’呢!”     几句话说笑了郭老夫人,她骂了两句“鸡毛也当令箭呐”,却还是睁开眼,就着覃家的手喝了两口。喝完后,果真感觉跟平时味道不同,品味了一回,     “这丫头,小的时候崛强的要命,赌气发誓不要我这个娘亲也有好几次了。没想到我还有能活到她表孝心的时候。”     “看老夫人说的,老夫人福寿绵长,跟外面不敢比,只说岭南,谁提起不念您三分好儿?您呀,只管放宽心,二小姐如今当了娘,不比从前任性了,以后的孝心只有源源不断的,老夫人只管受着。足足受用三四十年,那从前操心的本儿才回来呢!”     郭老夫人今年五十有六,再活三四十年,可是**十岁的高寿了。人生七十古来稀,覃家的不愧是心腹,说话漂亮,既变着法子祝郭老夫人长寿,又夸郭金芙有孝心,还宽慰了从前为儿女忧烦的心思。     不怪乎郭老夫人表情松快了许多。     想了想茶室发生的小事,郭老夫人笑着摇摇头,“哎,我就是这操心的命!操心完儿女,又轮到孙女辈了!覃家的,你说这小星霜怎么脾气古怪成这份上呢?好言好语,她不理会;好茶好饭,她不在乎;竟不知道怎么对待她了。”     覃家的当然知道始末缘故。     她低下头,“老夫人,您恕老奴多嘴,星霜表小姐被姑爷送到北海三年,对外祖家不大了解、不大亲近也是有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日后对她好,她自然知道。”     “若只是如此,便好了。金芙那么别扭的性子,我都能绕回来。就怕她――”     覃家的知道郭老夫人担忧什么,笑着道,“三年前的‘时疫’风波,老夫人您是为私情而为吗?”     “当然不是!若为私情,为了金芙怎么也要把星霜留下。”     “这不就是了?”覃家的一笑,“您是为公,为这岭南千千万万的百姓性命。星霜表小姐现在年纪还小,可能转不过这道弯,等她年纪渐长,明白事理了,自然会懂得您的苦心。”     “就怕她……”     “若星霜表小姐是这样的人,那也没甚好说。老夫人你和二小姐有母女情分,二小姐跟星霜表小姐也有母女情分,彼此尽了本分。若这样还不能挽回什么,则更不必忧虑重重了。”     一句话说开――若是白眼狼,操心都是浪费!     郭老夫人皱着眉,半响终于展开,“也是,我竟钻了牛角尖了。日后,只看他们陆家吧!”     提到陆家,郭老夫人心中有气,“三年前,说什么有孙女嫁到国公府,联络了中枢阁臣,要一家子返回京城了!我担忧金芙随着去京城无根无据,特意找人进京找门路,没想到――”     一点动静也没有!     听说安国公府上了两道奏折,不过石沉大海了。预想中朝廷大臣纷纷响应召回陆之焕,根本没有发生!最可气的是,郭老夫人派遣去陆氏一族的下人回来禀告说,陆氏似乎忘记还有一房族人在岭南!自我介绍是三房的亲家,人家居然当是打秋风的!     郭家……穷困到打秋风?在岭南首屈一指的大家族,要打秋风?险些把郭老夫人气死!     一来一回大半年,等郭老夫人怒气冲冲去湟溪找亲家陆老夫人算账,却得知陆老夫人的“痴呆”更严重了……     这口气,只能咬牙吞了。     说句实在话,幸甚当时陆星霜被陆之焕送到北海了,不然盛怒之下的郭老夫人对待外孙女,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罢了罢了,也不指望跟着姑爷进京,沾亲家的光。连本家族人都抛在脑后,何况我们这偏远的穷亲戚呢!”郭老夫人特意把“穷”字重重的说,可想而知“打秋风”对她来说,是多么大的羞辱。     还没见面,郭老夫人对远在京城的陆氏族人,已经有了深深的怨念。不过,对自己的女婿陆之焕,却一点也没有迁怒。     虽然女儿金芙总对丈夫如何如何的不满,不过用郭老夫人的眼光来看,陆之焕真的是少有的认真负责有担当的好男人。     这不,陆之焕过来接妻女回家,郭老夫人不准,一定要留下多住一夜。当晚,郭家特意举办了一次家宴。     四个大舅兄轮番劝酒,也亏得陆之焕身体好,来者不拒,喝得熏熏然了,依旧风度翩翩。     好多丫鬟趴在屏风后头偷看,一双双眼睛亮闪闪的,“哇,那就是姑老爷啊!”     郭晓淑的丫鬟年纪小,也禁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就一眼,把小姑娘的心都偷走一半。剩下那半颗砰砰的跳,“天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俊美的人!”     “二姑奶奶还总抱怨说姑老爷对她不好,那样谪仙一般的人,能嫁给他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换做是我,立时便死了都愿意!”     小丫鬟胡思乱想中,行动难免慌乱出错。气得郭晓淑狠狠瞪了几眼。     不过没功夫说话,因为郭晓敏笑呵呵拉着她,“妹妹,跟我来。”后面还有郭晓仪,三姐妹一起走到屏风后面,     “到底怎么了嘛!”     “看看星霜表妹的爹爹呀!”     “有什么好看的!不都是一只鼻子,两只眼睛!”     “那也不一定呢。”     三姐妹轮番偷看了一回,都不说话了。     她们的父兄在旁边劝酒,而星霜的父亲不胜酒力,笑着说什么。貌似寻常的场合。     可人不寻常啊!     三姐妹总算懂得什么叫“鹤立鸡群”了。陆之焕太醒目,无论俊美的容颜,还是伟岸的身材,或是举止风仪,都是人群中最出众的,让人情不自禁移不开眼睛。     难怪陆星霜傲气冲冲的,她有得意的本钱啊!     这还不止。陆之焕接妻女回家没多久,就听说京城来人了,陆氏送来四个教养嬷嬷,说是日后专门负责陆星霜的日常行止规范。     郭老夫人得知,很是兴奋。亲家陆老夫人没有说谎,至少那位嫁到安国公府的陆氏女,没有忘记陆氏三房,一直惦念着。要不,能千里迢迢送教养嬷嬷来?且这四个教养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     郭老夫人想到自己的几个孙女,连忙派人送信给女儿,想要借两个教养嬷嬷教教郭家女。           第四十章 偷听利器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郭金芙以为小事一桩,“借人”又不是“要人”,遣几个嬷嬷到母家小住几日,怎么了?当着郭家来人,直接答应了。     然后,发现自己架在台上,脚下却没了梯子……     几个教养嬷嬷不约而同婉拒了!     陆月娥身为安国公府世子夫人,为妹妹挑选的教养嬷嬷不是一般的宫人,一个比一个来头大。说实话,人家从前伺候的是宫中妃嫔、公主,俱是高高在上的凤女,现在千里迢迢来岭南,够委屈了,还让她们听从一介商人女的吩咐,去商家教养商户女,着实有点难度。     “远道而来,请恕我等几人身体疲倦,不便到府上做客小住。”     郭金芙开始没理解话外音,还道郭家的环境更好,可以安心休养。却惹来小全嬷嬷淡淡一句,“奴婢之身,岂敢挑剔起尊客家来?”     然后干脆不理会了。     把郭金芙气得半死。转回头思考了一会儿,才知道人家话说的好听,压根不乐意去!     身为家里女主人,连个奴婢都指使不动,脸面丢尽。好在郭家派来的人颇有眼力,见事没有谈好,还在郭金芙面前说了几句婉转话,“人家宫廷里出来的,自然不同。二小姐,老夫人来之前还吩咐过,几位教养嬷嬷跋山涉水的来岭南,不可慢待,不可视之平常奴婢。”     话是如此,可郭金芙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加上不知怎么,知晓了母家派去联络京城陆家的人,被当成打秋风的穷亲戚,两者一相加,很明白的得知了丈夫家族对自己,对郭家的看法:蔑视!     所以,为了颜面,为了自尊,她也不能放过表现自己地位的机会。你们几个老嬷嬷不是牛气么,很好,到了外面,奈何不了你们。但在这陆宅一亩三分地上,你们以为谁当家作主?     四个人,只给了一间屋子。     木樨院内。桂花谢了,只留几簇暗黄的枯萎花瓣萦绕着淡淡的余香。陆星霜坐在秋千架上,慢慢的摇晃着。旁边是一两丈多长的大石,中间挖空,九儿正往里面放厨房偷来的鱼儿。     鲜活的鱼儿摇摆着尾巴,四处游荡,观察新环境。     灵钏快步走过来的时候,瞄了一眼,觉得这几条“刀下留情”的鱼儿大概也活不了多久,相比鱼缸,它们体形太大了。且长得也不好看,如果有金黄、红色等鲜艳的颜色,不定就被当成宠物养到寿终正寝了。     “四姑娘,奴婢打听过了,京城送来的四位教养嬷嬷,一个姓赵,从前是宫廷针线局的;一个姓姚,是一宫管事嬷嬷;另外两个全嬷嬷,是族姐妹,听说在御药房、寿药房待过。御药房管的是皇帝和皇子的药品机构,寿药房是管妃嫔药品的,两位全嬷嬷应该精通医理。”     九儿眨眨眼,用袖子擦了擦湿手,“四姑娘,这四个老嬷嬷好硬气啊,夫人好言好语请她们去郭家,她们都不乐意。我听说,她们背地里数落夫人‘不知礼’呢。”     陆星霜转头,“灵钏,你也听到了?她们背地里是怎么说我母亲的?”     “呃……”灵钏在心里狠狠骂了一顿九儿,“奴婢一直打听几位嬷嬷的来历,对于这个……不太知情。”     “是真的不知情,还是你不愿意说呀?”     灵钏无可奈何,只能道,“因为不想四姑娘听了,心里难受。”     “说吧!再难受,还能比得了时疫更难?”     一句话好像回到三年前桂林郡那个偏僻荒凉的药庐了。灵钏咬咬牙,     “奴婢的一家看法:赵嬷嬷看着比较温厚,她说,‘强龙难压地头蛇’,陆家三房到了此地,有志难伸,只有迎娶郭家女,才安妥的活到现在。”     “呵呵,这是温厚的?”陆星霜笑了下,“再说其他人的。”     “是。姚嬷嬷很是直爽,她说,‘陆九郎多俊的人品,当年要不是一怒为红颜,今日也早进了翰林院。如今在蛮荒野地,娶了个见识短浅的蛮女,也算是报应了。’”     “一怒为红颜?从何谈起?”陆星霜微微吃惊,她怎么不知道?不过,她很快的把这件事记在心底,听灵钏谈起另外两个全嬷嬷。     因为她很好奇。那位今生还没谋面的大姐陆月娥,不是蠢人,精通药理的人一个就够了,何至于送来两位?其中必有玄机!     灵钏抿抿唇,“小全嬷嬷嘴上不饶人,说的是‘郭家简直跟土霸王似的,是不是觉得天高皇帝远,整个岭南都是他家做主了。你们瞧瞧,那郭夫人脸上的神情,不去郭家,就跟得罪了她似的。稀罕!’”     话音刚落,就见陆星霜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些,你怎么听来的?”     能平安活着从宫廷出来的人,会这么不小心?能被个小丫头偷听了去?     宫里面谁人不是生了弯弯绕绕的心思,说人坏话这种话,要是被人抓到把柄,几个脑袋够砍的?     灵钏微微躬身,朝九儿看了一眼。     九儿立马兴致勃勃,飞快跑到屋子里,拿出两样简单的物事来――两节竹筒,一条绳索。     绳索穿进竹筒里,打了个结。一只竹筒塞到陆星霜的手里,九儿拿着另一个竹筒跑啊跑,一只跑到屋里去了。     然后啪嗒一声,关了门。     “哇咔哇卡,听到我说话了吗?”     竹筒忽然传来声音。     陆星霜一惊,仔细拿着竹筒,没错,就是竹筒里传来的。九儿还在里面叫,“嘻嘻哈哈,我说点什么好呢?喂,灵钏姐姐,你给我一点回应呀,不然我还以为自己有病呢。”     “嗯,听到了!”灵钏看着陆星霜的震惊表情,感觉很自得,凑到竹筒边缘说了一句。     “哈哈哈,听到了,听得很清楚。四姑娘,你听到九儿说话了吗?”     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灵钏摊开手,表示这就是她能听到几个教养嬷嬷私下聊天说话的原因。     陆星霜脸色有点异样,放下竹筒,“那最后一个全嬷嬷怎么说。”     “那位大全嬷嬷说,可怜了四姑娘,虽然是陆家嫡女,可论生母,还不如一些庶女呢。将来不知道要被外祖一家拖累到什么地步。”           第四十一章 分配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陆星霜陷入沉思中。     灵钏弄到的偷听物事实在奇妙,谁会防备一结竹筒?若非亲眼所见,无法相信这么简易的东西,能充当耳目。     私底下说的话,才能暴露本心。四位教养嬷嬷,四种态度,四种性情。     她十分不喜不谨慎的人,背地里数落主家,评头论足的,是来做奴婢,还是当大爷的呢?小全嬷嬷,和姚、赵三人,不管陆月娥因为什么原因派遣到岭南来,她都不打算直接近身用,须得敲打一番。     前世她为兰家千金,被皇帝选中做皇孙妻。当时太子势大,蜀王势薄,而萧无碍更算不上众多皇孙中得宠的。她一入宫,很是经受一番内务府教养嬷嬷的“指教”,那苦楚,真是身心泡在腌菜坛子里,三天三夜没办法说完。     自然的,等她当了皇后,那几个收了他人钱财故意为难的,统统聪明的――上了吊。痛快是痛快了,可给她的名声泼了多少污水。气得她咬牙切齿,也只能暗恨背地里的人,明面上什么都做不了。     这口气,忍了足足十年,才慢慢报了。     “四姑娘?”     灵钏晃了晃手,把陆星霜引会现实,瞅了一眼木樨院门口,“听说夫人气得不轻,打发人去寻老爷呢。”     陆星霜一听,暗自摇头。     这郭金芙大智慧没有,小聪明也没。内宅的事情,找男人干什么?难不成等陆之焕发话了,她的脸面就圆回来了?换做自己,肯定直接找能当得了四个教养嬷嬷主的人。     等等!陆星霜眼底浮现一丝了然,对哦,郭金芙的心结在这――她明明知道这会儿只要来木樨院,以母亲的身份让自己匀两个教养嬷嬷给郭家,那就名正言顺了。可她偏不!     当娘的,怎么能先低头?显示自己还不如小女儿说的话管用?     难怪日后能做出宴会上公开向其他人家,抱怨陆氏重视女儿更甚于儿子的事情来。对郭金芙,她也是彻底无语了。     心底默默的想起前世的母亲金氏。     金氏的出身连郭金芙都不如,上数五代是屠户,没读过书。到了祖父这一代从了军,靠着天生的力气和作战勇猛,立下不大不小的功劳。因为仰慕兰家的盛名,一直跟随,算是兰家的左膀右臂。金氏年轻时候生得脸大屁股圆,一看就是好生养的,被兰老爷子相中,就这么嫁到兰家。     金氏所生的两个儿子夭折了,把唯一的女儿兰宛茹当成眼珠子看。要月亮不敢给星星。要珍珠不敢给琥珀。家里其他妾侍庶女很多,有得宠爱的,金氏所做的最离奇的事情是:不管小妾还是庶女,看到好看珍宝首饰,她直接拽下来,说“这个我闺女戴肯定好看”,然后就没收了。不久,就出现在兰宛茹的梳妆盒里。     等兰宛茹成了皇后……     整个兰家喜上眉梢,欢欣雀跃,金氏是唯一痛苦的人,因为她想见女儿一面难了。     两个母亲一对比,陆星霜沉默了良久。     郭金芙对女儿的爱,是“在能有的范围内,有限的给予。超出的部分,不行!”     金氏对女儿的爱,是“无底线,无限制,无穷无尽。我能达到的,给;我达不到的,抢来也要满足女儿”。     品味之后,陆星霜默默的对“母亲”两字有了更深的理解。她想,将来她做了母亲,不能学前者,也不能学后者。她要让自己的孩子,感觉到爱,无穷无尽的爱,但是也要教导,严格的教导,免得孩子面对外界事情时,无所适从。     晚间陆之焕回来后,听了妻子委屈的话,眉头一皱。     “岳家怎么想起要教养嬷嬷过去?”     “是妾身母亲听说京城派来的嬷嬷,在宫里待过,才想着请去教导几个侄女举止规矩。这本是好事啊。可气她们,压根不把妾身放在眼里。妾身亲自去请,还解释说便是休养,郭家供应更好。竟然不理睬妾身!相公,嘤嘤,妾身只问一句,这个家,妾身还能当得了吗?”     陆之焕嗯了一声,叫人去把四个教养嬷嬷请来。另外,又唤了丫鬟去木樨院请陆星霜。     路途近,陆星霜先到,给父母请安。郭金芙拉长着脸,面色不愉,向她行礼,也不过得了淡淡的一声回应。     等四个教养嬷嬷到来,行礼过后,依次介绍自己,末了大全嬷嬷笑笑道,“前儿夫人母家使人来,哎,我等都是不堪驱使的,所知晓的就是宫廷那点规矩。实不知夫人母家唤我们前去,有何用意。”     “什么用意?看得起你们,才请你们去教导!”     小全嬷嬷道,“夫人的话,越发奇怪了。难不成,夫人母家的姑娘,打算离开岭南去京城吗?若不然,水土不同,各地风俗也不同。我等几个愚昧,只会宫里的规矩,要教么,教的也是将来有机会要进宫的女孩。”     郭金芙一听,柳眉登时倒竖!话里分明嘲讽郭家没有自知之明,教女儿学用不上的东西。可她偏偏没地方发作,因为都是真的。     陆星霜眼角一动,仍保持不动。     大全嬷嬷笑着道,“夫人息怒,我等都是奴婢之身,没有看不起夫人母家的意思。陆大小姐派我等前来,来之前就打算终老在陆家了。”     一句话说明忠心程度,然后才道,“夫人亲自来请,我等战战兢兢,思来想去,更不敢应了。夫人许是不知,这规矩,不是那么好学的。姚嬷嬷,你曾经做过公主的教养嬷嬷,说说当初是怎么教导公主规矩的。”     “呵呵,有什么好说的,一样的老规矩。不对的地方罚,罚了还不会,就打。抽上三鞭子,再笨再蠢,也学会了。”     大全嬷嬷叹口气,细细的解释,“宫里要求女子走路‘步步生莲’,步伐不能过大,纠正起来就是用绳子绑住膝盖。还有肩部不正,步姿不协调……”     什么头顶水盆,什么用针缝了衣角。光是纠正走路的仪态,就有这么多的讲究。     最后,大全嬷嬷总结,“夫人看得起我等,自然不敢丢夫人的颜面。按理说本来不该推拒,可是应了,到了夫人母家,怎么教呢?按规矩教,不得罪人吗?不按规矩,教得不好,也将我等的名声毁了。所以思来想去,还不敢应。”     解释之后,郭金芙的脸色好看多了。她的侄女她知道,都是娇生惯养的,吃得了这个苦才怪!忽然想起她的女儿,     “那星霜?”     “夫人放心,那是急切没多余时间,如今十四娘年方七岁,有时间慢慢纠正。”     “十四娘?”     大全嬷嬷看着陆星霜,笑道,“姑娘在族中排行十四。因此按京城的规矩,叫十四娘。”     “哦。”     郭金芙这才罢了。正欲让四人下去,陆之焕忽然道,“霜霜儿,你外祖家想要请你的两位教养嬷嬷过去,教导你的几位表姐。你怎么想。”     陆星霜扬起头,“可以。父亲,那,湟溪的明霏姐姐,明雪妹妹,也请教养嬷嬷过去吧。”     回过头,眼中平淡无波的看了一下小全嬷嬷,“刚刚小全嬷嬷说自己是寿药房的,女儿想,寿药房管的是后妃宫女子的药品,肯定熟知药理,去湟溪那边,一来可以照顾祖母,再者可以教导姐妹,一举二得。”     “姚嬷嬷是针线局出来的,仪表姐不是很喜欢刺绣么?赵嬷嬷做过一宫主事嬷嬷,听说敏表姐正在学管家,想必两位嬷嬷肯定能在除了规矩以外的方面,帮助几位表姐。”           第四十二章 打脸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一提“湟溪”两字,郭金芙的脸色瞬间变了,袖子里的帕子扭成了麻花。陆之焕则截然相反,面上露出安慰的笑容,     “你能想着祖母、姐妹,很好。”     陆家大小姐陆月娥虽说指名道姓,派四个教养嬷嬷给陆星霜的,可明雪、明霏也是陆家的女儿,庶女的教导也不能缺失。否则,丢的还是自己的脸。     陆之焕对女儿小小年纪,想得样样周全很高兴,“好,就按你所说――”     温言对四个嬷嬷说了几句,便吩咐了几人的接下来的差使。     四个嬷嬷对视了一眼,心里有不愿的,也只能暂且答应了。     等她们退下,陆之焕还在夸赞她“知礼守节”,陆星霜不去看郭金芙的脸色,淡淡道,“父亲过誉了,非是女儿不想将四个都留下,而是一间屋子,怎么住得下?嬷嬷们都是有大才干的,留在女儿身边,屈才了。女儿不想委屈人家。”     话音刚落,郭金芙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瞪着。她,她竟然被自己亲生的女儿插了一刀!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告状!     迎着陆之焕的目光,郭金芙慌乱不已,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相公,听妾身说啊,四个教养嬷嬷来得太突然了,京城那边之前都没通信……没说一声就……妾身措手不及!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才、才慢待了。”     陆之焕当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愤怒,不过,很快隐忍下来,“内宅事务杂乱,夫人要分心打理,还要照顾六哥儿,着实辛苦了。”     说话的同时,握着郭金芙的手。     郭金芙见丈夫不仅没生气,反而体贴与她,愧疚更深,眼泪不由自主掉下来,“有相公这句话,妾身便是再苦再累,也是甘心~”     陆星霜低下头去,掩饰嘴角露出的一丝讥讽。     男人,都一样么,来来去去都是那么一回事。     记得以往,萧无碍想要让她做什么,也是拐弯抹角,明明不满意,不直接说,而是通过什么甜言蜜语“启发”“引导”她,让她心甘情愿跳下坑,累死累活,还觉得是自愿的!     不过呢,也怪不得。自己傻,自己笨,一骗就上当。不骗你骗谁呢?     一家子聚在敬安堂的偏厅内用了晚饭。期间,郭金芙不断的夹菜给陆之焕,陆之焕则让陆星霜多吃一点,最后以六哥儿陆湛的哭啼声结束。     用饭之后,天色微黑,最后一点晚霞已经黯淡了。九儿挑着灯笼走在前头,灵钏走在陆星霜身后,忧心忡忡,“四姑娘,夫人生气了。”     陆星霜面色如常,“哦。”     “四位教养嬷嬷,似乎也在生气。”     “哦。”     灵钏有点稳不住了,“之前四位嬷嬷没有生气”。     住在那么偏僻的小院子,身边只有一个使唤丫鬟,吃得也不好,说的也只是郭金芙的坏话,没有一个牵连到陆星霜身上。     今天之后,可想而知,四人对陆星霜心里肯定有意见了。有了意见,还能忠心吗?不够忠心的嬷嬷,留在身边有什么用处?     白费了陆大小姐的一片心意啊!     陆星霜嘴角淡淡一笑,“想生气就生气吧。九儿,今晚如果有人过来打听,你就将竹筒给她们看看。”     “哦。”     “还有,以后称呼我‘十四娘’,这是我在陆氏族里的姐妹排行,早晚要改口的。早一天,你们也习惯些。”     “诺。”     这一夜,有很多人失眠了。     灵钏觉得越来越看不透陆星霜了,才七岁大的孩子,怎么心思比成人还深呢?如果说顺从、讨母亲郭金芙的喜爱,就不该当面指出“四个嬷嬷只安排一间屋子”的事情啊!如果对着来,那又怎么让姚、赵嬷嬷两人去了郭家?     郭金芙也在烦恼:她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处处跟她作对的女儿的?竟然当着她的面,眼睛眨也不眨的跟父亲告状!以为自己有了京城的做世子夫人大姐,连亲生母亲也看不起了?真是气死了!     而四位教养嬷嬷呢,也碰头研究,到底这种指派,是什么意思?让小全嬷嬷去伺候陆老夫人,这是应当的,可派人去郭家?堂堂陆氏,连基本的骨气都没了,要送人讨好岳家?     几人不知道她们走之后,陆星霜就告了郭金芙的状,还以为陆星霜是为郭家呢。     “我的老姐姐哦,看来世子夫人是白白操心了,花了那么多气力,都枉费了!毕竟出生在蛮荒之地,这先天资质就落后一层。连郭家这种小角色也当成了不得的大人物,我看日后成就有限。”     “那也不定,我看十四娘的容貌清丽无瑕,等长开了,必然是明媚动人的绝世佳人。”     “光有容貌,有什么用啊?陆氏女谁是以美貌出名的?要的是才气,才气不足,也要端庄大方,才不至于被人小窥了去。我看今天提起郭家那个热络劲儿,哼哼!实在大失所望。”     几人都不赞同,大全嬷嬷叹口气,“几位老姐妹,早些歇着吧,明儿还要早起。我们几个得大小姐活命之恩,便如来时所立下的誓言,旁的不能,只能为大小姐尽一份心吧。”     “哎,千里迢迢来这蛮荒之地,本想大展拳脚,可惜没用武之地啊!”     感叹一番后,几人睡下了。     唯独大全嬷嬷在黑暗中心思不宁,四人一起来的,现在三个都打发了,唯独剩她一个,什么缘故?特别看重她?     怎么可能?明面上,她只说过自己是御药房的,御药房虽说管着陛下和皇子的药品,可想也知道,如果她真的接触过,肯定不能出宫了。     莫名的,想起陆星霜说话时那沉静的双眼,平淡的,似乎起不了波澜。这么大点的小人儿,沉稳得不符合年纪。     和预想中的,完全不同啊!     ……     第二日,郭金芙早早打发赵、姚两人去了郭家,小全嬷嬷则是陆之焕的小厮送去了湟溪老宅。     柳氏、苏氏都带着女儿过来请安,陆星霜来得最迟。     郭金芙眼皮儿也不瞟一下,“六哥儿吃了没有?”骂乳娘不用心,“没看到哥儿打嗝了么?”     一会儿摸摸六哥儿的额头,一会儿问功课。     柳寒烟的眼神就一直朝陆星霜身上瞟,眼中有着探寻,也有一丝丝的窃喜。     她终于等到机会了!           第四十三章 我自有主张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犹记得那个早晨,她如往常一般到内院花圃去,采几枝月季做插瓶之用。没想到,被个小丫鬟抱住了腿,动弹不得。九儿那张可怜兮兮哀求的脸,依稀彷佛,她就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才会不顾自身安危,背负“得了时疫”的陆星霜,从偏远的紫藤苑出去求救。     结果,那次决定,挽救了陆星霜性命,也改变了她的命运。陆星霜从被生母放弃的窘境中存活下来,她呢,也从卑微的寄居书生女儿的身份,变成这陆家的一份子。     柳寒烟觉得,自己跟四姑娘星霜是有缘的。     而这缘分,不应该只是天天见面点头的轻薄缘分,而是半个母女之缘。     三年前,她耳根子软,加上年轻沉不住气,竟然做了那种手段……事后,相公陆之焕非常生气。要不是真的怀孕了,恐怕自己就要被永久的“束之高阁”,成了这后院的摆设。     父亲也骂她,“年纪轻轻,你急什么!身子骨都没长成,你等四五年之后再生,一来四姑娘长大,跟你了有真正的母女情分,只有念着你好的,你有她傍身,生不生得出,地位都稳稳的;二来你身子也养好了,一举得男!现在可好,就生了个丫头片子,还得罪了你相公!”     一转眼三年过去,柳寒烟心智成熟多了,也看得明白――相公陆之焕在女色方面,十分克制。后院基本一碗水端平,就连美艳动人的苏姨娘,宠爱上也不过尔尔。     最上心的,还是嫡女陆星霜。     如果当初她没有利令智昏,也许处境跟现在完全不同吧。她会是陆之焕最信任的妾侍,会是陆家嫡女陆星霜的半个母亲,也许,也许根本没有苏姨娘的存在空间……     不过,也就没有她的明雯呢。     请安之后,柳寒烟回院子绕了一圈,就抱着两岁多的女儿,笑眯眯的站在木樨院外,     “柳姑娘吵着想见四姑娘呢?不知道,四姑娘可欢迎妹妹?”     灵钏眉头一跳,笑着接口,“柳姨娘说得哪里话,自家姐妹还有不欢迎的?快请。”     明雯今年两岁大点,生得玉雪可爱,圆溜溜的大眼睛灵活之极。进门就知道给陆星霜行礼,     “四姐姐好!”     陆星霜微一愣神,灵钏在旁提醒道,“十四娘?六姑娘向您问好呢。”     “哦。”     灵钏急忙端来一盘水果,亲自剥了桔子给明雯吃。明雯长着小嘴吸橘子瓣的水分,嘟着嘴唇,“不要皮皮。”     柳姨娘笑着,“我来吧。”     细致而耐心的将一瓣桔子剥开皮,露出里面的果肉,明雯一嘬,就吸掉大半,剩下的不要了。     柳姨娘等女儿注意力转移了,才拿着帕子擦了擦手,面色微赧,“请四姑娘别笑话,明雯还不懂事呢。”     陆星霜摇头,“妹妹纯真可爱,我怎会笑话。”     看着眼前这个专心致志吃东西的小妹,莫名的,她想起前世,陆明雪、陆明霏长大后的为人心性。一个是软磨性子,根本立不起来,一个更是身份特殊,一心想要欺压“陆星霜”头上。看来,比起养在湟溪的姐妹,现在的陆明雯、陆明霞,更值得她拉拢、培养。     一个人,站在什么角度看问题,直接影响她的所作所为。陆星霜对眼前的妻妾之争,根本看不上眼,她想的是十几年后,等自己成了萧无碍的妻子,姐妹中谁能帮得上她?谁帮不上,还会扯后腿?     看准明雯自幼就憨厚爱吃的本性,她点点头,     “姨娘日后有空,不妨带着妹妹常来坐坐。”     柳寒烟眼睛瞬间发亮,这就结盟了?啊,她今天只打算过来坐坐,等熟悉了,日后再使出水磨工夫,没想到几句话就成了?     “真的?太好了,额,我是说,明雯能常常到姐姐这边来,肯定非常高兴。来,明雯,过来跟姐姐说话。”     明雯奶声奶气的,“跟姐姐说什么呀?”     “什么都好啊,你不喜欢姐姐吗?”     明雯眨眨眼,“喜欢……佩佩!”     指着陆星霜佩戴的碧玉佩,点个不停。     柳寒烟当场汗就下来了,玉佩值当什么,耽误了她跟陆星霜的结盟,可坏了大事。“要什么佩佩,你没有吗?”     “可是那个特别好看呀!”     陆星霜笑,解下碧玉佩,亲自放在明雯手上,“妹妹喜欢,姐姐便送你了。”     “哇!姐姐好!”     “妹妹喜欢的东西,姐姐给了。那姐姐喜欢的,妹妹给不给?”陆星霜一边说,一边将桔子握在手里,表示她要了。     “啊?”     年幼的明雯纠结的在桔子和碧玉佩两者中间选择,最后,她选择要桔子。     陆星霜笑了。     大家都笑了。     柳寒烟随着也笑了,心底却在暗暗的想,四姑娘的话,不是无的放矢啊。看来,光是我的结盟,人家看不上,人家还要将来明雯的。这也好,她们母女不得郭金芙的喜欢,不如就靠着陆星霜,将来有肉吃肉,有汤喝汤!     柳姨娘在木樨院转了一圈,小明雯得了碧玉佩的事情,很快传得都知晓了。苏姨娘想了想,也带着女儿明霞去了一趟木樨院。     出来后,得到一柄紫玉箫。     明着说,是明霞拽着不放手,做姐姐的就送给妹妹了。实质上,谁不知道,这是陆星霜对两个妹妹释放善意呢。     郭金芙知晓后,气得不轻。不是一个娘肚子的妹妹,每人送一样东西,怎么亲弟弟一样没有?有好东西,宁愿白白便宜外人是不?     便将陆星霜叫来,拐着弯说了一通“做姐姐的,应该怎样疼弟弟”,“你祖父疼爱你,送你的好东西收好了,别被不相干的人哄骗了去”云云的话。     陆星霜根本不理会。     出了敬安堂,就忘到脑后。     灵钏觉得,这样跟后宅的女主人过不去,有点不妙,“十四娘,夫人这几天很不开心……”     “哦。”     “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夫人生气?生气就会发脾气!一发脾气,就会有人倒霉……”     灵钏谆谆善诱的引导,试图让陆星霜明白可怕之处。     陆星霜淡笑一声,“随她去。”     她对郭金芙,现在,未来,永远只有这一句,“随她去”。     “可是,夫人毕竟是你的生身母亲呀?”灵钏担忧。     “我需要你的提醒吗?嗯?”陆星霜脸一板,“不需再说,我自有主张!”           第四十四章 冰山一角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时光流水,转眼秋去冬来。岭南的冬,不似北方那么寒冷,可也不好受的。天一阴沉,嗖嗖的寒气彷佛往骨头缝隙里钻。屋里放了炭盆,熏得人烟熏火燎,肺都要咳出来。不放,又冻得直哆嗦。     入冬后,水土不服兼不耐冻的大全嬷嬷就病倒了。两条腿疼得站不起来。灵钏学过医,估计是风湿病――可不好治啊!     她很好奇大全嬷嬷在宫廷的生活,闲着没事就过去看看,后来因为实在合缘,干脆禀告了陆星霜一声,打算搬到大全嬷嬷的屋子里住。     铺盖搬来了,大全嬷嬷惊道,“你这丫头,这么热心作甚?我老婆子的身体,自个儿知道,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看嬷嬷您说的。嬷嬷离乡背井,又正巧病着。病中啊就怕多思多虑,本来没有多大事儿的,自己想着想着,就成了心病。我瞅嬷嬷顺眼,特别像我姥姥,就喜欢跟您在一块儿说说话,聊聊天。只要您别嫌弃我烦,我就给您老解闷,好么?”     大全嬷嬷没儿没女,有个活泼伶俐的女孩乐意亲近,怎么会不高兴?     “可知会了十四娘?”     “嗯,早说了!嬷嬷,我看您的腿像是早年受的寒,我姥姥也是。她老人家年轻时候没出月子就下地,烧饭、下地,后来就得了老寒腿。您要是信得过我,我下厨给您做几样药膳。”     “药膳?你还会做药膳?”大全嬷嬷还以为灵钏想打听宫廷发生的旧事,没想到话题一转,到药膳上面了,很是讶异。     “嗯。嬷嬷不知,我之前在药房待过一段时日,也特意请了高明大夫教我怎么用滋补的药材熬汤做菜。可惜我姥姥活着的时候,没得我几天孝敬。”     灵钏说完,一脸伤感遗憾。     大全嬷嬷不自觉触动了心肠,笑着道,“好,就尝尝你的手艺。”     本以为连准备加实际制作,至少得一两天功夫。谁知晓,晚上灵钏便端来了白果枸杞牛骨汤、杏仁豆腐羹、红枣芝麻糕,都是有益强筋健骨的。     大全嬷嬷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人老了,最怕晚景凄凉,病床上连个问候的都没有。强撑着坐起来,喝了一碗牛骨汤,夸赞熬得够味。     “汤至少熬了两个时辰了吧?你这丫头,何必为老婆子去大厨房跑一趟,平白挨人埋怨。”     “嘻嘻,嬷嬷还不知吧,后头的小跨院砌了个灶台,老爷发话了,以后木樨院一切菜蔬都从角门入,也不走公账了。”     “什么?”大全嬷嬷揉了揉腿,没想到自己病中不得出门,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前几日的确听得乒乒乓乓作响,不过她以为是大厨房那边故意弄出来的噪音。     “可是十四娘对老爷说了什么?”     “嗯。老爷十天半个月回来一次,十四娘不说,还平白忍半个月的气不成?当着夫人的面,就说了公中采买的炭烟味大,她受不了,此外还有菜蔬越来越不经心,不知摆放了多少日的。连我们底下这些丫鬟饭菜都是冷的。”     大全嬷嬷沉默半响,苦笑着说,“夫人怕是越来越生气了。”     原来就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对两个庶妹好了一点,送了点礼物。能为这点子小事含怒报复,亲生女儿也不在乎的女子,当面被告状,不知背地里咬牙切齿成什么样子!     灵钏苦恼,“就是。我之前跟十四娘提了不知多少次,好歹是亲娘,总得留些颜面。当面锣对锣鼓对鼓的,吃亏的还不都是自个儿吗?”     “呵呵,这你就说错了。”大全嬷嬷有意启发灵钏,“现在木樨院小厨房也砌成了,一应供应走的是公账,你见十四娘哪里吃亏了?”     “可是,夫人毕竟是十四娘的亲生母亲啊,孝字大过天……”     “孝?一个连婆婆都没奉养过一天的女子,好意思开口提‘孝’?也就是在岭南,换了京城,她这种媳妇,名声早就臭了!”大全嬷嬷嗤之以鼻,     “灵钏丫头,我知道你心善,对十四娘忠心耿耿,不过十四娘和夫人之间,你就放下心吧。夫人以为自己能仗着生母的资格拿捏,也看她有几分本事!等将来回了京城,她能在陆家立足才怪!十四娘的未来啊,跟她无关。在岭南这几年,她乐意把最后的母女情分折腾光,就随她去!”     灵钏听得一阵阵汗颜。     原来古人对孝的理解,跟她想的完全不同。     什么“亲爱我,孝何难,亲憎我,孝方贤”。并不是一定要忍辱负重,委屈自己才能获得好名声!     陆星霜凭什么能不看郭夫人的脸色,因为她是嫡女,是陆之焕的掌上明珠啊!只要陆之焕珍爱她,保护她,她就安枕无忧。     想透彻了,灵钏微微叹一口气,回忆起自己年幼时候。她一出生就有记忆了,清楚的记得一家四口人过得其乐融融,母亲温柔,父亲勤劳,还有慈祥的姥姥,曾以为这样的美满家庭,给个千金小姐身份也不换。谁知道,不过短短五年,支离破碎……     收拾起暗淡心情,灵钏径直去了陆星霜的书房,提了个请求。     “你想请大夫给大全嬷嬷看腿病?”     “是,嬷嬷的腿应该是陈年旧疾,不好好治疗,日后年年发作,疼痛难忍。”     陆星霜点头,目不斜视的练习书法,“倒也是,我记下了。等父亲回来,就以父亲的名义请怪医过来瞧瞧吧。”     灵钏呆了,浑身僵硬的,“怪……怪医?”     “嗯?怎么了?”陆星霜正好写完一行字,随手将笔丢到笔洗里,带着墨香的宣纸则卷了卷,放在炭火盆里。     很快的,火苗吞噬了半个时辰的练习成果。     灵钏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提醒,怪医……已经判了死刑的!四年前,因为连胜英一案!     陆星霜轻笑一声,“你以为我忘记了?判了死刑的人,也不一定会死啊。不信打个赌吧,就赌半个月后,怪医会来象郡,会给全嬷嬷诊治腿病,如何?”     灵钏紧紧抿着唇。     她是天心阁的一员,通过各种关系,当然知晓怪医还活着。她震惊到失常的原因是:陆星霜怎么知道?     连胜英案件之后,她为了自保,向陆之焕“承认”了自己是谋害的真凶。     可她自己知道,她不是。     她也曾无数次猜疑,到底是谁,一丝痕迹都没留下,就毒杀了连胜英。她把当初在药庐,乃至附近周围的所有人都想了一遍,想他们的杀人动机,想他们的杀人手法。     用人性最阴暗的一面猜测。     唯独漏掉一个人。     事实上谁都会下意识的遗忘她吧?因为她当年,只有四岁!           第四十五章 节外生枝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灵钏不觉冷汗淋淋,眼前的女孩不仅是深不可测,更给她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四岁大小的孩子,就知道杀人了?还做得那般巧妙,多少身居高位、聪慧无比的大人,都被蒙在鼓里!     况且,那段时间灵钏一直贴身陪伴,她丝毫没有察觉!和嬷嬷那么细致的人,不也没发现?     鼻尖上冒出两滴汗,此时此刻,灵钏也不知道该给什么回应――她想到自己自作聪明,怪医冷岩判了死刑后,不停的在陆星霜面前提起报恩的寓言童话,撺掇她跟陆之焕说。     现在想一想,真是作死啊!     陆星霜淡淡一瞥,语不惊人不高兴似的,“灵钏啊,我还记得你很有侠义心肠,一心替怪医不值呢。知道他没事,开心吗?”不等回答,又问,     “对了,你生母是怎么死的?”     灵钏身子一颤,“十、十四娘……”     “你是我贴身丫鬟,又不是家生子,父母亲戚底细全不知。你不会以为你的身世没人打听过吧?所以,真的很奇怪,你生母身体一向康健,怎么摔了一跤就死了呢?难道你不奇怪?”     “你对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都有声张正义之心,怎么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没有呢?”     灵钏的身体仿佛打起了摆子,牙齿咬得咯咯响。     “罢了,你不想说,就退下吧。横竖我在这里,等你想通了,想说了,来找我也是一样。你不方便做的,不能做的,不代表别人也不能哦!”     陆星霜颇有深意的笑了一笑,指着那两节竹筒,示意带给大全嬷嬷。病中的人爱思考,正好往她想要的方向思考思考。     且不说大全嬷嬷得到偷听的利器,知晓私底下说的悄悄话都被听了去,是什么想法。只说另外两位赵、姚两人在郭家住了两个月,跟设想的一样,几位骄纵的郭家千金根本受不了苦,学了三天就不肯学了。只有庶出的静姑娘撑下来。     闭关两个月,一出静心斋,竟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姚嬷嬷管过一宫主事,细细调/教郭晓静怎么说话,怎么处事,赵嬷嬷则教导服饰装扮方面――谁说只有金银珠宝才能凸显出女人的美貌?     宫廷里多少娇花一样的美人儿,怎么穿戴,怎么佩戴,都是有讲究的,既不能逾越,又要突显出自己。长期琢磨,早学会在细微处别出心载。     经过细致的教导,郭晓静彷佛打磨过的美玉,露出了晶莹剔透的光泽。     向长辈请安,她温柔静美,语出如婉转莺啼,说不出多么悦耳;伺候郭老夫人以及嫡母等长辈用餐,她善解人意,无微不至,说不完的可心。     对待下人,更是以理服人,公平公正,从不偏颇。     舍去了华美不实的金银俗物装饰,郭晓静的一举手、一投足,流露的都是大户千金的仪态气度。     在她的对比下,郭晓敏的富贵华美,成了暴发户,令人惨不忍睹;郭晓淑的娇蛮可爱,成了粗鲁无礼!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郭晓静翻天覆地的变化。已经有下人嘀嘀咕咕,说静姑娘看起来,“才像是嫡出的千金”。     可想而知,其他三人有多气愤。她们越是用金银首饰装扮自己,跟郭晓静的差距越是大,那种天然的气度,彷佛一道鸿沟,陪衬得她们连说话走路都是错了。     赵嬷嬷、姚嬷嬷,这才心满意足。     按说,她们两个看不上郭晓静商户女,还是庶出的身份。可郭家太看不起人,硬要了她们来,竟然不当一回事!换在京城,父母越是疼爱女儿,越是让她们严厉的要求教育――这才是真心为孩子好呢。     不愧是商户,一点教养也没有。     所以她们才下了点功夫,精心调/教出一个庶出的姑娘,看吧,现在看还只是寻常。无非是走路穿衣好看点,日后的惊奇,会越来越好玩!     规矩、规矩,是那么简单的吗?这里的奥妙,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随随便便学个三不着两,那京城里的富贵人家,干嘛非要请宫里出来的人教?     什么,现在大姑娘几个知道错了,想重新学规矩?晚了!之前干什么去了?静姑娘学规矩挨打时,没少嘲笑吧?这会子后悔,也没用了!     说好来两个月,就两个月,她们又不是郭家的下人!婉言谢绝郭家人的挽留,赵嬷嬷和姚嬷嬷坐上马车,回到陆家,才不管郭家内宅已经翻了天。     因为大全嬷嬷已经拨到木樨院,两人先笑着在郭金芙面前见了礼,随后才去的木樨院。     “可笑极了,我们两个要走,那两个郭家小姐不让,谁稀罕理会她们?一个个放纵的不成样子。”     “好了,既回来了,就安了心,以后专心伺候十四娘吧。”大全嬷嬷想到那两节竹筒,眉头都皱紧了,不想两个老姐妹再说什么不该说的――也怪自己,以为离开宫廷几千里,竟松懈了,不然给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诋毁主家啊!     “嗯,全大姐,你的腿……”     “没事,十四娘请了大夫看了,灵钏那丫头也帮我做药酒,熬过这段冬日就好了。”     “哎,都是年轻时候受的苦……”     大全嬷嬷连忙打断,“我们都是为奴作婢的人,能活着从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出来,还得了陆大小姐的养老钱,以后衣食无忧,应该谢天谢地,哪敢抱怨!”     不愧是在宫廷里生活多年的人物,赵嬷嬷、姚嬷嬷立刻警惕了,顺着口风连连应承。     等到无人时刻,大全嬷嬷用密语演示了两节竹筒的“妙用”,几人都说不出话来。     姚嬷嬷做口型:十四娘看着,比陆大小姐还精明一筹啊!     赵嬷嬷:我们几个都是傻的,做了傻事还懵然不觉!怕只怕十四娘生了心思,以后不会信任了。     姚嬷嬷:大事不好,小全姐该不会写了信给陆大小姐吧?     想起几人来之前,陆大小姐陆月娥的确有让她们写信,详细描述十四娘,无论长相、性格、喜好等等,事无巨细,她都想知道。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当姐姐的不能亲眼见见妹妹,就派人帮自己看。可小全嬷嬷若是因为几人受了“不公”待遇,写信去“告状”,那可就麻烦了!     且不说陆星霜这么做还有原因,人家是姐妹,写这种信笺过去,回头两边一验证,四个教养嬷嬷里外不是人了!     越想越吃惊,大全嬷嬷的沉稳也坐不住了,     “罢了,我们几个向十四娘请罪吧!早些道明了心思,也省得节外生枝!”           第四十六章 攻心之计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大全嬷嬷的腿受不得寒,出门一番折腾,少不得会更严重。赵、姚两人连连反对,     “都是我们两个愚蠢,要赔罪也是我们去。全大姐你就安心养病。”     “不错,这事情也未必那么严重。怕就怕十四娘愚笨心里没个成算,她既有点聪明见识,就不会跟我们几个为难。毕竟,岭南这一亩三分地,她需要我们的地方还多呢!”     大全嬷嬷听了,表情更加激动,“你们啊,太把自己当回事!不行,我一定要亲自面见十四娘……”     拗不过她,两人只好在大全嬷嬷的腿上仔细绑好的棉花袋,找了两个手杖,一路慢慢搀扶着去陆星霜的书房。     “十四娘,三位嬷嬷来了。”     掀开竹叶纹的后毡子门帘,灵钏进屋禀告。     陆星霜盘膝坐在罗汉床上,凝神静气,旁边的矮几放着一鎏金镂空双鹤展翅熏香铜炉,散发的徐徐香气,沁人心扉。     乍闻,似梅香,却没有梅花的清冷;细闻,又似兰香,却无兰香一味高洁没有变化。越是品味,这香味越是变化无穷,就像一位绝世美人,能品出无尽的好处,横看竖看都是美。     大全嬷嬷几人一进屋,就被香震住了。     常年在宫中,各式各样的香不知嗅过多少。虽说几人的差使都是和“制香”“调香”无关的,不过不妨碍对“香”的品鉴。     绝品!     这小块熏的香绝对是绝品!     岭南这种小地方,也能出产这种绝品的香?     想都不用想,就排除了。不可能!     那么,是陆家大小姐派遣人送来的?     若是,那之前对陆大小姐对十四娘重视性,更要提升一层;若不是,更要重视十四娘了。     大全嬷嬷醒了醒神,负荆请罪道,“我等犯了口舌之罪,私下非议主家,特意来向姑娘赔罪。”     “嬷嬷这是做什么?”     陆星霜微微挑起眉,示意灵钏扶起大全嬷嬷,唇角含笑,“几句玩笑而已,无伤大雅,不值得嬷嬷特意跑一趟。嬷嬷如今病着,养好身体更要紧些。”     大全嬷嬷看了一眼赵、姚两人,两人此刻闻着绝品之香,想到未来的陆星霜,作为陆家仅有的未出嫁的嫡女,必然也如绝品,也都屈身行了一礼,     “我等惭愧。”     陆星霜笑了笑,让了座,九儿上了茶,这事便算是小小的揭过了。     “几位嬷嬷远道而来,跋山涉水不容易,我陆星霜十分感念。按说,早该如今天这般亲亲近近的说说话了。只是……现下情况有些为难,赵嬷嬷、姚嬷嬷,没有怪我要求你们去郭家吧?”     “岂敢岂敢!”     是真不敢,还是心理仍旧抱怨?陆星霜唇角溢出一丝微笑,“郭家是我母亲的母家,亦是我的外祖家,有些要求不变反驳。几位嬷嬷能谅解便好,若是不能……我也会在给大姐姐的书信中特别言明的。”     赵姚两人对视一眼,心道果然来了!     看不出啊,年纪不大,却跟人精一样,知道用写信传递给陆大小姐信息,还用此暗示威胁。     只是京城和岭南隔着几千里,一封薄薄的信笺能起到什么作用?一来一回,黄花菜都凉了,也无非是让她们失去陆月娥的信任而已。     而她们自然有其他办法挽回!     陆星霜也不纠结此事,接下来问了一些京城以及陆家的事情。挑着能说的,说了些,再细问,赵嬷嬷口风很紧的道,“我等在宫中,知道的东西比较片面,多是以讹传讹的。十四娘若是想知晓内情,不如写信给大小姐?”     陆星霜的笑容不变,端起茶,微微抿了一下,“这倒是我思虑不周了,嬷嬷常年在宫中,对外面的事情自然闭塞不晓。对了,几位嬷嬷,是怎么进宫的呢?一般宫女不是做到二十五岁便可以出宫?”     大全嬷嬷面上露出凄楚之色,“好让十四娘知晓,我等都是犯官之后,被族人牵连,不得已入宫行役赎罪。”     “哦?”陆星霜一点惊讶都没有,指尖在矮几上轻轻敲了敲,“大周律法,除谋逆叛国大罪罪在不赦,妻女充入教坊司之外,其余主犯伏法,其族人牵连罚役。我看几位嬷嬷的年纪,莫非是受四十年前那场‘宫变’株连?当年光是受骗引谋逆的城门官就有好几位,还有五城兵马指挥使全独山,满门抄家破族啊……”     话音刚落,就见大全嬷嬷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     全家,在京城大小也算是望族的全家,一夜之间,支离破碎!大全嬷嬷当时年仅八岁,不得不进入宫廷,一待,就是四十年。若不是陆大小姐颇有本事,她这辈子就得死在宫中,死后连一副薄棺也没!破席裹着,乱葬岗一丢,谁知道她是谁?     所以,她是真心感念陆大小姐的。     “是,老奴就是全家的罪人。”     灵钏见大全嬷嬷一瞬间被吸走了精气神,脸色都灰败了许多,有些着急。不过,她再也不敢小看陆星霜了,拼命忍着,压抑着,等下文。     果不其然,陆星霜不是平白无故提起全家的旧事,引得大全嬷嬷伤痛,话题一转,     “罪臣之女充入宫廷执杂役,也有罪臣之子发配蛮荒之地,遇赦不赦的。不知当年全家有多少不满十二周岁的男丁?”     父母死在眼前,至亲的惨烈,让一个八岁的女童能记得那许多?     大全嬷嬷疑惑不解的看着陆星霜。     陆星霜淡笑一声,“北海郡下置八县,有成光县县令全世明,常常去祖父那边请教,自言是罪臣全独山一房后人,因为当年还在襁褓之中,被下人偷偷藏在柴房里,所以活了下来。却不知真假。”     大全嬷嬷猛地站起来,腿部的不适彷佛瞬间消失了,嘴唇颤抖着,“这、这不是真的……”     “我也奇怪呢!被发配的人都是有罪在身,怎么反而当官了?祖父道,岭南不同一般地方,汉人少,读书的汉人尤其少,再从中找个品德过得去的就更难了。因此,这里的官员,大半都是犯官、犯官之后。只要管理得当,朝廷默许了。咦,大全嬷嬷,你怎么了?你不是知道全家人可能发配到岭南来,才来寻亲?”     赵嬷嬷看着眼流满面的大全嬷嬷,“好叫姑娘得知,我等来之前,只是受陆大小姐所托……并不知道。”     陆星霜露出微惊模样,“我竟怀疑几位嬷嬷的忠诚,哎呦!嬷嬷可要养好身体呀,象郡距离北海不远,只是那位全县令不能离开境内,你不良于行,可怎么去见人,认认是不是亲人?”     大全嬷嬷连忙点头,“我要好,要好,要马上好起来……”一语未终,两行热泪滚滚落下。     多少年了,都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人,猛然在陌生土地,竟然知晓了还有其他的亲人在世!这是怎么一种惊喜啊!足以让她抛却曾经的对命运不公的怨恨。     她要好,要好好的活着。这里是岭南,包括陆家都是“犯官”呢,没人在意她罪臣之女的身份。况且这里还有一个天大的好处,规矩松懈――没有那种勒在脖子上的枷锁,她应该还能做点事情,把自己的后半辈子,好好的过完。     转变就是眨眨眼的功夫。     从前的大全嬷嬷是为报答陆月娥的恩情,来岭南多苦啊,她来了。恩情也报答了一半。剩下的,只看她心里掂量,什么时候报答完,什么时候掉头离开。     所谓忠诚,在宫廷里生活了四十年的人,最忠诚于自己的性命。     可现在不同了。     来岭南一趟,是幸运,是上天的安排――若是当时拒绝了陆大小姐的要求,岂不是追悔莫及?只要能确定那位全县令就是她的至亲,只怕后半辈子都要给陆家卖命了,还心甘情愿!     赵姚两人,既是忌惮陆星霜的“攻心之计”,又是羡慕大全嬷嬷有幸,能落入计策中。     扪心自问,若是陆星霜对她们使用同样的策略,她们会怎样?恐怕也跟大全嬷嬷一样,哭成泪人一样,满心都是感激吧?           第四十七章 冬去春来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大全嬷嬷净了面,恭恭敬敬的再次行礼。这一次礼,意义大不相同。     之前是为陆星霜陆氏嫡女的身份,而这次却是认主,表达自己的忠心。只要确认那位成光县的全县令就是她的亲人,她后半生都属于陆家了。     上天作证,绝无二意。     赵、姚二人心有戚戚的旁观,嘴唇微微翕动,却没有说话。或者还处于犹豫观望中?     陆星霜并不着急立刻俘获所有人的忠心,始终面带笑容。她亲手搀扶起大全嬷嬷,声音清朗的命灵钏以后仔细照顾着,先用怪医冷岩的药方试试,若不成,再换其他大夫。总之,务必要让大全嬷嬷的身体康健。     大全嬷嬷感激不已,连连道谢。     等告辞离开,三位教养嬷嬷回到屋子,私下无人,确定连一个竹筒都没,大全嬷嬷才满头是汗的躺在床上,满眼赞叹,     “好厉害的人啊,十几二十年后……陆氏不会有人忽视她的存在。”     身在局中,她怎么看不破这是一个连环计策?兴许当初陆大小姐挑选她来岭南,就是知道全家还有男丁活着!不然,天南地北的,她起了什么心思,千里之外的京城能怎样?只能眼巴巴的瞪着!     看透彻了,也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可那又如何!她心甘情愿!     人,最怕行尸走肉的活着,一点指望都没了。活不活的,没什么区别。     姚嬷嬷当年是全家抄斩的,却不信自己还有什么亲戚,正正好在岭南的。她总觉得有限悬乎,警惕的说,     “全大姐,非是我泼冷水。万一……这万一是个套,宫中多年,因为轻信而被骗的姐妹太多了。下场……下场都不太妙。”     没等大全嬷嬷出声,赵嬷嬷就先反驳了,     “骗?我们如今背后也没个主子,骗我们有什么好处?说白了,我们现在就是几个老奴婢,要钱没钱,要色没色,仅有的熟悉人脉,还是在宫廷里,与外人半点用不上!     陆十四娘为何要骗我们?她巴不得对我们好,好哄着我们付出忠心。这忠心的奴婢跟吃里扒外的奴婢差距大了。既然想获得我们的忠心,弄些容易被拆穿的把戏骗人,丢了她的脸不要紧,连陆氏的一并丢光了!退一万步,这真是个骗局,那位全县令不是没根没凭的人,咱们等春暖花开,全大姐的身字大好了,亲自过去一趟!用自己的耳朵听,用自己的眼睛看,难道还分辨不出真假?”     大全嬷嬷点头,“就是这个理!”     说罢,她摸着自己的脸颊,自嘲的一笑,“无论真假,值当陆氏嫡女这般用心设计,咱们几个面上也有光辉。”     说笑了一阵,几人都且按耐下心思,等待冬天的过去。     木樨院因为前阵子扩建了,将后面的小院并入,赵、姚二人就住在后头,一个管着陆星霜房里的针线活计,一个管着日常支出,每个月拿到陆之焕的书房对账一次就完了,十分轻松。     与之相对的是敬安堂,郭金芙是越发不快活了。几次给女儿找茬,注意,只是日常琐事,她没想将陆星霜怎么着了,唯一的目的,就是让陆星霜乖乖低个头,认个错。     其实错不错的,都是其次。做女儿的,跟亲娘撒个娇儿,怎么了?怎么别人生的女儿都是小棉袄,她的女儿就是犟骨头?     原本有心改善母女关系,见陆星霜每每冷淡的样子,她的心,也经不起天长日久的疏远,渐渐的,也想开了。不过是个赔钱货,她有儿子傍身,干嘛总给自己找不快活?     之后连茬也不找了,每日里晨昏定省,也只当平常人儿。心情好了说几句话,心情不好,只当没看见。整天只围着六哥儿陆湛,儿子走路不小心摔了?跟的人太不小心,得罚!儿子的衣裳磨破了,怎么回事,不知道换新的?     郭金芙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幼子身上,所以根本没发现,悄然无声之中,木樨院已经变成铁桶一般,任何消息都流传不出来了。     外人想要打听陆星霜今儿做了什么?说了些什么话?冬天刮寒风的时候,问问扫地的小丫鬟,问问打水的婆子,还能问出丁点来。等柳树挂了满枝条的芽孢,燕子叽叽喳喳在屋檐下筑巢的春日,便是陆之焕来问,九儿也只是苦着脸,     “老爷别问啦,十四娘没发话,九儿要是说了,回去就没鸡腿吃了。”     春天,木樨院还有一个大变化。经过陆之焕允许,三个教养嬷嬷乘了马车去了北海郡。配备齐了护卫,连同给陆老爷子的家礼,浩浩荡荡的。     敬安堂的郭金芙感觉不大深,但苏姨娘、柳姨娘轻松了一大口气――她们有心跟陆星霜交好啊,可每每带着孩子去木樨院玩耍,赵嬷嬷、姚嬷嬷两个就跟在左右,一口一个“京城陆氏如何教养”,“女儿家如何贞静贤淑”,在那种严苛的目光注视下,能不踏足木樨院,就尽量少踏足。     这会子,少了镇山太岁,可是好机会啊!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教养嬷嬷走了,陆之焕又请了一位更德高望重的老师来,坐镇木樨院。     罗紫薇是开了正大门,恭恭敬敬迎进陆家。陆之焕执弟子礼,开口闭口皆称“罗先生”。     以陆氏的地位,能这般看重,陆家上下都知道罗紫薇不是凡人。     郭金芙挺高兴,在给郭老夫人的信笺中称赞罗紫薇“行止大度,容颜清俊,谈吐高雅。”只是惋惜,罗紫薇是女子之身,不然等两年,她的湛哥儿大了点,不就能启蒙了吗?     郭老夫人看过信笺,身边伺候的脱胎换骨般的郭晓静――学会规矩的女孩就是不同。明明她更疼爱大孙女郭晓敏和最年幼的郭晓淑,可愿意天天放在眼前的,是从前不大喜欢的郭晓静!     只是两个奴婢,都能给她的孙女这般大变化,那这位罗先生,肯定更加非凡了?     郭老夫人突发奇想,罗先生一定要请到郭家来,好好教导她的几个不成器的孙女!           第四十八章 自取其辱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罗紫薇身份地位不同,郭老夫人为了表示诚意,特特亲自前去陆家,并让两个儿媳准备了丰厚的拜师礼物。     为了自己的女儿,郭大夫人、二夫人也是用足了心思,知道读书人清高,直接送银两怕是要翻脸。于是在库房里挑挑拣拣,选了精贵华美的绫罗绸缎。     四匹缎子,秋香色花软缎、天青色素软缎、月白色织锦缎、藕色古香缎。四匹花绫,素色两匹,色绫两匹。两匹大红云纹蜀锦、两匹四色万字不断纹僮锦,两匹花开富贵云锦,另有质地轻薄、花样新鲜的孔雀罗、宝花罗、孔雀罗、宝花花纹罗等等。     足足装了两辆马车。     女人,就没几人能抵挡得住漂亮衣衫的**。只要那罗紫薇是女人,就无法拒绝。这些绸缎,够穿十几年哪!必要时候,还可以直接拿去还钱。又省事,又轻巧。     郭家连绣娘一起送到了,不可谓不周到。     到了陆家府上,郭金芙很是欢喜的招待了自己亲娘和两位嫂子。又命人去木樨院请了罗紫薇来,嘱咐一定要态度恭敬。     没多久,罗紫薇就来了。     不知什么缘故,陆星霜没有跟随,只有丫鬟九儿跟在后面,怯怯生生的。     郭金芙见状,脸色一沉,觉得越来越不像话了。外祖母并两位舅母前来,居然连个面都不露?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娇贵得连风儿都吹不得了?     郭家老少夫人,却不似郭金芙这么“简单”,没瞧见陆星霜,心里暗道,莫非这丫头是不高兴了?     也是,自己的先生被人看重,要“重金挖走”,能乐意才怪!可陆家家学渊源,陆之焕自己就是有名的神童,家中藏书无数,陆星霜想要读书,尽可以在家里学习呀!不似郭家,库房里只剩下钱财了!     罗紫薇笑着道,“星霜偶感不适,特意让我向贵府老夫人、两位舅太太告罪一声。”     “无妨,一家子骨肉,说什么告罪不告罪的话?娘,大嫂,金芙,不若我去看看星霜?”     郭二夫人是个精明人,知道这请得到先生呢,她女儿郭晓仪跟着受益;请不到呢,她在这里干嘛,看婆婆被拒绝吗?正好有陆星霜这个借口,便笑呵呵拉着九儿去了木樨院。     罗紫薇微微点头,脸上端着淡定从容的笑容。     她的穿戴并不打眼,满头乌发用木簪绾起,一身普通木兰色花草纹的绸衫,右手的手腕带着银玉镯,看着有些分量。     郭大夫人见罗紫薇的装扮寻常,就似大街上普通民妇,然一身气质绝然不同。猛地一瞧,就知道人家是书本浸透的,双眸清湛,浑身萦绕着书香气。     这书香气比裹金戴银的富贵气,看着更高贵些。不然,怎么罗紫薇一点不自在没有?反而讪讪的,不敢开口的人是自己呢?     停顿了一会儿,郭老夫人才说起了来意,将姿态放得很低。     她就是一个为孙女操心的老祖母啊!疼爱孙女,希望孙女能得到罗先生这样的高人教导。礼物什么,只是一点心意。     当然了,知道罗先生怕是瞧不上自家女孩的资质。若是罗先生不愿意,也能理解。抱着哪怕只有一二分的希望,郭老夫人无比的诚恳道,自己也要来。     “能得罗先生教导一二年,是老身那几个孙女的福气,也是我郭家的福气。”     “就是不知,罗先生能否?”     说罢,眼含期待的看着罗紫薇。     罗紫薇的表情有些动容,“老夫人,府上几位小姐能有您这样的祖母,才是真正的有福气。我么,您别将我看得太高了。我是读过几本书,可读书怎么了,读书不是为了比人更高一筹的。读书,是为了明理。”     “读再多的书,做人糊涂,不容人情事理,那有什么用?”     郭老夫人和郭大夫人,连声应是。     “本来女子读书也不是为了科举。读书不为明理,还为什么?”     本以为罗紫薇这是答应了,谁料道,话音一转,竟然全变了!     “道理人人都明白。可惜呀,做得到的,有几个?比如,人人知道读书有好处,读书让人变得更有智慧,读书让人眼界开阔、见识广播。可仍旧有人读书之后,不思行正路,竟往歪门邪道上走。这种人,不如不读。”     郭大夫人听着,心里咯噔一声,这叫什么话?     她是来请罗紫薇给女儿当先生的,成不成一句话的事情,怎么了,她女儿资质蠢笨也不至于读书不走正路了吧?     郭老夫人也不喜了,“罗先生,我敬您是读书人――”     “您大可不必!我就是我,我是罗紫薇,我自身没什么值得您尊敬的。倒是我读过的不少圣人经典,您可以敬一敬。圣人教化万民,说白了,也就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妇妇而已。”     “您真不用请我做您府上的先生。我能教的,是您不屑一顾的,学了也无用。”罗紫薇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的郭金芙,笑道,     “人不用读书,也知道孝敬父母。女人出嫁,要格守妇道,孝敬公婆。由此可知,这读书不读书啊,与您府上,真的半点没差。既如此,何必白费心力呢?”     这要是还不知道罗紫薇在讽刺什么,几个找块豆腐撞死了。郭金芙气得脸色发白,嘴唇一直发抖,     “罗、罗先生,我自问打您来,一直恭敬不失礼数……”     “呵呵,这我就奇了怪了。原来贵府上的教导是,对外人可以不失礼数,对至亲可以不理会的。连人伦打理都遗忘脑后,啧啧!”     罗紫薇最后一句特意拔高了声线。     郭大夫人羞恼得无地自容。郭老夫人也是,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辩驳。     连郭家二夫人都顾不得招呼,两婆媳匆忙离开了陆家。     坐在马车上,郭大夫人越想越生气,在岭南,还没被指着鼻子骂过呢!不由得多想了一层――     “老太太,您说,会不会是姑爷含怨在心?不然这罗紫薇也太张狂了,站在主人家里,就敢对别人家的事情评头论足的?”     郭老夫人沉静下来,细思了几分,摇头,“不会。”     原因很简单,这请先生送上门,是她一时兴起。她没这个想法,罗紫薇还能跑到郭家大门口骂人去?     郭大夫人见老太太爱屋及乌,连陆姑爷也偏向,心里暗气。哎,平白惹了一身骚!     这叫什么事啊!     可她没想到,这件事没完呢!           第四十九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受了闷气的郭大夫人回到郭家,将事情原委跟丈夫好一番说。郭家大爷也是一样的看法:陆之焕为人光风霁月,不屑行狗屁倒灶的卑劣事。     此事,肯定是罗紫薇自行其是,仗着读过几本圣贤书,就正义凛然的管起别人家的闲事。一股酸朽气,闻之令人生厌!     “行了,我看这罗先生也不过如此,咱家女儿跟她学成一样方正不知变通,也不是好事。”     摆摆手,就过去了,郭家大爷管着诺大的家业,压根功夫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     大概是男人的心胸宽广?大夫人却做不到这么大方,气得连续两个晚上没睡好觉。     具体问她,到底气什么呢,也说不出来。总之到了晚上,辗转反侧,夙夜难寐,心里有说不出的火气。     没过两天,嘴角就生了火疮,眼睛赤红,肝火有越来越旺的倾向。这般形容,除了近身的下人,管事等一概不见,有急事最多隔着帘子说几句话。     这可急坏了郭大小姐郭晓敏。连同郭晓静、郭晓仪、郭晓淑等,都过来看望。在偏厅里知晓了来龙去脉,郭晓敏气得大骂――     “都是她们陆家,一年没事也要生几回事来!娘亲和祖母好心好意带着礼物‘请’,不答应就罢了,居然嘲讽!给我备车,我去骂她们去!”     郭晓仪连忙拉住她,“大姐,如果那罗紫薇不住在姑妈家,管你怎么骂呢。你特特去陆家骂人,叫姑妈的面子往哪里摆?”     “我哪顾得上她?我亲娘都病了!”     郭晓静却袅袅的站起来,轻叹一声,“母亲不是为那罗先生几句羞辱而病的。大姐,你便是将罗先生骂上三天三夜,也是无用。”     “说话就说话,在我们姊妹中间还端着千金小姐的架子,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郭晓静脸上的忧愁一顿,随即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大姐看不惯我,怎么姚嬷嬷要走,堵在门口不准人离开呢?”     “你给我闭嘴!”     郭晓敏肝火也上来了,要不是晓仪、晓淑拉开,她能甩两个耳光。     自从学了规矩,郭晓静得了老夫人的重视,在几个姐妹中的日子越发难过了。从前还有面上和睦的时候,现在,别看三妹晓仪、四妹晓淑帮她,那只是不想姐妹闹起来,惊扰了长辈难堪。     实际,心里也暗暗妒忌排挤她呢。     她今年十岁,距离出嫁还有五六年功夫,这么长时间,不好熬啊!况且想到将来的婚事……     她的脸上露出真正的忧愁。     “大姐不想知道,母亲为什么病吗?她是操心你!并且二婶、三婶,心里也在暗暗着急,只是没说出口罢了!”     “你个小蹄子,没凭没据的,又来编造瞎话!我身子好好的,母亲何故操心我!”郭晓敏恼怒的瞪着!     连晓仪、晓淑的小脸上也露出不愉快表情。     “大姐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再过两三年,就到了说亲的年龄。大姐,你可知道,因为我们有一个‘不奉养婆婆’的姑母,我们四人,名声有多难听?谁家婆婆愿意娶回来一个,非要跟父母分居别处的媳妇?”     “胡说,我们郭家是岭南第一大家族,谁不巴望着能跟我们家联姻?”     “呵呵,联姻也有不同啊,嫁过来一个女儿,正正经经做少奶、奶,贤惠善良,讨咱们郭家上下欢喜,比迎娶一个碰不得、骂不得,时时刻刻当菩萨一样供奉起来的姑奶、奶好吧?”     晓仪、晓淑两人听了,俱是一震。     定了一会儿,最小的郭晓淑拉着两个姐姐,朝郭晓静哼了一声,“好啊,装好人装太久了,终于露出马脚了吧?背地里竟然说姑母的坏话!等我都告诉了祖母,看祖母还疼不疼你!”     说完,她们姐妹亲热的走了,独留下郭晓静。     郭晓静嘴角的笑意有些苦涩,可苦涩之后,也有些轻松。什么都没说,给大夫人行过礼后,默默的回到静心斋。     静心斋着实安静了半个月。老夫人让人传话,静姑娘身子不适,就在屋子呆着,闲着无事多看看《心经》,养一养性情。     别人不知道的是,郭大夫人的火疮消了,并暗地里悄悄送了些东西给静心斋。     至于郭晓淑,因为长相酷似姑母郭金芙,在郭家很受宠爱的。这个状一告,慢慢的,郭大夫人偷偷叮嘱亲生女晓敏,“以后疏远点。”     “为何?”     “你讨厌静儿,为娘知道。可静儿说的那些话,真真说到为娘的心里去。不是为你个讨债鬼,我能病成那样?”     “可……也没必要疏远四妹妹吧?”     “别的事情,为娘不说什么。可这个事情,是你们所有姐妹的大事!你们几个都没成婚,背上不奉养公婆的名声,将来哪有好人家愿意迎娶?     静儿说的是大道理,关系你们终身幸福!她为讨老夫人的欢心,出卖姐妹,且静儿还是帮她呢!这样的品行……娘不放心你跟她交心!记住了,以后面子情罢了。”     郭晓敏听了,暗暗记在心里     之后姐妹相处时,她发现郭晓仪似乎也被二婶叮嘱过了,不似从前对郭晓淑那么好了!     郭晓淑多么机敏的人,一次两次也察觉了,她满腹委屈啊!本来姐妹间感情不错,一起针对二姑娘郭晓静,怎么她找到办法,狠狠落了郭晓静的颜面,却让两个姐姐都疏远了她?     且不提郭家这边闺阁之间的暗涌,陆家那边,郭金芙对罗紫薇左看右看看不顺眼,满心怒火无从发。     偏偏罗紫薇个性很强,从来不躲着郭金芙。每日都去敬安堂陪伴说话。     见到郭金芙疼爱儿子,罗紫薇便指着还不足椅子高的六哥儿陆湛,“少疼些吧,省的将来生受闷气!”     郭金芙搂紧了儿子,怒视罗紫薇。     “我说错了吗?男大当婚,等六哥儿将来长大了,娶了媳妇,可就把你这个母亲忘在脑后了哦!媳妇好呢,愿意给你端茶倒水。不过现在的世道变了,媳妇要是不愿意养你,闹着跟父母分居另住,你能怎样?”     罗紫薇一边说,一边笑,“所以说,你少些疼吧,将来还少受媳妇的气呢!”           第五十章 家宅不宁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郭金芙对儿子倾注了全部心血,所以罗紫薇说的话,一字一句,都跟拿针戳她的心似的。     光是想一想,都受不了。若真的发生了……她觉得,自己估计活不成了。     那将心比心,婆婆陆老夫人呢?     婆婆是朝廷册封的诰命夫人,本来不必千里迢迢跟随到岭南,可她还是跟着丈夫儿子来了。来了之后给儿子娶亲,儿媳妇提了“分居令住”的条件,她是抱着什么心情答应的?     从前没怎么想过的事情,一件件翻开来到眼前,郭金芙越是思量,越是纠结难过。     一个女人,这辈子图什么呢?丈夫,丈夫靠不住,陆老太爷常年呆在北海,跟两个妾侍快活逍遥。儿子,儿子靠不上,娶了媳妇住在外面。自己又生着病,谁不希望病床前有人嘘寒问暖?     婆婆的心里得多大怨气啊?     郭金芙不想继续想下去,可是控制不住。婆婆,不是什么外人,是她相公陆之焕的亲生母亲!     张嬷嬷是郭金芙的心腹,见连日来夫人郁郁寡欢,误以为是罗紫薇那句“少疼六哥儿,免得将来受气”引起的,便想了个办法。     用点心教六哥儿学说话,故意在郭金芙面前道,“儿子将来听娘的,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要是娶了媳妇不听话呢?”     “要是媳妇不听话,就不要啦!”     六哥儿童言童语,引人发笑。郭金芙视儿子如珠如宝,闻言先是欢喜的搂住儿子小小的身子。     可紧接着,笑不出来了。     想来十几年前的丈夫陆之焕,对婆婆也是如此。可那又怎样呢,抵不过世事变化。阳关、湟溪两地,成了两个陆家。     谁不想母慈子孝?     郭金芙越来越心酸惧怕。将来,若是六哥儿陆湛也有样学样,她必然受不了;可为了儿子的前途,不定她也学婆婆默默忍受了。     但忍受的背后呢,对媳妇不得咬牙切齿的恨?     母子连心,那儿子能对媳妇真心实意的好?     所以……相公陆之焕对她,其实都是假的?     这种想法就如数九寒冰,瞬间冻得她浑身血液凝固了。     夜晚,等陆之焕回来,夫妻两人爆发了一阵争吵。     郭金芙含着眼泪,委委屈屈,“当初我母亲提的‘分居另住’的条件,你说,你是不是不乐意,心里怨恨我和我们郭家霸道不通人情?”     陆之焕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提这个作甚?”     “你不用假惺惺的了。将心比心,我有了儿子,自问若是六哥儿将来长大,若是娶了媳妇也这般,肯定容不下的。你说啊,说啊!”     陆之焕气得额头青筋直暴,“话都让你说了。还想怎样?”     “怎样?就是想问你,这些年,你对我是不是虚情假意,表面跟我举案齐眉,其实心底早对我满含怨愤了。”     “我是个蠢的,连自己的枕边人想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儿女双全,夫妻和美,过得顺心如意。原来,都是假象!我根本活在骗局里!”     郭金芙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伤心,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不停的往下掉。     骗局?陆之焕打心底里觉得可笑。就算是骗局,这也不是你们郭家母女一心营造的么?什么都顺了你们的意,现在反倒抱怨他虚伪?     陆之焕实在忍无可忍了,拂袖而去!     回到书房,他让心腹小厮打探了消息,始末原因终是知道了,为郭老夫人请罗紫薇到郭家当先生,却被讥讽一顿引发。     陆之焕苦笑不已,罗紫薇是他亲自写信,拜托了再拜托,才请到家里来的。没想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现在可好,女儿的教养问题不用担心了,可家宅难有宁日了!     没人比他更清楚郭金芙的执拗性子,道理掰碎了,揉细了,她不管就是不管。凡事一旦钻了牛角尖,谁的话都听不进的。     圣人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连基本的齐家都做不到,哎!     敬安堂的争吵,自然是瞒不过木樨院的。陆星霜听说后,让灵钏准备了两样点心。     “十四娘,要什么样的?”     “甜的,就你上次做的红枣糕和那什么……蛋挞。”     灵钏奇怪道,“可是老爷不吃甜点啊?”     “没事,父亲不吃,我吃。”陆星霜莞尔一笑。     等灵钏将甜点制作好之后,陆星霜领着九儿,提着雕花红漆食盒去了陆之焕的书房。     自打出了柳寒烟那档子事之后,内宅不许随便进入书房,更别说提着东西了。这种局限,自然不包含陆之焕的掌上明珠。     “父亲。”陆星霜行礼之后,自然的将点心放在桌案上。“这是灵钏新研究出来的点心,您尝尝。”     陆之焕眉头一皱,他不喜甜食,怎么?     陆星霜轻悠一叹,“蛋挞香醇可口,女儿想给六哥儿送去。只是母亲那边……”恰到好处的停顿一下,见陆之焕眉宇间的皱得更深了,笑了笑。     “父亲何故愁容满面?可是为罗先生婉拒了外祖母家?”     “罗先生的性格……我所有预料。此事我以后会跟你外祖家解释的。”     “那父亲怎么还是一脸烦恼呢?难道是为母亲吗?若是如此,女儿有一个主意,能解父亲的困局。就是言语中怕有不敬。”     “嗯?”陆之焕微微吃惊,“你有什么办法?”     陆星霜笑了,“女儿听说外祖母家,几位表姐因为母亲的缘故,婚事上艰难。大舅妈、二舅妈心结尤其深,抱怨外祖母过于疼爱母亲,却害了亲孙女。这种情况……外祖母为了郭家的名声,恐怕态度上跟当年结亲也不同了。父亲为什么不想想,顺势将祖母祖父接来奉养?”     “不妥,不妥!一来你祖父根本不会回来。再者,你母亲也不会同意的!必定吵闹得人仰马翻。”     “今时不同往日,母亲不为自己,也为了六哥儿日后的名声。她一定会答应的。父亲先别管其他,只说想不想接祖父祖母吧,若愿意,女儿有个小小的计策……”     陆之焕听说以后,摇摇头,“不好,我来跟罗先生提。”     “父亲提才不好呢,罗先生性情古怪,您一说,只怕平白得了‘心思诡异,哄骗父母’的评价。到时候祖父真的回来,也会颜面无光,在几位老先生面前不能自圆其说。还是女儿来吧!”           第五十一章 一家团圆(上)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从北海回来后,陆星霜只去过湟溪老宅一次,老夫人的思维是彻底混乱了,见到她很是欢喜,可惜口中叫的却是“娇娇”――她的姑姑!解释了三四回,还是不认得。     至于一天吃饭六回、像个小孩子在雪地里大喊大叫、抱着灯笼不撒手等幼稚忘事行为,没人阻止,也没人敢阻止,只能顺着。日子过得稀里糊涂。     估计着年限,陆星霜猜测,祖母的大限也没多久了。不知“陆星霜”的前世是如何,轮到她了,她真心不想这个可敬可佩的老妇人,最后离世的时候,最疼爱的儿子和丈夫都不在身边。     那该多凄惨孤独啊!     将心比心,她一定希望临终那一刻是最爱的亲人围着,而不是孤零零的。     这事,无论郭金芙怎么想,事后怎么埋怨报复,陆星霜都做定了!     她回到木樨院,命人传话给湟溪老宅的小全嬷嬷。没两日,小全嬷嬷便过来了,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陆星霜没有废话,直接问,“祖母的身体如何了?”     “呃,和往日没有区别。”     “嗯?一点区别也没?你可别不经心啊,全嬷嬷!我和父亲信任你、倚重你,才让你去伺候祖母的起居。我想京城的大姐姐特意选了出身寿药房的你,也是因为你伺候过妃嫔,善于调理过女人的身体。”     “大姐姐年幼失母,是我祖母一直亲身照看,情分不比寻常。这一点,你知晓吧?你糊弄了我不打紧,只怕将来难回京见我大姐姐!”     这么一说,小全嬷嬷心里也惴惴的,口中强撑道,“非是奴婢不敬心,实在是老夫人……清醒的时刻越来越少,脾气却如同三五岁的稚童,不听劝,谁能奈何她呀!有时不吃不喝,有时又大吃大喝。十四姑娘,你也清楚,这上了年纪的老人最重要的是保养,忌讳暴饮暴食、情绪激动。奴婢就算是有心,也没办法啊!”     陆星霜脸上露出哀色,“祖母……祖母……”     就待小全嬷嬷以为她要说什么动情话的时候,陆星霜却又摆一摆手,“你下去吧。”     这叫怎么说?     把人喊来,教训一顿,又是软话又是威胁,末了,什么吩咐没有,直接叫她下去?摸不准葫芦里的的药,带着一脑袋浆糊,小全嬷嬷回湟溪了。     等人一走,陆星霜再次露出哀色――她可不是虚伪做作,虽然在陆老夫人的膝下承欢时间不多,可老夫人清醒的时候,十分疼爱重视她,那种眼神里真爱欢喜,不是假的。再加上,她深深钦佩老夫人的为人心性,端庄、贤惠、智慧、坚贞、刚毅,如果没有得病,岭南的陆家不是现在模样。     这一世,她成了老夫人的嫡亲孙女,总要做点什么的。而骗回老不正经的老爷子就是第一桩!     来到罗紫薇的小跨院,陆星霜先是行礼,待先生问起怎了,她将刚刚小全嬷嬷怎么说的,一五一十的重复了一遍。     唯独略过了自己之前的话。     一边拭泪,一边动情的道,“小全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在寿药房待了二十多年。宫廷那么多女人,大病小病,奇病怪病也经历得多了,什么都不惊奇。见到我祖母,也只是叹气,说老人家的身体一定要养,可祖母常常忘事,心血来潮老宅那边谁拦得住?长此以往……星霜一想起,就忍不住想流泪。”     “也是!”     罗紫薇叹了口气,“想不到当年风华绝代的鞠师姐……诶,不对。你个小丫头,好悬被你装到套子里。你父亲隔三差五就回湟溪,别人不敢拦,他也不敢?那个谁,全嬷嬷,任凭她是谁,大老远的特意跟你说病情?而不是跟你父亲!”     越说越生气了,罗紫薇一拍翘头桌案,“好大的胆子!敢算计你先生了!”     陆星霜赶忙露出笑脸,“先生就是先生,一眼就看到学生的目的了。小全嬷嬷那边,是我紧张祖母的病情,特地召她过来问的。她说的话,一字一句,我可不敢做假。”     听这么说,罗紫薇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     “我特意说给先生听,而不是我爹爹,因为爹爹知道了,除了着急能怎样?母亲……母亲无事基本不去湟溪的。我年龄又小,有心也承担不起来,帮不上忙。所以,想请先生帮我!”     罗紫薇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脸上带着笑意,“你想我怎么帮你?”     陆星霜正式行礼下拜,“请先生在家信中随手带一笔,就说‘陆老夫人头脑日渐昏噩,亲子不识,智力退化成三岁幼儿,便溺无法自控,怕是不久人世’。其他的,先生看着写吧。”     罗紫薇眼中的光越来越盛,“你可知道,这些话流传出去,你一辈子也洗不清污名了!”     陆星霜再拜,“先生知我!星霜无他意,只愿一家团圆!”     “一家团圆么……”罗紫薇怔忡了下,“好吧,我试一试。可不敢保证你那个不靠谱的爷爷,能不能回来。”     “请先生尽力一试吧。若祖父执意不肯回家面对,旁人也替不得他。”     “瞧你的意思,唆使人哄骗祖父,倒是为他好了。”     陆星霜正色道,“祖母这样的女子,世间罕有。祖父这会儿是痰迷了心窍,以为不在身边,就视而不见,自己欺骗自己。真等那一日,悔之晚矣。先生,我虽然用谎言欺骗祖父了,但一来减轻的祖父的痛悔,二来让祖母的晚年有亲人陪伴,三来解了父亲的忧愁。所以,算不上不孝吧?”     罗紫薇哈哈一笑,“骗成功了,就是大孝。不成功,等着你老子和老子的老子怎么收拾你吧!”     说是这般说,罗紫薇很是痛快利落的给方子思书信一封,信中絮絮叨叨说了一番陆家的杂事,又将郭家如何张狂不知体统讥讽了一通,最后才顺笔似的写了几句陆老夫人鞠氏。     这封信通过陆家的关系,长则十天,短则五六天,通向北海郡。却不知陆老爷子知道自己的发妻命不久矣是什么表情,只说去了北海半个多月的大全嬷嬷、赵嬷嬷、姚嬷嬷等人回来了。     有些失望,也有希望。     她们一路打探,发现岭南当地许多的官员,都是发配罪犯之后――诚如陆星霜所言,这么蛮荒的地界,找个能书写文字,且长相过得去、出身上不被挑剔的,太难了。**品,以及不入流的小吏,基本在这群犯官之后中找。     一来好控制,家眷都在;再者,别看是罪犯之后,基本文化修养都有。被朝廷发配来的,基本都是正经的官宦,他们这辈子没了指望,教育下一代更努力了。     朝廷不在乎这么低微的官职,所以有人慢慢的熬啊熬,三四十年,熬到县令不算稀奇。     那位成光县县令全世明,不是突然冒出来的,他的出生、入学、当官,以及任上考评实实在在,因为长相颇为儒雅,在北海郡还很有名气。     当大全嬷嬷找上门,他很感动,但也直白的说,他不是全独山的直系后人,是全家另一房的后人。他的生母是个丫鬟,偷偷怀孕了,不敢说。全家抄家时,她躲在仆役群里躲过一劫。事后千里迢迢跟到岭南来,生下他,没多久去去世了。     至于大全嬷嬷想要找的至亲,全独山的幼子,他应该叫堂兄的,前些年有听说过消息,后来就不知道了。     赵嬷嬷暴怒,“都是同族,你们还是比较亲近的兄弟,怎么不打探清楚!”     全世明嘴角苦涩的道,“列位不是罪身,初来岭南不知状况。在这里,连自保都难的人,哪有余力分心他顾?”           第五十二章 一家团圆(下)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岭南并不是京城,京城是天子脚下,百姓安居乐业,只要奉公守法,便可以过自己的日子。而岭南,平静的时候无事,一出事的时候就是刀光凛冽、人头落地!     山寨和山寨之间的械斗,官府和撩族的争斗。这些年是太平了,可前些年还是纷争不息,经常晚上睡着睡着,就闯进一伙持刀的贼人……     这种情况,谁还能关注同族的祖兄下落?能自保就算不错了。     大全嬷嬷摆摆手,制止了赵嬷嬷的怒斥,朝全世明行了礼,致了歉。     全世明避开不受,“关于族兄,我在此地为官,只在附近两个县城打探过。十多年前听闻过,后来就没了消息。”     十多年了?希望也太渺茫了!     大全嬷嬷也不知道该是欢喜还是悲伤。正欲提出告辞时,她注意到了全世明身上佩戴的玉佩。     这玉佩,质地不算上乘,雕刻的观音面貌端庄慈悲,可莲花座上有些浑浊。别人不知道,大全嬷嬷却知道,成光县在北海郡的边界,距离安南等小国很近,并不缺乏上好的玉石籽料。     堂堂县令,不至于连块玉质水头好的配饰也寻不到吧,便指着问,“这块玉佩,瞧着有点眼熟。是长辈给的吗?”     全世明低头一看,将观音玉佩双手托起,“是家母的遗物。”     大全嬷嬷点点头。     旁边的姚嬷嬷一惊,“你娘是全家的家生子,那不是说,这玉佩是全家的主子赏赐?根据你的身世,这怕是你的生父赠与你的生母。”     全世明没有反驳。     虽然语气用词上有些不尊敬,可事情的真相……也许就如姚嬷嬷所说。     姚嬷嬷一脸惊奇,“全大姐,我猜、我猜全县令可能是小全姐的弟弟。我记得,当初没出宫廷的时候,有一次见她荷包里装着一枚玉佩,质地并不是很好,观音的莲花座上浑浊不清,哪有上头赏赐的珍贵?可是她当成宝贝,说,说是她父亲亲手雕刻,寓意不同!”     全世明震惊不已,努力回忆,“我父亲病逝前,呼唤了一位女子的名字,‘润娘’,不知?”     “可不是!小全姐的乳名,就是润娘!”     都没有想到,本来是为大全嬷嬷寻亲,可没寻到,寻到的却是小全嬷嬷的亲弟!     全世明强忍着激动之情,亲笔书信一封,道明了父亲来岭南之后的种种,以及墓葬一事,拖大全嬷嬷等人带回给他的姐姐。     大全嬷嬷当然应了。     心里纵然五味杂陈,却也欢喜。她要相信,也必须相信,岭南之境内,不远的某处就有她的血亲在等待。只要找到了,他们也会如同全世明一样,两眼泛着泪花,恨不能痛哭一场宣泄分离之苦。     要寻的人,和要做的事情都已完成,三月底四月初,大全嬷嬷等人便去陆老太爷那边辞别,踏上了回象郡的路程。不想,才走了半日,陆老太爷的车驾也追上来了。     匆匆忙忙的,许多物事都没带上。     要知道陆老爷子是一个非常讲究生活品质的人,每年都去漓江上漂流,食具、寝具,若有一样不精心,不如意,他都会不快。这回,却不知收到什么消息,让他如此心急。     三日后,到了象郡,阳关。     陆老爷子一身风尘仆仆下了车,本想立即飞奔到老妻身边,可越是临近,越是犹豫不决。最后,他只能叹息一声,先进了儿子家。     陆之焕率全家在正门迎。     郭金芙盛装打扮了,一身正红色百花穿蝶长袄,端庄不失艳丽,手中牵着六哥儿陆湛。陆湛年纪还小呢,天刚亮就被母亲拽起来,这会儿站在门口快半个时辰了,他受不了苦闹起来。     惹来父亲陆之焕的黑脸。     郭金芙气恼,可公公大人难得回来一次,她要是连基本的亲迎都做不好,怕是更要闲言碎语不断。     旁边的苏姨娘、柳姨娘皆青春貌美,只是恭恭敬敬的站在身后,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不必虚礼了。我的娇儿呢?”陆老爷子到了家门,伸手掀开车帘,直接问道。     娇儿?娇儿是谁?     陆之焕楞了一下,“父亲,娇娇姐姐不是在京城么?”     “你个笨货!我叫的你是的娇儿!”     陆星霜便越过两位姨娘、生母郭金芙的位置,敛衽一礼,“祖父,娇儿在这里!”     “诶!”陆老爷子脸上露出笑容,满意的看着陆星霜的形容举止,“比走前长高了不少。”     陆星霜低头做娇羞状。     陆老爷子觉得新奇,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女眷,只略一扫过,“行了,别都杵在这里。”     说罢,下了马车当先一步进了陆宅。先去洗漱洗去风尘,完毕后才在书房重新了见了儿子、儿媳、孙子、孙女。     郭金芙并肩跟丈夫站在一起,心里有些忐忑,更有一种对自身位置的重新审视――看,别管丈夫对她是不是真情,这个场合,只有自己能站在他的旁边!     原来,这就是母亲说过的“正妻立身要正”的意思吗?     母亲已经是后悔了,说当年条件太过,陆家当时没有选择余地,所以答应了。但其实,“分居另住”对郭家的名声也是伤害啊!     现在害得几个侄女婚事上艰难,更可怕的是,对六哥儿的伤害更大!等将来他长大了,人人都知道他有一个不孝敬婆婆的母亲,他将来的媳妇怎么做?     自己又有什么面孔要求媳妇呢?     郭金芙各种想法纠缠,最终母爱的一面占据上风。她可不想儿子将来跟自己分开!为了改变未来可能的境遇,她不仅要将公公大人留下,还得劝服丈夫将婆母接来一**住。     如此,便一家团圆、天下太平了。     再也没有人盯着她,说她不孝顺了吧?     可奇怪的是,她向公公问好,刚一提起湟溪老宅,就被丈夫打断了。然后女儿陆星霜就问及了北海的风光,说起了六哥儿的趣事。     她恼怒的瞪了一眼“碍事”的女儿,继续插口,又被丈夫陆之焕打断了,“父亲车马劳累,儿子就不打搅了,明日再来请安。”     说罢,不容置疑的将妻子儿女全部带走。           第五十三章 真假神童(上)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两日后,湟溪老宅。     做好心理准备的陆老爷子,站在自家大门前,身穿一件半旧的石青色圆领长袍,发间插着一根玉搔头,目光怔忡,嘴唇颤抖。     记忆中,彷佛回到十一二年前,那时刚刚落户湟溪,陆氏三房从京城陆氏嫡支的荣耀堕落云端,惶恐、惊惧,对莫测的前途充满了不安。主人如此,何况跟随而来的下人们!     很多时候,他都以为撑不下去了。而老妻却镇定如常,她是怎么说的,“柴米油盐,都是过日子么!”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什么苦难都不怕。”     是啊,那段时间虽然艰苦,一应条件皆不如京城,可儿子孝顺,妻子体贴,一家子和乐融融,温馨和睦。进入识障的自己不仅没有走火入魔陷入崩溃,反而度过难关,一举突破到大宗师。     回想前尘,陆老爷子的心绪沉浮不定。等见了浑浑噩噩的老妻,见她曾经娇艳的容颜被时间残忍刻画,满头秀发斑白了大半,更不负当年的指挥若定、端庄贤淑,心痛得难以忍受!     “鞠氏,我、我回来了!”     陆老夫人呵呵笑着,眼神依旧清澈灵动,只是,那是幼稚孩童才有的天真。     “嘻嘻,你是谁呀?”     “我、我是你的夫君啊!”     一语说完,已经是泪如雨下。袖子很快被沾湿了。     陆老夫人呵呵的,“看你个老家伙,哭得这么伤心!别哭啦,给你糖吃!”     “糖,好。吃糖!”     陆老爷子晋升大宗师后,性情大变。比如说按照他之前的方正,绝对不会因嫌弃老妻健忘,就躲开了去,避到北海,多年不回家,那不是得了“忘情负义”的恶名么?     突破识障之后。外人对他的评论如浮云。夸也罢、赞也好,没什么可计较,心境到达“返璞归真”。基本不会为外物所动摇。     所以,罗紫薇的书信,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陆老爷子不愿意回来,谁也勉强不得他。他想。才算计得到。     陆老爷子并非真的无情之人,避开老妻不是嫌弃人老珠黄。而是无法面对妻子遗忘自己,遗忘他们数十载的相濡以沫。每天朝夕相处,一看到就心痛,一心痛就欲发狂。为了不逼死自己,他只能选择离开。     而此刻回来,看到老妻的形容。他恍恍惚惚,摸到一点“人世变幻”“生死无常”的道理。境界更高了一层。     纵然他现在还在京城,纵然有华服美食、绝世神医,也挽救不了至亲至爱之人的生命流逝。那他,能做的是什么呢?     只有陪伴在她身边,给她温暖、给她关爱,送她最后一程!人生苦短,需及时行乐啊!     接过老妻手中的酥糖,陆老爷子忍住泪花,强自露出笑容来。心痛,却奇怪的,这几年轻飘飘的心找不到归宿的感觉,没了。     他仍抱怨苍天将他贤淑大度的妻子夺走,可能陪伴妻子身边,度过最后岁月,他很满足。     ……     当日下午,陆之焕亲自去了岳家,负荆请罪。     婚前订立过的条约不能不作数。奈何今非昔比,陆老夫人病重,已到了稀里糊涂人都不认识的地步,不能没有亲人照顾。生为儿子,这个时候不陪在母亲身边,岂配称人?     陆之焕打算搬回湟溪,在父母身边尽孝,怕是不能恪守当初的承诺。若妻子郭金芙不愿意,可以自行居住在阳关陆府。     没有说期限。     谁也不知道陆老夫人还能撑多久。也许过个三五年,也许过上十几二十年。得了昏聩症还能活到七八十岁的人也不是没有。     本以为郭家肯定勃然大怒,斥责陆家违背约定。谁晓得郭家上下都松了口气,郭老夫人更是满口歉意,     “亲家老夫人的境地,老身感同身受。其实老身早就后悔了,人谁无父母,谁无子女?到老了没有儿女在身边尽孝,可是天大的不幸。哎,老身当年爱女过甚,一时头脑发晕提了不当要求。亲家不计较,真真宽大包容,衬得老身不通人情。”     郭老夫人不仅话说得非常漂亮,还用实际行动表达的支持――郭金芙既然嫁到陆家,就是陆家的媳妇,当然要向公婆尽孝了!     但,湟溪那边的老宅屋子有限,一家子都住进去怕是不够吧。且地处偏僻,不如阳关这边靠近官衙,更方便陆之焕平时出入,跟官面上的人打交道。     所以,用郭金芙的嫁妆买下隔壁的院子,推掉中间的隔墙,略加休整,两间大宅院混而为一,一大家子也就住下了。     陆之焕想要推辞,被郭家上下一起劝阻。     “知道姑爷好颜面,不过金芙嫁到陆家,就是陆家的人了。一家人何分彼此?”这是郭大夫人,她心心念念的女儿婚姻大事,这下能解决“郭氏女不孝婆婆”的流言,兴奋不已,自然一定要保证不会出岔子。     郭二夫人也道,声音爽利极了,“亲家也是一大家子呢,上数有陆老太爷、陆老夫人,其次有姑爷、我家姑奶奶,还有一二三四五位姨娘,再加上亲家少爷、姑娘,七个小家伙,再加上伺候的下人,少说也有七八十人呢。姑爷,可不能为了一时的颜面,让一家老小挤在一处,委屈了小家伙不要紧,委屈了亲家老爷、老夫人可就违背你的心意了。”     用一间宅院,换陆老夫人这几年的“委屈”。外人如何议论无关紧要,只要亲家陆氏不言小姑子郭金芙的不好,面子上圆得过去就成。     陆之焕沉默良久,终于点点头。     于是乎,皆大欢喜!     陆之焕终于能与父母朝夕相处,不必两地来回奔波;郭家得以挽回名声。     至于到底是不是郭金芙用嫁妆出的钱,让隔壁搬走,没人计较。郭家几个妯娌巴不得洗掉恶名,花钱能解决,谁也不心疼。     隔壁当晚就喜滋滋的搬走了,除了贴身的衣裳、贵重饰品,笨重家具一概没有带走。因为他们没吃亏,少了这栋宅院,郭家在桂林郡给他们换了一所更大、更华丽的院子,再说,他们有亲戚在桂林郡,巴不得去郡守府所在的繁华之地。     郭家用最快的速度推倒隔墙,因有罗紫薇这位营造大家,略略指点布局方面,几日功夫,便收拾得像模像样了。至于细微处,那得慢慢经过雕琢了。人先住进去再说。     本是两栋宅院合并的,自然有两个主院,正好陆之焕夫妻住在原主院敬安堂,而陆老爷子带着老妻住隔壁院子更名为“素安堂”的主院。     至于几个姨娘,柳姨娘、苏姨娘还在原陆府这边,朱姨娘、任姨娘、和姨娘则是在隔壁院落寻了处住所。底下明义、明雪、明霏,因为年龄渐大,也有了各自的住所。     四个教养嬷嬷,除了小全嬷嬷在素安堂照顾陆老夫人的起居外,大全嬷嬷在木樨院,赵嬷嬷配给了明雪,姚嬷嬷配给了明霏。     明霏、明霞年纪还小呢,身边只有乳娘,公中配的是大丫鬟一人,小丫鬟四人。     湟溪老宅搬家那日,许多人围观。     旁人皆以为陆氏出身京城,必然富贵,贵重东西放在箱子里秘不示人,可很多家具不能也装箱子吧,肯定富丽气派!     谁晓得,家具也就普普通通。倒是出了个小插曲――因为太过沉重,一辆马车不慎倒了。箱子打开,里面满满的都是书!风一吹,纸张哗啦啦的。     有人好奇的打听,才知道,乖乖,陆氏搬家,足足有三辆马车装的都是书籍。且都是手抄本!     这些手抄本怎么得来?要知道当年陆氏来岭南,不可能连着数千本书籍一起来吧?     “怎么不可能?你们忘记了,陆之焕在京城便有‘神童’的美名。听说他八岁时过目不忘,将数千本书籍记下,藏在腹内,轻易而举!”(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真假神童(下)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     每至春分,岭南温暖湿润的气候,便唤醒了沉睡一冬的花叶,含苞的含苞,吐蕊的吐蕊。及过了清明、谷雨,兴许一阵小雨、或是一夜暖风,隔日便看到百花盛放。一簇簇之前低头不肯露出真容,全改了羞涩性格,大胆的万紫千红,争芳夺艳。     经过营造大家罗紫薇指点过的陆家花园,假山竹亭、石桥碧树,诸般春色,格外的天然有趣。     水聚财,有能力的人家都会在自家的后院挖个池塘,既得了好风水,夏日又可种荷,欣赏“风吹莲动”的意趣。可这池塘深了,对大家族的孩子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罗紫薇深知大宅后院的**,加上陆家这五位姨娘……呵呵,出身不同,心机一个比一个深。倘或一个起了歹意,陆家从此没有太平之日!于是便命人将陆家后宅的一方池塘给填了。     挖出的淤泥挪到西北角,可以种地养花,是最好的肥料。     至于风水问题,对罗紫薇来说是小事一桩,活水比死水好。自东北角的竹林里立了一个小风车,由着地势绕了半个后宅,挖了一个小渠。每日只要踩踩风车,那渠里的水边源源不断的流淌。     陆家上下都十分喜欢这个设计,喜欢风雅的明雪甚至摘下花瓣,丢到水中,看着小渠里的水流带着花瓣慢慢流走,勃发了一点诗兴——     “风逐花落随流水……”     然后就卡壳了。     她抬头看看兄长陆明义,陆明义咳嗽了一声,躲开了一点。再看看妹妹陆明霏,明霏眨眨眼。表示你看我干嘛?     陆明雪不由露出惋惜之色。她自知才华有限,能得一句是偶然。下一句勉强也能得,只是意境上绝对达不到了。不如,问问父亲?     正巧,陆星霜带着两个丫鬟过来,一个手持花锄,一个带着竹篮。便走上前道。“四妹妹!”     陆星霜行礼,姿态飘逸,“大哥、二姐、五妹。”     陆明霏扯着裙角也行了个礼。笑道,“四姐来花园当花农么?连锄头都随身带着?”     “正当花季,采了花制茶。”     “四姐真是雅致。是大全嬷嬷教的吧?我的嬷嬷就不会这些,整天板着脸一口一句规矩。一口一句体统,都快憋死人了!”     “五妹。慎言!”明雪警惕的看了一眼,随即笑道,“四妹妹来得正是时候,嗯。我刚刚得了一句诗,‘风逐落花随流水’,愁自己才华不够。想不出下一句。早知四妹妹高才,能否帮我接上?”     陆星霜见小渠里飘零的几朵花瓣。暗道哪里是风逐?分明是辣手摧残,想也不想的瞥了一眼灵钏。     灵钏收到自家小姐的眼色,心里暗暗叫苦,很想说“我真真不善于吟诗作词!”     可事情从来不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有了那一句“山如碧玉簪”,陆星霜能信?淡然一笑,     “二姐,我也不善于诗词。不过我身边的这个丫鬟倒是有些心得。灵钏?”     灵钏硬着头皮只能上了,幸好花啊风啊水啊,都是常见的,咳嗽一声,直接道,     “雨浥叶零伴袅烟。”     说完后,羞涩的退后一步,“奴婢连得不好,让二小姐见笑了。”     “不见笑……”陆明雪恍惚了一下,随即才赞美道,“原来以为对不上只能求助父亲了,没想到四妹妹身边藏龙卧虎,连丫鬟都识文断字。。”     “哼!”陆明霏重重的哼了一声。在湟溪老宅那边,因为年纪最小,她十分受宠,故而养成的脾气比较霸道。冷不丁回到阳关来,上头有嫡母、嫡姐压着,没有自由,心里早就不是滋味了。     这会儿见陆星霜故意不接二姐的诗句,叫个丫鬟,这是什么意思?分明是故意羞辱人啊!     “大哥、二姐,我们走吧,可别耽误了某人风雅的采摘花瓣制茶!”     陆明雪歉意的笑了笑,带着脸色不大好看的陆明义、明霏走了。     陆明义回头看了好几眼,眼神略带阴郁。     “十四娘……”     灵钏想说,何不解释清楚呢,就这样得罪自家兄弟姐妹好吗?可又一想,怎么解释啊?解释自己做丫鬟的比主子还强?     身为主人,还不如没读过几本书的丫鬟?     人家能信,陆星霜也丢不了这个脸啊!     灵钏想完了,暗骂自己犯傻!早知道佯装不会,不就完了?平白又是一场事端。二小姐性子温柔,可五小姐却是张扬跋扈的性子,回头在姨娘中间挑拨挑拨,不知有多少麻烦!     还有大少爷陆明义,长相不知随了谁,一副柔弱单薄的样子,眉眼之间的灵气还不如姐妹。风逐落花随流水这么简单,都对不上?枉费陆家藏书三千,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灵钏自顾自想事情,没留意陆星霜采个花瓣而已,方向越来越偏了。后来她醒悟,也不是注意到周围的景色有异,而闻到一股臭气。     这股臭气不是一般的臭,能把熏人得头晕目眩,只想逃之夭夭。     九儿用衣袖捂住鼻子,说话嗡嗡的,“十四娘,就是这里吗?”     “嗯。你先过去,假装迷路,替我打探下。”     灵钏惊讶,“十四娘?这是做什么?”     陆星霜的表情淡淡的,“老宅搬来的,不是三车书籍,而是十车。我想知道,这么多的书籍,为什么不放在老爷子的书房里,不放在我父亲的书房里,而是藏在这儿了?”     “呃,也许是做书楼?”     书楼,不应该方便主人阅读吗?怎么挪到西北角,且将挖了池塘的淤泥都放在这边,叫过往之人都不大愿意靠近?     九儿真是忠心,那么腥臭的淤泥,她视而不见,捏着鼻子小跑冲过去,“开门开门!”     没喘息功夫,九儿狂奔着跑回来,一脸震惊,期期艾艾,话也说不清楚,“他、他……”     陆星霜见状,拿帕子捂住口鼻,倒要看看里面是何方神圣!     淤泥很是均匀的将整个书楼围绕了一圈,只留了一个出入的小门——分明是让整个陆家的人,故意躲开。时间久了,养成习惯了,哪怕后期淤泥清理了,只要无事,也无人过来。     陆星霜忍受臭气熏天,冒着风险进来,是不想做个边缘人,陆家的事情,她不能做懵懂无知、被排斥在外的那个!     藏书楼果真许多书籍,两层高楼放了不知多少樟木书架,里面累累摆放满了。楼道两边燃放着熏香,勉强赶走淤泥的强烈气味。一个矮小的身影站在门口,双手交叉,看到陆星霜是又紧张又不安。     “四姑娘?”     陆星霜一看见他,就知道九儿为什么受惊不浅了!     他的脸,太像陆之焕了!眉毛、眼睛,脸型轮廓,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同之处在于,他很矮,站在台阶上,也只比八岁的自己高半个头而已。袖珍版的“陆之焕”,大头、小身子,穿着一样的青色锦袍,可就像小孩子套上不合适的服侍,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初见的一瞬间,陆星霜的脚步差点没站稳,歪了一下。     幸好灵钏见多识广,赶紧在旁边搀扶了。     侏儒嘛!没什么好稀奇的!现代屡见不鲜了,古人见得不多,因为许多家族要是生了这样畸形的孩子,大多都弄死了——好端端的女童都溺死,何况畸形的,会影响家族名声的孩子!     古人大都迷信,“你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生出这样的孩子?”一句话就能让最慈爱的母亲也生出残酷的心来。     没有想到,书香世家的陆家竟然也有一个,还是陆之焕的亲兄弟,真没想到啊!     灵钏忍不住去看陆星霜的脸色。     有这么个侏儒的叔伯,不知她会怎样?(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被隐藏的二叔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最了解你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前世的“陆星霜”,以及陆氏一族,被兰宛茹和兰家查得底朝天,各房各支,联姻亲戚,乃至马房的下人都掌握全了资料。     就这,楞是不知道陆之焕有个亲兄弟!     陆家到底藏得有多好!     这辈子转生成了陆星霜,还没受过这等冲击信心的打击。她紧紧抿着唇,将两瓣唇咬得发白,指甲在袖中死死掐住合谷穴,用疼痛保持住镇定。隔了片刻,方才敛衽行礼,     “怎么称呼?”     “呃,你、你可以叫我二、二叔。”对方比她更紧张,小心翼翼看的她的脸色,又是担忧,又是欣喜。只是他将欣喜之色藏得很好,要不是很注意,根本不会发觉,他是激动多过惊吓。     “哦,侄女陆星霜向二叔问好。九儿,灵钏,还不向二老爷行礼!”     九儿迟钝,不过看着陆之熠的长相,也知道肯定是自家老爷的亲兄弟,回眸看了一眼灵钏。两个丫头齐声道,“见过二老爷。”     “呃、好好,都起来。你们……要不要进来坐坐?外面很臭,别熏坏了。”     陆之熠竟然是个热情好客的性子!     他请了陆星霜进了藏书楼,自己小跑着取了茶罐、茶炉,茶船、茶杯、木炭、松果等物,跪坐在长几边,竟开始亲手给烹茶!     如果身高能长上三尺,脖子不短,手臂加长,这一幕一定是非常赏心悦目“美男烹茶图”。     可惜……     陆星霜紧紧抿着唇,在正对的方向坐下来。     藏书楼很大。整个墙壁都是书架,摆放整齐的书籍。旁边有一个机关梯子,九儿和灵钏特意过去研究了下,发现只要摇动梯子旁边一个扶手,就能控制梯子左右、上下移动。     非常的方便,同时,也照顾陆之熠的特殊身体状况。九儿惊叹巧妙。而灵钏却猜测到。一定是天心阁的机关!     想一想陆家跟天心阁的关系,找人制作一个机关梯子,不算什么。奇怪的是。陆家搬家也就短短半个月而已,短时间谁上门帮忙制作?天心阁的图纸是不外传的。     灵钏皱着眉头,暗道天心阁有能人来,她不可能不知道啊!难道说。是罗紫薇?     原来罗紫薇明面上的营造风水方面的行家,还是小看了。机关消息方面。也不薄弱!     想到自己跟罗紫薇的尴尬关系,她叹口气,暗道能躲一时就躲吧。怪只怪自己当时太冲动,几句话把人得罪了。明知道罗紫薇跟陆家的关系极好……     陆之熠听着茶炉的水噗噗的响,脸上的神情十分柔和,注视陆星霜的眼神。也无比的温柔欢喜。看得出来,他很想接近。     或者说。想在陆星霜的心里,建立一个好印象,努力展现自己好的一面。     “你、你平时喜欢喝茶吗?”     陆星霜点头。     “给。”陆之熠有对自己烹茶技艺的自信,也有一点对侄女的期待。     第二遍的吓煞人香。     陆星霜一嗅,就闻出来了,眉头一皱,“明前的?”     “嗯,很香吧?”     谷雨也才不过七八日,远在岭南的陆家就得到了明前的吓煞人香?这中间隔着的千里路呢?难得的明前茶呢?怎么……     陆星霜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回头看一眼,这满屋子的书籍,加上根本不能用价值衡量的吓煞人香,觉得郭家算什么?堆满了金银,仍旧是暴发,比不上低调的清贵!     不只是清流,还有富贵!     是,陆家富裕无比,陆星霜一直知道。跟郭家结亲,真不是看着郭金芙嫁妆丰厚,而是三房落难于此,需要一门姻亲当成臂膀。     她也是因为前世做过皇后,细细彻查过陆家的底细,才知道陆家的富有不在明处。别人家良田千里,他们家藏书万卷。每年光是请求浏览书籍的,就不知凡几。陆家只挑有资质的允许入内光看,等这些人成才了,能不报答?     靠着复杂的关系网,只派家族中不中用的偏支子弟做生意,就足以让整个陆氏过上悠闲日子。     陆氏三房在岭南十四五年,对于陆氏一族意义重大。后期陆之焕遇难不幸,三房没有成器的子孙,可仍分到了大笔财产,衣食无忧。     陆之熠眼含期待,以为会得到侄女一两句评价什么。可陆星霜满腹心事,脑中不停思考着,抿了口茶,至于什么滋味,没品味出来。     陆之熠有点失落,不过知道不能急迫,努力露出笑容,“听说你会作诗,跟父亲游漓江的时候作‘山如碧玉簪’……”     还未说完,陆星霜脸色一变。     “不是我。是我的丫头所做!”语气十分生硬的道,     “我不会作诗!”     陆之熠哑然,明显受了惊吓。看了看灵钏,又看了看板着脸的侄女,小心翼翼的,     “不会作诗不要紧啊……”     陆星霜抿着唇,眼中露出一股倔强。     她才不稀罕抄袭前世的“陆星霜”!不作诗,就不是才女了?也罢了,她是她,宁可被人嘲讽,也做不出抄袭获取荣耀的事情!     陆之熠声音更轻了,怯怯的,“那你要不要学?”     “嗯?学什么?”     “学作诗啊?”     陆之熠很努力的露出诚恳的笑容,表示自己可以教。     他身后的背景是岭南陆氏三分之二的书籍。隐藏身份长达三十年的岁月,大概除了书籍,也没有其他消遣。     冷不丁的,陆星霜心头浮现一个念头,说不定二叔的学问,比她那位自幼就以“神童”著称的父亲更深厚!     从藏书楼借了两本《诗家格律》,回到木樨院,她一页一页的翻看上面的评语,字字句句,皆写在妙处,让人看过之后,对前人的诗句领悟的更深。     一个晚上就全部看完了。而后陆星霜失眠,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朦朦胧胧中,她想到这一世的父亲陆之焕,仕途上成就不大,但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陆氏出了很多的大儒、大宗师,唯独陆之焕另辟蹊径,撰写了一本入门级别的《诗词律》,是教导七八岁幼儿的。     因为朗朗上口,广为传播。     后来“陆星霜”屡次婚姻不顺,那么多的人念在她是陆之焕唯一嫡女的份上,没有人口舌上针对。     她也一直更亲近陆之焕。     可如今,她不得不生出一个可怕念头,万一,陆之焕不是陆之焕呢?(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调换身份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夜晚,星辰寂寂,一轮皓月高悬夜空,偶尔薄纱似的云层遮掩了半面,显得如梦似幻。     “什么?星霜白日来过了?”     藏书楼内,陆之焕用温水帕子洗脸醒酒,震惊到帕子掉落,“她怎么可能来?一直瞒着的,老宅上下早就叮嘱过,不许告诉这边人。星霜,她怎么会知道?”     陆之熠垂着头,鼓着脸,     “我也不知。反正我正在午休,一个丫头冒冒失失的跑进来,见到我就大叫,完了我回去换上衣衫的功夫,她就来了。”     此刻不是追究原委的时刻,陆之焕看着亲兄弟,艰难的问了句,“她……她没说什么过分的言辞吧?若是有,请看在我的份上,原谅她年幼无知。我回头细细的教她!”     “别呀!”陆之熠慌忙摆手,“上次你说要教明霏,结果明霏看到我就跑。你又说教导明雪,她根本就不来看我了!”     丧气了一会儿,他抬起头,露出欢喜的表情,“星霜不同啊,她长得真俊,眼睛一闪一闪的,你没看到,她喝命两个丫鬟朝我行礼的时候,跟母亲当年一样有风范!”     母亲……     一想到现在人事不知,冲着陆老爷子叫“老家伙”的母亲,两兄弟心头都是沉甸甸的。     正常情况,母亲是多么讲究的人。可惜生了这种怪病!若依她从前的脾气,想来,是宁愿早早死了,也不愿意过上这种稀里糊涂的日子。     陆之焕沉默了良久,“星霜没有对你有不敬的?”     “嗯,这就要看你说的不敬。是什么意思了。明面上她冲我行礼,称我‘二叔’,连丫鬟礼节上的缺失也不允许。不过我能感觉到她很震惊,很愤怒。”     “她才八岁啊,就懂得克制了!呵呵,不愧是我们陆家的女儿!你回去别冲她发火,一定不能!不然我怕她明面上礼节周到。可再也不理会我了!”     陆之熠的语气有些哀求。     他没有儿女。亲兄弟的孩子就等于他的。偏偏他身体残疾,想要靠近侄子侄女,培养一点亲情也不能。     “……好。”     迟疑良久。陆之焕吐出一口气,最终还是应了。     答应兄弟的事情,说到就要做到。     陆之焕说不会因为陆星霜贸然闯进藏书楼的事情责罚,索性根本没有提起这件事。     就当没有发生过。     而陆星霜。心思若浅显如孩童,肯定藏不住话的。但她不是啊!别人不提。她也不说。     反正冰山露出一小角,接下来也隐藏不了多久了。     四月底,陆家的新宅院差不多弄都弄好了,主要是西院这边。几位姨娘的住所全部整改了一通。     苏姨娘有空就过去串门子,十分艳羡老宅三姨娘能自由要求住所的式样,都是陆之焕的妾侍。也都为陆家繁育过子嗣,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苏姨娘撺掇柳姨娘。也想将自己的小跨院休整下。不然,错过这个几号线,再想大兴土木就难了。     可柳姨娘不是当初的傻瓜脑子了。她分析了一下形势,现在陆府共有五个姨娘。     论出身,苏姨娘小富之家,和姨娘家生子,朱姨娘是外人所赠,任姨娘是犯官之女,她呢,是穷书生的女儿,似乎相差不多。但具体来说,区别大了!苏姨娘姿色不俗、年轻有才华,任姨娘管过湟溪老宅的家务,最受信任;和姨娘生了儿子,又有照顾老人的经历,朱姨娘呢,负责在陆之焕不在的时候教育子女,这也是一种肯定。     算来算去,她发现自己一点优势也没有。     不,有一点,就是她曾经救过陆家嫡出小姐陆星霜!     所以,这种时刻她要是犯傻的跟其他姨娘明争暗斗,那讨不到一点好儿。还不如在陆星霜面前体现几分存在感,叫相公陆之焕记得,顾念旧恩,如此她的日子,她女儿明雯的日子,才好过。     想明白了,她将此事跟父亲柳书生说了一遍,柳书生感叹女儿终于长大了,“为父终于放心了!”     看着病倒在床上的父亲,柳寒烟忍住泪水,“爹,跟你说过多少次,少喝一点酒,你就是不听。”     “呵呵,傻闺女,醉死才是人生最好的死法,为父啊,求之不得!这些年,陆家对我也算尽了心,再说,你有亲闺女傍身,为父也不担忧其他。只有一点,要跟你说明白了!”     “爹,您说。女儿记着呢,再也不会胡来了。”     又要了一口酒,咂咂唇,柳书生这才红光满面,靠在床上呼哧呼哧的说,“爹爹年轻时候风采无二……”     一听是这些吹嘘的话,柳寒烟顿时哭笑不得,“爹,我从小听得耳朵都长茧了!是,您风采无双,你才华惊艳,女儿知道呢!”     “嗨,你怎么打断父亲的话?从前父亲只说了一半,没说另一半。父亲因为才华惊人,被陆家聘去教导素有神童之称的陆家千里驹――陆之焕。”柳书生目光悠悠的,叹口气,“陆家何等名声,为父自然是想也不想的答应了。”     “因为陆之焕的才智过于惊艳,陆家视为珍宝,生怕一些趋炎附势,或是清高傲慢等污染了他。自六岁后就选了一个清净的庄子,景色迷人,淳朴安宁,让为父每日教导圣人语,务必在读书之余,养成恬淡勿争的性情。如此,方能静下心作学问。陆家可是指望他将来成为文坛泰斗、大宗师。”     “教了不到一年,为父发现了古怪之处。陆之焕虽然智慧远超常人,可他的身高,真是问题。八岁了,还不如六岁的孩童。”     “那时,为父只是怀疑,没有定论。又过了一年,他弟弟陆之熠的身高超过了他。为父心里就明白了。当时真是吓得不轻,生怕陆家想要灭口。”     “好在陆家是良善,放了为父一条生路。为父立下誓言,永远不会跟外人透露陆之焕的秘密,便远遁江湖,这辈子都没再科举进入名利场。”     “什么?爹爹?你说你自己屡次不中,是假的?真相是因为陆家权势,你怕他们对你不利?”柳寒烟惊悚道。     “呵呵,确切的说,是怕对你娘,对当时没还有的你不利。你娘是庄子上的人,名义上算是陆家的家仆,对我真心真情。我知道她的心意,所以只要了她,就远离了京城。这些年,我没对任何人提起陆之焕的秘密!”     柳寒烟紧紧咬着唇,“那我相公……”     “若我没猜测,应该是陆之熠吧?他们亲兄弟,长相很相似,调换身份,只要陆家一直宣称,外人怎么能了解?”     看着柳寒烟眼珠飞快转动,柳书生拍了一下女儿的额头,“你想什么呢,这件事不可以成为威胁陆家的把柄。因为,代价太大!”     “为父告诉你,也是警告你,将来你的立身根本,一是明雯,二是靠陆家嫡千金陆星霜。可光有她们做你的护身符也不够,要是你犯了忌讳,也难善终!这个忌讳,就是切莫不要打探、暴露、羞辱陆之焕……也就是现在的陆之熠!可惜啊,当年的神童,陆家的千里驹,若不是受困于残疾之身,还不知会带陆家到什么程度!”(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阴谋阳谋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陆家宽厚,只要你大面上不犯错,看在你救过陆星霜的份上,后半生衣食无忧。明雯也会有个好结果。可你要是犯了大忌,不知情的情况下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或者试图跟外界宣扬,那陆家便容不得你了。”柳书生谆谆的教育女儿,     “为父甚至怀疑,陆家三房舍弃京城的荣华富贵,就是为了带陆之焕来到岭南!这里天高皇帝远,过了十多年,他们兄弟身形外貌上没有年龄的差异,身份上的调换,谁能知晓?”     “真正的陆家神童,留在岭南,过安稳平静的日子。而陆之熠则完美的代替兄长的存在,虽然他才智上略有逊色,可也是饱经诗书熏陶的,当不至于露出破绽。”     “如此,陆家的门楣依旧清高无比,而陆之焕的性命也保下了。为儿孙计,老爷子和老夫人真是用心良苦,哎,可怜天下父母心!”     柳书生感叹不已,酒劲上来,就沉沉睡去。柳寒烟辞别了父亲,心事重重的回到自己的院子。老爹主要是告诉她,不可对真正的陆之焕不敬。她又不是说三道四的长舌妇!     别说得不到任何好处,就算有人给她银子,她还不想说脏话,脏了自己的嘴呢!     柳寒烟生了孩子,思考的自然不如少女时那么简单了。她一直在想,这件事,该怎么利用呢?     第一念头,就是斗倒最可恨的几个姨娘!任姨娘、和姨娘、朱姨娘,都是她打击的对象!记得每次去敬安堂请安,她都得低头叫“姐姐”。包括苏姨娘在内的,都不大瞧得起她爹,瞧不起她是穷书生之女。爱搭理不搭理的。     叫她气愤又无奈。     将消息透露过西院的姨娘?设计让她们口出不逊?     省省吧!人家跟“陆之焕”住了十年,和姨娘还是家生子呢,怎么可能不知道秘密!     这件事算计不到她们。     那么,苏姨娘?     有门!     苏姨娘一向清傲,目下无尘,略施小计,说不定能得逞。     可……柳寒烟死死咬着牙。不成!她不能算计苏姨娘。西院的三人分明结成一派。同进同出的,她这边少了苏姨娘,岂不是势单力薄?以后更要对三个好姐姐低头了。说不定。连说话的地方都没了!     她得留着苏姨娘。     思来想去,最后的一个人选只有嫡夫人――郭金芙!     一来郭金芙的为人心性,容易上当。只要她看到跟相公相仿的面孔,再找人告诉。“他才是陆之焕”,不闹开才怪呢!     其次。郭金芙连亲生的女儿陆星霜都不怎么在意,何况是庶出的呢?从明雪到明霏,从明雯到明霞,四个庶女在她手里握着。就跟蚂蚁一样,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以后的教养、婚事,都交给她插手?那不是注定眼泪往肚子里流吗?     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将来处在那样的嫡母管教下。吃了亏都得忍着。     柳寒烟计划完毕,眯着眼暗想。别怪她狠辣歹毒,女人么,谁不为自己筹谋?不过这件事,她得先在陆星霜面前表现表现,不能露出痕迹惹了厌恶。最后推出谁来当替罪羊……     将来陆之焕和郭金芙夫妻反目的时候,她才能“假惺惺”的劝呀!     ……     五月初的端午,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岭南的气候温热,蛇虫极多,所以也有烧艾草的习惯。各屋各院经过一番休整,各自清理打扫之后,焕然一新。于是老爷子决定,在西院摆酒,一家子热热闹闹办个家宴。     敬安堂内,郭金芙大方的拿出二十两银子,笑着对陆之焕道,“既然办,就大办。请个戏班子,台上唱戏,台下看戏。妾身娘家四嫂的母家养了一个戏班子,唱得很不错,不如妾身回去请……”     还没说完,陆之焕已经将银两推过去,表情木然,“不必了。只是家宴,就你我、孩子,加几个姨娘,到父亲那边坐坐,吃顿饭就回来。”     “可公公不是说要热闹的吗?”     “父亲说的热闹,跟你说的不同。你真请个戏班子,只怕会被父亲扫地出门。届时,怕你跟娘家不好交代。”     一句话哽得郭金芙多少漂亮话都说不出了。     她索性甩手了,人家不稀罕,她还懒得管呢!     到了端午那日,陆之焕领着妻妾子女,从正门出,坐车走了二十丈,然后下车到西府。任姨娘等如湟溪老宅那样,将诸人迎接进去。     看姨娘们的派系,显而易别,还是两个家!     到了素安堂,桌案都在厅上堂下摆好了。正中是陆老爷子和老夫人,右次是陆之焕携妻郭金芙,左下手是和姨娘带着陆氏长子陆明义。     原本是应该给六哥儿陆湛的,他是嫡子,在这个家有这样的地位。可任姨娘刚开口请,郭金芙就警惕的盯着她,自发的抱着儿子跟陆之焕坐在一起,那没得说――该你的,你不要,就不要怨怪别人后来不让你。     紧随着郭金芙之后的,是陆星霜、陆明雯、明霞。后面两个妹妹还小,母亲跟随。对面则是朱姨娘和明雪,任姨娘带着明霏。     陆老爷子哈哈大笑,显得很是开怀,“一家子齐全了,来来,上酒,满上满上!今夜不醉不归~”     陆之焕举杯,携妻子儿女一道恭祝父亲。     酒过三巡,老爷子看到满堂儿孙,兴奋的决定舞剑。他是文士,当然不会了,好在他有好儿子,不会让他丢脸。     陆之焕在父亲的要求下,无奈束了衣袖,表演了长拳,倒也虎虎生风,似模似样。     文武双全啊!     几位姨娘的眼睛都亮了。     座上只有陆星霜如坐针毡,香甜的米酒,她一口咽不下去。精致的菜肴,她看都不想看一眼。她的目光只关注陆之焕、陆老爷子身上。     一家团圆的好时候,他们都忘记西北角还有血脉相连的另一个人的存在了吗?     越来越看不下去了,陆星霜站起身,先向郭金芙请辞,然后向老爷子说明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老爷子对她一向宠爱,答应了。     九儿提着灯笼,灵钏跟随陆星霜的身后,刚离座,就听陆老夫人“呵呵”的胡乱拍着手掌,“好看好看!”     然后到处观望,“我的焕哥儿呢?我想我的焕哥儿了,叫他来陪我!”     陆之焕拱着手,“母亲?儿子在这里。”     “你?你是谁?你不是我的焕哥儿!”     陆老夫人摆手不满的叫。     刹那间,素安堂上很多人都笑着,说老夫人又“糊涂”了。可陆星霜震惊到手足发颤。     她怔怔的,半响才反应过来,转过身快步走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公与不公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有的人是生病脑子糊涂,而有的人却是揣着明白当糊涂!陆星霜被祖母那句无意中说的“我的儿子呢?你不是我的焕哥儿”点醒,原来,处在迷雾中的是自己等人!     那藏书楼中的“二叔”,哪里是她的叔叔啊,应该是伯父吧?真正的陆之焕,陆氏曾经宣扬的“神童”!     西院跟东院是挨着的,也就隔着一堵墙。参加家宴,因为老爷子的乖僻,非要乘车从正门进,导致花费了点功夫。可这会儿陆星霜离席,就不可能从正大门出入了,直接提着灯笼,绕道后花园转向木樨院。     到了转角通向藏书楼的石子小路时,陆星霜犹豫了下,“走!”     她也不是真的想见伯父,相见不过一次,谈不上什么感情。她只是分开,胸口藏着慢慢的郁气,无法消散。     月色朦胧,晚风轻柔,吹动暗黑花丛的枝影摇摆,冷不丁传来一两声猫叫,更渗人了。灯笼的火焰遥遥跳动,噗的一下灭了!     九儿当即浑身发僵,紧紧抱着陆星霜不肯撒手。灵钏是个有准备的人,随身携带一个荷包,里面有零食、有磨得锋利的刀片,有清热百货的药丸,自然少不了有用的火引。     轻轻一吹,将素绢灯笼的火苗点燃了,冷静的看着曲径通幽的小路,     “十四娘,天黑路不平,不如等明日?”     陆星霜经过此变故,头脑也冷静下来了,叹息一声,“嗯,好吧。我刚刚才饮了酒。胸口沸沸的想走走。”     九儿松手,很不好意思,她的胆子比主子还小,脸上讪讪的,“十四娘,那咱们在木樨院里走走,行吧?九儿陪你走!走多久都可以!”     转了方向。沿着小渠缓缓的向木樨院走去。路上。陆星霜茫然的看着浩瀚无垠的夜空,说不说的茫然,     “灵钏。你说,是不是很不公平?”     “十四娘想听真话,还是应付的话?”灵钏也不是蠢人,加上刚刚陆星霜非要去藏书楼。她用脚趾头也猜到了,陆之焕不是真正的“陆之焕”!二叔?分明是大伯父啊!     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人难以评说,只能用这种方法劝劝了。     “怎么说?”     “如果是真话,那奴婢觉得,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公平。十四娘生在官宦之家。不知道乡间有一种民俗――生了女儿,直接丢进恭桶里溺死。若是缺钱真养不起,也罢了。不溺死大概也长不成人。     可那些人家,明明家有余资。就是觉得养女儿是给人的,不乐意,于是把活生生的女婴溺死。奴婢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大的不公平。     凭什么,就因为生为女儿身?天生下来就低人一等?一出生,哇哇啼哭两声,没有任何罪孽就被父母亲手害死。”     陆星霜沉默了,“洗女”这种习俗她也听说过,只是感触不深,毕竟那是百姓子民的自家事,她十八岁进宫为后,也管不到。     “虽然冤屈,可也怨不得。怪就怪自己托身那样的人家吧!”     “十四娘此话差矣!”灵钏想也不想,     “习俗为什么难以打破,因为人人都这么想、这么做。一个感染两个,两个感染十个,如此恶性循环下去,才让那些可怜的女婴生日变忌辰!往小处说,亲手扼杀亲女,残害了活生生的性命,不容国法;往大的说,太伤天和啊!等二三十年后,家家户户都是男丁,没有女人,倒要看看谁来繁衍子孙,谁来照顾父母?”     最后一句是重点,陆星霜当即一愣。     说得很是!她想起来,当初兰家的西北大营的兵士无妻,百战下来的老兵没有安身的家。萧无碍为了获得军心,命她主持仪典,放那些年满二十五岁的宫女子出宫,与兵士结为夫妻,阴阳调和。     今生她为皇后,“洗女”的习俗一定要改了。     “对了,刚刚你说应付的话呢?”     “十四娘不该问奴婢的。奴婢曾经有过贫穷却温暖的家,当时虽然羡慕别人家吃好穿好,却从来没想过不公平。因为有疼爱的父母,比什么都强。哪里知道……”灵钏叹口气,     “有了后娘,也就有了后爹。不,后娘还不是后娘的时候,爹就已经变了!他为了那个贱人,害死我娘,要不是我姥姥机警,早早把房契地契藏起来,也难得善终。”     “奴婢被卖了一次又一次,刚开始还会抱怨苍天不公,后来觉得,抱怨无用。老天虽然给了奴婢诸多磨砺,只看眼前,算是很眷顾了。”     “为奴为婢,也是眷顾?”     到了木樨院的门口了,灵钏推开门,躬着腰,“遇见十四娘,便是上天对奴婢的眷顾。”     九儿听得稀里糊涂,不懂得在打什么机锋,还连连点头,“眷顾,当然眷顾!没有十四娘,灵钏姐姐还在厨房洗菜呢!我也就是个跑腿的小丫鬟,还能当上一等大丫头吗?”     主仆三人回到院子,洗漱之后睡下。     灵钏心思多――却也不是她想得太多,而是刚刚遇见了罗紫薇。这个老女人,天黑也不回自己的屋子,非在木樨院里转来转去,结果听了那句“遇见十四娘是老天眷顾”的话。     看到罗紫薇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就知道,肯定想歪了,以为她在拍马屁呢!     真是……陆星霜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成熟,都要冷静,光拍马屁,一不留神就拍马腿上了!她算看穿了,能留在陆星霜身边的,就两种人,一是如自己这般处处谨慎的,一种就是九儿那种大大咧咧,花说了三遍还不懂得其中真味的。     后者她信,却不会大用。前者她用,却不会信。     陆家怎么生出陆星霜这样的女儿,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而此刻的陆星霜也在彷徨。     她最羡慕情敌“陆星霜”两点,一是得到萧无碍的真心,二就是出生在书香世家陆氏。却没有想到,陆家也有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     单纯的兄弟互换身份,她无所谓。可她现在已经确定,写出《诗词律》以及各种蒙学书籍的,就是那位被控制在藏书楼的“陆之焕!”(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这是至亲?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武将世家里,也有夺兄弟家产的,不过一被发现,名声就彻底臭了,大家都不愿意深交。即便保持面子上的来往,背地里也会防着一手。     大多数武将都是豪迈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纵有心机手段,也不会对自家人使。只听说过某某将领战死沙场,然后其他同僚有力出力、有钱出钱,照顾其老小,直到长辈过世,小辈各自婚嫁的。     外人尚且如此,何况自家手足弟兄!     前世兰宛茹做了皇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接纳――那些衣冠楚楚的文官家族,不是很清高的吗?世外高人一般,怎么斗起自家血脉来,狠毒的不留活路呢?     圣元年间三位宰相,俱是胸怀锦绣的治世能臣。数一数他们吧,高相因事被罢相,回到家乡,嫡子和庶子争得头破血流,互相指责对方毒害孙辈,将高相生生气死。刘相出名的刚正无私,膝下只有一女,一过世,家产屋宅都被同族叔伯兄弟占据。刘相之女孤苦无依,若不是遇见好心人,险些被卖于商人为妾!     如今鲜花着锦的路相,也没有多少风光时候了。他最疼爱的小儿子马上要牵连“鲁王之子坠马案”。鲁王堂堂亲王,痛惜长子残疾,这份怒火不能冲着太子发,只能让路相幼子“以腿赔腿”了。     而断了一条腿,基本就绝了朝堂的路。     兰宛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造成结果的始作俑者,是路丞相的嫡长子――只因为嫉妒父母疼爱幼弟,就使出如此毒计。害其终身残疾、无望仕途,怎不叫人心寒齿冷?     了解得越多,各种肮脏的事情就让人恶心!     一夜安静过去。天色蒙蒙亮时,木樨院里九儿已经起来打水烧水了。陆星霜躺在闺床上,看着墨色花草纹的帐子,心底又是惆怅,又是茫然。     一夜梦不停。又记不起来具体梦到了什么。喜意好像前世“陆星霜”。扶着腰,冲她哈哈大笑,“陆氏女是那么好做的么?”嘲笑她天真。     她是想得太美好了。陆之焕……从她睁开眼,被父亲抱在怀里,细心呵护的那刻起,她就是和一个冒充货在打交道。什么惊世绝艳、什么忍耐克制,都是假象!     “十四娘。该起了。呀,怎么大的眼圈?等会儿啊!”九儿忙不及的去煮鸡蛋了。     陆星霜照常起来,被灵钏和九儿两个丫鬟联手“整治”一番,精神抖搂的去敬安堂请安去了。     父亲陆之焕不在。郭金芙神情恹恹的说,“你父亲在书房等你。”说罢,连一个眼神都吝啬。     朱、任、和、苏、柳几位姨娘都来了。带着各自的儿女。懒得管各种探究的眼神,陆星霜也没兴趣知晓郭金芙怎么“收拾”姨娘。立规矩也好,拉拢打压也行,直接抬脚走人。     步行了盏茶功夫,到了书房。陆星霜先在外称呼了一声,没有应答,她皱着眉,索性推门而入。     书房内的摆设变了个样子。原本南面设着一张榉木三弯腿翘头案,案上置放着竹雕垂钓翁笔筒,筒内各种毛笔插得跟笔林一般。现在,直接挪到西面去了!     原地改放了一张黄花梨榻,榻上放了一张小炕桌,上面放了白瓷酒盅。旁边是两个紫檀五开光鼓凳。     陆老爷子就盘着腿,坐在黄花梨塌上呢,此时不是午后,窗棂开了缝隙,没有阳光,只有嗖嗖的晨雾往里面渗――岭南的天气就是如此,说冷不冷,可雾气大,早晚的温差也大。     老爷子昨夜吃酒没到兴头,见到陆星霜,高兴极了,“来,丫头,给你爷爷斟酒!”     陆星霜视线一扫,原西面的红木桌椅,和翘头案挤到一起去了!平素她还能在上面坐一坐。现在,整间书房,能坐的只两个鼓凳了!     紧紧抿着唇,陆星霜沉默的上前,给祖父斟酒。     陆老爷子一口喝下,眯着眼回味着,“好酒好酒!丫头,你也陪爷爷喝一杯?”     说着,也不等陆星霜做出反对,亲自斟酒。     两个杯子早就准备好了,陆星霜见此也不多说,直接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冲入喉底,直入肺腑,整个身子都微微发热起来。可……也就是发热而已。     眼睛依旧清明,思维依旧清醒!     清醒的知道,藏书楼的二叔,不,大伯父,说不定就是眼前的老者下令关闭,不许外人接触!甚至于,她的生父陆之熠,也是被迫冒充哥哥的身份。     老头子,你害苦了多少人!     那被剥夺身份的,等于一生一世都在坐牢。而冒充身份的,心里又何尝有一日的快活?     祖母为什么疯疯癫癫的,是不是也有伤心会很愧疚和无法面对?     整个陆家三房,都承受着巨大的心灵上的痛苦。就你,就你成了大宗师,成了名扬天下的大儒!日后回京,你舌战高僧,挑战国子监,将一干人等驳斥的俯首!你在金城寺开堂讲课,高冠博带,广袖长袍,举世轰动,皇帝都要派太子前来听讲!     你在文坛上的地位无可取代。公卿皇族都要退让三分。可你能面对你的两个亲生儿子吗?     陆老爷子呵呵看着孙女,眉毛跳了跳。     怎么可以有这么丰富的表情呢?陆星霜的眼神中,清清楚楚写着憎恶、怨恨,以及满满的不屑、恼怒。     可负面情绪之后,同样深刻且真实的,是敬佩,是钦慕,是崇拜,是毫不掩饰的尊重。     就好像,她非常讨厌自己做老爷子的孙女。     但她同时又为自己是老爷子的孙女而自豪!     “呵呵,喝完了酒,坐啊!”     陆星霜扫了眼两个鼓凳――她怎么可能坐在上面?直接坐在老爷子对面了。     这是一个平等对话的位置。     她不觉得自己需要低人一等。     “看见你二叔了?”老爷子随便挑开了话题。     陆星霜没有说话,可眼神的意思带着奚落嘲讽,同时还有惋惜无奈。     老爷子的心绪都收到一丝感染,     “嗯,是你伯父。作假作久了,自己都相信了!”     才不相信呢!陆星霜的眼中在说,以为我不知道是试探吗?     “娇娇儿,你伯父很喜欢你呀!他说你喜欢诗,所以连夜写了很多给你呢。”陆老爷子眨眨眼,语气近乎诱惑,     “你瞧不上你自己丫头写的,不打紧。你伯父,可是这方面的行家啊!一年,不,半年,你就会是远近闻名的才女。而且,外人绝对不知道。”     “怎么,亲伯父都信不过?他可是真心疼你,准备了两百多首呢!而且你年纪还小,到你出嫁之前的十年之内,保证每个月都有新诗!”(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甘心做猪?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陆星霜嘴唇微微翕动,无语的凝望祖父的双眸,见其眼角的皱纹展开了,可眼底一片认真,彷佛真的让她考虑――乖孙,你想不想当才女?有一个绝佳的代笔哦!     这个代笔是你亲伯父,才华惊人,而且绝对不会出卖你,出卖陆家。     巨大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眼前的老者,真是当代首屈一指的大宗师?文坛上举足轻重的大儒?全天下读书人敬仰的前辈高人?     竟然做教她怎么作弊!     如此造就的“才女”之名,简直无耻!     陆星霜脸上不自觉染上愤怒的薄晕,手指藏在袖里死死掐着合谷穴――合谷穴在手背虎口位置,按压下,会给人半个胳膊抽筋似的酸胀疼痛。     这是她前世做皇后养成的习惯,每当忍无可忍,却还要忍耐的时候,她就用疼痛逼迫自己!疼痛,让人更清醒!更冷静!     人世之名、利、权,还有与男子而言的美色,与女子的情爱,都是迷惑人心,引人堕落的。疼痛暂且减弱了愤怒的情绪,她的心底一片清明,暗暗的思索。     这一世,她是陆星霜,是陆氏嫡女。老爷子为什么要以“才女”之名诱惑她?难道不怕她在虚名之间无法自拔,走上歧路?     哦,对了,走不上歧路。有他老人家在,代笔也是陆家人,她最多贪得无厌的索要诗词,飘飘然陶醉在众人吹捧的“才女”名气里。做不了一点伤害陆家的事情。     相反,她的一生都将牢牢被家族掌握,让去西,只能往西。让去东,只能向东。成为家族的一颗最华丽、最有价值的棋子。     联想前世的“陆星霜”,被当成联姻的工具嫁了一次又一次,哈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被才女之名害苦了!     想要确定猜测,也容易。     陆星霜深深吸一口气,语气轻柔,带了点疑惑。     “两百首?祖父莫要哄人了。想那好的诗词又不是大白菜,随便种种就得了。”     “哈哈!”陆老爷子快活的大笑,胡子都吹起来了。“对你大伯来说,什么诗词啊,都是小道。你就当成大白菜,他是菜农。种了一辈子白菜。不信?来,爷爷带你去藏书楼。都整理好了。看你喜欢什么风格?”     准备好?是什么意思?陆星霜狐疑的跟着老爷子去了藏书楼。     藏书楼只有香炉袅袅生疼着香雾,不见人影。陆老爷子满不在意的说,“你伯伯不好意思见你,来。整理好的诗集在桌案上。娇娇儿,你慢慢看,喜欢哪一首。咱就以那首作为你‘名动天下’的开篇!”     陆星霜不发一言,翻开诗集。眼瞳微微转动。一目十行――这一世遗传了陆家人强大的读书能力,前世她读书慢腾腾的,要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反复背诵才能记住,而现在,只要快速浏览一遍,那些字就和生了翅膀似的,一个劲的往她脑子里钻,忘都忘不掉。     薄薄的诗集,呼吸功夫就看完了。     陆星霜面沉如水,猜测得没错!她看到了整整三首名义上是“陆星霜”所写的,有一首还是“代表作”,被京城好事人争先夸耀,赞其立意高雅清新,读之令人心折。     “岩岫碧孱颜,灵踪若可攀。楼台烟霭外,松竹翠微间。玉液寒深洞,秋光透远山。凭君指归路,何处是人寰。”     合上诗集,陆星霜缓缓的背诵出声。     一边念诗,一边心头滴血。     陆氏啊陆氏,原来也是一张用名声才气织就的华丽长袍,上面爬满了虱子!她在这个家,该何去何从?     老爷子不知她心里所想,仍旧哈哈大笑,     “怎么样?乖孙,喜欢吧?类似的还有很多,只要你想,全都是你的了!想想吧,这些诗一面世,谁不赞美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才女?你的名字,就会流传青史!多少王公大臣做不到,而你,将会随着这些诗词永久的被后人铭记!”     话音忽然一转,老爷子的语调渐渐低沉,“……再也没人因你母家是商户爆发,而看不起你!”     多好的说客!     以她两世为人的镇定,心神也有了一丝摇动。青史铭记!谁不想?再以郭金芙心性狭窄见识短浅暗示――只要你成了才女,别人再也无法以此攻击你。     成了才女,便能超然物外了!     两者都是她想要的。     可是……     前世大才女“陆星霜”得了什么好下场了?若不是萧无碍痴心一片,最后迎入宫中,就以“三嫁”的经历,多少苦水只能自己咽!     陆星霜自忖,没前世情敌那么忍辱负重,愿意为家族嫁比自己大十几岁的人做填房。区区才女之名,不值得她付出昂贵的代价!     真的不能,假的就更别说了!     陆老爷子眼巴巴看着孙女,等待她的答案。迎着期待目光,陆星霜已经彻底冷静了。或者说,她看透了才女的虚名,从此再也不为这两个字上心了。     “伯父呢?我想见一见,亲口问他一句话。”     “呃,见他作甚?怎么,不放心?娇娇儿,我是你亲爷爷!还能害你吗?你要是不信,我叫你父亲来?”     陆星霜的眉梢一挑,倔强不肯妥协。     “哎,好吧。我叫他来。”     陆老爷子嘀嘀咕咕,高声叫了一句“老二”,便负手跨出藏书楼的门槛,看着屋檐下的天空,优哉游哉的哼着曲儿。     陆之熠动作缓慢的从屏风里钻出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老父亲的身影,然后迈着小碎步,朝陆星霜眨眼,“你喜欢那首?”     陆星霜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     他马上担忧起来,“都不喜欢?二叔马上改,不,这些诗不好改,改了就落下乘了。二叔重新做!你想要以什么为题?什么都行,二叔作诗很快,等我一炷香!”     “说啊,你想要以什么题的?”     陆之熠紧张期待的看着侄女。     陆星霜听了这话,倒是忘记亲祖父算计她,引诱她作弊的事情了,心里充满了酸楚――陆家真正天赋惊人、才华高绝,又心底良善、无私付出的,是眼前的人啊!     “你为什么让我叫你二叔?你明明就是我的伯父!”     “不不,我叫陆之熠,呵呵!”陆之熠额角跳了跳,慌忙摆手。     陆星霜的声音有点哽咽,“好,你是陆之熠,是我二叔。好二叔,你为什么不愿意做人,甘心做猪?”     “别的猪圈养长大,供主家餐桌增添肉食。你被圈养,用自己的才华给陆家门楣增光!”     “好好的人不做,你非要做猪!”(未完待续)     ps:咳,红豆君失误了。给女主起名星霜,因为好听,没想其他。近期爪机添加了内涵段子,才知道霜霜儿的大名已经名扬天下了。所以,女主的乳名改成娇娇。。段子手不放过,再改!           第六十一章 软刀子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几个侄子侄女中,陆之熠对陆星霜好感最深,也只她毫不留情的羞辱――“你非要做猪”,才能如利箭一般,瞬间刺中他的心。     将他多年来强装的防具瞬间击垮,露出内里苍白、无望、悲哀的灵魂。     他是猪?被陆家豢养的猪?     侄女是这么看他的吗?     陆之熠的眼内湿润了,一脸的受伤。     “住口!”     本以为躲在门后的老爷子肯定忍不住,没想到出现的却是陆之焕。此刻的陆之焕愤怒无比,拽着女儿的胳膊,“你说的什么话!道歉!快向你二叔道歉!”     陆星霜被拽得生疼,可她天生傲气,从不服输!没这点傲骨,能在吃人的宫廷里活那么多年?前世也不至于撞棺材而死了。     “二叔?父亲也会自欺欺人了!这里谁行二,谁是我二叔?”     陆之焕的脸上青红交错,精彩极了。兄弟身份互换,与他而言也是难以启齿之事。可木已成舟,为了陆家名声也只能将错就错。     “其他且不说,星霜,为父教导过你礼、信、仁、义,你怎可以出言不逊,羞辱长辈?你得敬重他,发自肺腑的敬重他。他为陆家牺牲得太多了!”     陆星霜的眼眸紧紧盯着父亲的,如鹰隼锋利,嘴里的话一字一句的往外蹦,     “我,没有不敬重他!看不起、怕他给陆家丢脸的,是你们!”     陆星霜说完,愤怒的推开父亲的手,大踏步的跨过藏书楼门槛。对外面站着的亲祖父,扫都没扫一眼。甩手离去。     一路上,愤怒的火焰熊熊的燃烧胸口。     她想的是陆家的百年清名,想的是皇权之下,涉及国本之争依旧保存元气的陆氏门第。更想的是陆之熠之名被全天下人所遗忘,只知晓那些借助他的才华,变成蜚声遐迩的“才女”“才子”们。     “你们简直是在喝血!”     “一群道貌盎然、虚情假意的玩意儿!”     许久没有动过真怒了,陆星霜只感觉眼冒金光。脑袋针扎似的疼痛。位置正好是前世撞棺材的地方。强自忍耐着,回到木樨院。偏巧罗紫薇罗先生来了,她垂头行礼。尽力保持仪态。     “哦,你回来了,跟你说一声。我要出门几日,借你的教养嬷嬷。”     大全嬷嬷在旁边。有些意外陆星霜的难堪脸色,不过到敬安堂请安。大概受了郭金芙什么闷气吧,也不好细问,当下福了一福,     “罗先生善心。听闻奴婢的娘家小兄弟,在桂林郡有了线索,便答应带奴婢去那边看看。”     “哈哈。什么谢不谢的,我正好有事去桂林。顺路带上罢了。”罗紫薇笑声爽朗。     陆星霜点头,“这是好事。嬷嬷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预祝嬷嬷能得偿心愿。”痛快的放人。     大全嬷嬷感激不已――知道自己这辈子没可能脱离陆家了,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索要了五十两银子。至于路途上急需的衣衫药物,她自然有准备。     罗紫薇和大全嬷嬷离开后,木樨院安静多了。灵钏尤其是松了一口气。她喜欢厨艺,可并不喜欢天天待厨房啊,罗紫薇每每用异样眼神盯她,害她只能“刻苦钻研厨艺”,想去书房找点书打发时间都不能。     这下好了,少了一个大煞星!     本以为接下来的日子平淡无奇的,不了第二日,后宅女主人郭金芙大驾光临,在木樨院里四处转悠。     真是稀客啊。     郭金芙和陆星霜这对母女的实质关系如何,不是秘密。看着李、陈两个年级老迈的嬷嬷不停的夸赞,“这一处景致好”“这儿的摆设妙”,然后异口同声,“都是夫人用了心思,才让四姑娘院子如此舒适!”     灵钏差点绷不住了!两个逗比蠢货,来说相声呢?     陆星霜目沉如水,迎郭金芙入内,     “灵钏,将月前得的吓煞人香拿来,母亲难得到我这里坐坐,且能没有好茶招待?”     “呦,四姑娘,怎么还当客人了?这么客套做什么?不过,夫人是姑娘的亲娘,拿好东西招待是天经地义。总不能给那些旁门左道的,白便宜了别人,冷了自己亲娘的心!”     一番话说得不阴不阳。     再看郭金芙的表情,就知道还记挂她给明雯、明霞东西的事呢。陆星霜顿感无力――死物件而已,值当什么?陆家真正的珍宝,是二叔陆之熠啊!     可惜,没人识得。他一人住在书楼里,如同囚徒孤孤单单。想来日后过身,能不能埋进陆家祖坟还是一说。     生母心胸狭窄,生父贪图虚名,祖母生病昏聩,祖父更是跌破她的道德底线,这个家,让她快要窒息了。     灵钏将明前的吓煞人香拿上来,郭金芙也是爱喝茶的,轻轻一嗅,脸色微变,“你父亲倒是疼爱你,价值百八十两银子一两的茶,也送到你屋里。看来,今天我要享一回闺女的福了。还愣着做什么?”     最后一句,没好气的冲着灵钏发作。     灵钏无语,还不如拿点劣质茶叶呢,送上好茶也得不到好意!     一直不声不语的张嬷嬷,有些为难了。上次回郭家,没少得郭老夫人的叮嘱,务必要改善郭金芙母女两的关系,可问题是,现在夫人明显更亲近李、陈两人啊!     她说了不少好话,可转眼就被张、李两个淹没了。两个小妇人,半点眼力见没有!人家是亲母女,撺掇离间,能得什么好儿?     张嬷嬷暗想,也罢,夫人是劝不好的,不如让四姑娘吃了亏,知道尊老爱幼了,以后再慢慢缓和关系吧。     所以,她退后一步,打算置身事外。     灵钏将茶叶放下,转身去拿茶炉木炭等,片刻后,她转回。正欲烹茶,郭金芙突然道,“怎么,我连喝一口亲生女儿煮的茶都不能吗?”     灵钏无语,还有这么斤斤计较的亲妈,专门挑亲生闺女刺?     心里埋怨归埋怨,还是将位置让给陆星霜。     昨日藏书楼没给祖父、父亲留面子,今天郭金芙就过来为难了。而且预想得到,她跟亲妈郭金芙的“交往”会越来越深。     软刀子磨人,这就是陆家的家风么?     陆星霜的眼眸闪烁着惊人的光。(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怪物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女儿为母亲烹茶,本来应该是一副和乐融融的画面。     偏偏郭金芙身后跟着的陈、李嬷嬷都是小人心肠,阴阴笑着,彷佛陆星霜落入她们的手掌,任由揉搓似的。     而另一心腹张嬷嬷却拿定了主意,冷眼旁观。木樨院能震住郭金芙的,罗紫薇罗先生,以及大全嬷嬷,全部去了桂林。这会儿去请老爷、老太爷来,就为烹茶,似乎大题小做吧!也来不及。     因此算一算,竟然没人能压得住。     陆星霜的唇色绯红,下垂的眼帘满是冷嘲,上前一步,撩开了袖子准备煮茶。     刚一露出手腕,就见陈嬷嬷叫唤一声,“哎呀呀,姑娘怎么受伤了?”声音极其夸张。     陆星霜的手指因为昨日怒气汹涌,弹琴伤了指腹,虽不严重,可青葱般白嫩的手指纵横都是伤痕,看着也挺惊心的。     郭金芙当即沉下脸来,眼一撇,不看陆星霜,指着九儿、灵钏喝骂,     “怎么照顾姑娘的?竟然令姑娘金尊玉贵的身体受了伤?一个个都皮紧了吧?来人啊,给我打!不打是不行了!不打就不知道厉害!”     陈、李两嬷嬷巴不得,撸起袖子,上来左右耳光,啪啪啪就是三下。     打得九儿呜呜直哭。     打得灵钏晕头转向。     打得陆星霜眼中喷出火来――这三巴掌,跟打在她脸上有什么区别?     张嬷嬷急忙上前劝道,“夫人,够了吧!打两下长了记性,以后再也不敢了。姑娘还需要她们照顾呢。”     郭金芙心头说不出的畅快,     “就她们这么不中用。还照顾我女儿?今儿伤了手指,明儿就伤腿了!也不过来禀告!简直岂有此理!张嬷嬷,看看我屋里谁老实能干,调两个好的过来。”     张嬷嬷连忙道,“老奴早就寻好了,喜鹊他娘老子在老夫人针线房里当差,自小学得好针线。性子温柔腼腆。不是那种生事的,正好给姑娘使。     还有那苦命的钱姐姐,当年随老奴一起陪嫁过来。可怜她年纪轻轻的没了。总是伺候夫人一场,求夫人给个恩德,让她二孙女招娣进府。招娣那孩子老奴见过两面,跟钱姐姐为人脾气一样。最是谨慎温柔的。要紧活计做不了,跑跑腿还是能的。”     郭金芙很是满意。一个是娘家重用的,一个是几代伺候他的,肯定能放心了。她摆摆手,示意陈、李两个停止。“好吧,就定她们两个,先看看。不行再换好的给四姑娘使。”     同时站起来,瞪着灵钏九儿。“你们两个给我听着,日后当差给我仔细!否则就不是几巴掌的事情了,对主子不忠、不尽心,要你们何用?岭南多的是苦窑!”     说罢,语气稍微放得柔和些,开始了对陆星霜的长篇教导。话里话外,无非是“不可任性”“不顾惜身体,是不孝的”“尊重长辈、爱护幼弟”“身为女子的柔顺恭谨”云云。     足足说了半个时辰。     期间,陈、李嬷嬷也时不时插话,给这份说教增添了许多实在的案例。如不忠不孝的女子如何下场,不疼爱幼弟的姐姐如何被夫家休妻,不得善终。     说就说吧,每说完要意味深长的看陆星霜一眼,彷佛要将话里的深刻含义塞进她脑袋里。对母亲孝敬恭顺、对幼弟爱护疼惜,就是那等舍了身也要维护母亲弟弟的思想,才堪称是女子典范。     陆星霜用坚强的意志,顽强的忍耐力,虎口都被掐得通红,好不容易盼到了酷刑结束。     今儿是郭金芙最身心舒畅的一日。她还想继续说道的,可惜说得太久,口干了!看着茶具准备好,却无人煮茶,哼了一声,“好啦,今天也说得够多了。听多听少,只看你自己了。”     陆星霜抿着唇,不发一言。     陈、李嬷嬷见状,故意阴阳怪气的道,“陆家还是诗礼大族呢,难道四姑娘领了夫人的教诲,不懂得谢礼吗?”     “老太爷、罗先生是这样教导四姑娘的吗?赶明儿可要问一问了。”     张嬷嬷倒觉得没什么不对。纵有隔阂,那母女身份是天定,命人就拿蒲团来。     陆星霜不等蒲团,径直往地砖上一跪,眼帘合上,声音清冷,不带一丝烟火气,     “女儿谢母亲教诲。”     郭金芙真是爽快到身心愉悦之极,连忙亲手搀扶了,拍了拍陆星霜手背,“你这个丫头,就是倔。跟你亲娘有什么好倔的,难道娘亲还会害你?你呀,喜欢犯傻,知不知外面有多少人没娘,哭得眼泪汪汪?”     “听着,以后每日午后到敬安堂来,为娘教你,身为女子,要紧的是卑弱敬慎屈从,你这个性子怎么能行呢?真真叫人操碎了心!”     陆星霜垂着头,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灵钏九儿更是,为十四娘的性情操碎了心?那之前十四娘病得快死了,怎么没见你“真情流露”呢?     郭金芙早将四年前发生的往事忘得差不多了。她不想回忆,就遗忘呗!在她看来,陆星霜当时年龄小,恐怕也记不清了。退一万步,她当年也有自己的缘由,不是故意不管,怎么也埋怨不到她身上。     今天来的目的圆满达成了。她愉快的拿着一小罐吓煞人香,出了木樨院。     李嬷嬷还道,“就这么点茶叶?四姑娘也太小气,明知道夫人喜爱,就该全给了夫人才对。”     郭金芙轻笑,“你当吓煞人香是什么,你素日里泡的大碗茶么?这一罐茶叶,怕也是老爷心疼她,才分了点。老太爷那里才有的多。”     吓煞人香虽然名贵,却也不是龙井一般的贡茶。这茶叶在原产地的价值尚可,可经过千里迢迢送到岭南来,就不大容易得了。     李嬷嬷见踩陆星霜的话没起到效果,反让陈嬷嬷看了笑话,眼珠一转,想到偶然听到的一件事来。     “夫人,老奴前儿听了别人碎嘴说了几句,这几日四姑娘经常往西北角的藏书楼去呢。”     “她爱看书,就让她去呗。”郭金芙不以为意。     “可是,夫人忘记了,咱们府中挖掘的水渠,污泥都堆到西北角去了。四姑娘想要看书,老爷的书房不能?老太爷的书房不能?偏偏要去西北角,早前还很臭呢!”     郭金芙楞了一愣,“你是说……”     这可容不得!     郭金芙喝命李嬷嬷在前引路,大踏步的往西北角走去。原先堆积的污泥早就清理干净了,新挪栽的草木恹恹的,不知道成活没有。     李嬷嬷耳朵尖,听到藏书楼里有男人声音,兴奋的指,“夫人,就是这边!”     郭金芙气得眼前发黑,不管不顾的直冲入内。这是她的家,还有什么地方她不能去吗?     冲进去了一看,藏书楼十分清雅,布置得干净整洁,充满了书香气。香炉里燃得盘香徐徐升腾着,在空气中变幻着形状。     郭金芙心定了定,越发奇怪,等陆之熠从屏风里转出来,诧异的看着不告而入的几人,     “你们是谁啊?”     大头、小身子,穿着短小的衣褂,面容是相公陆之焕,可声音嘎嘎的,郭金芙受不了冲击,直接晕倒了。     张嬷嬷也惊到不行,不过她反应很快,急忙掐了郭金芙的人中。     郭金芙悠悠醒来,拨开李嬷嬷的障碍,再看陆之熠,吓得又要昏厥,“怪物!怪物!快来人哪!”     “夫人,冷静点!”     “滚开滚开!怪物过来了!啊啊哦!”     尖耸入云的惨叫声,惊破了整座陆宅。     郭金芙爬出了藏书楼,摔了几跤也顾不得疼了,一路大呼小叫的“怪物怪物!”(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混乱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缀景轩里,柳姨娘哄着女儿睡午觉。忽然门外跌跌撞撞的进来一人,小声招呼,“六姑娘睡下了?我找柳姨娘,有急事啊!”     柳寒烟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给明雯掖了掖被角,满是柔情的注视女儿的睡颜,这才转身出去。     “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     “柳姨娘啊,可见到你了。刚刚夫人跟中风一样,惊恐跑到敬安堂,叫人请法师来捉妖。说是陆宅里进了怪物!吓死人了!”     柳寒烟一听,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可这功夫,她不至于傻到围观看热闹,姓李的这会儿估计慌了手脚,等得空想到是圈套,再告上一状……那可不妙!     她得想办法让姓李的从此开不了口!     或者,让夫人从此跟相公离心离德?     那么不管敬安堂上下说什么,都无用了!没人相信!     想到美妙的前景,柳寒烟的嘴角不在意露出一点笑容,随即反应过来,脸一板,     “翠儿,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咋咋呼呼的。夫人……有了不适,赶紧通知老爷啊!你来我缀景轩做什么,我是那牌名上的人么?还愣着,赶紧去啊!”     赶走了多事的丫鬟,柳寒烟准备回屋休息。不想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苏春莲。     虽是邻居,同在郭金芙手底下仰人鼻息的,可两人没多少交往,属于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     苏姨娘觉得柳氏自矜自傲什么啊,不过是个穷书生的女儿,远远不如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柳姨娘也瞧不上明明是商户之女,却鄙薄商户,言谈之中。嫁到陆家就是体面人了,连父母兄嫂都不大放在眼里了。这种人,连根本都忘了,不值得交好。     苏姨娘意外串门,柳寒烟在心底冷笑不已――若不是你还有几分用,今儿郭夫人的下场就是你的!     “原来是苏妹妹,我当是谁?怎么。有空到姐姐这里做客?”     苏春莲面上带着一缕愁容。“柳姐姐也知晓了吧,夫人受了惊,主院慌成一团。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苏妹妹问得有趣。只是怎么想到来缀景轩来问我呢?”     “柳姐姐,我们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如何能不关心。夫人的安危,不是小事。”     柳寒烟瞅着苏春莲那副担忧的模样。暗暗嗤笑,原来打着夫人生病。替代管家的主意!可笑可笑,你一个名分最末的姨娘,上面有管家十几年经验的任姨娘,还有生育了长子的和姨娘。凭什么轮到你了?     真真令利智昏啊!     “正因为不是小事,我更不敢多事了。”柳寒烟干脆摆明态度――她不搀和!     苏春莲听了,有些疑惑。这么好的机会。按照柳氏的性格,怎么轻易放过?难道她知晓什么内情?     自持美貌、智慧、见识都不缺的苏姨娘。知晓唯一的短处在于进陆家门太晚,根基不深。可正是因为如此,郭夫人不会信任其他人,只会相信自己!     郭家也会帮她代替郭金芙管家――只要郭金芙真的得了失心疯!     她特意来寻柳氏,就是想两人合作,煽风点火、火上浇油,混乱中看看能否乘机而入,获得好处。即便击不倒郭金芙,也能让彼此的生存空间大些,不再如从前那么步步谨慎,喘不过来气。     可柳氏竟然不闻不问?这可不像是平常的她!别看自己是商户女,可柳氏更能钻营。不然,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跟父亲寄居陆宅,就把自己变成姨娘了呢?     摸不透关键,她也不敢胡乱冲动,把自己陷进去。想了想,就在缀景轩,不走了!让贴身丫鬟去西府将任姨娘、和姨娘和朱姨娘请来。     那边也收到了消息,有人请她们来主持大局,自然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     “怎么回事?一路上都听到有人惊慌失措的说要请法师?”     “万万使不得。陆家是圣人弟子门第,要是让走江湖的捉妖师进了院,传出去成什么了?”     苏姨娘急忙行礼,面上担忧之色更浓,将刚刚对柳寒烟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妹妹实在担心夫人!不知夫人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满口嚷嚷‘怪物’,吃了多少安神茶都无用!”     听得怪物一词,和姨娘楞了楞。朱姨娘也是一惊,转身就像走。任姨娘则大大方方的,“两位姐姐想躲到哪里去。夫人平白去了藏书楼,你我几人的嫌疑怕是洗不清,不如一同去见老爷,也好分辨个清楚!”     嫌疑?这么是怎么说?     苏姨娘心里直挠直抓的,回头看柳寒烟一脸平静的模样,肯定也是知情的。银牙一咬,恨恨的,暗道这个贱人!早晚有一天要把你踩到脚底下!     “柳妹妹、苏妹妹,随我等一起去主院吧。”     柳寒烟拒绝,“几位姐姐去吧,我的明雯睡醒了不见我,会哭的。”     任姨娘深深的看了一眼柳寒烟,眼中似乎闪过一道寒光,随即轻笑一声,“那么就不勉强了。苏妹妹,来!”     牵着苏春莲的手,几人一同前往敬安堂。     往常这里井然有序、各司其职,可这会儿乱成一团,鸡飞狗跳,离得老远就听到一声声尖叫声,“请来法师了吗?我要驱妖!有一只妖怪,他、他就在那边。吓死人了!”     任姨娘的嘴角划过一丝讥讽。朱姨娘显得很为难,“和姐姐、任妹妹,我们要进去吗?”     “怎么能不去呢?都到门口了,你我都是知情人,很应该跟夫人说清楚真相。”     和姨娘轻叹一声,“去吧!”     到了正堂,几人都不知说什么好。因为郭金芙身上淋着鸡血,一只脚踩着桃木山水摆件上,一只脚用糯米粉包着。身上挂着各种开光的玉石配件,神色惊恐之极。     任姨娘心底好笑,又不屑,主动上前解释,“夫人,您误会了。在藏书楼的不是妖怪,是二叔,是相公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郭金芙口中念念有词,“洒!”     一脚的糯米洒到任姨娘身上。     “哈哈,还想变幻成姨娘的模样哄骗我!妖怪,你别想逃!看我桃木辟邪珠子!”     民间习俗用桃木串成手链,刻上符咒各种图案等辟邪。端午才过,敬安堂上下收集了二三十串,都套在郭金芙小臂上,她拆了一条,将落下的桃木珠打任姨娘。     一颗颗都是实心的,打人多痛。任姨娘心里狂骂“疯婆子”,可不敢还手,捂着脸匆匆退下。和姨娘想要说什么,郭金芙看到她,也开始砸桃木珠,一边砸还一边叫,     “怪物,你伤不了我!哈哈,打死你!打死你!”     状似疯狂,已是不能理喻了。     “怎么办?”     “等老爷回来再说吧?”     “诶,千万拦住消息,别传到老太爷耳中。不然,我们几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说和姐姐、朱姐姐,你们太看得起妹妹我了!现在不是在湟溪,我能做三分的主,你们看看敬安堂现上下的奴婢,没了主心骨似的乱窜,只怕风声早吹倒老太爷那边了。”     “这可如何是好。二叔那边肯定更加尴尬,回头相公也会勃然大怒。府里又没安生日子了。”     “谁惹的祸事谁担着呗!”任姨娘看得开,心说郭金芙娘家势大,不然休了她都可能!     竟然口称陆之熠是“妖怪”,还要请法师捉妖?不知脑袋怎么长的,难不成吃屎长大的?受了一点点惊,就唬得魂不守舍,看她那个蠢样,竟然是明媒正娶?     任姨娘的脸有点扭曲,随即冷冷的说,“我们几个行得正、坐得直,倘或老太爷、老爷问询,便实话实说。这个家,到底是姓陆的。”     “不是这么说的啊,经此一事,夫人怕是和相公的情分没了,表面的和睦也维持不了。我只怕郭家那边追究起来。”     “他们郭家养的好女儿,还敢打上门来不成?”     几个姨娘旁若无人的议论,苏姨娘竖着耳朵倾听。张嬷嬷也听见了,这才知晓,对藏书楼的“怪人”是陆家很重要的人物,夫人怕是闯了大祸了!     争持不下时,陆星霜出现在敬安堂的大门口。     不知怎么,上蹿下跳的郭家下人们,突然都安静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摆正姿态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郭金芙能在陆家立足,一靠郭家在岭南势大,再,就是生下一双儿女。而眼前,六哥儿陆湛年纪还小,遇事情只会在乳娘怀里哭泣,只能看四姑娘的了!     张嬷嬷的眼中有着尴尬,有着期盼,希望陆星霜切莫记挂刚刚那点小事,关键时刻,可要来给夫人撑腰啊!     不然四个姨娘,你一言我一语,等老爷一来,不知道要将夫人挤兑到什么地方去了!此刻夫人的状况,真是不妙。     “四姑娘……”     张嬷嬷的腿脚还慢了一步,那刚刚还小人面孔得志张扬的陈嬷嬷,跑得飞快,眨眼功夫就朝陆星霜福礼问好了,眼巴巴的瞅着,“夫人中邪了!”     “既然母亲不好,你们傻转一团做什么?”     “不是,是夫人想要请法师来捉妖。但是门子还有这几位姨娘说,万万不能请走江湖卖艺的进陆家门槛,不然老太爷震怒起来,要全家发卖出去呢!”     陆星霜面色不变,和声细语道,“母亲受惊,不管什么缘故,暂且离开比较好。陈嬷嬷,你与李嬷嬷不用理会其他,赶紧收拾东西,送母亲回郭家吧。”     话音刚落,就见陈、李两人眼睛都在发光!夫人这种情况,回娘家自然是最好的。有郭老夫人在,请不请法师的,也轮不到旁人说话。当下连连点头,     “都是老奴糊涂了,这就准备去。”     “慢着!”     任姨娘忽然出声,随即想到自己身份,柔和下语气,“夫人是陆家妇,怎能平白无故回娘家呢?既没有通知公婆。也未禀告相公,这……于理不合呀!”     陆星霜慢慢的转过头,慢得好像她根本就不经心,也没将任姨娘的话听进去,平淡的扫了一眼,     “母亲受惊,这会儿送她会娘家。是最好的决定。回头我在父亲面前说明缘故。若有责罚,我担待着。任姨娘还有疑问吗?”     轻飘飘的几句话,任姨娘无话可回。和姨娘拉拉她的袖子。忌惮的看了一眼陆星霜――这位可是陆氏嫡女,陆家这一辈仅有的两个嫡女之一。她出面了,老太爷都不会怎样,何况十分疼爱女儿的陆之焕了。     “李嬷嬷。你手脚麻利,还愣着作甚。给我母亲换身衣服,赶紧走!什么也别带……郭家也不缺。叫人备车!”     “废话!自然是有多少辆车,就给我准备多少!母亲一日都离不得六哥儿,六哥儿的乳娘丫鬟也一并带着。叫她们收拾几件常用的。缺的回头送去。”     几句吩咐下来,敬安堂上下虽然还乱,可各自知道该做什么了。不一会儿。就准备了十几个大箱子,另外要跟郭夫人回娘家的。足足有三十多人,你挤着我、我挤着你的,大约是听了几个姨娘的话,知道老爷回来肯定要大发雷霆的,想回郭家躲一躲。     任姨娘见此情况,不屑的撇了撇嘴。一点规矩也没有!朱姨娘、和姨娘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她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等陆之焕回来,几人陈述完了经过,各回各院就完了。     别人?谁管呢!     听说回家,郭金芙紧绷的心神松懈了一些,李嬷嬷趁机给她换了干净的衣裳,“回郭家,夫人,咱们换了衣衫就回!六哥儿也带走。您别怕,这么多人都在呢,我们都跟着您!谁也伤害不了你!”     陈嬷嬷则趁机给郭金芙插了一根桃木簪子,把那些开光的饰品卸下来,脚上包着的糯米也拿走,“马上就好了夫人,车准备好了,咱换双鞋子就回去!老夫人看到您这样,得多伤心啊!”     一提到郭老夫人,郭金芙顿时眼泪就下来了,“娘、娘!我想见娘亲!我怕,我好怕怕……”     陆星霜正好走到门口,听到这凄惨的声音,发自内心的,觉得讽刺。不过怎么办呢,谁让“陆星霜”偏偏是这么个人生下来的?     “母亲,别怕。星霜在这里。”     陆星霜的气质旁人根本无法模仿。她总是冷淡的,不像一般女孩亲切可爱温暖,眼神游离,彷佛你身上没有任何值得她注意的。郭金芙最讨厌这一点,但此时此刻,她毫不怀疑――妖怪没办法模仿!     所以,她一点也不害怕大女儿的靠近,轻轻抽泣着,“怪物啊,星霜,你去的藏书楼有个怪物,吓死娘了!”     陆星霜用指甲狠掐虎口,面上带了点笑意,“母亲勿要忧虑,家里有父亲、祖父在呢。从来只听说野庙荒居才有妖物出现,堂堂圣人门第,光明正大,百邪不侵。     您什么都别想,想了也是头疼。不如回去在外祖母膝下,有多少委屈,也跟外祖母絮叨絮叨,等您大安了,府里也安宁了。”     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拍了拍郭金芙的背脊。     不习惯母女这么亲近,但她的姿态必须要摆正!     原因?她不想做丧母长女!或者成为被休之妻的女儿!更不想日后唯一的胞弟长成人,因此事和她产生隔阂!     弟弟已经是她在陆家唯一的希望曙光了。她不敢想象,一旦郭金芙悄无声息的没了,她得分出多少心思保护?     想一想前世宫廷里那些层出不穷的诡计,她就心烦。夭折的男娃太多了,一场病就能带走。     想到了陆湛,她让人将弟弟抱过来。     “六哥儿,刚刚丫鬟乳娘不让你进来,因为母亲受了惊吓,怕让你也惊着。可姐姐觉得,你今年五岁了,是个小男子汉了,可以保护娘亲了,是吗?”     陆湛童言童语,大声道,     “是,我可以保护娘亲的!”     “那好,我就将娘交给你了。待会儿你们坐车去外祖母家。到了地方,你得照顾母亲,别人对母亲不好的,说坏话的,你偷偷告诉外祖母,叫外祖母惩罚她们!不让母亲受委屈,能不能做到啊?”     陆湛把小胸脯挺得高高的,“我能!”     表示他就是小男子汉。     陆星霜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转眸,见郭金芙的眼神都柔和了,满是柔情的看着儿子。     “事不宜迟,母亲尽早带着弟弟走吧。”     郭金芙瞬间想起刚刚的怪物,惊恐不已,紧紧抱着儿子,正想走,又停顿了下,转头问陆星霜,“你,你也娘一起回去吧!”     陆星霜微一诧异,随即道,“不了,女儿要留下跟父亲道明情况。不然父亲回来,见到敬安堂空了,岂不疑惑?”眼神恰到好处落到和姨娘等人身上。     张嬷嬷知情识趣,催促郭金芙赶紧离开。     她亦收拾好了随身物品,不了陆星霜却道,“张嬷嬷留下,我还有东西准备送给外祖母。”     “哦。”     张嬷嬷眼神闪烁,暗道有什么东西,倒是拿过来啊!这么长时间,丫鬟能来回跑两趟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父女夜谈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夜色迷离,无比的静谧安宁。敬安堂里,留下来的几个丫鬟婆妇,将白日的凌乱收拾好了,只是人手少,显得越发孤寂空缺。     陆之焕提着灯,慢慢的跨进内堂花厅。他的身上带着些许酒气,然而目光清明,嘴唇紧抿,看见女儿坐在玫瑰椅上,一言不发的走过去。     “父亲,见过四位姨娘了?”     陆之焕偏过头,“你母亲回娘家,是你的意思?”     “是呢!”陆星霜站起来,福了一福,“白日得了母亲训诫,为人子女要恭敬孝顺,女儿很是受教。所母亲受了惊吓,女儿便想,有也只有郭家,能让母亲安定下来。所以,让人准备马车,送母亲和弟弟回外祖母家了。”     “岂有此理!你母亲是陆家妇!不告而归,你可知这是大不敬!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们母女两个当家作主!你私自行为,要至我、至你祖父母于何地?”     陆之焕厉声质问。     陆星霜没有丝毫的躲闪,眨眨眼,似乎对父亲的大动干戈有些奇怪。须臾,她轻笑了一声,“父亲,不告而归是大不敬,那骗婚呢?”     陆之焕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了。     婚书,他跟郭氏的婚书,上面的生辰八字,写的是可不是自己!     这就是立身不正的苦恼了。他要怎么教育女儿,怎么告诉她,郭氏的为人品行,不堪为陆氏主母?     “让她回来……让她给你伯父下跪赔礼道歉,这我就不再追究。”陆之焕额头冒汗,虚弱的说。     “恐怕不能呢!母亲受了惊吓,再见‘二叔’。怕是惊吓得更严重,说出更荒谬的话来,届时场面会更难看吧。”     陆星霜在父亲面前侃侃而谈,若没有四年前发生的旧事,谁都会以为她是郭金芙的贴心小棉袄,为母亲的利益寸步不让。     陆之焕气得不轻,“星霜!你不要逼迫为父!”     “呵呵。父亲。您何故这么生气呢?您这么晚来,不是问姨娘的话耽搁了吧,而是去了藏书楼看二叔了。没有确定二叔没事。您那有心思追究我母亲的去向呢?”     陆星霜淡定如常的说,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二叔生气吗?不,您去藏书楼待了那么长时间。兴许一直是他劝你不要动怒呢。     他根本就不认得我娘是谁,我娘骂他。羞辱他,他最多气一刻钟。远不如我骂他是猪,来得更伤心吧?人,最容易被自己在意的人所伤害。所以女儿不懂。您何必捐本逐末?”     “想为二叔出气,也该拿了女儿去给二叔下跪磕头认错。让二叔根本不在乎的我母亲去,是何道理呀?”     陆之焕激动。“你知道他在乎你?你知道?”一声声拔高了,然后痛彻心扉道。     “既然知晓,你为什么要那么伤他?他两天没有好好吃饭了,一想到你的话就泪流不止……”     “我会去道歉的,但不是现在。”陆星霜冷静道,“先说一说父亲您的问题。您刚刚说,这个家‘轮不到你们母女当家作主’?请教父亲是何意?在您心目中,女儿不算是陆家人,不配发号施令吗?”     “还有,至您和祖父母何地的话,女儿既不理解,更无法接受!女儿觉得,我们父女的误会颇深,不如摊开来说说。”     如此咄咄逼人的女儿,陆之焕从来没见过,他也没有跟女子辩论的经验,当下十分羞恼,又很是失望,     “星霜,你怎么变了?好吧,为父不想多说,什么都不计较。你想怎样都行,只要你去给你二叔道歉。”     陆星霜深深的看着陆之焕,眼神犀利,彷佛看透了眼前之人的外刚内弱的灵魂。他是什么都不计较的人吗,不。是心中那股执念,让他顾及不到其他了。     弯弯唇,陆星霜笑了下,     “可女儿不觉得自己错呢!”     “你!星霜,不要逼迫为父动家法!”     “能尝试父亲的家法?女儿的福气!或者变相的证明女儿也是陆家的人呢!”     “星霜你……”     “父亲为什么这么激动?难道女儿道歉了,就能更改说过的话?能让二叔心里的苦楚少了一丁半点?这些年他怎么走过来的,您是他亲兄弟,比谁都清楚!     他本是名扬天下的神童,是被老祖宗赞美为‘陆家千里驹’才智卓绝的人。越是聪慧,越是痛苦!他可以七步成诗,可所有的志向才华都被困在躯壳里,三十载画地为牢,不知天空广阔。     您觉得我说猪,是在羞辱他?不,猪是农家的宝贝,农家人伺候猪比伺候父母还用心呢。没有人会觉得猪是见不到人的。而二叔在陆家,是什么?我娘是陆家明媒正娶的妻子,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我要不是机缘巧合,怕是也被瞒在鼓里吧?     他姓陆,陆家的嫡系子孙,却不过是他父亲兄弟豢养的鸟儿,关在笼子里,闲了看看,没工夫就丢到角落,给吃给穿,便尽了心意。至于百年后,能否光明正大的葬入陆家祖坟,都说不好。     父亲扪心问问自己,你可将他当成人了?你看似给他的保护,是不是当他幼稚懦弱,当他是未成年的小孩子?父亲是否忘记了,他是个男子!不是丫头!”     兰宛茹出身武将世家,幼年父亲对她的性格塑造影响很大――永远记得,每场战役之后都有残疾的军人,兰大将军怎么说的?     “男人只要卵子在,就不算是残疾!照样顶天立地,照样养女儿育女!”     如斯豪迈,如斯气度,叫现在的陆星霜怎么看得上陆家父子为了点名声弄得痛苦一生一世?     “你……没有看不起他?”     陆星霜眼中带着淡淡的伤感,“父亲今时今日的地位、名誉,全赖二叔。细思量,连郭家当初愿意将母亲嫁给父亲,也是二叔的名气传到岭南来。所以算算,我和六哥儿的出生,也是因为二叔。我有什么资格看不起?”     “不是厌弃、不是羞辱?”     陆之焕心头块垒消除,眼中闪烁水意。他最怕自己的儿女都藐视兄长,那么他更无法面对内心巨大的,快要烧成窟窿的愧疚了。     于他而言,兄长才是最要紧的。嫡女对兄长更是没有怨结,相反,甚是抱不平,他的心安慰多了。至于郭金芙回娘家……只是细微末节。这些年来,有事没事她不是一样喜欢回娘家么?     张嬷嬷过来,战战兢兢的说了前后原委,无论如何,自家夫人不告而归,老爷恐怕很是生气。     没想到陆之焕表情平静。     直到陆星霜委托张嬷嬷,带给外祖母老郭夫人的礼物塞到木匣里。     张嬷嬷的心猛颤。     因为木匣子里安静的放着的,是一本《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     听着很绕口,不过有个简称,叫《往生咒》。     岭南多民族,多信仰。不过郭家从老夫人算起,直到下人,多半信奉的是佛教。而《往生咒》,是能超度亡灵的!平日虔诚念念,也能解解罪孽。     郭金芙回娘家,本来不必大费周章,府上十几辆车去了三十多人。陆星霜此举,暗示着什么?     张嬷嬷额头的冷汗一颗颗往下掉,很快汗湿了衣领。她故意小步上前,将《往生咒》给陆之焕过目,手不停的颤抖,内心期冀老爷明辨是非,宽容大度。     陆之焕早就看到了。     然后扭过头,看了星霜一眼。     陆星霜的表情,完全恢复平静。就跟刚刚看到他进来一样。     那么淡定,那么平和,天大的事情在她面前,也不过尔尔。她的眼眸清澈如水,彷佛在说,《往生咒凑》是她交给外祖母的,可外祖母怎么做,那就看郭家的态度了。她还能逼迫不成?     陆之焕的心微微一缩,暗道女儿其实比他还护短。郭氏说的那些话,她也很愤怒吧,不能冲郭氏发泄,可敬安堂的那些没有体统的下人,只怕要迎来一片腥风血雨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砒霜之毒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这一夜,过得十分不平静。敬安堂缺了女主人郭金芙,少了吵闹的六哥儿陆湛,八成以上的仆人都跟着去了郭家。     缀景轩柳姨娘那边,乐开了花――终于将夫人弄走了!走得容易,再想回来可就难了!柳寒烟脸上满是得意的嘲笑,一边哄女儿睡觉,一边回忆起了四年之前。     犹记得陆星霜被关在紫藤阁,生死难测,无人过问。世界上怎么会有郭金芙这等的蠢人呢,四岁的孩童就不会记仇了吗?就如她,四岁发生的事情的确不大记得了,但那年大洪水冲垮了家园,亲娘因病过世,她从来没忘!也不敢忘!     现在只看老爷怎么愤慨吧。再加上陆星霜四年来的隐忍愤怒。柳寒烟耐心的等待着。     而苏春莲那边,急得热锅蚂蚁一样,看不明白,也找不到出路。直觉对自己有好处,但怎么利用,将好处最大化?她摸不着头脑。只能让人盯紧缀景轩,再偷偷打探敬安堂的消息。     木樨院?她想都没想,很久之前,就没办法从木樨院打听到一点消息了。     偏偏丫头多事,觉得敬安堂阴嗖嗖的,也没什么人影,有什么好盯的?不如木樨院目标大,有人查问,也好露“讨四姑娘”欢心的意思。     还真让跑腿的小丫头打探出东西了。     “什么?你说灵钏偷偷摸摸出了角门?跟谁见面?说了什么?”     “不知,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不过恍惚看衣裳颜色,是个男的。”     “陆氏嫡女的贴身大丫鬟,私会陌生男子?”苏春莲一字一句。不敢相信的说。随即眼珠一转,老爷不会直接插手内院,而东府这边的事务,不好让任姨娘她们直接插手吧?陆星霜第一个不愿!     苏春莲可是看得透透的,觉得这位嫡女的心性颇为高傲,连生母郭金芙也不大看得起。为了获取她的支持,心生一计。     “你明日去木樨院。找九儿,就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一遍。注意。强调你只是无意看到。”     “嗯,莺儿知道了!”     小丫鬟匆匆跑去了。第二日,果真将消息透露过陆星霜。     陆星霜这几日过得惊心动魄,先是发现亲伯父、如今的二叔陆之熠的存在。再就是被祖父以才女之名诱惑,作弊撒弥天大谎;拒绝后。被生母借机教训了顿。没多久,郭金芙受惊半疯癫了!     她做主送母亲回娘家,刚刚跟父亲陆之焕开诚布公的谈了半宿。以为事情可以告一段落。却没想到,自家院子里暗暗起了火。     灵钏……     这个满身谜团的丫鬟。要露出真面孔了吗?     她不让府里的人去查,因为谁都信不过。至于告知长辈――当了十多年皇后,若是事事征求家里长辈的意见。不如直接找块豆腐撞死。     早习惯自己的人,自己处理!假如背叛了。那也只能怪自己识人不清!     怨不得旁人。     陆星霜心底还有个想法,她想给灵钏一次机会。     所以她寻了东西两府都没什么关系的小全嬷嬷。     “不知十四娘寻奴婢来,有什么要事?”     “我想请嬷嬷帮我查探,我屋里灵钏在跟谁私下见面。”直接开门见山。     小全嬷嬷微微一愣,随后笑道,“可是奴婢不擅长啊。奴婢是寿药房的,只管辨析药材,炮制药丸。寻人查探……这,着实为难奴婢了!”     “嬷嬷深藏不露,真乃高人风范。只可惜这不是宫廷,不会动辄要人性命。”陆星霜说着夸赞的话,而眼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别再虚言自谦了,否则让我看不起。”     说完,也不看小全嬷嬷的震惊,自顾自说道,     “查到跟灵钏碰面的是谁,她想干什么。两个答案给我,然后嬷嬷便去郭家,车已经备好。对外的名义是我不放心母亲弟弟,没有妥当人看顾。     在我母亲长居郭家的日子,你请自便,愿意照顾我弟弟也行,在郭家给我几位表姐教规矩也行。郭家钱财多,我不介意你多攒点棺材本。甚至于你以后在我身边当差,能捞多少就捞多少,我不反对,也不追查。”     大全嬷嬷听了,直觉对方好像宫廷里的那些娘娘,吩咐人做事理直气壮的,根本不容人拒绝!     凭什么啊?她已经是自由身了!就算看在陆大小姐的颜面上,却也不是过来任由驱使的!     “十四娘,别说老夫人那边离不得我。就算能,十四娘确定我愿意去郭家?”     言下之意,她帮忙打探消息,可以。但完事之后去商户家?也太看不起人了!     陆星霜淡淡道,“全世明。”     “哈哈,那个孽子!他和他娘一样,都是下三烂的货色。这种人就算从北海来了,我看都不看一眼。十四娘打算利用他逼我做事,可是错了算盘哪!”小全嬷嬷洋洋得意,表示压根不把全世明放在心上。     “那好。我立刻书信一封,让新夷的太姨娘发动山寨的人,将全世明以及他的子女全部刺死!也省得你心里痛恨了。”     话没说完,小全嬷嬷脸色大变,艰难道,     “何苦……伤害无辜?”     “犯官之后,怎么算得上无辜?”陆星霜站起来,耐性都消耗光了,面无表情道,     “事情都吩咐完了。怎么做,看嬷嬷的选择!我不逼你,只告诉你,全世明在北海郡也未必安全。他的儿子,是你父亲的亲孙。你愿意,便把人接过来,要打要骂,悉听尊便,想来全世明也双手赞同。百年之后,你父母不会断了香火。这是你做女儿唯一能尽的孝心。”     小全嬷嬷噗通一声跪下,“姑娘若是应允,将来帮我全家翻案,帮我父亲恢复荣誉,我、我便豁出命去报答姑娘!”     陆星霜平淡的的问,“我说答应,你相信?”     “再者,需要你豁出命来报答我?真有那一天,除非陆氏不保!”     而陆氏不保,必然是倾天大祸,一个老嬷嬷的保护,能抵得了什么?     陆星霜挥手,让小全嬷嬷下去好好考虑。不过她没想过其他可能。果不其然,小全嬷嬷没到两个时辰就出发去郭家了。     同时让人送来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天心药房,砒霜。”     灵钏找了药房的人,购买剧毒砒霜?     陆星霜将纸条烧了,声音低低的笑了。还是小丫头呢,就存了毒死人的心思了?     有趣!够胆量!     这么“智勇双全”的好丫鬟,她怎么能错过呢?     没有声张,只当自己毫不知情。小全嬷嬷走之后,陆老爷子大发雷霆,冲到木樨院叱问怎么把可靠的老嬷嬷送给郭家了,必须叫回来。     不叫?也行,以后每日陆星霜都必须去集福堂,代替人小全嬷嬷来照顾老夫人。     陆星霜只能听命。     而同时,陆之焕宣布,什么东西两府?都是陆家!以后陆家的内宅事务,全部交给嫡女陆星霜掌管了!     陆明霏很不高兴,她只比陆星霜晚生三天,凭什么不能管家?闹腾了两回,任姨娘倒是想压住女儿,可陆星霜反应更快,拖上明雪、明霏一起,等于三个陆氏女儿一起管着内务。     这下好了,任姨娘等人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敢使了。看着陆星霜淡然清明的眼神,毫不怀疑,一旦有什么事故,肯定自家也洗不干净了!     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啊,为何行事这般狡猾,叫人抓不住痛脚呢?     私自放郭金芙和六哥儿回娘家,老爷没惩没罚,竟然将管家权利交给她?就连郭金芙羞辱陆之熠是怪物,老爷子也只是到木樨院骂了几句,就算完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有心无意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所有人都在等看陆星霜笑话。     兰藻院里,刚浮出水面的嫩荷被制成糕点的托叶,糯米粉团子顶尖一点红润,香糯配上荷叶的清香,气味十分勾人食欲。任姨娘看着女儿明霏大快朵颐,用帕子给她擦了擦嘴,眉眼温柔,     “记住娘的话了?你二姐明雪怎么做,你便怎么做,切记强出头,让四姑娘利用。”     “娘亲放心,我又不傻!”     夕照阁中,朱姨娘愁眉不展,一身秋香色半臂裙,外面罩着的掐牙刺绣襕衫,挂在四扇折叠山水屏风上。侧坐的身姿美好动人,可惜眉梢眼角,已经布满细细的皱纹。     陆明雪屈膝伏靠在生母面前,     “娘亲无需担忧。四妹妹虽然聪慧,拉着女儿和五妹一同管家,分担她的压力。不过女儿也不蠢。”继承了生母的柔婉外貌,身为庶女,陆明雪的性情并没有看上去怯懦,微展笑容,     “到了集福堂,女儿一句话也不多说,一步路也不多走。不关我的事情,我一概摇头不知。如此,谁能奈我何?母亲放心吧!”     同一时刻,吉安居。和姨娘念完了佛经,照例从蒲团上站起来,给观音大士敬了三炷香,神态十分虔诚。随后才到外堂见自己的亲生儿子,陆明义。     “可怜我的儿,受姨娘的拖累。若你托生在夫人的肚子里,哪一点比六哥儿差!”     陆明义除了外貌有些稚气外,行事举止,看着跟小大人一般,礼数不差的弯腰,脸上带着一丝不以为然。     “嫡庶虽然有别,不过,母亲说得不对。儿子若托生在郭氏的腹中,只怕没勇气反抗父亲,送郭氏回娘家。郭氏出言不逊,得罪了二叔,触怒了祖父。等于自绝陆家。母亲可以放开胸怀了。”     和姨娘淡淡道,“姨娘何时为郭氏烦恼了。她,不过是一乡野村姑。出身卑贱,心机手段更别提,成不了气候!这些年,你父亲只是忍耐罢了。姨娘心忧的是你那位四妹妹。”     “星霜?”陆明义露出笑容。“那更没必要了。父亲命她管家,可是管家哪有这么容易。嫡出的身份是高。一旦出了纰漏,贻笑大方,怕是要成为终身洗不清的污点了。父亲若真爱护她,就不会让她在风口浪尖上受人瞩目。”     和姨娘摇头。“我的儿,你有所不知。任姨娘管了十年家,我没有跟她争过。你知道为什么吗?一来。姨娘生了你,为了避嫌不得不在其他方面退让;再者。你父亲的性子看似宽容,却是容不下沙子的。他让谁管家,能力不足管不聊是一回事,可被旁人拖后腿,蓄意阻扰设计,又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这回四姑娘管家,任姨娘和朱姨娘都得护着她,免得猜忌到她们身上。姨娘本来也不想节骨眼上多事,可惜……”     平时看着淡雅如菊,静谧温婉的一个人,眉头轻皱,眼眸却折射出异样的光芒来。很显然,和姨娘也精通伪装。     她抿了抿唇,告诉陆明义一个消息,“别小看了陆星霜。她是私放郭氏回家,可也让心腹张嬷嬷,给郭家老夫人送了一本佛经,《往生咒》。”     “什么?《往生咒》?她想做什么?”     看着儿子震惊的眼神,和姨娘双手合十,“我的儿,陆家最狠、最毒、最绝的人,出现了。姨娘只要一想到她将来的屠刀会驾到你头顶上,就不寒而栗啊!”     ……     集福堂。陆老夫人已经安歇了,睡得跟孩子一般。陆老爷子负手站在院子里看着星空,皓月高悬,孤寂的洒下一片清冷的月辉。他广袖长袍,廊下的灯笼为他拖长了影子,一直蔓延到院外。     “真的?娇娇儿当着你的面,把《往生咒》放进去了?”     “是的,父亲。星霜还说过,她那天开口辱骂兄长,不是因为鄙视羞辱,而是深深同情。她很钦佩兄长的才华,觉得将兄长禁锢在后院,如同丫鬟关在内宅二门里,不许自由出入……”     “形同坐牢,是吗?”     陆老爷子声音幽远。     “嗯!”     “呵呵,那你被她说服了?”     陆之焕沉默半响,仍旧点头,“是。”     “蠢蛋!半天搞不懂重点!我只问你,你待怎么处置郭氏?”     “星霜说得有理,兄长根本不认识郭氏,也不在乎郭氏说过什么。相反,兄长最在乎星霜。只要星霜肯……”     “混账!”陆老爷子使劲敲了一下陆之焕的头,爆栗一声,震得陆之焕脑子一荡,稍稍后退,目中惊色未退,“父亲!”     “你个糊涂虫!她说得都对,都有道理,说中了你的心思。可那又怎样?改变不了郭氏愚蠢无知的事实!你哥不在意,你老子我在意!     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打算怎么处置郭氏?她这样的媳妇,回到京城,不需几天就成了圈子里的笑柄!你的脸丢光不要紧,你爹爹我还要做人哪!”     “爹?”陆之焕又是羞恼,又是无奈。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当年定下郭家女,难道是他主动求娶的?     陆老爷子不管儿子的腹诽,一边哼哼的骂,一边再次甩了袖子,悠然望向夜空,姿态翩翩有神仙风采,可说的话却是——     “郭氏?要是她有福气生了个才女,陆家倒也容得下她撒泼卖蠢,四处丢人。可她偏偏没有!”     说罢,看了一眼于心不忍的陆之焕,“过几日再看看,娇娇儿服软认错,暂时就罢了。为父不逼你。要是一味清高死倔着……她不想弱母幼弟,那就这么着吧!”     陆老爷子的面上,没有一丝亲情的温暖,彷佛在叹明月清风,洒脱自在,不受尘世俗物纠缠,     “对了,看看什么你将你身边的小幺儿全部叫走,找事情打发了,这几天内一个都不需留。上年纪的老人,一个不给她!     另外,集福堂那边出的事情,你一概不许插手!等她受不了了,回头来寻你,你给我绷紧了!松懈了一丝,看我怎么收拾你!”     陆之焕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可终究无奈的闭上眼。     正式管家的日子,来临了。     天空泛起一丝鱼肚白,焦躁不安的管事就没头苍蝇似的在木樨院门口等候了。大门紧闭,连进去喝口茶都不能。     以前任姨娘管家,管事集中在兰藻院理事,两刻钟后说完了事情,各自就散了。期间排队等候的人,不仅有暖茶,冬天还有手炉暖手呢。     灵钏惺忪的开了木樨院的门缝,不准进,     “吵什么呢?怎么一个个都围在外面?”     “哦,是灵钏姑娘啊。灵钏,四姑娘还没起身吗?之前老爷吩咐过,以后东西两府,都是四姑娘管家啊。所以一大早的,我们几个就来候着了!”     “既然老爷发话了,不分东西两府了,那自然应该在——应该的地方处理家务。各位婶子大娘,主院在敬安堂。不需我指路吧?”     “啊?敬安堂?可夫人不是已经回娘家了吗?”     “夫人不在,那也是主院!”灵钏的声音有些清冽,因天色天黑,看不出面色如何,“此外,姑娘习惯睡到卯时三刻。以后也定这个时点。”     “可是从前的规矩不是这样的……”     “之前是之前,规矩是人定的。姑娘现在管家,难道不能动动无关紧要的规矩不成?你们要是不想听姑娘的,现在就去回了老爷!要么告上一状,要么自己卸了差使!”     灵钏啪的一声,关上木樨院的大门。倒把十几个管事娘子震了震。     好牛叉的小丫头!说话跟放炮仗似的,句句噎的人没话回。     实在是……跟她们想象的不一样啊?     说好的战战兢兢呢?说好的如履薄冰呢?     说好的平易近人、不耻下问呢?     说好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呢?     所有人都没想到,陆星霜睡到平时自然醒来,慢悠悠的洗漱,吃早餐,显然没把管家当一回事——偌大的皇宫不比小小的陆家复杂千倍万倍?     萧无碍上百名有名分的,没名分的姬妾,她管理得井井有条。皇宫内库,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多达百万两价值的东西,她更是管得有条不紊,没出过一点岔子。     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后,婚后的前十年都在研究让萧无碍后顾无忧了。皇宫的人、事不知多乱杂,普通人被陷害了都不知道谁在后面使黑手。     可以说,那座最大的宅院里,汇集了全天下最精英的女子,有的貌似善良却阴险毒辣,有的口蜜腹剑、连环设局;有的智计深沉,一心自保。十八年下来,再单纯也耳闻目染的不少。何况她乃一国皇后,六宫生杀大权,在她一念之间!     过去的经历,让陆星霜没办法战战兢兢,装都装不来。在她看来,不涉及人命的,都是小事。     就陆宅这么大点的地方,有让人冒着掉脑袋的价值连城的珍宝吗?有争夺皇帝宠爱那么你死我活吗?     既然没有,不过是打理日常琐事,衣食住行,无非是厨下采买、各院衣物、出入马车、房屋修缮等等,管家能有多难啊?     怎么一个个如临大敌?奇了怪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管家之权(上)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辰时一刻,陆明雪和陆明霏,相会于木樨院外。姐妹两人相视一笑,听丫鬟说,以后理事都在敬安堂,便携手走去。     一路欣赏春光美景,仰望碧空的云彩,谈论几首应景的诗词,慢腾腾到了地方,竟然发现管事娘子们正在排队。     “还没结束么?”     明雪的眼中露出惊奇,     “五妹妹,我记得以前你姨娘管家的时候,天不亮管事娘子们都出去忙事情了。怎么……都辰时了!这样会不会太耽误了?”     “二姐,你管她呢,横竖她现在当家。有错也是她自己担着!想硬赖别人身上,可赖不到。毕竟我们早上得先给祖母问安,还有功课要做。”     明霏根本就懒得搭理陆星霜。嫡女了不起啊!有那样的娘亲,愚笨不堪,还是商户!论出身、论美貌、论贤惠,那一点比得上她姨娘啊!     她觉得陆星霜也没什么本事,只有小聪明,拉上二姐和她――尤其是她,看在她姨娘的颜面上,底下人不敢乱来。     只是,别人不拉你后腿,你也不能自己乱来啊!才第一天就改了规矩。管事娘子这些年来,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想怎样就怎样,还真当自己是棵葱了!     看着一位管事娘子满头大汗的从偏厅里出来,两姐妹对视一眼,目光都阴了下来。     “林大娘,怎么回事。”     “哎,四姑娘新定的规矩,以后回事要按号来,叫到号码,才能进去单独跟姑娘回话。”     “这怎么行。万一有要紧事情呢?比如请大夫、买汤药。也得按照她发的号码牌来?”     明霏当即不乐意了。     灵钏正好来叫下一个,躬身行礼,     “回二姑娘、五姑娘的话,这‘叫号’的主意是奴婢出的,因为府上管事娘子太多了,一窝蜂的都涌到跟前,听谁的呢?因此。按照排位一个个来。也省得因为没听明白原委,办了糊涂事。今天是按各管事娘子的年纪排好,以后谁先到谁先领牌。     若是遇到要紧的事情。如五姑娘说起的,可以提前。毕竟,管家是为了有秩有序,各司其职。而不是乱上添乱。”     明雪看着落落大方的灵钏,点点头。     “我们需要叫号吗?”     “看两位姑娘说的,十四娘早就吩咐过了,您两位到了,直接迎进去。”     陆明雪、明霏两人推门而入。只见客厅内的摆设一应如常,碧色的地砖幽幽的反射翠绿的亮光。两排玫瑰椅子,间隔一弯腿茶几。正对面是一张雕刻祥云纹路的长塌。以前郭金芙就是坐在上首的榻上,见各房的姨娘们。     而现在。正主儿不在。隔着一道琉璃帘子,影影绰绰的看见陆星霜,正在里面的偏厅里弯腰做什么。     拨开珠帘,看清楚了。     没有看错,陆星霜的确在忙。不是忙着看往年的旧例,不是忙着看丫鬟下人的花名册,而是在练字。     丈八的花梨木长案,貔貅镇纸压着雪白的宣纸。陆星霜凝神落笔,腕间一二三四……足足六个赤金镯子。     当然,这会儿带这么多的镯子,不是显摆富有,而是给手腕增加重量,让每一笔的笔锋更加凝练有力度。     陆明雪无语,她今儿故意迟到,就是以练字为借口。没想到陆星霜在听管事娘子回事的间歇,还在练字!忍不住露出赞叹,     “四妹妹真是毅力过人。忙中仍不忘用功。啊,还是第一次见四妹妹的字,果然……字如其人。与四妹妹一样,秀美不凡!”     陆星霜正好写完最后一笔。     九儿顺手将这张写满小楷的宣纸,卷了卷,放在火炉上。火苗一舔,任凭宣纸上小孩涂鸦、或是名师真迹,转眼只剩下灰烬了。     陆明雪的脸,瞬间灰白失色。     明霏跳起来,“陆星霜,你什么意思?看上起我们姐妹吗?”夸你你还受屈辱了?     “不给我们分辨个清楚,我一定要告诉父亲!”     陆星霜淡然的扫了一眼,复又垂头,提笔写字,声音气定神闲,     “五妹妹何出此言?我的字从来不出房门,写完即烧。当年住在北海郡便是如此了,跟我们姐妹关系,有关吗?”     九儿点点头,憨厚的脸上满是疑惑,“是呀,我们十四娘从来都是练字过后,就烧掉的!老爷和老太爷都知道的呀!说起来,都是老太爷让的,因为小时候在北海郡,十四娘写的字,被老太爷形容‘鸿泥鸡爪’,十四娘气得不得了呢,所以就养成了练完的字全部烧掉的习惯。”     一番解释,陆明雪的脸色好多了。明霏也讪讪的,想起自己刚刚小题大做,非要告诉父亲,显得太小家子气了,便小声道,“谁知道你有这种怪癖!”     “怎么能叫怪癖呢?练过字的纸,留着也没用处。不烧掉,等着被虫蛀吗?”九儿不满。     “怎么无用?四妹妹现在的字,练得很好了。何况留着,每隔一段时间,看看从前,便知道自己的进步。”     陆星霜道,“进步退步,落笔之后不就知道了吗?”     说的明雪也无语。     虽是姐妹,可话不投机,真是半句多啊!     明雪和明霏不再多言,看灵钏叫号,让下一个管事娘子进来。一进来,先给三位姑娘行礼,灵钏不等更多阿谀奉承话说出口,便塞了只笔过去,让人家写下姓名、出生年月,夫家关系,膝下子女,以及管事的内容,职权范围,薪酬福利等等。     “这么多?”     灵钏手里拿着厚厚的纸张,“都是前面的人写好的。许大娘,还愣着作甚?千万别说您不认得字,不会写字,若真如此。对外真不好说自己是陆家人了。”     “我,前儿手撞到了。”     “受伤了?那好吧,我帮大娘写。大娘口述。”     灵钏的语速很快,一遍遍催问,有的问题还问两三次,全部写完后,让人家按手印。     “为什么要按手印啊!都是家里的老人了。跟着主家千里迢迢从京城里来着鸟不拉屎的地方。难不成还不信任?”     “看大娘说的,我重述一遍您刚刚说的……可都正确?有一点虚假没有?没有?都没有?那为什么不肯按手印呢?”     说道最后,被叫进来的管家娘子无奈。只能按下手印,一脸莫名的离开了。     灵钏开始叫下一个。     期间,陆星霜一次抬头都没有。     专心致志的练字。     彷佛外面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     明霏靠近二姐明雪,“觉不觉得……今天有点怪?她。是,这个丫头也是!”     “我也觉得。”     一个丫头。还是外面买回来的,没根没底,凭什么敢跟管事娘子叫板?说话还如此不客气!     一上午的时间,都用来了解各管事娘子了。到了中午。肚子咕咕叫了,陆星霜才放下笔,卸下那些分量不轻的金镯子。     练字的纸。九儿一张也没放过,全烧了。连一点纸角都没放过。烧的干干净净。     陆星霜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垂着眼眸,回想刚刚说过的烧掉练字纸张的理由,的确滑稽了些。习惯?无用?     算什么借口啊!     只是真正的理由,她不想告诉人。吃一亏长一智,她总不能说,前世因为糊涂,不小心让字迹流传出去,让人模仿伪造。以她的名义,从兰家的库房内偷盗出不少东西……     当然,那个胆大包天的贼子,辜负了她的信任,被发现后,下场不用提,死前一定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而那件事情后,她才发现,“亲笔书信”这种东西,真是一点也不保险。遇到哪些善于模仿笔迹的,悄然无声就骗死人!     重要关头,一点也不能相信。     这一世,她不想给人研究自己笔迹的机会。还有,她也不想别人知道,很多次,她练习的不是……     怎么说呢。     是记忆中别人的字!     简单的说,她也在模仿!     而这个世界上,值得她一丝不苟,花上无数精力下功夫模仿的人,只有两人。一是将来的帝王萧无碍,另一个则是当今至尊圣元皇帝!     对模仿后者的笔迹,她更有兴趣,经常可以心无旁骛的写上两三个时辰,而不觉得疲惫。     她想,大概内心深处太过敬畏了,后来也做了皇帝的蜀王,还有她的丈夫萧无碍,都给不了那种“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敬畏感,发自肺腑的崇敬感。能写出两个与圣元皇帝御笔亲书的字相似,便觉得心神一震。     不必奇怪她从什么地方看到圣元帝的笔迹,皇家御书楼里很多书籍,都有圣元帝的批语,还有写给皇子皇孙的庭训,以及封存的政事朱批。做过皇后的她想要看,机会很多。     因为这个缘故,陆星霜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笔迹流传出去?练字时,除了贴身侍婢九儿、灵钏,根本不准外人在。     今天明雪、明霏是例外。     亲姐妹,若是彼此字迹都不认得,似乎说不过去。这才练习女子常用簪花小楷,并暗暗警告自己,练习字体也要将本来的字迹伪装好,免得被人怀疑了去。     中午用餐,三姐妹一处。     丫鬟穿梭送上菜肴时,陆明雪抬头,眼眸清澈,越过九儿,朝灵钏道,“刚才累到了吗?看你好像没什么精神,脸色也不大好。”     灵钏摸着脸,笑道,“谢二姑娘的关心,奴婢没有大碍。大约是昨儿晚上没有睡好,早上又早起的缘故。”     “哦。”其他人没有多言。一个丫鬟,谁愿意多分心在意?     唯独陆星霜,瞳孔一缩,注意到了灵钏眼底的青色。     撒谎!     不是没睡。     是中毒了!     一想到毒素,不由得想起小全嬷嬷走之前,查到灵钏联系药房的人,购买了砒霜!(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管家之法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自打知道灵钏和外人勾结,暗中偷买了砒霜,陆星霜就打起了精神,猜测这个丫头到底想毒害谁?     陆老爷子?陆之焕?西府那几个姨娘?或者郭金芙?整个陆家都想了一遍,就是没想到,灵钏购买的砒霜是给自己吃的……     再不懂得医理的人,也知道砒霜是剧毒之物!不是糖霜,一不小心就吃死了!好端端的人,干嘛想吃砒霜?当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陆星霜陷入沉思。     灵钏的出身来历,一清二白,父亲早就查探清楚了,况且灵钏消失的那三年,据闻也是在父亲的掌控之下,那么,岳灵钏从头到脚,可谓打着深深的陆家烙印。     换了一般人,不会怀疑这个丫头意图不轨的。说不定会把话说开,佯装知情诈一诈,抑或苦口婆心,制止灵钏的自杀行为。     可陆星霜不同。     她当皇后那阵子,宫廷里的女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要坐镇中宫,掌控这么多形形色色的女子,自然有一番自己的道理,或者说,心得体会。     女子不分美丑出身,除了一心熬日子等待出宫的,巴结上谁,投靠了谁,指望谁,讨好谁,为谁做事,为谁牺牲,肯定有所求。人会变,心底所求也会变,所以从万紫千红中发现真色,难,还不如掌握几样权、财、欲、气等等,分化拉拢,达到她内宫稳定的目的。在她掌控宫廷的十多年里,见过的见异思迁、背叛陷害太多太多。相反,心志坚毅,有始有终的,才令她正眼看待三分。     说实在的。岭南之内,别提一个岳灵钏,陆家上下能得她三分信任的,也没半个!曾经陆之焕算一个,不过陆之熠的事情一出,也打了折扣了。     淡然的扫了一眼灵钏眼底的青霾,陆星霜看着异常关心她丫鬟的二姐明雪。出言道。“二姐说的是,看我,只顾自己练字。疏忽了两位姐妹,也让灵钏九儿劳累了半响,连她们身体不适都没发现。灵钏,你不舒服。就先回木樨院休息吧。”     灵钏福了福,“奴婢谢谢二姑娘、四姑娘关心。十四娘。请容奴婢下去喝点提神醒脑的汤药,回来再伺候。”     汤药两字,让陆星霜怔了怔,不知是真的解乏的汤药。还是那要命的砒霜,面上仍旧淡淡然的,颔首。“去吧”。     看她神态,镇定自若。任谁也猜不到。她知道自己院落里藏着能将所有人毒死的砒霜,只要在她日常服用的茶水、汤水里添加一点,就能让她七孔流血。     午休了半响,灵钏再次过来时,眼底的青掩盖了,但那脂粉的气息却是瞒不过人。众人只当她为了好看,才扑了粉,只有陆星霜知晓,没有猜错,又去吃砒霜了……     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竟然有人喜欢闲着无事吃砒霜!罢了,她好歹也贵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千奇百怪什么没见过?吃砒霜的丫头,为什么容不得?     随她去吧。     陆星霜不打算插手。     ……     用了足足四个时辰,整理了一本厚厚的《陆氏家族奴役内部档案》。灵钏揉了揉眉毛,将装订好的花名册双手放在桌案上,     “都在这里了。奴婢交叉问过,三四人相互印证,档案明细虽说还有疏漏的地方,不过时间仓促,也只能得这些了。”     “做得很好。”     陆星霜点头赞道。抬眸正视灵钏,见她面容端正,神态平静,一点也看不出刚刚跟差点见阎王爷的模样,心里第一回起了强烈的心思――她要把这个丫头,收归己用!     不是以陆家女的身份,而是她自己的心腹!     陆明霏则翻看着花名册,啧啧叹道,“花了一整天,就弄出这个东西出来?有什么用?家里的奴仆都是家生子,千里迢迢跟着祖父母一起过来的,忠诚不用怀疑。有什么,背地里慢慢打听就是了。再说,有什么不知道的,偷偷问问父亲、祖父不就完了?至于这么大张旗鼓的么?弄得现在谁都知道,父亲让你管家,却不肯给你花名册!”     明雪轻咳了一声,“五妹妹,我想四妹妹这么做,肯定有什么寓意的。”     “哦,什么寓意?”明霏也好奇的睁大眼,戏谑的看着陆星霜。     陆星霜淡然的笑,“让二姐失望了,没有寓意。我就是觉得,这么做最快。日后有人欺我骗我,现成的证据在手里。今儿是管事娘子,明儿后儿,后宅内所有下人的档案全部立起来。父亲让我管家,我总不能连人是谁都不认得吧。”     “什么?你还要问及全家的下人?”     “当然。管家管家,也就是说,整个陆家的家务杂物,我都得管上一管。除非我管不着的。”     任姨娘、朱姨娘,陆星霜当然管不着。但她们名下的丫鬟,只要是陆家人,那奉命管家的陆星霜,就有资格问明白。     看到明雪明霏同时变了颜色,陆星霜解释了几句,“档案建立之后,一应下人的奖罚都写在上面,岂不方便?我打算重新规范家规……”     谁乐意天天将时间消耗到鸡毛蒜皮的家务上?直接定个规则,监督别人做事,比自己上阵轻松得多,也容易得多。     陆星霜的想法是,所有人来历出身弄清楚后,按照现岗位划分,订立出细条来。采买的负责采买,厨下的负责厨房,个人将应该做的差使做得好,奖;做不好,罚!人事上,各院子都有一个管事嬷嬷,专门看着大小丫鬟,若有偷奸耍滑的,记过。月底对账,该罚就罚。低下小丫鬟若有不服,也可申诉,只要能找到证人证据证明自己,反而告个管事嬷嬷处事不公。     说完后,明霏嘲笑异想天开,“哪有人这样管家的?”     明雪却深深的看了一眼陆星霜,这套办法细致新颖,暂且看不出什么弊端。不过,乍看之下,撇清了陆星霜安插亲信、排除异己、争权夺利的嫌疑。将来西府的事情,她是进可攻,退可守。哪怕嫡母郭金芙回来也是一样,估计,是为郭金芙量身制作的管家办法吧?     当然,前提是,她自身立身正,不会打破自己立下的规矩。     还有一个前提,这套办法会被认可实施。     明雪明霏回到各自的院子后,任姨娘缄默不语,朱姨娘念念叨叨,却听不清楚她想说什么。     只有吉安居的和姨娘,掐算了常用的念珠,“不能忍了!这样下去,全家上下都是她的耳目。”     陆明义惊异,“不会吧?娘,四妹妹这么做,不是打算从繁重的管家中解脱出来么?”     “借口!她嫌劳累,怎么不拒绝管家?不拒绝,还打着要读书写字的理由,把管人管事的大部分权利让出来。一来讨好大部分管事的,再者,其实她这是养望!”     “姨娘,看您说的,什么养望!当她是朝廷的翰林宰相吗?”     “没有区别!”和姨娘咬着牙,“若是让如了她意,她是没有直接插手管家的事务,可一旦发生纠葛,不都得求她做主?时间长了,人人都服她,听从她!内宅以后,就是她的天下了!”     陆明义被母亲说得心慌意乱,“那该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有让她管不了家!自动退出!”     “若是她不肯呢?”     “为娘自然有让她不得不退的办法!”     次日清晨,陆星霜提早去集福堂请安。灵钏便留在家里了,昨儿晚上捂着肚子痛了一夜,还拼命忍着说自己只是吹了风,发发汗就过去了。     弄得陆星霜都有些好奇了。     这般坚持不懈,为那般?不像是苦肉计啊!     集福堂内,陆老爷子昨儿没有回来,跟陆之焕一起外出了。陆星霜由丫鬟鹦哥引着,进了内寝。陆老夫人十天才轮到一日的清醒,让她遇见了!     “祖母~”     “我的乖孙!”陆老夫人疯疯癫癫时,跟普通的疯妇没有区别,可她恢复正常,就是一知书达理、端庄大方的贵妇人。     自知病情堪忧,陆老夫人却连叹息的时间也多少,仔细的看着孙女,生怕再一闭眼,又不知何时何日才能清醒,抑或,永远没有清醒的日子?     “我的乖孙,你想的办法极好。难为你小小年纪,就琢磨得出。不过,军营能用,衙门能用,商人能用,唯独咱家里不能用。”     “祖母?”     “孩子,你是聪明的,祖母问你一句话你就明白了。陆家发配到岭南,是凭什么家宅不倒的?”     是书香门第名声!     刚要脱口而出,陆星霜看着祖母清亮的眼眸,吞下了想说的话。     什么名声,名声真有用,前世陆家怎么会被萧无碍屡次打压,要不是情敌“陆星霜”的存在,不定陆家就被抄家了。     那么,是什么?是什么让几户家生子对陆氏三房不离不弃?是什么让落难的凤凰到了岭南,还能被当地豪强接纳,允许他们在眼皮底下自成一股势力?     陆星霜陷入深深的沉默。     当她从祖母那里得到老人一辈子的经验之谈后,她彻底醒悟了!     前世的她,为什么总是输给情敌“陆星霜”,哪怕她用尽心思?(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家法伺候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陆老夫人手把手,为陆星霜写下“仁、爱”两字字体纤长柔美,不露锋芒。     “何为仁?何为爱?我的乖孙,想来你听过无数种诠释。不过祖母要告诉你的,跟他们大男子所信奉的圣人教导不同。对我们女子来说,仁与爱,就是一种保护……”     陆星霜简直大开眼界,     “祖母,为什么是保护呢?如果遇到不知仁爱的,阴险毒辣之辈,也要对他们仁爱吗?”     “呵呵,娇娇儿,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叫狠毒?”     “孙女虽然年纪不大,不过自幼读书,史书中背信弃义、卖主求荣的多了。甚至罔顾人伦、歹毒残忍之辈,也不是没有!”     陆老夫人笑看了孙女一眼,“喜欢看史书?”     “嗯。”     “那祖母便告诉你,遇到这些恶毒的人,更要仁爱了。别这样看着祖母,祖母不是让你学东郭先生。他是蠢,不是仁。”     “仁爱,不是从嘴中说出的话语,也不是肤浅的小恩小惠,而是是一种境界。庙宇的菩萨不发一言,而万千信众跪拜祈福;家传器物,无知无觉,却让血脉传承的后人奉若珍宝;为人,处世,便犹如此――有仁,便有信,有信,便有爱。仁爱为本,信念为骨,才学为肉,美貌为表,娇娇儿啊!等你将来长大,细细体会祖母话中的深意,便知道祖母对你的期望。”     陆老夫人一边说话,一边慈爱的轻拍着陆星霜的背脊。     真是恨啊,上天让她得了这个怪病。她情愿瘫痪卧床,也好过遗忘所有。如果可以,她多想有些时间。能用毕生心血好好调/教星霜,言传身会。     奈何病魔汹汹,也只能简短的道出真髓。至于陆星霜能领会多少,靠她的悟性了。     “对了,鹦哥,去我镜架下第二格的抽屉里,把漆雕如意宝盒拿来。”     鹦哥听命。不到一会儿捧着宝盒来了。     陆老夫人笑看孙女。亲手将盒子打开了,将里面的一块巴掌大的镶铜圆形珐琅拿出来。     陆星霜前世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区区一块珐琅。还不值得正眼看。可这块不同,正面绘制的是“花开富贵”,色彩鲜活,反面是“花中君子”。线条优美,极富意趣。中间有个小机关。一按,便弹开了。     原来是一块珐琅表!     这东西,前世陆星霜还是皇后的时候,曾经不小心打坏了一块。才知道外表浑如一体,里面却装了许多的小部件,一颗颗小机关环环相扣。十分精密。     越是小巧,工艺标准越是高。看似不怎么打眼。不过放在大周偏僻的岭南么,绝对是独一份!甚至拿到京城,也是稀罕物。等闲不受宠的公主,都得不到呢!     “祖母,这是……”     “嘘,不要告诉人去。这是祖母当年跟你祖父成亲时,得了祖婆婆的厚赐。”     竟是陆家家传之物?     “祖母,这么贵重?孙女不能要。”     “拿给你,你就收着。”陆老夫人笑着抚摸陆星霜的额发,“在祖母心中,你比什么都珍贵。祖母希望你,一生平安喜乐,更希望你……能懂祖母的心意。”     握着沉甸甸的珐琅表,离开集福堂时,陆星霜抬头看了一下天空,觉得今天的天格外的蓝。蓝得悠远,蓝得通透,彷佛水洗过。     她摸了一下胸口的珐琅表,听着滴答滴答的声音,不知为何,脑中浮现的是另一个碧空如洗的日子――     “陛下,臣妾是冤枉的啊!是皇后,皇后教唆臣妾下的毒!皇后早就嫉妒奉节夫人和兰嫔的宠爱,叫臣妾找机会一箭双雕!”     乾丰十六年,萧无碍不愧其名,将重重阻碍一扫而空,迎奉节夫人“陆星霜”入宫。当时“陆星霜”已经年过三十,风华不再,更是个克夫的寡妇!     可萧无碍不在意,自打她进宫,六宫妃嫔都成了摆设,只有兰嫔跟“陆星霜”交好,还能得见天颜。     兰宛茹怒火重重,跟之前受宠的良妃确实说过些什么诋毁的话。不过谈及陷害――     “贱人!本宫何曾教唆你谋害有孕妃子?你不要血口喷人!”     “启禀陛下,臣妾若有撒谎,天大雾雷劈!的的确确是皇后叫臣妾做下的啊!她还许诺只要奉节夫人死了,那就力保臣妾获得圣宠。臣妾才一时糊涂,皇上饶命啊!”     当时的场景乱极了。     兰宛茹的记性却没有陆星霜的好,无法将在场五十多人的衣裳服饰、神情样貌,以及言辞举止全部记下,大约只想起,除了胆小的慧嫔,其他都想落井下石。     “竟然谋害皇嗣……”     “奉节夫人心善,宁愿伤害自身,也要维护兰嫔的腹中龙胎。”     “可怜兰嫔进宫十载,终于有了皇嗣,却还是没保住……”     兰嫔龙胎不保,心上人“陆星霜”受伤,萧无碍勃然大怒,下令将皇后禁足,不许踏出坤宁宫半步!     一夜之间,从六宫之主,成为囚犯,差一步就是被废的庶人!     兰宛茹体验到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数日后,唯一的访客,令人震惊。     “陆星霜,你来这里做什么!”兰宛茹以为是情敌来羞辱她的,面容都扭曲了,“你想看我怎么落难?你做梦!我再怎样,也是萧无碍从乾清门抬进来的皇后!萧无碍他不信我,不要紧,苍天在上,苍天知道我兰宛茹是清白的,我没有做过谋害皇嗣的事情!”     “陆星霜”的表情淡淡的,屈身行礼跟往常一样,“皇后娘娘,妾身来探望娘娘,便是想来说一句话:妾身知道娘娘是无辜的。”     “什么?”     “妾身已经向皇上禀明一切,皇上也知道错怪娘娘了。想来过不了多久。解除禁足的谕令,就会下来了吧。”     “你什么意思?”兰宛茹才不相信“陆星霜”有这么好心,会来帮她!“你有什么目的!说!”     “娘娘不相信妾身?呵呵,妾身也没指望……其实妾身特意在娘娘禁足的时候前来探望,就是想要明说,妾身对皇后的位置没有兴趣。所以大可不必,将妾身视若猛兽。”     “哈哈哈。你也有自知之明啊!你一嫁、再嫁、三嫁。古往今来,就没听说你这般毫无节操的妇人还能当皇后母仪天下的!萧无碍把你宠上天,也没用!”     “陆星霜”的脸也微微抽动了。不过很快克制了,“娘娘看不起妾身,妾身知道。只是您不知道,妾身也很同情您的。”     “大胆!你同情我?这次是我倒霉。遇到个白眼狼,白照顾了那个贱婢这多年。要不是她反水咬了我一口。我才不会像今天!”     “可怜,娘娘还不知为什么?如果良妃的挑拨离间之计,用在妾身身上,毫无用处。皇上连听都不愿意听。娘娘以为为什么?”     “因为你假仁假义。虚伪透顶!亲生的儿女都舍得抛下,萧无碍瞎了眼才相信你善良无辜!”     “陆星霜”的眼中先是愤怒,随即。释然了,甚至有股怜悯。“妾身只道自己是个可怜人,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也是……呵呵呵……妾身没有多余的话想说了,最后奉劝娘娘一句吧。这宫中,唯一的主子是乾丰陛下。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娘娘若不想有朝一日真的被废,就不要再做小动作让皇上厌烦了。迟早一日,娘娘家族为陛下立下的汗马功劳,都会被抵消遗忘……”     言犹在耳,当时的“陆星霜”,却成自己的未来。     “说得没错啊。虚伪的假仁假义,却也是保护,当时的陆星霜在宫中过得如鱼得水,从不仗着宠爱盛气凌人,相反,处处维护那些受到不公的嫔妃。背地里嫉妒她的人无数,可却没一人当面得罪的,相反,都维持着表面的情分。”     “她比我聪明多了……”     深深叹一声,陆星霜来到敬安堂,开始这一日的理事。     几个管事娘子神色有异,推推攘攘的,“回姑娘,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直言。”     “是这样的!刚刚集福堂的翠羽说,老夫人房里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她怕得不得了。请了几个老姐姐过去,结果也没找到。正巧二姑娘、五姑娘也去了,为了避免解释不清,大家伙就去夕照阁、兰藻院搜了一遍,也没找着。”     “搜朱姨娘和任姨娘的院子作甚?”     “四姑娘有所不知,丢失的是老夫人从京城带过来的一块珐琅表,价值连城啊!翠羽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赔的!二姑娘和五姑娘从老夫人屋里出来,直接去了两位姨娘的院子,所以就全搜了。”     “哦。”陆星霜垂下眼帘,慢悠悠的品茶,“按规矩,姨娘的院子不能轻动。不过,既然两位姨娘都没意见,搜也搜完了,就罢了吧!”     “四姑娘……”其中一位管事娘子无奈的说,     “听翠羽说,四姑娘今天早上也去了集福堂。为了公允起见,是不是……”     “大胆!”     陆星霜当即柳眉倒竖,“你在和谁说话!”     “请姑娘息怒!”其他的管事娘子连忙劝道,“吴家的不是有意冒犯姑娘。实在是珐琅表贵重之极,是老太爷的祖母赏下来,若丢失了,对先人大不敬,谁也担待不起啊!”     陆星霜缓了缓口气,“罢了。既然吴姐姐这么关心老夫人房里的事情,就把采买的活停一停,今儿就去集福堂,挖地三尺也要将珐琅表给我找到!不然,就禀告老太爷,家法伺候吧!”(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珐琅表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说完之后,陆星霜平淡的放下茶碗,继续吩咐人理事。众多管事娘子一下子没了话说――眉眼之间传来传去,都知道珐琅表,此刻就在陆星霜脖子上挂着呢,不过谁敢去搜她的身?     连个磕碰的机会都没有!     吴家的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隔了一会儿,兰藻院的任姨娘母女,夕照阁的朱姨娘母女,以及吉安居的和姨娘都来了。     在老夫人房里伺候的鹦哥、翠羽也在,跪在后头,一个劲的说,“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不经心!丢了传家宝!奴婢百死难赎!”     “鹦哥,翠羽,你们这些年在老夫人房里一直勤勤恳恳,到底怎么回事,统统说来!”     “是,任姨娘。奴婢们每日早晚检查老夫人书柜、镜架、落地柜等,今日跟翠羽姐姐交接的时候,发现镜架抽屉里的珐琅表不见了!奴婢等人的魂魄都吓飞了。这可是老夫人和老太爷的心爱之物。奴婢连忙问二姑娘、五姑娘身边的人,可都说没见过。奴婢不依不饶,珐琅表若真的丢了,奴婢命也没了!”     “幸好二姑娘、五姑娘识大体,理解奴婢的难处,让奴婢领人去兰藻院和夕照阁搜了一遍。只可惜,还是没找到珐琅表。呜呜,奴婢这条命怕是留不住了!”     鹦哥一边说,一边流眼泪。     对陆星霜来说,这种两面三刀的奴才,见得多了,所以也不气――气什么呢?只是要找个借口对付她而已。不是珐琅表,也有其他。     任姨娘一脸痛惜,“鹦哥。我一直当你办事妥帖,怎么……哎!翠羽,你来说说。是几时几刻不见的?昨儿晚上可有异常?”     翠羽慢慢的摇头,“昨天奴婢都检查过,没见异样。尽早奴婢是卯时三刻跟鹦哥姐姐交接的。”     “那卯时三刻之前,都有谁进过老夫人的屋子?”     “回任姨娘的话,昨儿老太爷和老爷外出未曾回来。所以。只有……四姑娘。”     所有人的眼神都朝陆星霜瞅过来。     陆星霜脸色不变,连眼神都不曾变一下。     九儿气恼的上前,指着在场的众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说我们姑娘是贼啊?好好笑,我们姑娘怎么会偷老夫人的东西?”     “九儿,没有人说是四妹妹偷盗的老夫人珐琅表啊!只是为了堵人口舌,四妹妹是不是该以身作则。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陆明雪看了一眼陆星霜,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关切。“四妹妹,我和五妹妹都让翠羽鹦哥搜了一遍。这没什么的,不是真怀疑你,只是洗脱嫌疑。更能证明自己的话。你说,是不是?”     九儿气得说不出来话,扭头看着陆星霜。     陆星霜慢悠悠的将茶碗递给九儿。“倒茶去。”     “十四娘?”     “嗯?”     轻飘飘的一个字,九儿不敢多言。端着茶碗下去了。     陆星霜就那么不动,坐在她母亲郭金芙日常面见侍妾的位置,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和姨娘是眼观鼻鼻观心,好似哑巴。朱姨娘有点忐忑的看着女儿,跟陆明雪交换了一个莫名担忧的眼光。而陆明霏,则看着踌躇的任姨娘,觉得――这是干嘛呢?     明明很简单的事情,非要弄得这么复杂!     她仗着陆之焕的宠爱,笑眯眯的上前,凑到陆星霜的面前,“哎呀四姐,你在怕什么呢?大家都都看着你……”     说完,眼疾手快的在陆星霜的胸口掏了一把!     那珐琅表并不大,不过戴在胸前肯定是鼓出来一块的,明霏下手极稳,用指甲在陆星霜的丝绸上划破了一道,一下就露出珐琅表的“花开富贵”那耀眼的红!     陆明霏嘻嘻一笑,眼中的得意还没完全露出,陆星霜愤怒之极――堂堂一国皇后,岂容人肆意冒犯!下意识的扬起手臂,在快要挥打的瞬间,脑中想到祖母的话“仁爱”,落下时,并没有碰到陆明霏。     九儿转回,见到此幕,茶碗打碎了,急忙扑过去,     “十四娘……”     “我没事。”陆星霜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平淡的跟明霏对视。     明霏撅着嘴,半是得意,半是疑惑的退回母亲的身边。她在奇怪,怎么陆星霜一点尴尬都没有?     甚至于,整个厅堂的气氛都有点怪怪的。没有人说话,只有丫鬟九儿的抽泣声,     “十四娘……”     开始还是低声的哭泣,可渐渐的,哭声越来越大,嚎啕的眼泪哗哗流,简直和泛滥的六月雨一样、     陆星霜目光深沉的扫视在场的人,一个一个,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躲避了。     陆明霏咳了两声,想说什么,被明雪一拉。     “二姐,你拉我做什么?明明证据确凿,就是她偷盗了祖母的珐琅表!翠羽、鹦哥,你们不要怕了。等父亲回来,我们这么多人作证,不是你们两人的错。是有人啊,监守自盗!”     翠羽和鹦哥听了这话,不仅没有一点安慰,反而抖得跟鹌鹑似的。     鹦哥艰难的动了一下唇,“四姑娘……”     没想到陆星霜表情没什么变化,看她的眼神没有什么愤怒,冷静极了。只有在看九儿的时候,眼神才有一点柔和。     九儿跪在陆星霜膝前哭了好久,眼睛都肿了,但她没有忘记自己该干什么。站起身,将一块兰花纹的帕子系在陆星霜衣领上,就遮挡了抽丝的部分。     陆星霜则直接将珐琅表解下,放在小几上,声音清朗,“这里是敬安堂。父亲命我理事,众位还记得吧?”     “呃,是的,四姑娘。”     “既然如此,就继续吧。珐琅表都今天的事务都理清楚了,再说。下一个轮到谁了?”     众人的视线盯着那块珐琅表,各自的心思不提。吴家的推了推身边厨房的刘能家的。刘能家的这才缓过神来,     “回禀姑娘,小全嬷嬷走之前,说要给老夫人改食单。这是她写的食材。”     “给我看看。”九儿将写满素白纸的食材单据拿给陆星霜,陆星霜看上面的极少肉类,多半是蔬菜瓜果,大概是忌荤腥,点点头,让刘能家的以后就按新菜单安排集福堂的三餐。     “缀景轩柳姨娘,说想给六姑娘羊乳。”     “府上有羊乳吗?”     “咱们宅里没有,不过桂花街的老谢头家,养了羊,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羊乳。若是姑娘许,以后每日吩咐一声,让老谢头进点就完了。”     “羊乳最是滋补。问问各宫……共要多少。”     “嗨,羊乳腥味重,府上没人爱喝。”     陆星霜沉吟了下,“如果能去除腥味呢?”     “啊?羊乳的腥味连茶叶都去除不了。姑娘有法子?那感情好。府上一定很多人愿意喝了。”     “以后羊乳每个院子都有分例,强身健体。不愿意喝的,也可以拿到木樨院,我的丫鬟灵钏善用羊乳烹制点心。不想喝羊乳,吃羊乳点心糕点也可。”     如此絮絮的,足足有七八件小事没完没了的说。     明雪的鼻尖都是汗珠儿。她想的是,换了自己,能不能在“人赃并获”的时候淡定如常?只要一细想,就觉得冷汗直冒。     而明霏则是朝天翻了个白眼。她根本不懂,怎么大家还傻乎乎的站着干什么?都人赃并获了,拿到父亲那边,也是占理的!陆星霜还狂什么狂啊!对了,刚才还想打她!     越想越气,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四姐姐,好厚的脸皮!”     陆星霜瞥了她一眼,继续问,“李大娘,守护内宅是你的差使。前几日有人知会我,说有丫鬟通过角门跟外界沟通,弄了些不该有的东西进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怎么可能呢?姑娘听了谁胡诌?这旗下下三烂的,故意埋汰我老婆子!”     “是不是真的,叫人来一问,便知。”     说完,使了个眼色,九儿会意,将郭金芙留在敬安堂的几个不中用的婆子带走。     说是不中用,不过是用处不大,可郭老夫人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送无用的人给亲生女儿?     这几个婆子,生得膀大腰圆,若说谄媚话,讨人喜欢,当然是不中用了。可她们力气大,等闲三五个男人都进不得身,算是看家的女护卫了。自然会用的人,知道第二个用处――     拖着李婆子的儿媳妇、女儿就来了。一人拽着一个胳膊,多泼辣的人,也动弹不了。     李婆子当场急了,“姑娘,委实冤枉!”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给我打!”     粗壮婆子早就得了九儿的暗示,知道日后的前程就在今天的表现上了。对着李婆子的儿媳妇就是重重一击,咔嚓一声,腿骨折了。     那边,李婆子的女儿也是,腿骨折了。     两声咯嘣脆,可吓坏了在场的众人。     尤其是翠羽和鹦哥。翠羽本来一知半解,随着鹦哥等人去了兰藻院、夕照阁转了一圈,等发现是算计陆星霜时,心就坠到冰窟窿里去了。     “内院这么多人,你当儿戏不成?亏你还是京城过来的老人,你就是这么回报老太爷老夫人的信任?”     李婆子噎得说不出话,看着儿媳妇和女儿心痛的掉眼泪,“四姑娘,你太狠的心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艰难抉择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九儿冷冷的替主人说了一句,“老婆子,你知道点好歹吧!姑娘真狠心,打断的就是你的腿。不知道你这么老了,这辈子还能站得起来不?”     李婆子怒瞪九儿,九儿毫不客气的也瞪着她。     “十四娘,我看她根本不知错。大概是老夫人太过仁善,才让她以为陆家没有家规!”     陆星霜拿起那块珐琅表,摩挲着花开富贵的纹路,这些人,将她和祖母美好的回忆都破坏了。     “陆家的家规里,可没有动用私刑!四妹妹,如果父亲知道你竟然打断人腿,恐怕会动怒。”     “私刑……的确不好。九儿,你去父亲的书房,拿一张拜帖,交给门子,就说陆家有两个卖主盗窃的下人,要送到衙门发落。去吧。”     “什么!”     吴家的、刘能家的,还有其他管事的娘子都坐不住了,怎么可以扯到衙门!     “四姑娘,万万使不得!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怎么能因为发生丁点琐事就将人送到衙门去?那丢的可是陆家的脸!”     陆星霜站起来,仍不忘将珐琅表拿在手中,“陆家的脸面,不是我一个人的。今儿已经搜了一半了,请衙门来主持搜一半,也未尝不可。”     说完,便领着九儿干脆利落的离开了。     明霏气得在后面跳脚,“你们看她,饶偷了东西还耀武扬威的!她以为她是谁啊?”     明雪实在无语,眼神瞥向任姨娘,任姨娘满脸都是苦涩。     “姨娘,你怎么了?”     “姨娘……无事。”     晚间陆之焕回来,听说陆星霜执意要扭送两个守门的人去衙门。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老爷。早上老夫人房里丢了一样重要东西……”     和姨娘不等人说完,先一步道,“这件事绝对跟四姑娘没有关系!那块珐琅表,妾身记得老夫人提起过,说要给四姑娘的。所以四姑娘拿着。不定是今天早上老夫人清醒了。交给四姑娘的?”     “不可能呀!如果是老夫人念头清醒,亲手交给四姑娘的,那鹦哥拿着钥匙。怎么可能不知道?”     陆之焕大致明了经过。     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父亲逼迫女儿,算计“偷盗”的罪名栽赃。成功了,那女儿只有接受安排一条路,不然名誉扫地。日后难有立锥之地。而星霜呢,不甘心摆布。反击的更利落,直接要威胁告上衙门――以下人守门不利的名义。     除非父亲舍得拉下脸面,不顾名声了,不然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陆之焕沉思的不是这点小事。而是夹在祖孙两人之间,他该何去何从?继续下去,父亲对他摇摆不定而失望。女人更会因他的犹豫不决而心生埋怨!     到头来,他两面不是人!     “这有何难?你选一个就行了。”兄长陆之熠这么劝告。     “可是我怎么选?选谁。都会伤害另一个!”     “那反过来想吧,至少你能顺一个人的心意。不能再迟疑了,今天的事情我听说了,星霜下手够狠的呀,一下子杖了两人的腿。也该好生敲打了,知道么,我听闻有人夹带了砒霜进府!”     “砒霜?”     “对啊,你知道我侄女为什么大动干戈了吧?”     陆之熠虽然这些时日没见过见过星霜,但他知晓陆星霜是为他抱不平才说得那么难听,心里早原谅了。     “要不,你就为娇娇挺身而出一次呗?算哥求你。”陆之熠作了个揖。     “哥……”陆之焕惊道,“你让弟弟怎么承受得起?”     “那你答应帮娇娇了?”     “我……”     “其实父亲何必这么着急呢?娇娇很聪慧的,有我教她,三年必然成才!到时候她不想做才女,也是名副其实的才女了。”     不提在藏书楼兄弟两人的对话,陆之焕此刻面对三位面色不同的姨娘,以及五六位管事娘子,缓缓吐出一口气,     “明霏,你在你姐姐胸口处抓了一下,抓破了衣衫,才看见珐琅表的么?”     任姨娘的身躯摇摇欲坠,“妾身教导无妨,请老爷恕罪。”     “你的确教养无妨。以后明霏就挪到夕照阁,交给朱姨娘管教吧。”     明霏大声道,“凭什么!父亲,你处事不公!四姐偷盗了祖母的东西,怎么全家人都知道,就是拿她没办法?她威胁告上衙门,就让她告呀!到时候看她这个陆家嫡女还做不做的成!”     任姨娘听到后,脸色煞白。朱姨娘则见机很快,反手扇了陆明霏两个耳光,“五姑娘,你还有没有大小了?”     “你敢打我?”     大概平时朱姨娘给人气质柔弱,谁也没想到她也有发火的一日。陆明霏尤其是大胆狂妄的,被打后什么都不想了,就想报复,啊呀呀的就朝着朱姨娘冲去。     朱姨娘一个闪身,躲在任姨娘身后。     陆明霏见亲娘在前头,打不到朱姨娘,气得眼中冒火,大概平素习惯对好脾气的明雪呼来换去,伸手使劲打了两下陆明雪。     明雪无辜受累,忍着痛问,“五妹妹,你为何打我?”     “谁让你娘打我的?”     “胡闹!”     陆之焕再也忍受不了,锋利的眼神盯着任姨娘,“看来你是忘记自己的出身了。任文英!”     任姨娘脸上血色退得干干净净,屈膝一跪,“妾身不敢”。     “大概你还觉得自己是侯爵之后,嫁与我为妾,是委屈了。”     “妾身怎敢?”     “你有什么不敢呢?若是任家没有出事,便是我的正妻之位,你也未必稀罕。任文英,可惜你现在只是个犯官之女。”     犯官之女,这四个字让任文英强忍的泪花终于留下。“老爷明鉴,自从文英嫁到陆家后,战战兢兢,不敢有一丝松懈……”     “嫁?你是连朱姨娘都不如的犯官之女,谈何说嫁?你将夫人置于何地?明霏养成无法无天的性子,大概是你觉得自己名门望族之后,高出他人。才让她不知尊卑吧?”     陆之焕几句话。说得可是毫不留情,“从明天起,你卯时便去敬安堂跪着。跪一个时辰。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谁,就不用去了。”     明霏见母亲受辱,更忍不住了,呜呜哭泣。“父亲,父亲你为什么要骂我母亲。她又没有做错事!”     “明霏……”     陆之焕轻轻的摸了一下明霏的额头。这让明霏以为自己还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急忙扬着小脸,可怜兮兮的看着陆之焕。     “你母亲只有一人,郭氏。除了你的嫡母郭氏,府里其他的姨娘。你要尊重,知道了吗?”     陆明霏的天真幼稚,终结于此时。     她看着平白挨打。却平平淡淡的二姐明雪,看着突然动怒。又恢复平静的朱姨娘,又看着跪倒在地的任姨娘,心里掀起翻天的浪花,最终只是嘴唇微动,     “知道了,父亲。”     和姨娘叹口气,“老爷,那珐琅表怎么办?老夫人那边的账目对不上。按家规,翠羽和鹦哥两个丫鬟要受罚的。”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以后府里的大小事情,交给星霜来管。”     “呃……是。”     陆之焕到底还是没有光明正大的选择支持陆星霜,但他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是偏向女儿的。     第二日,敬安堂内,陆星霜依旧慢悠悠的摩挲她的珐琅表。     翠羽、鹦哥两个丫鬟,彻夜未眠。她们已经想好了,如果四姑娘铁心要罚,那她们年纪轻轻的,不想做瘸子啊,只能招供是老太爷的意思。     没想到陆星霜压根没问,而是笑着看鞠嬷嬷。鞠嬷嬷是陆老夫人的心腹,管着集福堂的大小丫鬟。     “嬷嬷昨儿说,要放几个丫鬟出去嫁人?只要嬷嬷有妥当的人选,不耽误事情,我自然不会驳回。”     鞠嬷嬷愣愣的,然后会意的行礼,     “是,姑娘心善。集福堂的大丫鬟翠羽、鹦哥年纪大了,老夫人早有话吩咐,要放她们两个嫁到良家,好好的过日子。”     “嗯,祖母真是仁善。来人,看看旧例。家里之前是怎么办的?哦,大丫鬟放出去嫁人,不收身价银子,赏银二十两以作嫁资?好吧,就按规矩来。”     鞠嬷嬷叹息一声,转头时已经不见分毫,而是淡然道,“翠羽、鹦哥,你们回去就收拾下随身衣物吧。”     “嬷嬷,我们……”     “还废话什么呢?回去给老夫人磕个头,不是老夫人,你们能有风光嫁出去的日子吗?”     “可是……”     翠羽这回不会让鹦哥弄出其他事情了,急忙捂住鹦哥的嘴,朝鞠嬷嬷行礼,又朝陆星霜行礼,拖着她就往外走。     “你做什么?珐琅表的事情还没解释清楚。”     “解释什么啊?那块表能重得过四姑娘?”     “那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吧?”     “哎,想想你我吧。鞠嬷嬷说的清楚,这是你我最后的风光,不要,你想想李婆子的女儿一样,以后当瘸子?”     “当然不……”     鹦哥还是有点不甘心。     可人跟人是不同的。她们只是沾了点边,听从老太爷的吩咐做的事情,可陆家已经没有她们继续留下的位置。     陆星霜呢,她还好端端的坐在敬安堂的罗汉长塌上,依旧管着家,依旧是嫡出的四姑娘。哪怕从此背负偷盗的罪名!     不过,这许多人算来算去,怎么将陆老夫人给忘记了?她虽然昏聩,可偶尔也会有清楚的时候啊!     翠羽走得飞快,当日就卷着小包袱,踏出了陆家大门。     而鹦哥,迟迟不动弹。直到被清醒的陆老夫人留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庶女翻身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郭家。     八角垂缨灯在廊檐下轻轻摇动着,白日同一位置的鹦鹉早就盖了黑罩子,送回内院里,省得夜晚湿气大,冻着了。     没有扁毛鸟雀的叽叽喳喳,偌大的屋子里显得有些安静,五六个丫鬟值夜,却一声不闻。只有很有规律的哒哒哒。     这是敲脚丫鬟在给老夫人按摩,所用竹节发出的声音。     覃家的亲自端着燕窝粥,小心翼翼端到郭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您可得说说二小姐了!府上养着厨娘做什么,不是给主子做点可口的食物么。可二小姐倒好,拦着厨娘不让人家做事,非说自己难得有孝敬老夫人的时候,定要亲自下厨。”     这明着数落,暗地里夸赞郭金芙有孝心,果然让郭老夫人阴郁的心情为之消散,睁开眼睛,自嘲道,     “哎,没想到我还有享儿女福的一天。只是一碗燕窝粥,也算够了。”     “哪能够呢?明儿大小姐也回来了。您知道大小姐有多思念您,老奴去看过两次,每次大小姐见到老奴都是流泪不止,听说亲自绣了佛经给您,一针一线,可都是孝心凝结啊!”     郭老夫人原本是很安慰的,可听到佛经两字,视线不由得一闪,落在博古架上的红漆宝盒上。     七日前,郭金芙身边的贴身嬷嬷张嬷嬷,送来此物。里面装着一本《往生咒》。     这是让郭家人操起杀人的刀啊!     难怪老夫人抑郁寡欢,嫁女、送资财,陆家能有今日,没有郭家相帮,能吗?可怎么回报的?送一部佛经,逼着对自家的下人动刀子?     被亲家逼到这份上。老夫人再大度的心肠,也受不了了。     覃家的是故意引到这个话题的,不然。她怎好劝告?     “老夫人,老奴已经问清楚了。陆家有一个……畸形儿。应该是陆老夫人所出,二姑爷的一母同胞。因此生得和二姑爷有七八分相似。二小姐不知情,乍见,可不吓到了么!”     “陆家……陆家怎么容得畸形活下呢?”     郭老夫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就在这里。说实话,她不意外陆家会生出什么怪人。活得久了,见得也多了,六根手指、缺少耳朵。甚至两个头的也见过!只是那些人,因为出生有异,大多数都偷偷埋,对外只说夭折。     “老夫人,当务之急,不是陆家怎么对待那个畸形儿。看他们之前瞒得密不透风,大概也是不想外人知晓的。哎,一环套一环,若不是二小姐接回公婆,他们在湟溪老宅。一点消息也透露不出来。老奴甚至觉得,当初陆老夫人之所以答应‘分宅另住’的条件,恐怕也是不想人知道还有那个畸形的存在吧?”     覃家的一边慢慢说。一边轻轻的敲着郭老夫人的肩,“事已至此,陆家大概是不能对那个人怎样了。而二小姐又不能一直住在娘家。不如打发姑爷尽快来接。”     “接?陆之焕不会来接!你看到没有?《往生咒》!不确定他的怪物兄弟消息泄露不泄露,他是打着不接我女儿的主意了!”     “不会吧?老奴问过了,是四姑娘星霜的意思。二姑爷不会的。毕竟,那是陆家的家丑。遮挡着,也就过去了。”     郭老夫人摇摇头,“就因为是家丑,所以他才不怕呢!只要让陆家丢了脸面。陆家也有法子让我们郭家丢脸!”     一想起《往生咒》传来的威胁暗示,郭老夫人就有一种汹涌的怒火。在胸口肋骨间肆意乱窜。     “不能太便宜了他们!郭家什么地方对不起他们陆家了!金芙儿女都生了!也容着他陆之焕坐拥五六美妾,庶子庶女一堆。还要什么?”     覃家的也是这个意思,“陆家是有点蹬鼻子上脸了。只是为二小姐的幸福,老夫人……”     “罢了!金芙那边,明儿我来说吧,派人去陆家,就说……我打算给金芙换一批老成的下人,旁的不用担心。”     “是。”     覃家的以为这件事轻巧的就算过去了。没想到,次日郭家子女来请安的时候,郭金芙明显的表露出,不愿意回夫家的意思。     “二小姐,这怎么可以呀?你已经是出嫁女,那边才是你的家。”     郭金芙年过三十了,仍旧拉着母亲的衣角,“娘,您舍得女儿吗?女儿日日想、天天想你,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和你好好生活一段时间,您非要赶走女儿?”     “陆家,哼,女儿暂时不想回去。那个怪物竟然……女儿真的无法面对!”     郭老夫人爱抚的摸着郭金芙的鬓角乌发,“罢,儿女都是债,你想住,便住下来吧。”     “嘻嘻,谢谢母亲。”     郭金芙连忙恭敬的给郭老夫人行了礼,才撒娇的坐在母亲身边,剥核桃吃。     “娘,女儿听说大姐就要回来了?我们姐妹也许久没有好生说说话了。”     “罢罢,还好意思说这话?你们姐妹之前不是见面就吵?一个两个,吵得为娘耳朵都快聋了!”     “哎呀娘!那都是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了。女儿和姐姐都长大了,不是从前还使性子的小女孩。”     “好,我就看你们长大到哪里去?”     郭老夫人笑着道。没过多久,有人过来传话,她高声道,“可是金桂到了?叫她直接进来,自家哪有那么多的规矩?”     郭家老夫人生了两个亲生女儿,长女郭金桂,嫁给朱家表兄,婚后夫妻感情不好,经常大打出手,不知让两边的长辈操了多少心。本以为只能这么磕磕绊绊的过日子,结果那边朱姑爷一不小心,喝酒多了醉死了!这下郭金桂成了寡妇。     朱家给郭金桂建了庙,守了足足三年寡后,郭金桂才得以从牢笼里出来。并且郭家朱家早有约定,除非留下朱子文将来成亲,不然郭金桂不能改嫁――名声多难听啊!     至于次女,就是郭金芙了。     “回禀老夫人,是靖江王府派来的人。”下人禀告。     “哦?”     上至郭老夫人,下至郭晓静郭晓敏等人,都楞了一愣。还是郭大夫人反应的快,“快请进来,问问怎么回事。”     来人是一个干爽利落的婆子,一进门就给郭老夫人磕了头,“我们王妃打发老奴来给郭家老夫人报喜:府上三姑奶、奶,给我们王爷生了个儿子。王爷欢喜至极,已经上表,请皇上赐名。想来朝廷的上次不日就要下来。”     静了一静。     三姑奶/奶?难道是……郭大夫人和二夫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和震惊!     郭老夫人名下还有一个女儿,不是亲生自然是庶女。     郭玉叶,在家只是普普通通,除了姿色尚可,毫无稀奇特殊之处。郭家想来想去,嫁给一般商户,也浪费了。就送到靖江王府,给一直没生儿子的靖江王做妾。     郭玉叶一进王府三年,毫无讯息。不是说她失去联络了,而是靖江王对她太一般了,一点也没有在意的痕迹。不受宠,就生不下子女,没有子女,那郭玉叶地位如何,可想而知。     郭老夫人已经断了给郭玉叶的供给,还是郭大夫人觉得没必要――郭家富有,最不缺银子,何苦省下那点钱财?每个月仍旧让人送几百两给郭玉叶。     没想到,这成了郭大夫人的福报了。     郭玉叶居然悄不声响的怀孕了,还一举得男!     尽管震惊,郭老夫人仍语气不变的问,“叶嫔的身子怎样?小王子的身子呢?哎,我当母亲的失职,竟然不知!回头,要去王妃哪里谢罪了。”     “老夫人严重了。不让怀孕的消息外露,是王妃的意思。您知道的,王爷子嗣艰难,之前怀孕的妾侍不知怎么回事,总是养不住胎。好几个小王爷都难产,结果没活几日,就夭折了。王妃生怕叶嫔这胎也是,所以下令瞒着,并非有意欺瞒老夫人。”     郭老夫人点头,“王妃顾虑的是。以王爷的子嗣为重。”     “我们王妃广发邀请帖,想为叶嫔顺利诞下的小王爷大办百日宴。到时,肯定少不了叶嫔娘家,尤其是老夫人您的添福添寿。”     来人说了很多吉祥话,又特意邀请了郭金芙,这才离开。     人一走,气氛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大约都把郭玉叶遗忘的缘故,谁想得到,一介庶女竟然有翻身的时候呢?只要她所出的儿子被册立靖江王为世子,那就是未来的太妃了。     郭家在岭南势大,可说起来,没有官身。郭老夫人难道还能见到庶女,下跪行礼不成?     半个时辰后,等郭金桂回到娘家,见气氛怪怪的,忍不住捂住脸,“难道不欢迎我?也是,我是个不吉利的寡妇!”     “大姐,你想到哪里去了?刚刚三妹派人来了。她给靖江王生了儿子。”     “什么?那个小贱人?竟然……生下儿子?”     “是啊!靖江王子嗣艰难,三妹生下唯一的儿子,以后内院就是一家独大了,也只有王妃能比。哎,等她儿子将来长大,就是未来的靖江王,她也是太妃娘娘了!”     郭金桂瞪圆了眼睛,鼻翼翕动翕动,然后竟然往后一仰,直直的摔倒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嫡庶差别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什么?靖江王广发邀请帖,为叶嫔所出之子大半百日宴?时间定在一个半月后?”     因为陆家的名声,邀帖自然也要送到。如今的内宅郭金芙不在,邀请帖便直接送到木樨院。     陆星霜看着请帖十分为难。     她真心不乐意去。     原因?     因为她的生母是郭金芙,郭金芙是郭玉叶的姐姐。这么一来,她一去,就得以叶嫔娘家人的身份到场。     什么妃嫔?名义上好听而已,说穿了就是一个妾!让她以妾的亲戚去参加百日宴……接受无能!     所以,从一接到请帖,她就盘算着,怎么避开。可算来算去,竟然算不到一丝生机!岭南偏僻之地,郡守是朝廷册封的官员,不过三四年一换,唯有藩王靖江王在这里可谓是实打实的重要人物。     更何况,萧无碍跟靖江王的关系很好。大约蜀地和岭南接近的缘故,两边的来往频繁。靖江王府这边不仅不能断,她还得利用起来!     难道,只能忍一口气?     一想到郭金芙和郭玉叶的关系,陆星霜就苦恼得皱眉头。郭家可真是……为了荣华富贵,不计代价!将郭金桂嫁给朱家,是联络本地豪强;嫁郭金芙给陆家,是为将来投资。这是寻常人家都会做的。     可明明地位稳固了,非要送郭家女给王府做什么呢?有个做妾的女儿,很光荣吗?     陆星霜知道自己送的经书,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再加上郭玉叶的事情,让她觉得尴尬羞恼,她想松手了――五年以后,她就是京城有名的“京城明珠”了。郭家的死活,跟她什么关系?     何必为眼中只看得到利益的一介商户操心?     清晨,她又去集福堂了。原来陆老夫人每日会有一小会儿思绪清醒的时候。为了这一小会儿。陆星霜得天不亮就起床。     她本不想打乱自己的生活规律,可老夫人的时日。能留给她的不多了。她不想失去。     发现她的异常,陆明雪、明霏也跟着改变,结果就是每天天不亮的时候,陆老夫人和衣靠在矮榻上,看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孙女,笑容慈爱。     “来,鹦哥,将我架子上的黑檀盒子拿过来。明雪。我将珐琅表给你四妹妹了,这里面的镂空雕宝象花如意金簪,是当年祖母和你祖父刚刚成亲,进宫得皇后娘娘的赏赐。一晃都三四十年过去了,这金簪式样大概老了,不过宫里的手艺,又是当年的景仁皇后所赐,你戴着吧!”     明雪感动不已,“谢谢祖母。”     鹦哥听见珐琅表,羞愧得不敢抬头。半响才拿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只见陆星霜、明雪、明霏,谁也没看她,只有九儿朝她抬了抬下巴。     虽然集福堂内。大家都没什么表示。不过鹦哥知道,自己的名声坏了――谁都知道自己故意陷害四姑娘!老夫人怎么当众说出来了,哎!洗脱了四姑娘的偷盗的罪名是好,可她将来要怎么立足呢?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跟翠羽一道离开。现在,老夫人开口,说是舍不得她,一定要留下她。留就留,老夫人反口又说了这话。让她怎么办?     陆明雪郑重的行礼,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不改。又冲明霏招手。     “这串赤金环龙珠九转玲珑镯,是百年前大匠师设计的作品。你看这个首尾相连,可以变换花型,奇妙不?现世留存的不足三件了。明霏,你年纪还小,等过两年就能带了。”     明霏看着玲珑镯,十分喜爱,甜甜的一笑,“谢谢祖母。”     她想,四姐陆星霜得的珐琅表,就是个西洋玩意儿,物以稀为贵,所以先显得难得。而二姐的金簪,款式早老了,还不如她姨娘的首饰新颖,若不是有景仁皇后的名头,价值最低。这么一算,她的玲珑镯,是大匠师心血所制,存世都不足三件,必然是最珍贵的。     看来祖母记得她,还是将她看成心爱孙女的!     明霏大着胆子,靠近陆老夫人,垂着头,咬着唇,“明霏想求祖母一件事。”     “什么啊?”     “祖母,求求您,跟父亲说一声,让我姨娘不要每天罚跪行不行?她一定跪了半个多月了,每天回去,膝盖都疼得不行。我看着,心里好难受。”     陆老夫人叹口气,招招手。     明霏赶紧凑过去了,将头伸到陆老夫人的掌心下。陆老夫人失笑,轻轻摸了下,     “明霏,你知道任姨娘的身世吗?”     “知道。姨娘跟我说过。姨娘本是晋安伯爵之女,如果没有遭遇抄家大祸,应该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相夫教子吧。”     陆老夫人笑了下,不知为何,明雪感觉祖母的笑容很淡,淡得叫人难以察觉,有一种微妙的特殊意思。     “明霏啊,你知道晋安伯有多少个女儿啊,也就是你生母,有几个姐妹。”     “不知?祖母告诉你,一共有十六个!她们有的是你姨娘的姐姐,有的,是你姨娘的妹妹。”     这一句简直是废话。不过明霏听得很认真,陆明雪、陆星霜,也是。     “你姨娘的姐姐们,有的嫁人了,有的定下婚约,尚未婚嫁。抄家圣旨以下,嫁人的被夫家休妻,有的是直接暴病身亡。尚未婚嫁的,婚约取消。更别提那些还婚约都没有的,你姨娘的妹妹们。她们中的绝对多数,都在抄家那日就悬梁了。跟你姨娘的生母一起。”     “剩下的,幸运一点的,出家为尼,从此对着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悲惨的,被送到教坊司。那是一个见不得的地方。晋安伯毕竟是伯爵,他对生前的至交好友唯一的要求,给他家所有被送到教坊的女子,一个全尸。”     “他的要求,不高,自然办到了。”     陆老夫人觉得头越来越沉了。大概又要陷入浑噩之中了,可她坚持着,     “明霏。你知道为什么就你姨娘好端端的的吗?她所有的姐妹都下场凄惨,唯独她到了陆家。衣食无忧,不仅生下了你,还管了十年的家。”     “因为我姨娘……能干?”     明霏试探着,小声道。     陆老夫人轻笑着,手搭在陆明霏的肩膀,     “因为她是晋安伯唯一的,嫡女。”     所以,陆家把她捞出来了。     进教坊司的第一个晚上都没过。就用陆家百年书香世家的底气和关系,救了她一命。这些年,名义上是给陆之焕做妾,可在湟溪老宅,差不多是半个女主人!     陆明霏如坠冰窟,愣愣的转过头,看着陆星霜。陆星霜没有动,可她的身上已经笼罩着一层光,瞬间距离明霏好远好远。     明霏的小脸木木的,然后。跟陆明霏的视线相对,两个人的手在空中相握,感觉到彼此的颤抖。     嫡庶。竟然有这么大的差别!     陆老夫人用任姨娘家族的先例,告诉她的孙女们,你们瞧不上“嫡庶之别”,好,孙女她都疼,但现实会告诉你们,嫡女和庶女是不同的。     所以,将来如果发生晋安伯家族那样的惨案,不要怪家族牺牲你们。谁让你们是庶女呢?尤其是明霏。不要怨艾,如果嫡女和庶女一样。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她的存在。     陆老夫人的教育方式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从这一日开始,明霏飞快的成熟了。再也不使小性子,虽然对陆星霜仍旧充满不忿,可再没不敢当面不敬的事情发生。礼节方面,提高飞快。学习进度也进步了不少。     明雪也是,努力在书本之外,管家更是不再一味躲避。因为她将来早晚也要嫁人主持一个家。现在多学一点,将来就少吃一点亏。     有姐妹分忧,陆星霜管家走上正轨,小事大事,不在只找她一人。陆老夫人趁清醒的时候,给了还未长大的明雯、明霞,几样珍品,甚至定好了,将来若是还有孙女儿,恐怕她精神不济,或者……提前准备着,将来陆星霜代表她给后面的妹妹。     后来陆老夫人陆陆续续又分了一些首饰给几位姨娘,孙女也有,只陆星霜没了。交给她的,是一串钥匙。同时,命鞠嬷嬷一家,以后听陆星霜吩咐。     鞠嬷嬷舍不得离开伺候了半辈子的主人,但为后辈着想,自然知晓陆星霜对陆家的重要性,心甘情愿的奉陆星霜为主。     大约是老太爷发现老妻的动作频频,不好意思继续朝孙女下手,如此过了平静的一个月。     转眼到了六月上旬,百花盛放的好时节,灵钏第二次向外界购买砒霜,被人发现。     “这是什么东西?砒霜?不能吧?”     安全起见,给厨房的狗吃了,看到狗七窍流血,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不得了,竟然用毒害人!     众人绑着灵钏扭送到木樨院,要求陆星霜秉公办理。     “四姑娘,灵钏这丫头包藏祸心!竟然用砒霜害人!”     “她害谁了?”     “她,她买了砒霜?”     “我是问,她害了谁了?除了你们实验的狗,还有谁是吃了砒霜中毒而死的?没有?没有你们怎么能说灵钏故意害人呢?”陆星霜淡然的站在台阶上,     “砒霜是让我灵钏买的。”     “什么?四小姐,你要买砒霜做什么?”     “毒老鼠啊!前儿是谁抱怨,有老鼠偷吃了果子?我想着,鼠患不可纵,就让灵钏买了几钱的砒霜,混进面粉里制作成点心。好偷偷的毒死老鼠。”     “可,抓老鼠可以养猫啊,干嘛用砒霜呢?一不小心,就吃死人了!”     “不会吃死的。灵钏,你不是做了实验吗?给大家演示一下吧?”     灵钏便站出来,面色有点青紫,可都以为是她是因为被怀疑下毒,所以没怀疑其他。     灵钏就将纸包的砒霜,按自己平常的用量,均匀的撒到糕点上,一口吞下。     “看!我打算一块点心就放这么点砒霜毒死老师肯定够的了。但人,毒不死的。看我就知道了。如果我真有害人的想法,那我刚刚吃的糕点,我一定活不成。”(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蛊虫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灵钏将含了砒霜的点心一口吃掉。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到了,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灵钏姑娘,做实验也不用自己吃啊!”     “我不吃,大家怎么知道,我并无害人之心?”灵钏捂着胃部,“砒霜虽毒,可也不是沾了丁点就会死。我不就好好的站着?”     九儿面露不忍之色,朝几个小丫鬟说,“还杵着这里做什么?赶紧去端绿豆汤来。”     绿豆汤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夏日的岭南,家家常备。众人半信半疑的散去之后,灵钏喝了足足三大碗,躺在床上,看着花鸟鱼虫纹的帐子,感觉灵魂轻了三两,恍恍惚惚飘来飘去的。     视线中彷佛出现一个面带怜悯的女孩儿。才不过八岁大,气质娴静端雅,五官精致美丽,她一惊,急忙用胳膊支撑着身体坐起来,顿时感觉灵魂归位了。     “十四娘……”     “不必起来了。躺下吧。”陆星霜在床沿上坐了,目光平静,“知错了吧?”     “奴婢……”     “别再自称奴婢了。你可知,每一次听你自称奴婢,我都觉得,你不会甘心做一辈子的奴婢。迟早有一天,你会走的。”     灵钏一抬头,见陆星霜的表情平淡,咬了咬唇,“我……”     “父亲买下你,原是当时情况紧急,没有其他办法。你在桂林照顾我多日,勤勤恳恳,尽了本份。按道理而言,该放你自由的。只是你不肯回家,所以留下来。”     陆星霜的眼神落在灵钏的脸上,“和嬷嬷自打知道你又回到我身边。叫人传了许多话。我统统没理会。你知道为何吗?”     一想到和嬷嬷那双浑浊且精明的双眼,灵钏心冷,“为什么?”     “因为我不介意。我真的一点也不介意。你利用我,借用我的手。达到你的目的。你看看,我一个月前就知道你买砒霜了,可不是装聋作哑,什么都没说么?若不是今日你不谨慎被人抓到,我还会保持沉默。因为我想知道,你能不能……或者说,有没有这个价值,让我甘心做的你梯子?”     岳灵钏的胳膊一软。再也无力支撑身体的重量,喃喃道,“十四娘,你都知道了?”     陆星霜成竹在胸的一笑,那满满的自信,击溃了灵钏的心防,她颤抖着,辩解着,     “我不是故意隐瞒。”     连续一个多月服用小剂量毒素,让灵钏的身体机能收到不少的侵害。身体孱弱的同时。思维变得更容易亢奋。“不介意”“做你的梯子”,种种话语,似乎都暗示着――只要你肯脚踏实地的帮我。我也愿意帮你!     这是合作的意向啊!     而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过一介奴婢。陆星霜平素给人的印象,十分骄傲的小姑娘,在陆家地位不低,连庶出妹妹都不大来往,为什么纡尊降贵,要跟自己合作?     因为……被发现了!     她已经知道天心阁的存在了!     她知道自己代替了她,成为天心阁的一员。所以才想收服自己。     要不无法说明,之前没有流露出一点“礼贤下士”的意思!     可怜岳灵钏两世为人。脑补得太多,也将事情想复杂化了。却不知。陆星霜对她高看一眼,是因为她服毒的狠辣决绝。     “是呢。我没怪你。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要服毒?砒霜的毒性大,你就不怕落下什么病根?”     灵钏也不是真的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哽咽道,“因为罗先生怕我背叛你,在我身上下了蛊虫!我没有办法取出,只能天天服用砒霜,希望能把我体内的蛊虫杀死!”     “罗先生……”     陆星霜一怔,随即眼眸一咪,心念电转,瞬间知道这件事还有自己不知情的!忍住直接询问的想法,她拍了拍灵钏的手,“以后别这么傻了。蛊虫的事情,我来想办法,叫罗紫薇把解药给你。”     “嗯,谢谢十四娘。”     灵钏不知为何,得了一句轻飘飘的话,心里就信了,觉得陆星霜无论如何,也会将蛊虫的解药给她。     她的信任,也没被辜负。     陆星霜回到书房,便命人请来罗紫薇罗先生,并让九儿去请大全嬷嬷,照顾病中的灵钏。灵钏曾经有冬季照顾大全嬷嬷的经历,想来大全嬷嬷不会拒绝。     “先生请坐。”     前几日才从桂林回来的罗紫薇,仪态洒然,宽袍长袖,若非是个女儿身,必定是闻名天下的名士。笑着在圈椅上坐下,浅饮了一口岭南特产的云雾茶,品鉴道,     “全靠了山中的清泉甘洌。”     陆星霜不打算绕圈子,开门见山,“先生,我院子里的丫鬟灵钏,今儿托外人购买砒霜,被发现了。据她所言,她已经吃了足足一个月的砒霜。而原因,在于罗先生你……”     罗紫薇脸色一沉,“笑话,她愿意服毒,与我何关?”     “她说,因为先生在她身上下了蛊虫。她没有办法,只能吃砒霜,希望毒素能帮她杀死蛊虫。先生,我一直尊敬您,可您若是一个动不动给人下蛊虫的人……我也不敢亲近了。这就禀告祖父父亲,请您自便吧。”     罗紫薇脸上蒙上一层怒气,“贱婢只说我对她下蛊虫,却没说原因么?”     陆星霜轻轻一叹。     叹息声一转三回,叫人浮想联翩。     知道,还是不知道?     “先生知晓我……我自幼学的是父祖的圣人之言,信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固然,先生下蛊是为我着想,不令灵钏日后背叛,可这法子,恕我万万不能接受!”     故意说得不清不楚、含含糊糊。     罗紫薇果然误会了。她从来不相信岳灵钏,觉得这丫鬟鬼灵鬼精的,自私自利之心强过一切,不会对陆家忠心耿耿。既然说了蛊虫,也说了是她下毒,恐怕天心阁也说了吧?正好证明她是无辜,是陆之焕这个当父亲的,主动用她替换了亲生女儿!     “星霜,你别听信这丫头的一面之词!”     “不信她,那信谁?先生么?难道说,灵钏身上的蛊虫,是不存在的?她天天冒着生命危险吃砒霜,只是游戏吗?先生……您叫我如何信您?”陆星霜做出为难痛楚的模样,     “请先生将蛊虫的解药给我吧。我转交给灵钏。当年她在药庐不辞劳苦,衣不解带的照顾我。若将来……真如先生所想,她背叛了,也算我还她的。我不怨她。”     “星霜,你……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欠她了!是她欠你的太多了!她在天心阁三年,取代了你成为核心弟子。我若不用蛊虫控制,她早就天南海北的飞了!到时候还记得陆家在哪里?”     天!心!阁!     这就是灵钏口中“不是故意欺瞒”?     陆星霜的额角青筋一跳,随即恢复正常,面容平静的有些过分了。     身为皇后,大周王朝一些隐秘事情,还是知晓一些的。天心阁据说是前朝的高人所建,门下弟子各个精英,通医相星卜、奇门八卦等特殊才能,有些混迹到官场,也有隐世的。     萧无碍曾经向公开征召天心阁弟子,被人劝阻。     联想到罗紫薇营造大家的身份,陆星霜恍然,这么年轻的女营造大家,若不是天心阁的人,都说不过去啊!     还有灵钏,她是怎么进天心阁的?失踪的那三年,是父亲安排的……所以,父亲陆之焕也是天心阁的人?至少是可以直接联系到天心阁的。     那祖父呢?当今文坛上屈指可数的大宗师,在天心阁地位一定不低吧?     那祖母?莫名想到明霏手腕上的九转玲珑镯。百年前大匠师制作的珍品?怕也是天心阁所出吧?祖母也是?     陆星霜觉得,从来没有那一刻起,整个陆家都变得这么神秘,她身处局中,什么也看不清楚!可笑的是,她唯一能清楚认识的面孔,只有郭金芙!     恍惚不过一瞬,陆星霜很快恢复常态,淡淡的冲罗紫薇行了一礼,     “先谢过先生为我着想。只是人心不是虫子能控制得了的。他日灵钏想走,自然有走的办法。她在天心阁三年,不是混日子的吧!     我劝先生,早些将解药给灵钏吧。这话不是为灵钏,而是为先生考量。先生,你吃过毒药吗?你知道吃下有可能会死的东西,那是什么感觉吗?”     “灵钏已经足足吃了一个月了。我怕继续下去,她对先生你的恨意,会超过一切。到时候,发生什么,就难以预料了。”     “她敢!”罗紫薇浑然不当一回事,“她生了歹心又如何?我等着她!”     “灵钏或许不敢直接对付先生。但若寻个机会,找个空子,将毒药藏在食物里,送给方先生了呢?”     陆星霜语气平淡,“杀人不过头点地。灵钏真恨极了先生,反而不会向先生动手了――向方先生动手,让先生从此生活在地狱里,痛苦一生,不是更好的报复办法?”     罗紫薇抽了一口冷气。     “贱婢不敢的!”     “砒霜之毒,多一分则死,少一分则毒性不够。先生太小看她了。若真逼急了,难保她不会。先生,罢了吧,我不愿意留一个满腹恨意的人在身边。也请您不要在针对灵钏。若我无德无能,收服不了她,便放她离去,也能结下一份善缘。”(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收服灵钏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午后,暖洋洋的阳光照在木樨院里,碧绿的叶片轻轻摇动,反射着耀眼的光斑。中间大石挖空的鱼缸,水干了一半,鱼儿干渴的吐着泡泡,想来不到晚上就会被清蒸端上桌了。     一个才留头的小丫鬟,穿着桃红比甲,蹦蹦跳跳的从正房穿过垂花门,绕路拐进群房,见这儿猫儿都安安静静的卧在廊檐下休息,捂嘴一笑。     “灵钏姐姐,姑娘让我给你送东西来了。里面装着什么好吃的呀?”掀开蜡染布的门帘子,一走进去,就笑嘻嘻的从背后拿出一个不起眼的竹盒子,好奇的眨巴眨巴眼睛看着。     “咳!”     大全嬷嬷靠在靠窗的红木扶手椅上,轻声咳嗽,小丫鬟蕊儿连忙松了手,把竹盒子塞到灵钏手上,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嬷嬷也在呀!嬷嬷好!呃,姑娘寻我还有事情呢,我先去了。”     望着蕊儿忙不迭的逃走,灵钏笑了笑,不用打开盒子,竹盒子并不能掩盖“蛊引”的特殊气味,她一嗅就嗅到了。     姑娘,竟然真的把解药给她了?     灵钏的面上闪过惊喜,还有一丝对未来的迷茫。随即想到自己并不是一人在,眼角的余光看到大全嬷嬷安静的低头做针线,忍不住道,     “嬷嬷,蕊儿真是天真可爱。姑娘很喜欢她。”     “无知愚笨,做事又毛毛躁躁的,也就姑娘不嫌弃。”大全嬷嬷说着贬低的话,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柔和的。     因为蕊儿,是她的侄孙女。     一个多月前,她随着罗紫薇罗先生去了桂林郡访亲,千方百计的寻找。费尽心力,最后线索却指向义庄――那万分之一的希望也破灭了!弟弟一家饱受饥寒交迫折磨,两年前一场大病。一家人都没熬过去。     找了这么久,只得到这样的结果。大全嬷嬷已是身心俱死,没料到看守义庄的老头说,他收养的女童蕊儿,就是大全嬷嬷弟弟的孙女。他当时也以为死了,可给了几碗米汤,又活下来。     喜出望外都不足以形容当时的心情。大全嬷嬷又找了当初给蕊儿接生的婆子,问了奶过蕊儿的邻里媳妇,几番周折。终于确定,就是她的侄孙女!     大全嬷嬷又悲又喜,为弟弟一家寻了阴宅,下葬之后,带着蕊儿回到陆家。这一回来,也是死了其他心思,不打算走了。     蕊儿身世可怜,可她父母在世时,经常不在家,将她交给邻居看管。之后又跟了义庄的老伯两年,所以对亲生父母的印象不深,懵懵懂懂的。什么也不晓得,最怕的就是大全嬷嬷。     陆星霜见到她,也难免生出一丝同情。她管着陆家内务,便做主将蕊儿留在木樨院,因为规矩什么都不会,只让跑跑腿,算是三等丫鬟。     大全嬷嬷已很满足。     上天垂怜,年老还能找到一个血亲给她养老送终。     跟初来岭南时候相比,大全嬷嬷已经完全不同了。如果形容。那之前大全嬷嬷只是“做客”,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关她的事情。她绝对不会问一声。     而如今,她对陆星霜的神态平和,有什么便说什么,明显是打算在陆家养老了。     灵钏是知晓这一切的,沉默了良久,问道,“嬷嬷有没有想过,将来蕊儿长大了,她是奴婢之身,哪怕出落得花容月貌,只怕良家人也不肯要。”     大全嬷嬷知雅意,轻轻一叹,道,“灵儿,我年轻时候有幸伺候过一位得宠的妃子,本来有机会求贵人放我出宫。那时我年轻,长得不差,又有贵人赏赐,不愁找不到人家嫁了。你知嬷嬷为什么放弃了吗?”     “为何?”     “宫里的伺候人的,都想着出宫。嬷嬷好几个姐妹,做梦都想走。其中有一个最要好的,便得了我的机会,求了贵人放出宫了。来岭南之前,我去看她。你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吗?”     “她嫁人的就是良家。给人做填房,男人对她还不错,只是死的早。前面留下的儿子占了她的钱财,盖了大房子,一天两顿只给她吃菜汤。”     “我去的时候,她已经卧病坐床多年了,背后都是褥疮。我问她悔不悔,她说不。因为她有儿子,她儿子在私塾里读书,马上要考秀才了。考完秀才就考举人,等当了举人,将来就能给她挣个诰命。她死也能含笑九泉。”     说完了,大全嬷嬷摇摇头,“我看不下去她的继子媳妇那样欺辱,打算帮她去衙门告状忤逆,可她拦着,让我不要耽误她儿子的前程。     人和人不同的,灵儿啊。比如,她那样的苦,我一天吃不得。她那样的气,我一天也受不得。可她愿意,甘之如饴。能怎样呢?”     其他的话,大全嬷嬷也没多说。因为她知道,灵钏是个聪明人。     灵钏陷入深深的思索。     她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做一个“忠仆”――向罗紫薇要求的那样。毕竟前世在一个宣扬人权的社会生活过,记忆无法抹去,自身的三观早就构建稳定,让她发誓效忠、为之牺牲奉献,她做不到。     那不如像十四娘之前说的那样,合作?她用才智、能力帮陆星霜,而陆星霜给她稳定的物质基础,以及将来的自由?     这不失为一个共赢的好办法!     两日之后,灵钏重新当差。她本就是木樨院的一等大丫鬟,虽然砒霜事件闹得不小,不过灵钏用亲口服毒的办法,洗脱了嫌疑。木樨院以及其他院落里的大小丫鬟,最多背地里说道几句,当面不敢放肆。     这一日,灵钏来到正房,见到了正在教授陆星霜琴艺的罗紫薇。     罗紫薇宽袍大袖,坐在琴案前姿态舒缓,耳闻琴声优雅,难以想象,超尘脱俗的罗先生,竟然会给人下蛊。     灵钏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的侍立一旁。     而罗紫薇看到她,却不由自主的想到日前陆星霜说起过的,“若是她恨意加深,加害方先生了呢?”     方子思天性淳朴,早年就很喜欢灵钏的厨艺,如果灵钏真的丧心病狂,意图下毒,成功的可能性极大!     “铮……”     琴弦断了。     罗紫薇烦恼的瞪了一眼灵钏,“今儿就到这里吧!星霜,你要勤加练习。”     “是,先生。星霜送先生。”     “不必。你的好丫鬟回来了,想来你有很多话要教训嘱咐的。我就不打扰了!”     罗紫薇拂袖而去,经过灵钏时,声音压低,“算你走运!”     灵钏竭力保持镇静,可手掌在袖子里都在发抖――她连吃了一个多月的砒霜!砒霜的纯度不好确定,每一次吃,都是冒着生命的危险!这还叫走运!罗紫薇你也太张狂了,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     等罗紫薇离开后,陆星霜随意的在琴弦上波动,因为少了一根,琴声没有那么灵动悦耳了,从高到低,好像被什么卡住了,不通畅。     “九儿,你到门外站着,不准别人靠近。”     “是,十四娘。”     九儿将门关上。陆星霜笑着,走到里面的耳房,在落地柜子里翻了翻,找到一个匣子。     “打开看看。”     灵钏依言,在匣子里看到一张六亩地的田契。     六亩地?好像价值不菲啊!     灵钏的嘴角苦涩的笑了下,看来这就是她的价值了。“多谢姑娘厚赐。”     “这算什么厚啊?”陆星霜摇头,“我送你的,是畅快,是解开你最大心结的痛快。明儿,你拿着这张田契,回一次老家吧?”     “那毕竟是你的家,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家。家里有你的老父,有你的四个弟弟。”     陆星霜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点怪。因为她想的是,前世的灵钏手段狠辣,将两个弟弟和生父都给毒死了!     见过灵钏服毒,对自己都如此狠绝,对外人毒辣也不奇怪。她唯一的疑惑就是,怎么灵钏在天心阁呆了三年,还如此之笨?不知道除草除根的道理?     四个弟弟,已经毒死两个,把剩下两个也一道害死,不就免去后患了?     后来九儿提过,灵钏那位后娘,每每带着三儿子和小儿子过来要钱,大儿子和二儿子从不露面。而灵钏嘴上骂归骂,还是将节省的月例给了两个弟弟。     人心都是肉长的。看来,灵钏抱怨不公,对两个小弟弟还是有几分感情。     既然如此,她怎么能不成全呢?     “明儿你回乡,便如此这般这般……”     灵钏听得眼中异彩涟涟。     如果一切顺利,那她,她以后再也不用惧怕后娘了。也不必再被生父的孝道压着!永远都站不直脊梁骨!再也不怕自己的家人,跟吸血虫一样,不停的从她身上吸血!     “谢谢你,姑娘!”     “与你,是解决一件关系终身的大事。与我,却是小事一桩,不足挂齿。”陆星霜轻轻一笑,     “何况你是木樨院的人,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出门在外,就是代表了我!”     想要收服人心,不下点本钱怎么行呢?区区花费百两,就能得到忠诚,很划算!(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道不同,不相谋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岭南多山,少有适合种植稻田的土地。不过若有平整的土地,来自中原的官员定会劝农,鼓励佃农春种秋收。     灵钏的老家,位于阳关县城外六十里外,恰好是几大氏族聚居的地方。她乘坐的马车过了土地庙,又走了几里地,才看到熟悉的三间大瓦房,掩映在碧绿的树丛间。     而另一辆朱轮马车,慢悠悠的到了土地庙,却没有跟着前行。马夫健硕,得了吩咐就到树荫凉出歇着去了。     罗紫薇跳下车,柔荑遮挡了烈日的光芒,眺望了一眼这里的青苗,慢悠悠的说,     “十四娘,你若有意,便将这里所有的土地买下,这样一来,所有人都是你的佃农。自然听你的吩咐,看你的脸色行事。何必大费周章的。小小农妇农夫,也值得在他们身上花心思?”     陆星霜坐在车上,她穿着软底绣粉色荷花鞋,非是爱惜物件,而是地面上尘土飞扬,实在没兴趣下车。也随着罗紫薇眺望周边环境,但见一片田野连着一片,翠绿的秧苗精神抖擞的向着阳光,显出生机勃勃。     来之时,还见到一处湖泊,河面平如镜,倒是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     “先生说得是,若想简单直接,当然是买下田地最快,稳当。不过星霜并不想引人注目。”     “这有什么,不用你出面。”罗紫薇依旧不以为然。     “寻个妥当人购田……不瞒先生,星霜之前也考虑过。不过陆家在岭南多年,初来乍到时祖母购买了百亩水田,另外买了几个庄子种蔬菜瓜果,养些鸡鸭外,再无置产。星霜思来想去。不好违背长辈的意思。”     罗紫薇这才转头瞧了一眼陆星霜,“看来你也猜到了,你陆家不会在岭南呆太久。早晚要回京城的。”     “家祖母清醒时,时常与我姐妹说些京城的典故。”陆星霜赧然一笑。心中却十分谨慎,不该说的,一句也没泄露。     “谁说不是呢,只是一年两年,都十年了!到底什么时间,还说不准!哎,旁的不论,可亏了你了!明明是陆家嫡女。却出生在岭南,自幼长在岭南。     星霜,你没去过京城,不会有什么体会。等到了京城,那里的繁华与天子脚下的傲气……先生真是担心,怕你回到京城,会被很多嫉妒你的人背地里嚼舌头。”     “你爹也真是!我本想让你去天心阁,学得一技之长,将来好在京城露面是大展长才,惊艳世人。没想到他竟然将难得的机会给了一个丫鬟!”     说到这里。罗紫薇仍旧愤愤不平。若不是知道岳灵钏绝对不可能是陆之焕的私生,她真要怀疑了。     陆星霜听了,默不作声。任凭是谁。也无法从她面上的神情揣测到她的真实想法。     她的眼中是恰到好处的遗憾,以及恍若清风的洒脱,淡淡道,“先生,星霜志不在此。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数,比如星霜,没有什么大志向,惊艳了世人又如何,不如心中的自得。先生不必多提了。事已至此,多说何益?”     罗紫薇眼中的阴霾没有去尽。朝着岳灵钏离开的方向,扬着下巴。“现在只看她有没有良心了。”     良心?她从来不靠良心评断一人。陆星霜心中说。     她看似对罗紫薇十分尊敬,可暗地里小心提防,一点也不敢懈怠。     如果罗紫薇知晓了,恐怕要伤心透了。因为她处处为陆星霜着想,抱不平。就连下蛊,也不是为自己,而是让灵钏对星霜忠心!她掏心掏肺,怎么得不到一句好儿?     因为她活在自我的世界中,看不透别人的内心。     两人名为师徒,其实陆星霜的心智比罗紫薇成熟多了。她早有打算,等一回京城,便找机会疏远。以她两世为人,更曾经登临凤位的经历,看过很多如同罗紫薇的,才华惊人、志向远大,与之谈吐,顿觉其性情高洁,如谪仙降落凡尘……     可实际呢?这类人是一点也经受不了打击的。     遭遇一点挫折,就容易怨天尤人。但凡旁人不顺着他的意,就怨恨对方――我才是对的,你就是错的!在这种想法下,偏激也太容易了!     比如灵钏,她是忠诚还是不忠,对罗紫薇有何妨碍?怎么陆家人没有动作,罗紫薇先动手下蛊了呢?     这件事没有陆星霜的干涉,最后的结果是什么?积怨越深的灵钏痛恨之下,报复罗紫薇和她的家人,甚至将恨意转移到陆星霜身上――天知道,蒙在鼓里的陆星霜一点也不知情!     可见罗紫薇行事,全凭喜怒。     此刻她喜欢陆星霜,处处为她考虑。等她的喜欢改变了,谁知道她将来会如何?     不是一类人,就不能共行一条路到底。相比之下,陆星霜只想收服灵钏,因为灵钏的行为她能理解,也能掌控!     陆星霜一点也不着急,坐在马车上望着悠悠的蓝天,甚至想到了,如果是前世,会怎样?     当年的罗紫薇应该还是一样脾气。还会朝灵钏下毒。灵钏狠绝,购买砒霜,自己服毒控制蛊虫。但“陆星霜”应该没有担当所有的勇气,她甚至都不知道天心阁的存在吧?     然后呢?回到京城,能力出众的灵钏,为了报恩,继续留在“陆星霜”身边。她出谋划策,帮助“陆星霜”成为“京城明珠”,帮她躲过闺阁中的暗箭――很多就是来自兰宛茹的。     但“陆星霜”不会信任,她始终对灵钏抱着一丝警惕。前世的“陆星霜”,倒是和罗紫薇一样的脾气……     灵钏万般无奈之下,离开了陆氏……     思绪荡荡悠悠。好半天,陆星霜才神魂归位,摇头一笑,她是不是想太多了?这么关心灵钏的命运?好像收服了灵钏,就能改变她未来“三嫁三丧夫”的命运似的!     别忘记了,真正能左右她人生的,永远是她自己!     ……     灵钏下了马车,怀里是十四娘给的六亩地田契,以及几个荷包,一个装着十几个铜板――给周围邻居小孩的,一个装着碎银子――这是给父亲和后妈的。还有一个装点心的,这个是给弟弟的。     三间大瓦房,是她生母活着的时候修的,当年在村里很是稀奇。后来到县城里做工的人多了,越来越有钱,村里的瓦房就多了,她家的也不算什么。反而因为他父亲是入赘的,反而将妻子前头留下的女儿卖掉了,惹人闲言。     灵钏不愿意回家。     在这个家,她感觉不到温暖,有的只是沉重。不过十四娘说得对,“那是你的家,打断骨头连着筋”。想到后续的计划,灵钏发自内心的笑了。     就连院子里的大弟弟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动也不动一下,她也没生气。     “爹,二娘,我回来了了?”     “哎呀,你个死丫头,不是在陆家做工吗,怎么回家了?是不是被人赶出来了?”骂她的,不是后妈,而是亲爹!     后妈是靠在门上,老脸笑开了花的女子,“回来正好。要是被陆家赶出来,正好我娘家有一门好亲事!我寻思,咱家大丫头年纪也大了……”     “打住!我签的是死契!除非我死了,不然从头到脚,都是陆家的!给我定亲?死了这条心!”     果然话一说完,后妈的脸就挂不住了,“老川田,看你女儿,我是一片好心,想着她这么大人了,不能没个依靠!”     “死丫头,怎么跟你娘说话的?”老川田竖着眉毛,指着大女儿的鼻子骂。     灵钏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曾经和她娘恩恩爱爱,发誓相伴到老的人!那年她才四岁,还记得八月中秋,母亲遗憾的说,没能生个儿子。可父亲怎么说的,     “没儿子不要紧?我有你就行了!再说咱们有川月呢,将来找个赘婿不就好了?”     言犹在耳,她的父亲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了!过往的话全部抛在耳后。     岳灵钏思绪烦乱,银牙一咬,暗道自己怎么先沉不住气了?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她不会让自己陷入更悲惨的命运!     “哦,不欢迎我啊?那好吧?”     灵钏拿出一个荷包,亮了亮里面的一两碎银子,“那我走了!”     “等等!”     见钱眼开的两夫妻同时叫唤,“你个死丫头,回来就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家里都没有什么菜……”     岳灵钏已经背过身了,闻言苦涩一笑。     从她开始算计生父一家的开始,就不打算还顾念什么亲情不亲情了。     十四娘说得对,“他们当你是亲人,你便将心比心。可他们不呢,你也不必将孝道大义挂在心上。这世间对女人的枷锁太多了,一层一层,能丢下一部分都是好的。况且,你被卖三次,等于救你生父一家三回。就连这回,你也是拿钱回去帮他们。没有人可以因此而指责你。”     灵钏想必,这才转回头,“父亲,二娘!我想先给我娘上柱香。”     “呃……”     家里哪里会摆灵钏生母的灵位啊!不够让后妈烦闷的。     老川田便说,“你是个孝顺孩子,不如回去给你娘扫扫墓吧。”(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过继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灵钏也不多说,将装着点心的大荷包,给了两个弟弟。年纪尚小的三儿四儿欢喜不已,抓着点心就往嘴里塞。     后妈眼巴巴看着她装银子的小荷包,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灵钏看着厌烦,干脆给了,“劳烦二娘帮我准备纸、烛、香、果等物。我想连姥姥的一起祭拜。”     “哈哈,行,行!”     纸、烛、香、果,能值得多少?她的眼睛可毒了,一眼就能看出拖油瓶大女儿至少带了三两银子,够全家两个月的花费了!     这丫头,看来之前管她要的钱财,还少了!应该打听清楚到底是在陆家做什么的,油水多不多?     不提灵钏后妈眼睛滴溜溜的算计什么,灵钏已经转头去了苏里正家,自我介绍是陆家侍女。     里正已经不是普通的村民了,算得上是高出一截的体面人,跟官府的打交道的机会很多。再者,苏里正的儿子还在县学中读书,能不知道本县城的教谕就姓陆吗?     虽然是个小小的侍女,不过苏里正不敢小瞧,这是他另一条能巴结上陆家的渠道,人家主动上门求助,他怎么会傻到拒绝呢?     更别提,灵钏说的是纲常伦理的事,正好他能办。     “嗯,村里的老人都知道,当年你姥姥家的十亩地,是留给你娘的,指明让你娘招赘。可惜你娘没生出儿子。这后面么,不好办啊!”     灵钏安安静静的听着,显得十分乖巧。     正是因为这份乖巧,让苏里正高看,暗道大家族就是不同,之前灵钏死了亲娘后,就跟耗子洞里乱窜的野丫头似的。现在亭亭玉立的,成大姑娘了。要不是肤色偏黑,说是那家的千金。不定也有人相信!     所以话音一转,“所以你的说法。也有道理。你是女儿家,又卖到陆家做丫鬟,生死不由自己。给你娘,你姥姥过继个香火,将来百年之后有人祭拜。你想得很是周全。你娘泉下有知,也会庆幸生出你这么懂得孝道的女儿!”     灵钏轻轻啜泣,“小女不敢当,只是日思夜想。想到母亲祖母的坟前冷清,一年四节的瓜果供奉都没,便觉得自己好生无用!苏爷爷,若能办成,小女子一生一世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说完,下拜不已。     苏里正连忙扶起,“使不得!好,我应下就是。”     岳家直系的亲属已经没有了,加上老川田家日子过得越发紧巴,早将十亩地买得七七八八。吃了上顿没下顿。过继的事情,岳家没人反对。     倒是灵钏的后妈,人称丽娘的。差点戳破了屋顶!     “什么?过继我的亲生儿子给那死鬼母女?我不干!”     苏里正派她的婆娘做工作,“你家男人本来就是入赘的,他跟灵钏妈没个亲生的儿子,既然你有四个,匀一个给她又如何?”     “哈,说得容易。你怎么不匀一个儿子给别人?”丽娘吵得满村子人都知道了。许多人围着看热闹。     人越多,她越来劲,朝着灵钏指指点点,“你们看啊。这个没良心的!我养了她这么大,还来算计我儿子?你死鬼娘没生儿子。管我屁事。有本事你叫她从地底下爬出来,自己生啊!我把话搁在这里。要儿子,没门!除非你们从我身上踩过去!”     灵钏脸色的血色褪尽,气得快要发疯。     天知道,她多想朝那个女人身上砍上十七八刀,以报答这些年的仇恨!     里正也没了主意,劝灵钏,“你呢,想给你娘寻个继子的主意是好的,不过强扭的瓜不甜。不如换别家?”     灵钏死死咬着牙,这是计划中的一环,怎么能换?     事一关己,就容易乱。若是别人的事情,灵钏冷静下来,肯定有七八个主意。而眼下,她也不知是冲上去跟后妈对骂,“你什么时候养过我”,还是掉头就走,从此才不回来。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九儿过来了。     一身绫罗,鬓带银簪,耳垂明月珰,看着就跟村里人不同。     九儿笑眯眯的,“灵钏姐姐,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呀,这么隆重?乡亲们都在?正好,姑娘说,为了恭喜你有弟弟了,便命我送点贺礼过来。你看着,给你弟弟准备几套鲜亮的衣衫,仪式办得隆重点,别寒酸了,叫你母亲九泉之下也能得到安慰。”     包袱打开,亮闪闪的的银元宝,晃瞎了众人的眼睛。     苏里正也呆了呆,他家是方圆十里最富有的人家,可也没成色这般好的银两!也只有陆家吧,财大气粗啊!     而见钱眼开的丽娘,更是看花了眼睛,只觉得天底下没有比银元宝更可爱、更漂亮的东西了。     灵钏已经反应过来,连忙盖上包袱皮,“哎,都是我不好。过继的事情不顺利,我二娘不愿意。我们还是回去,过继的事情不提了。”     说完,就要跟九儿一起走。     丽娘大喊一句,“站住!”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的响。     灵钏惊讶的转过头,“二娘,何事?”     “你要过继我的儿子,要带他进陆家做奴婢?”     “这从何说起?我自家一人成了奴婢就行了,怎么会让弟弟也做奴隶?”     “那过继后,住哪里?”     “自然是跟着父亲一起。”灵钏知道鱼儿已经咬钩了,垂下眼帘,“我蒙姑娘青眼,如今做了一等丫鬟,月例有一两银子。如果有了亲弟弟,将钱财都留给弟弟。将来,也好有个依靠。”     “一两银子都给吗?”     “当然了。我在府中吃住穿都不用钱财。省下的钱财,不给我亲弟弟,给谁?”     过继只是名义上的,实质还是她亲生的,加上过继后不离开她眼皮底下,每个月还白赚一两银子。这笔买卖不做,她丽娘不是傻瓜啊!     “行!我说行,今天就过继吧!”     苏里正的婆娘这会儿反倒劝了,“丽娘,你可想清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过继的儿子以后就叫灵钏她妈的亲生儿子,跟你没多大关系了。”     “哎呀老太婆你真啰嗦!过继不过继的,还不是我家老川田的儿子?”     苏里正冷岩旁观着,人老成精,慢慢琢磨出不对味了。不过他不想得罪陆家,再者灵钏一个丫鬟的家务事,和他八竿子打不着,他管那么多干嘛?     人群中,唯独他最德高望重,咳嗽了一声,“老川田,你可答应了?将你与马丽娘所出的儿子,过继给你前头妻子的名下?”     老川田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反正都是他的骨肉,跑不掉的,点点头,甚至还抹下几滴泪,“我前头的女人啊,死得早。阴司里孤孤单单,也好,过继一个孩儿给她烧烧纸,清明上上坟。我呀,也算对得住她了。”     苏里正又严肃的问灵钏,“你想过继谁?”     灵钏看着四个弟弟,笑了笑,“那要问弟弟们的意思。谁想以后叫我亲姐姐?”     大弟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只见眼白,不见眼黑。他从来没瞧得上灵钏,哪怕灵钏做牛做马。在他看来,都是应该的。     二弟犹豫了一下,一个月一两银子诶?不过那银子到手也进了母亲的口袋。他十岁了,也懂事了。想过继不好听,给死鬼女人当儿子,算了,不干!     三弟四弟和灵钏的关系比较好。不过老四更鬼灵精,想大哥二哥都不出头,他也先观望观望再说。     没有一个人愿意?     苏里正朝灵钏看去。     灵钏露出落寞的神色,最后的目光求助似的看向三弟。     老三看看两个哥哥,又看了看只顾吃点心的弟弟,没办法,硬着头皮走上前一步,“姐姐”。     灵钏可算松了一口气,眼中竟然真的流下泪来,笑着摸了摸弟弟的头,“哎!以后,你就是我亲弟弟!最亲最亲的弟弟。”     在场众人,没有几个知道,她是三分为能过继三弟而高兴,七分却是能从此解决童年的阴影,报复丽娘和生父对她、她母亲的伤害!     请苏里正作证,众多乡亲的观礼见证下,丽娘所出三子,正式更名为“岳凌峰”。苏家宗族没什么人了,只有些偏支远方,拿出族谱,简短的在灵钏旁边下记下新名字。     岳灵钏祖母尉氏留下财产,全部由岳凌峰继承。但田产已经卖掉,只剩三间瓦房,到时候要去衙门里备案,这三间瓦房的主人,只有一个——岳凌峰。     不知不觉中,老川田住的房子,成了他儿子的房子。这也罢了,爹住亲生儿子的,天经地义。而丽娘的身份,悄悄的尴尬起来。     因为名义上,岳凌峰和丽娘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     只有明眼人发现“过继”一事,对老川田家的影响巨大,恐怕日后四个儿子要阋墙反目啊!     不过都是猜测,也许人家灵钏真只是想过继一个亲弟弟,在她为奴作婢的日子,能有一个人给她生母做做清明,上上坟?     仪式结束前,岳灵钏又正式的将六亩田地的契约拿出来,交给了弟弟岳凌峰。     “这是你的。”     “啊,田契?我不能要!”(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解决难题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要在多山的岭南置办几亩田地,并不容易。岳凌峰知道贵重,连忙推拒,     “姐姐卖身为奴,已经为这个家付出良多,我怎么还能要田产?不如姐姐你留着。”     丽娘见了,两只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使劲的推自己的男人老川田。老川田就咳嗽一声,露出严父的面孔,“三儿啊,你姐姐给你的,你就拿着呗!她一个奴婢身,是没有资格拥有田产的。”     岳凌峰是几个弟弟中,最有良心的,看着父母哥哥经常欺负姐姐,很过意不去,时不时送点饭团之类。要不灵钏也不会选了他过继。     听到父亲说“奴婢之身”,他觉得面孔都是火辣辣的,忍不住道,“爹,姐姐卖身为奴,不是为了家里困难吗?她三次的卖身钱,一次是为您请大夫熬药,一次是给大哥二哥拜师傅的礼钱,还有一次,是因为没钱还给舅舅,怕耽误舅舅家盖房子……”     丽娘急忙打断,“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作甚?难道你爹病怏怏了,她还能在家享福做娇小姐啊?她卖身是应该的!再说了,你姐是女孩,照看娘家怎么了?我在娘家不也照顾你几个舅舅?行了,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三儿,你姐给你的,你赶紧拿着。”     生怕多说一会儿,灵钏改了主意。     当着众人的面,岳凌峰忍住泪滴,郑重其事的发誓道,“姐姐,我会对你好的。”     “嗯,姐姐相信。”     灵钏笑了下,然后对苏里正福了福,“在场的乡亲们可以作证,这六亩田地。从此就是我弟弟岳凌峰的财产了。待会儿就送到衙门记录。除了我岳家人,旁人休想打田产的主意!”     从刚刚的乖巧,逆来顺受的模样。到现在的掷地有声的说话方式,有那么一瞬间。丽娘和老川田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过灵钏并没有过多的显露她的真实性情,随即就冲亲爹后妈行了一礼,     “这六亩地,是女儿三年来费尽辛苦得来的。当众详情,难以细细描述。总之,它将来是弟弟安身立命的本钱。万万不能卖掉了。”     “看你说的,有钱谁愿意卖地啊。当初不也是年关难过么,你爹欠了那么多的债。你又不在家……”     丽娘说完这些。脸上也难得讪讪的,看来她也觉得,把一个女儿卖上几次,有点说不过去。     灵钏心里冷哼一声,第二次卖她,却是因为大弟二弟去城里拜师学木匠、学漆匠。可怜她给傻子当童养媳,以为要埋葬一生,夜夜眼泪洗面。两个弟弟呢,什么也没学出来,怕挨打就回家了。     礼钱当然也要不回来。等于她白白被卖了一场!     她是女儿。就这么贱么?     所以第三回,后妈还想再卖掉她还钱,她打听到不是什么正经的人牙子。怕自己沦落到脏地方,就冲到药房,幸甚遇到了陆之焕父女……     往事历历在目,怎么能忘!     种种屈辱,也只有让仇人的眼泪来洗刷!     死死控制着表情,灵钏才没露出怨恨,依次向众人行礼,就依依的跟弟弟岳凌峰告别了。     回陆府时已是晚霞满天,火红火红的太阳最后倾洒着浓郁的色彩。天边的一缕缕云彩都镀上金粉,纵横连绵。十分壮观。     “回来了?”     “嗯。”     “安心了?”     “嗯。”     灵钏重重的点头。     她的心,依旧喜悦得砰砰加速跳动。而她的手,却稳稳的拿着墨在砚台里轻轻的摇动,不紧,不慢。     磨了半响,终于磨出浓度适合的墨汁。     灵钏放下试墨的笔,垂下眼敛,随即又抬起,“姑娘怎么会知道……知道奴婢的心思?”     陆星霜听了,微微一笑,“为什么我就不能知道呢?”     “可是奴婢不懂,姑娘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让你痛快。”     陆星霜大笔一挥,跟之前撰写清秀字体,陛下一行行簪花小楷的端正不同,这一次充满了写意舒缓,自由自在。     一个失宠的皇后,在寂寞的深宫,没有子嗣,没有真心的朋友,也就对着书本和笔墨挥洒了。     兰宛茹十几岁入京城还是天真稚嫩的孩童,胸无点墨,而当了十八年皇后之后,在书法上的造诣,早就超过了乾丰皇帝萧无碍。     一个大大的“心”字。     “我不知道,天心阁的心,是何意。不过我的心在这里,就是本心。”     “你怨恨生父的薄情,憎恨后母的贪婪,伤心几个弟弟的自私。都是人之常情,他们对你不好么,总是索取,没有回报。你一直苦苦压抑着对他们的怨艾,怕别人误会你不孝忤逆、凉薄绝情。所以我真的很好奇,灵钏,你肯服毒,砒霜都能眼也不眨的吃下,宁肯面对死亡的威胁,也不肯跟亲人反目。你怕什么呢?”     灵钏深深吸了口气,回想前世众叛亲离,绝望而死的下场,闭上眼,“姑娘,死有的时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回头一望,没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身边,到处都是群狼虎豹。我娘跟我说过,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做好事、说好话、存好心,老天也会庇佑的。”     陆星霜听了,眨眼看灵钏,“那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奴婢……奴婢觉得人在做、天在看!”     “呵呵,这才是我认识的灵钏。”     主仆相视一笑,恍惚间多了一份默契在内。     灵钏知道,陆星霜愿意花费心思在自己身上,进行一个期限长达一年,甚至三年、五年的计划,只为满足她的愿望,同时,坚持她最后的道德底线。     这份包容和体谅,是她最最看重的。     她想,一样给人打工做事,干嘛不找一个愿意对员工用心的好老板?她在天心阁学的是“商”,求学时也曾想过做天下第一富商,像沈万三那种。不过女儿之身在这世道难有大发展,她早熄灭了多余心思,能赚多足够的钱财,衣食不缺就够了。     她甚至在想,给陆星霜打一辈子工,也没什么。只要别让她的后代继续做奴婢就成了。     灵钏却不知,陆星霜收服她,是有远大前途梦想的。萧无碍是将来的皇帝,陆星霜虽能得全部宠爱,却也担心,万一历史重复,让“兰宛茹”当了皇后怎么办?     所以,她身边需要很多人手,尤其如灵钏这样从天心阁学过的,有特别之长的!     多年后陆星霜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在灵钏身上投资的回报,远远超过她的付出,当真是最划算的了!她得到了一个吃穿住行无所不精的能干心腹,一个随时需要随时提供的大钱袋子,一个支撑她度过难关的好姐妹。     她们都改变了原来的命运轨迹,相扶相依着,坎坎坷坷,走出了自己的未来。     当然,现在的陆星霜,只知道情敌的未来,不知道自己的。现下困扰她的是靖江王府的请帖。     以妾侍娘家人的身份,去王府拜访,她实在丢不起这个人!这件事,哪怕郭家老夫人亲自来请,她也做不到。     她曾是皇后啊!靖江王妃是什么,真正皇室家宴排到坤宁宫二门以外,连到她面前说吉祥话的资格都没有。现在,让她拜访靖江王妃,还是以妾侍娘家女孩的身份?那得低到什么份上?     陆星霜知道不该总是端着从前身份,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可她就是转不过弯来,不敢想象自己对着靖江王妃屈膝献媚的样子……     原本不去就不去吧,装病就行了。奈何郭家那边透露一个消息,蜀王带着萧无碍也来了岭南!     这是四年前和萧无碍分开之后,难得的相逢机会。想来前世的萧无碍,也就是通过亲戚家宴,才和“陆星霜”建立青梅竹马的感情。     去,还是不去?     不去,她就错失大好机会。去,就得向人低头……     灵钏的报复计划进展得很顺利,又给弟弟岳凌峰一个月的月例,并准备送岳凌峰去学堂读书。偶然知道了陆星霜的烦恼,她提了一个建议――     “姑娘是不愿以妾侍娘家人的身份去王府,那么,何不再找另一位身份高的女眷陪伴?”     “这岭南,哪里还有什么身份高的女眷?纵使我外祖母郭老夫人,在靖江王妃面前,也低了几头。想想啊,不然也不能够将府中的女儿送到王府做妾侍。”     “呵呵,那姑娘就找那些在王公大臣面前,也傲然挺胸的人啊!比如说,咱们院子里的罗先生?”     罗紫薇无权无势,财力也绝比不上岭南三大家的郭家。不过她和她丈夫方子思,都是文坛之上赫赫有名的清流,别说岭南,就是京城的王府是奉他们为贵宾的,不敢慢待。     与罗紫薇一同到靖江王府,不仅会受到热切的欢迎,同时,免去做妾侍娘家人的尴尬与麻烦。     陆星霜听闻,欣喜之极一拍掌,“呀,灵钏,你解决了我的大难题!”     “能为姑娘解惑,是奴婢的本分。”     灵钏笑眯眯的说。随后她又皱着眉毛,“就是有一点不好,怕夫人不喜。”(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百日宴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六月十六,便是靖江王府为新生的小王子举行百日宴的大日子。整个岭南都为之欢腾不已,各路商家马不停蹄的运来各色珍品,什么珍珠玛瑙翡翠珊瑚,不怕昂贵,只怕价值品相不好了,那些贵人看不上。     岭南不是稻米丰产的地方,然而这些运送出岭南崇山峻岭的石头,却多的是。大世家,如岭南的郭家、朱家、莫家,有点脸面的侍女都能收集到一盒子,何况千金闺秀了。     每到这种聚会,便是未出阁的女孩们展露风采的时候。比一比谁的首饰更美丽,比一比谁的衣衫更华贵,再大一点就该比谁的未婚夫英武强健,或者婚礼的盛大与否了。     郭家。     要去王府做客,自然不能怠慢了。卯时不到,郭老夫人便在覃家的服侍下,换上蟹爪青万字不断纹的交领褙子,项上挂一串拇指大的磨得发褐的象牙佛珠。面上神情冷静,看着底下四个儿媳。     大儿媳一身紫缎地镂花金枝线叶褙子,鬓间插着三根凤含珍簪子,端庄贤惠,又不失去大方尊贵。     二儿媳一身大红提花葫芦双喜纹玉锦褙子,三儿媳和四儿媳则是团花素面宝瓶纹立领褙子,一个绯红,一个绛红。     四个媳妇,除了郭大夫人的首饰略华丽,其他都比较低调。但偶尔手腕露出的水头极润的镯子,还有整个发饰服装搭配,和谐统一,显示出郭家的教养。     旁边站着的小全嬷嬷,低调的几乎让人忽略了。不用提,这都是她嬷的功劳。     有了之前的波折,她在郭家的这几个月。算是半个供奉。老夫人的要求是,不仅要教导她四个不成器的孙女,四个儿媳一并要教。     这可有点难办。     几个姑娘家还罢了。郭晓敏、郭晓仪、郭晓淑三人,早就暗暗嫉妒郭晓静之前得了两个宫中教养嬷嬷的教导。她们肯定用心去学。     而四个儿媳,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能低下头跟姑娘一起学呢?     还是老夫人发话,让小全嬷嬷没事就过来,跟她说一下宫中的规矩。听听宫中的贵人都是如何行事的。间接的表明,她也要学习。这才罢了。     用过早餐之后,四位姑娘也姗姗来迟。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这一回,敏、静、仪、淑四位姑娘。清一色的掐牙云锦立领斜襟长袄,外罩掐牙镶边梅花竹叶纱衣,依照年龄高矮依次,行动间如行云流水,叫人一看,眼前一亮!     四个鲜嫩水灵的小姑娘,举止娴雅出尘,妆容清新,怎么看,也跟暴发户没关系。看着就像是书香门第出来的。     郭老夫人最后检查了一遍,点点头,又呵斥了一回跟着的人。“去王妃,不比等闲地方。若是触怒了贵人,不用等我使家法!轻则全家赶出门,重则性命不保!你们,可都留神着,不怕的话就给我出个纰漏看看!”     内院的女眷,包括郭大夫人全都行礼应是。     唯独两人,神情略略不自在。     郭老夫人训媳、教育孙女,呵斥奴婢。因为那都是郭家人。而郭家现在住着的两位姑奶/奶,便成了尴尬的存在。     郭金桂、郭金芙。一个是死了丈夫,回到娘家住。一个是跟婆家起了龃龉,不想回家。两个从前就关系不好,经常吵吵闹闹的姐妹,这会儿也别气了苗头。     “妹妹,我真羡慕你,你家随便出来的一个下人,就让郭家上下改头换面。看到没有,连大嫂都听她挑唆。”     “大姐严重了。那是陆家的人,不是妹妹我的人。”     “那有什么不同呢?全嬷嬷见到你的时候,难道不是称呼一声‘主母’?呵呵,妹妹,你就别虚伪了,跟姐姐我比起来,你就是窝丝糖上的糖霜,而我,就是黄连熬出的药渣。”     郭金芙浑身不自在。     未出阁时,她也好强,不服气姐姐样样比自己好,甚至不懂事时,还想争争姐夫。幸好她输了,若是当年她赢了,姐姐的现在不就是她的未来。     这么一想,就浑身不寒而栗。     她庆幸自己躲开了悲惨的命运,可看着姐姐一脸怨怒,又生不出多少同情来。     “大姐何必这么说妹妹呢?我们姐妹中,真正飞上枝头的,还是小妹吧!她才是真的命好,熬到水落石出,等到儿子长大,就是将来的太妃娘娘了!”     一说到郭玉叶,郭金桂的心狠狠揪起来。她咬着牙,磨着手心的帕子,才能克制住心头的邪火。     “她只是走运……”     “哦?难道不是大姐眼拙吗?当年要是大姐愿意……那现在我们全家郑重其事的,就是去拜见你了!”     郭金芙说完,也不理会大姐,跨过门槛,笑呵呵的去搀扶母亲,“好了娘!别耽误了时辰,王妃不是特意派人招呼了吗,她近些时日精力不济,希望您能早点过去帮忙招待。”     王妃真是给足了颜面,郭老夫人脸上的笑容露出,“好吧,不能让王妃等着急了。”     说罢,她当先乘了轿子,轿子出了二门才换上马车。随后是四位郭夫人,再后是四位姑娘。郭金芙因为跟随在郭老夫人身边,就没特意给她准备车辆。而郭金桂不同,生怕娘家人忘记她的身份,必须专门备车。准备了她也不做,而是跟着大夫人套近乎。     众多女眷,加上给未来的靖江王礼物,郭家足足出动了二十辆车。一路上往来的百姓都见到了,交头接耳的说,“看到没有,郭家出行了。”     偶然某个毛躁的丫鬟掉了帕子,被捡走了去,或者淘气的风儿吹开了车帘,露出的娇女真容被得幸的路人窥了去,如此鸡毛蒜皮小事,引得都成了话题,过了一个多月还有人提及。     一路浩浩荡荡到了靖江王府,王妃特意派了心腹苏嬷嬷去接,没口子的道歉,“王妃说了,郭家太夫人一来,就请直接入内院,小王子和叶嫔都在,可以自自在在说些话。王妃还说,‘请恕我不能亲自来迎,实是前头太妃娘家来人,委实走不开’。”     岭南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郭老夫人,她的脸上不见什么怒色,反而和声细气的问,“哦?太妃娘家人?可是应家?”     “可不是吗?年前应太妃带着我们县主进京了,应家人时不时便上来喝问,说是我们王爷和王妃气量狭小,容不得继母妹妹。可怜我们王妃,无端背上这等罪名,又无法分辨。”     郭老夫人道,“王妃自嫁到王府以来,性情品格儿,请恕老身托大了,就没见过更好的。应家人便是为先头太妃不平,也该问问实际情形再说啊!”     “可不是么?”苏嬷嬷一面说,一面脚不沾地的将郭家人引到兰香阁。从外表来看,兰香阁只是王府普通的院子,用料并非珍贵的楠木,构造也平凡。按理来说,郭玉叶已经生了靖江王唯一的儿子,不该还住在简陋的院子。     苏嬷嬷连忙解释,“叶嫔怀孕之初,王妃便想迁居,让叶嫔住个向阳的院子,奈何叶嫔不同意,只说喜欢这里的翠竹和兰香味。后来一拖再拖,一直住到今日。”     郭老夫人应和,“我这个女儿,自小就是个安分守己的。嬷嬷不必多说,我自然知道。”     苏嬷嬷见郭家太夫人如此上道,笑眯眯的行礼之后,退下了,留给郭家人跟叶嫔单独相处的时间。     小王子是不能让郭家人直接抱的,从大夫人到四个姑娘,只是在乳母的怀里看了一眼小男婴,连用手碰触都不被允许。     那还能怎样呢,只能说几句夸赞的话,然后各自送上礼物――跟郭家公中送来的不同,各自表示心意而已。     “叶嫔娘娘。”     都以为老夫人会弯不下腰,谁知郭老夫人不是凡人。叶嫔躺在床上,听说是做双月子,语气轻柔着急,“母亲,这是何意?双喜,还不快些扶起我母亲!”     郭老夫人顺势起来,口中却道,“国礼不可废!”     当年的郭家庶女,如今已经是朝廷册封的皇室四品夫人,纵然她是亲母,也要低头。何况,她不是。她四个儿子,十几个孙子,日后仰仗郭玉叶的地方多着呢。     “母亲,您这样,叫我情何以堪?”郭玉叶对郭家有多少情谊,很难说。但看现在的她,眼圈泛红,真情流露,谁都会以为她思念家族,思念亲人,到了情不自禁的地步。     “女儿自幼病弱,幸甚母亲和诸位兄长不嫌弃,娇养到大。进了王府后,才疏学浅,不得王爷欢心。女儿原以为这辈子没有福气,再见母亲和诸位嫂嫂一面了。没想到……”     说罢,滴下几滴眼泪。又说了许多小时的事情,动情深处,双喜等人都来劝,“主子,您可要保重身体。”     郭老夫人也不得不劝了。     气氛越来越融洽,郭玉叶才召唤四个侄女,一个个看过了,“都是青葱般的人儿,好,极好。对了,怎么不见二姐姐家的女孩?听说二姐有一嫡女,生得玉雪可爱,可怜我从来没见过。”     “呃,星霜……身体不适,所以不能来了。”     “啊,那太可惜了。”郭玉叶便声息低了,慢慢的靠在床榻上,显出一副精力不济的模样。(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碧玉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另一方,陆星霜穿戴整齐,一身雪青色四喜如意纹罗裙,更衬托皮肤细腻雪白。她与罗紫薇并做一辆扯上,同行的还有应如意、应如心两位千金闺秀。     罗紫薇当然收到靖江王府的请帖,不过她对王公贵族的红白宴会兴趣不大,若不是陆星霜想,她恐怕早就拒绝了。     便是去,她也不会拿着请帖直接的上门――那样好像她贪慕王府的尊贵,故意接近似的。所以找个引子,是“委实推脱不过故人所请”。这个故人,自然是曾经在岭南名气不小的应家。     应家也岭南世家之一,且家族中有人在朝中为官。不过家族的男丁,做生意么,不如莫家、朱家、郭家,为官么,又算不上特别出色。没什么特殊的。必须要提及的,是应家花费不少,在京城买下一栋宅院,频临着的邻居,就是出了景康皇后的吴家。     人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两位邻居家的千金,也因此接下了深厚的情谊。后来吴家小姐进宫当了皇后,为宗室男子选妃,便报上了应家太妃的名字。     虽然远嫁到岭南,还是填房继室,但也是有品阶的太妃娘娘。相对应家的出身来说,算是高攀。     应家也抓紧了这个机会,努力从商家转型到书香世家。不过短短二十年,成效不高。在岭南所占的商业份额越来越少,官宦子弟也没出几个。     最近轰动一时的,就是应太妃不服气继子和继儿媳的慢待,领着女儿进京,投奔景康皇后去了。     具体如何,只有内中人才知晓。罗紫薇并不关心应太妃怎样,反正她今日来。是“应家人所托”,毕竟在岭南应家人算是最有书香气息的家族了。她不能不卖个薄面。     并不宽敞的马车,做了四个人。应如心和应如意开始都有些拘谨。不大敢跟罗紫薇说话。陆星霜见状,便慢声细语的问她们多大了。平素喜欢什么。     轻松的话题,渐渐缓解了两姐妹的紧张,加上她们对陆星霜也很好奇,听说陆星霜才八岁就已经开始管家,目露震惊之色。     “你家多大啊?有几个人?我家可大呢,有三位姨娘,六个庶出姊妹,四十多个下人。我娘亲管账管得头疼。”     “我娘也是。她偷偷请了德兴斋的算盘来帮忙算账。上个月算出少了一笔亏空,想要教训暗中挪用的下人,被我祖母拦着,说不能给外人严苛的印象,逼着我娘放过。陆妹妹,若是你管家,你会怎么办?”     还以为是亲姐妹,原来竟然是分了房头的堂姐妹。     陆星霜在两姐妹相似的外貌上多注意了一会儿,才笑道,“你祖母的话。有道理,比起几十两银子,家宅的名誉贵重多了。你娘也没做错。犯错的奴婢不惩罚,下回就更胆大了。这次是十几两,下次就敢是几百两。次数多了,不觉得主家宽容,反而觉得犯错也不用怕。”     慢慢说完了道理,她笑了笑,“若换了我,大概会悄悄将犯事的奴才挪到清闲的位置,找忠诚可靠的人接替。等时日久了。才找个机会打发了,就完了。”     “呀!陆妹妹。不愧是管家过的,我们姐妹想了半天。想不出主意。碍着祖母,又不想娘亲委屈,着急了半天。没想到让陆妹妹一口道出解决的高明办法!”     陆星霜对这种程度的奉承免疫,“什么高明办法?不过是受我家长辈言传身教。”     “哦。那你家长辈肯定也是高人了。对了,妹妹,你姓陆,跟京城的陆氏什么关系啊?”     陆星霜但笑不语,看了一眼罗紫薇。     罗紫薇点头,“星霜就是京城陆氏三房的嫡女。”     “啊!”     接下来的路途上,应如心和应如意都展现了非同一般的千金小姐的规范,危襟正坐、笑不露齿,举手投足间格外注意。     到了靖江王府,王妃亲自来接。     “如心、如意,怎么你们娘亲没有来?”     “回王妃的话,我们的娘亲要照顾祖母,祖母昨夜受了风寒,请了大夫过来,大夫说要静养。可祖母不停,嚷着要来王府见姑姑。好说歹说也不听。”     “所以我娘和婶娘就决定,临时留下来,等祖母吃了药,睡下了,才过来。怕王妃担忧,临时请了罗紫薇罗先生带我们过来。”     “哦?罗紫薇?可是闻名遐迩的‘紫薇妙手’,罗紫薇罗大先生?”王妃面露惊色,随即见到应如是姐妹身后站着的宽袍大袖、姿仪不俗的女先生,连忙行了一礼,     “恕我眼拙,竟然是紫薇先生当面。快请快请。”     陆星霜就在身后,可靖江王妃没注意到她,光顾着引罗紫薇进门了。     直接引入正殿,让自己的娘家人陪伴,这才去花厅里坐等迎接其他贵客――这些贵客,也算不上贵了,不然她会亲自出了二门迎接。而是各路王府皇室派了心腹管事、嬷嬷一类的人,各有礼物呈上,也许还带了什么话。她这个主人,总要第一时刻回了,也能当场看过礼物,对送礼之人转达谢意。     陆星霜跟着王妃的娘家人坐在一起。其他上了年纪的妇人,对罗紫薇很是好奇,问东问西。罗紫薇清高归清高,但不是目下无尘到堂堂王妃的家人都看不起的,有一说一,谈论高深的风水知识,倒也唬得众女眷信了。     应如心和应如意不感兴趣,悄悄拉着陆星霜到偏厅去,这边是个小聚会,有王妃娘家侄女儿、外甥女儿,都是不满十四岁的年轻女孩。     主持之人,也只有八岁,名叫萧碧玉。她是靖江王妃的亲生女儿,也是朝廷册封的县主。品阶高,身份贵重,其他女孩纵然是亲戚,或者年长,也不敢冒犯。     此刻萧碧玉说的是什么呢?     “哼,那些无知妇孺!就会泼污水,辱骂我母妃。其实我姑姑和太妃娘娘离开岭南,是奉了皇后娘娘的谕令。我跟你们说一个大消息哦,外面还不知道呢!”     “什么消息啊?”     “当然是顶天、顶天的大好消息!算了,我干嘛要跟你们说?早晚你们也要知道的!”     等应如是、应如心自我介绍,萧碧玉对身后静悄悄站立的陆星霜看都不看一眼――光是漂亮的女孩,哪里都有,王府里俏丽的丫鬟不知凡几,她哪里关注得过来。     她的心思都在应家姐妹身上了。阴阳怪气的问,     “呦呵,你们竟然来了?是不是想上次那样,质问我母妃逼走了我姑姑和太妃娘娘?哼,别以为你们是太妃娘娘的娘家人,我就奈何不了你们!我娘是正经的王妃,我也是堂堂县主!要不是不想影响王府的名誉,能容得你们撒野!”     应如意的脸色很难看,“县主误会了。我们姐妹没有这个意思。包括我父母,二叔二婶也是。王妃端庄贤惠,岭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话说说得比较顺耳,萧碧玉得意了,翘着小鼻子,“哪还有说?算了,外面人无知,就让她们说去。等京城的消息传过来,大家都会知道,原来我母妃和我父王,对我姑姑有多好!好到不能再好!”     “请问县主,到底有多好呢?”     萧碧玉哼的一声从鼻孔里出声,“好到我姑姑被册封为公主了!哈哈,你们都不知道把?我姑姑已经是公主、堂堂公主啊!”     越说越开心,她简直手舞足蹈,“我姑姑名字中有个凤字,看,果然是要做凤凰的!公主,谁家皇室宗亲女子能册封公主,就我姑姑有这么大的福分!”     说罢,萧碧玉满意的看到所有女孩震惊的神色,克制了一下,咳嗽一声,“既然告诉你们了,也不怕你们回去跟别人说。记得了,谁要再说一句我母妃苛待我姑姑,就唾他们!”     册封公主,对所有人都是一大冲击。唯独陆星霜不是。她微微皱眉,在大家都静默着,努力接受冲击的时刻,轻声说了一句,     “成公主了,可怜啊!”     萧碧玉耳朵很灵,一下子定位到说话的陆星霜身上,愤怒的指着,“你!就是你!你刚刚说什么?你说谁可怜?”     “说你姑姑啊!她被册封公主了,难道不可怜?”     “哈哈哈!我说你个小丫鬟,是不是脑子糊涂了?册封公主竟然是可怜的?那你说说,什么是不可怜的?”     陆星霜不紧不慢的说,“皇帝的女儿册封公主,天经地义。可翻遍史书,有例皇室宗女册封公主的例子?极少吧?出现这种情况,大概只有一种情况――需要和亲了。”     随后,她叹息一声,“一个女人,远嫁他国,再也见不得父母,见不到亲人,身处一个连语言都不通的地方,难道不可怜吗?”     萧碧玉瞬间如卡住脖子,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     “你、你……”     她面上的神情像是想发怒,可找不到任何话语反驳,脑中又畏惧,怕陆星霜所说的是真。     最后只咬牙说出几个字,“你、别走!你给我等着!”(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难得”友情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萧碧玉气怒冲冲的出了偏厅,浑身煞气的样子,让她的姨母、舅母都吃了一惊,“玉儿你怎么了?”     “不用你们管!”     她大声说道,回头又恶狠狠的瞪了陆星霜一眼,“你给我等着!等我问过了父王母妃,再回头教训你!”     说完,她蹬蹬的跑远了。     先去寻王妃的心腹苏嬷嬷,苏嬷嬷说王妃去了兰香阁,在见郭家的人。萧碧玉不喜欢叶嫔,也不喜欢叶嫔生的儿子,掉头转向书房方面。     因为是王府中的长女,萧碧玉是被千宠万爱着长大,加上年龄还小,男女之防并没有那么严重,几个婢女追着她,一起到了外院。     “父王!父王!”     她直冲进靖江王的书房,慌得几个清客幕僚都躲避了。实在躲避不开的,就转过身去,或者低下头,佯装吃茶。     “嗯?玉儿,这么急着寻父王什么事情?”     萧碧玉额头都是汗珠儿,一头扑到父亲的怀中,“父王,我要你帮我报复一个坏人,有一个小丫鬟可坏了,故意说坏话,说的还是你和母妃的坏话!父王,你要帮我下令打她屁股!不,打她的嘴巴,叫她从此以后再也不能乱说话!”     “呵呵,到底是什么事情啊?惹得我们玉儿这么生气?你说,她说你母妃的坏话?那便让你母妃身边的嬷嬷处罚她!府中的规矩,还立着呢!”     萧碧玉撒着娇,“不行,她不是府里的人,好像是跟太娘娘娘家的人过来。”     “不管是什么人,大胆乱说话就是不对。对了。她到底说什么了?”     萧碧玉心跳砰砰的,“她说姑姑可怜!父王,你说她是不是脑子有病?姑姑已经册封公主了。多少人做梦也做不了的公主。可她偏要说姑姑可怜,还说姑姑要送去和亲了。一辈子都回不了家,回不了故国了!”     话音刚落,就见靖江王的脸色一变。     “父王?”     萧碧玉这回是真的慌了,她叫嚣要打陆星霜屁股的时候,是强撑着一口气,不相信。可这会儿亲眼看到自己父亲的表情,支撑她的勇气也没了。     “难道说,小丫鬟说的是真的?姑姑……真的要去和亲?父王。你说句话啊?姑姑不是真的要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她会回来的,对吗?她和太妃娘娘会一起回来的!”     靖江王艰涩的动了动唇,“玉儿,你大了,有些事情,你应该懂得。你是皇室宗亲,身为宗亲,便有许多不得已的时候。”     “不,不对!皇亲怎么了?皇亲多的是!为什么要我姑姑去和亲?父王,你快想想办法吧!不能让姑姑嫁到外面去!那个小丫鬟说了。姑姑和亲,这辈子都回不了家。一直到死啊!父王,你怎么忍心呢?”     靖江王的面色有些灰败。轻轻的摸了一下女儿稚嫩的容颜,“玉儿……来不及了!”     “不会的,只要父王抓紧时间,让姑姑和太妃娘娘回来!”     “你姑姑是愿意的。”     “什么?”萧碧玉一怔,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圆。如果不是说话的人是她最信任的父亲,她一定斥责撒谎!     “是真的,你姑姑愿意。如果她不愿意,就详见本啊拖延,并会传信过来。那时父王和你母妃自然能寻机会让她回来。可她没有,她点头答应了。虽然远嫁。她还是公主,一应待遇与陛下亲生的公主相同。想来远嫁……也是能过好的吧。”     最后一句。说得那么无力。     萧碧玉听着,哇哇大哭起来。     “姑姑,姑姑……”     哭了半天,靖江王忙着安慰,好容易安慰得哭声小些了,才想到始作俑者,“那个小丫鬟是谁,竟敢妄议皇家之事!她怎么知道你姑姑要和亲?”     “呜呜,她说看史书猜到的。因为历史上极少有皇室宗女册封公主的例子,有也是和亲需要。我一说姑姑被册封公主,她就说‘可怜,可怜’。我气不过,跟她大吵了一架。没想到,她说的都是真的……”     哭完了,萧碧玉这会儿没有张牙舞爪、盛气凌人的县主架子,反而眨着湿漉漉大眼睛,显得楚楚可怜。     “她多大了?就通晓史书?”     “跟我一样啊?怎么了,爹爹?”     “什么,和你一样大?”靖江王一怔。     如他的清客幕僚,猜测出和亲的事情,不奇怪。如果册封圣旨下了,还莫名不知怎么回事,才不妥当呢。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竟然有如此敏锐的心思,还有不小的阅读量,举一便能反三,是个可造之材。     “玉儿,你回去问问,到底是谁家的女孩?”     “父王?怎么了?我讨厌她,我不想跟她说话。”     靖江王知道女儿的小心思,“父王知道你和她吵架了,还输了,不过那不是你的错。是父王母妃怕你年纪小,知晓了有益无害。可她……她是个十分聪慧的女孩,她一定看过很多史书,同时,通史的多半也学过圣人经典。你想想她的年龄,和你一样大!所以父王觉得,她是一个可以交往的朋友,玉儿觉得呢?     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果玉儿有像她这样的朋友,也会熏陶熏陶。那么父王就能放心了。”     小女孩当真要哄。原本偏激的心思,经过靖江王的耐心引导,萧碧玉的想法发生变化。     她沉默着,回到正殿,也见到在气氛尴尬中仍处之如常的陆星霜。     “你赢了。”     陆星霜的面色没有一点喜意。     “你赢了为什么还不高兴?”     陆星霜眨眨眼,不解的问,“我为什么要高兴?”     “因为你猜中了啊!我是个傻瓜,还为我姑姑册封公主的事情高兴!”     陆星霜点点头,“你的确有点傻。不过,那是你的事情,我干嘛要高兴!”     “你这个人……有点意思!”萧碧玉围着陆星霜转了两圈,想到父亲说的近朱者赤的话,“好吧,看在你不高兴的份上,我决定了!你可以做我的朋友!”     高高在上,彷佛施舍一样的语气。     陆星霜眨眼。说真话,如果不是萧碧玉实在太小了,她都有上去拍几下,打掉对方盛气凌人的想法了。     “怎么了,你怎么还不高兴?”     “为什么我要高兴?”     又在纠结“高兴”和“不高兴”这件事,萧碧玉却看起来比刚才的神色轻松了些,也露出小女儿的情态来,     “算了,估计你这个人就是这样,读书脑子生锈了。反正我已经宣布完了。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陆星霜!”     “哦!我,萧碧玉。我是郡主!”     萧碧玉得意洋洋的说,继续施舍一般的语气,“岭南三大家只有郭家、朱家、莫家,没听说过什么陆家。估计你家是朝廷里犯了罪的犯官之后吧。哎,虽然你的出身不高,性格也不怎样,不过我看在你学识渊博的份上,就交你这个朋友。以后谁欺负你,报我的名字!我罩着你!”     自顾自说话的萧碧玉,没发现,应如心、应如意姐妹的脸色有点异样。也没发现,自己的表姐妹们,都朝着陆星霜露出或同情、或嫉妒的眼神。     半响之后,应如心动了动唇,不是她想揭破这件事,而是她怕日后萧碧玉知道“新朋友”的真正身份,下不来台,到时候又要迁怒与人。     “县主?”     “怎么了?没看到我真正和新朋友说话吗?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回头说!”     萧碧玉不耐烦的会说,然后转头对着陆星霜,又正色了,“我想知道你读过那些书?四书五经看过没?”     陆星霜点头。     “圣人经典你都看过?”萧碧玉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没等陆星霜回答,应如意也想明白了,“县主!”     “我说,你们姐妹到底怎么了?没完没了的?”     应如心和应如意两人同时行礼,     “县主,陆姑娘是陆家之女!”     “什么陆家七家的?岭南什么时候出现个有名的陆家?有的话,我怎么不知道?”     “县主不知不奇怪。陆姑娘的父亲,现任象郡阳关县教谕,算起来不过是九品小官……”     萧碧玉眨眼,同情的看着陆星霜,“哎,你父亲才是九品,算了,我不会因此看不起你的!”她挥舞手臂,     “这不会影响我和你之间的友情!”     掷地有声的话语,显出萧碧玉有多执着和热诚。不过,谁需要她的热诚啊!     两位应家姐妹实在无奈了,高声道,     “但陆姑娘的祖父,是四品的翰林学士!”     “喔?”萧碧玉顿时瞪圆了眼睛,手动了动,点一下左,晃到右边,百思不得其解模样,“父亲只是小教谕,祖父是堂堂翰林?你父亲是不是特别笨,不会读书,就像我一样,一看书就想睡觉?所以考得不好,连翰林院都没进去?”     “县主。陆姑娘的父亲是探花!陛下亲点的谈话!也曾做过翰林院侍讲学士!对了,陆姑娘的伯祖父是太子少师。高祖和曾祖,都是当今陛下的老师!所以,您真的不必‘看不起’人家。”(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崩溃的情分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帝师……”萧碧玉一直高傲的下巴终于放回原来的位置了,声音讪讪的,有一点不好意思。随后马上反应过来,     “帝师家族,怎么会倒岭南来?不会是庶出偏支吧?”     陆星霜:……     应如心满是同情的看了一眼,“县主,这其中的内情,外人就不知晓了。”     萧碧玉半信半疑的,还在仔细打探陆星霜,外面有丫鬟过来禀告,道是宴会开始了,请众人挪步。     “走吧!”     陆星霜不紧不慢的跟在萧碧玉身后,不知是否错觉,连之前介绍是王妃娘家亲戚的罗氏姐妹、陈氏姐妹都落后一步。     应氏姐妹见状,眼神对视,举止言谈更加谨慎了,轻易不肯多说了一句,怕被人小看了去。     百日宴办得极为盛大,男宾分开,在外院举行。女宾则是在王府后花园内最大的观戏台摆下的,两层加阁楼的朱红楼阁,四面敞开,分了十多个桌席,居上的自然是年高、有品阶的女眷。其他依次类推,有亲戚关系的,有旧交的,也可以随意走动,一起吃吃酒,看看戏,拉拉家常,认识新朋友。     陆星霜等年轻不足十四岁的女孩,由萧碧玉带领,单独有席位安排,在观戏台的一楼,靠近花圃的位置。转个弯,就可以欣赏王府的各色珍惜花儿。     席间,作为主人必须正式介绍,萧碧玉身份不同,介绍的简短,别人也只能含笑点头,不敢面上流露出一丝不满。     “这是莫家的莫愁姐姐,她还有一个同胞弟弟。叫莫忧,长得可像了。”     “这是朱家的朱思彤、朱思雨。”     “太妃娘娘的本家,应如心、应如意姐妹。”     “我母妃外祖家。罗子衿、罗青青。”     “我姨母家的陈三娘、四娘、五娘。”     “呦呵,郭家来的人真齐!郭晓敏、郭晓静、郭晓仪、郭晓淑。”     “陆星霜。我。萧碧玉。好了,累死了,终于说完了。你们自便吧。”     挨个点名了,萧碧玉就不理会其他人,拖着陆星霜,     “跟我去见我母妃去!”     “县主,请容我片刻可好?”     “怎么了?”     陆星霜回眸望了一眼郭家四姐妹,“须得先向我母亲问好。”     “啊。你不是跟你娘一起来的?对哦,你是跟罗先生一起。怎么你不跟你娘一处,反倒和外人?”萧碧玉又陷入了迷茫,晶亮的眼中都能看到星星了。     “算了,我也是拉你去见你娘了。就……先陪你去见你娘吧?既然我们是好朋友了,总不能不认得!”     陆星霜总算知道“新朋友”有多执着了――一厢情愿的认定两人应该结交成好朋友,就一定要做到。她笑了笑,没有反对。不过纵身交错的时候,压低声线,     “帮我一个忙。”     “什么?”     “待会儿你向我母亲介绍。只说你是我来王府认得的朋友,将你的身份暂且隐去不说,可否?”     “啊?”萧碧玉一脸不乐意。眼中甚至带着隐隐的谴责,“我看错你了!你好坏!连自己的亲娘都欺骗!”     随后,她立即换了眉开眼笑的模样,跳起来,“好好!我不说!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哈哈!太有趣了!我还怕你是读傻了书的呆子,原来你不呆么!”     陆星霜嘴角一抽,“我什么时候呆过了?”     她的眼神落到萧碧玉身后跟随的丫鬟,萧碧玉眨眨眼。开始不懂,以为自己这几个丫鬟身上有什么怪异的。随后福至心田。会意道,     “你们几个。躲开点,不要紧紧跟着我!”     “县主,不可以啊。王妃下了严令,这两日王府宾客众多,奴婢几个不能离开县主半步!如有违背,腿打折!”     “哎呦,我在王府!我在自己家里,能出什么事情!母妃尽瞎操心!”     陆星霜摆摆手,“碧玉,她们也是职责所在。不过,这几个丫鬟训练有素,又忠心耿耿的,一看就是伺候王府主子的,若是跟得太紧,不用你说,你的身份也暴露了。这样可好,碧玉和跟我去见我母亲,但是不脱离她们的视线范围之内。如何?”     几个丫鬟点头答应了。     萧碧玉高高兴兴的跟在陆星霜身后去见郭家人。     靖江王府虽然是岭南这片土地的名义上主人,但一代又一代的靖江王从不争权夺利,安分守己的享受王爵的尊荣。那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龙椅上的,也就容他们逍遥自在。     若不是靖江王年过四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百日宴不会这么隆重盛大,也不会请来这么多贵宾。     郭家因为是小王子的母家,身份地位不同了,被特意安排到西边靠近主位的席位。老夫人甚至有四个王府的丫鬟专门服侍,反倒让跟来的郭家侍婢没处站了。     郭金芙亦步亦趋跟着母亲,因此也得了一个观景极佳的席位,可不过出去方便的功夫,位置便被郭金桂占了。她暗暗恼怒,坐在姐姐下首,小声抱怨道,“你不是去寻朱家老太太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姐姐不像你,婆家不需要你孝顺供养,乐得自在。”     “谁说我没有供养婆婆?”     “呀,那是我记错了?当年母亲没有为你向陆家提出‘分居另住’的条件?亏你总说母亲不疼你,母亲为了你一个人的幸福快活,连咱们郭家女子的名誉都不要了。我倒也罢了,几个侄女可都大了,你让她们怎么好?”     郭金芙心头澎湃的海浪不停的翻滚,又似数九寒冬喝了老酒,身体外寒冬彻骨,内里却有火焰在燃烧,     “母亲对大姐难道不好吗?别的不说,大姐夫到底怎么死的……母亲为大姐担待了多少……”     外面戏台上咿咿呀呀,操着独特韵味口音的花旦唱着外地人听不懂的词,忽然武生大喝一声,     “有道是天网恢恢!你道是恶行无人知晓么!”     惊得郭金桂脸色大变。     她面上流露出一股怨毒,错了,一切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若不是当初的一念之差,今天的她应该坐在主位上,接受这里所有人的恭贺。什么庶妹郭玉叶?郭金芙也得冲她行礼!     一想到这些年自己所遭受的,她的内心如同千百只蚂蚁啃噬。偏偏明明痛得肺腑移位、肝胆俱催,除了扭着帕子,她什么都做不了。     一腔怨恨,有也只有朝着平生置气习惯的胞妹使了,“妹妹从哪里听的这些外话?羞辱了我不要紧,让母亲难堪,就是大不孝了。”     “我丧夫,是不祥之人,遭受多少世人的白眼都无所谓。母亲对待妹妹如何,妹妹却又如何回报的?听说你那婆家出了一个妖怪?呵呵!”     郭金桂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正好戏台上也出现了一个丑角,倒无人怀疑什么。     “妹妹多大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哪!你以为,这是二十几年前,可以装着受惊躲在母亲怀里?那是你相公同胞的兄弟!你大骂人家是妖怪,是不是说自己相公也是妖怪?那你公婆呢?啧啧,我也要替他们不平,这些年,娶了你这个媳妇有何用了?动不动就回娘家,不能相夫,也没能奉养公婆,一个家生生被你弄散了……”     如同毒汁一样的话语不停的从郭金桂嘴里出来,听得郭金芙脸色难看极了。     “你……”     恰巧在这个时辰,陆星霜过来了。     “星霜见过母亲。”     郭金芙的脸色,不仅没有转晴,反而向着更黑的方向发展了。     “你不是不来么?”     “母亲,王府的请帖是下到陆家的。女儿身为陆家嫡女,自然应该从陆家出发。虽然母亲不在,幸甚罗先生也有收到请帖,女儿便拜托罗先生,与她一道来王府了……”     话没说完,郭金芙发飙了,茶碗直接摔过去,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好啊,你连郭家也看不起了,还过来认我这个娘作甚?滚,滚出去,我没你这个女儿!”     骤然发难,郭金桂也没想到,当年那个受气的小妹这些年脾气见长。不过你发脾气也在自己家发啊,在别人家发算什么?     何况,这不是普通的别人家,而是堂堂王府!     陆星霜神色不变,“母亲累了。女儿去拜见外祖母,向她老人家禀明,送母亲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你,你这个逆女,还见什么外祖母,我不是你的母亲了,你那里来的‘外祖母’?”     隔壁有人听见声息,派了小丫鬟探头探脑的,陆星霜给萧碧玉传递了一个眼神。     萧碧玉早就看呆了。     这要不是应家姐妹告诉她,陆星霜是嫡女,的的确确是郭家的外孙女,她简直要以为,眼前的母女不是亲生的!     虽然从来不是以精明聪慧见长,萧碧玉这会儿却灵敏极了,回头朝自己的贴身丫鬟使眼色。那几个丫鬟可是王妃手底下调/教出来的,对着萧碧玉低声下气,可府邸其他的丫鬟谁敢不敬?     也只用一个眼神,谁也不敢露头了!     陆星霜这才满意,转向郭金桂,声音带着一丝冷意,“这位想来就是大姨母了。星霜给您见礼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家丑不可外扬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郭金桂不喜欢陆星霜,不是因为对方是她不喜欢的妹妹的女儿,纯粹就是第一感觉不好。     陆星霜虽然在行礼,礼节方面也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但她的眼中并没有多少尊重、敬爱的意思,反而有一股冷淡。     叫人一看就排斥、讨厌。     所以,她“哦”了一声挑了挑眉梢,端庄的坐在位置上,笑着道,“原来你就是我妹妹的女儿!长这么大了?好,很好啊!”     不要钱的夸赞给了两句,长辈应该给的见面礼,直接省却了。     陆星霜也不稀罕那点东西,如果可能,她情愿倒贴东西,也不想要这些亲戚。     “有大姨母在,陪伴母亲,星霜就放心多了。母亲请多休息,星霜去见外祖母了。”     说完,就敛衽躬身退下。     姿势动作,包括陆星霜的衣袂飘动的角度,说不出的流畅,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可赏心悦目的背后,也有说不出的……不尊敬!     那是亲娘诶!     竟然连表面的礼仪也懒得维持了啊?萧碧玉大开眼界,她知道父王让她务必跟陆星霜“交朋友”是为什么,无非是潜移默化,去掉她身上贵女的骄矜之气,沾染些书卷气。     如果父王看到现在的陆星霜,一定会后悔说那些话的吧?     萧碧玉偷偷的捂着嘴,想大笑。不过注意了左右周围,决定还是攒着,等有空的时候在开怀大笑吧!     想是这么想,她对陆星霜的好奇感蹭蹭上了几番。     她真的想知道,一个读过圣人之言,又熟读史书的女孩。怎么会连基本的伦理道德都不知?知道,又凭什么能不在意?     甚至大胆的在一位国朝的县主面前展现出来!     陆星霜出来后,面色不变。只眼中带了点歉意,“按礼来说。刚刚我应该介绍你的……”     “罢!你好好心,刚才要是介绍我,我怕挨了一茶碗的人成了我!”萧碧玉撅着嘴,分明是指不准许她透露身份一事。     陆星霜道,“萧碧玉,你可有不是为你的身份,愿意和你做朋友的人?”     “呃,你问这个作甚?”     陆星霜对隔壁探头探脑。朝她注视过来的目光视而不见,笑着道,“     若你愿意在我面前放下你的郡……县主的架子,情愿以一颗本心对我,我也愿放下陆家女的身份,和你做一对手帕交。天长地久,无论身份如何变化,你不弃我,我也不背弃你。”     说得萧碧玉面色有些激动。她的双眸清晰的看出意动了,想要答应了。不过很快就变成不满的嘟嘟,“好像我吃亏了!”     “是吃大亏了!我可是县主诶!”     “你父亲不知什么缘故被发配岭南,谁知道有没有官复原职的一天!”     “横看竖看。左看右看,吃亏的都是我!”     衡量一番,萧碧玉委屈道,“诺,你也知道的,我是吃大亏的!所以,好吧,我不摆县主的架子,但你保证你会让着我!”     “我保证在你可能犯错的时候。提醒你。在你正在犯错的时候,敲醒你。在你犯傻的时候。拉着你。我不会嘲笑你,不会坐视你被人欺负而不理会。我会帮你对付你所有讨厌的人。”     说完之后。萧碧玉的脸色有点发红,挥舞拳头,“我、我也没有那么差吧?”     “你觉得呢!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父母了。你母妃不放心你,所以派了四个丫鬟专门盯着你。你父王呢,他让你跟我做朋友。”陆星霜摇摇头,“是不是还说过,如果遇到什么事情,让你听我的话,好好和我打好关系?”     “你怎么知道?”     陆星霜轻笑,明亮的眼眸闪烁如星辰,“你不觉得,我们非常合适么。我有智慧,你有身份。你不方便用身份对付的人,我用智慧帮你。我用智慧对付不了的人,你用身份压制。我们联合起来……”     美好的前景听起来都诱人。不过萧碧玉仍旧有有疑虑,“可你刚刚不是说,不要在你面前摆县主架子么?”     “我只要你不对我摆架子,对别人……请随意。”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果然没猜错,一肚子坏水!行,我答应你!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萧碧玉开心的跟陆星霜握了一下拳头。     当此时,都年少。不含杂质利益关系的两颗心,却也谈不上多少真心实意,只是为了各取所长、利用方便罢了。不过少年时代的友情最为珍贵,等两人到了京城,发现彼此对对方的重要性无法替代,慢慢演化出真挚感情,和默契的心思,是现在的两人谁都没想到的。     萧碧玉仍旧陪伴陆星霜去见郭老夫人。     她太好奇了,不知道陆星霜见到岭南三大家中出名的郭老夫人是什么样子?     “星霜见过外祖母……”     “啊,星霜也来了!”郭老夫人有些惊异,招手让陆星霜靠近,向王妃介绍,“这是我那二女儿家的,名叫星霜,今年八岁。星霜,还不赶紧向王妃问好。”     “陆星霜见过王妃,愿王妃青春常驻、福寿安康。”     罗王妃一脸喜意,“快快起来。老夫人真是好福气,四个孙女青葱般娇嫩的人儿,还有这么灵秀的外孙女。嗯,看长相,不说的话还以为是你的亲孙女。”     郭老夫人面上的皱纹展开了,“王妃过誉了。我这个外孙女,家学渊源,岂是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孙女能比的?她四岁便随着祖父读书,五岁能诵读史书,六岁看经史,有过目不忘之能。”     “啊?”王妃这回的惊喜显得更真切了,“不愧是陆氏出来的女儿,果然不同。不瞒老夫人,我膝下也有一女,只是性格娇憨,提笔就闹头疼,为她的事情不知掉了多少头发。”     陆星霜笑着,恰好在王妃的空歇处插了一句。原本这是不礼貌的,不过说的内容让王妃和郭老夫人都忘记了,     “王妃,碧玉原本要一起来请安的。不过她说,若王妃又说起她的学业,她就不进来了。”     “呃,什么?你刚刚和碧玉一起来的?这个皮猴,怎么躲起来了?知道羞涩了吗?”     王妃惊愕的问了几句,随即赧然道,“我这个闺女,真是惯坏了!哦,星霜,你们已经认识了?”     “是呢。县主与我一见如故,要认下我做还朋友。”     “那就好。你们年龄相仿,正好多多来往才是!”     靖江王妃越看越陆星霜越欢喜,褪下手腕的金绞丝云纹凤镯,“拿着。”     郭老夫人一惊,“这如何使得?王妃的凤镯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她小小人儿如何承担得起?”     王妃罗氏笑着摆手,“以陆氏受的恩宠,想来陆家不缺御赐之物。我这凤镯算不得特别珍贵,因为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占着皇后娘娘的福荫,正好给星霜。好孩子,以后叫我一声姨母吧。”     郭老夫人知晓,这是间接的表达,王妃能容下郭玉叶,愿意如姐妹相待郭玉叶。     纵然对庶女没有任何感情,不过郭玉叶这会儿代表着郭家,王妃越是抬举她,就代表越是重视郭家。她只有欢喜的。     “谢过王妃!”     “谢什么,也不是外人了。”     王妃说完,命人去把萧碧玉带过来,“这皮猴,我一日不教训,就上房揭瓦了。哪里还有县主的样子!”     不多时,来人在王妃的耳中如此这般的一说。     王妃的脸色微微一变,再看陆星霜的眼神也不同了。之前是特别的满意,好像她精挑细选给女儿准备的伴读,玩伴,各方面都特别优秀,可以安心的放在女儿身边。     忽然发现,这个玩伴也许是不合格的。     纵然那郭金芙也是个莽撞不识大体之人,但陆星霜毫无疑问也是有瑕疵的,她还要再想想。     别怪王妃太善变,而是自从继婆婆带着小姑去了京城,又得到了景康皇后的青眼,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之前是传言她嫉妒任性,容不下小姑,排挤继婆婆。等小姑成了公主,又变成她暗中使坏,逼迫得小姑只能接受和亲的命运……     天地良心,她可什么也没做啊!     远在岭南,她纵然有心,也无力啊!要是做了,也不会这么惶惶然,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因为,她的女儿萧碧玉将来怕是也要到京城的。     京城藏龙卧虎,水太深了。她真的怕女儿这么糊涂直来直往的性子,会吃大亏!若是也被算计去和亲,她还有什么活头?     所以,为郭玉叶的儿子大半百日宴,特意邀请了那些女孩儿,也有为她女儿选择玩伴,将来一并进京的意思。     陆星霜是陆氏女,等她通过种种方式帮助陆家三番回到京城,不愁那陆星霜对她女儿不用心。     谁知道……     算了吧!     王妃的态度蓦然转冷淡,郭老夫人莫名其妙。     等百日宴结束,还摸不清头脑,直到郭金桂过来说明了原委。     “什么?你竟然在王府里骂了星霜?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为娘我在哪里尚且要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什么!你倒好,竟然不顾一切,就扭着性子骂了?难道你不知,家丑不可外扬吗?”(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谈判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郭金芙满腹委屈,“娘,当时的情况……比较复杂。女儿也是一时气晕了头。”     真正被气晕了头的郭老夫人,颤抖着嘴唇,“你气?你有天大的气,不知道那是王府吗?那是你教训女儿的地方?”     长这么大,郭金芙还没亲娘数落到这份上呢,偏偏找不到话回,别扭的把一方帕子扭成了麻花,大约是额头见了汗渍,或是眉毛拧得太紧,导致眉心出现了一条竖纹,未满三十,脸颊仍丰满着,可乍看之下,竟有种青春消逝、美人迟暮的老态。     “娘,女儿知错了。”     覃家的见状,叹息一声,上前劝道,“老夫人您消消气。王妃不也没说什么吗?看在小王子的份上,又是难得的好日子,不会多计较。”     “王妃是大度,可这东西,已经将郭家的脸面都给我丢尽了!从王府告辞离开时,你们看看朱家老太太和莫家人看来的眼神了!枉费我请了全嬷嬷费心教导你们举止规矩。”     郭老夫人一边说,一边痛惜,“原本王妃看星霜的样子,似乎有意让星霜入王府陪伴。现下可好,白白的机会溜走了!”     不提陆星霜还好,一提来,郭金芙恼怒道,“娘,您怎么骂都行。就是别提那个逆女。您知道女儿为何动怒?都是为她!”     “星霜怎么了?”     “那逆女是自己是陆家女,不肯跟女儿从郭家出发,所以跟着罗紫薇去了王府!她是女儿肚子爬出来的,竟然看不起郭家,她以为自己是什么!”     郭金芙痛痛快快的骂了一顿。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骂完之后,就见覃家的惊讶的看着,郭老夫人也意外的看着。     “娘?怎么了?”     郭老夫人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了。倒是心腹覃家的陪伴她多年,知道心意,替主人问话,     “二小姐。您就为这点小事对星霜姑娘发了一顿火?还砸了王府的东西?”     “砸……东西是一时失手。现在想想。我该一巴掌扇她脸上,叫她白读了许多书,懂不懂‘数典忘祖’怎么写!”     郭金芙对自己这个女儿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覃家的都快哭了。无可奈何之下,提醒道,“二小姐,星霜姑娘。到底是姓陆啊!”     既然姓陆,就是陆家的人。接了王府的请帖,想要从陆家出发,这怎么了?哪一点错了?怎么就扯到看不起母家郭家了?     如果陆星霜是寄人篱下,无依无靠的女孩。有这种想法虽不切实际,可也会被称赞“自尊自爱”。     但她不是,她父母健在。祖父母又是堂堂望族出身,本家更是堂堂书香门第。要怎么不顾脸面,才能忘记自己是陆氏女?     所以郭老夫人是郭金芙的亲生母亲,也快弄不懂女儿的逻辑了。     “你觉得星霜看不起郭家,看不起你?”     “就是!娘,您不知道,自从星霜那孩子从北海回来,就一直和我淡淡的,也不亲近。我使人送些东西,她留着,可都赏给了下人。还有,从老太爷那边得来的东西,我让她留着给六哥儿,她也不听,给了缀景轩的贱人!隔着肚皮的妹妹当成亲妹妹,六哥儿是她亲弟,也不见她有多疼!”     郭金芙越说越气,数落起女儿来真是能说上三天三夜。说道最后,眼泪都掉下来,“原先指望她大了,能替我分担,照顾弟弟。谁想得到,她冷情冷性,对自己的丫鬟也比六哥儿强。像她这样的女儿,生了何用?嘤嘤,当初若活下来的是月霜,该有多好?”     “闭嘴!”     郭老夫人怒道,“说了多少回了,这种话不许提!”     “好吧,娘。今天女儿是怒火冲昏了头脑,举止失当,不过女儿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娘……您别生女儿的气了,好不好?”     郭老夫人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覃家的急忙扶着主子坐在黄花梨木榻上,才转身冲郭金芙道,“二小姐,老夫人今天耗的精力实在是多了点,该休息养养神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哦。”     郭金芙的眼中还含着泪,冲郭老夫人行了一礼,才慢慢的退出去。     静室内变得十分安静,只有熏香袅袅变幻着形状,似乎在倾述表达着什么。     “覃家的,你说,星霜真的……”     “哎,老奴也不知,不过表姑娘是真不大亲近二小姐这个生母。还有她送来的佛经……请恕老奴多嘴,王妃临头改变了主意,也未尝不是好事。陪伴县主,做的好,也不过在王妃面前多点体面罢了;若出了什么岔子,王妃不会责怪亲闺女,肯定要迁怒旁人。”     这么一提醒,郭老夫人就把刚刚的遗憾不甘抛却了,为女儿和外孙女烦恼个不停。     “真是……前生也不知谁欠了谁!”     ……     陆星霜不打算与母亲郭金芙一道前去王府,可回去一道无妨啊。可惜,郭家人没等她。也不知是郭老夫人的意思呢,还是郭家表姐对她的排斥到了见面等于没看见的份上。     百日宴结束后,她知罗紫薇有自己的应酬,就把马车让了。本打算搭车,都看到郭晓淑的人影了,可转弯跟萧碧玉说句话的功夫,人家就走了。     靖江王妃罗氏,对她的印象不佳。纵使萧碧玉解释了始末缘由,特意着重陈述了她当时在现场的情况,奈何罗氏先入为主,不想冒险,对她淡淡的。     也别提什么派车送不送的话了。     陆星霜辞别了新交的朋友,不得不请宴会举行一办才姗姗来迟的应氏夫人,送了她一程。     直接送到郭家。     陆星霜的心情很不好,受郭金芙的气倒是小事,早准备过了。她是气闷白来一趟。压根没见到萧无碍的人影!     也没听说任何男宾那边的消息。     可恨她对靖江王府邸一点都不熟悉,也不能乱走。就这么干等着,叫人心焦难受啊!     她难受了,当然不能忍着,憋着,自己把自己闷出火。     郭家老夫人听说,陆星霜来了。是太妃娘娘应家人送过来的。很是惊讶,“快请进来吧。”     郭家大夫人出面,招待了两位应夫人。说了几句家常话,才客客气气送到二门外。     陆星霜则直接去了老夫人的内房,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好。     “怎么想起要过来了?也不说一声?”     “星霜猜外祖母一定有许多话要说,便过来了。”     郭老夫人的眼眸一缩。不过她是见惯大场面的,脸上仍旧挂着慈爱的微笑。招了招手,示意陆星霜上前。     陆星霜便一步一步的上前,在郭老夫人面前半步距离左右站好,眼神清明。眉眼秀美,落落大方,那神情气度像极了亲祖母。也就是陆老夫人!     郭老夫人轻轻嘘一口气,“外祖母有话对你说?是我们星霜有话对外祖母说吧?”     “是呢。”陆星霜脆生生的应了。动作言语上没有任何冒犯,还恭敬的的从覃家的手中递过来一碗参茶,亲自奉给老夫人。     “相信母亲已经跟外祖母说过了了吧。”     “嗯?”     “外祖母无需顾忌星霜的感受,直说吧。母亲是不是骂了很多话,说星霜不孝,对弟弟不好,还说我不体贴她?呵呵,虽是女儿,星霜也不知如何是好了。所以星霜今日才特意登门,请教外祖母,该如何做?”     郭老夫人眼眸眯了眯,这是什么意思?     “亲母女,哪有隔夜仇的。你娘从小使性子惯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陆星霜沉默了半响,忽然提起头,     “说到隔夜仇,外祖母记得四年前吗?”     覃家的心神一震,“姑娘你……”     “从小星霜的记性就好。星霜也暗暗自责,为什么记性要这么好?星霜清楚的记得那一天,来了个大夫……之后就不对了,挪到偏僻的紫藤苑,身边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只跟着一个黑乎乎的小丫鬟。偏偏她还爱哭,我病了,病得翻不了身了,都没哭,她哭个不停。”     “哭就哭吧,那是我身边唯一的人声了。”陆星霜说道这些的时候,神情非常的冷静,彷佛不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叫郭老夫人和覃家的都挪不开眼睛。     “我以为忍忍就好了。直到哪一天晚上,我听到有人在窗外问,‘咽气了没有?’声音很不耐烦。外祖母,你说,那个诅咒我快点死掉的人是谁?”     郭老夫人心里有了不好的预兆,“星霜!”     “外祖母?星霜没有生气啊,只是重复一下当时的情况。那个窗外的人问了之后,来了一个畏畏缩缩的婆子,根本没有靠近,远远的望了我一眼,就说‘咽气了’。”     “我旁边的黑丫头大哭,说,‘没有呢,四姑娘还没有咽气’!”     “那畏缩的婆子扯着嗓子喊,‘只剩最后一口了,夫人,早作打算吧。’”     “窗外的人还是没有露面,我听到她好像叹了一口气,说‘早死早超生!罢了,我还有儿子呢。李嬷嬷,等咽气了,拿了前儿做的新衣裳,找人来收殓换上吧’。”     陆星霜描述的时候,连对方的声音也一并形容了。对她而言,就是加深印象,让郭老夫人更加深刻的知道当时情景而已。     况且,说句实在话,她没有多少愤怒伤心之类的情感,毕竟不是真的“陆星霜”,感受不了她的内心。想自己堂堂皇后,会卑微到索取一个头脑混乱、身份低微的女子的可怜母爱?     她原来也是不想说的,只是让郭老夫人以后别在说什么“亲母女没有隔夜仇”之类的话了。     大家都正视这件事,比捂着烂了还不肯提好。     郭老夫人浑身都在冷颤,“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的女儿,居然无情到亲生女儿都不管的地步?怎么会呢?回想刚刚金芙还理直气壮的抱怨星霜,她恍惚不已,心头一阵一阵的刺痛。     覃家的也有点不可置信。     “姑娘,会不会……弄错了?毕竟病中发烧,人容易烧得稀里糊涂的……”     陆星霜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我记得清清楚楚。不仅被柳姨娘背出紫藤苑记得,到桂林药庐,去北海新夷,以及回来的每一天。我都记得!”     “陆星霜”的身体。给她最大的惊喜就是这了,她能毫不费力的回忆起某一天自己做过什么事情,身边什么人。穿着什么衣服,说了什么话。     当她将上一次见到覃家的,对方和人闲聊说过的话都复述一遍,覃家的冷汗都要掉下来了。     陆星霜却淡定如常。“只是记性好点罢了。我父亲陆之焕是京城神童,过目不忘。六岁就能诵读百本书籍。曾得当今万岁赞美,称‘陆家千里驹是也’。我,也不过传得父亲一两分天资罢了。”     就这还一两分?     覃家的索性闭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她心里嘀咕。二姑爷好是好,平素只注意到他风流倜傥、相貌英俊了,没想到人家是真正的才子。人品非凡,腹内千本书打底的。而二小姐……有什么呢?长相过得去。可毕竟生了两个孩子了,性情又那么执拗,不听劝告,得人哄着来。     平心而论,二姑爷真的已经是非常大度宽容了。     郭老夫人仍在摇头,“这怎么可能呢……”     陆星霜却没多少耐性了,语气一样平和,只是更加冷淡了几分,“外祖母不信,大可以悄悄的让张嬷嬷过来,一问究竟。甚至之前在我母亲身边服侍过的,随便找人过来。当初我是不是被挪到紫藤阁等死?是不是所有在敬安堂服侍的人,都不许靠近紫藤阁?外祖母以为,为什么会让一个姨娘柳氏有了机会送我出府?那是因为……”     陆星霜的嘴角讥讽的勾起,“家里上下都没人靠近紫藤阁了啊!”     “对了,外祖母有一句话说对了,母亲的性子就是这样‘过一阵子就好了’,在她心中,大概真的都过去了,所以她也可以好了,全然忘记,当没有发生过。     但是外祖母,星霜的心没那么大。星霜想要一家团圆、共聚天伦,只是记性偏偏那么好,字字句句都记得彷佛昨天才发生,怎么办?”     “母亲指责我的那些话,您就当真吧。毕竟,她想我当孝顺女儿,我努力了,只是做不到呢!”     郭老夫人如遭受重击,脸色灰败,靠在榻上捂着胸口,覃家的感同身受。     毕竟是从小看着郭金芙长大的,从前只觉得有点拎不清,这会儿听到陆星霜说到当年的真相,才发觉,原来这么狠!     都是当娘的,将心比心,闺女是不如儿子,但也是身上掉下的肉。能不心疼吗?覃家的是看着郭老夫人怎么疼爱她两个女儿,筹划这个,盘算那个,生怕自己的女儿受一点点委屈。     覃家的自己也有女儿。她扪心自问,如果女儿出了事故,她也有豁出去不顾一切的勇气。     而郭金芙……     竟可以冷淡的站在窗外,最后一面也不看一眼,就那么轻飘飘的说“拿前儿做好的衣服收殓”。并且能让柳寒烟钻到空子,说明当时的陆家,怕是所有人都在等陆星霜死吧!     难怪会送来《往生咒》。     可见陆星霜对这些下人已经恨得咬牙切齿了。     覃家的,觉得自己对郭金芙的认识太浅薄了。     大概还停留在郭金芙十一二岁的年纪,觉得天真活泼,做什么都可以原谅?     毫无疑问,关于四年前……是找不到一点理由原谅的。     不过,这不是关键。     关键的是,陆星霜行了一礼,“前几日看到父亲的邸报,上面言及御史台有意请我祖父回京。”     “什么?”     距离陆家回到京城,还有三四年左右。但陆星霜觉得,别人也不知道,她完全可以利用这封邸报达到自己的目的啊!     “星霜是说,也许……有可能,我父亲一家要返回京城了。外祖母。这就是星霜今天的来意。您觉得,我母亲这样的性情,去京城好吗?”     郭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那你的意思?”     陆星霜叹息一声,表情略有些怔忡,“母亲只有在郭家的时候,才会开心。她觉得很舒心自在。在陆家。去见祖父祖母的时候就不说了,哪怕对着我父亲,也是绷着脸。不会说笑的。每天,就只是围着六哥儿,眼也不眨一下。”     “请恕星霜直言,母亲到了京城。怕是会更不好了。”     “陆星霜!你今天是为你自己,还是为你父亲。为陆家来说这些的?”     “外祖母怎么理解都可以。因为,那是我母亲。不管她对我如何,生身之恩大过一切,我总不会害她。但是到了京城。外祖母鞭长莫及,郭家的势力在京城能做什么?     父亲又不会整日在家,弟弟也会长大。我呢。也总有一日要离开陆家的。到时候,母亲的景况。令人担忧……”     郭老夫人听得心都揪成一团,毕竟是亲母女,她在埋怨女儿,可发自本能的照顾女儿的心,还是让她选择了,对女儿最有利的方式。     “你父亲什么意思?”     “父亲希望家宅平安。”     “但他很不高兴我二叔被羞辱。”     “尤其是被他的妻子羞辱。他觉得没有脸面面对我二叔,心痛难忍,有惭愧不已。”     “还有我祖父,他觉得亏待我二叔太多太多了。只不过是想给我二叔找个平静的院落,安安静静,谁也不干扰的活下去,偏偏这样微小的愿望也不成。被几个下人吆喝乱说一气。”     “我祖母……时而清醒,时而病中。但我想,她最清醒的时候,也不会站在我母亲的立场,替她说话吧……”     没有照顾过婆婆一天,还希望婆婆怎样呢?     郭老夫人也知道,她捂着胸口,只觉得越来越气短,被亲生女儿生了怨恨之心,被父亲排斥,公婆一点指望不上,金芙以后在陆家的日子……     “呵呵,难道陆家打算和离吗?”     陆星霜垂着头,“星霜并不希望。但如今看来,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哼!想得美!陆家当年落户岭南,一无所有,是谁帮着他们扎根立足?现在能返回京城了,就想甩掉我家金芙,做梦!好,想走,但是六哥儿陆湛要留下!”     陆星霜听了,不仅不生气,反而松了口气,“这也也好。”     覃家的以为自己听错了,“姑娘,老夫人的意思是要将六哥儿留在岭南了。”     “但他还是姓陆,对不住?我和父亲,祖父祖母都相信郭家亏待不了六哥儿。所以,六哥儿留下,有什么不放心的?等父亲回到京城,怕是有不少人想要结亲――”     没说完的话,分明在说,没有嫡子更方便呢!     至于她,女儿不算什么。     想一想陆之焕的人品风采,郭老夫人丝毫不会怀疑,那些京城名门望族的夫人愿意将自家的女儿嫁过去。想当初,她不也相中了陆之焕,所以让爱女嫁了?     覃家的抿着嘴,“可是,和离的名声不大好听啊!”     说完,眼角瞅了一眼陆星霜。     陆星霜垂着眼帘,“是不好听。但比母亲时不时闹腾一阵子,将全家折腾得鸡飞狗跳,到时候,牵连了陆家名声,也连累了郭家门楣。两方都不便宜。”     郭老夫人的胸口太憋闷了,不停的顺着气,眼中昏黄,再无从前熠熠主持一大家子的光彩,     “金芙……大概是我宠坏了?”     被亲生女儿嫌弃!     可亲生女儿也是唯一会为郭金芙考虑的人了。陆家真有坏心,什么也不说,只是忍着,将来往京城一带,以后的生死郭家都顾不到了。     现在陆星霜来,就是为提醒――要保郭金芙的性命,要么让她改一改性子,要么索性和离。她可以背负和离女儿的名声,成全郭金芙下半辈子的平安。     谈判虽然艰难,到底谈下来了。     郭金芙听说女儿过来,没来拜见她,却直接去见老夫人了,又生了一回闷气。     只是郭老夫人早就让心腹慢慢打听四年前旧事,果然跟陆星霜所言!气得心都在滴血。     她对那些不尽心照顾的下人,也狠了狠心。     《往生咒》,是该念一念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蓦然回首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时光悠悠,转眼到了六月二十四。     这一日是萧无碍的生辰。前世每一年的这一天,就是大周的“万寿节”,举国欢庆。     陆星霜记得,有一年的万寿节,西狄、犬戎、暹罗、还有扶桑、新罗、百济各国使团齐聚京城,恭祝萧无碍万寿无疆。     既是国礼,又有家礼,所有六宫妃嫔,皇子皇女,皇室宗亲,并朝廷文武百官、各诰命夫人,在皇宫内大摆筵席。光是表演歌舞的妓人就动用了上万,烟花盛放一夜。内外上下,张灯结彩,说不完的流光溢彩、粉脂流香。     忆往昔,不是恍若,而是真的隔世了。     清早,太阳破开云层,晨风吹拂岭南翠绿的十万大山,也吹过三面环山的低矮聚居县城。县衙旁边桂花街后宅院内,陆星霜听着啾啾的鸟叫起身,望着铜花镜里自己纤细偏瘦的面容,心绪忽然沉了下去,恐慌如漫过岸堤的河水,肆意的蔓延。     曾经以为,那些在宫中独守空窗的日日夜夜,对着铜镜看自己容颜老去,枯等着人生尽头,便是最大的寂寞。是她当了皇后不得不忍的代价。     可现在,她在大周版图最偏远的岭南,一个蛮荒之地,身边没有一个她前世熟知相交过的亲戚、朋友。她换了容颜,换了身份,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意。     倘或她此刻死了,有谁知道她曾经是大周的皇后呢?     尤其是萧无碍!他不知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不会为自己流一滴泪,不会为自己动一点心思。     两辈子都活得这么悲苦吗?     陆星霜的小脸蒙上一层阴影。     九儿莫名其妙,昨儿还为解决了夫人的事情开心。今天怎么了?想不通!     去敬安堂理事,陆星霜也淡淡的,没说什么。那些管事娘子多精的人,一个个互相瞅了瞅。谁也不敢生事。半个时辰,家中杂务也就理清了。     陆星霜按习惯去了集福堂。难得老太爷也在,还和颜悦色的问,     “娇娇儿啊,听管事的说,这几日都是你管家,不错啊!井井有条,没有生乱。”     “祖父谬赞了。家中人都是祖父祖母用的老人,孙女只是按照惯例行事,能有什么乱子。”     “呵呵!希望如此!”     老太爷笑眯眯摸了摸胡子,让几日前随着陆星霜回陆家的小全嬷嬷,照顾陆老夫人,摆了摆手,引着几个孙子孙女一起去书房了。     “祖父今日便考考你们的学问。谁先来?”     陆明义现在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主动站出来,羞涩但大着胆子道,“祖父。明义上上月开始随父亲学《礼》。”     “上个月学的?那好,你全文背诵吧。”     陆明义当即一愣,不得不硬着头皮。“孙儿学到‘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     “学了近一个月,才学了第一篇‘典礼’?你是猪脑袋啊?”     陆老太爷皱着眉头,脸色的表情不是不好看,而是荒谬,彷佛看到了天大笑话。     “礼为人之本,不知礼不为人。你们谁能背诵全文?明雪?你最大,试试看。”     陆明雪急忙道。“孙女平日练字练得多。此外,还有半日是随母亲学女红。”     陆老太爷将目光挪到陆明霏身上。明霏也有点胆儿发颤,“明霏……非非……”     非了半天。一句也没背诵出来。其实陆明霏是知道一点的,不过看到祖父那生气的面孔,不知怎么,一句也背诵不出了。     “不中用的东西!”陆老太爷喝骂,“就你们,也配为陆氏子孙?我陆氏上下,连仆役也能出口成章,你们一个个……连外面穷人家读书的孩子都不如!陆星霜,你来!要是你也背不出,你们几个今晚都不用吃饭了!”     陆星霜沉着的站起,面不改色的开始背,“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     区区五千字,一会儿就背完了。     中间不带一丝停顿,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陆明义听得额头都是冷汗。陆明雪半时艳羡半是复杂的看了一眼陆星霜。     后面的陆明霏则垂下眼帘,抿着唇什么也没说。     “总算有一个勉强的。”陆老爷子的脸色稍微转好了一点,“今日祖父有空,便代替你父亲教导你们。礼记都诵读不过关,如何能行?除了星霜,你们都开始诵读吧。”随即拿了一本书,给陆星霜,     “天黑之前,背诵这本。”     陆星霜瞟了一眼,封面的《道德经》三个字,不在意的说,“三年前就会了。”     陆老太爷眼一翻,“谁说的是《道德经》?是弼版释义的《道德真经》。”     “三年前会的就是这个。”     “嗯?我怎么不知道?”陆老太爷捋了捋胡须,眼前浮现一个小女孩,经常在他书房里乱翻的画面。当时他没大注意,让人将“小孩不宜”的书籍拿走,就没理会了。     “你偷学我书房的藏书?好,那看这个!《道德真经注》《道德真经疏》《道德真经广圣义》”     陆星霜再次瞥了一眼,“三年前一并看过了。”     既然要学,当然是把不同的注释版本都看了,心里才好评价有谱不是。     陆老太爷这才略微有点惊讶,不过这种水准,刚刚达到陆氏族学得中游而已。他没称赞什么,转身,在自己的书架中精挑细选了几本。     哪里知道,陆星霜悠然的坐下,平静的磨墨,她打算练字了。     “天黑之前……”     “祖父,麻烦拿一些不曾在您北海书房摆过的书籍吧。您书房的书,我全记下了。”     “什么?”     陆星霜淡然的扫了一眼,提醒了一句,“三年呢。”     她在北海住了整整三年!三年下来,只是将老爷子的书房六百多本书籍记下。奇怪么?平均一天还不到一本!     陆老爷子眨眨眼,“星霜啊,你记性好。不错不错,不过。读书不是只记忆背诵的啊!”     “劳烦祖父讲述释文。”     “好好……”     陆老爷子自己都没注意,不知不觉说了足足一个时辰的《道德经》。什么无为而治,什么天之道,什么我有三宝,听得心智没有成熟的陆明义、陆明雪一脑袋浆糊。     陆明霏死死咬着唇,看着只有陆星霜才能跟老爷子的语言,知道在说什么。她很不甘心。     可这种不甘心,会随着未来越来越扩大。直到深刻的了解,两人的距离鸿沟,已然无法跨越。     这才会慢慢死了心吧。     精神上凌虐了一番兄长姐妹后,陆星霜的心情稍微愉快了一些。身份地位会随着机遇不同变化,但她掌握的学识不会。     都说女人读书无用,那是极少有读过书的女人,有发挥用处的地方。     陆星霜觉得,自己一定是那个特殊的。     午饭之后,灵钏喜滋滋的拿了一份帖子给她。     “靖江王府的?”     “是呢?说是县主希望接姑娘过去小住几日。王府了备两辆马车,让姑娘带四个贴身人过去。”     陆星霜微微一怔。“想的周到。”     灵钏看她脸色,“姑娘不愿意去吗?”     “不是不愿意……”萧碧玉此人,性爽朗正直有急智。结交对未来也有帮助的。只是见不到萧无碍,总是心有不甘啊。     到底陆家三房跟蜀王府是怎么勾连上的?     怎么会让“陆星霜”跟萧无碍有青梅竹马的情分?     陆星霜压下各种念头,拿着帖子去了集福堂。随后又将各管事娘子叫到敬安堂内。     “我接了王府的帖子,要去王府小住两日。不在的时间内,就交我姐姐二姑娘,妹妹五姑娘打理。任姨娘和朱姨娘在旁协助。寻常小事,姐姐妹妹商量着,若有大事,请外院的父亲。或者祖父。若都不在,横竖距离也不远。可拿着府里的帖子去王府禀报。想来府里人人安守本分,也出不了大事。”     一番吩咐后。陆星霜带着灵钏、九儿,以及小全嬷嬷去了靖江王府。     小全嬷嬷前几日去过王府,在郭家两个月也熟知岭南的各大家族,对她更有助力。     萧碧玉在二门外迎接,一见到陆星霜,就飞快的跑来,额头汗津津的,“总算等到你了!怎么才来!”     “姑奶奶,我又不是你,堂堂县主想怎样就怎样。我在家总要打理好一切,嘱咐丫鬟婆子守好院门,才得空出来。”     “得得,说不过你。快跟我来,等见过我母妃,就去我院里住下吧。”     陆星霜一跨进二门内,就被萧碧玉拖着走。她无语,暗道将来的红衣郡主,果真风风火火的。跟她从前的脾气像极。心内更加亲近了三分,     “你有意,怎么不早下帖子,提前几日。让我从从容容安排?你看我,毫无准备,空着手来了。幸好早晨兴致来了,在槐树下挖了一坛子桂花酒。不知是酸是苦,先说好,这是我第一次酿酒,纵使酸成老醋,也不许笑的。”     “哈哈,你带一坛子醋上王府做客?”     萧碧玉说完,捂住自己的嘴,想到自己不能摆县主架子。但……这跟县主不县主,有什么关系?     她掐着腰就哈哈大笑起来。     灵钏无奈的看了一眼,心说这个县主怎么一点也不靠谱呢?     “县主,不如让奴婢打开封泥,看到底有多酸?是否酸爽之气飘出王府大门外了?”     说得萧碧玉果然好奇,拖着几人不准走,     “先开醋坛子,让我闻闻酸味!”     “什么醋坛子?”     恍若梦境,从曲径通幽处翩然走来一行人,为首者年龄不大,**岁左右,一身月白织锦蟠龙袍,头戴明珠冠,端的如清风明月般清俊的人儿。(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那人却在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陆星霜当即呆住了。     眼前飞快略过一帧一帧的画面。     十二岁那年回京,于万千人群中蓦然回首初见,就此种下孽根;十八岁成亲,她含着万千期待,着喜炮带凤冠,含羞带怯的举起合卺酒,却被告知,他心中早有所属,此生难容别人进入;二十一岁,她换上一身明黄凤袍,随他一起告祭太庙,从此成为大周最显赫的夫妻,也是貌合神离的夫妻。他每日劳神费心打理国事,她战战兢兢,生怕管不好宫务贻笑大方。     二十五岁,他有了六个孩子,有儿有女,都是低等嫔妃所出。而她一直不曾有孕,母亲顶不住压力,要送娘家姐妹进宫。她面上大方,应予了,同时在京中三品官宦之家挑选官家女,允诺进宫为妃。冷眼旁观各色妃嫔明争暗斗,你死我活。     三十岁,她一次孕事也没有。御医诊断,是体质偏寒的缘故,最好的年华都已经过去,此生大概都做不了母亲。她枯坐了一夜,烧毁了所有佛经,从此满天神佛,谁也不信。     三十五岁,她已习惯了萧无碍当她是打理宫廷的管事,纵然一生一世无宠无爱,她也要坚持下去,这是她选的路。     谁知道,“陆星霜”来了。他痴痴爱恋了二十多年的女子,终于在他根深蒂固,整个王朝都无人敢置喙他的私事时,被他迎进了宫廷。     他有了比翼双飞的爱人……     陆星霜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不是少女的羞涩,忽然见到陌生男子而不好意思了。是愤怒。     她愤怒自己怎么能一忍再忍,一错再错,导致用那种决绝的方式死去呢?后世的史书该怎么评断么?一个撞情敌棺材而死的皇后?是嘲讽还是同情?     简直莫大羞辱!     她怨恨萧无碍的无情,可萧无碍早就说明白了。“我心有所属”,她为什么要抱着侥幸之心?其实,她最恨的是自己。竟然蠢得走上绝路。     若是现在,她大概会任由萧无碍为“陆星霜”绝食而死吧?不好吗?萧无碍意思。她就是太后了!从此后一家独大,连皇帝都得听她的!     美好的生活都在招手,她却傻不傻的去撞棺材……     佛家有“刹那永恒”的说法,也有“顿悟”。     眼下陆星霜就是顿悟了。     她总结了前世的种种过失,深刻的在心头留下印记。再看萧无碍时,心头尽管潮涌难平,却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了。     着月白织锦蟠龙袍的,毫无疑问。就是萧无碍。他已经被册封世子了?     陆星霜脑中有一丝混乱,随即压下,跟在萧碧玉等人身后行礼。     “敬哥哥!你来猜,这是酒还是醋?猜错了,前儿那只獐子,也给我猎一只。猜对了,我就给你喝一碗。”     萧无碍笑了笑,白嫩的面孔上找不到一丝风霜时间的痕迹,秀气精致。他有酒窝,一笑的时候露出来。十分稚气可爱。     “不成不成。小玉儿使坏,如果是醋,我猜中了。岂不是让我喝醋?”     “哎呀,那敬哥哥你猜酒不就成了?我又没逼着你猜醋。”     萧碧玉撅着嘴,不满的嘟囔。     “可是怎么看,你对是醋的把握都大些。”     看着萧无碍认真的模样,萧碧玉也没法子。大度总要对方配合啊,她也不敢真的跟对方较真,只能转过头,急切的让灵钏揭开封泥。     顿时,一股淡淡的。清新的桂花气息,令人心脾一沁。     “好酒!”     萧无碍嗅了嗅。转头笑看陆星霜,“这位是……那家的妹妹?好心灵手巧。这坛子酒是你亲手酿制的吗?”     “我的丫鬟。不是我呢。”     陆星霜指了指旁边的灵钏。     萧无碍看了一眼灵钏,这个丫鬟的五官好像在哪里见过?皱了皱眉,恍惚间想起了什么,可抓不住。     朝着萧碧玉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身后五六个侍卫跟着也去了。     萧碧玉拉着陆星霜,“我家一个亲戚,不必理会他。快,我母妃估计等着急了。”     “对了,你们几个,将桂花酒分三份。一份给我父王,一份给我敬哥哥送去。还有一份,嘿嘿,星霜,我们晚上留着自己喝!”     靖江王府占地并不太大,大致与郭家的院子差不多,如果不算后花园将两座大山、一片月牙形的湖水,都容纳在内的话。     至于房屋的格局,就完全不是郭家能比较了。     靖江王是王爵,所以王府内雕梁画壁,处处可见皇族的辉煌和气势。靖江王和王妃的感情是不错的,主院人来人往,都是下人来禀告内务。侍立的下人面目白净,手长脚长,穿着得体干净。     萧碧玉没有让人通告一声,直接拉着陆星霜进去了。     王妃罗氏还是不大喜欢陆星霜,看到陆星霜没有带她见面礼给的镯子,就更不开心了。虽然,她也知道那镯子对陆星霜的手腕来说,太大了些。而御赐的东西又不能违制的改。     只能说,第一印象差了吧,导致处处看不顺眼。罗氏不希望自己的闺女学到陆星霜骨子里的清高,和倨傲之气。     “既来了,就安心住下。王爷听说你是陆氏女,十分看重你。正巧县主总是吵着身边没有个能说话的人,实在耐不过,就请了你来。听说你每日在家要练字两个时辰?还要诵读诗书?这很好,习惯不要改,得闲就陪县主说说话。”     陆星霜点头应是。     罗氏不喜她,她知道原因。其实,只要她屈膝谄媚,不愁扭转不了罗氏的看法。但,那有什么意义呢?她也不情愿!     出了主院,萧碧玉也没问什么,大概也知道她母妃不大喜欢陆星霜。但父王倒是没口子的称赞,一个劲的支持他和人陆星霜交往。就连这次。也是父王做通了母妃的工作,才能顺利的下帖子给陆家。     萧碧玉眼睛眨了眨,     “诶。对了,星霜。你喜欢骑马吗?我敬哥哥带了几匹小马过来。都很温驯。”     “骑马可好玩了。你等等,今天不行了,明儿去就找敬哥哥。哼,不能白吃了我们的桂花酒啊!”     陆星霜暗想,就以萧无碍的酒量?一碰就醉了!他怎么会碰桂花酒?     不过骑马的事情……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因为她知道,“陆星霜”的骑术,是萧无碍教的。     萧碧玉将陆星霜安排到自己的住所――青芜居。     性格开朗的她,难得叹息道。“这里原来是我姑姑住的地方,不过她走的时候说,她永远不会回来了。我还以为她说的是气话。想不到……”     皇家册封公主的圣旨已下,想反悔都不成了。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嗯?什么意思?”萧碧玉睁大眼睛。     陆星霜淡淡道,“你姑姑自己选的路,旁人感伤叹息同情,对她有用吗?”     “没用。”     “那不就得了。如果你真想为你姑姑做点什么,不用在这里伤春悲秋,来点实际的。”     萧碧玉眼中放出炽热的光。“你说!”     陆星霜本来就打算说的,靖江王妃已经看低了她。再要靖江王也不甚在意的话,只怕接近萧无碍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首先得说。册封公主的圣旨下了,但和亲的地方是哪里?都是和亲,也有远近一说。近的,频临大周,有大周边疆武将在,你姑姑的地位一定超出其他人,日子就好过了,我们只需要送上一队商队……”     “什么,商队?我叫我父王准备一大堆金银珠宝!让我姑姑一辈子吃穿不愁!”     陆星霜白了她一眼。“金银是最无用的东西。况且无用的东西皇上太后不知道会赏赐多少呢,要你的?     边陲小国没有中原繁华。只要有钱,就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听我说。就派商队过去。商队能弄到一切当地需要的东西,盐巴、布帛、稻谷种子,不是让你姑姑去种地。而是这些东西,可以经过你姑姑的手赐与当地人。只要不是气候不和,土地有了出产,当地人有吃有穿了,对你姑姑自然敬爱。那样的话,她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即使对我们女子最要紧的无子、无宠,也不用担心。”     “若是偏远国度,比如说西域,一来一回都要数年功夫,更别提民风、人种,与中原人完全不同。那就有点难办。普通商队也不会过去。两国的邦交和睦倒也罢了,若是有个什么……你姑姑的立场就难了。”     “所以,她需要足够的人手,很多很多的侍卫。以及只忠心她的侍女下人。忠心到肯为她豁出性命,不顾一切。如此才能护着她,万一事情不顺,还能护送她返回大周。”     萧碧玉听得眼眸一闪一闪,“我懂了,一切都看我姑姑被指到什么地方?如果和大周和睦的,那就好。如果不是,那就得提前准备最坏的打算?”     “嗯。但也你不太担心,我估摸九成九的可能,你姑姑不会嫁到太偏远的地方。”     本想一口说出是西狄,但转念一想,她能说得头头是道,足够了,何必太妖孽让人生出忌惮?     次日,萧碧玉没有去问小马的事情,而是缠着靖江王。靖江王见女儿这么关心妹妹,只好告诉她,陆星霜所提的意见,幕僚早就说过了,已经在筹办。     “不过,她小小年纪,就有次见识,的确不凡。”     “王叔说谁不凡呀?”     萧无碍今日换了湖绿色百花穿蝶箭袖,手里还拿着一条金丝软鞭,精神抖搂,一看就知道是骑马了。     “呵呵,是小玉儿请来的朋友。玉儿,怎么,你还没介绍过吗?”     萧碧玉呵呵一笑,“父王,玉儿想着姑姑的事情,这不是忘记了吗。”     随后对萧无碍做了个鬼脸。     萧无碍笑了笑。     直到听到介绍,知道昨天那个女孩,就是“陆星霜”!     “什么!”(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灯火阑珊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玉儿妹妹,你说昨日在你身侧的那个女孩,名讳是‘星霜’吗?”     “嗯,是呀。她是陆氏女。敬哥哥也听说过?”     萧碧玉眨眨眼,并没有太过惊异。因为陆氏的名声实在太大。作为唯一一支被发往岭南的陆家三房,不是那么籍籍无名,知晓也很正常。     萧无碍小脸皱成一团,“这下如何是好!不会这么巧吧!”他无意识的把金丝马鞭揉成一团,回想昨日见到陆星霜的情景,当时陆星霜的反应,的确有点奇怪。     但他的长相……见到的女孩子,露出奇怪的表情,太多了啊!他都习惯了。倒是旁边丫鬟灵钏,那么面熟,哎呀呀,他怎么没想起来呢?看来就是“星霜”啊!     “敬哥哥,怎么了?”     “哦”,萧无碍苦着脸,“我也认识一个名讳‘星霜’的女孩,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     “啊?不会吧,星霜这个名字很寻常么?你认得的星霜,姓什么。”     “不记得了。”     那年他才四岁,记得什么啊!要不是这些年每次生病,嫌药苦不肯吃的时候,父王总是提及,有一个女孩怕他生病不吃药,特意送了一匣子蜜饯给他,而他呢!他在随便随手拔了一根小黄花给人家!     次次提,印象越来越深。     不然,四岁那年去桂林药庐,久远淡薄的记忆也得遗忘光了。     “嘻嘻,是不是去问问星霜不就完了?”     萧碧玉拖着萧无碍,直往青芜居而去。路上,一直追问,“敬哥哥,你怎么认得星霜的?你不是在蜀王府吗?你太害人了。要是早知道你们认得,我昨天就认真介绍了,害我只普通的一说。你是亲戚。”     萧无碍有点紧张,“女孩的闺房。不好吧?”     “哎呦,敬哥哥,你都知道女孩闺房不能去啦?不过这是我的闺房,我让你去的!”     说罢,硬拖着萧无碍进去了。     琴声悠悠,正房与耳房之间用一挂琉璃珠帘隔着,明亮的阳光穿过窗棂,照射在各色琉璃珠上。反射红的黄的紫的,如彩虹一般丰富的色彩映入人眼。     萧无碍莫名脚底生根,不敢进去了。     萧碧玉跺跺脚,掀开琉璃珠帘,笑眯眯的大声道,“星霜,你还会弹琴。还弹得这么好!”     “自娱而已。谈不上好。”     回答的声音轻柔。萧无碍只觉得耳朵都便敏锐了,垂着头,可耳房里一丁点声音都听得见。     “嘻嘻,星霜。你别瞒我,你可认得蜀王世子萧敬,也就是昨天我跟你提的‘敬哥哥’。”     “不认得。”     琴声一“铮”。带出金戈铁石般的肃杀之气。     萧无碍微微张了口,心内纠结起来,暗忖,“她为什么说不认得我?想她当时看到我的表情,一定是认出来了!是不是怪我没有先一步认出她,所以生气了?”     “星霜,不要骗我啦!我敬哥哥都说了,他也认识一个叫星霜的女孩子。那个人,是不是你?是不是?”     琴声如流水叮咚悦耳。“天底下叫星霜的女孩多的是。你敬哥哥有没有说,是在什么地方认得的?想来。蜀王世子自然在蜀地。我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岭南呢。怕是无缘面见吧?”     “也对。”     萧碧玉被说服了。掀开琉璃珠帘出来,“敬哥哥,你莫不是记错了。星霜没有离开过岭南,是不可能认得你的。”     萧无碍却顾不到妹妹的问话,趁着珠帘一晃一荡的空隙,忙着用眼睛窥探耳房里面的情景。     可惜时间短暂,只看到一个穿鹅黄衫的女孩,发髻如墨一般漆黑,从背后看过去,垂直的发丝如镜面一般光滑,柔顺之极。     “敬哥哥?”     萧碧玉实在看不过去了,拉着他,“我领你进去。”     “不、不可放肆!”     “哎呀,这是我的闺房,我想怎样就怎样。”     最烦黏黏糊糊的,萧碧玉拉着兄长的手,打算硬拖着他进去,面对面,什么话不就说清楚了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可恨,萧无碍吓到了,觉得琉璃珠帘里的女孩朝这边看过来,吓得甩开萧碧玉的手,竟然临阵脱逃――逃跑了!     望着脚底抹油,一溜烟跑掉的堂兄,萧碧玉惊得嘴巴合不拢,     “星霜,他、他怎么怕你啊?”     陆星霜掀开琉璃珠帘,缓步走过来,眼神沉静,“我怎么知道呢?他不是你哥哥吗?”     “可……”     萧碧玉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兼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思,掩下这个话题不说,问起了弹琴的事情。     “我母妃说了,我的身份可以不必局限针凿女红,但总得有一样拿得出手。诗词歌赋,我不在行。跳舞又像是伎人,上不得台面。想来想去,也只有弹琴了。星霜,你弹得这般好,不如你来教我?”     陆星霜摇头,“我的水平一般。平时自娱自乐罢了,若拿到大场面,也是不足的。若你真愿意在琴艺方面下苦功,我的老师罗紫薇,你听过没有?”     “罗先生啊,当然知道啦!但我听说,她闻名遐迩的技艺是营造,京城多少王公贵族想求她帮忙设计家宅。她会弹琴么?”     “一理通,万理通。其实罗先生家学渊源,她的营造技艺是学自父辈,但她也是大家千金出身,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想,罗先生平日往来的都是文坛上的前辈泰斗,若她只是专精营造,和旁人有什么话题?也不会偌大的名声了。”     “诺,你是说,罗先生其实才华非凡,但不过她更精通营造,所以才将其他方面的才能遮盖了?”     “嗯。”     萧碧玉想了想,点点头,“我回头就和母妃说!不过,星霜,我抢了你的先生,那你怎么办呀?”     “我么……”陆星霜淡淡的一笑。     她只愁罗紫薇太多事,太关心“灵钏强占她在天心阁的位置”问题,至于学问,身在陆家,她需要操心么?     别忘记,陆家还有一位隐藏的真正才子,一直不为世人所知……     想到名义上是二叔,实际却是大伯的陆之熠,陆星霜的神情变得更加淡然冷静,“不必担忧。”     “哈哈,看我,竟然杞人忧天,忘记你们陆家是书香门第,一家子都是读书人了么?”     萧碧玉恍然,拍着脑袋自嘲的一笑,“好星霜,等我学会了,就把先生还你。”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罗先生的脾性不大好相处,对了脾气,她倾囊而授,可如果你摆县主架子,她大约不会驳斥王妃的面子,但也不会尽心教你。那你真就是浪费了时间,也学不到什么。”     “哎呀呀,还有这么一说。我还以为老师都是认认真真教学生呢。”     “等你学会了,再教别人就懂了。遇到好学生,讲多少都不觉得累。对朽木疙瘩,说多少都是白费。”     萧碧玉开始还点头,随后才反应过来,“你变着法子是我是朽木?”     “没呀,我只是打个比方。”     “比方什么不好?我想明白了,你是说,罗先生如果不肯用心教我,我以后没学出个所以然来,就那怪我自己笨,是朽木疙瘩了?太坏了陆星霜你……”     青芜居传来一阵笑闹的声音。     萧碧玉玩笑的同时,暗暗握拳――我一定要学好!不能被看扁了!     陆星霜见状,轻笑了一声。有萧碧玉纠缠罗紫薇,想来罗紫薇没多少空闲功夫理会自己,以及……灵钏天心阁了!     天知道,她这段时日要不露声色的从两边打探天心阁的内幕,既要不让两边怀疑,又不能露了马脚,应付的多辛苦!     罗紫薇以为是灵钏泄露,灵钏以为罗紫薇早就告诉她了。两边的关系十分紧张,但天天住在同一屋檐下,万一哪天穿帮了……     等罗紫薇到王府来任职,就能轻松了。灵钏最近为解决后妈的旧恨,也在绞尽脑汁,大半心力都放在那上面了。     夜晚,青芜居内灯火通明。萧碧玉将十多个丫鬟训练了一番,让陆星霜审查。     “让我做什么?”     “你是陆先生的弟子呀,当然知道陆先生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看我这些丫鬟,有没有不适的?”     陆星霜无语,“先生教导你,看重的只是你,关丫鬟什么事情?”     “才不呢?我听说了,陆先生对你的两个丫鬟都不满意,九儿说她长得太黑,灵钏是陆先生嫌弃她笨拙,经常不准她们两个在旁边伺候呢。”     陆星霜抚额,“所以,你想怎样?”     “找几个看得顺眼的,伺候啊!别说了,快看,到底选谁比较好?”     “我不知!”     萧碧玉恼怒的瞪了一眼,“哼!你给我等着!”     说罢飞快的在贴身丫鬟耳边一语,没多久,将萧无碍引来了。     萧无碍一来,就面色紧张,“什么,星霜的先生要教训她?要打板子?为什么呀?”     陆星霜侧着身子坐在灯火后面,听了这话,暗暗嘀咕,怎么这么好骗啊!     一骗就上钩了!     难道她前世怎么也瞒不过萧无碍的眼睛,是因为他小时候被骗得太多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是个难题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望着陆星霜安静的侧影,萧无碍声音忽然放低了,垂着手,双手相握,眼神乱飘,在侍立的各丫鬟身上扫来扫去,就是不敢多看她一眼了。     “嘻嘻”,萧碧玉觉得十分有趣,“星霜,这是我敬哥哥!你好好看看他,他觉得他认识的‘星霜’,就是你诶!或者你们真的见过?”     陆星霜侧着身体,面容掩在灯火之后,盈盈行礼,“星霜见过蜀王世子。”     萧无碍的肢体还是僵硬的,“免、免礼!”     他耷拉着脑袋,刚刚走进来时还带着一股精气神,不知怎么,被谁抽走了似的。     “玉儿妹妹,我走了。”     “别走啊,敬哥哥!你不是说要帮忙的吗?”     萧无碍难过的朝陆星霜方面看了一眼,“如我是男先生,我求情不定有用。女先生的话,全靠玉儿妹妹你了。”     “哎呀,敬哥哥!你就留下来吗!星霜的先生,是赫赫有名的罗紫薇。我记得,她的祖父是蜀王府的营造人之一。你不好奇吗?”     “好……奇。”     萧无碍其实不想走,顺着萧碧玉的意思坐下来,背对的灯火。     十二位侍婢训练有素,一一在他面前走过。     “敬哥哥,你说我选这么多侍婢,有没有能入罗先生眼的?”     “这个……”     “敬哥哥,你认识的人中,谁最挑剔?就用最挑剔的标准审查!”     萧碧玉也是下的决心,连她母妃房里二等丫鬟都拉了来。是以,这些侍婢资质极好,她们也乐意展现最好的一面,让县主看重。     谁不知道在王府中。在县主身边的人打赏最多……当然,受罚的次数也多。不过王妃早有吩咐,伺候过县主的人,和寻常奴婢不同,伺候好了,将来可以放出府去,身价银子都不要。还送一笔嫁妆!     巴望不上靖江王爷。同时小王子也靠不上的,肯定得为自己打算。取悦县主,以图将来。是每个有上进心女孩的心路历程。     她们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十岁,娇憨的娇憨,清丽的清丽。神态面容虽不同,但都是正值豆蔻花开好年华的女孩。看着就让人心悦。     “给世子请安。”     萧无碍摆摆手,“起来吧!”     眼睛看着众女婢,其实精神都放在后面。耳朵竖着,不想错过后面的一点点声响。     “怎么样?”     “呃。这个、这个、那个,尚可。”     萧碧玉看了一下,都是她母妃房里的。“咦,敬哥哥。你怎么选的?”     “不是你说,要按最挑剔的标准么?我身边最挑剔的人就是我哥了,他常说,眼神漂移不定者,不要。我看这几个比较沉稳,就选了。”     “哦。”萧碧玉点点头,“红绫、紫绡、碧绸,你们先到一边站着。”     “是。”     三婢女行了一礼,并没有因为被选中而雀跃,尽管她们的心中是十分欢喜的。     “余下的呢?敬哥哥,你在看看。”     “我……”萧无碍眼神顺着婢女的行动,转向陆星霜的方向,“玉儿妹妹,何不让你的朋友挑呢?她最知道她的先生喜好……如果挑得好了,想来她先生也不会责怪她吧。”     陆星霜的声音清冷,“左数第一,排第四;右边第三,排二。”     女婢中互相看了看,最后才走出两个人。     萧碧玉奇了,“星霜呀,碧荷、绿蜡。你是怎么选的?”     “没什么,灵钏和我说,她酿的酒被这两位批评的一无是处。我想她们的厨艺如此高超,先生也会喜欢的。”     碧荷和绿蜡听了,脸都绿了,连忙跪下,“奴婢妄言了。”     萧碧玉眉头皱了一皱,“还不退下!”     两婢抽泣着退回去。     萧无碍这时更坐不稳了,心儿惶惶的,不知说什么好。最后憋出一句,“桂花酒是不错的。”     “没有品尝,如何知道呢?”     “我,我……”萧无碍头低的更厉害了。     桂花酿送到他那里去,他是想喝的,不过身边人都说,如果是王府准备的,就罢了,外人的东西怎么能轻信呢?如果有个万一,他们担待不起。     萧无碍只好放弃。     导致这会儿找不出任何力挺的理由。     当然,他也在暗暗奇怪,怎么星霜会知道他没有喝呢?     时隔四年了。光阴流转,过去了他人生的一半呢。四年前那个在药庐的小女孩,曾经是印象十分深刻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转为模糊。再见之后,又从模糊慢慢变得轮廓分明。     可记忆里的人物就是记忆中的,他还是无法将两个人重合起来。     现在他的心情非常微妙,既想找些什么证明,那个记忆中的小女孩不是虚幻,是真实存在过的,又怕。怕证明了,反而损害了记忆中的美好。     那个天真可爱,怕他不吃苦药就送蜜饯的小女孩……     现在的星霜,变成什么样子了呢?     好像不太善良诶!     两个小丫鬟随口嘀咕抱怨她的丫鬟,都被她记仇了……     萧无碍左右动了动,忍不住的想,“我第一眼没有认出她,她肯定也记住了。说不定不肯承认,就是因为心中有气呢。哎,哥哥说的对,女人都是小心眼,千万不能得罪的。”     萧碧玉一方面是挑选侍婢,一方面却觉得萧无碍和陆星霜这样真是有趣。次日,她向靖江王妃请安时,当成笑话跟王妃罗氏一一形容说了一遍,边说边笑。     “真是好好玩!敬哥哥之前不大爱说话的,可见了星霜,想说话,人家也不理他。弄得他左右无措,抓耳挠腮。拼命的找话题。”     王妃听了,脸色却沉了下来,“玉儿,你说,蜀王世子见过星霜,但是陆星霜不承认那人是她?”     “对啊!星霜说,她自出生就没离开过岭南。而敬哥哥一直在蜀地。两人不可能认得嘛!我也是觉得有道理。才问敬哥哥,是不是弄错了。偏偏敬哥哥一口咬定,他认识的星霜。就是陆星霜!”     王妃罗氏拍了一下桌子,恼怒道,“不管是与不是,哪怕认错了。她出来否认不就完了?欲擒故纵,她倒是好心机!”     萧碧玉被吓了一跳。“母妃……”     “玉儿,你去把陆星霜带来,我有些话要嘱咐她。”     “啊?”萧碧玉敏感的察觉不对劲,但她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思。慌忙让丫鬟去了,特意嘱咐,要加上“王妃心情不好”的话。     一炷香功夫后。陆星霜带着两个丫鬟来到主院,王妃罗氏这会儿却换上了和煦的笑容。如同长辈问这两日在王府住的如何,下人服侍得如何,可有不尽心的?     “若有不妥当的地方,星霜只管告诉,谁不好,也要明说,千万不要外道才是。”     陆星霜欠身行礼,“县主待星霜极好,下人们伺候得周到,没有不妥的地方。多谢王妃关心。”     靖江王妃这才道,“那便好。”随即提起了这段时日,蜀王世子萧无碍来靖江王府做客,“因为他幼弟安顺郡王出了疹子,他不好继续住在蜀王府了,再者他自己的身子骨也不大康健,大夫说他要将养,最好在气候湿润温暖的地方,所以来了岭南。住不了几年就要回去了。因是世子,将来更是要回京城常住的。”     陆星霜点头,表示受教。     罗氏见她乖巧明理,心下倒是宽慰了几分。不然,人是以她的名义请来的,没住两天她又将人送出去,到时候闲言闲语,面上难堪。     话不好说得太明,就借着送出门时,大丫鬟骂乱飞的喜鹊,“尽捡着高枝儿”暗示了几句。     陆星霜倒是无所谓,听懂画外音的九儿气得够呛,“十四娘,她们这是什么意思?太过分了!你才来了两天,话没跟蜀王世子说两句,一直避讳着。她们还用这种卑劣阴暗的心思猜测你!”     陆星霜摆摆手,“有什么好气的?人家也没猜错。”     “啊?”     九儿长大嘴巴,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星霜却又笑了下,“有意思。”     靖江王妃是怎么当上王妃的,别人不知,她不知吗?就这样为了名分不择手段的女人,等成功了,却又能恬不知耻的责怪别人“爬高枝”?     原来她的道德水准,是自己怎样都行,都是对的。别人想重复她的路,那就是错?     陆星霜虽然觉得无趣且烦闷,但没有放在心上。     她现在担忧的是萧无碍。     怎么和萧无碍相处?     四岁时年龄小,她可以一个时辰眼也不眨的盯着他,或者拽着他的手不放,掐一下,摸一下,打一下,甚至咬一下,他不觉得古怪。     身边人也能糊弄过去。     现在?她不能有一点点的差错。     对别人来说,或许没有什么问题。但想想她和萧无碍十多年的夫妻相处,就没有几天是正常的!后面的十年,简直就是冷漠,互相没有多少夫妻感情了。     导致现在她不知道怎么正常相处。     这两日当她不想好好和萧无碍说说话吗?她想,她当然想!     她最想让萧无碍迷恋她,迷到无法自拔,这才能完成她日后揉着萧无碍的真心,随意捏着玩的梦想啊!     可问题摆在面前:怎么和萧无碍交谈?     是平和的语气?还是冷淡的表情?     是旧友重逢,还是假装失忆,然后重新认识?(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蜀王驾到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六月二十八,蜀王入岭南。     随伺奴婢三百人,随行军人三千。三千精兵入城,桂林郡和象郡的郡守都慌了,一面派人陪着笑脸打探蜀王目的,一面写下奏折飞奔进京。     陆宅。     陆之焕放下大红烫金的请帖,皱着眉沉吟了半响。看了看天色,手指在大理石书桌上轮番敲了几轮。     “老太爷回来了么?”     “回老话的话,没呢。门房的老杨若看到老太爷,会派他家小子飞跑过来报信的。”     陆之焕负着手走来走去,半响,还是拿着请帖去了藏书楼。     从故纸堆露出一个头的陆之熠,面带迷糊之色,“你怀疑蜀王的用心?这个,问我,真是问道于盲了。你知道我从不外出,对朝堂的势力也不大了解。”     “哥,你不参与其中,或许能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待。蜀王不获圣宠,他的母妃也早早过世,封地距离京城千里之远。四年前又因为‘连胜英一案’,和迟迟不肯送世子入京,已经不得太子和圣上的欢心。所以眼下,实在想不通他冒着引起恐慌的风险带兵入岭南,到底所为何来!”     陆之熠用玉搔头,搔了搔头,“他在朝中与哪一系的交好。”     “无。”     “不会吧?他是皇子,再不受宠,也有官员惊着巴结着,他能冷面对所有人么?”     陆之焕点了点头,“就我所知,确实如此。他十二岁就藩到蜀地了,早年据说是顾妃膝下养大,不过近些年,和内宫里的关系也疏远了。”     “要你这么说。这位蜀王是难得一见的聪明人啊!”陆之熠点点头,合上手上的一本史书。     这本史书,是前人编写。将前朝――大梁朝的覆灭说成是武将的跋扈不忠,文臣的孱弱无能。不过陆之熠在边缘处写了无数蝇头小字。字字句句质疑,“此处不同”“似有混淆忠奸之意”“难辨真假”“文过饰非!”     陆之熠局限身体的残疾,不能当官,更无法将一身所学报效家国。他的一生,注定碌碌无为。不过,若真以为他就是混吃等死,就错了。     他对历史的看法,或许是因为身材的缘故。用前人未有的角度观察。换而言之,就是人性本恶!人人都有好恶,历史就是人与人书写的故事。这其中,家国大事也一样,掌握在少数极权中间人手中,分析他们的性格,也就等于分析了历史成因、变化、过程和结局。     “我这几年观遍历史,总结出一个道理啊。”也只有对着亲弟弟,陆之熠才肯将一些心得告知。不然,他宁愿跟自己一起埋到土里去。也不想让自己的学说见人。     因为,他研究的是皇帝,是帝王之学!     “越是英明神武的皇帝。越是不容他人逾越分毫。相反,无能昏庸之辈,坐视文臣武将内斗,将家国拖累,导致亡国。前车之鉴,当今不能不引以为鉴!”     打开了话匣子,陆之熠将说开了,“当今陛下,宠幸母家。圣母皇太后殡天之后,立顾氏的三女封妃。顾氏前所未有的鲜花着锦、富贵无匹。”     “其次宠爱太子。太子不满周岁,被立为太子。三十年天家父子和乐融融,父子情谊天地感动。”     陆之熠说道这里,摇摇头,话音却一转,“但当今圣元皇帝,已经老了。”     “老了,就和残疾一样,心理想的,和一般人不一样了。普通人尚可接受这无可奈何的命运,但帝王……如同年老的狮子,更不容易任何年轻的狮子有点滴冒犯!因为它知道,一次纵容,就会有两次,两次会有更多次。迟早有一天,他会老得动弹不了,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所有,被年轻狮子夺走!”     陆之焕紧紧皱着眉,“哥,你是说……皇上对太子已经没有那么宠幸了?”     “呵呵,这不是很明显么?太子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现在年富力强,正是一个男人一生中最精力充沛的年纪。他想做点大事出来。     但皇帝还没完全老哪,不想朝中大臣只知道有太子,不知道有皇帝。父子隔阂早已种下。”     “所以那位蜀王,是真正的聪明人。皇帝年老,猜忌越深,而顾家享受荣华富贵,这些年哪位朝堂上的官宦没有来往?蜀王十二岁就藩,远离朝堂,同时和顾家也淡了关系,生母不在,看似孤零零,毫无助力。其实,怎么能忘记,他还是皇帝的儿子啊!只要皇帝站在他一边,他做什么都是无往不利。”     “啊,难道蜀王入岭南,是皇帝的谕旨不成?”     陆之焕紧紧拧着眉,不然,无法解释蜀王带兵进岭南。     “如果是在找不到其他理由,便只有这个了。”     “不过,二弟,你完全没有必要担忧啊?我记得之前你说过,在桂林的药庐和蜀王相谈甚欢?再者,我们陆氏现在等于变相发配,他要真做什么事情,斟酌着,能办就办,不能就推了。他能奈何?”     “说来简单,只怕是……来者不善啊!”     ……     蜀王将自己的管事等人留在行管,自己则轻车简行的进了靖江王府。     “王兄!”     “王弟!”     靖江王长得圆圆胖胖,笑得和和气气,若不是身上穿着代表王爵的蟠龙袍,就跟商铺里的掌柜似的。     反观蜀王,丰神如玉,玉树临风,既有书生的书卷气,行动举止也有军人的雷厉风行的飒然。     两人站在一起,充满了喜感。     但谁敢笑呢?     靖江王将蜀王迎进书房,“哎呀呀,王弟难得来我一次岭南,为兄可得好好招待了。幸好昨儿有人进奉,得了上好的肥熊掌和象拔,你可得尝尝。”     “王兄盛情。却之不恭了。”     “哈哈,当然不恭。留下,好好让为兄进地主之谊。对了。敬儿每日这个时候都来我书房,和先生们学地理堪舆的。咦。今天怎么没来?”     靖江王幕僚中,有一位是堪舆名家。萧无碍一来,靖江王就让这位幕僚每日教导两个时辰,八岁大的孩子,走过多少路,看过多少风景,知道什么山川地理呢?捡一些神奇鬼怪,融合地理堪舆之术。就足以哄得萧无碍一惊一乍了。     “呵呵,王兄不急。想来是什么绊住了吧?”     蜀王不急。     但靖江王却觉得有点不对劲,急忙吩咐人看看怎么回事。     原来萧无碍知道蜀王来了,非常高兴。     一高兴,就露出本性了。之前那点小别扭,以及窥探陆星霜而不敢的小心思,也暂且抛到脑外了。     “星霜妹妹,你陪我一道去见父王吧!父王一直记挂你呢。”     真真好笑,蜀王记挂她干嘛?陆星霜横了一眼,扭头不说话。     萧无碍顿时受挫。鼓起勇气,“好妹妹,你就跟我一道去吧!我父王一点也不凶。他可喜欢你了!你记得不记得,他送你的见面礼……”     陆星霜当然记得。     但问题不是见面礼好不好!     见面礼价值昂贵,就能证明喜欢了吗?那她当皇后那会儿,随手赏赐的东西,都是精美昂贵之极的,得喜欢多少人啊?     “你胡说,你父王怎么会喜欢我呢?我不信。”     “星霜,我没骗你呀。父王常常提起你,说你勇敢。坚强,还聪慧。善良。”     “真的?”     “当然了!每一次我生病,父王就说。‘想一想你的霜妹妹,她年纪比你还小,可生病了从来不哭。多勇敢?她也不怕吃苦药,不像你……’”     声音越说越低,萧无碍垂下脑袋。     陆星霜听了,脑中回忆起日后乾丰皇帝的沉默冷肃,对比也太强烈了!忍不住对现下这个萧无碍,生出很多同情。     要从现在软绵绵,白汤圆一样的可爱家伙,变成日后掌控朝堂的心机皇帝,他的付出,大概比自己变成合格皇后还多吧?     “阿狸……”     尾音拖长,余韵悠悠的。     萧无碍立即抬起头,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霜妹妹,你终于肯认我啦?”     “哼,谁让你之前也没说自己的身份,你是柿子还是茄子,我怎么知道呢!我只认得阿狸啊。”     “诶,我是阿狸,你叫我阿狸就好了。”     萧无碍开心无比。     那由内而外的真心笑容,差点晃花了陆星霜的眼睛。     她控制住心跳的莫名加速,暗想,我得到他的笑容了,绝对真心的,也是第一次吧?     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第一次。     萧无碍牵着陆星霜的手,一起去了靖江王的书房。蜀王早就等候多时了,见到了陆星霜,眼眸微微一眯。     靖江王则吓坏了,“敬儿啊,这……”     他想说,这不好吧?     怎么能牵着小姑娘来拜见父亲呢?     回头一看蜀王面色,放心了。     蜀王没有一点不愉悦的表现,甚至留神注意了陆星霜,眉眼之间带着轻松的笑意,     “原来是霜儿呀!我才请了你父亲,正巧你也在,他总不会不来赴约了。”     “王弟还邀请了陆姑娘的父亲么?”     “自然。陆氏千里驹,连父皇都夸赞过。若是在京城,怕也请不到呢。”     陆星霜欠身行礼,“家父认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陛下看重的是家父的才干,若沉浸宴饮应酬中,就会失去了学问上的根基。”     “并非家父清高,不愿意参加宴请,而是答应这家,不好拒绝别家。长此以往,就难有学问上的进步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笑容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陆星霜最不喜欢“清高”二字,曾经的她是多么讨厌可以套上这个词形容的人。背地里不知骂了多少回,骂得最多,就是“假惺惺”。     假惺惺做人,假惺惺做事,一句清高,似乎就超出众人之外了。凭什么?因为多读了几本书?祖上出过什么名人?     对此,她只有一个“呸”字。     当然,为了皇后的举止容颜,都是背着人呸的。     无论是今生的陆星霜,还是前世的兰宛茹,都是信奉实力的,有实力,才有资格傲然。不然读了几本书,多知道一点道理,还不是要生存在芸芸众生之中?     祖上出过某某名人,了不起啊?     最恨就是“陆星霜”……     所以此刻,一听到靖江王和蜀王言谈中,有对陆之焕有“清高”的印象,立刻开口解说。     说得倒也入情入理――不是不愿意参加,而是不能参加。这家赴宴,那为了人情别人也要去。家家都去,那就没时间钻研学问了。没了学问,谁还当一回事呢?     萧无碍在旁边听了,笑得眉眼弯弯,不停的点头,“是呢。先生也说过,‘做学问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呢。是不是这个意思,霜妹妹。”     陆星霜第一次得到丈夫的力挺和支持。     这一次,不是为了各方角斗平衡利益,只是因为他想支持她,想站在她一边。     她垂下眼帘,掩饰心中的潮涌。可又觉得什么也不说,岂不是让萧无碍冷了心,也对不起他一心一意站在自己身边。     于是,轻轻嗯了一声。“阿狸。”     萧无碍开心极了,拉着陆星霜的手,感觉手中柔嫩,更加欢喜,扬起笑脸,“父王,等霜妹妹的父亲来了。可以跟他说。我想请霜妹妹多陪陪我玩吗?”     “呵呵。”蜀王一点也不生气,含笑道,“当然可以。”     可以什么啊?陆星霜心中暗恼。她不是玩偶,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的。     察觉到她不开心,萧无碍立时紧张了,“霜妹妹。你不愿意跟我一起玩么?我带了好几匹小马来,你喜欢骑马吗?我还有很多玩具。只要你喜欢,都送给你……”     说得陆星霜的心情渐渐愉快起来,计较这些做什么?她的当务之急,还是“勾引”萧无碍。     “没呢。只是觉得,光阴珍贵,玩归玩。也不能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玩上。”     “啊,那霜妹妹你平日还要做什么?和我两个妹妹一样。要学女红吗?”萧无碍的神色怯怯了,生怕陆星霜说了是。那他再喜欢,也不能一起玩了!     女红?打死她,她也不学!     陆星霜一是为了展现自己的才华,不是轻浮幼稚的幼女,二则陆氏女天生不凡,“顾氏女的容,陆氏女的才,王氏女的德”,都是出名的。     在祖父、父亲的盛名之下,她稍微突出一点梦靥不会引人怀疑。     “星霜喜欢研究浮渡山下一处洞窟里的壁画,以及古人埋葬的器物和画作。”     “浮渡山,未曾听说啊?”靖江王迷惑。     倒是应该对岭南不大熟悉的蜀王,沉思一会儿,“可是十万大山里的浮渡山?”     “是呢,王爷好记性。星霜早年曾随祖父在十万大山游览,见到一处古迹,位处东山和船山附近,被称为飞鸟难靠近,因为山形酷似飘浮的大雁羽毛,所以称做浮渡山。祖父估摸,那里的石头碗石头桌子,至少是三五百年前的先人在此生活过。谁料到,请教了祖父的一位朋友后,才发现估计的太少了,至少是千年之前了!”     陆星霜说道这个,眼中散发熠熠的光彩。     重活一次,除了能以情敌的面孔接近萧无碍,实现报复的目的外,最高兴的就是可以自由行走了。她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凤袍和凤冠,却可以用自己双脚丈量大周的土地,用自己双眼见识大周朝百姓的民生风俗。     浮渡山遗迹,不算多么珍贵,但里面出土的各色陶罐,和带着颜色的画作,足以证明岭南并非蛮荒,这里曾经有文明,有古人类的生活印记!     “……后来我们在浮渡山转了一圈,推测古人是怎么生活的,何处取水,何处居住,何处打猎。他们的陶器,说明当时人已经知道分工协作了。而陶器表面有画作,也说明当时的人们有了一定的审美。”     “虽然画作线条简单,颜色也单一,但想来当时已经是最好的了,代表当时的画坛。真是不可思议,千年之前的人类……我祖父的朋友说,如果能挖掘足够多的类似足迹,就会知道,古人是怎么一步步变成今人。我们今天遗留下来的许多生活习惯,日常认知,乃至身体方面的改变,可能都和古人有关。毕竟,这是‘因’和‘果’的关系。没有因,怎么会有果?”     萧无碍听得两只眼睛冒星星,“真的有那么好玩么?”     “枯燥、无聊。第一天听,就会这么想。继续研究下去,就会发觉很多奇妙的地方,那种感觉……不是研究的器物多珍贵,多难得,而是一种体验时光变迁,草木枯荣了,石头都腐烂了,任何破灭不破灭的东西都不在了,只有这么一点点痕迹,证明一些人来过,存在过。这种感觉,大约只有了解后,才能懂得。”     陆星霜研究的东西,用灵钏的话来说,就是考古。喜欢的人会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不喜的人……真是有多远就躲多远。     靖江王略带惊奇的看着陆星霜,原来只以为是一个读过几本书,脑转转得比较快的小姑娘,想不到还有一番大见解。     蜀王则沉思了一下,哈哈大笑了,“王兄,你真是好福气啊!”     “呃?王弟此言何意?”     “刚刚小霜儿说了,在你领地内发现千年之前的画作。世间什么礼物能比得过此物珍贵?父皇又喜爱收藏画作,今人古人的不知凡几。那浮渡山的,无论画得如何,只要证实确实是千年之前的人所做,想来千秋万寿节上,王兄的礼必能令世人刮目相看。”     世人刮目不刮目,不在意。关键在于皇帝肯定会看重,此外,岭南千年之前就有人类的活动足迹,不能算是蛮荒了吧?     也算是间接脱掉他“蛮荒藩王”的帽子了。     这么一想,靖江王对陆星霜越发和颜悦色了,“好、好!虎父无犬女,本王越发期待陆先生的到来了。”     随后,又谢蜀王提醒,“若非王弟来,为兄只怕要错过陆先生的大才了。”     ……     当夜,主院里举行宴会,客人不多,只有蜀王父子,并陆之焕父女而已。因为萧无碍和陆星霜年纪还小,没有分两桌,她们两人还坐在一起。     位置是主宾蜀王,次宾萧无碍,随后是陆星霜,再之后陆之焕。     而靖江王府这边只有王爷王妃,以及小县主萧碧玉。     靖江王妃看着,陆星霜堂而皇之的跟萧无碍坐在一起,态度亲亲密密,心里那个别扭啊!     她白天才数落陆星霜,不要巴望高枝儿,转眼人家就和萧无碍同进同出,现在更是一同饮食了。     远的不提,只看现在蜀王没有反对,她这不是平白成了讨人嫌么!多嘴干什么?     将来陆星霜倒霉,什么都讨不到好,证实了她的话,也不会感激她一下。     罗氏干脆垂下眼帘,省得越看越郁卒。     萧碧玉倒是高兴,笑呵呵的朝陆星霜挤眼睛,“你还说,你还不承认!哼哼,被我拿到痛脚了吧!”     陆星霜目光平视,嘴唇动了动,口型分明再说,“不准摆架子。”     “哎呀,这又不算是架子。明明是你先哄骗我的。”     “我哪有。说的都是真话。你不摆架子,那你是我的好朋友么?”     “当然是。”     “那好朋友是不是应该帮助好朋友呢。哪有好朋友需要帮助的时候,不仅不上前帮忙,还嘲笑的?”陆星霜低声跟萧碧玉嘀咕。     声音都被陆之焕听去了。     他暗暗皱眉,这都是什么啊!     对于女儿和靖江王县主交好,他并不是特别在意。陆氏女在京城结交的闺阁密友,包括王公大臣,甚至皇室公主。     更何况靖江王只是影响力不高的藩王。     他唯一在意的是,蜀王!     蜀王为何要来岭南?为何要把世子也带来?     还为何……明知道星霜的身份,还让她和蜀王小世子交往?     陆氏嫡女,没有嫁到皇室的先例!     在座众人,所有人都转悠自己的心思,唯独一人是真心的快乐。餐桌上有好吃的食物,餐桌下,有他最爱的父皇,还有他很喜欢的朋友陆星霜。     他笑得那么开心,导致陆星霜都嫉妒了。     就算年少,你怎么可以笑得毫无保留,笑得毫无心机?     若不是确认萧无碍没有双生兄弟,陆星霜都快怀疑,是不是有一个人冒充了?     萧无碍,你不是最冷心冷血的么?雪嫔,为你生育了三个儿女,她死去的时候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喜嫔,她曾经圣宠一时,可一句话说错,你再也没看她一眼。     这么绝情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笑容?(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殊途同归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陆之焕参加完宴请,便带着女儿返回陆宅了。送客的时候,萧无碍依依不舍的,许下很多诺言。     比如,他年幼的时候不懂事,送了一朵小黄花,至今羞愧,所以他决定要送陆星霜四时不败之花,以做弥补。     世界上有什么花儿是四时不败的?     陆星霜也很好奇,次日才知道,蜀王府的人打算在陆宅的后花园修建一个暖棚。     看着蜀王府的工匠日日进出――不是从大门,而是从角门,穿过藏书楼。一想到陆之熠就在藏书楼的窗户边上看着,陆星霜就觉得很不自在。     去靖江王府三天,她最大的收获就是见到了萧无碍,并且知道萧无碍跟三四岁时没有区别,外表和内心一样天真、白嫩,幼稚得……就和八岁孩童没有两样!     她有一种满心羞辱,从无报复的感觉。     她很怀疑,自己的梦想达成――攥着萧无碍的真心肆意捏着玩,会有一点点成就感吗?估计难吧?像白痴一样的蠢洁的人……     岭南多山,冬季的气候偏向湿冷。喜好风雅的人家会养些梅花、水仙之类。但在家里建造一个暖棚,一年四季专门来养花,就少了。     富裕如郭家、朱家等三大世家的,也没有。     靖江王府倒是有一个花房,但只有冬季才开始。     萧无碍一声令下,这花房的花费他全包了。自带会种花的仆役上门,每日三餐需要陆家帮忙解决,其他什么花种啊,种花需要的土壤啊,一概不要操心。     十天之后。花房渐渐有了样子,移植过来的各色牡丹、月季、兰花、菊花,正值花季的都挂着花苞呢。府中上下的丫鬟都乐意过来看看。     灵钏和九儿也不例外,“十四娘不想过去赏花么?”     “又是什么好赏的?还没到时候。”     “姑娘怎么知道没到时候?”九儿眨着眼问。     灵钏眼睛闪了闪,笑着道,“这还用问?到了时候,自然有人请我们姑娘过去赏花啊!”     会意的九儿掩着口笑了笑。     她比陆星霜大三岁呢。七八岁的时候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大清楚。这些年长大了,加上灵钏的熏陶,经常和她说一些益智启发的故事。她脑子越来越清醒了。除了忠心没有变化,其他一切不能以四年前的毛躁小丫鬟比较了。     不过九儿有一点不明白,她家姑娘平时看着温温柔柔的,可内心却是冷清的――估计是四年前的事情造成的吧。     对于这一点。九儿不怎么担忧。因为她知道,姑娘的冷清是对别人。对自己很好的。     九儿唯一不解的是,怎么姑娘十分在意萧无碍呢?那小子长得白白嫩嫩,傻得冒泡,根本不像是姑娘平时喜欢的类型。     难道因为对方是蜀王世子?     也不对。要是有攀附的心思。姑娘在靖江王府对王妃的态度不像啊!     这个问题,藏在她心里,她是不敢问出口的。哪怕陆星霜再器重。她也不敢。     花房建造的第十五天,萧无碍忍不住了。让蜀王府的管事给陆家下了正式的帖子,便登门了。     陆家上下,非常隆重的接待了他――除了几位姨娘,包括陆老太爷、陆之焕,以及陆明义等,都出门相迎。     对待旁人时,萧无碍端庄得体,不愧是龙裔,天生的高贵不可直视。陆明雪羞涩得不敢抬头说话,陆明霏也转着小心思,垂着头,观察有没有接触的好机会。     陆老太爷来见蜀王世子,也就是表示对天家,对皇上的尊重,他和小孩子哪有什么话题可聊的?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就罢了。     陆之焕知萧无碍的来意,也借口要去衙门理事,告辞而去。     待客的,就成了陆星霜。     木樨院内,萧无碍笑呵呵的坐在挖空的石头鱼缸里,“霜妹妹,你这个鱼缸质朴得紧。”     “嘻嘻,世子爷,我们家姑娘的鱼缸,不是为养鱼,装的都是拿来吃的鱼。”     “这是为何?”     九儿眨着眼,认真道,“姑娘怕外面的鱼买来,沙子没吐干净,就用这个鱼缸养两天。等吐尽了泥沙,就可以吃了。”     灵钏笑了笑,接了一句,“就是这样净饿,会把鱼儿饿瘦。”     萧无碍微微吃惊,看着鱼缸此时吐着泡泡的鱼,脸上露出同情之色。     进了正房,只见处处清雅。萧无碍夸赞之词不绝。灵钏笑道每样家具,每样东西的摆设都有原因。     “姑娘不喜欢颜色过于沉暗的,黑檀木按道理说更贵重,老爷要放在姑娘房里,被姑娘驳回了呢。姑娘只要黄花梨,而且是条纹细腻,不许有一点疔的黄花梨。”     “这待客用的茶具,每日须得用滚热的开水浸泡过。姑娘不许人用手指碰触喝水的杯沿,这里有一叠棉质的帕子,只有净手之后,才能用帕子擦杯盏。”     “这是姑娘练字用的笔墨纸砚。世子爷别看素净,不起眼,但样样不是凡品,这笔是湖州的,一套就要百两银子。这磨是徽州的。这纸是宣州的,这砚则是从老太爷那里顺来的,约有百多年了吧?姑娘用的,是不许别人用的。哪怕打碎了,也不准。”     正房三间,萧无碍只是转了一圈,听了灵钏和九儿一连串的话。     句句说的都是陆星霜的生活习惯……龟毛到极点!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些细致的要求,关系到日常起居的每一步,竟是立下了百多条规矩。错一点,都要被赶出木樨院呢。     九儿说得尤其起劲儿。     笔墨纸砚说完了,再说日常的穿戴。穿戴说完了,再说饮食。饮食说过了,再说管家。管家说完了,再说什么……     再说可都是优点了啊!     九儿没词了。给灵钏一个眼色。     灵钏叹一口气,暗道她们两人为了“隔开”这对差距太大的“小情侣”,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怕就怕是她们多想了,还让陆星霜心中不痛快!     灵钏偷偷注意了一下陆星霜的脸色,就她倒是一路沉默,没有一点不愉快。     心里更拿不定主意了。     九儿在后面捅了捅,表示你快点啊。加把劲儿!再努力努力。就能让萧无碍知情识趣的退下了。     灵钏却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看现在萧无碍的眼神,那是退却的意思吗?分别是不在乎呢。     萧无碍也确实不怎么在意。他上面还有一个兄长,各种生活习惯。比陆星霜还过分。陆星霜给贴身伺候的婢女订了一百条规矩,而他兄长订立了至少有两百条!     再者,他还有一个弟弟,安顺郡王。就更别提了。身边的下人两个多月一换,换了十多批。最后蜀王决定,让伺候照顾过大儿子的下人去照顾小儿子,细心周到,无微不至。这才罢了。     从小生活在一群对生活品质要求严苛的亲人身边,造成萧无碍对此的宽容度很大,一点也不奇怪。     他甚至开始和陆星霜交流起来。     “妹妹的厨下用几个人?才四个?忙得过来吗?我哥哥的厨下至少十二人,有一人什么也不敢。专门监督。监督其他人有没有坏了他立下的规矩。我哥的条件更严厉啊,菜必须洗十次,每一次都要用干净的,新打上来的井水洗过,少了一次都要罚呢!”     灵钏在旁边听到了,心道,得,九儿的小主意一点用处也没排上用场。在这么个洁癖兄长的熏陶下,萧无碍对生活习惯有点特殊的陆星霜,一点偏见也不会有!     陆星霜一直安静的看自己的两个丫鬟表演。     她不介意,因为更关注的是萧无碍的感受。     如果他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或者敬而远之的意思,恐怕她将来报复起来,一点也不会手软。     偏偏他非常理解的样子,只有对鱼缸的鱼露出同情表情,让人有点不适应。     中餐吃的就是鱼。     萧无碍笑呵呵的品尝着,“我哥就说我是假惺惺,因为我喜欢吃鱼,吃虾,吃兔肉,吃鹿肉,喜欢吃一切好吃的东西。但是看到活着的,又不忍心,觉得他们这么可爱,不该一口吃掉。他说我太虚伪了。”     陆星霜顿觉好笑,“那你想改吗?”     “为什么要改呢?我觉得同情,证明我的心中有怜悯之意,是好事。爹爹说,贵人便该常怀一丝怜悯,这是美德呀!怜悯世间万物,怜悯贫穷可怜。上位者如果对下位者,连一丝怜悯都没有,那就变成麻木不仁了!那些小鱼啊小虾,虽然要吃掉它们,怀着怜悯去吃,就不一样了!”     陆星霜微微长开了嘴唇,吃惊不已。     这……不会是萧无碍小时候接受的帝王教育吧?     怎么和她所知道的偏差太大呢?     “我说的,不是让你戒掉怜悯啊。而是你可以吃素!”     轮到萧无碍张口结舌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吃素?我不是出家人。”     在他心目中,心怀怜悯已经是极点,从来没有人要求过他,克制心中的**,戒掉荤食。     “你如果真的同情,就可以放它们一条生路。”     萧无碍认真的思考,思考,思考……     最终他给出了答案,“不能呀。”     他苦着脸,“我喜欢吃。”     “虽然有怜悯,但我不会放弃我喜欢的!”     正如日后当了皇帝,对很多支持过他登基,对大周王朝立下诸多功劳的世家,虽然心中有着亏欠,但举起屠刀时没有留情,是一样的道理吗?(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不会心软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夜晚,一轮孤寂的半弦月挂在夜幕之上,清冷如钩。推开花棂窗,那月牙就似被窗棂装裱过了,在黑底的夜色里,简简单单,凄冷入画。     陆星霜坐在梳妆台前,卸了发髻的一对蝴蝶金簪,和翡翠玉珠耳坠。如墨的发丝直直垂下,在摇曳的烛火下看,越发显得面色白皙,脸颊丰满,如上好圆滑的珍珠一般。     灵钏站在身后,为她用檀木梳子通头。头部是诸阳之汇,每日睡前梳头,将堵塞的筋脉理顺,不仅睡眠质量高,且对滋养头发极有好处。次日醒来,更会觉得精力充沛。     灵钏估量了一下谈话气氛,轻声道,“姑娘,想不到世子身份高贵,性情却如此平易近人。难得。”     陆星霜本是微微闭着眼眸享受,闻言睁开了一半,“性情……你和九儿不是生怕我接近他么?怎么,这半个月来,寻了他这点好处,就变了主意?”     手上的活计一点也没减慢,灵钏笑了一下,“姑娘知我,我娘活着的时候,和我生父也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可后来呢……哎,从那时起,就看淡了。男人啊,你以为自己看懂了,看透了,其实距离他们的真正内心,还差得多呢!”     “呵呵,你小小年纪,倒懂得不少!”     “因为奴婢的经历不同啊!记得第一次被父母卖了,卖奴婢的是一对夫妻,开着作坊店。那是才六岁吧,每日早起要伺候女主人穿衣洗脸,中午要帮忙做饭烧菜。男主人有时说,‘她那么小一点,让她歇一歇吧’!然后就会讨来女主人大声喝骂。”     灵钏回忆的说完。叹息道,“可是,奴婢宁愿被女主人喝来喝去,也不愿意被男主人好心关爱。十四娘,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星霜眼眸一眯,手上本来缠着一串玛瑙珠子,也停顿了。安静的转过头。     “你想报复么?”     语气平和。就和问“晚上吃什么”一样,最轻松不过了。彷佛只要回答想,就将这点小事列入要做的事情清单上。     灵钏脸上浮现笑容。“多谢姑娘。不过,不用了。奴婢心头的恨,当年就报答了。奴婢故意引着邻居看到,那对夫妻估计很难在街坊里立足。他们的余钱也不多。本来夫妻一心过日子,靠着作坊还能存下不少。经过了这件事。只能返回乡下了。对了,女主人是个心高气傲的,白受了那么多指指点点,以后夫妻能和睦才怪。”     陆星霜这才转过头。继续享受按摩。     灵钏放下梳子,用手指的指腹轻轻按揉头部的穴位,然后顺着风池往下。一直向肩膀按摩下去,同时道。“奴婢年纪不大,但自小见过的男人,都是令人失望的。不是人品低劣不堪,就是虚伪自私,又狂妄看不起女人的。说一句大不敬的,老爷人品贵重、才学惊人,可也不是女人的好归宿。”     “嗯?”陆星霜微微一哼。     “姑娘别见怪,奴婢说的真心话。是非对错,奴婢心中自然知晓,但以女人的角度来看呢?夫人已经离开府邸三四个月了,老爷只派了几个下人过去问候,送了点衣衫甜点之类。”     “若将来自个儿也嫁了这样的人,一争吵就不见面了,互相不往来,可如何是好?所以奴婢说,老爷也不是好归宿。”     陆星霜看着檀木梳子,拨弄梳齿,“你觉得阿狸好?”     “好不好,姑娘心中有数。先前九儿担忧,怕姑娘剃头担子一头热,更怕阿狸脸嫩心软,担负不起。可听他话中的意思,是心中有主见的。加上他性情温柔,对姑娘好……”     “姑娘生在这个家里,必须得多自己多考量了。夫人就不说了,老爷再疼姑娘,不会违逆了老太爷的意思。偏偏老太爷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心一意和姑娘作对。上次李婆子的事情不是查出来了么,是老太爷暗示的。姑娘不得不做防备啊!”     陆星霜表情淡淡的,“防备又如何,该来的总是会来。”     “可若有了世子,就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但怎么知道是好的方向发展呢?”     灵钏一惊,她今天冒险说真心话,是想打探陆星霜到底怎么想的。听着语气,怎么觉得陆星霜心里样样都明白,但是却有点消极,不想努力?     这和她的认知不大符合啊?     她皱着眉,“有一件小事,奴婢将凌峰送到学堂读书去了,短短两个月,学得百字,能背诵几句圣人语录了。四弟羡慕,也想跟着去学堂念书。前儿托人传话,也想过继到我母亲名下,做我的弟弟。”     “哦?你那位后妈舍得?”     “舍不得……舍不得送学堂花费的钱财!上次来看我,还和施恩一般,说我认得村里私塾的老师,能让三弟上学,再加上一个四弟也无所谓。不过我明确的告诉,三弟是我亲弟弟,我为他筹划天经地义。念书的钱财,是我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四弟是她的儿子,到底隔了一层。她不管,我也不问。”     陆星霜饶有兴趣的追问,“之后呢?”     “后妈气呼呼的走了,还说让我爹来教训我,有没有这么胆大包天的女儿。我不理会,除了我爹每个月的口粮,其他什么也不给――白生的两个那么大的儿子,光在家吃闲饭么。     原本只当这件事过去了。想不到昨日我四弟自己找过来了,说愿意跟凌峰一样,过继我母亲名下。我让他去问自己亲妈愿不愿意。他说,已经答应了。”     陆星霜沉吟了一下,“那你愿意要么?”     “奴婢想到生母死得绝望,姥姥临终也白受了不少气,要不是担忧我,也不会强撑着在炕上躺了那三年,到走的时候骨瘦如柴。”     “过继不是小事。若你同意。那便是你的亲弟弟了,以后他们对你有责任,你同样对他们也有义务。若只是想报复你的父母,法子多的是。”     灵钏想了想,“什么法子?奴婢想快点解决了,不想再拖十年八年了。”     “你之前不是说,要软刀子磨肉。慢慢的让你继母体验到众叛亲离、生不如死的滋味么?”     “此一时彼一时。奴婢之前心存怨恨。但现在已经看开。为了她浪费那么多的精力,不值得。”     “所以,有什么办法。可以一口气将马丽娘打入尘埃,将她永世不得翻身!”     陆星霜略微一寻思,招了招手。灵钏会意的把耳朵伸过去,     “有一招绝的。看你敢不敢了。”     “奴婢的亲娘都死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那好。明日派人,将你爹的腿打断一条。”     “啊!”     “怎么。不敢了?想想你娘的死吧!马丽娘有诸多不是,若没有你生父猥劣凉薄,也不止于此。”     灵钏的脸色神色变换来回,始终拿不定主意。     “我答应过我娘。会给我爹养老送葬。”     “不需要你违背对你娘的誓言。只是打断他的一条腿,你给他送药,送粮。送银子,才让他看明白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灵钏仍旧摇头,“姑娘,这也太绝了。”     陆星霜这时冷下脸,“你只想报复马丽娘?还没看透么?好,想一想,她死了。不管怎么死的,她没了,之后呢?你的亲爹会不娶吗?他对你娘未必没有真感情,但还是会背着你娘跟马丽娘勾搭。所以马丽娘死后,他只要还有余力,就会有其他的牛丽娘、朱丽娘。到时候,你的处境没有任何不同。倒是你的的哥弟弟,会走上你的老路。”     灵钏的脸色变得非常难堪。     陆星霜不在理会她,站起身来,向着水墨帐子里走去。     一个自言“年纪不大,但自小见过的男人,不是人品低劣不堪,就是虚伪自私”,原来还是抱着一丝期待。     陆星霜却不同,她经历死而复生,差不多将曾经有的期盼绞磨得点滴不剩。     躺下时,她安静的闭上眼睛,脑中却回想起前世十八年宫廷生活,处处压抑、忍辱。怎么能忘,也无法遗忘!如果忘记了,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萧无碍!     尽管知道你今生无辜,可要怪就责怪命运,竟然将她变成了陆星霜!她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陆星霜拖长了呼吸,终于陷入了梦乡。     而灵钏却在辗转反侧,熬到三更时分才睡下了。清晨之后,她的脸色半青半红,     “姑娘,我……答应了。”     “你终于看透了?”     “是,其实所有的悲剧,都是他。他辜负了我娘的真心,也辜负我姥姥的信任!马丽娘,我也恨她,但没有他在后面鼓励,马丽娘根本不敢卖我!之所以一次比一次过分,因为他从来没有在乎过我!”     “我是必然要向马丽娘报仇的。可我不想其他的四个弟弟将来和我一样,也成了后妈手中揉搓的可怜儿!就干脆一些!让他知品尝自己酿造的苦酒是什么味道!凭什么大人的过错,要孩子还承担?”     “但是,姑娘不能让陆家的人去做,不然将来被发现了……”     “我有这么傻么?过会儿看看,世子爷来了没有?”     “什么?让蜀王世子来?”灵钏顿时一惊。     她能感觉到陆星霜对萧无碍的“特殊”,但没想到,相处没多久,就这么信任了?     自己毕竟是陆星霜的贴身侍女,如果传出去身为陆家嫡女,陆星霜竟然找人打断贴身侍女的父亲的腿,对她很不利啊?(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突发状况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跟着萧无碍的几个侍卫中,有几张熟面孔。陆星霜很是了解。这个了解,不是泛泛的知道其名姓家族朋友,连祖上三代都挖了一遍。     毕竟,是保卫皇帝安全的么。前世她成为皇后,兰家也派了很多军中猛士去御林军,十多年下来,她便是不想,也收集到了许多这几人的资料。     不能让陆家人参与灵钏的报复行动,陆星霜就打算让这几位侍卫来。     好像有点冒险?     其实不然。萧无碍是蜀王世子,这几个侍卫是蜀王派来的,将守卫当成第一职责,在岭南范围之内,除非是靖江王府,不然谁要是有一丁点的对萧无碍不利,绝不会留一点点的颜面!     因为这些侍卫,压根不懂得留情。乾丰年间几次行刺,落到他们手里的刺客可是生不如死……     所以,唯一要操心的,是让这几人下手不要太重,要了灵钏父亲的性命就不好了。     七月底,天气闷热。靖江王妃以为府中小王子祈福的名义,去岭南象郡最大的一座寺庙――栖霞寺进香。萧碧玉随行,自然也邀请了陆星霜。     陆星霜到了之后,才发现郭家、朱家、和莫家的人也来了。女眷中,看到郭金芙冷冷的目光,真是透心凉,一点也不觉得天气炎热了。     年长的人去进香,郭金芙命人将陆星霜招来,避开外人的目光,特意选在香客进香不大常走的路径。这条路两边林木高大,遮天蔽日的,阴凉的石板上爬满了绿苔。     一不小心,就容易摔倒。     郭金芙就是,只注意瞪着女儿。忘记了脚下。要不是郭家的丫鬟见机得快,搀扶了一把,差点丢脸。     这笔账。自然也算在陆星霜的头上了――不是为了这个逆女,她会到这人径稀少的地方来吗?     “近来你祖父、祖母的身体如何?”     没等回答。郭金芙的脸色就败坏着,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感,骂道,“看看今日来的众多千金闺秀,都是知书达理,品行优良的。再看看你,我不问,你是不是要一直躲着?老人前辈的身体也不知道问候。还有你父亲……你父亲眼下如何?”     陆星霜的脾气,前世就定型了,这辈子很难改变。旁人如果敬着,赞着,夸着,不停的讨好着,她也未必会真心正眼看待。可如果藐视着,鄙薄着,再不停辱骂着,那是绝对不可能得到她一丁点感情的。     她观人。一看风骨,二看品格,再看其人出身。才学性情。     风骨高的人,她会敬佩,会赞赏,然后远远避开;品格优秀的人,她会努力与之相处,并将这种人留在身边,哪怕被人经常顶撞,也愿意有人时时提醒自己。     郭金芙此人,三样一点也不占。风骨……就根本没有这东西。而品格也普通。出身性情才华就更别提。只因为生出了“陆星霜”,才不得不应付一二。     和郭老太太谈判之后。陆星霜更是懒得装出什么母慈女孝的戏码,淡淡的道。“父亲极好。昨日还在苏姨娘房里听了洞箫,又去任姨娘那边和明霏妹妹用了晚饭。”     郭金芙一听,顿时心中酸涩。     本来是让陆星霜回去让陆之焕早点过来接她回家,这会儿没了好脸色,“他怎么没个节制?你是他女儿,得劝他保养身子!”     陆星霜觉得好笑,这种话也好意思在当女儿的面前说出口?还理直气壮的要求?     郭金芙后知后觉也反应过来,脸色涨得通红,见陆星霜表情淡淡,仍是那副讨厌的模样,心中的膈应更深,“行了,懒得和你说话!回去后,好生照顾长辈。另外说一声,六哥儿想祖父祖母了。”     陆星霜应了。     随即朝九儿招手,一主一仆沿着林荫路向上。     “姑娘,那边没有路了。”     九儿回头笑了笑,对郭金芙的丫鬟道,“姑娘想出来走走,过会儿就回去。”     郭金芙哼了一声,也不理会,喝命一声,“穗儿,要你多嘴多舌!还不回去看看六哥儿怎么样了?”     穗儿呆呆看着陆星霜好不犹豫的远离,心里无声哀叹,这可怎么办啊?老夫人交代下来的话,根本没机会说……     罢了,这是姑奶/奶不给她机会,她就和灵钏搭上一句话,就被呵斥了。还能让她怎么办呢?     山间的微风清凉,吹在脸上微微的凉意,十分的舒爽。九儿一边扶着陆星霜的手,一边笑眯眯的说,“灵钏姐姐最喜欢踏青。不过昨儿又没睡好,早上好大的黑眼圈。”     “你知她为什么没睡好吗?”     “嗯,估计又是家里的事情吧?”九儿猜测。     “不是,我让她找个机会,把她爹的腿打折。”     九儿的笑容僵硬了,艰难的道,“灵钏姐姐同意了?”     “是的。”     九儿垂下脑袋,看了一眼陆星霜,又垂下去,又抬头看了一眼。     陆星霜轻声道,“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姑娘记不记得,和嬷嬷以前说过。说灵钏姐姐性格狠辣,手段残酷,叫我们不要和灵钏姐姐在一起。”     “九儿啊,我记得。但你知道和嬷嬷为什么这么说吗?”     看着九儿迷惑的眼神,陆星霜靠近,在她耳边道“因为和嬷嬷误会,是灵钏害死了连胜英!但其实,连胜英是我杀的。”     “九儿你知道我过目不忘,怪医冷岩那里的医书不少,我随便翻翻,就记住了。药材有十八反,正好连胜英和我的药相冲,随便弄几味过去,人不知鬼不觉!”     九儿呆呆的表情,挺可爱的。     陆星霜欣赏了一回贴身丫鬟的可爱表情,哈哈大笑。     这笑声,将她刚刚在郭金芙哪里受到的郁气一扫而空,一丝残余都不剩――郭金芙走得容易,再回来,就难了。还想陆之焕去接?做梦呢!就算陆之焕想去,她也得找借口拦着!     至于六哥儿想祖父祖母了,他才多大,跟祖父祖母相处的时间还不如郭家的下人多呢。知道什么想不想的。     陆星霜对自己在陆家的身份,有清晰的定位。她不是靠郭金芙才第一无二的,而是靠绝对超出众多兄弟姐妹的智力!就算女儿身又如何?陆氏女的矜贵,偏隅一角的岭南如何知晓?     笑声结束之后,陆星霜扯了扯还在僵化的九儿,爬了一会儿山。在山顶上,望着四周山脉连绵起伏,碧树如海,风儿一吹,如同翻滚的绿色波浪。     她的心情,也觉得宽阔起来。下山之时,她甚至卷了一片绿叶,清脆的吹起来。     声音悦耳动听。     有人便顺着声音找过来了,     “星霜,你可真是会跑!我追了你大半天了!敬哥哥一直在找你,你怎么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玉儿,你还记得自己是县主吗?”     “记得啊。怎么了?”     “堂堂县主,怎么能口出脏言呢?”     “嘿,我是县主,怎么着,我还不能骂人了?”     “骂人可以,但骂人不可以露一个脏字。你得学会拐着弯骂人。”陆星霜笑得不怀好意,按住萧碧玉的肩膀,“我给你示范一个。嗯,县主,你今日没有吃葱蒜吧?”     “没有啊!”萧碧玉哈了一口气自己闻了一下。半响,才反应过来,大怒道,“好你个陆星霜,竟然拐着弯骂我口臭!我饶不了你!”     一个跑,一个追。少女的笑声清脆的传了出去。打打闹闹,回到栖霞寺的庵堂时,才发现古怪。     “好像,不大对劲啊!”     陆星霜眯着眼,“不是好像。玉儿,你看,今日你母妃来进香,庵堂附近应该有很多人把守。可现在……只有几个长相不和善,脸上长满横肉的。”     萧碧玉晃过神来,“不好!”     她们反应得太迟了,伪装成庵堂和尚的人已经包围过来,“小娘皮,既然被发现了,就别想走了!”     一晃僧袍,露出底下的兵器。棍棒倒也罢了,打在身上只是疼痛,可刀剑擦到碰到,就难说了。     萧碧玉的脸色也露出畏惧之色,但想到她母妃,勇气来了,“大胆刁民!你可知道今日来进香的人是谁?我娘可是靖江王妃!”     “哈哈,不是大人物,还不劫呢。刀口上舔血的,杀谁不是杀?”     说完,几个匪徒阴阴的笑起来。     萧碧玉还要再说,被陆星霜拉了一把,她淡淡道,“你们是为了求财。不要伤害我们。我们都是女流之辈,手无缚鸡之力,杀了我们几个,也不会让你们的威名更盛,反而会让外面的英雄好汉看不起。”     “嘿嘿嘿,你这个小姑娘说得不错,我们就是为了求财。今天来的郭、朱、莫三家,你是哪一家的?你家里肯出多少钱赎你出去啊?”     “抱歉了,我不是郭家、朱家、莫家的人。”     “什么,那老子白来了么?不肯说实话是吧?那老子就卸掉你的胳膊,砍掉你的脚!”     几个凶神恶煞的匪徒,长得实在是可怕。     陆星霜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她现在不是皇后了,身边没有无数高手的保护,只能暗暗告诫自己,不要慌,“陆星霜”没有出事,身体没有任何残缺,她好端端的活到日后,给自己添堵呢。     形势再恶劣,也一定有转机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大事不妙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今日的袭击,不是土匪心血来潮,而是经过精心筹划的!靖江王妃进香祈福,岭南三大家的女眷差不多都跟过来了,难得和王妃有个见面的机会,纵然插不进几句话,露个面也好。     且大家都相信王府的侍卫――毕竟是王妃啊,规制摆着。到寺庙进香,栖霞寺的方丈立刻下令半封闭了,不许升斗小民靠近。通往外面条条通道,都布满侍卫守护,苍蝇都飞不进来。     所以三大家的女眷才如此放心,没有带自家的侍卫进寺庙。     没有人想到,还有一条路叫地道。栖霞寺历史悠久,山林古刹,不知哪一年挖了地洞,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匪徒不过修了修,就从外界从容的进入了。     最先发现不妙的是王妃的几个女侍卫,觉得几个僧人的模样怪异,不像是修行人。不惹人注意的问了几句,便知道大事不妙,立即护送王妃到安全之地――藏经塔。     此塔是栖霞寺为了收藏经书所建,通体是石头建筑,只要关上石窗,不怕火攻箭雨,连攻城车来,一时半刻也奈何不了。     王妃罗氏知道有刺客,大惊,“县主呢?”     “回王妃的话,县主去外面游玩了。说要寻世子……”     “什么,世子也来了?”罗氏按住心慌,拼命的祈求老天,不要发生最可怕的事情。不然她和整个王府都会被拖进深渊。     不多时,郭家的几个管事娘子,竟也粗通拳脚功夫,护送着郭老夫人来了。老人家惊魂未定的,参见王妃之后,陆陆续续也有女眷过来。     见到一个。就安心一个。     最后匪徒发现不对劲,都朝着藏经塔过来。塔门一关,数了数。不妙!少了好几个人!     朱家的嫡女朱思彤,莫家的莫愁、莫忧姐弟。县主萧碧玉以及陆星霜。     郭老夫人见二女儿郭金芙来了,却不见陆星霜,急得了不得,“星霜呢?你不是和她在一块吗?”     郭金芙鼻尖上都是汗,“女儿、女儿就说了几句话。星霜说她要到山上走走,就独自去了。”     “什么?”     郭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听到恶闻,手脚一软。整个人往后一仰。郭金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娘你醒醒啊。您要有个万一,叫女儿怎么活啊!”     朱家那边也是同样的慌乱,莫家的老太太倒是冷静,不是她有什么过人之处,而是她一辈子没生育,所有莫家的儿女,都跟她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王妃,如今之计。还是派人和匪徒交涉,问明白了意欲何为。毕竟,这里是岭南的天下。谁敢触怒虎须呢?”     “是是,得找人交涉。若真是匪徒抓了……得想办法救人!”靖江王妃罗氏咬一咬牙,怕自己的亲女落入贼人手中,更怕蜀王世子萧敬无意中也被抓了。     那样,就算现在她们众人安稳无忧,将来也会被蜀王的怒火烧成渣滓!     蜀王,那毕竟是当今皇帝的亲生儿子啊!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千万不要发生那样的事情……     罗氏派了几个忠心耿耿的女侍卫。暗中嘱咐了一番,几人都明了事情的重要性。立下誓死完成任务的誓言,这才从塔门出来。     “叫你们的首领过来说话!”     “呵呵。几位姐姐好!”     出人预料,来的人是一个长相清俊的小伙子,十**岁,圆脸白净,穿着小厮的衣衫,看着就像在大户人家当差的。     “你……是莫家的人?”     “嘻嘻,姐姐猜错了。小魏只是临时在莫家停停脚,借来一身皮而已。小魏能有今天,是托几位兄弟的洪福。”     说罢,向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拱拱手。那些人也得意的朝他摆手,“大家都是好兄弟,有财一起发!”     小魏就躬身行礼,态度叫人有气发作不得,“劳烦姐姐回去跟那些老夫人啊、少夫人说一声,说我们大家伙手头紧,三十多个弟兄哪,不容易。本来都是江湖好汉,有堂堂正正的赚钱门路,但这一时半会儿么,急需用钱。所以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想了这个主意。反正你们到寺庙来,也是要送香油钱,与其便宜了秃驴们,不如送给我们。小弟等人无比感谢呀!”     女侍卫哼了一声,“钱,有的是。不过你们得保证,不得伤害任何一人。这里的女眷,都是大家之人,轻易伤着磕着,你们赔不起!”     “好说好说,姐姐们都是细皮嫩肉的,当然当然!来,我算算,你们一共来了两百二十五人,每个人少说一百两的赎身银子吧?等等,要是身份贵重的,要一百两,不会以为我们看不起么?嗯,这么算,少奶奶少夫人呢,算五百两。老夫人呢,一千两,怎么样?”     “你……”     这会儿再看小魏,就没人觉得讨喜了,反而认为他吃肉不吐骨头!死要钱!可恨极了!     小魏笑眯眯朝着众人拱手,“两百二十五人,至少二十万两银子!几位兄弟做这一票,下半辈子可以过好日子了。小弟没说谎吧?哈哈,兄弟们信赖,小弟能不肝脑涂地报答厚爱?”     “哈哈哈,小兄弟,够意思!待会来了银子,咱们平分!”     “平分,小弟哪有这般厚的脸面?小弟只是出了个主意,全亏兄弟们勇猛,不然就是纸上谈兵,白瞎呀!待会小弟只拿自己能拿得动的,剩下的全给兄弟们。”     其他的匪人互相看了看,小魏瘦胳膊瘦腿的,能拿多少?两百两撑死了,也够他花了!     “成,小兄弟仗义!”     ……     与此同时,庵堂附近,陆星霜等人将金银首饰卸下,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佩戴的饰物还真不少,不一会儿就有十几根簪子,五六串珍珠项链、四个玛瑙镯子,耳坠是小的,都不算。三个负责守护庵堂的匪徒看花了眼睛,“哇,金子,都是金子!哈哈,发了!”     “你个傻瓜,金子算什么,这是玛瑙珍珠,也值钱得很。”     陆星霜带着丫鬟九儿,萧碧玉带着四个丫鬟,缩在一起,尽量不引匪徒注意。     可一阵大呼小叫声音,想当透明人都难。     “快放开我!你们这些坏人。等我叫我爹来,把你们统统关进地牢,一个个大卸八块!”     这是……朱思彤的声音。     莫愁莫忧姐弟也被压着过来。两个同样穿着莫家小厮服侍的人走过来,一脸紧张,“大事不妙了。”     “怎么了?好不容易发财了,做了这一票,咱们兄弟几个拿着钱财还像从前那样逃呗,谁还能抓得到!”     “不是,我听说……”     正欲说起进香的人有点问题,马上朱思彤姑娘就一声尖叫,就印证了匪徒中头脑清醒的之人的猜测,“县主!你怎么也……”     “你叫谁是县主?快说!不然就砍掉你的胳膊!”     朱思彤吓得魂魄飞掉,朝陆星霜那边看过去。她再蠢,也知道自己惊慌之下暴露了萧碧玉,就算躲过这一关,将来也是要激怒靖江王府人。     所以捂着嘴巴,呜呜的大哭起来。     莫愁莫忧姐弟,则上前一步,“你们这群无胆匪类,难道来打劫还不弄清楚打劫对象么?今日来进香的,是靖江王妃!”     “什么?不是岭南的土财主莫家、朱家和郭家吗?”     “看来真是一心钻到钱眼里去了。莫家朱家和郭家的确来了,但他们三家貌合神离,怎么可能一起相约过来进香?唯一的原因,是为了陪同王妃!你们竟然打劫到王妃头上,可是太岁头上动土!”     “动……就动了,你们要搞明白,现在你们才是砧板上的肉!”     那个头脑清醒的蛮汉面色难堪,使劲在莫忧肩膀上一掐,莫忧就疼得脸色发白,冷汗直冒。     “说,谁是县主。”     萧碧玉毕竟是傲气的,挺身站出来,“我就是!你们有什么,冲着我来!”     不得不说,匪徒中也有“精明”的,那个头脑清醒的大汉,觉得今天的打劫顺利得过分,等知晓今日进香还有靖江王妃,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兄弟被人当成了刀子,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大人物,很快无法在大周的境内立足了?     藩王就是土霸王,虽然不干涉领地内的政务,但要抓什么人,官府还糊弄?宁可少赚一点钱,也不能得罪了王府!     他扫了一眼萧碧玉,见她长相倒也罢了,不过大家小姐的侍女都是清秀过人的,而张牙舞爪的模样,这是县主?他才不信呢!     越是主动证明自己是县主的,他就越不相信。     锋利的眼睛在几人中间转了转,在后落在气质出尘、最具有皇家气象的陆星霜身上。     “你,出来!”     萧碧玉紧张的抓着陆星霜。陆星霜回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别怕。”     这声安抚,一点用处也没有。但萧碧玉就是安稳多了,“好,我不怕。你,你也不要怕。”     “哼,恐怕你才是县主吧?”     陆星霜淡淡道,“我若不说不是,你信么?”(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舌灿莲花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呵呵,当老子的招子是假的?”那大汉哈哈大笑,指着自己的双眼,眼眸眨都不眨的死死盯紧了陆星霜,越看越觉得此女肯定是众女之中,身份最尊贵的!     陆星霜傲然道,“那不就结了。”     十八年的皇后,不是白做的。她平时刻意收敛,此刻不需要了,皇后的威势引而不发,众人只觉得眼前晃花了――之前只觉得陆星霜是个长相漂亮、气质出尘的小姑娘而已。     怎么这会儿,觉得贵不可言呢?     那通身的气度,叫人觉得多望上两眼,都是罪过。     因为此,那大汉越发确信了先前的猜测,有也只有皇家的贵女,才能如此凌然不惧、胜券在握吧!     “等等,二当家的,不对劲啊!我刚刚明明听说,这个小娘皮叫了一句‘我娘是靖江王妃’,那王妃的女儿,才是县主。所以她不是,她才是!”     一个匪徒手下指着萧碧玉的鼻子。萧碧玉听了,顿时一楞,脸上露出挣扎纠结的表情。     那大汉眼眸闪过一道寒光,缓慢的抬起腰刀,刀锋森冷的气息逼人。     “到底是哪个?自己主动点吧,老子虽然刀口舔血,但还不想被官兵追杀得无处容身。谁是县主,谁就可以走了。”     朱思彤动了动嘴唇,但马上消停了――谁会相信匪徒的话?万一揭破了萧碧玉的身份,但匪徒一刀将县主砍死了呢?或者更残忍的,将萧碧玉……那所有人活不了!     这会儿,包括萧碧玉几个侍女,都希望陆星霜能顶上。只有萧碧玉,还在纠结。“我……”     陆星霜轻轻一笑,往萧碧玉的方向弹了一下衣袂上的灰尘,一个锋利的眼神过去。     也就眨眼功夫。原先在萧碧玉身后的几个侍女,都机警的动了一步。     别小看这一步。原先几个女孩站得距离差不多。这一步之后,乍一看,就跟所有人都簇拥陆星霜似的。     只留一个懂拳脚的女婢,还跟着萧碧玉。     此刻,萧碧玉茫然无助,心神大乱,而陆星霜则盛气凌人,气势不凡。两厢一对比,谁的身份更高贵?答案不言而喻吧!     陆星霜没有直接否认或者承认,而是侧着头,问,“阁下几位,都不是岭南人吧?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风二,这几位是我兄弟。”     “哦。”陆星霜淡淡的一声,神态上十分漠然。     那大汉狡诈的一笑,“想打听我们兄弟的名姓,将来好布下海浦文书?恐怕要失望了吧!”     陆星霜略微抬了抬眼。唇角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我管你们姓风姓雨,做了今天的事情。还想善终?”     九儿不知为什么自家小姐为什么要顶替萧碧玉,但她十分忠心,凡是陆星霜想做的,不管怎样,她一定要帮做到。     “几位英雄好汉,大概身上都背着不少海捕文书吧!可见朝廷发下的,无用!你们敢伤害我们县主一根毫毛,我们王爷王妃怒火之下,不会让官府插手。只要拿出一万两的花红,向江湖上的人悬赏。任何知道你们下落的人。就可以到王府来领。哦,对了。不知道你们下落,也有知道你们家人的么!就是不知道你们江湖的朋友们,是不是全都是守信义、不贪财的君子了。”     此言一出,所有匪徒都吃了一惊。     那风二勉强镇定,“堂堂王爷,该不会如此下作吧?”     “哼,难保!我们县主,可是王爷的掌上明珠!”九儿恐吓,“识相的,就赶紧放走我们。”     风二思量了一番,“好吧,县主,你可以离去。但只有你一个人可以走。我们兄弟几个只为了求财,只要郭家莫家朱家愿意拿了赎身银两,让我们兄弟全身而退,我保证今天谁也不会受害。”     说完,做出一个让的动作。     朱思彤、莫愁莫忧等人,听了这话有点后悔,“要是刚刚让指认县主,让县主离去就好了。”     萧碧玉则推着陆星霜,“县主,你快走吧。不用管我们了!”     “走,走哪里去?”     陆星霜“不领好意”的拒绝了,看了一下左右,正巧旁边有一块巨石,九儿会意,将手中的帕子平铺上去,陆星霜侧着身子做了,将前世皇后的架势摆得十足,     “你叫我走,我就走啊?”     威压之下,那风二咪了咪眼睛,歪着嘴笑,“如果你不是县主,自然走不了了。”     “哈哈,我说你们几个,到底是哪里来的?我真是很为你们几个的智力担忧啊。就这样莽莽撞撞的出来打劫了。连被打劫的人是谁,被打劫之后怎么逃跑,怎么应对后续报复,估计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吧?”     “这里是岭南!岭南,懂吗?”     九儿顺着口风道,“岭南是百越族的地界。风俗和中原绝不雷同。中原汉地,婆婆是女人丈夫的母亲。但在这边,代表是的是父亲的母亲,是祖母的意思。     真古怪,你们大概没来几天吧,一点风俗都不懂。诺,教给你们,沿着西边走两百里的清风寨,哪里的寨子,将母亲称之为‘阿姆’,再往西五十余里的鹿山寨,将母亲称呼为‘嬷母’,还有‘额母’的。     未成婚的小姑娘,称之为‘娘惹’,发音快的话,就是‘娘也’。”     “所以这个人,是不是听错了啊?或者理解错了?‘我娘是靖江王妃’这种话,怎么可能是我们县主说的?一来,王府的规矩大,县主日常称呼王妃,都是‘母妃’的,怎么可能像平民百姓用‘娘’呢?再者,在岭南,叫你一声‘娘’,还真别以为是你母亲的意思。”     一番解释,连消带打,也不知风二听信了多少。     不过他心中还是倾向相信陆星霜才是县主。毕竟,这气度,若不是县主……也该是比县主更高贵的!     陆星霜很是满意九儿,这些年,在她的努力调教下,成长了很多。她却不知,九儿刚刚这一番胡说八道,很多都是灵钏平时灌输的,乱七八糟的故事,才能信手拈来将谎言浑然天成。     “你们到底是哪里人?”     “呵呵,县主猜测得不错,我等的确不是岭南人,我们是蜀人。”     陆星霜摇摇头,“就你们这智力,官府没抓到你们,不是你们的运气,而是官府的无能。”     “你……”     “你什么你,说错了吗?”九儿挺身而出,“你们还敢说自己蜀人,如果真的是,会不知道,现在蜀王和蜀王世子就在我们岭南吗?蜀王是带着精兵来的!入城时所有百姓都看到了。岭南人知道,蜀地之人会不知道?”     陆星霜看着风二和四个匪人,眼中带着怜悯――这种怜悯,毫无疑问,就是上位者施舍给下位者的,就好像普通人看到乞讨饥饿乞丐,送上一点毫无用处的同情心。     “好吧,我们是撒了谎,不是岭南人,也不是蜀人。那又如何?别忘记你们的身份!现在你们才是砧板上的肉!是砍是剁,随我们的心意!”     陆星霜拂了拂袖子,一点也没被吓到,     “你们这伙人啊,又笨又蠢,说你们什么好呢?这样吧,本县主今天就送你们一个允诺。”     “什么诺?”     “罢手!你们不就是为了钱么?本县主有的是。”     “县主倒是大方。不过我们兄弟人多,怕县主出不起。”     “哈哈,笑话!郭家莫家朱家,她们有多少钱,本县主会比她们穷么?你们几个,真是蠢货,来到岭南,也不打听打听,本县主的封号!”     “呃?封号,和县主的封号有什么关系?”     陆星霜笑吟吟看着萧碧玉,“本县主的封号是‘阳城’!所以你们可以称呼我阳城县主!”     “然后呢?因为县主你的封号是阳城,所以会比三大家都有钱?”     “你们可真是……”陆星霜做摇头无奈状,“阳城有铜矿啊!有三座铜矿,刚好在阳城境内,根据当地的府衙找人探测,估摸不下百十万两!你说,本分县主有钱还是没钱?”     “什么?”     铜矿是什么,那就是天然的钱洞啊!随便挖挖,都是钱!     别说风二,他几个兄弟都群情激动了,“真的,假的?只要我们罢手,你就把铜矿送给我们……”     “蠢货!怎么可能!”     风二最先恢复冷静,“县主别糊弄我们。官府发现的铜矿,怎么可能让给别人挖!”     九儿站出来,“谁说罢铜矿给你们吗?给了你们,你们也挖不了,官府抓人,一抓一个死!”     “那你家县主还说……”     “县主的意思,只要你们放了我们所有人,今天的事情绝口不提,静悄悄的离开,然后等铜矿发掘的时候,叫上你们。你们每日上缴一定数量的铜矿石,其余的她就不问了。”     “什么,叫我们帮她干活啊?”     “干活怎么了?挖铜矿,费点力气而已。你们一个个的,蠢笨蠢笨,不要你们花一点脑力,就是挖矿而已。挖多了,剩下的不都是你们的么?又不违法,有赚到大钱,不比脑袋栓带裤腰带上强百倍?”(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急转直下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九儿不理解陆星霜,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救助萧碧玉。就她感觉,陆星霜对萧碧玉也就是普通情分,要说有多关心,肯定不是真的。     一个人的用心不用心,是看得出来。陆星霜现在最用心的人,是灵钏,帮灵钏筹划怎么报复,只为让心中的块垒消除,比前些日子对四个嬷嬷更用心。     九儿百思不得其解,而陆星霜也没办法告诉她,因为她想起了前世一些旧事。     前世的“陆星霜”有一次遇到了危机。那是灵钏被凌迟之后的事情了,就连自己这个皇后都只有用舆论言语上攻击“陆星霜”,而找不到其他机会。     被陆氏百年书香门第的光环笼罩,又有前后三任夫家都拼命说她好话,赞美她的品行,一些愚夫愚妇的口舌,伤害不到“陆星霜”。明明弱不禁风,却好似穿上了盔甲,刀枪不入。     而另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找到了机会,差点将“陆星霜”给逼死!     这个人叫顾青柠,是顾太妃的族人,之前并不受重视。她是顾青樱的妹妹,为了让姐姐受宠,不惜告发“陆星霜”和前废太子妃交谈,还接受了对方的重礼。     若是换了一个人,萧无碍为了皇位,肯定想也不想的直接灭口了。不管收了重礼,所为何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帝不允许人靠近废太子一系的人,有人敢违抗,就是个死!     可那人是“陆星霜”。记得当时萧无碍痛心无比,下诏让人软禁“陆星霜”。     就差一步,被软禁的“陆星霜”就死了,被宫人带来的饭菜毒死。     如果不是萧碧玉无意中经过的话。     现在想一想。那真的是“无意中经过”吗?怕是一直关注,并且时时刻刻盯着,才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吧?     萧碧玉此人,出身在皇族中不算什么,毕竟岭南是大周版图上最偏僻的土壤。她的封地阳城除了出了铜矿,荒芜极了。远远不如那些血脉亲近,又受宠的公主郡主么。     她一生最大的幸。就是她的姑姑和亲到了西狄。后来西狄分裂。她的姑姑将西狄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也就是萧碧玉的外甥送到京城。萧碧玉因此和西狄的关系密切,也受瞩目起来。被封为郡主,不似之前默默无闻。     这个女孩,跟“陆星霜”的命运联系得太紧。     但让人奇怪的是,她们的关系。不是好友。平素不大来往,甚至有点互相看不顺眼。     当匪徒出现。而陆星霜发现自己和萧碧玉在一块的时候,她知道了。陆星霜的前世,一定救助了萧碧玉。她们的命运从小的时候就联系在一起。     不管喜欢不喜欢,所以萧碧玉在“陆星霜”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是会不顾其他,奋力相救。     今生今世,她可以对萧碧玉的处境不管不顾。但有王妃罗氏之前的不喜,她以后想再去靖江王府。几乎没有什么好机会了。其次,怎么知道自己日后不会遇到危险呢?有萧碧玉这个宗室女在,且感恩记恩,总有一层保障吧?     为了日后,陆星霜赌了一把。     见几个匪徒脸上都露出了犹豫,她加了一把火,“哼哼,如果不是阳城县令太过耿直,不过开垦铜矿的时候死了几个民夫,就勒令不准征用百姓,不然本县主至于用你们这些江湖草莽吗?”     “什么,还死过人?”     “不是为这,本县主答应让你们挖铜矿,官府那边也不会同意。可恶的阳城县令!”     “你堂堂县主,还怕他?”     “谁怕他?不过这位阳城的县令的座师是如今的左都御史向道生。他威胁,如果继续征用民夫,就告状给他老师,发动御史台的人弹劾我父王。虽然我父王也不畏惧,可被一群虱子爬来爬去,不痒也烦啊!”     风二紧紧皱着眉,     “你是县主,你说什么,我们就只能听什么?可我们怎么能保证你今天说的话都是真的?你能信守你承诺?”     “信不信,全在你们。”陆星霜只给了轻飘飘的一句话。忠心耿耿,且知道陆星霜心意的九儿借着道,     “当然,我们县主也可以在你们放下屠刀之后,下令把你们抓起来。可……那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只出一口气?出完了呢?十几万两的铜矿还在地下,眼巴巴的干等着?     官府缺人啊,总不能让那些府衙的人不坐衙了,下地挖矿去吧?我们县主今年八岁,在及笄之前总要找人给挖出来吧?七年之内能全挖出来就不错了。我们县主只会嫌人少,挖得不够快!你们有多少认识的兄弟,统统叫过来。挖钱的生意不做,打劫有什么前途!”     “可,要是官府征用的民夫死了,要是我们兄弟也……”     “死了就死了,怪你们运气不好吧!”九儿瞥了一眼陆星霜的神色,“反正你们也是刀头舔血的人,今天打劫这家,那天打劫那家,难道就能保证永远不死?去挖矿,至少你们的钱财来路正常,拿去买地买房,官家也不会抓你们。”     说来也怪。     陆星霜和九儿表现的,根本不在乎风二等人的性命,冷漠高傲,他们却完全相信了。     经历缘故,他们都觉得,像县主这样的上位者,怎么可能关心他们的小命?要是发誓赌咒,说不会有任何危险,只要安心去挖矿就成,他们可能还会怀疑用心。     这样就对了。     阳城县主需要挖矿,但官府的人怕死的良民太多,所以不答应征用民夫。本来靖江王是不怕官府的,下个死命令为女儿挖矿就可,但又不想激起御史的弹劾,所以就僵持着。     铜矿里面多少钱啊,就埋在地里。那阳城县主能不着急?急也没用,她也不能亲自去挖。     所以,她可以大方的不计较打劫冒犯的小事,只要找人给她挖矿就好。     陆星霜这时才道,“我就在这里。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等到我父王过来,亲自和你们商谈。只要你们够胆。”     “王爷过来?等等,不会带兵吧?”     “知道你们胆量还没到包天的地步。叫我表妹去和我母妃说一声吧。只要有我母妃的亲笔书信,想来我父王也会给些颜面,默许此事。”陆星霜冷笑一声,随即拉起萧碧玉,     “碧儿,你去见我母妃,告诉她我一切安好。另外把这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她,她要是呵斥我胡闹,就只说,要么她在三年之内给我找了一千名人挖矿,要么就答应我让这些江湖人物挖矿!我是宁可铜矿少些铜,也不要都埋在土地,干看着没法子!”     “是。”     萧碧玉心中是有喜有悲,想到陆星霜一开始就告诉她,两人交朋友的基础是“不准摆郡主架子”,谁知道,今天是陆星霜开始摆县主架子了。可她什么都不能说。     强忍住泪意,“县主,我去去就来。”     陆星霜竟然看懂了那个眼神,心中也有些荒谬感,“嗯,紫竹,你保护我表妹。对了,风二,不如让你一个兄弟也跟着,不然磕着捧着我表妹,如何是好?我表妹是我母妃娘家的人,也是娇养长大,在我母妃面前颇有分量。她求求情,再把我在这里的情况说得急切些,我母妃答应的机会更大些。”     “好。你,你,跟着去。”     风二让自己两个兄弟去了,距离陆星霜两丈之外站好,并不用眼睛盯着。     也不知什么缘故,他总觉得,如果一直用眼睛盯着陆星霜看,会触怒小县主,那下场会很不妙。     陆星霜已经让萧碧玉离开了,心中松了一口气。可谁也没想到,意外发生了。     这边谈判得慢,藏经塔那边却出了结果。女侍卫根本不是带头人小魏的对手,最后一每人一百两银子,三大家的少夫人四百两,老夫人一千两的身价谈好。     小魏将收钱的事情交给其他人,背着手笑眯眯走在栖霞寺的甬道,正好看到萧碧玉一行人。     “黄大哥、赵大哥,你们这是……”     “小魏,你来得正好。你不是打听好了吗,怎么今天进香的人还有靖江王妃?”     “呵呵,两位大哥……”     小魏脸上带着笑意,谁也没防备,他快速出手,只见银光一闪,两人捂着喉咙,声音一点也发布出来,血咕咕的冒出来。     萧碧玉快吓得崩溃,和侍女抱在一块,软绵绵的走不动路了。     “你……要干什么。”     “不错,没有尖叫。我还寻思这,你们两个要是尖叫起来,引来我其他的兄弟,怎么办?辣手摧花吧,我还怕自己下不了手。”     “不要杀我们,不要杀我们!”     护卫萧碧玉的婢女,虽然拳脚功夫不错,但是没有杀过人,也没见过这么血腥的画面,心神慌乱之下,“我主子是县主,千万不能杀!”     “什么?”     小魏的眼眸微微一眯,盯着萧碧玉。     萧碧玉软绵绵的身体,忽然有了一点力气,回头猛地一扇侍女的耳光,挺直了背脊,“我的确是阳城县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本县主要是求一声饶,下辈子就死死缠着你,不得超生!”(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胆大包天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萧碧玉死死盯着小魏,彷佛要将这个马上害她性命的人记在心里。而小魏则带着笑意,     “县主干嘛这么看我?我脸上有花?呵呵,请县主放心,小的不会杀你的。”     说完,萧碧玉就昏厥了。     一声尖锐的长啸,蒙着面的着青涩劲装的人出现两个,和小魏的目光在空中对上,做了几个手势,来人就将萧碧玉抬走了。     剩下那位侍女,吓得魂飞魄散,“您们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     “这位姐姐,县主已经被劫走了。王府规矩大,小的只在莫家待过,也知道若是小姐少爷犯了错,也跟着的人也要受罚的。不知道姐姐你丢了县主,会受什么惩处?”     女婢呜呜的哭起来,一边跪下求饶,一边哭诉,“你们放过县主吧……”     “我们带走县主呢,不是要为难她。而是眼下有一庄要紧的事情,需要王爷帮忙。”     “什么,王爷?你们不是要劫财么?”     “嘻嘻,谁会为了钱财打劫三大家的女眷?英雄好汉不屑为之。实话跟你说,这群江湖人,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个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货色,随便一哄骗,就骗来啦。正好做我的挡箭牌!怎么样,姐姐,我够诚心了吧,这些都说给你。”     小魏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现在姐姐愿不愿意帮我个忙?如果你愿意帮我。我也愿意帮你,我发誓,保证不伤害县主的一根毫毛。不然就让我天打雷劈。还不够诚意么?”     “你……到底想做什么?”     “哦,我想知道,陆家的四小姐在哪里?不知姐姐能不能让陆家的四小姐,跟县主做个伴呢?姐姐帮我,我呢,自然投桃报李,出主意让姐姐不仅没有过错。还能立下救助县主的功劳。如果姐姐执意不肯,哎。就跟旁边这两人一样抹脖子……”     “哎,我帮你!帮你就是了!但你记住自己的誓言,绝对不能伤害县主的一根毫毛!”     女婢不相信小魏说什么“帮你立功”之类的话,但眼下也没有其他选择。县主被人掳走了。而且朱思彤、莫忧莫愁姐弟,以及一干王府侍女见证,她已经喝县主安全的情况下――到时候,王妃会听她的辩白,还是王爷会听?     什么解释都是无用的,她只有被拖下去重责至死一个下场。还不如……     还不如让小魏和幕后指使的人,也抓了陆星霜,目标大点,营救的希望也大点。若是能混淆视线。叫人误会人家将陆星霜当成县主抓走,就更妙了。     女婢偷偷引着小魏去了刚刚庵堂附近,还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     小魏咋舌。“啧啧,这个陆氏女还真是会说啊?空口白话,竟然骗得风老二相信阳城有铜矿了。”     “你也不差啊?你不是也骗得他们几人都来打劫栖霞寺么?”     “那不同。我为了证明岭南三大家有多奢华,是亲自领着风老二去了莫家的院子,让他生出贪婪之心,同时让他知道。直接闯进三大家打劫,是没有一点希望的。最后才说。三大家的女眷要来栖霞寺进香,守卫比宅院松多了,还有一条密道可以走。前前后后,也花了半个多月的功夫呢。”     陆氏女只用一炷香。     还是以被抓的人质身份。     不愧是名扬天下的陆氏后人,一介女流之辈,都有如此心胸口才。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小魏眯着眼,笑了笑,让女婢掩饰好身形,别让人发现了。就让陆星霜等人,以为萧碧玉已经安全回到藏经塔好了。     “风二哥!”     故意绕了一群,装成气喘吁吁的样子狂奔而来,见到风二和几个匪徒,与陆星霜为首的诸人对峙,他很惊慌,     “怎么了,风二哥,点子难对付?我来帮你!”     “行了,小魏子,用不着你。哥弟兄几个,还抓不到几个小姑娘?老大那边怎样了?”     “顺利,一切都顺利。老大特意让我过来,告诉风二哥一声,说那边已经同意付银子了!”     “哼!”风二恨恨咬着牙,将腰刀扣在小魏脖子上,“你个黑心肚肠的,说,你藏的是什么祸心!”     小魏吓得脸色发白,哭丧着脸,“风二哥,你怎么了?怎么拿刀对付自家的兄弟。”     “兄弟?我没你这样的好兄弟!”风二回头看了一眼淡定如常的陆星霜,“我们几个不是岭南土生土长的,可你是!你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今天来进香的,是靖江王妃和阳城县主!”     “阳城县主?”     小魏子颤巍巍的看了一眼陆星霜。说实在话,他要不是确信萧碧玉才是县主,并且已经抓到了萧碧玉,单纯看现在的陆星霜,不定他也信了,眼前这位姿仪非凡、气度出众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县主。     不对啊,陆氏三房被发配岭南已经十年多了,陆氏女最大年纪的,也不过七八岁,怎么可能学得京城那边的仪态举止呢?     哦,肯定是陆家那边派了专人来教导。     小魏心念电转,脸上没泄露半点异样,“小魏见过县主。实在是……风二哥,您吧刀子挪过去一点可好啊。距离太近,我害怕,害怕得都快说不出话了。”     风二放下刀,“说!今天你要是不说个所以然来,哥哥将你两个膀子砍下来!”     “好,我说!”     小魏冲陆星霜行了大礼,“参见县主。”     陆星霜坦然的受了,表情平淡。     “今天真是冒犯县主了,死罪死罪!请听小的说。小的和几个兄弟。并不是有意冒犯。半个月前,小的在莫家当差……”     “胡说!你是莫家的下人,我怎么不认得你?”莫愁恼怒的说。     “启禀六小姐。小的在二门外当差,您不认得小的,很正常么!再说小的不是死契,签的是五年。年限满了,就恢复自由人了。像小的这样的情形,不管多优秀,长得多俊俏。都是不能在姑娘少爷身边在贴身近伺的。”     小魏一边说,一边拿眼偷看莫愁。见她怒狠狠的瞪自己,吓得往后一缩,“小的也不是自甘堕落想要做奴才,实在是家里老母病重。还有几个弟妹要养活。前不久,最小的一个弟弟也生病了,家里两个病人,日日熬药看病,没多长功夫,就将积攒几年的积蓄花光了!”     说到动情处,还掉下几滴眼泪。     风二却不吃这一套,“谁听你这些废话,直说你为什么隐瞒王妃和县主进香罢!”     小魏苦着脸。“风二哥,就让小弟说完么。不然县主还以为小弟是那种背主求荣、无耻卑劣之人,对小弟有了误会。就不好了。”     “哼!”     风二哼了一声,心想总是要说的,就没继续拦着。     小魏这才继续道,“家中老母说,她已经老了,活不了多少时日。让我将钱省下来救弟弟。”     “可这当儿子的,哪有看着亲妈病死的?我这几年在莫家当奴婢。都没几天好好孝顺的时候。好不容易契约要满了,难道看着我娘死了?”     “我没有其他办法,一天到晚只想着赚钱。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只要能救我娘,救我那些弟弟妹妹,我豁出去,哪怕这条性命不要,也行!”     小魏说得激昂无比,眼中冒着异样的光彩,然后转向了风二。     “……幸亏遇到了风二哥。风二哥也缺钱,我也是被钱逼疯了的。我们一见如故、相见甚欢。风二哥想找个肥猪宰了。我心说,岭南还有比三大家更有钱的么?就请他去三大家做做客,见识一下岭南的风情。风二哥说,三大家的看守太严密,他功夫高绝,但这闯进去容易,盗宝也容易,就是拿着宝贝也出不来。”     “我小胳膊小腿的,哪有多少赚钱机会。心想错过这次,就没下回了。出了个主意,等三大家的女眷出门,比如每个月的进香,那时打劫几家,赚到的钱财,我功劳微末,但多少能分一点,只要能给我娘,我家中弟妹买药吃饭就够了。”     小魏说得入情入理,莫忧叹息道,“你虽然胆大犯上,但不失为一个孝顺的人。你怎么不早说,我莫家还不至于缺了你娘你弟弟的几个药钱。”     小魏恭恭敬敬给莫忧行了一礼,“怪只怪小的无缘伺候七少爷。”     擦干了眼睛,小魏才冲着风二哥道,     “当时的情况紧急,小弟实在是缺钱缺得紧。打听到王妃去进香,小的想,风二哥是个谨慎的人,万一知道去进香的不仅仅有三大家的女眷,还有王妃,绝对不去了,那可怎么办?”     “小弟害怕啊!”     “你个好小子!竟然害我们兄弟犯下如此大错!”风二气得发晕,腰刀再一次扣在小魏的脖子上。小魏连忙道,     “风二哥,小弟本来打算等金银珠宝一到手,就劝二哥立马离开岭南。小弟连路线都帮弟兄们计算好了。”     “您看,这里是岭南,一直向北,过了北海郡那可就是安南的地界了。安南一直臣服大周,要是弟兄几个还是不放心,大可以继续一直走,到暹罗也行啊!天高皇帝远,弟兄几个手里有钱,有人,怕个什么?”     小魏说完,又委屈道,“倒是小弟,拖家带口的,走也走不掉。小弟还想着,等弟兄几个都走光了,倒是官府想查,也查不到是谁做的。小弟不要这条命,总能保护家人安全吧。”     “你倒是个讲义气的。”     “那是,那是!”     一番花言巧语,总算说的风二相信,小魏只是个被钱财逼迫得没有法子的小人。他拱拱手,“县主,您听见了,都是这小子的错,我弟兄几个没有冒犯王府的意思。”     九儿看了一眼陆星霜表情。道,“算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小魏察言观色,呵呵笑了几声。低声冲风二道,“二哥,我刚刚过来的时候,老大已经跟那边的贵眷说好了,赎金二十万!这县主,咱们得罪都得罪了,是要赎金。还是不要呢?”     “什么二十万?”风二差点掉了眼珠子,腰刀晃来晃去。“怎么谈的?怎么这么多?”     “哎呦,我的好风二哥,早就说过了啊,三大家就是有钱。二十万算什么?今天在的人,有郭家的老夫人,三夫人、四夫人,还有大姑奶奶、二姑奶奶,有莫家的老太太,有朱家的管家夫人,都是这个!”     小魏竖起大拇指,“这些人的身价在这里摆着,要是要的钱财不高。人家还以为我们看不起她们呢!二十万,不多不多。人家拿得出来!”     风二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陆星霜,“真的……答应了?二十万。你确定一个字都没说错?小子,你已经欺骗过我一回,还有第二次的话,我将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小弟发誓!千真万确!所以老大才派我过来,找到风二哥,黄大哥几个。赶紧想办法接应。先把银子弄到手再说。”     “不错,先要将银子弄到手。”     风二想到白花花的银子。之前去铜矿做苦工的心思就淡了。人都有侥幸之心,要是小魏之前没提过可以逃离大周,可以跨过北海郡去安国国,去暹罗国,他还没想到呢!     反正大周的海捕文书贴得到处都是,他干嘛不干一票大的,然后去异国他乡?那边,可没人认得他!     风二想完了,眯着眼,一不做二不休……     小魏还在嘀咕,“县主价值多少呢?风二哥,你说,五千两怎么样?”     “什么?五千两?”     “当然了,县主啊,这是什么身份?比那边三大家所有的女眷都身份高贵。没有五千两银子,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风二哈哈一笑,腰刀指着陆星霜,“县主,得罪了!五千两,我等兄弟还是愿意要这现成的银子。至于铜矿的事情,麻烦县主再找其他人吧!”     陆星霜站起来,看完小魏的表演之后,做了一个口型。     她说的是,“魏金英。”     小魏当即一愣。     无声的语言,却好比在他耳边响雷炸裂,震得他差点站立不住。     他的身份,是一个秘密。在莫家那么久,别人也不知道。他抛弃祖宗的威名,去莫家做一个低三下四的奴才,并且将自己的脊梁抽调,改头换面,好像一个真正的奴才一样侍奉主子。     可他的心中,怎么能遗忘先祖,遗忘给魏家带来倾天之祸的魏金英――他的祖父呢!     陆氏女听他这么多话,没有听信一个字,冷静的不像是一个八岁女孩,倒像是经历许多艰难困苦,心智十分成熟的中年女子。比如,他的母亲。     但不知,陆氏女是怎么知道他的祖父就是前御史大夫魏金英的?     小魏的心头猜测不断,但没有一种说法能成立。只能咬着牙,先按照步骤来。     激起风二的贪婪之心之后,又给朱思彤、莫忧莫愁等人定了身价。几个丫鬟侍女也没放过。     其中的九儿,因为是“县主”的贴身丫鬟,口齿伶俐,善解人意,身价最高,达到二百五十两。另外几个,八十到一百不等。     最后一个,小魏故意只要一两银子。     “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只值一两?”     小魏呵呵笑了下,不去看陆星霜的眼神,冲着风二道,“风二哥,现在你相信我的话了吧?这个小丫鬟,生死关头,不想着怎么逃,而是一听我只给她的身价银子只有一辆,气得不轻呢?”     “果然如此!我还以为你之前都是胡说呢?”     风二看那丫鬟都气哭了,越发不大懂得岭南人的想法。不懂就不懂好了,反正他就要离开大周了,从此天南地北,老子快活去。     “嘿嘿,都怪小弟,天生一副油嘴滑舌,才让风二哥不能信任。但小弟真是一片诚心。您看。遇到风二哥之前我就是一个跑腿说话的小厮,遇到您之后,我也能抖抖威风了。也敢想想英雄豪杰做的事情了。这次我娘要是有救。全靠风二哥的义薄云天!”     一定顶大高帽带上去后,风二显得高兴多了。     去掉了疑心,马上又可以拿赎金,算了一下他能拿到的钱财,他整个人都处在极度兴奋之中。     小魏在酒壶里下药,自己先喝了一口,才给风二。风二没犹豫的喝下了。而后是其他的人。     一个个都倒下了……     众人都在疑惑呢,正好此事。女婢跌跌撞撞跑过来,头发散开了,衣衫也破烂的,脸上脏兮兮的。都是灰尘,“不好了,县主被人劫走了!”     她扑到陆星霜身边,嚎啕大哭。     九儿惊慌之极,“怎么回事,你快起来。”     “不,我们都没救了。原来贼人不是一条心。他们、他们是冲着县主来的。我刚刚和县主离开,沿途虽然也遇到了几个匪徒,但有身边的那个。倒也没什么事情。后来,突然……突然……”     彷佛发生了十分惊恐的事情,女婢不停的摸着眼泪。“从天而降冒出来几个坏人,将县主抓走了!”     “这可怎么办啊?”     朱思彤和莫家姐弟也担忧起来。万一萧碧玉有什么损伤,他们这些人,一个个都不会有好下场。     陆星霜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小魏的身边。     “起来吧,还躺在地上干什么?”     小魏一个鲤鱼打挺。毫不费力的站起来,嘿嘿一笑。“叫陆四姑娘看笑话了。小人拳脚上功夫一般,实在不是这几个大块头的对手。逼于无奈,才出次下策。”     “下?这不是上上之策么?兵不血刃,不愧是‘铁口御史’的孙子。”     “铁口御史是谁?”     朱思彤和莫忧等人面面相觑。     陆星霜自然懒得解释,当务之急,是找到萧碧玉,然后逃离这些歹人的控制范围。     “县主人呢?你们把她掳到哪里去了?”     “呵呵,小的怎么敢伤害县主?只是家兄有些事情想请王爷帮助。但是身份卑微,不敢登门,只有这个办法了。哎。几位若是担忧县主,不如这样,我就领几位过去看看。亲眼看到县主平安无事,你们总该想我我的诚意了吧?”     “你们有事相求王爷?所以就想掳走县主么?知不知道,万一王爷震怒,不仅不答应帮忙,反而会砍掉你娘,你家里所有弟妹的脑袋!”朱思彤恶狠狠的说。     小魏轻笑一声,     “朱大小姐,可能你还不明白小的身份。陆四姑娘就知道了,不会用威胁砍脑袋来威胁,对吗?”     小魏衣服胸有成竹的表情,伸出手,“我不会强迫各位。愿意见县主的人呢,就跟我来。不愿意的话,就留在原地等待。王爷很快就会带兵过来了。这几个没头脑,一心一意想打劫赚钱的家伙,就流下来,等待王爷的怒火。如何?”     陆星霜抬手,“引路。”     九儿自然跟上。     朱思彤犹豫不定,但想到今天她犯下了一个大错,恐怕在场的人都记住了,她必须戴罪立功,咬咬牙,也跟在后面。     莫忧拦住姐姐莫愁,“姐,你得给王爷王妃他们报信啊?不然谁知道掳走县主和我们的人,是何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陆星霜,指望她多说几句,谁只带陆星霜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只能拼命给姐姐使用眼色。     莫愁掉下眼泪,最终还是答应了。     其他的丫鬟自然都是愿意跟随的。     一行七个人,加上小魏八人,从庵堂后面的,一处不引人注意的石碑后,进入地洞。地洞并不宽敞,不能容两人并行,九儿就一直牵着陆星霜的手,慢慢的移动。     不时有人发出低低的哭泣声音,被陆星霜冷哼,“给我闭嘴。再哭就给我留下!”     黑暗中,小魏心中暗笑,心说,陆氏女比他想象的还要冷淡么!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终于有一处亮光。     从阴暗压抑的地洞中出来,彷佛获得新生似的,几个丫鬟抱成一团。     陆星霜在九儿的搀扶下走出来后,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感觉,第一眼就露出杀机。     萧碧玉被劫,她早有预料。     但萧无碍呢?     怎么练萧无碍也抓来了?     这帮犯官之子,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掳劫未来的天子!(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出国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萧无碍被人绑架,但表情没有多少惊慌之色,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手里握着一根狗尾巴草,那转悠转悠的模样,将狗尾巴草绕成一个一个的圆环,倒像是百无聊赖。     他的身后,横七竖八倒着几个侍卫。     瞧到人影儿,他充满好奇,等看到萧碧玉,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打招呼,“玉儿妹妹!”     萧碧玉满眼惊恐之色。     岭南无人能承受萧无碍出事的后果,哪怕他的父王也不能!萧无碍可是蜀王世子啊!是当今皇上的亲孙子!     看到她的“敬哥哥”如常和他招呼,萧碧玉整个人已经快要崩溃的,她彷佛看到靖江王府被抄家夺爵,各种惨痛的后果!     眼泪呜呜的流淌,“敬哥哥!你,你怎么在这里啊?”     “哦,我来找你们玩呀!”     “什么?”     萧碧玉摇摇欲晃。     “是因为你身后的人说,你们都被抓了,我来救你的!”萧无碍睁大眼睛道。     “可我们没有……”     才说没有,后面的地洞就露了一个头,陆星霜等人很快从地洞里钻出来。     见到众人,萧无碍还是没有多少“大祸临头”的感觉,很是欢喜的跑到陆星霜面前刷存在感,“霜儿妹妹!”     陆星霜很自然的把手给他握着。虽然心中掀起滔天波浪,但面上还是冷静的。     不仅如此。陆星霜心中愤怒归愤怒,但她仍能冷静的思考,分析现在的处境。该如何应对。     “呵呵,魏小四,看不出啊?你的收获最大?一下子掳来九个!”     “哪里哪里,比不上张三哥,您带来的世子爷,才是主要目标。我这九个加起来,也比不上您带来的一根汗毛。”     “徐老六也不错。带来了县主。我看这会儿岭南被我们一网打尽了。”     “叫三哥见笑了,我能顺利带走县主。也多亏了小四。不然,差点被骗过去了。”     “骗?”     “是啊,这几个小姑娘特别能说,居然想以陆氏女代替县主。”     那名被称作“张三哥”的人仔细看了看陆星霜。竟然作了个揖,“惊扰姑娘了,姑娘大善,才貌兼具,只可惜我等豁出命去要做一件第一要紧的事,多有得罪。”     魏小四道,“三哥,等做成了,折上咱们性命赔罪。也不打紧。现在的关键是,还是尽早离去吧。”     “是是。”     几个人看来是早有谋划,先堵住了地洞。用旁边大树砍倒,里面要是再有人想通过,怕是也出不来。     之后,丢下多余的侍女,只带着陆星霜、萧碧玉、朱思彤、莫忧,以及蜀王世子萧无碍离去。九儿死死咬着牙。想跟着陆星霜,被打晕了。     “你们。不讲道理!”     “抱歉啊,现在我们是绑匪。带着你们会拖累行程。你们几个就留在这里,告诉来追的人,说我们想和王府直接谈判,叫王爷派他最心腹的幕僚过来,于三日后的金玉水巷的茶馆里等待后续消息。不然,就等着收尸吧!”     说完,将几个人塞到马车上,得得架着车走了。     走到侍女等人看不到的地方,到农家换了普通农家男孩女孩的服侍,每个人都用锅底灰涂黑了,露在外面的肌肤,脸、耳后、脖子、手、小臂,小腿、脚,都抹上。     萧碧玉总是哭,生生将脸上的伪装冲刷出两条白道。她的内心太恐惧了。     因为绑匪说是三天后在谈判,但一直押送他们不能的向北走。除了天黑找农家借宿外,天亮的时候不停的走啊走,马车、牛车、驴车,走了整整七天,怕是早就出了象郡了吧?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第八天的晚上,萧碧玉实在忍受不住了,她宁愿去死!     “你安静点,想逃?呵呵,知道这里是哪里么?十万大山!就算我们放你离开,你也不可能活着出去。森林里有毒蛇,有猛兽,还有吃人的蚊蚁,你只要露出脖子,它们就能活活把你的血吸干!”     萧碧玉浑身都在发着抖,“我、我才不怕!”     “不,你怕,怕得要死!”魏小四冷冷的说,看了一眼缩成一团的几人,都是孩子啊,可他心里一点同情也没有,“你们都一样!我最后告诉你们一次,别在想这逃跑!你们真要逃了,我就不追了。让你们死在十万大山里吧,连尸骨都没人收,被野兽啃得干干净净!”     这种威胁,太要命了。     朱思彤忍不住痛哭出声。     距离象郡越来越远,她们得救的希望也越来越低。都七天了啊,没办法传递消息,王府怎么知道他们现在哪里?     人群中,唯有陆星霜比较冷静。     但她的冷静,不是因为天性如此,也不是后天的经历,而是重生的人总是有点优势的。她只要知道,“陆星霜”平安无事,萧碧玉手脚俱全的活到进京册封郡主,萧无碍就别提了,将来还要登基呢。     所以这一行,有惊无险!     夜晚,几个人靠在一处,相互取暖。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能活命就不错了!     陆星霜安慰众人,     “不必担忧。我们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说了好几遍,一点效果也没有了。陆星霜不得不做具体分析,     “你们想啊,我们几人的身份,朱思彤,你是朱家的嫡女。莫忧,你是莫家最受家主喜爱的小公子。县主和世子就更不用说了。换了身份,你们也思量思量,如果你们做绑匪,绑架了几个大有来头的人。是留着换更大的利益呢,还是杀了?”     说得几个人都沉思起来。     莫忧皱着眉,“但是我怕。怕闹大了,这几个绑匪走投无路,只能痛下杀手!”     “呵呵,绝不可能!”     陆星霜斩钉截铁的道。     “你怎么知道?绑匪的心思谁能猜得到?万一他们就是心狠手辣,就是喜欢杀人呢?”朱思彤嘤嘤的掉着眼泪。     “因为,栖霞寺遇到的歹徒已经被杀掉了。靖江王震怒有人竟然敢打劫到王府头上,下令将匪人尽数杀掉。然后……就没然后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忧、朱思彤。萧碧玉同时抬头盯着陆星霜。     至于萧无碍,他的目光就没移开过。     “我说的还不明白吗?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你我几人的失踪。我们的侍女会被下令,不许外传。所以,不存在绑匪走投无路,痛下杀手的情况!”     “啊?”     被绑来的人也不都是蠢笨人。凝神想了一想,也对。他们这么多人,身份都是不同,如果闹腾得沸沸扬扬,到时候来找他们的人多了,但谁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而来?     且萧碧玉和陆星霜、朱思彤都是女子,为了清誉着想,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悬在头顶上的利刃暂时挪开了,可几个人的心头也在叹息――隐藏消息。意味安全了点,但同时也表示没有那么多的人手来追查他们的下落啊?     那不是说,得救的希望更渺茫了吗?     陆星霜等大家消化了信息之后。继续道,“小彤,你家的生意做得最大,天南地北都有。你可知道,怎么联系到你们家的店铺掌柜?”     “我,我哪里知道啊!”朱思彤在家是娇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我要等到十二岁才有机会碰到家族的生意。”     莫忧则道。“我有。”     说完,看了一眼萧无碍,“但是……不大吉利,是棺材的生意。”     萧碧玉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吉利不吉利?那棺材,若我们不幸遇难,恐怕连棺材都睡不到!那些支微末节的,就不提了,星霜,你说,你有什么想法?”     “你们知道,我早年曾经随着我祖父游玩过,岭南大部分地方不说特别的熟悉,但也知道大概的方位。我觉得,现在我们已经到了北海郡!”     “啊?北海郡?魏小四他们把我们带到北海郡来,做什么?”     “是,还不知道他们的用心。但我们要镇静,因为着急的是他们,不是我们!你们仔细想去,魏小四已经露了身份,曾经在莫家当差,那莫家为了莫忧你,会不会追查魏小四的身份?查到了他娘,他弟弟,哪怕都是假的,也能查到他交好的兄弟朋友亲戚吧?以朱家和郭家的人脉,挖掘出祖宗十八代,是难事么?”     “我估计,不仅张老三,徐老六,怕是还有其他的同伙,都被查到了。这也是他们必须要尽快离开象郡的原因。到北海郡,这里天高皇帝远,物产也不丰富,商家的派系林立,各山寨的复杂关系,王府和三大家的能力就弱多了。”     “想也知道,他们是一个大团伙。这个团伙为了达到目的,不计较牺牲。但他们想要达到目的,也要碧玉你爹答应啊?如果不确定你好好的,你爹会答应他们提出的要求么?”     萧碧玉越听越有信心了,“那肯定不会!我父王是什么人?随便威胁他,活得不耐烦了?”     陆星霜眼神中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所以,你我几人,就安安心心。之前没有逃跑成功,现在也不必逃了,就顺着他们的意思。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好!”     一来确定绑匪不会伤害他们,再者逃跑才没有活路,几个人渐渐的都安静下来。     夜,已深,朱思彤睁大双眸,看着陆星霜淡定如常的表情,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意思。她一歪头,看到莫忧在看她。     扭了扭脸,瞪了一眼,朱思彤很不好意思。莫忧却使了个颜色,示意看向萧无碍。     萧无碍至始至终不怎么说话。只是温柔的看着陆星霜。月光照射下来,他的手心始终握着陆星霜的。     外面,绑匪也听到陆星霜的话。     魏小四气得握着拳头。“不行,我去抓住她――”     “何必呢!”     张老三摆摆手,喝了一口酒,将酒囊递给徐老六,“陆氏女果真不凡啊!我家要是没有败落,说不定能跟陆氏结亲――”     “三哥,你还惦念着呢?都是落难之人。还想那个做什么?”     “不是想,只是觉得惋惜。当年曾经有机会的。可我堂叔祖看重了顾氏女的容貌,非要迎娶顾氏女。哼哼,顾氏就靠出了一个皇妃娘娘,哪里比得上陆氏女才貌双全?你们看这位陆四姑娘。知书达理,又善解人意,头脑清晰,口齿伶俐,虽然处于危难境地,仍不慌不乱。将来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三哥,别感慨了!还是想想眼下,这陆四姑娘戳破了我们的用意,按照大哥的吩咐。我们几个不能跟着了。”     “嗯。明天就换人吧。”     第九天,几人艰难的沿着山中崎岖的小路慢腾腾的走,经过几日的烈日。几个女孩皓白的肌肤都被吹得糙了,吃得差,又整天处在担忧的心理,乍一看过去,就跟一般的农家女孩相仿。     朱思彤有一次看到水中自己的形象,哭得伤心不已。     被莫忧一句话就治疗好了。“你不想活,可以直接直接跳河而死。”     谁也不想死。     在山寨中。有一户穿着独特服装的人,招待了他们,给她们换上北海郡女孩最寻常的民族衣服,同时,魏小四几个人留了下来。     换了陌生人驱赶上去,朱思彤等人不可抑制的恐慌起来。     因为他们已经知道目的地――出北海郡!     出了北海郡,可就是安国国了,那就不是大周的领土!岭南是大周版图最偏远的地方,但生长在这里的人没感觉,因为岭南实在是太大了,她们一生之中连走遍岭南的想法都没有,更别说出国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呜呜,我不走了!我宁可现在死了,至少死在大周的领土内。我的骨头烂掉了,也是烂在这里。要是去了其他小国,呜呜,我死了也对不起我父母!”     “快走!”     换来的这个人,名叫赖利头。他的长相比较凶恶,只从魏小四等人的口中,让注意陆星霜,其他的没有多说,容忍度也不高,竟然抽打了朱思彤几鞭子!     朱思彤当场在地上打滚,毫无形象。     这会儿,谁管得上形象不形象。     连萧碧玉想的都是,如果是死,至少不能死在外面。     唯独陆星霜想的是活。     她挺身站在朱思彤面前,毫不犹豫的斥责,“给我住手!”     赖利头眯着眼,“你敢指挥我?”     “不错!不管你们到底求什么,得保证我们的人身安全。我想你们的首领早教交代过了吧?要是我们收到了伤害,谁能保证你们的目的能达成?”     “哼!我的首领只说,要你们快点到!”     “呵呵,快点到?你的首领没有交代,活的比死的值钱么?如果我们都死了,你们费心心血,这一路可都白费了!”     “你不怕死?”     “怕,我们都怕。你也听到了,如果不能保证我们能活下去,那现在死了,让你们功亏一篑,至少也不错的。”     赖利头怒瞪了陆星霜一眼,“好,我不打她了。但你们必须赶紧走。”     “走?我们已经走了足足九天了。开始还有车座,现在,我们有心无力?”     几个人的脚上都起了水泡。走一下,痛一下。     “你得给我们准备车。”     “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有什么车?”     “没有?那就这样的速度,慢慢的走吧?你知道我们几个人的身份,说实话,我们在家都是做轿子的,之前八年走的路,不定还没这几天走的多。”     “哼,要不是为了……就你们这种只会吃喝的废物!好吧!等着,翻过这座山再说。”     陆星霜一直注意观察地形。     可惜成效不大。因为十万大山太大了,一座座山没有特别标致的话,谁知道哪里是哪里?     正好撞倒祖父那两个太姨娘的山寨里的希望。等于没有。而且陆星霜的经历,绑匪几人早已打探明白了,故意避开那些她可能去过的地方。     拖延也是无用的。     终于,到第十二日的时候,几个人看到了大周的界碑。     “呜呜,迈出这一步,就不是大周的领土了。”     朱思彤抱着界碑哭泣得天暗无日。萧碧玉也痛苦不已。她觉得前途无亮,想想她短暂的人生。竟然就这么快结束了,真是不甘心。     一直比较沉默的萧无碍则是围着界碑转悠了许久,然后抬头,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敬哥哥。你怎么了?”     “哦,是这样的,我今年初一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很多的花儿开放,我走到哪里,花儿就朝我的方向开花。”     “我父王找人帮我解梦。你们猜,那位大和尚说我什么?”     赖利头喝了一口酒,“说你走桃花运呗!”     萧无碍低头腼腆一笑,然后道,“我父王哈哈大笑。又说他也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巨大的石碑。石碑上没有文字,但是有几个人围着石碑哭泣,还梦到我也在石碑旁边。”     赖利头的手一顿。眼眸立刻咪着。     萧无碍摊开手,“我说的是真话啊!我父王真的做了这个梦。”     “那,请来的那位大师怎么说?”     “说我将来成就很大,所以能树碑立传。但怎么解释有人在石碑下哭泣呢?我不信那人的话。就找我的老师问,说是我做的梦。老师让我测字,我就随手写了一个‘周’字。老师说。我可能到‘碑文有周’的地方去。”     说完之后,他笑着。朝陆星霜道,“霜妹妹,是不是很灵?”     陆星霜看着一点惊慌之色也不见的萧无碍,“是。那你想知道我今年做了什么梦吗?”     “嗯?什么梦?”     “我梦见――”     梦见她再次登临凤位,以陆星霜的身份。但梦中的她十分不甘心,她打败了兰宛茹,打败了前世的自己,还是让情敌上位了!占据她的丈夫,占据她的地位!     她不是靠自己赢得胜利,还是靠自己的脸!     这张让她有爱又恨的脸庞!     赖利头不想听了,又挥舞着鞭子,“别说废话了,快点走!”     拖着哭哭啼啼的朱思彤,几个人踏上了安南国的领土。     到了异国他乡,赖利头也收敛了很多,将几人藏在一户普通的民居里,并告诫,“不许乱走。真的要走,也不阻拦你们,外面都是安南国人,不大会说我们大周话。你们出去了,只能当哑巴摆弄手势。别怪我之前提醒,你们几个细皮嫩肉的,要是被这里的好强当奴婢捉了去,我们救自然会救,但忙起来拖个三五日也是有的。我把话都说在前面,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一顿威胁之后,其他人只能憋着,不敢出门。     但陆星霜怎么愿意坐以待毙。     她绾了头发,装扮成利落的小子,萧无碍也不怕,跟着他一起。     “我是出去打探环境和消息的。”     “我陪你!”     萧无碍拉着她的手。     陆星霜低着头看了一眼,再抬头时,眼神复杂变幻,就算只是为她这张脸,萧无碍没有躲在后面等着,而是随时随地的陪伴,她一样觉得有点感动,     “好吧。”     两个人结伴出去,在这个人口不多的集市上转了一圈。     根本没有那么可怕,这里临近大周,经常有大周的商贩过来做生意,如果没有人听得懂大周的话,怎么做生意?     而且本地的豪强也有,但说随便抓人也是胡扯了。     既然是豪强,难道缺了奴婢么?放在家里的奴婢,不是知根知底的,还不放心呢。     真的急需,被逼要在街上见人就抓的,也是挖矿一类高强度的,那也抓成年男子啊。小孩子抓过去,能顶什么用?     陆星霜和萧无碍在集市上转了大半个时辰,看到了许多新奇的东西,好玩的物件。可惜什么没有钱财。     不过,很快有人为他们付钱了。     但一双熟悉的手摊开,里面放着大周的铜钱,陆星霜诧异的转过头,看到也做了伪装的灵钏正朝着她笑呢。     灵钏没有急着过来相认,而是冷淡高傲的说,“这个,三个钱!这个,两个钱!我统统要了!”     萧无碍拉了拉陆星霜的袖子,示意这个丫鬟看着很眼熟啊?     陆星霜心里激动,但没露出异色,“我们出来的够久了,还是回去吧。”     “哦!”     萧无碍露出一个笑容,彷佛也察觉了什么,紧紧拉着陆星霜的小手。(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原来如此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赖利头估计在安南国也不大熟悉,和人联络上之后,继续带着陆星霜、萧无碍一行人向南。因为已经不是大周的领地,不用担心官兵的抓捕,可以走大路了。     包了两辆马车,大大咧咧的穿梭安南国的交通要道。路途是舒服了,但身份的掩饰无疑提出更高要求。     赖利头装扮成大周来的富商,因为得罪了官府权贵,不得不舍弃家业,带着儿女来投奔安南国的亲兄弟。     陆星霜和萧碧玉是大女、二女,萧无碍是儿子。     朱思彤呢,被要求穿上侍女的服侍,莫忧扮成小厮。     都是三大家出来的,谁不是被娇养长大的?     “凭什么?你看我哪一点长得像丫鬟?”朱思彤跳起来。     “你的脾气不像,其他哪一点都像。”     朱思彤怒,但看了一眼阳城县主,她不能要求萧碧玉伪装成丫鬟吧?又看了一眼陆星霜――真是怪事,经历十多天的磨难,大家都花容失色,不复之前娇艳明丽,唯独陆星霜,仍旧神采奕奕,气韵不凡。最终只好认命的穿上蓝黑色短褂,将头发扭成两股的大辫子向下盘在一起。手腕带着两个银镯子,土气之极。     而陆星霜和萧碧玉则换上桃红色的短褂,头发编成细股的辫子,头上还有银饰装扮,看着就跟安南国寻常富贵人家的女孩相似。     一方水土。一方风俗。安南国频临大周,也学得一些儒家思想,但总体来说。民风开放。只从大姑娘、小媳妇们,大大方方的外出,且因为天气炎热,都穿短褂,露着胳膊可以看出来。     越是向南,还有连小腿露在外面的呢。     萧碧玉之前无比担忧前途命运,可到底小女孩心性。到了异国他乡,哪有不好奇的。忍不住观察这边的人情。     看到这边的女孩黑黑的,她嘀咕,     “真是黑到没边了。我家最黑的烧火丫头也比她们白些!”     再看到这边的女孩可以自由的追逐打闹,甚至和男孩手牵手也不会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她们可真敢啊?要是在大周,不被骂‘伤风败俗’才怪。”     陆星霜轻轻一笑。     萧无碍也笑了,然后将手指勾了勾陆星霜的。     陆星霜估计,寻常的“青梅竹马”,怎么能让心如铁石的萧无碍过了多年还念念不忘,“陆星霜”都下嫁了三回了,他也非要娶第四回?     应该就是年少这段时期的经历,太深刻,铭心刻骨。所以才无法忘怀吧?     她由着萧无碍,这一路也尽心尽力照顾。可她的心,一直冷硬如刀。     继续向南走了五天。终于到达一个安南国的大城市――朱鸢。朱鸢取名自朱鸢江,朱鸢江应该是从大周境内的桂江蜿蜒流下,而朱鸢城原是江边的一个小镇,后来水路交通慢慢发展,聚集了天南地北的各大商户,有了商户便有了钱。高楼林立,各行各色的人都有。     虽城池远不如大周的高大。但走了半个月,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繁华的城池,几人都觉得可以脱离野蛮,松快多了。     “我要洗澡!我要洗澡!”     朱思彤抱怨个不停,赖利头又去寻联络人了,这会儿,自然什么条件都满足。     陆星霜再次要求外出走走。     “等等,我跟你们一起。”萧碧玉道。莫忧也想跟着。     “等等,你们都去了,丢下我一个人么?”     “要不,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去?”     “才不呢,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下。”朱思彤不肯。     陆星霜自然也不会迁就她,说出去,就一定要出去的。莫忧不愿意单独跟朱思彤在一起,坚持跟萧无碍出来。     最后以朱思彤的失败而告终,她恨恨的骂,“好么,等我把热水全都用光,看你们都洗什么!”     不理会她的无理取闹,陆星霜和萧无碍一起,萧碧玉和莫忧一起,四个人保持面色的平静,到最繁华的街道四处观看。     陆星霜每到一处都要外出“看看”,且都是赖利头不在的时候,时间长了,也就朱思彤没察觉什么。其他人,萧碧玉,和莫忧,心里明镜似的。     不管希望多渺茫,但他们可不愿意放弃回家的最后一丝可能性。     她们没有多少交流,大概是怕得到坏消息,或者是自己多想了吧。一条繁华的街道,走了大半了,陆星霜忽然眼睛一亮,朝着卖石头印章的贩子走过去。     “怎么卖!”     说的就是堂堂正正的大周话。     对面也习以为常,朱鸢江上好多商户,都是大周人呢。     “你要什么样的?这里最好的鹅油冻,你看着石头质地多细腻,用作印章保管你爱不释手。”     莫忧一针见血的指出,“但这块下面有黑点!品相太差了吧。”     “我说小官人,你仔细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能找到这种品相的,已经是我从家底挖出来的好货色了!有点黑点你就嫌弃,那我给你刷三层桐油,刷到看不见总成了吧?”     话说得粗俗,但莫忧的眼睛闪烁着泪花。     终于,终于联系上了!     他强忍着激动的情绪,“哼,谁要你的?我们到别家看看吧。”     莫忧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对了,萧碧玉最先发现,但她横看竖看,都没发现这个小贩子有什么不对。长相猥琐,口才是带着点安南国的口音,乖乖的,最要紧的是,刚刚的话没听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莫忧给萧碧玉一个眼色,表示他日后会解释。     现在则不能暴露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赖利头和他的同伙有没有暗中监视,派人跟踪什么?     离开摊子,陆星霜眼眸又一亮。朝着一个卖纸扎灯笼的小店走去。萧碧玉当即走不动了。     因为她看到那小商铺的挂着灯笼样式,竟然有点像她青芜居里屋檐下挂着的那一对……     一定是王府的人找过来了!不是王府,谁还知道这种式样的灯笼?退一万步来说,大周境内也许会有,但安南国?     不是她小看,而是这个国家贫穷,民智不启。全靠依附大周而生,基本的吃饱都达不到呢。     一定是王府!     萧碧玉想要哭。被陆星霜扭了一把,狠狠的瞪了一眼。     “我……”     莫忧上前,挡住外面看过来的眼神,低声道。“县主,一定要控制住。这里不是大周,万一闹起来,我们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县主不想死在异国他乡吧?”     说得十分严重,萧碧玉却意识到了严重性。已经距离大周有好几天的路程了,万一安南国这边的人知道她们的身份,也像绑匪那样想利用做点什么,她们可怎人么办?     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悄悄的解决绑匪。然后从容返回。不然走漏消息,谁都无法想象事情会像什么方向发展。     这一趟出门,萧碧玉和莫忧都有收获。     也恢复了信心。     虽然还是不知道绑匪这么周密。一路换人,还避开人群的视线,到底是怎么找上她们的,但找到就好。找到就有回家的希望啊!     回到客栈后,朱思彤早就百无聊赖的等着她们了。     “买了什么东西没有?”     “你当是在大周吗?想要什么,直接叫人付钱就行了。”     “我当然以为自己做梦!我就是奇怪。你们几个干嘛乐此不疲的出门?这个安南小国,有什么可逛的地方!”     朱思彤想到自己被单独抛下。气不打一处来,就是想找人吵架。     莫忧不理会她。萧碧玉之前还有心情安慰,这会儿想自己的小心思去了。陆星霜一向不大和她交往。     闹到最后,朱思彤更加生闷气了,心里想,你们一个个都看不起我!不搭理我!好,总有一天要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次日清晨,赖利头领着几个人去了朱鸢江的码头,一艘巨大的船停靠着,水手不停的运货,也有几户穿戴不错的人家,也像他们一样搭船。     赖利头将几人塞到船舱,就不见人了。等船开了,几个人才知道,赖利头根本就没跟着船一道来,绑匪不见了!     这可真是最古怪的被绑架经历了。     陆星霜拧着眉,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自从八天之前,她和灵钏联络上之后,就拒绝了灵钏要单独就她离开的想法。     救她一个,有什么意义?     原本以为绑匪的目的在萧碧玉身上,想抓住萧碧玉逼迫靖江王做一些交换。靖江王就这一个嫡女,自小宠爱,难保不答应。     可绑匪不仅抓了萧碧玉,还联通萧无碍,自己一起抓了。不由得陆星霜不多想。     萧无碍是蜀王世子,抓他的目的是威胁蜀王?可蜀王是什么人物?只要在蜀地待过的人都知道,十二岁就藩,单独在蜀地打拼二十年!他要是会妥协,也没有现在的蜀王府了。     所以,抓萧无碍,或许另有目的。     陆星霜只要一想到,和萧无碍有关的事情,但她一无所知,就无法忍受。她有预感,这是一个大秘密,错过的话她会一辈子后悔。     因此一定吃多少苦,冒多大风险,她也要跟着一起来!     可是……赖利头走了,她要怎么知道绑匪的最终目的?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为了送她们上船么?     船?     对了!     船行是有目的地的。     陆星霜竭力控制住朱思彤的哭泣声音,“够了,先打听好船是开向哪里的,在做计较。”     莫忧道,“我去打听吧。”     片刻后,他回来,“打听到了,是去升龙府。”     “升龙府?安南国的都城?”     “是。真奇怪。这些绑匪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就是让我们去升龙府吗?”     “会不会有人在升龙府接应?”     “我觉得不会。因为有人接应,那就让赖利头直接跟着我们了。”     “那他们不怕我们走丢么?”     “别说笑了。朱思彤。尽说一些傻话。我们走丢不走丢,他们会担心吗?我猜,他们说不定是镖局一类的组织,你们看,他们一路‘护送’我们从岭南来到安南国,假使我们就是镖物的话,有什么两样?”     “不同。我们是活的!”     莫忧不再跟朱思彤说话,而是看着萧碧玉、陆星霜。     陆星霜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猜测,他们也不怕我们丢失,因为他们的目的就是送我们到升龙府。多暴露一天,他们就多一天的危险。肯定会有人按图索骥,通过其他方式见到我们。不同的是,这些接应我们的人,也许是绑匪一伙,也许,不是。但我们的选择余地没有,毕竟人生地不熟……”     “我们连一钱的银子也没有!”     “这个不用担心。”     陆星霜眯着眼,暗想上次出去。她就将可能的目的暗中传递给灵钏了。希望灵钏还能顺着找上来。     她现在真是庆幸有灵钏这样精明的丫头,自己不过是抱着侥幸之心,在十万大山的经过路上。不停的在大树上刻下笔画。     每一天都有。     而灵钏,竟然真的绕道北海郡追上来了。     还能预知绑匪目的是安南,提前去了两国接壤的地方跟她会面!     一想到灵钏至少也快马奔波多日,才能为这短短的会面时间准备,陆星霜心中就有一种暖流。     船行了两日,终于到达升龙府。     一行人下了船后。竟然都有点慌乱了。主要是这座城市很大很大,毕竟是国都啊!人群往来。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话音更是陌生。     “县主……我们怎么办啊?”     陆星霜当先一步下了船,环视了一眼升龙府的码头,这里也种植着垂杨柳,那婆娑的柳条被肆意的风吹拂,摇摇摆摆。人们三五成群,热闹的来来去去。     “走吧。”     再不情愿,也不能跟着船回去。因为她们付不起船钱,而大船至少要再一次等装满货,才会开动。     入了城市,朱思彤、莫忧等人的眼睛就看不过来了。原先是看不起安南的,觉得不过是边陲小国的。     可现在看来,边陲小国也有大气象。而岭南,就真的是只是边陲小镇了。两者没法比较。     “我的乖乖,这么大啊!”     道路十分宽敞,两边的商户林立,各色行业都有,若不是操持的安南国话,恐怕都要以为是去了大周的都城――上京城了。     当然,去过上京城的陆星霜不以为然。升龙府怎能和上京比较!     就如同现在,升龙府的皇宫开放了,允许普通民众进入。     这是怎么回事?大周的皇宫审查十分严格,普通民众就不提了,就连王公大臣想要进去,也要御赐之物才能通行啊。     “哎,王妃娘娘又病了。”     “一个月要病三十次啊。王妃是心病吧?”     “当然了。王妃是思念她的儿子,忧虑成疾的。是国师说,只要普天同乐,让天下人感念到王妃的仁德,共同为王妃祈福,王妃就能好,所以国主才下令开放皇宫,下令让十岁以下的女童男童可以在父母的陪伴下进入皇宫。”     “听说皇宫里还有很多吃的?王妃会赐宴么?”     “也是国师说过,民众对皇室忠诚爱戴,到皇宫走了一圈,累了渴了,没吃的也没喝的,普通人家怎么会这样对待客人?总得讲究待客之道吧?”     “呵呵,国师大人真是机智。国主竟然答应了?”     “那是当然,国主宽容智慧,当场就答应了。”     “我安南国民众有福了。”     萧碧玉听了,侧头对同伴道,“这么看来,这个国主真心怜爱他的国人。”     萧无碍面带笑意,拉着陆星霜的手,“有吃的!”     莫忧也拍着手。“真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安南皇宫那么大,咱们找个人跟着后面。混进去先吃饱肚子再说。难得有机会去皇宫呢。”     朱思彤赞同,“可不是!我们赶紧找机会溜进去吧!”     说做就做,陆星霜虽然觉得异样――作为皇后,她管理六宫最怕出什么刺客啊,巫蛊一类的事情,一出,就是没完没了的大事!     代表要有一批脑袋要搬家了。     而安南皇宫虽然不大。但后妃嫔妃的屋子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前朝就更不能了,都是大臣处理政务的地方!     如此一说。所谓开放皇宫,到底开放什么地方?     她敏感的察觉有古怪。     但肚子饿得咕咕叫了,貌似皇宫是唯一能得到免费吃的地方,只能随着人一起去了。     等到了皇宫。其他人啧啧称赞皇宫的富丽堂皇时,陆星霜终于知道心里的古怪来自哪里了。     这是一个连环的圈套,一个比她想象还要大的圈套!     穿着凤袍的女子,一看就知道是安南国的王妃,竟然不顾一切的冲上来,抱着穿着布衣的萧无碍大哭,     “孩儿啊,我的孩儿,你终于回来啦!你来看娘了吗?娘想你都快想得眼泪哭干了!”     萧无碍手脚失措。“这位夫人,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啊!”     “孩子,你是本宫的孩子而。你仔细看看娘亲?我可是你的亲娘啊!”     安南王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陆星霜心坠入冰窟,她有心说,这是假的!     可看到安南王妃的那一刻,她找不到任何理由。     因为光看长相,两个人十分相似。     安南王妃的眉眼和脸型,和萧无碍有八成相似。更奇妙的。两个人都有小小的酒窝,连位置都一般无二!     以至于陆星霜都快错乱了。     萧无碍的母亲?到了安南国当了王妃?     这么怎么可能啊!     别说萧无碍的父亲。当今的蜀王殿下,将来是会登基当皇帝的,就算不是,他也不会容忍自己的妃子改嫁其他人,还到其他的国家当什么王妃吧?     那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女人,和萧无碍长相这么相似?     难道说,那些绑匪费心费力,把她们弄到升龙府,就是未来让萧无碍和他的“母亲”团聚?     安南王妃哭得不能自已,最后还是萧无碍劝服她,“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好,好,娘不哭了。孩儿啊,再也不要离开娘亲了,好吗?娘想你日日夜夜,没有一天能忘记你。”     “哦。”     萧无碍为难的看了陆星霜一眼,然后无奈的点头,“别哭了。”     在场的许多民众都看到这一幕,相互庆祝,“王妃终于找到了他的孩子了,我们的国主有了继承人了啊!太好了!”     陆星霜听得心头一抽一抽的。     她和其余几人被当成“安南王子”的玩伴,为了致谢,也住进了皇宫。     等到第二天,她才有机会问萧无碍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你娘吧?”     想从萧无碍口中听到一个确定的答案。现在所有人都说,萧无碍就是安南王妃的孩子。     萧无碍摇摇头,“我不知。”     “什么?”陆星霜觉得不可思议,“可你是蜀王的嫡子啊?你的母亲应该是蜀王妃!”     萧无碍迷茫的睁开眼睛,“我哥是,王妃亲生的。我弟弟安顺郡王,也是王妃亲生的。”     “这个我知道,你弟弟是继王妃所出。”     “嗯。但我出生的时候,王妃已经生病了。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和我大哥不是一母同胞的。”     “什么?”     陆星霜艰难的接受这个事实,“那你……怎么会成为世子的?”     “我爹让我当的。我大哥也说,我当比较好。”     陆星霜立即想到“废太子”这段时间的悖逆忘形,也就是说,现阶段当什么世子,不仅不是荣耀,反而吸引目光,更容易受到伤害。     “所以,他们是在利用你吗?”     利用一个生母不详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替蜀王妃生下的孩子挡灾?     陆星霜简直无法想象,原来萧无碍在前世能登基,是有那么大的偶然性。     他不是嫡子!     不是嫡子,又不是长子,天然却缺失正统的支持。难怪他后来对兄长那么针对。     看来,也是这个原因了。     不对!陆星霜转念一想,自己是跟着来安南的,萧碧玉也是,朱思彤、莫忧都是。知道他们失踪的不多,但也不少。要完全的隐瞒住,得杀人灭口多少啊?     这么大规模的杀人……除非是赶上那场战争。蜀王领着三千精兵长驱直入安南升龙府。     原来是这么回事!     原来如此!(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大为惊奇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安南国的气候比岭南更要湿润,入夏后时不时阴着天,云层绵绵的积蓄着,从南到北,从西到东,没个见到太阳的空隙。若下雨,那雨势也不大,就是可以长达十多天,没完没了。     初至异国他乡的一行人,都忍不住要咒骂老天了。这一日,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将金黄色的皇宫洗了个通透。     萧无碍穿着安南国传统服饰,由八个侍从跟随,在皇宫内畅通无阻,过往之人看到他明黄色的华盖,都朝他行礼。     陆星霜几人住在内宫西边的“甘泉宫”,因内部真的有一个泉眼,故名。     萧无碍进了甘泉宫,侍从等人留在外面。     “真讨厌,到处都是水珠,你们看地面,一走一个水印!我的鞋子都湿了!”     朱思彤正在抱怨。     萧碧玉和陆星霜转头见到萧无碍,急忙站起来,唯独朱思彤动也不动一下。     萧碧玉那是身份使然,不论什么时候,萧无碍都是大周皇帝的孙儿,比她更高贵。她不敢失去了礼数。     而陆星霜是……习惯了。     “哎呀,你们两个这么客气干嘛?咱们都是落难的人。说起来,如果不是世子爷,咱们未必这么凄惨呢!我的衣服,也湿哒哒的,真是烦死了!”     莫忧道,“小彤,你别老是抱怨了。你看看县主和星霜……”     “哼。我才不跟她们两个比呢。这一次,我要是能活着回家,让我磕一百个响头。我也愿意。可我要是被什么人拖累活不了几日了,还让我恭恭敬敬的?我连死前都不能痛痛快快说几句实在话么?”朱思彤的美丽双眼都是怒气,     “现在这里是安南国了,别提什么大周的身份。再说了,你们敢对这里的人说自己是谁么?敢么?”     萧无碍的表情没有变化,对朱思彤的刻意针对不在意,而是走到萧碧玉身边。     陆星霜敏感的注意到。萧无碍的双脚方向朝着自己,可身子却不怎么自然的朝像萧碧玉。     果然。说不了两句,他的说话对象就成了自己。     “霜妹妹这两日睡得好吗?”     “好?怎么可能会好?”朱思彤觉得自己再次被忽视了,恼怒道,“你的霜妹妹每天晚上都在做恶梦!昨天我还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叫你的名字!说早晚有一天要你后悔!要你将她所吃过哭统统吃一遍。不然她就白活了!”     萧无碍呵呵笑了两声。     陆星霜心神一紧,仔细看了看萧无碍的表情,见他全然不似作伪,眼神中竟然带着一丝丝欢喜?     看错了吧?     他怎么可能欢喜?     陆星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骨肉均匀,肌理柔腻,手指细长,指尖圆润。稍稍朝上斜出三分,立即就被握住了。     萧无碍的眼中露出更加明显的笑意,轻轻咳嗽一声。牵着陆星霜的手走出甘泉宫的游廊。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就这么迎着微风细雨,任由雨点淋落。皇宫内院种植了许多兰草,气候适宜,不用多操心,便在游廊两边、假山之后生得活泼靓丽,姿仪优雅。许多品种的兰草挂着花苞。一簇簇的放开了神奇的花瓣,淡淡的兰香味道在充满湿润的雨天里。更加沁鼻入肺。     这一幕,是十分充满诗情画意的。     可身在画中的陆星霜却不知晓,她后知后觉,直到打了个喷嚏,被萧无碍牵着到游廊里坐下,听到一句轻轻的嘟囔“要是可以一直走下去就好了”,才恍惚发现,也许,这就是萧无碍动心的瞬间?     她回头看了一眼走过的路,雕梁画栋、鲜花如锦,再摸摸自己的脸蛋,可以说是“美人如玉”吧?忍不住“呵呵”了两声。     看,这就是日后兰宛茹拼尽全力也无用,再也无法让萧无碍的内心接纳的原因。     晚了整整四年!     没有在他情窦初开的时候占据稳固地位,就是她前世最大的过错!     徐易菲低头沉思,却不知在别人眼中,她弯着秀颈,玉面羞涩的模样,有多娇俏动人。     萧无碍舍不得放开,就在她身边坐了。     “霜妹妹,你怕么?”     陆星霜摇头。     “那你想家吗?”     家?想家做什么?是想郭金芙呢,还是想逼着她作弊的祖父和袖手旁观的父亲?     想灵钏和九儿两个丫鬟都比较多!     陆星霜再次摇头。     萧无碍眨眨眼,“那你和我坐一块儿,开心么?”     迟疑了片刻,陆星霜感受了一下翻涌的内心情绪,以“兰宛茹”残余的不甘和愤怒来说,她终于得到了前世可望而不可得的东西,当然是――     “开心。”     萧无碍的眼睛瞬间亮了,比之前的更要闪闪发光,“霜妹妹、霜妹妹……”     “我家有个大湖,我最喜欢夏天坐船去摘莲蓬了。以后你愿意跟我一起去摘么?”     “愿意。”     “我的寝居修了一个天棚顶,可以爬到上去看晚上的星星。有一次我还看到一颗流星。霜妹妹,你愿意陪我看星星么?”     “愿意。”     “我最怕我哥了,他喜欢看书,看过一本之后就逼着我也看。看不会就要骂我。你愿意陪着我看枯燥无味的书籍么?”     “愿意。”     “你愿意……”     “愿意。”     无论萧无碍说什么,陆星霜的答案只有一个,愿意。     她的答案绝对发自肺腑,认真得不能再认真。     她愿意陪伴萧无碍到天涯海角。愿意陪他经历海枯石烂。只要能获得他的爱情,她什么都愿意做!     她早就发过誓言,要将前世“陆星霜”和萧无碍所经历的“青梅竹马”统统尝受一遍。然后……在萧无碍用情最深的时刻,让他知道什么被无情狠心伤害的感觉,是什么滋味!     想一想前世她无助绝望的自绝而死,陆星霜的心就变得冷硬如刀。但她的表情却越来越柔和,眨着明媚的双眼,闪烁诱惑的看着萧无碍。     一切都在朝着她所预期的方向发展。     复仇的那一天,不会太迟了。     陆星霜将头靠在萧无碍的肩膀上。     足足一个时辰。两人才回到甘泉宫。莫忧用崭新的眼光看着陆星霜,朱思彤又恨有嫉妒。萧碧玉则拽着陆星霜到角落里,     “你行啊!我敬哥哥怕是真的对你上了心了。”     “他以前对我也挺好啊?”     “你知道什么啊?以前他对谁都挺好,对丫鬟都是。但现在对你,不同了。你没见他看你的眼神特别的温柔吗?”     “没发现。”     “你……你还想糊弄我!”萧碧玉磨着牙。“好么,我让你装!等装到装不了的那一天,我看你怎么办?先跟你说,要我开口要叫你一声皇嫂,没有厚厚的改口礼我可不干。”     朱思彤耳朵尖,听到了,尖锐的讥讽道,“县主,你想得太多了。岂不闻。聘则为妻奔者妾,何况我们几个是苟合的呢!”     莫忧皱眉道,“小彤。你不会说话,就别说。”     “谁不会说话啦?我说话怎么了?在这个破破烂烂的皇宫,我都要憋死了,说话也不许我说?你们真的想要我死!”     彷佛被点着的炮仗,朱思彤炸了,“我说错了么?我们几个被绑架了。别说她,我们几个的名声早没了。蜀王府能接受她?我看哪。不如现成的在安南国的王子妃更容易些!”     想到现在萧无碍的身份,所有人都紧紧的皱着眉头。唯独陆星霜没有。     她现在已经大致知道怎么回事了。唯一的不解,就是前世为什么一点声息也不漏?不应该啊,一定有什么事情是她所忽略了……     蜀王是当今圣元皇帝的第八子;生母是外族人,早逝;曾为顾妃养子,顾妃有自己亲生儿子,不受宠;十二岁出宫就藩;有两位蜀王妃。     已经能确认的是先头的蜀王妃子,是萧无碍兄长,日后的荣亲王萧无为的母亲。继任王妃是安顺郡王的生母。     那萧无碍的生母,到底是谁?     一定不会是安南王妃。原因很简单,将来要问鼎帝位的,准公公,不是一个能被人轻易算计的人物。     他的部署手下或许有机会背叛,出卖他获取利益。但他的妻妾枕边人,绝不可能成为攻击他的刀子!     若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他凭什么斗败了众多兄弟,登基为皇?     而萧无碍后来能击败嫡长子哥哥,他的母亲也不可能白璧有瑕。蜀王不能忍受,朝臣更无法接纳。     所以,思来想去,安南王妃的身份很是让人怀疑。     在升龙府住了大半个月,不引人注意的问询了这位让国民爱戴的王妃,到底什么来路。宫中之人知道的不多,但足够让熟知后世发生事情的陆星霜,找到蛛丝马迹。     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等待时间的证明。     大概要半年吧?     因为记忆中,蜀王带兵攻破安南国,大概就是花了这么长时间。并非蜀王领兵能力不高,而是路途遥远,尤其是运送军粮,真是要翻山越岭,一来一回差不多就一个多月过去了。再谈判,再交兵,再谈判,持续个几回合,差不多就是半年。     蜀王攻破升龙府之后,大肆掠夺。安南国主献出自己八岁的女儿柔嘉,属意嫁与蜀王之子。不过世子体弱,那位柔嘉姑娘更是,在返回大周的路上就死了……     之后安南国受此打击,民不聊生,一片狼藉。大周朝内也是喧闹无比,斥责蜀王无故出兵,攻击对大周臣服的附庸国,实属骄兵跋扈,不顾法纪。且掠夺财物,让天下臣民对泱泱大国心怀怨恨。弹劾的奏折雪花一般飞到圣元皇帝的龙案上。     可后来呢?     陆星霜迷惘的回忆着,好像就是从这,蜀王正式登上夺嫡的舞台。开始有了一点跟太子较劲的本事。     因为太子犯错,御史们上奏折弹劾太子属臣,皇帝总是下令惩罚,将东宫的属臣换掉一批又一批。而蜀王犯了这么大的错,皇帝竟然在朝堂上亲自解释。     当时的朱批是怎么写的来着?     “安南小国,肆意践踏上国尊荣,实属不逆!吾儿征伐有因。”     之后就象征性的闭门读书。轻轻发落了。     众多对太子失望的朝臣,这才发现远居蜀地的蜀王。一直简在帝心,并没有被皇帝遗忘。尤其是蜀王带着长子、次子进京之后,就常住京城,皇帝似乎也忘记要成年儿子就藩的事情。渐渐的。就有人聚集蜀王门下,开始为最后的夺嫡准备。     出兵进宫升龙府,是蜀王的重要一击。     对萧无碍、对现在的陆星霜,同样是。     萧无碍的身份应该就是在这次之后,明朗的让许多人知晓。他的生母,一定出身高贵。才能让朝臣们视而不见并非蜀王妃所出的巨大漏洞。     陆星霜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之后就收敛了行迹,安安静静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萧碧玉一切行动都以她为标准,见陆星霜安定如常。她猜事情肯定不是最坏的,也就一颗心落下来了。     莫忧也是聪慧人,进入升龙府之前。他已经和家里人取得联系,加上他深得家族长辈喜欢,也没有身份名节的忧虑,深信一定会得救的,也妥妥的把心放在肚子里。     只有朱思彤一个人闹腾。     一个月过去了。     两个月过去了。     整个雨季都过去了,天气再也不湿润得让洗干净的衣服挂在屋檐下。几天过去没有干,反而能发霉了。     可朱思彤脸上再也没有笑容。     她觉得自己几个人彷佛都被遗忘了。安南皇宫里吃穿无忧。可这里不是她的家啊。她不能住一辈子。     除了最初几天有安南国的贵人,好奇过来看上两眼,之后,就只有侍婢会送来食物、衣服。     长达三个月,将近一百天的时间内,越来越大恐慌紧紧抓住了她的心。     她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被抛弃了。     如果莫忧、萧碧玉,或者陆星霜有谁告诉他她,之前就和岭南那边的人联系上了,她一定不会癫狂到失去理智。     可她的人缘真的不怎么好,嘴巴也不够紧,没人告诉过她。她绝望之下,迷迷糊糊的想,以前听过一句话,说得很对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第一百零一天,她换上安南国皇女的服侍,笑嘻嘻的端着水果盘站在安南王妃的身边,“母亲。”     “乖女儿!”     安南王妃笑着扶起朱思彤,回头看了一眼丈夫,樱唇一弯,“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以后,你就是本宫和国主的亲生女儿。你的封号,叫柔嘉。”     “奴婢见过柔嘉公主。”     大殿内,除了国主和安南王妃,所有人都朝着朱思彤下跪行礼。     被人山呼叩拜的感觉……     朱思彤觉得脚下的地毯那么柔软,软和的她好像在飘着,心中巨大的失落惶恐被满满的充实感所代替,“女儿柔嘉,见过父王,母妃!”     “哈哈,好,好!快起吧!”     国主给朱思彤看安南国的御玺,一整块通体碧绿的翠玉,上面的字体她看不懂。这不要紧,要紧的是将要盖上的诏书上的内容。     安南王妃一个字一个字的给她讲解,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合起来就是说,安南国有了公主了,名字叫柔嘉,普天同庆!     朱思彤欢喜到流泪,在国主的示意下,亲手盖下诏书,然后抱着诏书,感谢父母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从此之后,世界上再也没有朱思彤了,有的只是柔嘉公主!     甘泉宫少了一个人,突然变得冷清了。     陆星霜和萧碧玉坐着弈棋。莫忧气冲冲的走进来,“她、她怎么能这样!”     “怎吗了?”     “小彤出卖我们!”     萧碧玉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小彤把我们的来历一五一十的都告诉那个鬼王妃了!而且,她已经被安南国主册封为公主。”     陆星霜听了,顿时一惊。     “什么公主?打听一下。封号是什么?”     “不用打听了,我问过了,封号是柔嘉公主。虽然是义女,但安南国主思念亲女,让她顶替了之前早夭的柔嘉公主。小彤竟然做了安南国的公主……真是!哎!我看错了她!”     陆星霜很冷静,心里却浮想联翩。     朱思彤竟然变成了柔嘉?那个死在返回大周路上的可怜公主?她可是差一点许配给了萧无为!     陆星霜不会为对方惋惜什么,也没什么想法改变历史。她努力的猜测。为什么安南王妃要认下朱思彤做义女呢?     她已经强制的“认”下萧无碍了!     直到安南王妃将甘泉宫所有的侍婢都撤走,只留下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孩。     这个女孩。穿着之前朱思彤的衣服,说话的口音也和朱思彤三四分相似。     她努力的微笑,在甘泉宫内和陆星霜、萧碧玉、莫忧等人沟通,从来也不抱怨。她的眼神闪着喜悦、惊慌、畏惧、坚强一类的东西。     莫忧莫名就懂了。     这位真正的金枝玉叶。舍弃了荣华富贵,情愿做大周一户富户的家族做普通民女。     感慨是之后的事情,现在也确认了,他们将来肯定是能回到大周的。要不然,谁来证明“朱思彤”就是“朱思彤”?     将来说服朱家,也少不了他们的影响力。     尽量忽视心中的一样,莫忧开始将这个女孩称呼“小彤”。萧碧玉和陆星霜也默认了。     刚开始的三天,女孩总是怯怯的模样,之后熟悉了。她终于放开了,开始问问题,“在你故乡。这个怎么说?怎么做?亲戚和朋友见面,说什么?”     莫忧觉得无聊时候,也会跟她说些禁忌东西。     转眼过了一个月。     柔嘉外出,神神秘秘领着一个人进来。     他浓眉大眼,五官出众,身材挺拔。但脸上还有些稚气,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     “在下文俊青。见过几位姑娘、公子!”     陆星霜此刻都快埋怨死自己的记忆力了,怎么一见到正额文俊青,脑中就自动回忆起四年前发生的旧事――     少年文清站在连胜英的尸体边,经过细致的勘察之后,得出结论,“是药物相克致死。”     而一时惊讶,没有控制住,脱口而出,     “你不是文清么?什么时候改名叫文俊青了?”     文俊青凝眉仔细看着陆星霜,隔了片刻,终于在犄角格拉里找到对应的人,     “你是……陆前辈的女儿?哦,在下的名字是文清,字俊青。”     “原来如此。”     陆星霜紧紧闭上嘴,再也不说话了。     萧碧玉觉得奇怪,在背后捅了捅她,这个姿势只是小动作,但两个人的默契不是几个月前可以比,分明能感受到萧碧玉在疑问,     “是不是他?”     陆星霜只好用两个人才能理解的姿势告诉,“就是。”     绑匪千里迢迢将几个人送到升龙府来,还大费周折的让安南王妃和萧无碍“母子相认”,不可能就此消失。     如果直到最后都没出现,那么就得承认,对方棋高一着,他们都不是对手,由始至终都被耍着玩――人家没杀他们,就得谢天谢地了。     但是,如果出现了什么人。甚至可能是见过面的熟人,就得当心了。     天底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谁出现,谁就有可能是绑架他们的人!     文清,好巧不巧的出现了,还是由“朱思彤”引荐的,几个人不怀疑才怪。     尽管,人家找了一个非常合理的借口。     “在下是来安南追查一桩大案件,没有想到真的在这里看到你们。”     “你说真的,是什么意思啊?”莫忧挑眉问。     “是这样的。安南国主发布公告,说是寻到了多年失踪的小王子,民众载歌载舞庆祝。可没过多长时间,又说久病不愈的柔嘉公主也病好了。现在正在皇宫之中,承欢膝下。国主要大肆庆祝。”     “之后呢?”     文俊青叹口气,“我觉得有些奇怪。救兵之人怎么可能痊愈?因为我师父曾经看诊过,曾经下了断言,说小公主活不过十岁。所以特意赶过来看看。”     “这一看之下,肯定大为惊奇吧?真正的公主,竟然在甘泉宫,和我们几个外乡人在一起?而那个对外称呼公主的人,却是一个假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有心无心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文俊青的面孔极为英俊,不是岭南随处可见那种五官轮廓分明、身材健硕的阳刚俊美。他的气质文质彬彬,偏偏漆黑的瞳孔如墨,眼眸若一片汪洋,隐藏着风起潮涌,直觉的让人感觉他非常神秘感。     “在下……的确有些惊讶。”     “你的表情,可不像是在说‘惊讶’。”萧碧玉毫不客气的说,索性开门见山,“文清?文俊青?我不管你是谁,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县主何出此言?在下是奉……”     “我呸!”     被绑匪耍着,弄到升龙府四个多月,脾气再好的人也快受不了,最讲究莫忧礼数的都没阻止。任由萧碧玉发泄。     “说不说?现在不说,本县主就不许你再说?以后你就把嘴巴给我紧紧的闭上。不管大的小的,什么要求都不许提。说了,我们也只当你是哑巴!说的是听不懂的废话!”     文清眼眸加深。     他仔细看了一眼萧碧玉,发现刚刚还比较友好的态度转变成憎恨,然后是莫忧,也是一脸的忌惮和排斥。     陆星霜是唯一一个平淡对待的,但就是她淡淡然平静的模样,彻底打消文清的最后一丝侥幸之心。     暴露了!     他不知,到底哪里暴露了。     因为他四年之前和陆星霜在桂林郡见过面?还是他刚刚说了什么不当的话?     翻来覆去的想。确定一丝马脚也没有啊?他都演练了超过三个月……     “启禀县主,小人的确有一事相求。”     “哈哈!我就知道。你们这群黑了心肠的,气死我了。我天天做梦要将你们剥皮抽筋……”     萧碧玉跳起来指着文清的鼻子叫骂。     心中积累的怨气太多,足足骂了半个时辰还没消停。     越是骂,莫忧的表情就越是欢快。好像萧碧玉代替他,将心中的话都说出来一样。     最后是陆星霜见文清眉宇之间浮现黑气,想来到了忍无可忍的边缘,这才拉了拉萧碧玉的袖子。     “好啦。你在这里发什么‘县主’脾气?要不要请柔嘉公主过来,好好欣赏?”     “星霜你拦我做什么?这个家伙不是东西。竟然串通外人把你我绑架到这里来。该死的,气死我了!”     陆星霜笑了笑。“别气了。其实想一想,这一路我们见过了多少风景?经历了也许原本一生一世也经历不到的。这半年来的日日夜夜,现在是煎熬,可等我们老了。会很怀念。”     “你当然怀念。你多幸福啊,天天乐哉乐哉!敬哥哥对你呵护备至,就差请蜀王向你家提亲了!”     萧碧玉撸起袖子,恼火的在陆星霜肩膀上点了点。     陆星霜依旧好脾气的笑着,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变化一下,“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好了,玉儿,说正经事。不知道文先生特意来甘泉宫。所为何事呢?如果是想求见蜀王世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他不住这里。你直接求见王妃,想来能见到他。”     文俊青的确是为萧无碍而来。     但光一个蜀王。不保险啊!他要达到的目的根本,还是岭南!他需要靖江王府的支持,需要书香清名的陆家支持,也需要岭南三大家的支持!     莫忧代表莫家,朱思彤代表朱家。陆星霜是陆氏嫡女,一边牵系着陆家。一头却又跟郭家关系紧密。     他要争取所有人的支持!     原计划是这样,他以“他乡遇故知”的身份。在安南国的皇宫见到萧碧玉几人。     他乡遇故知,可是人生一大喜事。料想萧碧玉等人,流落他国,不知道有多思念亲人。哪怕一丁点带来消息的,也会情不自禁的感动,那交往就顺利至极了。     他可以试着帮几个小忙,等关系变得融洽无比时,自然而然的说出自己的身份、来历――事实上,极少有人交朋友是不在乎对方的出身。     真有不在乎的,也得先问明白吧?     他可以在不让人察觉的情况下,让萧碧玉等人主动提出帮忙!     这是最上策。     中策是他主动请求,萧碧玉几个都是孩子,年龄不大,容易受人影响。看在他帮过忙的份上,再言辞恳求些,大致也不会拒绝。     下策……     没想到一上来就用上下策。     以交易的方式――他帮忙几个人逃离安南,而萧碧玉等人承诺,等回到岭南,就帮他的家族脱罪,洗清罪名!     没错!     文俊青就是始作俑者之一。     他的家族在前朝就被发配岭南。几代繁衍下来,凄苦无比。祖爷爷、太爷爷,走的时候念念不忘,一定要回到京城,重新建立家族的荣光。     到文俊青这一代,已经是第六代了。继续下去,文家恐怕很难翻身了。真的要在岭南这种蛮荒之地繁衍生息,从此认命和蛮族一起?     和文俊青遭遇相仿的,还有很多。都是犯官之后,他们崇敬祖先曾经有的风光,对比自身的遭遇,从小就在心灵根植深深的不甘。     岭南是犯官被发配的首选之地――更残酷的不是没有,比如西北,到了那边基本就是一个死。所以不是深仇大恨,一般不会将这么狠。     朝堂上,默认将犯了大罪的官宦后代发配岭南,虽子孙无辜,但谁让犯了王法呢!岭南偏远,好歹气候温暖,物产丰富,汉人到了那边受统一管束,活着没问题。没有断人香火的恶评。     只要不犯事,只能保证基本的存活,但想要脱颖而出,就是一个字。难!     太难了!     在这里读书?想要求个科举的出身?怎么可能?别说找不到良师,就算找得到,也没办法参加科举。那不是犯官的后代。而是良民了。     而大多数犯官的后代,在岭南出生,已经被这里的人同化大半,很少有保持积极进取的状态,不是消极就是自暴自弃。也学不出什么。     极少数读出来的,也被朝廷征辟为犯官管理岭南。     在这里当官,苦啊!     总之犯官的生存状态十分堪怜。如果不是逼于无奈。文俊青等人也不会想到这个主意。     他知道蜀王世子跟随靖江王府一起去上香了,知道错失机会。祖父和曾祖父的在天之灵都不会原谅他。就狠了狠心,做了!     绑架几个无辜的孩童?比起全家老少被发配的苦楚,算得聊什么。     文俊青不知道,他的行为已经让萧碧玉几人发自肺腑的怨恨。     年纪小。不代表幼稚简单!     “县主刚刚说,小人可以提一个要求,是么?”     萧碧玉冷笑,“还以为你听说敬哥哥不在,转头就走呢。要是你走了,哼,这辈子别让我看到你!现在,你说吧。能办得到,我回王府之后。就给你办去。办不到,我最多承诺,对我父王如实陈述。至于之后的事情。看你的运气!”     和之前设想的……完全不同!文俊青轻轻一叹,转头向陆星霜,作了个揖。     陆星霜躲开,“我倒是想受你的大礼,奈何人小力微,除非我将来回到京城。以嫡女的身份受人关注,说起话来才有点分量。现在么。说什么都是废话,答应不答应,你都不会相信。”     文俊青猛地一抬头,“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呵呵,能让你文家后人连是非善恶都不顾了,还能是什么事情?玉儿,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嬷嬷,姓全,乃是几十年前京城变故被发配的全家之女。她当年进了宫,八岁到四十六岁,将近四十年光阴。”     “没跟我说过啊。你的全嬷嬷用着很得心应手?”     “那是自然。她之前才宫里伺候主子娘娘。想也知道啊。全嬷嬷来到岭南,四下什么都看不顺眼。你猜我怎么着?我帮她找到全家流落岭南的后人。结果她就死心塌地了。”     “啊!”萧碧玉眨眨眼,半懂不懂的问,“什么后人?侄子侄女吧?她怎么没要求你给全家翻案啊?”     “有要求。但我说,你看我的胳膊,就这么瘦。我有几两肉,能做多大的事情?你不该求我,应该在年轻美貌的时候找机会伺候贵人,贵人一声令下,不就能洗刷全家的罪名了?靠我一个小姑娘,呵呵,太看得起了!”     “有道理。找后人,是人之常情,也能帮忙。但想翻案,哪有那么容易!即使是我父王,也不好干涉官府的日常政务啊。”     说完,萧碧玉转过头,看向文俊青,“你支支吾吾,到底说还是不说?”     文俊青的脸色发黑,直通通的往地下一跪。     “你这个混蛋,果然……我丑话已经说在前头。办不到的事情,你说什么都没用。”     陆星霜笑着,将萧碧玉拉到身后,竖起三个指头。“文先生,我想那么多犯官的后人,推举你来和我们见面,想来你不是毫无准备。大概准备的几个方案?三个有么?”     文俊青猛地抬眸紧紧盯着陆星霜。     陆星霜摆摆手,“干嘛这么看我,难道我会是你的同伙之一?我猜测三个,因为人无谋不立。凡事做最好的打算,最坏的打算,以及不好不坏的打算。才不至于事到临头,手忙脚乱。”     说完,她笑了下,“我也有三个方案,供你备选。”     竖起第一根指头,“这第一么,是最稳妥,也是最顺利的。三年之后,我陆家返回京城,我祖父是当世大儒,我父亲也是当今圣上称赞过的才学之士。他们在岭南多年,想来必定蒙圣上召见,到时问一句风土人情,将你家和你同伙的名字报上去,再请陆氏交好的官员查询旧案卷宗,你们几家就有改变家族命运的机会了。”     听着很是顺畅。但里面的玄机文俊青抓住了,“如果皇上没有召见怎么办?如果召见,没有问询风土人情呢?如果你祖父和你爹没有报上名字。又该如何?”     一连三个如何。     陆星霜摇摇头,“你有这么多问题,可见你根本不信的。我做的保证,你不相信,却还来接触作甚?”     说完,她退后一步,剩下的两个方案干脆不说了。     文俊青目光挪到萧碧玉身上。“如果县主可以立誓,我就相信。”     萧碧玉连连摆手。“你有病!你家是犯官,你和你的同伙都是罪犯的后人!我立誓什么?立誓一定会救你们?我有那么大的本事么?如果你逼我,我唯一都能立下的誓言,就是你们死了。我找人帮忙收尸,绝对不让你们曝尸荒野!”     文俊青额头的青筋都暴露出来,“县主!难道你连一点点同情心也没有吗?我文家祖上……”     “我管你祖上是做什么的?行医救人,那就找那些被你们救过的人去!你对我无恩,只有仇!你要搞清楚!还你们落到现在处境的,也不是我!相反,我才是被你坑害苦的人。我愿意帮你,那是我心善。帮不了,也是你的要求太高。实在办不到!”     文俊青激动的心情冷静了下,最后忍耐着,看向陆星霜。“还有两个方案呢?我要回去和人商量一下。”     “好。第二个,是中等不好不坏的答案。按你们设想的,让靖江王府和蜀王府同时上奏,提出犯官治理的问题,你们能一路在岭南通行,想来对岭南的地理熟悉无比。你们当中一定有人是当官的!那一起来。让你们的人主导,总该放心了吧?”     文俊青面色没有变化。但眸中一闪而过的喜色,骗不过人。     陆星霜淡淡道,“之所以立为不好不坏的打算,因为这个方案有很大的风险。自来王府干涉政务,会有两种结果,一是成功了,二是,失败了。成功之后,王府的声望会提高。但是失败,王府什么损失也没有,最多当今圣上训斥几句,也就完了。但是你们……要承担所有的后果。我想你的有生之年,别想看到文家在大周的领土内,离开岭南了。”     文俊青听得背脊冷汗直冒。     他只想到成功,没想到万一失败,本就是犯官,恐怕处境更艰难了!     再次拱手作揖,文俊青这回诚心的问了一句,“那第三个方案呢。”     “最后的方案呢,其实是最稳妥的,就是时间长了点。也是由王府出面,但不是为你们几家提出翻案,而是以岭南地广,官员管理不善的为理由,请求朝堂多派遣一些县令等**品官员。岭南偏远之地,无人愿意来,正好顺势,请求在岭南开科举,允许那些犯官之后参与!或许可以立下什么规矩,只要不是被贬为奴,遇赦不赦的,三四代之后允许犯官的子女参与科举。”     文俊青自然看得出来,这是最佳的解决问题渠道。不仅成功的可能性极高,还收益无穷,让众多犯官的后人有个奔头。     但……要等什么时候呢?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他的有用之身都白白消耗掉了!     这是他不能忍的。     第三个时间太长,第二个风险太大,不能冒,看来只能选第一个了。     可是,他凭什么相信?万一日后反悔了?他要怎么飞奔去京城把言而无信的陆星霜抓回来?那时候,人家是京城的名门淑女,他却是犯官之后!     “陆姑娘的意思,我懂了。只是,无凭无据,我无法信任你。”     “彼此彼此,我也不相信你。”     陆星霜轻轻一笑,站在萧碧玉身后。萧碧玉翻了一个白眼,“条件谈完了没?谈完了就给我滚!多看你一眼,都觉得闷得慌!”     等文俊青走后,陆星霜笑着给萧碧玉捋气,“消消火。你不觉得,这个文俊青,人生得仪表堂堂,虽然年纪不大,但有智有谋?”     萧碧玉睁大眼睛,“星霜诶,你可不能脚踏两只船?姓文的有什么好?连我敬哥哥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陆星霜气得咬牙。“你想到哪里去了?”     算了,萧碧玉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跟她说这个干吗?     陆星霜被人算计了。可她前世当皇后,被算计的次数多得数也数不清,很多主动算计的她的人,后来都成为她的左右手,帮她做的不少事情。     她养成一样本事,就是通过各种算计的计谋手段,查看对方的品行、智慧。以及能力。各方面都符合她要求的,当然是毫不犹豫的下手。拉到自己一边。     至于心性不好,但计谋过人的,则有限度的使用。     文俊青年岁不大,可他身上有一股“锥处囊中”的感觉。好似没有什么能阻拦他的出头。任何阻挡他的人,都会被刺伤!     当然,锋芒太过,不是好事,欠缺调/教!     若有机会,在她定然要好生……     又想远了。     她已经不是皇后“兰宛茹”了,只是陆星霜!陆身为陆氏女,她将来可能面对的环境有千种万种,就是不可能进宫。     陆氏所有子孙都那么努力用功读书。不会希望自家变成皇亲国戚,绝了读书上进的路。而当妃子,更可笑了。皇后都不当。怎么能当妃嫔?     ……     文俊青走过一个时辰,又回来了。是陪同萧无碍一同过来了的。     萧无碍的神情平和,眼神和从前一样清明。     “文兄请坐。”     “谢座。”     分主宾坐好之后,萧无碍刚才还是落落大方的大人举止,等见到陆星霜,立刻变了。轻声细语的问昨天睡得如何?熬的小米粥香甜不?高到屋檐下的燕子,低到地板的砖石是不是滑脚。远到游廊旁的兰花能否入画,近到手脂用着味道好不好,林林总总,问了一通。     文俊青始终眼观鼻,鼻观心。     萧碧玉都见怪不怪了。她瞥了一眼文俊青,哼了一声,心说,文俊青肯定以为敬哥哥是故意撇下他不管的。他怎么知道,这是每一天敬哥哥见到星霜的问候语啊?     就好比寒暄,看似客套,却不能省略。     可怜敬哥哥只知道用这种无微不至的关心,来表现他的心意。     陆星霜似乎对这种关心也“习以为常”。很配合的一一回答了。     之后,萧无碍才注意到文俊青。     “霜妹妹,俊青说,他就是绑架我们来安南的主谋呢。”     陆星霜笑,“那阿狸你怎么看?”     “我?我就坐着看啊?”萧无碍笑了一声,露出一个可爱的小酒窝。笑容稚气,面容更稚气,在这张纯净无比的脸上,找不到一丝心机。     不仅是心机,连基本对人的防备都没有!     陆星霜忍下心头翻涌的不适感,“阿狸不讨厌他吗?”     “还行,长得好。浓眉大眼,鼻正口阔,如果我大哥在,一定很高兴,因为他可以照着文清的模样画下来。”     萧无碍说着漫无边际的话,偏偏文俊青一点松懈也不敢,总觉得话中的意思丰富复杂,得多思多想,千万不能应对失措……     陆星霜和萧碧玉对视一眼。     两个人的眼神中都闪过一丝了然――看来文俊青是彻头彻尾的误会了。     因为刚刚和她们的对阵中,一点便宜也没占到,便以为萧无碍也是心机深沉,只是面上天真罢了。     怎么知道,二十年后的萧无碍难以评论,但现在的他,绝对的面如其人,跟小白兔一样温柔无害!     他夸赞文俊青长得好,就是长得好的意思!     同时,他的喜好表现得非常明显。这一路上,对萧碧玉温和友好,对莫忧也愿意说话,对朱思彤……很少搭理,几乎不用正视一回。只有对上陆星霜,眼睛都在发光。     说了半天废话,文俊青一点不满也不敢露出来。     “哦,天色也晚了。文清你在宫外,就不多留你了。有空过来说话。”     天地可鉴,真的是说话的意思,而不是谈判!     文俊青恭恭敬敬的退下去了。     陆星霜用崭新的眼神看着萧无碍――她从来没小看过萧无碍,但,也太古怪了吧!     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     留给她猜测试探的时间不多。转眼入了冬。安南国的冬天并不寒冷,所以入冬良久也没感觉到寒意。     直到发现日子一天天过去,快要过年了,才发现竟然到了寒冬季节。     蜀王的军队,也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背后的阴影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蜀王带领入岭南的三千精兵,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安南。据说把守的安南士兵远远的看到,都吓得抱头鼠窜,直呼“天朝发怒了”,弃械不敢反抗。     这次长驱直入,没收到任何阻碍,蜀王却显得不是特别高兴。心腹应先生知道他的担忧,趁着一众将领会议之后离开,无外人在的时候,笑道,“王爷,马上就能见到世子了。半年不见,也不知世子殿下身体可安好?”     蜀王自然不仅仅是为了儿子的身体忧心忡忡。身为皇家直系子孙,萧无碍打一落地,就有影子侍卫忠心耿耿的跟随。除非是他的兄长登基,觉得把难以培养出的影子侍卫,放在兄弟、侄子身边太浪费了,下令撤出。     现在看来,他的父皇,还是在意他的子孙安危。多年不闻不问,未必没有派耳目关注。     “唉,先生知我。这次派兵,怕是难以善了啊。救出阿狸是其次,只怕牵扯出安南国皇宫之事,似这等**,无法堂而皇之放在朝堂上辩解。日后蜀王府在风口浪尖了。”     “王爷何须辩解?只要陛下知晓王爷的两难之处,是迫不得已出兵,便是朝堂上受了一些委屈,陛下与王爷是父子之情,就好比王爷对待世子,真能狠得下心么?”     蜀王沉默不语。     说实话,他的心中没底。     圣元皇帝最疼爱的儿子是太子。其余的儿子,再疼再宠,别想撼动分毫。几年前。太子觉得兄弟们都大了,他在京城鞭长莫及,恐失去控制力,起了心,召诸王之子进京。美名其曰是皇上思念孙辈。     他一眼就看出太子的用心,找来借口拒绝。也有畏惧太子势大,或者存心巴结的兄弟。     几年过了。那些送进京的子侄,发生了什么事情?当街纵马。被经过的游侠抱不平,害成残疾,小小年纪出入青楼楚馆,与富商之子争斗。被御史弹劾……     林林总总,数起来没完没了的此类事件,没个消停!蜀王毫不怀疑,凡事进京的侄子,怕是没多少机会面见陛下,都让太子声色犬马养废了!     那也是父皇的亲孙。不成器,丢的是皇家脸面!     可皇上对太子,一点惩罚也没有。     蜀王并不是嫉妒太子在父皇心中的地位,而是如果太子继续恣意妄行。仗着父皇的宠爱无法无天下去,迟早有大冲突!到时候难免兄弟阋墙啊!     应先生胜券在握,仿佛没看懂蜀王的沉默含义。笑呵呵的说起了笑话。说起民间有一老妇人,愚笨不堪,偏又善良无比。养了两个儿子,都各自成家了。大儿子学了手艺,家境过得去,也孝顺的将老母接过去奉养。按说应该共聚天伦。其乐融融吧?可她在大儿子家总是闹腾,执意要大儿子将家产分小儿子一半。因为小儿子过得凄苦些。她心疼。     大儿子违逆不了母亲,只得分了。但是如此一来,小儿子一家就不算困难了,应该奉养老母亲。可这老妇人不乐意,因为小儿子家孩子多,她身子不好帮不上忙,每天还多一份口食。怕把小儿子家吃穷了,仍旧住在大儿子家。长此以往,家长里短的,能没矛盾?     大儿媳妇到处抱怨婆母不公,令老妇人很没颜面。为这,夫妻两个日日吵架,最后大儿媳妇委实忍受不了,便带着孩子一去不归。大儿追上去,遭到岳家暴打,称他家媳妇难做,逼他和离。     蜀王听了,微微皱眉,“民间还有这等事?”     “呵呵,王爷,天下之大,何奇不有?您道这老妇人害的大儿子家破,心灰意冷离乡之后,又待如何?”     蜀王挑眉。     “住在小儿子家中,死死抓着大儿子留下的家产,动辄已死逼迫小儿去寻兄长!”     蜀王摇头,“糊涂的东西。”     “可不是么!”应先生看了看天色,起身道,“时候不早了,王爷早些安歇吧。明日就进升龙府了。”     应先生拱手告退。     蜀王目送他离去,微微沉思了一会儿,懂了应先生这个笑话的含义。     世上有偏心的父母。但再偏心,也是父母,能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儿女?     太子养废子侄,他在蜀地只是耳闻,尚且心中有气。那父皇在京中日日都有人回禀于他,天天听着哪个孙子出事,能当做不知道?只怕不言不语的,不是好事!     父皇……对太子有了不满?     蜀王被自己的猜测吓一跳,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在大帐内走来走去。是啊,父皇还活着,春秋鼎盛,太子却急迫的下手对待手足,他已经是太子了,国之储君,更是众多兄弟之首,怕什么?一声令下,难道谁敢违抗不成。     用这种下作手段,令人心寒啊!     父皇要是还如从前疼爱太子,应该重则那些皇孙,勒令读书,才能保护太子的名誉,不使众多藩王对太子生出怨恨。     看来他自误了,总以为父皇对太子偏爱,犯下多大的错误都包容,一心维护,却没想到有时疾言厉色,才是真心疼爱!     想通了这一点,蜀王对未来前所未有的信心。出兵安南,也不会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这半月来,他下令三千精兵在岭南境内剿匪,将本来就不多大匪人剿得干干净净,到各大山寨耀武扬威,不知让那些文官背地里多少猜忌防备。     他顶着的压力也不小。     希望……尽快结束吧。     走出大帐,呼吸一口有些沁凉的空气,蜀王到心中变得平静。夜空中最亮的星一闪一闪,好像儿子阿狸的眼睛。对不住了。阿狸,这次父亲利用了你……     夜色弥漫之中,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的军营附近。草木摇曳。一团团团黑影遮掩她的身形。不过蜀王麾下的精兵不是摆设,其中一人眼睛锐利,身手更是敏捷,压着到大帐后的副官帐篷来,“报告,抓到一名奸细!”     值夜副官惊讶,“什么奸细?安南国有还敢派人来打探我们大营?可恶。砍了!”     “呃,是个女的。一口流利的岭南土话?她说她不是奸细,她要见王爷。有世子的重要事情禀告。”     “胡言乱语!王爷是她想见就见的?天亮再说。”     “可她说,天亮就来不及了。”     “嘿,我说你这小子是谁的兵。怎么一个劲的为她说话呢?我先揍你一顿,再去禀告王爷。”     可怜无辜的小兵抱着头,平白挨了一顿拳脚。不过军中挨揍是常事,小兵被揍之后,照样敬礼,然后押着他抓到的奸细走来。     灵钏仔细的看着营帐的陈设和环境,面对全身甲胄的副官,拱手行礼,面不改色。     “你一个小女子。深夜不在家中睡觉,跑到营地里作甚?什么事非要深夜来?知不知规矩,要是被当成敌人。一刀砍了你的头!”     灵钏点头,“小女知道规矩,只是事关重大,只能出此下策。”     “那你就说吧,你姓谁名谁?什么重要消息?说得出,就饶你深夜擅闯大营之罪!”     灵钏摇头。“事关重大,只能面见王爷细谈。”     “岂有此理!”副官恼怒?。“你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王爷岂会见你?”     灵钏指了指旁边的笔墨,“我可以手书,劳烦阁下帮我送给王爷。王爷看了,自然会决定见我!”     “你会写字?”副官吃了一惊。     灵钏翻了个白眼,“写字有何难?”     她怎么可能是文盲?英文日文韩语都精通,虽然现在一点用都没了……不过足够证明她的语言天赋了。几年训练,?繁体字读写毫无困难!     副官怀疑的看着灵钏,识字克不容易,普通人家供出一个读书认字的男丁,一年要耗费十几两呢。女孩?谁家这么浪费?     心中不信,就跟着灵钏到桌案边上,见灵钏握笔,刷刷……画了几个线条。     撇撇嘴,他没好气的说,“这就是你写的字?我还真当你会写字。说大话!”     灵钏无语,她能写下来就能说了,就是因为不能啊!     画的这张纸,线条虽然简单,但只要蜀王不健忘的话,就会记得是他当初送给陆星霜的见面礼了!     副官嘲讽的鄙视目光,让灵钏心中一股闷气,人在屋檐下,只能低头啊。拱手行礼,“劳烦将军帮我送给王爷。王爷见到,一定会见我的。”     “等着吧。”     唤了两个士兵,紧紧盯着灵钏。灵钏索性原地坐下,闭目养神。     大约盏茶功夫,副官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过来,“王爷要见你。来人,搜身!”     “什么?搜身?”     “当然!”副官阴阴一笑,“你来历不明,谁知道你有没有带武器?万一你存心不良,行刺王爷,我担当不起!还愣着做什么,搜啊!”     灵钏退后一步,“不许碰我!你们没有女兵吗?”     “说什么笑话?营地之内,哪里来的女兵!你到底给不给搜?不给也没用!现在王爷想见你,你必须搜身之后见王爷去!”     灵钏看到两个士兵毛茸茸的手,快要崩溃了。     “呵呵,姑娘,对不起了。”两个士兵互相看了看,眼中露出**淫邪的笑容,搓了搓手手,“兄弟,你来我来?”     虽然人家长的不好看,但不一定心里邪恶啊。只能说,灵钏是心理作用,看着要搜身的士兵,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脸上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     副官冷冷笑着,“什么你来我来?这个女人深夜闯入营帐,直呼欲见王爷,我负责王爷的安危,十分怀疑此女的来历。一个人搜身,我信不过,两个一起吧?”     两士兵瞪大眼,互相看了看,还有这种好事啊?举着双手。在灵钏身上比划,这……从哪里开始搜好呢?     女孩长得挺俊的。双眼皮,大眼睛额头饱满。嘴角微翘,就是皮肤黑了点。不过大头兵才不管黑不黑呢,更重视身材,胸大臀大,这样的女子才好生养啊!     以这个标准,眼前的女子是个大美人。腰肢特别纤细,衬托的胸部凸起。臀部浑圆,跟葫芦似的。     两个小兵没想到飞来艳福。待会儿搜身,要是多碰了什么地方……这个,难免嘛!要不怎么叫搜身呢?     要是张头领只叫了一个人,肯定立马完成任务。早上下其手了。可两个人,两兄弟不好分啊,谁前谁后?谁上谁下?让兄弟吃亏,不厚道!可自己也不想落后,哎,为难死了人!     灵钏见近在咫尺的毛手,闻着熏人的狐臭味,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万恶的封建社会!万恶的穿越!害的她遇见这种窘境!     她咬着唇。“等一下,我有话说!”     张头领冷笑,“说什么?告诉你。搜身是一定要的!”     “我知道躲不过。但是……我可不可以挑选人搜身?”     “哈哈,你还挑三拣四?没这个规矩!”张彬严厉的说完,见灵钏咬着唇,那倔强而落魄无奈的模样,还真容易激起同情心。     语气缓和了一下,“军中规矩如此。任何人不可违背。”     “我知道!我,想让你来搜!”     “啊?”两个士兵痛失机会。惋惜无比,退后一步,眼巴巴瞅着上官。     张头领以为听错了,指着自己的鼻子,“什么,你让我搜身?哪个,好吧!反正我是真怀疑你来历。”     在属下鄙薄又羡慕的眼神中,张彬上前,先按住灵钏的头,细细的摸了一遍――有奸细将细针之类藏在头发里,怎么能不搜?     那是渎职!     头发搜完,接下来是脖子,女孩的脖颈肌肤柔滑无比,靠近还有一股馨香气息,闻多了大头兵的臭脚丫子味道,闻女人的独有味道,心头顿时异样,差点把持不住!     灵钏闭着眼,立即感觉到对方的力道加大了许多,抬眸一看,就见眼前的人紧紧拧着眉,如刀削的五官变得肃然许多,使劲拍着她的后背,重击她的腰肋,然后是大腿,小腿……     一整套结束之后,张彬心头浮躁,深深呼吸了,才领着灵钏去蜀王的营帐。     “启禀王爷,人已经带到!”     “进来。”     灵钏收拾完多余的无用的情绪,对着大帐里出声的方向跪下。     “小女参见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呵呵,起来吧。你第一次见我也战战兢兢的,后来不是好了么。”     “规矩不可废。王爷虚怀若谷,平易近人,小女却不能不知道上下尊卑。”     蜀王轻笑一声,“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跟你主子一样受礼法熏陶。行了,快起身吧,你深夜而来,必然有重要消息。别耽误了你的要事。”     灵钏这才起来,恭敬的垂着头,“其实我家……呃,世子失踪之后,小女十分着急,想到养了一只狗儿,嗅觉灵敏。小女给它闻了世子用过的东西,一路跟随之后。曾经三次差点追到贼人的踪迹。可惜总是慢了一步。不过出了北海郡,在与安南国的边境小镇上,见过世子一面。”     “什么?你见过阿狸?”     “是,小女乔装了,不过世子一眼就看出小女的身份。”     蜀王吃惊的看着眼前单薄弱小的女孩,不由得刮目相看。其实,阿狸失踪,有影子侍卫暗中保护,他本可以下令救回阿狸。     可这么好的进兵机会,失去了再也找不到!不得已,只能委屈阿狸几日。     甚至,他还故意转移视线,模糊岭南三大家和靖江王府的注意力,导致他们以为是普通的劫匪,为劫财而来。等发现不对,阿狸几人已经离开了岭南。这下他们也急了,不仅不反对他出兵,磨了将近半年后,情愿下军令状保证出兵的后勤粮草!     简直事半功倍啊!     这丫头是陆家的,难怪陆星霜失踪许久,不见陆之焕奔走。与四年多前为女儿操心的慈父面孔不一呢。     蜀王暗想,运气,要是这丫头再大些。行事老练些,怕是计划就没这么顺利了。     虽然悬而又悬,谋划多日的计划差点因为灵钏失败,但蜀王对待灵钏的态度更加和气了。     有能力又忠心的仆人,难得!     “因为当时小女摸不清贼人的路数,也不知为何绑架世子,就小心翼翼跟随。同时留下信息。希望等帮手多了,一举成擒。”灵钏文文静静的诉说时。得了蜀王示意离开的张彬听了,心中掀起轩然大波。这个不起眼的丫头,是为世子下落而来,看她与王爷奏对。井井有条,口齿伶俐。     他开始相信灵钏也许真的识字,也许真的有要事见王爷。     想到刚刚……     他的眉宇之间蒙上一层阴影。     而大帐之内,灵钏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快速简单的说了一遍,尤其着重将几个猜测说了。     “什么,你怀疑是岭南的犯官集体谋划了绑架阿狸?”     “是。若非如此,怎会一路翻山越岭,都找不到一丝痕迹?小女觉得,岭南山高路远。贼人熟悉路径,一条两条就罢了,十万大山多少寨子。汉人最受注意,而那边寨子个寨子也不同。有个不对劲,怎么能瞒过三大家的全部耳目?而且贼人还刻意将世子送到三大家无可奈何的安南?”     “一切总总都说明,按住有一股庞大的势力,了解岭南,能驱使官兵。至少能在某种程度上隐瞒消息。朝廷册封的命官大概不会,想来想去。只有犯官了!”     一番分析,丝丝入扣,很有道理。蜀王作为早就知道内情的,也为灵钏的胆大心细赞叹不已。     “你说的,本王已经知情。哎,虽说是犯官,但也不一定都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本王犹豫再三,也是知晓,一来他们不敢慢待阿狸,再者若是当场抓住,证据确凿,只怕就要上法场了。有些人曾经为本王故旧,难以下狠手啊!”     灵钏听了盈盈下拜,“原来王爷早就知情,小女子班门弄斧了。深夜闯入,还耽误王爷休息,真是罪该万死!”     “哪里哪里,你也是担忧你家小主子,无罪无罪!”     蜀王呵呵笑了两声,吩咐人带灵钏下去,好生照顾。     但灵钏执意不肯,道是王爷军队的规矩森严,她一介女流不方便。蜀王了然,派了两人护送灵钏去附近的农家。     张彬目送灵钏离开,转身抱拳跪在蜀王大帐里。     “何事?”     “启禀王爷,属下不知刚刚女子身份,兼她夜闯营帐,自称要见王爷,属下不放心,就……就搜身了。”     “胡闹!”     陆家什么人家,他家的女眷,哪怕是个丫头也不是随便能碰的!     斥责了一句,蜀王想起军中规矩,想了想,“罢了,你也是职责所在。对了,本王记得你尚未成亲?”     张彬的脑袋垂的很低,这样才能掩饰他火辣辣的面孔。     “劳王爷记挂,属下的确未婚,父母给订了一门婚事,是属下的娘家表妹。只是早年病死了,就一直耽误到现在。”     “嗯。等过段日子,该筹备筹备了。便宜你了!”     蜀王挥挥手。     张彬手脚都是汗的出来。做梦也没想到,白捡一个老婆!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胸口好像要爆炸了。满满都是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感觉。     那个姑娘,应该也是欢喜他的吧?不然怎么会让自己搜身呢?既然已经……     幸好是夜里,不然他脸红红的模样,肯定在众多士兵中,一点威信也没了。     正在发春梦的张彬怎么知道,灵钏没那么多“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被男人碰了手臂就砍掉,那地铁公交上蹭蹭挨挨的,不得把半个身体都砍了?     她选张彬搜身,完全是对方长相尚可,比其他两个小兵养眼些。     既然见到蜀王,也达到她的目的了,自然就将这事情忘到脑后了。     民居中,穿着普通农夫衣衫的陆之焕看着灵钏,“如何?”     “灵钏没有猜错。蜀王他早知道是谁绑架了十四娘。阿狸世子他都不救,为了有借口出兵安南!”     “蜀王真是丧心病狂!灵钏,我问你,你当初见到十四娘,怎么不救她出来?一旦起了兵灾……”(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不必惋惜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半年之前,陆之焕和兄长陆之熠就对蜀王带兵入岭南有过猜测。奈何当时各种情况不大明了,只能是泛泛而谈。     如今图穷匕见,蜀王挟持萧碧玉、陆星霜、朱思彤以及莫家子莫忧被绑架一事,使得三大家前所有为的团结起来,支持蜀王带兵攻入安南。     其实三大家也有自己的野心,希望开辟更广阔的商路,增加家族整体的实力――能借蜀王的手,既搭救了自家的子孙,又能达到更加富奢的目的,他们比谁都上心。     两者你借我的财势,我借你的兵将,算是互相合作、相互利用吧。     与之相对显得格格不入的,就是陆家。     陆家几乎没参与过岭南那些暴利的商业。郭金芙带来的产业,陆家从来没有人插手,整个陆家在岭南,只有陆老夫人用嫁妆购买的几个小庄子并几间商铺,出息正好满足家用而已――事实上,陆老太爷风雅的背后,靠着还有京城陆家时不时的贴补。     这一回也不例外,陆之焕对蜀王和三大家的勾当懒得理会。可恨,为何无辜牵扯到他的女儿身上!     “灵钏,你为什么不把星霜救回来?为什么!”     “老爷,”灵钏咬着唇,神情中也充满了后悔,“如果早知道没有第二回接近的机会,十四娘直接被人带到升龙府的皇宫,我说什么也要把十四娘救走。不管她说什么!拼了命不要。也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农居的外面墙根底下响起了咳咳的声音。     陆之焕微微一惊,赶紧起身,推开窗。“父亲!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我孙女滞留安南了,我亲儿子也追着来了,我怕你们两个恨我怨我,再也不回家了。所以就追过来,问问你们是不是不把我老头子放在心上?”     “父亲!儿子怎敢?”     “你都不说一声就离家出走了,还有什么不敢的?”陆老太爷哼哼的,背着手走到农家屋子。对里面简陋的环境很是不看不过眼,转了一圈没找到坐下的地方。最后还是灵钏找了一块赶紧的蓝染布的包袱皮。给他老人家垫在屁股下面。     安稳的坐下,他挑了左边眉毛,嘴角挂着讥讽的弧度,显得十分老奸巨猾。“灵钏丫头,你说,你当时见到星霜,是不想带她走,还是她不想跟你走?”     “太爷?”     “哼,还想骗我哄我?”     陆老太爷愤愤不平的拍了一下大腿,想骂,但知道眼前的丫鬟是自己孙女的心腹,回头一定一五一十的传到孙女的耳朵里。他现在也怕了啊。怕真的被小辈记仇。     记仇就记仇吧。不想着怎么报复老家伙,反而自己虐待自己!被人绑架,生死不知……     再来一回。他老人家的心要跳出喉咙,再也回不去了!     于是老太爷指着陆之焕,“都是你!”     陆之焕抬头,一脸的愕然。     “看什么看?就是你!就是你生出的好女儿!就是你养出的好女儿!你看看她,多任性啊!我老头子活这么大年纪,除了你母亲要死要活嫁给我那会儿。就没见过比星霜更任性的闺女!她使性起来,是连性命都不要啊!”     “爹。您误会了。”     “我误会?我误会什么了?她就是存心报复!报复我之前没给她好颜色,报复我让她听话做陆氏的才女。她不听就不听吧,你说说,终究是我的亲孙女,我能容不下她吗?可她倒好,突然就失踪了,下落不明,这不是逼着我的老头子吃不好睡不好,到老了心不能安吗?如果她要是有个万一,我、我可怎么活啊?”     灵钏紧紧抿着唇,“十四娘不会有万一!”     “蜀王兴兵攻入安南,到时候刀剑无眼,都杀红了眼睛,谁知道谁是谁!”     陆老太爷越说越动情,眼圈都红了。     灵钏怒瞪了一眼老太爷,还是一口咬定,“十四娘不会出事!我知道,她不会!”     “嘿!我说你这个丫头故意跟我作对是吧?你主子不在,你以为你还能像她一样,专门跟我作对?”     这个帽子压下来,灵钏只得屈膝行礼,     “奴婢身份低微,怎敢不敬太爷?只是奴婢朝夕和十四娘相处,知道她聪慧过人。起刀兵又如何?蜀王为了自己的目的,带兵入安南。但三千精兵谁敢谋害世子萧敬?只要十四娘跟蜀王世子在一块,必然能保证平安!”     “哦,说得也有道理呢!”     陆老太爷转过头,看着儿子陆之焕,手指颤巍巍的挪到灵钏身上,见灵钏目光坚毅,信念坚定,呵呵笑了笑,随后鼓掌,掌声啪啪的,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     “也不枉费你牺牲机会,送这个丫鬟去天心阁了!”     “父亲,我……”     “我什么我!累了,等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对了,灵钏丫头,你的卖身契是死契么?听说当年焕哥儿只用了十两纹银就把你买下了?”     灵钏咬着牙,“老太爷既然已经知道灵钏是天心阁的人,说这个做什么?”     “没事。就是跟你说一声,委屈你了啊!十两银子?这是焕哥儿花的最值的一笔钱财!比他当公子哥儿漫天撒钱,胡乱花掉的百两千两,更有意义。”     灵钏怪异的看了了一眼陆之焕,没想到现在气质沉稳的陆之焕,也有轻狂跳脱的时候。     “我也觉得。”     十两银子买下她,等于帮她脱离后妈马丽娘的掌控,灵钏自然感激无比。值,为什么不值?     这同时也是她一生中最大、最重要的投资啊!     过了一会儿,陆老太爷才听懂了简简单单一句“我也觉得”的含义,愉快的哈哈大笑,“好丫头,够自负!可惜你不是男儿身。如果你成了男人,我看陆家都容不下你。你得登堂入室啊!”     灵钏倨傲,“若我是男人,岂止登堂入室?我的目标是蔚蓝的天空,是广阔的大海,是三山五湖,是整个大周。有生之年,我想用双脚丈量大周的每一寸土地,品味各地的民俗风情。开阔见识,自由自在,不受拘束。这样的人生,方不负投胎为人。”     话中的洒脱激昂自由,很是吸引人。     陆之焕先是向往,随后脸色变得铁青。     陆老爷子看惯世情,加上年近耳顺,对事务的看法也和从前不同了,不在为条条框框的规矩所限,更喜欢有个性、有独特思想的孩子。这会让他,回忆自己的青春年少。     很是赞赏的朝灵钏点点头,老太爷悠悠一叹,“你和星霜都错了,错了啊!她要是个男儿,该多好?你要是个男儿,也能辅助她在朝堂上立足。可惜了啊!”     灵钏无言,她一点也不惋惜不能做男人。     事实上,她也不怎么在意陆老太爷对她的欣赏。上前一步,“老爷,营救十四娘不能指望蜀王。甚至三大家……也不靠谱。都是一群为了利益不顾身家性命的蝇营狗苟之辈。若发生个万一,一定是先背弃盟友的。所以我想明日一早,跟在蜀王大军之后,潜入升龙城。”     “你想在攻打之前,去升龙府的皇宫去见星霜?”     “是。如果顺利的话,我可以将是十四娘和县主、朱家姑娘和莫家公子一起救出来。”     “嗯,你少说了一个人,蜀王世子。记住了,蜀王世子不安全的救出,你救了别人等了白救。”     “灵钏……明白了。”     漆黑的夜岳家沉寂,只有跳跃的烛火证明,这一夜有很多人睡不着。     张彬忙着在烛台前些家信。他在信中写到,蜀王为他相中了一个女孩,虽然他连对方叫什么,什么出身来历都不知道,但王爷说“便宜你了”。王爷是知道他的,连王爷都这么说,可见女孩真的非常优秀。他希望父母双亲可以准备聘礼,只等日后返回就去提亲。     蜀王秘密见了影子侍卫,确认了阿狸在安南皇宫过得平安顺遂,轻轻叹了一口气。下了谕令,命影子侍卫寻个机会,偷偷将阿狸藏起来,他不希望攻击升龙府的时候看到阿狸被捆起来,高高悬挂在城门口。     灵钏和衣而睡,没有灭掉蜡烛。她默默的想着,老家那边的复仇计划进行的差不多了。她名下有了两个弟弟,岳凌峰、岳凌波,都在私塾念书。而她的生父川田,也被人打断了一条腿,在家里养病。     马丽娘现在的日子开始苦了。前头两个儿子好吃懒做,家里一点忙帮不上不说,还经常添乱。     等为了照顾川田发生矛盾,那两个大的,能看着两个小的天天去私塾读书,吃好的穿好的吗?一个爹妈生的,凭什么两样?凌峰和凌波之前不懂事,可上了学堂,知道念书的好处,能放手不要?     亲生儿子彼此仇视,倒要看看你马丽娘心里什么滋味!     这只是报复的第一环。将来还有更激烈的。     但灵钏已经不完全将重心放在报复上了。她现在想的是陆星霜,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个小姑娘已经深入她的心底。忽然好不适应没有她的日子……     十四娘,你现在怎样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白首之约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清晨的和煦阳光,融融的照在安南皇宫屋顶上。散发明黄色泽的琉璃瓦,耀人眼眸,尽显皇家气派。     陆星霜天不亮就在甘泉宫殿内,由十二个安南王妃派来的侍婢梳洗装扮。破晓之后,她拖着长长的凤裙下摆,头顶安南国传统花冠,端庄自若的走在通往正大殿的通道之中。青砖铺地,并不平整。陆星霜走得缓慢,但坚定,仿佛世间没用什么东西能阻碍她。     及至于殿内,同样穿着凤袍,戴凤冠的安南王妃面带笑意的看着陆星霜,“吾儿平身。”     要让堂堂大周的皇后,屈膝向偏远小国,连皇后都不是的女子行礼,的确为难了。不过陆星霜做得并没用多少不情愿,行礼的姿势一丝不苟。     面前的女人,货真价实是她的长辈,未来的婆婆!     安南王妃极为满意的拉起陆星霜的手,见她小小的人儿,颇有大将之风,这半年来发生多少大事,她不惊,不躁,不怒,没乱了本心,始终神色平常,淡然处之。     越看越欢喜,直接让她坐在自己身侧,带着温婉的笑意道,“安南比起大周,麻雀大小而已。不过在皇宫内举行你们的婚礼,也不算委屈了。我知道你是陆氏千金,最重视规矩体统。眼前没有你的嫡亲长辈,不若认位长辈以示郑重?省得日后有人谈起,以为是场笑话,做不得数?”     陆星霜眼皮儿都没动一下。淡声道“也好。听闻蜀王大军兵临城下,守卫兵士望风而逃。我父亲应该会随军而来。等他们到皇宫里会面,一定会很愿意和新认的长辈探讨交流的。”     一句话。就将刚刚和谐友好的气氛毁坏殆尽!     安南王妃冷着脸,“陆星霜,我敬你是名门之后,半年来没有半点失礼之处。就连你与阿狸的私情,我也是竭力周全,特特为你准备了婚礼。怎么,你不想嫁给我儿子阿狸么?”     怎么会不想?只要一想到那个位置最终被别人占据。她就要发狂!前世若不是萧无碍要册封死掉的“陆星霜”为皇后,她能悲愤之下已死明志?     她愿意嫁。还要昭告天下,带着萧无碍今生的全部的爱,洗刷前世屈辱!     但不是现在!     时间不对,地点不对!     一生一世的大事。她怎么肯委屈自己,随随便便凑合一下就算了?     说到不对,怎么……人好像也不对了?     萧无碍何等阴险狡诈,冷酷自私的人?不知出了什么事情,这一世的萧无碍长相没变化,但性格为人处事,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和前世一点也不一样!     该不会和她一样,里面的灵魂都换了?     想的太多,人也烦躁。半年来日日相处。她可以确定现在的阿狸就是个天真无邪的小男孩,单纯,幼稚。善良的一塌糊涂。     比如现在,他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撅着嘴说,“王妃说,你不喜欢我。不想和我成亲。”     安南王妃不知盘算什么,下令将陆星霜关押在偏殿里。不许人探看。但阿狸不在范围之内,悄悄的赶过来。也只为说这一句。看着一脸委屈的阿狸,陆星霜无奈,“你相信她,还是相信我?”     轻轻的话里好似带着魔力,之前还显得失落难过的阿狸,转眼就欢快起来,开心仿佛烧开的热水,不停地冒着泡泡。眉眼之间的喜意,让人情不自禁也跟他一样欢喜。     “我就知道。霜妹妹的心,也是和我一样。”     他拉着陆星霜的手,摇啊摇,仿佛这样就能相约一辈子,执子之手,白头到老。     “阿狸,王妃有和你说,她为什么要让你我成亲吗?”     “说了!她问我喜欢不喜欢你,还说成亲就能一辈子在一块了。我说我愿意一辈子和你一起。”     孩童言语无忌,想到日后……陆星霜不知如何对待这句近似誓言的话。     “阿狸,你现在这么说,将来不定就后悔了。我不是不想和你成亲,只是希望再大些,等你明白成亲还有其他含义。”     “我懂啊!成亲就结两姓之好,可以生小孩子了。王妃说,当年我父王就是和她结两姓之好了,然后才有的我!”     天真的萧无碍根本不懂得他说了什么。     只一句话,陆星霜彻底确认了安南王妃――顼氏。     顼氏是蜀王的嫡妻。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因为蜀王的第一任明媒正娶的妻室,是萧无为的生母,梁氏,正正经经圣元帝指婚,景康皇后册封的蜀王妃子。     但梁氏嫁给蜀王的第二天,不仅拜了萧王朝的列祖列宗,还……以继室的身份拜了顼氏。     话说起来就长了。两百多年前,大周的太祖太宗为了稳定朝野,封了当年深受民众爱戴连云仙山祖师灵成仙师,为国教大成至圣护国法师,简称国师。据说香火最旺盛的时候,整个连云仙山都是烟雾缭绕,不见伸手五指。     百年过去,连云仙山弟子众多,分歧更大,灵成创下的六**门,传承的弟子都说自己才是正宗,斥责其他同门,被朝廷分而划之,争斗不休,自然就没了国师称号。     六十年前,也就是先帝在位时,连云山出了一位能人,曾经救过先帝性命,当时先帝就不想再度册封国师称号,又不能对救驾的功臣不做奖赏,便说,“贵派不介婚嫁,倘或生女,便嫁给我的皇子,立为正妻,长长久久的富贵平安如何?”     因此,就立下婚姻之约。     可惜顼法师没有女儿,生了三个儿子。除了一早夭,一出家,只次子膝下有女。婚姻之约,自然就落到当今皇帝圣元的儿子身上。     天底下,没有谁敢催逼皇帝结亲,但顼氏家族做到了,生出第一个女儿举族欢庆,特特通知到了京城满朝文武。所以圣元皇帝很不客气的以强占民田、欺男霸女等种种恶行,摧毁了连云仙山根基,六**门铲除了四个,只剩两个派系的苟延残喘。     灵成国师一脉弟子死伤无数。没人再敢妄想恢复当年祖师在时的荣光。     但名义上,圣元皇帝出了口恶气后,还是要出一个儿子,完成先帝订立的婚约。当皇帝,更不能背信弃义,令天下人耻笑。     太子国之储君,岂能订下神鬼之道的太子妃?其他宠妃也不想要自己的儿子迎取已经败落了连云山一脉的女弟子。算来算去,就当年的蜀王无依无靠,年龄合适。     于是,连云山顼氏女,鼻子眼睛长什么样,性格品德丝毫不知,是蜀王的正妻。先帝订立的婚约,谁敢质疑?梁氏不情愿,也得对着顼氏女的牌位下拜。     唯一说不通的……是顼氏一族都死光了。死在派系争斗中。     安南王妃是漏网之鱼?     那她还真有可能是萧无碍的生母。     知道安南王妃的身份,对蜀王带着三千精兵入岭南,还故意等到她们被劫到安南,才决定出兵,就了解原因了。     顼氏是灵成祖师之后,公认最有神通的连云一脉的传人。民间传说,能撒豆成兵,挥手排云裂雾,神奇无比!如果有顼氏女逃出来,还混迹他国的内宫之中,有难保没有边疆不稳的担忧!     蜀王不能假他人之手对付顼氏女。他必须亲自动手,消除隐患。比起私自出兵,被文臣御史弹劾,被皇帝惩罚来,将来顼氏女为祸天下,他还得捏着鼻子认下婚约,当然是前者更好吧!     萧无碍的身世,竟然还有这等隐秘!哎,前世夫妻将近二十年,她一点也不知晓――倒不是她麻痹大意,而是想都没敢想过!     就算想过,她难道敢查么?查了又什么意义?     偏殿内,陆星霜坐在软垫上,面色不停变幻。阿狸就欢喜的坐在她身边,抱着膝盖,大眼睛眨啊眨,即使半个时辰不说话,他也不觉得腻味枯燥尴尬。     “我喜欢和你坐一起。”     “王妃说,喜欢一个人最深最深,就是,生同寝死同椁。”     “王妃还说,我父王曾经对她这么说过。霜妹妹,我们拉钩吧?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阿狸期待的说,竖起一根嫩白的小指。     “什么?”陆星霜不得不从自己的思绪重出来。“生同寝死同椁”是何等真情实意的爱意表达。     想想前世“陆星霜”死了,萧无碍那崩溃的样子,似乎生无了趣,恨不得追随去了!后来还无论如何都要册封“陆星霜”为后。     原来,就是为了完成今时今日的诺言?今日,就是他们定情的时刻?     想着未来的自己,再想想曾经痛苦绝望的岁月,她颤巍巍的伸出手指,和萧无碍的手指碰上。     温暖的触觉,混合心底的冰凉,陆星霜觉得她在走一条危险的路。她困扰了一世的谜团爱恨痴缠,都在她面前一一展开。     今天她和萧无碍许下终身之约,将来……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次日清晨,长驱直入的蜀王麾麾下精兵强将,终于到达升龙府城楼前。     安南国主惨然向王妃道,“我已做了所有能为你做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一生噩梦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我已经为你做了所有我能够做的……”     多么凄惨而悲伤的话,倾其所有,只为心爱的人展眉一笑。     “无用的废物!”     可惜,心如铁石的安南王妃,没一点点的感动,反而恼怒的呵叱,面上一片冰雪之色。     “安南虽然是弹丸之地,可也有数百万人口,男子只要年满十六,稍加训练,皆可以为兵。就算除去女子和老弱,转眼也能拉起十万军队!层层守卫,依据地形之利,拖也能将蜀王的兵士拖死!     都是你这无用的废物,软弱无能,胸无大志,才使得连抵抗都没有,被人逼到城门底下!”     安南国主面如死灰,心腹大臣实在忍受不住,“你这妖妇,我安南有此之祸,全是为你!难不成为你和上朝蜀王个人私人之怨,要让我安南覆国吗?”     顼氏没有半点动容,“哼,覆国?别忘记这个王位是怎么来的?”     顼氏很有底气说这番话,因为她的祖上护国法师,曾经对安南国启发民智,统一政权的建国大恩。连云山一脉就有在安南国的分支,在安南国所受的敬仰,比在大周更深。而她的祖父、父亲,也更是对现任的安南国主,有拥护支持的恩情。     顼氏极少有对安南国主和颜悦色的时候,但此刻的话无疑伤透人心。安南国主叹息一声,脱去王袍,只穿着素白的亵衣。让心腹大臣用绳索绑住自己。     他要用自己的无用之身,换取全城百姓的安全。     出城之时,整个升龙府都变得静谧极了。百姓不管是安南国本土的。或者其他族人,都站在城池两边静默无语。     忽然,炸响了一道响雷,雷电撕裂的天空好似在痛哭,片刻后大雨倾盆而至。     安南国主被淋成落汤鸡。     但他仍旧是国主。     走在坑洼的街道上,百姓自发的跟在他的身后,没有一个人举着伞。     原本这位国主长相平庸。才能上也平平,靠着宽容和蔼的性格。执政更是宽和,才得到百姓的爱戴。而此时此刻,脱去王族身份的外袍,他在全城百姓的心目中。成为唯一的王。     安南王妃气势汹汹的回到皇宫,怒骂呼喝不止,“蠢笨如猪!半年之前,我就说过,在边关布下重兵把守,以防大周兵士长驱直入,他不听;四个月前,我让他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征兵,增加军人的数量。他不听;三个月前,我让他禁止老兵退伍,加紧升龙府的防护。他也不听。     两个月前,我逼驱赶大周的商人小贩,他还是不听;一个月前,我求他赶紧上表大周,质问岭南动作频频,是否有周朝士兵进攻安南。他不听!”     “他是人吗?分明长着一个猪脑袋!”     顼氏愤怒的拔出寝殿内装饰用的龙凤吉祥宝剑,雪一样锋利的光芒一闪。横七竖八砍了几下,将正大殿的花瓶都劈碎了。     发泄了一通,顼氏想起来,“阿狸了?快把阿狸带过来!”     宫人畏惧不已,急急忙忙爬出大殿将萧无碍带来。     萧无碍也知道是太危机,不肯离开陆星霜半步。两人联袂而来,顼氏在看到陆星霜的刹那,脸色有点不大愉快,但很快堆满笑容,     “阿狸来了?快,到娘亲这边来。”     萧无碍没有任何犹豫,走到顼氏身边,用脸颊轻轻蹭了下顼氏的掌心。     陆星霜敏感的主意到,顼氏刚刚还阴暗的心情,转眼就云散日出了。     安南国的天气和中原之地不同。说雨就打雷,说晴便干旱,刚刚还暴雨如瀑,浑似天空漏成筛子,这会儿雨停了。     除了低洼之处的水沟,积蓄了雨水,其他的地方被太阳出来后一照,蒸发的不见水迹了。     陆星霜扭过头去,不去看萧无碍以“孩子”身份在顼氏面前撒娇卖萌。那种感觉,好像泰山在眼前崩裂,江湖河水在她面前倒流――一切都错乱了。     “好阿狸,跟娘亲走吧?娘亲不能继续住在安南皇宫了。该死的,烂泥扶不上墙!早知道今日,说什么也不尽安南皇宫,当tm的什么王妃!”     说完之后,顼氏才反应过来,不该在小孩子面前爆粗口,歉然的笑了笑,作势捂住阿狸的耳朵,又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好阿狸,你是好孩子,是娘亲的心肝宝贝。跟娘亲一起走吧!”     “去哪里啊?”     萧无碍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故意。他眨着清澈无邪的大眼睛,迷惑不解的问,     “娘亲不是总说,父王对不起你吗?父王就在城外,等他来了,我们两人一起质问他!问他为什么要对不起娘亲!”     顼氏的笑容裂开了,勉强维持着,     “娘亲和你父王之前的恩怨,没有那么简单。你还太小了,将来你就懂得。”     “我才不小呢!娘亲,你不是说我是男子汉吗?我可以保护我喜欢的人!”     “是,娘亲相信阿狸。不过娘亲和你父王的关系,真的很复杂啊,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你父王是皇子,就算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娘亲又能怎样?只能忍了。”     “不要忍啊?”萧无碍认真的建议,“娘亲,你跟我回王府吧!蜀王府,我父王的封地!您才是我父王真正的妻子,哪里是你的家啊,为什么要住在外面?”     “可是,可是你父王会不高兴的。”     “不会的。”萧无碍拍了拍胸脯,“父王不高兴,我们还不高兴呢。娘,你放心,都交给阿狸。等父王来了,我就告诉他,我想带娘亲回王府。如果父王不答应。我就……我就在也不理他了!”     身后的陆星霜,无语的抽了抽嘴。     好强大的威胁!难怪日后多少威胁,对他而来都是风吹过耳。听听就算了。记得前世在大周皇宫,有一个年轻无知的轻狂妃子为了争宠,威胁悬梁自尽。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女人常用的招数。     没想到萧无碍根本不买账,直接说,“不是想投缳吗,让她投。每天给她投三回!饭前饭后。让她自己选!”     他下的令,就是让四个太监天天看着这个作死的妃子投缳。要保证脚尖不能占地,脖子挂在白绫里面,但又不能死掉,不然要砍四个太监的脑袋。     如此闹了整整一年。这个妃子见毫无希望,精神失常,进了冷宫了。不到三年就暴毙离世。     思绪不得不收回来,因为眼下根本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顼氏最终还是婉拒阿狸提出的,“回到蜀王府”的提议。她不肯见蜀王。     这越发确定了陆星霜的猜测。安南王妃顼氏,可能是顼家的人,但不是跟蜀王定下婚约的顼家女。     她默然不语,只是不想太出位,让人忌惮罢了。     “娘亲。为什么呀!你不要离开我,好吗?我不想没有娘亲!”     萧无碍“苦苦哀求”,抱着顼氏的大腿。顼氏也是眼泪涟涟,万分不舍。     然后,她不舍的表情还没完全换下,下手却又快又狠,直接在阿狸的颈部一按,再也没有声息了。     听到动静。陆星霜马上回头,就见顼氏在自己身上点了两下。整个身子一麻,软软的站不住了。     她的思维仍是清楚的,扑在萧无碍的身上。萧无碍近在咫尺的脸庞,在她眼底放大。光滑柔嫩的肌肤,嫩得吹弹可破,长长的睫毛自然向上卷起,嘴唇红嘟嘟的。     她仔细看着这张脸庞,心头浮现一丝迷惑。要怎样的鬼斧神工,才能让现下可爱至极,天真无邪的阿狸,变成阴险毒辣、自私冷酷的萧无碍?     顼氏居高临下,声音飘渺,     “你这个丫头太过清高,若是我顼家还是从前,自然巴不得像你这样的大家闺秀嫁过来,增添门楣光彩。可惜……可惜我顼家落魄了,齐大非偶啊!     世上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哪有什么真情真心?蜀王当年对我海誓山盟,如今刀剑相逼,我又岂能容你这个毛丫头对我阳奉阳违?”     越说语气越是锋利,冷冰。陆星霜觉得背脊一股冷风,是杀气?     要杀她?     顼氏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她要是真下的狠手,怕是没有谁能救自己了……     和死亡擦肩,殿外有人急哄哄的叫,“王妃,不得了。国主回城了,完好无损,还带着蜀王和他的五百精兵。你快走吧!”     “什么,只有五百人入城?呵呵,太好了!天不亡我。赶紧下令,传侍卫统领过来!”     “王妃……国主出城之前,下了最后一道指令,是,是废后诏书?”     顼氏的柳眉倒竖,气得身躯都在发颤,“什么?废后?他李成莫敢废后?凭什么,他凭什么如此对我?他的良心被狗吃了?我为他做了多少事情!他的王位怎么来的?他能坐稳国主之位,不都是因为我!废后?他竟然敢废了我?哈哈,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听顼氏这么说,刚刚过来报信的宫人脸色发白,吓得往地上一跪,连滚带爬。     “往哪里逃?”     顼氏怒火无从发泄,雪一样的剑光溢满整个大殿,比流星更快,眼睛看不到实际的剑锋,只看到溅起的血箭飚出五尺高。     宫人的头颅滚啊滚,就这么慢腾腾的滚到陆星霜和阿狸旁边。     阿狸的眼睛是闭着的,什么也感觉不到。     可陆星霜,却是吓坏了,眼前的这一幕太刺激人!如果她是真正的八岁女孩,只怕要留下终生难以遗忘的阴影,噩梦不断了!     顼氏杀了人,见了血,心情平静多了。     她提着剑,走到陆星霜面前。明晃晃的宝剑上没有沾染一点血迹,摇晃的剑光刺入陆星霜的眼眸。     心都缩成一团。     “怎么。怕了?”     “看这雪白小脸,肯定是吓坏了吧。”     “哈哈哈!”顼氏笑得妖媚,涂抹丹蔻的手指捂着嘴唇。露出几颗编贝一样整齐洁白的牙齿。     “小可怜,看到没有,”她继续摆弄宝剑,“不管你出身如何,才情如何,我一剑下去,都化为飞灰。想不想知道。身首异处的滋味?”     陆星霜的额头冷汗掉下来,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看来,还是怕的不够哇!”     有心继续施压,顼氏手挽剑花,宝剑的剑尖对准陆星霜的鼻子。再近一寸,就能割破她的肌肤,在她白玉无瑕的脸庞上留下一道痕迹。     “我本来想削掉你的鼻子。因为我想知道,一个才情高绝,但是没有鼻子的女人,到底会让世人惊叹呢,还是会让世人惊恐呢?光是想一想,都觉得有趣。     那些世家大族的女子,总是看不起其他女孩。凭什么?不就是父兄长辈名声大些么?狂傲什么!     哎,可惜你是阿狸喜欢的人。要是你没了鼻子,吓到了阿狸。怎么办?”     剑花一扭,顼氏将宝剑收了去。     但陆星霜还是感觉锋利的剑芒刺激,鼻尖上有些疼痛。     “呵呵,吓坏了吧?以为我要杀你?怎么可能呢?”顼氏收起宝剑后,彷佛换了个人,又恢复端庄得体的王妃风采。远看温和慈爱,近看妩媚多姿。     她亲手扶起陆星霜。笑道,“开个玩笑。”     陆星霜的手脚没有什么知觉了。     她只能笑,不能不笑!     顼氏一个笑话,就能杀一个人。要是她再换了颜色,不想开玩笑,来真的怎么办?     真的成为没有鼻子的女人?     那陆星霜觉得,别想这辈子下辈子的事情了,直接投缳自尽吧。     顼氏在安南皇宫里有几个心腹,武功高超,转眼功夫,来了几个背起萧无碍和陆星霜,顺着狭窄的通道离开了皇宫。     一路没有遇到其他阻碍。     顺利至极。     “师姐,我们该怎么办?蜀王带兵入城,而安南国上下,没有一个反抗的!那个李成莫还废了你。”     “哼,一个蠢笨如猪的货色,他不废了我,我也要废了他。倒要看看,没了我,他的皇位还能不能坐稳!走,我们回大周!”     “啊?”     背着萧无碍、陆星霜的人都站住脚,以为自己听错了,“不会吧?师姐,怎么好不容易逃离大周。这会儿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你们懂什么?从前,我们什么都不是,只是朝廷的钦犯。现在,我们手上有阿狸啊!好阿狸,你真是‘娘亲’的救星。娘亲有了你,什么都不怕了。”     “师姐的意思……嘿嘿,我懂了。咱们回家喽!”     多年来,有家回不得的日子,让几人心里充满了怨愤。现在王牌在手,什么都不用担心,六个人,带陆星霜和萧无碍一起,骑马绕道而行,日夜兼程,七天之后到达安南国和大周的边境。     岭南三大家一直在等待消息,派了好几路人马打探。顼氏也大胆,竟然伪装成升龙府逃出来的商贩,一路散发假消息,说是安南国主已经被蜀王杀掉。     蜀王带着精兵进入升龙府,将安南国库强抢一空……     安南国库有多少银子?没有多少。但外人不知道啊,听说是国库,肯定联想到一国的赋税都在里面,安南皇室多年的积攒,肯定是金山银山吧?     谣言会越传越变味道的,顼氏只是传安南国库被蜀王抢走,很快有人说皇宫――不似大周的皇宫守备森严,安南的皇宫允许平民百姓进入,也就是说,很多人,包括商人都见过里面的装饰陈设。对里面的东西,能说得七七八八,有鼻子有眼。     “知道吗?安南皇宫遍地都是黄金。”     “怎么可能?”边境的大周人都表示不相信。     “我还能骗你?我亲自去过!我说的黄金是泛指,其实里面很多东西比黄金值钱!别的不说,里面宫殿多少?安南皇宫用的木材,制作宫殿的梁木。都是用楠木做的。国主和王妃的大殿,更是不得了,整座大殿都是用金丝楠木。金丝楠木知道吗?当今卢顺郡王的老母亲死了。想找两块金丝楠木的棺材板,花了足足八千两银子。你算算吧!”     听到的人眼睛直了。     心里的小算盘算了算,那么多的楠木,虽然值钱,但不能运到中原,一点用都没有啊?这时候,正好用得到商人。蜀王才带了三千人过去。不能让士兵拉货吧?     消息都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到岭南三大家。以及有点门路的人家耳中,就变成“蜀王大胜,现在烦恼无法运走战利品。”     整个岭南都轰动了。     三大家快速的做出反应,派家族中直系的人去安南边境接应。开始还是隐瞒的。但得知消息的人越来越多,通过各种渠道试探问询,再隐瞒就变成“吃独食”,要被人鄙视排斥了,只得承认。     承认什么?     承认三大家族都派的人手去岭南。     可没承认蜀王掠夺安南皇宫和国库啊。     但民众不会相信这个――越是说没有抢,不代表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人的贪婪一旦被激发,根本控制不住。岭南上下,只要是有手有脚的男丁,连老母亲都来不及告别一声。叫上兄弟就朝岭南飞奔赶过去。     生怕去晚了,连汤都喝不到。     于是,如同一场风暴席卷岭南。到处都是急急慌慌赶路的人。还有人是第一次离开家,迷路了,找不到方向……     顼氏一行人,到了大周边境还不敢直接进去,找了地方先安顿下来,派了两个人探探路。本打算没有大的异动的话。三五天后就潜入大周境内的。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当顼氏知道始末后。十分惊异,“蜀王真的夺走了安南国库……呃,不对,这个消息是我让你们放出来的。”     连始作俑者都相信了“谣言”,可见这个谣言的威力有多强大!     “人心真是……不说了,咱们准备准备,明天动身出发!”     “不好啊,师姐。现在是人人都朝着安南方向走,唯独咱们是从安南离开。现在不管大路、小路,都有人,天天都是,咱们能掩人耳目的去吗?”     “这个……”     顼氏也无语了。     本来放出谣言,是想将水搅浑,然后趁机摸鱼。谁料到过犹不及,现在反而成为他们的阻碍了!     顼氏也是当机立断的人,“暂时不走!阿狸的安危最重要。先找人联系三大家的人,嗯,联系郭家。”     顼氏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陆星霜。     陆星霜耳尖动了动,没有说话,而是靠着阿狸,在他的身侧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外界的一切,她并不清楚,只知道顼氏在谋划什么。     连日来和顼氏相处,她很不情愿,但也得承认,在对方的身上,能看到她前世的影子。     同样是后位至尊,同样对自己丈夫成为一国之主,立下重大功劳。还同样是被废……     不同的是,萧无碍想要立别的女人为皇后,并没有直接下诏否决她的地位。但李成莫,明明对顼氏一往情深,可为了家国安危,却真的下了废后诏书。     还有,她,兰宛茹,知道被废,自己一头撞死了,宁死不受屈辱。顼氏却是杀人,还扬言要杀掉安南国主李成莫。     差别这么大呢。     她十分不喜欢顼氏的为人心性,但……反过来看,才知道自己不是十全十美的。     她有很多缺陷,或许根本不是萧无碍理想中的妻子。只是为了皇位,只能选她。他早存了不满之心,十几年夫妻,任凭自己付出多少,也抵消不掉他最初的不甘。     强扭的瓜就是不甜,老话早就说了。     是她非要将两根藤蔓,扭到一处,还逼迫必须开花结果――这怎么行呢?     如果她也能学得三分洒脱,三分从容,再加两分自在,两分超脱,恐怕结局不会落得那样下场。     陆星霜不断反思自己,重新审视自己和萧无碍的关系时。远方,也有一个女孩在沉思。     她又做了噩梦。     噩梦中,自己被顼氏指着鼻子,当时那宝剑距离她的鼻子只有一寸。再往下一点,她就被画花脸了!     惊悚让她的心都快跳出来,后来她嚎啕大哭,哭得让人心烦,顼氏哈哈大笑,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反正剑尖没有碰到,但她的鼻子裂开一个口子。     那道红线足足过了三年才完全消除。     和萧无碍一起被绑架的日子,是她一生一世的噩梦。     兰宛茹,也就是曾经的陆星霜,如此想到。(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迷恋真相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如果没有体验过另一种人生,每个人就像河流里的鱼儿,顺着河流的方向奔腾,一直从人生的起点,走到终点。当中,不管有多少得意失意,不论几多遗憾感伤,都只能咽下光阴这杯苦酒,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多少光芒万丈的大人物,离开人世的时候,也是充满不甘无奈,想想人生路上同行那些人,发生的那些事,哪些可以改变的,哪些可以挽留的,或是可以放弃的。有谁可以生就一双慧眼,看透前生后世?     陆星霜以为自己是命运偶然避开的小鱼,在重复前世情敌的命运。可是,她并不知道,从她跟随顼氏离开安南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同了。     她的鼻尖,同样被顼氏蓄意示威惩罚留下的一抹剑痕。雪白的脸庞上一条红线,非常明显。     但她十分镇定,仔细在河流边照了照,确定不是被剑尖划伤,而是被剑气伤到。这么一点疤痕,别说有秘制美容圣药,就算不怎样特殊处理,过了一两年,也会自然消除。     所以萧无碍醒来,看到她的伤痕,着急的问怎么回事,陆星霜淡淡的说,“不小心蹭到了。”     她自己不太在意的模样,萧无碍自然也不会一直纠结下去,笑嘻嘻拉着她的手,踩着咯吱咯吱的雪满山跑着玩去。     而前世,“陆星霜”几乎是以泪洗面对顼氏敢怒不敢言。对萧无碍则是抱怨迁怒。即使是被人救走后,一看到鼻子上的红痕,对萧无碍也是爱理不理。直到两年后。容貌恢复,这才恢复了。     ……     岭南极少下雪,十年下不了一回。偏偏今年下了,开始只是小雪点,下了就化成雨水了。顼氏为了观察情况,等了一夜才决定上山,没想到进入十万大山的第六天。就下了大雪。     飞扑扑的雪花旋转的落下,将层林染白。无数青山披上了白纱。枝头挂满雪绢。雪景是美,可雪化之后,道路泥泞难行,还有天气变得严寒。衣衫准备不足,加上霜冻后食物也更难找了。     预期估算不足,顼氏当机立断,暂时停止进山。     被困距离安南大周边境不远不近的深山里,前也不好,退也不行,对顼氏和其他野心勃勃的人来说,十分难忍。他们不知外界情形,生怕耽误时间错过了大事。所以着急的住在山寨里,望着不作美的老天骂骂咧咧。     等雪化后,迫不及待的派了一个人去采购食物和更厚实的衣物。其他人则原地等待。     顼氏心焦。最难受的就是陆星霜。每一次被顼氏不怀好意的目光注视,都好像被锋锐的剑气刺伤,每一寸皮肤情不自禁起了战栗。     如果没有阿狸在,陆星霜不知道怎么熬过去。亏得阿狸时时笑眯眯的拉着她说话,队顼氏也没有“被绑架”的愤怒,依旧如常。     下雪天。是他最欢喜的日子。他喜欢雪的皎洁,和喜欢陆星霜的感觉一样。顼氏给他穿了十万大山里普通山寨的衣服。颜色黑灰,他也接受了。头戴蓝染头巾,脚上穿着一点绣花也没的土鞋,萧无碍居然没多少抱怨。     他甚至在安慰顼氏,“娘亲,不要担心。”     被他温柔的抚慰,顼氏心里多少偏激执拗也化开了。她忍不住抱住儿子,“好阿狸,你真是祖师派来保护娘亲的!答应娘一件事好不好?”     “嗯,什么事情啊?”     天真稚嫩的阿狸问。     “答应娘,将来要是你登临大位,一定要立连云山脉一系为护国法师!你队身体里,也有连云山派的血脉。”     萧无碍眨眨眼,“娘亲,法师是什么?”     “法师是得道高人,是有大神通、**力之人,能通晓过去未来,洞彻是非黑白。”     顼氏一脸向往。正欲将灵成祖师的事迹说上一说,哪知道萧无碍大眼睛蓄满了泪水,“娘亲,你不要做法师好不好?法师要修道,娘你不要出家,阿狸不想让娘你出家……”     顼氏僵硬了身体,还想解释,可萧无碍已经紧紧抱着她,小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儿。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有先哄小孩子。哄完之后,再提“护国法师”,萧无碍呜呜又哭起来,“娘,你不能出家啊……”     弄的顼氏手忙脚乱,只好暂时不提这个话题。     陆星霜冷眼旁观,莫名觉得阿狸的哭声太“伤心”,伤心的都不像是在哭顼氏可能会出家!     她悄悄将此事记在心里。     等到白日两人手牵手去山寨旁边玩耍时,她找了个机会,问道,     “阿狸,你知道护国法师,和普通法师有什么不同吗?”     “嗯,父王说了。天底下只有我曾曾曾外祖父是护国法师。我父王还说,皇朝不会有其他的护国法师了。如果有人当上,就说明有一大批人头要落地了。”     陆星霜掩饰下心头震惊,“所以,你早就知道你亲娘的身份,是连云山脉的?”     “原来叫连云山吗?我是第一次听说。我父王和大哥跟我说过。但我怎么问到底是谁,他们都不肯说。还说,我知道有这回事就行了,其他的没必要知道。真是的,都说“知其然不知起所以然”不好,为什么还不告诉我呢?”     “大概是不想让你被人蒙骗吧?”     陆星霜也是阿狸“至亲”之一了,日夜相处深知他的性情,倒是能体会蜀王和萧无为的心情。     不能不说,因为阿狸的身世如此特殊,至亲之人告诉他,总好过将来有心人抱着阴谋的心思跟他说吧?     但又不能明说,蜀王一定不想让儿子和连云仙山一脉再有什么联系。     所以,才会隐瞒下“连云”不提。     陆星霜说完后,沉吟了片刻。眼前的阿狸,眼眸就像一汪清泉里的石子儿,一点杂质也看不到,清澈见底。如果她不能从现下的萧无碍口中得知,将来永源别想从他那里知道关于他身世的秘密了。     “阿狸,你见过你的亲娘吗?我是说,不是王妃,而是生你的人。”     阿狸微微一惊,随即眼波变得有些伤感,“见过的。”     “什么时候?”     “我三岁之前,一直和我娘生活在一起的。后来就被抱到父王那边去。有一天,父王跟我说,最后再看一眼,再抱一下,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啊!”陆星霜莫名觉得酸楚,“她……生得和王妃很像吗?”     阿狸抿了抿唇,思考了一会,“记得不大清楚了,好像吧。但她身上的味道,和她亲娘是一样的,我记得!”     “身上的气味?阿狸,你对气味很敏感吗?怎么没听你说过?”     “父王不让说。父王说,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体味,我除非一辈子带在家里不出门,不然就得忍受。他还说,不能露出皱眉排斥的表情,不然别人会受伤的。”     陆星霜:……     她能说,未来公公你将我未来的夫婿教导得太好了吗?还是说,太有远见了?从小开始培养掩饰喜厌?     前世萧无碍登基,做了十多年皇帝,可是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这个癖好。难怪她这个正宫皇后不受宠,坤宁宫燃的熏香她都不大喜欢!只怕萧无碍每月初一十五来,内心里都是捏着鼻子,恨不得马上抽身离开的吧?     还有那些新入宫廷的女子,一开始,萧无碍总是很有兴趣,可真宠爱了一段时日,马上就厌倦了。     现在一想,是了,未必是萧无碍喜新厌旧,都是自己的错!所有侍寝的妃嫔,无论地位高低,次日清晨都得去坤宁宫向她请安。这是祖宗法度。她为了显示大度宽容,对那些受宠而知情识趣的妃嫔,总是乐意赏赐。     内务进献的熏香味道浓重,她不喜欢,就赏赐给妃嫔表示恩宠……     呵呵,看来,都是她的错!她不知不觉,让许多年轻靓丽的宫中女人,莫名失宠了。     心里浮起一股巨大儿荒谬感。如果没有猜错,前世对萧无碍是怎么看她的?肯定是咬牙切齿,又强忍着,不能显露什么吧?     一想到,阴错阳差给萧无碍制造了许多难题,还让他背上薄情冷漠,喜新厌旧的名声,陆星霜此刻心中舒坦多了。     至少她知道了。夫妻多年,不是她一个人痛苦纠结。     阿狸笑嘻嘻的拉着她,“霜妹妹,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我,我两天没洗澡,臭了。”     “不臭不臭,霜妹妹一点也不臭?是我闻过最香的人!”     “哪里香了?我又没用香包香囊。”     她怎么不觉得?     “霜妹妹,千万别用那些香花做的东西,味道怪怪的,有的还参杂汗臭味,难闻!你这样就是最好。我坐在你身边,便觉得心旷神怡。”     原来,这就是萧无碍迷恋“陆星霜”的真相!只是气味,只是一个让他鼻子好过,觉得心情舒朗的女人!     陆星霜真觉得自己前世失败的好冤枉,好无辜!如果早一点知道,她就下令坤宁宫不许燃香啊!     就这么一点点的差别,害她十八年宫廷生活都是血泪!(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寒冬腊月。     岭南下了一场大雪冰天雪地的,因为蜀王的出兵,全民陷入疯狂的热浪中。到处都是相偕约定去安南,为蜀王解除后顾之忧的人。     这股风潮持续到新春仍不见消退,连一年里最重要的除夕守岁,都变得没多少欢庆意味。因为大多数男丁逗涌向升龙府了。     年三十,郭金芙看着冰凉的灶台,柴火沾了雪意,根本点不着。又看看为了生火弄的满头灰的张嬷嬷,一抹不敢相信的心绪浮现心头。     她是郭金芙啊,堂堂郭家二千金,从小到大娇生惯养,除了彰显孝心,象征性的剥了几颗莲子,煮过几碗莲子银耳羹外,什么时候轮到为了吃上一口热饭而下厨?     更别提,今日是大年夜!是一家阖家团圆的大日子!     她,被赶出家门……夫家不理,娘家不容。     到底犯了什么错?     回想昨日在郭家大宅,大嫂二嫂三嫂四嫂都在,济济一堂说着吉祥话,四嫂还年轻,说起俏皮话一套接着一套。没人比得上她伶俐。     也罢了,大嫂持家有道,二嫂能干精明,四嫂业只能靠讨喜才能立足吧。谁让她出身最差呢?     郭金芙当时,还这么想。故意掩下嘴角的讥讽之色。     没想到毫无征兆,郭老太太问完了年节的家务事,转头看向大姐郭金桂,“桂姐,你是朱家妇。守孝三年过了。按理来说,外人也挑不出错来,但为了明哥……你看呢?”     郭金桂马上道。“娘当女儿是不懂礼数的?朱家待女儿寻常,但对明哥极好,去年就请了蜀中的大儒教导,学业很有长进。哎,可怜明哥他爹去的早,我这个当娘的别的不能帮衬,总不能给他拖累。”     “没有和娘说一声。是女儿的不是。”郭金桂说得很自然,平静的仿佛在议论天气。“女儿半月前就让人在玄音庵准备下了,舍不得娘亲才逗留至今。明天就是除夕,最迟今晚就得动身过去了。正月里……未亡人身份不吉,就不过来了。”     郭家大夫人连忙拉着郭金桂。“大姑奶奶说的这叫什么话。知道的,明白你的心意。不明白的还以为是我容不下。母亲,您可千万不能让大姑奶奶离开啊!”     郭老太太神情平淡,“礼数如此,谁敢说你容不下,你只管啐她!八个月都容了,独独缺这一个月?金桂啊,你很好,这么多年。终于长大了。也不用整个正月都不登门,你可是郭家出去的嫡女!上元之后在搬回来。”     “是,母亲。”     郭金芙不管己事。袖手旁观而已。可老太太话音一转,“金芙也是。出嫁女怎么能住在娘家?今天晚上之前,你也收拾东西,走吧!”     郭金芙大吃一惊,“娘,您让女儿去哪里?女儿好不容易能和您团圆共度除夕守岁。您怎么逼女儿离开?”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已经不是郭家人了。不能留在郭家过年。”     郭老太太冷淡的表情,就好像不是郭金芙的亲娘。而是面对一股讨债的。     外面的雪还没化尽,又冷又冰。这个时候赶出家门,对郭金芙不是一般的打击。她懵懵懂懂的披着斗篷,从郭家的角门里出来,一步一步,脚下如有千斤,茫然不知去向何方。     覃家的让自己的女儿小跑追上来,提示喜欢钻牛角尖的郭金芙,岭南风俗,出嫁女不能在娘家过年,但郭金芙不像郭金桂,死了丈夫,和夫家关系紧张,只能住在庵里。她有夫家,可以住在夫家啊。     郭金芙满嘴都是苦涩,回?怎么回?这半年来她有很多借口可以回夫家,公婆的生辰,中秋、重阳佳节,只要一句“无人主持中馈,不放心”,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回去。     但她觉得,自己从陆家出来时受了惊。陆家这么多年掩饰陆之焕还有兄弟的存在,可见根本没当她是陆家人!回去可以,怎么能随便的回,所以仰着脖子不肯低头,一定要陆之焕亲自过来表示出十分的诚意,作出承诺,才肯回。     可惜,陆之焕这次死了心,就是没来。年前就听说,他也跟去了安南。     连亲生儿子都不管不顾了?真像覃家的说得那样,陆之焕再娶,有的是名门淑女愿意嫁。郭家再强,也不能用十多年前陆氏在岭南南安顿时的恩德,逼着陆之焕对她好一辈子。     她的路,只有自己走。     架的太高,没了梯子。现在是娘家不能住,夫家回不去,她该何去何从?难道住客栈嘛?     新春佳节有多特闹,郭金芙的心就有多冰凉。     还是和她向来看不对眼的郭金桂,让人将马车停了,“上来吧!可怜,也是个没地方去的主儿!”     郭金芙热血朝脸上涌,“不用你同情我!”     “呵呵,我同情你?谁来同情我啊?你有儿有女,有丈夫。丈夫出身名门,公婆在世,娘家父母也在。你知道你是什么吗?就是别人羡慕的全福人!”     无处可去的全福人?是什么福气啊!     郭金芙的眼中有泪,“你在挖苦我!”     “行了,我闲着没事挖苦你什么?毕竟你我是亲姐妹,我能看着你流落街头吗?我那庵堂不是什么好去处,你愿意,就跟过来,不愿意嫁算了。”     郭金桂一副慢不在意的模样,反而让郭金芙冷静下来。     她不喜欢这个姐姐,但说得没错,总是亲姐妹。眼下,除了亲姐姐愿意接纳她,她还能去哪里?     跟着去了玄音庵,庵主收了郭金桂进奉的香火钱很是热络,准备了十样素菜,全都隔水加热着。另有六样点心,这个年,也算过得去了。     庵主本以为郭金桂、郭金芙是亲姐妹,肯定关系极好,便也热情无比。但晚上吃除夕夜饭时,郭金桂说她是朱家人,郭金芙是陆家人,怎么能混在一起?     现成的素菜,只能拿到她的院子里。点心看在姐妹一场,分了郭金芙两块。     庵主吃惊,但郭金桂一个眼神过去,她就当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郭金芙也带了钱财出来,但她是临时借住几日,怎比得上郭金桂长住超过三年了?     庵里的人也不愿意为了一时的蝇头小利,得得罪了大主顾。郭金芙拿钱出来,她们提供食材,但是坐?抱歉,累了一年了,就指望今天休息休息。厨房有柴火,自己做吧!     被郭家赶出来,郭金芙已经失宠了,谁愿意跟着出来?就心腹张嬷嬷,和照顾湛哥儿的两个丫鬟跟过来。可惜她们都不擅长烧火做饭。     几个人忙活了半天,一口热水都没喝上。最后有人想到,可以到附近的农居找农妇贫女过来,不求什么精致好吃了,就为了填饱肚子。     有银元宝开路,这个晚上,郭金芙度过了最记忆深刻的年夜。冷被中,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儿子的小手小脚,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她无所谓,可怎么能让湛哥儿受这种苦楚!     大年初一,天光大亮,代表新的一年来临。郭金芙拖着困倦的身体,一夜没睡精力不足,但她逼迫自己,一定要坚持!     颜面有什么重要的?能比得上她的儿子吗?只一个晚上湛哥儿的身上起了红疹子,浑身养得难受!张嬷嬷吓得魂魄神飞直说“出痘了,出痘了!”     出痘是大事,要是有个万一,她还能活吗?回到陆家,会被那几个妾侍看不起,但不怕,又湛哥儿在她还是正室嫡妻,有的是办法处置!     马车离开玄音庵,走了没多久,就被郭家的人找到,“二姑奶奶,老太太派小人过来请你回去。”     郭金芙眼中泪花滚滚,“和我娘说我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必定谨守妇德,不得公婆允许,不能回娘家半步。”     张嬷嬷立刻制止郭金芙继续犯拧,“夫人,您得看看什么时候啊!六哥儿发热,出痘要是没出好,可怎么是办?”     郭金芙泪流满面,“是我想吗?昨日母亲亲自开口,让我带着六哥儿离开郭家。我要有多厚的面皮才能继续上门求助?要是再被赶出来,我还能回去吗?”     “不一样的,事情有轻重缓急。夫人,这样,先派个人回去,问问老夫人知道六哥儿出痘,让不让六哥儿回去将养身体。要是不行,再做打算。”     “也只能如此了。”     郭金芙也不想回去面对那几个侍妾,更怕她们趁六哥儿出痘的时候下手暗害。     又回到玄音庵,这次郭金桂倚着门,冷笑道,“终究你才是娘的亲生女儿。就算她想狠心下来改改你的性子,教导你怎么做人家媳妇,可还是坚持不了两天。”     “我和娘说过多少回,不想在朱家过下去了,她就是不答应!还说这是我选的路,只能自己走完。”     “难不成你的路不是自己选的,所以她就保护你一辈子?我倒要看看,你在陆家能有什么好下场?”(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亲自动手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安南和岭南边界的十万大山之中,一队军士艰难的在雪地里行走。他们是奉了蜀王之命,找寻世子萧敬的九路人马中的一路。     雪花飘个不停,临近年节,很多人都心思浮动。尤其是张彬。他的面色红润,眼神飘移,时不时就挪到那个穿着雪里红梅的大氅的女孩身上。     这大氅,听说还是在安南皇宫里寻出来的,听说专为安南后妃赏雪之用,内里雪白无杂质的狐狸毛,外面是缂丝雪里红梅图的大氅,价值至少千金。小门小户人家,得了这一件衣裳,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蜀王知道冰天雪地里找人不容易,就让人拿出这件衣裳,指明若是找到世子的线索,这件就赏赐下去。     这么漂亮的衣裳,当然不能给粗壮莽汉糟蹋了。灵钏当天就穿上了,别说,真的很好看。很多兵士看得眼也不眨。     张彬自己爱看,忽然想到蜀王之前说过,要叫灵钏许配给他,顿时心头一片火热。     灵钏却不知道跟随小队人马出来,就被某人盯上了。她穿上大氅,因为以为这就是囊中物啊!     如果她养的旺财不能胜任搜索的任务,还有谁能?     谁敢说,自己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     虽然大雪掩盖了痕迹,可她不是半路加入,而是自从陆星霜失踪,就跟着翻山越岭,追出了大周境外。     她走了太多的地方。找老人问询神话传说,归类了一下十万大山的传说,在几处明显的地方做了标记――这些她告诉蜀王了。是其他九路人马的目的地。     至于她自己,带着一队兵士奔向最有可能,也是预测中,那群绑匪的老巢。     这里有一个美丽的误会。     蜀王是为连云仙山一脉的传人顼氏女,而领兵进犯安南。他才不关心岭南境内被发配来的犯官。他也不会跟犯官的后人做什么交易。     陆星霜是被迷惑了,以为安南王妃顼氏,和犯官之后是合作、互相利用的关系。因为她知晓后事。连云仙山和岭南犯官……八竿子也打不着啊!也就没有联系到一起。     可灵钏不同。她的思考范围内,没有连云仙山的存在。自然将安南王妃顼氏,和犯官之后看成一体,并且坚定的认为,那些犯官也会为顼氏提供帮助。     明面上的帮忙不会太多。毕竟是钦犯,还能大摇大摆的出入官道吗?只能是山寨的隐蔽小路了。     一路走了大半个月――十万大山实在太大了!追几个人的踪影,不比大海里捞针容易多少。经常追出去两三天,发现不对劲,旺财不叫唤了,全无目标的绕着灵钏的腿转悠。     灵钏无奈,带着人原路返回,并且期望世子和陆星霜留下的标记没有被风雪遮掩盖住。     以丫鬟之身,命令军士做这个。做那个,想返回就返回,就前行就前行。她当自己是谁?长得漂亮有个屁用!     还是张彬压制住了队伍中的人心不平。     他……没有其他的选择啊。只能相信自己未来的妻子咯!王爷派出了九路人马,大概只有一路能找到,其他的八队肯定是没有收获的。     王爷不能将没收获的人都惩罚一遍吧?     所以,张彬对能不能找到世子,抱的希望不大。他看着灵钏皱着鼻子,整天牵着狗到处乱转。心中动气了小心思,要不要挑明呢……     挣扎了半个月。终于鼓起勇气。灵钏却欢呼一声,跟着死命乱叫的旺财追了出去。     “世子在那边!”     “什么?”不会吧,这么好运?     所有人都惊讶了,就算被骗也无所谓――万一是真的,找到世子的功劳可不小!     急急忙忙跟了过去,果然见到林木中间有一棵低矮的树木,上面刻着几个奇怪的字符。     灵钏眼中的热泪都快涌出来,“世子和我们姑娘,一定还没走远。”     “还拿等什么?追上去啊!”     “等等!”     灵钏擦干眼泪,“我们先原地休息休息,吃得饱一点。连日来急行军,大家伙的体力下降的厉害。如果找到了,却因为疲惫而打不过人家,该怎么办?匪徒可不是一般人!”     “有道理。原地休息!”张彬挥手。     一顿饭功夫后,吃饱喝足,又减轻了随身携带的食物重量,整个队伍中充满了期待。     安静有序的顺着灵钏指引的方向一路前进。果然看到更多的记号,还有一些故意割破的衣衫,或者奇怪的石头在树下按照一定规律摆下。     “就快了!世子离开最多不到半天。是现在就追上去,逼迫匪徒交出世子和我们姑娘,还是慢慢的靠近?”     “为了安全起见,先缓慢接近。等救出世子再论其他。”     张彬毫不犹豫的下了命令。     灵钏知道,和这种军人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也不多说,暗中祈祷,希望十四娘聪慧一点,一定要紧紧跟在蜀王世子身边,一时一刻也不要离开啊!     两个时辰后,张彬率领的小队摸到了十万大山中一个非常隐蔽的山寨――不知道是不是那些犯官为自己后人留下的退路,这里几乎没有什么路径,野草覆地,当然,现在满是大雪,遮盖了一切能见物。     不过从雪化露出的痕迹来看,这个山寨几乎没有跟外界交流。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显示这里的人会经常外出。     但那怎么可能呢?人可以不出门,但不能不吃饭。吃饭的话,就要吃盐。除非山寨里自产自足盐,不然肯定要每个月外出采购吧?     只要外出,就会被别人看到,也就不再“神秘”了。     张彬先派了两个人过去。确定了世子萧敬的位置,看到同伴做了手势,这才偷偷的猫着腰走过去。     此刻的山寨一片腥红。     顼氏女又一次大开杀戒,不过这回对准的不是无辜的宫人,而是她的同伙,同门!     “你想回去,就自己回去。老酒,咱们多年情分,你想另立,我都没二话。你救过我多回,我不能忘恩负义。可是今天,老酒,你也是英雄好汉一辈子的人,拐着小丫头干什么?”     “哼,姓顼的,我就是因为跟你太久,如今才知道你是什么人!卑鄙无耻都不足以形容!”     “老酒,你骂我不要紧,不要当着我儿子骂。他还小呢。”     “哈哈,你有病,他根本不是你儿子,是你妹妹二娘的儿子。你不是最看不起二娘吗,干嘛把她的儿子当成亲生的。”     “死老酒,我跟你拼了?”顼氏本来还打算以情动人,看能不能挽回下属的分歧和背叛。     没想到,老酒竟然失心疯,当着萧无碍的面就说出真相了。气得她直咬牙,剑花一挽,“你不想活,我就成全你!”     这位老酒也恨,抓住陆星霜背心,用她的身体挡剑。银光闪闪的剑芒,从身边擦过,剑锋带起的风能卷起几缕头发,蹭到宝剑,就是一缕坠下。     陆星霜对身后之人的愤怒,已经到达顶点。如果她还是皇后,一定毫不犹豫下命令,“拖出去斩了!”     竟然用她当成挡箭牌!     顼氏不能当着萧无碍的面,伤害陆星霜,所以束手束脚,几招过后,她恼怒道,“老酒,你真不服气我,为什么不肯跟我直接过招?我败了,没什么好说,什么都听你的。”     “哼,你以为我还是初出茅庐的笨小子?你说几句软话,我什么都听你的,都信你的?告诉你,早在你辱骂李成莫的时候,我就不信你了。李成莫是无能无用,但他对你的一片痴心,老天都被感动了!你让他认儿子,他听你的,你让他认女儿,他也下了诏书了!他的所求,不过一点点情谊,可你呢?最后还在骂他!     我再问没他那么坚贞不移,也没他用情至深。嘿嘿,这才醒悟,你顼红凤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对你好,都是浪费!你只在意对你有利用价值的人!”     说的一针见血。     陆星霜绝对赞同。     但身后的人不是利用她的身体挡宝剑的话,她会很欣赏。可现在……     大周律,意图谋刺皇帝陛下、皇后娘娘,以及皇太后的匪人,属于十恶不赦的大罪,要凌迟处死的!     陆星霜的心中,也将此人判下谋逆大罪。     这等人,自然之有死,也必须死!     趁着和顼红凤对峙的时候,陆星霜微微摸了腰胯部分,发现腰带里藏着的银针不好,没办法一击即中。还不如金簪银簪。     大腿上绑着一把匕首,这是她早就传话让灵钏带给她的,一直贴身收藏。     藏了这么久,一直没人发现。     所以今天,派上用处了。陆星霜迅雷不及掩耳,向后面斜刺过去!     匕首拔出的速度缓慢,也无声。背对的人感觉不到什么。     而萧无碍什么都看到了,但他的大眼睛眨啊眨,面上一点声息也没露出。     再睁开眼时,陆星霜的匕首整个没入老酒的胸膛。血没有飚出几尺高,成喷射状,但亲手剥夺一个人的生命,跟吩咐别人不同。     陆星霜紧紧握着匕首飞快退后。     阿狸赶紧过来,“霜妹妹,你没事吧?”     “没事……”     松了手,匕首啪嗒掉在地上。     “我身上有血的味道,你离我走开点吧。”     “不要。血的味道又不难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蜀王府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萧无碍紧紧握着陆星霜的手,不肯离开半步。老酒捂着胸口,看到咕咕冒出的血很快染红了胸前衣襟,眼眶顿时通红,临死反扑,如猛虎发出最后一击。     说时迟,那时发生的每个动作,就像记忆中不断闪烁的片段,每一帧都是眼睛一眨一闭所凝聚的画面,片片捏合,形成对她整个心神巨大冲击的结果――萧无碍,她午夜梦回怨恨过无数次的丈夫萧无碍,没有自私的不管不顾,只顾逃跑,而是用自己弱小的身体,挡在她前面。     这只是个动作,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顼红凤就在旁边呢,剑光一闪,老酒的胳膊就断了。再来一剑,直接抹了他的脖子,出剑十分利落。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发生了这么重大的转折。     先是同伴老酒发生叛变,意欲劫持陆星霜逃入岭南,求助岭南三大家,再发生顼红凤斩杀老酒。     顼红凤和陆星霜两个人,都沉浸在震惊中。     前者担忧的看着阿狸,怕阿狸看到自己杀人,会蒙上心灵阴影。以后会再也不愿意亲近她了。哪知道,阿狸就是一个奇葩。平时他十分娇贵,比最难养的兰花相似,冷不得、热不得、饿不得、渴不得,对环境气味的要求极高。不然,心情就会不好。     但老酒的尸体倒在他眼前,他不惊不吓,眨眨眼,竟然有兴趣上前观察。     观察血液飞溅的痕迹。观察老酒死后的表情,以及伤口的肌肉裂开的程度……     他太好学了,闻到一股死后括约肌无法自主――就是大小便失禁的强烈气味。还强忍着,捂着鼻子请教顼红凤,“是不是人死都会这样?”     “呃,是……”     顼红凤已是呆了。     随后,她哈哈一笑,阿狸看着娇生惯养,其实也是连云山一脉的后人。身体里留着祖师灵成的血脉,怎么可能娇弱的受不起一点惊吓?     都是她。太过杞人忧天。     顼红凤算是彻底放宽了心。而旁边的陆星霜则陷入无休止的纠结之中。     她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萧无碍,心神仍旧无法从刚刚萧无碍挡在她前面的巨大冲击回过神来。     萧无碍,会用身体挡住危险,为了她?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应该不理会她是死是活!     他的本性就是自私。就是冷酷,就是无情无义!     为什么……     可以预见,陆星霜很长时间,都无法躲开这一幅画面对她的影响了。     前世十八年的夫妻生活,已经让她的怨恨成海,可今天发生的小事,却让这片怨恨的黑暗之海莫名有了一块澄清的地方。     她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萧无碍了……     ……     灵钏的武力值不高,跟在张彬后面慢慢靠近山寨,听到打斗声就更要小心翼翼了。所以等他们到达。尘埃落地,老酒和一个反叛的早就死透了。     萧无碍好奇的围着尸体,问东问西。顼红凤笑眯眯的解答。甚至还在老酒的尸体上,现场展示伤口的不同之处。活人被砍之后,肌肉会收缩,再快的刀口也看不出平滑的痕迹。死了之后就不同了,肌肉不会收缩,所以伤口非常平滑……     张彬当兵。见惯死人的,但他杀人只是为了冲锋陷阵。为了守卫家国。谁没事研究怎么杀人啊?     之前得了蜀王的命令,如果找到小世子,对世子身边的成年女子不可不尊敬。     虽然不知道什么身份,张彬仍旧对顼氏拱了拱手,“多谢阁下救了我家世子。”道谢之后,提出要带萧无碍离开。     顼红凤冷笑着,“蜀王也未免太过分了!他有好几个儿子,我只有阿狸一个,不过让我家阿狸跟我小住一段时日,他就带兵破了安南!赶得我无家可归,现在还索要阿狸!我一个女人,已经一无所有,谁敢带走阿狸,就是我的仇人。我能看在你忠心的份上,饶过你,但我的剑不认得人!”     双方交涉的时候,灵钏不管其他,小心的绕道,尽量不惹人注意的扑到陆星霜面前,     “姑娘,你还好吧?”     老酒的尸体被划了一道道的,狰狞可怕。血流得一地,几乎找不到落地的地方。饶是灵钏有成年人的心理素质,都不敢多看。     陆星霜的表情也是茫然惊慌的――让人误会了,她才不是为了什么老酒而受惊呢,而是为了萧无碍轻飘飘一个挡在她面前的动作。     “我,没事……”     声音都变了,眼神也不负从前的镇定,还说没事?灵钏心痛无比,看来这场噩梦怕是要伴随终生了,只能慢慢让时光冲刷一切。     可惜,她不是心理医生,要不就帮忙疏导,兴许能让陆星霜早日走出噩梦。     “姑娘,老爷来了。老太爷也亲自动身来找你。”     “他们来干什么?”     陆星霜继续茫然。     这半年来,没有听到陆之焕、陆老太爷,以及陆家的任何事情,陆星霜没有多少惦念。要不是知道肯定会回去,说不定就跟着萧无碍一起生活在安南了。     从这一点上说,她也是薄情的。跟“喜新厌旧”的萧无碍没差多少。     别人对她用多少情分,她会记住。但要说同样回报――怎么可能呢?如果世界上有一个人爱上她,她都要有所回报的话,她有几个身子,能许多少一生一世?     所以,在陆家生活的这几年,没有让她生出真正“血脉融入”的感觉。她曾经为陆之焕的一片爱女之心感动。但发生老太爷逼她作弊的事情之后,已经淡了。     “蜀王已经派兵来寻找阿狸,我也会跟在阿狸身边回去啊!”     灵钏觉得。陆老太爷估计是在家闲着无聊,才跟着大军出来散风的。陆之焕对她还有几分真心在,陆老太爷?呵呵,他有多少孙女和孙子?     真论起来,老太爷对嫡孙都未必怎么上心。     看着反应不大对劲的陆星霜,灵钏的担忧更深了一层,暗想“心里疏导”势在必行了。可她只读过粗浅的基本心理书籍。该怎么着手啊?     那边张彬和顼红凤的争辩进入了白热化。     张彬带着手下弟兄,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世子萧敬,怎么可能原地返回?可顼红凤也不肯放手,扬言“谁带走阿狸,就一并带了我的命去!”     顼红凤的宝剑锋利。没人想试。     偏偏阿狸在旁边焦急,一会儿对张彬说,“不得对我娘亲无礼。”一会儿对顼红凤说,“娘亲,父王都派人来找我们了,不如娘亲你跟阿狸一起回去吧?阿狸会保护娘亲的!”     顼红凤听到阿狸的话,心软了一分,但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蜀王为了消灭她,竟然不惜动用武力发动战争。对连云山恐怕是要斩草除根的。她能自投罗网,自寻死路吗?     除非蜀王亲自到来,然后许诺再也不对付连云山的人。并且发誓绝对不会对付她,她才会相信吧!     双方都不肯退让。     倒是陆星霜,从复杂的心绪中脱离出来,安静的说了一句。     “阿狸是世子。但没听过流外在外,多年不归的世子。”     言下之意,要是你顼红凤一意孤行。带着阿狸四海为家的话,不是不行。可那样阿狸会失去他的身份。毕竟蜀王不是只有一个儿子。他也不能容忍自己的世子。长时间不在王府。     顼红凤想要阿狸,一大半的原因是想借着阿狸的身份,帮助连云山恢复……不说旧日时光,至少能在太阳底下出现,不再被官府的追杀令,追得跟丧家之犬似的。     如果阿狸没有皇家子孙的身份,又何必冒着这么大风险?顼红凤想了想,最终答应了。     她看着阿狸稚嫩的脸庞,无奈的好想是在妥协,“娘亲真的舍不得阿狸。但不能害了阿狸。”     萧无碍认真的上前抱了饱顼红凤,“娘亲,您放心。阿狸一定会保护你的。谁要是敢伤害娘亲,阿狸就让父王打他们板子。”     “可要是你父王想伤害娘亲呢?”     “不会的,父王不会的!父王最疼爱阿狸,阿狸不让,父王就不会伤害娘亲。”     “可你父王要是执意不听你的话呢?”     “那阿狸就不吃饭,也不吃药!”     萧无碍认真的挥舞拳头,表示这是他能想到最厉害的威胁方式。     顼红凤从小生活的连云山,在她童年时候已经风雨飘摇的,自然是不知道被父母娇宠着长大的孩子,说出的这种威胁,基本上都是有效果的。     有些疼爱孩子的父母,宁可自己不吃饭,也不能饿着孩子。还有为了救孩子连命都豁出去的。要不怎么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呢?     顼红凤体会不到这种感觉,对阿狸的话没有多少感动,只是感叹一声,“也只好如此了。”     一行人终于达成一致。     天色还不晚,谁也不愿意继续留着,都准备赶路离开。老酒的身体都快僵直了,看着更可怕了。     顼红凤连挖坑掩埋的兴致也没有,还是陆星霜和阿狸商量了一会儿,派了两个兵士,将人埋葬了。     这不是说他们有多感情丰沛,对要他们性命的人还抱有同情怜悯之心,只是心中还有底线罢了。     这个底线就是“生老病死”。不该残害未出生,或刚出生的婴孩;人老,就应该有所供养,生病也该得到救治。至于死去,不该曝尸荒野,落得野兽饱腹的境地。     陆星霜跟阿狸提过了要求,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竟然没有想过阿狸会拒绝。     为什么呢?     这个阿狸,跟以后的萧无碍一点也不同啊。     萧无碍不会拒绝。是因为巴不得证明他是有道明君,爱民如子。不管怎么想的,他至少表面功夫做得不错。除了后/宫宫闱的事情。外界对他的评价一直很高。     而现下的阿狸,性格单纯,可看刚刚对血腥的事情有点着迷……倒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罢了,越想越混乱。还是让大脑放空,冷静冷静吧。     ……     蜀王并没有一直留在安南。他出兵岭南的目的,就是逼迫顼红凤,既然安南国主李成莫对天发誓。绝对不会让连云山一脉的人继续影响安南上下,他就班师回朝了。     三千精兵。浩浩荡荡。     遇到了来自岭南的八万多人。     这些人,都是来拼运气的。     什么,蜀王来安南一趟,收获不多。只是得到国主的几样礼物?那怎么行!听说安南皇宫里珍宝如云,竟然只送了几样?怎么好意思!     还有国库的事情,是假的?没有那么多的金银珠宝需要搬运?     商人都是见到缝隙就插的,闻到味道就跟上去。假的不要紧啊,可以变成真的么!     有一个十分精明的商户,就通过蜀王身边的谋士问了蜀王两个问题。     一是大军出动,全靠岭南三大家的支持,不需要从安南国补充么?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其实是在问蜀王的本心,是否宁愿让本国子民吃亏,也要保持他的颜面?是的话。那他就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     第二个问题,听说安南皇宫内上等金丝楠木制作的宫殿足足有三四座。不知大周的皇宫可有?太子的府邸可有?其他亲王府邸呢?     金丝楠木何等昂贵,大周本地又不出产。皇宫建造的,还是千里迢迢运送进京城的。其他亲王府邸肯定没有。     所以说,连安南一个小国的皇宫有都金丝楠木支制作的宫殿,而大周泱泱大国。反而极少极少了?     蜀王听了这两个问题,摇头苦笑。     他带兵进安南已经是犯了忌讳。还不知道被朝臣知晓。会被弹劾成什么样子。现在,还被商户们架上梯子,下不来了!     快马疾驰,一封封奏报进京。     当今天资圣元帝,将奏报展示给众位心腹卿家看。一面倒的指责,指责蜀王不该动用王府的私兵,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但,听说岭南商户擦拳擦踵,群情涌涌的打算打劫安南。在场的既然是圣元帝的心腹,自然知道国库现在的状态。有一人就假装跟旁边人商讨,“出兵安南,无功而返,岂不是背负了罪名还落得不是?不如一不做,二不,那什么来着……”     干脆抢吧!     大周土地辽阔,子民众多,近两年连续遭灾,国库空虚,每年都入不敷出。西北大营的粮饷不能短缺,南边的水灾要赈,西边的水贼要剿,皇太后的避暑山庄要修,户部尚书又不是财神爷,哪里变得出那么大金银!     要是蜀王这回能多抢点回来,至少能缓解一下国内的巨大压力吧。     没有一个大臣公开建议,只是随口一说。说的人年老,都好像在说梦话,说完之后就打起了瞌睡。     圣元帝听了,苦笑一声,看来不得不让小八背这个黑锅了。     他也知道委屈了自己的儿子,所以没有公开下诏书,只用手令,着人飞马快奔到岭南,交给蜀王府。蜀王府的人自然有变法联系到蜀王。     至于这件事,日后等蜀王进京,恐怕没办法说自己是无辜的,是他的父皇让他抢劫安南皇宫和国库的……     身为儿子,为父亲背黑锅,不是很自然的么?     圣元皇帝也就内疚了一会儿,随即就放松了。只是想到太子这两年越发过分的,竟然把手伸到国库里,真真不可容忍!     祖宗留下的江山,他能将龙椅交给这样的人做?残害手足弟兄,对师长不敬重、呼来喝去,穷奢极欲,为了什么美人园子,让人到江南大肆搜刮,导致水贼作乱……     一件件,一桩桩,都在考验圣元帝对最心爱的儿子,到底有多少父子深情?     天家骨肉亲情淡薄。圣元帝曾经对太子寄予了太高的期望。所以失望尤其深。当失望越来越深,连父亲对儿子的慈爱也抵消不过,自然动了废立的心思……     远在千里之外的蜀王。不知道他的父皇已经将他列入考察对象,接到手令后,苦思无奈,同意了商人们的请求。     这些商人,真是无孔不入!     他觉得,就算自己不答应,他们也有办法让自己答应。     升龙府。一个个行会,连卖剪刀的。卖帽子的,都被岭南三大家来的人控制住,签订了新的条约。倒也不都是欺凌的,只是将各大行会收编。然后用新的方式捆绑,以后有钱大家一起赚。     至于合约内容,就是内部人才知晓的。     灵钏不在外人的范围内,条约的很多组成部分,就是她订立的。她跟天心阁负责来接手的人提到,安南国的许多货物,当年的特色民俗的东西,在本地是不值钱,可拿到大周京城。或者江南一地,物以稀为贵,不定就是身价翻倍。     别的商人操心运送。可他们可以借用水运啊。岭南、蜀地,有两位王爷开具的信笺,谁敢阻拦?连税都能免掉!可以一本万利。     而大周的出产的好东西更多了,不用客气,也不要吝啬,大把大把的运到安南来。这里的百姓穷困。更需要好东西的滋补、教化。等安南本地的商人做不了什么生意,全部被大周的货品垄断的话。那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运,就完全掌握在他们手中。     天心阁负责接头的人,听了灵钏描绘的场景,激动无比。回去一想,有觉得背脊冒冷汗。这还是人吗?简直是怪物!通过一次小小的战争,不,连战争都算不上的小型示威活动,就想到一百年、两百年之后的格局了。     这按灵钏所说的进行,那安南长长久久的属于大周的一部分,永远别想背叛。要是王室起了什么心思,怕是本国的子民第一个先反对!     “不得了,一个真正的人才。虽然是个丫头,但这份心机足够了。对了,怎么不让她进入主阁?”     听明白灵钏的主业是当丫鬟,伺候人的奴婢,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什么人,什么人用得起灵钏这样的丫鬟?明明智计深远,却操持贱役,作孽啊!     感慨之后,却暗中关注了灵钏,以及她的主子陆星霜。一个人影响其他人,渐渐的,天心阁内部有许多人默默关注陆星霜。     闲话不提,六日前,张彬等人带着阿狸、陆星霜、顼红凤回到岭南之后,直接去了蜀王府复命。     蜀王也将安南境内的事情,交给妥当人管理,自己懒得过问更多,也回了蜀地。     相差了三天,蜀王后到。到了之后,听说连云山当年的落网之鱼,现在都在他的府邸中,无奈摇头。     棘手啊!     这件事,处理得不好,免不了一顿责罚。这不是他早就想到的么?事到临头,又觉得憋屈。     这婚约,是祖父定下的,定的也是叔父一辈。其实父皇完全可以借口订立婚约时,他还没出生,让其他叔王一辈的迎娶顼氏女,也就免除他现在的尴尬了。     现在可好,他要是接纳,就成了忤逆不孝,违背父皇笞罚连云山本意的逆子。要是不接纳,也成了“连祖父婚约都不遵守”的大不孝!     左右都是为难。     谋士们也没好的建议。     都是蜀王的私事,说多了,也不好。其实说白了,要看蜀王自己怎么想。要是迎合当今,就别管什么连云山不连云山了,反正不过是名誉受点损失而已。     要是对那顼氏还有几分情谊,就拿出先帝爷的诏令呗!先帝订立婚约在前,当今派人斥责连云山在后,什么事情也要有个前来后到吧。     陆星霜跟着到了王府,最开心的人就是阿狸了。     他让人将自己的卧房收拾出来,给陆星霜住。王府的人都说不合适,可阿狸执意如此。     “霜妹妹,我的院子是王府里最舒服的地方了。”     不用说,陆星霜用自己的眼睛看,也看到清幽舒畅,门前几根翠竹随风摇曳,屋后有小湖泛着轻波。推窗可以垂钓,抚案可以弹琴。     “不好不好!”     说这话的人是萧无为。他被人搀扶着。漫步走进清雅居,“阿狸,你又犯傻了。现在什么季节?还没开春。天这么冷。白日还不觉得,晚上你的院子冷得不行,晚风一吹,将湖面的冷风都吹进来的。你是不怕,你的‘霜妹妹’怕是承受不起啊!”     “啊!”     阿狸露出纠结的表情。     萧无为又加上一句,“你不想让你的‘霜妹妹’生病吧?”     “当然不想!”     “那就不能住在你的清雅居。不如挪到西跨院的海棠阁里头?哪儿是两进的小屋子,虽然小。可以前是父王读书的地方,清幽不下你这里。还种了几树海棠。过一个月,海棠就开花了,又美,又亮堂。对了。你也挪到海棠阁隔壁的梅香居吧。”     阿狸笑着拍手,“好,我最喜欢梅花。霜妹妹,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陆星霜点头。     她看着萧无碍此刻眼中的依恋,都快沉醉在其中了。只是偶尔瞥到萧无为,敏感的察觉到对方心中的不自在,以及暗暗的排斥,心不自觉的收紧。     又一个和前世不同的!萧无为和萧无碍这对兄弟,感情不是很糟糕吗?她所知道的。是萧无为后来是封了亲王,但是凡是赏赐,萧无为得到的只是平平。     根本不符合他是萧无碍亲兄弟的身份!     就连萧无为的妻室受了其他王府的慢待。萧无碍也没暗示,需要她出面教训什么。     “看来,这是我近距离了解他们兄弟关系的大好时机!”     陆星霜搬到海棠阁之后,发现海棠阁的侧门跟梅香居是联通的。萧无碍随时可以开门进来!     一点也没规矩!     不过,本来就是夫妻,十几年的夫妻还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也太可笑了。陆星霜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萧无为一眼,就不在说什么。     灵钏一直跟着。她看到两个住所居然联通的。也觉得不好。但她以为陆星霜这会儿受了心里打击,最好不要刺激她。     既然阿狸那么喜欢依恋陆星霜,两个共同经历危险的小伙伴感情比较深,现在非要隔绝他们,不是让心理疾病越来越严重吗?     再说了,**岁的孩子,懂得什么?怎么就往淫/邪的方向去想?古人就是老土,封建!     她进了海棠阁,让派遣过来的丫鬟,按照陆宅木樨院的格式改造。花了足足半天功夫,才清理完毕。     萧无为还命人送来很多摆设,退回去了一大半,收下的几样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寿山石海棠山子紫檀架摆件,一幅苏绣双面猫儿扑雪球,一样山水名家的洞庭烟雨图。     此外,各角柜、书桌、长案上,只用鲜花插瓶。     王府内有暖房,需要的鲜花都是自己去摘。偏偏灵钏是插花高手,陆宅的暖房才建好没多久,温室培养的鲜花还没到开放的时候呢,轮也轮不到她。这会儿到了王府花房,可算是大展身手了。     先去管家那里,要了库房的钥匙――只是器具一类的。灵钏看到那些金银花盆,随便一瞧,评价了几句,就去寻自己要的。     她想要的,是稀奇、是古怪,是造型奇特。不局泥巴捏的,还是贵重的白瓷,第一要质地感觉。这种瓶子插花起来,才有更有情趣。     应该说,灵钏的审美意趣,更趋向成熟极端,追求极限的美感。     正常插花,九朵玫瑰配一把天星草,灿烂美丽的花球,只算是普通,怎么能显出不同呢?     她选了六个花瓶,都是堆积角落没人要的。那管事也觉得奇怪,所以跟着过去,亲眼看到灵钏是怎么化“腐朽为神奇”,一把剪刀,加上一些绸缎带,将剪下来的鲜花用各种方式捆绑起来,放在造型奇特的花瓶上一看,有一种说不出的……特殊感觉!     就跟看到一副好的字画,明明知道好,处处都好,就是嘴里说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好。     管事将事情告诉萧无为。萧无为靠在围塌上,一脸松散,“一个丫鬟,不要紧,随她去吧。”     “小的看着灵钏姑娘的意思。以后每天都要来花房选花。昨儿一口气剪了老刘六十多株,心疼得他一夜没睡觉。”     “六十多?浪费了?”     “那倒没有!小的也纳闷呢,这灵钏姑娘好像知道自己要修剪什么。正好按照瓶子的尺寸剪了六十朵花。”     “有几株是珍品吗?”     “是。您知道老刘多和气的人,平时哪个丫鬟要花儿草儿的,他说女孩就是花儿,要什么,只要不是特别名贵的,偷偷的就给了。反正花儿也要修枝的。”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萧无为身体不好,经常卧床休养。不过。陆星霜是他弟弟带来的人,他这两天将大部分精力分在顼红凤的身上,暗中争斗了好几回了。     现在,他又不得不思考陆星霜了。     陆氏的嫡女。不会不懂得规矩是何物。但她依旧跟着张彬回来了,还带着丫鬟住到蜀王府。     她以为自己年纪小,就能逃过流言蜚语吗?     最好她安分懂事,不然就让她知道什么是身败名裂!     到花房转了一圈,之后才去的梅香居。果不其然,阿狸根本不在自己的院子,而是跑到隔壁去了。     三天不见,整个海棠阁都变了!     屋子收拾得干净爽利,细微处很是精致。萧无为借口找弟弟。进了这屋子,顿时感觉不同。他的目光挪到角柜摆放的花瓶,再看窗前的长案的花插。嘴唇抿了一抿。     他总算知道,外院的管事为什么总是提灵钏,总是说花插了,还以“花房老刘心疼”来加深他的印象,原来,都是为了让他亲自过来。看看这些花插!     的确,很美。     还跟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角柜的墨兰遗世独立。长案的月季玫瑰各领一地,争芳夺艳;窗前的葵花欣欣向荣,显出一派生机。     萧无为将心情的一瞬间摇动,藏在心底。暗中打量了一下灵钏。这才笑着问阿狸,     “怎么又来了?早前不是说过,不要打搅陆姑娘休息吗?”     阿狸很不好意思,“哥,我读书累了,就过来找霜妹妹说说话。她也闷呢。”     “哦?看来是我们当主人的招待不周啊?”     萧无为故意说得很严重。     没想到陆星霜不是被吓大的,表情平淡,只是看着阿狸,“怎么会。阿狸经常过来与我消遣说话,游戏。”     “什么游戏?”     “嗯,打牌啊?”     萧无为忍着怒气,“阿狸,你怎么能叫陆姑娘打牌九呢?”     阿狸站起来,委屈不已的看了遇见陆星霜。陆星霜笑着,也站起来,“让您担心了。是因为阿狸说他只看过,没摸过牌九。所以星霜才觉得应该让他知道,打牌九是什么感觉。免得他一直心里惦念,读书分心。”     萧无为的脸色缓和了点。     “你说陆家女,陆家满门都是读书人,就算是女流之辈也是读过四书五经的,我也来考考你,如何?”     陆星霜笑着,眼神闪过灵钏,灵钏会意,下去端上来两盏茶,一盏自己亲自奉给萧无为,灵钏却将另外一杯给了阿狸。另外又端上来好几样小巧精致的点心。     阿狸喝了一口,笑着赞叹,“灵钏姐姐,你的手艺又高超了。”     灵钏抿嘴一笑,“之前在岭南,需要想做给姑娘吃的,都因为条件局限,做不好。亏得王府什么都是齐全的,我一说,厨娘都帮忙,这才做好了。合适您的胃口就好。”     萧无为见状,也想尝试一下弟弟夸赞不停的点心,到底什么味道。     因为阿狸的眼睛都在发光,他长这么大,只有迟到好吃的东西,还有看到陆星霜的时候,才会如此……     小口尝了一口,清香又有一股茶香味道,好吃极了!     灵钏介绍,“这是抹茶味道的。要将茶叶磨得细细的,成粉末状,做成的点心才有一股清凉的茶香味道。不知您是否喜欢?这里还有杏仁味的,核桃味的,以及玫瑰、桃花味的。”     “点心做的不错。就是外形不够好看。”     灵钏躬身行礼,唇角笑得弯弯,“因为管事娘子说,所有做花样点心的模具在您跟前,没有您的吩咐,不能动用呢。灵钏大着胆子问一句,下回给阿狸少爷做点心,能借用您的小厨房里的模具一用吗?”     “你大胆!竟然敢称呼阿狸为……”     灵钏连忙低着头,想到对方身份,咬着牙,跪下了,随后才带着不理解表情,“灵钏五年前见到阿狸少爷,就是这么称呼的啊?在安南的时候,王爷也让灵钏就跟以前一样,别老是拘着规矩。还说灵钏这样,才显得活泼生动,不然就跟木头人似的。”     搬出蜀王来,果然让萧无为收敛了一点。     他的表情仍旧不痛快,阿狸担忧的看着他,“哥,哥哥?”     “你呀,就会给我添麻烦!等父王回来,看我管不管你!”     “不要啊,哥,我不是不让你管我。可你不能老是发脾气啊!灵钏不是一般的丫鬟,她,她是天心阁的人,你知道吗?”     “什么?天心阁?”     灵钏也吓坏了,她看着陆星霜。陆星霜也茫然中,她没说啊!     可是阿狸已经笑眯眯的解释了,“我发现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正面分歧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天心阁有三个要素,一是组织神秘、管理严密,外人不得窥探全貌;二是成员各个不凡、身负奇才,三是不受朝廷管束。     有这三个要素,能受当权者喜爱才怪了!     萧无为身为皇族一员,对天心阁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如今真的见到天心阁的人,还是一个丫鬟,不免觉得荒谬。     可是阿狸虽然稚嫩单纯,却十分聪慧,也不会对他撒谎。不确定这个丫鬟的身份,他不敢胡言猜度的。     “阿狸,你怎么发现?”     “因为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好几波的人跟在后面,灵钏写了很多纸条给他们。”     灵钏大惊,陆星霜也是。     传递纸条,对闺阁而言,是十分要命的事情。不过加上天心阁三个字,又不同了。没人往男女情事方面想,只觉得,天心阁怕是对灵钏非常重视!     “阿狸少爷……灵钏写字的时候,你距离我多远?”     萧无碍眨眨眼,估算了下,“大概三四丈吧?”     灵钏快要崩溃,你也说了三四丈!古人的度量单位,一丈大概三米多,三丈就是十米!不是这么安全的距离,她能现场书写纸条吗?     灵钏用错愕惊呆的眼神看着萧无碍,眼中分明在说,“你的眼睛到底有多好?怎么看得到我写了什么?”     陆星霜也用明亮的眼神看着。     阿狸不好意思。“我没直接看到灵钏写了什么,我是看到她握笔的姿势很奇怪,多看了两眼。然后看到笔的摆动动作很规律。就不自觉的猜到写了什么。”     萧无为沉声问,“阿狸,你看到,她……写了什么?”     “哦!”阿狸这下欢快了,“她写了好几道命令,吩咐人尽量占据安南境内的矿藏,以发现的铁矿、铜矿和金银矿和朝廷交易。然后继续出兵往南,挖掘一种通透碧绿的玉矿。同时。加大手工艺人的培训,将之前的玉雕师傅带过去,现场选石料。做好的精美玉雕,赠送岭南上下官员。极品的则送到京城。”     说得灵钏摇摇欲坠,说得陆星霜脸色大变。     更说得萧无为差点好端端从座位上掉下来,摔了一跤!     “好……好几条‘命令’?这是其中一条吧,其他的呢?”     “她说,岭南多疾病,安南同样,有一种疾病叫做痢疾,她知道治疗的妙药。问上面的人可有合适的机会公开?她希望造福更多的百姓。”     萧无为深深凝视着灵钏,陆星霜同样的表情。     灵钏的脸火辣辣的。低着头差点埋到胸口了。     “真的有心造福百姓,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陆家人?以陆家的身份地位,公之于众。一样可以造福黎民。非要跟天心阁组织说,恐怕这个丫鬟也有其他想法吧?”     萧无为还不忘刺一刺陆星霜。     陆星霜也没想到这一出,但她没有多少愤怒,而是再次用崭新的眼神看了看灵钏。     “有想法,不是很正常嘛?灵钏本是良家女,又是我身边的贴身丫鬟。如果她只想着自己。大可以等年纪大了,放出去自由了。拿治疗痢疾的方子赚个子孙无忧。”     萧无为一听,轻轻哼了声,不予置评,继续问,     “还有吗?”     “嗯,还有呢!灵钏还让人跟父王联系,说蜀王出兵岭南,在岭南当地引起了本地土著的恐慌,另外有犯官一系别有用心,这次能绑架三大家的嫡系,将来也不定能做出什么惊天大事,叫天心阁重新筹备,说不定岭南马上就重新建立武装部署,早点派人渗透进去。”     “哈哈,好有能力的丫鬟!想得长远,目光更敏锐!有见识!阿狸,接下来的你挑重要的,一并说了吧!”     萧无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陆星霜,大体的意思是――没想到吧,心腹丫鬟藏得这么深,把你都蒙骗了。你这个当主人的,远远不如丫鬟啊!     陆星霜面色淡淡,挑了一下眉梢,大致如是反驳――怎么了,灵钏丫鬟再厉害,那也是我的人。你的下人不如你,你比所有贴身伺候的,都高明强大。但那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只不过眉眼对视了几下,传达了这么多的信息量。这只能说,身份背景相仿、思考模式一致的人,沟通起来,就是这么没障碍!     萧无为,正统的皇家子孙,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皇家教育;陆星霜,也是大周王朝十八年的皇后,最最正牌的皇室中人。     所以,才显得这么“默契”……     当然,他们两个同时发现彼此的默契,但又同时讨厌这份默契。他们愿意默契的那个人――阿狸,一脸天真可爱,继续掰着手指,说灵钏给天心阁门人下达的其他命令。     要等他长大成熟,目测短期内看不到了。     “灵钏还要成立一家商号,叫‘百汇记’,取海纳百川,流通汇集的意思。这家商号她要来掌管,经营什么,她说得算!入股的股东只有加入、分润和退出的权利,其他对管理,对人员伙计都无权质问。”     如果之前说这条,萧无为一定会大笑,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也敢想!但听到前面的,他知道灵钏根本不能用普通丫鬟看待,悠悠道,     “那天心阁,也会答应你这种无理的要求?”     灵钏听到问话,心想躲不过去了,“不能算是无理。因为我为天心阁创造的价值,值得一家商号。”     “有其仆必有其主,看来我真是慢待陆姑娘了。不知陆姑娘在天心阁是什么职位?”     陆星霜摇头。“我不是什么天心阁的人。除了灵钏,也没怎么跟天心阁的人打过交道。”     “陆姑娘觉得,这句话我会相信?”     “信不信。都由你。我只能说,在我面前承认自己是天心阁人的,只有灵钏。天心阁十分神秘,成员与外界交流,都有掩护的身份。我又没生了一双慧眼,身边人或者其他认识的,能分辨谁是谁不是?”     萧无为想了想。没兴趣继续考考“陆星霜”的学问,离开海棠阁的时候。对灵钏再看了两眼,彷佛要把这个女孩的形象刻在心里似得。     的确……冲击太大了。     十四五岁的女孩,长得平常普通,思考的事情却是以安国一国的利益换取己方的。这要是登临高位。那还了得?     有野心的见过,但没见过这么有野心的女人!幸好,她生得平凡。     等灵钏真正爆发光彩时,如璀璨的珍珠从贝壳出出现,那时萧无为才知道,他还是看错了。美丽不是白皙的肌肤,精致的五官,前凸后翘的身材,光有个外壳就够了。美丽是从内而外的强大。无懈可击的坚强和意志,那种惊心动魄,是另一种他不会欣赏的美――人格之美。     萧无为告辞之后。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陆星霜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没有想到,灵钏在天心阁的地位与日俱增,似乎这半年来,已经可以做不少主了!跟当初被罗紫薇下蛊,无能反抗,只能吞噬砒霜。完全不同了罢!     既然如此,她还能安心在自己身边吗?     陆星霜不由得这么思考。     思想复杂的人。容易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而简单的人,则擅长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     阿狸说完了,笑眯眯又拿了一块抹茶的糕点,“真好吃!灵钏姐姐,你的手艺比之前强多了!”     “只是小点心而已,上不得台面,阿狸少爷你喜欢就好。”     “喜欢,很喜欢!幸好你是霜妹妹的丫鬟,只要霜妹妹在,你就能经常糕点给霜妹妹,我也能蹭着吃了!”     陆星霜恍然惊醒――灵钏若真都有外心,趁着这次她被绑架,直接走人就是。有天心阁的帮助,难道小小的陆家还能拦得住她吗?     可灵钏千里迢迢追到安南去了。     就算七分为了天心阁的生意,三分是为了找她的下落,她也感动。     证明她的付出没有白费。     谈笑说了一会儿话,送走了依依不舍的阿狸。陆星霜这才有机会单独问灵钏,     “你还愿意继续呆在我身边。”     “只要姑娘不嫌弃灵钏粗笨。”     “粗笨?你粗笨,天底下就没有灵巧的人啦!以后这种自谦的话不要提了。你要想清楚,离开我,以你今时今日在天心阁的地位,将来的成就无限,能抹掉你曾经为奴为婢的经历。不定会给你重新准备一个新身份,大家闺秀?总之,你的人生就完全不同了。”     “姑娘,我早就想好了。你失踪的半年,足够我将未来的事情思考个清楚。我要跟着姑娘。”     “咦,这是为何。我是对你不错,但也没好到值得你前途未来不要,一心跟随吧?”     “姑娘才是太过自谦的吧?我早就研究过大周名门望族的谱系,陆家发家最晚,也有五六代了。目前是天下最受瞩目的书香门第。我跟着姑娘,未必比一般的大家闺秀差。”     “可外人不觉得啊,只会以为你是奴婢之身……”     “虚名而已,这个身份,随时可以到衙门更改。姑娘觉得,我会为了虚名而放弃在姑娘身边的机会?”     灵钏表露了忠心。     当然,这份忠心,也是给老板的――“老板给了,或者能给什么,她就做多少情,对得起这份酬劳”。不是身心都要奉献给的“主人”。     陆星霜沉吟了良久,“你想要什么?”     与其猜来猜去,不如直接问了。     之前,她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当时的环境和现在又不同了。     现在的灵钏,在天心阁已经站稳了,都能让天心阁派人出来,将就她传达纸条。所说的事情也都是动辄百万两银子的大事。     灵钏知道陆星霜的担忧。“我希望,将来有一天我想走的时候,姑娘不要阻拦我!并且将心比心。能帮我!”     陆星霜表情一松,“可以,不过我只能保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其他的……你开口求助也没有用。”     故意说得很没把握。     但看灵钏的表情,似乎一点也不担忧。     难道,她知道什么?陆星霜泛起了嘀咕,但内心深处。觉得灵钏应该是这个样子了。     ……     陆星霜住到蜀王府的三天后,蜀王才返回。一路通行的。还有大名鼎鼎的陆家父子。     陆老太爷一进王府,就板着脸,不见一丝笑容。面对陛下的亲生儿子,他也丝毫不露出谄媚之色。而是冷冰冰的。     陆之焕的表情稍微好了点,但也没多少欢愉。哪怕蜀王对他十分热情亲切。     进了蜀王府后,管家直接将陆家父子领到海棠阁。     他们看到一副让人快要崩溃的画面。     海棠阁种植的几株海棠花儿都开放了,一树的花瓣恣意摇曳,落下的桃色粉色缤纷让人沉醉其中。陆星霜和萧无碍肩并肩躺在一张贵妃榻上,其中花瓣已经落下不少,飘到她们的衣衫上。     陆星霜的手边放着一本泛黄的书籍,萧无碍则是将手臂搭在陆星霜的腰部,昏睡中犹自带着一丝笑容。     几个大人透过花窗看到了。惊得不得了,快步饶过游廊,直接到庭院中心。     这回看仔细了。没有错。两个人身上的衣衫干净整洁,陆星霜的表情平和温柔,萧无碍则是一脸的甜蜜。     旁边还有个打盹的丫鬟。     陆之焕脸色发黑,刚想上前叫醒女儿,被陆老太爷眼神制止了。     两个人原路返回。     蜀王笑了笑,尤其看到萧无碍脸上的甜蜜笑容。笑意就更深了。     他也随着出去。     出了海棠阁,才装作刚刚到来。才到的梅香居,命人赶紧叫阿狸过来。     动静不小,惊醒了那打盹的丫鬟。不惊醒也不行呢,有人使劲推她。丫鬟被打扰了清梦,揉了揉眼睛,然后唤醒了睡得正香甜的阿狸。     阿狸看了一眼陆星霜,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脱下外衫,给陆星霜轻轻盖上,这才随着侍婢回到梅香居。     “父王!您可回来了!阿狸好想你!”     蹦蹦跳跳就扑到蜀王怀里了。     陆老太爷和陆之焕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刚刚看到的世子,明明穿着外袍,和衣躺在贵妃榻上,眨眼功夫,怎么不见了?     想到一种可能,顿时觉得非常讨厌!     蜀王轻笑,搂着自己的儿子,“阿狸,你的陆家妹妹呢?”     “妹妹在睡觉!我叫人不要吵醒她。”     真是……体贴啊!     “父王父王,你见到我娘亲了吗?”     蜀王手掌一定,眨眨眼,“这个,我们之后再谈,好吗?看你陆家叔父,还有陆老太爷,他们是来寻陆家妹妹,要带她离开王府的。”     “啊,那怎么行呢?”阿狸一脸的不舍,“能不能不要接走霜妹妹呀?”     “这个不大好吧?阿狸,你在别人家做客,父王也会担忧的。所以陆家妹妹在王府,她的爹娘也很担忧,当然想尽快带走她。”     阿狸的嘴角耷拉下来,不情不愿的跟着陆家父子去了海棠阁。     其实陆星霜早就醒了,在陆家人过来的时候。虽然她觉得没什么,都老夫老妻了,光天化日之下也没做什么,就靠在一块午睡下,衣衫穿得好好的,怎么了?     能怎么了!     情感是这样的,但理智告诉她,她还没嫁给萧无碍,也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所以,也怪不得陆之焕的眼中有种强烈的愤怒。     “星霜!”     陆星霜镇定自若的整理好衣衫,对蜀王行礼,对陆老太爷行礼,对陆之焕行礼。     蜀王笑着摆手,“你们一家人亲近吧。阿狸,跟父王回去。”     “啊?父王……霜妹妹……”     依依不舍的阿狸,被蜀王态度强硬的拉住手,不得不出去了。     剩下的随从也快步离开。     海棠阁只有陆老太爷、陆之焕、陆星霜。     陆之焕实在忍耐不住。“星霜,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跟蜀王世子不避讳下?”     “避讳什么?”     “你,你学了那么多的女德女书。都学到什么地方去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吗?竟然跟蜀王世子肩并肩靠在一起?知不知道,传了出去,怎么见人!”     陆星霜一点羞愧也没有,“女儿还有好名声吗?进香被人掳走,失踪长达半年,还去了安南一趟。”     “这件事你根本不用担心。外人是不知你被人劫走。我早就让柳姨娘放出风声,道你出了疹子。不便见人。”     “掩耳盗铃!也就骗骗自己吧?我离开岭南半年,见过我的人多了去了。真要后来被人揭穿,父亲,您还是不需要用陆家的名声为我做什么。不值当。”     “怎么不值当。你是我的女儿,我该保护你……”     说完这句话,陆之焕满是痛心,“你失踪之后,家中上下都慌了神,为了打探消息,你母亲一直没有回家。直到两个月前,才确定你在安南。你祖父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坚持跟上……”     陆星霜的反应很是奇怪。     在陆之焕和陆老太爷的预想中。小孩子离家那么久,肯定思念,不然就是伤心。嚎啕大哭。怎么冷静的不像个孩子了?     陆星霜冷淡道,“我差一点被人劈成两半。看到我鼻尖上的红线么?是一把锋利的能开膛破肚,割人喉咙的宝剑用剑气伤的。我也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被分尸了。”     “父亲,经历了这些的我,您说那些干什么呢?您还指望我会为您的话动容吗?什么母亲为了打探消息留在郭家。我不用想也知道。她根本不愿意回陆家。你不去接她,她下不来台。住在娘家多舒服。     而且她知道我失踪,到底悲伤着急,还是心底松了一口气?失踪半年,要是我死在外面,不定她婉转叹息一会儿,就能抛到脑后了。横竖她有儿子。她只在乎儿子。     我不想听,也不在意了。”     陆老太爷背着手,“那你在意什么?陆家女没有嫁到皇族去的,你不可能跟蜀王世子有什么未来。”     “未来,是靠自己争取的,就跟被绑架了想活命一样。争,还有活命的机会,不争,就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人可以独立存在。你要放弃陆家女的身份吗?”老太爷用严肃的表情道。     陆星霜的回答也是冷淡的,“我没放弃,但家族先放弃了我。”     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是这半年。陆氏家族好似没有做过什么事情,为挽救陆星霜。京城那边远在千里之外,更别提了。     陆老太爷沉默了一会儿,“这是个疏忽。也是你自己麻痹大意,才让歹人有了机会!如果是在京城,绝对不会……”     “如果祖父您是想说,后悔来到岭南,请与父亲说吧。星霜倒是没觉得,因为您说得对,也是我自己的麻痹大意。但星霜要感激这次麻痹大意,让我看透了许多事情,书本上的教条太多了,从小到大看了太多书,人的脑子都学僵硬了,被拘着不能做这个,做那个,这次星霜一股脑将它们全部打破――不打破,怎么能亲手拿着匕首杀人呢?”     说完,陆星霜抬起手,少女在海棠花树下,清美动人,可说出的话,令人不寒而栗。     “就是这只手,趁那个家伙没有防备,一下刺穿他的心脏。他倒地的时候浑身抽搐,死得很惨。大大的眼珠翻着,死不瞑目的瞪着我。但我只是擦了擦手,心里想的是,终于安全了。。”     迎着陆之焕惊愕的眼神,她笑了笑,“没有办法,我不杀他,他就杀我。所以,我不得不下狠手。”     陆之焕到底是疼惜女儿的,心都快碎了,“星霜,你……你受委屈了。”     “除了两次死里逃生,其他都还好。这半年内生活在安南皇宫,没吃多少苦头。”     “那你打算继续住在蜀王府吗?星霜,回到岭南吧,回到家里,一切还会和从前一样,恢复平静的。”     “不可能的。不要自欺欺人了!”陆星霜坚决的拒绝。     “根本就瞒不住!你们不想公布消息,就让我来吧。”     “什么?星霜,你不能!这会毁了你!”     “真刀实剑的都见识过了,几句流言而已,怕什么?”陆星霜若是没有灵钏提供的计谋,也会担心名誉问题。     可她有了应对之策,自然什么都不怕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夙缘难断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陆星霜不知道前世,陆家为了掩盖“她”曾经被掳走的经历耗费了多少。总之,那一定不是什么光彩的交易。     底下多少利益交换,又有多少人因此人头落地,根本难以计算。     别看陆家是清贵的书香门第,但谁说书香门第就不会杀人了?读书人杀起人了,才叫不见血!     盗匪为了钱财而动贪念害人,读书人却将名声看得比父母子女的性命还重要。为了一个“白璧无瑕”,兴许陆家和郭家,以及朱家、莫家联手,怕是会将岭南这片天地控制得紧紧的,才不能让一丝消息流传出来。     这代表,当日参与绑架的那几个贼人,只有死路一条!犯官给与贼人方便的,但凡参与的也差不多……     “陆星霜”啊“陆星霜”,为你一个人,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     一想到前世的“陆星霜”总是清淡脱俗的模样,怎叫她不怒!     她对陆家的手段也了解更深一层了。     虽然当了皇后,她自觉对待敌对一方也不曾心慈手软,可那些都是身处的地位决定的。她没有为了保护一点名声,就大肆杀害无辜者。     陆老太爷听了她的话,反倒冷静下来了,“丫头,你有什么计策?说出来听听。”     “星霜能有什么好计策。倒是有人见多识广,想了一个好办法。不过,唯一的难处。要看某人配合不配合。”     “哦?是谁?”     与此同时,顼红凤换了一身大红缂丝百鸟朝凤长袄,衬得她肌肤如雪。妩媚无双。她在一座高大轩敞的院子里走来走去,时而咬牙,时而叹气,时而握拳做拼杀状。     “师姐,你不是说,既来之则安之么?我听外门的小丫鬟说,蜀王已经回府了。正好。咱们去探探底,到底什么章程!”     “等等!不能就这么去了。”顼红凤心中发慌。眼底浮现一丝不自信,“虽然当年他也曾海誓山盟过,可年纪小,谁知道他记得不记得?要是反水不认账了。咱们成了砧板上的肉?”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此刻反悔,也来不及了啊!     “那怎么办?师姐,要不这样,待会儿他来见我们,你先软话问他,不妨可怜些。我窥着他脸色,要是动容了,就作罢。要是……咱们动作利落点。挟持蜀王离开,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顼红凤咬一咬牙。“好!”     但等了半天,只听说王爷有贵客,王爷在处理公务,等了足足三个时辰,不见人来!     可恶!     他们可是连云仙山一脉的,当年在京城连皇宫都去过。到哪家王府做客不是被当成座上宾!     蜀王倒好,问也不问一声?客气的走个过场也行啊!     等了一晚上。还是没有消息。顼红凤恨得不已,心道,果然是薄情寡义的,早将当年的耳鬓厮磨、互许终生忘得精光!     她愤怒之下,也不管这里是什么蜀王府,使出轻功,翻墙而出,因为王府极大,她也不知道蜀王在何地――知道了,也未必有勇气第一个去见面。只是按照记忆的方向,去了世子阿狸的住所。     阿狸不在梅香居,倒是隔壁海棠阁灯火通明的,一架酸枝木的围塌上,两个小人儿对坐着,露出愁容。     “你爹爹真的要带你走吗?”     “嗯。”     “能不能不走啊?霜妹妹,我舍不得你。”阿狸满心都是不舍。     “我也不想。可我祖父、父亲,执意如此。”     “有没有办法,让他们改变主意呢?”     “哎,他们说,女人的名节最要紧。我被掳走那么长时间,虽然有生病的幌子,可时日久了,外人的猜测也多了。要是有办法能让我的名声变得好听一些,我爹,和我祖父就不会执意逼我回岭南了。”     阿狸的眼睛一亮,“这个容易!我叫我父王多夸夸你,说你聪明又可爱漂亮。霜妹妹,凡是我父王夸赞过的,人人都会说好!”     陆星霜听了,忍不住扑哧一笑。     没想到萧无碍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脑中想着日后萧无碍冷肃毒舌,将那些谎言欺诈的宫人拖出去打板子的模样,再看现在一脸纯真的阿狸,她更觉得好笑了。     “阿狸,不同的。你父王夸赞过的,当然是好东西。但我,我不是东西。”     “啊?”     陆星霜点头,严肃认真的说,“不是东西,是人!而不是什么人,你父王称赞都有用的。因为大家会想,‘这个小姑娘到底有什么好,才让蜀王以皇家身份称赞呢’?都会想知道我是不是生了三头六臂。等发现我是个普通人,就会奇怪了。     我想,想要大家交口称赞,必须要有一定过人之处。可我陆家人最爱的是文名,读书上进,聪明颖悟、惊世绝俗,随随便便做一首诗,都能名扬天下。奈何我自问没有这等才思。所以,行不通的。”     “那怎么办啊?”阿狸苦恼的皱着脸。     陆星霜也轻叹一声,“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啊,有办法?霜妹妹,你快说!”阿狸迫不及待。     “就从……绑架我们的人说起。可以放出消息,那些人绑架了你我,不是图财,因为从首到尾,陆家和蜀王府都没给过一分钱啊!他们是为了帮助连云山一脉东山再起……”     潜行而来的顼红凤听了,顿时发愣。赶紧收敛气息,打算仔细听听,这两个小人儿谋划什么,竟然谋算到了连云山一脉?     陆星霜不知被正主儿听去了。还在柔声串掇阿狸出面――也只有阿狸出面,才能顺利不起波浪的,让顼红凤按照计策行事。     “嘘。霜妹妹,我父王说了,连云山三个字,不好多提的。”     “但我们的确是被他们绑走了呀!”陆星霜眨眨眼,“不说清楚真相,我的名节就毁掉了。阿狸,你觉得。该怎么办?是公开真相,还是让我背负屈辱。以后回到岭南再也不能和你见面了?”     阿狸陷入纠结,在父亲的告诫还有对陆星霜的依恋中来回反复。     陆星霜知道,蜀王在阿狸的心目中地位有多高――前世的她,别说将这种话说出口了。连想一想都不能的。因为,那叫自取其辱!     “连云山一脉的祖师灵成,曾经是大周的国师。如果不是发生……连云山还是国教呢。现在依旧有很多的民众怀念灵成法师,他再世的时候开路修桥,治病救人,做了许多功德无量的事情。阿狸,也只有依靠灵成法师的余荫,才能帮我洗脱污名了。”     “灵成法师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霜妹妹。那要怎么做呢?”     “很简单啊。明日去寻王妃娘娘,让她放出消息,说绑架你和我。是依据灵成法师临终前的密语,为连云仙山寻‘金童’‘玉女’。只要寻得了金童玉女,便可以挽救连云仙山一脉的颓势,重新发扬光大!”     “这样……就可以了?”阿狸抓抓头,有点不理解。     “嗯!”     “那要是,别人不相信呢?”     “信与不信。都在别人心中。况且这种事,半信半疑就够了。我本就清清白白,只要自身立得正,行得直,也不畏惧人言。”     顼红凤听了,暗中嗤笑,既然不畏惧人言,干嘛让她放出假消息?     不过,这个假消息也是正中她的意!     连云山一脉不可抑制的颓废下来,她也几个门人纵然浑身是铁打得多少钉儿?根本挽救不了大厦将倾。但有了蜀王府的世子,再加上满门清贵的陆氏女,嘿嘿,将来如何也不一定了!     不过是放出个消息而已,吸引那些愚笨的农夫农妇相信而已。     顼红凤已经是答应了,不过一想到陆家的小丫鬟算计到阿狸头上,又算计她身上,连早登仙界的灵成祖师也算计上了,真是可恨啊!     不出这口气,怎么能行呢?     她在屋顶上,轻轻按碎了一块屋瓦,嗖的一下砸到陆星霜旁边的烛火上。     啪,烛火灭了。     陆星霜下意识的大叫出声,以手臂护着,挡在阿狸身前,“来人,有刺客!抓刺客!”     阿狸抱住陆星霜,反过来挡在她前面,“霜妹妹,你别怕!有我保护你!”     耳边的轻声低语,让陆星霜顿时红了眼眶。     混蛋!笨蛋!蠢蛋!     你为什么要保护我?你凭什么要保护我?     如果是前生,萧无碍肯冲她说一句这种话,她怕是死了也含笑了。     都不用真正挡在她面前,用身体挡住刺客的暗器!     顼红凤看到这对小鸳鸯,倒是对彼此有情有意的,呵呵一笑,“你们两个,叫唤什么!怕引不来人么?”     “啊!王妃娘娘!”     “叫什么王妃娘娘?该改口叫婆婆了。还没嫁给我儿子呢,就开始名正言顺的算计我。罢了,谁让我是当长辈的呢,见面礼也没给我未来儿媳。”     陆星霜当即脸红了。     心里知道,刚刚的话都被顼红凤听去了。     就是不知道,顼红凤喜怒无常,会不会同意?应该会吧,能将蜀王府和陆家同时拉下水,和连云仙山联系到一起,她应该巴不得!     果然没有猜错,顼红凤虽然情绪多变,但心中始终认为连云山的前途是最重要的。为此,对陆星霜的小小不尊重也能一笑了之了。     “我也不能让你名声不佳的跟我儿子吧!放心,消息我会叫人放出去的,反正一个大子儿不费。至于有多少人信,多少人不信,就不能保证了。”     陆星霜行了一礼,“多谢……夫人。星霜能全名节,全赖夫人心怀宽广。”     “哈哈,算不了什么。”     说了两句话。外面人就喧闹起来。     看来是刚刚陆星霜一声尖叫“抓刺客”,惊动了不少人。     海棠阁来了许多人,蜀王来得极快。衣裳都没换,见到阿狸和陆星霜肩并肩站在一处,旁边还有一个红衣的美貌妇人,眼眸一缩,当即知道,这名美貌妇人,就是顼红凤了。     没见到之前。顼红凤一直想躲,想逃避。但真正见到了蜀王,她忽然有觉得,有什么好躲的?     她本就是先帝做媒,许配给蜀王的原配正妻!后来要不是发生了一些变故。就是这蜀王府的女主人!     所以,侧着身子行了一个宫礼,“王爷,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蜀王的眼眸深深凝视了一眼,彷佛在顼红凤的五官找出儿时的痕迹,半响才摆摆手,让底下人退下几步,道。“尚可。”     说了话,但人还是站在远处,没有靠近。     顼红凤却因为这句话。而微微激动起来。     “当年年幼,你我同龄,天真不知世事,在延禧宫里嬉笑追逐,你说,最爱桂花的香气。我便偷偷去了兰桂殿,摇了一地的桂花下来。被管事的太监发现。你为我顶了罪名,被罚在烈日下诵读经书。我又去偷了御膳房的冰酸梅汤,不想害你吃坏了肚子,病了足足三天。”     “成哥哥,你还记得当年的酸梅汤里,我加了几块薄荷糖?”     蜀王长身玉立,海棠阁通明的灯火映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拖得极长。他的五官深邃俊美,尤其是双眸,带了点异域的蓝光,在微微橘黄的灯光中看得更加分明。头戴紫金冠,身着贵气的四爪白龙织锦衮袍,腰缠玉带,人群中第一眼的焦点,看见他,便在挪不开眼睛看其他人了。     顼红凤的话,让蜀王不自禁的想起很多……很多年前。     当时他比现在的阿狸还小,不到八岁,大约五六岁吧,不过年纪小,也知道不少事情了。他的母妃是异族,贵为公主又有何用?在大周的宫廷里,连个心腹臂膀都没有。生下他,就死了。所以他从小就养在最受宠的顾妃宫中。     顾妃自己有儿子,当然不把他当回事。表面对待她很和气,可每每被上头的兄弟欺负了,顾妃只会教导他,“友爱兄弟姐妹”。但凡是错,都是他的。但凡是好的,都是别人的。     唯独一件事,就是先帝祖父留下的一段旧案,跟连云山的顼氏女婚约,父皇终于想到了他这个有异族血脉的皇子。     他当年年小,也知道真正的好事轮不到自己身上。可看到跟自己一样大小,却古灵精怪的顼红凤,忍不住就喜欢了。     顼红凤长得太可爱了,水灵灵的大眼睛,吹弹可破的肌肤,像白雪糖霜一样,叫人看见就想咬一口。还记得小凤儿第一次到顾妃宫中请安,有人打趣,“咱们成儿可是艳福不浅。”被顾妃一顿责骂。     他当年不懂得什么意思,长大了,渐渐就明白了。     十二岁出宫就藩,他什么也没带,就带着父皇给他的几个属臣来到蜀地。当时没有多想什么,反正太太平平的做一个王爷,也挺好的。     可是……连云山倒塌了。     灵成祖师流传下的八大支脉,互相争斗,牵连进去的弟子门人近百,其中就包括顼氏。     他远在蜀地着急得不轻,想要出头被属臣劝阻――帝王之怒,浮尸千里!这个节骨眼儿,不仅帮不到忙,还会让顼氏彻底灭族!     敢威胁皇帝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想要帮忙,也只能暗地里来。     他不敢对抗父亲,顺从皇帝的意思娶了第一任妻子梁氏。梁氏生得貌美如花,第一年就给他生下长子。不过,他的婚事天下都知,也曾经对梁氏明言,小凤儿是失踪了,如果找回来,一定要给一个名分的。     梁氏大度,同意了。     可惜她命短,怀第二个孩子时难产,没了。     “顼红凤”就是那个时候找上门来。她身边带着顼氏的门人弟子,还将他早年说过的话,做过的趣事说得清清楚楚,所以,纵然怀疑“顼红凤”的长相变化极大。他也收留了。     这时期的蜀王,已经不是曾经的毛头小伙子,冲动热血。不会明着昭告天下。“我找到了我真正的原配妻子,是先帝爷定下的婚约”,而是偷偷的写了一封家信给皇帝。     大意是,顼氏女找到他了,满面尘霜、衣着寒酸的前来投奔。他十分为难。为人臣子,他应该立刻绑了顼氏女到官府受刑。可为人儿孙的,他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祖父定下婚约、父亲让他成亲的女子。     请皇帝陛下。也是他的父亲帮忙决定。     圣元帝只回了三个字:看着办。     有了手谕,蜀王这就可以当成皇帝没有下旨让顼氏女去死了。他将人留下了。一年不到,顼氏给他生下第二个儿子,乳名阿狸。     阿狸一团雪白,刚生下来眼睛没有睁开。只会像狸猫一样喵喵叫。不仅他爱若珍宝,长子也疼爱极了。之前,他以为是长子移情,当阿狸是那个无缘的弟弟,后来才知道,因为顼氏的为人诚恳,性情醇厚,实在太好了。     自打梁氏过世,长子的衣食住行。都是顼氏操持。顼氏还不是寻常女子,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还学得一些灵成祖师的神奇妙法,统统教给了长子。除了容貌次一点外,竟是个十全十美的。     渐渐的,他越发觉得顼氏的好处,一腔柔情也牵系上了,对顼氏。不只是责任,也不是幼年相处那几天的快乐。而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敬爱。。     顼氏病逝之前,曾经喃喃的说,“对不住,我骗了你。我有一桩事情骗了你……”     这个傻瓜,她长成那样,脸和鼻子,跟当年的顼红凤一点也对不上!以为就凭几句幼年说过的话语,就能骗过他了么?     她不是顼红凤,只是顼氏的一个庶女。     蜀王知道,一开始就知道。     他原本接纳了,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真正的顼红凤。没想到,顺着蛛丝马迹查啊查,查了足足三年,连阿狸出生了,也没查到。如果不是顼红凤早就死了,那就是她根本没打算接近自己,和自己相认!     蜀王什么心气,暗道,看在先帝爷的份上,那份婚约他认了!如果顼红凤出现,他豁出去也要保全她的性命安危。     可她不相信,派了一个庶妹来试探他,还教会了那几句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话语,这算什么?     阿狸三岁那年,顼氏过世了。他也没兴趣追查去了。横竖先帝爷留下的旨意是,让他和顼氏女成婚,可没说一定是顼红凤啊!     他没给死去的顼氏一个真正的王妃身份,但她所生下的儿子阿狸,是上了皇室玉蝶的嫡子,他尽了心了。就连父皇,不也默认了?     思绪悠悠,当蜀王再看此时此刻的顼红凤时,心神沉静,将记忆中延禧宫那个扎着可爱鞭子的小女孩,和眼前之人比对上。     而心底,却浮现顼氏的平凡面容。     顼氏,应是不如顼红凤的,容貌,才情,武功,都差了一大截。顼家真是将顼红凤教养得极好。     可惜,就是太好了。让她的心机太深,把别人都当成傻瓜了。这一点,就远远不及顼氏的温柔敦厚。     想到顼氏的早逝,怕是也是思虑过深吧。如果自己早一些告诉她,早就知道顼家有两个庶女,也知道有一人品貌平平,就是她了。     也许顼氏,不会抑郁而亡?     心中一痛,对顼红凤将儿时的话拿来相认,顿时没有多少兴趣了,     “远来是客,更别提你我还有夙缘。只是不知,为何要夜行至此?”     顼红凤语气婉柔,“为了见见阿狸。妾身实在太想念他了。”     “哦,若如此,也该白日来见。阿狸,记得了,明日你就给你的姨母请安去。”     “姨母?”阿狸眨眨眼,“父王,不是我娘亲吗?”     “傻孩子,你生母早就不在了。”     蜀王脸上带着一丝哀伤,随即掩饰了去。     顼红凤分明瞧见,脸上也带了些悲抑,“成哥哥,你是在怪我么?当年,我不是不肯来投奔你,只是……只是门人弟子众多,他们害怕你为了自保而不顾早年情分。所以,才想出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说完,还掉了两滴眼泪,“我那可怜的妹妹!”     “幸好,她给我留下的阿狸,继承我们这段情缘,我,是万分感激她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人之初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陆星霜何等眉眼通透的人,一听说姨母,立马知道顼红凤曾经做过什么。     可笑,真真可笑。先帝爷为她和蜀王牵线,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她不信,让自己的妹妹顶替了,现在倒想过来抢儿子了?还“继承我们这段情缘”,好像蜀王还能接受跟她续前缘似的!     内心万分看不上顼红凤的为人品行。     不过,眼下她自己麻烦多多,还得顼红凤为她出面洗了一半的污水名声。也不肯当面讽刺,得罪人。     现在只看蜀王自己的选择吧。     蜀王站在夜风中,衣袂飞飞,神情庄肃,纵有火把灯笼照得如同白昼,依旧显得那般寂寞。     “夜深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阿狸,跟父王走。”     “哦!”     萧无碍念念不舍的先看了一眼陆星霜,又不放心的看着顼红凤,随后才握着蜀王的手,三步一回头的去了。     家丁护卫这才散去。高举的火把灯笼成一条带着光点的曲线,弯弯绕绕。     顼红凤遥遥望着蜀王的身影,眼中有着悔意,有着期望,也有深深的不甘。     要说因为儿时相处的几天而生出多少男女心思,那就可笑了。当年顼家遭逢大变,她不就是不敢相信么?     毕竟,蜀王是那位的亲生儿子,不受宠,也意味着地位不稳,底气不足,出了事情又没有生母替他转圜。怎么敢跟那位相斗?     她怕的不是蜀王逮捕她,送她如牢狱――这种做法太下乘,名誉扫地。怕只怕在后宅争斗中。莫名其妙的死了!     皇宫里类似的事情,少吗?     顼红凤还记得当初是怎么劝服庶妹三娘的。三娘最笨,性子古板,比不上二娘机灵活泼。她仔细考虑过,蜀王府就是一个坑,二娘机灵身手好,真个有了什么。也保全自己,逃出来。     只是逃出来。对她有什么用处?只试探蜀王的心意?确定他是个忘恩负义之辈?然后呢,对连云山有什么好处?她祖父豁出性命的救驾之恩,就没了?     所以,她选了三娘。三娘蠢笨。让她做什么,她不敢反抗的。再说,这是为了连云山一系的老弱找个出路,可以名正言顺的跟着去蜀王府。那些官兵总不能到蜀王府抓人吧?     犹记得当时三娘听了,眼泪当场就掉下来。顼红凤当时想,也好,不是真的蠢笨到家,就将自己跟蜀王早年相识相处的点点滴滴说了一遍,要紧处重返了又重复。叮嘱道,“蜀王府是龙潭虎穴,你此去。我也不知道姐妹有没有再见机会。你不情愿,我当姐姐的也能理解。”     “不,我愿意。”蠢蠢的三娘知道自己身负重任,当即答应了,只是提出一个要求,“光有姐姐的口述。三娘只怕蜀王不相信。能不能将父亲保留的赐婚圣旨交给我,我拿去。也能取信。”     “不可!”顼红凤立即拒绝了。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大概是为自己留一步后招?想着万一呢?万一蜀王是那长情的,记住自己了,那她走投无路之下,还有一条退路。     虽然渺茫,但顼红凤当年就多了一个心眼,说圣旨不在她身边保管,不知道是家里的哪位老人保管,她还得去收拢旧部,圣旨一时半会的没空去找。     三娘哭求无奈,只得另外提一个要求,     “三娘知道自己资质,从来不敢奢望家族宝典。只是,只是三娘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这一个小小的愿望,希望姐姐能成全。”     顼红凤不大开心,“什么,你想要《灵成宝典》?你要有什么用?就凭你的资质,参悟个一百年也参悟不出什么来!”     奚落了一番,才想到三娘如今是要替她去死的人了。也就安抚了一番,想打消不切实际的想法。不过三娘蠢笨,也固执,说什么一生一世只有这个执念。没有办法,顼红凤将宝典分成两部分,上一半给了她。     “你要立誓,绝对不可以外传!”     “是!连云山门下弟子顼婉柔立誓,除了自己的子女,以及正式的连云山弟子,绝不会将宝典上的内容私传出去,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立誓之后,顼红凤才放了心,打发庶妹进了蜀王府。没想到蜀王乖觉的很,似乎发现庶妹的马脚,一直不死心的到处搜寻她们的下落。     后来,庶妹生了儿子。又后来,庶妹死了。     顼红凤死了心,猜度着,就跟她想的一样。蜀王不是之前在宫廷里嘻嘻的追着她玩耍的成哥哥了。他是镇守一方的堂堂皇子,身份高贵,怎么可能跟被通缉的要犯成亲、厮守一辈子呢?     庶妹的投奔,让他手慌脚乱一阵子,为了名声他忍着怒气接纳了。又为了掩人耳目,生了儿子。可到底还是让庶妹死在妻妾争斗之中。死了还不到三个月,就立马重新筹备新王妃的进府。     想来那个小孩子,也活不了多久了。     顼红凤再也没有关注过,逍遥快活去了安南,做了几年王妃。可惜安南太小了,在大周从南到北,要走上一年呢,可安南,要不了一个月。     她当了王妃,也没觉得有多快活。本打算就先凑合在安南一地重建造连云山,只是一个消息,打破了她所有的谋划。     庶妹所出的孩子,不仅没有死,还越过前头王妃梁氏所出的嫡长子,当了蜀王世子!     王府的世子,一定是在玉碟之上,身份来历清楚,皇家对血脉最为看重,不容混淆。肯立有顼家血脉的孩子为世子,这让顼红凤好像在阴天满是乌云的天空中。看到了一丝光明!     尤其,当她派人打听,才知道庶妹妹不是死于妻妾争斗。而是自不量力想学高深的《灵成宝典》,一不小心岔了气,走火入魔病死的。她才知道,当初走得太匆忙了!竟然没有查清真相,耽误了多少事情!     而她留下那道圣旨,简直是太聪明了!     只要圣旨在,她嫁过人怎么了?是钦犯怎么了?依旧是蜀王名正言顺的妻子!     顼红凤本可以直接投奔。就像当初顼婉柔带着少部分失去能力的门人弟子去蜀王府一样。可她心气太高,暗道。就算不能八抬大轿抬我进府,但也不能主动上门啊,多丢面子。     所以,她放出一些有关连云山的消息。吸引蜀王注意,再串通了岭南境内的一部分犯官,以及一系列的机缘巧合……顺利将阿狸绑架到了安南。     蜀王犹豫半年,不过出兵越过边境而已,竟然花费了这么长时间,期间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快马,令顼红凤十分失望。而安南国主就更别提了,半年的准备,被人几天时间就兵临城下了。     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心。妇人一般优柔寡断!     她最讨厌废物一样的男人!     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顼红凤看都不会看一眼,彻底将安南国主给忘了。至于蜀王……她也不想以战败者的身份见他。就带着阿狸离开了。     可惜,没想到的是,多年相互扶持的同伴突然反水,老酒等人的背叛,如一把利刃插到她胸口。     她受了伤,兼对未来的方向有些迷茫。就跟着阿狸来到蜀王府,终于终于。第一次正面和蜀王见面了。     人比她想象的还要风清俊朗、器宇不凡。     她忽然有点嫉妒庶妹,真是蠢笨到家了。有这样的相公,她还练什么宝典上的功夫?只管多多的生孩子,男孩女孩都好,生了七八个,从此地位就稳稳的。那位杀人如麻,但对自己的亲孙子未必下得了手。说不定因此赦免了也不定。竟然为了修炼功夫练到岔气走火入魔?     顼红凤一边想,一边一个劲的骂,     “蠢材,蠢材!”     陆星霜抿了抿唇,对蠢材是不是在说她,毫无兴趣。不过求人办事,总是要低头的。     不能高高扬着头,好像施舍一样催着别人帮忙吧?     “王妃姨母请坐。”     星霜亲自倒了一杯清茶,奉给顼红凤。     顼红凤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喝了一口才想起来,眼梢一挑,嘴角带了似笑意,“叫我什么?王妃?姨母?这么快就上杆子往上爬了?呵呵,你是我所见过最灵透聪慧的女孩,就算我当年也比不上呢!”     “星霜哪敢比姨母?星霜恍惚听人说过,姨母和阿狸的爹爹是圣旨赐婚,因为姨母幼年进宫,年方六岁就博得全皇宫上下的称赞。星霜纵然自负聪慧,怎敢和您相提并论呢?”     两句话将顼红凤捧得高高的。     果然见到顼红凤的面上得意起来,戏谑的看着陆星霜,“你倒也有自知之明。任凭你多聪慧,是陆家出来的才女,也不及我当年在皇宫被从上到下的交口称赞。”     说完之后,她站起来,不屑的看了一眼垂着头的陆星霜,“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歇着吧。明日……呵呵,不定你就真的可以叫我‘王妃姨母’了。不,姨母总归是不好听,直接叫母亲不是更妙?哈哈!”     顼红凤带着痛快的心情离开了海棠阁。     陆星霜命灵钏将顼红凤用过的,碰过的东西全部收拾起来,吩咐的语气没有什么特殊,但灵钏善于察言观色,低声道,“有什么不妥吗?”     “嗯。”     “那……要不要做些防备?”     “不可!顼氏女是何等人物,你当她是罗紫薇之流么?连云山一脉强盛时可是国教,灵成祖师更是流传许多法门下来,神妙莫测。论神奇,还在天心阁之上。以后凡是她来,不要露出防备的姿态,但时时刻刻,都要提紧了心,万万不能有一点疏漏。”     因为一次疏漏,就能要了性命!     灵钏觉得,自己需要恶补连云山的知识了。点点头。应下了,见这海棠阁收拾起来,用过的杯盏。做过的椅子凳子,物件太大,且这是王府,不好直接挪动,否则一准传到顼氏女的耳朵中。     大半夜的,莫名挪动家具,谁会觉得理所当然?不懂疑心才怪!     “姑娘。今夜不如歇在梅香居?”     陆星霜斜睨了一眼,“你是嫌弃我的名声还太好了吧?”     灵钏笑了笑。“横竖今夜阿狸少爷是不在的。姑娘只是过去住一个晚上,对外只说海棠阁今儿闹了一场,心口有点不舒服,就在梅香居睡下了。至于家具什么。明天灵钏自有办法,悄悄的找人查探一番。”     “好!”     陆星霜也是痛快的人,什么也不带,就空着手去了梅香居。铺盖什么,都是阿狸的东西,换了一个其他同龄男孩,她一定不能接受带着别人气味的枕头和盖被。     但是阿狸……做妻子的,怎么好嫌弃未来丈夫!     陆星霜洗漱之后,躺在阿狸的寝室内。嗅着他的味道,很是安心的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便听说。主院那边闹鬼了。     闹鬼?这可是奇了!     顼红凤该不会夜谈主院了吧?     可蜀王明明说过,白日再谈,她连一个晚上也等不了?     不对啊,这不是顼红凤阴险狡诈的心性!纵然是求恳蜀王帮忙,她也会表现出“我是为了阿狸的成长才留下”的无奈选择,这样。才能继续傲然下去。     她怎么可能做深夜探访,这种会引人误会的事情?     淡淡的看了一眼灵钏。“去,悄悄的打探发生了什么?”     灵钏定了定,“姑娘,这儿是王府。”     别说应该不应该,只说这里是王府,打探消息太困难了!问谁去?人家凭什么告诉你?     陆星霜想了想,“去寻阿狸吧。”     “好吧!”     灵钏任命的叹口气,自去吩咐不提。     吃了几口红枣黑米粥,陆星霜把碗筷一放,没有多少心思吃饭了。刚站起来打算出去,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喊声,     “霜妹妹!”     她立即喜上眉梢,想外走了三步,忽然反应过来,她高兴什么?     在高兴萧无碍亲切的叫唤她?     还是高兴昨日萧无碍再次挺身挡在她面前的举动?     可恶,纵然天下人都当你是陆星霜了,可你要记住,你的本质是兰宛茹啊!被萧无碍欺压了一辈子,辜负了满腔爱意的兰宛茹!     在心中默念了十多次,她脸上再次端起淡然舒朗、无懈可击的笑容,平和的迈着优雅的步伐,从梅香居出来。     “阿狸!”     萧无碍吃惊的转过头,又看了看地方,弄反了吧?怎么他在海棠阁里,霜妹妹却在梅香居出现呢?     “霜妹妹,你昨日,歇息在梅香居的吗?”     “嗯!因为夜深人静,总觉得火把灯笼晃来晃去,就不敢住了。”     “啊!肯定是噩梦了!难道那只鬼也来纠缠你?太可恶了,我要禀告父王,把所有的鬼混统统抓走!”阿狸信誓旦旦的保证,童言无忌,十分可笑。可下一句,陆星霜笑不出来了。     阿狸说,“等把鬼抓完了,霜妹妹,你再也不会做恶梦了。”     陆星霜的心中受到十分巨大的冲击。她多想大声的叫,“你的存在,就是我的噩梦!我一想到前世的死,就心痛难忍,悔恨不已!”     可惜,她永远无法大声宣告自己的感情。只能淡淡的,将所有的波浪汹涌,隐藏在平静的面具下。     “谢谢你,阿狸。”     阿狸摆手,“不要你谢。”     他的双眸亮晶晶的,“霜妹妹,你想不想去看鬼?我带你去吧!”     “世子爷,不可以啊。主院外人不能靠近。”     “可是霜妹妹不是外人。”     阿狸一本正经的跟贴身伺候的人辩解,然后嘻嘻一笑,牵着陆星霜奔跑。     虽然在蜀王府住了三四天了,不过陆星霜一直没有机会观察走出两位皇未来皇帝的潜邸,奔跑中,只见围绕偌大的湖泊建造了亭台楼榭各种建筑物,精致玲珑。虽比不上皇宫大气精妙,但也是赏心悦目。     想来,这蜀王府的后宅。就是依托湖泊而建的。此时正逢二月,湖面的水波不如春夏之际的澄净碧绿,只是有一些换了羽毛的鸟雀在岸边飞腾。     不知跑了多久,两个人都气喘吁吁了。尤其是陆星霜,脸色红润,眸子水润,看得阿狸笑嘻嘻的。轻轻碰了一下陆星霜的脸颊。     “霜妹妹,你长得真好看。我怎么看都看不厌呀!”     那是。这张脸未来的十几二十年内,大约都不会让你看够的。     阿狸说完,大约也知道自己失态了,撅着嘴。“父王不准我夸你,他说你处处都好,所以更不能夸。我真不懂,为什么样样都好,反而不能夸赞了呢?”     陆星霜低下头,“这是大人们的想法,我也不知。”     “嘻嘻,说不定等我们长大了,就知道了。来吧。霜妹妹,我带你去!昨天晚上,这只鬼又来吓唬人了。我跟大哥一个晚上都没睡好觉!”     “什么鬼啊?”     “就是青面獠牙的,诺,你看!”     从主院跨过两道门,自穿堂过后,见到一栋在大理石台阶上的鸳鸯厅。正面蜀王和顼红凤正在交谈。阿狸悄悄的带着陆星霜绕到后面去。     只见这里竟然是下了铁栏杆的!     好像监牢一般,这里锁了一个犯人。     她长得十分精致美丽。可惜张牙舞爪的神态姿势,破灭了那股江南婉约气质。     她低低的吼。“萧成,你这个烂肚肠烂心烂肺烂屁股的,我诅咒你……”     说得十分不堪。     阿狸赶紧捂住陆星霜的耳朵,又想到父王平日的教导,也赶紧捂住自己的。     可他只有一只手啊,就只能分一只捂住自己的。陆星霜见状,也伸出手捂住萧无碍的,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     其实,离得这么近,能听见那个疯女人说的话。捂耳朵,只是让两个人都别把疯女人说的话记住而已。     都捂着对方的耳朵,都抬眼看对方,阿狸和陆星霜相视一笑。     “她是谁啊?怎么会锁在鸳鸯厅呢?”     鸳鸯厅是大的会客厅,分阴阳两面,南面宜冬,北面宜夏,不是贵客寻常都不让进。     当然,蜀王府的大门也不是谁都能来的。通常情况下,这座鸳鸯厅大概是没有外人来的。     “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反正我懂事的时候,她就住在这里了。父王说,她身上藏着一个鬼魂,这个鬼魂有的时候很善良,有的时候很恶毒。恶毒的时候就不要理会她,善良的时候就给她唱歌听,给她送饭吃,还可以叫她,叫她……母亲。”     “什么?”     陆星霜惊呆!     她惊愕的转头看了铁栏杆里的女人,那么疯疯癫癫,痴狂浑噩的人,是现任的蜀王妃?未出嫁之前明媚娇俏,被称为江南第一美人的吴氏?     难怪后来蜀王回京,她莫名死了,而吴家的人也不追究?看这疯狂的模样,别说主持中馈,打理后宅了,基本的日常生活都成问题,蜀王真是太倒霉了!     先摊到顼红凤这样出身有问题的未婚妻,而后被骗婚,娶了阿狸的生母。然后续娶的王妃吴氏,有发疯了……     也不知这会儿蜀王跟顼红凤说了什么。     陆星霜悄悄拉了下阿狸的手,两个人慢腾腾的挪了挪。而蜀王妃吴氏仍旧破口大骂,骂得难听之极。     另一边,顼红凤眉梢都在抽搐,“这,你也忍得?”     “不忍,能如何呢?”蜀王淡定的倒了一盏茶,轻轻推倒顼红凤面前,自己也倒了一盏,抿了润润喉咙。     “吴氏到底是明媒正娶进来的。她没有生育之前,一直身子康健,是生了我的骨肉之后,才变成这样。我,休弃她容易,只是她还能有活路么?”     “你倒是对她一片深情。”     顼红凤讥讽的说。     “深情?”蜀王呵呵一笑,笑容满是苦涩,回头高声说了一句,“夫人,本王来看你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后面的骂声滚滚如潮,一句比一句厉害。     蜀王十分平静,摊开手,“你听到了,这就是本王的深情回报。留着她,也不过尽一份心,全了之前的夫妻情分,给她留一线生机。我也不想让自己的骨肉,没有了亲娘。”     “像这种亲娘,有还不如没有呢!”     “我也知晓。所以从来不让几个孩子过来看望。”     蜀王说完,目光炯炯的看着顼红凤,嘴角一笑。(想知道《炮灰皇后奋斗记》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性本恶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凤儿,没想到今生今世你我还有再见的机会。”蜀王感叹了一声,随即道,“便实话跟你说也无妨。我如今后宅空虚,只有两个生下女儿的姨娘,且出身卑微,都是丫鬟提上来的。膝下的三子都是嫡出,却是不敢让她们教养,日常起居也有京城派来的嬷嬷照顾。”     顼红凤眨了眨美丽的双眼,“那王爷打算怎么办呢?”     “哎,你我既然是旧人,实不相瞒,为了几个孩子不受这疯妇的干扰,我的本意是寻几个善良朴实的,不会在后宅生事,能温柔细语照看孩子,只怕看走眼反倒害了我孩儿。有转念一想,找到了又如何?这王府之中,上下一干人等的丫鬟仆役各有各的心眼,哪有真正善良朴实之辈,能立足呢?     下属也有赠送二八年华、色艺双绝的妙龄女子为妾,可家中已经有了吴氏,我实在无心……哎!”     蜀王一脸感叹。     顼红凤面上的红晕渐渐退却,换上冷静思索的表情,柔声到,“成哥哥,你同我说这些,做甚?”     “凤儿,我实对不住你。吴氏为我生子,现在又病得厉害,我不能废了她,让她自生自灭。可你我……”     蜀王动了下嘴唇,摇摇头,“罢了,当我没说过吧。”     “成哥哥,你说吧!看在我们幼年的时光――那是凤儿最开心、最快活的时候了。不管你有多么过分的要求。我都答应你,我会认真考虑的!”     顼红凤道。     蜀王好像得了勇气,才缓缓道。“我想请你留在王府里……照顾我几个顽劣的孩子。”     “这……”顼红凤背过身去,没人看到的角度,她的嘴角高高勾起。内心十分高兴!为什么,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的目的啊!能够近距离接近阿狸,还能够掌控整个蜀王府!     “我知道要求过分,凤儿你若是不答应,就当成哥哥没有提过。”     蜀王挥一挥手。似乎失去希望了。     “等下,成哥哥。你这个要求,凤儿答应了!只是凤儿并没有生育过,也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只怕辜负你的殷切希望。”     “怎么会?凤儿你家学渊源。论出身,论才貌,比京城的哪一家闺秀差?不是信任你,怎么会提出这等要求?”     蜀王的眼中满是温和。     两人达成了协议。     顼红凤回到客居之后,跟心腹同门一说,几人都兴高采烈,“太好了,可以留在王府里!不用受那姓许的,姓蔡的闷气!”     许、蔡也是连云山一脉。不过之前是分了两批。随同顼婉柔嫁到王府的,大都跟连云山断了联系。老弱病残,当时是被放弃的!当成棋子一样。试探蜀王的反应,一个不好,人头全部落地!     这一点上,跟随而来的许、蔡等人心理和明镜似的,所以虽然也是连云山同门,但跟顼红凤早就离心离德。自成一系了。跟到王府后,女子嫁给王府得力之人。男子娶了府里的侍女。     几年过去,有的外放成了自由人,在蜀地坐着小买卖,过安生日子,有的则是在王府内担负重要职位。     风水轮流转,顼红凤带领的人,居然也有投奔到蜀王府的时候?许蔡等人想起往事,表面没有亏待,可暗地里不知道讥讽过多少次了!     顼红凤对这等小事不怎么在意。她心黑手辣,更兼皮厚,些许嘲讽怎么会放在心上?如果翻脸发脾气,会对她造成损害的话。     “你们先别高兴的太早了!昨儿我见蜀王,对我的出现没有多少激动高兴,冷冷淡淡,不慎热情,可今天一早,全都变了!竟然主动对我笑,还要求我留下来,照顾他的孩子。你们说,当中是不是有诈!”     “师姐,恕我直言。就算是有诈,又怎么了?”     “不错,是蜀王亲口要求你照顾他孩子的,您手里不仅是阿狸,是他所有的孩子啊!他便是真的有诈,能奈何你什么?”     顼红凤一向是团队中智慧最高绝的一个,只是这次涉及到蜀王,她才心慌意乱,定不下心神。不然,她从来不会征求同伴的意见。类似的事情,都是她决定走,或是留。     听了两个同伴的说法,她点点头,脑中快速的闪过吴氏那痴狂发癫的声音,又想到蜀王的后宅内没一个压得住阵脚的,得意的一笑。     说来说去,带她去看吴氏,不就是告诉她,现在蜀王妃已经有人做了么!叫她别打着蜀王妃子位置的想法?     或者是暗示,就算是疯子,他也不忍舍弃?     果真是个聪明人呢。     顼红凤暗暗握着拳头,蜀王妃本来就是她的!吴氏既然没用了,就不要留着耽误大家的时间。早点空出来,不是很好么?     她的心中渐渐被不服气占据,本能的一种想要逃跑的想法被压制的不减分毫。     最终,她决定留下来,留在王府!     而另一方,蜀王在书房里微微叹息,看着萧无为病弱的脸庞,放下书卷,“……都已经依了你,将那顼氏红凤留下来了。”     “多谢父王。”     “别谢的太早了,那可是一条毒蛇!你把她引到家里来,要是弄不到蛇胆,反倒毒蛇咬伤,怎么办?还有,你的弟弟妹妹若是因她之故收到伤害,你这个做兄长的,如何自处?”     萧无为脸上带着自信的光辉,“父王请放心。儿这段时日观察过顼氏女的性格,又让许、蔡等人故意冷淡讥讽,不出所料,都忍下了。儿子觉得,顼氏女是一个十分聪慧的人。从她当年让母亲来试探父王。就知道了。她十分谨慎,大胆又聪慧,不会蠢到断绝自己在王府的生机。”     “可她的手段。是你无法想象的。”蜀王摇摇头,仍旧有些不放心。“当年的顼氏先祖何等本事,顼红凤学三分,就已经能躲避你黄祖父布下的天罗地网,这些年过得逍遥自在。竟然还逃到安南,进了皇宫。哼,若不是为了阿狸的娘。非要……”     非要什么,蜀王没有说。     萧无为也没有问。但他脸上的表情,彷佛知道自己的父亲向要说什么。     顼婉柔以平凡的容貌进了王府,很快的立足扎根,顼氏的身份不仅不是帮助。反而是阻碍。她能去的信任的重要原因,就是她将《灵成宝典》,传给了萧无为。     这是顼红凤做梦也没想到的。     在顼红凤的印象中,庶妹妹是个安静低调,胆小怕事的小丫头。她已经三申五令过了,又逼着发下毒誓,顼婉柔怎么敢私传宝典?     可惜她忘记了,顼婉柔发誓的内容是不传给外人,传给自己的孩子不在限制之内。而她怀了阿狸之后。萧无为也成了她骨肉的亲哥哥,这么一算,不是外人吧?     怪只怪顼氏一直将顼红凤。当成掌上明珠,对其他的女孩太疏忽了。嫁妆少了一大笔不说,自小接受的教育也不同的。     顼红凤将光复连云山一脉当成终生奋斗的目标,顼婉柔呢,她听从姐姐的命令到了王府,就算完成了顼氏女的使命。接下来。她学习《宝典》,并在闲暇时刻教导自己的孩子学习。是天伦之乐,如何能叫“欺师灭祖”“私传绝学”?     两码事!     正是顼婉柔的倾囊相授,让萧无为以病怏怏的身体活了很久很久……前世兰宛茹死了,萧无为还活着!     但现在,早有大夫下了论断,说萧无为的身体太差劲了,先天不足,恐怕活不到二十岁。     因为这个原因,蜀王才以“长子病弱,恐怕活不到加冠”,立了萧无碍为世子。不然,论嫡论长,都是萧无为当世子才对。     蜀王对长子十分愧疚。     萧无为但凡有所要求,他能答应的,尽量满足。原本他对顼红凤的出现,是打算布下天罗地网,然后痛下杀手――就算有那张联姻的圣旨,也无用!因为他已经娶了一个顼氏女了,就是阿狸的母亲。圣旨上的内容,他已经完成了。他没有违背。     可惜,萧无为派了一个侍卫传话。     蜀王不得不看在长子的份上,放过顼红凤一命。     明知道图谋顼红凤的下一半《灵成宝典》,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他却不能阻止。     他的长子,病痛缠身,有执念比没有执念好。不然他真担心,某一天长子忍受不住身体的痛苦,看不到希望,就选择了……绝路!     ……     当天下午,蜀王在后花园的垂花厅里让顼红凤见自己的几个子女。     长子萧无为,次子萧无碍,幼子萧无忌,长女萧无心,次女萧无意。     其中,萧无碍因为是世子,得圣元皇帝另外赐名“敬”,不过那是玉碟上的正式名字。在家中,称呼乳名的比较多。而世交来往,特别亲近的,也随着称呼阿狸,稍微远一点的,称呼萧无碍,再远的,就是称呼大名了。     几个晚辈轮番给顼红凤见礼。     萧无为第一个,他脸色蜡黄,时不时就要低低的咳嗽两声,精通医术的顼红凤一眼就看出这个瘦弱的男孩,活不了多久。     难怪世子之位没让他做。做也做不了几天么!     顼红凤的目光又挪到对阿狸威胁极高的,蜀王三子身上。     吴氏还活着,吴氏的家族也鼎盛,将来这萧无忌长大了,一定是阿狸的对手!     但……又错了!     萧无碍对弟弟特别好,将糕点掰碎了,一点一点喂给弟弟吃。萧无忌呢,张大口,啊一声吃掉。不小心掉在地上,他不知道用手去捡,竟然趴在地上去舔!     是一个痴呆儿。     顼红凤的目光挪到蜀王身上。     蜀王的眼中带着一丝悲抑,却安稳不动。     顼红凤的心中转了几转。该说的场面话终究一句也没提――谁知道,她的内心几乎想哈哈大笑了?     该!活该!     圣元老儿太坏了,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多好?先赐婚的女人。生了一个病歪歪的长子。再赐婚生下的孩子,是一个痴呆儿!     哦,对了,怪不得吴氏生了儿子,居然疯了呢?     三个儿子,唯一正常的,就是阿狸。     顼红凤本来是想对付阿狸的兄弟。但两个都不成威胁,她也懒得动手了。     不同于儿子。蜀王的两个闺女十分出色,萧无心生得娇俏天真,明亮的眼眸清澈动人,萧无意也是。虽然脸庞还有些稚嫩。但已经有了国色无双的影子。     女孩再出色,也没用的。     顼红凤去过大周皇宫,也在安南的皇宫生活过很多年,知道皇宫里的女人,即使做到皇后,也有不得自在的时候。     不如男孩,是蠢是笨都行,一出去就能组建自己的府邸,关上门就是天王老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以萧无为为首的蜀王子女们,齐齐给顼红凤行礼,口中称呼的是。“给姨母行礼。”     顼红凤将几个孩子的身段模样,举止性格大致揣测了下,笑着好,“好,好,都起来。不必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萧无意调皮的一笑。和萧无心对视一眼。     见礼之后,萧无意笑眯眯的拉着蜀王的袖子,“父王,女儿想见一个客人,不知行不行。”     “哦,是有个跟你们年龄相近的小客人。怎么,阿狸,你没有介绍陆家姑娘给你的姊妹认识?”     “啊,霜妹妹介绍了啊!”     萧无意撇撇嘴,“父王,女儿想见的不是陆星霜拉!她不叫一个鼻子一张嘴么,谁要看她。女儿想见的是陆星霜的父亲,陆之焕!听说他六岁的时候就有神童的称谓,过目不忘!凡是他看过的书籍,不管多难,他都能记忆背诵。有人不信邪,拿了一本六千多字的佛经给他,他眼睛也不眨的背下来了!”     萧无心也笑了笑,“不仅妹妹好奇,女儿也好奇了。大哥,你呢?”     萧无为对两个妹妹自然是宠爱的,“是呢,父王,儿子自负聪慧,但自小读过的书籍,至少也要反复记忆背诵三四遍,才敢说记下了。竟然有人过目不忘?若不是亲眼所见,儿很难相信。”     蜀王笑了笑,又看了看阿狸,“你呢?”     阿狸还在照顾三弟萧无忌,“父王,大哥和姐姐妹妹不相信,您就带他们去看看么!反正我觉得,霜妹妹是陆家叔父生的,能生出霜妹妹这么聪明的,他肯定也特别聪明!”     萧无为用力的掩住帕子,压低声音咳嗽了两声,实在忍耐不住笑意,“阿狸,你可真是……”     接口的是萧无心,“这么快就连岳父老丈人一起夸赞了?”     “夸,夸,无忌最乖了,夸无忌!”痴傻的萧无忌呵呵的笑着。     阿狸用力握着他的手,“嗯,无忌最乖,哥哥姐姐们最喜欢你了!”     “嗯,喜欢,喜欢!”     看着他天真质朴的笑容,蜀王的眼中复杂之极,既有着一丝当父亲的痛楚,也有“这样也好,生在皇家,痴呆愚笨,至少能平安一生。”     将来无论哪个兄弟等位,也不至于残忍跋扈到对这样的痴呆儿下手。安顺郡王,又平安又顺遂,他能为这个孩子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顼红凤听说陆氏中人也到了蜀王府,轻笑一声,“王爷,正好妾身也好奇,那陆氏‘神童’之名,到底是真,还是以讹传讹?不如带着孩子们一起去瞧一瞧?”     “不好,太不恭敬了。”     “怎么回呢?真有才能,孩子们会不尊敬?要是虚有其表,正好教育孩子们,切莫相信人云亦云的东西,为人要明辨是非,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这么快,顼红凤就融入新身份了。     她明明知道两个女孩萧无意和萧无心,对她都淡淡的,远远不如两个男孩,可还是当没看见。只是顺着几个孩子的心意,撺掇去试探陆之焕。     反正输了赢了,她都不会有损失。     阿狸摇摇头。给伺候萧无忌的侍女使了一个眼色,那侍女就悄悄的退下了。     侍女转告给陆星霜的丫鬟灵钏,一五一十全说了。“两个萧郡主想试一试陆大人的过目不忘。”     真正的陆家神童陆之熠,过目不忘确有其事。可冒牌的陆之焕么,他大致跟萧无为的水准相差不多,也是极其聪慧过人的,一本书诵读个三两遍,就能记下了。而且不容易遗忘。     但比真正的神童,到底差了一截。     就好像善于学习的人。成绩很好。可那些不学习,成绩一样很好的人――天赋是老天给的。嫉妒有什么用?     陆星霜知晓之后,略一沉吟,跟着也去了后花园,临波湖畔的一个水榭中。侍从已经准备好水果点心。并一壶珍酿。     萧无为等人依次在水榭内坐下,将主宾的位置留给陆之焕。     陆之焕安然坐下了,知道几个孩子想知道他是否真的能过目不忘,正要笑笑说“短小的可以,长篇的不能”――没办法,他记忆力的确不如兄长好。这些年进步了,也做不到过目不忘。     如果是陆之熠,在不懂得佛经,不懂得佛经里那些汉字排列组合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能将几万字的佛经内容全部背诵记忆下来。     那才叫超绝。     还没说完,就见陆星霜进来,笑着道。“父亲,您请安坐。”     盈盈的向蜀王行礼,然后环视了一眼萧无为和他两个妹妹,这三个人,她前世打交道打的太多了,一肚子闷气啊!     用一句话简单的概括。就是没一个好货色!都是她很想狠狠揍一顿的人。     所以,她表现得淡淡然。没有一点试图巴结讨好,“有事女儿服其劳!听人说,有人想知道,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人能做到过目不忘,才出了这个点子?”     她的目光挪到到萧无心的身上,然后转移开,“我父亲以神童之名,名扬天下的时候,才六岁。今时今日,自然不同以往。     这比试呢,最怕不对等。赢了,怕人说以大欺小,输了……怎么会输呢。罢了,我今年开春之后就九岁了,比当年的父亲年长三岁。不过,年长三岁也罢了,总归能让各位知道,我陆家不是只有一代神童。”     “怎么,你也能?”     萧无为惊讶道,然后看向阿狸。     阿狸眨眨眼,笑着道,“我的霜妹妹是最聪慧的!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呀!”萧无心抱怨着,跺跺脚,“陆星霜,你是什么意思啊?我们对令尊没有不尊重的意思,只是想找到传言是真是假。”     “传言的真假,郡主可以找当时传话给您听的人。如果虚假,那也是有人对郡主蓄意欺骗,跟我父亲何关?难不成,日后有人告诉郡主,月亮是方的,您还得把月亮勾下来,质问一声‘你到底是方是圆’?     总而言之一句话,我父亲,是朝廷册封的命官,不是可以逗乐取笑的对象!”     “你你你,气死我了!父王,你看她!”萧无心跺跺脚,抱怨的拉着蜀王的袖子。     蜀王深深看了一眼陆星霜,安抚女儿,“你的本意不是想知道,到底能不能过目不忘吗?既然霜儿毛遂自荐,就让她试一试。”     萧无为也道,“父王言之有理。来人,到我书房哪一本书来。”     说话的时候,故意给侍从使了一个眼色。     不久之后,果然一本蓝皮封面的书籍,十分的厚,恭恭敬敬交给陆星霜。     “这就是要记忆背诵的书籍。星霜妹妹,在我父王的面前,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后,你就得背诵全文。要是背诵不下来,哎,丢的可是令尊的颜面。”     “不可!”萧无心制止道,“大哥啊,过目不忘,可不是限制时间,如果有一炷香,我也能强制背诵记忆啊。”     “对呢,过目不忘,是书在眼皮底下过了一下,就全部记住了!”     说完,萧无意笑嘻嘻的从陆星霜手中抢过书籍,然后竖起,冲着陆星霜道,     “待会儿我翻书,快慢都是我说的算!你只有这一次机会,翻书完就算结束。待会儿我随便抽查,要是你不能复述出来,就是输!复述的错了,少了一个字,也算你输!现在,开始!”     哗啦啦,风吹一般,无数的字符联通字体从陆星霜眼前翻过。(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拒绝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只用眨眼功夫,萧无意就将一本厚厚的书籍翻完了,就跟清风吹拂过,无意中哗啦啦翻过书籍一般。     萧无碍着急的说,“哎呀,我还没看完呢!”     萧无意撅着嘴,“就是这样,才能证明是过目不忘呢!”说完,她调皮的眨眨眼,“陆家姑娘大概没有看清楚,我再翻一次给你看吧?”     说完,她用更快的的速度“抖”了一遍,似乎觉得很好玩,又用转风车的速度转了一圈。     “好了吧!”     萧无心捂着嘴唇,掩饰轻笑。     萧无为也缄声不出一词。     蜀王大概觉得自己的子女闹得过分了,咳嗽了一声,“不可胡闹!远来是客,星霜啊,你别放在心上,你心儿姐姐在和你玩笑呢!”     没想到陆星霜闭着眼,十根手指如兰花不停捏着,片刻之后,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中闪烁着夺目的光彩,屈身一礼,“好了。刚刚郡主说,要怎么试验来着?”     萧无意大声道,“我随便翻一页,你得从头到尾背诵一遍,错一个字都不作数。”     “好,那就请问吧。”     “问?问什么?”萧无意茫然了。     和萧无心、萧无碍对视了一眼,几人一时之间都无法相信。     刚刚那玩笑似的“翻看书籍”,正常人连看清楚上面的自己都难吧?更别提记忆背诵了!     世界上真有人能走马观花一样。将所见到的东西全部记忆住?     还是萧无碍抿嘴笑了笑,从妹妹手中拿过蓝色封皮的书籍,翻到第一页。“嗯,我提示一下,庚五年,腊月……”     陆星霜立即接口,“近北庄庄头卢大友进奉,碧粳米十二袋,香糯米十二袋。各色珍米共一百二十四袋。生猪十二头,产羊奶母羊十二只。五彩锦鸡六只,活鹿四只,狍子四只……”     “鹦鹉两对,八哥两对……”     萧无碍一个字一个字对。等一页念完,他笑着抬起头,“没有错!”     “等等!”     萧无心面色古怪,“大哥,不是那的《清心六问》吗?”     《清心六问》是一位高僧大德,曾经供奉在蜀王府,他所写的著作,保证陆家人在博学多才,也是没看过的。如此。就能避免了所谓的“过目不忘”,是陆家人靠着博览群书,早就记住的漏洞。     萧无为没有说话。     不过眼神分明在说。《清新六问》,哪里有王府的庄子进奉的单子更琐碎、单调,且保证没有看过!     可惜没想到,陆星霜竟然能一字不落的全部背诵了?     萧无心有点不敢相信,从弟弟萧无碍手中夺过专门记录庄子进奉东西的账册,     “第十页。润二月。”     “润二月,大同街、锦水街、安平街一百二十六家铺面。共进奉中等胭脂水粉十二盒,上等胭脂六盒,鸭蛋粉十二盒,紫檀木嵌包妆奁四个,香囊二十四个,各色络子五十条……”     越听越心惊,越看越瞠目。萧无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一边听着陆星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犹豫口吃的背诵账册上的内容,一边核对,想要找出不对的地方。     可惜,竟然找不到!她无法接受,家里的兄弟姐妹除了无忌,都是聪慧过人的,怎么跟陆星霜一比,都成了蠢货?     尤其是今天这一闹,简直将她们比趁成了呆瓜!     “第六十四页。”     这一次,根本没有任何提醒了。     陆星霜闭上眼,在脑中慢慢回忆那账册翻动的时候,每一页的内容都清晰的浮现在她心中。     她在心中慢慢翻书,第一页、第二页,不能乱,一乱她就找不到秩序了。终于,翻到第六十四页了。     大概等待的时间有点久,萧无心以为陆星霜记不住了,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一道朗朗的声音,继续背诵了,     “中秋。御赐十二箱节礼,金银元宝共一百二十四两,服饰共二十四件,大红猩猩毡、缂丝狐裘袄、紫貂毛大氅,赐予皇孙无为、无碍、无忌。另赐如意东珠头面十二副赐皇孙女无心,玛瑙蜜蜡头面十副赐皇孙女无意。另外珍稀药材六箱……”     整个花厅只听到陆星霜清脆的声音。     萧无为越听越凝重。     萧无心越听越心凉。     萧无意则越听,脑袋越耷拉着。     陆之焕作为父亲,看到女儿这等天资,真是又骄傲,又担心。不过看到蜀王的表情,担心倒是少了一点。     蜀王不是嫉贤妒能的,就算是,也不会嫉妒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尤其是这个女孩,跟他的儿子关系甚为亲密。     蜀王含着笑,举着茶杯向陆之焕敬了敬,“惭愧惭愧。本王的儿女班门弄斧了,没想到令爱果真是天赋过人。陆家人才济济,不同寻常啊!”     “王爷谬赞了。小女何德何能,不过能多背几本书而已。”     “可不能小瞧多背几本书,她小小年纪,就有镇定如常的大家气势,这和她的如此记忆力分不开的。陆兄,若不嫌弃,可否让星霜在本王的府中多住一些时日。正巧,去年本王在民间广为收书,书阁里现在乱七八糟的,也没人整理一番。若是有令爱相助,想来事半功倍啊!”     陆之焕见蜀王一副满意之极的模样,心中动摇了。     星霜的天赋比他之前想的还要好!竟然直逼当年的兄长。不过让她留在王府,将来图一门皇家的姻缘吗?     父亲说的对,陆家女孩没有嫁到皇族的先例。这回破坏陆家的门楣,误导朝野对陆家的站队问题。     思来想去,陆之焕还是决定拒绝。     “星霜离家已久,家母病重,一直念叨。请王爷赎罪。”     “哎,陆老夫人的病情,本王略有耳闻。也罢了,老人家思念孙女,人之常情。本王也不能让她们祖孙相隔两方,不能见面。”     陆之焕欠身表示歉意。     不过,陆星霜却不会放过难得一次,见到未来公公展露了明显的喜爱,主动道,“王爷,在安南的时候,阿狸不止一次跟星霜提过,想要去岭南游山玩水,见一见壮阔山河。不知您是否允许阿狸去靖江王府小住一段时日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春去秋来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春去秋来,转眼距离陆星霜和萧无碍被救回的日子,又过去了半年。这半年里,有关“金童玉女”的消息释放出去后,被传播得沸沸扬扬。     许多人都好奇,能让连云仙山一脉,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抢夺的两个孩子,到底是什么出众天资?     谣言的版本各种各样,有人说陆星霜生得娇艳如花,眼睛明亮如星,声音如黄鹂出谷,端的是玉一般的人儿。后来又有人说,陆星霜何止长得漂亮,才学更是非同凡响。     民众能传播得那么广泛,就是有群众基础。有了群众基础,那酒楼上说书的,当然说一些大家喜欢听的,将“金童玉女安南一游”说得绘声绘色。     重点是陆星霜。竟然将陆星霜年方六岁时,随同祖父游览漓江,随口吟哦的一句诗,都背诵出来,“山如碧玉簪”,而后慢慢又说了几句诗词,都是用词简单,然意境高远的。     有人不信,说小小年纪,话都说不齐全的,哪有人张口就作诗了。太夸张!     马上有人反驳,不知道虎父无犬女吗?当年陆之焕在京城,就享誉天下,被封为大周第一神童。可见陆星霜是家传绝学。学作几首诗而已,也不算什么了不得。     说书先生马上又转移内容,将陆之焕当年是如何如何的神奇,统统说了一遍。包括他的过目不忘,有人用十万字的佛经试探。证明他的天资冠绝天下,以及他是不是能出口成章――有现成的诗集。     穿来穿去,陆家的名声更胜一筹。     倒是有人觉得。陆星霜被强人掳走,是不是名节上不美?很是批评了几句,但大多数人对陆星霜是抱着好奇和赞美的感觉。     就算有道学先生看不过去,想要斥责,写了公开的信笺,让陆家处置,言下之意就是让陆星霜自绝。     而后被陆之熠用诗词的方式写了一篇长达五百字的诗稿。痛骂这些于国无用、与家无能的假道学。称他们是禄蠹。     檄文是用陆之焕的名义发表的,当即引起混乱。     岭南的官场不似其他地方那么重视等级。因为有很多人都是犯官――犯官有两种,一种是没了希望,被发配到岭南,终身别想返回京城的。还有一种。就是想陆家这般,有机会返回,但现下落难,不得不低头的。     这些犯官,除了真正大奸大恶的,一般来说,都是敢于犯上直言的。他们被一股脑归类禄蠹,岂能不生气!     害得陆之焕接连十五天,天天吃酒做客。不停的拱手抱歉,表示对方不是禄蠹,绝对不是。那些请客的官家之人。一边对陆之焕的大才十分钦佩,一边又被自己无端受罪而不满。     既然陆之焕亲自致歉了,也就大家呵呵一笑,吃酒吧。席间,陆之焕半醉不醉,还被要求当场赋诗。     写了几首。只觉平仄合韵,用词讲究。端端正正,大体上算得上高超,但比那篇近乎檄文,将一众敢对他女儿指手画脚之辈的辛辣讽刺,差了好大一截。     怎么说呢,酒席上的诗词,就像是一般酒菜,吃着喝着,说一句好,就完了。而那篇檄文,当真是绝味无比,是那等吃过一次,念叨一辈子的好文!     没人会怀疑江郎才尽,毕竟陆之焕刚刚才做了那篇注定能名扬天下的长篇。大家之觉得,应该是陆之焕作诗之后,也觉得讽刺太过,有些跟众人和解,表达他没有将众人归类禄蠹的意思吧?     陆家。     藏书楼内,陆星霜恭恭敬敬的跪坐在矮榻上,目视着陆之熠。     陆之熠被看的额头的汗都下来了,“怎么、怎么了?”     陆星霜抿着唇,“为什么!”     “不是,不是故意的,就是听了那些假道学送来的信笺,非常生气。一怒之下……”     “不是说着个!”陆星霜高声道,“为什么还是放出消息,说我是什么才女?您明明知道,我没有作诗的天赋!有您帮忙,我现在的‘才女的’帽子扣上了,可将来有朝一日,您不在我身边呢?我倒哪里去找现成的诗桶,让我随便挑选?”     陆星霜越说,越生气,忍不住拍了面前的酸枝木案几,“您希望我将来的一日,被人当成骗子不成!”     “别,别哭啊!”陆之熠慌乱了手脚。     他打翻了茶几上的甜白瓷茶盏,那是他平时最爱的茶具,可看也不看一眼,只顾陆星霜垂下的两滴眼泪。     慌乱递过去一块手帕,但颤巍巍的,不敢靠近。     还是灵钏见机得快,连忙从荷包里拿出丝帕,给陆星霜擦了,同时还见机插了一句。     “二老爷,请您不要责怪我们小姐。她实在太伤心了!因为之前,不肯答应老太爷的要求,小姐很是吃了一番苦头呢。”     “我知道,我都知道。”陆之熠很是忧心。     看到侄女伤心流泪,他越发不忍,“别生气了啊,这件事,是你祖父一意孤行,他觉得,你有才女之名,才能让主家更重视你。不然,你的生母只是岭南一介商户之女,将来回到京城,凭什么跟那些天之骄女之间立足呢?这不……也是为你着想啊!”     “二老爷说的话,我们小姐都清楚。可骗人的事情,能做一时,做不了一世啊!”     陆之熠轻笑一声,拍了一下脑袋,“我懂了,娇娇儿,你父亲都告诉我了,其实你的天赋不亚于我啊!作诗有什么难的,我心情好的时候,一日有三百首呢。只要呀,找到其中关键,来,二叔教你!”     “不过是平仄相对。再有个立意,只要立意不俗了,用词只管随你的心。我们娇娇儿这么聪慧。有什么学不会的!”     陆星霜一听,天才的叔父,哦,伯父要教她怎么作诗,心中还是有些犹豫不定――她的前世,可是下了很多苦功夫,最后还是学成了半桶水。畏惧她皇后的威名。没人敢当面说差,但其实她心里清楚。如果她不是皇后,她做的那些诗词,也就普普通通,连评价都没人愿意多说一句。     她没有多少信心。小声的问了一句,“可如果,星霜学不会呢?”     “怎么可能呢?”陆之熠终于发现了,原来陆星霜是担心这个,而不是像他之前猜测的那样,对陆老太爷的借用谣言的风波,故意添油加醋,释放出“陆氏才女”的风声。     知道之后,想来兄弟也能轻松一点?省得夹在一老一小中间。难做!     之前就是,小侄女不想回家,不想离开蜀王府。他弟弟担心要命,总觉得把女儿留在王府不是好事,于是想方设法的带着陆星霜回家了。     结果陆星霜回来,两个月没给过一个好脸色。整天不是在书房里看书,就是在琴房里练琴。除了贴身丫鬟能见她几日,其余人一并挡了。     陆家上下也没办法。毕竟,之前的借口是陆星霜病了。不能见人。     两个月后,才渐渐的好了一点。大概是因为郭金芙终于低头了,主动带着儿子陆湛回到陆家。     陆星霜是没办法躲过了,才不得不去敬安堂请安问好。但对郭金芙,始终淡淡的。而弟媳妇郭金芙,据说也是对亲生女儿淡淡的,不冷不热。     陆之熠就搞不明白了,明明星霜这么好,才华高,怎么不疼爱呢?如果他有这样的女儿,一定当成掌上明珠,舍不得他受一丁点委屈的。     也正是因为这份疼爱之情,听说有人写了公开信,现在陆家大门上,大意是说陆家的书香门第,家风不能不正,出了名誉不洁的女儿,须得处置。     处置个头!     怒火差点冲昏头脑的陆之熠,当场发飙了!他的身高,只有十岁左右的孩子一般,但他的智力绝对是冠绝岭南。才情更是整个大周历史能排得上前十。     酣畅淋漓的长篇《告女书》,如同战斗的檄文一般,读的人能感觉到对子女的一番拳拳厚爱之意,对只顾私利而歹毒掳人匪徒的憎恨,以及对世人的不理解的辩白,对世风苛求发出的讽刺。全文五百上下,陆老太爷看到之后,只说了一句话,不能埋没了!     其实陆之熠的一生,这等天才,一直被埋没。如果他有正常人的身体,说不定能以高绝的才华青史留名。     可惜,除了可惜,陆星霜也不知道说什么。     那篇《告女》书,她每日诵读三遍,最奇怪的是,每一次读都有新的体会。开始她觉得窝心,觉得被人疼爱保护的感觉,那么的好。之后她看懂了陆之熠的伤痛惋惜,对世人的控诉。到后来,她看到的是一个不屈不饶的灵魂,即使被误解,被伤害,是始终不会屈服!     也正是这篇《告女书》,将她越来越疏远陆家的心,彻底拉回来了。她不得不正视自己的身份――她是陆氏女,是这一代陆氏仅有的两个嫡女之一。     跟随陆之熠学习诗词的时候,她深刻的了解到,二叔是这么的疼爱自己,几乎在她身上倾注了他所有对子女的疼惜之情,所以,她问了。     “为什么?为什么祖父要逼迫我,还用那些手段对付我?”     她指的是,逼迫她当才女,被拒绝后,被丫鬟指责偷盗祖母陆老夫人的珐琅表。又让郭金芙以为她没了靠山,肆意羞辱。     陆之熠无奈,本来不想多说,不过灵钏多么机灵的人,在一边添加了许多话,什么“为了老太爷的冷漠绝情,小姐伤心很久”“小姐觉得自己是女儿,才不得老太爷的喜欢吧。”     “不是的,都不是!因为娇娇儿你太好了,才有测试。”     “什么,测试?”     陆之熠无可奈何的解释,“越是优秀的子孙,成年之前就会尽力越多的测试。娇娇儿你知道的。每个家族都有不同的家风。”     “家风家训,对待每一个家族的子孙,都是一样的。但对待家族内最优秀的。又不同,更严苛,也更严肃!”     陆之熠解释了一番缘由之后,陈述他自己也曾经是其中的一员。四岁起展露记忆方面的天赋,被试探过许多回。他曾经以为那就是测试的,后来知道,之后他应对的方式。已经没有陶陶然被众人吹捧之中,更重要。     如果他的身体不适自六岁起。长得越来越缓慢,完全不似同龄孩子,他的一生,一定更加波澜壮阔吧。     因为。他差点成为陆家的家主。     而陆老太爷,其实是陆家三房啊!家主的位置,差点因为他的超人天资,挪到三房来……可见这测试,是在家族族老的见证下完成。     陆星霜不可思议,“可我是女流之辈,有什么好考验的?”     “娇娇你太小看自己了。你虽然是女孩儿,但女孩儿也是我们陆家的人。等你回到家族,就会知道。陆家没有世人的重男轻女思想,甚至许多女孩比男丁更受优待。所有家族女孩,到了年龄后。都会有宗族出面统一教养,食材歌赋、琴棋书画,看其才能学习,至于管家算账的本事,更是都要掌握。陆家的盛名,一半是陆家子孙在科举上有所件数。更有一大半是所有陆家女的素质高,受到高评价。”     “星霜。你是嫡女,更加不同凡响。如果你资质普通,那将来跟你大姐一样,嫁人联姻。可你的资质不亚于我。族里,一定对你另有安排。”     “什么安排?”陆星霜吃惊了,“就算测试我,通过了,又怎样?大姐年长,嫁给了安国公世子,至今也不过是世子夫人,将来当国公夫人。我再好,还能越过大姐么?皇族?祖父不是说,陆氏女没有嫁给皇族的先例么?”     陆之熠摇头,“这个我也不知了。不过你放心,家族一定会妥善安排的,不会让你受到什么委屈。”     这话,陆星霜相信二叔说的真诚。     她也相信现在的陆家是打算好好培养她,测试她被丫鬟诬陷,测试她和母亲貌合神离,测试她的更多面对复杂情况时的应对,观察足够后,为她决定将来的发展方向――一颗棋子,只有放在最合适的位置,才能谋取更多的利益。     可知道前世“陆星霜”的遭遇之后,她就懂得了,陆家也有走眼的时候。将她包装成才女,引得众多人相求,但实质上呢,“陆星霜”不幸的一嫁再嫁三嫁,简直将陆家女的名声损坏透了,获得的收益大概抵不到付出的。     她唯一的安慰是,陆家将来也不会放弃她吧。     “二叔,我跟祖父,我爹说了。”     “说什么?”     “我将来要嫁给阿狸。”     陆之熠的手一抖,本来为陆星霜制作的诗词小谈就这么一滴墨汁毁掉了。努力呵呵笑了两声,“娇娇儿是觉得跟蜀王世子在安南相处不错吗?”     “不是。我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我将来一定会嫁给他!”     “那要是嫁不了呢?”     “我会让所有嫁给他的人,都倒霉!包括阿狸他自己!”     陆星霜信誓旦旦的说。     陆之熠挠头,“娇娇儿,那好吧,虽然我们陆家还没有女孩嫁给皇族,不过你要是证明自己有嫁给皇族的能力,我想家族会同意的。”     陆星霜心想,那可未必。     前世的“陆星霜”不就没有吗?简单的说,嫁不嫁得成,不是看她是不是足够优秀,而是看政治利益。对陆家有利,那将来她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陆星霜觉得,自己不排斥再次嫁给阿狸,或者说萧无碍?但,嫁给皇族,跟嫁给她前世的丈夫,又不是一个概念。     对陆家来说,那就支持谁的大问题,会影响下一代,乃至家族未来的发展!     当然这,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陆星霜,正跟着陆之熠学习诗词。     原来真的有捷径。之前她学得不好,跟下的苦功不够,未必有多少联系。     前世她那么努力,仍旧半桶水,不上不下,不是因为她天赋不够,用功不够,而是努力的方向错了。     “功夫在诗外”。     一句话,陆之熠道明真相。     “写诗的时候,你不能局限条条框框,先将自己释放出来,为什么大诗人都喜欢徜徉山水之间?因为山水之间,人没有多余的束缚,就会觉得身心轻松,心神也融入天地,自然就容易写出好诗。”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比如你二叔我,常年困在小书房里,我写的诗词,就跟一般人不一样。”     “那二叔的秘诀是什么?”     陆之熠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做梦啊!”     “梦到了山,就写山。梦到了水,就写水。梦到了人物风景,就把他们写下来。你父亲还经常拿了山水名画给我,我见了,感触更多。也许是因为不能常常得见,灵感就更多了。”     “当然,二叔还有一个秘诀。一般人不告诉的哦!”陆之熠笑了笑,“就是看史!史书上太多人,太多事情,一件件看过了,就会发现,古人也是人。当你设身处地,把自己融入其中,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就跟你面前一样。灵感就源源不断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太后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炮灰皇后奋斗记》更多支持!千里之外的京城。     入秋后,一阵一阵的秋风秋雨,寒了天,湿了地。不见绿草依依,更不见花红鸟翠。大概是怕老人伤春悲秋,孝顺的圣元皇帝为皇太后特意制了花房。在这前后三进,比一般人住宅还宽敞的花房里,花儿开得肆意奔放,连瓜果都结得比外头新嫩。     “儿臣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万福金安。”     太子,带着自己两个儿子,以及几个年幼的,不到年龄出府的兄弟,恭恭敬敬给皇太后行礼。     太后呵呵笑了下,她穿着民间女子穿戴的半旧的蓝染布对襟长衫,袖口领口带了点绣花,看着就如慈祥的老妇人,摆摆手,     “快起来。天越来越寒了,太子,寿儿和康儿怕承受不住,以后初一十五隔着来看看就够了。”     “那怎么行。能在太后膝下聆听教导,是他们的福气。寿儿,康儿,你们说不不是?”     两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立刻怯生生的,“是。太祖母,是寿儿/康儿想来陪伴太祖母的!”     一边说,一边还上去抱住了太后的大腿。     再铁石的心肠,遇到这样两个可爱白嫩的重孙,也化了。太后摇摇头,笑着道。“罢了,既然太子你舍得,以后寿儿和康儿就住在我宫里。可使得?”     太子大喜。“不曾想寿儿和康儿有这等大福气!孙子就没享过。孙儿的两个孩子能在皇祖母的身边尽孝,孙儿真是开心极了。一则能圆了孙儿自小的心愿,二来,他们两个在皇祖母的宫中住,必然这辈子受益无穷,这是皇祖母的偏爱。一想到皇祖母这般为孙儿着想,真是感动的无以复加……”     说到动情处。竟然眼眶湿润了。     太后笑容不变,连忙叫贴身宫女。赶紧给太子净面。     太子收拾了一番之后,又来致谢,交代两个儿子,一定要好好照顾太祖母。不可以贪玩胡闹,惹太祖母生气。     由始至终,其他陪伴来的几个兄弟,被太子彻底弱化成边缘人物。     太后连看他们几眼的功夫都没有。     请安之后,十八、十九皇子嘀咕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寿儿康儿还那么小,就被当成争宠的工具。刚刚看到了没有,两个孩子看到他,怕成什么样子?抱住太后的腿不撒手?小身子抖个不停!我看着都可怜。”     “咱们这位太子兄长。呵呵!”     “咳咳!”     咳嗽的是十七,他和两个弟弟不同,今年十五岁。已经封了郡王。原本是该出宫了,可前头两个哥哥莫名死了,加上这些年太子下令,将那些封地上的兄弟子侄弄到京城来,很是出了一些事故。     皇帝忘记了,大臣也善解人意的忘记了。     横竖十七郡王――敏郡王。是个聪慧人。自幼生得唇红齿白、乌发明眸,娇怯怯的模样和其生母一般无二。     对了。他的生母姓文,是犯官之后。     敏郡王生得太漂亮,小的时候只觉得可爱柔软,谁看见都喜欢。可长大了,还是比女人还漂亮,这就有点过分了。     就连十分疼爱他的圣元皇帝,见到自己儿子将六宫粉黛比了下去,也摇头无奈,让敏郡王常去御林苑打打猎、练习弓箭、摔跤、马球,什么都好。只要能将这雪白的肤色盖住了,也不至于被人说成脂粉气太浓。     堂堂皇子,哪怕顽劣成性,也比“像兔儿爷”好听啊!     敏郡王呢,听是听了,太傅那边不过应个景儿,一天到晚的呆在御林苑。可惜,天生肤色,就算烈日炎炎站在太阳底下,从早晒到晚上,这雪色肌肤还是没有消褪半分。     因为生得太漂亮,敏郡王越来越不得太后的喜欢。但他聪慧无比,十二岁之后,就没想过玩弄那些诡计,比如“以诚打动太后,让她发现自己的孝心有多虔诚”。他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请安问好,该他做的,一样不少。但多余的?也没功夫。     许多人觉得,他身边没有什么幕僚心腹,吃亏大了。敏郡王却觉得,太子那么多幕僚,还是将自己的名声败坏得一塌糊涂,到底谁更高明,谁更失败呢?     回头漫不经心的盯了两个弟弟一眼,“你们可小心点,这里是什么地方?太子哥哥要是知道了只言片语,不把你们的皮剥掉!”     十八十九吓了一跳,紧紧抿着唇,半响才道,“十七哥,你就不气?”     “呵,我气什么?你们两个都能看明白的东西,太后看不到?行了,省省你们那点心思吧,回头在太傅那边多学点,学背诵几篇文章,功夫用在正路上,也好让父皇早点封了你们。”     “兄弟们就我是最后封王的,虽然只是郡王,但再过两年,我十八必然要出宫的,可不想你们还是光秃秃的皇子身份,多难看!”     敏郡王笑嘻嘻的说完,从侍从手里拿过弓箭,跨上白色骏马,腾空而起,英俊矫健的骑马离开。     若无宠爱,谁敢在皇宫里骑马呢!     十八十九叹口气,对视一眼,就此别过。     他们不知道,还是在花房里,寿儿和康儿累了,太后命人将他们抱到里间休息。其余的宫人也都退下。而陪伴她的,就是当今圣元皇帝!     “母后,前朝军机大事繁乱,又有多日没能向您老人家请安了。”     太后笑了笑,“皇帝。朝廷大事要紧。几日不请安有什么打紧?哀家还不是好端端的么?再说,还有几个小辈,日日过来。尤其是太子。真是孝顺啊,让康儿和寿儿进宫来陪伴我这老婆子。”     圣元皇帝一怔,“太子竟?母后,都是儿臣的错!”     “皇帝何出此言?你是哀家的儿子,太子是你的儿子,就是哀家的孙子。他长成这样,不是皇帝纵的。就是哀家容的。哎!”     太后深深一叹,随即一笑。“也好,寿儿康儿都是好孩子,慈宁宫里有他们两个,都觉得欢笑声多了。”     “母后欢喜。便是这孽子唯一的好处了。”     花房里绿色盈盈,那些珍奇斗艳的花儿,这对天下至尊只是略微浏览,便走过去了。倒是看到那些藤蔓瓜果,停住了脚。太后饶有兴趣的摘了两个,     “熟了!待会儿叫人洗洗,皇帝也来尝个鲜!这可是哀家亲手种的。”     圣元皇帝道,“偏了母后的好东西了。嗯,有一件。大约可抵得了母后赐下亲手所种植瓜果之恩。”     “哦?”太后笑了笑,“莫非皇帝又得到什么绝妙好词?嗯,是哪一大家出了新诗集了吗?”     “不是。”圣元皇帝轻轻一叹。“此人母后也知道的,就是当年名镇京城的陆家神童。他有过目不忘之能。当年朕亲自检视过。可惜,为了那……朕将他发配岭南去了。至今已经有了十三年了。”     “陆家神童?陆之焕?”太后努力思索着,“哀家有印象了,他的诗风古怪,时而奢华迷离。时而清高孤傲,哀家不大喜欢。”     “这首。母后一定喜欢。”     圣元皇帝就将《告女书》一句一句的念了。     说到慷慨激昂之处,也不免动情。     人谁无父母,谁无子女,将心比心,诗歌的妙处就在这里,容易引发共鸣。太后听了,眼眶都湿润了。     “皇帝,到底怎么回事?陆氏门第不凡,是何等大事,令陆之焕忧心愤怒,以至于始终传递的情感令人心碎!”     “呃,说起来,也是当年的一桩旧案了。”     圣元皇帝将先帝爷定下和连云山的婚约,而后顼氏女狡诈机智,令庶妹妹躲到蜀王府,自己却逃亡安南,逍遥自在的做起了妃子。     而后阴谋企图,叫蜀王世子以及一干不相干人等掳走了。其中就有陆氏女陆星霜的存在。     那陆星霜,就是陆之焕的亲生女儿,担忧女儿可谓茶饭不思,后来还曾跟随蜀王的军队,去了安南。     最后,幸甚平安归来。     可惜世人愚昧,只晓得陆星霜被人挟持,名声不美,依次攻击。     太后听了,略微收了悲伤之意,仍旧批评起来。     “顼氏蛮狠霸道,当年我便看出。老八没有娶她,是最好了。不然,事情哪有这么好解决。至于这个陆之焕,太不像话了。他是官身,自己有出身于堂堂陆氏,竟然写诗嘲讽人家。此诗词连皇帝都知道了,想必传扬天下,也必然名扬天下。那些好心劝他的人,也是为了陆家名声考虑,岂不是都要被他逼死!心性如此,皇帝,你要慎重考虑。”     “是,母后教训的是。只是将心比心,哎,朕不得不说,”天下,也必然名扬天下。那些好心劝他的人,也是为了陆家名声考虑,岂不是都要被他逼死!心性如此,皇帝,你要慎重考虑。”     “是,母后教训的是。只是将心比心,哎,朕不得不说,”     “是,母后教训的是。只是将心比心,哎,朕不得不说,”天下,也必然名扬天下。那些好心劝他的人,也是为了陆家名声考虑,岂不是都要被他逼死!心性如此,皇帝,你要慎重考虑。”(我的小说《炮灰皇后奋斗记》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含笑九泉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炮灰皇后奋斗记》更多支持!圣元皇帝用一首诗感动了太后,太后念及陆之焕作诗的心情,竟动了善念,破天荒为陆家求情起来。     一则那连云山的旧事,本就是皇家引起的。陆氏女平白被掳走,也是当年的事没有收好,才引发祸害。     再者,陆之焕的诗词中的情感蕴含的太丰富了,叫人闻之落泪,听者动心。这般的大才,竟然被皇帝发配到岭南去了,如果任由其蹉跎下去,朝野怎么看?青史如何记录?后人知晓了,怕也会觉得当今不贤吧?     圣元皇帝雄才大略,也知道此事扩散开来,有损他的声誉,正好借着太后递过来的梯子,下了圣谕,让陆之焕返回京城。     这份圣旨通过门下中书,等知是因为一首诗引起的,人人拜读。读过之后,真是酣畅淋漓,感叹道,不愧是陆家千里驹,发配岭南十多年,仍旧不改才志,其人的品格才华,也算是经历了风霜,令人由衷的敬佩。     圣旨顺利的快马加鞭,派了一位宫中太监千里迢迢去岭南宣旨。只是岭南太遥远了,宣旨太监在宫中地位很低,只是个奴才而已,可出了宫,多的是前呼后拥,拍马屁谄媚伺候的,正常渠道需要两个月的路程。硬生生是走了半年。     也没法子,谁让路途上大病了三回呢?     自古百越之地就是偏僻、荒凉的代名词,多的是瘴气、凶兽等。这名宣旨太监一边装病享受,一边写信回宫,记录自己这一路的见闻,尤其是平凡的百姓之家过得如何,家有几亩地,风俗怎样。每到一地都写信回去,隔了两三封。就在最后一句添加一句自己病了。     好像他的病无关紧要,只是小事。民间百姓的疾苦才是大事。宫中的太监总管收到后。笑骂机灵鬼,然后趁皇帝有闲暇的时候,呈上预览。     圣元皇帝是个怜下的,猜到宣旨的太监可能偷懒了。但水至清无鱼,横竖也不是什么军机大事,如红翎快使,耽误一刻都是要命的。小太监到了外面花花世界,好奇多看看,多走走,怎么了?     况且信中记录的百姓之家生活情况,正是他所关心的。帝王身处深宫之中,心忧天下百姓。也要通过百官来治理。有耳目越过百官,直接探查百姓生活,他怎么会催促赶紧上路?     反而。他还让太监总管书信一封,叫宣旨太监好生将养身体,每到一处,就看看当地百姓。     如此一来,那宣旨太监得了意,就更慢了。走走停停。生生花了半年功夫才到了岭南。     终于到达象郡陆家之后,宣旨不宣旨也没什么意义了。久病多年的陆老夫人鞠氏,过世了。     就算圣元皇帝不宣旨令陆之焕返京,按照风俗,也得由陆氏族人扶灵还乡。     只能说,有了圣旨,陆之焕更名正言顺了。     ……     敬安堂,陆星霜又年长了一岁,身子骨如抽条的兰花,又长高了一截,身如扶柳,腰肢纤细。穿着素色的雪绫斜襟长袄,鬓角带着一朵白花,素雅之极。     她端坐在郭金芙下首,各路管事嬷嬷,却只像她回报丧礼的一切事务。     郭金芙每每想打岔,都被心腹张嬷嬷用眼神示意。     她简直如坐针毡,觉得那些下人看她的脸色,都带着嘲讽――婆婆的丧礼,她这个做长子儿媳的不出面,反倒让女儿出面,不是嘲笑她没本事、没能力啊?     出去更衣的时候,她握着拳头,忍不住骂出声来,“可恶啊!当我成了什么!”     “夫人,前往要忍耐!”     “忍忍忍,你们都叫我忍。对着西院的几个狐媚姨娘我忍了,几个小贱丫头当面尊重背地里讽刺,我也忍了。可她陆星霜,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也要忍她?”     张嬷嬷难过的低着头,“夫人,您不忍,是要出头打理老夫人的丧礼吗?别忘记之前老夫人可是在湟溪老宅过了十年。到时候宾客有个脾气莽撞非礼的,您可怎么下得了台?”     郭金芙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张嬷嬷再火上浇油,非得熄灭“出头”的念头不可。     “您再想,老夫人的丧礼事情多,又复杂。您之前也没做过啊,陆家跟郭家的情况又不同,不能去请咱们老太太帮忙。越过四姑娘揽下这件事不难,难的是揽下来之后,又办不好了,到时候老爷怎么看您?老太爷又怎么看?”     郭金芙咬了咬唇,“可星霜才几岁?她就能办好吗?”     “办不好,办得好,四姑娘都是陆家的女儿。陆家帮她兜着还来不及呢!夫人,您别怪老奴多嘴。现在陆家上下都等着看您出错,挑您的刺。您何苦招惹麻烦?不如让四姑娘打理算了。做得好,那也是您生的闺女,您一样脸上有光。做得不好,老爷、老太爷也不会迁怒夫人身上。”     郭金芙愤愤的想了一通,终是想通。可仍旧气不过,她为陆家生儿育女,可从来不被当成是陆家人。而星霜,不管犯了什么大错,甚至有辱门楣家风的大事,老爷也要维护,跟外面那些叫嚣名节的硬碰硬,不肯退让一步。     更衣回来之后,郭金芙面无表情坐在罗汉塌上,看着陆星霜有板有眼的吩咐人,一件件,一桩桩,她讥讽的想,大概老夫人临终之前都算计好了吧,贴身的人手都派给星霜了。     要不然,能理得条理清晰?一次错都找不到?     丧礼按照老太爷的意思。要办,要大办,岭南三郡名望之士。都通知到了。规格不高,但规模直逼当年靖江王府前任老太妃的例。     郭金芙看到管事们,不管是郭家送来的下人,还是陆家的老人,都对陆星霜言听计从。想到陆星霜这回办了大事,可是彻彻底底将陆家的家务抓到手里了,心中既是妒忌。又是难堪。     最后快结束的时候,她笑了两下。慢悠悠说,“星霜,既然你现在管着家,横竖都是你做主。不如以后别在我敬安堂理事了。挪到你木樨院吧?院子前不是有个纳凉的卷棚么,清理清理,正好做你的议事厅儿。”     郭金芙说这些话,就是想故意刺一刺陆星霜,叫她亲娘在侧,还能正儿八百的处理家务,浑然不当她一回事!     没想到陆星霜对她也是厌极,顺着台阶道,“既然母亲有令。女儿怎敢不从。”     转头就向管事娘子们吩咐,“可听明白了?通知下去,以后的理事地点。就在我木樨院的卷棚里。母亲嫌吵,以后没有大事,也不准来敬安堂吵闹,听见了!”     众位管事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头应了,“是!”     陆星霜说完。仪态端庄的行了礼,款款的退下。     这一变故,倒是把郭金芙气得脸色发白,胸口不断起伏,愤怒的指着陆星霜的背影,冲张嬷嬷道,     “你看,看她啊!啊!我怎么生出这么个乖戾的女儿!”     刚刚陆星霜吃过的杯盏,被郭金芙愤怒之下给砸了!     “贱婢!气死我了!”     张嬷嬷听了,吓得魂不守舍,“我的姑奶/奶,说的这叫什么话啊?四姑娘怎么能是……她是了,咱六哥儿是什么?夫人您又成了什么?”     “我就是生气!”郭金芙头支在张嬷嬷肩上,痛哭的一抽一抽,“别人家的女儿,都乖巧听话,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怎么我生的跟我讨债一样……”     张嬷嬷是陪嫁到陆家的,对郭金芙一向忠心耿耿,一路看着她艰难走过来。要说陆家对郭金芙的亏待,那是不消说的,明面上待遇不错,可一直不曾真正看得起她。     唯独陆星霜这儿,张嬷嬷委实说不得什么。     陆星霜四岁那会儿发生的误诊事件,就别提了,只说一年前栖霞寺发生的大事,靖江王府县主和陆星霜一起被掳走了。县主且不谈,是她自己胡乱走,碰见了匪人,可陆星霜,最开始是被夫人引到偏僻之地!     要不然,能撞见歹人吗?又怎么可能被掳走?     可夫人,只怪罪陆星霜“失节”害得她丢脸,似乎忘记了始末真相。     大概夫人眼中,她做什么都是有原因的,都是必须被谅解的,都是应该的……     最最忠心的贴身奴婢都这般的想,可惜郭金芙一无所知,只是埋怨陆星霜不理解她,不把她的颜面当一回事。     一头钻进了牛角尖,大概这辈子出不来了。     再说陆星霜,早就不把郭氏放在心里。九儿见郭氏越来越不像话,心里烦闷,“十四娘,要不要告诉老爷……”     “罢了!有什么好说的?母亲喜欢清静,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懂事,家里家外的事情总是吵着她。以后使人尽量别忘敬安堂去,就是了。”     九儿仔细想了一遍,了然了。     郭氏是糊涂的,但郭老夫人,也就是十四娘的外祖母不糊涂。陆星霜安然返回陆家之后,郭老夫人病得没有起身,让郭大夫人过来。     郭大夫人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哭得是伤心不止。然后送了不少礼物。     折合计算一下,绫罗绸缎、珍贵古董之类,明面上大约给了两三千两,背地里直接给了十二个铺面,不仅是岭南境内,还有蜀地的。     银钱上不必细说,郭家最多的就是钱。钱能买到的,绝不吝啬。郭老夫人还非常细心的给自己的亲闺女配上了许多老成可靠的下人。     这些下人的身契,直接送到陆星霜的面前。     没别的,一句话,谁不听话,谁不顺从,打死了郭家也不问一句。     当然。陆星霜不可能受了什么委屈,在郭家送来的二十多个奴婢身上发泄。相反,她仔细考察一番。很是挑中了几个能干的,提升做了管事。同时,让九儿悄悄的透露给郭家奴婢,身契在她这里,并瞒着郭金芙。     郭金芙只以为是之前伺候的下人不好,被母亲责罚,又换了一批――换了就换了。横竖只是下人。她的身边真正离不开的,只有最倚重的张嬷嬷。之前几个陪嫁。听说都抱孙子了,问了两句就不管了。     丝毫不知,陆星霜不声不语之间,已经接管了大半个陆家。包括她身边的发生的一切。     郭氏的狭隘,自私,任性,更虚荣肤浅,实在让她忍无可忍。若不是亲娘,她早就忍不下了。     今儿郭金芙又自己作死,陆星霜表面上淡淡的几句话,内心也有点不平――真不知道前世的“陆星霜”是怎么熬过来的?     被亲生母亲嫉妒厌恨?     她能做的,当然不是顶撞回去。没有那个必要。掌控全家的自己,只要吩咐几句下去,敬安堂就成了空壳。郭金芙很快会发现,就连父亲也不会踏足半步了……     她会守着空荡荡的敬安堂,找不到几个聊天的人,寂寞的发疯。     这种惩戒方式,如何?     当然,前提是她对陆家上下的掌控力已经到了如臂指使的地步。     陆老夫人过世的很安详。她自己也知道大限快到了,找了怪医冷岩。用激烈疼痛的针灸刺血办法,让她的精神恢复清明――代价就是缩短寿命。     这件事陆老太爷也知道,可他没办法阻止。人老了,总要走到终点,与其走得遗憾,不如把事情交代得清清爽爽再走。     最后三个月,陆老夫人身体虚弱,可头脑明白的,交代了很多事情。其中一项,就是对家里下人的安排。     所有跟随老夫人来到岭南的,要么给了银两赎身去做自由人,要么跟随陆星霜。有几个说想跟陆之焕,或者老太爷,还有说跟嫡子六哥儿的,道义上没有错,可全都被陆老夫人提着脚给卖了。     为什么卖?     生了二心。     陆老夫人就是这么强硬的宣告,陆星霜作为陆氏嫡女的地位。敢对她无礼的,不管是谁,不管从前多么大的脸面,绝不纵容。     这是内宅。外宅伺候的,比如说书房的小厮,外宅管事,门房等,不归属。可内宅,被陆老夫人生前一番整治之后,变成陆星霜的一言堂。     就连老太爷身边,只有陆星霜派去的人,才能伺候日常起居,不然,说声换,立即换掉。     陆星霜在外界的风评如何,不管,但她在陆家的地位层层上涨。已经到达了可以和陆之焕平等对话的地步。     内宅事务,全是她一个人说得算。     至于几个姨娘,安顺听话,似乎没有多大的意见。但之前做的事情么?     被诬陷偷盗珐琅表的事情,陆星霜可没有忘记!陆老夫人宣告她的地位,她没过两天,就找了理由,以“老夫人病重,不得不请人去庙里祈福”,找了两个人送朱姨娘去了。     朱姨娘脸色发白,到陆之焕书房门口跪了两个时辰,可陆之焕没有出面。     陆明雪哭个不停,但她的眼泪也是没有用的。最后她为了亲娘,只能走了最后一条路――绝食。企图那这种方式,抵抗不公。     陆星霜没想过姐妹和睦什么,不过看着陆明雪的小脸瘦了下去,没有多说,只将收集到的证据,给了陆明雪看。     “什么,我娘是……是……”     陆明雪说不出口。她做梦也没想到,她的生母是外人派来,监视陆家的。     那张纸片上分明写着陆家的内务,也是她生母的笔迹!可是,可这么会呢?     “你母亲是父亲的朋友所赠,父亲没有说,到底是何人送来,存了什么目的。所以你母亲的来历成迷。我想这些年,她也没有告诉你,她的出身来历吧?”     陆星霜紧紧看着陆明雪,也觉得说出的话对豆蔻少女来说,有些残忍。可留着朱姨娘,对陆氏全家都是祸害!     “二姐,给你看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出家祈福只是个借口,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们陆氏全家。在岭南被人盯得紧紧的,你母亲不管什么来历,但凡她真心为了你,为了这个家,也做不出跟外人传递消息的,出卖家族的事情。既然她做了,父亲也容不得了。送她去庙里修行。已经是看了你的面上了。”     陆明雪大哭一场,还去了庙里看望朱姨娘一次。回来后。再不提绝食两字,甚至也不提起朱姨娘了。     将父亲的姨娘都送到庙里,陆星霜算是奠定了在陆家的地位。上下奴婢,没有干不从的。     这不。连瞒着陆之焕做下的大事,也有条不紊的做下了。     陆老夫人过世不满七七,全家都披麻戴孝,这一日,忽然摘下白色的灯笼,换了红色的,还张贴了喜字。     原来,陆星霜这一年来,一直在二叔陆之熠的身边接受教导。学了诗词歌赋,开阔眼界,学识提升不少。越发为二叔的遭遇不满。     得了陆老夫人的准许之后。她通过郭家,帮二叔寻了一门亲事。     陆家的打算,是不会将陆之熠带回京城了。那将来等陆家三房都回了京城,陆之熠一个人呆在这里?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对了,直到现在,还没什么通房丫鬟之类的。像话吗?     陆星霜不觉得她是侄女,思考这些。有什么不应该的。当年她做皇后,处理皇族子孙婚事,是分内事,想推卸都推卸不掉的责任。连比萧无碍高一辈的叔父长辈,想要娶继室,也要知会她一声,甚至还求她相看。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陆星霜综合考虑了一番,觉得二叔陆之熠不能一直单身下去。     陆老夫人当然是心疼儿子的,一想起来就眼泪流,陆星霜在老夫人临终前,笑着道,“祖母放心。二叔的晚年有我呢,二叔照顾我,视我为亲女,等二叔成婚,若有子嗣,我必视为手足同胞。如果……正常,自然不消说,若是跟二叔一样,那就在岭南平安度过一生。您放心吧!”     有了陆星霜的保证,陆老夫人当然是宽心的闭上了眼睛。     管事们禀告了陆老太爷,陆老太爷经历老妻的过世,大受打击,心灰意冷之下,什么都不愿意管了。听说孙女在给叔父筹备婚事,摆摆手,随之去了。     于是,热孝之中的婚事,举办的比较仓促。女方出自岭南一个小家族,全族仰视郭家的鼻息生存。家世上太拿不出手了,陆星霜千挑万选,看重的重要一点,就是人健康,且不通文墨。     本来精通文墨的,更容易跟二叔相处。但陆星霜考虑到一点,学问多了,人就想的多,念头正的话还罢了,念头不正的话?等她一走,二叔在岭南可怎么办?还不如一开始就找个没读过什么书的,但性子坚毅,念头正,不容易胡思乱想的。知道二叔的身体上的残疾,不争不怨,踏踏实实过日子。     这样的人,大概能过得长久吧?     婚礼比丧礼而言,太简陋了。宾客只有郭家来了大夫人、二夫人,并朱家来了人,其余都不知道。     当然,知道的人太多了,不就不能瞒着陆之焕了么!     到晚上,陆之焕发现自家的白灯笼不见了,才惊得跳脚,“怎么回事!”     没人敢继续欺瞒了,只得如实告诉,“二老爷今天娶亲了。”     “什么!”     怒气冲冲的陆之焕冲到藏书楼一看,就见大门紧闭,上面锁着一个把门的铁将军。而藏书楼一点灯火也不见,乌压压的。偶尔听得见几声怪怪的男女声音。     陆之焕再也站不住了。     他没有喝酒,可是醉晕晕的走到木樨院。     “星霜,陆星霜!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木樨院里,灯火通明,大门敞开,彷佛早就预料到了陆之焕也愤怒的过来。     “父亲何故生气?今日是二叔的好日子,父亲不为二叔高兴吗?”     “高兴?”     陆之焕高高举起手臂,差点控制不住,好不容易强忍住了,“你给寻了什么亲事?是谁家的千金?”     “呵呵,父亲多虑了。这件事女儿一年前就上了心,托付外祖母帮忙相看。也将人选和跟祖母一个个商量过,祖母点头,女儿才开始准备。”     “什么?这是母亲的意思?”     “当然!不然女儿怎敢在热孝里为二叔准备婚事?祖母临终闭不上眼,全是操心二叔。如今知道二叔有人照顾了,想来也能含笑九泉了。”(小说《炮灰皇后奋斗记》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逼婚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炮灰皇后奋斗记》更多支持!陆之焕额头的青筋暴跳,嘴唇颤个不停,看得出来十分想忍耐。可忍耐总是有限度的。     亲兄弟的婚事,竟然瞒着他。且主使这一切的,竟然是他的亲生女儿!     “星霜,为父不是反对。只是太急了。”     对于此话,陆星霜是一点也不相信的。如果真有给二叔寻个枕边人的想法,之前的十几年干嘛去了?她知道陆之焕,包括陆老太爷的担忧,怕再生出一个遗传二叔身高的。     那,留还是不留?     二叔才华惊世,也被迫得藏于后宅。若生的后代也跟他一样,或者还没他的天分,对陆家的名声来说,不啻重大打击。     名门望族家的肮脏事情多的去了,标榜君子仁义,背地里亲手弄死亲骨肉的,也不是没听过。     陆星霜淡淡的看着父亲,“急?也不算吧。有外祖母帮着相看呢。”     “郭家?郭家能相看什么好女子!”     陆之焕的眉头都要竖起。     郭金芙年轻时候看着天真单纯,举止幼稚,虽有两三错处,却不似如今越发不知体统了。以她观之,实在不敢想象,郭家能为陆之熠寻个什么靠谱的妻室。     “呵呵。父亲没必要忧虑,女儿特意请了外祖母参详,一来是为了家庭和睦。再者没有后顾之忧。”郭家多么精于算计,万万不会弄来狂三诈四之辈,给陆家添堵,给郭家丢脸。     “况且,女儿亲自去相看过了。二婶她生得平常,但性子坚毅,身体康健。家中八个兄弟各个悍勇矫健。”     还未说完,就见陆之焕摇摇欲坠。“什么,你还……还去相看了?”     “自然了。”陆星霜疑惑的挑眉,郭家给的人选,她肯定要亲自确认一下。总不能郭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可怜陆星霜不知道,陆之焕万分怒火,可九成九是能压下来的――只要他确信,陆星霜的“任性妄为”,是出自对陆之熠的关怀敬爱。     有这一点,陆之焕就能原谅。     唯独,陆星霜竟然亲自相看未来的二婶,恐怕相看不是一回两回,这让陆之焕彻底清醒了!     他的女儿。已经不是柔弱的那个需要他抱在怀里呵护的小女孩。     她不仅有了自己的想法,还狂妄自大到,以为自己可以左右长辈的婚姻大事。干涉叔伯的内院!     孝顺可以,但这已经不是孝顺了,而是要将整个陆家掌控在手里的节奏啊!     联想到,要在热孝里办理婚事,不仅陆家上下都知情,亲戚郭家也必然是知晓的。却无人通知他。     陆之焕如被人当场淋了一桶冰水。     他看着女儿,心中已经不知道什么感觉。是愤怒,是失望,是伤心,还是无奈,悔恨?     “你二叔见过人么?”     “没有。”陆星霜抿了抿唇,“二叔说听我的。我觉得好,就好。”     陆之焕无助的按住额角,听听!听听这是什么话!     “她觉得好就是好”,兄长是彻底放弃了,还是信任侄女到连终身大事都托付的地步?     对了,父亲――     陆之焕问道,“那你祖父怎么说?”     “祖父说,婚事可以办,但不要影响父亲,以及将来的大哥,和六哥儿。”     这也是全然撒手给星霜了?     怎么一个个都……     陆之焕无言以对。     他转过身,萧然落寞的离开,不知怎么,背景看起来孤寂极了。     陆星霜本是全神贯注,如临大敌的应对。可父亲过来,问了几句话,开始还是怒火汹涌,后来就一脸失魂落魄的,怎么回事?     “十四娘,为什么不告诉老爷,老太爷的意思是,出了事情都是你兜着。”     九儿眨眨眼问。     灵钏戳了戳九儿的额头,“呆!老爷本来就是兴师问罪的,姑娘不给自己鼓气,还能泄气吗?再说,老太爷只是暗示,明面上也没说过兜着不兜着的话。”     听着两个丫鬟嘀嘀咕咕的话,陆星霜望着陆之焕的背影,也是松了口气。     “好了,明天等着收新婶婶的礼物,过了这几天就忙完了。对了,提前准备的赏钱,都发下去了么?”     “都分完了。”     灵钏道。     “嗯,做得好。这些天你们都辛苦了,灵钏,你家里的事情,给你两天时间,回去处理一下。”     灵钏的嘴角顿时耷拉下来,她之前很有兴趣看后妈倒霉的样子,可经历一番安南之行,她真的是懒得将精神都用在跟后妈斗智斗勇上。     那简直是浪费生命。     可碍着名分大义,还不能饶过去当不认识!     “是,姑娘,这回快刀斩断乱麻,一口气整消停了!”     陆星霜点点头,心里却在想,估计斩不断吧?除非像前世一样,灵钏逼迫到无处可走,给亲爹弟弟一起下了药,全部毒死,才能真正了结。     但灵钏要是敢这么做,她又不敢要这样的丫鬟在身边了。     次日,陆星霜给了灵钏十两银子,又让厨房准备了几样精致点心,开了库房,准备了两匹绫罗,几样笔墨纸砚。     “你父亲病了,药材家里虽有,但你知,都是郭家的,我这边一动用,少不得敬安堂收到风声。你自去外面药房吧。”     “多谢姑娘。这点小事,灵钏会自己处理好。”     没多久功夫。马车准备好了,灵钏就坐上马车,身边被各色礼物包围着。闭上眼,在车轱辘胡撸胡撸的声音中,再次返回了老家。     小山村里原本安宁寂静,如同静止的画儿。马车顺顺利利的到达目的地,就见全家老小都出来迎接。最活泼的四弟竟然放起了烟花!     灵钏还没收到这么大重视呢,即使知道她是陆家嫡女的贴身丫鬟,那也不过是丫鬟。老川田和马丽娘也没想过。一个丫鬟能做主家的主儿。     这次,怎么回事?全家都吃错药了?     马丽娘的笑容就没断过。跟媒婆似的上来,拉着灵钏的胳膊,“看我闺女,长得就是俊!”     旁边过来看热闹的。也应和称赞,“可不是吗?咱们村里出来的,都是美人儿。”     灵钏莫名其妙的,等被拉到家门口,见到两个兵士护卫的张彬,顿时沉默了。     张彬,出身蜀地,是蜀王嫡系军中的中层干部,和自己唯一的交流。就是陆星霜流落安南,而她出于试探的意思,曾经夜闯蜀王大营。     之后。灵钏就将此事彻底给抛到脑后――人的一生遇到多少人,都是擦肩而过,谁有那么多的功夫,记得一个不相干的人啊!     可没想到,灵钏忘记了张彬,张彬却没忘记灵钏。知道灵钏在陆家当丫鬟。他没灰心失望,而是耐心打听周全了。确定陆家家风清正,且作为贴身丫鬟,灵钏跟在陆氏千金身后,也学了满肚子的学问。三分的喜欢,也变成七分了。     再者,灵钏不是家生子,而是家庭困难,不得不卖身,算是孝;任职丫鬟期间,对主人忠。这般忠孝,又学过诗书的,长相还俊俏,口齿伶俐,气味干净,正对他胃口的,不娶回家,做什么?     蜀王都允诺暗示过了。     没想到,在陆星霜那边碰了钉子。     那日萧无心、萧无意两位郡主考校陆星霜,陆星霜胜利之后,向蜀王邀请世子到岭南做客,被蜀王以不久之后要送世子入京的理由,一口拒绝。     随后,蜀王提了一句灵钏在大营的事情,表示需要做媒的话,他愿意牵红线,同样被陆星霜笑着说,“我回去问问”。     之后?陆星霜就把灵钏打发走了。     婚事自然停住了。     蜀王也没想到陆星霜的气性这么大,他也不想跟个小女孩计较,就对张彬说了,婚事不顺,放弃算了。等萧无为告诉蜀王,灵钏是天心阁的人,蜀王吃惊之下,是彻底断了念头――笑话,天心阁出来的女子,即便需要伪装,那也不会看上等闲男子。     蜀王这边掩口不提,可急坏了张彬。     本来有鼻子有眼儿说好的,怎么就没下文了?他已经做好了把佳人娶回家的准备啊?这么大的落差,就人怎么接受得了?     张彬耐心打听到了灵钏的老家,然后……提着重礼,过来拜访老丈人和岳母了!     灵钏知道始末后,眉眼之间紧紧皱着,搞不清张彬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就盯着她不放呢?     马丽娘呵呵的把灵钏拉到屋内,没口子的夸赞,简直是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然后又夸张彬,威武雄壮,是铁汉子。     “哎呀呀,简直是天作之合呀!”     说得灵钏嘴角抽动。     她本来对后妈,已经没多少怨恨之心。毕竟,她的世界那般广阔,见识多了,对过去那点事情自己也想放下了。     可马丽娘自己找死!她以为自己是谁,竟然以为可以摆弄我的婚事?     灵钏低低的哼了一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完了?坐了许久的车子,我进去靠靠。”     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张彬,甩帘子就进里间了。     马丽娘面子下不来,但当着新女婿的面,不好大声骂,就使眼色,叫老川田去给灵钏说。     亲闺女,他不做这个主,谁来?(小说《炮灰皇后奋斗记》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求婚不是你想求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炮灰皇后奋斗记》更多支持!“大丫,你怎么了?在官家当下人,当的规矩礼数都不懂了?客人还在呢,就甩脸进屋?”     老川田拄着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宣示自己才是一家之主,口气很是不好的说。随后,他想起这会儿不会惹了自家闺女,又婉转迂回,说起和张彬成亲的好处,     “那张家的后生,你见过人了,生的浓眉大眼,堂堂正正的,体格又健硕,值得托付终生的好人啊!爹都帮你仔细问过了,人家今年二十刚出头,出身富家,有父母高堂在上,家中有十几亩田地。他还是长子,将来要继承家业。不嫌弃你当奴婢,你是撞见天大的福气啊!还呆在里间闷着,做什么?快随爹出去,赶紧应下才是!”     说完,就拽着灵钏出去。     灵钏甩了胳膊,冷笑道,“爹是断了腿,想不到脑袋也撞坏了。口口声声说女儿是做了奴婢的人,怎么不想想,女儿是陆家的人,生死都是陆家做主,还想自主择婚?做梦呢?”     “哼,陆家敢不放你!张家后生都说了,他会请王爷出面,你的卖身契不作数的。”     “您说不作数就不作数?衙门登记在案的,是您想消就消的?”     灵钏内心是真觉得好笑,这是她的亲爹?听到有好处,就跟苍蝇见了屎似的,飞一般的扑上去了。     之前什么作态?当她是猪、是狗,想卖就卖。想打就打。这会儿能帮他招个好女婿了,又是亲生的闺女了。     还有,陆家买下她之后,时不时送东西过来,这两年,银钱药材什么的,还有三弟四弟的束脩纸笔。不都是陆家拿来的?上次来。他还满口子称颂,说在陆家当下人是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     而现在,什么都忘到脑后了。     对他有利的。就是好的,是善的。对他没有用的,就是废物,就能肆意践踏。     “爹。听您话里的意思,要是陆家不放我。您打算怎么做?”     “哼?能怎么?”老川田胜券在握,“爹和张家后生合计过了,出双倍的钱,把你买回来!陆家要是不愿意。就到衙门告去!原是当初家里困难,实在活不下去,他们家又不缺丫头。凭什么不放你自由?”     说完,又看了一眼灵钏。语重心长道,“我的闺女,长得眉清目秀的,正要配阳刚正气的男子汉。大丫啊,你可别昏了头,觉得在陆家好。或许现在不错,但你得想想,你今年多大了?十五岁啦!这个年纪,回头被陆家随便配了马夫,你叫冤都没处叫去!”     “张家后生就不同了,说句实在话,爹看好他,不为他家里有地,人在军中有职位,关键是人对你诚心哪!你看,大老远的追过来,对你爹,你娘都客客气气的,人家的心意摆在这里,千万别辜负了,啊?”     但看这会儿老川田的诚挚面孔,差点被骗过去了。以为他是为女儿尽心竭力的好父亲。     灵钏的心里发寒——记得她亲娘活着的时候,爹就是这样的,这张脸年轻个二十岁,不算英俊,可朴实的叫人放心。好像撒谎骗人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就算跟马丽娘出的那档子事情,被抓到了,他一脸痛苦流涕,表示那是意外,是别人勾搭他。姥姥都劝母亲,想开点,男人是偷腥的猫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可母亲受不了,她用心太多,最后愤怒的将自己憋死了。死了不到两个月,家里就多了一个叫马丽娘的女人。还把大弟弟带来了。     姥姥一见大弟弟的长相,什么都明白了。但是为了自己,只能忍耐。     姥姥活着的时候,爹还算尽心,卧床瘫痪的两年内,灵钏自己是照顾不了的,她爹就逼着马丽娘照顾。     这也是灵钏至今对她爹下不了狠手的原因。     但反过来想一想,不定是为了这几间大瓦房呢?毕竟,他是入赘过来的,不伺候老人走了,凭什么得到岳家的房子?     姥姥一死,灵钏就因为家中人口太多,养不起,被卖掉了……     还不止一次,接二连三,卖了足足三回!     灵钏看的透彻,在她爹心目中,儿子肯定是比女儿重要的。如果女儿能结一门好亲事,靠上得力的姻亲,可比总是低三下四求陆家,名正言顺多了。     自私的让人心寒啊!     “呵呵,爹,您说笑了。我娘在山根底下埋着呢,您带张彬去过祭拜了么,怎么说他对我娘客客气气?”     打人不打脸,一句话就戳中老川田的心事,他气得跳脚,“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总之这件事板上钉钉,你别想别的主意了!给我呆在家里,好好等做你的新娘子!”     说完,出了门。     没多久,就听到外面咯噔一声,锁上了!     灵钏心底暗讽,还用上强了?可笑!     外面的说话声音传过来,老川田憨厚诚恳的挽留张彬,     “蜀地远啊,你跋山涉水的,就在家里住下啊。”     “那怎么使得?”     “怎么使不得?你远道而来,总不能赶你出去,那多生份。”     马丽娘那尖锐刺耳的笑声也传了过来,“……女婿客套什么,千万别客气,也别当自己是外人,反正……呵呵,马上就是一家人了!”     张彬眼角窥探到里间无声无息的,又见未来岳丈对他十分友好,也就放心住下。     灵钏一夜未归陆家。     陆家也没有派人过来。     次日,总不能一直关着灵钏,她还是要出来洗漱的。找了个机会,使了个眼神给张彬。     之后,灵钏走到屋后的大树下。宽大的树荫遮天蔽日的,十分凉爽。     张彬慢悠悠的走过来,嘻嘻呵呵的,活似老鹰抓小鸡那边戏弄轻慢。     “你我未婚男女,似乎私下约定见面,不大合乎规矩吧?你在陆家,就是这么学的吗?”     “张公子。”灵钏很平静的看着张彬。平心而论。张彬长得不差,浓眉大眼,身材高大挺拔。年纪轻轻在蜀王的部队里职位不低,不是糟糕的选择。     换了个场合,她说不定会好好考虑。     可惜,他不该找上门来。更不该以老川田和马丽娘来逼迫她!     “实话实说,您能找到我的老家来。这份心意,灵钏十分感动。不过,灵钏不想嫁给你。”     张彬的脸色变了变,随后又恢复轻慢的笑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恐怕不由得你愿不愿意吧?”     “既然张公子找到灵钏的老家。想来也知道,灵钏现在身份。是陆家的奴婢。一介奴婢,谈什么父母之命?我的生死,早跟这个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灵钏的薄情,让张彬心中不喜,轻轻哼了一声,     “陆家么,这点小事,算什么!你忘记,我背后是蜀王府了么?你主子胆子算大了,敢拒绝王爷。不过我主动表明心意,王爷不会反对的,到时候你主子也只能默认接受。所以,别用奴婢当借口了。我不嫌弃你,你也不必自卑。”     张彬仔细盯着灵钏的表情,见她一点也没动容,顿时觉得心里堵得慌,他已经追着过来了,诚意还不够么?恼怒之下,也没思量,脱口而出,     “反正你也被我摸过了,还想嫁给谁?”     灵钏眼神锋利的扫过去,心中大怒!     如果说,之前只是为张彬不经过允许,擅自到她的老家不喜欢,现在则是充满了对张彬的排斥和厌恶。     自大张狂,自以为是,这种男人敢肖想她?呸,天下男人死绝了,她也不会考虑!     “张公子想要宣扬,尽可以说去。要是以为这样可以抓住我的把柄,逼迫我嫁给你,做梦!”     灵钏说完,快步离开。     原地留下的张彬气恼不已,抓抓自己的头,跺跺脚,暗骂自己,“怎么回事!”     求婚来的,倒把未来媳妇可气着了!     灵钏进了屋,仍旧气怒不止。     可恶的古代,摸了两把就要嫁人?恶心的规矩,更恶心的是人!     曾经在她姥姥活着的时候看顾过的,村中的几位长辈也来了,轮番劝着,“大丫,你在官家当差,眼界宽了,大概看不起乡下人了。”     “哪有!”     “哎,你没看不起,怎么这么好的亲事往外推?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呢?”     灵钏讥讽的看着马丽娘,见她事不关己一般,笑着奉承几位长辈。     她冷笑,看你等会儿能不能笑得出来。     “哎,几位长辈都在,那我便只说了吧。我爹向去衙门告陆家,欺压良善。当初家里日子过不下去,要卖了我,签订是的死契。这会儿家里状况好了,又要赎我出来。”     “那怎么不行?陆家要真的是积德行善,也不会不答应。不答应,就得告发,你爹哪里不知道去衙门高官会挨板子。可他宁愿挨板子,也要为你的终身大事考虑。”     村里的长辈还真是好哄,几句话说得信以为真,以为老川田是为她灵钏的未来牺牲了?     灵钏笑了笑,知道村里的老家伙们都是希望她一家和睦的,也不辩驳,直接拿出一张纸来。     这张纸,就是她回家的缘由。     也是让马丽娘悔恨终生,川家一辈子不得安宁的根子!(小说《炮灰皇后奋斗记》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釜底抽薪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炮灰皇后奋斗记》更多支持!灵钏拿出来的纸张,不是普通的纸,而是公文。村里长辈倒是有几个认得字的,凑过去,头碰头的仔细一看,大吃一惊!     “天啊,这是、这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呜呜,苍天有眼,咱们槐树村也出大官人了!”     “刘老,怎么了?这纸片上写的啥?”     “什么纸片,这是公文,官府用的,我给你们说,这是大印,盖的是大老爷的官印!代表是过了县衙的,这个小印,是经手的六班司职,表示官府留存了。想要冒充都冒充不来!”     “到底写了些什么呀?刘老,就别卖关子了!”     “咳!好吧,告诉你们,反正过两天十里八乡都知道了。这是任命槐树村岳家长子岳凌峰,为九品医署医官的下发公文。”     “嗡~”     彷佛炸开了锅。     岳凌峰是谁?槐树村谁不知道啊,一个般大小子,才上过两年学,懂事是懂事,但他才十岁啊!     十岁的毛孩子,要当官了?     这、这怎么说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灵钏身上,很显然,九品官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岳家、老川家,以及槐树村的祖祖辈辈都在这里,跟官家没打过交道。     有,只有灵钏了!     灵钏不负众望,站了出来。向众人行了一礼,语气有些个哽咽,不过大家伙都能理解。     “好让众位得知,这都是陆家的恩德。”     “我自卖身给了陆家,在陆小姐身边当丫鬟。可吃的用的,跟大户人家千金差不多少。陆小姐也视我姐妹一般。她知道我忧虑,常问我,需要什么。”     “当下人的,哪好向主人要东要西的?我始终忘不了,在最困难的时候。是谁伸手拉了我一把,不然死活都难说。”     先感激了一番陆家的情谊,灵钏才抹了摸眼泪,“前段时间,我无意间想到一个秘方。可以治疗病症的,这也是我姥姥活着的时候,告诉我的。我就将秘方交给陆小姐,想报答这些年来对我的好。”     “哪里知道,陆小姐和陆家老爷觉得,不该平白拿我的东西。我一介奴婢,生死都是主家做主,何况一个秘方呢?可陆小姐说。我可以拿,也可以不拿,只在一念之间。但秘方拿出来。就是造福天下百姓,今后不定有亿亿万万的百姓受益。就冲这份善良,也不能让我吃亏。所以,就有了这份公文。”     “陆家不想将秘方据为私有,以我姥姥的名义进献给朝廷。你们以为公文,只是在岭南官衙下达的么?错了。九品官位,是经过吏部天官的手!这是朝廷特意表彰有功人员!而且。朝廷还要册封我姥姥、母亲为七品、八品命妇,要给我岳家大修陵墓。呜呜。我姥姥、母亲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众人都吃惊感叹不已,     “大丫啊,你姥姥活着的时候懂得医术,没少救人。没想到还留着秘方……好,好,岳家有了你,还有岳凌峰、岳凌波,不愁不能兴旺发达啊!”     马丽娘知道儿子要当官了,欣喜若狂,手舞足蹈的不知怎么才好。     而老川田更是夸张,呼呼的冲到外面,仰着脖子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     这会儿,什么亲亲女婿,谁还记得啊?     再说张彬知道灵钏家出了个九品芝麻官,也挺高兴,这样一来,去除灵钏的奴婢身份更容易了。而且也算得“官家小姐”,说出去名声好听多了。     只是没想到,灵钏等众人消化了信息,话音一转,语气森森的鄙薄其父母来,     “各位叔伯长辈,我昨儿就回来了,原本想拿出来给我爹看看,让他高兴高兴。凌峰能当官,是全家的荣耀。虽然九品官官位不大,还是医官,可毕竟是槐树村出来的第一个官身啊!”     “你们可知道,我昨儿回来,听我爹说了什么?他对陆家破口大骂,说陆家无耻。”     “天地良心,陆家对我多好!这几年,家里日子越来越好了,没有靠上陆家,能全家吃饱饭吗?能供着凌峰和凌波出去读书吗?笔墨纸砚,哪一样不要钱?都是陆家给的啊!”     “可我爹,什么都不顾了,还说要去衙门告状!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陆家道貌盎然的外表下,藏着什么龌龊心思!”     几位长辈听了,气得差点掀桌,“大丫,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爹就在外面,不信你们问他!问他没有有骂陆家,有没有想去衙门告状!”     刚刚那位刘老气呼呼的出去了,老川田还仰天大笑呢,哈哈哈的,使劲捶着自己胸口个不停,一边笑,还一边的流眼泪。     “啪啪!”     两巴掌,让老川田恢复正常了。     眼神清明后,老刘痛彻心扉的问,“你昨天是不是想把陆家告上衙门?”     “那个,刘叔,怎么了?”     “别废话,说,是不是?”     “是又咋地,不是又咋地?”     “你呀,糊涂啊!”     刘老痛心的叫骂,“你看看你,这些年能活个人样,不是背后靠着陆家的吗?没有你大丫头在陆家当丫鬟,你家两个小子能上学读书?你家老大老二能到城里铺子当学徒?就连你生病,也是陆家送来的药材,帮你垫付了一部分诊金!做人,不能恩将仇报啊!”     老川田不乐意了。     他是官老爷了,他亲儿子是官老爷,他怎么不是?     官府的公文都下来了,铁板钉钉的!他再也不是那个随便看到谁。都要乐呵呵叫人的赘婿了!     “老刘头,谁恩将仇报了?陆家这些年,是施舍了不少东西,那不是因为我家大丫鬟在里面当差么?我家大丫头命苦,那陆家千金三天两头病一场。不都是我家大丫端屎端尿的伺候这?她赚的是辛苦钱!什么恩不恩的,怎么不见陆家给其他丫鬟家送东西送银钱药材?”     “可见都是我家大丫的好,会伺候人。现在她大了,陆家不能关她一辈子。男婚女嫁,天经地义,已经给寻了一门好亲事。陆家要是不乐意放人,也只能告到衙门去了!他们读书人,当年三两银子就买断我家大丫的一条命啊,我得问问,读书人是这么当的吗?趁我们不认识字。随便签了?我可没说过要卖女儿!”     刘老听了这话,气得简直是说不出话来了。     其他人听了,也都用刮目相看的眼神,看着老川田。     而老川田正要显示自己不同以往了,他不是平头百姓了,是官老爷了!官老爷当然要有自己的威风。     以后,他儿子当官,女儿嫁给名门望族。哈哈!下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跟着张彬过来的两个随从,听到老川田的话。都露出鄙薄之色,暗中给张彬打眼色。     军中之人,最是豪爽,有仇比报,有恩必偿。这种得了好处转眼就连恩人都丢到墙后的,最让人不齿。     张彬皱着眉。暗想婚事果然不顺遂,有这么个老丈人。与人交往,怕是把脸都给丢尽了。     有心放弃。可到底舍不得灵钏。     灵钏猜也能猜到老川田会跟人说什么,冷冷笑着,将公文都拿起来,郑重的交给岳凌峰。     岳凌波眼巴巴的看着,小心的隐藏好那一丝嫉妒艳羡之心。     灵钏却眼尖看到了,招了招手,让凌波靠近点,摸着他的头,     “先生都说了,你很聪明,读书也用心。这样下去,不愁考不出举人。凌峰是当了官,不过九品官太小了,咱们凌波将来中举当大官,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说的凌波热血沸腾起来,“好!姐,你放心吧,我将来一定要当大官!光宗耀祖!”     马丽娘开始挺高兴,要是两个儿子都能当官,她做梦也能笑出声音来。     可随后想到光宗耀祖?顿时哭都哭不出来了,宗、祖,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啊!两个小儿子都过继出去,是别人的儿子了……     她心里又气又恼,不过想到丈夫还在,肯定压得住,不怕不怕。     心里越安慰自己,其实越明白了,事情已经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滑落。     槐树村连衙门口朝什么地方开,都不知。灵钏带着老川田、岳凌峰、凌波,以及村里的一些老人,一起去了县城。     指着衙门口,不屑的冲老川田说,“爹,这就是衙门,你要告状,直接敲鼓去!”     又领着凌峰等人去了医署,帮弟弟办好了入职手续。办好之后,年仅十岁的岳凌峰,就是大周朝廷内一品小小的九品芝麻官了。     他的职权很小很小,就能动用医署的几个低等职员。但关键时刻,也能很大很大――比如瘟疫来临,全城都要听从医署的,说禁就禁,说放就放。     医署的人见岳凌峰太小了,才十岁,就说,你不行,这么点年纪怎么能当官?不等岳凌峰说话,直接下了命令,     “你得去学习。”     医署有正式资格的医官,学习培养之类,都是自成系统。当然不是在小小的岭南,而是在京城。     岳凌波作为胞弟,视同亲属,一并享受官家家眷的待遇,可以一起去京城。     至于其他人?抱歉,户籍上好像没有了?(小说《炮灰皇后奋斗记》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圣旨下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医署的人下了指令后,交给岳凌峰一个令牌。     岳凌峰翻来覆去,仔细看着令牌,虽然篆体难辨,但他还是认出上面有医的字样,奇怪道,     “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医署的特殊令牌,你带着,一路上在驿站休息,享受和朝廷派遣的官宦一样待遇,不用格外交费用。此外,到太医院也需要身份证明。它的作用多着呢,以后你慢慢领会。”     医署的人见岳凌峰年纪小,也没人企图挖苦讥讽之类,都耐心的和他解释。     别的都行,就是当岳凌峰表示他的父母都在岭南,不想离开的时候,遭到指责。刚刚还表情柔和的,现在都变了颜色。     “什么?不想?上峰的指令,是你一句不想就可以拒绝的?你是谁,现在是官身了,知道什么是官吗?当官和平头百姓不一样,没有那么多的自由。上峰签署的命令,就是刀山火海也要完成。何况派你去京城学习,这是看重你的意思,你不但不领情,还拒绝?这是何道理?”     岳凌峰战战巍巍,莫名其妙。     倒是灵钏上前一步,解释了一番情况。     “我弟弟是过继的,他还有亲生父母在,所以舍不得离开。”     “这种情况啊,难怪户籍上没有显示。不过,岳凌峰,你年仅十岁。十岁的九品官,且出身乡土,我大周开国两百多年来,也是不多见啊。你是因为过继,才得以恩萌得到官位,怎么不思量。为让你当官的过继父母名声考虑呢,只想着亲生父母?你亲生父母还有两个儿子,都是你兄长?既然比你年长,不能替你照顾父母吗?”     另外一一个医署中人也道,     “不错。你不是独子,长大后早晚要自立门户的。你现在才十岁,正是求学的好机会。到了京城,投奔太医院,拜杏林高手为师,学成之后。想怎么孝顺不成?这会儿可别犯了傻!悖逆上峰,不仅官位不保,还要遭训斥杖刑的!”     说得凌波害怕起来,“哥,那我们就去京城吧!”     “这。怎么可以啊?”     家里的情况,别人不知道,弟弟凌波也不知道吗?亲妈马丽娘整日就是骂人,家务事做是做,但一点不懂得开源节流。而父亲腿不好,药材钱是流水般花着。     两个哥哥,都不成器,在县城的铺子里做帮工。每个月不仅不赚钱,还要从家里拿钱出去!     家底都空了啊!     他往常在私塾里,帮同学抄书。多少能贴补一点家用。这一走,家里怎么办?他不放心啊!     医署的人将厉害关系,都说明白了,就关上大门,让他们离开。     凌峰纠结无比的在大街上走,一时是前途利益。一时是父母亲人。最后无奈的求助姐姐灵钏,     “姐。怎么办?”     “叫我也没用,我能怎么办!弟。你跟姐说,你不想去京城吗?”     “不是不想。只是我一走,家里肯定得出事。”     “那你留下来,能帮着解决什么事?”     岳凌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他年幼力微弱,能帮衬家里,还是因为灵钏帮他解决了吃、穿,以及读书消耗的纸笔等。     灵钏索性说明白了,“爹爹要告发陆家,说陆家不仁义。我已经是伤透了心。”     没等岳凌峰说话,灵钏就摆摆手,“告,肯定是告不赢的。当初爹卖掉我,签的是死契。他不能看着我长大了,生得还不错,就卖第四回。”     “不是卖姐姐啊。爹是想帮姐找个好人家。”     “张家就是好人家?嗯,凌峰,你也觉得是不是?”     在灵钏严厉的逼问下,岳凌峰声音越来越微弱,“张家哥哥很不错的,爹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就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情了。”     灵钏嗤之以鼻,然后道,“看着爹这样,我也害怕了。凌峰,你知道吗?我怕将来,你也会对我恩将仇报!”     “啊!姐,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会对姐姐你不好?”     “难说啊!你才几岁,知道什么?那张彬为什么非要娶我一个奴婢出身的?他家里几口人,可有妻室,家住何方?以何营生,家中长辈性情如何,可有犯法之人?他说什么,你都信了?     为了送来几样不值钱的东西,你和爹都觉得我嫁给他比较好。横竖我是女子,嫁就嫁了,不碍着你们的事情。这一辈子,是死,是活,是怨,是恨,反正天高皇帝远,你们见不到,就当不知道呗!”     说得好不刻薄。     岳凌峰的冷汗都掉下来,拼命摆手,“绝无此心!绝无此心!”     “凌峰,不管你有也好,没有也好,总之,我尽力了。我一介女流,为了这个家,卖了三回了,吃过的苦,受过的罪,足以偿还爹爹的生养之恩,我还竭尽全力帮你挣了个前程。九品官,槐树村几辈子也没有过的荣耀。我帮你,赚到了。以后,我也没心力帮你了。”     “你不愿意去京城,随你。可巧了,陆老夫人过世了,停灵七七之后,大概会扶灵回乡。我大概要陪着去京城了。去京城后,际遇如何,只看造化了。咱们姐弟一场,今生怕无缘再见。扪心自问,我对得起你。至于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就牵着凌波的手,朝陆家的方向走。     岳凌波有些激动,“姐,你要带我去京城吗?”     “傻瓜,你姓岳啊!姐姐以后就你一个亲弟弟了,不带着你,带谁?”     岳凌波回头看了一眼三哥,犹豫了不到三秒钟,就用力握着灵钏的,“好姐姐。我们走吧!”     识时务的,就是讨人喜欢。     灵钏这会儿看都不看脸色青紫的凌峰,拉着四弟就走了。     她是不在意凌峰选择什么。     选择去京城,那么好,她将来多了一个臂膀。     如果不去。也随他去。九品官给老川田、马丽娘一个甜美的饵料,十岁的男娃知道怎么当官啊,他们迟早会把自己作死!     灵钏对生父后妈,最后一点的仁义――就是身为人都有的同情怜悯,都消耗光了。     如果可能,她会毫不犹豫的送两个人下地狱。     经过两天一夜。终于回到熟悉的陆家。让大全嬷嬷帮忙安置岳凌波,虽然小,但内院重地,不是男孩可以随便出入的。     一路说了许多规矩,凌波机灵的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闯祸,给姐姐丢脸。     纵然不是十分喜欢小弟的品格,但对凌波的数据解人意,灵钏还是多了几分满意。     “你只管住着,别人吩咐你做事,小事跑跑腿的,你就做。要是太为难你,就你来找姐姐。姐姐不会让你吃亏的。”     “嗯!”     凌波应下了。     灵钏见安置好了。这才返回木樨院。     院子里的气氛有些古怪,她一进来,小全嬷嬷就站起身。告辞离去。而九儿一脸惆怅、惊喜、呆滞,种种表情,真是复杂极了。     “怎么了?”     九儿压低声音,“昨儿你没回来,朝廷派了宣旨太监来了。”     “啊?宣旨?什么旨意?”     “是给老爷的,让老爷回京。但老太爷说了。他不走。他不是被发配来的,他要留下。”     “这是为何?”灵钏也不解了。     陆老夫人已经过世。陆之焕得了圣旨可以返京,更要扶灵回家乡了。老太爷孤零零一个人呆在岭南。有什么意思?     “姑娘怎么说?”     “别提了,姑娘昨天晚上整整一夜没有睡!”     这就更奇怪了。     以灵钏在陆星霜身边多年的经验来看,陆星霜属于天塌下来,她照样安稳如常的人。她的作息一般来说,都非常固定,每日的饮食也是,绝对不会因为喜欢而多吃一口。     用灵钏的眼光来说,陆星霜无疑是有强迫症的人,她喜欢一切都井井有条的,人也好,东西也好,规矩最重要。为此,她甚至严格要求自己。     “那怎么得了!早餐姑娘用了吗?”     “也只吃了一碗粥!”九儿摇头,“灵钏,如果姑娘问起,你会留在岭南,还是随着去京城啊?”     灵钏笑着,“怎么,九儿舍不得我了吗?我的家里状况,你是知道的,要说我舍不得他们所以想要留下来,你信么?”     说的九儿笑了下,“也是,你肯定要走的。大全嬷嬷,还有她的侄孙女也要跟着回去。可小全嬷嬷说不回京城了。真怪,她不是说,她不认北海的亲戚么?怎么还不肯走么!”     “不走也好啊。”灵钏对小全嬷嬷感情不深,再说陆星霜身边,有一个大全嬷嬷就够了,小全嬷嬷在不在,无所谓。     “二老爷肯定要留在岭南的,姑娘恐怕会让小全嬷嬷留下来,照顾二老爷。”     丫鬟之间聊了几句,没多久,陆星霜知道灵钏已经回来,召唤她进去,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多谢姑娘帮助。”灵钏恭恭敬敬的说。     她虽然满心怨恨,却不知道从何下手。既为生母的遭遇愤怒,又不想背负谋害生父的罪孽,永世缠身。     还好陆星霜帮她出了主意。     自私的人,眼中只有自己!让他们一家人自相残杀,才能顺了她的意,才能擦掉她之前流过的血和泪。     陆星霜点点头,“快起来吧,地上不凉么?你走后,阿狸的兄长打发人来,说张彬打听你的老家地址,你这次回去,没碰到他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私生子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又是阴魂不散的张彬!     灵钏的话刚想说出口,又压在舌底,面上笑着道,“嗯,见到了。张大哥对我父母十分热诚,还说不嫌弃我是奴婢之身,盛意拳拳,感动了全村老小呢!”     聪明人不必多说,两句足够了。     陆星霜听了,果然眉梢一挑,意味深长的笑了下,“他……罢了!你到琴房帮我挑两部琴谱来,明儿等蜀王府的来过来,送过去。”     “是。”     灵钏没提和张彬见面的情况,陆星霜也不问――两人极为默契。一个想的是,如果你有意,我就成全。另一人想的是,张彬很讨厌!     知道了对方心意,其他的话自然不用多说。     灵钏甚至连她胞弟凌波跟着过来,也没跟陆星霜陈述一句,因为这是小事,小得不能再小,芝麻绿豆一样。     要是连这点信任也没有,灵钏日后怎么放心大展拳脚呢?     天心阁……     陆星霜闭着眼睛靠在贵妃榻上,思虑重重。     她并不知道前世的“陆星霜”是怎么度过这一关,反正她现在的状态十分不好。     圣旨下,令陆之焕返回京城。     比记忆中提前了整整两年!     而萧无碍也是,他本来应该在进京之后,因为相貌酷似圣元帝,收到宫中妃嫔的喜爱,尤其是太后的,这才得以册封世子。     这辈子,混乱了。     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阿狸对“陆星霜”深埋的情感,以及身边最重要的丫鬟灵钏出身天心阁了。     昏睡之中。有人轻轻在她耳边呼唤,好像是飞扬的马蹄声,混合着辽阔草原肆意崩腾的呼呼风声――     “四妹妹!”     九儿不得不上前推了推陆星霜。     陆星霜朦胧的睁开眼睛,记忆还停留在前世童年的快乐时光。隔了一会儿,才醒了醒神。     “打水净面。”     陆明雪只能退后一步,坐在四面开光的酸枝鼓凳上等着。     四个丫鬟伺候陆星霜净面,一个端水,一个侍奉巾帕,一个为陆星霜涂抹了特制花膏,另一个则在陆星霜的肩膀手臂等处按摩。     片刻后。陆星霜恢复了神采奕奕,“二姐寻我何事?”     陆明雪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我想问问,父亲回京城。那我们姊妹,是不是都跟着?”     “这个,应该是吧?二姐怎么不去问父亲呢?”     “我……想问朱姨娘。”     陆星霜这才明白,原来陆明雪是为了在庙里吃素念佛的亲娘而来,痛快的说,“姨娘自然也要一起去京城的。二姐不妨准备一二。”     陆明雪听说,脸上露出喜色,但随即动摇起来。“这个……父亲那边不会反对?毕竟我姨娘是犯了错。”     “犯错不要紧,要紧的是知道悔改。对么?我想朱姨娘和二姐分开了这许久,定然不会再做什么傻事了。”     陆明雪眼眶溢出了晶莹的泪花。带着感激的笑意,离开了木樨院。     只是刚出了院门口,就将逼出来的眼泪擦干了,恢复了平静。甚至在看到柳姨娘以及苏姨娘带着女儿过来,也只是略微行了礼,便走开了。     动身离开岭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且不说这一大家子,谁去谁留。留下的怎么安抚好,走的人又是该怎么安排。     陆星霜即使有三头六臂。没有可靠的帮手,也是无用的。     可她的院子,得力的助手也就几个,大全嬷嬷、灵钏、九儿,剩下的要么还在考验期,要么能力不足。没办法,陆星霜只能将各院子的事情,全托给各位姨娘自己,让她们决定带了谁去京城。     每个姨娘的情况不同。     比如和姨娘,她生了儿子,底气比谁都足些。但生性谨小慎微,自己不过带两个贴身丫鬟,一些常用衣裳,其他一律不要,说是减轻负担。可陆明义那边,自幼读过的书籍,练过的字帖,这就足够多了。还要加上四个小厮、四个丫鬟,以及零零碎碎想要带走的,光是他,就收拾了五六箱子!     朱姨娘在庙里,关了这段时日,大概乖顺了许多。陆明雪也是懂得识眼色的,多半不会增添麻烦。     要紧的是任姨娘,以及脾气暴躁的陆明霏!     “陆星霜”和庶妹陆明霏的关系十分紧张。到了京城后,姐妹之间的矛盾激烈白热化,一度传开,对陆星霜的名声损伤不小。     而陆明霏的底气何来?     因为任姨娘的兄弟,爵位失而复得!     这就造成了一家之内,妻弱妾强的局面。毕竟,郭金芙的出身实在不高。她的眼界见识,心机手腕,也不是任姨娘能比的。     在岭南,还不觉得。等到了京城,有关郭金芙的在公开场合出糗的笑话,大概能编书了。     这是迫在眉睫的事情。陆星霜一点也不想被连累。     可找不到出破口,不知道该暗示郭家,还是提醒父亲?     时间缓慢的到了第二日。     这是新婶婶进门的第三天,也是本该回门的。不过陆之熠不会出陆宅的大门,所以吴氏只能自己回娘家了。     这不是最恼人的。     吴家嫁了女儿,就是为了攀上陆家。只要陆家上下不恶意凌虐,好好的让吴氏活着,就够了。要是还能生下一男半女,就更好了。     “刚进门,就要回京,我可怜的女儿……”     吴氏刚说大伯接到回京的圣旨,就听母亲一声哀嚎,她无奈,“娘,你哭什么?那是大房一家回京,有不是我和相公!”     “啊?你不走?不走也好。留在岭南,我的闺女好日子才刚来呢!”     好日子?夫妻和和美美,才叫好日子呢!吴氏想到陆之熠身材,那颗女儿心立即就死了。变成灰烬般麻痹,所以没有多少感觉。她嫁,就是图陆家能帮吴家遮风挡雨。不然她两个哥哥得罪了郭家、朱家,还能在岭南立足么?     “妈,别说这话。我不是为过好日子才嫁到陆家的。”     “傻闺女。陆家不是一般的人家。你没见郭家都眼巴巴将女儿嫁过去么?你呀,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有天大的福要你享受呢。只要你能给陆家传宗接代,生个一儿半女。”     生孩子?     吴氏一想到陆之熠的身材,紧紧皱眉。万一这生出孩子,像他一样。可怎么活?     心里好像哑巴吃了黄连水,有苦也说不出。     辞别了父母,回到陆家,这才觉得,有点古怪。     有几个丫鬟鬼鬼祟祟的。一看到她,飞快的跑了。     吴氏不大敢使唤家里的下人,就连大房那边的姨娘屋子里的,她也笑呵呵的不得罪。心中疑惑不提,就见陆星霜的贴身丫鬟九儿,安安静静的站在月亮门前,行了一礼,     “二夫人。我们姑娘的话。请二夫人到前院来。”     “这?莫非是有客人要来拜访?我是妇道人家,不好过去吧!”     “无妨。老太爷已经下令关门了,今儿不接待外客。”     不是外客。那为什么不迎到后院里呢?     吴氏带着一肚子疑惑,跟着九儿到了前院。     前院聚集许多人。一个陌生的少年站在陆之焕的面前,陆老太爷则背过身,不回头的叫骂。     “孽子,你怎么背着老父做出这等事情来!你母亲活着的时候都不知!”     “父亲,都是儿子的错。若是要罚。就惩罚儿子把!”     陆之焕屈膝一跪。     他一跪,跟在身后的少年也跪下了。     吴氏注意了一下这名少年。发现他的身材、容貌,和陆之焕非常相像。心中暗中一惊。莫非是大伯在外面和人私通有了?     哎呦呦,这可是大新闻。看起来道貌盎然的,竟然有这等事,叫人真是难说!     这会儿,她心里对陆之熠至少多了一层好感――幸好生得不堪入目,不然她的出身也难管得住丈夫的偷腥。     咦,奇怪,大伯有了私生子,怎么不叫妻子过来,反而让她这个改避讳的弟妹过来旁观?     没等她疑惑完,陆之焕已经磕了一个头,     “请父亲听儿子一言。当年父母亲大怒,一定要惩罚碧荷,还要逼迫她喝下堕胎药,我不忍。不忍未来的侄子还没有出生,看这个世界一眼,就这么离开人世。所以,我让人换了药材,送走了碧荷。”     “碧荷离开陆家之后,投奔的兄长家里,不满六个月,就生下了雨桐。虽然模样稚嫩可爱,依稀兄长当年模样。可儿子不敢擅自带雨桐回家。这些年来,一直暗中送些钱财。”     “孽子、孽子!你当年一不该心软,碧荷不知羞耻,竟然做出有辱门楣的事情,留母去子已是看在她素日忠心耿耿情分上。再者,不该背着父母,生下孩子,你却任由流落在外?第三,你今日带着他来做什么?嫌气不死你父亲吗?”     这番话要是再听不明白,吴氏也可以找块豆腐撞死了!     她身躯一摇,在最惨烈的噩梦中,也怎么想过自己的新婚回门,是自己回娘家的;回来不到一刻钟,就得知自己的丈夫有一个十多岁大的儿子!     九儿瞧见吴氏脚底发软,立刻搀扶住她,同时压低声音,“二夫人,您站稳当了。我们姑娘说,陆家便是有何对不住您的地方,将来的日子,总是要自己过的。”     吴氏听懂了,眼泪扑扑的往下掉。     可不知是不是心底那层希望,她猛地擦干眼泪,见那名字叫做雨桐的大男孩站起来,愤怒的指责,“不许这么说我娘!”     好!     最好的地方就是,他的身高正常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地不公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陆老太爷根本不看这个大男孩,而是愤怒的指责儿子,“今日,吴氏于归三日回娘家,你之前瞒了十四年,为何偏偏选在今天带着这个孽种回来!”     “父亲?雨桐也是陆家的子孙啊!”陆之焕再次磕了一个头,声音充满的悲凉。     “哼,也许是,也许不是。如果他在未出生,或者刚刚出生的时候,你娘还活着,或许不忍心。但他在外长到这么大,宗族是不会承认的!一个应该喝下堕胎药的丫鬟,哪里冒出来的儿子,妄想认祖归宗!”     雨桐虽然比同龄人沉稳,可一样拥有年轻人的冲动容易暴躁,“大伯,求您不要说了!我从来没妄想过‘认祖归宗’!只要您承认我,就足够了。我才不稀罕陆家呢!”     “啪”     刚说完,就被人打了。     吴氏睁大眼睛一看,打人的是一个民妇,穿着成立随处可见的蓝染布衣裳,已经洗得发白了,身材臃肿,满脸风霜。     原来以为是什么奶娘,或者粗使嬷嬷之类的人,可一听她说话,就知道错了。     因为对方的声音非常好听,跟外表十分不相称,而称呼大男孩雨桐――     “我的儿,你怎么敢对三老爷不尊重!还不给我跪下!”     “娘!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回陆家,我不想离开你!”     “胡说!你本来就是陆家的种,天生就是陆家的子孙。哪怕你死,也给我死在陆家的宅子里!”     说话的人,竟然是碧荷――那个爬床的丫鬟。     原来以为是狐媚的贱人。却没想到面相如此的忠厚诚恳。要不是说话的声音,以及言辞口吻,有些意思,根本不像是大家出来的侍女。     长得这么难看,也亏得陆之熠下的了手!     吴氏扭着帕子。满心的愤怒。     碧荷见儿子犟着脖子不肯低头,就直挺挺的跪下,“三老爷,碧荷已经是外面平民的,按理来说,是不该置喙陆家的私事。但雨桐这孩子。千真万确是二少的骨肉!碧荷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担保!”     “哼,你的命?你的命值当什么!日后若有人如你,堕胎药不喝,偷着外面生了孩子,等孩子长大了再往家门口一送。岂不是乱了纲常?”     “碧荷也知道,乱了规矩家法。但这是唯一一个能让雨桐活着长大的办法!当年碧荷苦苦哀求老夫人,老夫人不肯答应,碧荷实在没有其他法子……”     “好啊,原来你送子过来是假,是来抱怨老夫人不够慈悲怜下了?陆之焕,你也是这么想的?才等着你母亲过世,把这个孽种接进家的?”     “父亲。绝无此事!”     “最好没有。不然,你母亲尸骨未寒,泉下有知。该多伤心?”     陆老太爷说着,脸上露出痛彻心扉的表情,哀伤之极。     碧荷跪在地上,也是呜呜的哭泣,“碧荷一直记得老夫人的恩典,当年若不是老夫人救了奴一家。根本救活不到今日。老夫人对碧荷的大恩大德,只有尽心抚养雨桐来报答了。”     陆老太爷气得胡须直瞧。“你养个孽种,还好意思说报答?走走走。赶紧给老父走!陆家没有来历不明的子孙!”     碧荷不肯,拼命拉着儿子雨桐给陆老太爷下跪,磕头磕得脑门青紫,“老爷,您打我,骂我,怎么样都成。但雨桐真的是二少爷的儿子。他的名字,也是二少爷诗中的一句话,‘门外湖光清似玉,雨桐烟柳扶疏’。碧荷还留着当年稳婆的认证,还能衙门开具证明,是雨桐的生辰八字。”     说完,碧荷哆哆嗦嗦的的拿出两张发黄的纸片,而陆老太爷看都不看一眼,呵道,“还要怎样,真要请你们离开,才肯走吗?要不要派八抬大轿请你们?”     雨桐到底年轻,眼泪混着耻辱流淌不止,“娘,走吧,走吧!再留下来,也是自讨其辱!我想回家,咱们平平淡淡的在城里过日子不好吗?我不想做什么老婶子陆家子孙。这个老家伙绝情无义,谁要当他的孙子!”     “你给我闭嘴!三老爷你怎么可以不尊重!他是你亲爹的父亲啊!”     “呜呜,我是没有爹的。我没有爹!如果我有,他怎么不来见我?当年他为什么不争?如果他肯说一句留下你,娘也不会被赶出陆家,我也不会在外面出生,被骂孽种了!”     正说着,一个声音高高叫着,因为太过高亢而变形了,十分刺耳,“让开,都、都让开!”     碧荷转头,就见侧门冲出来一个影子,那影子拨开愣神的吴氏,根本就没反应过来,那是他新娶进门的妻子!     陆之熠,终于离开困着他多年的藏书楼了。     他的身材在陆家不是秘密,可也有很多人没有见过他真人,此时一看,真是太矮了啊!半大孩子雨桐,都比他高出不少。     陆之熠看到碧荷,又注意到大男孩雨桐,顿时嚎啕大哭,“是你吗?碧荷,是你吗?你给我生了儿子?你竟给我生了儿子?”     这一生,原来以为就这么与书本作伴,慢悠悠不知岁月长短的过去了。外界纷纷扰扰与他无关,他活一日,就安静的等待一日,直到死亡将他这具残躯覆灭。     他会腐烂,像所有正常人一样,走完自己的轮回。     正常男人想要的野心,权利,荣耀,以及家庭,妻子,孩子,他从来不敢想,也不敢索求。为了陆家的名声,他甚至不敢出门,不敢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下。     他谨小慎微,他与世隔离,他清高而孤独,总是一个人躲在无人的地方品味自己的人生。为了给可怜的人生增添点色彩,他与书本为伴,读更多的书籍,将它们转化为陆家所需要的,知识,或者任何一种有利的存在。     孩子?他竟然有孩子?     为人父对很多男人来说,都是人生的重大转折。对陆之熠,同样如此。     他突破了自己设置的笼牢,生平第一次主动踏出藏书楼,还不管多少陆家下人在,他一定要来。     来见他的孩子。     来见给他生了孩子的女人。     是恩人啊!是他一辈子的大恩人啊!     陆之熠是跪着爬着扑到碧荷身边,“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要这么傻?你年轻,漂亮,读过书会弹琴,就打掉我的孩子,嫁到有钱人家,过轻松快活日子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坚持生下我的孩子!”     他的眼泪纷飞如雨,拍着自己的胸口,撕心裂肺道,“万一跟我一样,你不是拖累死自己吗?”     当年的碧荷,能被派遣到少爷身边,肯定是出类拔萃的,容貌都不是关键的事了,言行举止那是京城陆氏熏陶出来的,且跟在陆之熠身边,诗词歌赋都有涉猎。这样的碧荷,即使堕胎之后,趁年轻将养好了身体,完全可以嫁到有钱富贵人家,做妾也罢,或者嫁到家境殷实的人家当正室,都是不错的出路。     可她偏偏选了最艰难的一条。     生下孩子。     然后低三下四的依靠兄长,艰难的拉扯也许身有残疾的孩子。之后,因为处境太过艰难,不得不嫁人了。嫁的只是普通的手艺人,无能无才无多少本事,只为图个有遮风挡雨的家。     碧荷的眼泪也是掉的又急又快,“少爷――”     仍旧是当年的称呼,可她的容颜已经变得不能辨认了,苍老、憔悴,哪里能看到当年执拗忠诚俏丫鬟的模样?     她喃喃的,像是自己低语,又像是在告诉陆之熠,     “碧荷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上天对你不公啊!碧荷离开离开你,碧荷都向老夫人发誓,生下孩子就离开陆家,一生一世都不踏足,也绝对不会联系生下的孩儿!可老夫人不肯,不肯让碧荷生下孩子。碧荷不能,其他女人也不能。老天,为什么!我的少爷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不该落得孤独终老、无人送终的地步!”     陆之熠大哭,就那么跪着,和碧荷哭成一团。     哭得天昏地暗,哭得铁石也要心软,陆老太爷好像老了几岁,大概那句“上天不公,不该无人送终”彻底刺中了他的心。     他这些年,都不肯看一眼这个,曾经让他无比骄傲的儿子。他不敢,生怕看一眼就多一份伤心。可,世界上有一个对陆之熠忠心耿耿的丫鬟。     她不怕伤心,不怕生活的苦泪,执意抚养一个可能残疾的孩子。贴身伺候陆之熠,她不会不知道生养一个不能见人的孩子,有多心酸痛苦。     可她固执的坚持了。     陆老太爷茫然了,不知道当年做出的决定是对是错。也许,要是狠一狠心,让人将这个儿子弄死了,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陆之焕上前,搀扶起兄长,“来见见雨桐吧。他今年十四岁了。”     十四岁,长得很高了,之比陆之焕矮一点。     高好,高就好!陆之熠眼泪还没擦干,就欢喜不已的搓手,“我,我是你的……”     “父亲?”     雨桐固执的模样,其实和他母亲一模一样。     他咬着唇,“我是不会认你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不同意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雨桐的话,无疑大大伤害了陆之熠敏感脆弱的心。     这种伤害,和其他人的嘲笑眼光、冷言冷语不同,好像一把利刃,直接刺如他的心脏,顿时就无法言语的痛楚,觉得天昏地暗起来。     好在碧荷,这个最了解她伺候了十多年的忠心侍女,上前就两巴掌打醒了儿子。     “你凭什么不认他?我拼死拼活生下你,要劳心劳力养大你,就是让你逞强、让你狂傲说不认亲爹的?你再说一句试试?再说一句,我先勒死你,再勒死我自己!也省得少爷伤心难过!”     陆之熠眼泪流成沟壑,“别,碧荷,你别打他。”     “少爷,你别哭,别哭啊!你一哭,碧荷恨不能把心掏出来,就算全天下不知道你的好,不记得你,只要碧荷在一日,就不会忘记!”     碧荷动情的说完,又打了儿子两下,“你腿坏了?信不信我给你打断?”     雨桐遭受亲娘的暴力,委委屈屈的跪下,一边哭着揉眼睛,一边说,     “怎么光骂我!是我不想认爹的吗?明明是他们不想认我!一口一个孽种,我顶着孽种的名声回来,有什么好的?不如在外面自由自在些!就算操持卑贱的活计,我也活得堂堂正正。”     陆之熠见儿子不是反感他,急匆匆的转头向陆老爷子,“爹!”     这一声呼唤,隔了十多年光阴。     明明是至亲父子,却忍心在同一宅院内不相见。大概都不知道用们态度面对对方。     而这会儿,为了亲生儿子,陆之熠低了头。先一步跪在陆老太爷的面前,求他,求他给自己的儿子一条出路!     “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错!父亲,您要惩罚。就惩罚我吧?碧荷对我有恩,她为我生了儿子,求您看在这个孩子他……他很正常的份上,让他回家吧!儿子求您了!”     说完,砰砰砰的跪下磕头。     雨桐看着亲爹,呜呜的流泪。     他倒不是悲哀生父是个小矮子。事实上在市井之中长大的他,见过太多身体有残缺的,多了一个手指的,断了腿的,还有耳朵被人割掉的。有的是天生。有的是被人伤害。     看多了,也不觉得奇怪。     小矮子,虽然不大美观,但联想他母亲和他的遭遇,这才说得过去――要是他的亲爹是陆之焕这样品貌才华俱佳的人,他根本不敢跨进家门!只怕一听说,就催着生母继父赶紧逃开,躲得越远越好。     陆之熠生平没怎么求过人。他的需求已经降至最低。为陆家贡献那么多,只不过求一方净土和三餐衣食。陆老太爷对他的愧疚,可以说是无法衡量的。     他当然知道雨桐的来历出身。将来肯定要成为靶子,被人攻击。但他也明白,这个儿子受了太多太多的罪。如果此刻他绝情的反对,也不会受到怎样的激烈对抗。     陆之熠还会像平常那样忍下委屈痛楚,慢慢退回藏书楼的小天地。只是,以后的他就死了。心死了,身体也会死了。     等于他亲手逼死自己的儿子!     三十年前做不到。三十年后他人更老,更舍不得亲情了。又怎么做得到?     仔细看着雨桐,这孩子,倔强的模样,像是谁啊?     “碧荷虽然做过你的侍女,但还要细查!要是查出有问题,叫陆家的脸面往哪里摆?”     陆之熠听了,欢喜之至,回头看看碧荷,“太好了!”     碧荷也满脸喜意,“老太爷,随便您查,衙门和稳婆……”     “我不问那些,我也不信。焕哥儿,你来说!雨桐到底是不是我们陆家的骨血?”     陆之焕看着兄长,毫不犹豫的点头,     “是!碧荷离开老宅后,儿子一直暗中派人照看。”     “糊涂!就算当初生下的孩童是你兄弟的骨肉,你怎么知道中途没有被人调换?”     “因为,儿子派去照看的人,十四年来不曾离开过。”     陆之熠听了,感动得不得了,很是为弟弟的体贴周到而感动。他都放弃了,没想到,他最信任的弟弟,还有碧荷没有放弃。     是他们,如今他才有了这个世界送他最宝贵的礼物――一个儿子!     “爹,有焕哥儿的话,您总算相信了吧?”     陆老太爷脸色嘿嘿的,到底没有继续孽种的骂了,拂袖哼了一声,“都是呆子么,说话不知道好好说!”     说完,就大踏步过了穿堂中庭,不理会身后发生什么了。     碧荷喜极流泪,“太好了!”老太爷终于肯接纳雨桐了!我儿子能光明正大认祖归宗了!     ……     九儿搀扶着摇摇晃晃的吴氏回到后院清辉堂。那边没有人在意,雨桐、碧荷、陆之熠,他们才是一家人。     真正的一家人。     吴氏想到这里,发出呵呵的笑声,笑声一停一顿的,好像中间被锯子锯成几段,叫人听了好不悬心。     “二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怎么会有事呢?今儿可是二爷大喜的日子。三天前才成婚,三天后就冒出一个快成年的儿子,多好啊,喜上加喜。对了,你这个丫鬟长得怪俊俏的,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得好好恭喜二爷啊!最好办办酒宴,想老夫人在天之灵知道陆家多了个孙子,二爷终于有后了,也是欢喜至极的!”     “二夫人!您……要保重身体。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您是陆家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正头娘子,任凭是谁,也越不过您去。”     “越过我?呵呵,你想太多了,二爷都称呼碧荷为恩人,我和二爷夫妻一体,自然也是感慨无比的。毕竟,作为嫡母,那孩子也要叫我一声母亲的。”     九儿听吴氏的话,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随后点点头,“二夫人言之有理。陆家最终是家风,断断容不得宠妾灭妻的事情。”     吴氏却已经板着脸,不再多言了。     九儿感叹一声,提出告辞。     回到木樨院时,陆星霜早就知道事情的始末缘由了。     “真的?二叔真的痛哭流涕,还跪在那碧荷姨娘面前么?”     “是啊,十四娘,好多人都看到了。二爷哭得跟孩子一样。”     陆星霜蹙眉不语。     等九儿回来后,将吴氏那边的表现一说,陆星霜拍了一下手,嘴角满是苦涩的笑,“怪不得当日爹爹看我的表情,那般古怪,还总是说,不关我的事情,叫我不要操心。”     灵钏点头,“要是老爷早就暗中保护雨桐少爷长大,自然不担心二爷无后了。只是,老爷干嘛瞒着老太爷和老夫人?”     “父亲……是从来没做过违抗父母之命的事情吧?”陆星霜苦笑了一声,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掌心纹路密密麻麻,好像象征她缜密的思维,     “不像我!总是触犯他的权威。”     “嗯,灵钏说句良心话,现在看起来,好像是姑娘坑了二夫人,但怎么说呢,老爷没想过会这样,姑娘也没想过啊!老爷本来可以在老夫人临终之前,带碧荷姨娘和雨桐少爷来,这是最好的求解机会,但是他没有;而姑娘也有无数次机会向老爷坦白想法,但是也没有。说来说去,老爷和姑娘的心,都是一样的,可却没有多少信任默契……”     陆星霜也能找到很多安慰自己的办法。     可她仍旧十分实际的反思自己――是不是对陆之焕的观感,影响了正确的判断?     她怎么不想一想,如果和陆之熠真正相处不到一年时间的自己,都会产生强烈的,想要帮这个亲人的想法,那她的父亲怎么会没有呢?     所以,未来看问题不能孤立的看,不能单纯的以喜好,觉得谁好谁坏,而是看目标!为了目标走到一起的,就是可以相信的。相反,就算感情再好,关系再亲密,也是仇敌!     陆星霜陷入自我的反思中,不到两个时辰,陆家新一个家庭大事发生了。     起因是,陆老太爷为了维护正统,让雨桐给吴氏斟茶认母。只有认再吴氏名下,这名分上才算过了。至于碧荷……再忠心,也是个丫鬟。丫鬟还能越过明媒正娶的妻子么?     至于陆之熠,也有想法。他阻止了雨桐斟茶,提出了让儿子认陆之焕为父的想法。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陆之熠为了儿子的将来前途,真是豁出去了。     碧荷最了解他,但也不赞同,“少爷,碧荷生下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就是为给您留个后。要是认焕少爷为父,那碧荷的付出,算什么呢?”     “诶?那都是外人的看法。实质上我知道,雨桐是我儿子,不就够了吗?”陆之熠认儿子才多长时间,已经为他做一生考虑了,     “认你下伯父,然后跟随一同进京,然后在太学就读,三年五载读书有成,就去考科举。若是一时半会儿考不出好成绩,也不急。京城的陆家不是这边可比,为家族打理私务也不错的,日后前途不愁。”     陆之熠笑吟吟的说。     他的眉梢眼角,都是开怀之后的喜色,跟往常的阴郁淡薄,完全不同了。     陆之焕是无法拒绝的,他没办法拒绝兄长的任何请求。陆老太爷只有一句话,“你想明白了吗?”     对的是两个儿子。     “是的,父亲。”     陆之焕和陆之熠看了一下手足兄弟,异口同声。     “可我不同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见面礼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我不同意!”     在陆家,还有这番底气,敢说出自己意见的,也只有陆星霜了。     陆之熠最为吃惊,回头一看,不知怎么,心中有点发虚,又有点期待,“娇娇!你,你怎么来了?”     “祖父,二叔,父亲,星霜本是陆家的一份子。如今家里要多了一个新成员,这么大的事情,星霜能不过来?要是没过来,又怎会知道,我父亲要多了一个儿子?”     陆之焕并不想让女儿参与,便道,“关于你雨桐兄长的事情,自有你祖父做主。”     “如果真的要让祖父做主的话,恕我直言,这里就没有一个叫雨桐的人了。”     雨桐听了这话,血都涌到脸上了。     他今儿受了太多的气,兴致冲冲来陆家认亲,被亲祖父一口一句孽种的骂。而更让他伤心的是,他的生母对陆家忠心耿耿,依旧免不了被轻忽慢待,语气中不过是一个寻常丫鬟。后来出现的,他的生父,看起来挺有诚意的,但长成那样,在家里能有什么地位?     他太年轻,年轻就容易冲动做傻事。     碧荷在身后拦了,可没拦住。雨桐格外愤怒的冲上前,唾沫星子都差点喷过来,“关你屁事!你是哪根葱,对我指手画脚!”     还是九儿见机得快,拉了陆星霜躲了一下,不然就被撞到了!     陆星霜定了定神,脸上没有多少受惊,而是冷笑了一下,清冷的眼眸扫了一下陆之熠。     陆之熠担忧的不得了。左边看看,右边转转,拿不出什么主意。     “哼!”     果然是亲生的,要是从前,二叔早就过来嘘寒问暖了。     陆星霜心中有一点失落。但她是绝对冷静的人,才不会让微弱的情绪干扰到她的判断和决定。     “我不是什么人,甚至可以说,按照辈分的话,还是你的妹妹。按道理,我自然是没有插嘴的余地。不过。我也是陆家人,纵然我不说,京城还有几百个陆家人要说的。你和你娘,今天进了这个门,是打算按你的做法持强凌弱呢。还是让你娘挟恩求报呢?”     “什么意思?”     陆星霜扑了扑前襟,姿态优雅的冲陆之焕、陆之熠,以及陆老太爷行礼,随后坐在后者的旁边,微笑的看着碧荷,     “碧荷姨娘,我父亲不会觉得二叔的任何要求。而二叔现在明显不对劲,他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之一。不过……恰恰是他的想法,眼下最不合适听。你明白么?”     碧荷紧紧皱着眉,全神贯注的注意陆星霜。     “我。离开陆家有些时候了,还不知……”     九儿站出一步,“我家姑娘是老爷的嫡女,碧荷姨娘称呼一声四姑娘就好了。”     “四姑娘?莫非,姑娘就是郭家夫人为陆家生的长女?”     碧荷说的语气没有变化,但她的意思很明显。郭家夫人。对于所有京城来的陆家下人来说。从来就没看上过郭金芙!     碧荷尤其是。     陆星霜心里清楚,但没放在心上。     “是啊。我就是呢。碧荷姨娘,与其说今天要决定的是令郎的未来。不如说,是碧荷姨娘你的。祖父,孙女有一个提议,若您不反对的话……”     “说吧!”     “是。碧荷姨娘,你为我二叔生育了一个儿子,我代表二叔,感激你的恩德。但问题也来了,你已经嫁人了。那么你打算怎样呢?是继续在外面和你的丈夫过安稳日子,还是回到陆家,当我二叔的姨娘?”     “这……”     碧荷犹豫不定,回头看了一眼陆之熠,咬牙道,“碧荷伺候过少爷多年,朝思暮想就是为少爷抚养儿子。”     “所以说,你对我二叔的感情,太深太深,已经无法自拔了么。我二叔那么感激你,肯定不会拒绝你于门外。呵呵,看来问题解决了,请二婶来吧。这是你们的家务事。”     说完,陆星霜就站起来,打算离开。     陆老太爷闭着眼,默默的点头。     陆之熠非常欢喜碧荷能留在自己身边。一家能够团圆,他又怎么舍得唯一的儿子离开自己身边呢?至于吴氏,他终于从巨大的惊喜中恢复出来,觉得自己竟然做了违背道德的事情,不仅婚前有了庶长子,还对正妻无礼,太不应该了!就算不是故意,也让人难以原谅啊!     拱手向吴氏诚挚致歉。     碧荷一看到吴氏,呆了一呆。     吴氏身上,有着不同于陆家人的气质,她长得漂亮,不是那种惊艳的美,而是五官都处在合适位置的耐看。此外,她皮肤白皙,嘴唇紧抿,眼中的光彩坚定,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陆家怎么会给少爷成亲么?不怕外人知道少爷身体的秘密么?     哦,对了,这里是岭南。只要这个女人不说出去,她的家族不说出去,就永远没人知道……     碧荷很有自知之明,她老了。老了,只能靠那份情分过活。在陆家等待自己越来越衰老,看着吴氏大权独握,然后生下嫡子,当她们母子是眼中钉吗?     那一瞬间,碧荷下了一个决定,朝陆老太爷叩首,“奴对少爷的心意,天地可鉴。但奴为了生活,已经嫁过人了。男人虽然无能,但对碧荷极好,实在不忍离开。”     说完,还掉了几滴眼泪。     这也不意外。     十几年的心酸生活,将碧荷的外貌磨去,还让她不得不找一个男人依靠。陆家的家规中,虽然没有说不准纳二嫁的妇人,但碧荷留下来,就要和自己的丈夫和离。     等于陆之熠要逼迫一平民夫妇和离,然后再纳妾――听起来似乎有点像强占民女啊!     万一碧荷的相公不依不饶,告发开来,也太难听了!     碧荷决定放弃留在陆家的机会,陆之熠最感动她的时候放弃了,以后几乎不可能了。那么又回到陆雨桐该用什么身份面对世人了。     “二叔,我父亲身负众望,不仅家族中,外面也因他的诗词名扬天下,而多有瞩目。您觉得,他的长子好当吗?大哥读书的勤奋您是知道的,每日五更起床,晨读一个时辰才能吃早饭,随后练字、挺课,完成作业,几乎夜夜要熬到打更的时候才睡。这样的日子,他从九岁起,过了三年了。即便如此,祖父依旧觉得他功课平平。”     陆之熠顿时踌躇了。     他不知道“自己”外面偌大的名声,但知道陆家的课业十分要紧。这个儿子个性冲动,容易冒犯人,这要是顶着“陆之焕”长子的身份,将来少不得遇到各家族挑战的人。输了名声是小,只怕这孩子心性受到打击,一蹶不振了!     那可违背他想让儿子出头的初衷。     “二叔,非是我不情愿,无论如何,雨桐哥哥已经是我的兄长,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何不让他就以您长子的名义,出现京城呢?他依旧是陆家子孙,但不回背负‘天才之子’的桎梏。”     真正使陆之熠痛下决心,打消想法的,是雨桐不知天高地厚,“天才之子怎么了?我到私塾上学,所有交过我的先生,都是我是神童,是天才呢!”     雨桐到底年少,将自己学过的一一道来。     十三四岁的孩子,已经学完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自然不能算差。     陆之熠看了一眼碧荷,碧荷点头,是她从小教育儿子读书认字。     这个水准,放在外面,当然是出类拔萃。但对陆家……连侄女陆星霜的一根指头也不如!     “罢了吧!”     见陆之熠彻底死心,陆星霜也是松了口气,让人寻了兄长姐妹过来,以后就是堂兄弟姐妹的关系了,不能彼此不认得。     陆明义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兄长了,表面不露丝毫,仪态优雅平和的向雨桐行礼,一下子就让雨桐觉得自己粗手粗脚,上不得台面了。     陆明雪上前见礼,清丽无瑕,而略带一丝柔弱的模样,让雨桐非常有好感。     陆明霏见礼,神采飞扬,好奇的问了许多问题。雨桐回答了,但难免觉得明霏不够娴静。     随后是明雯两个不大记事情的小丫头。     所有人都见过之后,九儿代替他出面,给了见面礼。     雨桐发现了玄机,当场脸色绯红。     他强忍着,随便说了几句话,就扯了借口出来,去见准备离开的生母碧荷。     碧荷听到他说刚刚的事情,感叹道,“没想到四姑娘是这么周全的人,跟她传说中的母亲一点也相似。”     “娘,她这么羞辱我……”     “胡说!这怎么叫羞辱呢?雨桐,你太不懂事了!这是为你着想!不然见弟弟妹妹,连一份见面礼都没有,不是让人记挂一辈子,嘲笑一辈子么?”     “可她也是我的妹妹之一,自己给自己准备见面礼,不是更可笑?难道他们背地里就不嘲笑我了吗?也许笑的更厉害!”     雨桐气得脸色都发白了,“我看她就是图个好名声,让长辈都以为她有多好。其实,我才不稀罕!”     碧荷担忧的看着儿子,“要是你这个脾气,娘走的都不安心。答应娘,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对于四姑娘,你不能硬着来,毕竟她是女孩,又是妹妹……”(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倒胃口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妹妹怎么了?妹妹更不能仗着得宠就欺负人!可恶啊,娘你没看到,其他兄弟姐妹看待她,都害怕得不得了。凭什么,就凭她是嫡女么?”     碧荷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去堵雨桐的嘴,“你个瓜怂,胡说什么!被陆家认下,你就是陆家的子孙了,怎么能说这种话,要是有人听见,怎么看你?快,听话,以后别说了。四姑娘只是个女孩,早晚要嫁人的,你跟她计较什么!”     雨桐听了,也是。不过他在陆家待的浑身不对劲,拉着母亲的袖子,“娘,你能不能不走?孩儿真的不想独自一个人呆在这里!”     “傻瓜!不是说好了么,娘要让你认祖归宗。这里,才是你的家……”想到要和儿子分离,此生此世,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碧荷流下眼泪,“何况娘呆在这里,对你不是好事。”     “为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听话,回去吧。别犟着性子,讨不到老太爷的欢心,以后你要记住娘的话,对兄弟姐妹呢,大度一点,你和他们争吵,无论输赢,吃亏的总是你!此外,就是认真读书,只要你书读得好,陆家就会器重你!”     “哦,孩儿记住了!”雨桐点点头,又说了许多舍不得的话,许诺出门一定会去看望。碧荷带着眼泪笑了下,     “不要挂念我,你自己照顾自己……”     还未说完,雨桐耳中听得动静不对,立刻道,“谁?鬼鬼祟祟躲在门口。快出来!”     灵钏笑盈盈的从门后转出来,躬身行礼,“见过雨桐少爷,碧荷婶子。”     碧荷警惕的盯着灵钏,“你是四姑娘身边的丫鬟?”     “婶子好记性。奴婢是木樨院的。”     雨桐忍耐不住,气得脸色发白,“你是跟踪我的?好丫鬟,你胆子不小!”     灵钏露出惊讶之色,“跟踪?雨桐少爷这是从何说起?奴来这边,因为这里的角门。是家里下人出入的,刚刚有人传信,说奴的亲弟弟在门外等着见奴婢呢。”     “你弟弟?哼,你撒谎也不扯高明点,现在就给我出去。把你的弟弟变出来!变不出来,别怪我告诉父亲叔父,问问你主子派人跟踪我,偷听我和我娘的谈话,到底什么意思?”     灵钏好笑的看着这对警惕的母子,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过去,打开角门。脚都没跨出去,朝门外的大槐树下招了招手,立马就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跑了过来。     岳凌峰兴致冲冲的。“姐,你终于出来了!我等你好一会儿了!”     灵钏笑盈盈的看着碧荷母子,“这位就是奴婢的弟弟,叫凌峰。凌峰,见过雨桐少爷,还有碧荷婶娘。”     “哦。雨桐少爷,碧荷婶娘!”岳凌峰愚钝的看了一眼碧荷姨娘。一点也没察觉这两人和他姐姐之间的不对劲。     “姐,我回家和爹娘说了。他们都觉得。跟陆家一起去京城,是一个好主意!京城又大又繁华,比岭南活多了,以后在那边讨生活,肯定容易多了。爹娘已经卖了家里的田产和房子,雇了马车,我们全家跟你一起去京城!”     一股脑的全说了。     灵钏表情没有变化,还是非常轻松的微笑,不过眼变得幽深锐利起来――那目光,直接刺入岳凌峰的心底,叫慌乱又不知做错了什么。     “弟弟,劳烦你特意跑过来,跟姐姐说搬家的事情。不过,说不说有什么意义呢?姐姐已经卖给陆家了,生是陆家的人,死是陆家的鬼,爹娘都顾不上了,养老送终只能靠你们。谁让当年是为了给家里一口饭吃,不得不卖了我?”     “姐姐先是陆家的丫鬟,之后才是爹的女儿,你们的姐姐。对了,上次爹腿断,为了给爹找大夫,姐姐已经预支了三年的月例,没银子给家里了。以后不要来了。”     说完,岳灵钏笑着摆手,将岳凌峰送出角门。啪嗒一声,关上大门了。     对碧荷的说后,她的姿态不变,“好叫碧荷婶娘知晓,原来角门是有扫地的黄芽和两个嬷嬷看着的。因为奴婢的弟弟来了,所以她们都避开了,让奴婢可以和弟弟说些家常话。如今,不用了,奴婢会转告她们,以后都不用为了奴婢特意留角门。”     转身离去时,灵钏似乎无意,又似乎提醒,“碧荷婶子在府里待过,当然知晓‘娘’这个称呼,是不能随便叫的。对吗?”     碧荷眼眸一缩,沉痛的转头看着儿子,雨桐还迷惑不解。     “娘,不用理会她。”     “不,她说得很对。雨桐,娘不能留在这里,娘要是留下,一来触了新夫人的霉头,她不会欢喜咱们母子。”     “可爷爷已经接纳我了啊?还有父亲和二叔也会……”     “他们管不到后宅!”碧荷无奈的摇头,“后宅的手段,娘见得多了!新夫人就凭明媒正娶这一条,就能永远凌驾娘的头上,斗不过的。”     没说的是,斗赢了,陆家也容不下她了。哪怕陆之熠还念着旧情,她也只有死路一条。     “其次,娘已经苍老了,现在你爹不嫌弃我,感动我的付出,可时间久了,就难说了。人老珠黄的老姨娘,人憎狗嫌,大概也就在庙里青灯古佛了。娘现在走,是聪明的选择,毕竟还有几分情分在。靠着这情分,你在陆家就能好好的过下去。新夫人为难你,摆布你,他们不会光看着你被欺负。”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娘不能耽误你!我的儿子这么聪慧,将来肯定要科举为官做宰的!等你皇榜提名,迎娶妻室的时候,有我这样当过下人,还被赶出家门,嫁过人的亲娘……”     “娘,别说了!没有您的付出,儿子早就死了!儿子怎么会嫌弃娘亲?”     碧忍下眼泪,“好,我的好儿子!不过,你既然有福气被陆家认下,就记着,将来不皇榜提名,不迎娶高门之女,娘的付出都是白费了。等到那时,我们母子再团聚!”     “好,儿子一定会做到的。”     不提年轻稚嫩的雨桐,信誓旦旦的和她的生母保证什么,灵钏回到木樨院后,见被子都晒了,一个人静静坐在下面。有被子挡住,也没人注意到她。     直到快黄昏了,小丫鬟要收被子,才发现了,吓一跳,“灵钏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啊?四姑娘找你半天了!”     “哦?姑娘有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和五姑娘、六姑娘对花样子,说要给老太爷、老爷做点什么。”     五姑娘明霏还罢了,六姑娘明雯还那么小,也能捻针线刺绣?     灵钏调整了一下心态,这才笑着去了正房。柳姨娘笑眯眯的看着女儿被针线弄得手忙脚乱,不仅不帮忙,还看热闹。     明霏讥讽的笑,自己安安静静的做她的。     “姑娘,五姑娘、六姑娘,时候不早了,老太爷着人吩咐下来,今天去西院去吃晚饭。”     陆星霜注意了一眼灵儿,随即笑着领着两个妹妹出去,而苏姨娘早带着七姑娘明霞跟上了。     这顿饭,是为了欢迎雨桐的到来,特意让雨桐坐在主位上。雨桐见陆星霜没有因为受宠,就将位置挪到陆明雪前面,心里好受了一些。暗道没过分之极,连长幼有序都忘记了。     陆星霜却不知道雨桐怎么想的,视线一直在郭金芙和六哥儿身上。     郭金芙一整天都不对劲,大概是被自己限制了管家权,满心都是怒火。见人都是瞪眼睛的。     整个陆家,只有两个人是她不瞪眼的,一个是六哥儿陆湛,一个就是老太爷了。     也难怪她让人生不出喜欢的感觉,明明是老太爷发话让家里人聚餐,她恭肃道,“婆母的七七还没过,就大摆酒宴的,不好吧?”     好像她一直谨守道德规范,那婚后不和父母居住的人,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老太爷忍着没说,看了一眼次子陆之焕。陆之焕皱着眉,“今日特殊,是为了欢迎侄儿雨桐。母亲泉下有知,也必定欢迎。”     “老爷,妾身还没问你呢,刚刚听闻,您打算将侄子认在名下。这怎么了得?妾身要多一个儿子了?您也不和妾身说一声,就打算做了吗?”     陆之焕现在真是一点也看不上妻子的言行举止了。从前娇憨还有三分可爱之处,现在只剩下厌恶了。     “夫人放心,如果真的认下,为父和亲自登郭家大门,向岳父岳母解释清楚。”     郭金芙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她低着头,紧紧抱着儿子。陆湛不是襁褓中的孩子,被抱得太紧,挣扎的大哭起来。     一下子就将晚饭的气氛破坏了。     陆老太爷干脆的甩了袖子,“不吃了!”     陆之焕也只能摆摆手,“菜都准备好了,是素食,都撤到各院子里,自己用吧!”     “爹?”陆明义、陆明雪、陆星霜、陆明霏齐声道。     “去吧!”     几个孩子都退下了,走之前都朝郭金芙露出莫名的眼神,尤其是会特意看下陆星霜。     陆星霜习以为常,面不改色。     直到回到木樨院,灵钏将她在角门的事情说了一遍。     “还真是贼心不死啊!灵钏,你躲了一个时辰,想没想通?”(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福气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怎么会想不通呢?脑子跟石头一样僵化了,只要长着眼睛,都知道怎么回事吧?”     灵钏的嘴角都是苦涩。     岳凌峰年纪还小,或许还抱着“姐姐要去京城,爹娘也打算搬家去京城,那就可以全家继续在一起”了天真的想法。     可她,却一眼看穿的马丽娘和老川田的盘算――他们是觉得,自己一走,指望不上了。以后遇到什么事情,怎么去找陆家啊?     放着亲生儿子不靠,硬要赖上她!     怎么,是觉得她泥一般好捏对么?     也是,马丽娘把她当成东西卖来卖去,就连上次回家,唯一一次的客气,还不是为了继续卖?     在马丽娘和她那个爹眼中,自己不是人,就是一个物件,一个需要的时候就卖掉还钱。不需要的话扫到一边,不理不睬的货品!     陆星霜看到在天心阁经历严苛考验的灵钏,居然露出这么灰心丧气的模样,脸色一沉,“怎么了?你这么通透的人,唯独在这件事上看不清!若是觉得棘手难办,就罢了,从此袖手,谁奈何得了你?”     “灵钏只是觉得,太颠覆价值观了。”     “价值观?”     “呃……就是形容人的思想的。什么是高尚,什么是低俗,什么是善良,什么是邪恶。正常人都会形容自己的价值观念,规范自己的行为准则。”     “嗯。说得不错。价值观……”     灵钏轻叹一声,“之前总觉得,人心换人心。天长日久。总会有人看得到。没想到,遇到他们,算是我倒霉。”     这句话,立刻让陆星霜想起很多年前,也就是前世。     那时的灵钏嫁人了,婚礼上毒死了新郎和父亲,两个弟弟。被揭发之后。她特意去找了“陆星霜”,言笑之间提起前贴身丫鬟一是。对了,那时候“陆星霜”的表情淡淡的,也只有一句话,     “她太倒霉了。”     倒霉?     人命关天。就一句倒霉的评论,没了?     记得自己当时听愤愤不平的,觉得萧无碍太宠爱“陆星霜”,连律法的尊严都不顾忌了。     可现在再听,她终于明白,倒霉的意思,不是不行被人揭发毒害的真相,而是灵钏太倒霉……摊上这样的父母。     既然这样,陆星霜可不想自己的得力助手。将来成了下毒的谋害亲爹的凶手,被凌迟处死。是时候接手了。     “灵钏,祖母的七七一过。家里就准备返回京城了。你以后多往明雯哪里走动,看看几个姨娘需要什么。还有,敬安堂也给我多注意了。有空没空,别往角门去了。”     灵钏微微一愣,随即明白陆星霜的苦心,躬身应了。     报复这种事。要亲手来,才更有满足感。但报复到了。忍耐不住想要杀人的地步,还是趁早收手,免得被恶心人的血沾上,永远也洗不掉。     从今起,灵钏就当自己没了亲人。     从木樨院离开后,她悄悄的去了外院,找到岳凌波。     凌波很懂得看人眼色,觉得灵钏的面色不大好,叽叽喳喳,说了不少乖巧的话。凌峰来之前,他就是这样的,每次都让灵钏带着笑容,指点他怎么和陆家人相处。     可这次,没有效果了。     灵钏直接告诉,“今天你三哥来了,说您爹娘打算卖掉田地和房子,去京城。”     凌波吃惊了,“什么,又卖田?卖掉了田地以后吃什么?”     灵钏浅浅的笑着,“我也疑惑。不过我始终是外人了,凌波,你是想回家,和你亲兄弟亲娘在一起呢,还是跟我留在陆家。先和你说明白,我是木樨院的丫鬟,左右都是跟着四姑娘。而四姑娘将来,必定是要嫁人的,到时候我是去,是留,不一定。未来如何,实在难以保障。”     凌波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唾沫,“姐,你想赶我走?”     “不是,只是姐觉得你很聪明,比家里人都聪明,话都在前面说明白了。你年纪小,也不该瞒着你。”     “爹娘都打算搬到京城了呀,姐还问我跟不跟爹娘,其实我跟着姐姐,不也一样去京城么?”     灵钏的笑容不变,站起来,     “我走了。”     走出三步远,凌波忽然感觉浑身冷飕飕的,下意识的叫住,“姐,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亲爹亲妈,亲哥哥。他们不会不管你的。”     “不要。我要姐姐!我要姐姐你!”     凌波发疯一样冲进来,紧紧抱着灵钏的腰不肯撒手。灵钏却已经心如铁石,她有再多的亲情渴望,也不会蠢到这些人身上获取。     “留着一半相同的血液,所以我才纵容一次又一次。凌波,你知道么,刚刚你要是继续装小孩子,装天真懵懂,我绝对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呜呜。”凌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姐,我错了!”     “错在哪里?”     “错,错在没有体谅姐姐的心情。”     灵钏笑了一下,“姐姐没有看错你,你是家里最聪明乖觉的。以前姐姐不大喜欢你这样的性格,但现在……却有欣慰,好在还有你。凌峰,太让我失望了!”     岳凌波怯生生的,抬起眼皮飞快的看了一眼灵钏,“姐姐,爹娘真的要搬到京城去住么?可到了京城,住哪里,吃什么?没有田地,也没有房子住,怎么生活啊?”     就是啊!在岭南,有田产,有大屋子,还过的不怎么如意。到了京城,就能改善了?     灵钏讥讽的笑着,她倒要看看,这一次她不报复,不理会,任凭来什么,都不理不睬。这些喝了血,还想吃肉的家伙,能有什么好下场?     ……     陆星霜总体而言,对灵钏还是满意的。至少在她亲生父亲面前,灵钏露出的憎恨,恼怒,以及无可奈何的避之不及,都让她看懂了。     这个丫鬟,纵然有诸多手段,“感情”是她的最大弱点。心里再恨,也无法狠不下心来,釜底抽薪。     这个弱点好,让她更放心了。     正盘算怎么帮灵钏解决后顾之忧,陆星霜自己的麻烦来了。郭金芙带着她的亲弟弟六哥儿过来要东西。     陆星霜抚额,“母亲,弟弟的东西不是按月给的么?”     “哼!那是你亲弟弟!你多给一点,死不了人!别人谁敢碎嘴嚼舌头?你指出来,狠狠的打一顿就完了!”     遇到本来就拎不清,现在更是浑然不讲理的人,也是头大。陆星霜还得端正做女儿的态度――这会儿,她充分理解了灵钏对父亲的感受了。     那是一种深深无奈无力,足以将人天性中的对亲生父母的爱磨灭光。     陆星霜没试图跟郭金芙讲理,之前也遇到过。她说管家要公平,一视同仁;郭金芙就说亲弟弟理应得到优待;如果她说,六哥儿的东西已经给的够多了,郭金芙就闹腾,对外人那么舍得,轮到亲生弟弟就那么吝啬,分明是拿着公家的东西自己做好人。     说来说去,都是她的道理。     既然讲不明白,干脆就不讲。陆星霜索性弯下腰,摸了摸六哥儿的头,“湛哥儿,怎么不开心了。”     “没有啊,是娘亲不开心。姐姐,我能不能不读书啊?天天听之乎者也,烦死了。”     陆星霜淡淡看了一眼郭金芙,郭金芙恼怒道,“你就知道玩!你几个姐姐都到书房看书念书,将来你长大大字不认得几个,看你丢不丢人。”     疾言厉色,让陆湛吓坏,躲到陆星霜的怀里。     陆星霜见状,觉得郭金芙越发不能沟通了。看看家里,现在谁还理会她?陆老太爷自从她叫了那句“妖怪”之后,再也不正眼看过。陆之熠不提,陆之焕也是,前天才当众给没脸。几个姨娘根本不跟她打交道。也就吴氏才嫁进门,什么都不懂,才每天陪着说说话。     母女斗了多年,陆星霜很知道怎么打消郭金芙的怒气,不管什么要求,统统答应,再夸赞一番六哥儿,顺了这口气。     之后再提一下郭家,这时候郭金芙完全被带歪,夸耀郭家的富有起来,要么就说郭老太太有多疼陆星霜,时不时念叨着。     “那就请外祖母过来做客吧。我知道母亲最近睡得不好,肯定是因为要离开岭南了,思念外祖母,以至于情绪不稳。”     陆星霜不知道,当她温柔款款说话的时候,神态表情和多年前在北海那会儿,完全不同了。     当时是倨傲、哀伤,有自怜,身上带着一股隐忍的怒气――那是枉死之后消磨不掉的,由内而外的气质。     而现在,全拖有郭金芙这样的生母福气,她的耐心特别的多,哪怕心头暴怒,都快按压不下了,表情依旧可以笑得温柔,语气和婉。     多年书籍的熏陶,加上陆之熠这个大才子悉心教导,倾囊教授,气质也渐渐变化,没有那股叫人低沉压抑的气质了。     陆星霜也曾揽镜自照,觉得自己最大的变化,没有变化――跟前世一样么,双眸一看,就是书卷气浓厚的。     但灵钏有独特的见解,“姑娘的气质,越发像漓江水岸了。”     六岁那年游览漓江,漓江的水雾弥漫,青山秀水美梦若幻。这种形容,十分让陆星霜满意。     她也更加注重自己的气质,这张脸注定换不了了,只有往气质改变的方向发展,才不至于天天看到情敌的面孔,导致崩溃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嫁妆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陆星霜最大的改变,还不是气质,而是心态。曾经的她,一直无法忘却自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目光自然带了点居高临下的高傲,觉得“这是谁谁,从前给我下跪磕头,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换而言之,她没有办法全身心的投入自己的新身份,对周遭的一切抱着警惕、漠视。     而现在经过安南一行,濒临死亡又转了一圈,她才知道在生死面前,以前的那些想法多么可笑。     她可以站在更超脱、更自由的角度,如同旁观者一样观察“兰宛茹”“陆星霜”的人生。这给她更多心得醒悟。     这也是她的耐心突然变多,对郭金芙态度转变的原因。如果是以前,郭金芙过来找茬,让她找去!陆星霜根本不做理会,如果郭金芙表现恶劣,她也只是默默咬牙忍耐,然后在心里狠狠的记上一笔。等有机会就立刻反击,叫郭金芙体验一次痛疼什么滋味,再也不敢招惹她。     其实有什么呢,郭金芙只是想让她低头而已。低头能怎样?要了面子,还想要里子,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不能好处都归了她吧?     郭金芙名义上是陆家的主妇,早就被架空了。除了敬安堂几个下人,谁也指挥不动,不在她这个当女儿的身上找点存在感,她会迷失的。     果然,陆星霜态度温婉,主动提出邀请郭家老夫人到陆宅,郭金芙马上就僵硬的露出笑颜了。     也不要东西了。     拽着六哥儿打算走人。     陆星霜自然不会让亲妈亲弟弟就这么走了,笑着逗了一会儿六哥儿,给他拿了点心,又将自己桌案上摆设的一对翡翠玉瓜给了陆湛――公中的东西不好动用。但她私人赠送给弟弟,外人知道了,也不好多嘴说什么。     郭金芙见状,更加满意了,觉得陆星霜估计是年纪渐长,终于明白弟弟才是她一辈子的依靠。     次日一早,郭家老太太就带着两个儿媳妇来亲家了。这是除了拜祭之后。第一次上门。     因为陆家要去京城。郭家准备了许多礼物东西,足足装了十辆马车。     郭金芙见到亲娘来了,激动的两眼泛着泪花。而郭老太太就着小全嬷嬷的手下车。看到小女儿的模样,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无奈。     小全嬷嬷将这对母女送到敬安堂,这才行礼退下。     郭金芙赶忙叫下人离开。扑到母亲怀里好一阵伤心,“娘亲。女儿要去京城了,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真舍不得您!”     “傻孩子。去京城是好事。你兄弟这两年一直忙的就是这事情。”     “什么?为我去京城,家里一直忙着?那怎么好意思?娘,叫几位哥哥别忙活了。我到了京城,自然是住陆家。什么都亏不到。”     郭金芙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郭老夫人叹息,“是家里打算搬到京城发展!”     “啊!”     原来是全家都搬到京城。     郭金芙脸上露出喜意,她最怕的,就是以后再也借不到娘家的光了,自然娘家愿意舍弃岭南的基业,她有什么不愿意的?     “那太好了!娘亲,其实女儿早有此心,就是不忍母亲年纪大了,还离乡背井的。”     郭老夫人摇头,戳了一下郭金芙的额头,“你有这么敏锐目光,那为娘欣慰极了。你呀,事到临头能顾全自己,就是菩萨保佑了。对了,最近有没有和星霜吵闹?”     “没有。娘,星霜年纪越来越大了,也不是小孩子脾气,都懂得照顾弟弟了呢。”     “是么?”     郭老太太不大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陆星霜会改变?何况从前种种,早就将不多的母女情分折腾光了,就不信陆星霜不记仇。     郭金芙见母亲的表情疑惑,不满的嘟囔,“娘亲不信你女儿,那就星霜自己过来,和母亲陈说,母亲总该信了吧?”     说完,陆星霜叫心腹张嬷嬷去木樨院,     “看四姑娘在忙什么?没见到外祖母都到了么,也不过来请安,像什么话!”     只一听女儿的语气,郭家老夫人就知道,坏了!这个女儿真是一点都不长进!还用这么颐指气使的语气,她以为陆星霜是丫鬟么,可以随便呵斥的?     可惜,郭金芙马上就要去京城了,到了京城,也不可能再像岭南,和公婆互不相干的分开居住。到时候她就是出身偏僻之地的小媳妇,出身叫人看不起,要是没有女儿的帮衬,以后在京城陆家的日子,怎么过?     等六哥儿陆湛长成,还需要多少年!     没多久,陆星霜来了,还是牵着弟弟陆湛一起。陆湛的长相集中的陆之焕和郭金芙的优点,皮肤雪白,大眼睛黝黑透亮,尤其是睫毛,一根根卷翘着,越发衬托他的眼神炯炯。     “见过外祖母。”     陆星霜和陆湛同时见礼。     之后陆湛憨厚可爱的扑到郭家老夫人的怀里,“外祖母,湛哥儿好久没看到您啦!您都不喜欢湛哥儿了么,都不来看我!”     “外祖母怎么会不喜欢湛哥儿呢?外祖母年纪大了,不能随便外出。你看,给你带了什么礼物来?”郭老太太从袖子里变出一个红眼睛的兔子。     这兔子是用宝石雕刻而成,眼睛部分是晶莹的红宝石制作,雕工精湛,活灵活现。     陆湛一见,就喜欢上了。     “谢谢外祖母。”     陆湛丢了手里的东西,爱不释手的的不肯放下了。     陆星霜仍旧微笑,“湛哥儿,你丢了什么?”     陆湛撅着嘴,把东西捡起来,但漫不经心的,随手塞到郭老太太的怀里,还是专心研究小兔子。     “这是……”     郭家老太太一看,是一个半旧的字帖,两边都有些发黄了,看来年限不短了。     “回外祖母的话,这是我祖父亲手所书,交给湛哥儿以后练字用。湛哥儿,你将祖父给你的字帖都丢了,以后拿什么练字呢?”     陆湛大声道,“湛哥儿才不练字!湛哥儿最讨厌练字了!”     陆星霜脸色一变,但仍沉稳的保持仪态,只是挥手,让乳娘把陆湛抱下去。     陆湛走之后,郭家老太太看了一眼陆星霜的表情,转头指责女儿,“……别太宠着孩子了。他都几岁了,还一团孩子气。该启蒙了。”     郭金芙不以为意,“男孩子,谁家不是跌跌撞撞、摔摔打打长大了,湛哥儿现在还小,不懂事。等他长大了,自然懂得用功了。”     陆星霜笑容完美的无懈可击,亲手端茶水奉给外祖母,然后道,“祖父的意思,以后要六哥儿到他膝下。毕竟,弟弟是父亲唯一的嫡子。”     “这……”     “什么?送到公公那边?也好啊,早上送去,晚上送回来,公公大才,教导孙子天经地义的。”     郭家老太太瞪了一眼女儿,“星霜啊,你们这一去京城,家里上下都舍不得。但这次陆家得了恩旨,虽舍不得,却也知道,京城才是更大的天地。去了,对你更好。”     一听这话,陆星霜就知道外祖母想说什么了,也笑了笑,“星霜知道外祖母一家,都舍不得。不知准备搬到京城的事情,怎么样了?最迟半个月后,陆家上下都会动身,也就是说,郭家最佳的时机,就是过年之后。数数,差不多半年左右了。”     “咦?娘,星霜也知道郭家要搬到京城的事情么?您怎么将这么大的事情跟小孩子说啊!万一她藏不住事情,说了出去怎么办!”     郭金芙一脸不满意。     陆星霜淡淡的一笑,“母亲的话,说得有意思。星霜跟谁说呢?”     “跟碧玉县主啊?还是那个叫朱思彤的?你们女孩子家,说说闹闹的,有什么绷不住,被人察觉了,怎办?”     陆星霜掩住唇,“母亲的话,越发有趣了。便是我口快说了,又能怎样呢?萧碧玉是靖江王的县主,过不了多长时间,也要去京城的。她巴不得和我在京城团聚,怎么会坏我的事情。至于朱思彤,别人不知道她的来历,娘和外祖母,难道是没见过‘朱思彤’本人的?她敢说我的一句坏话么?”     期间,朱思彤三个字着重语气。暗示,这个女孩的来历,大家都有猜测,不过朱家说她是,那她就是吧。没人愿意揭开这个盖子,毕竟这是蜀王世子,以及萧碧玉县主信誓旦旦保证过的。     反对了他们,就等于反对蜀王和靖江王。     当面被陆星霜这么“顶撞”,郭金芙很不开心,“你怎么和娘说话的!多年的礼数,都喂狗了吗?”     “喂狗不喂狗,我不知道。今儿特意请外祖母来,就是请外祖母,将母亲的陪嫁,以及陆家的礼物都交给我。我让丫鬟登记入册,免得人多杂乱,路程遥远,丢失遗失了。”     “什么!”郭金芙大惊,继而大笑,“你、你个不孝女,我还没死呢,就敢打我嫁妆的注意?”     陆星霜淡漠道,“母亲可以不给。外祖母,您给一句痛快话。若是您也站在母亲一边,我星霜二话不说,立刻离开。”     并且保证,再也不插手任何事情!     郭老太太分明看懂了画外音,叹口气,让张嬷嬷将嫁妆的库房钥匙拿出来,交给木樨院的管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你死不死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郭金芙可劲的闹腾,“娘,为什么把钥匙给木樨院?陆星霜还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敢反了她天的,这么要东西!她以为她是谁!”     一面摇着郭老夫人的胳膊,一面使眼色给身边的贴身丫鬟,“愣着干什么?还不去!”     郭老太太早就为小女儿的事情,心力憔悴了,“乖女儿啊,那些东西给了就给了。钱财不过是身外物,星霜想要,给她又何妨?娘亲另外给你准备的十万两银子,数额有点大,等都换成银票,你偷偷的藏在身边,将来想要什么,拿银子出来使就是了。没必要跟星霜争。”     十万两,足可证明郭老太太将女儿疼到骨子里。她是生怕郭金芙到了京城,因为出身不高受人欺负。有了这十万两,腰杆子可不直了?再有一儿一女傍身,陆家也不好怎样的。     可惜,郭金芙不理解母亲的一片苦心。她只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凭什么啊!娘,世间万事逃不出一个理去,我是陆星霜的亲娘,她是我的女儿!凭什么她敢这么跟我说话,还张口就是所有的嫁妆!这口气不出,我做梦都睡不好!”     郭金芙悲愤,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可见被亲生女儿上门讨要――或者说逼迫要嫁妆,对她的尊严有多大伤害。     “那些东西是您给女儿嫁妆,是我的!我的!我不答应!我说了,我不答应!嫁妆是我的,陆家人谁敢动我的嫁妆,我和他们拼命!告上衙门去,也没有乱动我嫁妆的道理!”     “哎呀。你这个孩子,干嘛钻到牛角尖里?你也不算算,当年你姐姐嫁到朱家,娘为了不让你的嫁妆超过你姐姐,只按三万两给你准备嫁妆。如今满打满算,吃掉的用掉的,也不过两万多点。这笔钱对陆家来说。是一笔不菲的钱财。但对郭家来说,算什么呢?娘给你准备了十万两,你就当娘家给你重新准备了嫁妆。之前的那些。给了星霜吧!”     “娘!”郭金芙泪流满面,“账不是这么算的,嫁妆是小事。她陆星霜翅膀已经硬了,今天敢理直气壮要我的嫁妆。就是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意思。     在这个家里,也没人把我放在眼里。女儿要是退让一步。将来就是立足的位置都没了!呜呜,嫁妆绝对不能给!一点也不给!     女儿原本还在想,要是星霜将来孝顺,嫁妆我能给她留点。哼!果然被我猜到。她就是乖戾可厌的性子,幸亏我没心软!”     郭老太太真的是太累太累了,苍老的面容满是沟壑愁容。“要是星霜待你、六哥儿极好,你打算给她嫁妆中的多少?”     “她那颗黑心。怎么会对我好!”     “假如呢!”     郭金芙抿着唇,哼了一声,“要是真的什么事情都顺我的意思,就给她些头面铺子吧。她不是自持是陆家的女儿么,看陆家能给她多少!”     “你的意思是,陆家给她多少,你再看着给?”郭老太太好像嘴里吃了黄连似的,苦不堪言,“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东西!”     “娘?您怎么骂我?陆星霜有多嚣张,您今天都看在眼底。她忤逆不孝在先――”     话还没说完,就挨了郭老太太一巴掌。     “你才是忤逆不孝!张嬷嬷,把敬安堂所有下人给我召来,不,不用了。”     尽管怒极,郭老太太还是不忍心让女儿,在下人面前丢尽颜面,“张嬷嬷,你是随金芙去京城的吧?”     “回禀老太太,是的。”     “好,那你就给我记住了,从今天起,你们所有从郭家出来的奴役,只有一个主子。就是木樨院的陆星霜,记住了吗?这话,你传给大家,一个也不许落下!”     “是,奴婢记住了!”     张嬷嬷的头低低的,根本不敢看郭金芙的表情。     敬安堂的下人都是经过一次“大梳理”的。之前陪嫁过来的,十有**都下场凄惨。有了前车之鉴,后来挑选过来伺候的,谁是傻瓜?     “到了京城,你们都要听星霜的,旁的人,谁也不用理会!谁敢冒犯了星霜,或者阴奉阳违的,也不必千里迢迢送信回岭南了,死活郭家都不会过问一句。”     张嬷嬷额头冒出汗珠,“是!”     “给我重复一遍!”     “是。”张嬷嬷清了清嗓子,“老太太吩咐:以后所有从郭家出来的,心里眼里,只有四姑娘一个主子。四姑娘吩咐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四姑娘让我们伺候谁,就伺候谁。旁的人,四姑娘不说,我们当下人的就不理会。”     郭金芙尖叫一声,直接扑到郭老太太的脚下,“娘,您这是做什么啊?您让下人都听星霜的,不是要绝女儿的命!”     到了京城,她两眼一抹黑,有没有丈夫陆之焕的宠爱,也没有娘家的依靠,怎么活啊?全是因为有了儿子六哥儿,有娘家给的一大笔嫁妆,有张嬷嬷这样忠心耿耿的下人,她才有几分底气。     可现在,郭老太太一句话,所有下人都听陆星霜的了!那她怎么办?     郭金芙哭得肝肠寸断,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天塌不下来,她也活不了了。     郭老太太狠下心,“你觉得娘要绝你的命?当年星霜没有咽气,你把她挪到阴冷屋子,自己不去看不说,也不准老成的嬷嬷去,只派一个不懂事的小丫鬟照看,你才是绝你女儿的命!”     “还有,栖霞寺那次,你找星霜谈话,故意找那偏僻地方,害得星霜被贼人绑架。你是当娘的,你怎么只顾自己逃命,没被绑走呢?”     “从此后,别让我从你的嘴巴里听到忤逆两个字。有你这么当娘的么?你不配!不配啊!事到如今,星霜还肯认你,你就谢谢满天神佛吧!”     “嫁妆,给她!下人,给她!那十万两银子,”郭老太太嘴角的肌肉一颤一颤的,“也给她!都给她!”     郭金芙刚刚听到母亲的话,浑身一个寒战,如被雷劈过。过往的一切,被她刻意遗忘的,一幕幕又回来了。     她的心,惊得一缩,没有想到浑然不觉间,已经累积了那么多对不起陆星霜的事情。但又一想,那是她的女儿,要是没有她十月怀胎,哪有陆星霜的存在。     这么一想,难免觉得陆星霜还是欠她的。     郭金芙却不想想,郭老太太要是也一样对她,她能心平气和吗?     “娘,您都给了星霜,那给女儿留下什么!”     “留下你的一条小命!”     “都怪我,将你娇宠坏了。当年出阁,我就不该提出什么分居另住的主意,就该让你跟着你婆婆多受些教导。纵然苦个一两年,也不会让你越来越蠢笨狭隘!”     “你看看你自己,连亲生的女儿都容不下。等到了京城,陆氏一族满门清贵,那些长辈妯娌小姑,关系复杂,你能和谁交好?到时候谁给你挖坑,谁打着亲近的由头陷害你,你都不知道!”     郭老太太如今也不指望郭金芙幡然悔悟了,“你给我好好的呆着反省。我这就求见亲家老爷,让他答应亲自教导六哥儿,免得六哥儿跟着你,也学坏了!”     “不要!娘,您不能啊!”     比起刚刚夺走嫁妆,这会儿郭金芙才知道什么叫天塌了。     “娘,千万不能,六哥儿是女儿的命!要是没有了她,那女儿怎么活?您不给女儿活路,女儿死好了!”     郭金芙说完,奋力的往柱子上撞。     张嬷嬷反应快,连忙挡在前面,被撞的哎呦一声倒在地上。     郭老太太气得哆嗦,“张嬷嬷!你拦着她做什么,让她撞死好了!死了,一了百了了!我还怕她死不了,做出更多丢脸的事情,让郭家蒙羞!”     “娘!”     郭金芙一脸不可置信!     “别叫我!我没你这种寻死觅活的女儿!你死不死?死的话,我就站在这里,等着给你收尸!然后给亲家老爷道歉,生出你这种拎不清的女儿,是我郭家亏欠了陆家。到底死不死?死不死!不死?好,我就走了。”     郭老太太说完,真的抬脚就走了,一次回头都没有。     但她的手在哆嗦,腿也发软,强撑着走出敬安堂。     一出门,她的眼泪就唰的往下掉了。     离别在即,她怎么舍得骂将要远行的女儿,而且今生今世可能再也见不到一面呢?     可,知道女儿在远方,过得体面舒心,幸福快乐,和知道女儿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受苦受罪,被人欺凌、羞辱,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以郭金芙的性格,也就娘家能容下。到了陆家,那么大的家族,里里外外,都是出身高贵的女眷。而郭家出身低微,怎么可能不受歧视呢?     郭金芙永远学不会八面玲珑了,她这辈子最好的,就是未来十年,靠女儿陆星霜帮她在陆家立足,而后十年,靠长大承认的陆湛给她挣得脸面。     如此,这辈子就算圆满了。     陆星霜早就离心离德了,不能让六哥儿也被毁了。郭老太太真的求见陆老太爷,提出让六哥儿跟老太爷身边教养。     至于郭金芙,她走之前也没过去看,只让张嬷嬷传达两句话,     “寻死觅活,也得用在在乎你的人身上。有种你就对陆家人使使看,看谁会多理你一眼?”(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离开岭南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陆星霜见郭老太太发狠一般,不仅送来郭金芙嫁妆的库房钥匙,以及所有敬安堂下人的身契,更有足足三万两的银票――还有七万左右,一时筹备不及,等陆家三房到了京城,便找机会送过去。     她抿着唇,暗自点头,这回外祖母可是狠下心肠了。     哎,早干什么去了?在郭金芙的教养问题上,都是老太太昏聩!要负很大一部分的责!老太太是郭家的主心骨,偌大的家族管理得井井有条,四个媳妇也教得不错。如果拿出魄力出来,怎么会教导不好亲生女儿呢?     既没有那个能量,能护佑女儿一辈子,就别宠溺太过。宠上天了,又要人改。怎么改呢?     须知道,过犹不及!     之前是不该过于宠爱,这会儿也不该逼迫过甚。只怕郭金芙此刻,咬牙恨死了她这个女儿,更恨死了郭老太太。     陆星霜心中感慨不已,暗道自己将来教育子女,切切引以为鉴!     灵钏打开大叶紫檀匣子,见里面摆放厚厚一叠银票,很是好奇的拿出一张,仔细研究上面的标记。     “怎么?”     “灵钏在想,能不能仿造。”     “哈哈”,陆星霜被逗乐了,“这些银票是大通银号的,你看上面的面额,一张一百两,每一张都在总票号有底印暗记的,还有上面的花纹,哪里是想仿造就仿造的?”     灵钏撇撇嘴,“大通银号怎么了?”现代人民币第五版,制作的技术不比银票高明,还不是有假币!     陆星霜道,“大通银号没怎么。只不过是和皇家有点关系,乃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康亲王门下。据闻是康亲王亲自打理,如今票号已经遍布大江南北,超过一百多家。”     “才一百多家?”灵钏听了,越发嗤之以鼻,“姑娘说是亲王门下,灵钏还有点肃然起敬。可有亲王的背景。才开了一百多家。别怪灵钏看不起了。”     “哈哈,你想得未免太简单了!你当一家票号的建立容易么?每一家都要有十万左右的银子做基本。”     “啊?那一百多家,岂不是说。那位康亲王拥有,超过一万万两银子!怎么可能!姑娘,糊弄灵钏的吧?前十个票号的建立,或许需要十万两的基本银。但超过五十之后,票号已经深入人心。再成立分票号就是靠民众以及商家的信心。我想,后来的票号,完全就是净赚的!”     陆星霜微笑,对灵钏反应敏锐。很满意。     前世她就没转过这道弯来。总觉得让康王府掌握那么大的财源,对皇室,对朝廷而言都不是好事。可萧无碍却不以为意。说他早就知晓了,皇室才是大通银号的主要持有者!     她再问细致的。想要银号的内帐。毕竟,她是一国皇后,大通银号已经关系朝廷的安稳了,万一康王老病之后,糊涂了呢?账目有点问题,牵涉的钱财可都是上万!     结果,萧无碍当即翻脸,连续三个月都没给她一个好脸色。     回想前事,陆星霜有点不大快乐,勉强按压下情绪的翻腾,“虽如此,有一百多家,大周五十多个州都有分号,足以证明大通银号的厚实底气。谁敢冒险仿造?”     “姑娘,此外没有外人,灵钏想和你打个赌。”     “嗯?你说。”     灵钏眨眨眼,“姑娘觉得没人敢仿造大通银号的银票,也没人仿造成功。那灵钏就来仿造一张。哦,就是我手里这样的,一百两银子面额的,若是灵钏仿造成功,姑娘答应灵钏一件事!”     陆星霜失笑,“好!”     并不问灵钏想要什么。     因为她才不怕别人对她有所求,就怕对她没有所求!     时间匆匆的流失的飞快,转眼半个月过去。到了陆家离开岭南的日子了。     陆之焕这边,几个姨娘都准备好了。朱姨娘被陆明雪从庙里接出来后,就一身缁衣,说为陆老太太祈福。任姨娘以及和姨娘,一个同之前一样,管着琐事杂事,一个管着子女。这其中,包括苏姨娘和柳姨娘。     唯独嫡妻郭金芙面如死灰,对周遭一切不闻不问,让她怎样就怎样,木头人一般。只有对上陆星霜的时候,眼神露出毫不掩饰的憎恨。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陆之焕没有和郭金芙沟通的意思,只让陆星霜躲着,免得闹出什么不愉快。     陆星霜心道,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么?     没有吧?     既然对得起良心,她为什么要躲呢?     召了郭金芙的心腹张嬷嬷过来,小声说了两句,果然,郭金芙再也没明目张胆的露出憎恨眼神了。     张嬷嬷转告的话是这样,     “到了京城陆家,所有家中子弟都要送到族学学习。六哥儿是嫡子,如果学问太差,会被惩罚打板子。”     郭金芙听了,就急了,注意力注意到“儿子受罚”上。这时张嬷嬷才劝道,“夫人别生气了,眼下让六哥儿跟在老太爷身边,是最好了。有老太爷教导,族学里不会落下。不然,什么都不会,只怕老爷更有理由不让夫人和六哥儿见面了。”     郭金芙珠泪滚滚,可再难、再苦,她只能为儿子咬牙撑着。心里怨恨陆星霜刻毒,不过终于明白形势了――她跟陆星霜对着来,陆星霜一生气,到了京城后,郭家远在千里之外,根本顾不到!到那时,陆星霜把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抽走,那她怎么打听六哥儿的消息?     “娘亲为什么这么对我……”     心里一直埋怨郭老太太,郭金芙却不知道,若不是郭老太太破釜沉舟,陆星霜虽然不至于对亲娘的生死不闻不问,却也不会在郭金芙受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     至于后期郭家遭遇灭家大祸?跟她有多大关系呢?她犯得着冒着风险帮助郭家么?     将十万两投资在陆星霜身上,这可能算是郭老太太最明智的决断了。     此事后话不提。搬家是大工程。尤其是搬到千里之外。笨拙的家具都不打算带了,只收拾一些细软,以及路上需要的衣衫铺盖药材等。出发那一日,陆之焕的后宅女眷子女都上了车。     陆之熠不走,吴氏是新媳妇,也留在陆府。     陆老太爷不愿意走,说自己年纪大了。正要在风景秀美的岭南养老。不去京城了。后来是陆星霜出面和祖父谈判,答应了三个条件――将“才女”刨除在外,这才让老爷子同意动身。     雨桐和陆湛。以及陆明义,现在都在老太爷膝下学习。三个男孩的年龄相差比较大,而学问进度也是不同的。     雨桐原来以为,自己四书五经都有涉猎。肯定是三兄弟最出色的。哪里知道,老太爷最头疼的就是他!     原因。雨桐三四岁起,就在家和生母碧荷学习,而碧荷丫鬟出身,能记诵下诗书算是不错了。对里面的意义一知半解。等雨桐大了些,碧荷砸锅卖铁也要送儿子去学的私塾的先生,更是教得他一肚子不伦不类的歪解!     还不如不学呢!     而陆明义性格勤恳、踏实。虽然不够聪明――相对于陆家人来说,但仍旧算是一个能做学问的人。陆老太爷对他不怎么满意。但也不至于失望。     至于陆湛,只有一句形容的话。     都是一母同胞,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陆老太爷从来没有仔细教导过陆星霜学什么,可他知道,书房里的人都被陆星霜翻过了。以孙女恐怖的记忆力,翻过了,就意味她都记住了……     和当年陆之熠一样,天才中的天才!     可惜,老天太捉弄人了!陆星霜一介女流,再聪明,能科举做官么?陆之熠虽然是男儿身,但他的残疾,也彻底绝了官场之路,甚至不能有多大的名声,免得引来各种窥探目光!     从岭南到京城,本来就是千里之路。更何况要翻山越岭,一路的辛苦不用说。花了足足半个多月,才从象郡走出岭南,到了蜀地。     自然免不了到蜀王府了。     蜀王早就带着萧无碍去了京城,如今王府只有萧无为接待。另一位在王府当家作主的,不是半疯癫的王妃,而是顼红凤。     这一年多来,她养得极好,面色红润,比从前更多了三分丰美。如同一个真正的女主人,招待陆家诸人。     陆家女眷都知道,当年就是这个女人绑架了陆星霜,都不敢跟她太过亲近。     顼红凤也不以为意,吩咐管家给陆家人准备客院之后,就打着哈欠回去了。临走给陆星霜使了好几个颜色。     陆星霜心下思索,顼红凤此人心高气傲,连蜀王都不当面挫折她,自己要是驳回了她的“邀请”,只怕后患无穷。     再者,她毕竟是萧无碍的姨母,看在萧无碍的面上,也不能太过无礼了。     因此,她便去了。     哪里知道,顼红凤压根没有什么重要的话说,只是召唤陆星霜过来聊聊天,给她解闷!     陆星霜大怒,她旅途劳累,从决定离开岭南那日起就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没有空闲时候。不曾想到了蜀王府,还要被顼红凤挑衅!     不过如今的陆星霜,城府比当年做皇后更深。面上看她仍旧云淡风轻的,丝毫不介意的模样。顼红凤这才笑嘻嘻的告诉,     “呵呵,阿狸走之前给你留了东西呢!来,给你。”     顼红凤将一个红木盒子交给陆星霜,眨眨眼做调皮状,“拿回去看吧。”     她以为这样打趣小孩子,很有意思。     没想到陆星霜心里的怒火不仅没有熄灭,更上升了一层。     要不是为了萧无碍,要不是为了他!     带着一肚子火气回到客院,灵钏给了她一个惊喜。     “这是?”     “大通银号银票的纸。姑娘,你摸摸看,是不是十分相似了?”     “啊?你在哪里找到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宏伟计划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制纸不是一朝一夕能得的,少说也有十几二十道工艺。中间需要选材烘干等等,只靠在蜀王府一个晚上,怎么可能得来?     肯定是外面人做好了,送过来的。     陆星霜十分惊异,很自然的想到了三个字――天心阁。应该是灵钏和天心阁的联络人说了什么,才能这么快就制作而成。     只是,天心阁能人辈出,还会缺钱么?制作假银票,不能显示出天心阁的真正本事,反而一旦被揭穿,多少年的名誉扫地。     她不认为天心阁无缘无故,要冒着风险制作什么假银票,只为了证明灵钏一个猜测――大通银号的银票可以伪造。     唯一的原因,呃,她怎么忘记了,好像还有一个赌注?     若不是灵钏急着拿出来,她都快忘记了还有打赌的事情。心里越是寻思,越是觉得有趣。     迎着灵钏期待的眼神,她用手指捻了一下纸张,就手感而言,摸起来和大通银号的银票,非常接近了。而颜色……这根本做不了判断依据,就她所知道,就有七八种办法,可以让纸张变色,无论是偏黄、偏黄,还是偏青。     灵钏笑眯眯的,双方放出异样的光彩,“现在只剩下一样了,就是复制刻画完美的银票暗记了。看这个!”     陆星霜低着头,将灵钏拿出一个小纸包,里面都是黑色的碎屑。用真银票垫在上面,底下是将要制作假银票的纸张,中间均匀的铺满碎屑粉末。     灵钏拿起自己的银发簪,发簪簪头粗细大小正合适,只见她流畅的随着银票的纹路一笔一笔的画。不要多久。就画好了四分之一。     接下来的,还用说么?     对于容易分心的人来说,就是单调、无聊。但对于专心致志的来讲,这次的过程酣畅淋漓。灵钏的手彷佛有魔力,在她的指尖下,各种繁复纹路都清晰能辨,每一条线路都是精心绘制。     陆星霜发现。经过灵钏的绘制。这银票这种东西随处可见,但从来也没想过“银票为什么长这个样子,里面的花纹是什么寓意”的问题。而灵钏绘制之后。她辨认各种花纹,想明白了。     这是古体的“财源广进”,这个暗记好像飞白体的“大通”,不过是藏在繁复的缠枝花纹里。那个图案有点像天干。与之相对的则像是地支……     如此分解,一样样。她竟然能理解个七七八八!     灵钏画好了,拿起来,吹掉多余的碎屑,这会儿假银票的图案已经和真的一模一样。已经理解了银票图案的意义。再有以此做模板,找出其他五百两、一千两的诧异,还说想从大通银号骗钱出来。是天方夜谭吗?     “姑娘,你看怎样?”     “这是什么?”     “石墨粉。”     “唔。不错。灵钏,我相信你能做到。愿赌服输,说吧,你想要什么?”     灵钏满腹斗志,屈膝一跪,“姑娘,灵钏想要郭家给姑娘十万两银子的管理权!”     陆星霜:……     就算她早有准备,灵钏说出的这个要求,估计不一般。但一张口就是十万两银子,仍旧为灵钏的胆大而吃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灵钏认真的点头,“灵钏知晓。”     “那你就该知道,这十万两银子意味着什么。”     “当然!”灵钏大声道,“灵钏当年的卖身银子,只有五两。就算加上之前被卖的两次,总共也不过才值十两。十万两,可以买像灵钏这样的丫鬟,足足一万个!”     “很好。灵钏,我相信你提要求的时候,是足够冷静了。那你再说说,为什么要交给你管理呢?”     灵钏满脸喜色。     跟陆星霜时间久了,她多少了解一点陆星霜脾气。没有当场拒绝,就是有几分希望。接下来,只看她的表现。     灵钏以为,是因为天心阁送来的仿造纸张,让陆星霜觉得她有天心阁做背景的底气。其实,陆星霜防着天心阁还来不及,怎么会因为天心阁而心动呢?     陆星霜所想到的,是灵钏的经历,以及潜质。     前世,灵钏是“陆星霜”最贴身的丫鬟,也是心腹中的心腹。倘若没有一点能力,怎么可能在京城陆家众多家生婢女中,脱颖而出?     可纵然有相伴多年的主仆情分,灵钏成年后选择离开了“陆星霜”,并且下了牢狱凌迟处死,也没听说有一次求助旧主人。     她记得非常清楚。     因为当时做了皇帝的萧无碍,看到案宗说,“灵钏不是残忍之辈,其中肯定有隐情。”他打算发回重审。     明明证据确凿啊!     而陆家也有人出面,辩解说灵钏在陆家当丫鬟的时候战战兢兢,对上尽忠,对同辈关心体贴,就连街上遇到老乞丐,都会怜悯的施舍衣食。这样的女孩,怎么能谋害亲夫,残忍的毒死了生父和弟弟呢?     肯定有没查到的案情!     如果真的重审,灵钏的命运说不定会改变――可一意孤行,迫使陆家缄口的是“陆星霜”。能让萧无碍改变注意的,也是“陆星霜”。     前世的灵钏,在“铁证如山”下,就这么死了。都没等到秋后勾决,从案发、审理,到判刑、处死,一共不到五天。     快得简直不像是大理寺审案。     如今想来,灵钏不是死在她下毒害人上,而是“陆星霜”想让她死。“陆星霜”的沉默和暗中推波助澜,就是萧无碍也退让了。     不过,灵钏真的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和她相处过,不难发现她心里通透,什么都看得明白。     这样一个人,会不知道前世“陆星霜”心意,在扮演什么角色?     可灵钏被押赴法场,仰天大笑,没有抱怨“陆星霜”的绝情,也没说过一句陆家的不是,留下一句谁也不懂的遗言,“下辈子,不做女人。”     这句话,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许多和“陆星霜”过不去的,包括前世的自己,研究来研究去,愣是没找到一点能攻击“陆星霜”的地方。     对此,前世的兰宛茹是特别佩服的。她是皇后,也做不到送一个人上黄泉路,那人还不怨恨,不说一句坏话。     灵钏已经用她前世惨烈的凌迟而死,证明了她的品质――就算是死,就算明明知道旧主人“陆星霜”想让她死,她也没出卖“陆星霜”。     有了这点背书,十万两银子,似乎找不到比灵钏更适合的人了?     思绪悠悠,转瞬回到现在。灵钏正眉飞色舞,谈论起她的计划。     “如果姑娘同意,灵钏想用十万两银子投入大通银号。”     “异想天开。谁都知道大通银号是会下金蛋的,京城多少名门望族想投钱进去被拒的?”     “可灵钏有敲门砖啊!灵钏想了一个注意,让大通银号的利润能提高两成到三成,铺子的数量扩展十倍!”     “夸夸其谈!大通银号扩展十倍的数量,就是一千家!大周需要这么多的银号做什么?现在一百多家就够了。”     “嘻嘻,这就是姑娘不明了的地方了。灵钏通过……研究过了,现在大周疆域版图内,每一县城都有当铺、放印子钱之类的地方。有当铺、印子钱,就意味着有需求。所以,现存的银号是远远不够的!”     “在灵钏的设想中,银号不仅仅是提供存钱、提款的地方,而应该参与老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谁家要娶亲了,谁家要办理丧事了,没多少钱财,怎么办?求助银号,银号评估此人的可靠性,发放一定的钱财,约定好每个月的还款。这样,等于银号发印子钱,但是又不要借贷的人一口气还清,可以靠劳力慢慢的还,减轻的压力,同时也办了大事。当然,这是灵钏设想的一种美好。现在要在全国的范围内推广,有些不切实际。所以灵钏想了一个最快的法子,利用朝廷!”     陆星霜刚来想反驳的,这会儿奇了,眨眼问道,“怎么利用朝廷?”     “姑娘,大周五十多个州县,赋税钱粮是不是都要运往京城?”     “自然。”     “运送的途中,是不是有损耗?”     “当然。”     “如果大通银号建议,让每一地的分银号承担了呢?也就是说,每一州县收缴的钱粮,直接交给当地的大通银号,由大通银号开具凭证。而后一纸公文传到京城,京城的总票号见了凭证,拿出相应的钱粮交给朝廷。如此免去朝廷路途遥远,护送的麻烦。”     “可银号不得负担……”陆星霜下意识的提出反驳,随即反应过来,大通银号还真不用负担什么。真要做到如此大的规模,等于和朝廷合作,那么更多的商户不得求助?     商人将本求利,互通有无,就是不护送赋税银两,一样天南地北的跑,多一趟少一趟,有什么区别?     况且大通银号可以给朝廷提供凭证,也可以给商户提供啊?试想南北两地的商户,都跟大通银号合作,那么南方的商户可以直接到北地的商户拿货品,然后到京城的大通银号结算,省却了在外面带大额银票银两的风险。     “主意很好。”     陆星霜情不自禁的赞叹了,“只是你认为康亲王会答应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何必呢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灵钏有点不理解陆星霜话,“为什么康亲王会不答应?姑娘都说了,主意很好,这个策略足够让大通银号发展壮大,成为朝野内外不可缺失的支柱!康亲王有什么道理反对?除非,他一点也不想赚钱了。”     陆星霜鼓掌,     “才对了。他真的不想赚钱了。”     “啊?”     灵钏也是精明人,瞬间想到现状,苦涩的动了动唇,“我真傻,大通银号的商铺已经超过一百家,人人都知每一家票号要十万银子做底本。‘天底下最富有的’名号不好当啊,幸亏康亲王是亲王,不然树大招风,早就垮了。”     说完,灵钏也垮下脸,一点精神劲儿也没了。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康亲王没有雄心斗智,安稳养老足矣。     陆星霜笑眯眯欣赏完了灵钏的表情,这才咳嗽了一下,“你打算拿我的银子介入大通银号,是通过天心阁么?”     “是,如果姑娘不希望外人知道的话。”     “可靠么?”     “灵钏亲自来。”     “糊涂!顺着你不就能查到我了么?天心阁内,可有你信任的?”     “好姑娘,那是十万两银子,什么友情值得用十万两银子考验?灵钏自问没那么大本事。所以只是借用天心阁的外皮,包装包装,实际借用大通银号的扩张期,将本求利。只是坐等收分红的话,还不如在京城买下一条街道,月月等着房租呢。”     陆星霜思索了半响,“好吧,灵钏。打赌你赢了。十万两银子郭家做过许诺,当不至于骗我。三万两你先拿去。等后续的到了,再拿给你。”     “姑娘?”灵钏非常震惊,神色又惊又喜。不过很快都和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说服不了康亲王,这笔钱交给灵钏。获利的可能性。不如交给其他人。”     “可我对你有信心啊?”陆星霜笑了笑,“来,我告诉你一个。说服康亲王的办法。”     “嗯?姑娘有法子?”灵钏凑耳朵过去,听得陆星霜轻轻的声音,“找人联络上康王,就说有办法定下世子人选。”     说了一句。没有下文了。     灵钏不解,“姑娘。什么办法?”     “就是我刚刚说的。你将我的话嵌到你注意前面,这般和康王的人说了,就成了。”     灵钏虽然聪明,到底对朝廷的事情一知半解。不久后。天心阁派人联系,因为之前灵钏索要的是大通银号的仿造纸,让许多上层担忧。生怕门中的人走上邪路,养成不劳而获的习惯。     特意派来的人。是颇为喜欢灵钏的一位算科的老师,本打算谆谆劝解的,没有想到灵钏眉飞色舞,说到陆星霜愿意将她的私房银子,十万两银子交给她管理!     有这十万两银子,将来就会变成二十万,三十万,乃至一百万!灵钏很有信心。而她在天心阁的表现,也让上层对她颇为关注――且不论成功与否,有过操控十几万两银子的门人弟子,就是和旁人不一样。心胸、眼界、气度,差别明摆的。     如果灵钏真有机会接触,天心阁肯定会对她资源倾斜。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补有余,就是这么不公平。     “灵钏,这是你的机会。”     “是,灵钏知道。姑娘已经将银票交给我打理了。对了,老师,能不能帮我查一下康亲王的消息?”     “康亲王?你要他的消息做什么?”     “灵钏想研究大通银号!此外,京城其他贵族所经营的商号,经营最好的,以及最不好的,灵钏都想知道。”     “好。等明天。”     第二天,灵钏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细细的看,慢慢的看,才一点一滴研究透彻了。     天心阁直接送来一张地图――京城最有名的几条街道,几个坊市,如牛马鸡鸭果品菜蔬风筝纸扎棺材小工艺等生意,就算了,没勾勒画出,其他行业都有标注。此外,著名的商号都额外写明了,背后是什么家族,家族中何人官宦,后宅女眷以及子女等基本情况。     不出意外,康亲王的最详细。     原来这位康亲王年轻时候,不是没资格争一争皇位的,但他天**玩,还不是一般纨绔子弟走马章台,眠花宿柳的玩,而是喜欢金银珠宝。     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儒家道德中,轻视钱财为君子,重视钱财,就落下乘了。偏偏康亲王不是一般的喜欢钱财。当今圣元皇帝登基之后,他也封王,但是对权利毫无兴趣,天天摆弄金钱,终于弄出了“大通银号”,天天帮他赚钱。     一家两家,足足一百家。对外,就如之前灵钏计算的,人人都以为康亲王府有万万家产,富可敌国!但资料上显示,康王中生活的相对比较朴素,只有四个妾侍,生了四子二女――这已经是亲王中最最少子嗣的了!     灵钏倒是能理解,不是所有百万富翁都获得奢华。相反,他们严于律己,对子女的教育也比较在意,不会让他们沉浸在金钱之中,以为自己可以逍遥快活一辈子,断送前途。     可惜,这么富有,到底遭忌了。康王的嫡长早逝,剩下三个儿子,最小的一个是婢生子,出身低,年纪小,没有竞争力。另外两个,一个是嫡次子,另一个是庶长子,各有千秋。反正康王对儿子比较公平,先为嫡次子请立世子,驳回。再为庶长子申请世子,再次被驳回。     连续被驳回两次,康王懵了。他以为总有一个可以当世子,哪知道皇帝就是拖着!     拖来拖去,没个准信。康王着急啊,找各方面人打听,有人说,嫡次子的生母是填房,母家身份不够,也有人说,庶长子在占“长”,那也是庶出。反正两方面都有道理,康王这几年,已经无心大通银号了。     他就怕,等他两腿一蹬,他两个儿子目前看着还好,可到那时还不斗得你死我活?     毕竟,逐个击破,更容易让朝廷接手“大通银号”,且不伤害和康王的兄弟情分。     灵钏终于明白陆星霜所言,“帮康亲王定下世子”的办法了。其实她所建议的,让大通银号和朝廷合作,等于变着法子让朝廷接纳。时间久了,等于打赏朝廷的烙印,朝廷派人监管,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如此,在康王还活着的时候,圣元皇帝就能顺利的接管大通银号,也不必等康王死了。那么,卡着康王世子十多年,实在没道理。再次上书,肯定通过!     灵钏想透彻了,对计划的实施更有信心了。     同时,忍不住回想陆星霜说有办法的时候,当时她不理解,等理解才知道短暂时间内,就知道怎么利用康王的心理,做出最有利的判断。可见陆星霜简直有一种敏锐的直觉。     联想到她还这么小,将来长大了,该是多么妖孽啊!对了,她还有过目不忘之能……     为将来犯到她手上的对手,默一下哀。     ……     陆星霜交给灵钏三万两银子之后,并没有太大感觉。毕竟,之前她当皇后那会儿,手里管的钱财是几百万,内库里的珍宝更是无法用价值衡量。     三万两,只要不全陪了,她也有办法赚回来。要不是她的身份不方便出面,她都想亲自经营了。     在蜀王府住了三天,休整一番,不然连续行路,只怕女眷体弱承受不住。还有明雯明霞还小,路上受了点风寒,也要看大夫喝药。     陆星霜在蜀王府的三天,难得休闲下来。四处观望,浏览府中的景色。只是王府里有一个她永远躲不掉的影子――顼红凤。     顼红凤笑呵呵的负手站在竹亭后面,等待着她。     陆星霜还念着之前的怒火――对于记忆力比较好的人,原谅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会一遍又一遍的回忆到被得罪冒犯的那一刻。     她想不理会,不过顼红凤就那么志在必得的看着,倒让陆星霜动了疑心。     她不知道,顼红凤又在打什么算盘。     偏偏顼红凤的身份特殊,她做什么,直接的后果都要萧无碍承担。萧无碍的事情,不就是她的事情么?怎么也躲不过的。     思来想去,她还是走上前,盈盈行礼,“王妃安。”     “呵呵,我还以为你不过来了呢?怎么,回去看到阿狸写给你的信笺,不高兴了?”     “怎么会。阿狸还记得给我写信。”     顼红凤挑眉,表示不相信。     她这么个表情,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早就看过了。     其实看不看都无所谓,就是讨厌顼红凤一种“胜券在握”,彷佛她的感情,她的终身,都掌握在顼红凤的手里。     那种猫爪耗子,不吃,还要玩弄的感觉,最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报复。     “不知王妃何意?”     “何意?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危机在哪里,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顼红凤笑吟吟的。     “我的危机?王妃何必危言耸听呢?”     “哎呦呦,到现在还跟我打马虎眼。何必呢?有这功夫,你不如想一想,怎么才能和阿狸白头到老?”(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疯癫了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顼红凤的成竹在胸,是她自以为窥探到了陆星霜的内心――还有比皇家子孙更好的高枝么?更何况阿狸模样出众,性情温柔。她笃定外表目下无尘的陆星霜,想嫁给阿狸,想嫁的要命!     这份“恨嫁之心”,就是她三番五次挑衅,明明知道惹恼了陆星霜,仍不放在心上的原因。     此刻,她还在微笑,笑容里充满了恶劣的趣味,彷佛再说,“求我啊,多求两句,说不定就我大发慈悲,告诉你危机何在了呢!”     陆星霜暗道,如果真有月老红线的话,她和萧无碍之间冥冥之中早被牵连上了。不然,前世她嫁给了萧无碍做正妻,这辈子却成了萧无碍的初恋?     所以,她根本没有把顼红凤的话当一回事,只是怕对方诡计多端、心狠手辣,在没有绝对把握对付的时候,并不想扯破脸,当面锣对锣鼓对鼓的。     “哎,王妃的话,星霜越来越听不懂了。若说‘白头到老’,这原不过是世人的一句祝福词语,多少夫妻能真的白头?有人聪慧,能预览得到将来的危机,只是预知了又躲不过,不是白操心!还不如稀里糊涂的。”     顼红凤听了,轻笑两声,妩媚多姿的眼眸在陆星霜身上转悠了一下,“看来你对陆家很有信心呀!也罢,我不和你绕圈子,你可知道阿狸跟着蜀王已经到了京城了。”     “这,阿狸留给星霜的信笺,王妃不是已经看过了么?”     “谁看过了?”顼红凤脸色一板,“好像我是那等四窥你们小孩子家家的秘密!骨肉连心,阿狸想什么。不用看我也猜得到。”     先洗白了自己,顼红凤才继续道,“他半个多月前就动身去了京城。原来是打算和陆家通行的,不过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说一半,停一停,看一眼对方的脸色,这是什么毛病?陆星霜努力控制表情。淡淡的。既不好奇,满足顼红凤的恶劣趣味,也不冷淡。降低顼红凤的谈兴。     顼红凤已经有点扫兴了,不过想到自己的目的,才继续,“有人将太子告了。”     “据说告状的情由。十分不堪入耳。当天皇帝就将原告押下天牢,不准人审。也不准人查。路丞相在早朝时公开劝谏。而后就听说,太子东宫的人收买了下人,故意给路丞相次子的马下了巴豆,导致路二公子断了一条腿。”     顼红凤幸灾乐祸的说起京城的纠纷新闻。“然后蜀王就快马带着阿狸去了,走之前都不顾安置府里大小事情。好在之前我管事的时候,都理顺了。要不然戳手不及啊!”     陆星霜寻思:顼红凤有这么好。特特传递信息给她?再说了,京城的事情。只要天不塌,到了京城自然有陆家人主持。她去了,也只有听长辈命令的份儿。     说了等于白说,根本没用啊!     总不会故意找她聊天,卖个好儿吧?     顼红凤有那么无聊?     想不通,就越发忌惮了――她可没有忘记,顼红凤杀人时候的罗刹模样!     唯一一件确认的事,就是顼红凤无利不早起。她不会白白接近她,说这样一番话,肯定有特殊的用意。这用意,不外乎利用她,或者陷害她。     联想到目前她的身份,以及和阿狸的关系,陷害还早了,且不能给她什么好处,那就是利用了?     利用她做什么呢?     陆星霜面上做出一副惊讶模样,言语中带着关心,“原来京城这么不安稳?阿狸去了,会不会有危险。”     “你担心他?哈哈,人家可是龙子龙孙,谁敢动一根指甲?杞人忧天!”顼红凤冷嘲了两句,让陆星霜跟着她,陪她散步。     陆星霜装成一副暗恼的模样,不大和顼红凤视线相碰了。反正不管说什么,她不上钩,不理会,能将她怎样。     没多久,灵钏借口陆之焕来寻陆星霜了。     陆星霜麻利的走了,没看到顼红凤咬了银牙,“想溜,没门!这件事不落到你头上,我怎么能安心睡觉!”     ……     陆家上下在蜀王府休整了三天,也就是说,顼红凤只有三天,过了这三天,她想要有什么动作,估计就瞒不住了。所以心里有点着急,一着急,就容易出错。     顼红凤此人,不说见利忘义,至少也是为了眼前利益可以罔顾以后的。简而言之,就是没什么眼界、心胸。她能看到前方五步路,就专心致志为这五步路打算,而不去想前方的十步、百步,更别说为了走得更远,做出一点牺牲了。     好比当初她想试探蜀王的心意,是不是会为了皇命放弃和她之间的婚约,要是没有让庶妹妹顶替自己的身份,只用顼氏女眷的身份投奔,去蜀王府试探试探,也不至于连个转圜的机会都没有。     可她想得太多,怕蜀王对庶妹好,是为了钓出她这条大鱼,所以让庶妹顶替了她的身份,在找人暗中监视――蜀王能高兴吗?被当成傻子耍着玩?     所以顼红凤现在住在蜀王府,不尴不尬的,仗着有婚约,可顼氏已经有人来完成这个婚约了,阿狸的存在就是证据。要走,又舍不得蜀王的权势富贵。     当年她哪里想到有今天?     不然打死也不会让庶妹顶替了她!     以她的智慧武功,王府里哪个女人是她的对手?绝对是蜀王府的实际意义上的女主人。     顼红凤每留在蜀王府一天,就悔恨一天,就愤慨一天,就执迷不悟的陷了进去――她才是蜀王妃!堂堂正正的!有先帝指婚的圣旨在,连当今的圣元皇帝也无法更改!凭什么啊,让一个疯癫的女人占据了她的位置!     这份执念深入骨髓,再打了两天哑谜,顼红凤终于找了机会,透露给陆星霜。     她以阿狸为筹码――让陆星霜帮她弄死现任的蜀王妃吴氏吴秋凝。     顼红凤想的挺美,吴秋凝一死,这蜀王正妃的位置不就空了?她正好拿出先帝指婚的圣旨,名正言顺当这个王妃。     陆星霜听了,心里掀起滔天大浪。     这已经不是“不答应就不合作”的问题。她觉得,顼红凤才是那个疯癫的人。     蜀王是何等人物,继室王妃不如原配好听,但他是天潢贵胄,怎么也不会选一个背弃过他、猜忌过他,同时还嫁过人,野心勃勃、头脑不清的顼红凤啊!     根本没得谈!     陆星霜也不觉得她有必要和顼红凤打交道了,不然交往过密,将来自己都说不清了!     她让九儿去见萧无为。     九儿是她身边中最受器重的,如此这般说了一番,九儿也慎重之极,特意等天色暗了,悄悄的前去见萧无为。一五一十的说了顼红凤打算怎么和她家小姐“合作”,而后不等萧无为答案,就退了出去。     萧无为呆了呆。     和陆星霜一样,心中浮现滔天大浪――不过陆星霜想的是顼红凤玩火**,她才不跟疯癫的人玩耍。萧无为却苦恼了,他撇不清啊!吴氏毕竟是他弟弟的生母,虽然活着也是给王府丢脸,连吴氏的本家都已经放弃了,但就这么让吴氏死?     他做不出来。     吴氏的生死,也只有蜀王能下决定。     所以,为了保护吴氏,萧无为动用了暗影――也是一支隐秘的,皇家的暗卫。蜀王临走之前,不放心儿子,将护卫自己的暗卫一半,交给了萧无为。     萧无为这才有能力分心保护吴氏,要不,还真难说能不能挡住顼红凤的诡计暗害。     顼红凤马上发现,吴氏被转移了。     而陆星霜白日几乎寸步不离的和她父亲、祖父在一起,夜晚也召了许多侍婢,与陆明雪、明霏等人相处,根本找不到机会。     这还不明白?     不仅不帮她,还告诉了别人!     可恶!     顼红凤咬牙,气得脸色发白。     还没有人敢这么耍她!愤怒之极的顼红凤,叫人传了信给陆星霜――好自为之!     陆星霜让人将纸条烧掉。     可笑,威胁她?有本事,就随她一同去京城!都不敢在京城露面,还当什么蜀王妃!自古有什么钦犯王妃么?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怎么也是先去掉钦犯的罪名,然后再想名分地位吧?     名不正言不顺,就凭着一张圣旨想当王妃?     陆星霜都不屑多说,三天过后,两个小妹的身子好转,一大家子也不能继续留在蜀王府,便继续踏上回京的路程。     顼红凤背着“顼氏余孽”的身份,自然是不能轻易踏上中原。不过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她能在朝廷的天罗地网下逍遥快活多年,自然有她的门路。     陆氏很快遇到了麻烦,而且是轻易摆脱不掉的大麻烦。     也是陆星霜疏忽了,以为顼红凤是不敢触怒堂堂陆氏的,再多一强敌。没想到疯癫的人根本没有理智可言,她只想到陆星霜不帮弄死吴氏,吴氏就一直是她做王妃的阻碍。算来算去,陆星霜就是阻碍!     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以为违背自己,是一件很得意的事情呢?     顼红凤对待敌人,从来不留手,所以她联系了一伙烧杀劫掠的马贼,说岭南最富有的郭家亲家,打算回京,携带的六十多箱子里,奇珍异宝不知多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生死危机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从蜀地往京城,一路也是翻山越岭,道路崎岖。这一日,到了一处山隘关口。陆家人着急赶路,想趁天黑之前到官衙的驿站落脚,免得露宿乡野。幸甚,紧赶慢赶,终于过去了。     到达驿站之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又见天空乌压压的,卷起的乌云好似悬在头顶,都道要下大雨了。果真,没过多久黄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到地上。不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漆黑的夜空,时不时被闪电裂开,片刻后就听得轰隆隆的雷声,震得人耳朵都快聋了。     小孩子怕雷声,心慌慌的搂着自己的姨娘不肯撒手。眼看这暴雨闪电的,一时半会儿停不了,陆星霜就邀请了二姐明雪,以及五妹明霏、六妹明雯、七妹明霞,姐妹们聚在一起。人一多,说说话,也不觉得害怕了。     因为屋子大,几个姨娘也都过来了。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管平时心里多少龃龉,这会儿在返京的路上,都是一样吃不好、睡不好,受了太多的罪。倒是培养出一点“同舟共济”的感情来。     聪明者如苏春莲,进门最晚,感叹道,“我经历的事情不多,从前没觉得。真的在路上了,才知道三位姐姐了不起。当年跟相公千里迢迢去岭南,怕是条件更艰苦些。”     话题选的好。     和姨娘、任姨娘,感觉说到心窝里去了。可不是么,当年是被发配!皇上圣旨一下,当天晚上就赶着上路了。凄凄惶惶,惨不忍睹。     外部条件差还不是最重要的,去岭南那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忧心前途命运,才是怕的人一晚晚睡不着。     “我只记得,刚刚安顿下来时候,瘦了二十多斤。任妹妹最是可怜,瘦的风刮刮就吹跑了。”     任姨娘摇头一笑,“谁不是呢?一摸胳膊,都是皮包骨头。头发一把把的掉。那时还以为活不了多久了。一日日熬着。撑这一口气,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不埋葬在异乡。”     几个人回想过去。脸上的笑容变得真诚随和多了。     毕竟,现在赶路是辛苦,但是回京!     回京!     到了京城,就是她们的好日子开始了。     不说她们都是生育了孩子的。就是没有,陪同相公到岭南。受苦十多年的经历,也足以让她们在陆氏家族里立足。     漫漫长夜,因为说话打发时间,也不觉得难忍了。倾盆暴雨下了半个多时辰。就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顺着屋檐啪嗒啪嗒的坠落石阶上,蓦然染上一层红。     因为天色暗沉,没有人发现。     直到厨房的人喝了点酒。出来小解,才发现了异常。大叫一声。第二声只叫唤了一半,就被人割了喉咙。     第一声已经惊动了陆家人。     陆之焕连忙出来,先去见了陆老太爷。陆老太爷骂他,“你来找我作甚,还不去看你儿子闺女!”     陆之焕留下两个有武艺的小厮,令他们警醒点,不必顾忌。如果有人胆敢冒犯老太爷,刀子招呼就是。     小厮们连忙应了,“老爷放心!小的几个曾经随着蜀王大军去过安南,杀几个不长眼的毛贼不在话下!”     陆之焕这才赶到后院,见陆星霜正在安抚几个妹妹,又让姨娘丢了金银首饰,免得贼人惦记。最好带上方便携带的食物和药,必要时刻只管逃命。     “活着,才有再见面的时刻。”     “星霜?”陆之焕目睹女儿有条不紊的吩咐,恍然有一种“吾家有女已长成”的感觉。     “父亲!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要怕。爹爹已经派人去了。驿站是朝廷所设,贼人不敢胡来。”     “父亲,小心无大错。星霜有点不好的预感。”     陆星霜皱着眉,蓦然想到顼红凤的一张扭曲的脸――不会吧,只是因为拒绝了不合情理的要求,就疯狂的想置她于死地?     陆之焕答应派人守卫,同时彻查驿站内部,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希望一切顺利吧。     可惜,这注定是妄想了。     老天下的大雨,让地面泥泞,又是闪电又是雷声的,才导致应该合围的贼人数量不够,只能偷袭。偷袭又被人发现,这才让陆家有了防备。     现在,约定的时间到了,几路合伙而来的马贼都聚齐了。就在驿站外面,穿着黑衣,带着黑色头套,只露出腥红的眼睛。     当中一个,挥一挥手,根本不打算谈判,直接派人冲了进去。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双一双。     惨叫声连接不绝。     这是噩梦,一个让活下来的人都终身铭记的噩梦。     马贼杀人如麻,他们的抢劫方式只有一个――杀掉所有活着的,能动的人。只要人都死了,那剩下来的,都是钱财,谁也带不走,谁也逃不了。     刀光一抹,眼睁睁看着平日里熟悉的伙伴,头颅飞起。那腥热的液体喷溅在自己身上,足可以把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吓得发疯。     陆家下人被杀的肝胆碎裂,活着的拼命想要往外逃,死的鲜血染红了一地。     杀孽足足半刻钟,这半刻钟,死的人数过百。     陆家带来的护卫几乎死光,仆役也死的七七八八,活着的全部带伤。     陆星霜远在后院,身边都是陆家女眷。几个从郭家来的壮妇,全都拿着木棒,站在门前守着。她四下里望望,几个姨娘手无缚鸡之力,姐妹们更不用说。丫鬟也是指望不上的。     从来没有这一刻让她感觉疲惫软弱――她才知道,自己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她和这院子里任何一个人都一样,马贼只要一刀。     只要一刀,她就死了。     甭管多少前尘旧事,甭管生前名还是死后,都成了空。     老天作证,如果她这一次能逃过,绝不会再让自己处于这等犹如砧板上的肉境地!     马贼冲进来了。     陆星霜不想坐以待毙,她手里紧紧握着匕首,回眸看了一眼灵钏和九儿,“和我走!”     郭金芙大喊一声,“你要去哪里!要走带上我,带上六哥儿!”     她还以为陆星霜有逃生的路。     所有人都用眼巴巴的眼神盯着陆星霜。     陆星霜苦笑,她哪里有什么逃生的路?     “母亲,我要去死了,你也跟着?”     “什么?你傻啊,干嘛去死?外面还有人护卫着,说不定能打跑马贼呢!”     到现在,还这么天真。     陆星霜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星霜也希望如此。不过听外面喊杀阵阵,怕是……没有希望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辛苦了这么久,就等着回京享福了,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死掉?不会的!     最先崩溃的是苏姨娘。     她年纪最小,且心计虽有,却不如其他人经历得多,沉稳些。一听外面的声音,早就吓软了。再听陆星霜要去死,意思是不让贼人侮辱,她懵了。     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死了。     “我不会死!我才不会死!”     苏姨娘拼命的往后缩,看着几个去保护陆星霜的壮妇,疯狂之下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想死了,你们来保护我!我给你们银子,她给多少,我给双倍!”     说完,推着郭金芙和陆星霜,“你们不是说要去死吗?快去吧。”     柳寒烟柳眉倒竖,上前扇了苏春莲两个耳光,“你疯了?”     “疯了,疯了。都快死了,还不疯一次干嘛?姓柳的,你装什么装?你做梦都想弄死她,当我不知道吗?还有你们三个,刚刚说来岭南辛苦,担忧前程,现在怎么不担忧了?都快死了啊!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什么福都没享到,一直被这个女人压倒头顶上,你们服气吗?”     “她有什么?她就是生在郭家,不然能比得上我们哪一个?”     苏春莲神色惊慌,大吼大叫。     郭金芙气得脸色发白,连贼人近在咫尺也顾不得了,“你个贱人!忘了你的身份!”     “哈,我什么身份?我是一个妾,不过你有什么好得意的,相公要不是为了你是郭家女,为了陆家能在岭南立足,才不会要你!你放心,我们就算这次不死,等到了京城,相公还会正眼看你吗?你以为还是在岭南那会儿吗?”     郭金芙气得冲上前,和苏春莲抓成一团。     朱姨娘上前拉架,也被抓了两下,脸上多了几道血痕。和姨娘上前帮,不过只是虚着,根本没挨边。任姨娘只是叫丫鬟帮忙,彷佛不敢碰触郭金芙似的。     灵钏和九儿拦在陆星霜身边,不让打架的女人们伤害到陆星霜。     至于陆明雪、明霏几个,都吓坏了。明雯明霞更是嗷嗷直哭。     “咣当”一声。     打架的两个分开了。一个是以为是必死无疑,马贼来了,吓得昏倒过去;另一个神经粗大一点,转过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不是别人,正是陆之焕。     眼泪吧嗒掉下来,“相公啊!”     有心上前哭诉,可别的女人比她更快,柳姨娘最先,其次是陆明霏,都冲到陆之焕身边。     “爹,女儿好害怕!”     “相公,外面情况怎么样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人心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在陆之焕的逼视下,院子里所有的女人都安静下来,只有苏姨娘还一抽一抽的,短暂的恢复理智,躲在几个壮硕的下人身后。     这会儿,也没人有心情告状,纷纷问着外面的情况。要是贼人冲进来,大家伙都要死,还顾得上其他吗?     “你们各人,马上收拾了随身物品,待会我让人从后门开道,能走多少,就看你们个人的造化了。”     听了这话,就是说听天由命了?     苏姨娘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她出身富家,就算是巴结郭家生存的普通家族,可也是金银绫罗堆出来养大的。甘愿做妾,也是图陆之焕的人品名望。现在,她后悔了,后悔为什么有眼无珠,挑了最艰难的一条路走!     要是听亲娘的劝,找一家门当户对的,大富大贵指望不上,但至少平平安安的啊!     也不管别人,这会儿她才不管什么妻妾有别呢,郭金芙爱怎样就怎样,死了也活该。反正她要活,她一定要活命!     小女儿明霞五岁大了,平日里乖巧可爱,她看成眼珠子。不过逃命的关键时刻,带着她,平白多了几十斤重量,就是拖累啊!     带,还是不带?     苏春莲略一犹豫,随后看了一眼陆家人,自从嫁给陆之焕后,没有得到什么宠爱,反而受柳寒烟的压制,被郭金芙当成棋子利用。而后又有和姨娘、朱姨娘、任姨娘几个的明里暗里的排挤,打压,种种闷气苦痛,一幕幕全都翻涌上来。     凭什么啊?     明霞是陆家人,陆家不能保护。她一介女流还能带着逃到哪里去?要么母女两个一起死,要么只能活她一个。思来想去,她咬一咬牙,狠心推开了明霞。     明霞吓坏了,早就哭成泪人,苏春莲将她推到明雯的身边。明雯傻呆呆的,下意识的拉着妹妹。     苏春莲就那么甩了手。匆忙捡起几样要紧的首饰。有想到陆星霜说过的食物,包了几样,就往后门去了。     陆之焕没有什么多余动作。看到小女儿被抛下,也没多说,而是平淡冷静,“你们想要逃命的。都赶紧走。”     渐渐的柳寒烟也动了。     没多久功夫,她从屋子里出来。换了一套仆役的衣衫,袖子里鼓鼓的,不知什么。到了女儿明雯身边,倒是拿出来一样东西――剪刀。     “乖妞妞。谁敢打你,你就用剪刀扎他!听明白了么?”     明雯点点头,又让姨娘给妹妹明霞一把。     “小七太小了。使不好剪刀。你拉着妹妹,别丢了。”     看着明雯小小的人儿。用力的点头。不止是陆之焕的眼中带了点暖色,连陆星霜都点点头了。不枉她素日对六妹额外的好,如今看来,这个妹妹估计是姐妹中最懂事坚韧的,若是能逃过这一劫,她必定视为亲妹,好好对待。     “你不走么?”     陆之焕问柳寒烟。     柳寒烟知道陆之焕不待见她,为当年她没羞没躁做下的那等事。不过时过境迁,柳寒烟是苦大的孩子,比苏春莲见过的人间惨事多的多,心里头暗想,她是做不出丢下孩子不管的。     可带着孩子,一定走不远。马贼多么凶残,与其孤零零被追上,不如守着。     “妾身不走,死也死在这里。”     陆之焕表情没有变化,然后依次问了和姨娘、任姨娘、朱姨娘。     朱姨娘眼皮都没抬一下,搂着陆明雪,“老爷不必忧心我们母女。柳姨娘准备的剪刀,我们娘两也有了护身的武器。必要时刻――”     就是自裁了。     绝对不会丢陆家的脸面。     这是朱姨娘未尽的话语。     陆之焕听了,动唇微动,不过危机时刻,也没多少时间闲聊,只能用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随后转移到和姨娘和任姨娘的身上。     任姨娘是绝对不会束手待毙的,苦苦哀求,“老爷,真的没法子了么?妾身死不足惜,可是看着明霏,她才那么小,花骨朵一样的年纪,怎么忍心!”     明霏只是抽泣,小声小声的,哭得人更添心烦。     比较起来,素日看着没什么主见,性子柔弱的陆明雪,反倒没有哭,只是依偎在生母身边,表情柔顺。     至于陆星霜……就不拿她做比较了,简直是一个妖孽,生死关头面色如常,有条不紊的吩咐下照看郭金芙和妹妹。     除了苏春莲,没有一个人要走。     不过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不知怎么,大雨又下起来了,火把都被淋湿了。外面黑压压的,根本看不到什么情形。     陆星霜回忆了一下驿站的位置,处在一个山隘口之后,真正的易守难攻啊。她想了想,提出建议,就是趁天黑雨势大,往山隘口那边去。到时候仗着地利,靠着几个护卫就能抵抗了。     只是援兵……没有援兵,照样是抵挡不住的。     陆之焕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明言道,     “马贼是有预谋的,只怕山隘口那边也布置下了,这一去,就是自投罗网。”     这也是陆星霜怕的。     但是留在根本不适合躲藏的驿站里,等死吗?     “眼下还有一个办法。”陆之焕环视了一眼所有人,“驿站毕竟是朝廷所设,这里藏着一个地窖。”     “啊,地窖?”     幕后有人露出惊喜的神色。     可接下来的话,顿时让所有人面面相觑,难以抉择了。     “地窖不大,只能留十个人。”     十个人,留谁呢?     郭金芙第一个先表态了,她是当家夫人,理应有个位置才对。     和姨娘和任姨娘对视一眼,这会儿是继续给陆之焕刷好感呢,还是抱住自己小命先?     毕竟,现在的谦让,可能就是要自己的命!     最终,和姨娘想到她的儿子,她还有大好前程,这搏命的事情,留给其他人吧。因此紧紧跟在郭金芙身后。     任姨娘一算,陆老太爷必然要去的,忘了谁也不能忘记老太爷。而陆明义、雨桐两个是男丁,别看雨桐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熟,但他要是出了事故,陆之焕必定一辈子过意不去。     这就三个了。再加上郭金芙,老爷,陆星霜、明雪、明霏、明雯、明霞,九个了。     就算孩子只算半个,塞上和姨娘,最多还有两个空位。也就是说,剩下的姨娘中,她,柳姨娘、朱姨娘,必定有一个是等死的。     纠结许久,她都说不出放弃的话。     最后是朱姨娘款款行礼,对陆之焕道,“妾身留下来吧。”     陆明雪惊叫一声,“姨娘!”     朱姨娘笑着回头望了一眼女儿,摆手,“妾身的性命,本就是捡来的。这几年承蒙老爷不弃,给妾身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妾身感念不及。妾身只望着老爷日后,多照顾明雪,这孩子性子柔弱,要是没了老爷的庇佑……妾身只有这一点心愿了。”     陆之焕表情凝重,“朱氏,你去地窖。”     “啊?”     朱姨娘本以为必死无疑,借着这次正好让陆之焕许诺照顾明雪,最好日后的待遇跟陆星霜比肩。哪里晓得,陆之焕一张口就是让她去地窖?     “郭氏、和氏、朱氏、任氏,你们各自带着儿女去地窖。”     陆星霜站在陆之焕身侧,陆之焕目光柔和的看着女儿,“你不下去?”     “女儿愿意追随父亲。”     “好。”     “其他人跟我来!”     郭金芙等人早就惊慌失措,没了主意。陆之焕吩咐,她们就迷迷瞪瞪的跟着人下了地窖。等到上面的盖子一盖,什么声息都听不见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的声音,才忍不住瑟瑟发抖,缩成一团。     没有人说话,生怕引来贼人,一刀将她们砍了。     过了艰难的一夜,第二天早上,才有人打开地窖,上来的人中,大都是女眷,有郭金芙、和、任、朱三个姨娘,明雪明霏,六哥儿,然后就是两个丫鬟,以及陆明义。     作为一个半大的男丁,跟母亲妹妹躲在一块儿,陆明义后知后觉的知道了什么叫羞耻。六哥儿还小,他不小了啊!     比他年纪大几岁的雨桐,掀开地窖的盖子,身上还带着血腥,可脸上都是兴奋,     “都出来吧。马贼都死了!哈哈,都死光了!”     其实到半夜马贼就差不多被干掉了。只是人仰马翻的,累得不成。忙着烧水吃东西,收拾马贼留下的东西,审案追查,也没人想到地窖里的人――横竖多呆一个晚上也死不了。     这让陆明义更加羞耻。     别人舒舒服服躺着睡大觉,他在地窖里一夜难眠,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引来贼人。     陆明义不去想,呆在外面多么惊险,总觉得自己躲了,看似捡回一条小命,其实将脸面砸地上了。     尤其知道,连陆星霜都没有躲藏,更让他无地自容。     从这之后,他见到陆星霜就难免想到这一夜,他畏畏缩缩躲藏,而妹妹勇敢的迎敌――到很多年之后,他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留下一层顽固的印象,那就是陆星霜的勇敢无畏。     他看着陆星霜一步步登临后位,没人能挡在她面前当她的对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善后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暴雨冲淡了活人喷洒鲜血的痕迹,不平的石阶上只剩下一层浅红,证明昨夜的惊险。只是沟壑低洼堵塞处,那斑斑的血迹,都快凝结成块了,好不触目。     天光大亮之后,衙门的人来了。十几个穿着捕快衣衫的来收敛尸体,捡到一具就平放在驿站大门前。不久,就排了好几排,略微一数,死掉的大概有一两百人,横平竖直的,看着很是壮观。     不少是缺胳膊断腿的。捕快们要负责把尸体补全的补上。这么多人,补起来倒也不是容易事情,这个说,“欠条大腿。”那个说,“等着啊,捡到了两个,看哪个是?”     武器也收到一起,横刀,宽背刀,弯刀,长剑,断匕,飞星石,暗器的三棱梭,飞针等等。     一个穿着暗红官袍的年轻男子,低头巡视。他手里拿着一根泛红带着竹叶的竹竿,不时点点底下死人的躯干,     “这人的脑袋搭配错了,他手长脚长,脖子不可能短只有三寸。”     “头儿,那……哪个脑袋是?”     “嗯。”年轻男子扫视一下,指着派在最中间的,“那个光头!他的头型最合适。”     “可,那个无头尸体穿的是僧袍呀?”     “穿僧袍的就一定是和尚么?你看那个和尚,五短身材,胖得和猪一样,配搭一个长型脑袋,马脸,不觉得奇怪?”     “呵呵,经过头儿一说,我也觉得了。”     一面说,一面小跑着换过来。     巡视了两回,大致看着没差了。年轻男子这才点点头,“去请陆家人过来吧。”     “头儿,陆老太爷不是寻常人,昨儿咱们兄弟来的晚,有两个还没穿官服,结果差点被老爷子给劈了!您看看,他用的是砍柴刀!”     “什么?陆老太爷砍人?”年轻男人大吃一惊。根本无法置信。“他、他可是一代文宗啊!”     读书人中,也有文武双全的,比如年轻男子自己。就是既通文墨,又通武艺。但老爷子……只能说他文坛泰斗的名声太深入人心,导致没人知道,他还懂拳脚功夫。     “是呐。要不是亲眼所见,兄弟几个。谁相信啊?老爷子别看年纪一大把了,功夫不差,等闲几个贼人进不了身。头儿,待会见了那位老爷子。可得注意点儿!这次他家死了这么多人,要是发火起来,怕是难办啊!”     年轻男子下颔微点。嘴上没有说其他的话,但眼神示意。让铁三嘿嘿直笑。     没过多久,铁三跟着年轻男子站在驿站大门,看着陆老太爷和陆之焕两父子。     不愧是亲父子,看到死了那么多人,断头断脑袋的,面不改色,好像摆着的都是木头桩子。只有在看见自家护卫的尸身时,才露出悲痛之色。     “文大人!”     陆之焕拱了拱手。他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可惜被贬岭南,在象郡一小县城当了县学的教授,论官职,从八品而已。在对方也是从八品的面前,还真没办法摆出前辈的架势。     “文清见过陆三太爷,见过陆大人。”     “呵呵,文大人少年俊杰,多年不见,未料到阁下不仅出落的一表人才,还当上了大理寺评事,可喜可贺。”     陆之焕倒是真心为文清赞叹。     犹记得初次见面,是他送女儿陆星霜去往桂林郡求医,不巧正碰见太子客卿连胜英离奇死亡,就是年纪轻轻的文清断定,连胜英是药物相冲而死。     陆老太爷叹气道,“有劳文大人了,骤然遭此大难,家中上下人心惶惶。也顾忌不到其他。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文清连忙低头,“岂敢,老大人折煞下官了。下官奉命来相助老大人,本就是分内。陆家在驿站出事,安阳郡马上派人过来,下官先到,不过打个下手,了解一下案情。对了,老大人,昨夜马贼冲击之前,可有异样?”     陆老太爷灰心摇头,“并无。哎,想不到我老头子寄情山水,早不参与朝廷政务,还有人一心想要我一家老小的性命!”     对于马贼为何而来,文清心中早有结论,眼下也不能细说,只能劝慰一二,表示朝廷绝对不会姑息云云。     到了中午,陆家女眷们惊魂未定的,吃过一口热气腾腾的饭菜,才觉得魂魄归位了。聚齐之后,数了一数,最先逃跑的苏姨娘没了。据说是天黑崴了马脚,跌落山沟里去了。     躲在地窖里的人自然没事。     至于没有躲的陆星霜,竟然平平安安。她穿着小丫鬟的衣衫,脸上摸了点锅底灰,看着灰不溜秋的不打眼。难道就是这样,才逃过一命?     厨子被杀了,不知算早餐还是中餐的饭菜,是灵钏烧的,不比从前才木樨院样样都要精致,大锅菜闷熟了,能吃就成。     特殊时刻,也没人挑剔饭菜不好吃,最挑食的六哥儿也大口大口的吃着,想来上一夜真是饿坏了。     此处是安阳郡,还没出了蜀地。官府的人介入之后,蜀王府快马加鞭竟然也在天黑之前派来兵士,就是那位灵钏的老熟人――张彬。     他带着兵丁,不急着看马贼什么来路,只好奇的打听陆家人是怎么度过难关的?     光凭着陆家的护卫?可笑了,护卫在精锐,能比得上真正的士兵么?要知道马贼可都是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     对上三四十人马贼,一般的兵丁都不敢对上。更别提混吃等死的护卫了。     仔细问后,发现陆家的女眷都躲在地窖里,而地窖非常隐秘,不知方位的根本找不到,这才能保全了。主子贴身的丫鬟侍婢,则换上衣衫冒充躲在内院里,瑟瑟发抖了一整夜。     至于粗使的,死了大半。极个别的躲在树洞里,厨房里,捡到一条小命。     护卫活着的只有五六个,各个带着伤。     怎么看,都觉得凄惨的不能再凄惨了。     张彬找到一个护卫,团团堆着笑脸,“嘿,兄弟,咱们在王府里见过啊?之前我还念叨你,怕你没了呢。老天保佑,你还在!对了,兄弟,你们是怎么打过马贼的?据我所知,这批马贼凶悍无比啊,听说死在他们手里的客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么你们不满百人的护卫,就杀光了呢?”     护卫木然的动了动嘴唇,指着院子里的箱子,     “主子让我们把金银珠宝放在最显眼的地方。马贼只顾着抢东西,我们看见一个就射腿,射得他们跑不动了,就一个一个的砍。”     “呵呵。”     张彬干笑了两声,心说之前的客商都是白死了?天底下就陆家人从聪明不是?死的都是下人,主子一个没事?     他怎么觉得,有点说不通呢?     不过也没更多的精力解开心底的谜团了,他看到灵钏跟着陆氏千金出来了。和别的丫鬟不同,灵钏的脸上没有多少惊慌之色,而是从容的对陆星霜道,     “姑娘,做的是稀粥,整整一锅,都喝完了。听您的吩咐,在地窖里取了两坛子酱菜,给那边送去了。听说吃的都很香甜。厨下已经没人了,一日半日的,还能凑合。时间长了,奴婢的手艺连一分都使不出来,几位姨娘没有怨言,只怕六哥儿和夫人吃不习惯。咱们也不知道要留在驿站里几日。”     “六哥儿哪里我去说,能吃饱就不错了。你别管其他,留神看着家里的下人,多安抚安抚。只说惊动了官府,京城本家人马上就会来接了。”     “是。”     灵钏应了,转头见到张彬和一个受伤绑着胳膊的护卫,在屋檐底下说话。她冲陆星霜点点头,手里提着药盒过来,对护卫和气的问,     “伤怎么样了?我看看?”     护卫木然的脸对上她,终于有了点好颜色,“灵姑娘,有劳了。”     “别说这话。您和其他的护卫大哥为了保全主子和我们这些丫鬟,连性命都不顾。我为您包扎上药,算什么呢?”     看都不看张彬一眼,解开绑带,在护卫胳膊的伤口上又上了一次药,重新换了绑带。然后叮嘱道,     “这绑带是主子拿了上好的棉布扯成条,又热水煮过烘干的。换药来找我,切莫不要嫌麻烦,尤其不要找人洗了接着用,防止交叉感染。”     张彬听这话,既是恼怒又是喜爱。恼怒的是,这个关头,灵钏还不忘替她主子博好感――什么上好的棉布,还不是块布吗?有什么区别!还有,她一个大姑娘随随便便和男子接触,还当着他的面!可恶!     喜爱的是,灵钏对人和气良善,说话有条有理,比大家闺秀么,多了几分落落大方,比小家子出来的更不知强到多少。     他怔了一会儿,一边想,要是上次去能顺利娶到灵钏多好,一边又想,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必一棵树上吊死!     纠结了半响,早把陆家躲过马贼袭击的疑问抛到脑后了。     天黑之前,陆家大小主子早挪到安阳郡一处安全的县城里,料想马贼再狂妄,也不敢进攻县城。     驿站里,只剩下勘察现场的官员。文清执意在晚上进行,道是“白天收罗的证据已经差不多了,再有,就是看天黑之后,以马贼的角度找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内贼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经过一整夜的小心翼翼模仿马贼,文清掌握了几样确凿证据,比方说,正门上有许多砍凿的痕迹,但侧门上没有?有几具死的位置奇怪,不像是正面厮杀,道像是被人从后面砍的?     跟随的几个安阳郡的官员,也被“古怪”的证据说服了,点头赞同。所以次日一大早,几人就往县城去,急急慌慌的要上报重要案情。     案子已经交上去了,陆家不是升斗小民,这一次差点上下被人连锅端了,一代文宗被马贼杀死?史书上也要记上一笔。     想来传到京城那边,连皇上都要动怒,眼看是一股大风潮。事后怎样,还不知道呢。他们这些小官,最要紧的不是先破案,而是先摆脱责任。     有内贼,算不算?     官府审案的速度,可以很快,也可以很慢,全看形势。陆之焕是接到圣旨返京的,不过为了陆老夫人七七,耽误太久。这会儿又牵扯人命大案,想走也走不掉了。几个安阳郡的官员,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陆大人,马贼一个活口也没有,这不是奇怪么?你家护卫好生本事,能杀掉所有马贼?还是留有活口,不想有什么让外人知道的,所以杀光了呢?”     陆之焕简直想笑了,“马贼在安阳郡内来无影、去无踪,杀了过往客商无数,几位大人之前不想着剿匪,为治下的民众还一朗朗乾坤,之后却为马贼抱不平,觉得他们死得冤枉奇怪?真真奇怪了,马贼和您几位有亲?是你们养的吗?”     “一派胡言!”     几个官员气得胡子翘起来,“我等只是负责查案。案情有蹊跷的。自然要秉着职责,不错过一丝疑窦之处!怎么会和马贼有关系!”     “那就好,请几位大人帮忙‘认真查案’,切莫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陆之焕说完,抬脚就走人了,睬都不睬后面几位官员的脸色。     诛心的话都说了,要是再没眼色的跟着。他可真要想办法让外人知道。安阳郡不思量为过往的客商,为被马贼杀害的人讨公道,反而纠结于马贼之死――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怒气冲冲回到客房里。陆老太爷平心静气的盘腿坐着,陆雨桐安安静静的侍立,根本不敢抬一下脑袋。     旁边陆星霜则捻了一点茶叶,点了小火炉还是烧水。烹茶。冲过三道之后,袅袅的茶香让人不由自主的心静了。     陆之焕闭着眼。觉得心头的块垒都消了大半。     陆星霜先奉给祖父,其次是父亲,连陆雨桐也给了一杯,最后才是自己。她恭恭敬敬的跪坐着。垂眸道,“星霜有话想说。”     “嗯,虽没有好水。这茶,却有雨桐他爹三分精髓在内了。说吧?”老太爷抿了一口。道。     “若是星霜没有猜错,这马贼,是星霜引来的!”     “什么?”     陆雨桐震惊的抬头看她。     陆之焕也惊异了,“星霜,不要胡说。”     陆老太爷却呵呵笑了声,“说下去,祖父也想知道,你何德何能,能引来这么大伙马贼?”     陆星霜便将在蜀王府,顼红凤让她做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已经疯了,竟然让我弄死蜀王妃!恐怕她以为,蜀王妃死了,她就能凭借先帝爷的圣旨嫁给蜀王,名正言顺的成为新蜀王妃。”     陆老太爷哈哈一笑,“奇人!奇事!”     陆星霜满心忧虑,“顼红凤此人小肚鸡肠,这次杀不了我,下次也会要使计暗害。都是我太粗心大意,要是有了防范,说不定……”     “说不定还是一样。”陆之焕安抚的看着女儿,“这一路千里迢迢,防不胜防。纵使有了准备怎样?该来的,一样会来。”     陆老太爷也道,“人算不如天算。要不是有这场雨,嘿嘿!”     马贼肯定更顺利的攻击进入驿站了。就是因为有暴雨,火把都没用了。蜡烛一吹灭,冲到驿站的人都成了瞎子。想放火不行,喊人也听不到,雷声轰隆隆的,耳朵都快震聋了。根本形成不了有效的攻击手段。     他们……是被陆老太爷和陆之焕杀掉了。     陆雨桐也不敢相信,他的祖父、伯父,竟然是武艺高手!不对啊,他的生母碧荷一直告诉他,陆家是书香门第,是大周赫赫有名的学士府邸。连伺候人的仆役,都是知书识礼的。     怎么……颠覆他的认知了呢?     陆星霜要不是亲眼所见,也是不敢相信的。看似文弱的父亲,看似老迈的祖父,站在院门口一挥一个,死掉的马贼都是当中被劈死,五脏流出来。     唯一的不好之处,在于他们力量不能持久,砍人砍了一会儿,就要休息,让护卫上。这才让护卫死伤大半。     陆之焕本来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暴烈”的一面,但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许多了。     陆星霜和陆雨桐亲眼看到两人的至亲,同时变了模样,在雨中杀人,生疏隔阂倒是消除了不少。     “四妹妹,你说那个顼氏……她为什么要你动手害人?她能使得动马贼,为什么不自己暗害蜀王妃呢?”     “因为……”陆星霜苦笑一声,“她害怕蜀王会查到她身上。”     “她脑子坏了!要是你下手,蜀王不是怨恨到你身上了吗?蜀王妃死不死,和你没有什么好处,她怎么会以为你蠢到帮她下毒手?”     那可不一定。     说不定一般人就愿意呢。     陆星霜在心底这么想,面上却道,“她已经发疯了,根本不会估计别人的生死。还以为可以拿捏我,觉得我可以任由她摆布。”     陆之焕却道,“上次的事情,的确是亏了她放出的消息,才将谣言平息了。”     陆老太爷看着孙女,“你说她小鸡肚肠,那这次没伤筋动骨,她还会继续行动么?”     “会的。她对我动了杀机。”     “那就留不得她了!”     “不可!”陆老太爷阻止道,“连云一脉,这么多年都没有斩草除根,怕是上头的意思。顼氏此人还死不得。写封信给蜀王吧。这次的事情,本来就要他给个交代。”     既然接纳顼红凤住在蜀王府,就得看好她。让她联络上马贼,攻击陆家算怎么回事呢?     幸好陆家老小无事,要不然这个梁子结下了!     平安无事的陆家老小,自然不包括苏姨娘。对于苏姨娘的死,没一个人放在心上。地窖不是不能多容一个人,她非要走,非要找死,能怨怪谁头上呢?     尤其是连亲生女儿都舍弃了,也不值得同情。唯一可怜的就是小七陆明霞,没了亲娘,也不能放在嫡母身边教养,等到了京城,交给长房大伯母想办法吧?陆之焕暗暗思索。     “父亲,信过几日写吧。写了,这几日被盯的紧,也送不出去。”     “嗯,也罢。对了星霜啊,以后遇到这种事,别一个人藏在心里。你还小呢,有什么你爹扛不住,还有祖父。祖父扛不住,你还有伯祖父。伯祖父也扛不住的话,还有曾太祖父。”     陆星霜嘴角弯了弯,露出一个不明意义的微笑。     曾太祖父……这就是陆家底气的来源了。陆曾太祖父,是祖父的祖父,今年九十有二。是大周朝闻名的“人瑞”,几乎和陆家的文名一样传扬天下。     老家伙足足活了一百多岁。他经历了五朝皇帝,就连萧无碍登基那会儿,陆家不是那么坚定的站在他身边,也没动摇陆家的地位。     他老人家过世时,萧无碍亲自撰写了祭文,让皇室几个宗亲扶灵,谥号“文正”,达到文臣的顶峰。     曾太祖父……     对陆星霜太遥远了,她想到前世那几次有限的见面,心神一紧,低头应是。     到了京城,和岭南全然不同了。她可以和祖父对着来,无非仗着自己的独一无二的身份。到了京城陆氏,却不能了。     一切都得按照陆氏的规矩。     陆星霜暗暗的想,规矩有好有坏,好的,她就听。可坏的,比如说让她像前世“陆星霜”一样一嫁再嫁,恕她不能从命!     第三日,顼红凤的后手果然来了。安阳郡的官衙派人过来,说知道“内奸”是谁了。     就是在陆氏千金身边伺候的大丫鬟,灵钏!     当着陆家上下所有人的面,将灵钏抓走了。陆星霜想要反驳,也不能,被陆之焕逼着不能动。     “呵呵,没有证据,咱们怎敢惊扰陆大人。实在是抓到了这丫鬟的父母弟弟。他们招供说,原本是在岭南的庄户人家,打算搬到京城,就一路跟随陆大人一家。连马贼怎么知道陆大人要在驿站过夜,晚上谁守夜,也是这丫鬟透露给她家里人的。”     灵钏被押走的时候,张彬吐了一口唾沫,暗道他被老鹰啄了眼?看错了人?     不对!这事情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灵钏肯冒着生死危险闯大营,有怎么可能要她主子小命?     再说了,她和她的父母兄弟,感情很不好啊?     灵钏被抓走之后,陆星霜表面不说,心里已经将顼红凤恨上了,就算触怒萧无碍,也一定要顼红凤死!(未完待续)           滴一百三十九章 谁是病猫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因着陆家的名声,岳灵钏被押到官衙之后,被好生关在一干净的屋子,有吃有喝,没直接送上大堂――不然开堂问案,口供不招的话,有权直接下令脱裤子打板子。一个女孩光天化日之下被扒了裤子,可就再无一点颜面了。     至于其他人可就没好运气了。     马丽娘指天发誓的说,就是她家大丫头传的信儿,不然她们都是老实的庄户人家,怎么可能拖家带口的离开老家?     老川田也老泪纵横,说是他大女儿在陆家当陆氏千金的贴身丫鬟,不是寻常人。前月不仅给他家老三谋求了一个出身,还打了保票,能让他家几口人在京城生活。想着京城肯定比岭南好,这才答应了。万万没想到内里有许多说不明白的。他是土地里刨食的,什么都不懂,求官家大老爷饶命云云。     安阳郡内的官员,也不是说什么就信什么。不管两夫妻怎么说可怜,一人打了二十板子,仍旧咬定供词。他们这才让签字画押了,然后将供词给灵钏看。     “你一个清俊的大姑娘,没想到啊!竟然跟马贼有勾连!说,你是何时何地和马贼联络上的?事发之时,你和马贼怎么约定的?别想着糊弄过去!陆家死了多少人!造下的孽,迟早要还的!”     灵钏一目十行看过之后,不发一言。     “呵呵,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亲爹亲妈的供词,还能有假!真不说?那也不必顾及颜面了,等到了大堂,该打打,该罚罚。你可别以为我们大人是泥塑的!”     灵钏仍旧沉默。     来人也没了耐心,想到上峰的指示,此事最好就是陆家内部起了内贼,要是后宅的**就更好了――不是死了一个姨娘吗?内宅里因为吃醋闹腾的动刀子也不是没有。这样一来,陆家自知理亏,就不会往大里闹,反而要四处遮挡着偃旗息鼓。     那案子就好办多了。哪怕京城那边给了压力。他们也能从从容容的。两面讨好。     目前看来,最重要的人证就是这个岳灵钏了。     “看好她!千万别让她寻死死了!到时候三堂会审,没了证人!大人的脸面下不来。”     “呵呵。大人,您放心吧?老婆子干的就是这个活儿,三五日的她就是想瘦两斤也不能!”     叮嘱了一番,绿袍子的官员这才离开。留下一个老嬷嬷。三角眼放光,一看就知道十分“老练”的。转个身进了屋子,笑得十分热乎,“灵姑娘,饿了没?老身的小儿媳妇最拿手的就是猪肉饺子。对了。你是南方人,大概不喜欢吃饺子吧?”     灵钏微微一怔,“嬷嬷不说。我还不觉得肚子饿了。饺子很好,就怕麻烦您――”     “呵呵。不麻烦,不麻烦。灵姑娘你等会儿,马上就来。哎,这个世道,跟什么过不去,别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     灵钏勉强笑了两下,仍旧坐着,垂头想自己的心事。到了大堂……哎,看来她是别想做孝顺女儿了。也罢,他们但凡顾念一点情分,也不会处处将她往死里逼了。     正好趁现在,一刀豁开了,省得一辈子没完没了受这种闷气。     ……     陆家的陆明义、陆雨桐,都是没有功名的,要是去大堂问审,难免要膝盖软一软。陆老太爷的意思是,叫他们在外面看着就行了。     两个人便换了衣衫,跟着普通百姓一样,在大堂外看审。     “马贼袭击陆氏”一案闹得沸沸扬扬。许多百姓听闻都赶过来,一来那驿站的确死了太多人,再者陆家的名声可比岭南大多了。人人都有个好奇之心,也想知道本地的父母官能不能审个明白。     一升堂,本地的老百姓都下跪了。陆明义和陆雨桐两个,不得不随之跪下。倒是陆之焕在大堂上,堂堂正正站着。     老百姓的眼睛也都是雪亮的,不住的说,“这就是陆家千里驹,真是生得玉树临风啊!”     “玉树临风有个屁用?听说他当年也曾得当今面见,可混了二三十年,还不过是个八品小官。”     “怎么能以官职论呢?他是大才子啊!我们儿子在学堂,老夫子都是用他的诗词教孩子。”     “就是。陆氏啊,要是我儿子能拜到他门下,能学个只鳞片甲的,就是少活十年我也愿意。”     “得,真当那时候你该不愿意了。这头儿子金榜题名,那头你两腿一蹬?你是咒自己,还是害孩子呢?”     百姓们说得热闹,两个陆家少年听了一耳朵,也不该是恼好,还是不恼好。正巧问案开始了,他们也跟其他人一样,专心致志的看审案。     堂上审案的叫连玉笙,人称“连青天”,在安阳郡内极有名气。三年内,从七品县令升为五品郡守,仍保持着初二、十二、二十二就开堂问案的风气,从不懈怠。每逢审案,都能明辨是非,公公道道,让百姓叹一声“有福”。     “带人犯。”     岳灵钏被押上来,穿着青衣马甲,辫子梳得溜光水滑,朝大堂上一跪,“岳灵钏见过大人。”     “人犯,你可知罪?”     “不知,还请大人明示!”     “哼!”连玉笙在上面威严的一怒,重重的一拍惊堂木,“你身为陆氏奴婢,不思如何服侍主子,反倒背主求荣,勾连马贼攻击陆氏。证据确凿,还敢抵赖?”     灵钏恭恭敬敬,但是声音清脆,让外头所有人都听明白了,“敢问大人,确凿的证据何在?”     “来人,给她看!”     马丽娘和老川田的证词再一次的被呈上来。     岳灵钏就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字一句的念了所有的供词。念完之后。抬头问,     “敢问大人,这就是所谓的证据吗?证据里,有一句是提到是灵钏勾结了马贼?”     “这……”连玉笙被问住了,回头看了一眼绿袍子的师爷,师爷朝他点点头,他再拍惊堂木。“休得转移话题!你是陆家的下人不假吧?为何陆家死了许多人。你却安好无事?”     这一疑问,让底下的老百姓也纷纷点头。“就是,听说死了一二百人。还有掉胳膊没腿的。这丫头一点伤都没有。难不成她会隐身?马贼来的时候擦不到一点的?”     灵钏大声道,“大人的意思是,陆家的下人,只要是安好无事的。就是勾结马贼的吗?”     “这……”     连玉笙再一次的被问卡壳了。他可以依此动疑心,说明灵钏身上的嫌疑。却不能将陆家下人一网打尽,说他们都跟马贼勾结啊?不然外面百姓爱护他,可回京述职,一个昏聩的罪名跑不掉了。     “哼!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你说你清白无辜。可你的父母为什么会陷害你?”     岳灵钏恰到好处的露出悲愤之色,从袖口里掏出一块绢布,上面用血写了状子。     “这也是岳灵钏痛苦无奈之下,还不得不上告的原因!民女有状子呈上。要状告马丽娘!她屡次羞辱我的生母,逼死我的亲娘,夺走我岳家的家产,逼良为奴,如今,更是蓄意诬告,意图逼死民女!”     “大胆!你竟然忤逆不孝,状告继母?”     连玉笙刚气愤的拍惊堂木,转眼见绿袍子的师爷朝他使眼色,他也注意到外面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心中一怔,暗道案中还有案,他是顺着审理岳灵钏的家事呢,还是依照之前的计划?     想了想,让人将血书状子呈上,大致扫了一眼。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的话?哼,无论你所言是真是假,状告继母,你一个忤逆不孝跑不了。本官治下,最恨不顾人伦之辈。”     说罢,叫人将安阳郡内忤逆长辈的例子说了,轻则带枷游街,重则发配。     岳灵钏咬着牙关,森森的道,“大人要什么证据?民女身无长物,自说自话,就算摆出十样八样的证据,怕是算不得呈堂证供。可有一样,我父亲和马丽娘都非本地人,外出是要路引的,大人不妨请先看马丽娘的路引,再看我父亲的。上面可是一家子?”     连玉笙微微一惊,让人将马丽娘、老川田等人召唤上来,一看路引,果真,一个写的是“马氏”,另一个则更好笑,竟然是“岳门川男。”     “你父亲,是赘婿?”     老川田在底下唯唯诺诺,不敢吱声。     岳灵钏就磕了头,道,“大人明鉴!有象郡官衙的户籍作证,我生父的确是岳家的入赘之婿。和与我母亲,是当时里正村里长辈的见证下结成夫妻。婚后,我母亲只生有我一个,未免日后没有香火,原打算日后也为民女寻一入赘之婿。     不料,我生母、姥姥相继过世之后,这马丽娘就占了我家的院子,莫名成了我父亲的人,陆续生下几个弟弟后,更是以‘家中粮食不够’,将我贩卖为奴。民女被卖到陆家,已经是被卖了第三回了。”     “如今这马丽娘更是狗吃了良心,蓄意诬陷我勾连马贼,意图对主家不轨。民女从前被母亲教导‘与人为善’,到现在也是忍无可忍了!”     “明媒正娶才为正室。请问大人,这苟合之辈,也敢堂而皇之的自称继母吗?”     岳灵钏一句更比一句激烈,说完之后,大堂之上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用鄙薄愤怒的目光,盯着马丽娘。     在灵钏的口中,已经勾勒出一篇故事的始末――一个无耻女子,勾搭上村里某一赘婿,无媒苟合后生了儿子,仗着儿子就欺凌前妻留下的女儿,还卖掉她一次又一次。     呸,她算什么东西!     岳灵钏说完后,看都没看一眼马丽娘,暗道,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阴谋陷害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马丽娘都吓傻了,期期艾艾,半响才迟钝的哎呦一声,“大人、大人!”     她长得不差,就是这规矩仪态方面,距离岳灵钏差远了。灵钏在陆家待了几年,举止谈吐上是找不到一丝岔子,更有前世的经历让她胸襟开阔,言辞大方,没分毫别扭的小家子气――反正围观的群众,就是觉得这个小姑娘看得舒心,看着顺眼。     而马丽娘妖娆哎呦的样子,想说什么,又说不到点子上,晃头摇臀、胳膊乱摆的,叫人看不上。     “大胆马丽娘!你是否贩卖前川田正妻之女?”     “我我……我,没有卖啊。她是自愿的,就是!她是自愿投身到陆家的!就是这样!”     岳灵钏微微垂头,再抬起时,已经是眼眶通红,“回禀大人,马丽娘所说,却是属实。民女的确是自愿投身陆家――”     外面的百姓嗡嗡不绝于耳,纷纷谴责的看着她。刚刚还信誓旦旦的说马丽娘打算卖掉她,怎么这会儿自打嘴巴渣,又说马丽娘没有卖,是她自个儿卖掉了自己个儿?     岳灵钏等了一会儿,这才道,“因为马丽娘打算将民女卖到脏地方去。民女打听到陆家是良善人家,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投身陆家为奴。”     “啊?”一阵喧哗声。     卖良为奴就已经很糟糕了,竟然还卖到脏地方去,太恶心了!     “胡说八道!”马丽娘急了,“我什么时候要卖你到脏地方去了?就你这黑炭一样的,人家嫌弃你黑还不要呢,身价银子不到二两。还不如送你去我娘家伺候我二舅子的小儿子,逢年过节得个礼钱……”     话音刚落。老川田马上将头低低的。他人看着忠厚老实,不是没有心机,自觉这时缩着头比较好。     岳灵钏道,“大人明鉴,民女本是良民,家中有田有屋,我生母也留下一笔嫁妆。虽然不多。却也能让民女衣食无忧的长大。”     “自从这马丽娘来了。无名无分夺我岳家田产,私自卖掉,强占屋子。并将我赶出家门。从良为奴后,灵钏的奴籍上写着经手人,大人只要一问便知,是不是这马丽娘所为!”     灵钏自从知道户籍制度之后。就刻意打听了。本来对付马丽娘不需要经过官府,但怎么说呢。有了官府的出面,能让马丽娘彻底翻不了身。     不是继母,偏要以继母的身份要这要那。入赘之婿,若是停妻再娶。是了不得的大罪过,所以她笃定老川田没有娶――在庄户人家,尤其是受过灾的。多少人都是铺盖一卷,就睡到一块了。也不讲究。马丽娘再想排场,也得看她什么身份!真要是黄花闺女,也不至于给人当后妈了。     两句话说死了马丽娘的“买良为奴”的罪名之后,岳灵钏继续,     “只怕她现在身上所带的银两,还是我岳家的田产。大人明鉴,买卖田产也要去衙门登记造册的,若是马丽娘说没有买田,那灵钏便自认诬告的罪名,愿意受任何惩罚!”     马丽娘张了张嘴巴,说不出一个字。     田产……肯定是卖了。不卖掉,死丫头没给她出一份钱,她全家老小怎么从岭南一路遥远来到安阳郡的?     “大、大人……”     连玉笙面色发黑的看着她。     马丽娘也怕了,推着旁边的老川田,“你是死人啊,怎么不说话?看着你丫头欺负我是吧?你说句人话啊?卖他的时候,你不也答应了吗?咱家四个小子,饿的前心贴后背的,你不也说活不了了?”     岳灵钏呜呜低着头,冲老川田道,“爹爹,女儿知道您受的苦。女儿也是大了,才知道赘婿多难听,您是本分人,心里一定很不好受。为这,女儿才拼命赚钱,讨主子欢心,目的,就是想多给您准备点养老钱,让您老了过得舒舒服服的。”     老川田老泪纵横,抚着灵钏的肩呜呜的,“这些年,苦了你了!”     父女两个抱头痛哭,剩下一个马丽娘鼻子气歪了,掐着腰大骂,“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哭你nn个头啊,一有事就缩头当王八!”又骂灵钏,“丧门星,当初早知道就该掐死你,省得整天气死我……”     连玉笙最烦这等没见识的乡野愚妇,仗着嗓门大脸皮厚,什么都敢说,惊堂木一拍,“堂下马氏,你可承认贩卖了岳家的田产?”     “卖了卖了!死丫头没有拿回家钱,一家子吃西北风啊!不卖活不了。大人,卖田地不犯法吧?”     “不……”     卖自己家的,当然不算。可卖人家的?     “银两谁收着的?”     “当然是我。他们男人家手松,我不盯紧着细花,早没影了。”     师爷飞快的记录,马氏承认卖掉岳家的田产,银两入其囊中……     马丽娘觉得,她和老川田生了四个孩子,是一家人。可律法不这么认为,老川田目前的身份是岳家的赘婿,是岳家人。岳家卖掉的田产进入她的腰包,那就是偷,是盗?总之,不能算赠与吧?     “你也承认卖了岳灵钏为奴?”     “她……”马丽娘咬牙道,“那也是我和她亲爹商量着来的。”     “大胆!岳灵钏是岳氏唯一生女,也就是岳家唯一后人,赘婿有什么资格贩卖为奴?”     老川田就磕头,“回禀大人,灵钏是小人的亲生女儿啊,还是头生女,小人疼爱还来不及。怎么会卖掉!是这奸心妇人逼着,说不卖女儿,就带着小人的儿子去死。小人没有办法啊!大人不信,请问村里人,小人一直想把女儿赎回来,堂堂正正的嫁人,做良民。”     说完,还一指旁边围观的某王府出身的男子,“就是他!大人明鉴。小人看中的女婿就是他,仪表堂堂,又是王府出身。小人生怕女儿身份低微了,不能明媒正娶,想尽办法要给女儿赎身的!”     被指中的不是张彬又是谁?     他呵呵笑了两声,当着许多认识的人,觉得难堪至极。不过审案就是审案。再者连王爷都知道的事情。他干嘛隐瞒?因此张彬抱拳道,“连大人,确实有此事。老丈确实有意为女儿赎身。但是陆家……没有放人。”     这回,终于轮到在大堂之上一直处于配角位置的陆之焕了。     陆之焕淡淡道,“家有家规,陆家适龄的女婢会被放出去。”言下之意。灵钏还不到年龄。     外面看客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买个丫鬟回来调教几年,好不容易能用了。想赎身就赎身啊?     岳灵钏道,“父亲,并非是我们姑娘不肯放我走。而是……”     话还没说完,流下几滴眼泪。“父亲可记得两年前断了腿,大夫说再也站不起来了?当时女儿日夜忧心,我们姑娘知道后。就将三年的月例银子都给我了,还送上许多药材。”     灵钏粗通药名。报了几样,“……都是贵重的药材,我们姑娘眼也不眨的给我了,叫我别想太多,先治好您的腿再说。”     “后来你的腿果然一日日好起来了。现在虽然有点瘸,可毕竟是站起来了,行走无碍。”     “说来说去,都是姑娘宅心仁厚。她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能舍她而去呢?”     说完,岳灵钏朝连玉笙再次下跪,直挺挺的道,“大人明鉴,陆家对我有大恩。而这马氏……说是有仇也不为过!天底下有忘恩负义的,但有陷害恩人反而报答仇人的吗?”     “灵钏我不敢自辩说自己多么清白,但请大人想一想,身是小姐贴身侍婢,等闲离不开后宅的,说的话,做的事,身边也有三五个小丫鬟看着、学着。是我有空闲勾连马贼,还是这马氏?”     马丽娘惊叫一声。     就是连玉笙,也没想到灵钏话音一转,又扯到马贼案上了。     “马氏口口声声,说我是陆家的内贼,还录下口供证明。但请问,我和她关系有多密切?短短片刻,相信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我恨她,她更恨我,世界上哪有将隐秘之事告诉仇家的?这不是送上靶子给人吗?”     “请大人治马氏一个诬告的罪名!”     得,马氏的口供一点用都没有了,反而成了岳灵钏反告的借口。     “马氏,你亲眼所见,岳灵钏和马贼勾结了吗?”     “没……”     “那你是听谁说,岳灵钏和马贼勾结的?”     “没人说,是我猜的。”     “大胆马氏,竟敢信口开河,诬告他人!来人,给本官打!重重的打!”     两班衙役不是摆设,当下架着马丽娘噼里啪啦打起来。白花花的屁股就露在外面,打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陆之焕眼角的余光都没扫一下,而是看了眼灵钏。     灵钏……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不枉费他送她去天心阁。只是这锋芒毕露的性子,到了京城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也罢,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不想将女儿嫁给皇室,但星霜似乎看准了蜀王世子。若真的没有办法,有灵钏这样机灵敏锐的丫鬟陪伴,他多少也能放下心。     马丽娘挨了几下打,不知怎么回事,前面二十板子没有伤筋动骨,这七八下,打下去,呜呼哀哉了。     “回禀大人,人犯不经打,闭气过去了。”     “抬下去救治。”     说是救治,不过岳灵钏眼看着马丽娘脸色青紫,嘴里将内脏的碎块都吐出来,暗道估计活不成了。     竟然陷害她,那就得有丧命的觉悟!     她心中冷笑,对老川田则是另一番表态,“父亲,女儿已经有足足两个月没有见到您了,到底是谁,逼迫您写下供词,陷害女儿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魄力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灵钏心道,外人不知她是天心阁的人,只以为她是一个普通的受主子信赖的丫鬟。陆氏上下那么多人,怎么就盯着她了?怎么就找到老川田了?     当中,肯定有什么缘故。     老川田颤巍巍的动了下身子,看了一眼被打成重伤将死的马丽娘,又恐惧的抬头看了一眼高堂上的连玉笙连大人,赶忙低下头,“你这丫头,浑说什么?老子是你亲爹,怎么会陷害你?”     不是陷害,平白写了那种供词?字字句句,都把人往嫌疑人方向引,差点要了她的命啊!     灵钏见这种时刻,她爹还是自保,根本不管马丽娘以及她的生死,嘴角抿了抿,若不是场合不对,她都要冷笑出声了。     也行,老川田就是个性子。说他懦弱吧,他偶尔也有血气的时候;说他自私吧,他口中一片为了儿女的慈父心。可到头来,他作对了什么?什么都是错!     有这样的父亲,还不如没有。她不知早知道了吗?还有什么可以失望的?     当下也不问了,低着头,不声不语的等连玉笙喊退堂。     好好一出“内奸勾连马贼攻击陆氏”的戏码,被当堂翻案。死的是一个没名没分,却谎言欺诈官府――马丽娘自称是岳灵钏的继母么。有她的口供在,不仅诬告罪名坐实,连不守妇道有伤风化的罪一并算在内。抬下堂后,没挣扎几个时辰,就没了。     因为马丽娘根本没有和老川田成婚,连同她所出的儿子,都算是“奸生子”。也亏得老川田家里没有多少家产了,不然都没有继承家产的权利。     退堂之后。岳灵钏洗脱了嫌疑,自然怎么来,怎么回去了。陆星霜那边当然没有问题,没料到郭金芙给拦了,冷着脸让心腹张嬷嬷守在门口,一见就告诉灵钏,     “正好你爹兄弟也在。赎身银子不要你的。你走吧。”     灵钏暗恼,郭金芙可真是头脑有病!有那个精神,她管好自己不成吗?偏要管东管西的。谁感激她?     但是在大门口,出于礼数,她是不能对郭金芙派来的人不尊敬,那不等于陆星霜对她的生母不尊重吗?     于是垂着头。“灵钏只想给姑娘磕个头。”     “不用。”     张嬷嬷说完,就要走。     此刻绝对不能让张嬷嬷走掉。灵钏赶紧上前一步,抱着张嬷嬷的大腿,“好嬷嬷,您伺候夫人半辈子。知道‘忠心’两个字怎么写。灵钏也在姑娘身边多年,总得善始善终。哪怕被姑娘骂几声呢,灵钏也是心甘。不然。话也不说明,只怕真以为灵钏勾连了外人残害自家人!灵钏是宁可死。也不背负这等罪名的!”     说完,就目光炯炯的盯着张嬷嬷。     老货要是真敢,她就不得不使苦肉计了。撞哪里好呢?算了,还是撞门吧,木头的总比旁边的墙软点。     张嬷嬷被灵钏的话逼到角落里,眼看周围旁观的人越来越多,心里气愤死丫头,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好吧,你就这里磕!隔着门磕!你不是说你忠心吗?磕头是为着你的心,总不会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指望姑娘心软留下你吧?也不想想,你都上过大堂了……抛头露面的,姑娘的清名都被你毁掉了!你倒是跪吗?怎么还不跪?”     灵钏无奈,只能先跪下,朝着陆星霜的方向,遥遥道,“姑娘,灵钏忠心耿耿,从来不曾做过一件对不起姑娘的事情!勾连马贼一说,更是无稽之谈,官府已经证明灵钏是清白的!无端连累了姑娘,是灵钏的错。”     说完,一拜再拜。     张嬷嬷看着灵钏磕头完,就要赶人走。不想陆之焕婉拒了连玉笙的宴会邀请,正好回家了。在家门口看完一出戏,就道,     “灵钏,随我进去吧。”     灵钏立即站起,恭恭敬敬的跟着陆之焕进了大门,倒把守了半天门,只为赶走灵钏的张嬷嬷气得倒仰。     这一幕,自然也落入张彬的眼中。     他一扬马鞭,哼哼两声。一时也不知道是心里突突的火来自哪里。是怪运气不好吗?灵钏上了大堂,清白与否都不重要了,重视名声的陆家还不把她赶出家门?还是怪她奴性大,自甘堕落就是想当奴才!     真是稀奇,之前灵钏也曾为了她主子东奔西走,甚至不顾性命的夜闯大营,那时他只觉得是忠贞,是个可钦佩的好丫头。怎么现在他才怨她是天生的奴才秧子呢?     不提张彬的心理,经历驿站的夜袭之后,陆家上下都受到很大的惊吓。挪到县城之后,虽然有官府的安置,可为“内贼”的事情,家中上下都议论纷纷。     因为灵钏是陆星霜的丫鬟,她也没有办法独身事外,整日都要处理整顿行李、安抚人心、照顾幼妹等杂事。     难得闲暇下来,她就想,对付顼红凤不是一日之功,没看到朝廷张贴海捕文书到每州每县,都没抓到人么?顼红凤依然逍遥快活。     而蜀王……说真的,最好也不要寄希望他能做什么。毕竟,有先帝的指婚圣旨,他可以不娶,不会遭到多少人的攻击。但是杀了,只怕将来登基后,不知道会有多少“正人君子”的指责。     对了,顼红凤想要做当王妃的话,那前世的“陆星霜”怎么做的?     蜀王妃吴氏,她对这个人根本没有概念。因为前世兰宛茹嫁给萧无碍的时候,吴氏已死,依稀彷佛是病重而逝?     反正没人对吴氏的死因有过怀疑。她也没想过期间可能藏的猫腻。     努力的回想,终于想到了,是在她嫁给萧无碍的前四年。要不然,名义上是母亲,三年孝期成婚,怕是不美。     前世,兰宛茹、萧无碍、陆星霜,都是在圣元四十年进京的。这辈子,提前了一点。从岭南出来的她,是在圣元三十八年就进京了。     也就是说,如果前世“陆星霜”被顼红凤威胁利诱的话,应该是在圣元四十年了?圣元四十五年,兰宛茹嫁给萧无碍……     猛然一愣!     陆星霜的表情都凝住了,越想越觉得稀奇,越想就越觉得可笑。最后忍不住按住小腹,忍住狂笑的念头。     忍得好辛苦!     原来“陆星霜”还做过这么愚蠢的事情!可叹,看着那么清俊脱俗的人,原来早早就沾上了人血。看似超尘,其实早把自己的路堵上了!     蜀王何等人物,他能容下吴氏多年,也容下有残缺的儿子。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大概对害死吴氏的人,不是感激,而是“被触怒”的感觉吧?     所以,这是前世“陆星霜”没有顺利嫁给萧无碍的原因?并非是陆家不看好,硬要拆散?     一想到前世的“陆星霜”年仅十二岁,就对一疯癫的女人下了狠手,肯定担惊受怕吧?可到头来,是被顼红凤给骗了!     她所谓萧无碍“姨母”的身份屁用都没有!     这么一想,无端端的,心情飞扬起来。     活该!     ……     灵钏进来的时候,正遇到陆星霜难得的轻松愉悦,笑着道,“回来了?”     “灵钏愧对姑娘,让姑娘的名声受到玷污……”     “起来说话。你在我身边多年,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么?说起来,这是有心人的陷害,你是被我连累了。”     陆星霜推心置腹的道。     她抬眸凝神注意着灵钏,暗道是这个丫头在前世“陆星霜”身边,是心腹的心腹,肯定参与了“谋害吴氏”。难怪后来灵钏明明那么受重视,最后还是脱离了陆家。     临死都没求助“陆星霜”。     因为她猜到了吧,知道了那么多的糗事,“陆星霜”不会希望她活着。     “姑娘严重了。分明是灵钏咎由自取。姑娘给灵钏那么多帮助,灵钏都没有处理好家事,让人钻了空子。”     “罢了,不提那些。”     陆星霜笑着让灵钏起来,转而说起张彬,“那个人是蜀王府出来的,似乎对你颇为重视。若是你点头,我便成全你。”     这话有三分试探,也有三分诚意在。     灵钏急忙摇头,“不。灵钏不愿意嫁人。”     “你可想清楚了,人家可是蜀王府出来的,不仅仪表堂堂,家世上也是不错的。错过他,你将来未必能寻比他更好的。且他对你的心意也诚。”     “灵钏不愿意现在嫁人。”     陆星霜奇了,“你今年十五,正式豆蔻好年华,此时不嫁人,以后不怕迟了耽误?”     “灵钏宁愿耽误一时,也不愿意匆忙嫁人,毁了一生!”     灵钏的话,说得掷地有声,可见她是仔细想过的。陆星霜也不再提,笑眯眯的拿了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都是郭家给的银票。     此外,还有陆老太太留下的嫁妆,其中田产、商铺,以及各种珍惜古玩等等,当然,是在京城了。     “既然你不愿意嫁人,那么,可愿意在我身边,做个管事?灵钏,你知道我从来没有当你是普通丫鬟看待?”     灵钏充满惊喜,“真的?姑娘真的答应让我管事?可我是没出嫁的丫鬟,身份上……”     “无妨,你可以占着丫鬟的身份,做管事的事情。”     陆星霜暗道,前世的“陆星霜”大概不会有这种魄力,将半个身家交给灵钏打理吧?     但也不能这么算。前世“陆星霜”可是让灵钏参与到杀人案呢!魄力其实比她更大。(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难过的关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灵钏安然无恙的返回之后,照旧当起了她的贴身丫鬟。为了避开流言纷纷,她基本不露面,只躲在厢房里,每日计算陆星霜交给的银两,怎么大展宏图。     她有一个非常宏伟的目标,就是将大通银号变成古代版的银行。集拢天下财富,想一想都热血沸腾啊!虽说有各种设备上的不俱全阻碍了,但仔细思考一下,完全可以推行啊!于国于民都有利。     当然,解除技术上的难题,完美实现之后,这大通银号肯定是收归国有,个人想参与进去,就是不现实的事情了。除非陆星霜有朝一日成了当朝皇后,能够轻易的左右国家经济大权,不然她的出身……妄根本无从插手啊!     所以,灵钏左思右想,都觉得“银行”的想法好是好,不过不符合眼下情况。她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只想改变自己的命运,顺便改变她亲人的,假如他们一直对她好的话。     可现在……亲妈死了,姥姥也没了。那样一个爹,和不同母的弟弟们,她肯定要多自己打算了。以前看过多少历史故事,许多大人物风光一时,到后来怎么收场的?凄惨到连尸体都无人收敛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她可不愿意落到那种下场,自然要为自己准备一个退路。陆星霜眼下是对她好,她也愿意效忠,不过说她愿意为之效死,那就是笑话了。天底下任何人,都没有人能让她愿意付出生命的――这就是灵钏的底线。     既然这条路貌似宏伟的陆走不通,那就换一种穿越常用的,比如……琉璃?沙子做的东西,没多少本钱。堪称是一本万利啊!还有什么?香皂?印刷术?     轮船大炮就算了,她实在不懂。     灵钏有足够的信心,将这十万转变成二十万,三十万。到时候,这多的钱财……不行。她现在还不能脱离自立,且不说陆星霜对她极好,就算不好。她一个孤身丫鬟。到了外面也不过是凭着人欺负罢了。     别看天心阁好像多么培养她,支持她,其实真的看好她。就会将她留下了。而不是放任她离开,到陆家当一个丫鬟。     在这一点上,灵钏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在这个封建时代,女人的品德比她的容貌更重要。容貌好。有可能攀上富贵,过上舒心富裕的生活。可品德好。则是立身之本。要是她舍弃陆星霜,天心阁还会支持她吗?而陆星霜的父亲陆之焕,当初送她去的那个男人,会怎么报复。还不知道呢。     所以,灵钏不能让自己的“品德”方面有了瑕疵。     她对老川田一次次心软放过,到现在还没解决家事。甚至连累到自己差点被诬陷坐牢的地步,何尝不是让陆星霜。以及陆之焕看到,她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呢?     穿来的时候,老川田当她是小女孩,那么几年的疼爱,能抵消得了后期多年的磋磨?     每一次被卖,都是对她尊严的亵渎和残忍伤害。     她早就发誓,再也不会让人当她是可以买卖的货物了!     这也是她向陆星霜要求管理钱财的原因。她要证明自己!天心阁没有教导出一个废物,而她,是同一批中最优秀的!     关门思索了一整天,灵钏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拿着纸笔在一张纸上写下几个简单的字母。她不想直接拿方子给陆星霜,不能给任何外人。可不给方子,直接拿成品出来,更让人怀疑。     不如做一个局?     想想那些小说里,找个老乞丐,行踪不可查的道士和尚什么,也是一个办法。     只是没等灵钏计划周全了,就有人阴阳怪气的过来,在厢房门口叫了她的名字,     “灵钏姑娘?呵呵,我给姑娘道喜了!”     灵钏暗道,我哪有什么喜事?     推开门,就见张嬷嬷堆着笑脸,一副面目可憎的样子,“灵钏姑娘啊,夫人知道你后母过世,父亲病重,几个兄弟没个依靠,已经施恩放你走呢,连身价银子一并不要――”     话没说完,就见灵钏冷着脸,“嬷嬷慎言,我岳灵钏拿来的后母?”     张嬷嬷哼哼一笑,指着屋檐下的岳凌波道,“姑娘上了一次公堂,架子越来越大了,脾气也见长。得,我不与姑娘细说,横竖你亲爹病怏怏的躺在大门口,左右人都看到了。夫人要是不松口让你走,还让人以为陆家刻薄寡恩呢。你自己与你弟弟说吧!”     说完,甩袖就走人了。     灵钏眉头皱紧了,十分心烦――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可这些人一个个拖后腿,好像捆住了她的手臂一样,让她挣脱不得。     就不能好好的过日子,走自己的陆,彼此各不相干吗?     她径直走到岳凌波面前,     “我回来之后,没有见你,知道为什么么?”     凌波死死咬着唇,黝黑的眼睛泛着水汽。实话说,灵钏被衙门的人带走了,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尤其听说是他亲爹亲妈供词陷害灵钏,他的魂魄都快骇掉了。陆家活着的下人也没给他好脸色看。     他一直担惊受怕,既怕姐姐会再也回不来,又怕不得不离开陆家。那之后,他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年纪虽然小,可他也知道,他原本的家,除了姐姐,谁都立不起来。     如果是在岭南的老家,离开陆氏也成,大不了种地过庄户人家的生活,苦就苦点。可现在都到了蜀地了,再往前走,就是京城。陆氏愿意拖着他进京,还是直接丢弃他到荒山里?     越想越可怕,凌波这几天真是经历了翻天覆地的挣扎和思考。看到灵钏的眼神没有什么温度,他强忍着,     “姐姐?姐姐你肯定是累了,太累了。累了就要休息,凌波不怕的。凌波可以一个人呆着。等姐姐好了。再陪姐姐说话。”     灵钏见最小的弟弟满脸不安,身处异世,她同样渴望有亲情啊。心头一软,不过这会儿不是犹豫不定的时候。     她冷下心来,“你娘已经死了,在公堂上被大人打了板子,回去没多久就死了。”     “我。我知道了。”凌波的眼睛里涌出泪水。“因为娘上大堂诬告姐姐你。”     “对。可以说,你娘是因为我死的。不管你恨还是不恨我,总之。我也不能留你了。跟我来吧。”     凌波看到灵钏的眼中又恢复了淡漠,他非常不安,哭着说,“姐姐。我做错什么了么?我想跟着姐姐!”     灵钏当做没有听到,带着他去了前院。     郭金芙、陆星霜都在。还有几个姨娘,议论纷纷的说,“可真是,就那么躺在门板上。让人把他送到门口!”     “左右人一看,还以为是陆家对下人苛刻。有听说是府里丫鬟的父亲,走投无路来投奔女儿的。哎。还是夫人好心,直接放了身契。让人家骨肉团圆。”     陆星霜在旁边,脸色发冷。     她淡淡的看了一眼说话的和姨娘,又看了看郭金芙,郭金芙撇过头,仍旧和姨娘自说自话。     还是朱姨娘淡定,声音微微挑高了,道,“总是陆家的名声最要紧。那人是个破落货,连自身的命都豁出去不要的,却不能让他一个败坏了陆家的名声,也损害了府上姑娘的闺誉。不然,等京城族里来人,会怎么看我们三房呢?”     听到“京城族里”,陆星霜登时醒悟,看来她有点疏忽外面消息了,不知是谁,跟内宅里提过京城陆家要来人了。     不过也太可笑了,郭金芙凭什么以为她能靠着陆氏本家人就能拿捏她?估计以为她在“外人”面前会装的乖巧一点,听话一点?     旁的事情也就算了,能退让一步,就退让,可灵钏是她好不容易驯服的,也是父亲陆之焕千挑万选培养出来的,此刻放她走,不能与砍掉一支臂膀?     陆星霜怎么能答应。     她朝朱姨娘看了一眼,朱姨娘立刻微微垂下眼眸,不特别注意的话,甚至不会察觉她的腰也弯了几分。     这是臣服的意思?     陆星霜心中微动,凝神看了一眼平时沉默寡言,今天意外多话的和姨娘。     因为有个兄长陆明义,陆星霜其实不大愿意与和姨娘冲突。但如果人家以为她身为嫡女,就该给庶出兄长低头规避的话,她也是不愿意的。     眼下陆之焕人不在,外面的事情她不便露面。看到灵钏带着弟弟过来了,便摆摆手,“灵钏,你父亲眼下在门口,你去看看他吧。”     “是!去之前,灵钏求恳姑娘一件事。”     “什么事情?”     “请姑娘赏赐二十两银子。”     陆星霜微微一笑,“这个么,容易。来人?”     片刻后,银子拿来了。两个银光闪闪的银元宝,看着挺大,不过谁会把这么点钱财放在眼里啊?     灵钏将银元宝往凌波手里一塞,大踏步去门口了。     丢脸,真是太丢脸了。     凌波从前没觉得,可这会儿看到躺在门板上哼哼嗤嗤的老川田,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觉得,哪怕真的落魄了,成了乞丐了呢?也没这么丢脸吧?     人不读书,大概也不知道事理。读书了,开阔了眼界,知道几句圣人言辞,自身的三观也容易树立了。凌波虽然只囫囵学了几句,但和在乡野乱跑,光屁股、插牛粪、掏鸟蛋的小孩不同了。     他看到老川田,第一想的不是老父这么做,是为了从陆家刮下一点钱财过活。有了钱,就能买吃的,买衣服,过几天快活日子。     而是想到,为了那几天快活日子,连脸都不要了?没有脸,还做什么人?还有三哥已经是官了,也有俸禄银子,不多,也也饿不死人吧?至于用这种下作的方法?     恶心不到陆家人,先恶心他了。     想归想,他急忙冲上去,“爹,你怎么样了?”     说完。按了几下老川田的腿,还有后臀部分。一按,老川田迟钝的叫唤了几声,顿时让凌波心里有数了。打是打了,不过并不重。还不至于站都站不起来了。     这么一想,越发觉得难为情。同时,他彷佛也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如果跟着老爹。大概他也会如此吧。没什么正经事,偷鸡摸狗取巧赚钱。长大了,卖女儿。或者用这种手段讹人。     他不愿意。     凌波转过头,前所未有的知道自己的路――他要留在姐姐身边。     “姐姐,咱们把钱给爹爹吧?给爹爹请一个大夫好好看看?”     灵钏神色变幻个不停,当着许多人。她眼睛一闭,跪下了。     “爹爹,女儿不孝。”     “你是不孝啊!”老川田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我都这样了。你也不来看我一眼。你是有主家的,怎么我托人来找你,也见不到一面?不得不这样来。才能看到你一眼啊!”     跟着老川田过来的人,是满头大汗的岳凌峰。他左右看看。根本不敢看别人的眼光,“爹,姐姐也出来了,咱们回去吧。”     “回去?回哪儿去?”老川田用力锤地,“已经没有家了啊!你娘也没了。咱们是没人可投奔了。丫头,你看着老爹,你就舍得你爹一个人孤苦伶仃,没人照顾?”     灵钏声音带着哭腔,“爹爹怎么说的?爹爹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还孤苦伶仃?就算女儿不孝,您还有四个儿子呢。”     凌波也道,“爹,你都不知道,姐姐平白受了冤屈,心里憋着火,都生病了呢。”     老川田不爱人提“冤屈”什么,他把自己的脸皮踩在脚底下,就是为了逼迫女儿灵钏回家,然后……找到张彬嫁了。     陆家是彻底得罪了,指望不上,那他靠着女儿女婿也能过活啊。     可惜,灵钏怎么可能给她靠。     “父亲的伤要紧,我们姑娘最最心善,听闻您病了,给了二十两银子。三弟,你赶紧拿着银子,给父亲请大夫看吧。”     凌波点头,从怀里一下子拿出两个银元宝来。     躲在后头看热闹的川大、川二一下子眼睛都直勾勾的了,在后头跃跃欲试。     凌波分明也看到了,赶紧垂下头,不声不语。     凌峰艰难的看了一眼带着白幡白布的陆家临时落脚处,真诚的看着姐姐灵钏,“姐,咱们给陆家小姐磕个头,咱……回家吧。”     话音刚落,就见灵钏针一样的眼神盯着凌峰,而后,又快速的转移开了,“三弟,马姨娘的身后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娘她……”     凌波低头道,“哥,不是说好了么,她不是我们的娘了。”     过继之后,马丽娘虽然是生母,名分上却不失他们的母亲了。     “已经买了棺材,送到寺庙里了。”     挨了官府的杖责而死,也不敢怎么办,送到寺庙里还是官府有人出面。不然,就是草席子一卷,不知道埋在哪里了。     “三弟帮姐姐多买一点纸钱,烧给她吧。”     “嗯。”     满脸沉痛的岳凌峰点了点头,又满含期待的看着灵钏,“姐?”     似乎还是想让她回家。     也许,岳凌峰是出于好意,毕竟之前陆家收到马贼攻击,指不定再来一次,那可未必有上一次的好运了。     灵钏不理会他的“好意”,只是嘱咐怎么照顾父亲,然后道,“我们姑娘对我恩深似海,眼下她身边缺不了人,我怎么能为了自己舍她而去?那样太不忠了。”     一番深情的表演,总算刷出她“忠孝难两全”的模范丫鬟的纠结。最后,因为老父身边有四个儿子,而陆家上下收到马贼冲击,下人不剩几个,为了不让姑娘委屈,她选择了回到陆家,继续当她的忠仆。     围观者都赞赏不已。     若不是陆家恩义,也不会有这样忠心耿耿的丫鬟了。     等围观的人散去,灵钏让老川田,怎么回来的,怎么回去。     老川田恨铁不成钢,老泪纵横道,“你个傻闺女啊,错失良缘啊!你将来肯定会后悔的!”     灵钏在在老川田耳边道,“我想我娘。才是最后悔的人。”平静的面容跟刚才判若两人。     “你……”     老川田想着能把女儿从陆家的漩涡里摘出来,也是救她,再选门好亲事,更是对得起她。没想到一句话,戳中他的痛处,登时恼了,“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再也不管你了。”     说完。让川大川二,带着他走。     两个大小伙子,比灵钏都高了。看着灵钏的眼神恶狠狠的。他们都记着呢,要不是灵钏在大堂上的翻案,马丽娘怎么会死?     只是也不想想,要是马丽娘如意了。那灵钏就要死。已经将事情做绝了,又怎么能怪别人破釜沉舟呢?     灵钏看都不看一眼。这两个弟弟,她根本没当过亲弟弟!他们想让她死,她大概也不想……让他们活了。     送走老川田之后,灵钏再次向陆星霜请假。去见了张彬。若不是张彬在后面搞鬼,老川田等闲也不愿意把自己的脸面往地上踩。     张彬在陆氏落脚的宅子后门,见了灵钏。     两个本来就生份的男女。当然也不能因为经历了一次危险,就变得熟悉了。灵钏就不懂了。干嘛老盯着她?     “承蒙厚爱,不过灵钏已经决定在我们姑娘身边,直到我们姑娘出嫁。”     至于出嫁后怎样,也没说。     “灵钏姑娘对主子真是忠心耿耿。难怪生死时刻,你主子还不忘护着你。”     陆家上下在马贼案中死的人太多了。灵钏一个打眼的年轻女孩能活下来,除了幸运,只有陆星霜的格外照顾了。     “姑娘对我一直很好的。”     灵钏拘谨道,“我也舍不得离开她。”     张彬摸了摸后脑,笑道,“我也就是试一试。兴许你就念着父女姐弟情分,愿意回家过正常人的日子了呢?”     灵钏露出难过表情,“实是不能离开姑娘,只能辜负阁下的心意了。”     “你别说心意。”张彬靠近了一点,“其实我最错的一点,就是没看透,你是恨着你爹娘的。你巴不得他们都死光光。早知道,我干嘛费劲的到你家提亲?讨好他们?连累我也被你厌弃了。”     “张公子……说笑了。”     “我没说笑啊。我说的是真话。你恨着你爹,恨他入骨吧?刚刚在前门,我都看到了,你很不愿意向他下跪,可你闭着眼睛跪下去了。呵呵,我倒也佩服你,能忍人不能忍!换了我,这么恨的话,可做不出父慈女孝的戏码。”     灵钏抿着唇,“阁下说完了?”     “说完怎样?没说完又怎样?”     张彬抱着胸冷冷的说。     灵钏掉头就走,被张彬眼疾手快抓住手腕,犀利的言辞跟毒针一样刺过来,“你也没有多少忠心吧?对你的生父都有如此记恨,又怎么可能念什么主人的恩情?”     “你留在陆家,无非是贪图陆家给你的荣华富贵,是不是还巴望着你们主子帮帮你,给你机会爬上某个男主子的床?岳灵钏,哼!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灵钏奋力挣扎,狠狠的瞪了一眼回去,“放手!”     “不放!你听到了吗,你会后悔的!你当我张彬是什么人物?是你可以挥来斥去的小人?我告诉你,你将来一定会后悔!”     “我不会!”     灵钏眼神犀利,“你又当我是什么人?我便是后悔,又和你什么关系?”     “哈哈,这句话说得对。你后悔了,又与我什么关系。”     张彬痛快的松了手,仗着身高,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灵钏,眼神充满着不屑,转头走了。     灵钏低头看了手腕,青紫了一圈,又想到刚刚被蔑视了,心头非常不痛快。     “混蛋!”     “你以为你是谁!”     “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我就会稀罕你?呸!”     呸完了,灵钏还是难消怒火。连续几日,先是惊慌一夜,生死攸关,刚刚放松下来又进了衙门过堂,好不容易回到陆家,又被刁难。张嬷嬷,郭金芙,老川田,张彬,各个都要针对为难她。     她太弱了。才弱到人人都能欺凌的地步。     默默的发誓了,灵钏这才转头回去了。     安阳郡不是岭南那等地广人疏的地方,人口众多,导致门宅都是紧紧挨着的。     胡同口外,张彬半跪着,额头的冷汗滴了下来。     别人不知道始末情由,看见他抓人家女孩子的受,还以为他仗势欺人呢?     可他不是啊!     岳灵钏,本来应该是他的人,王爷金口玉言……怎么知道这丫头心比天高,竟然瞧不起他?     “张护卫,之前听过一句话,‘强扭的瓜不甜’。你可知道什么意思?”     张彬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想要挖个洞钻进去了。     “张某惭愧。一时钻了牛角尖,以后再也不会了。”     “哦。那就好。其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来之前父王也是这么和本世子说的。如果你们两情相愿,本世子也好在她主子面前提啊。”     “多谢世子关心。”     张彬行了礼,表达了一番悔悟之心。     能让他心高气傲的低下头,面前这位世子,有也只有蜀王的儿子萧无碍了。     因为进城时听人说陆家正大门出了事故,萧无碍非常贴心的没有从正门经过――不然当面撞上,让陆星霜怎么抬头呢?     所以他才转到后门,等事情平息了,才打算慢悠悠的去见陆星霜。     可怎么也没想到,正好看到一幕男女纠葛。如果那男方和他蜀王府没有关系,女方也不是他心上人的贴身侍婢就好了,他就当没看到。     奈何偏偏……     萧无碍出言说了几句张彬,尽量没有伤害到他的自尊心,不然刚刚被人拒绝,又被主上数落,他该离心离德了。     又许诺,下次你看中了什么人,女方也愿意的话,他可以帮忙。这才饶过后门,从正大门进去了。     他要给陆星霜一个惊喜!(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烧琉璃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可惜惊喜不在,惊吓倒是有的。     因为跟从萧无碍的侍卫不是寻常人,这几天整个郡城都收马贼攻击的影响,对进出人特别警惕。     假冒客商进来,也不可能不让官府的人注意到啊。等顺着线索查下来,发现是蜀王府的人!不得了,整个安阳郡的官面人物都惊动了。     萧无碍躲在后门偷听人说话,这边官府的人也准备好了,浩浩荡荡的过来。等萧无碍转到前门,人家也都到了,害得他站在门口,被人一口一个“世子”,一口一个“接风洗尘”,脱不了身。     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出杀手锏,“本世子奉命前来安阳,是慰问陆家,各位大人,请回去吧。等候本世子完成皇命,再叨扰,可好?”     好?当然不好了!     谁知道陆家人怎么说他们呢!     毕竟,刚刚抓了陆家一个丫鬟,又有供词被当场推翻,将“陆家内贼勾结”的套路给推翻了。安阳郡官面上的人物都有点坐不住了,包括连玉笙。     他来得最迟,官威也最威严,可看到当今皇帝的孙子,不一样心惊肉跳,以为要出大事了。     “呵呵,世子殿下既然来了,不如一同进去吧。这宅子,说起来还是本官让给陆家临时落脚。能有世子驾临,可谓蓬荜生辉了。”     一面说,一面让。     既然连宅子都是人家的,也没办法拒绝了。萧无碍只能笑了笑,跟着人一同进去。     陆家上下得到消息,因陆之焕不在,陆明义出来见客。总不能让女眷出来吧。     而陆老太爷是长辈。年高德勋,蜀王来了,他或许要亲迎,一个晚辈,他要是显得太过隆重,不显得巴结了?读书人的脸面要顾及啊。     陆明义还在读书阶段,脸上带着青涩的稚气。没有见到一个陆家能说得上话的。各官员脸上的表情好看多了。     萧无碍就在官员的“启发”下,和陆明义一问一答说了十几句话,“陆家损失伤亡如何”“可惊扰了老夫人”“老太爷身体如何”。一一问过之后,身后有人记录下来,快马加鞭送回京城。     差事差不多算完了。     众位官员还要请萧无碍去自家做客,萧无碍不想继续客套了。侍卫首领站出一步,“世子爷要休息了。列位请回吧。”     连玉笙扭头,见从内院出来一个丫鬟,不是之前在大堂智商伶牙俐齿的灵钏是谁。     而萧无碍就直接走过去了……     罢了,之后的事情。不是他该过问的了。     只要蜀王世子不是皇帝派来呵斥他们办案不力的,就成了。至于马贼的来源,怎么会攻击诗书大家陆氏。还真是摸不着头脑。要是能哄得萧无碍插手,那就更妙了。     责任就和他没多少关系了!     ……     陆星霜知道萧无碍来了。真是大吃一惊。     男女七岁不同席,和从前不同了。尤其现在是出门在外,外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更不敢行错一步,只能让灵钏出去。     灵钏回来,颇为感动的说,“姑娘,世子是听说陆家收到马贼攻击,非常的担心,才请了旨意一定要过来看看你。”     “什么?请了旨意?”     “是啊。皇上听闻陆家受贼袭击,大怒呢。听说在朝堂上喝骂了林将军无能,致使马贼横行。蜀王爷也上了折子,说发生在安阳郡,难辞其咎,让世子爷过来看看情况。说不定要拍官兵来剿匪。”     “剿匪?”     陆星霜皱着眉头,莫名觉得事情和自己想象的有点出入。但,到底是什么不对劲?她又想不起来。     只能作罢。     继续让灵钏和外院传话,问明白了萧无碍身负皇命,就让他尽快办好,返回京城吧。横竖她也会去京城的,到时候再见面吧。     但萧无碍却等得焦急,送了一封信过来。     陆星霜打开一看,登时脸就红了。     信里竟然是一封情书,“日日思君不见君……”     天啊,萧无碍竟然给她写情书了!     做梦也不敢想的啊!     整个一下午,陆星霜的脸蛋都是通红的。她唾弃自己,“太轻浮了。只不过几句不要钱的话,就哄得不知道南北了吗?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歪话,看看就算了,还能当真吗?”     可感情就是这么回事,心里知道,但情感上根本不能控制。一听说她出事,就千里迢迢骑马飞奔过来。他的真情,还能怀疑吗?     这一刻,前世那些恩怨纠缠,都淡化了。     她忍不住沉浸在萧无碍最年轻、最美好、最真挚的感情里,陶醉着――哪怕明知道是一场梦。有梦,总比死水一摊好吧!     到了晚上,陆之焕返回,亲自邀请蜀王世子参加家宴,这才见了面。两人看了对方,都有些激动。     陆明雪、陆明霏,看到越发俊美的萧无碍,也是心情不能平静的。但看到人家的眼睛里只有陆星霜一个,顿时觉得没有什么趣味。     本来就是情窦初开,懵懵懂懂的时候,要说喜欢,那是真喜欢。但这喜欢,和喜欢首饰、喜欢花草的心没有多少不同。就是觉得萧无碍看着顺眼,要是能和他在一起就好了。     不过考虑到彼此的身份,算了吧。     自己是姨娘生的,知道姨娘的苦。她们可都是陆家的千金小姐,为什么不聘到外头当正头娘子,何苦也做妾低人一等呢?     所以,也都转移视线了。     郭金芙看到蜀王世子一直盯着女儿呵呵傻笑,心里又活动开了。     但是马上宣布的一个消息,登时让她再也没有其他想法念头了。     任姨娘原本出身侯府,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可家道中落,被发配贩卖。这才沦落奴籍。陆家念着旧情,买了她,还放在陆之焕身边,成了陆之焕的妾侍。总体来说,她的人生大起大落,堪称无常。     谁也没想到,还有转折。任姨娘的嫡亲兄弟。当年没有和父辈一道杀头。而是因为善于治水,被工部的人留下了。这些年,他护提有功。保护了万亩良田免受洪水的灾害。至于救的性命,更别提了。帝皇论功,重新恢复了他爵位。     也就是说,任姨娘的亲兄弟。成了侯爵了!想来不需要多久,她的奴籍也会注销了。     良家女子为妾。自然和奴婢是不同了。何况是侯府的人……郭金芙感觉到了浓浓的压力。     她是正室,娘家在岭南首屈一指,可也不是贵族啊!出身上差了任姨娘一大截,那以后怎么好凭身份压制?     筵席上。除了任姨娘高兴的昏厥过去,陆明霏更是欢喜的掉眼泪外,其他人各有想法。     郭金芙想要折服亲女陆星霜。但这会儿连正室之位都保不住了,折服了还有什么用?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家宅保持安稳,不能让任姨娘骄傲得意,仗着娘家欺负到她的头上来。     张嬷嬷劝她,“让四姑娘出头去。她可以您的亲生女儿,说句不该的,其实老夫人恐怕就是怕会出现这种事,才故意倚重四姑娘的?不然,能将钱财交给她保管,人也是吗?夫人只管在后头,四姑娘比其他姐妹就是多了一个嫡,夫人倒了,她是半点好处也没有的。”     郭金芙终于“看开了”,发现女儿的“重要作用”,是为她“保驾护航”的,于是做出决定,她只管生病。因为马贼袭击受了大惊吓,她身体不好,所以病了,外事都不管。有关任姨娘的奴籍,以及之后的事情,别人来吧。     与此同时,后宅平衡的打破,也让陆之焕颇为烦恼。     郭金芙是个提不起来的,教也教不会。这些年,他已经彻底放弃了。幸好郭氏生育的儿女都不错,陆星霜美丽聪慧,陆湛健康活泼。就冲一对儿女,他也得让郭氏好好的在正妻的位置上。     而任姨娘呢,就是太提的起来了!当她是个贱籍的姨娘时,她能讨好所有人,让自己过得愉悦轻松。虽然是姨娘,可谁也不敢将她当成普通的姨娘看。明明和姨娘生了男孩,明明朱姨娘也比任姨娘抬名分早,可三个人一站,通常都是任姨娘为首。     等她成了侯爵府的人,她还能在安分守己么?     更别提她还生了一个女儿。     只怕更要依仗侯府,借着明霏的名义弄些风浪。     怎么办呢?     陆之焕和父亲陆老太爷商量了之后,默默做了些准备。     这一切,暂时都和与萧无碍见面的陆星霜无关。隔了一年多没有见面,她都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怎么转眼,当初的白嫩可爱的糯米糕,就已经长成了。     身高和自己相仿,眼睛更加明亮清澈了。嘴角带着的一抹笑意,叫人看着就觉得亲切可爱。     平心而论,现在的阿狸生得更好了,脸型不再是圆乎乎的看不到棱角,鼻梁也彷佛挺高了。变化很大,可跟日后的萧无碍,还是有着明显的区别。     阿狸爱笑,一笑起来就眼角弯弯,盛满了月牙是的欢喜。萧无碍?满朝文武恭贺万寿节,他也不会露出一个笑脸!     明明是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寻了后花园的一处树荫下,倾诉了一番离情。陆星霜心绪不安,脑中各种思绪翻来覆去,找不到适合的线头串联起来。最后,她按压下,说起了正事。     有关顼红凤的事。     只是吴氏的话,她本来不想说。     可顼红凤已经疯了,竟然放出风声引马贼攻击陆氏,对于一个想要杀害她的人,她没有办法继续忍受了。告诉阿狸,也只是提前打个招呼。     要是阿狸冒着宁愿她死的风险,也要求她忍气吞声,等他在顼红凤苦苦求情,“绕过”她一次的话。那就算了,她当那封情书是一个笑话。     “啊,你说姨母的事情么?我知道了。来之前父王都告诉我了。所以他才让我过来啊。”     阿狸很是淡然的说。     陆家遭受马贼袭击的第二天,她就告诉祖父父亲。有可能是顼红凤做下的。这么快,就传达到蜀王耳中?     快不稀奇,稀奇对蜀王怎么就相信了?不经过任何取证吗?还告诉了阿狸……     看到阿狸天真纯净的眼睛,蜀王是怎么说的?     “那王爷,告诉过你,王妃为什么这么做吗?”     “嗯。”     阿狸轻轻的应了一声,“大哥告诉我了。他说。我姨母私下见你。要你对我三弟的母妃不利。”     不会吧?     陆星霜一团乱麻了。     萧无为怎么就告诉了?     他那么奸诈,不应该故意不说么?     尤其是涉及王府私事,他应该更加小心谨慎。免得流传出去啊?     不说萧无碍不可靠,现在的他,天真纯良的像小白兔一样,横看竖看也不像是肩负重担、守口如瓶的人啊?     蜀王和萧无为两边都没瞒。于是阿狸知道了,他的亲姨母顼红凤威逼陆星霜暗害吴氏。陆星霜不答应。于是她找马贼攻击陆氏,致使陆家三房损失惨重,死亡多人……     阿狸充满了愧疚。     他说了一句话,有点长的一句话。     “你放心。我知道你的委屈,我父王也说你心底善良,心性坚毅。不为外物动摇。大哥也觉得应该猜到我姨母发疯,早该多派一些侍卫保护。”     说完之后。他脸色红红,似乎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半响,才低声道,“爹爹说,等你到了京城,让我以妹妹的名义邀请你过来玩。要是,要是长辈们不反对的话……”     他弯了弯手指,小心翼翼的勾上陆星霜的。     陆星霜先是被话中的意思惊到了,下意识的握住阿狸的手。     但是真的握上之后,她浑身一颤!     怎么忘记皇家的暗卫了?听说他们有特殊的交流渠道,彼此之间想要打探什么消息,快速迅捷。     也就是说,阿狸就算不在家,可想要知道王府发生的事情,直接和萧无为联络就成了。     要是顼红凤联系她,她动摇了,为了将来能嫁给萧无碍,狠下心肠,毒害了吴氏……     结果呢?     肯定是萧无为知情,蜀王知情,然后,阿狸也知道了。瞒是瞒不住的。谁能在蜀王府的地界里杀人,杀的还是王妃,却一定声息也不露出来呢?     那样,阿狸还能面孔通红的说,“我父王也说你善良,心性坚毅,不为外物动摇”的话吗?     他会怎么对“前世”的陆星霜说呢?     哈哈,总算知道“前世”的陆星霜,为什么和萧无碍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却没有走到一起了!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萧无碍的父兄大概都是不喜欢她的。     也难怪,皇家的人自己杀人如麻,却最不喜欢身边人也滥杀无辜。     她记得自己还是兰宛茹的时候,对一宫的女人也是充满嫉妒,觉得她们夺走了萧无碍的宠爱,恨得咬牙切齿。她是正室,是大周朝母仪天下的皇后,就这,她也忍着,没说要毒杀什么人啊?最多最多,就是制造一点小矛盾,让她们自己去厮杀。斗败了,和她可没有一点关系。     做了十八年皇后,她没觉得自己手脏过。宫妃之间的争宠无所不用其极――既然她本来就没有宠,何必去争?她不朝孩子下手,不朝无辜的人下手,下令处死的人都是取死有道。     可前世的“陆星霜”,她对无辜的吴氏下手了。十二岁就毒手,是不是看着更惊心?     站在萧无碍的角度上看,“陆星霜”杀害了他弟弟的生母,他的嫡母,他还能全无保留的喜欢上他的青梅吗?     他是什么样的心情,看着“陆星霜”嫁给他人?一嫁?再嫁?三嫁?之后竟然还收拢到宫中,封了“奉节夫人”?     如今想一想,“陆星霜”死的时候,他是真哭得伤心痛苦。可给什么封号不好,这“奉节夫人”,放在别人身上好听,夸赞气节的。唯独放在她身上。真是妥妥的奚落讽刺啊?     难道,萧无碍对“陆星霜”的感情也没有那么纯碎?只是徒有其表?     可立后诏书……     心中一痛,陆星霜用力的握紧了阿狸的手指。     她茫然的想,到底怎么回事呢?     是不是前世“陆星霜”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才让阿狸变成了萧无碍。     那她今生不给机会了,不背叛,不嫁给他人。那么阿狸是不是永远就是现在的性格?温暖。真诚,善良,体贴。细致。好是好,那真正的萧无碍……让她恨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的人,算怎么回事?     连恨也让她找不到人来恨吗?     陆星霜无比的茫然。     ……     有了蜀王世子。整个安阳郡的官府运转都变得快了三分。任何有关码马贼的蛛丝马迹都呈上来,比如敢冲击陆家百多人护卫的。不是小股马贼,而是三伙人。这就奇怪了,通常马贼是不相信人的,不是同伙。还和别人合作,中间人呢?没有中间人怎么联合到一起的?     于是,查找的范围扩大到附近的马贼窝。包括曾经是匪人。但目前已经被招安的。     细致的查访之后,终于有人吐露了。原来有人释放出消息,说是陆家有奇宝,乃是陆氏千金从安南国内库中得到的宝贝,价值连城。这才让人不顾性命的追上来。     价值连城的宝贝?     大家都好奇了,问题是陆氏矢口否认。     越否认,越是让人深信不疑了。     毕竟,说一百多个马贼都是上当横死,那也太愚蠢的。而陆氏付出那么多条性命,不是为了保护宝贝,也说不过去。     必须是,肯定是。     连玉笙将谣传的消息,当成正经的奏报,快马加鞭送到朝廷去了。至于朝廷信不信,反正他是信了。     萧无碍是从他侍卫首领这边得到消息,一五一十的转告陆星霜。陆家现在最好马上拥有一个大家公认的价值高昂的“宝贝”,不然,就是故意隐藏宝贝,是招祸了。     毕竟,看到的宝贝,稀奇归稀奇,心里总算有个底。除了国宝和氏璧,还没听说过真的有价值连城的东西。一般有点底蕴的人家,那家都有几样传家宝的。     但一样传说中的,和皇家有关的,珍贵至极,吸引无数人赴汤蹈火的,岂不是给想象力插上翅膀?到最后说什么都有了。     万一说成了安南国的玉玺,那就十分不妙了。     身为臣子,要玉玺干嘛?     陆家人离开岭南的时候,随行物品都是写成了单子,交给陆星霜过目的。所以她最知道,哪里有什么宝贝!     这分明是顼红凤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就算马贼害不死她,那谣言都能淹死她!等陆家拿不出宝贝,到时候她这个去过安南国皇宫的人,成什么了?私藏?吝啬?反正各种污水罪名都能按了。     “灵钏,你知道……什么人或者什么地方,能购买比较昂贵的礼品么?”     说是礼品,其实灵钏也知道外面的谣言。想了想,“姑娘等我安排。”     说完,就出去了。     陆星霜暗道,有了天心阁的帮助,不定就迎刃而解了。只是又要麻烦天心阁……她的本意是和天心阁保持距离啊!     也罢,难关难过,此刻求人,还能怎样呢?     对了,不能总是被动的挨打,顼红凤也太过分了!现在没有实力对付不了她,但也不能让她继续猖狂下去。     她找到萧无碍,问道,“可有办法,传信回王府呢?我想写信给王妃。”     阿狸微微吃惊,“好呀,我交给孟生吧?”     孟生就是他的侍卫首领。     陆星霜也不避讳,当着阿狸的面唰唰快速的写了一封信。     只有五十几个字,看似平常,但内容却不同一般。     她在信夸赞了顾家的家教和品德才情,顾家出了一个皇后,两个妃子,是圣元朝最鼎鼎有名的外戚。但顾家的女儿的确优秀,许多人有以能迎娶顾氏女为荣。     就这些。写完之后,封好,交给孟生。     孟生躬身行礼,退下了。     陆星霜一点也不怀疑这封信会先经过蜀王、或者萧无为的眼睛,但有什么呢?如果蜀王府不能遏制顼红凤一而再,再而三的暗害她,她也只能动用一些小心机为自己谋生路了。     何况她也没说谎啊?     前世吴氏过世之后,蜀王再娶,娶得可不是什么通缉要犯,而是顾氏女。好命的顾氏又出了一个皇后!     顾氏年轻,风华正茂,颇受宠爱。她前世在顾氏底下当儿媳妇,着实吃了些苦头。     为什么喜欢练字?不是自虐,而是一个顾氏,一个陆氏,都是才情卓绝的,陪衬得她都和村姑一样土气。     她的规矩仪表,小部分是教养嬷嬷教的,大部分可都是顾氏教导的。那个经过,就是噩梦一般……     不得不承认,不想毒害吴氏,也是受够给顾氏当媳妇了。什么品德高尚,呸!     相信以顼红凤多疑的性格,她一定会查顾氏。等她发现顾家正好有一个年过二十还没出嫁,才气容貌顶尖,和蜀王般配,并且和蜀王有过多次偶遇,她还能坐的住,故意来为难自己呢?     那时她就会知道,吴氏容易对付,一杯毒酒就完了,没毒死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可顾氏,一旦顾氏成了蜀王妃,她一点机会也不会有。     给自己的仇敌免费提醒之后,灵钏准备完毕,领着陆星霜来到一处火窑里。     不放心女儿的陆之焕也来了。     火窑里没有外人,陆星霜震惊的看着两个琉璃瓶,泛着彩虹一般的色彩。     好漂亮!     虽然不对称,但一大一小,也能称得上是昂贵了。     只是距离价值连城……     灵钏淡定的说,“姑娘喜欢什么形状?”     “啊?”     灵钏继续回头问陆之焕,“老爷喜欢什么器物?”     “自己烧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将本求利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烧制琉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中间少说也要几十道工序。火候是关键,往往出炉时,一个把握不好,就废掉了。之前的那么多的努力,也付之东流。     陆星霜在火窑里呆了三天,这是精神紧张、外加让人丧气的三天。因为甭管她多么用心,最后一无所得,烧出的一堆垃圾。     陆之焕也是,他对金石篆刻颇有心得,收藏了无数印章以及木雕竹雕,然而在雕刻琉璃方面,不是他雕得好,就一定会有精美的琉璃出现。     三天后出来,两父女都是一样的灰心。     指望烧制出精美绝世的琉璃,看来是做梦了。时间短暂不说,琉璃的工序复杂,太不容易得了。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意外在后面。     谁说火窑只能烧制琉璃了?     还有玻璃啊!     琉璃的制作原料是“琉璃母”和“琉璃石”,不大容易找到。可玻璃的原料,石英砂,纯碱,石灰石,到处都能找到啊!     这三天,灵钏也没闲着,火窑门口堆积的沙子,消耗一空。至于成品,自然是比陆家父女那边幸运的多。     灵钏用灵巧的手艺,证明满腹诗书的人,也不一定更聪明优秀。要不怎么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呢?     她烧制出一个惟妙惟肖的观世音――精妙到何种地步呢?就连飘渺衣带的褶皱,都看得清清楚楚!     阳光底下,陆氏父女围着素净的观音像赞叹不已,琉璃虽然昂贵,但不及玻璃。这尊观音像,通体晶莹无瑕。面目端庄慈悲,说是价值连城,未至于。但对于虔诚礼佛的人来说,兴许比自家家产更贵重呢。     不过陆之焕左看右看,半响才奇怪道,     “有点面熟呢?”     陆星霜拿眼一看,就看懂了。但她没有说穿。只是笑。     还是灵钏很不好意思的说,“老爷,这是用您雕刻的模子。”     “我的?”     陆之焕没有直接在琉璃未成品雕刻。先雕刻了两个模具。没想到被灵钏借用了去。     他非常惊奇,“玻璃?你会烧制玻璃?”     比起观音像,烧制玻璃的方子,才是真正“价值连城”的!     灵钏主动带陆氏父女来。就没打算将玻璃的制作方子隐瞒下去。因为陆星霜已经先付出了她的信任啊,她总得证明一下。“你把十万贯交给我,放心,我亏不了你”吧?     烧玻璃的秘方,值不值?     太值得了吧!     有了玻璃的秘方。哪怕陆星霜的十万贯钱财都白送给灵钏,也是划算的买卖!     毕竟,这玻璃的市场前景太广阔了。可以贩卖到皇城。各家王府,以及勋贵、文官、武将。在推广到整个大周朝……     子子孙孙都能收益的好买卖啊!     说多少不如做一次。     灵钏让人将沙子、石灰石、纯碱等物再次取了一部分,全部粉碎了,那石锤锤成粉末。按部就班继续。     两天之后,陆星霜成功的烧制了大肚长颈细口瓶儿,还是一套的,足有六个之多。     灵钏一看,就知道,“是放香水的吧?”     “嗯。再也没有比玻璃瓶儿更适合放香水的了!”     瓷瓶也能放,总不如玻瓶更能显出香水本身梦幻办的颜色啊!     陆之焕也烧制出几根笔管、笔筒、砚台、搁笔、笔架、砚滴等文房用品。其中,玻璃的砚台还得配合好的适合做砚台的石料,光是玻璃,怎么磨墨?     其他的,因为陆之焕的满腹才情,制造出来的东西虽然不大,可有一股文人士子的感觉,意趣雅致。     灵钏见了,暗想要不是烧制的工艺还简陋了,等再熟练写,说不定后世那些精美的玻璃制品也被弄出来了!     耽误了五六天,三人总算从火窑出来了。     而此时,有关“陆氏藏宝”的谣言越演越烈。陆之焕返回之后,干脆邀请安阳郡的名流官宦,来参加陆氏的“赏宝会”。     真的要公开宝贝?     传谣言的时候,半信不疑,可说的人越来越多了,不免却加深怀疑,更确定陆氏肯定有宝物。如果一直藏着掖着,不用说,这一路通往京城,必定是不太平了。     人都有好奇之心,陆氏三房在岭南多年,感情不是受罪去的,反而得了大福气,拥有神秘宝物?     “赏宝会”的召开,不得不说,解开了许多人的心头疑窦,去就去,一定要去!宝贝经过安阳郡,不去开开眼怎么行!     但也有小部分对陆家召开赏宝会有点奇怪。总觉得陆家不会怎么痛快的将宝贝拿给大家看。     “万一拿的是次一等的,应付我们怎么办?”     “哈哈”。说话的人被人嘲讽一通――谁都看得出来,空穴来风,来的稀奇。因为谣言就是谣言,说的多了,信的人也多了,但没有真凭实据,就吹得大家都知道了,说没有人在兴风作浪,谁相信啊?     陆家愿意召开赏宝会,那是给安阳郡上下一个面子。就是不召开,又能怎样?陆氏家大业大,也就这三房不得志,发配岭南了。如今得了陛下旨意返京,日后怎样很难说呢。     谁也不是傻瓜,背地里嚼几句舌头就完了,真的和陆家为敌,才蠢笨呢。     借着“赏宝会”,一来欣赏一下陆氏的藏品,再者拉拉关系,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才是赏宝会的真正用意。谁还真的指望欣赏到“价值连城”的宝物――纵使看到又怎样?又不是自家的。     也因此,到了赏宝会那日,来的宾客都是笑意盈盈,没一个找茬的。他们都不是空手,琢磨着陆家肯定要拿出一样说得过去的东西,打着“开眼界”的名义。不能白让陆家展示一番啊?     于是各人送上礼物,轻重不一。     陆之焕呢,也借机会让侄子雨桐露面,站在陆明义旁边,帮忙接待宾客。雨桐长相和陆之焕多相似啊,肯定有人疑问。     都知陆之焕的正室夫人乃出身岭南世家,生有一儿一女。年岁都不大。这个陆雨桐……大概是妾侍之子?     一问之下。却不是。竟是陆之焕胞弟陆之熠之子,也是自小出生在岭南。     许多人在暗处交流着意味不明的眼光。     对此,陆雨桐十分敏感。偏不能主动解释,暗暗气恼于心。耳聪目明的他,甚至听到有人嘀嘀咕咕,     “陆氏家规森严。不过为了香火,妾侍生子也罢。也有记入族谱的。难不成,连丫鬟都不是?才假借兄弟之子?”     “嘻嘻,你管那么多呢?那么大的儿子,又不是你的。你操的哪门子的心!”     种种污言秽语,听得陆雨桐简直胸口要炸开了。     还是陆明义见他不对劲,找个借口拉他下去。警告道,“我父亲苦心孤诣为你。你要体察他一番苦心。”     “什么苦心孤诣?哼,我才不稀罕!”     年轻且倔强的陆雨桐,连祖父都敢顶撞,何况年龄比他还小的堂弟了。     陆明义听了,不觉也生气了,恼道,“那好。你不稀罕,就别到前头去了。不然你和宾客大吵起来,丢尽脸面!”     说完,也不和他说话了。     快步回去,只见赏宝会马上开始了。     灵钏亲自拿着木盒走到大厅上,面对众人,落落大方,不见怯懦――大堂都上了,这会儿还有什么可以避讳的?     陆之焕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在众人起此彼伏的要求下,点了点头。灵钏打开木盒,露出里面的红盖头。     木盒是有机关的,她看了一眼天色,动了动手指。     在场众人只见木盒里袅袅升起了雾气,雾气流动着散开,景象十分惊奇。     “怎么回事?”     “真是异宝不成?”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陆家不可能拿出真正的宝贝出来,但看这情形,难道猜错了不成?     灵钏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之下,拿开了红盖头,将一尊通体洁白无暇的观音像,立在木盒之上。     竟然是玻璃的……     在场所有人都长大了嘴巴,舌头和打结一样,不会说话了!     惊叹都不会表示,只是呆呆的看着。     然后互相望望,不是做梦吧?掐一下自己的胳膊,哎呦,好疼,是真的!     果然是好宝贝!     木盒里放了一块冰,正午时间冰块融化,才逸散的雾气飘渺,让观音像更增添了几分神秘梦幻之感。     有几个双手合十,恭恭敬敬的走过来,仔细一看,观音像真是毫无瑕疵!线条流畅、造型古雅,比之寺庙受香火的观音像,刻画的更鲜明细腻!     谁也不怀疑这尊观音像,是从安南过的皇宫里得来了。毕竟,普通人家想请,也是请不到的。     “陆家真是有大福气的啊!这尊观音像请到家里,早晚祈福,必然能保佑陆家兴旺发达!枝繁叶茂啊!”     好听的话是不要钱的,奉承几句又怎么了?     也幸好是佛像。     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观音像。     其他的物件,保不齐就有人生了歹心了。     赏宝会顺利结束,来的许多宾客都觉得开了眼,不枉特意来了一次,出门的时候犹自赞叹不绝。     混在人群中,同样是被邀请的宾客,有几人的面色勉强维持,可出了大门就绷不住了。     第一个,自然是文清。     文清曾以“文俊青”的身份去过安南王宫。并且,他私人与顼红凤也有交流,在顼红凤的环环相扣计划中,本来是要害死陆星霜,再将陆家逼到角落里――顼氏的计划狠毒与否无所谓,文清有自己的目的,坐上旁观罢了。     他暗暗推动谣言的进展,反正又影响不到他什么。还能浑水摸鱼,搅乱视线。没有想到,陆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度过这一难关。     什么晶莹无瑕的观音像?肯定不是来自安南王宫!那来自哪里?难道说,是陆家在岭南的姻亲,十分信奉佛教的郭家那位老夫人所赠?     猜测个不停。却没有办法确定什么。     另一位脸色难堪的官员,和文清的思路差不多,他叫叶盛,是一名七品官,在这安阳郡内官职不高不低。之所以确定这观音像不是处在安南王宫――因为安南王宫里所有的珍藏品单据,他手里也有一份。此外安南的物产,天心阁运作发往蜀地以北的。先经过他的眼。     没错。他也是天心阁人。     如果早知道灵钏也是同门,早就想办法避免灵钏上堂审讯了。他收到消息都迟了,毕竟那会儿先是陆家收到马贼冲击。又不是他的县衙,他过度热心不让人奇怪么?等收到天心阁讯息,灵钏已经被抓。     “难道因为被抓,没有及时营救她。她对阁里不够忠诚了吗?玻璃……那可是玻璃!”     叶盛越想越心痛,连忙挥笔写了一封书信。连夜传递出去了。     他的上一级,也就是负责传递消息的,正在安阳郡境内,很巧很巧的。就住在城内客栈里――一看到叶盛的猜测,惊慌失色。     第二天,联系到了岳灵钏。     对此。岳灵钏毫无推搪塞责的意思,干脆的承认。“没错。观音像是我烧制的。我有烧制玻璃的秘方,已经交给了陆家。”     “什么什么?岳灵钏,是疯了不成?你忘记谁培养你成才了?如果没有天心阁,你现在还不过是一个任人使唤的丫鬟?一个下人!”     灵钏呵呵一笑,她是谁,早就定型了,不是在天心阁熏陶了三年,就变得聪明伶俐了,就能改变人生了。更何况,那烧制玻璃的秘方,可是她从前世带来。好像和天心阁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么说来,我岂不是更要感谢陆家送我去天心阁?”     “你……你的心思有问题。你赶紧离开陆家,我会通知客卿长老,你必须要回去,接受新的教导。”     “好啊,不过我回去说一声,没问题吧?”     岳灵钏笑着回去,片刻后拿了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几件衣裳,外加陆星霜给她的大通银号的银票,足足三万两,并且两人约定了几句密语。只有密语对了,才说明是真的见面,不然其他人拿着什么信物,以什么着急的借口,都当来人是放屁!     绝对不能相信!     “姑娘,我走之后,会要求天心阁送两个丫鬟过来,您看要什么类型的?我想了一个,一定要会点武艺,才能更好的保护你。”     “嗯。以你一个,换两个来,倒是我赚了?另一个找会说笑的吧。可以解闷。”     岳灵钏便点头,行礼告辞了。     等到了天心阁的联络处,叶盛等人将她所犯下的大罪行一说,引得联络处所有人都非常不满!     “你既然藏有烧制玻璃的秘方,怎么不告诉?你可知道,你这一松口告诉陆家,天心阁将要损失多少?”     “玻璃啊,只要我们能将玻璃卖到皇家,不知道又能拉拢多少人脉关系!就这么被你白白葬送了!”     “难道对你还不够好吗?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感恩呢?想想你当初来的时候,一无所知,连字都写得少胳膊少腿,是谁尽心竭力的教你?”     一连串的数落,岳灵钏满不在乎。     她翘着二郎腿,自己在荷包里拿了瓜子嗑,嗑完了就吐皮,只当旁边的抑扬顿挫声音是背景音乐了。     骂了几通,谁也没攻破灵钏的脸皮。倒把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前辈,气得血压上来了,     “你你你,怎么不知道羞耻!”     好,这一句正好戳中岳灵钏的胸口了。     她跳起来,把吐到围裙里的瓜子皮扬了人一脸,“你们才好不要脸!我怎么着了?是你们一个个逼着我,一定要从陆家小姐那边收拢了钱,十万贯啊,不是十万个铜钱……不对,十万个铜钱也很多钱了。人家陆家小姐眼睛眨也不眨的给我了,凭的是什么?凭我脸大啊?我豁出性命去救她,她也救过我,我们早就两清了。为了回报她的信任,我告诉她烧制玻璃的秘方。怎么了?公平合理!”     说完之后,她跳上凳子,挥舞手臂,先指着胡须发白的长老,“当然看我不顺眼,说我要是男儿身就罢了,一个女儿身。天生的下贱胚子。天心阁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是谁?现在问我不知道感恩了?我对天心阁还不够贡献?您去问问之前,您当成眼珠子护着的几个去!”     又指着说教导过她写字的长老。“您真会当好人。需要的时候您就出来,没有好处的的时候,躲着不见人影。之前我传了多少消息给你?您是没收到,还是收到了没当一回事?等事情都结束了。您跳出来我说不对,我就想对你说一句话‘哪儿两块哪儿去!’”     而后。又对最先抓心挠肺的痛哭流涕的那个,“您掉钱眼里去了吗?烧制玻璃赚钱,怎么,天心阁赚的钱不够多?早说啊。我这里还有陆家小姐给我的本金,咱们加入‘大通银号’,大把大把的钱有的是!要是您为了人脉。更不要说了。玻璃太显眼了,要是天心阁得了。您觉得阁主是为了钱财烧制玻璃呢,还是为了保密而将秘方闲置呢?”     “烧制玻璃,很难吗?”     “不是难易的事情。而是一旦上了规模,就不能遮人耳目了。而且要阁主派谁出去主持烧制?谁被派出去,等于名正言顺的在脸上写着‘我是天心阁人,快来看我’,要不要保密了?”     一通数落之后,比她年纪大,辈分高的长老,都没话说。陆星霜在叶盛惊讶的目光中,得意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行了,给我准备好房间和洗澡水了吗?擦,做了几年奴婢,也该找人伺候伺候我了!对了,陆家小姐那边,给我找几个忠心踏实的丫头。嗯,就要琴楼的。”     “什么,你要琴楼的?琴长老不会答应的。”     “还没问,就知道她不答应?呵呵,好,你们不去,我亲自去,等我要来了,咱们再说话。”     “诶诶,灵钏啊,你的脾气见长啊,等等,我豁出颜面帮你要一个吧。”     “就一个?我岳灵钏就值一个琴楼的丫头啊?那行,要不到当我,再要一个剑楼的。”     “剑楼弟子可都是武艺高强的!”     “就是要回点武艺的。哎,我这次可是差点被某人消息不灵通给害死!要是有个剑楼的在旁边保护,指不定就安全多了。”     天心阁组织结构森严,十分讲究辈分,但也有例外。比如说灵钏,她只是接受了三年的基础教导,而后却做出了重大贡献。比如说,治疗疟疾的秘方,交给天心阁后,顺利的深入岭南崇山峻岭之中,寻找了许多珍惜药材。     此后,主持了蜀王攻破安南国后,瓜分安南过经济产业的大项目,一举奠定了她的地位。再然后,从陆星霜手中得到十万贯――预期的,这笔钱足以让她大展拳脚了!     谁敢小看她?     说一千道一万,什么地方都是欣赏有作为的人,对那些潜力种子,都是不惜一切的培养。     在灵钏的坚持下,天心阁很快准备了三个丫鬟,一个是琴楼弟子,名叫惜惜,长得小巧玲珑,性格活跃,善于琴,更善于女红。一个是剑楼弟子,叫明心,长相平凡,不起眼,随身的武器是一把匕首,等闲三五个大汉进不了身,而且她轻功不错。     最后一个,也是岳灵钏精挑细选的,名叫水华,曾经是个卖唱女,自小和父母以卖唱为生,一把好嗓子,光听声音就能让人觉得飘飘然,心中喜悦。     天心阁也是下了本钱,琴楼、剑楼长老亲自在惜惜、明心、水华的面前,告诉她们,被除名了。从出门那一刻起,就不算是天心阁的人了。     “啊,是我们犯下什么错吗?”     “为什么要赶我们走?”     惜惜哭得好不伤心。明心抿着唇,一脸的倔强不甘。     而水华呢,呜呜咽咽的哭泣,哭得人心烦意乱,甭管多坚强的人听到她的声音,都会情不自禁的心软。     灵钏是一个另类,笑眯眯在三人身边转了一圈,     “成了,就是她们三个。”     “灵钏,这是你选的。要是将来……我们什么都不保证。”     “呵呵,你不就是想说,万一她们几个身在曹营心在汉,我白费了一番功夫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情敌见面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身在曹营心在汉?灵钏,你可真会形容!阁里已经将这三个孩子除名了,她们可以自由的在陆氏出入。你明白的,这已经是我们为你做出的最大让步……”     “让步?哈哈哈?邓长老,您当我没谈判过,所以好蒙骗吗?除名的弟子虽然难听,但只要做出对阁里有益的贡献,依旧可以被收入门下。所以,我真的很难放心呢!如果她们摇摆不定,像第二个我一样,到时候阁里是怎么抉择?是类似我呢,还是干脆的放弃?”     “灵钏,你太小看自己了。阁里十几年来,你是第一个是以记名弟子的身份外出试炼完成后,还能被收入核心弟子的。”     “您太夸赞我!当心我会骄傲。”灵钏笑眯眯的说了一声,在明心、水华的脸上着重看了一会儿,心里猜测陆星霜更喜欢谁?     “不然这样,水华妹子哭得那么伤心,惜惜说得也对,她们并没有犯任何错误――如果是我,在没有犯错的情况下被除名,肯定心不甘情不愿。这样怎么能完成任务呢?”     “你想怎样?”几个长老有点不耐烦了,只是找几个人代替灵钏到陆家当丫鬟而已。到了陆家,陆星霜身边还能少人伺候了?岳灵钏太“胳膊肘往外拐了”,竟然打主意让天心阁的弟子,长久的当下人伺候陆氏千金,也太贬低天心阁弟子了!     “简单,任务!我返回天心阁,三位长老共同下达任务,选择惜惜、明心、水华三人去陆氏五姑娘身边当丫鬟,期限……就是终身!”     “什么?”     不仅几位长老惊讶。被提到的三个女孩也觉得不能忍受。她们的品貌不说,能被天心阁教养,可见心胸气度不是一般人,怎么能忍受当下人,还当一辈子!     “等下啊,任务如果完成了,会获得阁里的奖励。失败的话。也要受到相应的处罚。”灵钏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为了陆星霜的利益,她也是豁出去了。继续道,     “任务暂时向她们三个发布,试验期就以安阳郡到京城这一段路。如果试验通过,才正式生效。也需要陆氏那边的反馈。看三个人愿意留下哪一个,两个?或者三个?”     灵钏此举。等于给三人留下后路。要是不愿意当下人,自当可以在进入京城后离开。通过试验期,但不完成任务,会受罚。但不至于任务失败被惩罚来的厉害。     “任务的完成,还有一种,就是陆氏亲口发话。允许离开。怎么样?三位长老同时下达任务,除非阁主亲自过问否定。不然就以此决定?”     “呵呵,你想的这么全面,就按照你说的吧!”     经过灵钏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天心阁为了换到她,向陆家送去三个丫鬟。惜惜、明心、水华,一来就表现出十分明朗的倾向。     惜惜是琴楼弟子,心气高,哪怕是堂堂陆氏千金,也不能让她愿意低三下四的当下人。她只打算混过一个月,就走人。     明心则觉得,先看看情况再说吧。她学的武功是上乘的,真的要学成也要花个十几年的功夫,期间要大量金钱供给,食物方面的,药物方面的,留在天心阁,斗争太激烈了,她未必有机会。况且真的学成了,天天打打杀杀吧,累。还不如只保护一个闺阁中的女孩子,轻松,容易。如果陆星霜是个看得过去的,留下也无妨!     至于水华,她最开始是满腹怨气。只是见到陆星霜后,顿时改变了想法。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是三人中间最先向陆星霜奉承的人。     灵钏的离开,在陆家内没有引起任何怀疑。毕竟她才刚刚上过大堂,外人觉得,许是为了五小姐的名誉,不得不让她走。     马贼攻击之后,陆家损失了许多下人、护卫。听说京城陆家已经派人过来了,不过在此之前,官宦人家送的,从人牙子手里卖来的,几位姨娘,几位小姐身边都有替补。     给陆星霜替补上来的四个丫鬟,没有因为是灵钏介绍来的,就额外看重。她的身边起居都是九儿照顾,并嘱咐大全嬷嬷和九儿多看看四个人好坏。     没两天,那个官宦人家送来的,就找借口打发了。剩下的大全嬷嬷觉得不错,更喜欢性子活泼可爱的惜惜。     马贼案的第六日,京城陆家的人到了。拖家带口足足有三十多个仆役,有男有女,伺候主子是完全够了。来人是以陆之焕的族兄陆欢为主,并带来皇帝谕旨。     圣元皇帝听闻陆氏在奉旨回京的路上遭到马贼袭击,伤亡过百震怒非常,着令当地官员派兵护送陆氏回京。     陆之焕知道郭氏无用,这种场合本来应该女主人出面的,他也不寄希望郭氏忽然立起来了,直接请照顾陆老太太的几个老人主持局面,分配了京城来的仆役到给各女眷身边,都妥当之后,就将之前官场人送来的,还回去了。     人牙子买来的,有的留下,有的转送出去。     就这么,惜惜、明心几人的来历,除了天心阁和陆之焕、陆星霜,外人都不知道。     两日的休整,在安阳郡停留太久的陆家三房,终于再次踏上回京的道路。只是这一次,很多从岭南就一路跟随的,做梦都向往京城繁华的,永远的留下了。     命运之波折难测,令人唏嘘。     另有一件小事。灵钏走之后,老川田办了马丽娘的后事,还带着两个儿子过来,大约是钱用尽了?可门房见过他躺在门板上的,怎么可能让“癞子”一样的人进门。不说赶人,就是不准进。     老川田气得不行,最后还是用上了撒泼手段。川大、川二更是帮助,吵吵闹闹的,不成体统。     当时陆欢已经来了,他的手段可不软,直接让人架着去衙门。不得了了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在陆家的大门口撒尿了?     就算只是陆家临时的落脚处,也不容人随意撒泼啊!有人细细的和陆欢解说了一番,     “这个泼皮是府上丫鬟的父亲,想见女儿一面。上次已经闹过一场,给了二十两银子。”     陆欢听了很不愉快,不过银子已经给了,只叫人赶紧叫丫鬟出来,还是“这样的丫鬟,太不懂事。留着无用。”     “人已经不在了。”门房说道,“就是上次闹腾了,夫人头痛,就把人弄走了。”     陆欢听了,更是生气,不管怎么弄走的,卖掉了,送人了,总之都是一个丫鬟的小事。仍旧叫人架着老川田去衙门,“明明知道他女儿不在,还往陆家门口闹腾什么?是不是以为陆家好欺?”     安阳郡上下,包括连玉笙等人等知道,陆欢是带着圣旨前来,就是给陆家三房撑腰的,叫人收押下老川田,川大川二还闹?两个人都收押好了!收押多久?自然是等陆家三房到了京城之后啊!不然陆欢这股邪火,冲他们撒怎么办?     至于陆家三房到了京城,谁还记得把牢底坐穿的某人,怎么知道呢?     岳凌波没有因为姐姐的不在,而离开陆家,照旧跟着,非主非仆,身份上有点尴尬,好在凌波的圆滑机灵,会讨人欢心,倒也没人嫌弃他。     岳凌峰是最好心肠的人,牵挂这个,担忧那个,又为母亲的死伤心,病了一回,要不是时疫局的人救了他,死掉都没人知道。时疫局也是隶属太医院的,看到他的令牌,就劝告他前途要紧,催促赶紧前往京城太医院。正好有官家运送货品,就搭他一个小童,到了京城。进太医院后,闷头读书,一路考了三四年,才勉强考成功,可以跟在大夫身后当一名小药师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陆星霜这一路上,可谓是痛并快乐着。快乐很浅显,因为阿狸在她身边,而顼红凤就算脑子进水,也绝对不会阿狸在的时候攻击陆家,谋害她的性命。相反,还要处处保护她们。     而痛……     陪伴她的不止阿狸一人。     命运到底有什么神奇?比起前世,她进京的时间已经提前了两年。阿狸也是。     偏偏兰宛茹也是!     有谁知道,当她坐在马车里,听说“路上遇到障碍,幸亏有西北军的帮助”,心理有多震惊么?     她父亲就是出身西北军……呃前世的父亲。再听说西北军这次上百名军士特意前往京城,一来护送兰家的嫡女进京给长辈祝寿,二来是为了兵部的文书,她只觉得无话可说。     她该怎么形容看到自己的感觉?     惊喜?     绝无可能。     又不是久别重逢的好朋友,知己。     惊吓?     呵呵,谁会因为看到自己而受惊呢?     开心,开心不起来。     伤心,也似乎没有什么可伤心的?     总之酸甜苦辣,无法具体形容。     陆星霜只能装成是千金闺秀,没事就呆在马车里,轻易不外出露面。同时派人打听兰家嫡女的消息。     打听来的是什么呢?兰家嫡女几岁了……身边的几个丫鬟很是粗野……教养嬷嬷好像是宫里来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分外眼红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哎,她真是糊涂了,还有人比她更了解“兰宛茹”的一切么?通过丫鬟打探到的消息,她都不用听,就能知道所有了。     真正她想知道的是,兰宛茹……到底是不是她自己?长相怎样,说话如何?行为举止,是否和十岁时那么天真烂漫?     这么说有点奇怪。     但她是真不知道,距离她不到十丈远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前世的她?     如果是,该怎么办啊?     她要和自己抢丈夫吗?抢赢了,是现在的她,赢了过去的她。输了,那是现在的自己反而不如过去的自己了?     思想非常混乱。     陆星霜头疼了两天,阿狸一直在旁边小心呵护,“怎么了?是不是昨天吹了风?”其实她都没下马车,哪有可能吹风?     阿狸从马车下来,主动和陆欢说,前方如果有镇子就停留下休息两天。附近有没好大夫,要是让星霜的头疼病越来越厉害了,怎么办啊?     之所以不和陆之焕提起,因为他知道,陆之焕虽然疼爱女儿,却不会为了陆星霜而将这么多人的行程都拖慢了。     严于律己,是一项美德。可有些时候,未免不通情理了。     阿狸郑重的和陆欢说了,陆欢也慎重的保证了,如果到了前面镇子,陆星霜还没有好转的迹象,就停留下来。     阿狸兴致冲冲的回马车了。     他不知道,陆欢改了行进的路,从山林里绕圈避开了镇子,一直走了五天,才看到镇子。     而陆星霜的头疼病。早就不药而愈了。     说起过程来,也是表面云淡风轻,外人根本看不出什么波动。而内里……则是一片狂风骇浪!     陆星霜想见前世的自己,那兰宛茹呢?     今生的兰宛茹,办法用尽,才想方设法的避开西北军大捷的时候进京,太过招摇。可没想到。她提前两年进京。萧无碍和“陆星霜”都来了!     难道是命运的安排?让他们三人再次相见?     这一次,兰宛茹没有退避的意思。她不再是陆家女了,也不用受陆家的规矩束缚。西北的草原肆意奔跑过,就很难把自己当成需要人保护的小女子。造饭空闲,她大大方方的出来喂马,和那些陆家千金被逼留在马车里。出来换口气都不能,完全是两样。     在她的示意下。兰宛茹让自己的侍女和陆家侍婢接触,当听说陆家遭遇了马贼时,她心头微微一惊,暗道。难不成是提前回到京城?才造成和前世的不同?     不过最主要的没有变化啊。     听丫鬟说,蜀王世子围着人问能不能在前面镇子上停歇两日,因为陆家千金头疼。兰宛茹轻轻一笑。还是那个性子啊!年轻时候的萧无碍,和之后的他简直判若两人!从来不思量家国大事。只围着女孩身边打转,姐姐长、妹妹短的。自以为是的体贴、呵护,怎么不想一想,哪个女孩愿意自己身体上的不舒服,叫嚷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兰宛茹感叹一会儿,就叫人拿着几样药丸去了陆家马车上,自保家名后,上了陆星霜的马车。     和陆星霜不同,兰宛茹对前世的自己没有那么多的纠结。因为她一心一意想做的人,就是兰宛茹啊!     前世的“兰宛茹”拥有她梦想的一切!容貌不用太出色,中上就行;身边一大堆对她忠心耿耿的丫鬟嬷嬷,宁死不肯背叛她;父母双亲十分疼爱她,尤其是生母金氏,对她倾入了全部的母爱,郭氏完全不能比啊!     再比如,“兰宛茹”是八抬大轿嫁给萧无碍,进门就是世子妃。没几年就成了太子妃,然后成了皇后!一步步,稳得无人能动摇她的地位。     前世的自己,有什么好回忆纪念的?     今生的兰宛茹,对“陆星霜”的不堪回首记忆,差不多忘光了。她神态自若的自我介绍,然后抬眸看最熟悉的脸庞,淡然平静。     她这么震惊,陆星霜那边好不容易强压下了震惊,可心脏仍旧狂跳,让她的脸色泛红。     阿狸理解成“头疼”,担忧不止的握着陆星霜的双手,“怎么办啊?不是叫惜惜给你按摩了么?”     兰宛茹在心底轻嘲,改不了的萧无碍!陆氏最重视规矩,哪有在外人面前手拉手,毫不避讳的亲近?看把人家“陆氏女”吓的?脸色泛红,不是真的头很疼,而是被他害得头疼吧?     眼看这位陆氏女脸色红润之极,她非常大方,善解人意的提出告辞。     “马车气闷,不妨下来走一走。兴许就会觉得舒服一点了。”     兰宛茹留下这句话告辞之后,陆星霜也很快恢复正常。     她一幕幕回想刚刚兰宛茹的神情状态。     一个人是不能时时照镜子看自己,所以她也不知道现在兰宛茹的神情和自己前世是不是一样的?细节上有什么差异?     但自觉……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陆星霜就感觉“兰宛茹”笑容里藏着一种揶揄,彷佛看戏的状态。可,前世的她,会对阿狸一见钟情,不是没有缘由的。     阿狸生了一张全天下最温暖、最动人的脸庞。他的眼睛如同大草原里的星星,闪烁明亮,只是一看,就让人觉得心都化了。他的笑容,就好像草原的微风,带着花儿的香气,芳香四溢,让人心醉。     他的细致,他的体贴,他的呵护,都让兰宛茹感觉到了与众不同的体验――在大草原里的汉子可没有那份水一般的细腻柔和。     等到萧无碍登基之后,皇座上的他就更吸引人了。整个人就像一个发光体,强烈的吸引别人的目光。这时刻的他,天底下已经无人敢抬头看了,只有兰宛茹可以,她是妻,唯一的妻,祭祀祖先的时候,都是她在旁边。这种感觉让她更无法脱离萧无碍的牵绊。     感情是一点点的加深,到最后也难说到底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陆星霜慢悠悠的想,思绪放得越缓慢,她想得就越透彻。于是她想通了,她固然因为萧无碍登基,而觉得整个人生都被他牵绊住了,逃不出,可当初让她愿意付出所有感情,无怨无悔的,还是阿狸。     阿狸所代表的,是温暖、是纯净的无私的关怀。她羡慕阿狸那么对待前世“陆星霜”,羡慕那样纯粹的感情。     但今天……     兰宛茹看到阿狸对她的用心,没有一点感动,嫉妒,只是揶揄?而且她没有希望和阿狸多相处,主动提出告辞?告辞之前,还劝她下车走一走?     陆星霜闭上眼睛,最终呵呵的笑了一声。     不是她自己啊!     想了那么多,竟然不是她自己。     那也好,她从兰宛茹手中抢走阿狸,可就没有一点负担了。     陆星霜的头疼病好之后,也到了镇子上。连续的急行军,陆家上下病的不是一个两个。柳姨娘和明雯、明霞,都有点发热。于是陆之焕和陆欢商量了,就在镇子上歇歇脚,补充水分和干粮,隔一天再走。     而西北军的军士体质良好,风吹雨淋的都不生病,兰宛茹一路也是坐车,也没受什么风寒,只停留了一夜,次日就走了。     走之前,兰宛茹大概想起了注定要倒霉一生的陆星霜,叹息一声。虽然她现在和陆星霜没有任何关系了,但那个可怜的女孩,将来要面对的问题多得是呢。谁也帮不了她。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心中那股焦虑,大概是因为对陆星霜无能为力?怕看到她受苦,就想到自己的前世?     完全不用啊,如果一定要有人承担她的命,就让人家承担去。反正她不要。     想找机会见一见可怜的女孩,不过陆星霜去照顾妹妹去了,怕传染风寒给客人,就拒绝了。     兰宛茹深深感叹了一会儿,觉得不管是哪个女孩儿当陆星霜,结果都是一样了,可怜、悲催!     她亲手写了一封书信,叫人传给陆星霜,也算是她为前世的自己,做过一点事情了。     ……     信笺上只有两句话,“人生得意须尽欢。退一步海阔天空”。乍看似乎前言不搭后语,可只有知道“陆星霜”命运的人,才能理解。     这是变着法子劝告,在漫长的痛苦的生命中,多做一点快乐的事情。此外,遇到痛苦艰难的时候,退一步,别纠结逼迫自己。     海总是广阔的,天空总是空的,不会因为谁退一步两步就变了。     拿到信笺的时候,陆星霜已是呆住了。     这笔迹,她怎么能忘记呢?     她手上有很多封萧无碍和陆星霜的通信。每一份,她都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看过了。比任何时候都用心。     所以“陆星霜”笔迹,她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啊!     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世还能再次看到,还是从一个长着“兰宛茹”面孔的人身上看到!     老天啊,这是故意捉弄吗?让“陆星霜”变成了前世的她?呵呵呵,一想起来,她就觉得……非常兴奋呢!     她流下眼泪,是过度喜悦。因为这一次,她真的很想很想,赢过“陆星霜”。(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戾太子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清晨,薄薄的雾气散去。官兵护卫陆家的马车穿梭过林间,有活泼的松鼠飞快的跳跃,半空的鸟儿叽叽喳喳,似乎在送行。     休整了一天两夜,连日来的疲倦都见减弱了不少。再次启程,人人都觉得精力充沛,不抱怨了。毕竟在路上总是受罪的,早一日进京,早一日能安稳下来――距离京城,只有不到六天的路程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过了五天,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就能达到京城。对阿狸来说,这几天非常神奇的是,陆星霜再也没说过一句“头疼”。不仅一路上和颜悦色,喜爱说话,还对他嘘寒问暖的,十分温柔。     “十四娘,过了。”     九儿在暗中悄悄提醒陆星霜,“昨儿世子私下问我,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要不然十四娘你怎么不板着脸,或者捉弄他?”     陆星霜哑然,半响才奇怪道,“我以前对他不好么?”     “好。十四娘对世子极好极好的。”九儿应和的说,可说的同时还在摇头,“就是变化太快,望望前一刻温柔的问候,下一刻就莫名恼了。世子问九儿,要是他做错了,一定要提醒他。”     陆星霜回想了一下,抚着额头,觉得脸颊都在发热了。     她,哎,果真太情绪化。     之前一直记恨萧无碍对她的绝情冷酷,纵然知道现在的阿狸,和前世的萧无碍不同,她也无法全然的当做是两个人,分别对待。所以,她一时觉得要收拢阿狸的心,须得柔情蜜意。一时又咬牙切齿,想要狠狠的报复――换来换去,难怪阿狸觉得她一直笑语盈盈不正常了!     “哎,我去寻他吧。”     这几天,陆星霜重生后心头压着的沉重负担,都不见了。干扰过她的不必要担忧,也统统飞了!她感觉充满斗志。     知道“陆星霜”活了过来。还成了她――这话听着多么别扭拗口啊。不过,谁在乎呢?哈哈哈,现在的陆星霜只想大笑。笑苍天,笑命运,笑完了之后,为自己庆贺!     多好啊。怕她太过烦闷,上天给她安排了最好的对手。     要不。她这辈子怎么活?就像从前立下的誓言那样,赢得萧无碍的心,然后捏着他的心玩?问题是,怎么玩?捏死后红烧清蒸?     她既不可能杀掉萧无碍。又不能另外嫁给别人,离开萧无碍。那么和他过不去,不等于跟自己过不去?     况且看看阿狸。简直对她言听计从。不听的,是他不能。他自身尚且不能做主的。     他的心早就捧着过来了,不需要抢,不需要争,就那么摆在眼前。得来的太容易,没有难度啊!     所以陆星霜迷茫着,不知道生命的意义。发现“兰宛茹”的存在就不同了。让她痛苦一生的情敌,多少个撕心挠肺的夜晚,五脏六腑都被郁火熬成渣滓来,不让对方尝受一遍她从前的命运,她怎么能快活呢?     陆星霜现在非常愉悦,非常的开心。     这股兴奋的劲头一直持续到城门口,和萧无碍道别。     萧无碍是代替父亲过来,一为顼红凤的狠毒行为表示歉意,二为保护陆家三房的安危,同时也是蜀王为儿子解解相思之苦的。可到了京城,一举一动都在众多朝臣勋贵,乃至皇帝的目光之下,再也不能向外面随便了。     不得不分开了。     可以预知的,陆星霜要在陆家内宅里,除了到相熟的人家做客,否则少有机会外出。而萧无碍也要去上书房读书了,今年年初,皇帝就下旨让在京的几位不满十二岁的皇家子嗣到内书房读书,连小公主、小郡主们也有了专有的书房,请了蕙质兰心、学识不凡的女先生教导。     一时之间,皇城之内向学之风兴起。这股风潮不仅影响了太学、国子监,甚至刮到了女子书院。不过大周朝的女子书院一向比较尴尬,七八岁大小,还不怎么懂事情呢,学也学不到什么,学院也不愿意要。招生年龄,限制在**岁之后,学了不到两三年,女子十一二岁马上要定亲了……     在家绣绣嫁妆,再过两年就嫁人。     如此再优秀的人才,教得再好,也是留不住的。     长此以往,四大女子书院就是一个壳子,让那些出身中等家族的女孩身上戳了一个“某某书院”的印记,其实能证明什么?     景山书院第一个向家境贫寒女子招生,只要年满十周岁,有一定的基础,品质不俗,可堪造就的话,特别可以允许入内。     天心书院也是。     “看她们,都是天心书院的女弟子呢!穿的衣裳好看吧?”     “那是当然了。天心书院可是请了一位公主当山长,请说给这些女学生裁制衣裳的,不是一般裁缝,人家还给宫里娘娘做衣服。能一样吗?”     一叠声的赞美羡慕中,陆星霜和萧无碍的道别说不下去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用说话,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同样的疑问,“天心书院?该不会是天心阁创办的吧?”     陆星霜从来没机会接触书院,前世她出身军中,早年还随身携带鞭子,看到不顺眼的就打人呢,出名的泼辣不好招惹,书院以她礼节不够资格的理由不肯收她。     她也怨恨上学院,对上过学院的女学生们没好印象,正常的世家交往都不热情。等她当了皇后,女子学院就没落了,因为有志于进入萧无碍后/宫的女子,都不去学院就读了。     毕竟,皇后当年被学院拒绝,哪个人不知道呢。谁愿意刚进宫,就明晃晃以“我上过学院”得罪皇后?     可没人知道,她真的没那种想法。当她成了皇后,曾经傲气的老师一个个见到她都要叩拜――就这叩拜,还要求了不少人才能磕到她面前呢。她还会过去的一点点不愉快而记恨?     今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陆星霜竖着耳朵,听街边人议论,     “静书斋为什么要改名天心书院呢?突然改名,不是好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据说是公主前几日总是噩梦惊醒,不能安枕。静雯先生解梦后,说要上体天心,就将书院的名字给改了。果然一改,公主在天心书院住了两晚,就好了。”     “原来如此。”     陆星霜听了,嘴角一勾,带着奇怪的笑意。     当初,用堂堂正正之词拒绝了她的书院,就是静书斋。后来当她当了皇后,厚着脸皮来拜见的,也是静书斋的人。     天心阁能人异士辈出,不过隐藏不是他们的本意,更多的是想待价而沽吧?可想而知,天心阁后来知道拒绝了当朝皇后,该有多么呕血!毕竟,有了皇后学生,光是靠着师生的名分,不知道能在宫廷里插手多少!     陆星霜带着恶趣味笑了笑,在阿狸莫名不解的目光中,挥手,分路而行。     官兵一直将陆家人护送到城门口,就算完成了任务。在皇城里,陆家人要是再能遇到危险,那其他名门大族也会,那就不是小小的兵丁能护卫得了的。     陆欢和官兵首领抱拳致谢,调转马头就领着陆氏三房去了族人聚居的陆府――“世太史第”。这是书香人家,父子子孙至少有三代以上进士出身,并且都担任过翰林的人家,才能挂的门匾,清贵至极。     因为陆老太爷,如今还改称陆三太爷了,辈分挺高,陆府除了曾老太爷没有出门迎接外,其余子子孙孙站满了台阶,有嫡支的,有庶出的,还有旁系的,更有血缘疏远,只能算是族亲的,不管远近都来了。     毕竟,远也远不过岭南千里迢迢。     加起来约有百多人,如此浩浩荡荡,全都正衣冠,表情庄严肃穆的等待迎接,让现场旁观的都看到了陆氏对三房的看重。     消息就跟长了翅膀的,飞快传达到了太子府中,蜀王府邸,以及丞相、太师、御史等人的耳朵中。     “看不出啊,陆家还有这种胆量!”     太子坐在一个繁花似锦的花园中,欣赏着比花儿还娇嫩的女孩子们的舞蹈,品尝了一颗从旁边的舞女舌尖递来的葡萄,笑容阴险,“不知孤帮他们一把,让陆家更出名如何?或许,这次不是三房被发配,而是一大家子?”     “殿下万万不可!陆氏三房是奉了圣旨返回京城,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是看皇上的意思。若是……再做不迟。”     “哼,等等等!本王的几个小侄子进了内书房,有两个还被叫到父皇的上书房,你们拿出什么主意了?整天只会叫孤观望!等到什么时候?”     太子突然就爆发了,掀了一地的瓜果,对着那些不满十二岁的女孩们砸过去。     瓜果打人不怎么通,可汁液飞溅的,弄到身上黏糊糊的,还有颜色。令人难堪。     没想到这取悦了太子,他喝令几个女孩子不许动,动了就送出园子去,吓得女孩们瑟瑟发抖。     他一个人砸得痛快,葡萄,苹果,梨子,最后的西瓜更是砸开了花。     砸完之后也不管那个可怜的女孩,身上不知道是西瓜汁,还是……血?(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初至陆氏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陆氏三房的人,不分男女,不分尊卑,跟在陆三太爷之后,依次从正大门进入。不然,正大门极少让女眷和下人进出的。下人只能从侧门,角门,至于女眷,只有有诰命的正室代表陆氏到其他人家做客,以及年节朝拜内廷时,才有机会从大门的门槛经过。     陆氏族人聚居在宅子里,虽然几代建设,比当年扩展了三倍有余,可人口也多了,仍旧显得比较逼仄。     不算三房,如今住在老宅里的,老一辈有陆大太爷、二太爷,四太爷这三个兄弟;其次是大太爷的两个儿子,四老太爷的三个儿子,都是和陆之焕、陆之熠一个辈分;年轻一代,就不一一说了,加起来有十几个呢,再加上有的都已经成亲娶妻,辈分最小的,是陆星霜的侄子侄女,也有**岁大的。     人口众多不认得,只是其一,其二是要分嫡出庶出。二老太爷和四老太爷是庶出,这就远了一些。嫡出的嫡出,嫡出的庶出,庶出的嫡出,庶出的庶出,按照这么分法,给各个房头准备礼物,并且要按照对方的年岁,符合对方的身份。光     是这个,就足足闹了三天。     陆星霜这时候特别怀念灵钏。灵钏思维灵敏,口齿伶俐,若是有她在,不仅能在选择礼物上做个参考,送什么,不送什么,说个道理出来,还能去各个院落送礼。说不定早就派分完了。     不像现在,几个笨笨的丫鬟事事都等着她做主,连过去怎么说,对方说了话后,怎么回复。也要提前做出回应。     其实没有当主子的,喜欢底下人擅自做主,替她拿主意。可类似派分见面礼,这等事情又琐碎,又麻烦,陆星霜对此很不耐烦——凭她的身份,只要不是得了失心疯。陆家只有娇惯宠着她的。谁敢对她呲牙?     奈何,有一个不省心的亲妈。     指望郭金芙将各个房头的事情闹清楚明白,怎么可能?与其让她送礼还得罪人。不如她担当起来。     陆星霜自己十几个堂兄弟姐妹,她以陆明义、陆明雪为首,代表三房,礼物一一到了。不管价值如何,总是一个心意。     这也罢了。比较容易。男子无非是笔墨,还有岭南特产的药墨,分量上,嫡出为重。庶出少一块两块的,不显得什么。女子则是荷包,里面装着岭南特产的香花。以及几种香料,以及研磨香粉。说昂贵。在岭南不值得什么,说廉价,在京城却找不到多少。比较合适。     以及此外,还要替郭金芙准备的妯娌之间的礼物,以及对长辈的。厚薄轻重,掌握起来是一个难把握的度。     叔伯房里的姨娘,谁受宠,谁不受宠?老太爷房里的老姨娘,生育子女的,和没有生育过的,怎么平衡?别送了礼物,反而遭到其他人的埋怨。这可真是把人绕晕了。     好在之前在安阳郡的时候,陆家就了下人过去接,陆星霜在回京城的这段路上,就细细的打探好了,不仅将礼物分门别类,还根据下人透露的情况,稍微加减一二,力求礼物不显眼,但也能表达出心意。     谁都知道陆家三房遇到马贼了,生死一线,别说给礼物,就是不给,也是能理解的。     而在短短三天之内,三房的人就将院子里的事情打理完毕,姨娘各自安稳,子女都安心的住下,还不忘往其他院落里送礼。     这着实让陆家上下,比较满意。     其他陆家其他房头的人,对三房没有多高的期望。毕竟在岭南住了十年多,而且三房所有的子女,都是在岭南出生。     对京城的人来说,什么地方也不如京城。     京官做久了,看谁都土,内心里有一种骄傲优越感。陆氏其他房头的人,难免也有这种想法。这导致陆星霜派去送礼的人,不大高兴的回来了。     眼睛长在头顶上,送礼还让人挑刺的看了许多,谁能高兴!     灵钏精挑细选的三个丫鬟,惜惜,明心,水华,因为是“外面买过来的”,尤其受白眼。     因为陆家家里的下人,可都是家生子,忠诚就不用说了。一应规矩,都是自小就被教导。知道三房被发配岭南了,要是在岭南就跟着主家,然后千里迢迢的跟来的,还有一个“忠”字,令人能够接纳。外面买的,算什么葱?     尤其是身娇玉贵的姑娘小姐身边。所有陆氏姑娘身边,家生子经过严厉考核,才有跟着姑娘的资格。     明心长相差一点,可武功不俗,回来之后关在房门里生闷气。     气完了,干脆直接的对陆星霜,“姑娘,不要派我去了。我怕我会沉不住气!”     “沉不住气?然后呢?”     “我会打人啊?”明心气呼呼的说,“不过是个丫头,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说我长得‘有碍观瞻’,我插她个鼻子两瓣蒜!”     陆星霜扑哧一笑。     笑完了,慢悠悠的说,“那就打吧。”     “什么?”     明心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星霜说什么,叫她去打人?     怎么可能呢!她才刚刚回京城,刚刚在陆家落脚,叫她去打人?不是平白招人白眼吗?     哪里晓得,陆星霜又重复一般,“我叫你随着性子。遇到别人过分的,别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你才进来十几天,没学过规矩是正常。”     “可是……”明心期期艾艾的,“我打人没个轻重,万一打残了,怎么办?”     “哦,这倒是个问题。那就照着肉厚的地方打。”陆星霜沉吟了半响,眨一眨眼睛,笑容有点调皮狡猾。     明心揉了揉眼,误会自己眼花。     心里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陆星霜是陆家的千金,他的祖父是文坛泰斗。要是她家里有读书的弟弟哥哥什么,一定死心塌地的跟着陆星霜。可她家里死绝了啊!     陆星霜自幼跟在祖父身边教导,应该是温文尔雅的,诗情画意的。看岳灵钏那么担忧不放心,这个陆氏千金,想来也是单纯善良,柔弱需要人保护的。要不怎么要她来了呢。     明心很快就知道。她的想法是大错特错了。     陆星霜哪里需要人保护?她单纯?她善良?太开玩笑了!     所以说,外表太有欺骗性了。     兄弟姐妹中间,陆星霜去的不多。只有长房嫡出的两个哥哥,亲自将礼物交给嫂嫂。其他的,让陆明义、陆明雪、明霏,以及雨桐几人去送——他们也不认得谁。过去不过坐下喝喝茶,礼物其实还是几个丫鬟先送去的。     及至长辈。为了表示慎重,陆星霜是特意等几个兄弟姐妹一起,先拜访长房,其次二房。然后四房。各自都得了礼物回来。     如此三天之后,忙的可是一团乱。     不过忙的很有价值,对各个院落的情况。大致了解的清楚。在这一点上,陆星霜对自己同父的兄弟姐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得到了什么,就如实告诉了——从送礼丫鬟的反馈,就知道对方的印象,以及是否可交。     一一说过之后,陆明雪暗自低头,陆明霏不可置否,陆明义和雨桐,则默不作声。两个小的,明雯和明霞,都对她十分乖巧,“四姐姐,我们保证,不去和那边的人多说话。”     “也不是不说话。只是遇到她们的时候,看看左右有没有人。要是没有外人,就找个借口出来,有人的话,尤其是长房的,就无所谓了。”     “嗯,记下了!”     两个乖巧的妹妹都点头。尤其是明雯,大眼睛圆溜溜的,憨憨的下巴,嘴角总是上翘,看着十分招人疼。明霞继承了她母亲的精明面孔,小小年纪就长了尖下巴,雪白肌肤,虽然说天生的美人胚子,可不是大家族婆婆喜欢的长相。     一个笨拙的可爱,一个聪明的装傻。两个妹妹啊,陆星霜心中叹气,说不得她得好好教着,将来是个臂膀。     至于陆明雪和陆明霏,她则是提起二十分的警惕。     别看之前她关了朱姨娘,看似陆明雪学乖了,可一遇到机会,她相信陆明雪毫不犹豫的会咬自己一口。而陆明霏,任姨娘的家族已经恢复爵位了,她的身份也马上要注销贱籍,成了侯爵府上的千金,还能低人一等吗?     陆星霜表面不露声色,夜晚却去了父亲书房,将这三天来做的事情,一一和陆之焕说了。     “做得很好。你母亲……性子烂漫了些,让你小小年纪担负这么沉重的重担。委屈你了。”     “不委屈。”陆星霜淡淡一笑,“女儿身边那么多帮手,二姐姐和五妹妹,这几日也帮衬着,还有明雯明霞,一直乖乖的,女儿觉得忙也值得。”     “你大哥和雨桐……为父会安排的。他们是男丁,过几日就要去书院读书。以后每逢年节才回来。院子里空着,你找几个丫鬟守着门就成了。”     “是。倒是有一点,女儿身边的几个丫鬟,还请父亲拿主意。”     “诶?你房里的事情,请为父拿主意?这可稀奇了!”陆之焕来了兴趣。     几个子女之中,他尽量一碗水端平,可怎么说呢?五根手指还有长有短呢,他最得意也是最喜欢,当然是嫡女陆星霜。最寄予厚望的六哥儿陆湛,可惜才智中平,早放弃了。至于明义,他要求严格,却给长子设定了一条线,局限了他的发展。     雨桐是陆之熠儿子,额外关心也是为了报答兄长。     因此算来算去,陆之焕在陆星霜身上倾注最大心力的,就是陆星霜太像陆家女儿,聪明得过分,让他找不到展现父亲能力的机会。     冷不丁发现了一个,当然要好好把握。     “怎么了?难不成是什么人不好了?”     “不是。父亲知道灵钏的下落么?”     “呃……”     岳灵钏回天心阁了。     陆之焕知道,也知道女儿陆星霜知道。但他不想谈天心阁的事情啊,因为那样就要解释,当年明明可以送陆星霜去天心阁学习,还要解释。陆家和天心阁什么关系?     陆星霜察言观色,淡淡道,“灵钏走之前,将玻璃的制作方法告诉我们,爹爹,您觉得天心阁会不会惩处她?”     “怎么会?无礼不早起,灵钏有这样的本事。只能怪天心阁之前没有重视。天心阁断然不会因为自己有眼无珠。就残害有才之人,不然会令其他人兔死狐悲。”     “父亲果真对天心阁十分了解。”     陆星霜感叹。     陆之焕赶紧闭紧了嘴巴,像蚌壳一样打算不说话了。     “父亲不必紧张。其实二叔都对我说了。”     “什么?和你说什么了?”     “因为二叔当我是亲生女儿啊,生怕我吃亏。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雨桐的存在,知道了,就把雨桐当成心肝宝贝了。事事为他打算,根本不管我了。”     说道这里。陆星霜哼了一声,鼻子里重重的一出气,表示自己很不满。     陆之焕尴尬——他知道,这是女儿借陆之熠来向他表示不满的。因为兄长对女儿实在太好了。要什么给什么。     他当女儿是掌上明珠,而陆之熠呢,当成眼珠子!     要不是星霜是嫡女。而陆之熠也不打算出现在世人面前,恐怕早有让星霜过继的想法了!     所以说。陆星霜随口一句,“二叔告诉我了”,陆之焕立马相信了。     以他如今对陆雨桐之心,也能想象到几分陆之熠对星霜的心意。那是恨不能将所有障碍都扫平了,让孩子顺顺利利的过上幸福快乐的人生啊!     “哎,你别想太多,天心阁的便宜哪里是那么好占的!陆家虽然机缘巧合,得了天心阁的长老位置,有资格推荐弟子,但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你以为灵钏的玻璃之法,能瞒住天心阁?没用的,真的要发展起来,还是需要天心阁的合作。所以,天心阁怎么都不会吃亏。”     “倒是因为这玻璃之法,让灵钏又回去了。她和你主仆情深,不是又送来三个么,有一份情缘在,将来也好。”     陆星霜偏着脑袋道,“父亲在说什么?女儿听不懂呢?哦,对了,刚刚要说的,就是这三个代替灵钏的丫头。女儿觉得,她们心不稳,怕是待不久。”     “那就放人家回去吧。”     “那女儿不是吃亏了?不管什么天心阁不天心阁的,女儿想要一个跟灵钏一样,聪明伶俐,善解人意,还能出谋划策的丫鬟。对了,灵钏还能帮女儿打理财产,是心腹臂膀。这三个,叫去给其他人送礼,还唧唧歪歪,办事情拖拖拉拉,叫人好不烦恼。”     “你不喜欢,在陆家家生子选几个,也成。什么,你刚刚说什么?灵钏帮你打理财产?什么意思?”     “嘻嘻,父亲,离开岭南之前,外祖母来看母亲,母亲又哭了一场。所以外祖母就将三万贯银票交给女儿的手中。还说,到了京城,还有七万的银票要给女儿使。”     “十万……贯?”     陆之焕惊呆了。     “是呢!”陆星霜笑眯眯的在书案上画圈圈,“还有祖母过世之前,亦是将所有嫁妆都交给女儿打理。”     陆老夫人也出身望族,她的嫁妆也是按万两银子计算的。几十年出息,不算增长多少,但有京城陆家的看护,绝对不会亏损的。     这是多么大的财产啊!     结果呢,陆星霜轻飘飘一句,“女儿和灵钏打了个赌,输了,就答应将财产让灵钏打理。”     “什么!”     “你,你再说一遍!”     陆之焕的声音颤抖着。     他已经竭尽全力控制了,可是仍旧控制不了抖动。那是多少钱啊,不用银票,而是铜钱的话,堆在他这间一明两暗的大书房,能堆得满满的!     “父亲,您,不会和阿狸的母妃一样,听不进别人的话了吧?灵钏说,那叫‘精神错乱’,女儿觉得说得很对。”     “闭嘴!”陆之焕狠狠的一拍桌子,“你严肃一点!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外祖母,怎么好好会给那么多钱?还有你和灵钏的赌约!到底怎么回事?”     “这还不简单?外祖母当然不是为了疼惜她女儿。才私底下给星霜这么多银票。她老人家为了郭家。想来郭家有钱,可这十万贯也是上下咬着牙才拿出来的。女儿心想,横竖身上都流着郭家的血,将来郭家倒霉,女儿颜面也无光,这趟浑水不蹚也蹚了。与其让弟弟来,不如我来。”     “你你。所以你就背着为父。背着你祖父,私下接下来了?”     “女儿还接下了郭家所有下人的卖身契。父亲,干嘛这么生气?您不愿意。孝道大过天,女儿自然是听您的!十万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陆家还是能拿出来的,还过去就是——如果您打算休掉我和六哥儿的母亲。扶正任姨娘的话。”     “胡说!我什么时候打算扶正任姨娘了?”     “嘻嘻,那任姨娘满心希望呢。她如今可是侯爵府的千金了,论身份比我和六哥儿的母亲,贵重多了。又早早跟了您。和你同甘共苦过,就连祖母也疼爱她躲过我和六哥儿的母亲。”     陆星霜一口一个“我和六哥儿的母亲”,就是明明白白。她和郭氏没有多少母女之情,但血缘就是血缘。她割不断,同胞弟弟陆湛也不能,所以只能为郭氏考虑了。     陆之焕沉吟一声,又愤愤的瞪了一眼女儿,“任姨娘的事情,休要多想。总之,为父不会不顾你和六哥儿的身份。断然不会让你们两人难堪。”     “多谢父亲。”     陆星霜大喜,赶紧下拜,真心诚意的。     随即才说起自己和灵钏的赌约。     这是多么大的财产啊!     结果呢,陆星霜轻飘飘一句,“女儿和灵钏打了个赌,输了,就答应将财产让灵钏打理。”     “什么!”     “你,你再说一遍!”     陆之焕的声音颤抖着。     他已经竭尽全力控制了,可是仍旧控制不了抖动。那是多少钱啊,不用银票,而是铜钱的话,堆在他这间一明两暗的大书房,能堆得满满的!     “父亲,您,不会和阿狸的母妃一样,听不进别人的话了吧?灵钏说,那叫‘精神错乱’,女儿觉得说得很对。”     “闭嘴!”陆之焕狠狠的一拍桌子,“你严肃一点!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外祖母,怎么好好会给那么多钱?还有你和灵钏的赌约!到底怎么回事?”     “这还不简单?外祖母当然不是为了疼惜她女儿,才私底下给星霜这么多银票。她老人家为了郭家。想来郭家有钱,可这十万贯也是上下咬着牙才拿出来的。女儿心想,横竖身上都流着郭家的血,将来郭家倒霉,女儿颜面也无光,这趟浑水不蹚也蹚了。与其让弟弟来,不如我来。”     “你你,所以你就背着为父,背着你祖父,私下接下来了?”     “女儿还接下了郭家所有下人的卖身契。父亲,干嘛这么生气?您不愿意,孝道大过天,女儿自然是听您的!十万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陆家还是能拿出来的,还过去就是——如果您打算休掉我和六哥儿的母亲,扶正任姨娘的话。”     “胡说!我什么时候打算扶正任姨娘了?”     “嘻嘻,那任姨娘满心希望呢。她如今可是侯爵府的千金了,论身份比我和六哥儿的母亲,贵重多了。又早早跟了您,和你同甘共苦过,就连祖母也疼爱她躲过我和六哥儿的母亲。”     陆星霜一口一个“我和六哥儿的母亲”,就是明明白白,她和郭氏没有多少母女之情,但血缘就是血缘,她割不断,同胞弟弟陆湛也不能,所以只能为郭氏考虑了。     陆之焕沉吟一声,又愤愤的瞪了一眼女儿,“任姨娘的事情,休要多想。总之,为父不会不顾你和六哥儿的身份。断然不会让你们两人难堪。”     “多谢父亲。”     陆星霜大喜,赶紧下拜,真心诚意的。     随即才说起自己和灵钏的赌约。     “多谢父亲。”     陆星霜大喜,赶紧下拜,真心诚意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结局 - 炮灰皇后奋斗记 - 红豆生南锅 陆氏是书香门第,初到本家,陆星霜却没有打算收敛性情,一举一动规规矩矩,成为闺阁女子的榜样。 住在陆家的三年内,任姨娘因为胞兄成了侯爵,人人都以为出身岭南的郭氏地位不保,谁知道陆之焕直接一顶小轿,送了任姨娘去了家庙。 若不去,就送一封“放妾书”,了断任姨娘和他的身份限制。任姨娘自是不肯,只能忍痛别了女儿,安心在家庙中住下。 外人皆以为郭氏一家独大了,也熄了送女人的心思。陆之焕因此得了“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好名声。也只有陆家人知道,郭氏不过是个摆设,她连自己院子里的事情都做不了主,整个三房,都是嫡女四小姐陆星霜主张。 怪的是,连陆三太爷身边的丫鬟婆子,也是听陆星霜指派的。如此观望了一年,陆氏长房麻利的将三房原先留下的嫁妆如数还回来,一分不少。 出息什么的没计算。 陆星霜当然也没计较,还在祖父兄长,她唤“大伯祖父”的陆大太爷生辰,以三房的名义送上重礼。 底下人有说陆星霜霸道了,还未出阁就里里外外管着,不够贞静。这话有几句传到外面,让外界以为陆星霜虽然是陆氏仅剩下的一个嫡女,不过到底出生在岭南,还有一个出身很低的生母,比不上其他京城的闺秀。 陆氏的反应是,没有反驳,但将家族内部狠狠教训了一番,尤其是嚼舌头的下人,几乎打了个遍。打发到庄子上了。 外界都以为陆氏是默认了。对三房回来的几个女儿,都不大看重。 两年后,陆星霜年满十三,过了祖母的孝期,第一次出现在安国公世子夫人,也就是她大姐姐的宴会上,大展奇才。作诗六首。压倒众多自诩为才情不俗的闺秀们,才让人得知,论才华。陆氏女天赋异禀,不分出生何处。 反而,陆星霜因为长在岭南,见多了岭南的山水。不仅长于歌咏山水诗歌,更善于作画。丹青之术。在几位叔伯的细心教导之下,不下于当世几位名师。 陆星霜才名传扬,太子妃动了喜爱之心,在皇族女眷聚会时。邀请了陆星霜。灵钏通过天心阁提前示警,因为连胜英可是太子妃母家的人,太子妃高高在上。就算见都没见过连胜英,可也会为其报复的。 陆星霜佯装无知。被设计时找了机会偷逃,却让最嫉妒她的苏丞相孙女替了她。事发之后,苏丞相为雪耻一心整太子,抓到太子的皇家外的庄子,将惊天大案掀开。 又有其他官员弹劾十大罪状。戾太子罪恶累累,皇帝对他失望之极,贬为庶人。 太子倒台之后,几位亲王蠢蠢欲动,皇帝却不急着立新太子,着手为嫡出的皇孙选妃。 陆星霜以才华、容貌、家世三绝,是呼声最高的皇孙妃候选之一。不料她往宫廷一行,面见太后,却被刷下来。兰宛茹成为萧无碍的正妻。 原来陆家并不愿意陆星霜嫁给皇家,不希望陆星霜代表陆家投靠哪一方。陆家只忠心皇帝。 陆家的选择不能说错,可陆星霜不甘心,萧无碍也不愿意迎娶一个自己不怎么熟悉的女儿,求助兄长萧无意。但萧无意认为兰宛茹背后是军方力量,能给父亲登基提供帮助,拒绝了。 陆家给陆星霜安排的亲事,正是前世陆星霜所经历的。“兰宛茹”知道,轻蔑的一笑,认为这一世的陆星霜也不过重复她亲生的路,毫无翻身的可能。 享受陆家带给了荣光,也要承受陆家的重担。陆氏女,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陆星霜反抗,想让三房脱离陆氏,想拒绝亲事,可都无用。三年后,她破釜沉舟,在上元节的灯会上,布置了“喜船”,大红蜡烛,凤冠霞帔,天地为证,日月为凭,和萧无碍拜堂成亲。 萧无意知晓,大怒,制止萧无碍再去见陆星霜。 陆氏因为陆星霜的行为,差点勾销族谱中她的名字。不过陆家人知道皇帝活不了两年了,既然陆星霜选定了萧无碍,选中了蜀王,也是一个机会,就选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庄子让陆星霜住。 兰宛茹大婚之前,来看她,问她可悔? 此时她们双方都知道对方的来历,陆星霜也不掩饰,世人看着,她是婚前失真,败坏陆氏名声。可一嫁再嫁三嫁,名声就好了吗? 只有这么做,才是破局。 兰宛茹赞同,不过她还是觉得这一世,她才是赢家。陆星霜一开始就输了,哪怕她得到了萧无碍的真心。 陆星霜生下一子,名文,过着如农家妇的生活。要不是有灵钏,有靖江王郡主的暗中维护,她很难支撑下去。这段彻底返璞归真的生活,让她沉思,让她抛开前世的仇恨,看清了自己。 三年后,蜀王登基,宫中派人接触,但陆星霜拒绝了太子孺人的封号。不过萧无意来了一次,接走了她的儿子文。陆星霜只提了一个要求,想见萧无碍一面。 萧无意说,可以,但是不要后悔。 在精心安排下,已经成为太子的萧无碍来了。这时的萧无碍,不是阿狸了,而是完全成为另一个人。 原来萧无碍是双重性格。他的一面是单纯善良的阿狸,而另一面却是冷肃无情的萧无碍。 陆星霜心头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终于知道原因了。 萧无意以为她会无法接受,怎么知道她和冷酷的萧无碍生活过十多年,没有一点不习惯。顺从的拜见,没有一点心理落差。 萧无碍却又变成了阿狸了。 阿狸对陆星霜十分愧疚,不停的对兄长说,他要娶陆星霜当妻子的,一辈子对星霜好,他发过誓言的。 想到前世的死,陆星霜总算明白,当时抛下家国大事不顾的,是阿狸了。她主动劝阿狸,以正事为重,她就在这里,什么时候有空了,都可以过来看。 但太子之位,包括蜀王登基后的朝堂,却不一定稳固。等安稳了,她会等阿狸过来接她。 又等了三年,阿狸登基了。 陆星霜被盛大的迎进宫中,封了仅次于皇后的宸妃。已经贵为皇后的兰宛茹,丝毫无宠,空有地位,却无实权,每一次见,都咬牙切齿,暗恨自己心慈手软,应该早就杀掉以除后患! 陆星霜察觉杀机,她觉得兰宛茹已经疯魔了,才几年就受不了了。当年她可是足足忍耐了十八年。 兰宛茹下毒暗害不成,被萧无碍发现,怒斥。兰宛茹抱着“我不好过,也不能让你好过”的想法,告诉萧无碍她重生的真相。包括陆星霜也是。 前世被辜负冤死的陆星霜,怎么可能这一世就付出真心?什么不顾陆家名声,痴心一片,其实是陆家安排的亲事不好。 多疑的萧无碍,信了大半。 痴傻的弟弟萧无为在皇权争斗中中毒而死,他下令让陆星霜的长子文过继过弟弟,陆星霜知道后,拜谢皇帝大恩,因为此举文再也不会受到有心人的伤害。 六年后,文过目不忘,聪明颖悟,远超同龄人,又让萧无碍后悔了。他仍没消掉对陆星霜的疑心,可对陆星霜生下的一子一女非常疼爱,觉得陆星霜心思莫测,可孩子继承到她的五成机智才华,都是很好的。 陆星霜厌倦了总是猜测,借助灵钏天心阁的能量,在大火中假死逃生。事情做得不机密,被萧无碍发现苗头,到处找寻。 陆家,天心阁,任何和陆星霜有瓜葛的人都收到打击。送母亲郭金芙最后一程,萧无碍终于抓到陆星霜。 他疯狂的大笑,指责陆星霜这辈子别想逃出他的手心。欺骗他可以,利用他可以,但别想用完了就过自己逍遥日子。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他面前。 陆星霜缓缓摘下面纱,绝美的面庞上有大火烧伤的痕迹,手腕和胳膊上也有。 萧无碍大惊,知道了陆星霜躲藏的原因。 “色衰则爱弛……你就是为这个躲了我这么久?傻瓜,蠢货!你当我是那等轻浮只看重表面的人么?” 紧紧搂住陆星霜,宣泄了从来没有说出口的爱意。他和阿狸本是一人,阿狸情动的时候,他什么都知晓。可他的性格和阿狸截然相反,总是用最大恶意揣度陆星霜的本心。他嫉妒阿狸,又鄙视阿狸被陆星霜耍得团团转。这番心思,实在难以描述。 所以,他才会对陆星霜感情复杂,又爱又恨。 没了美丽的容貌,他惊觉,原来他的爱意深厚到无事陆星霜的美貌与否。也不介意到底爱他,还是阿狸本尊,都可以,只要陆星霜愿意呆在他身边。 陆星霜又回宫了,没有带面纱,去见兰宛茹时说,“我还是看你这张脸比较顺眼。” “所以你就故意放火烧我的脸?你是个疯子!” 陆星霜承认,“是,我早就疯了。不然我当年堂堂皇后之尊,怎么会撞你的棺材?” 萧无碍,或者阿狸逼疯了她。但现在,他们为她疯狂。而她,到底是赢了。 是赢了吧?(未完待续)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