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 烟尘记 - 未知 第一卷太平天楔子 旌旗猎猎,寒风凛凛,漫天遍野陷于一片萧杀之中,将士持戈举盾,立于天地之中,无声无息,煞气却直冲云霄。 一身披金甲的俊美少年单手持盔立于中军,一边轻轻的安抚胯下焦躁不安的白色战马,一边淡淡看着前方浩浩荡荡的一字长阵,眼中满是兴奋。 “这就是那个让贺总管险些吃了大亏的一字长蛇阵?果然壮观呀!能用如此阵势欢迎吾等,也真辛苦陈叔宝这不学无术的昏君了!只是没想到陈朝居然还剩余如此兵力,着实让人无语的紧呐,某说是贺总管了,即便换了老臣,也要多少吃点儿亏的。” 少年右侧一员身穿玄甲的虬髯老将,用手衡摸了一把额下乱须,打量着这座由南到北一字排开,连绵不绝看不到首位的巨型战阵,啧啧有声。 “让殿下和韩总管见笑了,某也是得意忘形之下猝不及防,才险些着了道,今日你们都不要出手,某自带兵五千去破这鸟阵便是!” 少年左侧一员银甲战将被虬髯将军说的满面通红,从得胜钩中抽出戟来,就要冲出去,忽感肩头一沉,力道之大几乎使他动弹不得,心中一惊,诧异的望向少年。 “贺总管莫要争了,这可是孤磨了高公半天才讨到的出战机会,无论如何是不会让给你的。” “可是殿下……”被称为贺总管的银甲战将还要再说,被少年摆了摆手打断了话音。 “好了贺总管,汝无需再言,孤自南征以来无一寸之功,这个挂名的三军元帅当的是索然无味,而今有这种白痴一样的对手可以练手,机会难得,汝就随了寡人的愿吧,孤为贺卿雪耻亦是一样的。” 看到贺总管还要再说,一旁的虬髯老将走上前来,轻轻拽了他一下,对着他使了个眼神,贺总管只得叹了口气,闭目不语了。 得到应允的少年喜上眉梢,戴上头盔,整好冠容,对两人深深一揖,驾的一声,冲出中军,向阵前疾去。 沙场外的无名孤山之上,一身披黑袍的老者在悬崖边盘膝而坐,默默的注视着山下,三五个同样身着黑袍的人侍立两旁,亦同样沉默的注视着山下的一切。 山下,杀声震天,哀嚎遍野,一骑金甲在敌阵中横冲直撞,如玉的俊美面容早已被鲜血浸透成黑紫之色,在偶尔透过硝烟洒向大地的日光照射下,显出诡异的狰狞,凤眼如梭的重瞳美目中闪烁着道道凶光,温文尔雅的气质中掺杂了使人心寒的戾气,一阵阵疯狂的笑声从朱唇中传出,肆虐在每个人的心头。 金甲银马,如入无人之境,重剑长戟,挥舞间人头纷飞,所过之处,不是肠穿肚烂,就是身首两端,这个如潘安般的少年死神,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敌人有没有弃械投降,只管尽情的屠戮眼前的所有敌人,欢快的在修罗场中享受着收割的喜悦,用最残酷的方法蹂躏着所有人的心田。 “韩总管,晋王殿下有些不对劲呀,这个样子、这个样子……”贺总管有些颤抖的指着正在追着溃军一路追杀的少年,不可置信的看了眼在同样在发抖的韩总管,震惊的说道。 “不好,晋王殿下初上沙场,被杀气迷了心智,这样追下去,万一中了埋伏殿下性命堪虞呀!老贺,你和我一起去把殿下带下来,另外,你速去将此事禀报高公!” 看着少年越冲越远,大惊失色的韩总管胡乱吩咐了亲随一句,就扬鞭策马向少年冲杀方向追了过去。 “啧啧,好大的煞气啊!这小子有点儿意思。”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黑袍老者咧开嘴,露出一个僵硬之极的微笑,眼睛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想必由他来主宰天下会有趣至极吧!乱了好,乱了才有趣!桀桀桀桀,乱了这盘棋才好下啊!” 老者一边微笑看着已经混乱的战场,一边发出阴冷的怪笑。 “多年不见,道友还是如此一副黑心肠,几百年浩劫眼见就要结束,苍生难得修养生息之时,道友居然要再行龌龊之举,难道非要天下人死绝死净了道友才肯罢休吗?”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黑袍老者微微扬眉,转过身来。 三丈开外的一方巨石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席竹塌,一个白衣老叟,单手扶耳侧卧其上,两眼似睁似闭,长须随风轻舞,童颜鹤发,风采绝伦。两个身高过丈的鬼面白甲力士侍立方石左右,如两尊面目狰狞的天神般怒视黑袍老者一行。 戟动,血涌,敌倒,剑起,血喷,断首,少年兴奋的追逐着胆寒的猎物,沉浸在杀戮的快感之中。 金鸣鼓动之声在耳边沸腾,和刀剑相击的火星、振聋发聩的呐喊,构成了一首带着几分癫狂几分杀机的狂放乐章,萦绕在少年的脑海之中,敲打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生杀予夺的畅快让从未上过战场的少年产生了欲罢不能的兴奋,不断的在血河中徜徉,尽情的撕裂摧毁眼前的一切活物。 杀!杀!杀! 弃械投降者杀!负隅顽抗者杀!阻孤前路者杀! 少年疯狂的大笑着,挥舞着长戟一路冲杀,已经被鲜血浸泡成血人的外表再看不出一丝风流倜傥,狰狞的如一尊嗜血的魔神般令人丧胆,所有人不自觉的丢掉了兵器,惊叫着着向道路两边惊恐逃去,待见少年毫不理会的只管向前冲去,才长长出了口气,跌坐于地。 不知杀了多久,渐渐从疯狂中恢复清明的少年眼前出现了一座宏伟的城池,不由的停下马来。 挑开一个一边吐着白沫一边大叫着冲上来的骑将,一把抓住了离他最近的亲兵,扬戟一指道:"前方是何地界?竟然如此恢弘?莫非就是建康不成?" 亲兵喘着粗气,走上前去凝神看了一会儿,立刻惊慌失措的向杨广跑来,禀告道:“启禀殿下,大事不好了,我等行军速度过快,已经到达建康城外了!大军已经被抛在身后了,我等现在就是一只孤军,这可如何是好啊!” 听了这话,少年探头看了看前方的军阵,盘算了一下问道:“哦?依你看我们现在攻城胜负如何?” “属下以为不妥,建康乃陈朝国都,必定城坚兵精,我们人太少,强攻之怕反倒被困其中不得脱身啊,还是找个地方隐蔽起来,等待大军到来为是。” “我们还有多少人?” “禀殿下,大概还有两千五百个兄弟,其余大部分都是因我们冲杀过快,追之不及而拉在后方的。” “足够了,你去清点下人数,让大家稍事修整,并令人尽速收整队伍,联络韩贺两位太守火速来援,两个时辰后咱们攻城。”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仔细看看,此时城前拥堵混乱,溃军蜂拥入城,军心涣散,不趁此良机攻城,待得他们休整过来,再要攻城就麻烦了,战况稍纵即逝,速去传令罢。”说罢跃下马来,走到一颗树下坐了下来,靠着树干合上双眼,不一会儿就鼾声大作起来。 亲兵俯首一礼,悄然摆手唤来同伴于左右警戒,一拉马缰急向后方而去。 子落,局变,纵横间一条狰狞墨龙傲然屹立天地之间,将本来威风凛凛的白凤一下截作两段,打破了包围之势,使几分胜负的局势,再一次恢复了对峙。 突入起来的变化,让本欲一子而决的手凝滞在半空中迟迟无法落下,白衣老叟皱着眉,盯着张牙舞爪的墨龙凝思起来。 在他对面,得意至极的黑袍老者桀桀怪笑着接过童子奉上的煎茶,一饮而尽,一边继续催促童子去煎茶,一边对着白衣叟讽刺挖苦。 一阵清脆的鸟鸣传来,两人心神没来由的涌起一阵恐慌,愕然向天空望去,青天白云,空无一物。 健康城上,乌云蔽日,两只硕大无朋的巨鹰盘旋于漆黑的云层边缘,注视着血雾弥漫的大地,一只尖锥在一尊浴血狂魔的带领下,冲进惊叫哀嚎的混乱人群,带起漫天血雾,向着拥挤的城门冲杀而去。 鹰啸、人吼、天怒,天地间煞气弥漫,天雷勾动地火,一颗颗透明冰晶在漆黑的乌云间闪现出来,呼啸着向地面砸去…… 陈祯明三年,雾塞四方,隋帝令晋王广统八十总管,携兵五十余万渡江伐陈。二月,后主因战事久而未决生厌,于白土冈南北布长蛇阵以决隋兵,连绵二十里,首尾不能顾,晋王广统兵五千攻其弱,其阵自乱。广挟其势攻建康,时天突降雹雨如斗,死伤者众,隋军大乱,退百里方止。 三月,再攻建康,陈将任忠请降,开朱雀门。后主携张丽华、孔贵人入枯井避之,隋军出,掳之,陈亡。晋王广命斩妖妃佞臣以谢三吴,封府库,资财无所取,天下称贤。 开皇九年六月,晋王广班师还朝,献俘骊山,帝大悦,晋广为太尉,赐辂车、乘马,衮冕之服,玄珪、白璧各一。复拜并州总管。令诏赦天下,举国同庆,自此四海一统。 开皇十年,岭南高智慧等相聚作乱,徙广为扬州总管,镇江都,每岁一朝。九月,岭南冼夫人遣其孙冯魂迎隋使韦洸入至广州,岭南诸州悉为隋地。天下战事晏息,民生渐复。 开皇十五年,高祖文帝杨坚祀太山,晋王广领武候大将军,次年归藩。后数载,突厥寇边,复为行军元帅,出灵武,无虏而还。 开皇二十年冬十月,已巳,皇太子勇及诸子并废为庶人。十一月戊子,以晋王广为皇太子,出舍大兴县。其夜,烈风大雪,地震山崩,民舍多坏,压死者百余口。 (注:以上史料取自《陈书》及《隋书》,除隋陈白土冈之战及隋军进攻建康,平灭南陈的时间和作战将领因故事需要稍作变动外,均为史实,另,杨广千骑攻城和冰雹袭城为杜撰,是故事的一个开端,不是史料,切莫当成历史事件,对号入座。平灭南陈的实际统帅是担任元帅长吏的渤海郡公,隋朝的右仆射高颖,杨广只是挂个三军统帅的名字,没有参与实际指挥。) 第一章 人不如狗 - 烟尘记 - 未知 如果有谁当着王延志的面说“穿越者都有美好的生活啊,不是升官发财,就是称王称霸,前有锦衣玉食,后有娇妻美妾,大家都去穿越吧,穿越了就有好日子过了”之类的话,那么他得到的,一定会是满头满脸的唾沫和全身上下无数的脚印子。 在他看来,放着享受各种便利的好日子不过,跑到没水、没电、没气、没网络、没漫画、没杂志、没小说的旧社会去,本身就是极其荒唐和无聊的事情,也只有雄性荷尔蒙分泌过剩的白痴和脑子进水的脑残才会做这样的决定,除了那些整天做着什么“娇妻美妾成群、悠哉哉混吃等死”的百日梦,脑袋早就被各种腐文锈蚀一空的二货们之外,换了任何一个人,即使他再对社会充满各种不满,再愤青到整天再网上乱喷,再仇恨社会体制,只要有一点正常思考能力的,也不会没事给自己找罪受的。社会总是在进步的,这个社会再充满各种不公平,其物质文明的发达程度也不是过去能比拟的,再说了,你就能保证穿越回去就一定有好日子过?不说别的,单就穿越的不确定性,就是一个要人老命的问题,即使你运气好的不能再好,穿到了什么盛世或者明君手下,就凭这个现代教育制度下量产出来的半吊子,真的能有所作为吗?一个不好露出了什么,指不定那些英明神武的主公们会怎么处置你这个妖孽呢!再说了,你要是穿越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乱世,别说享受了,搞不好还没怎么的你就成了人家用于果腹的美食了, 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和那个在河南淇县立扯淡碑的叫什么泰极仙翁的家伙一样,碌碌无为的过了一辈子,快咽气的时候,在自己碑上的刻上一行“再也不来了”的胡话,发泄一下罢了。 按说没有经历一个波澜壮阔,豪迈无比,恢弘大气,催人泪下的人生,过上非常励志,爽快到极点,煽情到要死,奢华至极的辉煌生活,就不是一个被各种小白文大肆渲染的光荣的穿越者的一份子,可王延志这个在现在社会里不停奔波求生的市井小民却非常悲催的成了这类高智商高情商的高端人才的一份子。 什么狗屁的主角光环定律!什么狗屁的穿越优越论!身为穿越者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精英分子,娇妻美妾的生活?没有!升官发财的好运气?做梦!更别说什么争霸天下,封王拜相了,能好好活着对王延志来说就是最大的幸运了。要不是被一对把式艺人夫妻收养,王延志发誓,就凭他那时的小胳膊小腿儿,绝对撑不过一天就要被阎罗王以“偷渡罪”打入十八层地狱了,这样悲惨的人生就是那帮子写穿越文的网络写手们一心向往的生活?有好多次他都在梦里梦到自己用各种方法把那些写穿越文的作者丢到他们各种乱七八糟的作品里,让他们好好体验一把穿越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奶奶的,贼天爷你成心戏耍你家大爷是吧!你到底玩够了没啊?玩够了你就赶紧让我回去成不!”一个尖锐的童声在山林间回荡开去,惊得大群在林间自得其乐的飞鸟叽喳抗议着窜上天空。对于一个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中的有为青年来说,拥有这么一段从公元二零一三年穿越到了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大隋朝,还返老还童过火成了襁褓中的婴儿的莫名其妙的悲惨经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自从到了这里后,王延志发现自己成了奎爷一般的人物,无论清醒还是梦里,每天都生活在愤怒之中,不停的诅咒着身边的一切,虽然每次都因为诅咒老天爷的声音太大而被及其迷信的便宜老爹扇耳刮子,依旧无法改变他的行为,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装扮、陌生的语言,每一样都在折磨刺激着这个异乡客的神经和记忆,对他而言,这个据说在历史上最辉煌的王朝,以随字命名的朝代“隋”,不过是他最恐怖最漫长的一个噩梦罢了。 没在一个地方住的超过一个月的,就这么跟着他的便宜老爹老娘,在大隋朝的土地上辗转迁移,颠沛流离了整整十三年,,过着半乞讨半卖艺,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这就是被那些专家教授网络高人所盛誉的开皇盛世?都说乱世里人不如狗,怎么到了盛世依旧如此?当王延志亲身经历了卖包子的小贩宁可拿肉包子砸流浪的野狗,也不肯施舍给他这个脏兮兮的小屁孩的时候,就彻底的否决了这句俗语,不管盛世乱世,四海为家的流民连狗都不如!起码,狗用不着像人一样整天为衣食住行奔波,饿了,去饭馆找点儿残羹剩饭,累了,随便找个犄角旮旯一躺,不用招人白眼,不用招人唾弃! 闲来打游戏逛论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事和老婆调调情,定时定点上下班,悠悠哉哉混吃等死的好日子就因为自己一时发疯,带着享受"一个人的孤独"这种无谓念头,故意丢掉老婆跑到日照旅行的时候,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水龙卷给弄成了这样,自己是不是就是因为那种白痴念头才被老天爷惩罚呢?又或者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得罪了老天爷?王延志百思不得其解。 好吧,姑且抛开这段悲催的经历姑且不谈,可更让人火大的是,那些穿越小说里主角的五花八门的穿越福利自己一样没捞到不说,居然还得了个发育迟缓的怪病,十三四岁的年纪,却长的和七八岁的小孩差不多。 “奶奶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呀!老子决定了!等快挂的时候也要立块他娘的什么扯淡碑贡后人瞻仰!什么狗屁倒灶的穿越呀!脑子进水的才想跑回来受罪,如果老子能回去,以后谁要在跟我说什么穿越如何如何,我一定大耳刮子抽他!”王延志愤怒的照着地上凸起的大石头上狠狠踹去,随后满眼泪花的坐在石头上直揉脚。 快恨死这个落后的朝代了,每日忍受着醋布的臭脚丫子味道,吃着要把嗓子拉流血的糜子,有两片两指宽,比薄纸差不多薄,淡而无味的肥肉片就是过年了,就这还是名义上的爹娘从嘴缝里省出来的。这样的日子几乎让人发疯,没想到上一辈子以为已经够可怜的灰色童年回忆和这一辈子比较起来简直就是美好之极了,起码自己那时候衣食无忧,不用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被无良老爹当成秀可怜的招牌,博取同情骗赏钱。一阵忽南忽北的旋风刮过,林林种种的枝桠拖着厚厚的绿叶摇曳起来,放佛嘲笑着这个小屁孩的不自量力一般莎莎作响,看的王延志更加的恼火,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把怪模怪样的小斧头,向着抖的最厉害的树枝上砍去。 “奶奶的,就连你们也欺负我!贼老天!我劈死你!该死的!把钱还我!去他妈的重生穿越!都是一群骗子!挨天杀的妖魔鬼怪!作死的各路写手大神们!老子发誓回去后一人一斧子,把你们都给当柴火劈了!!!” 小胳膊小腿的王延志气愤的一边握着小斧头狠劲劈砍着树枝,一边胡乱的咆哮着没有意义的言语以发泄心中的郁闷。 嘶哑又疯狂的啸叫声一波波的在山林中肆虐,小动物们纷纷压着耳朵四散奔逃,偌大的一片林子,眨眼间鸟兽无踪,就剩下了一个手舞足蹈,面目狰狞,状似疯魔的小屁孩在那里不停的折腾着过剩的精力。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二章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 烟尘记 - 未知 小孩子的力气始终有限,没发泄几下就再也抬不动手,精疲力尽的王延志摊倒在树旁的大石头上喘息起来,那把由自己那个总感觉不是那么有好的大胡子叔父的见面礼,和玩具没什么区别的劣质斧头,被胡乱的仍到散乱的柴枝之上。 看看自己已经布满茧子的小手,王延志不由得泪流满面。一个在技校毕业的中技,一个混了三年成人教育,好歹也算半吊子大学生的,一个好好的热电厂运行岗位的技术工人硬生生的变成了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这让王延志感到了莫名的悲哀和愤怒,每回一想起这些糟糟事来,就会忍不住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混杂的鲁腔对着空中大骂,即使被自己那个迷信的便宜老爹扇耳刮子也不住嘴。 想到那些网络历史学家、网络专家们对隋朝的赞誉,王延志就和吃了一头苍蝇一样的感到反胃和恶心,谁能想到那些几千年后的混账们所赞口不绝,据说综合国力比唐朝还牛逼的朝代就是这么一副鬼样子?两极分化到严重的不可思议的程度姑且不说,就说那些无孔不入的密探们就让王延志眼睛几乎跳出眼眶外面。谁能想到,那个在网络上被各种荣誉光环加身的隋文帝杨坚居然整出一支比明朝的厂卫还庞大还变态还隐蔽的特务大军,不止官员勋贵,就连平民百姓之家也会在莫名其妙之间闯进一群人,揪住人连一句话都不说的架走,理所当然的,被架走的人从此就没了踪影,那一户人家也在不久后悄然无息的消失在人们视线之中,而大家也对这样的事好像习以为常一样闭口不谈,这样比明朝还恐怖的高压政治环境,居然还能被后世赞誉为开明,也够荒唐可笑的了。 抛开那些,就是这里的日常生活也不是一个享受惯现代生活的人能接受的,打几天的把式买不了几张糙纸,攒十天半个月的钱才能买一小包含着各种杂质的苦盐,这些就能要了人半条老命,更不要说那些贵的离谱的其他东西了,而且对于一个用惯厕纸和白面细粮的现代人来说,出恭时只能用瓦片树枝解决的恶心场面让他几度食不下咽,而那些恶心至极的醋布混着糜子煮出来的菜肴也让他连连反胃,就是偶尔去那些富贵人家表演一次,给的肉食也是半生不熟腥味冲鼻没有一点儿咸味的东西,这样的生活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根本就是活受罪,更不要说他还是一个连士农工商这些社会阶层都算不上的下九流家的孩子,生活只能更加糟糕到用一塌糊涂也不足以形容其一二。 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王延志新的童年就是在帮着爹娘张罗生意中度过的,从五岁开始他就掂着个小锣站在把式场外不停的敲打,用稚嫩的嗓音喊着那句“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的行话招揽生意,除了帮忙接客官们的赏钱不说,有时候还要装的可怜兮兮的样子以博取同情换取更多的利润。 虽然自从一年前,自己的便宜老爹偶遇了一个不知道是哪个时候认识的老战友后,在这个不大的小村子里开始了稳定的农家生活,自己全家好歹能吃上一天两顿的干饭了,可依旧只能勉强果腹,哪里能像在现代一样,吃的抱着肚皮满大街的来回晃悠着消食。要不是家里穷的实在不像话,也用不着他这样的小屁孩漫山遍野拾柴火来补贴家用了。 看来自己这一辈子也就是土里刨食,靠山吃饭的命了,不是当个樵夫,就是当个农民,最多还有个猎户的职业可供选择,如此狭窄的就业范围让王延志感到深深的恐慌,早就被评书和电视上演绎的乱七八糟并且深入人心的这段传奇故事,还有自己早就模糊不清的记忆里依稀存在的片段中,网络上那些基本不靠谱的度娘百科、搜搜百科什么的上面挂着那个不知道是否正确的历史资料,无不显示出一个悲催的结论后,在大概十几年后因为某个混蛋暴君的行为引起的那场动荡中,无论农民还是樵夫猎户,或者什么门阀贵族,都会倒大霉的,总而言之,生在这种时代的人,无论是处于什么阶层都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结局,不是死于兵役,就是死于非命,存活的几率微乎其微。 恐惧、无奈、愤怒、委屈……各种念头在脑子里搅和成一团,让他的脑袋快要炸开,只好拼命的砍砸着树枝,让自己没有精力进行多余的思考。 四十多岁的灵魂,七八岁的身体,时空交错的混乱感,各种乱七八糟的记忆,压榨的王延志几乎透不过来气,胡乱的把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属于自己的躯壳扔到石头上,任思绪随着白云的变幻尽情流动。 黄易那个开玄幻先河的老混蛋在他书里写的少帅军应该不存在吧,要不?到乱世来的时候我往杜伏威那里跑,打着他干儿子的名号试试?也许那个爱收干儿子的家伙看我顺眼能让我当他干儿子呢?最不济也能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吧。 尼玛,老子这个对着机械设备和大型机组按了十几年按钮,把流水线应试教育逼着弄到,本身就没有多少的科学知识几乎都还给老师了的普通小工人,在这种一没电脑二没手机三没网络的鸟地方还能干什么?酿酒造玻璃这些理工高材生随手拈来的技术活老子统统不会,更不要说什么造枪造炮造水泥这种高科技的东西了,难道让老子跑到皇宫去对着那个特务头子杨坚高喊着“大隋朝不久就完蛋了”?估计要那样做,老子老命就丢那儿了! 穿越小说都是胡扯淡,老子的正宗的不能在正宗的普通话到了这里谁也听不懂,更悲催的是,不仅他们的话老子也听不懂,就是字都认不全几个,该死的专家、考据帝、历史帝还说什么汉字变化不大,整整耗费了老子十年时间学说话,就这还没办法学认字,几乎所有平民百姓都是文盲白丁,赖好识得几个字的都牛逼烘烘爱答不理的,稍微问多了几句就阴沉着脸胡乱撵人。 更可气的是几年前,好不容易央求便宜老爹掏钱带自己去学馆识字时,谁知道那个混蛋皇帝特务头子杨坚发了什么疯,一口气解散了全国的各种学校学馆,把所有的老师和学子们都撵回家去了,这下更好,想好好学习都没地方给我学习了,这个时代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操蛋呢? 对了,自己的便宜爹娘对自己算不错了,疼爱有加,事事迁就,可怎么感觉总是怪怪的,好像把自己给当什么东西供着一样,老子长的就那么奇特吗?难不成他知道老子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了吧? 不行,老子一定不能在这儿等死,有啥办法能回去呢?对了,好像有本叫唐砖的什么网络小说里说了,大业年间有什么龙吸水的,大业不就是几年前被册立为太子的那个历史上的头号败家子隋炀帝杨广的年号吗?也许靠它能回去吧,不过地点是哪儿呢?还要过多少年的事儿呢? 奶奶的,早知道要来这里观光我就好好在搜搜百度或者维基上用用功了,要不背背史书什么的,记得评书上那些所谓四猛十八杰什么的好像大半都是虚构的吧,要这样连找个高手罩着我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不是坑爹吗? 呃,其实吧,当个土里刨食的农夫也没什么吧?诸葛亮那样的高人还在隆中自耕自织过呢!要不就干个没事就要往深山老林钻的猎户?吴承恩的那本享誉世界的名著里不是说了?满山的猎物都要在此居住的猎户的,人杰是没指望了,整个兽王干干也不错吧?唐僧那个细皮嫩肉的白净和尚要是没遇到猎户,早就喂了山魈了,还有个屁的西游记呀!抛开这些,当个砍柴为生的樵夫也没什么吧,说不定山路跑多了会遇见什么世外高人,随便指点两句老子就能从此转运呢,另外要碰到个把神仙什么的人物说不定老子就从此真正过上穿越者才能有的人生了吧?反正孙猴子的仙缘还没我这种樵夫的好呢,要不是靠我这样的樵夫指点,他都找不到仙人门庭的所在,对了,西游记里那樵夫怎么唱的呢? “争名夺利几时休?早起迟眠不自由!骑着驴骡思骏马,官居宰相望王侯。只愁衣食耽劳碌,何怕阎君就取勾?继子荫孙图富贵,更无一个肯回头!更无……” 荒腔走板的狼嚎还没结束,就被一只大手揪住衣领滴溜了起来,一个长的干瘦,打扮的仙风道骨的老道正面目狰狞的盯着他。 “你这个孽障!好好的一首警世道情,让你唱得如此鬼哭狼嚎的,贫道要替你师长教训你这不成器的混账!”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三章 山村里的将军 - 烟尘记 - 未知 寂静的小村子随着缭绕着炊烟的香气传开,变得热闹起来,几声鸡犬鸣吠,几句童谣起伏,劳碌了一天的沧桑身影有说有笑的在夕阳中向村子走来。 闻鸡鸣而起,三五成群耕作田垄上,偶尔小息间,彼此开一点荤素参半的笑话。日上三竿,妻子带着半大小子送来热气腾腾的窝头,美滋滋的打开葫芦就着窝头喝上一两口老酒,和妻儿说两句贴心话。 待妻子收拾好餐具后,摆摆手继续到田里劳作到日头西沉,和大家一起收拾耕具,打打闹闹的走到家门,或和拱手作别,或相邀对酌,然后带着笑容在妻儿老小的迎接下回到并不奢华的茅草屋内,享受着家的温馨,老汪及其享受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 自从在建康城当日从当时是还被称为晋王的现任太子殿下手中逃得性命后,老汪就将自己的大帅鲁广达给他取的汪藏海这个名字和偏将的职位彻底舍弃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好好干,将来你也能当个将军的。”老汪还依稀记得自己进军营报道时候的事情,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老兵使劲的用手掌拍打着自己瘦小的肩膀,满脸戏虐的对自己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虽然早已忘记了自己当兵的理由,那个络腮胡老兵的名字和面孔也早就模糊不清,可这句话却在老汪心里回荡了几十年。 老汪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时候的事情,本来以为自己就够胆大的了,哪曾想喊杀声一起,自己当场吓尿了裤子,哗啦一声把刀扔在了地上,要不是一个老兵踹了他一脚,他当时就被人给捅死了,一场大战之后,被血腥味和内帐横流的场景恶心的连着几天见到肉就呕吐,被老兵们好好的挤兑笑话了一通。 老汪也还记得,鲁大帅亲手给他披上偏将战袍的时候,自己激动的拔出佩刀,一边高呼“生死寻常事,为陈血沙场”的誓言,一刀劈向一块石头的事情,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的热血年轻啊,为陈叔宝那种只知道靡靡之音的昏君居然能舍生忘死的拼了自己的性命,现在想起来是多么的可笑啊! 老汪更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历经大小几十战的他从来没有见到过有任何一个人能血肉纷飞的沙场上,在被人刀斧加身之际,笑的如此酣畅淋漓,连任和闪避的动作都不做,就那么挥舞着战戟迎了上去,这个人本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疯子嘛! 老汪永远都忘不了那张俊美异常的脸上展现出来的表情,那种让人发自内心的胆寒笑容,好几次都把老汪从梦中吓醒,这个有着重瞳的俊美少年,这个散发着只有幽冥之地才能拥有的暴戾之气的恶鬼,在沙场上穿梭的情形,让老汪至今想起来都不由自主的连打哆嗦,甚至于提到他的名号都会条件反射性的准备撒丫子跑路。 当一个袍泽在他面前被这个恶魔一戟戳穿后,再用一把黄金大剑削成了好几段的时候,早已经习惯了沙场厮杀的老汪吓得差点儿把手中兵刃丢在地上。 这不是人,绝对的不是人啊!这样的妖魔根本就是人战胜不了的! 从那一刻起,他就生出了远离战场,远离这个犹如一只披着人皮的嗜血恶魔般在修罗场上肆意搜寻着猎物的疯子魔鬼的心思,只有离它远远的,自己才不会变成和他交过手的那些弟兄们一个样子,落个碎尸满地,死无全尸的下场。 要不是一场轰天动地的大冰雹的出现,要不是自己的养子恰巧在这个时候伴随着冰雹从天而降把这个重瞳妖魔撞下马去,自己绝对会获得比袍泽还凄惨的下场。无他,自己是整个战场上唯一一个让这个恶魔流血的人,虽然自己的利刃对这个全身上下都鱼鳞锁子甲所覆盖的恶魔没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虽然只是在他脖子上划出了一个不是很大的伤口,但是自己的罪过却比削掉了这个恶魔一缕头发的同僚大得多了。 看着那个恶魔摸了一把血放进嘴里后对自己呲牙咧嘴的样子,老汪的腿肚子就不停哆嗦,切了一缕头发就把人大卸几块,那么自己这个让他见血的人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每次想到这些,不管头上的日头有多么毒辣,老汪都会感到自己好像掉进了一口冰窟窿里一样,全身冷得厉害,赶紧拿起酒葫芦,把剩下不多的酒一咕噜的倒进喉咙里。 也要感谢这场雹雨呀,要不是这场斗大的雹子将城外战场砸成了一锅稠糊糊,将人尸马尸朋友敌人都糊在了一起,自己还无法从那个恐怖的噩梦中脱身出来呢!回忆着用刀挖着那一团团不知是自己的同袍还是敌人的尸体的情形,感觉着胃里翻起的阵阵浪头,汪二憨无声的叹了口气。 从稀烂的尸体堆里挣扎着爬了出来,无力的躺在几乎变成肉泥的烂肉堆上大呼吸着腥臭难闻的空气,蹒跚着爬起来对着裹在冰里的谪仙下拜,然后迷迷糊糊间要抹脖子了结的自己被婴儿的哭啼声激起了求生的斗志,手指并用的将冰一点点儿扣开,带着这个冰里的谪仙一路逃难,昏倒在杂耍艺人面前,开始了走南闯北的卖艺,然后娶了艺人的女儿,一边流浪卖艺,一边逃避着大隋朝廷的追捕,往事一幕幕如闪电般在脑海中回荡着,没来由的心酸浮上心头,让汪二憨的眼睛里泛起了阵阵雾气,晃荡了十几年才在济州府偶遇了自己的昔日部下,如今的大隋户槽李平,在他的帮助下用假身份入了籍并购置了一份不大的田产。想到接过李平送来的户籍文书和四分地的地契时,夫妻俩抱头痛哭的那段日子,汪二憨在叹气的同时也不由的笑了起来。 日子一天天变好了,虽然没有锦衣玉食,虽然自己依旧操劳,可是这样的日子比那些颠沛流离的生活好的太多了,希望以后都是这样的安稳日子吧,汪二憨暗暗的向上天祷告。 虽然知道有点儿委屈了自己这个来历非凡的养子,不过他实在不想这个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的小子再和自己一样经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从追着自己足迹跑了十一年的那帮鹰犬的作为来看,那个恐怖的妖魔一点儿也没有放过任何曾经冒犯他的人的打算。 不久前就有一拨不知道身份的人打探消息,找一个臂上有火焰胎记的十一二岁的小孩,要不是有自己兄弟李平暗中帮忙遮掩了自己的一切信息,自己还要继续东奔西走的流亡生活啊。 回去就要和她娘俩好好说道说道,最近少抛头露面才好,特别是狗蛋,不能再让他在在村里晃悠了,要是不小心暴漏身份就麻烦了。 老汪一边和邻居拱手作别一边想着心事,慢慢推开了院门,前脚刚踱进屋里就愣住了,继而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慌慌张张的丢了镰刀扔了锄头就冲了进来。 一把推开拿着手巾的手,老汪小心翼翼的摸了几下儿子红肿的几欲滴出脓水的脸蛋,看着一脸委屈一脸无辜的小家伙,心里一阵揪疼,两眼喷火把头转向自家婆娘,喘着粗气沉声道:“娘的!狗蛋的脸怎么回事?这小子和人打架了?” 发现自家婆娘一个劲儿的揪自己并朝旁边打眼色,老汪愤怒的转过头来,一个长的仙风道骨,但动作猥琐的中年老道正从厅堂的正位上站起来,面色尴尬的向他走来。 第四章 有仙山中来 - 烟尘记 - 未知 阴沉着脸,恶狠狠的瞪了眼旁边满脸赔笑,整个打扮和街上卜卦算命的老神棍差不多,怎么看怎么让人别扭的老道,就转过头去仔细检查着自己儿子的伤势。 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淤青,这是要遭到怎样的毒打才能有这样的效果啊,看着在那肿成馒头的眼眶里直打转的泪水,老汪的心里和针扎了一般刺痛。 怒了,这就怒了!多好的一个老实巴交的孩子呀,即懂事儿又有礼貌,还经常给领近的孤寡王婆子旦捆柴,送桶水什么的,全村上下上哪个不夸赞一声好小伙?虽然那小子有时候嘴巴里阴损些,没事干爱骂几句老天爷,也没少挨自己嘴巴子,可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儿子?!尤其还是你这么一个穿着道袍供奉天尊的老杂毛,我儿子是你能冒犯的吗?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贫道乃蜀中炼气士,今日无意间冲撞令公子实属误会,还望……” 摆了摆手打断了老道的胡诌八扯,向外一指,看都懒得看老道一眼,老汪俯身拎起镰刀和锄头,一言不发的向院子里走去。 误会?把我儿子打成这样还算误会?打完人随便哼哼两句就想完事,还要官差做什么?!误会是吧,那俺揍你一顿也是误会了? 大块的乌云在漆黑的天幕中来回飘荡,皎洁的银月在黑色的海洋中跌宕沉浮,稀稀拉拉的叶子在时快时慢的乱风中奏出嘶哑难听的节拍,夜幕之下,一个头发花白的农夫正站在自家的院子中间,一脸怒色的打量着正在对自己满脸赔笑的老道。 “呃,其实贫道见令公子身手敏捷,言谈举止出众,以为是那个道友的高徒,本想试探一下其师承,结果……” 无奈的跟着来到院子里,老道尴尬的看着依旧不理会自己,只顾着摆弄耕具的老汪头,只好出言解释,话音未落,一样闪着寒光的物品带着风直奔自己面门而来,偏了下头,那物体呲的一声没进了墙里。 打眼一瞧,冷汗顺着额头冒了出来,一柄镰刀深深的镶进黄土墙里,只剩不到两指指的刀背露在外面,好家伙,这是要拼命的架势呀。 “放什么狗屁!大人打小孩还能这么多借口,还恬不知耻的找上门来闹事!无耻之尤,无耻之尤呀!今天老汉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老杂毛不可!” 抄起扁担就要上前的老汪头眼前一花被人死死抱住,想要用劲儿挣脱却又怕伤着来人,恨声骂到:“臭婆娘,拉我作甚,赶快离开!我要敲下这满口胡言的老杂毛的满嘴牙来给我儿报仇!” 谁知一向听他做主的婆娘这次无论如何都不松手,还不停的劝他道:“爷,你就消停会儿,再气也不能把人弄死呀!这老道来这一出我也生气,可事情总得弄个明白不是?” 这婆娘没救了,替这种猥琐东西打圆场?还分什么青红皂白?老汪更是怒火中烧,越发的急躁起来:“臭婆娘啊,你脑袋被驴踢了不成?堂堂一个大人打孩子他还有理了?你见过有这么打完人不道歉,还理直气壮的跑来说自己打人打的很有道理的混蛋?这样的无赖说的话也能信吗?赶紧松开!让老子拔下他那根鸟舌头,打折他那条狗腿后,再绑了送到县衙那里问他个无故伤人之罪才是正理!” 看着一口一个“老杂毛”在那里争执的夫妻俩,老道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哆嗦半天,忽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大祸临头尤不自知,居然还惦记敲碎贫道之牙,拔掉贫道之舌,可笑可笑呀!既然不待见贫道,那贫道走就是了。这里有钱一贯足做令公子的汤药钱了,权当赔礼,你我两清,贫道就此别过了。” 说罢从怀中摸出一个钱袋丢在地上,大笑着就向门口走去。 离门二十步不到,一阵风声传来,大门应声而闭,眼前人影闪过,那个憨厚淳朴的乡下老农老汪头,就站在大门前面,握着一把泛着幽蓝色冷光的环首钢刀,脸色阴沉的看着自己。打眼一瞄,那个看着老实巴交的老汪头老婆也站在自己的一侧,拎着一根腊木杆捆制的朴刀,也是一脸不善的看着自己。 那个脾气暴躁的憨厚老农瞬间消失不见,一位浑身散发这杀伐之气的悍将出现了在老道面前。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此到底要干什么?”声音平静又异常诡异,脸色冷漠的异常,就好像看着死人一般,“说,你到底知道什么?” “哟呵?没看出来,如此老实巴交的人家居然是私藏兵刃的蟊贼?怎么的?想杀了道爷我灭口?” 老道扫了眼老汪头那拎着一根劣质木杆朴刀的婆娘,再看了看形象大变的老汪头,仿佛看到什么好玩儿的事情般哈哈大笑了起来。 没人对他有所回应,夫妻俩依旧面色不善的的看着他,除了偶尔传来的狗吠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外,现场寂静无声。 “好了,好了,两位施主有什么得罪的,贫道在此稽首赔礼了,咱们能不这样行不?贫道可不是来拼命的,咱们别动刀动枪的,有话好好说行不?”被夫妻二人看死人般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的老道挠挠头,收敛了嬉皮笑脸的表情,冲两人稽首赔礼,“贫道此次来此,本就是为令公子而来,贫道想让令公子随贫道去……” “不可能!你们这帮朝廷的鹰犬不要再做梦了!老汉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我儿子的,有本事你就干掉我们夫妻,不然今天你休想出得此门!” 一声暴喝打断了老道的话,老汪头向前一跃,一挥手,一道寒光自自上而下罩劈向老道,接着风声乍起,一杆朴刀从下而上顺着老道腋下斜砍过来。 老道皱了下眉,偏头侧身,避开了两人的夹击,两手顺势发力,一手抓住刀背,一手攥住刀杆,猛的伸脚照前踹去,正中老汪头心口。 被踹的七荤八素的老汪头,咚咚咚的向后退了好几步,心口一甜,一口血喷口而出,还没稳住心神,就听见“咔嘣嘣”几声脆响,循声望去,只见那老道将自己随身携带二十多年的防身利刃随手折成几截丢在地上,冷汗从脑门子蹭的一下子顶蹿了出来,头皮几欲炸开。 哎呀!这是遇见高手了?这把刀虽然不是百炼精钢打造的宝刃,可是也是七十二炼的精品呀,比一般兵刃可结实多了,这老道轻轻松松的就给掰成几段儿了,有这种手段的还是人吗?看来老夫今日在这老杂毛手下讨不了好了,这可怎么办呢。 铁青着脸进退两难的寻思半天,忽然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再仔细一瞧,自己的婆娘就躺在老道的旁边痛苦的扭曲着,劣质的木杆朴刀断成几段,歪歪斜斜的散落一地,自家的婆娘正趴在地上痛苦的扭动着身体。 “恶贼而敢伤我老妻!” 看着躺在地上挣扎的婆娘,一股热气从丹田中涌出直逼老汪头天灵盖而去,眼睛顿时就红了,也顾不得打的过打不过眼前之人了,一个健步跃向一旁,抄起插在麦秸垛上的叉子就冲着老道奔了过去,两眼怒睁举叉就刺。说时迟那时急,眼见叉势就要到达面门,只见那老道猛侧身一让避开叉势,顺手抓住叉柄,一收一带将叉夺过,顺势用力一扫,将老汪头扫的凭空飞出去,脸朝下摔在了麦秸垛上。 皱着眉看了看,咬着牙拼命挣扎欲爬起来拼命的妇人,又看了看同样在麦秸垛上挣扎的老汪头,两双瞪着自己看的眼睛里仿佛喷射着出的把自己焚为灰烬的火焰,老道无奈的叹了口气。 接到莫名其妙的令喻,见到莫名其妙的小孩,又莫名其妙的揍了人家一顿,遇上了莫名其妙的父母,然后莫名其妙的和小孩父母打了一架。 这都什么事儿呀?回想种种,一股巨大的委屈涌上老道的心头。唉,什么狗屁的令喻啊!人家根本就不愿意不是?算了,老道我不管了,大不了回去面壁三年,也比在这里拉下脸皮胡搅蛮缠强啊! 气急败坏的扔掉叉子,老道跳着脚骂道:“我把你这个不问青红皂白的莽夫倔驴!道爷我好言好语的不听,非要和我挣什么命呀!苍天在上,老道我这是得罪哪路神灵了?难得想发善心收个徒弟,却莫名其妙的打了一架,还被人骂成了杨坚那个暴发户的走狗,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了!你们不愿意?贫道还不愿意收了!道爷我这就告辞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罢,在夫妻两人的错愕中,潇洒的拍拍手,头也不回的走到门前,用力一推。“哐”一声脆响,一样东西从天而降掉在了他的面前,把他吓了一哆嗦,猛的后退一步,定睛一看,老道鼻子都快气歪了。 一把陶制夜壶,正躺在门槛外面,破碎的瓦片上挂着一捧黄金色的液体,在月光的照应下,闪闪发光。 第五章 大风起兮 - 烟尘记 - 未知 据大兴三百余里的岐山扶风郡内,一座华丽非凡的宫殿挺拔的覆压山峦而立,楹柱跨水相连,庭阙分岩相向。高阁长廊排成围,栋宇台榭轮奂参差辟险峻之地建起耸立的双阙,连绵不绝的高阁,纵横错杂的房舍,参差交错的台榭,四通八达的长廊环绕期间,俯视它似乎高若千丈,向下看则幽岩大谷深险万尺。镶饰其间的各种珍珠美玉,璀璨夺目,其奢华程度远远超过了汉武帝的甘泉宫。这座尽显移山过涧之力,极尽骄横朴素之能的宫殿,就是越国公杨素奉命于开皇十三年督造,大匠宇文恺主持修建,耗时两年才完成大隋离宫——仁寿宫。 一身着黄色龙纹便服,须发皆白的花甲老者,正坐在这座宏伟宫殿一角的观景台的白玉桌旁,一边转着手中念珠,一边看着屏山之下泛着涟漪的西海湖发呆,在他身旁一个满头白发,内侍打扮的老者神色肃穆的垂手而立。 “吴用,你这就去玄鱼司那里传我的口谕,立即彻查那里面写的事情,如若属实,不管其官居何位,是否皇亲勋戚,相关人等一律革职查办,不得有误!记住不管用何方法,我只要一个结果!” 老内侍轻声应了声诺,走到白玉桌前拿起放在桌上的红漆木盒,对着老者低头拱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老者见状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轻轻一摆手道:“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记住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管他是谁,只要犯了律条我绝不会姑息的,去吧。”说罢也不再理会老内侍的反应,转过头去继续看着水气萦绕的湖面发起呆来。 水气中越发的浓厚,山水在朦胧的水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一片不似在人间的仙境一般,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恨不能立刻抛却红尘纷扰,逍遥天地之间。 想我杨坚生于战乱,攻伐一生,王侯将相,系于一身,继而黄袍加身,平定四海,使宇内拜服,百姓安居,使外邦敬畏,称臣纳贡,圣人可汗之威名,远播蛮夷之地,人生至此,当何憾矣!可我总觉得不满意,这又是为什么?梁睿托病,刘昉也起了反心,李德林、史万岁更是和我离心离德,就连高颖、杨爽、韩擒虎、贺若弼、鱼俱罗这些昔年的肱骨之臣们都和我离心离德,就连我的五个儿子也疯的疯,死的死,囚的囚,这都是为什么呀?难道人真的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吗?难道我杨坚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老天要这样报复于我?难道人间事不如意者真的占了十之八九吗? 老人叹了口气,拈起被风吹落的一片半黄半绿的落叶、叶,轻轻的搓弄起来。 勇儿淫秽*后*宫行止无矩疯了也罢,阿抵好色成性被崔氏那个毒妇害了性命,最可恨是俊儿那个畜生居然想用邪术害自己的兄弟父母,还有益钱那个混账东西!在并州暗地里招兵买马的以为我不知道,想干什么?他想干什么?还有阿麽,阿麽啊…… 皇后啊,你这几个儿子,一个个都不成器啊,皇后啊,你知道吗,我这个皇帝现在真的是孤家寡人了,人人都怕我,人人都惧我,可谁又能真正的知道我呢?伽罗啊,你比我早走了,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人世间遭罪,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吗?你真的是太狠心了,太狠心了…… 想到伤心之处,胸口一阵揪心的疼痛传来,喉咙一痒,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洒落在白玉雕构的玉台石桌上,绘成了一朵鲜艳的血花。在旁侍立的众侍卫和宫女太监大惊失色,纷纷围了上来 接过太监递来的手帕,轻轻擦去了唇边的血迹,摆摆手挥退了侍卫和太监宫女,看着石桌上斑斑驳驳的血点绘成的鲜艳红花,老者惨然一笑。 看来让协昭先生言中了,我此次出来恐怕回不了大兴了,虽然生死自有定数,可朕还是不甘心呀,门阀这个祸根还未根除,高丽那个贼子还未剪除,突厥那条豺狼还未消灭干净,内忧外患,要操心的事实在太多了,可我的时间不多了呀。 “红颜讵几,玉貌须臾。一朝花落,白发难除。明年后岁,谁有谁无?呵呵,明年岁后,谁有谁无啊。” “这首四言是父皇在开皇四年送给阿祗的戒言,父皇可是又想起阿祗了?” 一把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老者回头望去,一位身着华贵玄服的俊美男子双手着一个檀木托盘,阵阵药香从托盘中的玉碗中传出,男子恭恭敬敬的侍立在观景台外,一副欲言又止的担忧模样。 哈哈一笑,老者向玄服男子招了招手,玄服男子赶紧走到近前,将托盘放下,双手捧着玉碗递到了老者面前,焦急的道:“父皇老是这样,明知自己身体不适受不得凉却又非要到这风口之处吹风,万一受了些风寒加重病情,您让儿臣我可怎么办啊!” “不妨事,不妨事。这点儿小风还吹不垮你父皇的。”老者微笑着接过药碗,看了半天才闭了气一饮而尽,才皱着眉道:“阿麽啊,你以后就不要再拿这东西给我了,我的身体朕知道,不过是操劳的有些过度,将养些时日就没事了。” 玄服男子一听此话,连忙阻止道:“父皇!这怎么能行呢?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啊!孩儿也知道这些时日您整日里吃药吃的食不知味,看父皇受此苦罪,孩儿痛如刀割,恨不得替父皇去生此病啊!可孩儿没用,只能每日里是侍药于您老人家,是孩儿不孝,没有尽心照顾父皇,如果父皇有什么万一,孩儿如何自处?孩儿将来如何有脸去见母后啊?”说到后来,语声呜咽,两眼发痒,索性跪倒在地,一把抱着老者的腰嚎啕大哭起来,看的左右也黯然伤神,垂泪欲滴。 老者感慨的摸了摸玄服男子的额顶连说“痴儿”,沉默片刻后脸色一紧,两手用力一托他的两臂,怒斥道:“起来!我还死不了!这点小病还压不垮我的!起来!你这样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你还有没有一点儿太子的样子了!阿麽,你忘了父皇曾经告诉你的话了?” 待到玄服男子抽泣着擦干了脸颊的泪水,努力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后,老者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是我大隋太子该有的样子!阿麽,你记住了,无论何时,无论面对什么事情,太子都要波澜不惊才行,毕竟你将来要继承这大隋社稷的,如果什么事都大惊小怪的,让臣子们如何敬服?” 看到玄服男子躬身受教,老者高兴的笑了起来,招了招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父子俩谈笑风生话起了家,正谈到高兴处,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接着,一个青衣内侍走了过来,跪倒在地。 “启陛下,越国公派人来报,仁寿宫僚城城郭出现一处坍塌,急请太子殿下速去查看,请陛下决断如何回复?” 玄衣男子脸色一凝,看向了老者,老者微微思考了片刻,然后冲太子一摆手,道:“既如此,你速去查验情况吧,一应事宜,你自己决断即可,就不必向我禀报了。” 太子领诺,随内侍急匆匆的离去,看着太子的背影,老者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没有任何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长廊中和人疾走的玄衣男子布满阴霾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秋风吹过,几缕残叶随风而起,在风中辗转飘舞,一缕悲凉升起,老者用念珠轻击玉碗,一首古歌冲口而出。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守边疆! 歌声越来越高,敲击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忽然一声脆响,歌声哑然而止,原来瓷杯不经敲打化为碎片,随手一甩,满桌碎片被大袖扫向地面,不理走过来清理的宫女内侍,老者将目光移向远处,此时的西海湖四周隐没在浓浓的雾气之中,如真似幻的景象让老者看得阵阵迷离。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mp;lt;/a&amp;gt;&amp;lt;a&amp;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mp;lt;/a&amp;gt; 第六章 云飞扬 - 烟尘记 - 未知 撩城之上,红黄覆裹的连绵山岭尽收眼底,白云波澜,枯叶纷飞,山河在烟云缭绕中,更显别致风情。 “故年秋始去,今年秋复来,露浓山气冷,风急蝉声哀;乌击初移树,鱼寒欲隐苔;断雾时通日,残云尚作雷。” 看着着似真似幻的景致,一首妙音从玄衣太子口中娓娓而出,立刻赢得了从人的赞誉之声。 “好!好一个断雾时通日,残云尚作雷!寥寥数句将秋日景色变化囊括其中,即不落俗套,又别有韵味,太子殿下的诗境越发的妙不可言了,老夫每次听殿下之诗都犹如闻天籁之音,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也。” 赞声从梯道口传了过来,一个身着紫色袍服,束九环金带,头戴九玉镶饰乌纱帽,发须半白的人从里面大笑着抚掌而来,到得玄衣太子面前躬身一拜,道:“臣不知太子殿下到来,未曾远迎,万望太子殿下恕臣失仪之罪。” 玄衣太子赶紧上前一步,将其扶起,满面笑容的道:“越公不要多礼,孤听闻僚城城郭有一处出现塌陷,心中焦急,所以径自在城郭之上查看,万望越公不要见怪才是,事情紧急,咱们还是不要客套了罢,这就请越公带孤区看看坍塌之处吧。” 越公微微颔首,引着太子来到一处城垣,道“殿下请看,这里就是那坍塌的所在,殿下请小心,这四周还有不少裂痕,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啊。” 太子向那处看去,却见城墙完好无损,皱了下眉,走上前去,往下观看,却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的,诧异的看了一眼越公,却见他微不可察的朝自己晃了一下头,于是笑了一下,说道:“越公夸张了,不过是几条裂缝而已,越公有些小题大做了吧,想必此事还有什么隐情吧?尔等先行退下。” 一挥手,左右人等抱拳应诺一起退了下去,待到只剩下两人的时候,那越公焦躁不安的对太子道:“殿下请恕老臣冒然相召,老臣最近总感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敢问殿下,最近在皇上身边可发现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吗?” 玄衣太子听得此言,一把的上前扯住越国公的衣袖,有些急躁的说:“不瞒越公,孤最近不知道怎的,也是感到心惊肉跳的厉害,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不得已才来这里看看,越公啊,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可有什么纰漏没有?老家伙厉害得紧,可不敢被他察觉什么呀!” 那越公仔细思索一番,答道:“回禀殿下,老夫已经掌控了京城防务,殿下的人也已经将玄鱼司监视起来,应该并无什么纰漏啊,更何况殿下这几年耽于酒色懒理朝政,且脾气越来越暴躁,弄得诸位官员惶惶不可终日,自保尚且不暇,按说不会有人乱嚼什么谷子的啊,可是……” 话未说完,就见十几个黑色物体从空中砸来,越公大惊失色,一把拽过太子护在身后,再定睛一看,那在地上滚动的东西,居然是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立刻摆好架势,戒备的看着前方,正准备高声呼叫之时,一把尖锐刺耳的桀桀怪笑声传了过来。 “桀桀桀桀!二位不必惊慌,老夫并无加害之意,乃是给两位送一份天大的礼物,还望二位稍安勿躁,事在紧急,让天子殿下和越国公受惊了,老夫在此赔礼了。” 两人顺着声音看去,一个黑袍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墙边,脸上覆辙一个狰狞的黑色鬼面,银白长发披散在身后,随风飘动,整个人在昏暗的日光衬托下显得诡异阴森,状如恶鬼。 摸了摸腮下伞状胡须,稳住情绪后的玄衣太子轻轻推开一脸戒备神色的越国公,走到前方,仔细看了看地上的人头,再看了看如恶鬼般的黑衣人,皱眉道:“这些人头就是阁下口中的大礼?阁下一口气杀了我所有的侍卫,让我回去怎么跟父皇交代?更何况那其中有几个还是玄鱼内卫,阁下到底是想帮我还是想害我?且看你行事诡异,定不是良善之辈,如若你不能讲个清楚明白,怕你即使真的是什么鬼魅,今日也难逃国法制裁!” 那鬼面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般,笑得抱着肚子直颤抖,良久之后,才喘息着说道:“桀桀桀桀!太子殿下好大的威风啊!大祸临头犹自不知,还义正言辞的假正经作甚?这些人确实乃老夫送太子殿下的大礼,也自有其取死之道,至于原因嘛,且看这是什么?”说罢手一扬,一卷黄丝扎结的黄色绸缎向太子射来。 玄衣太子扬手接住,解开丝线,凝神一看,脸色变了数变,将绸缎扔给了越国公,飞起一脚将脚下的一个人头踢出老远,恶狠狠的盯住鬼面人,怒声道:“很好!果然是一份大礼,你干的很好!说罢,想要什么?孤全都给你!” “桀桀桀桀,陛下乃天命所归,老夫不过顺应天命而已,陛下无须介怀,老夫飞升在即,本无心理会凡尘之事,只是老夫有一弟子仙缘太薄,只能求一个人间富贵,正好恰逢其会,才能送陛下一份大礼,望陛下照料一二可否?” 一连串陛下把太子说的心花怒放,大笑道:“原来是老神仙下凡,恕孤眼拙,不识仙体才多有冒犯,老神仙救孤于危难中,自当报答才是,老神仙放心!他日孤登基之时,你的弟子就是孤的国师,绝不怠慢!只是孤怕还有这样的东西出去,望老神仙再帮帮忙,封锁山野小径可好?” “桀桀桀桀,些许小事,何须挂齿,陛下只管筹划便是,老夫这就告辞了。” 太子越国公连忙对着鬼面人躬身施礼,鬼面人桀桀怪笑着抖了抖手,在两人的面前腾空而起,向远方疾飞而去。 被这一出霞举腾空的仙家手段惊的发呆的玄衣太子和越国公两人好半天才恢复了神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存在?不然的话人怎么能在空中飞来飞去呢?两个人看看空荡荡的天空,又看了看没有任何遮拦的城墙,面面相觑的看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算了,既然想不通就别想了,这些人咱们暂且放在一边日后再说吧,杨卿,我们还是议议眼前之事吧,老家伙这是铁了心要动手了,咱们可不能这么干等着了,老家伙的手段你应该比我还清楚的,要是真的等他动了手,你我几年的辛苦谋划瞬间就会化为泡影的啊!”抬脚踢飞脚边的人头,玄衣太子对着越国抱拳躬身施了一个大礼,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尔。成败在此一举,还请杨卿全力施为才是。” “殿下放心,老臣必当肝脑涂地以谢殿下,不,是以谢陛下的知遇之恩才对。”越国公赶紧躬身还礼,语气坚定的沉声应和,“陛下放心,有老臣在,管教他一只苍蝇都飞不出仁寿宫去!” “好!好!有杨卿在,吾无忧矣。”太子大笑数声,上前两步扶起越国公,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凝重的嘱咐道,“杨卿且莫大意,孤担心老家伙那里也有那些飞天遁地的能人相助,爱卿乃国之栋梁,还要留着有用之身以报效社稷,切莫以身涉险才是啊,那些人就交给鬼面人他们处理就是。” “陛下即以国士之礼待素,素安敢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听罢此言,越国公激动地再次长躬到地,对着玄衣太子连拜三拜,皱眉谏道,“陛下小心,那个鬼面人处处透着诡异,谈吐又邪里邪气的,像妖魔多过像神仙,更何况你我初次见他,根本就对他不甚了解,他的承诺着实不可信啊!” “杨卿放心,孤从来就没有相信过那些人的,孤也不会把注压在他们身上,他们的事情孤自有安排,杨卿且自将心放在肚里就是。”玄衣太子听罢眉头扬了一下,对着越国公摆了摆手笑道,“没想到这城郭腐朽的如此严重,可怜孤那些忠心耿耿的侍从们,一腔热血居然就洒在了这繁华锦绣之地了,唉,时运不济,莫可奈何啊,他们的眷属就有劳杨卿代孤好生抚恤了。” 噗的一声,一颗人头被一脚踩碎,看着还未冷却的鲜血飞溅而出,被一股狂风刮向天空,化成几点血雨向大地袭来,玄衣太子哼的一声冷笑了起来。 哼,就剩下半条命了还要拉孤陪葬?父皇啊父皇,儿臣那里对不起你了?你居然如此对孤?行!既然如此,就休怪儿臣不仁不孝了!等着吧,儿臣这就来和你好好斗斗,看看咱们究竟鹿死谁手! 青灰的日头半死不活的吊挂在天幕之上,大片的白云云在寒风中翻滚挣扎,山河内外都被朦胧的雾气所笼罩,一只只信鸽从仁寿宫僚城冲天而起,眨眼间消失在云海之中。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lt;/a&gt; 第七章 山中 - 烟尘记 - 未知 巫山大峡,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一条大河放佛刀砍斧削般将一座莽野荒山生生劈为两段,硬生生横穿在连绵不断的莽野荒山之间,星点竹筏,散步在这九曲十八弯之中随波逐流。大江两岸,平滑的剑壁之中,密密麻麻的孔洞中的悬棺不时映入人眼,使这个本来就险之又险的环境变得更加诡异莫测。 峭壁之上,森森郁林,猿声号泣,虎啸豹鸣,山泉奏乐,飞鸟放歌,露珠顺着黄绿相间的树叶滴滴答答的滑落下来,柔和的阳光穿过密叶洒落在被枯叶覆盖了厚厚一层的大地上,将绿叶上的水露蒸发出的丝丝水汽散落在密林之中,把本来就处在朦胧中的原始森林点缀的更加迷幻。 两个鼻青脸肿之人,在这巫峡之侧的密林荒山中踩着满地的烂泥枯叶缓缓前进,不时传来震天的谩骂声,给这个原本和谐的环境带来了一丝刺耳之际的难听噪音,惊的鸟兽竟相哀逃,花叶瑟瑟发抖。 摸着脸上的淤青,揪心的疼痛让灵虚子呲牙咧嘴的直吸冷气,不由的狠狠瞪了一眼在他旁边撑住根树棍走的踉踉跄跄的,嘴里却不断骂骂咧咧的小子,拳头几次提起攥紧,又几次放下。 想到就是这只有十岁多一点的混账小子,让自己出了这么大一个洋相,自己从五岁起就开始修行的清静无为的平和境界几乎瞬间就崩溃于无。 能唱出比老鸦叫还聒噪难听的道情这种恶心人的本事姑且不说,用夜壶这种缺德冒烟的恶作剧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接着趁自己分神之际用网字把自己套住,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跑出一群乡野村夫把自己给收拾的口吐白沫,要不是这小子的父母及时阻止,恐怕现在自己就真的了道成仙,陪伴在三清老祖之侧享受人间烟火了。 格老子的!自己这个能徒手斗斗熊罴,轻松搏虎狼的高手这回可丢人丢大发了,面对一群横眉冷对的乡野村夫,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了,生生的挨了一顿胖揍,把好好一个仙风道骨的神仙中人,生生变成了一个猥琐之极的臃肿神棍。 顶着青紫的猪头在一片质疑的目光中足足混了三个月,愣是没混到一枚肉好,要不是一发狠在济州府做了两回江洋大盗才干的事情,估计自己将要靠着乞讨才能回到这里了。三年一下山,每次云游一年半载的,好歹也算阅历丰富吧?哪想到这种阳沟里翻船的倒霉情居然能被自己给碰上,还真是多亏了这个小混蛋啊! 三清道尊在上,木公东皇太一神君在上,小道可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勾当啊!怎么你们就派了这么个灾星来折磨小道呢? 这一路上的每一天,灵虚子都能深切的感受到自己在斑鸠店的悲惨遭遇仿佛刚发生不久一般,每个细节都清晰的在脑海中翻滚起伏,敲打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还有多久啊?!咱们可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走了不少日子了,你这老神棍不会是故意把小爷骗到哪个土著蛮夷的野人堆里换酒钱吧?” 一边拄着拐杖喘息用两只细嫩的小脚带动身体着向挪动,满腔怒一边继续着噪声传播机的伟大事业,满腔怒火的王延志看都不看额头青筋都快要蹦出来的灵虚子那张和地府阴差差不多晦气的脸,低着头咬牙切齿的诅咒谩骂。 这该死的老神棍灵虚子,在自己兴高采烈发泄自己生活压力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跑出来揍了自己一顿,然后跑到自己家里揍起自己的便宜爹娘来,这哪里是什么神仙高人,整个一个暴力倾向严重且患了失心疯的神经病嘛!尤其要命的是,这还是一个拥有很高功夫的高手! 和这个老混蛋相处了几个月,王延志才发现,这老道虽然没有武侠电视上的那些什么高来高去的大侠身手那么夸张,但是也算不得了的高手了,当亲眼目睹这老神棍能大气都不喘一口,轻轻松松的一个短助跑就串上了目测有七八米高的院墙,比电视上科普的真实轻功表演的还高出几分的时候,王延志不由的暗自庆幸自己多么的幸运,要不是老道自己分神在先,那种前世学校常见的恶作剧方法根本分散不了老道的注意力,老张叔的网子是无论如何也套不住这个混蛋的,当王延志亲眼目睹穷疯了的老道一个人将打劫他们的三四十号山贼撂翻后,红着眼睛把山贼反打劫的就剩兜裆布的时候,王延志更加确定了,老道当时要不是理亏,根本就不会被打成这个样子。 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恼怒。 感动的,是古代人对邻里的态度,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甭管怎样,谁要欺负我的邻居就不行,都是一块土里刨食的,大家互相扶持着过活,比之未来社会的邻里关系要融洽的太多了,想到连五十多的老太太都颤颤巍巍的上场,对着这个老疯子的狠狠的边踹边吐口水的样子,王延志就感到阵阵温暖,果真是远亲不如近邻呀,这种融洽的邻里关系是他在前世的那个高科技社会里是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的。 恼怒的,是这个患了失心疯的老杂毛神棍,不仅莫名其妙打了自己一顿不说,还舔着脸让自己拜他为师,强押自己回家找爹娘报喜讯,到头来又莫名其妙揍了自己便宜父母一顿。 “咔嚓”一声,攥在手里来回扭动的拐杖被折为为两段,挥手将拐杖扔向森林深处,愤怒至级的王延志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裸露在岩石外的树藤之上,恨恨的瞪着老道。 这个不要脸皮的混蛋!被人胖揍了一顿后,顶着个酱紫猪头,还能舔着脸装什么世外高人,还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不知道自己怎么看怎么像个光会打嘴仗的猪八戒吗? 话说回来,这个老猪头到底在犄角旮旯里和自己的便宜老爹嘀咕了什么,居然让他喜笑颜开的把自己扔给了这个老畜生?不过,这事儿也怨不得自己的便宜老子,这老猪头太能忽悠了,“老道知道你的来历,你本就不是这世上之人,你的爹娘也好,你的经历也罢,这里对你来说不过是一趟历练罢了。”这么几句话就把早已对“回家”两个字绝望至极的王延志的精神一下子给揪了起来,要不是这个老猪头一脸真诚的又赌咒又发誓拍着胸脯保证有好几种让自己回去的办法,自己也不会乖乖的从山东被拐到了这个荒凉的巴蜀深山当起了野人。 现在看来,这个老杂毛跟本就是个老骗子,不仅不打算遵守当初跟自己便宜爹娘说的绝对不让自己吃半点苦头的约定,也根本没有送自己回家的心思,这小心眼儿的混蛋根本就是存着收拾自己以泄私愤的心思,不仅每日里让自己跟佣人似的做这做那的,这不停的借着各种所谓的锻炼的名义来折磨自己的肉体和心灵,稍一抗议,就扯什么修行修仙的鬼话,这种在后世都没有多少人烟,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除了住着山魈精怪还有未开化的野人外,有个屁的神仙啊!肯定是这个老杂毛因为自己打死不肯拜他为师的缘故,才专门来这里折腾自己的。 不行,我还是赶紧回去为好,当农民或樵夫也比在这儿当野人的好,反正跟着便宜爹娘也走南闯北了十几年,多少也有学了点儿把式花活,我就不信老子自己靠耍把式卖艺回不去。大不了老子也能靠要饭要回去!再说了,要饭可是个好职业啊,自己可比后世那帮子一个个靠要饭要成了百万富翁的乞丐专业户们有优势,起码古代人的同情心比要比现代社会多的多,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对打把式卖艺的人群是那种态度,不过连高门大宅的地主老财都能把素不相识的落难平民招待到家中吃喝一顿和住宿一晚,这样人情温暖的社会根本就是乞丐专业户的乐土嘛。 “小子,快点起来,再有不远就到了,别磨磨唧唧的了,老道可不想再陪你露宿一晚了!” 老道根本就不理会他的愤怒,也无视他的话语,只是一个劲儿的催促他继续前进,怒火中烧的王延志站了起来,对这老道比了下中指,看也不看老道一眼,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 第八章 福地 - 烟尘记 - 未知 后领一紧,两脚悬空,一把不耐烦的声音两片小型香肠的碰击中传出:“你又想往哪儿去?竖个指头什么意思?你又要搞什么花样?不知道咱们已经耽误了两个月行程吗?” 无语的看着一大串的修仙悟道要修行要乏其身锻其心、要断除私心杂念、要洗去尘沙。要斩尽三尸自在天地间之类的东西从那对腊肠嘴里带着大片的白沫子喷涌而出,王延志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干脆用手直接捂上了耳朵闭目不语。 娘的,这又是一个狗屁不通的邪教组织啊!老子又不是没来过四川,青羊宫,峨眉山上好歹走过一个来回。哪个道观寺庙不是建在人口多信徒广的地方,哪个失心疯的会建在这种是个人都不会来的地方?!这种地方能有屁的香火呀!没香火还当个屁的神仙?在这深山老林里走了都一个多月了,别说人影了,连个鬼影都没见到,难不成这老牛鼻子在故意拉着老子在这里遛弯,等着老子被折磨的抱着他的腿哭着叫着喊师傅?这可不成,不管是邪教还是别的,和这个老疯子多呆一天老子就多一分变成神经病的风险,说什么都要想办法离开他!奶奶的,老子是打不过你,可老子能耗啊,管你说什么,老子就是不应,到晚上等你累睡着了,老子再溜,我就不信偌大个林子你上哪儿去找我去!你爱谁谁吧,老子反正就没打算加入邪教当那些全身发光的神仙! “格老子的,你个憨儿闹够没?一路上唧唧歪歪的就没个消停的!现在还赖在这里装死狗?你个龟儿子要是不想走了,就永远在这里当野人好了!”胡思乱想的意淫还没结束被手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给生生掐断,夹杂着四川方言的咆哮的声音从耳根直冲脑中,把王延志震的头昏脑涨。 看了看被粗暴的扭到一边几乎被折断的手臂,王延志悲愤的看着满眼喷火的老道,大骂了起来:“你个生不出儿子的老杂毛老牛鼻子!你个就会欺负小孩儿的老混蛋!你个疯人塔里跑出来的老疯子!你个招摇撞骗的老神棍老无赖!小爷我倒啦八辈子霉才撞见你这么一个有爹生没娘教的极品畜生,今天小爷就把话给你说明白了,要发疯你自己滚一边去发,小爷我不奉陪了,现在我就要打道回府!有种你现在就杀了小爷!要不你对小爷我的好处小爷我迟早会加倍奉还回来的!”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怒吼在耳边炸开,愕然看去,原先还有些人样的老道消失不见,一只额角布满青筋,眉毛拧成了一股,鼻孔中喷出一团肉眼可见的一个白色雾气的狰狞形象出现在了面前,本就宽大的道袍被突然涨大一圈的身体撑的滋滋作响,不停颤抖的身体里传出噼里啪啦颤抖的声音,再加上那个满脸青紫的肿脸,这分明就是一个扭曲狰狞的猪八戒嘛!就在他头皮发麻之际,一个低沉的咆哮声在耳边响起:“好,很好!你个不知好歹的孽障,真是给你脸了是吧?你敢把你的混账话再给道爷我说一遍吗?” 一句话把他的本已经消除的火气又勾了起来,自己的种种遭遇再一次浮现在了心头,整个人如斗鸡一般炸了开来。 “小爷怕我你龟儿子个蛋啊,重复就重复,你个生不出儿子的……” 不屈的反抗招来了更暴力的反弹,恐怖的惨叫声惊走了更多的鸟兽,心满意足的灵虚子心神愉悦的拍了拍手,一弯腰将瘫软在地上几乎变成破布的王延志随手扔在肩膀上,大步流星的向着森林更远处走去。 昏昏沉沉的感受着风从脸上刮过,迷迷糊糊的看着周围的景色红绿黄不停的交错,朦朦胧胧的听着兽鸣鸟语灌入耳中,王延志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 一会儿是妻子那张带着几分调皮的脸庞出现在自己面前,一会儿是自己的便宜老爹带着自己在山林里躲避那些带着金色面具的黑衣人,一会儿是妻子缠着自己说着怎么都听不清的话语,一会儿是灵虚子那个臃肿的脑袋变成了红烧猪头,前世今生模模糊糊的混在了一起,怎么也无法分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 忽然,一道亮光闪过,自己回到了小区的小巷,妻子出现在了不远的前方,含着泪对自己挥了挥手,扭头走向了远方,想也不想的追了上去,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近,跑着跑着,地面上却出现了一道鸿沟,自己的妻子就在鸿沟的另一端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大地发出阵阵颤动,回头一看,一群毛色漆黑的獠牙野猪带着滚滚烟尘出现在视野之内,手忙脚乱的要向旁边闪避,却发现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大地连在了一起动弹不得,绝望对一往无前的冲自己飞奔而来的野猪群的大叫一声,王延志认命的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自己被巨大的冲撞抛到了半空,然后落向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嘭”的一声,将王延志惊的跳了起来,清脆的鸟语和鸣穿入他昏沉的耳中,阵阵的诱人芳香瞬间传入了它还未扩展开的鼻孔中,让他精神一震,睁开懵瞪的眼睛,阵阵春意映入眼帘,震惊的他不能自已,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碧绿的竹林郁郁葱葱的在周围环绕,翠绿的草丛中怒放着绚丽缤纷的各色鲜花,招摇的在微风中卖弄着各种姿态,吸引着各色蝴蝶在期间飞来飞去。一汪碧绿的小潭中,几尾红金相交的小鱼在愉快的徜徉着,两个不认识的硕大古字正刻在潭顶石壁上,被溪流冲刷的布满点点绿苔,朦胧的雾气在偶尔穿射过来的阳光中,把一切点缀的更加迷幻,这样的景致哪里是现在这样深秋时分所能拥有的。 难道自己被那个该死的老道给打死了,然后再度穿越到了什么地方?巨大的季节差异让王延志的大脑瞬间处于当机状态。 阵阵酸痛从全身各处传来,刺激的他跳着脚边揉搓全身边骂娘。待到看到崖上那张招人讨厌的淤青猪脸后,王延志总算回过了神,喘了一口大气的瞬间各种怒火又满溢胸膛,飞快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满眼喷火的冲到老道面前,举起拳头就要给他一下。 “小子别不服气,老道揍你是因为你不敬师门长辈,而且只是略施薄惩,你记住了,从现在起,你如果还要继续满口污言秽语,你骂一句老道就揍你一次。还有啊,你要是再有任何想要离开的动作,老道我还是会揍你的,你要是有什么对老道不敬的举动,老道我还是揍你,老道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老道的拳头硬。” 老道斜眼看了紧攥拳头的王延志一眼,不待他开口,就呲着牙狞笑着抛出了这么几句话语,如冷水般把王延志从里到外瞬间浇了个通透,让他如泄了气的皮球般无奈的放下了自己的胳膊。 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成,只有他欺负我的份,没有我找后账的机会,奶奶的,这算什么事儿啊?恨恨的踢了一脚地上的石桩,随即涨红着脸蹲在地上不停揉脚,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老道,王延志恼羞成怒的恨声道:“你就为老不尊吧,欺负小孩子你还得意到这种程度,羞不羞啊你!” “我门中人修道向来讲究依心之为而为,随心所欲无为而无不为才是大道,贫道我想揍你就揍你了,你能耐我何啊?”面无表情的回答了提问,不理会被噎得直翻白眼的王延志,灵虚子走到一块一米高的石碑前蹲下,在上面摸来摸去的捣鼓了一会儿 ,忽然转过头来盯着他疑惑的问道,“我说有你这样的小孩子吗?看着年纪不大,那鬼心思比活了几十年的老鬼都多,贫道怎么看你怎么像借尸还魂的老妖怪,你确定你真的只有十二岁吗?” “你确定你真的是神仙门下而不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有你这样老不休家伙的门派,让我也不得不开始怀疑到底是真的神仙门第还是什么邪门外道了。”对于这样把欺负小孩子讲当理所当然,把不讲理当理直气壮的混蛋家伙,王延志算是彻底无语了,只能翻着白眼撇撇嘴,扭过头去不理他了。 灵虚子也懒得理会他的气话,扭过头去在石碑上用手指不停的比划,一会儿如作画,一会儿如写字,杂乱无章的忙了有小半柱香后才站了起来,伸了下懒腰向石碑旁边浓雾弥漫的林子里走去,走了几步感觉不对,一回头发现王延志兀自在那里闭着眼发呆,皱了下眉,干脆转过身来一把将他夹入腋下,大步流星向浓雾深处走去。 云收雾散,欢快的阳光顺着竹林的缝隙洒向被宅紫嫣红点衬的绿地,鸟儿高歌,鱼儿欢畅,流水轻响,微风轻扬,蜂蝶欢舞,芬芳依旧,这片宁静和谐的仙境放佛没有任何人光临过一般依旧那么宁静。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九章 神仙? - 烟尘记 - 未知 有这么一个地方,虽然这里的环境清幽僻静,空气新鲜舒坦,但是这里的人虽然近在咫尺,穿着统一,其行为却大相径庭。有做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有站在那里自言自语的,有看着地上发呆的,有仰天长叹的,有把衣服穿了脱脱了穿的,有独自一人一会儿左左一会儿站右下棋的,有拿脑袋撞树的,有自已又当演员又当导演忙得一塌糊涂的,有反反复复的做同一个动作的,有赤身裸体来回奔跑的,有把酒喝了又吐吐了又喝的,凡此种种,几乎没有一个重样的,让人看的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你也许会说,这不就是神经病院吗?没错,这些人肯定都是在里面治疗的疯子!不过王延志会很遗憾的告诉你,朋友你大错特错了,虽然他也并不认为这群自称方士或者炼气士的二杆子们有多么正常,但是事实就摆在那儿,这些二货们都是正常的不能在正常的普通人了,哦,当然了,你得将这群二货们追求天道的修行时间排除在外。 没错,这群有着间歇性歇斯底里型神经病的二货们的聚集地,就是隐藏在巴蜀深山老林里的仙境,也就是灵虚子那个神棍来的地方,也是前世叫做王延志,这辈子连大名都没有的汪狗子小朋友目前所在的地方,一个衣食住行都在岩穴之内的名副其实的洞天福地。 自从被那个叫灵虚子的老神棍强行架到这个叫金阙宫的山顶洞人穴居处后,汪狗子彻底体验了一把应在存在在几万年前的原始人生活。饥食山果野蘑,渴饮朝露山泉,夜入山穴石窟,困眠草叶窝巢,除了没有在腰上绑一块兽皮后漫山遍野的狼嚎着在树藤上荡游,没有和奇形怪状的动物抢鸟蛋,没有茹毛饮血的生吃肉外,汪狗子感觉到现在自己和野人并没什么本质性的区别,不过几天的体验时间,就让他崩溃的一塌糊涂。 狗屁的修真小说,全是骗子,一群想当神仙想发疯的疯子,会有心思修什么富丽堂皇的宫殿堂舍,布什么花哨阵法?!还耗费大价钱搜集什么品相好的玉石灵石之类的?!金银玉石之类的到了真正的修仙人手里除了吃掉,就没有其他用途,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东西的成色知道不?还长篇大论的描述怎么用手或全身毛孔吸取其中的能量,不知道的事情整的跟真的似的,老子要是能回去,非得把你们揍的比灵虚子还像猪头! 每回看见一群老疯子围着几块根本就没有一点成色可言的杂玉,一边如老色狼遇见大姑娘的留着口水,一边讨论着怎么才能吃下去的时候,汪狗子的胃就感到阵阵的不舒服,凡是他们调理好的吃食,他是一概拒绝饮用,打定主意宁肯吃野果吃到拉稀也绝对不当吃石头的疯子。 一边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被腐烂的树叶覆盖的泥泞大地上艰难前进,一边费力的用匕首在走过的树上刻记号,咬一口漆黑色的无名浆果,骂一声那个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猪头神棍,这些事成了汪狗子每天必须进行的常例,在这里呆了不到三天,汪狗子就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这里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来的地方,任何一个正常的话题到了这群疯子嘴里都能扭曲变形成另一种样子,就连一句“你吃了吗”这样的客套性问候语,都能让他们羞愧自惭的说什么自己道行不够,还要食人间烟火,要加重课业等等语无伦次的废话。要是不立即离开这个疯子才能呆的疯人院的,汪狗子发誓他一定会成为一个世俗不容的疯子的。 “我擦,怎么又回到这个该死的地方了!” 看着被撕去树皮的树干上那个划歪七扭八的漫画人物,汪狗子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今天的努力又一次付诸流水了。 来到这里已经半个多月了,早就厌倦了每日里都要在洞壁上划道道来计算时间的无聊生活,可是每次问那帮疯子有没有出路的时候,他们的回答总是出奇的一致,不是说什么要修到什么境界才能出去,就是说什么凡间没意思之类的话语,那种漠然的神情,每一次都让让汪狗子气的半死。 奶奶的,你们自己本身就在凡间厮混,还真以为这里就是仙境了?修道、修道,我看你们到底能修出个什么道来!修到最后,再来个剖腹取丹,引火烧身之类的,那才真叫修成正果了啊! 低声咒骂了几句,从地上捡起一枚火红的野果,狠狠的咬了一口,涩味瞬间麻痹了整个舌头。 “呸呸呸,他们欺负我也还罢了,连你这混蛋林子都欺负老子!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恼怒的丢掉了朱果,抬脚把它踩个稀烂,不停的用手往伸出的舌头上扇风,满眼喷火的打量着四周的树木。 自从那个该死的老猪头夹着他穿越迷雾来到这里,把他往这里一扔,任何说明也没有,就那么不管不顾的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后,他已经试过无数种方法来找出路了,没有一次不是搞的灰头土脸的又回到了这里,难道真的有什么八卦阵之类的阵法?要是那种未来随便用几根破竹子摆出来骗钱的迷宫,自己早就该出去了啊,至于连续十几天都在这里兜弯子? 虽然这里的疯子们对他这个年纪不大的新成员还是比较照料的,可自己还是感到一天比一天虚弱,这样下去,自己非得郁闷而死不行,不行,这样不行,要不要绑架个老疯子逼着他带我出去呢?可老子好像打不过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啊,干脆下毒好了,可炼丹房那些个水银、铅块之类的东西都是要人老命的东西,我不过是要出去而已,可不是谋财害命啊!这里应该有那些个软骨散蒙汗药之类的东西吧,可这些东西都放在哪儿呢? 一股倦意涌来,两只眼皮子不听使唤的开始往下耷拉,不得不中断了思考,强打着精神蹭到刻着漫画人物的树下,将地上的树叶往身上胡乱一堆,将头放在了树干上。 算了,回去再找,反正炼丹房里那些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也没人管理,回去扒扒就是了,大不了鼓捣那些老疯子帮我抓些小动物来实验就行,早晚找得到能用的。现在天还早,睡一觉再说吧,要不然现在回去一定会被他们笑话死的。 感受着自己慢慢的融入黑暗之中,一股说不出的幸福包围着自己的全身,像母亲的怀抱,又犹如妻子那的臂弯,那种温暖的感觉让王延志不忍离去,越陷越深。 朦胧中一股腥臭的令人作呕的味道涌进鼻腔,刺激的他连连咳嗽起来,睁开眼来,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大地之上被不规则的大小冰粒冰晶覆盖的严严实实,冰粒的缝隙中,残肢断体赫然在目,大片的血液涂抹在透明的冰粒上,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如此恐怖的场景把汪狗子唬的全身一个激灵,想赶紧爬起来离开这个修罗场,可不管怎么使劲自己也动弹不得,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被整个冻在了冰里,而且莫名其妙变成了只有几个月大,未着丝缕的婴儿,想动,身体被牢牢地冻住,想呼救,嘴里只传出咿咿呀呀的怪音,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就连想合上眼睛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无做到。 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子就要冻死在自己的梦里了,这样的死法也太滑稽了吧?贼老天,你这混蛋就打算这么玩儿死我是吧? 皮肤的气温越来越低,身体的血液越来越冷,面对自己的可悲命运,王狗子放声大哭起来。 忽然间,一把染满鲜血的刀刃从离他不远的地面穿出,划拉了几下,然后一个血人挣扎着爬了出来,躺在地上不停的喘气,半天之后才用早已破烂的刀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盯着自己的所在看了半天,使尽力气站了起来向自己走了过来。 扑腾一声,血人跪在了汪狗子面前,掷地有声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环首直刀,开始削砍覆在汪狗子身上的冰层。 这血人的举动让汪狗子从恐惧中彻底解脱了出来,长呼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汪狗子将目光转向了这位古代雷锋的脸上,才愕然发现,这个血人除了年轻点儿,没那么多皱纹之外,和自己的便宜老爹长的相似了八九成之多,正要喊叫之际,那张脸却变成了一个满脸淤青的猪头对着他狞笑不已。 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一只枯瘦的大手突然间穿破冰层伸到了他的面前,猛的掐向了他的人中,撬开了他的嘴,一大把冒着火焰的黑色的药丸就扔进了嘴里,霎时间一股腥臭之极的味道从喉咙中滑向胃里,在胃中翻滚起了阵阵波浪,赶紧窜了起来,俯身弯腰,张大了嘴巴,夹杂着黑青色秽物的呕吐物瞬间喷涌而出。 直起身伸了个懒腰,一股暖流在体内奔腾,全身毛孔瞬间犹如高压锅开锅般直喷热气,通体舒泰。 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席软榻之上,两个身着赤青色道袍的老道在一旁满脸焦急的盯着他看,其中一个就是那个让他陷入如此境地的混蛋灵虚子。一股无名火气直蹿脑门,一声怒吼从嗓子眼里传出,抬手一拳照他面门打去。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十章 神仙! - 烟尘记 - 未知 眼看拳头就要落在那个还有些青紫痕迹的眼眶上,再度让那可恶的灵虚子变成乌眼青之际,一根干枯如树枝的爪子从旁抓来,紧紧攥住了汪狗子的手腕子。 “你这该死的牛鼻子老杂毛,没事儿装新郎倌儿的老淫棍,快放开老子!老子要找那个猪头算账,你捣什么乱呀!” 不论怎么用力都抽不回手的汪狗子,急得满头大汗,气急败坏的对着抓住他手腕的赤袍干瘪老道又踢又打,那老道就那么笑呵呵的站在那里,不躲不闪的任他往身上招呼,待他揉着发肿的拳头赌气做回软榻上后,才笑眯眯的说:“小子力气不小嘛,啧啧,果然是块修仙的上佳人才,但不知灵虚子有何得罪之处,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呢?” “得罪?哼!这老牛鼻子根本就是个土匪,无缘无故打了我全家一顿不说,又连蒙带骗的把我弄到这个荒山野岭当野人,这一路上装神弄鬼、欺男霸女、巧取豪夺、打家劫舍的把坏事干尽不说,还不停的羞辱于我,稍有不顺心就对我打骂不断,到了这鬼地方又把我扔一边逼着啃石头,这是得罪两个字能说的清吗?告诉你,我们俩这梁子结大发了!此仇不共戴天,除非你们现在就把老子杀了,不然早晚老子要整的他爆出翔来才能罢休!” 前尘往事一一浮现心头,怒火中烧的汪狗子一个猛子窜了起来,指着灵虚子破口大骂起来,一时间南腔北调各种名骂喷涌而出,嘈杂的声音霎时间充满了整个洞府。 一番恶毒的言语下来,把灵虚子弄了个大汗淋漓,捏着拳头直打摆子,那红袍老道的脸色也随着他的话慢慢沉了下来。 “咤!小小年纪不休口德,还不住嘴?”受不了聒噪的红衣老道满脸铁青的一挥袖子打断了汪狗子的骂声,不满的瞪了一眼正要动手的灵虚子,转过头去沉着脸向他质问起来,”灵虚子他为人素来忠厚,这些年也算有了些道德修为,怎么会干出那些个事情?兀那小子你且莫逞口舌之利,说他坏事干尽可有凭证啊?小小年纪可不要因为受了几句管教怀恨于心,做那信口雌黄,污蔑于人之事啊!” 听到老道质问,被老道的怒咤声震的两耳欲聋的汪狗子猛的摇晃了几下脑袋,从怀里掏出一个装饰着大粒珍珠,绣着一个纂文的锦囊出来,老道接过来打量了一下,打开袋子从里面摸出一枚牙签长短的小铜牌,仔细看了一下,脸色又沉了几分,斜眼瞅了满脸冷汗的灵虚子一眼,面容和蔼的说道:“不错,这个正是灵虚子云游时随身所带的云牌。你还真没有污蔑他,小子既然告状了,不妨就和老道把他的所为讲讲罢,不要怕,是非曲直自有老道给你做主的。” 一番话只说的灵虚子眼前一黑差点儿栽了下去,刚要抢着发言就被老道狠狠等了一眼,只得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立在了当场。 报仇的机会来了!真是风水轮流转了!今天老子不将你这猪头往死里整老子我就把上辈子的姓给倒过来写! 将两人举动看在眼里的汪狗子哪里会迟疑片刻,立刻对着老道把从家乡开始到这里的事情将添油加醋的说了一边,说的那个眉飞色舞,神采激扬,把两个听众弄的得脸色数变,满头冷汗的灵虚子几次要张口辩解,都被红袍老道狠狠眼神给瞪了回去,待到狗子唾沫星子吐完,发泄完的口干舌燥后,红袍老道才对着灵虚子皮笑肉不笑的冷笑起来。 “嗯,不错,欺负孩童,逞凶乡邻,诱拐良家,哦,对了,还拦路抢劫,溜门撬户,对了,还打劫了一帮山贼?不错呀,真是不得了呀!没想到我门中居然出了这么一位了不得的人物,老道我真是没有预料到哇,老道这厢给大侠行礼了!” 一个稽首下来,把灵虚子吓的跪倒在地,把头在地上磕的嘭嘭作响,浑身哆嗦着不停告饶。 老道看都不再看他,转过身打量了半天狗子,奏着眉道:“就因为这混蛋欺负你狠了,你厌世到放着好好的饭食不吃,尽去啃那些毒果?我看你也挺机灵的嘛,怎么做起了以死明志的蠢事呢?” “等等,什么毒果?那些东西不就是普通的野山果吗?”见到老道无语的看着他,总算明白了自己越来越虚弱的原因,刚消减的怒火又一下蹿了起了,再一次暴跳如雷起来,“还不是你们这群混蛋干的好事儿?没事干吃石头,老子没那份嗜好,只能啃野果子了!漫山遍野都是那些差不多的果子,谁知道哪个有毒啊?老头,看你的样子你在这里的辈分很高是吧?你就和你们这里当家的商量商量放我离开行不?你看啊,小子我就一个贪恋红尘的凡夫俗子,对成仙了道什么的真的没兴趣呀,你们真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听罢这话,老道貌似听到了什么奇闻一般惊讶起来,疑惑的问道:“你确定你不想成仙?仙缘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你真的舍得?” “确定!非常的确定!既然这机会如此珍贵,那么还是留给更有需要的人吧。” “可据灵虚子说你非常想回家的,甚至一刻都不愿意留在这里的。” “废话,要不是他说能带我回家,我会背井离乡的和他出来做野人?还会被他坑的这么惨?” “那就是了,你不修仙怎么回去?” “我擦,我修成那种没事儿啃石头的疯子才回不去呢!你这老头儿,到底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一连串莫名其妙的问题让狗子不由警惕起来,前世里见过太多的邪教分子和宗教人士,忽悠人的说辞和这个语无伦次的老家伙几乎如出一辙,什么“学了我的法门你就能登大极乐了”,什么“修炼XX功就是好”之类的,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虽然老道这个借口比较新鲜,可一想到那些行为怪异的家伙和那些围着玉石流口水的家伙,就让狗子没有一丝的兴趣和他们打交道,前世经过新闻宣传和自己亲身经历所得出的教训就是,凡是修炼什么仙道佛道魔道这种被吹的玄乎其玄的东西的下场只有一个——凄惨,无比的凄惨! 联系到目前的所见所闻,狗子几乎可以确定了这是一个和邪教差不多内容的疯狂组织,想到了那一群群不是自剖自残就是引火烧身的疯子们在各种照片视频中痛苦挣扎的样子,狗子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为了自己的将来考虑,还是不要和这种宗教狂人打交道的好,免得到时候被强行洗脑,落个一边狂笑着,一边给自己泼汽油点火的下场。 “你的右臂上是不是有三道火焰型的红色旧疤?” “是又如何?”打定了主意的狗子摆出了一副滚刀肉的样子,决定不管老道说什么,一概不应,坚决要回去,回家什么的自己再找别的办法,但是绝对不能和邪教打一点儿教导。 “你不知道这个疤痕的含义情有可原,因为这和你的来历有关。” 忽悠,接着忽悠,下一句就是你是某某神仙下凡,命该如此。 “你乃上界大罗金仙犯事遭贬,注定了要干一番大事,待得功成圆满之际,才能回返天庭,重归仙班。” 你就编吧,怎么不吹大点儿?说老子是什么哪吒转世、紫微下凡多好,还干大事?一个连自己都顾不过来的小工人还干个屁的大事! “呃,咱们这么说吧,这个世上有些人有些事情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其实很多事都是注定了的,由不得人做主的。” 看着狗子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老道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声音也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就拿你来说吧,不管你乐意不乐意,也不管你想不想,你的命运都是改不了的,因为你自己说的根本不算数。” “好笑了!我自己的事我说的不算你说的就算吗?我想怎么样还需要别人同意?这是什么道理?” 这也是个老疯子,再跟他待下去,老子非得被他们弄的和他们一样疯不行,算了,看来问他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我还是抓紧时间找出路好了,和这语无伦次的老家伙废什么话啊。 主意拿定,冲着老头比划了个中指,就向洞口走去,还没走出几步,就感觉脖领一紧,两脚再次离开了地面。 奶奶的,又是抓领子揪脖子,就不能有点儿新意了?看着那张在自己面前咫尺之遥的橘子皮老脸,狗子无奈的翻起了白眼。 “你这混小子跑什么!说了这么多还不明白?这个仙你是修也要修,不修也要修,不管你怎么想,总之你这个师是拜定了,由不得你。” “呸,老子我就不修,你奈我何?” 一口唾沫飞出,砸向了面前的橘子皮上,干脆闭上了眼,不再理会暴跳如雷的老混蛋的大呼小叫,反正打不过你们这帮老混蛋,爱咋样就咋样吧。总之弄不死老子,老子就继续跑路,还真不信你们这里有什么玄幻小说里那吹的神乎其神的大阵,不过就是出口比较隐蔽罢了,老子只要耐心点,总有一天会跑出这个疯人院的! “好,很好!非常好!你个孽障骨头还真硬啊!”橘皮脸老道被气的全身发抖,好不容易止住喘息,随手一把就将狗子丢到跪在地上发抖的灵虚子面前,恨声说:“丢人现眼的东西!念你把这个孽障带了过来的份上,这次就老道就不追究你的罪过了,这就起来吧!” 听闻此言的灵虚子如蒙大赦的擦拭了一下额头,颤抖着磕了三个响头,刚要起身,就听见老道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你这次连犯几大戒律,死罪可免,活罪难恕,这就带着这个小混蛋一起去秘林清虚洞面壁思过去罢,记住了,这小子什么时候答应入门修行,什么时候你才能出来,要不你就一辈子呆在里面好了!” 面如土色的灵虚子拱手应了声诺,然后抬脚一勾,顺势一把夹起汪狗子,跌跌撞撞的向洞门外走去。 看着灵虚子夹着骂声不绝的小混蛋仓皇逃窜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橘皮脸老道叹了口气,走到一石台前,抄起一张写满字的白缎看了起来。 “唉,到底让那个暴虐的小子得逞了,弑父烝母,弑父烝母啊,这是人能做出的行径吗?邪道如愿以偿,天下却从此多事了,五年之后的道统之争怕又会演变成一场惊世浩劫啊,希望这小子正如天启所示,真能挽救苍生于危难吧,头疼,头疼啊!” 随手一抛,白缎冒着火光落在地上,老道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走向洞穴深处。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十一卷 帝王梦(1) - 烟尘记 - 未知 日头打着哈欠坠落在红如烈焰的赤云彼端,皎洁的银月拖着璀璨的星盘升上天空,还没看清楚大地的变化,就被滚滚黑云掩埋了起来,一切瞬间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夜无风,云自浓。 仁寿宫内,一群群的内宦宫女点着宫灯在黑暗的回廊之上穿梭忙碌,星星点点的昏暗灯光随着他们的移动渐渐汇聚相连,慢慢的,整个宫殿成了一片光明世界,如一尊光明的大神般,在这个寒蝉噤声,蛙虫无踪,万籁俱寂的黑暗世界里的高傲的俯视着众生。 一排排穿的严严实实的黑衣甲士,面色森严,执戟横刀,一动不动的把守在大宝殿外,默默的看着密密麻麻跪在坐于地上,穿着绛纱朝服,面色各异的文武官员们。 七八盏巨大的长明灯零零落落的散布大宝殿的中央,忽明忽暗的灯光把极其空旷的大殿映衬得格外阴森诡异,大殿后面的寝宫里,须发皆白的隋朝开国皇帝杨坚,正穿着中衣半躺在床上,一手飞快的转着檀木念珠,一手拿着叠厚厚的信筹脸色阴晴不定的观看,一个脸色同样难看的短须汉子垂首侍立于床前不远处,时不时拿眼偷瞄这位盘踞在帝国中央的老迈苍龙的表情。 “嗤”的一声,密函被满脸戾气的老皇帝撕了个粉碎,随手一抛,扔了满地,短须汉子吓得连忙双膝一软,连忙跪在地上,大呼陛下息怒。 “啪”的一声脆响,檀木打造的念珠被暴怒的老皇帝当暗器砸了过来,和他额头做了一次亲密接触后,哗啦啦的散落在地上向四面八方滚去,被砸的直冒金星的短须人还没稳住神,就看见满脸狰狞的老皇帝就这么赤着脚站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自己面前,猛地抬腿照着他的肚子狠狠踹去。撕心裂肺的痛苦让短须汉子直接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老皇帝却理也不理他的惨嚎,不停的照他身上又踢又踹。 “陛下息怒,事以至此,打死他也于事无补的,还是另想法子为好!再则怒极伤身,陛下病体稍好,不可再有丝毫损伤了。” 寝宫靠窗的角落里,一位身着青色道袍的道士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阻止了皇帝的暴虐行径。 皱了邹眉,老皇帝没好气的坐回了床上,喘息着说道:“仙长你都听见了,三十二路人马,八面出动,一个月过去了居然一点音讯都传不过来,三百多号自称高手的混蛋居然就这么失去了踪迹,这帮没用的废物还留着干什么?你来告诉朕,还留着这么帮蠢物干什么?啊?!朕还是不是这个大隋朝的天子了?朕哪里对不起他们了?!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想把朕软禁到这里?!还是想弑君篡位啊?!混蛋,一群忘恩负义的混蛋!” 老道叹了口气,走到短须汉子跟前,俯下身检查了下他的伤势,确认并无大碍后抬起头看了看老皇帝,见他依旧满脸狰狞的在那里咆哮,不由皱了下眉,缓缓走到床边,俯身坐下,左手抬臂,右手合指搭向脉门,还未定稳之际,手臂就被老皇帝抽了回去。 冲着老道摇了摇头,老皇帝扯了一下嘴角,用力挤出了一丝僵硬的微笑应到:“仙长不必费心了,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放心吧,不亲手收拾了那个忤逆子我是不会走的。” 微一沉吟,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侧身从床头的小匣中取出一枚雕着半面兽身的铜塑,丢在地上,看着恢复了跪姿的短须汉子沉声道:“起来吧,看在你以往的功绩和仙长求情的份上,此次就免了你的过失,你速持此符去胡德礼处,领三千骁果返京,但有阻挠者,无论何人皆杀无赦,你记住了,你这次的目的就是把勇儿给我完好的带过来,别的一概不要理会,要是勇儿有了什么差池你也就不要回来了。” “诺!” 短须汉子强忍着痛苦道了声诺,捡起铜符挣扎着站起,右手平胸向着老皇帝行了个军礼后,转身退出门外。待到宫门合上后,老皇帝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站了起来,转过身两手抱拳躬身,一揖到地,冲着老道连拜三拜,老道赶紧站起搀扶,杨坚却态度坚决的摇摇头,说什么也不起来。 “坚此三拜,一谢仙长援手,若无仙长及时援手,坚早已莫名死于孽子之手尔,二则求仙长再展无尚神通,救吾朝于危难矣,万望仙长切莫推脱才是。” 老道无奈,只得稽首还礼道:“陛下何苦如此抬举老道,使老道惶惶不安了。陛下无须多礼,煌煌盛世岂能任由魑魅魍魉胡作非为,匡扶正道,清靖乾坤本就是吾等应有之义,那帮外道旁门老道自有应对之法,陛下且宽心修养才是。” 话音刚落,手腕就是一紧,老道回过头去,看了看面色依旧凝重,一副欲言又止样子的老皇帝,扬了扬眉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放开了抓住老道的手,老皇帝颓然的摆摆手,道:“罢了,一切有劳仙长了。” 看了看盯着烛火陷入沉默,变的更加苍老了的皇帝,老道无声的叹了口气,打了个稽首,转身步入黑暗之中。 一缕寒风从半开的窗缝之中打着旋儿的挤入室中,将满地碎屑挂的凌空乱舞,一丝丝青烟变幻着各种姿态从香炉里伸出,空旷寂静的寝宫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显得诡异而阴森。 听着窗纸被拍打着发出的怪叫,看着在风中往复挣扎的烛光,老皇帝无声的惨笑了一下,喉咙一甜,一口赤红的鲜血喷到了地上。 没想到啊,我的路就要到尽头了,可我杨坚的血还是那么鲜艳!伽罗啊,你看看,我的血还是和你在新婚之夜你咬我的那一口时的那样鲜艳啊! 呆呆的看着鲜艳无比的血花,老皇帝再次陷入了痴迷之中。 伽罗啊,你是最知道我的,我这一辈子啊,全都活在害怕中了,因为害怕,我篡了宇文家的位,因为害怕,我设了玄鱼密使暗查文武,因为害怕,我罗织各项罪名诛功臣削门阀除贵戚,还是因为害怕,我废了勇儿立了阿麽,现在,又是因为害怕,我又要亲手收拾阿麽了,伽罗啊,你说,我这一辈子,是不是活得很失败啊?你不要说没有,我知道,我真的很失败,我为了保命,为了皇位,为了咱家江山的传承延续做了那么多事,到头来却得到这种报应,你还说我不失败?看看咱们的好儿子都干了什么!你还能说我不失败? “哐”的一声巨响,把陷入魔障中的杨坚拽回了现实,看了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又看了看一地碎玉中药香四溢的渣滓,怒声喝道:“干什么大惊小怪的?莫非你也是来害朕的?你给朕端的是毒药不成?” 听了这话,本就不知所措的宫女全身颤抖的更加厉害,就那么把头杵到地上的碎渣上,一边狠劲儿的磕头,一边语无伦次的向老皇帝求饶,不一会儿宫女姣好的面容上就出现了道道淌着血的划痕,可怜的模样不仅没有引起丝毫同情,反而惹的老皇帝更加的暴怒,冲着门口厉声暴喝起来:“来人,把这个不知所谓的蠢物给我拖出去杖一百!”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四个黑甲侍卫在一个老内侍的带领下冲了进来,看着侍卫连拖带拉的架着号叫的宫女除了门外,老皇帝重重的喘了口气,接过老内侍递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老皇帝像想到了什么般一扬眉,看着洞开的门扉问道“吴用,现在什么时辰了?” 老内侍两手接过空杯,走出房门递给守在门口的侍女,看了一眼立在门外的漏刻,回到屋内低声细语的答道:“回陛下,马上就到子时了。” “唔,这么晚了,那些文武官员还在大殿外呆着?” “回陛下,那些大臣们现在还候在殿外,等候殿下召见、” 老皇帝闻言一皱眉,登着老内侍斥道:“胡闹,现在深秋时分,夜露如此之重,有些爱卿比我年纪都大,怎么能让他们在外面饱受风寒呢?要是冻出个好歹如何是好?你怎么也不知道劝劝他们?” 听闻此言,老内侍立刻抱拳躬身,满脸委屈的道:“回陛下,老奴适才也去看过,也好言劝慰了,请他们明日再来探望,可那些大人们心忧陛下龙体,不见到陛下,说什么都不肯回去啊。” 老皇帝闻言轻叹了一下,摆摆手道:“这些墙头草啊!罢了罢了,你这就跟我出去见见他们吧。等他们散去后,你去玄阴殿传朕口谕,调遣供奉们暗中跟着那些道士们,到时机适合的时候把他们一网打尽,记住了,在事情完结后,我不希望再听不到到那些人的任何消息,记住,包括阿麽那里的那些人,我不想再见到什么世外高人和神仙妖魔之类的人物在人间游荡!” 猛烈的咳嗽中,一口鲜血的喷落在地上,身子再度萎缩了一圈,瞪了一眼想要上来搀扶的吴用,甩开了它身处来的手臂,老皇帝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身形,猛的一睁眼步伐沉稳的向门外走去。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十二章 帝王梦(2) - 烟尘记 - 未知 引路的灯笼一闪一闪的漂向前方,昏沉沉的灯火在无形的寒风中拼命进行着无力的抵抗。这两束忽明忽暗的宫灯,仿佛指引罪人们通向幽冥的接引使者,在深沉的黑暗世界中,发出摄人心魄的诡异光芒。 身披华饰玄袍的大隋太子杨广在几个黑衣甲卫的簇拥中,缓缓的走在黑暗之中,一百零八颗檀木念珠在手中没有节奏的转动,一双重瞳随着摇晃的灯光无神的转动着。 只差一步了,只差一步就登上那个所有人都向往着的巅峰了啊!只差一步就可以从这个勾心斗角的烂泥潭里出来了!可为什么那个该死的老家伙说什么都不肯放弃?都已经半只脚踏进坟墓了,还非要自不量力的和孤作对?难道他打算带着自己的无上权力走进坟墓吗? 念珠被攥的吱吱作响,灯光映照下的重瞳里闪出了阵阵凶芒,用力的一甩衣袖,落在身上的枯叶哀嚎着飞向天空。 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了!我的好父皇啊,孤为了大隋朝披肝沥胆了十五年了,为了您一统山河金瓯无缺的宏愿,孤这个没上过战场的毛头小子不辞劳苦亲统五十万大军南下灭陈,为了怕您疑心孤和大哥争权,孤毛遂自荐坐镇江都,为了给您解忧,孤又连年寇边抵御突厥,就连当了太子,孤都自请降格,不自设署官,为了什么?还不是怕您伤心怕您难过?孤隐忍,孤自律,孤为了你们的要求连孤侧妃生的孩子都生生地给掐死了,那些可都是孤的亲骨肉啊!孤努力达到您的一切要求,呕心沥血帮您治理社稷,孤做的这些还不够吗?父皇啊,我在您眼里到底算什么?难道你这老不死的打算抱着你的皇座,带着你的锦绣江山一起走到坟墓里去吗? “噌”的一声轻响打断了杨广的沉思,一只同样的昏暗的宫灯的从前方向他们缓缓飘来,皱着眉头看了看身旁紧张过度的侍卫,挥了挥手,所有人停下了脚步。 待到宫灯离自己百步开外,杨广对回头请示的侍卫点了点头,那侍卫立刻回身向前走了几步,手扶刀柄向前方喝道:“来者止步,报上口令!此乃太子驾前,无令而擅闯者杀无赦!” 听的此言,那宫灯停了下来,一把娇媚的声音从灯处传来:“前方可是太子殿下吗?妾身乃太子妃箫氏也,有急事禀明殿下,请速去通传。” 闻听对面言语,不待侍卫有所反应,杨广立刻推开挡在前方的侍卫,快步冲向了箫妃所在。 待到近前,还未说话,脸色先变了数变,对着萧妃旁边一个黑裘罩身,黑纱敷脸的女人拱了拱手,冷声道:“不知容华夫人在此,多有懈怠,望夫人见谅,只是不知夫人在这深夜之时不在父皇寝前侍药,如此打扮来孤这里所谓何事焉?” 那容华夫人轻生一笑,顺手摘下黑纱,媚眼如丝的瞟了杨广一眼,嗲声道:“太子殿下何至于冷淡妾身至此?妾身可是冒着天大的危险来给殿下传信的,殿下就不能待妾身好一点儿吗?难道说,在殿下心里,臣妾难道就真比不上宣华夫人吗?” 听闻此言,杨广一抖手甩开被萧妃扯着的衣袖,怒道:“夫人自重,不要在此做此放浪之言,你乃父皇的嫔妃,与孤母无异,你这样无耻的行径将置父皇与孤于何地啊?孤不管你今日来此所谓何事,请你速速离去吧,孤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说罢,一捋袖子,牵着萧妃的手扬长而去,只留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荣华夫人呆愣在那里。 “太子殿下,难道你就不知道你已经大难临头了吗?” 杨广闻言稍微愣了一下,随后连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走去。 “杨广!你好硬的心肠啊!既然你绝情在先,那就休怪妾身无情了!” 任凭容华夫人怎么在那儿气急败坏的呼喊,杨广根本不为所动,拉着萧妃的手向前走去。 向后瞥了一眼,轻轻拉了拉夫君的衣袖,萧妃担心的对着杨广道:“殿下一向隐忍,怎的今日如此对待容华夫人?她可是父皇身边最受宠的女人啊,听她所言,殿下已然受了父皇的猜忌罢?这种时候,如若再任由她搬弄什么是非,那我们可就更加难以应对了啊!最起码,殿下应该听听她要说什么再做应对啊!” 杨广听罢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此等蠢妇除了以色弄权以色惑人之外其余皆一无是处。她真以为咱们那个猜疑心重,小肚鸡肠,而且刻薄成性的父皇陛下会任由她摆布?哼,还真的把自己当成妹喜妲己这样的倾国妖孽了?她要告诉咱们的,无非就是父皇对咱们动了杀心,已经开始着手处置咱们的势力这些用不着她再说的废话罢了,而她要求的也无非是让孤在父皇大行之后把她纳入宫中罢了,更有甚者,甚至还会要求孤让她代你主掌六宫之主呢,哼,做梦去吧!只是连一代开国之君的枕边人都把他当成了夏桀殷纣这样的亡国之君,也够荒唐可笑的了,不知道父皇知道了会作何感想啊。” 听得此言,萧妃浑身一颤,惊道:“父皇要对殿下下手?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在仁寿宫侍药,属臣亲随本就不多,若是陛下突然发难,我们岂不随时成了待宰羔羊了吗?殿下,这……” 感觉到萧妃的害怕,杨广放缓了脚步,侧过身来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萧妃的手背,安慰道:“美娘勿忧,孤自有应对之策,咱们的好父皇以为他还是那个让百官归心,使百姓爱戴,使天下敬服的圣人可汗?哼,他以为孤还是那个任他使唤随他摆布的懵懂少年吗?放心吧,那个老家伙很快就会知道他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了!” 一阵疾风刮过,本就摇曳不定的宫灯霎时熄灭,一把装出老成的稚嫩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起来:“禀太子殿下,宇文成都率五蕴司所属丹雀部三十六人已按殿下密令准时到达,请殿下指示。” 杨广闻言,顺着再度点起的宫灯看去,一个十三四岁模样,身穿黑色甲胄的少年,一手杵地,一膝跪地的出现在队伍前方,在他身后,跪着一队身着黑色夜行衣,黑纱遮面的人,每个人臂膀上都绣着一只赤红色的鸾鸟图样。 大笑着将少年搀起,顺势做了个热烈的拥抱,杨广拉着少年的手仔细端详了几遍,对萧妃道:“美娘,这就是孤常跟你提起的宇文述大将军的孙子宇文成都,这小子别看年纪小,可是文武双全,通熟韬略的一个奇才,尤其他在武学方面的天赋,甚至连宇文述那个老不休都拍马不及啊,常常在孤面前叹息,要不了多久他这个宇文阀第一高手的位置就要拱手让人了!来来来,成都啊,这就是你萧婶婶,你们以后可要多亲近亲近啊!” 宇文成都依礼拜见了萧妃后,面有惭色的对杨广道:“殿下厚爱,成都愧受了,殿下第一次安排成都的任务,成都居然无功而返,这次要不是事态紧急,成都实在是没面目来见您啊!” 杨广摆了摆手,笑道:“事情我都知道了,贤侄哪里有什么过错啊,那小子孤都找了他十五年了,到如今才能得知他的一点儿蛛丝马迹,此事全赖贤侄啊,罢了,先由得那个狡猾的小混蛋逍遥一阵子吧,咱们先办好眼前之事才是正理啊。” 说罢,低头在少年耳边嘀咕了一阵子,待少年点头表示明白后,才满意的点点头站了起来,少年转过身向着属下一挥手,黑衣人一齐站起,右手举于胸前,冲着前方行了个军礼后,四散开来,瞬间消失于黑暗之中。少年回身看了一眼,对着杨广点了下头,向着黑暗处走了过去。 “哼,老不死的,你想要跟孤玩儿是吧?那咱们就试试谁玩儿死谁好了!” 看着宇文成都消失的身影沉思了片刻,冷笑了一声后,杨广一把拽住萧妃的手,大步流星的向灯火通明的内城走去。 所有人都没有留意到,在黑暗里的房舍边缘,站着一个带着三眼独角鬼面的黑衣人,手里把玩这一块乌黑色的鬼雕铜符,在那里悄悄的看着这一切,隐藏在面具里的嘴角微微向上,露出无声的诡异笑容。 “桀桀桀桀!有趣有趣,父子反目,同根相仇,这么热闹的一台大戏可不能让那些狗屁的玄门正道给搅和了啊,既然你们广聚门人不守约定在先,那就休怪本尊不讲规矩了,既然你们想热闹,那就干脆闹大点儿好了。” 远山,一个由几十盏孔明灯组成的硕大骷髅头忽闪着昏暗的光芒从地面缓缓升起,在漆黑的天空里摇曳飞舞,一阵冷风刮过,巨大的头骨摇晃了几下,突然诡异的起燃烧了起来,把天地映照的一片通红。 第十三章 帝王梦(3) - 烟尘记 - 未知 黄绿相间的树叶被热浪席卷着在空中狂舞,土狗慵懒的趴在城垣的阴影下吐着舌头,知了无精打采的在闷热的空气中痛苦的咒骂着在万里无云的空中散发着过剩精力的太阳,七月的天孩儿的脸,忽冷忽热的天气痛苦的摧残地上的一切生灵。 跪坐在大宝殿内外的文武官员们,不论在在毫无遮掩的广场上,还是在幽深的大殿内,无一不忍受着日头疯狂的荼毒,官梁迥异的朝冠下,汗水如雨瀑般不停下落,被各色绛纱单衣围裹的身体已经被浸泡的通透,浓浓的汗臭味四散传开,熏的鸟雀和走兽们四处逃窜,丝毫不敢靠近这片区域。虽然所有人都如在蒸房里穿着衣服的二货一般闷热难受,可没有一个人站起来躲进搭在广场周边的凉棚里去,因为比起眼前的情况来说,这个不过是闷热的有点儿过头的天气简直就是凉爽宜人了。 看着在太子和内侍搀扶中,颤颤巍巍的一边和大臣们握手,一边泪眼婆娑的对着他们致谢告别,那形容枯槁的白发老人,一股说不清的古怪滋味萦绕在所有人心头。 这个如噩梦一般摧残着他们快四年的恐怖老人终于走到了他生命的尽头,那段每日朝前向家人嘱托后事,晚上回门和家人相泣而贺的恐怖日子也终于要结束了,本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可是每个人都被沉甸甸的悲怆气氛压抑的无法喘息。 那个开创了大隋江山,结束了自汉末而今近四百年九州浩劫的一代明君,那个扬威域外,使番邦臣服的圣人可汗,那个创造了缔造了开皇盛世的大德天子,那个晚年喜怒无常,暴戾无比的倔强老头的传奇之路终于走到终点了。 他留给了所有人一个富饶的社稷,也留给了所有人一道深深的伤痕,每一个和他握手的人,听着这位和风中之烛已无区别的佝偻老人对自己诚挚的感谢和告别,无不唏嘘叹息,潸然落泪。 罢了,罢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以往种种,就权当是一个老人孤独的发泄罢,陛下既以真情待吾等,吾等敢不效死力于社稷乎。 随着老皇帝的一个长揖,大殿内外,文武官员齐齐跪伏于地,向着这位盛世明君献上最后的敬意。 伺候着疲倦的老皇帝睡下,悄悄门外,吩咐内侍轻轻的将门带上,身着龙纹玄衣的太子杨广,在回廊中漫无目的的踱步,夹杂着混乱泣号的蝉鸣声不断灌入耳中,配合着在冷热混杂的寒风中疯狂翻滚的枯叶,让他仿佛置身在一个迷离的世界中,喜怒哀乐诸般情绪不断的在他身体中流转,两只被攥的吱吱作响的青紫拳头如雨般狠狠的砸向他所经过的每一根木柱,一道道拳印宣泄着几乎让他窒息的烦躁。 两个几乎撕破脸的人非要凑在一起,演的这出场的舔犊情深的煽情戏真的很令人作呕,每次一想到那个拉着自己的手,声泪俱下的交给号啕痛哭的大臣们的那个老不死的深藏在眼里的冰冷寒光时,都要让他的胃泛着一股股的酸水。 都是一帮虚伪的老混蛋!明明恨的想要你死,却又要装什么父慈子孝!明明怕的浑身颤抖,却又要演什么君贤臣明! 甩甩袖子,轰跑围着自己乱飞的蜂蝶,抬手掐断走廊边上一朵还未盛放的雏菊,拿在手里狠狠的搓弄起来。 父皇啊,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你吗?你以为我是那个任你摆布的废物大哥吗?你以为这个朝堂还是你说一不二的朝堂吗?哼,咱们就试试,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罢! “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一段透着几许悲凉哀怨的歌声从远处传来,杨广顿了一顿,凝目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衣宫装的少妇背坐于在观景台上,一边看着山景叹息,一边吟唱这首他听了不下数百遍的曲子,皱了皱眉,嘴角轻轻上翘,随手扔了已经被蹂躏的不像样子的雏菊,正了正衣冠,走到前去,一拍那少妇肩头,愠道:“夫人为何在此吟唱亡国之音?汝不知道父皇如今生不得气吗?还是夫人对吾父皇有什么怨怼不成?” 歌声嘎然而止,那夫人惊慌失措的回过头来观瞧,待见到来人是杨广才轻喘一口气,施礼道:“原来是太子殿下啊,宣华不知殿下驾到,还望殿下海涵。” 见到宣华夫人施礼,杨广赶紧俯身还礼道:“夫人客气了,杨广本该先给夫人行礼才是,刚才一时情急才有此失礼之举,还望夫人见谅才是。只是夫人于父皇病中唱此亡国之音确实有些不合时宜罢?” 宣华夫人浑身一抖,急忙两手抱拳,由上而下对着杨广作做了个揖,颤声哀求道:“殿下教训的是,宣华刚才确实有些孟浪了,宣华的处境您也是知道的,此时若让陛下知道,宣华必定是活不了了,请殿下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放过宣华一次吧,不要将此事告诉陛下才是。” 见到夫人长揖在地,杨广连忙走上前去搀扶起来,趁势一把握住宣华夫人的右手轻轻拍打了几下,微笑道:“夫人受惊了,广岂是那种乱嚼舌头的妇孺之辈?夫人祝我夺嫡的恩情,广至今铭记于心,不敢或忘,夫人但请宽心,莫说这不过是夫人思乡过甚无意间引起的小过失,即便是有任何大不敬的言行,广也会替夫人遮掩一二的。” 轻轻的看了一眼杨广,宣华夫人满面通红的抽回了被杨广握住玩弄右的手,对着他行了一礼道:“既如此,宣华谢过太子殿下了,时候不早了,宣华还要去服侍陛下寝居,这就回去了。” 说罢,不待杨广同意,转身匆匆离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杨广哈哈一笑,坐了下来,对着被云雾缭绕的朦胧山景发起呆来。 秋风打着旋的从茂密的树林中冲出,带起一片片或黄或红的叶子,把本来就波澜起伏的湖水吹的更加摇曳不定,一条向着湖中心飘去的鲜艳红带,不一会儿就被混乱的水波给搅的支离破碎,渺无踪迹。 赤带的源头,西海湖畔的一片修罗场中,一尊拎着满是豁口的断刀的血人在满地尸骸中挣扎着蹒跚前行,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目喷射着缠绕道道戾气的怒火,满脸狰狞犹如一尊怒目金刚般盯着在尸海尽头的那个戴着三眼独角鬼面的白发恶鬼。 “杀!”暴喝了一声,血人向着那恶鬼冲了过去,使尽浑身力扬手挥了一刀,然后怒目圆睁的立到当场,再无任何动作。 冷笑了一声,那恶鬼挥手拍掉磕在右肩的钢刀,轻轻往后扯了一下,眼前那尊怒目而视的浴血金刚瞬间被无数诡异的血线弄的支离破碎,散落于地。 抬头看了看在那屹立在山峦之间的巍巍宫殿,伸出舌头抿了抿飞溅在嘴角的斑斑血迹,身着暗金云纹镶饰黑袍的白发恶鬼怪笑一声,抽出别于腰间的骨笛,一边吹奏着诡异的古曲,一边缓缓向旁边的树林走去。 在他踏入树林的同时,一大堆不知从何而来的秃鹫聒噪着扑向那布满残肢断骸,欢快的开始了它们的盛宴。 仁寿宫山门处,十几个身着道袍的道士正手持兵刃,双目含嗔的与一帮大帮的奇形怪状的人互相对峙,东方童山之上,一队全副武装的兵士在一位左臂裸露在外,上面绣有血鹰纹身的将军指挥下,沉默着向一群打扮的妖艳绝伦的女子冲杀过去。 石臼、碧城、马坊河、杜水、庙沟口,仁寿宫城郭周围杀声弥漫,血舞飞腾,一时间把好好的一个青山秀水变成了一片恐怖的修罗杀场。 僚城城郭之上,身披光明铠的越国公杨素两手扶壁倚在城墙上,木无表情的看着城外的一切。 沉重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把焦急的声音接踵而至:“禀大总管,贼子势众,我等力单难支,还望大总管及早派遣援军前去支援才是啊!” 话音被噗的一声闷响折断,回过头淡淡看了一眼呆立当场的监军,一脚踢开了兀自露出一副不可置信表情的人头,顺手拔出了旁边侍卫的腰间横刀,转手刺入了监军的腹部。 “不用这么看我,咱们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更何况你今日也算得上死得其所了,就不要再用这么一副表情上路了罢!” 对着两眼充满迷茫的监军嘿嘿的冷笑了几声,手腕一用抖猛地一带,大捧血花从监军腹部涌了出来,将横刀随手一丢,拽起斗篷擦拭了下脸上的血迹,看也不看身子渐渐萎靡的死尸,转身朝楼梯处走去。 “传我令下去,凡是敢靠近城郭百步者皆杀无赦,内城之人如若前来探问,就说是绿林道上的贼匪在火并,监军已经带着人马前去镇压了,今日之事如若敢有半句泄露者,在这里的所有人一律杀无赦!”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mp;amp;amp;lt;/a&amp;amp;amp;gt;&amp;amp;amp;lt;a&amp;amp;amp;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mp;amp;amp;lt;/a&amp;amp;amp;gt; 第十四章 帝王梦(4) - 烟尘记 - 未知 昏暗的太阳慢慢的落入了地平线下,白影般的凸月在渐渐变暗的天空中越来越亮,一闪一闪的璀璨星粒纷纷跃了出来,把漆黑一片的夜雾点缀的光彩夺目,忽强忽弱的乱风刮过,将仅有的一丝云彩撕扯的支离破碎,让着浩瀚星盘的银白色光芒毫无遮掩的洒向大地之中,为瑟瑟发抖的大地披上了一层朦胧且温柔的白纱。 灯火通明的仁寿宫大宝殿的寝宫内,老皇帝杨坚铁青着脸靠卧在床上,一言不发的看着跪在床前的声泪俱下的荣华夫人,一位身着紫色从省服的官员侍立在门旁,忐忑不安的在看着两人。 待发鬓散乱,脸上瘀青未退的荣华夫人抽泣着断断续续的哭诉完毕,老皇帝才沉声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退下罢,此事我自有决断。” 荣华夫人还要再言,却看见老皇帝闭上眼睛,无力的向她摆了摆手,只好哭哭啼啼的纳头拜了一拜,走了出去。 门被无声的掩住,寝宫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被火炉里的熊熊炭火烘衬的暖洋洋的寝宫里,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丝丝寒气,使在殿内的两个人同时颤抖了一下。 “业隆,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你相信魏夫人说的话吗?”苍老又疲倦的声音打破了这可怕的沉默,老皇帝仰头睁眼看着天花板上精雕细琢的飞天刻像,无奈的叹气道:“算了,你也不用为难着怎么回答了,反正我是不相信,那小畜生的耐性可好的很呐,断然不会在此时乱来的,反倒是我的这位好夫人,大有可能干的出恃宠弄权,栽赃陷害的事情啊!唉,她这样不知好歹,自以为是,待我走了以后,还有何人能保她周全啊!” 摇了摇头,老皇帝将枕边的檀木念珠拿在手里,拨弄了几下后又叹息着又丢在了一边,扭头看了看站在门边低垂着头,摆出一副小心翼翼模样的官员,扬了扬眉角,对着他说道:“业隆,事情都办好了吧?” 那官员闻听此言,近前两步于床边站定,奏道:“禀陛下,臣以将密诏口谕传于高国公,李右丞等诸臣属,众人皆表示尊旨奉令而行,此时他们应该已经回到大兴,着手布置了罢,殿下且请宽心就是,不日就会有消息传来的。” 杨坚听罢,轻轻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一切就有劳爱卿了,对了,有一事需要爱卿亲为,望卿切莫推辞才是。”说罢,挣扎着直起身子,盯着那官员道:“你即刻去拟一封诏书,由你随身携带,立刻赶回大兴,待诸事抵定后即刻宣读,记住有任何反对阻拦质疑者,不论身份为何,格杀勿论!” 轻轻的退出寝宫,顾不上理会小心翼翼对自己行礼的内侍,紫衣乌纱中年官员甩甩衣袖,急匆匆的向走廊走去。 要变天了!这次真的要变天了啊!这个秋天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多事之秋啊! 皇帝的话依然在脑海中不断盘旋,冲击着他的思维。 “你记住,只要勇儿掌控了京畿防务,立刻就宣读继位诏书并把玉玺给他,让他立刻登基继位,同时尽调骁果卫包围仁寿宫,一只麻雀都不能放出去!” 一边看着左右穿梭忙碌的宫女内侍还有护卫,一边回味着老皇帝这道可能是最后一道口谕的命令,此时的仁寿宫在他眼中不再是那个富丽堂皇的璀璨离宫,而是一座摄人魂魄吸人血髓的九幽魔窟,那一张张或谦卑或微笑或严肃或悲伤的面孔已经扭曲变化成了一张张带着阴森气息的诡异笑脸。 谁能想到,那个被贬到江都的纨绔皇子,那个靠闷死自己偏妃所诞子女,靠王妃巴结宫女讨好皇后,靠拿钱财贿赂朝堂而乞活的窝囊王爷,那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一副老好人样子的懦弱太子,居然在短短不到四年的时间里能强大到这种程度,就连那个拥有玄鱼司这样恐怖特务机构和骁果这样精悍强大禁军的一代圣君都无法将轻掠其锋芒,而不得不采取极端手段与之周旋,这还是那个在他们眼中除了一副好皮囊和还算不错的文采外,其他一无是处的晋王吗? 捋了捋在风中乱舞的长须,看着渐渐隐没到璀璨灯火中的大宝殿,轻轻的叹了口气,闭上眼摸了摸袖中由老皇帝亲手托付的锦盒,神色由惶恐不安渐渐变得坚毅起来,转身疾步前行。 延着回廊转了几个弯,一座在黑夜中发着昏昏沉沉零星微光的小型宫殿出现在了眼前,轻轻松了口气,放慢了脚步,正要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忽然间眼前一片明亮,一队全副武装的兵丁将他包围其中,正要大声斥责,却见一员须发半百的贯甲大将由前方队伍中走来,面无表情的冲他拱了拱手道:“柳黄门请了,杨素在此恭候大驾已多时矣。” 大宝殿寝宫内,老皇帝杨坚怒视着侍立于床前的头戴二梁进贤冠,两手捧着一个充满药香味的白玉碗,体态臃肿,神色惶恐的官员,沉声质问道:“张衡你真的想弑君不成?阿麽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能干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不知道这是要夷三族的重罪吗?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居然如此的行事,你对得起我的信任吗?你的良心何在?!” 那叫张衡的官员被质问的无言以对,脸上一会儿青一会白的沉默片刻,一咬牙盯着老皇帝恶狠狠地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无非良禽择木而栖罢了,陛下无需多言,还请尽早进药为是!莫不是想臣下服侍吗?” 老皇帝冷冷的看他片刻,接过玉碗看了看里面飘着药渣的汤剂冷笑道:“你以为你行此举动就能讨好阿麽,就能荣华富贵了么?你想的太美了吧,告诉你罢,以你主子的性子,就凭你今日之举,他绝对不会让你活的自在的,是的,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他也许会不得好死罢,不过你永远看不到了。” 一把优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房门格吱吱的打开,一身玄衣的大隋太子杨广晃悠悠的踱着方步走了进来,手捻一串黑色念珠,似笑非笑的看着老皇帝。 “他以后也许会因为作奸犯科而获罪,也许会因为贪赃枉法而判刑,这些谁能知道呢,人心总那么是变幻莫测的,不过他只要恪守本分,严于律己,朕怎么也会保他一个富贵荣华,衣食无忧一生的。起码他知道朕不会如父皇如此刻薄寡恩,猜忌无常啊。” “哼,还以为你不敢来见我了,没想到你还真敢来啊,果然你们几个里面你最像我啊。”老皇帝举了举药碗,看着太子冷笑道,“怎么,都称上朕了?你父皇我可没死呢,你这梦也做得太早了吧?” “无所谓了,父皇。”挥了挥手,那个叫张衡的官吏拱了拱手,倒退着出了寝宫,待宫门合上后,杨广才甩了下袖子,坐在床边看着老皇帝平静的说,“你该明白的,这次你已经输的一败涂地了,就不要再说这种空而无味的假话了罢。” 老皇帝没有丝毫笑意的大笑起来,道:“好好好,这一次老夫确实输的干干净净,但不知阿麽你拉了多少人给你父皇陪葬啊?” “不知玄鱼司诸人等以及六千骁果精卫再加几百宫女内侍可够否?对了,可能还有十几个大臣罢,哦,还有一些自称神仙的家伙,也将随侍父皇左右,不知如此安排父皇是否满意?”杨广一边转动着念珠,一边面无表情的回答着老皇帝的话。 “好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好,好,好!”听闻此言,杨坚对着杨广冷笑道:“恐怕还要加上你大哥和几个兄弟吧,哼,也许还有朕的两位夫人吧?” 沉默片刻,杨广露出一副悲伤的表情对着老皇帝说道:“父皇操劳一生,下去以后也总得有人尽尽孝道吧,你既然认为大哥不孝顺,那让他去给你尽尽孝道弥补一下自己的过失也是应当的吧,至于那两位夫人嘛,儿臣认为父皇还是把您最中意的魏夫人带走的好啊。” 默默的看了杨广一会儿,老皇帝轻轻叹了口气,对着他道:“阿麽啊,你就非得要把自己的亲兄弟至于死地吗?他们可是你的一母同胞啊。” 杨广闻言向老皇帝靠了过去,盯着他恶狠狠的说道:“一母同胞?哼,儿臣都躲到江都了,依旧要千方百计算计儿臣的就是我那位好大哥,还有儿臣那好四弟啊,和儿臣那个好大哥一起算计儿臣,儿臣塞外戍边,他们居然不止在朝堂煽风点火,还派了一拨拨刺客来行刺孩儿,这就是所谓的兄弟?哼,还有父皇你最骄纵的益钱,这么一个草包你也能让他当并州总管,还给他不必拘于律令的限制?哼,那草包就因为这样暗地里给我找了多少麻烦你知道不?这就是父皇说的一母同胞?嘿嘿,真是好兄弟啊!还有父皇你,什么时候把我当成您的儿子了?把孩儿逼到江都就藩不说,还处处提防,处处敲打,明里暗里查找孩儿的过失,等到不情不愿的把孩儿立了太子后,更是处处试探,处处防备,您自己说说,安排了多少玄鱼内卫混进东宫监视我?恐怕我东宫一半的都是这些该死的混蛋吧?这且算了,你居然在半截入土的时候还惦记着要干掉儿臣,还下令让他们把我东宫所属人等一概诛杀干净?哼!我到底还算不算你儿子,你到底还算不算我父皇?既然能狠的心拉我全家来给你陪葬,还给我玩儿什么动之以情啊!哼,我的好父皇啊,你还有脸在我面前演什么以情动人的戏码?!” “罢了!罢了!老夫算计了半天,还是让你这畜生赢了这一遭,还有什么好说的,成王败寇而已!”一卷被血浸透的黄绫丢在了面前,老皇帝闭眼长叹一声,举起药碗一饮而尽,随后将碗扔在了地上,惨笑着道:“阿麽啊,这下可遂了你的心意了吧?” 看着老皇帝嘴角渗出的丝丝血柱,杨广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出一方手帕,轻轻的擦拭着老皇帝的嘴角,轻轻的说道:“父皇啊,我就不明白了,我做了什么让你要这样行事啊?也不对,应该是我们,您的儿子们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我大哥就是接受了一次官员朝见,你就把他这个堂堂太子半软禁的困了十年;阿祗被你逼的只能用骄奢淫逸避祸才遭了毒妇的毒手;杨秀那空有一身蛮力的草包你也因为他的的蛮力找借口关了起来,哼,你最宠爱的益钱,你明知道他就是个一事无成的草包,居然还用郑庄公养恶的法子算计他,儿臣就不用提了,你对我做的比对他们还要狠毒无情的多,父皇啊,你说说,你这么算计自己亲生骨肉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呵呵,为了什么?等你坐在那张椅子上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惨笑一声,一把抓住了正在给他擦拭嘴角的手,好像突然间恢复了所有力气的老皇帝盯着的一脸疑惑的杨广道:“时间不多了,我就不说什么废话了,柳述他们应该被你的人制住了罢,他们手里那几个玉玺是假的,你也不用再难为他们了,真的我已让吴用藏起来了,我死后你直接去御书房书架右边的第三排靠石柱处找寻机关就是,传位于你的诏书也在那里,有了这些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大隋皇帝了,虽然你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可你揣摩人心的本事比我可强不少啊,而且这两年你朝政处理的还算合格,若你能善待子民臣属,我大隋社稷也还勉强能够延续下去,希望咱家的家业不至于因你而绝,否则即使到了九泉之下我也轻饶不了你的。” “还有,你要记住,登基之后,一定要把那些自以为是的世外之人斩尽杀绝,他们是动摇我朝根基的一大祸患,记住,不管是帮你的,还是帮我的,这帮人一个不能留,关于他们的事情你自己去密楼查问。还有、咳咳咳咳、还有章仇太翼,咳、咳、真被他说着了,我是回不去了,你回去就把他咳、咳、咳、把他放了吧……” 看着脸色逐渐扭曲的老皇帝,杨光站起身来对着他拜了三拜,道:“请父皇放心,从此刻起,这大隋的江山就是朕的江山,朕定不允许任何对社稷不利之辈存于世间的,朕的功业必过尧舜,朕的江山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请父皇安心上路去吧。”说罢扭转身去,不再看痛苦挣扎的老皇帝一眼,大步流星的出了寝宫。 仁寿四年秋七月丁未,隋高祖文皇帝杨坚崩于仁寿宫大宝殿,时年六十四。不日,囚黄门侍郎柳述、元嘉于大理寺,伪为高祖敕书,赐庶人勇死,追封房陵王,不为立嗣。乙卯,太子广继皇帝位,发丧,河间杨柳四株无故黄落,既而花叶复生。 八月,帝奉梓宫还京师。并州总管汉王谅举兵反,诏尚书左仆射杨素讨平之。除名为民,绝其属籍,幽而绝。 冬十月己卯,高祖与独孤皇后合葬于太陵,同坟而异穴。 是年春正月壬辰朔,改元大业,立萧氏为皇后,大赦天下,史称隋炀帝。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十五章 尘世外的集会(1) - 烟尘记 - 未知 日头慵懒的躺在起伏不定的云海中,成荫的绿叶在微风中摇曳轻舞,零零落落的花儿打着哈欠伸展开腰肢,丝丝缕缕的香味招惹得成群蜂蝶在林间寻芳,飞鸟放歌,鱼儿嬉水,走兽欢腾,早春时分的山林间显得如此和谐宁静,让人心旷神怡,忍不住起了想要回归自然的冲动。 当然,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些个不解风情的混账东西,好像不煞煞风景,败人兴致就显不出自己的存在感一般令人生厌。 “道友请了。难为这么大年纪还在山野里当野人,真是辛苦了!” “道友有礼了,这么年轻就厌倦红尘了?可惜了啊!” “小动子,小空子,你们发什么呆啊!还不快快接客啊?” 一连串怪声怪气尖锐刺耳的高亢声音在林间响起,一瞬间将这个和谐宁静的美好景致破坏的干干净净。 几个满头黑线的大小老道在一个十三四岁年纪的小屁孩儿趾高气昂的呼喝下,一边向一个个同样满头黑线的来人稽首告罪,一边引领着他们向各个岩洞走去。 看着一群群落荒而逃的身影,这个一身道童打扮的小屁孩儿愉快的大笑起来,更加的对着从林间出来的人群胡言乱语起来。 反正这里除了紫阳这个老不死的老杂毛之外,就他这个不知道怎么混成冒牌神仙的家伙辈分最大,每一次被那些年纪一大把的白胡子老头恭恭敬敬的喊自己师叔或师叔祖的时候,汪焱就感到无比的滑稽可笑。 尤其是每回那个做事龌龊的老不羞师侄灵虚子把那张特能蒙骗俗人的帅脸挤成一个皱巴巴的苦苦橘皮,浑身打着摆子叫自己师叔的时候,更是让他整个身子都无法忍耐的抖了起来,抱着肚子直在地上打滚。 在这个根本就没有四季之分的乏味之地,折磨这些逆来顺受到好像天生的受虐狂的“后生晚辈”们成了这小道童最大的乐趣之所在,每一次看到被自己耍的团团转的那些论年纪都能当自己叔叔伯伯乃至爷爷的家伙们窘态毕露的模样,汪焱就感到非常的舒坦,乃至于梦中都会笑醒几次。 自从在那个连个虫子都见不着秘林死地出来后,他就感到自己越来越有向变态发展的趋势了,弄得看见什么都想狠狠蹂躏一下,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任何一个人在满是尸体的地方呆了不少时日,也会变成他这样子。 虽说那些金阙宫历代高人前辈的金身遗体一个个不知道怎么保养的跟蜡像馆里的真人蜡像没什么区别,而且没有什么难闻的臭味,但总归是尸体啊,一到了晚上,满洞绿油油的磷光来回飘荡,要多渗人有多渗人,也不知道这个金阙宫的人是怎么想的,居然拿墓室当禁闭室,难道他们这帮牛鼻子老道认为要真正学会画符念咒捉鬼驱邪必须先和死人呆在一起吗?更渗人的是每个受罚的人必须分室面壁,把自己这么一个在社会主义新时代教育下,根本不信任何怪力乱神的大好青年狠狠的折磨了一把,以至于好长时间每到半夜都不敢独自去起夜。 “哎呀,这位道长一派仙风道骨,看来离得道飞升不远了啊!还未请教?啊!原来是峨眉金霞洞的白眉道长啊,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啧啧,依道长这样的仪表,出去摆个摊算算命什么的一定财源滚滚啊,肯定能勾搭不少良家少妇为道长暖床吧?啧啧,道长这边请,一会儿小子一定和道长讨教讨教,还望道长不吝赐教啊……” 乱七八糟的胡话还未说完,脑后就传来一股非常大力的撞击,把他打的一趔趄,也把话头给噎了下去,愤怒的转过头去,只见一身着大红道袍的干巴老道对着自己怒目而视,定了定神,发现是自己的便宜师兄紫阳老杂毛一脸铁青的站在身后,吐了吐舌头,赶紧伸扯抓住旁边一个神态猥琐的师侄的手臂,一溜烟的跑到远处,丢下两个在暴走边缘的老杂毛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早就听闻金阕宫门下与众不同,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啊,一个小小孩童居然能如此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紫阳道友的教徒之法老道我可是佩服的紧啊!”鹤发童颜的白眉黑着脸看了看远处站在石头上跳着脚往须发斑白的老道头顶敲爆栗的汪焱,朝满脸尴尬之色的紫阳真人打了个稽首。 听完老道连讥带讽的一番话语,紫阳真人满头大汗刷的就下来了,额头青筋突突作响,满脑门子黑线的向白眉道人作了个长揖道:“紫阳惭愧,让白眉道友看了笑话了,不瞒道兄,这小子名叫汪焱,并不是老道的门下弟子,而是我门中的阳字辈传人,他本身情况有些复杂,所以不太好多加约束,还请道友多加体谅,念在他年未及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就是了。” “哦?这小子论辈分该是道兄的师弟吧?小小年纪居然辈分如此之高,难不成是你门中几位长老的关门弟子不成?”扬了扬和鼻子齐高的寿眉,看了看在那耀武扬威的滑稽孩童,再看了看一脸羞愧的紫阳,白眉道人满脸疑惑的道:“不对啊道友,老道可是记得你门中的几位长老都已经仙逝了啊,就是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中,我们的长辈们不是和那些外道同归于尽了?怎得你又多出一个师弟来了?难道你门中有哪位长老活着回来了?此事关系重大,你可不能瞒我啊!” “道友相错了,这小子不是老道我师门长辈的弟子,而且上山前也和我金阕宫没有任何关系的,唉!不瞒道友说啊,这小子是老道代我师尊收的隔代弟子,是老道的亲师弟啊。”看了看更加疑惑的白眉道人,紫阳无奈的轻叹一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啊,道友还记得那场大战后我们收到的那道天启秘禄吗?” “大劫将去流雹落,一波未定大浪生,谪仙临凡点烽火,道法尽碎血海……”白眉道人面色凝重的念出一段似诗非诗的句子,手掌一拍正要作答,忽然感觉不对,邹着眉头看了看向继续在那胡言乱语迎宾的孩童,再看看轻微颔首的紫阳真人,忽然间脸色大变,一把抓住紫阳的手臂,气急败坏的对着他怒吼起来:“这小子就是那个将扰乱人间,带来浩劫的谪仙?!道友怎么把他收入门下了?忘了我等当初如何商议的吗?难怪玄门秘宗精英尽出也搜寻不到这小子的下落,原来是你把他藏起来了,我说你老小子到底搞什么鬼啊!” 紫阳真人看了看正在上蹿下跳的汪焱,再度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块木牌递了过去,苦着脸对白眉道人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啊,这件事老道我也头大的很啊!道友也该知道的吧,这个灾星的存在本来应该是咱们几个知道的绝对机密,可五年前老道我那个遁世十余年,不管我怎么说都懒得入世修行的憨徒弟却莫名其妙跑下了山,乱闯了三年后径直把这个混球带了回来,还满口胡言说什么是接到了老道的法谕,别提老道我当时那个恼火了,可当他拿出这东西后,老道我就无话可说了,唉,还是请道友你自己看看吧!” 白眉道人看了看这块到没有任何修饰、随意到如在树上随便撕下一块就进行雕刻的古桃木牌上的阴阳鱼图案,再看了看它周围由云纹排成的八卦图样,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再认真看了看木牌中央的那两个古意盎然的不知名字符,疑惑的看向紫阳真人,问道:“这不就是你们师门的……” 话还未说完,杀猪般的声音响彻天际,两人愕然看去,只见一个须发眉毛皆是赤红,一脸络腮胡子的紫脸大汉被十几个面色尴尬的道士拉扯着围在中间大声咆哮,在他对面,是一个同样被一群老道拽住的十三四岁年纪,嚣张之极的孩童。 见此场景,紫阳手拍额头长叹一声,对着白眉道人打了个稽首,告罪道:“唉,你看,那孽障又把烈火那个不讲理的老小子给惹毛了,还请道友稍待片刻,等我去重新安排一下迎宾事宜然后咱们再详谈罢,这可是咱们玄门正道二十年一度的盛会,再让那个混账东西搅和下去,我金阕宫只有闭关百年以谢天下了。说起来丢人啊,这孽障就是我的劫数啊,老道我这回真的是在劫难逃了啊!” 看了看在那小孩手里兀自晃动着的一小撮貌似还淌着血丝的赤红色毛发,再看了看浑身乱颤着向那里飞奔的紫阳真人,白眉道人不由的倒吸了口冷气,伸手擦了下额角,赶紧还礼道:“道兄客气了,这小子果然是个灾星啊,幸好这小混球只和老道胡说八道一番,要是也如此这般,老道肯定没脸见人了,唉,紫阳这老家伙一定遭了不少罪罢?速去速去,烈火那老混球脾气可燥的很,到时候弄的没法收拾就麻烦了啊。” 凄厉的犹如杀猪般的声音再次划破天际,被刺耳的噪音聒噪的不耐烦的太阳干脆抓过几片白云把自己遮掩起来,匿仙谷金阙宫中,一脸尴尬的紫阳真人对着捂着下巴沉着脸的赤须紫面大汉陪着笑脸作揖,在他们面前,两个道童拿着竹板往被几个老道按在地上的小孩子屁股上有节奏的招呼着。 乱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的颤抖起来,各种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三三两两的出现在谷口之中,一边对别人打着招呼,一边驻足围观着这古怪的一幕,这个据说在上古时期就开始的,以谈道、论丹、说玄、辩法为主要内容,汇聚世外各种方士、炼气士、巫师、隐士、玄门密宗,每二十年才有一次的玄门盛会――玄道丹元道德大会,就在这个混乱而喧闹的日子里,在一个半大小子的惨叫声中拉开了序幕。 第十六章 尘世外的集会(2) - 烟尘记 - 未知 慵懒的太阳打着哈欠爬上天边,点点露珠带着璀璨艳丽的柔和光晕从绿叶上滑落,丝丝水雾在苍郁的树木间腾挪变幻,给这四季常春的森林遮盖上一层朦胧的面纱,森林深处,无数形态各异的嶙峋奇石散落在葱郁的杂草之间,一群奇装异服的怪人在这些石头上呈环形盘膝而坐,盯着摆放园环中央方石之上的玉匣内两个巴掌大的石板发愣。 一身赤红道袍金阕宫现任宫主紫阳真人苦着脸对众人道:“大劫将去流雹落,一波未定大浪生,谪仙临凡点烽火,道法尽碎血海成;血海流尽山河新,诸法空净大道成,谪仙挥戈仙魔灭,太平天下共长生。这上半阙天启秘禄大家都知道了,如今这下半阙也在这里了,依秘禄所言,吾道虽在劫难逃可尚有一线生机啊,各位道友可有什么应对之策吗?“ 闻听此言,众人面面相觑,拧眉闭目默然无语,沉默半晌,一个赤发虬须的紫面大汉睁开眼大声道:“此事晦涩难明啊,对了,紫阳老杂毛,你刚才不是说咱们和那群外道找了二十年的应劫谪仙就在你门中不是?不如把他叫来让大家见见再说如何啊?说不定能有什么启发啊!” “这个……好罢!玄月,去把你师叔祖叫来罢。”见众人皆点头称善,紫阳真人沉吟片刻,一咬牙,对着在他左侧侍立的青衣童子吩咐了一声,随机转过身对着众人苦笑道:“本来老道是打算带他来的,可那小子做事情混账至极,老道怕闹出什么笑话才没带他来的,如果一会儿有什么失礼之处,各位还请看在他尚且年幼的份上担待一二吧,唉,不瞒大家说,其实那个孽障大家都见过了,就是那个在迷谷入口主持迎宾事宜的混账东西啊。” 话音刚落,正在一边捋着下巴上稀落的胡茬,一边品用童子奉上的香茗的紫脸赤须大汉烈火神君口中“嗝”的一阵轻响,一口带着各种香料的浓香茶水喷向了空中。 几只老鸦聒噪着在树枝间划过,留下一串仿佛傻瓜般的怪异叫声,无情的嘲笑着自己下方那个靠着树干瘫坐地上,用力朝天比划中指的半大小子。树干上那副歪七扭八如毕加索风格的人物涂鸦,也在仿佛在对他的自不量力嗤之以鼻般,张着扭曲又夸张的血盆大口,笑得极度诡异又猥琐。 汪焱怎么也想不明白,做了足够多的调查研究,准备到了万无一失地步的自己,为什么还是走不出这个比自己在公园里玩儿了无数次,由破竹竿搭成的那种迷宫不过大了那么一点点儿的“八卦阵”。 难道那种用几块石头就几乎把陆逊困死,被吹的神乎其神的阵法是真的确有其事?难道所谓的“阵法”并不是如迷宫一样的东西,而是另有什么玄机? 从那个老神棍灵虚子把他弄到这鬼地方后,这个迷林就成了汪焱最大的挑战,虽然每次都弄的灰头土脸铩羽而归,虽然那个面目可憎的老不死师兄不停的对他劝告,但他依然坚持每隔一段时间就闯一次迷林。 他宁肯回到斑鸠店那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村子里当个一辈子老老实实在土里刨食的农民,也不想在这个死气沉沉的鬼地方呆一刻钟,这里根本就是一座沉闷到让人发狂的监狱罢了。 天不亮就起床洗漱,用一种怪声怪调的古怪语音背一段某种外星文字弄出的句子,接着用耍猴戏的动作打一套和广播体操类似的五禽戏,接着就着淡出鸟来的野菜汤啃两个窝头,然后到经房抽一卷二十斤重的竹简对着上面的篆字发会儿呆,接着要么去窥道林里观赏一群疯疯癫癫的大小道士在那儿演滑稽戏,要么带着口罩,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去真鼎洞看在那儿拿着各种重金属有毒物质捣鼓的不亦乐乎,被炭灰弄的灰头土脸的家伙们进行的各种古怪实验,要么就跑到镇妖殿去看那群披头散发,衣裳凌乱的小丑们拿着锥子在树皮和薄木板或糙纸上废寝忘食的雕刻鬼画符,饿了啃个窝头,渴了舀瓢冷水,到了月落西山,就去摘星楼无聊的听一帮仰头看天的老头子在那儿用听不懂的专业术语胡诌大半天,然后回到寝室打着哈欠爬上石床,盯着洞顶发呆数羊,再在“师叔祖”的呼唤声睁开眼睛中开始新一天的无聊日子。 这个四季不分,仿佛时间都停止了一般的鬼地方,每一样事物都是那么枯燥无聊,有规律到如机械般呆板的地步,虽然这种日子即使再怎么枯燥对打定主意混吃等死的人来说也是无所谓的事情,但是那些比繁杂无比课业却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 一个时辰锻体,一个时辰说文,一个时辰谈玄,一个时辰论经,一个时辰辩药,一个时辰悟道,一个时辰论星,一本本艰涩难懂的竹简锦书,一段段莫名其妙的话语,把他除了吃喝拉撒睡之外的所有时间几乎占了个干净,也把他搞的疲惫不堪。尤其是当那个老不死的师兄把厚厚一堆用不同文字写成的竹简堆到他面前的时候,汪焱都有暴起杀人的冲动了,指望自己这个从初中开始英语就从不及格的差学生要掌握好几种不同写法,不同读法的语言那都不能用强人所难来形容了,根本就是欺人太甚至极了。 自打从秘林禁地被放出来后,汪焱都数不清和自己的便宜师兄斗了多少次了,从硬逼着拜师变成了非要代师收徒,从提溜着学艺到现在的放任自流,虽然每一回都或多或少达成了自己的一点目的,可无论自己如何祸害,如何挑事儿,想要被逐出师门的宏伟目标无论如何也无法达成,闹得狠了,最多回满是尸体的清虚洞关几天禁闭,抄抄那些让人眼晕的鬼画符经卷而已,每一回感到自己“罪孽深重,冥顽不灵”而惭愧不已,自请“逐出师门,以儆效尤”的时候,总是换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谁能不犯错呢,何况你还年轻,有这个念头就好,师兄我一定会代师尊好好教导你”之类干巴巴的应对,说什么都不理会自己的诉求。 好吧,你不理我,小爷自己想办法行不?可那些被自己欺负的叫苦连天的后辈老小子们,无论如何威逼利诱,就是不肯和自己说怎么走出那片古怪的迷林,逼得狠了,就极其猥琐的把一卷用看不懂的字写的东西扔给自己后撒丫子就跑,留下自己对着满竹简的鬼画符发愣。没办法之下,自己抱着竹简难得舔着脸去请教了一回自己敬爱的师兄,却换回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和一堆厚厚的算学典章。 我去,不知道小爷我在很久前就把那点儿可怜的数理化知识全都还给老师了吗?更别说什么《周髀》、《九章》、《缀术》这些用枯涩的文言文写的算术书,小爷我看得懂才有鬼呢!你个老杂毛,小爷我难得低声下气求你一回,居然还骂了老子一顿,行,不就是个破迷宫吗?我自己来,就不信出不去了! 从那以后,汪焱也不知道闯了多少次这个鸟林子,虽然每次都是没走多远就被莫名其妙的大雾给搞得灰头土脸,可也逐渐的摸出了林子中一些机关的规律,而这次据说是全体玄门密宗二十年才有一次的大聚会也给了他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最起码迷林那种不知道怎么生成的浓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还有一些膈应人或者歹毒的机关是不会再开启了。 打定主意,做好准备,找到老不死师兄,以自己的辈分高的名义接了迎宾的差事,再故意胡搅蛮缠一番被老不死师兄当众撵到秘林里思过,然后趁着大家顾不上自己的功夫半道上闪进迷林里躲起来,等迎宾的在谷口收摊子的时候,就开始进行自己的跑路计划。 想的是不错,前半部计划也很顺利的完成了,可自己还是被困在这座天杀的迷宫里了,那些按正常逻辑该关闭的机关陷阱居然不仅没有撤除,还好像新设置了不少,弄的他几乎是步步惊心,不是差点儿被从天而降的木桩砸成肉泥,就是差点儿掉到满是尖刺的陷阱里,更别提那些突然迎面而至的烂果子,莫名其妙就掉到头上的树枝了。可想而知,被各种古怪的的机关蹂躏成一堆破烂的家伙以为总算走到了尽头,却绝望的发现自己不论选择哪个路线,最后的终点还是这个画满涂鸦,四通八达的空地,那些小说电视里做标记画记号用排除法寻找正确路线的方法在这个诡异的迷林里跟本就不起任何作用的时候,是如何的抓狂了。 几点昏昏沉沉的火星由远而近逐渐变大,一群满脸焦急的大小老道出现在了越来越模糊的视线里,浑身上下没一块儿完好的汪焱用尽力气伸出中指冲着人群比划了一下,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十七章 尘世外的集会(3) - 烟尘记 - 未知 划破天际的怒骂声在空旷的谈道林中来回肆掠,受不了噪音骚扰的鸟兽们悲鸣着向远方逃散,一个穿着破烂布条装,浑身没几块好肉的十三四岁孩童悲愤的躺在一张由两个满脸尴尬的道童抬着的老滕编就的藤床上,飞一般的退了下去。在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怪人面面相觑中,一身红色道袍的紫阳真人满脸通红的咳嗽了两声,对着周围拱了拱手道:“诸位道友请了,我师弟就是这个德行,老道之所以不愿让他来这里,就是怕他口无遮拦的粗鄙德性得罪了诸位,事已至此,还请诸位多多包涵一二了!” “无妨无妨,依本宫所观,这小子神智清明,真情外露,毫无揉捏造作之相,尤其在我等面前,还能如此肆无忌惮,倒是真的有几分能耐啊,至于言语粗鄙怕是有意为之吧,不过道兄真的能确定这小子就是那个应劫之人吗?”一个做宫装打扮的紫衣艳妇稽首还礼,淡淡一笑道,“本宫记得,那个谪仙可是臂有三焰,双脚各踏紫星的啊。” 紫阳真人闻言对宫装艳妇说道:“千月道友说的正是,老道之所以肯定这小子就是那个应劫之人,就是因为这小子左臂有三道焰形疤痕,两脚脚心各有一颗紫痣,和那道天启中所说的一般模样啊,不瞒诸位道友,这小子的名字还是老道依据他那三道焰形疤痕起的呢。” 紫面赤须的烈火神君闻言捋了一下下巴上稀稀落落的短须绒毛,随即恼怒的恨声道:“哼,这小子果然是个祸害,照本尊看,现在就应该把他除了,这样管它什么天启不天启,天劫不天劫的,统统都会消停了!” “不可!不可!诸位道友千万不可如此行事啊!”白眉道人闻言大惊,急忙大声阻止道:“烈火道友且请息怒听老道一言,如果这小子是引劫灾星的话,除了也就罢了,可依着这新的天启来看,这小子是应劫之人,我等道统的传承皆系于他身上,若就此除了他,万一大劫应验,我等可是连道统都要毁于一旦了啊。” “是啊,烈火老弟,你先冷静一下吧,你金乌一脉成于侯景乱世,往来不过二百余载,对天启之事还所知不详啊。”在烈火旁边的一个身高不足五尺,五短身材,胖如圆球的小老头轻轻按了一下烈火神君的手,道:“据我门中先人所记,天启之兆一共只出现过几次,每次不管怎么规避,无不应验,忤逆者如逆天,必遭天谴啊!老哥知道你受了委屈,可你要以大局为重啊!” 烈火神君一把甩开老头的手,没好气的道:“拉倒吧,我金乌一脉是年轻,可混土公老哥你的土德一脉也不见得长远了多少啊,咱们两门最多也就是差了二百余载,你知道的事情我会不知道?这天启一事虚无缥缈,光凭那些只言片语含糊不清的记载,谁知道是真是假啊!” 紫阳真人闻言,对着烈火神君正色道:“烈火道友此言差矣,这天启确有其事,丝毫作假不得啊,昔日汉末蜀丞相诸葛孔明知天启而不理会,依旧七出岐山欲逆天行事,不仅使蜀中百姓遭逢大难,连其子嗣亦几近绝之,这且不说,就说那刚刚结束于二十年前的中原浩劫吧,其因就是汉武刘彻得视天启后秘诛应劫之人,欲逆天改命,却使得一个从古未有的邪门外道应运而生,不仅闹出了人心惶惶的巫蛊之祸,还将铁桶一般的汉家江山折腾的支离破碎,更间接引发了自汉末开始连绵了近四百年的人间浩劫,我玄门正道的元气也在这场滔天大祸中几尽损耗一空啊,依老道金阙宫先辈亲书秘禄所载,自武王立周伐纣始,这天启秘禄不算现在这道,也就出现过八次而已,但不管哪一次出现,不久之后必定是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的局面啊,此事真的不可不慎啊!” 紫阳真人说出的消息,众人脸色都是一变,不由自主的双眉紧蹙,闭目沉思。现场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那一场好杀啊,当真是地上血流成河,天上人头乱飞,这个乱就别提了……唉,这一次兄弟们算是丢大人了,莫名其妙的折损了几十号人,却连那群妖人的面都没照到啊!……” 悟道林中,一个蓝衣白发的十六七岁,少年吊儿郎当的斜坐在一块上凹下凸的巨石上,一边用极其夸张的表情,唾沫横飞的讲古,一边捻着身旁的一小撮野果往嘴里塞,二三十个看面貌最高不过二十几岁的少年,或坐或立的散在他的四周,聚精会神在那的听他白活。 “……你们知道这小混蛋从自己老子寝宫里出来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叫人给陈叔宝那昏君的妹子,那个叫什么华夫人的送了一堆东西,而且当晚就睡在她的寝宫里了,你们说,这都什么事儿啊,那可是他老子的女人,按辈分这可是就是他后娘啊……” “你小子就吹吧,说和自己亲自经历过了似的,那时候你毛都没长齐吧,不说那时候,就说现在吧,你搞了半天不是还没获得出山的资格吗?还弄什么一入凡尘风中飘?整的和历练了几百年的老杂毛一样有意思吗!”一把尖锐难听如同公鸭的高亢声音传来,打断了正侃到兴头上的白发少年的话语。 白发少年不悦的向声音处望去,只见人群的外围,一个身着灰色道袍,荆钗束发,约有十三四岁年纪,半边脸瘀肿的小道童一边用右手小指掏着耳朵,一边吊儿郎当的歪靠在一颗树上打哈欠。 白发少年的脸色立时垮了下来,瘪声抗议道:“我说汪焱小师叔啊,不带你这么打脸的啊,咱是没下去过,可不代表咱不清楚天下的局势啊,咱是三年都没过出师,可师叔您不也捣鼓了你们那座鸟林子几年都没出去吗?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啊,师侄我起码不会被一座和孩童游戏一般的阵法弄成这个样子啊!” “我擦,学会顶嘴了?”被称作汪焱的小道童闻言,一把把拉开站起来向自己行礼的众人,来到白发少年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喝道,“陆亢明啊,你小子胆儿肥了不少啊,敢编排长辈了啊?行啦,你既然说这鸟林子和孩童游戏一般,那师叔我可要见识见识你的高明手段了,你只要能把那个鸟阵法给破了,你师叔我就给你写个服字!” 被唤作陆亢明的白发少年闻听此言,整张脸登时就挤在了一起,苦声道:“师叔您老人家醒醒好吧,咱说错话了还不成吗?您又不是不知道啊,你们那个密林本来就要靠自己闯的,而且我们师傅特地告诫过我们了,谁敢私自带你出密林,逐出师门都是轻的啊,不信你问问他们,是不是真的?师叔您来人家就放过我吧!” “是啊,师叔啊,我师傅说了,谁敢私自带你出去,就打断谁的腿啊!还请您老人家高抬贵手啊!” “我们长老说了,谁敢把师叔您老人家放出去,就在见月潭里呆一辈子吧!……” “我师傅严厉警告我了……” “我师伯说……” …… “停!我知道了,不就是那帮老不死的达成协议了,不准你们帮我吗?”七嘴八舌的议论和求饶声,犹如数百只苍蝇一般在耳边炸开,把汪焱轰的七荤八素,怒火中烧,郁闷的松开了白发少年的耳朵,把手用力一挥,怒声道,“好了!我知道了,不找你们总行了吧?走着瞧吧!没有你们这帮胆小鬼窝囊废的帮忙小爷我也一定能出去的!” 听到汪焱松了口,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陆亢明揉着被扭得通红的耳朵,看着坐在石头上猛往嘴里丢野果发泄,一副非常委屈模样的小师叔,一股歉意油然而出,拱手对着他说道:“师叔啊,这次算师侄们对不起你好了,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除了这个,别的都好说的。” 话音刚落,就感到衣袖被人连扯了几下,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身着清灰道袍,满脸焦急的壮汉对着他连使眼色,还不停的摇头,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手腕就被人一把抓住,带着一股说不清楚的诡异味道的刺耳声音在耳边传来,“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不行!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行!!” 带着颤音的惊恐呼声从归真石林中传出,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尴尬的紫阳真人。 “我说紫阳道友啊,话可是你说的,提案你也同意了啊,怎么到头来又变卦了?”烈火神君恨恨的摸了一把下巴,大声说道,“那小子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年纪可都是上上之选啊!怎么不行了?” “唉!烈火道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这小子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东西、唉,总之,天劫没有征兆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出去的……” 话未说完,大地猛烈的晃动起来,一连串沉闷的巨响从远处传来,一大团浓黑的烟柱从远处直冲天际。 第十八章 尘世外的集会(4) - 烟尘记 - 未知 几个披破布条,浑身被烟熏的漆黑,披头散发的人颤颤巍巍跪伏在双眉紧蹙的各派掌门面前嚎啕大哭,在他们的身后,一座冒着滚滚热气的焦黑石堆赫然耸现,石堆旁不远,歪七扭八的躺着一群披头散发,酒气熏天,全身碳灰狼狈之极,最高不超过二十岁的少年人。 玉虚派第二十三代掌教,玄门炼气一脉的领袖人物,养气功夫好到不能再好的老好人紫阳真人,此刻须发根根炸立竖直,额角青筋直冒,全身疯狂的颤动,鼻中喷着肉眼可见的白雾,口中发出沉重的呼吸声,裹在袖中的拳头吱吱作响不停摇晃。 阴晴不定的看了看那堆烟气缭绕的黑石山,又看了看瘫软在地上烂醉如泥的少年们,理也不理在旁边欲言又止的诸位掌门长老们,一把拽起离他最近的一个散发布条装,一字一顿的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散发布条装被拽的直呲牙却又不敢反抗,抹了一把眼泪,抽泣着道:“师祖爷爷您老人家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小道和师父师叔正在锻房里准备今日丹会要用的丹药,冷不防太师叔从外面冲进来,满嘴酒气的问小道逼要什么九灵丹、万年丹的,小道才来不到一年,哪里知道他要的什么啊,我师傅和师叔立刻与太师叔理论起来,哪想到纠缠之际,一群人从门外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把我们捆了起来,骂骂咧咧的开始翻箱倒柜,咱家的丹药不论生熟全部被他们当成豆子般吃了个干净啊!这且罢了,他们、他们居然嫌咱家丹药做的难吃,把咱们辛苦搜集的天材地宝全部倒进了九玄鼎里,所以、所以……” 听完此言,紫阳真人目呲欲裂,将他随手一掼,就要向那帮烂泥少年冲去,还没走两步,就听一声“师祖爷爷,大事不好了”的悲呼声传来,回头望去,一个衣裳凌乱的小童踉跄着扑倒他脚下,慌慌张张的禀告道:“师祖爷爷啊,大事不好了!太师叔带着各宗的师叔师兄弟们大闹百珍园,不仅把咱们存了几百年的琼浆给喝了大半,还毁了无数珍禽异兽,灵妙草本,如今园中乱成一团,还请师祖爷爷尽快想个办法才是啊?” 紫阳真人闻言抬脚就将道童踹了一个跟头,急道:“混账东西啊!我不是早就颁下法令,不准那混蛋进入百珍园半步,你们怎么给他放进去了?” 那道童强忍疼痛爬了起来,一脸委屈的说道:“不是我们不拦啊,是一个白头发的年轻师叔趁小子们不备,从背后用打闷棍的下三滥伎俩把小子们打晕后绑了起来,然后,他们就冲进园子里开始祸祸了,小子们都被被捆了手脚,根本就是想拦不住啊,就连老祖宗从西王母那里弄回来的蟠桃异种都被他们给连根拔起,弄了个根须尽断,回天乏术啊!” 听闻此言,紫阳真人猛的一楞,看了看嚎啕的道童,又回头看了看站在身后满脸尴尬的人群,颤巍巍的伸出右手食指,对着那群散发着冲天酒气的烂泥少年指了一下,一口血喷了出来,两眼一闭,往地上栽了过去。 遮天蔽日白流云在天空之中疯狂的变换着姿态,鸟儿在树林间叽叽喳喳的唱着欢乐的歌谣,几朵含苞待放的不知名野花在盘根交错的古藤老树之间争奇斗艳,一条青砖铺就的羊肠古道,歪歪斜斜的匍匐在铺满枯树烂叶的大地上,向着树林的深处蜿蜒起伏的前进。 道路的尽头,一座高大挺拔的剑壁石山赫然映入眼帘,一条狭窄之极的小径硬生生把这座笔直的山峰撑开了一道缝隙,十几个身着道袍,荆条束发,鼻青脸肿的年轻道士,就在这道让人感觉到压抑之极,只能看到一线天光的狭窄小径中,或背或抱着大小不一的石块,气喘吁吁的缓步前行,六个同样打扮的中年道士,手握荆条混合牛筋绞成,布满细小尖刺的荆鞭,面无表情跟在队伍前后,不时对空挥动下手里的荆条,厉声催促队伍加快速度。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嘿嘿嘿嘿参北斗哇,生死之交一碗酒哇!说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嘿嘿嘿嘿全都有哇,水里火里不回头哇!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州哇!嘿儿呀,咿儿呀,嘿唉嘿依儿呀,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州哇!哈哈哈哈哈哈……” 一曲荒腔走板的难听歌声从前方传来,在山谷回音的作用下发挥出恐怖之极的威力,一遍一遍的蹂躏着所有在这个狭窄山谷中所有生物的神经。 一群群蝙蝠悲鸣着乱撞,一只只惊鸟哀叫着逃窜,成群结队的山猿惨嚎着奔出石缝间的老窝,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子被惊乱的飞禽走兽撞的不停在凸凹不平的山面飞滚,叫嚣着砸向地面。 刺耳的噪音在纷乱的轰鸣声中戛然而止,脸色发青的众人惨叫一声,纷纷丢了手中石块,向着小道前方仓惶逃窜。 惨嚎着挤出狭小的山道,脸色苍白的看着烟尘滚滚,轰鸣不断的山道,还没喘出一口气,一把尖锐难听的“公鸭嗓”就在耳边响了起来:“哎妈,小爷我果然是魅力无限,霸气外露啊!随便一展歌喉就如此天摇地动,难怪和那些自封歌神麦霸的家伙去ktv时他们会落荒而逃啊,嗯!我真是越来越佩服我自己了!” 怒了,这就怒了,所有人一起将头转了过来,怒视着引起这场无妄之灾的罪魁祸首,也是害得他们在深山老林里活受罪的主要责任人――斜坐在一张两人抬藤椅上,晃悠着两条腿,打着哈欠的金阕宫当代二号人物,玉虚派掌二十三代教紫阳真人的唯一师弟汪焱。 “呃,你们别乱来!有话好好说啊!”汪焱心虚的看着向自己慢慢聚拢的愤怒人群,冷汗一点点的从额角渗出,“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咱们可都是有教养的道德之士,可不能……” “师叔啊,咱就在荒山野岭里的一个野人,可不是啥道德之士啊!”白发少年满脸狞笑着摩拳擦掌。 “呃,我好歹是你们的长辈啊,你们这样可是犯上啊……” “有你这样一天到晚无事生非,没事儿就拿我们这些晚辈耍着玩儿的长辈吗?”黑塔壮汉咆哮着挥舞拳头。 “呃,你们这帮没良心的,小爷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们……” “拉倒吧,怂恿人当抢匪打劫自家东西的事儿也就你能干出来!”须发皆张的中年道士把荆鞭挥的噼啪作响。 …… 看着几乎失去理智的人群,冷汗从额头上如瀑布般落下,用一撑扶手迅速蹿下藤椅,撒丫子就向人少方向蹿去,此起彼伏的打杀声立刻响了起来,被愤怒委屈等各种负面情绪折磨了好几天的人群终于爆发了,愤怒的少年们大吼一声扑了上去,对仍自在那里胡言乱语大呼小叫的混账长辈进行各种围追堵截,霎时间烟尘滚滚,场面混乱不堪。 挥袖将一只被惊的慌不择路,惨嚎着扑向自己的老猿扫到一边,用手指了指山下的混乱场面,一脸铁青的紫阳真人对着站在身边的众位掌门长老沉声道:“诸位道友都看见了吧,这小子走到哪里都能惹出一大堆的麻烦,根本就是一个灾星啊!要是让他去,保不齐给咱们捅什么大娄子呢!” “紫阳道友的言语太过了吧?我看这小子还是有些本事的啊!”一个黑纱罩面的紫衣妇人指了一下在人群的包围中左躲右、闪狼狈不堪的汪焱道,“诸位且看,这小子虽说步法虚浮无力,可这躲闪之术还是有些章法的,怎么看都不像不会丝毫技击的样子啊,十几个人闹了差不多一炷香了都抓不住他,很说明问题啊。” “是啊,无尘道友说的不错,这小子不像是不会任何技击的样子啊!”白眉道人捋了一下自己的寿眉道,“不仅这样,这小子能在短短几天里和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子打成一片,连老道那个根本不知道变通的蠢徒弟也心甘情愿和他一起胡闹,这本事也不简单啊!” “是啊,这小子弄不好就是装的,前两天那小子还和我说了一大堆匪夷所思的话,那些什么铜车铁鸟的东西小老儿根本连听都没听过,我千机门典籍里也无任何记载啊,唉,白眉道友啊,不说你那个黑铁塔徒弟了,就连我那个平常看着挺机灵的孙子也莫名其妙的对他推崇备至啊!”一个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华丽锦缎的胖老头看着下面的场景,捋着胡子微笑道。 “是啊,这小子好像真的藏了不少本事啊……” “……前几天他随口吟了段句子,就把老夫吓了一跳啊……” “前几日,他和老道谈道……” …… 目瞪口呆的听闻众人话语,紫阳真人沉思片刻,蹙眉道:“诸位道友既然认为他能去,那老道就让他去试试,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这小子根本就不听任何人的话,要是他闯了什么滔天大祸,因此坏了大事,可莫怪老道不提前警告啊!” 杀猪般的惨叫声嘎然而止,盘根交错的深山老林中,两个身着青灰色道袍的中年道士,一前一后的担着一条拳头粗细的木棍晃晃悠悠的在林间小路上前进,已经臃肿了整整一圈的金阙宫二号人物被绑住手脚穿到这根棍上,一边呲牙咧嘴的哼哼,一边嘴里掺杂不清的胡咧咧,十几个身着道袍,荆条束发,鼻青脸肿的年轻道士,或背或抱着大小不一的石块,有说有笑的跟在他身后,在六个手握荆条藤鞭的中年道士的监视下,向森林深处走去。 第十九 尘世外的集会(5) - 烟尘记 - 未知 烟雾缭绕的莽林边缘,一块古意盎然的残旧石碑耸立在山坡之上,山坡下面,几尾红金相交的小鱼在清澈见底的小潭里欢快徜徉,水潭边不远,一群灰衣荆钗的道人站在一个身着赤红八卦云纹道袍,头戴太极紫金冠,全部五官几乎扭曲在一起的白发老道身后,两手交于胸口,低垂着脑袋,不停抽动着两条膀子。一个青衣麻服的半大小子,吊儿郎当的站在他们的对面,晃动着一双狡黠的大眼睛,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们。 玄门三十六福地洞天之一的金阕宫主人,玉虚派第二十三代掌教,被玄门誉为称为“陆地真仙”的紫阳真人,满脸痛苦的瞪着眼前这个让他难受之极的小家伙,尽量用平和的语调道:“师弟啊,你一直变着法儿的和师兄我作对,不就是想离开这里下山逍遥去吗?怎么现在好容易出了迷林,你怎么却又说不想离开了啊?” “唉呀!师兄啊,师弟我想想还是不妥啊,还记得当初在你面前发过誓的,不自己走出迷林师弟我就老死山门之中的,如今就这样出去,师弟我岂不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了吗?这传出去师兄脸上也无光啊!” 无语的看了一眼甩着扎眼的马尾辫子在那儿摇头晃脑装正派的混蛋,老道捏着拳头吸了口气。 “无妨,事急从权,那算不得什么,正事要紧,师弟无需介怀些许小事的,师弟此举为天下而废私,算不得背信弃义,实乃是一个大大的功德啊!” “可师弟大闹百珍园,醉毁锻房的惩罚还未干完呢,假山十座未成一座,锻房重建也遥遥无期,一帮后生晚辈尚且认真赎罪,师弟我这个长辈兼元凶此时离开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发黑的眼前又一次出现了那座旁边耸立在密密麻麻,鬼气森森的诡异石雕群中,被削的凸凹不平的石壁随意对垒起来,在风中歪七扭八的直晃悠,稍微用力一推就轰然倒塌的莫名建筑,老道额角青筋“嘣”的一下就弹了起来,口鼻皆张的大声呼吸着,全身不停的哆嗦起来,良久才压下要把眼前之人一掌拍成肉糜的冲动,沉声道:“无妨、无妨,那些也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你现在不需要理会其他任何事情,只要专心办好眼前之事即可,那些小子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可是师兄啊,师弟我想了想,还是感觉不妥啊!”马尾辫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摸进袖中摸出个巴掌大的黑色方牌,迎空晃了晃,愁眉苦脸的看向紫阳真人,“你觉得让我当这劳什子代表真的合适吗?我这个小屁孩儿往那一站啊,估计还没开口说话就要被人家不耐烦的撵了回来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弟我大字识不了一箩筐,又不通什么拳脚,遇见那种不讲理的,我可是没有一点办法的,师兄啊,虽说丢不丢脸的我是无所谓,可真要是来了这么一出,颜面扫地的可是咱们玄门正道所有的人啊,到时候恐怕师弟的下场比现在还惨啊,师兄啊,咱们还是打个商量,咱就换个能镇住场子的人去得了,师弟我啊,还是跟你回去老老实实的回去垒那十座假……” “好了师弟,此事已定,你无需多言了!”铁青着脸一甩袖子打断了混账师弟的胡搅蛮缠,伸手抓起侍立在身侧的白衣童子手中捧着的黑漆长条木盒丢了过去,“你只管放心去就是了,到了地方自然有人会去帮你的,此去长路漫漫,时间又非常紧迫,师弟你还是及早上路为是啊!” 说罢看也不看一脸不满还要继续唠叨的马尾辫,调转身形,飞也似的逃向山坡,一头钻进雾气弥漫的森林里去,剩下一群大小老道你看我我看你的愣在当场。 沉默半晌,一声大叫之后,霎时间鸡飞狗跳,烟尘滚滚,一群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老道如受惊过度的猴子般在汪焱傻愣愣的目光中手脚并用的仓皇失措的向森林里狂奔而去,不一会儿就鸟兽散尽,一地狼藉。 无奈的挠了挠头,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黑漆木盒,掂了掂重量,顺手打开机簧,只见一个在一面写着三个苍劲古篆,长约一米的朱红色卷轴平躺在盒子中间,数百枚大小不等,厚薄不一的金片散落在它的周围。 一双眼睛登时就被金灿灿的光线晃得发花,倒吸了口凉气,赶紧找了个平坦石头坐定,拿起造型难看的金片仔细的打量了半天,又放在嘴里使劲儿的咬了咬,伸手从胸口掏出一个不大的粗布口袋,倒出压底的几枚发黑肉好,随手抓起金片就往布袋里面塞去。 待到金片全部清进布袋后,把口子扎牢塞进怀中后,汪焱才心满意足的出了口气,随手拿起那个写着自己不认识的文字的朱红色卷轴抽开了一点来看。 “我擦!紫阳你这个老不死的混蛋东西啊!你这是存心坑你家小爷啊!” 刺耳难听的在烟雾缭绕的树林子外响了起来,鸟儿再次惊叫着逃上云霄,松鼠慌乱的躲进窝里,在潭中欢乐徜徉的鱼儿也不堪其扰的向潭底钻去,刚刚平静的山谷再一次因为一个在用力撕扯着一卷朱红锦缎的小孩而变得喧闹起来。 “一百三十派个邪门外道?你个老不休真敢想啊!你把小爷当什么了啊?姜子牙封神也不过三百六十位,你这随便一个门派就千百号人,这纯粹是要累死小爷啊!你当小爷我是那个内裤外面的“苏婆慢”啊!不对,你个混账纯粹是坑小爷啊!知道小爷我文不成武不就的德行,还弄这种要人命的勾当啊?你纯粹这是谋杀啊!你这混账师兄,快给我出来说清楚啊!” 一边使劲儿的撕扯着这卷用金粉为墨,小隶书就的约有一米宽三米长,让自己看的两眼发黑的红色卷轴,一边按模糊的记忆狠劲儿的胡乱拍打着古碑上的篆字,气急败坏的汪焱看着林子里越来越浓的雾气恼怒的跳着脚不停咒骂。 “你们这群败家子啊!道爷我攒了二十年的朱雀赤丹,就这样被你们祸祸了!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啊!你们怎么赔给我啊!” 同样在跳脚抓狂的,还有树林另一边的紫阳真人,几尊缺胳膊少腿外加没有头颅的裸女雕像,用大把的朱砂金粉喷涂的涂鸦,使他可以压制的怒火毫无保留的喷发出来,怒吼着抢过两眼发直的监工道士手中的荆鞭,向着犹自在那欢欣雀跃的乱涂乱画的年轻道士们杀去,一阵阵夹杂着惨嚎悲鸣的鞭响瞬间从一向宁静的古镇石林中传了出来, “老祖宗、老祖宗,大事不好了!” 一把慌慌张张的声音打断了陷入疯魔的紫阳真人的动作,伸腿踢开了在脚边哼哼的白发猪头,转头狠狠地打量了一下跑的衣衫凌乱的道童,咆哮道:“慌张什么?那混帐又捅了什么娄子?” 道童被瞪得全身一哆嗦,硬着头皮颤声道:“太师叔他老人家在林子边上闹了半天,见没人回应,索性用火折子把那卷锁妖榜给点着了后顺手扔进迷林里了……” “那又怎么样?迷林里有三千六百道大小机关组成,那一点点儿火星能造成什么影响,至于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可太师叔又丢了一大包未伏火的黑药,还把洞虚师叔珍藏的那种臭油丢了一罐进去,搞的火势用水都灭不了了啊!” 话音未落,就听见“哎呀”一声大叫,紧接着一阵疾风平地而起,须发皆张的紫阳真人如离弦之箭般向着迷林飞扑而去。 山上黑烟滚滚,雷声阵阵,山中鸟语花香,森森郁林之中,猿声号泣,飞鸟亢歌,几道山泉在奏起欢快的音符,几只峰蝶追逐着零星的艳丽色彩翩翩起舞,柔和的阳光穿过密叶洒落在被枯叶覆盖了厚厚一层的大地上,将本来就水汽浓郁的迷离景色点缀的更加朦胧梦幻,一个把头发歪歪斜斜的扎成马尾状的小孩,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慢悠悠的边走边欣赏这有山有水的朦胧美景。 景是好景,山水相拥,水是好水,清冽怡人,天是好天,柔光万里,人是闲人,意气风发。这样的良辰美景,不由得使人想引颈高歌一曲。 “水潺潺,木葱葱,金灿灿,火熊熊,土宽宽,生大道,土宽宽,生大道,土宽宽,土宽宽,生大道,五方浮现众英……” 荒腔走板的凄厉歌声瞬时间引起了这片深林中习惯了安静的飞禽走兽们强烈抗议,扭捏造作的夸张神态引来了暴跳如雷的山猿和飞鸟们的猛烈攻击,尴尬的停止了污染环境的噪音,狼狈不堪的以袖掩面,抱头鼠窜的在夹杂着鸟粪水果石块的倾盆暴雨中逃窜,慌不择路的马尾辫小孩忽然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栽进了水里,“咕噜噜”的挣扎着连灌了几口水后,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第二十章 白帝城 - 烟尘记 - 未知 民复,古称鱼复,春秋时庸国鱼邑,秦时设县,汉末刘璋设巴东郡,治所即为民复,三国时蜀汉刘备为陆逊所败,退居于此,改名永安,晋复旧名,至西魏定名延民复续至今,隋开皇九年,高祖文帝杨坚废天下郡制,设州县二治,民复遂为信州治所,大业三年,大隋英武帝杨广复汉制,该州为郡,民复复治巴东。其地东临建平郡巫山县,南届施州,西连云阳,北接巫溪,居水陆要冲,其地形易守难攻,乃自古兵家必争之所在。 民复之东,两座险峻雄伟的山脉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山脉中央一条湍急的大江蜿蜒而过,近江两岸的壁立如刀削斧砍般整洁平滑,两山对立,恰似一道天造地设的大门,屹立在大地之上,这便是著名的巴东三峡之源头,以雄壮险峻著称的广溪峡所在,滚滚长江之水亦由此入峡东去。 在两座险峰组成的广溪峡门户西侧,有一赤红色山脉呈五龙捧圣格局浩然而立,背倚高峡,前临长江,气势雄伟壮观,山上有一座纯白色城墙包围的城市依山而起,三面环水,雄踞水陆要津,这便是因三国时一场著名政治秀“蜀帝托孤”的表演舞台――白帝城。 赤山原名赤甲山,白城本名赤甲城,为西汉末年王莽手下军阀公孙述所建,后公孙述割据蜀地建国成家,号白帝,更山名为白帝山,赤甲城亦改名为白帝城。后东汉光武帝刘秀遣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吴汉伐蜀,公孙述兵败身死,白帝城亦被吴汉焚之一俱。而后西汉明章时于赤甲山白帝城旧址西侧重建新城,依旧称其白帝城,附近百姓于城内白帝山上设祠立公孙述像以祭祀,自大隋开国时越国公杨素领信州总管府大总管设治所于此后,白帝城更加的繁荣昌盛。 “巫山云雨襄王梦,神鱼送葬楚人悲”作为古九州地之一的荆楚大地,向来被各种富有浪漫主义的神话色彩所笼罩,民复这个因“屈原投江,神鱼送葬”而成名的古鱼邑也因为这座更加富有神话传奇色彩的白帝城,而变的天下闻名。 且不说蜀汉刘备被陆逊所败,退于此地后托孤蜀相诸葛亮的那段在后世广为流传的历史典故,也不提那座遗留在白帝城西鱼腹江畔,据说是诸葛亮所布,《三国演义》中困退陆逊的奇阵,诸葛武侯存世的三座水旱八阵图中的唯一一座水八阵的八阵图遗址,但就是那座立于白帝山上的白帝祠,就充满了种种传奇。 相传公孙述年少时曾被当地太守所重用,治下兼摄五县,政事修理,奸盗不发,郡中谓有鬼神,被王莽受命为蜀郡郡守,王莽末年,绿林赤眉起义,天下纷扰,群雄竞起,公孙述遂自称辅汉将军兼领益州牧,依赤甲山山势建城以拒盗兵,后梦遇神人谓之“公孙十二为期”,不久其府殿中居然有一白龙腾出升天,当夜即有神光刻“公孙帝”于其掌,城中古井更现白龙之气,蜀中又有童谣言曰:“黄牛白腹,五铢当复。”于是公孙述尊天意于白帝城称帝,建国成家,自号白帝。兵败身亡后,公孙述因怨怒化为厉鬼作祟,祸乱鱼复等巴东诸地达三年之久,闹得当地百姓民不聊生,朝廷几派僧道驱之皆无功而返,后经一云游的仙长点化,公孙述悟透三世因果,恢复白帝少昊本尊,本应回归天庭,却因巴东为其戾气所害,为赎罪而滞留白帝山为民消灾延福,后附近百姓经仙长指点于白帝山建白帝庙,立公孙述像于其内,四时拜祭,终年不绝。自此巴东地民众丰衣足食,少有刀兵之祸,就是那场自东汉末年黄巾之乱其至大隋一统的近四百年人间浩劫中,白帝城不仅毫发无伤的屹立在风雨之中,还屡次进行扩建,其繁荣程度丝毫没有因为天灾人祸而减弱丝毫,不得不令人啧啧称奇。 白帝祠中,香火缭绕,人烟鼎沸,子阳殿中,一身着锦衣华服,佩白玉美饰身材高大,有十八九岁年纪的少年正站在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公孙述像前,将三支半人高大香插于汉白玉雕成的石塑前的炉鼎之内,神色肃穆的躬身行礼,在他身后两个仆役打扮的汉子分别捧着锦缎和钱串递给恭候在旁边的庙祝。 “自古相传,白帝少昊属金居西方,司时,掌秋时典律,子阳一僭越乱伦之辈,居然也能正律之神号,配得上得享庙祀几百载而不衰,也真是稀奇古怪了。” 行礼完毕的少年背着手仔细端详着八尺高的石塑,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正捧着香游布施满面微笑的庙祝闻言脸色大变,嘴角不由的抽搐了几下,正欲答话,一把浑厚的笑声就从殿外传了进来。 “哈哈哈哈哈,所谓祭祀不过是祭鬼镇魂而已,有甚稀奇的,巫楚之地本就尚鬼,故祭鬼之祠数不胜数,似这般战死的佞鬼更会大拜特拜,以镇其魂魄,不使其危害地方,天宝贤弟游历巴蜀数载岂能不知啊,就不要再为难庙祝了吧。” 少年闻言喜上眉梢,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身披青衫儒衣,头戴儒冠,留着三尺长须美髯的雄伟男子满脸笑容的看着他,赶紧走过去拱手行礼道:“原来是魏明兄啊,小弟这厢有礼了,两载不见小弟可想念的紧啊,兄即到此怎得也不知会小弟一声啊,失礼失礼啊!” 那青衫儒生伸手扶起少年,笑道:“天宝贤弟多礼了,为兄此来有要事要办,故无法知会贤弟,望贤弟莫怪,如今诸事已了,为兄正要去寻你,恰巧在此相遇,甚好甚好啊!” 少年闻言笑道:“如此甚好,你我兄弟难得一聚,此次兄既无杂事缠身,不妨多住些时日,以慰小弟思念之情啊!来来来,我们这就去一醉方休何如?” 青衫儒生闻言点头称善,两人即刻有说有笑的向祠外走去,刚出祠门,就见一骑快马烟尘滚滚从街上疾驰而来,在两人面前停住,一个满身尘土的清瘦汉子从马上一跃而下,顺势跪在地上,喘息着道:“禀督尉,大事不好了!那个人化身讪笑水鬼祸乱巫溪了!此时正被羁困在巫溪县衙之内,事在紧急,请督尉尽速定夺啊!” 公孙述白帝祠西南一隅有殿堂,为开皇初杨素托大匠宇文恺所建,因杨素于白帝城出峡平陈有功进越国公位,故称此堂名为越公堂,此堂奇构隆敞,内无撑柱,漫视中脊,邈不可度,堪称隋时建筑一绝,也是历代信州总管的治所,英武帝杨广登基后,复巴东郡,治所更为民复永安县内,越公堂遂为大隋内卫五蕴司所得,密设白虎堂,为五蕴卫监察巴蜀的一个重要据点。 越公堂正堂内,两个满脸灰尘清瘦汉子单膝归于居于正坐之上的一个锦衣美饰,年纪不过二十左右的英俊少年面前,少年紧蹙眉头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一派胡言!什么山魈水鬼的,一个稍微有些力气的小家伙罢了,至于让你们这些身经百战的悍卒怕成这个样子?”居于客座的青衫儒生拍了下椅把,对着跪立殿中的汉子斥道,“我五蕴卫自大业代玄鱼而行察九州以来,诛杀了多少所谓的神仙妖魔?哪一个不是肉体凡胎,故弄玄虚的宵小?一个未及冠的小子就把你们吓成这样子成什么体统啊!还在此信口雌黄妖言惑众,你们该当何罪!” 那两个汉子听罢此言,脸上的五官立刻扭到了一处,带着颤音道:“左督尉有所不知啊,兄弟们在此也有五年了,那些故弄玄虚的神仙妖邪折在兄弟们手里的也不在少数,荆楚地本就尚巫,兄弟们什么稀奇古怪的没见识过啊!可这小子确实不一样啊,长的青面獠牙的不说,力气还大的吓人,几十号衙役居然压制不住他,这且不说,他的身子还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一会儿胖一会儿瘦的不停变化,而且刀砍斧劈皆不能伤其分毫,这样的怪物兄弟们可从来没见过啊!这分明就是当地传说里的山魈水鬼啊,要不是他臂上露出三道火焰形,我们也不能确认那小子就是陛下找了二十多年的那个人啊!” 听完两人所述,儒生也愣住了,沉思片刻后向坐在正坐的少年说道,“这倒是奇事了!天宝贤弟,在此苦思也没有丝毫用处,咱们不如去巫溪见识一下那个化成山魈水鬼的小子是如何诡异再做定夺罢,毕竟如此诡异之事咱们可都没有见识过呢,还是眼见为实的好啊。” 少年听罢沉默不语,紧蹙眉头思索良久,猛地咬了下牙,站起身来对着儒生一拱手,沉声道:“咱们也收拾了不少妖魔鬼怪了,却无一个有如此诡异的,也罢,今日小弟就和魏明兄一起去见识见识这桩奇事,看看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那些所谓的神仙精怪罢!” 第二十一章 怪谈 - 烟尘记 - 未知 一叶孤帆在蜿蜒的江水里随波飘动,听着两岸不绝于耳的猿啼,看着两侧雄伟险峻的山脉慢慢向后漂移,伸手从熏得漆黑的老炉子上抄起一尾烤的焦黄的小鱼,端起半坛子老酒,一个须发花白的渔家老汉在这个长约一丈二,宽三四尺的渔划子上悠闲自得的大快朵颐,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老汉今年五十二岁,正是知天乐命的年岁,对于一个老实巴交的渔民来说,能从那场席卷人间的滔天祸事里顽强的活到了他这个年纪,也算是不易了。 也许是因为被这片三峡江水养大的人特有的倔性所驱使,虽然三个已成家且家境比较宽裕的儿子一再的让老汉不要下江讨生活,可老汉依旧固执的遵循着渔家“生于水死于水”的宿命,日出杨帆下江,日没则靠岸停泊,自从那件事以后,老汉更是不肯离船一步,吃喝拉撒皆在这个狭小的渔划子上,每晚听着江水流动的声音才能勉强入睡。 “爷爷,爷爷!”远处传来的童声打断了老汉的吃烤鱼的节奏,抬眼望去,一艘竹筏出现在远处,晃晃悠悠向自己划来,两个粉雕玉琢的小童正站在筏子前端冲自己不停摇手。 老汉大惊,赶紧丢了烤鱼,两三下收了帆叶,蹿到船位揺撸掉头,待驶进竹筏,一手一个将小童丢尽渔划子内,抄起一根拇指粗细的钓杆就向撑篙之人砸去。 “格老子的,我抽死你这混账东西!谁个让你把娃儿带筏子上了?你个混球就不怕出来个水鬼拖娃儿下水啊?” 骂骂咧咧的声音因为船上的猛烈的晃动戛然而止,老汉回过头去,愕然发现两个脸色有些发白的人站在船板上面色不善的看着他,再仔细一看,这两人一个是身着云纹锦衣的弱冠少年,一个是赤面美髯的儒生,虽然年纪不一,打扮不同,但举止间都透着一股子贵气,一看就不是寻常之人。 老汉皱了皱眉,正要问话,在筏尾躲避钓竿攻势的撑篙人赶紧走到老汉跟前,低声说道:“爹啊,这两位是郡里的官人,是来咱们这儿调查前几天那个大闹县衙的水鬼的事情的,您又不在,两位大人又有急事,所以县令大人差我带着两位大人下江寻您来了,这两位大人在北地生活惯了不熟水性,您刚才恼怒间又没留意,差点儿打翻了筏子,这才闹了误会的啊。” 老汉闻言狠狠瞪了自己儿子一眼,赶紧丢了钓竿,对着两人拱手赔礼道:“二位大人请恕小老儿无礼了,最近水鬼闹得人心惶惶的,都传闻水鬼山魈喜食小孩,这憨娃居然还把娃儿带水上来,闹得小老儿是心惊胆战的,以至怠慢了二位大人,还请恕罪则个。” 两人闻言脸色稍霁,对着拱手回礼,连道无妨,彼此客套一番,在老汉引领下于舱中坐定后,老汉的儿子就带着两个小娃娃捧着一坛子泛着清香的老酒和两盘烤鱼走了进来。 接过老汉奉上的酒碗喝了一口,少年放下碗来,看着老汉道:“老丈,几日前,郡守大人接到通报,说有不知是水鬼还是山魈的妖孽大闹巫溪,被羁押在县牢之中,特命我等前来查看究竟。可等得我等到时,县衙县牢已经坍塌一半了,那妖孽已经不知所踪,其他人也是语焉不详,只言是一只似人的精怪,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凶戾无比,据县令所言,那妖孽是老丈你从江中捞出来的,而且事发之事老丈就被关押在大牢之内的,所以对事情知之甚详,所以我等特地前来巡查,按理老丈遭遇如此之事定不愿再提的,我等也不该再来叨扰老丈的,但这个妖孽几日来连毁了三村,为害甚烈,且其行踪不定,我等搜遍了附近也无所得,无奈之下,只得前来向老丈探问一番,好知其根源以找到应对之策,事在紧急,还望老丈抛开忌讳顾虑,将事情原原本本详述一遍才是。” 那老汉闻言一滞,面色铁青的低头犹豫了半晌,一咬牙端起酒坛连倒了三大碗,一口气喝个干净后,对着两位官人一拱手,道:“也罢,小老儿今天就豁出去了,将那倒霉催的事情给二位大人再详说一番也就是了,还望能对你们有所帮助,能尽早把那些个山魈水鬼清理干净,也省得小老儿夜不能寐,晚晚被噩梦所缠啊。说起来,要不是小老儿贪心,哪里会惹出如此事端啊……” 老汉姓张,名渔娃,祖上三代都是靠着三峡水讨生活的渔民,到了老汉这一代依旧如此,直到开皇年间朝廷输籍定样,推均田制重新授田后,老汉家过上了半农半渔的日子,也许是自小就在水中生活惯了,老汉一直不习惯耕作为生的田园生活,到后来干脆将田地丢给自己的三个儿子侍弄,自己依旧在水上撒网捕鱼的讨生活。 就在七天前,老汉照例下水,正在江中行帆之际,忽听见巫山之中鸟兽惊鸣,抬眼望去,一缕缕黑烟从山中飘出,并伴有隐隐雷鸣之声,还不断有石块砸落到水中。 巫山素有鬼谈异事,附近的居民们也非常相信神鬼之说,是以老汉见此异状后二话不说赶紧收帆摇橹调头而回,行至半道,忽想起今天还未下过一次网,就这样回去心中未免不甘,于是就近寻了一处鱼儿多的地方,打算无论有没有收获都要就此回去,谁能想到,也就是这一网下去,才惹出了如许风波。 一网下去,张老汉就发现了不对,渔网好像被什么大家伙绊住了,赶紧用力往回收网,费了好大的力气待到将网拉入船中,才发现渔网之中躺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嘴唇浮着一层白沫子,脸色白的吓人,肚子肿的和十个月的孕妇一样。老汉大惊,赶紧按着他的肚子往外排水,那小孩吐了十几口水才恢复了知觉。 见了小孩逐渐清醒过来,孙老汉赶紧将船开到岸边停住,从后仓拎出几尾鲜鱼,做了一锅鱼汤给他暖胃,待小孩恢复后才上前询问缘由。 这小孩也是古怪,不仅胡言乱语说什么自己是神仙弟子,下凡时选错了地方,自己还要回天上去的之类的鬼话,还伸手从怀里掏出个装满金片的钱袋让自己随便拿,把个老汉给唬的不清,以为是谁家的小少爷游江时掉到水中,脑子进水了太多了,到现在都没恢复,好说歹说,老汉才把堆在金片上的五枚发黑的五株钱收了下来,带着小孩回到家中,让他暂且住下。 当夜,正当大家都在熟睡的时候,一声巨响把老汉给惊了起来,紧接着一阵凄厉之极的声音从屋外传出,惹起了一阵狂乱的狗吠,老汉赶紧下床出门,走到门口才发现自家的房门已经变成了几块木板,破烂不堪的散落在地上,院子里一片狼藉。 和赶过来的三个儿子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儿,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远处就传来一阵“鬼啊”的惨叫声,接着一阵慌乱的锣声响了起来,四个人赶紧就抄家伙往外面冲去,只见一个浑身冒着热气的人形怪物正在狠劲捶打着村子中央老槐树下的老石磨,嘴里还发出咕咕咯咯的怪叫。 在村民恐惧的目光中,那方据说重愈千斤的老石磨没用多大功夫就被那怪物砸成了一地烂豆渣,接着失去攻击目标的怪物转过头来看向人群,老汉才愕然发现,这个脸色惨白的怪物就是自己从水中捞出来的那个小孩,当时就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但见那怪两眼发直的东看西看半天,咕嗝一声怪叫就扑向老槐树旁边的民家,对着墙壁疯狂的捶打,不一会儿功夫,这怪物就在村民恐惧的目光中把老槐树周围的民舍毁的一塌糊涂。 看到怪物意犹未尽的样子,村民们都急红了眼,也顾不得害怕了,纷纷抄起叉子、耙子、锄头、扁担向怪物打去,可这怪物对村民的攻击不加理会,任由那些家伙什儿往身上招呼,只管自顾自的把眼前所看见的一切建筑砸个稀巴烂,闻讯赶到的县令一看,赶紧指使衙役用兵刃对其进行砍杀,砍了半天,那些精钢打造的兵刃卷刃的卷刃,豁口的豁口,可那怪物除了衣服被砍得破烂之外,头发都没被砍断半根,这还不算什么,更恐怖的事情接踵而至,被乱刃砍了一通之后,那怪居然不停的变化起身形,一会儿成丈二金刚,一会儿变成五寸丁,一会儿变成了胖子,一会儿变成瘦竹竿,一会儿头大身子小,一会儿头小身子大,总之身形是越来越扭曲,表情也越来越恐怖,这种不似人的表现把所有人吓的不轻,胆小的当场摊在地上,屎尿皆流的昏了过去。 就这样闹了一夜,好不容易天亮了,本以为“见光死”的妖孽依旧龙精虎猛的在村中祸祸,到最后县令不得已之下请调了两队兵丁,依仗着人多,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这怪物压制住,给他四肢拴上了大铁链子,关到了专门用拇指粗的镔铁打造的铁牢里,并安排了一队官兵把守。 因为此怪是张老汉无意中捞上来的,县令就把张老汉也羁押在了县衙之内,打算详仔细拷问此事,谁料想就在当夜,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从外面闯了进来,见人就杀的冲到进了铁笼子里,沉寂了良久,一声巨响从铁笼子处传出,整个县牢霎时间天摇地动,没一会儿功夫就房毁屋塌。还好张老汉所在的牢房离铁笼子较远,又是县牢的基柱所在,虽然房屋毁了大半,但张老汉所处的角落却没受到什么损伤,不然张老汉也难逃活埋的命运。好不容易扒开了挡在面前的碎砖烂瓦,挣扎着探出半个身子的张老汉就看见了一副诡异的场景,那个披头散发的人在半空中脚不沾地的来回飘荡,一张狰狞的鬼脸在月光下显得极其诡异,满是残肢断臂和鲜血的地上,一个几乎肿成一个圆球的怪物在对着半空中的鬼物不停咆哮,看到这个场面,已经被恐怖场景折磨了两个晚上的张老汉,神经再也不堪重负,当场就晕了过去。 一叶孤帆在摇弋的江水中缓缓驶向远方,渐渐消失在大峡之中,江岸边,锦衣少年玩味的撮弄着手里五枚发黑的五株钱若有所思的看向连绵不绝的山脉。 “魏明兄,看来小弟的差事就要着落在这片巫山之中了,你我兄弟才一相逢就要匆匆别过,也不知道他日再见会到何时啊!” 第二十二章 鬼事 - 烟尘记 - 未知 清明,又称三月节,为农家节气之一,是中国民间重要传统节日,清明有三侯:一候桐始华;二候田鼠化为鹌;三候虹始,三侯过,谷雨来。 清明前后亦有节称“寒食”,据传自春秋时晋文公误焚杀介之推,于其火难日下令举国禁火寒食火而得此节,魏晋得天下时,于寒食节隆而重之行春祭之礼,百姓争先效仿,此节遂与除夕、中元、重阳一起成为四大祭祖节日。每到寒食,乡里或共聚祠堂,以三牲祭拜先祖,或游于祖坟,拔草添土,焚香祷告,以寄哀思。 正所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身处神州大地的南僵,古荆州地界的一地,巴东郡的清明时节也是细雨连绵不绝的,人哭、天泣,哀声不绝,青香、水雾烟气纠缠,成了清明时节的一道特色景观。 不过对于大业五年的巴东郡居民来说,这一年的寒食节有些非比寻常,不仅天无泪,而且人亦无泪,不过依旧使人肛肠寸断,不是在先人的坟前嚎啕起伏的“人哭断魂”,而是紧闭房门在家中瑟瑟发抖的“人惊断魂”。无他,厉鬼横行而已。 谁能想到,在几十年前那场人间浩劫中都没有受到太大波折的巴东郡,却无端端的出了一个凶戾无比的山魈水鬼,不仅不惧日光,还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而且据说还忽大忽小的变化莫测,行走如飞,就连保佑了巴东一地六七百年的白帝公孙爷爷都不是这个妖孽的对手,眼睁睁看着它在一个多月里横冲直撞的连毁了七八处村舍而莫可奈何。 虽然朝廷连府兵都出动了来擒拿此妖孽,还请了无数道士和尚和巫汉巫婆来降妖除魔,但是因为它而重伤的父老乡亲们依然有增无减,甚至还有几个小有名气的天师法师和那妖孽刚一照面就被它打成成了一滩烂泥,虽然传言那妖孽好像对人肉没什么兴趣,而且几乎不从对百姓下杀手,可因它而重伤者不计其数,再加上这妖孽光杀人的手段让人毛骨悚然,谈之色变,大家哪里还敢走出家门一步?甚至连祭祖这样的大事都是关门闭户的在家中发抖,家家户户把门窗的缝隙都填的严严实实的,生怕那个妖孽不小心从缝隙里闻到什么令他不爽的气味而毁家灭门,更有那稍有家底的,干脆拖家带口的往关中逃去,在这样的恐怖气氛下,本来繁荣昌盛的巴东郡一时间变得萧索冷静的如同一个鬼域。 万籁俱寂,鸟雀归巢,月朗星稀,一个长满各种奇形怪状的老树的林子里的山包上,一间屋顶坍塌大半,房门歪歪斜斜的耷拉在地上,看不出是祠堂还是庙宇的破败建筑歪歪斜斜的耸立在乱草堆里,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脸狰狞之色的汪焱,在少了半拉脑袋的泥胎雕塑注视下,四脚朝天的摊在供桌之上,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咯咯怪音,全身不停的扭曲摇晃着。 从金阙宫重回人间不知道多长时间了,这段日子里,汪焱算是彻底感受了一把“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从被那个不知名的老头从水里捞上来后就感觉到身上怪怪的,不过一天时间就开始浑身肿胀,奇痒无比,体内像憋了一团火似的让人窒息,四肢百骸也开始不听任何使唤,这还不算,在这样痛苦的折磨下,自己的头脑却处于前所未有的清明状态,身上原本粗大的神经也变得无比的敏锐,把自己身体的所有感受清晰无比的传递到脑中,一时冷如坠入冰窖,一时热如置身沸油鼎中,一会儿麻痒的如万蚁挠心,一会儿疼的如被凌迟刀割,忽而飘飘然欲仙欲死,忽而如千斤巨石负于身上,忽而肿胀的难受,忽而被什么东西肋的几欲窒息,各种滋味不断的侵袭而来,把他搞的几乎神经错乱,只有在攻击破坏坚硬物体时候传来的巨大痛感才能稍微化解中和这些古怪的感觉。 不眠不休不饮不食,眼睁睁看着日头一遍遍升起又一遍遍的落下,宛如一只怪物般在大地上横冲直撞,不停的破坏着眼前所见到的一切,虽然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让其伤人,可依旧无法保证住身体听从大脑的指挥,汪焱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和身体就像是分成了两个不相干的部分一般,不管大脑如何死命的传达各种命令,身体依旧顽强的依照着自己的本能反应进行行动,根本无视大脑发出的任何信号。 也许真应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那句鬼话,自己的力气随着时间的推进慢慢地增长到了极其变态的程度,可自己大脑对身体的控制力一天差过一天,随着对硬物进行击打时传来的快感也一天天的减少,自己的大脑也开始变得越来越迟钝,再加上自从被锁进县衙时遇见那个杀人如麻,能在空中自由行动的鬼魅怪物后,在血腥味儿的刺激下,接连好次他都差点儿失去理智对所经过村庄里的一切活物进行攻击。比对种种情况得出了结论以后,汪焱悲哀的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种诡异的返祖现象之中,而且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能阻止的了,也许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变成一只只知道依靠本能行事的人形野兽了。 用最后的残存理智勉强控制着身体尽量往人迹稀少的地方跑,一头钻进了这片被当地村民称作鬼林子的老树林里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折磨了不知道多久都刚硬无比的的身体忽然一下子崩溃了,不仅骨骼好像一寸寸都断裂了般痛苦无比,全身的皮肤也开始渗出一丝丝泛着腥臭气息的黄色液体。被无边的痛苦折磨良久的身体开始困乏无力,无边的睡意一遍一遍的侵袭他的脑海,刺激着周身百骸的各种苦不堪言的感觉渐渐的被酸软麻痒替代,眼皮子也开始往下耷拉起来。 总算有了睡意了,这一次也许不会再醒了吧?这样也好,起码老子不用再受罪了,老天爷,保佑我一觉起来,能顺利的回家吧! “小子真行啊,得了如此怪病居然能坚持了整整四十九天这么久啊!不愧是金阙宫里出来的人物!行,少爷我承认你的资格,只要你能活下去,少爷我就认真陪你玩玩儿罢!” 朦朦胧胧之间,一把如幽冥之中传来的桀桀怪笑传入耳中,如勾魂魔音般瞬间把汪焱的三魂六魄摄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一颗颗长得奇形怪状的老树吱吱呀呀的晃动参差不齐的枝桠,一只只熊熊燃烧的火把被忽东忽西的乱风刮得东摇西荡,在这忽长护短忽明忽暗火光之中,一向被附近村民传为大凶之地的鬼林子变得更加的狰狞诡异。 几十个黑袍乌沙,左臂绣有玄武纹的汉子,三人一组结阵而立,一手持火把一手握着各类长短兵刃,把建在鬼林子中央的破败建筑包围的水泄不通。 一个青衫儒生两手平放于胸前立于破败建筑门外的广场上,面无表情的向着屋内沉声道:“吾乃大隋天子英武皇帝御下,五蕴司玄武殿稽查都尉谢直是也,请幽冥海仙长出来一叙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殿内传来一阵桀桀怪笑,随后一把阴测测的声音从殿内飘出:“桀桀桀桀!你这朝廷的阴犬倒是好鼻子啊,居然能找到本尊之所在,也是不简单了啊!也罢,本尊就看在你胆子够大的份上,暂且恕了你这凡夫的冒犯之罪,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谢直闻言扬了下眉角,顿了顿道:“仙长真的不出来一见吗?谢直此来乃是带了吾皇的圣旨前来,希望幽冥海诸仙长能往大兴一游,以为吾皇相思之苦啊,吾皇盛意拳拳,仙长还是出来接旨为好啊。” “哼!假模假样的恶心不恶心?你那忘恩负义的混蛋主子最想念的恐怕是本尊项上的大好头颅吧!这些年来,你们这些阴犬诛杀我真宗弟子还少了么?告诉你,这次不但是我幽冥海一脉再度出世,就连真宗其他宗派都已经再涉红尘,誓要与他周旋到底,非要要搅得江山易主,让他落得身死国灭的下场才能消我等之恨啊!你们这就滚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让他躲皇宫里好好享受他为时不多的好日子罢!” 谢直闻言脸色一变,沉声道:“你这厮好大的口气,居然敢说出如此的狂言,我大隋当今天子严明圣德,治百姓则丰衣足食,威域外则声名远扬,国运之昌盛,国力之充盈皆恒古未有,如此太平盛世焉能是你们这些魑魅魍魉的鬼蜮伎俩所能败坏的了的?来来来,我倒要看你这连自身都难保全的狂徒今日到底有何本事在此大言不惭!” 话音未落,就看见黑漆漆的正门口窜出一道白影,还未反应间,一个布满刀疤的狰狞鬼脸非常突兀的出现在他眼前,被生生撕裂到耳根部露出诡异笑容的血盆大口中,三颗锋利的獠牙凸现在嘴唇两端,整个造型扭曲怪异夸张恐怖,看的人遍体生寒。 被这张突然出现的鬼脸吓了一跳,谢直踉跄着往后退去,还没退出几步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沾在了什么东西上面,不管怎么使劲儿,就是无法动弹一下。 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凄厉的惨叫声就连绵不绝的灌进耳中,大惊之下向左右看去,只见原本包围在破败建筑旁边的火把不知何时俱义熄灭,整个场地被漂浮在半空中的无数发着绿光的粉末照的阴森异常,那些围在周围的属下们,一边从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一边如影子戏里的皮影人般,不停的做出各种奇形怪状但姿势僵硬的动作。 冷汗一下子从头上窜了出来,谢直转过头惊恐万状的盯着面前那个站在自己面前似笑非笑的鬼面人,色厉内荏的喝道:“大胆孽障!吾等乃是朝廷命官,尔等如此作为,难道就真的不怕惹来灭门平族的滔天大祸吗?” 那鬼物听罢此言桀桀怪笑了数声,抽出腰间骨笛放于唇边道:“福祸无门唯人自招尔,怪得何人?不过谢大人好福气,能得本尊亲自送葬幽冥,死后更可遍尝诸阴司酷刑,无休无止,无穷无尽,真是何其幸载!如此幸事岂能无乐乎?来来来!待本尊亲奏一曲以送谢大人归阴罢!” 第二十三 见鬼了 - 烟尘记 - 未知 一个十八九岁年纪的锦衣少年双眉紧蹙的盯着破烂的大殿上那尊怒目圆睁,血泪直流,姿势怪异的鬼王像,将拳头攥的吱吱作响。 怎么也想不到,五蕴司里有数的超级高手,人送外号“独角擎天”的谢直谢魏明就这么硬生生的折在了这里,还是被人给分尸的凄惨死法。 看着那个因愤怒扭曲的熟悉脸孔,宇文成都感到自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般刺痛无比。 老爷子的得意弟子,唯一让自己有家人感觉的人就这么折在了自己的治下,这种现实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接受。 将人头和四肢从泥塑上轻轻取下,回身一掌轰在泥塑身上,两人高的泥胎瞬间化成齑粉。 “搜!我就不信一百二十人没有一个活口留下!” 吐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吐沫,咬牙切齿的吩咐完后,就双手捧着人头四肢就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大殿。 魏明兄,小弟我一定为你讨回这个公道的,你就在九泉之下好好安歇吧! 正躺在一张古藤摇椅上在揉着肚子打嗝的汪焱,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睁开眼看了看周围一脸恭敬之色的村民,无奈的摇了摇头。 从那个诡异阴森的鬼林子里死里逃生后,再度经历了生死瞬间的汪焱算彻底息了找路回现代的想法,开始考虑起自己如何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生存的问题了,无路如何是不能再跟那群不正常的人接触了,可也不能连自保的本钱都没有啊。 本打算就此加入“乞丐”这个最能掩饰身份且在后世里很有钱途而且是最悠闲的职业中去,积攒自己人生的第一桶金,然后回到那个虽然贫穷但很宁静的小村子里去,把自己的爹娘接走,找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隐姓埋名,当一个逍遥自在的地主老财,谁料想预计中赚的盆满钵满的幸福日子根本就不存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要饭的”这种专业人士的生存空间。 城里那些个在集市间打着哈欠闲逛的武侯和官差衙役们也不知道怎么了,见到他这样破衣烂衫造型的乞丐们就立马精神的如同打了鸡血般,一窝蜂的冲了上来,又是要路引路条,又是查行李包裹,就连他手上随便捡的干树枝手杖和破碗都要拿过来皱褶眉头嗅嗅,总之非要撵苍蝇般把自己弄出城去才算完事。 更糟糕的是这年头的居民们,不论是商贾地主,还是佃户散农,就连站在青楼外面招揽生意的老鸨子。见了他这样的乞丐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心情好了连训带斥的施舍点儿残羹剩饭,心情不好了,连吼带骂的一顿扫帚,弄的他走了一个多月,挨了不知道多少揍,愣是没有要到一枚铜钱不说,还经常性的饿肚子,也不知道那些后世里靠要饭要成百万富翁的乞丐前辈们是怎么弄的,反正汪焱这个乞丐界的新丁是钱途暗淡的不见一丝光明。 这世道把流民和游民分得太清楚了,以要饭为业的乞丐、打把式卖艺的杂耍艺人、走江湖的游侠等等这些属于无业游民行列的人在官府和普通人眼里就是不务正业的不良分子,招致社会不稳定的有害有毒因素,根本就不招人待见,古人的同情心只会给那些由里正乡保开出凭证,家乡遭了灾不得已在渠魁带领下已背井离乡就食外地的流民,对于他这种根本就好吃懒做不务正业的游民,避都避不及,哪里会有好脸色给啊。虽说走了这一路总算弄明白了为何自己会有那么苦逼的童年这件事了,不过汪焱的心情却更加的郁闷了,男怕入错行啊,没想到啊,不入行的情况更加糟糕,这些个不在三十六行任意一行的人,其地位连个丫鬟仆役都不入啊。也不知道那些写武侠小说的作家们知道了他们笔下那些个大侠的生活阶层居然如此可怜,能不能郁闷到吐血,反正汪焱是快要吐血了。 如果这些还能在他理解并能接受的范畴之内的话,那些个专门堵着大小路径干剪径勾当的山大王们的做为,就真的让他哭笑不得了。放着富的流油的官绅客商不劫,见了他这号破衣烂衫的立马都蹦了出来,也不抢劫,也不搜身,就是一个劲的戏弄羞辱。没见过这么招揽人手的,不是打就是骂,还一个个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跟山贼事业有多伟大似的。走了差不多一个月,几乎每个山头都有那么一两个山大王在扎营立寨,也不知道他们都是哪儿蹦出来的,和那天杀的灵虚子上山的时候,也没见到有这么多的山贼出没啊! 这都什么事儿啊!瞄了眼身上锦缎织就的道袍,汪焱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无奈的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当干了这个自己绕来绕去想极力躲开的行当,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什么不能违背的天意不成?要不是自己怎么又绕回到这种自己打死都不想干的神棍生涯了? “你一岁死爷二岁死奶十岁死爹娘,克妻克儿克全家,一辈子霉运缠身,生儿子儿子死,娶老婆老婆挂,谁和你一起谁倒霉!”谁能想到被撵的气急败且饥肠辘辘之下随口而出的骂人之语,却换来了从村长到村民的毕恭毕敬,一口一个“仙长”,一句一个“法师”不说,还给他弄了一身华美的道袍,让这个五年来一直想要摆脱神棍生涯的“世外高人”瞬间进入了石化状态,万万没想到啊,自己随口的气话却成了铁口直断,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莫名其妙的穿越到古代,莫名其妙的进了邪教组织,莫名其妙的害病,还莫名其妙的遇见了凶杀案,这样的经历居然还不是最倒霉的?我说老兄你是瘟神投错了胎吧?汪焱哭笑不得的看着在面前畏畏缩缩的老头,同情其遭遇的同时一种平衡感也油然而生。 “好了,本法师已经为你拔除了霉气,你只要把这些符咒以火焚化,每日一次就水服下就行了,本法师保证你一年后运气会改变的!” 从怀里掏出一把从金阙宫顺来的乱七八糟符咒,满口胡谄的随手递给了老头,看着老头步伐矫健的向门外奔去,汪焱再次叹了口气,顺手抄起案几上的青果子狠狠咬了一口。 努力吧老头,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忽然之间感觉不对,伸手向怀里掏出胡乱揉在一起的符纸,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扒拉起来,不一会儿,一张白色锦筹就出现在了眼前,愣愣的看着锦缎上龙飞凤舞的几段文字,汪焱气急败坏的将锦筹扔在地上:“我擦!阴魂不散啊!这可真是见鬼了啊!” “这还真是见鬼了!” 距离汪焱所在位置百十里开外的鬼树林里,对着一个全身上下布满伤痕,被硬生生扯断四肢,两眼怒睁的黑衣汉子,锦衣少年也在低声嘀咕着同样的话语。 “都尉,我不甘心啊!请一定要替兄弟……”五官扭曲的汉子用尽最后的力气猛然间坐了起来,一句话没有说完,就那么目眦欲裂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了,抬起手来试着用合上他的眼睛,可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合上那流淌满血泪的眼睛,少年只得叹息一声收回手,看着手掌中的血渍,脸色越发的铁青。 一百二十人,一个超级高手,十几个一流好手,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着了人家的道,还连对方有多少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到,除了见鬼,还真的没有其他解释了。 魏明兄啊,你怎么这么鲁莽啊?有什么事怎么就不和小弟说呢?实在不行你等小弟从山里回来再议也好啊,都和那帮宵小之徒打过这么多交道了,你怎么还是如此大意啊,莫名其妙丢了性命,连对头是谁都搞不清楚啊!你叫小弟怎么给你报仇雪恨啊! 等等,这些人的手段,怎么那么像那伙妖孽所为?可是那些人早就在五年前被我绞杀一空了啊,该不会还有余孽未清除干净,如今又死灰复燃了? “都尉你看,那里有东西!” 部下的呼声把宇文成都从思虑中拉了回来,顺着部下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副越长五尺宽三寸的白布挂在前方不远一棵树上,上面用红色的颜料涂了几个大字,一阵乱风刮过,白布被挂的东摇西晃,沙沙作响,少年稳了下心神走上前去凝神一看,不由嘿嘿冷笑了起来。 “冥海不枯涸兮阴风不灭,阴风不灭兮吾道不竭,吾道不竭兮代天伐罪,代天罚罪兮山河易位……哼,代天伐罪,山河易位?好狂妄的口气!几个宵小居然想颠倒乾坤?幽冥海的余孽们,你们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我倒要会会你们这帮邪魔外道,看你们有何能耐出此狂言!” 说罢纵身一跃,扯下白布撕了个粉碎,随手一扔,从怀中摸出一面令牌,随手递给了侍立旁边的一名属下。 “尔等速持我令牌去巴东郡守处招募画师依那位兄弟所画影悬榜,大索天下,同时着令五蕴司四殿二十八属所有人等全力缉查,凡是发现左臂带着三道火焰纹身的小胖子,死活勿论,皆赏千钱,官晋一级。”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mp;lt;/a&amp;gt;&amp;lt;a&amp;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mp;lt;/a&amp;gt; 第二十四章 菜鸟的遭遇 - 烟尘记 - 未知 绿叶成荫的散布于道路两侧,肥大的绿叶在暖和的春风里摇曳生姿,一个长着马脸的老车夫一边端着葫芦大口灌着老酒,一边无力的拉动着马缰,调整着马车的行进方向,驱使着少皮没毛的老马拉着一辆双辕马车吱吱呀呀的在宽敞的大道上悠闲的踱步。 车厢里,汪焱正面带笑容的清点着包袱里的东西,两枚玉簪,锦缎和麻布两种布料的道袍各两身,两双粗布鞋,一双踏云履,一把精铁短剑,两大串五铢老钱,刨去他怀里的那一盒金片不算,这些就是他全部的家当,也是从那个鬼林子里的破庙中死里逃生后获得的“报酬”。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有做神棍的潜质,随随便便的满口胡谄,就换来了贵宾般的待遇,不仅吃了好几天有盐味的饭食,还生生体验了一把吃穿都有丫鬟伺候的贵族式享受,到最后还化了这老些的缘法,这可是那个该死的正宗神棍灵虚子都不曾有过的待遇啊! 一个师出名门,云游历练的鬼话,一段前言不搭后语的胡编经历,就让他莫名其妙的从一个人见人憎的叫花子变成了人人敬仰的大法师,这不能不让汪焱感到莫名的荒诞。 看来我还真的有当神棍或者骗子的潜质啊,瞪着眼说瞎话居然不会脸红,看来我的节操也彻底完蛋了啊!不过这操蛋的社会要节操也没什么用吧!算了,就这样吧!除了那张不知道些什么玩意儿的见鬼字条外,自己现在的运气是好的逆天了啊! 汪焱拍了拍枕在头下面的厚厚实实的包裹,轻轻的叹了口气,索性枕着躺在无顶的马车上,愣愣的看着云彩在白云中变幻着各种身形,一身粗布麻衣的汪焱思绪随着变幻的晃晃悠悠的车身也在起伏不定。 被迫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差不多二十年了,前一世里的生活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从小用皮带抽自己屁股无数次的老爸、脾气暴躁但对自己宠溺有佳的老妈、对自己家帮助不断照应有加的亲戚们、一起吃喝玩乐吹牛打屁的狐朋狗友,一个一个都成了梦里面那一片片模糊的影像,就连和自己结婚了不到两年的小妻子那婀娜多姿的身形容貌也开始变得扭曲变形。 浑浑噩噩的童年被颠沛流离的日子取代,迷迷糊糊的学校生涯变成了原始人类的神棍养成日记,疯疯癫癫的同学们眨眼间变成了一群神神叨叨的老道,自己这一辈子多灾多难的经历渐渐地把上一辈子那段枯燥无味的生活排挤出自己的记忆之中,无论自己怎么挣扎努力也无法阻止记忆的流逝。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这种无力感使汪焱感到异常的恐惧,驱使他一刻不停的思索着逃离这个梦魇世界的方法。 从绝望到希望,从希望到再度绝望,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开始,汪焱就没有一刻能入现在这样真正的静下心来思考自己到底要怎么样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生活下去,不是不能,是不敢,怕自己一旦融入了这个世界,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所以灵虚子能用一句“我能助彼归彼来处”这种鬼话把自己诳到那个山顶洞人才会住的鬼地方,所以紫阳真人才能用“归仙要旨”这种迷信读本把自己生生的拴在山上五年之久而没有产生纵火毁林的想法。 也许是只有经历了生死才能体会到的一些什么特别的东西吧,连续四十九天的非人煎熬,一路苦笑不得的经历让汪焱彻底的明白了自己的渺小无力,也从无名的愤怒中解脱了出来。 也许到了我放下以前的种种,好好的在这里过我的日子了吧!嗯,是该好好看看这个只在课本和评书小说里存在的辉煌王朝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吧?不,还是不行啊,要是不小心动了我的祖上什么的我不就彻底不存在了吗?唉,这都什么事啊,难道我陷入了鸡和蛋那种二货问题的怪圈子里了吗?我到底还是不是那个我啊? 一个酒葫芦递到了眼前,遮住了漫天云彩,也打断了汪焱的思绪,一把抓过来往嘴里倒去,泛着绿沫子的不知名土酒如一道小溪般落入口中,带着刺鼻的酸腥味滑过喉咙,把汪焱刺激的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扶着车壁不停咳嗽。 “呵呵,悠着点儿小道士,老汉这自家酿的春酒劲道可是足的很呐!”看到汪焱直拍脑袋的狼狈模样,马脸车夫的老脸都笑开了花,伸手抄起丢在地上的酒葫芦,美美的灌了一口,哈着酒气说道,“老汉这酒比那十里香招牌汾清都好的多啊,啧啧,你个小娃子猛灌了这么老大一口,不被呛住才怪呢。小娃娃满脸愁眉苦脸的又想什么糟糟事儿呢?不是我说啊,这天底下就数你们这样的心思多啊,算计这算计那的,一会儿想成仙得道,一会儿又杞人忧天的累不累啊!看看你自己,年纪不大却心思重得快成老头子了,要依老汉啊,你这样的娃娃就该在家伺候父母,没事讨几房老婆生几个大胖小子才是正理,没事干出什么家啊,得道成仙那些事情就不是你个小娃娃瞎掺乎的,年纪轻轻的,那么早就想驾鹤西去干嘛啊?” “呸呸呸!你才想驾鹤西去呢!”苦着脸吐出几口带着绿渣子的唾沫,没好气的白了车夫一眼,伸手从包袱里掏出十里香老板娘特意给他准备的干肉,就着干饼子狠狠吃了一口,抬起头对着车夫抱怨道:“我说大叔啊,你这是酿酒呢还是酿醋呢?怎么这么大的酸味啊?还劲道呢,这根本就是一壶稍微有些甜味的醋水嘛!” 听完这话马脸车夫立刻不愿意了起来,眼睛一瞪怒道:“小娃娃家懂得什么?老汉这酒虽然比不得什么三勒浆之类的烈酒,可后劲儿而也是十足十的,多年的老酒鬼也没人敢喝上半葫芦的,到了你这里什么都不是了?告诉你啊,你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娃娃,也就最多喝喝的醪糟而已,还和老汉谈什么酒啊?” “说什么呢!小爷我可从小泡在琼浆里长大的!”汪焱闻言不服的向老车夫挥了挥拳头,呲着牙道,“几十年来什么样的烈酒没尝过啊!你这酒还能后劲儿呢,最多就是比醪糟强了那么一点儿的货色而已!不信你把葫芦给我,看小爷一口把它喝个精光会不会有什么事!” 老车夫闻言抬手给了汪焱一爆栗,斥道:“小道士莫要信口胡说,开皇律上‘酒禁’的条文是说着玩儿的吗?酒都不让多酿,还泡琼浆?要是让官差听到了你还能讨得了好啊?要是连累了你道观的师长们被徒三千里,你的孽就造大了。” “我说大叔啊,我好歹是你们村的贵客,还是救了你们村上下性命的恩人啊!你就不能尊重我点儿吗?”脑袋被无端端的敲了一下,汪焱捂着脑袋叫了起来,“没有我的符箓和法术,你们村子的人要到大霉的知道不?” “咦,小子还不愿意了?告诉你啊,你那点儿把戏也就糊弄村子里的人了?”老车夫翻了个白眼,就着葫芦灌了一口酒,“老汉我年轻时走南闯北的什么没见过啊,那些个神汉巫师的比你这随便比划两下就说做了法的混小子可敬业多了,人家好歹还兴师动众的表演一番呢,你可好,随便忽悠两句算完事,要不是老张头实在太可怜,老汉我当场就像揍你个小骗子一顿了,还敢提这话头啊!” 听了这话,汪焱耳根子都红了起来,无语半晌一把抢过葫芦,咕咕咚咚猛灌了起来,待到整个葫芦里倒不出一滴酒来,才把葫芦随手一扔,醉态可掬的打了个酒嗝。 “君、君大叔,你太、太、太小看人了吧!小爷、小爷我用得着、用的着当骗子吗?张大叔那些、那些个身世也是瞎编、瞎编的不成……” 话没说完,两眼一黑,就朝地上栽了下去,丝毫也没看见老车夫眼中闪过的寒光和嘴角露出的冷笑。 “前边十里就是集镇,酬金已收无需另付,前路渺渺后会无期。”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昏脑涨的汪焱从地上坐了起来,愣愣的看着缠在自己手掌上的白布条,那上面歪歪斜斜的留言让他本就还没清醒的大脑变得更加混乱。 摸摸怀里的钱袋,依旧是满满的一袋,再晃了晃缠在腰间的百宝囊,那一大串自己从师门里弄出来的瓶瓶罐罐依旧是原来的重量,就连散落在地上的包裹里,那些自己装神棍坑来的东西一样也不少,包括那两大吊五铢钱依旧歪歪斜斜的躺在那里。 这到底是搞哪一出啊?不由自主的挠了挠头,随手丢掉了这张莫名其妙的布条,忽然发现布条背面好像还有一排小字,捡起来一看,脸色立刻大变,赶紧掏出钱袋来,打开绑带口朝下往地上倒去。 这一倒不打紧,只见鼓鼓囊囊的钱袋中哗啦啦的倒出一堆石片碎瓦,自己五年青春五年辛苦五年血泪换回来的那堆金片哪里还有半片留下。立刻把汪焱的鼻子都给气歪了,三两步窜上大道,跳着脚骂了起来:“君正月你这个混蛋!我把你这个该死的老东西!你给小爷我滚出来啊!” 还没骂完,就听见身后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回头望去,只见大道远方扬起滚滚烟尘,一匹快马一马当先的向自己冲了过来。 第二十五章 霉运缠身 - 烟尘记 - 未知 你不得不承认这么一个事实,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很多时候根本不由人的意志而转移,不管你再怎么精密计算和布局策划,到了最后,事情的最终结果往往和你希望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于是古人有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也的”感叹。老天爷就像一个性格恶劣的导演,按自己的喜好随意编纂糟蹋着我们的人生,非要搞到你狼狈不堪如小丑般上蹿下跳,满足了他自己的恶趣味后,才哈哈大笑着寻找下一个猎物,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也大抵如此了。 在一群凶神恶煞包围中的汪焱,就是这么一位在老天爷这个名导所执导的滑稽戏里戏份颇重的小丑。从那场不靠谱的旅游开始,汪焱的人生就偏离了正常的轨道,被带到了一个疯狂的世界里,开始了霉运缠身的人生。 颠沛流离的灰色童年,深山老林里的神经病院,差点儿返祖成野兽的怪病,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差点儿因为要不到饭被饿死,花样百出的倒霉事情接踵而至,让汪焱崩溃的一塌糊涂。 好不容易舍了脸皮,造谣撞骗的混了一身行头,却没想到被一个驾着破马车的乡下老汉给算计了一把,用一葫芦搀着蒙汗药的加料春酒把自己从金阙宫里带出的金片给掏了个精光。 “小子教你个乖,所谓财不露白,没事干别拿着金叶子在人前显摆,不然下次换个人请你喝的就不是加了蒙汗药的美酒了。”要不是这混蛋留下的字条,谁能想到这个看似忠厚老实的老车夫居然是个专干没本生意的独脚大盗,更可气的是,这个不靠谱的混蛋昧了自己的钱财不说,还把自己给生生的坑到了这种地步。 原来一个人能倒霉到这种程度,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这到底是老天爷在玩儿我,还是我本身就是瘟神转世呢?看着一面前大堆眼神不善的不良分子汪焱都不知道自己是哭还是笑了。 还没骂几句,就被这个坑了自己钱财的老家伙给拽上了马背,接着就陷入了弓矢乱飞,陷阱不断,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境地,折腾了差不多一天,直到天黑那个挟裹着自己的老匹夫才被不知道从哪儿射出来的利箭阻止了行动。 刀剑什么的就不说了,连弓弩都用上了,这就是所谓的江湖?刀光剑影还要加上枪林弹雨的,这也太他娘的凶险了吧,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该呆的地方啊! 苦着脸看了看钉在紧攥自己右腕不撒手的血人左肩头那根拇指粗细的箭杆,又看看四周举着兵刃布好架势,满脸戒备之色的诸位“绿林好汉”们,汪焱苦笑着用左手指着右手腕处道:“各位英雄,各位好汉爷你,这个人和我没有一个铜钱的关系,小子我纯粹是无妄之灾啊,小子我就是个普通道观里的小道士,可不是走江湖的啊,各位好汉爷有什么事就去找他吧,还请诸位发发慈悲,放过小道啊。” 他的话被华丽的无视了,没有一个人接他的话茬,所有人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欠奉,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个在不停挣扎的独脚大盗。 见到众人都看着他,那独脚大盗张开嘴来呲牙一笑,吐了一口带着血沫子的唾液,从怀中掏出一个翠绿色的小药瓶,对着嘴猛灌了一下,随手将药瓶一扔,打量着冷笑连连:“好啊,好啊,南北绿林道的成名人物今日居然来了大半,好啊!好盛大的阵势啊,好卑鄙的手段啊!今日老子这跟头栽的着实不冤啊,既如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便是。不过今天你们要弄不死老子,那你们就等着被老子灭你们满门吧!” 话音未落,就听见“嗖”的一声尖啸,一只利箭从人群中射了出来,从那个独脚大盗的右肩穿了过去,疼的他浑身一颤,松开了攥着汪焱的大手,张开嘴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君大哥别来无恙啊,恕怪小弟无礼了,你这‘千臂猿猴’的本事可是让小弟忌惮的很呐,不把你彻底的钉牢了,小弟我可是不放心呢!”一把尖锐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着打扮极度妖媚的青年男子,腰肢招展的穿过人群,面带微笑扫了一眼独脚大盗,随机转过头,翘起兰花指指着好不容易脱了身,正打算偷偷溜走的汪焱,娇嗔道:“兀那小道士,本公子还没发话呢,你想走到哪儿去。” 不待撇着嘴的汪焱说话,看清来人面貌的独脚大盗先发作起来了,一张马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抽动,青筋从额角一根根蹦了出来,鼻子中喷出肉眼可见的热气,两眼通红的喘息着咆哮起来:“云陌若你个卑鄙龌龊的东西,几年不见居然成了个这么个德行,俺君正月真是瞎了一双招子才结交了你这么个伪君子,亏你们岭南云氏还自称豪族世家,勾结绿林匪类坑老子不说,居然还用放冷箭这种下三滥的卑鄙手段暗算老子,娘的,你这么个无耻卑鄙下流之徒,居然还好意思站在老子面前大言不惭?你难道就不怕你当年的毒誓应验吗?!哼,你等着!老子做鬼也不会饶过你这个没有卵蛋的假娘们儿的!” 那叫云陌若的娘娘腔丝毫不理会在那里对他怒目圆睁的君正月,悠闲自得的左顾右盼,甚至还对着汪焱面前抛了个让他鸡皮疙瘩直冒的媚眼后,才慢悠悠的转向正在不停挣扎的君正月说道:“君大侠还是少说点儿狠话的好!九毒银狼箭的厉害君大哥又不是不知道,恐怕你现在连抬抬手臂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了吧,你这样子还能拿小弟怎么样呢!再说,我们岭南云氏本身就是绿林世家,这次只是以绿林人的身份来除掉你这个杀人越货的绿林败类,何来勾结江湖匪类一说?大哥你也不用着恼,也休要怪小弟无情无义,怨就怨你不义在先,惹的天下绿林道朋友们群起攻之,这又能怨的了谁呢?这样吧,念在你我曾经兄弟一场的情分上,只要你把那两样不属于你的东西拿出来,并且发誓从此以后归隐山林,兄弟我就做个保人,保下你和那个小道士的性命,让你们俩安安的离开这里,你意下如何啊?” 君正月闻言默然无语,低头闭目沉思片刻,突然两腿蹬树猛的用向前力一挣,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大喝一声,就这么咬牙把两肩从钢制的箭杆中硬生生扯了出来,不待众人有所反应,一把将离他最近的汪焱拦腰拽了起来,向着人群相反的方向抛了过去。 “狗日的君正月,你又坑老子!小爷我做鬼都饶不了你啊!” 一连串夹杂树枝折断声的惨嚎从远处传了过来,在众人被他莫名其妙举动弄的愣神的时候,肩膀上露着两个血淋淋大洞的君正月,一把拽掉头上的束带发簪,披头散发的哈哈大笑起来,并从胸口摸出一个葫芦形状的白玉瓶来,一仰手向嘴里送去。 一看见那个瓶子,云陌若立刻脸色大变,哪里还有半点矫揉造作,脚一蹬地,纵身仰向君正月冲了过去,一边挥掌击向他的胸口,一边口中大叫了起来:“还不赶快动手!这个老贼手里的可是不死神丹,让他吃下去的话我们一番辛苦就白费了!” 那君正月却对他的掌击根本不加理会,任由他一掌击在自己胸口,自顾自的仰头一口将丹药吞入口中, 胡乱咀嚼了几下吞入肚中,才对着发愣的云陌若咧着嘴露出一个让他头皮发炸的狞笑,一拳捣向他的心口,把他打的一个两眼发黑几欲吐血,趁他趔趄着向后退去的空隙,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和腰带,双目一瞪两臂用力将他举过头顶,大喝一声向蜂拥而至的人群砸去。 “哈哈哈哈!一帮腌臜东西还想长生不死?做梦去吧!不死药是老子的!通天路的所在也只有老子知道!这些都是老子的,就是死老子也要带着他们到下面去!” 看着因为躲闪云陌若而弄的狼狈不堪的人群,状如疯魔的君正月狂笑的大笑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枚孩童手掌大小的圆玉塞入嘴中,在喉咙里咕噜几下咽入肚中,随手拔出钉在树上的那两只精钢羽箭,状如疯虎般向人群冲去。 “噌楞楞”的一声刺耳的金属声想起,一大把五寸长的精钢细钉从人群里钻出,砸在了已经陷入疯魔的君正月身上,把他砸的足不沾地的向后倒飞了十多步,四脚朝天的躺倒在尘埃当中,再也没有丝毫动静。 “你个老家伙真行啊,少爷我真的服了你了,都这样了还死抱着东西不撒手!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吗?娘的,少爷我今天不扒开你的肚子把东西拿回来就对不起你给少爷的一下子!” 踢了了踢地上被钢针砸的面目全非的死尸,摸了摸胸口那生疼的印记,暴跳如雷的云陌若抽出腰间佩剑,怒喝着向地上插了下去。 第二十卷 没完没了 - 烟尘记 - 未知 烟尘滚滚的马道边上,一间破破烂烂的小茅屋歪歪斜斜的靠在一颗歪脖子柳树旁边,带着浓浓肉香和酒香的炊烟从四处漏风的土墙和茅草填堆的屋顶空隙里溢出,随风向四方扩散开去,不断诱惑和摧残着来往行人的肠胃。 茅屋内外的十余张方桌上挤满了穿着各色服饰的人,一边端着一样的海碗子猛灌,一边用带着乡音,半生不熟的官话对着大伙大声的吹嘘自己的经历和各地的奇闻。 十里香,是过往客商给这家与众不同的茅草小店起的绰号,别人家用来歇脚小酌的小店,门上往往悬有招牌,挂有酒帘旗布招揽生意,而这个小店自打开张以来既无招牌也从没有挂过任何酒帘旗布,只是一味的以自己的酒香肉好来吸引客商,这样全凭撞大运的经营方式,居然能让这个不起眼的小店开张十几年依旧生意兴隆,说来也算稀奇了。 “少侠!小少爷!小爷爷!小祖宗!我求求您了,您悠着点!您再这么砸下去,小店可就没有能做饭食的材料了啊!” 带着哭腔的告饶声响了起来,不大的小店瞬间安静了下来,一起看向了发出如此声音的西北角里。一身短靠窄袖,猎户打扮,年纪大概有十三四岁的小胖子正坐在一颗歪脖子树下的长条凳上对着满地狼藉尴尬的直挠头,一张长桌不知道怎么弄成四分五裂的木片,歪歪斜斜的散落在一地残羹剩饭之中,一个满头大汗的伙计一在一旁满脑仁黑线的看着他。 “这个,伙计,你们的损失我包了,麻烦你换一张桌子,再随便上些吃的就好了。放心,这次不会了再有事了。” 摸了摸自己饿的咕噜直叫的肚子,小胖子脸色有些赫然的看了一眼撸胳膊挽袖子要找他拼命的伙计,结结巴巴的说除了让伙计更加跳脚的话来。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憨态可掬的窘样和暴跳如雷的形象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惹得店内外的食客们“轰”的一声暴笑起来。 看到大家都在看他们,伙计委屈的指着小胖子大声说道:“诸位客官你们给我评评理,这位小祖宗每次端上饭食来必定连碗带桌子给弄给稀巴烂,前前后后连着给他换了三次有余,有这么打尖的客人吗?这分明就是砸场子搅事的嘛,我们这儿本来就是小本儿买卖,要是都像他这么折腾下去,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啊!” 带着哭腔的申诉让众人听的既好笑又滑稽,不由自主的往那个小胖子瞧去,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个除了有点胖之外,没什么出彩的小孩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由疑惑的看向伙计。 有那好事儿的就直接开了口问了:“我说伙计啊,这么个屁大点儿的半大小子能有什么力气连着砸了三张桌子?该不是你这伙计看他是个憨不拉几的小孩子,就故意给他换上个破桌子,好用来讹他罢?” 这伙计听罢立刻涨红脸蹦了起来,赌咒发誓的叫道:“这位客官你怎么说话呢?小的虽然目不识丁,可也是知道个好赖的,往来都是客,哪个会因为他年纪小的瞧不起他呦!不信你问问这位小客官实情如何,小的如若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倒霉倒得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听着伙计的赌咒发誓,再看看众人投向自己的好奇目光,引起这古怪事件的中心主角汪焱无奈的翻了翻白眼,从怀里掏出了自己仅剩的一吊老钱,咬咬牙丢给了伙计。 这倒霉催的,自打那场莫名其妙的怪病后,自己的身体就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身材是恢复到前世那种偏于丰满的体态了,体能却是直线性下降。走没两里路就要歇好大一会儿,搬块稍大点儿的石头都喘半天的气, 这样的体质甚至连自己来这里后在童年时期的力气都不如,就这么变成的成了“手无缚鸡之力”人士中的一员,要不是靠着贪心来支撑,那袋死沉死沉的金片早就被他顺手丢了,要不是有这样的念头,他也不会不要钱似的抓起一把金子丢给了村长,惹来那些多麻烦了。 好不容易度过了身体的适应期,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谁知道几天前被那个马脸混蛋扔进了树林里后,自己的力气却莫名其妙的呈几何倍增长起来了,弄到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地步,这次还算好的了,要是换了才从树林里走出来的时候,那烂的就不止这桌子上的锅碗瓢盆了。 把伙计找回来的铜钱胡话一扎塞进了怀里,郁闷的看了看交头接耳的人群,汪焱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顿饭还没上来就没了五十枚肉好,这顿饭贵的离谱不说,还引来了一大堆带着好奇目光在等待自己表演猴戏的人群,看来这顿饭无论如何也吃不了了,唉,可怜的肚子啊,你就再忍耐一天吧! 拍了拍自己饥肠滚滚的草包肚子站起身来,正打算离开时,抬头就看见一队顶盔掼甲的官兵押解着一大群五花大绑的囚犯走了进来,那为首的大胡子领队走到一张只有两个人的长桌上,把首环横刀往桌子上一撂,对着赶过来点头哈腰的伙计说道:“伙计,我们也不撵客人,也不耽误你们的生意,你就赶紧的加几张桌子,随便上一些吃食即可,速度快着点儿,我们有紧急公务需要处理,可没时间在这里墨迹。” 那伙计闻言,赶紧大声应了一句,撒腿就往屋里奔去,那些原本看热闹的食客们也是脸色一变,赶紧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言不发的用最快的速度消灭面前的食物,每个人都希望赶紧的吃完离开这个不知道吉凶的是非之地,一瞬间人声鼎沸的小店除了稀里呼噜此起彼伏的饮食之声外就再没有任何别的响动了。 见到众人因为官兵的原因都散了开来不再关注自己,汪焱赶紧趁机向门口溜了过去,可谁曾想刚要踏出店门,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 “小子你还想往哪儿跑?”似曾相识的声音让汪焱愣了一下,转过头去一看,只见一个带着枷镣,满身血渍,狼狈不堪的红衣人正对着他怒目而视,待到汪焱定神看清来人面貌,猛的打了一个激灵,全身汗毛都炸了起来,二话不说扭过头来窜出门外,甩开两腿撒丫子向前冲去。 娘的,刚消停了几天又来了,这还有完没完了啊!根本是不给人活路嘛!贼老天,你是不是非要玩儿死我才肯干休啊? 听着身后的叫嚷不断的嘈杂声音,汪焱悲愤的在大路上狂奔起来,从被那个卑鄙的娘娘腔君正月认出来后,汪焱就知道自己又要陷入大麻烦当中了,刚摆脱了江湖仇杀,好不容易在一家猎户院子里弄了身衣服换下道袍,就是怕在遇见那帮江湖土匪时被认出来,可没想到还是被那个最卑鄙的娘娘腔认了出来,还惹来了这么一大批全副武装的官兵对他围捕追杀,不断升级的恶心事件接踵而至,让他这辈子的人生看不到一片光明。 这真是刚出泥潭又陷狼窝啊!这下乐子可大了,要不了多久老子的肖像画就该布满大街小巷了吧?这下好了,还没怎么着我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这离谱的剧情到底算怎么回事啊?老天爷你到底要玩儿我到什么时候啊?娘的,难道老子这辈子的人生注定要在牢底坐穿和山寨小喽啰这两个结局中选择一个吗? 胡思乱想还没结束,更让他欲哭无泪的情形就出现在了眼前,大道前方不远处突兀的出现了一支身着黑衣的队伍,三两人一组一字排开,把空旷的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这不是逼上梁山的节奏,这根本就是不干掉自己誓不罢休的节奏啊!我擦,我到底摊上了什么样的大事儿啊?官兵一个劲儿的撵我不说,怎么连杀手组织都蹦出来了? “嗖”的一声轻响,一支羽箭稳稳的插在了脚下,汪焱只得无可奈何的停下了脚步,苦着脸拱手对着前方人群做了一个长揖,带着哭腔的哀求起来:“我说各位好汉爷,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啊?小子我一不走江湖二不做不良之事,就是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根本不会和各位好汉爷结什么仇怨啊,还请各位好汉爷爷行个方便。放我过去好不?” 他的回答再一次被华丽的无视掉,那些黑衣人依旧是张弓搭箭,举着长短兵刃摆开架势,死死的盯着他不言不语。他们不动,汪焱也只得身体僵硬的立在原地,不敢有丝毫的动作,就这么沉默的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身后的声音清晰可变,骑着马站在队伍中央位置的黑衣人才举起右臂朝旁边挥了一下,立刻就有一匹劲骑冲了出来,绕过汪焱,向后方奔去。 待到看清派出去的人拦下了追兵,那居中的黑衣人才一按马背纵身跳下,走到据汪焱所在大概二十步的距离,从上到下的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才面无表情的对着他说道:“兀那小子,五蕴司缉查使在此,还不把东西交出来更待何时?” 第二十一卷 开挂了 - 烟尘记 - 未知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把汪焱说的一愣,交什么东西啊?自己全身上下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值得起官兵们这么大动干个? 金子被那老贼不知道弄哪儿了,坑蒙拐骗来的那包袱东西,被那个该死马脸老鬼挟裹上马背的时候就不知道丢在了那个犄角旮旯里了,好不容易塞进怀里的那一百枚五铢老钱,如今就剩了五十枚不到,这点儿东西也放不到他们眼里啊! 黑着脸看着汪焱左一把符咒右一盒丹药的从怀里往外捣鼓了半天,却始终拿不出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个自称五蕴司缉查使的黑衣人“噌啷”一声拔出腰间横刀,嗔目喝道:“兀那小子,你诚心戏耍本官不成?本来打算看你年幼无知又是受人胁迫的份上放你以马的,哪知道你居然如此不识好歹,既如此那就休怪本官手段狠辣了!” 见到那缉查使横刀在手一步步向自己逼进,汪焱脸色立马绿了下来,掏东西的速度更加快捷了,各种的符纸花花绿绿向着黑衣人扔了过去,一瞬间弄的漫天遍地符纸乱飘,像极了法师捉妖的场景。 “好你个可恶的小道士!你这是把本官当妖孽来收了啊!”这恶作剧般的举动彻底激怒了那个自称五蕴司督察使的黑衣人,只见他双目一瞪,随手挽了几个刀花,把迎面而来的东西一股脑的磕开,怒喝一声,两腿一蹬如飞矢般向着眼前手忙脚乱的小胖子冲了过去,待到近前,一侧刀身磕向那小胖子闭着眼胡乱挥打的手臂,同时伸手向他的脖子位置抓去。 也合该那黑衣人倒霉,就在他手刚碰到王焱脖子皮肤的时候,哐的一声巨响从耳边炸开,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虎口传来,不由的手一撒,横刀就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砸起了一阵尘土。 大惊之下蹭蹭蹭向后连退三步,摆好架势警惕的对着王焱,看了看自己的虎口处,几道翻着皮肉的伤口在往外淌血,又拿眼向地上的横刀处扫去,立刻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自己那把环首横刀被折成了一个扭曲的弧状物体,一个小拳印深深的凹在了横刀侧面。 娘的,这小子好大的力道啊!淬了火的刀居然也能给弄弯了,这还是人吗? 黑衣人骇然之下,又连着向后退了几步,摆好架势警惕的看着王焱。 胡乱挥打了一阵不见丝毫动静的王焱睁开眼来,正好看到了黑衣人如见鬼般向后退去的动作,不明所以朝身上打量了几下,又向四周看了看,摇摇头对着黑衣人一拱手,带着哭腔的哀求道:“这位大老爷你们到底要什么说清楚点儿行不?小子把家当都拿出来了你还不满意,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那黑衣人听到他的话,气的一哼,却又不敢靠近,只得厉声喝道:“小子还装傻?别以为你换了道袍装作猎户就能掩人耳目了,那君正月老贼死到临头还要把你救出去,不就是为了那件事物吗?实话告诉你,那东西可是大内之物,是那老贼夜入皇宫盗出来的,本官奉圣谕缉盗寻脏,你一个化外之人最好不要胡乱掺和进来,不然你道观上下都会受你所累,遭受无妄之灾吗?” 一听这话,王焱气的鼻子都歪了,自己莫名其妙的被官府通缉原来还是因为那个挨天杀的马脸老鬼啊! “我说你们就那么相信那个老混蛋的话啊?那老混蛋昧了我的金子不说,居然还继续栽赃陷害啊,你们快去把他找来,我要和他当面对质!” 那黑衣人闻言冷笑道:“小子你还在糊弄啊!那老贼早已经被人开膛破肚死了个干净,你就打着死无对证念头是吧?老实告诉你,趁早息了这个念头!现在把东西交出来你还能落得个囫囵身子,等到是进了我五蕴司大牢之时,你再后悔可就晚了!” “你说什么?那老鬼死了!”一番言语说王焱彻底傻了眼,怪不得所有人一窝蜂的全都找上了自己,这该千刀万剐的混蛋,死就死了,还非要整那么一出,拉我做垫背他就那么爽啊?我上辈子欠他什么了啊? 想明白因果的王焱立刻把段靠衣襟一撩别在腰带上,顺手从腰间扯下一排褡裢向黑衣人走去。 “行,咱们不说那个混蛋的事了,你自己过来看,这就是我全部的家伙什了,你自己随便找有没有你要的东西吧!再不行你搜我的身也行啊!” 那黑衣人哪里肯再靠近他一步,见他向自己走来,立刻向后倒蹿了几步中,大声喝道:“小子站住,休要再起什么歪心思!爷爷我没耐性陪你在这里磨叽!十数之内,你再不把‘天路图’拿出来,本官就将让你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 说罢也不管他的反应,掉过头慌慌张张的跑回本阵,扬手一挥,顿时几十把张弓搭弦的弓箭对准了王焱的位置。 这就是不讲理了啊!王焱看着面前那些无表情的黑衣人欲哭无泪,这他娘还有地方说理没有啊?自己这个怎么看也不像地主老财的小屁孩儿会有地图那么高级的东西吗?虽说那玩意儿放到现代社会就是两块钱一张的破纸,可在这个交通不便社会里,那可是连普通的地主家里都不见得拥有一张的高档货啊,这帮混蛋们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啊,居然问自己这个穷小子要那种东西?再说了,要是那老混蛋真的塞给了自已那么老大一大张纸的话,只要他说出那混蛋名字的时候自己就拿出来了,还搁得住在这里等着变刺猬?说又说不通,打就更别想了,看来对面的那些人怎么样都不打算放过自己了,算了,不管了!老子拼了! 主意打定后,王焱扭头就向路边树林方向跑了过去,刚跑了没两步,就听见一阵夹杂着“嗖嗖”声的劲风在身后响起,满头冷汗的王焱随手把褡裢往身后一扔,两腿一蹬地向眼前方离自己最近的树林使劲扑了过去。 一声巨响传出,一人抱粗细的树木被他撞的轰然倒塌,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看见又一排箭雨迎面而来,赶紧就地一滚,顺手拎起一样东西向前抛去。 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传出,接着一片掺杂着嘶鸣的惨叫声响了起来,一颗巨大的方石直挺挺的耸立在了黑衣人队伍之中,一匹匹失控的惊马在阵中胡乱踩塌了一阵,一溜风的钻进了路旁的树林深处,井然有序的阵型被一连串的意外弄得混乱不堪。 被眼前的突然变故弄的发愣了半天,汪焱才想起自己的怪异到极点身体状况来,看了看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黑衣人,低下身子抱被自己拦腰撞断的树干,掂了掂分量,对着那些惊恐的盯着他看的人群露出一个自认为很狰狞的笑容,一抬手将树干举过头顶,两臂用力一挥,把树干横着朝人群扔了过去。 玛丹!一个个的没完没了的,一帮子畜生!操蛋的东西!说了多少遍认错人了,你们还不信!要不是贼老天难得发回慈悲,让老子享受了一把开挂福利,老子这会儿就被你们射成刺猬了!你们等着,今天要不把你们砸扁几个,老子难出这口鸟气! 眼看树干到了人群上空就要下坠之际,一声嘶鸣响起,一匹黑蹄白马从落在阵中央的巨石上方跃了出来,一杆怪模怪样的奇形兵器从马背上伸了出来,稳稳的拖住了横落下来的树干,接着兵刃转了一圈后朝上一挥,那截粗大的树干就碎成两段砸在了人群两侧,此时那匹黑足白马的四只黑蹄才堪堪地落在地上。 那马上之人看也不看人群两侧的碎木,一紧缰绳,径直向汪焱所在冲了过去,待到两人距离二十步左右的时候才立马站定,一举手中奇形兵刃指着汪焱厉声喝到:“好你个任意妄为的小畜生,皇家近卫也是你这种蟊贼能随意伤害的?来来来,某倒要看看人有何能耐焉敢如此妄为!吾乃五蕴司白虎堂骑督尉宇文成都是也,尔姓甚名谁还不速速报来啊!” 第二十二卷 第二杰 - 烟尘记 - 未知 听到来人报了姓名,汪焱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浑身一颤呆立当场,不可置信的瞪着马上之人打量起来。 马上之人十八九岁年纪,肌肤白如羊脂,长的浓眉大眼英气逼人,身着一袭锦衣,发插一根玉簪,手里握着一杆有三米长似叉似矛,似耙非耙的怪异兵器,看清楚了来人的相貌打扮之后,汪焱登时傻了眼。 娘的,这个提溜根怪耙子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小白脸就是那个狂拽炫酷吊炸天的大隋朝一代猛人,隋唐英雄榜里面那个永远的万年老二? 汪焱不可置信的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又从上到下把马上之人仔细的打量了一遍,举起右手猛的照自己脸上来了一下,然后抱着脸跺脚跳了起来。 疼死我了!看来我真的不是在做梦了,这个唇红齿白的小白脸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人物了,不对啊,宇文成都不是应该是“身长一丈,腰大数围,金面长须,虎目浓眉”的壮汉啊,而且应该是历史里不存在的虚构人物啊?这么一个说年纪比自己现在的身体大不了几岁,论身高也就比自己高出那么一头半头的瘦弱小子真的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天宝将?这么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白脸怎么就突然跳出来说自己是那种根本不存在的人物呢?难道那些评书里的人物其实都是历史里真实存在的?难道说那个隋唐第一帅哥罗小白脸我也能有机会见到?看来这趟没白来啊,反正我在这里也是无业游民,要不要去到时候济南府看看那个英雄会啊? 心不在焉的打量着眼前这个身材连自己一半面积都不到的小家伙,一股荒唐的感觉萦绕在了王焱心头,让他不由自主的咧了一下嘴。 他这厢咧嘴不打紧,看在早就对他来回打量自己不满的宇文成都眼里那就不一样了,只见他脸色一沉,扬起手中的怪耙子朝王焱一指,眼睛一瞪大声喝道:“兀那小胖子,你一对招子看来看去作甚?是瞧不起你家小爷吗?还不速速报上名来领死更待何时啊!” 一番话将汪焱从胡思乱想在中拉回了现实,也让王焱的眉头皱了起来,伸手一拍自己的草包肚子,一瞪眼怒道:“我说你嘴下留点德好不?什么胖子不胖子的,小爷我这叫丰满懂不?还小胖子?小什么小啊,告诉你个你个没文化没素质的瘦皮猴,和小爷我的年纪比起来,你才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呢!小爷我姓汪名焱字没有,你少在那小胖子小胖子的乱叫!” 那宇文成都闻言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嗤”的一下笑了起来:“字没有?丰满?哈,我说你这小胖子虽然说话颠三倒四的倒也有几分自知之明,女人家的称呼用到你身上倒也贴切的紧啊!罢了罢了,看在你还有几分臂力的份上,你只要现在把‘天门地’图交出来,再跪下了磕三个响头,小爷我就免了你的诸般死罪,就此收了你当马童如何啊?” 宇文成都连讽带刺的一番话登时把现在自信心极度膨胀的汪焱给气出一佛出世二佛开化,一团怒火瞬间充满心肺,额角青筋直冒,鼻中热气喷涌,面色不善的瞪着宇文成都。 奶奶的,让老子给你当马童?你算那颗葱啊!老子我现在可是享受开挂待遇的穿越人士,你一个拿耙子种地的乡巴佬土豪也配让爷爷给你当仆人?你他娘最多就是在小人书里名声响点儿罢了,在史书里都留不下什么名字的小卒子也敢在爷爷面前嚣张?行啊,你不是要看我的臂力吗?我就让你看看好了! 主意打定,抬起右手朝着宇文成都竖了下中指,一跳脚来到身边的一颗大树旁边,两手用力一抱树干就要学鲁智深那样将树拔起,谁料想那树除了开始晃荡了几下后,便任凭他如何使劲也丝毫不再动弹了。 尴尬的看了看在马背上凝神戒备的宇文成都,汪焱无奈的松了手,挠了挠头,绕着树转了几圈,再拿眼对照了下自己撞断的树木,思付了一阵,往后退了两步,一个助跑猛地往树上撞去,砰地一声巨响划破天际,汪焱惨嚎着出溜到地上抱着头直打滚,冷汗从脑门子上流了下来,瞬间湿透了全身。 我擦,明明大小差不多的树怎么就弄不断了?贼老天啊,你不会在这种要命的时候耍我,让那个见鬼的虚弱症又发作了吧?娘的,这外挂都没了我还和他打个棒槌啊! “小胖子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怎么这会儿又打算撞树自尽了?莫不是犯了什么疯病不成?” 一把惊诧的声音传入耳中,汪焱满脸通红的爬了起来,恼羞成怒的对着马上的小白脸跳脚骂道:“奶奶的,贼老天欺负我,强盗欺负我,现在连你这种大人物都跑出来欺负我啊,你说你们还有什么本事啊?有种的你们去找比你们厉害的斗啊?有种你们去找我那个老不死的师兄麻烦去啊!大人欺负小孩你们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啊?”说到后来,干脆坐在放声大哭起来。 这小子算怎么回事啊?一会儿嚣张一会儿耍赖的,还没开打就寻死觅活的,现在还坐在地上哭开了,这还怎么打啊? 从来没见过如此阵仗的宇文成都无奈的挠了挠头,皱了皱眉把手中的奇门兵刃往得胜钩上一放,跃下马来走到汪焱面前站定,看着他说道:“罢了罢了,你也休要哭闹了,我也懒得和你这惫懒小子计较那么多了,你把君老贼给你的玉佩拿出来我立刻放你离去,并且保证不找后账如何?那东西本身就于你没有丝毫好处的,弄不好还会给你惹出数不尽的麻烦,你还是听我的劝交出来为好。” 玉佩?那个什么路图地图的玩意儿又变成玉佩了?这到底搞什么名堂啊?要玉佩你早说啊,搁得住搞那么大阵势,又是军队又是特务的,还差点儿把老子给变成了刺猬,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虽说那老鬼压根就没往我身上放什么鬼玉佩,可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话咱们不早就解决了吗?用的着老子像现在这样撞完树后还得不要脸的学小孩子撒泼吗? 心里肺腑了几下,抬起胳膊擦了下没有一滴眼泪的眼眶,指了一下远处被无数箭矢钉在地上的褡裢,带着哭腔的抽泣道:“我的所有家伙什都在那里了,玉佩是有那么几个,就是不知道你们要的是什么样的,先说好啊,那老混蛋跟我没有丝毫瓜葛,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搁我身上没有,你们自己去找找吧,要是真找不到,我可就没任何办法了啊!” 宇文成都闻言回过身看了看那个被射成马蜂窝的褡裢,愣了一下又转身看了一下正在擦眼泪的汪焱,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叹了口气道:“算了,只要你说的一切属实,我保证即使找不到也会放你离开的,你就先在这里等着罢。” 说完话转身走到褡裢处,弯腰躬身拔下褡裢上的羽箭,还没拔掉几根,就听见自己的马突然长嘶一声,赶紧抬身望去,就发现本来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小胖子正保持着坐姿诡异的往树林里快速移动,再打眼一瞧,自己的爱马踏墨穿云四条腿不知怎么的埋到了土里,正在那扭着身子不停挣扎。 赶紧过去一看,鼻子差点儿气歪了,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冒烟的在地上挖了四个不大的小洞,而且距离不远不近,正好把自己马的四条腿陷了进去,卡在那里难以挣脱。面色一沉,抬脚向地面地面用力一踏,一个离地不高的大洞显现出来。 见到地洞的宇文成都冷哼一声,随手从德胜钩摘下自己的奇门兵器插入马肚子下方的土里随手一绞,抽出兵刃放于地上,单手一拖马腹,大喝一声将马拽了出来。 粗略检查了一下马腿确认无碍后,抬脚伸手一勾一带将兵刃拿入手中,大步流星的向正在向林中滑动的王焱冲杀了过去。 (今天三更,下午还有一节)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二十三章 姜太公的本事 - 烟尘记 - 未知 “我说你小子没吃饭啊?就不能快点儿啊!没看见那家伙就要追来了!” 王焱一边惊恐的看着拖着那杆古怪兵器向自己追过来的宇文成都,一边胡乱拍打着屁股下面的木板哇哇乱叫。 那张眼里几乎喷出火的狰狞面容所给出的提示是那么清晰,让他不用想就知道自己再次落到那个少年版的万年老二手里会有怎样凄惨的下场,小孩子一哭二闹的撒娇耍赖手段是绝对不会对眼前这个怒火中烧的家伙再起丝毫的作用了。 “师叔我求你就别再敲了,你要把我这口气敲泄了,那咱们俩的小命可就要都交待在这儿了!”木板下面传来的沉闷声音让王焱更加的欲哭无泪。 这不靠谱的家伙!眼看着人家就要追上来了,还在那专心致志的挖个鬼啊!你在那窄洞里边趴边挖的一点点儿前进,速度再快能比的过两条腿去?看着挺机灵个小子怎么到了事儿上就犯糊涂啊?不知道你们五行宗那套把戏只能背地里阴人用啊?这才是猪队友坑死人啊,算了,我还是用自己两条腿跑路吧! 就在王焱撑着身子准备站起来跑路的时候,一声暴喝从空中炸起,只见那宇文成都不知何时已经跃至头顶,随手一攥他那杆叉头有七寸长的怪叉子,叉背朝下当头砸了下来,王焱大惊之下,用力把木板往后方一蹬,同时两手抱头向旁边扑了过去。 还没来得及感觉到和地面亲密接触的痛苦,一大蓬的土块的石子就被着强劲的气流推动着砸在了身上,扭头看去,只见自己原来所在处的地面被一叉背砸的破碎不堪,方圆二十步距离内的地道全部塌陷了下去,成了一道歪歪斜斜的裂缝凹现在地面之上。 顾不得满身尘土和浑身的疼痛,一骨碌爬起来就要冲到变成碎片的木板处,却感到后背被什么东狠狠西抽了一下,再度落回地面之上,再想起来,却忽觉背上一沉,任凭怎么挣扎都无法起身,只能仰起脸焦急的看着一只手伸进碎片处的地洞里,将一个身材身高不足五尺的矮胖子拽着衣领提溜出来。 “小白脸儿,你快把他放下来啊!闻土公你这不靠谱的东西到底活着没有?活着你好歹给老子动一下啊,要不你师叔我怎么知道用不用挖个坑把你埋了啊!” 看着两眼紧闭,嘴角淌血,不知道生死的矮胖子,王焱大惊之下挣扎的更加用力了,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那杆压在身上的怪叉子,顿时急的满头大汗,恼怒的看向宇文成都。 “你这该死的万年老二,头上戴绿帽的小白脸儿,赶紧把老子放开啊,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子非要讹你个十几万贯不可!” 宇文成都却连理都不理他,握住叉杆的手稍一用力,就让王焱胸闷难受的闭上嘴咳嗽起来。 见他没有办法继续聒噪,才回过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手中的小矮子,想了一想,猛的将其往地上一惯,看到他动也不动的扑到在尘埃之中,才转过头来,看着王焱狰狞一笑:“真没想到啊,你个小胖子子居然和那些装神弄鬼的宵小是一伙的,难怪如此不要脸皮的事情你都能做的出来啊!哼,我五蕴司替殿下监察天下,岂容你这等邪魔外道在世间搅事,既然落在我手中,你也不用想着囫囵出去了,看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某这就给你个痛快,让你和这个矮子一起相会在幽冥中去吧。” 说罢往回一抽叉柄,举叉就要往王焱刺去,忽的打眼一扫发现他左臂衣袖的破口处出现一样似曾相识的东西,赶紧收回叉子,一脚踩在王焱后背,低身揪起他的左臂,一把撕下他的袖子,三道火焰形的猩红疤痕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目光一顿,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绸,将上面的图形仔细的对照了一下,再从怀里掏出一张叠成几层的黄纸,随手抖开一看,宇文成都脸上立马变了颜色,一把揪住王焱的脖领子,松开脚将他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原来是你这滑头的小子!装神弄鬼闹得巴东郡不得安生,你好大的本事啊!还不速速将鬼林子里发生之事从实招来你更待何时?莫不是要等到酷刑加身你才肯从实招来吗?” 王焱正被他提溜的头昏脑胀之际,突然听到他冷不丁的冒出了鬼林子三个字来,一个用人脑袋和四肢拼凑出来的恐怖泥胎再一次从费了好大力气才封锁起来的记忆中跳了出来,全身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奶奶的,这几件事怎么都连在一起来了?这个在电视剧里戴绿帽戴得不亦乐乎的万年老二难道就是我这辈子的对头不成? 还没想明白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就听见一声清脆的暴喝传来,一把二尺长的铜剑被人掷了过来,带着啸声直罩着宇文成都面门刺了过去。 微一侧头开避长剑,往暴喝声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白发少年手掐印诀的站在那里,对着自己这里做了个挤眉弄眼的怪动作,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脑后有风声响起,大骇之下,不由松开了王焱的脖领子,急忙闪向一边,凝神一看,却原来是他刚才避过的那柄铜剑诡异的在身后打了个横又飞了回来。 眼见的那把飞剑再空中转了个圈再次向自己劈来,宇文成都眉头一扬,一抬自己手中的怪叉子,叉背朝下对着飞剑使了个“拍"法,只听得“嘣嘣嘣”三声轻响,那把违背常理的古怪飞剑就被拍落在地上不在动弹。收回兵器仔细一瞧,却原来那把剑上从剑柄到剑身共有三个小环,小环之上缠着三道细如发丝的白线。 “哼,又是一个装神弄鬼的!”冷笑一声,拿起兵器往白发少年一指,大声喝道:“你们这帮旁门左道除了装神弄鬼之外还有没有本事了?告诉你们,这些东西对你家爷爷没有丝毫作用,你们与其绞尽脑汁玩儿这些花招,还不如老老实实拿起兵刃和小爷斗上一场的好!” 说罢举起兵刃向白发少年杀去,那白发少年见他瞄上自己,顿时脸色一绿,大叫一声急忙掉头就跑,宇文成都见他逃去也不再追赶,收了兵刃扭过头去打算继续拷问汪焱,谁知道掉过头来却找不到汪焱的踪影,再仔细一看,连那个三寸钉的尸首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赶紧走过来拿兵刃在地面上猛戳了几下,发现并无递到之类的机关,看了看四周,皱眉闭目沉思了了几下,冷笑一声,一个转身,把手中兵刃抡圆了照着身旁一株大概两三人才能抱住的参天老树横劈了过去。 不待那兵刃靠近树木, 就听见“唉哟”一声惨叫从树里传出,接着那树上掉下老大一张皮来,一高一矮两个胖子从树皮后面的大洞中滚了出来,定睛一看,原来那块树皮是一张绘了色的帆布,这一下可把宇文成都彻底激怒了,也懒得再和他们纠缠,抬起自己的怪叉子照着正在在地上打滚的三寸钉就刺了过去。 “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让你们尝尝小爷我凤翅镋的厉害!”眼看就要刺到五寸钉身上,忽的从树洞里飞出一道黑影,一只带着红索的钢爪正好抓住镋身,使他攻势滞了一下,一镋刺偏扎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宇文成都冷哼一声,随手一转镋杆,那红索“咔嘣”一下应声而断,镋头侧扭带着钢刺的扭曲坚刃顺势往五寸钉扫去,就这么一阻的功夫,那五寸钉趁势来了一个懒驴打滚滚入露在地面上的沟道里,摸出一杆长约五尺,一头削减并安有三排刺箍的短棍,跳出坑来就和宇文成都战在了一起。 就这么左挡右架战了三五个回合,三寸丁被震得虎口发麻,短棍几乎脱手,趁着凤翅铛收势的空档撑杆借力跳出战圈,对着树洞方向叫骂起来:“你个瘦竹竿还不出手更待何时?莫非要等到我和小师叔被这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儿给收拾了你再给我们报丧不成?”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小师叔,你又坑我!”的叫骂声传了过来,只见一个瘦高个从树洞中踉踉跄跄的奔了出来,一脸恼火的举着两杆三尺长的钢爪向宇文成都杀来,嘿嘿一笑刚要加入战圈,就见一白发少年两手持一柄长达五尺的大剑凌空中向宇文成都劈了过去,见此情景的三寸丁更加兴奋,举着棍子胡乱吆喝一声,就加入了战圈之中。 那宇文成都面对三人的攻击悠闲自若,一边宛如游戏般将凤翅镋左支右架,一边斜眼看着下从树洞里探出头来观察情形的汪焱,见到他探头探脑的如同一只盯着壳子的老龟一般的滑稽形象:噗的一声笑了起来:“师侄拼命在前,师叔却躲在后面藏头缩尾的,长辈做到你这个样子也算极致了,你羞也不羞?” 汪焱听得此言翻了翻白眼,掏了掏耳朵,伸出中指向他比划了一下,才不紧不慢的道:“长辈有事,弟子服其劳这句话你没听过吗?他们收拾你这小白脸绰绰有余再说了,用得着我动哪门子的手啊?再说了,你可不要小看你家小爷了,小爷我虽然没别的能耐,但是小爷我可是有姜太公的一样本事的,这就够你喝一壶的了,我干嘛要上去和你拼命啊?” 宇文成都听完此言眉头一扬,奇道:“哦,你有哪一样姜太公的本事啊?” “废话,当然是小爷我师侄多啊!这仨打不过你不要紧,我大不了再喊几个几十个上百个过来,一群人打你一个累也能累死你!” 第二十四章 五雷法 - 烟尘记 - 未知 一番赤裸裸的无耻之言顿时让现场陷入一片寂静之中,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动作,满头黑线的向着树洞看了过去。 见过无耻的,哪见过无耻到这种地步的?这种人居然还是玄门正宗的领军人物?摊上这么一位师叔,我们这些小辈弟子的前途堪忧啊! 一股马上就想离开这里,再也不管他死活的冲动瞬间蔓延在战圈内拼命的三人心头。 “唉,摊上这么个长辈你们科注定没什么好日子过了,我劝你们还是及早退隐山林的好啊!” 一把充满同情的声音传来,顿时让三个人脸颊涨红起来,齐齐的瞪向眼前的敌人。怒了,这就怒了,我玄门内部之事关你这朝廷阴犬鸟事,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指手画脚的?你够得着吗?三人对视一眼,脸色一沉,再次举着兵器向宇文成都杀了过去。 又呯呯哐哐的斗了几个回合,就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渐渐接近,正在探头欣赏这场毫无花巧,比电视剧里那种江湖斗殴无聊一百倍表演的汪焱闻声望去,只见那些被自己收拾的惨兮兮的黑衣人已经整顿好队伍,正握着强弓硬弩从远处向这里围了过来,脸色立时一变,将头缩了树洞。 奶奶的,这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小白脸没解决,那帮子特务又围了过来,还都带着弓弩,这下子我们全都要搭在这里了啊!难道老子几辈子前就是刺猬变的?到了这辈子怎么就脱不了变成刺猬的命运啊!不行,指望那几个脑子坏掉的混小子们是不行了,我得自己想办法脱身啊,可是要就这么悄悄溜走了,好像有点儿太不讲道义了啊?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一阵阵惨嚎之声从洞外传来,汪焱心头一颤,将头探出洞去查看,这一看登时喜上眉梢,哈哈大笑起来。 只见一个身高八尺,浑身黝黑的铁塔大汉,两手抱着一棵一人抱粗细,三四米长度的的大树,在黑衣人群中胡扫乱挥一通,把那群黑衣人砸的东倒西歪之后,几个冲刺来到宇文成都后面,一挥树干向他当空砸了下去。 眼看树干就要砸到头顶,那宇文成都的脸色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把凤翅镋单手拿住,依旧是拍砸拿滑,压横挑扎的将招数使个十足,压制着三人穷追猛打,同时将空手举过头顶,正好拖住树干,用力一扯,那树干就从黑衣人手中硬生生的松脱了手,照着三人的所在飞了过去。 那三人可没有宇文成都那种力气,只得跳脚大骂着躲开了树干,就这么一个疏忽,就没躲过快如闪电的凤翅镋攻击,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挂了点儿彩,弄的是狼狈不堪。 那宇文成都哈哈一笑也不追击,顺势收回凤翅镋来,将镋头朝前一指道:“痛快痛快,小爷我三年来都没有如此尽兴了,尓等赶紧收拾一下,那黑大个你赶紧也加进来,咱们再战他个一百回合,如果你们谁能碰到小爷一下,我就今日放尔等离去,并保证七日内绝不寻尔等晦气如何?” 一听这话,正在阵外寻思如何脱身的王焱立刻一拍脑门,马上钻出树洞,走到战阵外围对着宇文成都大声道:“这可是你说的?你能保证说到做到吗?” 见是他在应声,宇文成都的脸立马耷拉了下来,伸手朝他一指骂道:“我乃堂堂朝廷骑都尉,岂会如你这奸猾的小贼一般说话如同放屁?只要他们其中一个能碰的到我,我立刻就放他们离开,不过嘛,你这小胖子可不算在此列!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那里等着跟我回去吧。” 汪焱一听就不愿意了,跳脚怒道:“为什么我不算,我和他们可是一伙的啊!你这样分明就是区别对待嘛!” 宇文成都闻言翻了翻白眼,一脸鄙夷的道:“你当然不算,他们都是真刀真枪的和我拼命,你却缩头缩脑的躲在后面看热闹,你这样能算和他们一伙的吗?我宇文成都可以放过有本事的豪杰有能耐的好汉,却唯独不会放过你这种无耻小人的。去休去休,休要在此纠缠,扫了小爷的兴致那是有你苦头吃的!” 汪焱一听这话就笑了,看了一下宇文成都道:“这么说我要现在和他们一起上,真刀真枪的和你干一架,不管是谁只要能碰到你,你就说话算数,放我们离开,并且保证七日之内不找我们麻烦?” 被他骗怕了的宇文成都闻言症了一下,左思右想了半天,一咬牙道:“好,你小子只要敢真枪真刀的和小爷我战上一场,今日我就放你离去又如何?但是你小子再敢耍什么花样,玩儿什么花招,那你们几个的小命就给我留在这里罢。” “师叔不可,你根本就不会什么前脚功夫,靠什么和他拼命啊?有事弟子服其劳,你就在后面好好呆着就是!” 这边汪焱还没回答,那边听到了此言的四个人一起冲了过来,将汪焱护在身后,各举兵刃对着宇文成都,一副护主心切的古怪模样,看得宇文成都鄙夷之色更甚,也弄的汪焱满脑门子黑线。 抬脚朝四人腿窝子处狠狠踢了几下,抬手给宇文成都告了个罪,脸色铁青的拽着着四人出了圈外,跳着脚抬手给每人一个爆栗,汪焱才低声骂了起来:“你们这一个个脑子被驴踢了不成,背地里阴人的玩意儿居然正大光明的使出来,你们真以为自己是法力无边的天师啊?师叔我说的话你们都忘了不是?明明打不过你们还硬抗个毛哇!一个个都有受虐狂倾向是吧?奶奶的,你们的脑子都长到猪身上了不成?你们可都是自己门里的宝贝疙瘩,要是折损了一个,你让我怎么跟你们师尊长辈交待啊?” 众人被他训的脸上一阵通红,耷拉了脑袋不敢言语,过了一会儿见汪焱不再言语了,那白发少年才讪讪的道:“师叔您老人家先息怒,我们不是头一回下山没什么经验嘛,您老人家要打要罚的咱们待会再说,先考虑好怎么应付过去这一关是好啊!” 看了看快要等的不耐烦的宇文成都,汪焱没好气的一跺脚:“还能怎么办啊,打啊!” 那四个人闻言一愣:“啊!你刚才不是说要动脑子吗?” 汪焱见状,也懒得理会他们这么多了,招招手让他们将头靠过来,如此这番的交代了一下,听得四人连连点头。道了声诺,那黑铁塔走到了一颗胳膊大小的树前,挥手一拳将它打成两段,胡乱拔了下树枝就给汪焱拿了过去。 随手掂了掂这足有四五米长度的树干分量,汪焱满意的点了点头,就拖着树干走到战圈外向宇文成都一指道:“让你这小白脸久等了,小爷我这就带着我师侄们来会会你的凤翅镏金镋的厉害?” 宇文成都闻言一愣,皱眉道:“你这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啊?我的镋是凤翅镋不假。可什么时候馏了金了啊?”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风声从头顶响起了过来,只见汪焱举着那跟树干的末端照着自己头顶压了下来,正准备抬手抓住树干故技重施让他脱手之时,却看见树干上伸出两只铁爪抓向自己手臂,赶紧抽手握镋,将镋柄末端的三棱尖往树上一捣,那胳膊粗细的树干就咔嚓一声断成两段,树干上的瘦竹竿就地一滚,将两只铁爪抛向自己腿部。正要动作,就见四五块硕大的石头从空中掉了下来。冷哼一声,将镋头往地上一叉,两脚蹬地一个借力就跳向了前方,堪堪落地之时,一把长剑直扑就面门而来。 “好!痛快!比刚才还要痛快啊!”一声长笑从宇文成都嘴中喷出,一侧头镋柄顺势向前一戳,那使剑的白发少年就惨叫一声长剑脱手,身子向后飞去,“啪”摔倒在地了汪焱面前。 汪焱脸色一变,赶紧丢了树干,蹲下身子仔细检查,发现白发少年除了右臂上多出一个不大的豁口外并无大碍,这才放下了心,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退下休息,自己抬头向战场看去。 只见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那个瘦竹竿已经被宇文成都凌空挑了起来,往地上一掼,两脚一蹬地面,就举镋冲着正抱着一块石头准备扔出去的黑铁塔刺了过去,看到如此情形顿时把汪焱急的满头大汗,一咬牙冲宇文成都冲了过去跑了过去,还没跑两步,就看见两个黑漆盒子落到了自己脚下,再一看一杆尖锥狼烟的短棍从宇文成都脚下地面冒了出来,笔直捣向他的胯下。 顾不得再看他们的酣战,汪焱顺势拿起一个木盒,打开盖来从里面掏出几个的写满朱砂红字的黄色小纸袋,冲到离宇文成都大概十五步左右的距离,大喊一声:“你这小白脸休要猖狂,让你看看你家小爷的厉害!” 边说边将手中纸袋扔了过去,只听的噼里啪啦几声爆响,树林里霎时尘土飞扬,硝烟四起,林中的鸟兽也被震天动地的声音惊住,叫嚣着四散逃命而去。 第二十五章 三贱客 - 烟尘记 - 未知 “玄鱼清一色!我赢了,神仙翻一番,一共四枚肉好,快点儿给钱快点儿给钱!” 一匹只有一个木板底座的马车上,一柄五尺长剑和一根箍着三道尖刺环箍的八尺短棍斜靠马车的遮拦上随着车轴的起伏不停摇晃。三个年纪不大的小屁孩正坐在车板上推砌着一排树叶大小的木块。 稀里哗啦的洗牌声,赌棍似的大呼小叫,再加上白发胖子三寸丁三个长相各有特色的小孩儿在平板马车上张牙舞爪的形象形成别扭滑稽的一幕,引得过往路人纷纷侧目,可那三个小孩却并不在意,摸着木符噼啪作响的玩儿个不亦乐乎。 “少年人戒之在赌,小小年纪竟然以游戏相博弈,这成何体统?你们还是玩儿点儿少年人的游戏为好啊?” 实在看不下去的老车夫忍不住回头出言相劝了一句,那曾想那三个小孩头都不抬的随口应道:“无妨无妨,我们只是嬉戏中加些彩头而已,不碍的,老丈好意我们领了,放心吧,我们都是良善人家的子弟,断不会做那烂赌的勾当的。” 无奈的叹了口气,回过头来轻轻甩马缰调整了马速,就不在管那三个小孩的胡闹了。 算了,都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我操个什么心啊,两枚金叶子的车资可不是一般人的手笔啊,老汉我再拉两三年草粮食料也买不了二两金子啊,这一下真是赚大了啊,送完这几个小少爷,我得赶紧回去和婆娘合计合计能搞些什么啊。 想到自己即将到来的美好生活,老汉不由的嘿嘿笑了起来,哼着小曲儿甩了一下马鞭。 他这边在胡思乱想,在他身后车座上的王焱同样是脑海翻波,一边心不在焉的扔着符牌。 娘的,古人学习新事物的本事还真不是一般的变态,自己在山上给憋的难受把那个用神经衰弱规则来玩儿的“叶子戏”给改成了木制版的扑克牌,哪想到没有一个月自己这个推牌的创造者就连山上最年青的小道童都赢不了。自己上辈子就是个麻将白痴,“斗地主”菜鸟,还弄出这么一个古代版“斗地主”来,这不是闲的无聊找虐么? 来到这个世界都差不多二十年了,一共就弄了两个东西还都是让自己找虐的,加了黑火药的变异摔炮惹毛了万年老二宇文成都,“斗地主”的推牌让自己连战连败几乎没脸见人,自己看来就没有搞发明的天赋啊,那些发明家有谁能像他这样被自己搞出来的东西坑的如此凄惨的。 从自己给了那个万年老二几颗自己捣鼓的变异摔炮开始,他就和那个传说中的大隋朝第一高手就结下解不开的梁子了,从那个小白脸儿的表情就能知道,七天后自己要是再落在他手里,那就别指望有什么好下场了。如今时间已经过了五天了,可是那跑去搬救兵的黑铁塔和瘦竹竿一点儿信儿也没有传回来,要是时间到了,凭自己眼前的这两个不靠谱的师侄,恐怕是挡不住那个被自己给折腾得发狂的家伙吧? 想到那个不在马上却能把差不多有三米长的凤翅镋使的虎虎生风的家伙,王焱就不由的打了个哆嗦,随意的将面前的所有符牌推倒,对着好不容易赢了一句的三寸丁一摊手道:“好了,不玩儿了,我也没钱给你了,先欠着吧。师叔我一共就那么五十文钱,全给你们赢去了,今后的吃喝拉撒可都你们俩包了啊!” 那三寸丁一听这话,立时伸手将木板上堆积的铜钱往怀里一揽,抓起来就往钱袋里塞去,嘴里还不停叫嚷道:“师叔你还有没有操行了?害我们一个个差点儿中毒身亡还没找你要汤药费呢,还让我们管你吃喝拉撒?你这长辈也做的太没皮没脸了吧!” 话还没说完,一个爆栗就砸在了脑门上,紧接着恼羞成怒的喝骂声就传到了耳朵里:“少提那茬,你们好歹有那些老不死的照应,拉了几天肚子就完事大吉了,你师叔我可是被生生折磨了几十天,差点儿就完蛋大吉了!还无端端的碰见了场凶杀案,招惹了一身霉气,我找谁说理去啊?” 在他旁边的白发少年闻言翻翻白眼道:“还能怪谁去?要不是你怂恿我们到百珍园去偷琼浆喝的颠三倒四的,脑子进水了的才会拿丹药当豆子吃啊!现在不下三十人准备寻你晦气,你就等着吧,等瘦竹竿和黑铁塔他俩带着人回来,你就准备先享受一番吧。” 王焱一听这话,立时脸色大变,伸手用力拍了拍白发少年的肩膀,又拍了拍那个三寸丁的肩膀,谄笑道:“我说亢明福德啊,虽然你师叔做的有点儿过火了,可不也正好随了你们的心愿不是?你们一个个的能提前从在荒山野岭里的野人生活里解脱出来还是是因为我吗?你看啊,你想当大侠,福德想当财主,这机会不就来了吗?你们看这样想的话,你师叔我可没什么对不起你们啊!相反你们还要感激我的,你们可不能对我这救你们出火坑的恩人胡来啊!” 这话一说出口,连那三寸丁的眼睛都翻起来了,无语的看着眼前这个不要脸到极点的长辈。 无耻,无耻之尤啊!把自己坑的死去活来的,居然还要对他感恩戴德?下山几个月来好歹也见过几个无耻之徒,可一个能比自己师叔还无耻的啊?要不是师门有严令必须跟着他的话,小爷一定转身就走! 不知道怎么应对的两个人干脆眼睛一闭,不再理会自己这个没一点儿长辈样子的师叔了。王焱也不为己堪,将木符一扒拉,顺势躺在了车板上,欣赏起天上云彩的变化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种话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在王焱看来这句话根本就是狗屁不通,起码从自己现在的情况来看是这样的。有点儿一根筋,性格有些懦弱的老好人“王延志”在这里挣扎求存了一二十年,最后还是被圆滑事故,还有点儿无耻懒散的“王焱”轰击得支离破碎不见踪影,哪里还有什么“本性难移”一说啊!王焱敢打赌,要是上一辈子的家人看到现在自己这个德性,打死都不会相信他和“王延志”是同一个人的,相比之下,还是“环境改变人”这句话才显得真实无比啊。 一点儿雨滴砸在脸上,将王焱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不由的摇头一笑,也许是好久没过过这么平静的生活了,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啊,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自寻烦恼? 抬起手来接了把稀稀拉拉的雨珠,往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甩了甩头,对着着正在收拾符牌的两人说道:“我决定了,晋阳府等那劳什子鸟会过后,师叔我就带着你们俩闯江湖去,发大财扬大名去,咱们轰轰烈烈的玩儿场大的!” 那俩人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弄的一愣,随后连连摆手摇头道:“师叔你就放过我们吧!可不敢再跟你玩下去儿了,不然指不定哪天我们两条小命就玩儿进去了啊!我们还是自己到尘世历练去罢。” “历练个屁啊,连自己学了那么久的东西都用不好,还历练?”不耐烦的摆摆手,打断了他们的话,“你们这一个个脑子生锈的混蛋没我看着指点能有屁的出息啊!没有我提携着你们的扬名立万,大发特发的愿望就是做梦啊。算了,最多我不主动搅事就是了。” 听闻此言,白发少年和三寸丁走到一边交头接耳合计了一下,才转过头来道:“让我们就跟着师叔你也行,不过你要发誓不搅事不惹事不闹事,这样我们才能放心。” 王焱闻言将手举过头顶,连眼睛都不眨巴一下的道:“三清道尊在上,紫阳老祖在上,弟子王焱发誓从今往后,我要是再惹什么麻烦,搅什么事的话,你就是我养的乌龟,就不得好死,死了也被人刨出来不得安生!” 又快又嘟囔的毒辣誓言发过,没听清一些内容的两个傻小子长长吁了口气,开始专心致志向某个无良人士请教起来。 “师叔,你说过行走江湖想要扬名立万先要学会踢场子的,你说咱们先从哪里下手?” “少林寺不错,好像现在达摩也才死了没几年,就拿它下手吧!把少林寺招牌砸了咱们绝对扬名立万!” “师叔啊,怎么样才能快点儿发财啊?” “当然劫大户了,咱们只要找个大宅院进去摸一把,随便捞点儿什么就够咱们胡吃海喝的了!劫他几十家,咱们就富得流油了啊!” “师叔啊,你说过行走江湖都有个响亮的名号的,咱们是不是也得弄一个啊?” “当然要弄一个了,咱们三个就叫三贱客好了,多拉风。” “可我是使殳的啊,当不了剑客啊!” “棍子就棍子吧,还使书?有这么窄又这么长的书吗?难怪小爷会输得那么惨啊,原来是你这混蛋搞得事啊?算了,先不说这个,不使剑也没事,我还连拳脚都不会呢!” ………… 烟雨朦胧中,一个胡说八道,两个摇头晃脑,一个哭笑不得,三个眉飞色舞,,一场荼毒着两个纯洁少年心灵的歪理邪说课程,就这么在一辆平常运输草料粮食的平板马车上开展的是如火如荼。 第二十六章 似曾相识 - 烟尘记 - 未知 雨滴走着欢快的节奏从天而降,在房檐上汇趟成一道道小溪,奔腾着向地上流淌,红花绿叶在细雨中跳着最欢快的舞蹈,一股股青烟从敞开的窗户中跃出,和朦胧的水汽交织纠缠在一起,给在火烧云中打哈欠的太阳披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面纱。 俗话说“六月的天孩儿的脸”,上午还是阳光万里的好天气下午就变成了电闪雷鸣的瓢泼大雨,这会又成了太阳雨,看着窗外的渐渐西沉的太阳,汪焱不由的叹了口气,将飘着一层油星子的茶碗放在了桌子上。 看样子今天又走不成了,已经过去了五天了,总共走了不到四十里的路,照这么下去,估计等不到救兵来,自己哥仨就要被那个恨自己恨到要死的小白脸给连锅端了。 看了一眼还在那喊小二上煎茶的两个小子,再看了看散落在桌上的一堆堆茶碗,汪焱无奈地抱住头趴在了桌子上呻吟起来。 不用想就知道小二和别的桌子上的客人用什么眼神看自己这里了,没看到本来和他们坐在一起的老车夫都已经涨红着脸独自走到一个角落里去吃食了吗?这两个不靠谱的东西,已经足足喝了二十多碗油茶了,这就不是在品茗,分明是往肚子里灌油汤啊!丢人啊,这是几辈子没沾着荤腥了,一碗加了茶叶末子的浓油汤也能灌得如此津津有味而不觉得腻味,你们师门难道把你们都虐待成变态了不成? 唉,算了,还亏得自己在这里干着急,这俩饿死鬼投胎的混蛋现在根本就完全忘记了还有个专门找玄门麻烦的家伙正把自己当成目标这茬了!吃吃吃,就知道吃,一个个都是猪精投胎是吧?娘的,两个败家子儿,这么一碗也不知道是煮还是煎的东西价格都快赶上一顿大餐了,你们是嫌身上金叶子太多了花不完不舒服吗?就使劲儿糟践吧,等会儿你们俩小子自己把自己灌醉了看我不把你们扔到雨地里去睡一夜! 被希哩咕噜的声音吵得心烦,索性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的空桌上坐了下来,问伙计要了一壶白开水,又涮又灌了好半天才把嘴里带着膻腥的腻掰味儿压了下来,回头看了看还在那猛灌的两个家伙,干脆调转过头欣赏起窗外的景致起来。 外面的景致算不得多好,甚至可以用杂乱无章来形容,雾蒙蒙的一片昏暗树林,一条渺无人烟的空旷大道,再加上让人心烦意乱的淅沥声,除了偶尔从天上掉下来的大滴雨水在大道上砸出大片带着泥点子的水花还算一看外,再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了,反倒越看越让人烦躁不安,只好无聊的趴在桌子上,两手托着下巴发起呆来。 没想到啊,原来历史上真有宇文成都这号人物,而且不仅身手猛的很,连经历都离奇到至少够拍成一部传奇电影的了。从小被遗弃在山里,由老虎抚养张大,又因为宇文化及这个纨绔子的一次偶然性的良心发现中,埋葬了被猎户射杀的虎母,从此就认了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当爹,又被另一个大纨绔杨广看中,从此后成了重点培养对象,在将近六年前的那个众说纷纭的仁寿宫事件后,被刚登基的新皇帝升为了骑都尉,专司对抗隐门密宗。几年下来,多少曾在隐门密宗圈子里如雷贯耳的门派世家,都被他扫荡一空烟消云散,不论正邪,只要落到他的手里,准讨不了好去,闹得是隐门中人谈其名而之色变,闻其声则遁走,这小子也成了隐门密宗圈子里正邪两派最头疼的人物。 这么一个身世经历比那个被吹出来的“白袍将”陈庆之要的传奇多的家伙为什么这家伙在史书里没有留下任何记载,而且在那些评书词话小说志异这些水分很多的野史逸事里也明显对他的事有些遮遮掩掩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还有他那杠目测有三米长的凤翅镋,那玩意儿不是明朝戚继光弄出来的吗?这史书得不靠谱成什么样子,才会接二连三的出现这么些漏子啊。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见一声骚乱,回过神来抬头望了过去,刚才还在猛灌油茶末子的白发少年和三寸丁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一张有三五个人的桌子面前,揪住一个行脚商打扮的人衣领在往外拽,那形象像极了无恶不作的强盗在绑肉票。 一口茶喷了出去,无奈的揉了揉额头,扔下茶杯离开座位就走到两人身后,抬手照着后脑扇了一巴掌,揪着脖领子将两个混蛋拽到了身后,对着那个一脸惊惧的行脚商抱拳躬身道:“这位爷对不住了,我这俩师侄初次下山什么都不懂,我替他们在这里赔不是了,有什么对不住的您多多包涵啊!” 那行脚商抻着衣领喘了几下粗气,罢了罢手的道:“无妨无妨,这俩小子也是一片好心,就是行事莽撞了点儿,唬着了老夫而已,不妨事的不妨事的。” 一番话说的汪焱就一愣,刚要答话,身边的“三寸丁”师侄张福德就捂着后脑勺蹦了起来:“师叔啊,我们可没干什么啊,就是听到有当大侠的机会才拽住这老儿问个清楚罢了,你至于这么用力啊,不知道你现在手劲儿大的能一掌拍死一头牛吗?” 那行脚商一听这话,赶紧对着汪焱拱手行了一礼:“恕小老儿眼拙,原来您也是位有能耐的大侠啊!本以为令师侄能耐就大了,没想到少侠居然能一掌拍死一头牛啊,果然是少年出英雄啊!小老儿这厢有礼了!” 看到他这副样子,汪焱赶紧一个侧身躲了开去,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拖了起来,皱眉道:“等等等等,你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啊?你跟我一不认识二部熟络,一上来就可着劲儿的拍我马屁干什么?你到底有什么企图啊?” 那行脚商听得就是一愣,诧异道:“啊,敢问这位少侠,何谓拍马屁啊?这屁本身就无影无形,怎么能拍啊?难道这马屁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汪焱被他的问题也弄的一愣,沉默良久憋着脸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喝道:“别管那些了,快说你一个劲儿的恭维我们到底有什么企图?莫不是想打我们什么主意不成?” 那行脚商被他拽的脸色又开始发青,正要开口回答,就看见白头发的陆亢明走了上来,拉住汪焱的胳膊劝道:“师叔你先别发火,听他说一下吧,我们也正要找他问这事儿呢,搞不好咱们这一下就在能江湖扬名立万了啊!” 被两个师侄拉着劝到一边,挥挥手劝散了围在周围看热闹的食客,把那头发半白的行脚商请到了自己的桌子上,招呼小二清理了桌子上的空茶碗,重新上了几份油汤子。那行脚商道声讨饶,端起来美美的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开始给他们讲起了自己的遭遇。 听着听着,火就又上来了,虽说总算明白那俩不靠谱的混球放着好好的油茶末子不喝扮强盗虏人这种行径的原委,可这个老家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总让他总让他感觉那么的熟悉,熟悉到有一种想要当场将眼前之人暴打一顿的冲动。 一会儿说什么太平天下天子圣明,百姓安乐,一会儿又说什么隋兵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一会儿几十个人强盗要对付一个大姑娘,一会儿又成了百人队的官兵杀了人家全家……娘的,把三四个段子拼成一起没有丝毫剪辑的弄成一个故事,这他娘怎么这么像上辈子自己见到过的那种满口跑火车,除了胆子大外一无是处的骗子啊? 还有那个从冒着酸气的字眼里蹦出来的“小娘子”,反反复复被这个泛酸水的老不休唠叨的“祸国殃民”的狐狸精,怎么总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啊? 还有啊,这间供应茶水的店里虽然客人不是很多,但也有那么几个随身带着带兵器的啊,这你要找没事儿干想闹事儿的随便也能到几个,怎么他就单单找他们这几个明显是愣头青的毛头小子说事儿?最离谱的是,这根本就不管他的事儿,说的却是哀怨缠绵,凄惨无比,好像他就是受害者本身一样,大有一副我们不去那里“见义勇为”他就一头撞死的架势,这算他娘的唱的是哪出啊? 强忍着怒火,听他颠三倒四的唠叨半天,一副“不讲他个三天三夜不肯罢休”的架势,实在忍受不住的王焱站起来用力一拍桌子,一声住口刚要出口,就听见比自己还要用力的砸桌声响了起来。 “哎呀呀,真个是气煞小爷了!这帮宵小真是无法无天的可以啊!你们暂且在这里稍事片刻,小爷我这就去会会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能耐!” 一句正气凛然的话听的王焱浑身一疆,愕然望去,只见一个青衫白发的俊俏少侠,扛着一把未出鞘的五尺大剑正向大门口走去。 第二十七章 不听老人言 - 烟尘记 - 未知 “哐啷”一声脆响,刚才还一副人五人六的白发少侠,立刻丢了大剑,拍打着身上带着茶末的油汤不停的跳脚。 “轰”的一声,整个二层食肆被这“三分钟英雄”的滑稽搞得哄堂爆笑。 白玉似的脸颊瞬间变成了关公,一把蹿回桌子旁边,恼怒的瞪着正在恭送行脚商回自己桌子的王焱,怒声道:“我说师叔你玩儿过了啊!哪有你这样用油汤子泼人的,你这是诚心让我出丑啊!要把我烫出什么好歹来,看你怎么跟我师傅交待!” “交待个毛,像你这种蠢徒弟烫死了倒省心了,弄不好你师傅还要对我感激涕零的。”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不理会恼羞成怒的陆亢明,狠狠的灌了一大口凉白开,王焱才慢悠悠的开了口,“脑子生锈装剑仙,玩儿‘飞剑’玩儿到被人修理一顿的事情这才过去多久啊?怎么你个混球还不长记性啊?没听见那家伙说话颠三倒四的,就这你也相信?还傻了吧唧的扛剑就往外冲,你他娘脑子里都是草料是吧?就你这样的还是别在这儿人间混了,赶紧回去修你的大道去吧,要是再混下去,恐怕没多久就把自己玩儿死了啊。” 陆亢明一听这话,立刻郁闷道:“你不是才说过行走江湖最重要是见义勇为,敢为人所不为吗?那行脚商是说话颠三倒四的,可明知道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且就在眼前,就这么放着不管有违咱们江湖中人的信条啊,这件事说什么都不能不管啊!” 江湖个蛋!老子什么时候成江湖中人了,要不是因为那个小白脸的缘故需要你们俩当保镖和肉盾,老子才用不着费脑子拼凑那些早就记不清的武侠小说来忽悠你们呢!这下倒好,还真忽悠出一个没脑子的大侠出来。 听着他的言论,王焱心里不停的诽腹起来。说实话的,自从到了这里后,他所经历的一切都使他对所谓的游侠根本就没有一丝好感,这些游离在社会制度之外的不法分子带着武器四处游荡在各个城市之间,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进行着有他们自己规则的游戏,一点儿都不顾及他人的感受。侠以武犯禁,和那些武侠小说上的侠客们相比,这个时代的游侠对平民百姓来说根本就是祸害一般的存在,对王焱来说更是灾星一般的存在。 每次和这种人接触都会带给他一大堆数不清的麻烦,就犹如不久之前的那个长着马脸的混蛋,要不是他扮成车夫坑了自己一把后来又把自己卷到了他的纷争里去,也不会出现后面那么多事的发生了。 衣角被大力的拉扯了一下,把正在思考如何把已经陷入武侠梦的小子拉出火坑的王焱拉回了现实,还没考虑清楚如何搭话的王焱就被另一个声音打趴在了桌子上。 “师叔啊,那人说话虽然乱,可他一直再肯定那个小娘子是个大户人家啊,咱们要是现在过去端了这伙蟊贼,那他们抢来的那些金银细软不都归咱们了吗?你说过的啊,有财不取的那是傻子啊,我觉得不管真假咱们还是去一趟的好啊,要是假的倒也罢了,要是真的咱们不是亏大发了吗?” 好吧好吧,自己的教育还真是卓有成效啊!一个大侠,一个强盗,一个一心要扬名立万,一个一铁了心要钱不要命,两个好好的乖孩子只过了一上午就被祸害成个样子,我的教育方法还真比那些老头们强太多了啊!不知道他们的师傅见到这个见到他们变成了这个样子会有何感想啊!算了,不管了,想去就去吧! 抱着头想了一阵,抬头见这俩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汪焱也就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毕竟这个时候不是自己刚下山那会儿了,有这么两个身手还算说得过去的保镖跟着,除非遇见了像那个万年老二小白脸一样的超级高手,怎么着也有一搏之力了,至不济要跑路也有个烟幕弹不是。 虽说汪焱是打死不想去那个怎么看都像是圈套的地方,可现在看来情况也由不得他自己做主了,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要是他俩都离开了,指不定又要闹什么乱子了。三个在一起,即使有什么陷阱也能应付不是? 算了,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这俩一个打算过一把当江湖豪侠的瘾头,一个打算赚取人生的第一桶金,那我这个年轻英俊的师叔大人又何必刻意打压这种年轻的冲动呢? 主意打定,招呼小二给老车夫端上几碗难喝之极的煎茶,两三盘就茶的点心,请他在这里稍歇片刻,一切安排停当后,就跟着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两人出了食肆,向着那个行脚商所说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路无话,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那个行脚商说的竹林外,只见那本来碧绿无暇的竹子上,到处都是大片的黑紫色颜料,靠近一闻,大股的腥气直钻鼻腔之中。 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大片的血迹形成一道曲里拐弯的直线向竹林深处钻去,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互相使了个眼色,就顺着血迹的方向向林子里走去,走了大概十几步,一阵阵兵器兵器撞击的声音就从前方隐隐传了过来来,仔细一看,只见前方一片红光四射,好似那里发生了什么大火灾一样,连天空都被染的鲜红无比。 王焱见状立刻停下脚步,低下头想了一会,抬手向站在身边凝神戒备的两人打了个手势,三个人就围在一起交头接耳小声的议论一番,三寸丁孙德福向两人一拱手,就向旁边的竹林之中走去,等了一会,见孙福德消失在黑暗之中,剩下的两人才放轻脚步慢慢的摸向火光之处。 越是靠近那里,声音就越大,兵器撞击声、凄惨的嚎叫声以及用古怪语言发出的怒吼声不断地清晰起来,组成比广场舞还恐怖的噪音拼命肆虐着两个人的耳膜。强忍着不适走到火光之处,一幕两军对垒搏杀的小型战争场面就出现在两人眼前。 两个大概百十人,身着花纹迥异的轻裘皮甲,清一色胡子组成的队伍在这块被竹林包围的空地上互相厮杀,在空地周围的竹枝上那一簇簇随风摇曳的火把照耀下,一个个如从九幽下逃出的修罗厉鬼般狰狞而诡异,黑紫色的地面上布满了残肢断体,浓重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不散。 两个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被这种犹如修罗地狱般的场景震撼的说不出话来,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被吸入口鼻中的血腥气刺激的弯腰干呕起来。 捏着鼻子强忍着不适朝战场仔细看去,却发现战阵中心的一队胡子后面,一根由竹子扎成的十字架耸立在一大堆干柴围城的圆环中间,一个黄纱裹体几近赤裸的女子被人如耶稣一般绑在十字架上面,十字架前方有七八步远的地方,一个身披白袍的紫发蓝眼的鹰钩鼻正举着火把站在五个盾兵组成的盾墙之后,在那里用一种古怪语言大声吟诵着什么文章。 仔细听了那个抑扬顿挫,似说似唱的语言良久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汪焱索性将注意力离开那个古怪的白袍人,朝他身后那个绑在十字架上的那女子瞥了一眼,霎时间目光就收不回来了。 只见那女子紧闭双眸,嘴角微动,五官说不上多么精致,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让人心起涟漪。再向身上瞧去,身体柔软的耷拉在十字架上形成一个古怪的s型,遮体的黄纱随风摆动,让人浮想连篇,忍不住兴起一股把她拥在怀里肆意蹂躏的欲望。 美人酣睡,半遮半撩,扣人心弦。这一下让好久没看到这么香艳刺激场面的汪焱看的在心底里直呼过瘾,也懒得再看那些胡子互相砍杀的无聊表演了,索性将背靠到一棵长歪的竹子上,专心致志的看美女养眼起来。 看着看着,一股昏昏沉沉的感觉从头脑中传来,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升起了层层的水雾,震耳欲聋的声音也渐渐安静下来,朦胧之中那个十字架上的“女耶稣”从十字架上走了下来,冲着他招手微笑,仔细看去,那哪里是什么古代女优啊,分明就是自己以为再也见不到的枕边人。 泪水瞬间充盈眼眶,喉咙顿时变得干涸,身体如箭般从竹子上直起,步伐蹒跚的就要向前方走去,却不防一只手从浓雾中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往后拽去,一个低沉的轻喝在耳边响了起来:“师叔你中邪了啊?想自杀也不是你这么个自杀法吧?” 一愣神间,四周浓雾散尽,冲天的噪音再次从耳中响起,一个白发少年满脸惊诧的站在自己面前,挠挠头看看竹林外还在继续的厮杀,再看看自己的四周,脑子那昏昏沉沉的感觉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诧异的再次向那个十字架上的古代女优看了过去,昏沉的感觉再次从脑海中涌起,赶紧照着手背狠掐了一下,硬生生的将头别到了一旁,霎时间冷汗从脑门子上往外冒了出来,一个记不清是书里还是电视剧里的虚构场景在脑海中闪现了出来。 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惊慌失措的低嚎了一下,抬手一把抓住不明所以的陆亢明衣领,狠狠的踩了几下地,拽着他逃命似的向竹林外飞奔而去。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二十八卷 甩不掉的牛皮糖 - 烟尘记 - 未知 马车疯狂的在大道上飞奔,木制的车轴在高速的运动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坐在快要被颠簸散架的车板上,拼命压抑着比坐船还要让人想呕吐的眩晕感,汪焱使尽浑身力气抬起手来一个大耳刮子扇向了扶着车栏杆不停宣泄呕吐物的陆亢明后脑瓜上,把他打得一个趔趄,差点儿吐在了车板之上,又恶狠狠的瞪了转过头来偷瞧自己的“三寸丁”车夫张福德一眼。 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要不是这两个混球说什么都要趟浑水的话,能平白无故的把那个妖女引过来吗?三天了,整整三天了!那个古怪的妖女就跟个牛皮糖似的紧紧黏在自己三人身边,用尽了各种办法都躲不开甩不掉,,把他们哥仨折磨的时死去活来。 满头大汗的跑回旅馆,刚回了魂准备回房间找周公弄场春梦压惊,谁知打开房间就看见那个黄纱遮体的女妖精就那么直愣愣的躺在自己的床上,当时就把汪焱吓得汗毛直竖,大叫一声冲出了房去。 想到记忆里那个行径和这个女妖精极其相似,有着古怪姓名的妖女,汪焱就不由毛骨悚然到颤抖不已。在那个巫山里的神经病院少说也呆了五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把戏没见到过?可随便看了几眼就能让人着道的催眠术他可是从来没有就没有听说过,不管现在还是未来,那些催眠师要催眠人都要做好半天准备的,从汪焱自己的认知角度来说,这个非常妖魅的古代女优就是一个使货真价实的“妖法邪术”的妖女,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解释他经历的那种古怪状态了。 不管是陆亢明的“御剑术”还是张福德的“土遁法”,只要是能在他理解范畴的东西,汪焱自信还有办法对付,可是换成古代女优使的这种纯粹的“妖术”,他可就没有一点辙了,这种不科学的东西本身就需要那些同样不在科学范畴的专业人士去对付的,例如自己身边这两个师门传承及其深厚的神棍传人,神仙斗妖怪本身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啊!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一想到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汪焱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两个比自己这个不学无术的“假道士”要专业的多的专家级神棍,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什么妖孽交给他们这种专业人士处理就行了,谁知道刚一进屋门这俩货就直接着了道,比他这个不中用的“师叔”还不堪的一边衣服一边往床上冲,要不是自己急中生智一人给了一茶杯,把他们硬给拖死狗一样拽了出去,谁知道还要出什么大事啊。一想到他们当时贱笑的样子,汪焱就恶心的想吐,没想到当时随口说的“三贱客”在这里应了景啊! 匆匆的找车夫以两片金叶子的价钱买下了马车,就这么拖着两个累赘连夜狂奔了一夜,没想到刚要稍事休息,就发现那个妖女躺在距离自己一丈左右的地方,还是那么一动不动,还是仅余黄纱遮体。这一下把他们的魂都要吓飞了,举起马鞭就抽在马屁股上,不管不顾的撒丫子跑路。 这妖女也是古怪,跑的时候不见她的踪影,可每次只要他们一停下来打算休息,一丈之内必定出现她的身影,也不理会他们,就那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用黄纱裹体,连衣服都不肯多穿一件。 和她说话也没有反应,稍微走进点儿就着道,这么一个刺猬一样的牛皮糖把他们哥仨折磨的是死去活来,甩又甩不掉,碰又碰不得,每日里神经绷的紧绷绷的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吃喝拉撒都是三人聚在一起轮流进行,就连睡觉的念头都不敢起。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眼看都已经超出时日一天了,瘦竹竿他们找的救兵怎么还没到啊?老子在十里铺落难的时候他们能又快又准又巧的跑出来,怎么碰见真妖怪的时候这帮家伙都没了踪影啊?这前有追兵旁有妖怪的日子是人过的吗?你们这些牛鬼蛇身的东西再不来救我,我可到不了晋阳就挂了啊! 看着后发没有丝毫动静的空旷大道,汪焱的心里一片哀鸣四起,不由怀念起后世人车拥挤的高速公路和低速国道起来,这个时候的大道上太安静了,走了几十里都看不到一个人烟的情况是太正常不过了,这种情况下走路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哭都没地方哭去! 回想起他们从进那间供应茶末油汤的大通铺开始的种种情况,王焱额头上挂着的黑线是越来越多。娘的,怪不得从那个说话颠三倒四的行脚商出现开始,就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呢!那些在竹林挣命的可不就有几个正是那天在旅店里的食客吗?看来这帮人从进了旅店开始就已经挖了一个大坑等着让我们自己进去啊!娘的,这到底是哪一伙的人啊?那马脸混蛋惹出的江湖匪类还是万年老二带领的那个五什么司里的特务?这他娘有完没完了啊,不是说了那个什么图的玉佩不在我身上吗? “嘶”的一声马叫声响起,本来就快要颠散架的车板在一阵猛烈的晃动之后,彻底的成了一块块的劈柴。,顾不得被跌的生疼的屁股,汪焱赶紧从碎木板间爬了起来,一把扒开了正看着前方发愣的孙福德,瞪着两个堪比眼袋堪比熊猫,眼球更像兔子的充血眼睛向前方看去,只见那黄纱罩体的妖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他们的前面,横躺在一丈之外的大道之上一动不动。 怒了,彻底的出离愤怒了!三天三夜不能睡觉的痛苦、这个古怪妖女莫名其妙的行径,再加上对那个万年老二的恐惧,被几种心理折磨到极限的汪焱“嗷”一嗓子吼了出来,猛的弯下腰去抓起脚边的五尺长剑,胡乱退了绷簧,两手一搦剑柄,瞪着两只充血的老鼠眼,就向那妖女冲了过去。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蹬鹰,畜生尚且如此,更何况人呢,被逼到极限的汪焱不管不顾的冲向前去,一举剑就向那妖女的所在胡乱劈砍了下去。“哐”的一声长剑落在了空荡荡的地上,砸的尘土四散飞扬,愣了一下,往旁边一看,原来那妖女所在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他砍的地方。 可能是一着急没看准位置吧,还得再砍一次啊。深吸了口气,把剑插在地上,对着空出来的掌心吐了几口吐沫,两手一拍再次握住剑柄,仔细瞅了瞅那妖女所在的位置,一举剑再次劈砍了下去。 尘埃四起,剑再次砍到了地上,“噗嗤”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把汪焱吓的脸色一变,一松剑柄转身就往回跑去,这次他可看清楚了,根本就不是他砍偏了,而是那个妖女自己移动了位置。 娘的,这娘们根本就是在玩儿哥几个,稍微动了动手指头就能让身子保持不变的移动到一边,这娘们儿的指劲儿怕和那些练一指禅的家伙有的一比了啊,这样的人至少老子是打不过的,还是和那俩免费保镖呆在一起为妙。 刚跑出一二十步,就听见又一声轻笑从耳边响起,自己的两个免费保镖一脸惊慌的大叫着“师叔小心”向自己冲过来,心里一惊边扭头向后面看去,只见一袭黄纱向自己兜头罩来,赶紧抱头蹲身,一个懒驴打滚向旁边滚了过去。 “小胖子,你要不想遁甲和慧剑的两个小子有事,就快点儿把‘天路’图交出来,不然的话,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狼狈不堪的躲过袭击,正在那里头昏脑涨的摇脑袋之时,就听见一个犹如金属片撞击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定了定神,回头看去,就发现自己的两个便宜保镖以一种奇怪之际的姿势漂浮在半空中,再仔细一看,一个带着三眼鬼头面具,身着黑袍,披散着头发的怪人正坐在两人上方的一根树枝上,背靠着树干玩弄一只两端套着两个不同颜色骷髅头的惨白色骨笛,树下,一个披着黄纱,身着素色紧腰宫装的妖媚女子,正杏眼含春的看着他,一手捂着嘴轻笑。 揉了揉眼仔细瞧去,才发现自己的两个免费保镖加打手身上捆满了一种细如发丝的透明丝线,被粘在了一张同样材质编成的巨大蛛网上面,再向周围仔细一打量,大路两端百步距离之内的区域里都被这种细丝封锁了个严实。 第二十九章 招灾引祸 - 烟尘记 - 未知 盯着在柴堆上欢腾跳跃的篝火看了良久,轻轻的叹了口气,宇文成都从沉思中醒来过来,轻轻的摸了下放在脚边钢盔,接过亲卫递上的肉汤一饮而尽。 上次粗心大意之下被那个奸猾的混蛋算计了一把,这次小爷我就来个全副武装,看你那鬼域伎俩还能不能奏效! 一想到那次的遭遇,宇文成都就止不住的火大,不仅输的莫名其妙,还平白搭进去了一身衣服,要是那混蛋打的再准点儿,自己的脸上就要留下一道无法愈合的大疤了。 这几日来,每次想到那几道让稳操胜券的自己败的不知所措的五雷符来,宇文成都都会恨的咬牙切齿。 “咔嚓”一声汤盆被他掰成了两半,随手往地上一丢,站了起来看了看天色,慢慢跺向拴着自己的爱马踏墨穿云的树旁。 闻了闻食盆里掺着春酿的大豆,摸了摸对着他哕哕撒娇的爱马马鬃,摘下得胜钩上的环首横刀走到旁边的方石上坐下,一按绷簧抽出刀身仔细的擦拭起来。 上次自己太过托大了,居然用本该在马战上使的凤翅镋进行地面战,要不是兵刃太长施展不开,早就将那伙蟊贼撂翻了,哪里会有那个小肥猪钻空子的机会?这次特意带上陛下亲赐的汉制百炼刀,就是要做好万全准备,全力以赴会会那个会“妖法”的奸猾小胖子,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能耐。 看着刀刃在月光下发出的丝丝寒光,满意的点点头,将刀放回鞘中,从怀里掏出一个带着斑斑血迹的白布条出来,看着上面的怪字沉思起来。 “凤篆”这种相传文王拜相,凤鸣岐山时传下来的似鸟似字的古怪文字虽然他不解其意,但他知道现在只有两种人会学习并使用,一种是俗世中的道门子弟,另一种就是那些自诩为神仙的世外隐门。 这张从那个被射成筛子的破烂褡裢里找出来的东西,让宇文成都疑惑不解,隐隐感到好像那鬼林子里的事情就着落在了这长一尺,宽三寸的白布上面。 “唉,头疼,得赶紧找到那个小子问个清楚,不然我只好杀上龙虎山,找那一斗米教的麻烦去了。” 叹了口气,将写满鸟篆的白布叠好揣入怀中,将身体靠到石边的树上,闭目假寐起来。 正昏昏沉沉将要睡着之时,忽然听得营地里一阵骚动,猛得睁开眼来,伸手握住刀柄坐起,就看见侍卫匆匆走到面前,抱拳躬身道:“禀都尉,咱们正在找的那个小子刚才闯进营地里来,已经被兄弟们给绑起来了,请都尉吩咐该如何处置。” “什么?这小子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宇文成都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将横刀往腰带上一插道:“走,我这就去看看他搞的什么名堂。” 三两步来到营地中央,刚一踏进营地,就见到两个身材魁梧的黑衣大汉正一左一右的架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小胖子走到自己面前,自习一看,“扑哧”一下宇文成都乐了起来。 只见那小胖子荆钗歪叉,头发半散,眼袋乌黑,双目充血,脸上扑满了尘土,脸颊上还多出了几条血印子,一身麻布青衣一半变成了布条,草包肚子还在那一鼓一瘪的颤动,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见部下都向自己看了过来,宇文成都俏脸顿时红了一下,咳嗽了几下,清了清嗓子,眉头一扬正色道:“兀那小子,我们正要寻你,你却自己跑了来,莫非是想通了来自首的不成?你又怎么弄的如此狼狈啊?”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小胖子猛烈的挣扎起来,最后硬是拖着那两个壮汉走到了自己面前仅有三两步的距离,瞪着一双赤红的老鼠眼叫道:“小白脸,咱们也别那么多废话,小爷我就问你一句,你想不想知道鬼林子里的那事儿到底是谁做的?” 闻听此言,本来还想对他调笑戏弄一番的宇文成都立时变了脸色,一把揪住绑在他身上的绳子拉到身旁,厉声喝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了!”同样的话在靠在大路边的一颗树上传了出来。 感觉到勒着自己脖子的丝线松了开来,猛烈的咳嗽了几下,白发少年陆亢明对着树上的鬼面人嘿嘿一笑道:“怎么回事?你自己不清楚啊?我那个小师叔虽然没什么本事,可好歹也是我们玄门派出来的代表,晋阳大会还未开,你们邪门就要对我们动手,你以为那帮憋了二十年的老家伙们会让你如愿吗?你们还是趁早放了我们,有多远走多远的好,不然等会儿我师傅他们到了,就凭一个被那小白脸拾掇半残的幽冥海外加一个早已没落的姹阴宫,恐怕讨不了什么好去罢?” “是啊是啊!我师傅他老人家生平最恨背信弃义之人,也最讨厌你们这些邪门歪道,你们两样都占齐了,等他到来,一个不好,恐怕你们两派也会就此湮没了,你们何苦做这勾当来的?还是趁早放了我们是正理啊!”被丝线扯成造型难看的大字状的三寸丁孙福德接着话头大叫起来。 却听得咯咯一声娇笑,那个让他们吃尽苦头的宫装妖女抬起手来拍了拍胸口,风情万种的横了他俩一眼,嗲声嗲气地嗔道:“两位道兄真是吓煞奴家了,你们的几位师尊奴家可是惹不起的,一个纯阳再世,一个遁甲无踪,来了任何一位奴家和归真师兄就得逃之夭夭了啊,更何况还有一个连家师都惹不起的陆地神仙呢?不过啊,谁让咱们那个小师叔不识好歹呢,奴家都这样倒贴上门了,还迟迟不肯拿出聘礼来娶奴家过门,那就只好委屈两位道兄来杀身成仁成全我们了!” 一番似嗔似痴的话把两人听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娘的,这个小花痴不要脸的行径真的和自己那个小师叔有的一比,他俩要是在一起是绝配的不能再绝配了啊! 这边正要答话,那边鬼面人金属般的冰冷声音就想了起来:“你们也别再聒噪了,任是说的天花乱坠也没丝毫用处,一柱香之后那小胖子再不把天路图拿回来,你们就好好享受被凌迟的乐趣吧!” 话音刚落,就见四周一片红光乍起,数不清的火把在丝线布成的结界外围拢成形。 不待林子里的人有所反应,那拿火把的队伍将火把对着空旷处乱挥过去,一阵焦糊味道传来,那些透明的丝线被火把烧的冒起阵阵青烟,不一会儿就消失了好大一片。 “好胆!贼子安敢毁我门中宝物!”看到自己门中积攒了不知道多久才攒出的冰蚕丝被火烧掉大半,那个被妖女称呼为归真的鬼面人立时急怒攻心,大喝一声从树上纵深跃下,一挥骨笛就向正在边挥舞火把边靠近人群杀了过去。 见到鬼面人在人群中大开杀戒,宫装妖女愣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吊在蛛网上的两人,一抖披肩黄绫,也向人群冲了过去。 黄影飘飘,骨笛销魂,黄绫过处,血雨纷飞,骨笛声顿,尸横遍野,两人在几百个身着黑衣头戴黑巾的队伍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杀的那队黑衣人人仰马翻,莫敢近身,把悬在空中的两人看的是目瞪口呆,骇然心惊,“咝”的一下倒吸了有凉气。 娘的,还以为这俩货就是靠惑人的妖法和粘人的蜘蛛网来阴人混事儿的,哪想到真刀真枪的打起来也是勇猛无匹啊!难怪师叔见了那小娘们儿如见鬼一般,这俩人随便一个咱们哥仨加一起都不够人家打的啊! 这边正想着,那边的情形又有了变化,那妖女的黄绫眼看就要落到一个黑衣人的头顶之时,一杆似叉非叉,似耙非耙的奇门兵器从斜刺里串将出来,架到那个满脸惊慌的黑衣人头顶,将黄绫挡了开去,随手一转,那缠在兵器剑刺端的黄绫就划做两端,跌落尘埃之中。 遭此变故,宫装妖女顿了一下抬头望去,只见阵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员身着银盔锁子甲,胯下骑着匹白毛黑蹄的骏马,手中握着一杆丈二开外的凤翅银镋,面含煞气的年青小将,不由楞了一下,刚要上前问话,却见那小将看也不看她一眼,回手抽镋用镋杆一拍马股,举镋就向鬼面人刺去。 秀眉一蹙,挥手拍飞一个袭击过来的黑衣人,正要上前帮忙,一瞥眼却见到一个猥琐的胖子立在吊着两个人质的树旁,举着火把乱挥起来。 嘴角轻轻一瞥,一转身就要走过去,谁知一阵呼啸的风声从旁边传来,猛的向后蹿了几部,扭头看去,却是一队顶盔贯甲的军士站在阵外,手持上了弦强弩硬弓向她瞄准开来。 再向那里一瞥,那白发小鬼和三寸丁已经脱了束缚,扛着自己的兵刃,和那猥琐胖子一起没命的向方跑去。 再回头扫了一眼正目眦欲裂找鬼面人拼命的小将,轻轻的叹了口气,挥手抛出仅剩的断裂的黄绫,绞住一个黑衣人的脖子,一提一带将他拉至空中挡住了一波箭雨的袭击,接着一蹬地面跳了起来,照着被射成刺猬的死尸上一蹬,一个借力窜上树枝,一蹿一跳的三两下之后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第三十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 - 烟尘记 - 未知 大道上几匹马儿健蹄如飞,鼻子里咈咈有声的喷冒着热气,拖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向前奔行,车厢在凸凹不平的土地上上下起伏的颠簸,车轮被车辕摩擦的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 驭位上,一个身着华丽侍卫打扮的青年,一边狠劲儿的抖动缰绳一边狠劲儿的挥动着马鞭,满脸焦急惊怒之色,不时探头向身后看去,身后的地平线上,一队数不清人数的盗贼正在举着武器,卷着大片尘土向他们这里追赶过来。 驭座后的遮帘中一个长有长须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看了看前方,沉声问道:“青将,此处到了何地?离潼关还有多远?” 那叫青将的青年侍卫还未答话,就听见剧烈的咳嗽声从车厢内响了起来,接着一阵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出来:“爹啊,咱们是不是要死在这儿了?” 中年人脸现怒色,钻进屋内一把扯掉拽着着自己胳膊哭泣的六七岁的小孩,怒道:“哭甚子!有爹在谁能动你一根指头?我李家男儿只能流血不能流泪的家训你忘记了吗?立刻把眼泪擦了!你给我记住了,我李渊没有孬种儿子!” 车厢里另外两个有十一二岁年纪的小孩见他怒极,一个赶紧把小孩拉到一边好生劝慰,一个站到他旁边低声劝道:“爹爹息怒,三胡年纪尚有,猛然遭遇这样的事情,哭闹也是情有可原的,爹爹何必动气啊?现在大敌当前,爹爹还需静下心思御敌才是啊!” 那叫李渊的中年人听罢此言,长叹了一口气,颓然坐在了椅子上面,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爹爹我也不是诚心怪你弟弟,只是心烦意乱才会一时失态了。多罗吒啊,你和健儿好生安抚一下你弟弟吧,爹爹这会儿心烦意乱,看到他那样子生怕火气再上来就不好收拾了。” 那少年闻言眉头一皱,想了一下继续劝道:“爹爹啊,虽然咱们的家将被那伙匪类给杀光了,可我大哥已经快马加鞭赶去潼关求援了,咱们现在除了咬牙硬撑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啊,即如此,爹爹再忧虑下去又有何用?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那中年人闻言大慰,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部,正要说话,就听见“嘶”的一阵马鸣响起,车身的剧烈晃动了几下后就静止不动了。 车上所有人脸色一变,“咝”的吸了口冷气,那中年人沉默片刻,冷笑一声从厢壁上取下一把无环横刀,按开机簧“噌啷”一声拔了出来,一手掀开隔障,一个猛子就冲了出去,口中还大喝着:“贼人休要猖狂,俺成纪李渊特来会会尔等!” 预想中的人山人海没有出现,预想中的血溅五步也没有出现,只有三个一脸茫然之色的半大小子跌坐在马车之前,傻愣愣的看着自己这个威风凛凛的大叔。 “呃”的一声将自己逞能的话语生生吞进肚里,狠狠的瞪了一眼正在驭座上挠头,面露尴尬神色的青将。 一收势将刀置于身后,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垫了垫分量往那三个长相有些奇怪的少年旁边一丢,拱手抱拳行了个绿林礼,歉声道:“三个小兄弟对不住了,因我一家老小被贼人追杀,急于赶路才冲撞了各位,这里有一袋金银,权当是个赔礼,事急从权,我们赶路要紧,他日再见之时再容李渊补偿罢!” 说完话转身准备上车,却感觉手腕一紧,皱眉回身,就发现一个胖嘟嘟的大脸几乎贴到自己面前,两只老鼠小眼中还好像冒着点点火花,猛向后退了几步,还没站稳身子,那个三人里年纪最大的白发少年冲到了眼前,一手搦着身后大剑的剑柄,一手拍着胸脯一连串的追问起来:“有人要劫杀你们,在哪里?长什么样子?人数几何?放心吧,既然你运气好,碰上了小爷了,那么你们就可以把心放肚子里了,只要我们三剑客出手,管他有多少贼人都叫他又来无会!” 这边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中那个五短身材的小矮子也掂着钱袋走了过来,看着他叫道:“你这给的也太少了,当汤药费也不够啊!我们要是帮你打退了匪人,你打算给多少谢礼啊?” 一个看自己就像看到什么宝贝一样,一个听见了悍匪就想听到什么高兴事儿一样,一个缠着自己死要钱,这绿林道儿上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队活宝啊?还偏偏在这个时候跟我在此掺杂不清,这闹的到底是哪出啊?李渊皱着眉头看着在自己面前面插科打诨的几个活宝,一时间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噗嗤”一下,坐在驭座上的青年侍卫和车内的三个小孩都被这有趣的一幕逗的笑了起来,尤其是那个年纪最小的孩子,更是着肚子的在车厢里来回翻滚。 直到李渊满脑门子都挂上了浓重的黑线,那个小胖子才从意淫中清醒过来,伸手给了另外两个小子脑门上一个爆栗,将他俩推倒了一边,看着李渊问道:“你就是太原留守,哦不是,是晋阳留守李渊?你怎么会在这被劫杀的?难道这里是潼关地界了吗?不对啊,你应该是在晋王变太子的时候才被劫杀的吧,怎么又被劫杀了一次?难道没有个什么琼五的来救你吗?” 李渊听的脸色一变,怒道:“兀那小子休要满嘴胡言,当今圣上英明仁德,治国安邦更是人人称道,乃是古今少有的一位圣明之君,就是当太子的时候也对我等臣子礼遇有加,何来劫杀一说,什么琼五琼八的更是胡说八道,天下间哪里琼姓之人?速去速去,休要在此胡说八道!” 正在搅腻不清之际,远处传来一阵轰轰隆隆的巨响,扭头看去,一队穿各色服饰,拿各样兵器的骑兵队伍叫嚷着杀将过来。 见此情景,李渊脸上顿时像涂上了一层面粉一样惨白,也顾不得和他们纠缠,一甩袖子就要上车,一只脚刚踏上车辕,就感觉腰带被扯动了一下,顺手一摸,腰间的圭型白玉配饰不见了踪影,扭过头来一看,那白头发的小子正躲在角落里拿把匕首大小的青铜小剑在削自己那块玉圭,眼角猛的跳了几跳。 扭头看了看越来越清晰的队伍,强忍着上去把那白发小子碎尸万段的冲动,沉重脸钻进车厢,刚要催促青将快走,就感到车厢一沉,抬头一看,那三寸丁也蹦进了车厢里,对他一呲牙:“你先别瞪眼,听我把话说完啊,我就是传个话,我师叔让我告诉你一下,你们这样跑不掉的,也先别急着跑了,等我师叔想个辙出来把追兵打发了再上路不迟,反正我们也是被人追,而且也要去晋阳,就跟着你一起走行不?” 李渊闻言狐疑的看了三寸丁一下,又打开隔障往后看了看,低头思索了一下,猛的一咬牙,点头道:“好,左右也是个死,只要你师叔能想办法退了追兵,他就是我李家上下的大恩人,莫说带你们去晋阳了,今后不管你们有什么样的要求,只要是我李渊能办到的你们只管提就是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啊!我们要什么你可要给什么啊!”三寸丁一听这话猛的直起了身子。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那三寸丁一听李渊发下如此毒誓,一拍大腿跳下车来,对着那个正在检查被削成了六棱状的圭玉的小胖子大喊起来:“师叔啊,咱们这回可要发达了!不紧遇见了只大肥羊,还是个任咱们随便宰着玩儿的大肥羊啊!师叔你还认识这样的主儿吗?再多介绍几个吧!” “有啊,当今还有个人傻钱多的主儿也能糊弄糊弄,不过那可是个二百五,弄不好了就要把小命搭进去了,不太划算,你还是抱着眼前这头肥羊的大腿好了,把这主儿抱舒坦了,你这一辈子就真的吃喝不愁了啊!” 听了相声般的对话,本来一脸希翼之色的李渊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脑门子上再度挂上了一层如纱帘般的黑线,不由的将身子悄悄的往暂时充当车夫的青将那里靠去。 第三十一章 成事不足 - 烟尘记 - 未知 一队约莫四五十人组成的马队在路上狂奔,这些人里,有的袒胸露背,有的光着脚丫子,有的衣服烂的和叫花子有的一比,穿着是五花八门的各不相同,手里也是拿着各式各样的家伙什,嘴里胡乱嚷嚷着乱七八糟的话语,一窝蜂似的向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奢华马车冲来。 眼看那马车轮廓是越来越清晰,这队人马更加兴奋起来,不由的挥鞭抽动马股,胯下马吃痛之下,长嘶一声就加快了速度冲刺起来。 还没冲多久,就见前方一个满脸惊慌的白发少年向自己这儿冲了过来,右手握着把长达五尺的长剑,不停的胡乱砍劈,嘴里还大喊着:“小师叔你别过来,天路图反正对你没什么用,你就给我不行吗?” 再一看,一个粗布蓝衫的小胖子正气喘吁吁的在他后面一脸怒火的追逐。 见此情景,队伍最前方一名身着鸟纹锦纱,黑巾敷面的汉子抬手向身后的队伍比划了个手势,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慢了下来,接着五六个左臂缠布的人从队伍中间移动到前方,一伸手从得胜钩中摘下一把二尺长的怪弩出来,将十枚六七寸长短的细长刚针装入弩槽之中,按上卡簧,拉上弩弦,往手臂上一架,就依这个速度往白发少年那里行去。 不一会儿两边就拉近到堪堪能看清楚的距离,那正在乱嚷嚷的白发少年一打眼看见那些古怪的弓弩,立时就变了脸色,一转身就往回跑去,到了小胖子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后拽去。 “快走快走,演砸了!演砸了!虾须这种东西都出来了,再不走咱们就成筛子了!他娘的这伙就不是普通的贼匪啊!” 根本就不知道虾须是什么玩意儿的王焱看了一眼脸色都要绿的跟蔬菜有一拼的陆亢明,立刻就二话不说的跟着他往回跑去,刚跑出百十步,就见林子里哗啦一下窜出一队比身后的盗匪穿着还破烂的队伍,将两人围了起来,五十步内,冲天的腥臭味道把两人几乎熏得栽倒在地,再仔细一瞧,王焱差点儿哭了起来。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啊,这伙人就是当初对那个挟裹自己的马脸盗贼围追堵截,后来被官兵一网打尽,和那个卑鄙娘娘腔是一伙的绿林悍匪。 乱套了,全都乱套了!一个好好的计划被接二连三的变故弄的一塌糊涂,让难得拼进全力动了一回脑子的王焱雷的呆立在当场。 本打算用李渊身上的那块大小正合适的长方形玉佩弄一块假的天路图,一举把那粘人的妖女和眼前的麻烦解决掉,谁知道那个不知道怎么从那个万年老二的包围中逃出来,继续和他们纠缠不清,不拿回天路图誓不罢休的妖女这次居然没有出现,而且不仅那块据说让天下所有人趋之诺鹜的玉佩居然根本引不起那伙追杀李渊这个未来皇帝的盗匪丝毫兴趣,还惹出了又一群他最不想见到的家伙。 这都什么事儿啊?虽然说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但这变化也太快了吧,为什么每一次想动脑子算计人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状况,而别人坑自己的时候确实一坑一个准呢?难得揽回事儿吧,谁曾想又跑出来个意料外的家伙,都说现代人比古人聪明太多,为啥我这个现代人却要被古人如此折腾啊? 这边还没折腾完,那边又一声厉喝传了过来,只见旁边的树林里又杀出一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队伍,两三人一组各持弩弓,围成一个大圈,将这伙盗贼和他们哥俩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那穿银盔锁子甲,手拿凤翅银镋的万年老二宇文成都。 这里一层外一层,后面还有队要命的,看来自己上上辈子绝对是唐僧转世,要不是怎么会平白无故惹了这么多妖魔鬼怪出来,还一个个都在找我的麻烦? 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身处绝境中的恐惧让汪焱抱着身子瑟瑟发抖起来,莫名其妙的穿越,颠沛流离的童年,疯人院里的学业,没完没了的追杀,一想到自己还要代表那些走火入魔的疯子们去参加那个疯子更多的什么会的时候,汪焱心里就一阵的膈应,这辈子自己根本就是一个傀儡木偶,被人家不管不顾的牵着自己身上的线来回折腾,沿着早已经被安排好的道路跌跌撞撞的一条道走到黑,抗议无用,反对无效,一切手段都无法摆脱被控制的命运,这种除了悲剧就是杯具的人生还有个什么过头?!与其在这个时代被人家当成玩具嬉耍到残破不堪,还不如就在这里被他们砍死得了,起码死了以后说不定能直接魂穿回去呢,至不济也能少受份活罪不是! 一股悲愤的情绪从脑中流淌出来,心如死灰的汪焱一把推开挡在他的前面凝神戒备的陆亢明,胡乱摆个架势,就要冲上去和包围他们的那些人拼命,把陆亢明急的丢下剑来,一把将他拦腰抱住,说什么都不敢松开。 “除了那个小胖子以外,其余悍匪一律射杀!” 冰冷的命令从宇文成都不含一丝感情的口中一字一顿的喷出,做了一个下劈的手势,两腿轻轻一夹,胯下的踏墨追云就轻嘶一声,倒着退出阵外,瞥了一眼三丈开外的马车,低头想了一想,一拍马脖子调整了方向就准备向马车走去。 刚走了两步,却听见身后一阵混乱,赶紧勒马转身,却见百十开外冲来一队悍匪,对着悍匪那面的属下和包围圈内的逃犯全部倒在了地上,身上插满了明晃晃的钢针,再一瞧,在悍匪前面开路的四五个人手中都掂着一把两三尺长的怪弩。 “好狗贼!竟然盗用骁果军械!难道想造反不成?!” 一见那弩的形状样式,宇文成都立刻变了脸色,一拍马臀转过身来,顺手从得胜钩上抽出自己的凤翅银镋,冲林中使劲儿一挥,百十个铁盔皮甲的轻骑就冲出了树林,在宇文成都的带领下向着那伙贼人杀了过去。 这里宇文成都带队杀向悍匪,那边包围圈里又发生了状况。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些黑衣人们的第一轮箭矢射偏了不少,很多绿林逃犯们都活了下来,也激发了他们的凶性,哪里肯再给那些黑衣人射杀自己的机会,嗷叫着和黑衣人厮打在一起,乱砍的、乱砸的、扣眼的、撩阴的、牙咬的,哪里还管的什么拳脚架势,只要能用的全都用上了,只想尽速干掉眼前之人。 眼看敌人在前,宇文成都也顾不着回身救援了,只好对后面的情况充耳不闻,一咬牙,挥镋杀向前面的悍匪之中。 一时间尘土飞扬,哀声遍野,那通乱就别提了,每个人都在挣命,哪里还有人顾得上圈中的两个少年。 那陆亢明见此情况,稍微愣了一下,赶紧松了王焱,一边弯腰拾起自己的剑,一边招呼王焱快溜,可一抬眼却发现王焱不见了踪影。 再往四周一看,只见王焱正拎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往嘈乱的人群中冲去,急忙赶上前去一把拖住肩膀将他往后拽去,可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拽不动他分毫,还隐隐被他拖着往前走去,再一看,只见王焱双目瞳孔散漫,牙关紧咬,一脸怒容,脸色惨白的吓人,和他说话他也不理,嘴里嘟囔着听不懂的音节,整个人好像梦呓一般。无奈之下好用剑柄照着他后脑勺狠狠的来磕了一下,一用力将他扛在了肩膀上,快速的向远处的马车跑去。 跑没两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随手往腰间一摸,抓出那块菱形玉佩看了半天,扭过头推到人群那里,一运气大声喊了句:“天路图老子不要了,你们谁想要就自己拿去吧!以后不要再纠缠老子了!” 说完这话,随手将那块玉佩往身后一扔,看也不看就向马车蹿了过去。 尾声 - 烟尘记 - 未知 一甩镋杆,一个穿着破烂红袍的血人跌入尘埃之中,拽掉了缠在镋翼上的半尺黄绫,宇文成都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轻渭了一下,将凤翅镋收入得胜钩中,翻身下马,捡起了地上的半块玉佩,狠狠攥在掌中。 “嗡”的一阵轻响,身后片惨叫声传来,急忙回过身来,却发现自己仅余的不到十五个属下已经插满钢针,如破布一般瘫软在地上。 “天宝儿,那块玉佩是假的,丢了罢!”一把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宇文成都的身子狠狠的颤抖了起来。 “假的?为了这个东西,折损了我一百多个属下,为了这个东西,我师兄命丧贼人之手,为了这个东西,这帮杀才居然冒着大不违私造军械,到头来却是假的?!” 手中咯吱作响,如糖霜般的碎末在手缝不停流出。 “嗡”的一阵轻响,身后片惨叫声传来,急忙回过身来,却发现自己仅余的不到十五个属下已经插满钢针,如破布一般瘫软在地上。 宇文成都转过头来咬牙切齿的看着一个长的慈眉善目的中年人,咬着牙沉声道:“为什么!” 那中年人听到他这样的语气,眉头一皱,冷声道:“什么为什么?这就是你和你爹说话的态度?两三年没见,怎得连规矩都忘了?” 宇文成都闻言颓然坐在了地上,愣愣的看着插满钢针的属下,低声道:“可他们都是我的属下,有的还跟了我好几年了啊。” 见他这个样子,那中年人眉头皱的更紧,走上前去一脚踹在他的腿上,怒道:“什么你的属下,他们都是陛下的属下!你记住了,五蕴司你只是替陛下代管而已,他们压根就不是你的什么人,陛下要他们死他们就要死,没什么可心疼的!说过多少次了,作为一个武人,过多的感情会拖累你的进步,你怎么至今还是这个死样子?给我站起来,我宇文家没有这样的懦夫!” 不管那中年人怎么训斥,宇文成都就那么坐在那里不闻不动,一丝反应也没有,良久才盯着着地上的死尸喃喃道:“爹啊,我不甘心啊!” 那中年人眉头一皱,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既然你心结难解,不让你去恐怕这个疙瘩永远解不开的,即如此想去你就去吧,不过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陛下将在陪都洛阳举行万国大会,到时你要替陛下会斗各国高手,镇服各路宵小,此乃国家大事你切莫有所延误啊!此次前去,你带上独狼、黑狐吧,毕竟你不在是五蕴司的人了,行事诸多不便,有事交由他们周旋即可。” 挥了挥手,一个袒胸露背的大汉和一个胡服劲装的女子从强盗队伍中走了出来,冲着宇文成都躬身施礼。 宇文成都对两人点了点头,冲着中年人一拱手,翻身上马,一抖马缰,带着两人一溜烟的向远方行去。 中年人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从怀中掏出一个染满血渍的白布,伸手打开,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凤篆沉思良久,哼的一下冷笑了起来:“罢了罢了,今日好歹让你逃过一劫,也是你的气数未尽使然,即如此就让你多逍遥一段时日好了,晋阳的事情老夫就不再掺和了,李渊、李渊……哼,你这个逍遥王爷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明年寒食老夫可又多了一家需要祭祀的冤鬼了啊!” 说罢掏出火折子将白布点着,随手一扔就转身上马,带着属下往与宇文成都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潼关外,一队由一个全身披甲的十二三岁少年带领的队伍护送着一架华丽的马车向大门的方向奔来,城门官见状赶紧安排兵丁疏散人群,给这个队伍让出一条通路,队伍眨眼间穿过城门,在两名武侯的引导下向大街上疾奔而去。 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在议论纷纷的人群里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直到队伍消失在视线之外,才摸了摸别在腰间的竹笛,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季无头,海无边,波涛席卷天地间, 无林,汤无水,风吹尽落叶枯, 冬去春来天地换,风调雨顺太平天, 嘿,冬去春来天地换,风调雨顺太平天吶太平天!” 夹杂着拍手声的稚嫩童谣声顺着窗户传入屋内,听得侧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黄衫女子扑哧一笑,随即蹙眉轻呼了一下,抬手捂住缠着绷带的左肩。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道友这么无聊,编排出这种东西,恐怕又要闹得腥风血雨了啊!唉哟,这该死的小子,怎么丝毫不懂温柔啊,不知道人家是个弱女子吗,还下手那么狠,姑娘我要是留下了什么疤痕,看你怎么赔我!” 翻了个身将身体放舒服,扫了一眼地上的一小堆白色碎末,嘟起樱桃小嘴,恨声道:“一个是尽会骗人的小骗子,一个是只会动拳脚的武夫莽汉,姑娘我怎么遇见的都是这种不解风情,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小混蛋啊?小师叔啊,你放心,妾身缠你是缠定了,谁让你是第一个能从妾身的‘宅女勾魂’中逃出来的呢?你就别想着抵抗了吧!” 说道后来,俏脸微红,咯咯的笑了起来。 “阿嚏!阿嚏!” 接连两个喷嚏把王焱从沉睡中拽醒,一抬头,只见一大五小六张充满焦急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对着李渊瘪声道:“不好意思啊,没想到好好的居然出了状况,计划赶不上变化啊,想救人没救成,反倒连累了你们,真的太那个啥了。” 哪曾想众人听罢哈哈大笑起来,李渊更是索性坐了下来,拍着一脸茫然的王焱肩膀叹笑道:“你呀,你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你说好了!也不知道你小子是灾星还是福星,一下子弄的人胆战心惊,一下子却又让人喜出望外!你说我到底是该怪你还是该恼你呢?” 一番话说的王焱更加的糊涂,摇了摇头,用手拍了拍脑袋,仔细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正窝在一辆高速行驶的马车呢,全身酸软麻痒,忍不住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正欲开口询问情况,却发现一样东西从胸口衣服的缝隙里滑了出来。 定睛一看,是自己那个早就没有一枚铜板的钱袋,随手捡起来折了几下,就要揣回胸口里,却发现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打开口袋往地上一倒,脸上立刻变了颜色。 一块巴掌大小的白色玉佩和一个有一拇指长的绿色葫芦状药瓶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一卷至此终) 预告: 童谣起,晋阳乱,魑魅魍魉闹太原。 披镣铐,戴梁冠,囚犯爵爷京城现。 故人来,道出纷争始末,童谣起,谶出血雨刀光,被坑埋了的王焱,掉到坑里的李渊,两个同病相怜的人聚到了一起,在风雨飘摇的晋阳城里,携手演一出好戏,总算抛出所有包袱的王焱,本以为从此以后就能在李渊这里过上混吃等死的贵族日子,结果却还是注定不得安生,香艳绑票,风波没完没了,逼良为为邪,使尽诸般手段,待到历史上有名的混蛋皇帝登场,王焱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从一个坑里跳到了另一个坑里……欲知后事如何,请欣赏《烟尘记》第二卷《平步青云》。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lt;/a&gt; 楔子 - 烟尘记 - 未知 第一卷太平天楔子 旌旗猎猎,寒风凛凛,漫天遍野陷于一片萧杀之中,将士持戈举盾,立于天地之中,无声无息,煞气却直冲云霄。 一身披金甲的俊美少年单手持盔立于中军,一边轻轻的安抚胯下焦躁不安的白色战马,一边淡淡看着前方浩浩荡荡的一字长阵,眼中满是兴奋。 “这就是那个让贺总管险些吃了大亏的一字长蛇阵?果然壮观呀!能用如此阵势欢迎吾等,也真辛苦陈叔宝这不学无术的昏君了!只是没想到陈朝居然还剩余如此兵力,着实让人无语的紧呐,某说是贺总管了,即便换了老臣,也要多少吃点儿亏的。” 少年右侧一员身穿玄甲的虬髯老将,用手衡摸了一把额下乱须,打量着这座由南到北一字排开,连绵不绝看不到首位的巨型战阵,啧啧有声。 “让殿下和韩总管见笑了,某也是得意忘形之下猝不及防,才险些着了道,今日你们都不要出手,某自带兵五千去破这鸟阵便是!” 少年左侧一员银甲战将被虬髯将军说的满面通红,从得胜钩中抽出戟来,就要冲出去,忽感肩头一沉,力道之大几乎使他动弹不得,心中一惊,诧异的望向少年。 “贺总管莫要争了,这可是孤磨了高公半天才讨到的出战机会,无论如何是不会让给你的。” “可是殿下……”被称为贺总管的银甲战将还要再说,被少年摆了摆手打断了话音。 “好了贺总管,汝无需再言,孤自南征以来无一寸之功,这个挂名的三军元帅当的是索然无味,而今有这种白痴一样的对手可以练手,机会难得,汝就随了寡人的愿吧,孤为贺卿雪耻亦是一样的。” 看到贺总管还要再说,一旁的虬髯老将走上前来,轻轻拽了他一下,对着他使了个眼神,贺总管只得叹了口气,闭目不语了。 得到应允的少年喜上眉梢,戴上头盔,整好冠容,对两人深深一揖,驾的一声,冲出中军,向阵前疾去。 沙场外的无名孤山之上,一身披黑袍的老者在悬崖边盘膝而坐,默默的注视着山下,三五个同样身着黑袍的人侍立两旁,亦同样沉默的注视着山下的一切。 山下,杀声震天,哀嚎遍野,一骑金甲在敌阵中横冲直撞,如玉的俊美面容早已被鲜血浸透成黑紫之色,在偶尔透过硝烟洒向大地的日光照射下,显出诡异的狰狞,凤眼如梭的重瞳美目中闪烁着道道凶光,温文尔雅的气质中掺杂了使人心寒的戾气,一阵阵疯狂的笑声从朱唇中传出,肆虐在每个人的心头。 金甲银马,如入无人之境,重剑长戟,挥舞间人头纷飞,所过之处,不是肠穿肚烂,就是身首两端,这个如潘安般的少年死神,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敌人有没有弃械投降,只管尽情的屠戮眼前的所有敌人,欢快的在修罗场中享受着收割的喜悦,用最残酷的方法蹂躏着所有人的心田。 “韩总管,晋王殿下有些不对劲呀,这个样子、这个样子……”贺总管有些颤抖的指着正在追着溃军一路追杀的少年,不可置信的看了眼在同样在发抖的韩总管,震惊的说道。 “不好,晋王殿下初上沙场,被杀气迷了心智,这样追下去,万一中了埋伏殿下性命堪虞呀!老贺,你和我一起去把殿下带下来,另外,你速去将此事禀报高公!” 看着少年越冲越远,大惊失色的韩总管胡乱吩咐了亲随一句,就扬鞭策马向少年冲杀方向追了过去。 “啧啧,好大的煞气啊!这小子有点儿意思。”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黑袍老者咧开嘴,露出一个僵硬之极的微笑,眼睛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想必由他来主宰天下会有趣至极吧!乱了好,乱了才有趣!桀桀桀桀,乱了这盘棋才好下啊!” 老者一边微笑看着已经混乱的战场,一边发出阴冷的怪笑。 “多年不见,道友还是如此一副黑心肠,几百年浩劫眼见就要结束,苍生难得修养生息之时,道友居然要再行龌龊之举,难道非要天下人死绝死净了道友才肯罢休吗?”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黑袍老者微微扬眉,转过身来。 三丈开外的一方巨石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席竹塌,一个白衣老叟,单手扶耳侧卧其上,两眼似睁似闭,长须随风轻舞,童颜鹤发,风采绝伦。两个身高过丈的鬼面白甲力士侍立方石左右,如两尊面目狰狞的天神般怒视黑袍老者一行。 戟动,血涌,敌倒,剑起,血喷,断首,少年兴奋的追逐着胆寒的猎物,沉浸在杀戮的快感之中。 金鸣鼓动之声在耳边沸腾,和刀剑相击的火星、振聋发聩的呐喊,构成了一首带着几分癫狂几分杀机的狂放乐章,萦绕在少年的脑海之中,敲打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生杀予夺的畅快让从未上过战场的少年产生了欲罢不能的兴奋,不断的在血河中徜徉,尽情的撕裂摧毁眼前的一切活物。 杀!杀!杀! 弃械投降者杀!负隅顽抗者杀!阻孤前路者杀! 少年疯狂的大笑着,挥舞着长戟一路冲杀,已经被鲜血浸泡成血人的外表再看不出一丝风流倜傥,狰狞的如一尊嗜血的魔神般令人丧胆,所有人不自觉的丢掉了兵器,惊叫着着向道路两边惊恐逃去,待见少年毫不理会的只管向前冲去,才长长出了口气,跌坐于地。 不知杀了多久,渐渐从疯狂中恢复清明的少年眼前出现了一座宏伟的城池,不由的停下马来。 挑开一个一边吐着白沫一边大叫着冲上来的骑将,一把抓住了离他最近的亲兵,扬戟一指道:"前方是何地界?竟然如此恢弘?莫非就是建康不成?" 亲兵喘着粗气,走上前去凝神看了一会儿,立刻惊慌失措的向杨广跑来,禀告道:“启禀殿下,大事不好了,我等行军速度过快,已经到达建康城外了!大军已经被抛在身后了,我等现在就是一只孤军,这可如何是好啊!” 听了这话,少年探头看了看前方的军阵,盘算了一下问道:“哦?依你看我们现在攻城胜负如何?” “属下以为不妥,建康乃陈朝国都,必定城坚兵精,我们人太少,强攻之怕反倒被困其中不得脱身啊,还是找个地方隐蔽起来,等待大军到来为是。” “我们还有多少人?” “禀殿下,大概还有两千五百个兄弟,其余大部分都是因我们冲杀过快,追之不及而拉在后方的。” “足够了,你去清点下人数,让大家稍事修整,并令人尽速收整队伍,联络韩贺两位太守火速来援,两个时辰后咱们攻城。”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仔细看看,此时城前拥堵混乱,溃军蜂拥入城,军心涣散,不趁此良机攻城,待得他们休整过来,再要攻城就麻烦了,战况稍纵即逝,速去传令罢。”说罢跃下马来,走到一颗树下坐了下来,靠着树干合上双眼,不一会儿就鼾声大作起来。 亲兵俯首一礼,悄然摆手唤来同伴于左右警戒,一拉马缰急向后方而去。 子落,局变,纵横间一条狰狞墨龙傲然屹立天地之间,将本来威风凛凛的白凤一下截作两段,打破了包围之势,使几分胜负的局势,再一次恢复了对峙。 突入起来的变化,让本欲一子而决的手凝滞在半空中迟迟无法落下,白衣老叟皱着眉,盯着张牙舞爪的墨龙凝思起来。 在他对面,得意至极的黑袍老者桀桀怪笑着接过童子奉上的煎茶,一饮而尽,一边继续催促童子去煎茶,一边对着白衣叟讽刺挖苦。 一阵清脆的鸟鸣传来,两人心神没来由的涌起一阵恐慌,愕然向天空望去,青天白云,空无一物。 健康城上,乌云蔽日,两只硕大无朋的巨鹰盘旋于漆黑的云层边缘,注视着血雾弥漫的大地,一只尖锥在一尊浴血狂魔的带领下,冲进惊叫哀嚎的混乱人群,带起漫天血雾,向着拥挤的城门冲杀而去。 鹰啸、人吼、天怒,天地间煞气弥漫,天雷勾动地火,一颗颗透明冰晶在漆黑的乌云间闪现出来,呼啸着向地面砸去…… 陈祯明三年,雾塞四方,隋帝令晋王广统八十总管,携兵五十余万渡江伐陈。二月,后主因战事久而未决生厌,于白土冈南北布长蛇阵以决隋兵,连绵二十里,首尾不能顾,晋王广统兵五千攻其弱,其阵自乱。广挟其势攻建康,时天突降雹雨如斗,死伤者众,隋军大乱,退百里方止。 三月,再攻建康,陈将任忠请降,开朱雀门。后主携张丽华、孔贵人入枯井避之,隋军出,掳之,陈亡。晋王广命斩妖妃佞臣以谢三吴,封府库,资财无所取,天下称贤。 开皇九年六月,晋王广班师还朝,献俘骊山,帝大悦,晋广为太尉,赐辂车、乘马,衮冕之服,玄珪、白璧各一。复拜并州总管。令诏赦天下,举国同庆,自此四海一统。 开皇十年,岭南高智慧等相聚作乱,徙广为扬州总管,镇江都,每岁一朝。九月,岭南冼夫人遣其孙冯魂迎隋使韦洸入至广州,岭南诸州悉为隋地。天下战事晏息,民生渐复。 开皇十五年,高祖文帝杨坚祀太山,晋王广领武候大将军,次年归藩。后数载,突厥寇边,复为行军元帅,出灵武,无虏而还。 开皇二十年冬十月,已巳,皇太子勇及诸子并废为庶人。十一月戊子,以晋王广为皇太子,出舍大兴县。其夜,烈风大雪,地震山崩,民舍多坏,压死者百余口。 (注:以上史料取自《陈书》及《隋书》,除隋陈白土冈之战及隋军进攻建康,平灭南陈的时间和作战将领因故事需要稍作变动外,均为史实,另,杨广千骑攻城和冰雹袭城为杜撰,是故事的一个开端,不是史料,切莫当成历史事件,对号入座。平灭南陈的实际统帅是担任元帅长吏的渤海郡公,隋朝的右仆射高颖,杨广只是挂个三军统帅的名字,没有参与实际指挥。) 第一章 老头子 - 烟尘记 - 未知 坐在院中凉荫中的茶几上,美滋滋的抿了一口凉白开,一边看着手中的那卷开始发黄的《山海经》摇头晃脑,一边玩弄着四颗山核桃,偶尔抬起头来看看万里无云的蓝天,站起来伸个懒腰,活动一下筋骨,感受着带着热气的微风逐渐变的清凉的变化,汪焱舒服的吸了口气。算算日子,在唐国公府邸里逗留也差不多已经有一个月了,可回首前尘往事却像是昨天才发生过一般让人唏嘘。 碰到江湖仇杀,惹上万年老二,接着就碰上到现在都不知道名字的妖女,然后被个公蜘蛛精给折腾了一把,最后在潼关误打误撞的救了李渊父子,一幢幢一幕幕让人眼花缭乱的经历在脑海中飞逝,让王焱至今想来仍心惊胆战、冷汗直流,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脱身的,汪焱发誓,如果让他重来一回的话,他绝对活不过三个月的。 这一个月来他总算过上了自己最向往的混吃等死的蛀虫生活,吃则有仆役布菜,穿则有丫鬟更衣,连记不得有多久没刷过的牙齿都用了柳枝青盐的服侍,自己每日里是逍遥自在的在这个比苏州那所宋朝建的拙政园小不了多少,景致却好像更加别致漂亮的大宅子中四处游荡,看看荷花,观观溪景,除了还没调戏那些个见到他就紧张得不得了,动不动就行拱手礼的丫鬟外,日子过的是舒心无比。 看了看忙碌的人群,汪焱轻轻的叹了口气,又坐回了椅子上,将脑袋耷拉到石桌上,散漫的目光无神的朝着旁边的葡萄藤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毫无防护的穿梭时空隧道引起的后遗症,自从被龙卷风刮到了这里后,不仅身体变得古古怪怪,就连精神状态也是古古怪怪的,“思”与“想”这两种本该合在一起说的词语完完全全成了两个独立体,所思非所想,所想非所思,使他的行为变的古古怪怪的。用小孩的思维想大人的事,就是他在这个时代里的行为状态。 本以为自己因为在陌生的世界里的各种不习惯而导致患上了类似多重人格分裂症的精神病,直到那次被自己害自己的差点儿丢掉老命的“**”事件后,王焱的整个行为就越来越向低龄儿童靠拢,虽说那瘦竹竿带来的解药止住了他身体忽强忽弱的毛病,可依旧无法阻止他越来越幼稚的行为,直到这时王焱才发现自己患上的不是神经病,处在更可怕的情况里――心理退化,不是那种现代社会催生出的心理疾病,而是真真正正的退化,就好像自己心智直接步入老年期,在缓慢但有序的衰退。 这算什么?返老还童吗?王焱不由自主的捏了一下自己的圆脸,将一大碗的白开水一饮而尽。想到一个月前的潼关外的那些事,王焱就止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当自己身处绝境之中,被恐惧和绝望煎熬的时候,却无意间发现自己压根记不起自己上山前的事情,就好像那段记忆根本就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时候,把王焱整个给弄的当时就疯了,要不是陆亢明给自己那一下子,自己现在恐怕不是已经死无全尸就是关进疯人塔里了。 返老还童?嘿,年龄不停的后退,直到变成母体内的胚胎,变成一具没有思想没有记忆的行尸走肉就是那些隐居的疯子们追求的返老还童了吧? 端起茶壶将茶碗满上,看了看倒映在杯中的胖脸,王焱无奈的呻吟起来。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那一剑柄也不知道打到了后脑什么地方,硬是把自己的心理退化过程终止了,也让自己恢复到该有的状态,可是为什么自己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好像现在这个自己根本就不是原来的自己一般,让他陷入到无边的困惑之中。 “老头子、老头子,你这上面画的东西是什么啊?怎么感觉怪怪的。” 一个稚嫩的童声从旁边传了过来,把汪焱从思绪中拽回了现实,看了一眼正拿着首页被汪焱画上标点符号的《中庸》满脸疑惑的小孩,汪焱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将头转向了一边。 “老头子,问你话呢,你怎么不搭理我?” 见他不搭理自己,小孩子有些恼怒的将书扔到桌上,用力摇晃汪焱的肩膀,见他还是没有动静,眼珠子一转,跑到葡萄藤下,摘下一串青紫相间的葡萄走了过来,提溜到汪焱脸前直晃悠几下。 一把抢过葡萄,顺势给小孩头上一个爆栗,扯下一颗丢进嘴里,瞟了一眼抱着头跳脚的小孩,淡淡的说道:“多罗吒啊,你再喊我一句老头子,以后你再想听宋江大战杨过的故事,我可就不讲了啊,那上面的东西是我闲着没事画着玩儿的,没什么意义的,那书反正也划花了,就留我这吧。乖,你先去一边玩儿去,等我看完这几篇书再去给你讲故事好吧。” 那少年听他这么说,摸着脑门瘪嘴道:“才多大点年纪,整的跟那些教书先生似的,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知道窝在这里看书,还说你不是老头子?还说讲故事呢,央了你半天才讲了那么一小段,就知道哄人,本来还想着你来了多了一个玩伴,哪想到却是多了一个教书先生,真是无趣的紧!” 汪焱听他这么一说,立时一瞪眼,抬起手来握成拳状,向他伸了一伸,那小孩见状立刻抱着头蹿了出去,看着慌里慌张抱头鼠窜的小孩,汪焱苦笑着摸了一把下巴上的绒毛,从桌子上的葡萄串上一把拽了三四颗扔进了嘴里,感觉嘴中泛着酸劲儿的味道,轻轻笑了起来。 “老头子?嘿嘿,我的真实年纪恐怕还真的和老头子差不多吧?”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几声,瞄了一眼正躲在不远一棵树后面探头他脑的偷瞧他的小孩,哈哈一笑,将那两本书往怀里一揣,顺手抄起葡萄,边吃边向少年走去。 “老头子?嘿嘿,我这老头子陪你们这帮小孩子疯玩儿的话算什么?老小孩吗?嘿嘿!” 与这个老头子境遇相似的,另一个老头子也在哭笑不得的应付着另一个小孩。 听着眼前这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在那儿咬牙切齿的讲述事情的经过,李渊眉头都要打成结子了,谁能想到,自己无意间碰上的那个小胖子竟然能把这个宇文阀内的即将接任第一高手宝座的少年给整的如此凄惨,疲于奔命不说,还连带死伤了好几百的属下。一个快及冠的超级高手,还有着几百人的属下,居然被一个年纪比他小了四五岁,根本不会任何拳脚的小子给耍的如此凄惨,这都什么事儿啊!宇文家这小子是点儿背呢,还是太蠢了啊? 轻轻的咳嗽一声,掩饰住全身的轻微抽搐,低下头来端起案几上盛了半碗茶叶末子的茶水轻轻抿了起来,一边将两个眼睛滴溜溜的转动不停。 哼,这小子哼哼哧哧说了半天也说不到正点儿上,还如此低声下气的和我纠缠,看样子十有八九有什么龌龊,搞不好还是和陛下有什么关系,不行,这趟浑水看样子很深,我还是最好置身事外的好!不对,也不行啊,这小子好歹救了我们一家,我要是这时候把他交出来,我李渊不得落个忘恩负义的名声吗?算了,我还是装傻好了! 思付了一阵,打定主意,抬起头来,将茶杯放于案几上,抬手打断还在那滔滔不绝的宇文成都:“好了,天宝啊,你不要再说了,事情的因果我已经知道了。那小子是跟着我走的不假,可是不等到晋阳,他就下车走了,要是我当时知道他是朝廷的钦命要犯,绝对当时就把他拿下了。这样吧,我这就去着人带队大索城内,再遣府中家将百人随你调用,只要那小子还在城内,我保管他插翅难飞,贤侄你意下如何啊?” 宇文成都见状,低下头来想了一下,对着李渊拱手拜谢道:“既如此,那就有劳唐国公费心了,天宝就不在多叨扰国公了,这就告辞。” 说罢起身告辞,带着两个侍从跟随管家出了大门,待大门合上,才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门匾上的“唐国公府”四个镶金大字,一甩大氅,转身向远处走去。 见宇文成都离去,李渊轻轻的叹了口气,端起茶来抿了一口,闭着眼思索一番,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管家打扮的人,顿了一下开口问道:“李福,青将他们回来没有?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那管家闻言躬身道:“回老爷话,青将他们刚才已经回来,因见你在待客,故而没有打扰,径自回后面去了,老爷想现在见他们吗,我这就去找他们过来。” 李渊闻言将茶碗放在桌子上,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这就过去找他们,你去喊一下汪少爷和大少爷,让他们到那里找我,对了,告诉汪少爷,让他记得把那件事物带上。” 吩咐完后,又朝院内看了一眼,轻叹一下,转身回了后堂。 第二章 真相 - 烟尘记 - 未知 从屋内出来,慢慢踱到天井之中,抬起头来看着看着天空的一轮银月,汪焱轻声叹了口气,抱着脑袋瘫在了石桌之上。 刚才那个叫青将的侍卫通报的情况,让汪焱感到一阵阵的头大,没想到短短一个月晋阳府就乱成了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江湖游侠绿林盗匪一窝蜂的全扑到了这里。 一想到那帮不论是自诩为名门正派的大侠还是公认为邪魔外道的强梁全都是因为自己手中的东西而来,汪焱就有一股想撞墙的冲动,也不知道是哪个闲的蛋疼的家伙泄露了自己的行踪,为自己带来这么老大的一个麻烦,没看到连那个一向淡定,有三个**的晋阳老大李渊脸色都变了,急急忙忙的命令家将去别处借兵了吗?一个弄不好,估计晋阳就要发生大规模的兵变了。 将手摸进怀里,把那个用似玉非玉的晶体雕刻的天路图摸了出来,对着月亮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却没有发现一点特别的东西,除了四个小圆环里有一些古怪的符号外,也就两道不规则的圆弧了,整体线条粗糙到就连这时候最差的玉器都比不上,这么个放在店肆里根本就不值一钱的玉饰,居然让绿林江湖道和朝廷的人都发了疯。 长生、长生!还以为就那些隐身在荒山野岭深处的疯人院里的疯子们对长生有近乎变态的追求,没想到这俗世里的人也是这样,为了长生都变成了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了!。长生、长生!连千百后如此发达的科技都做不到的事情,指望这么一块破玉佩来达成,这除了痴人说梦还能是什么? 秦始皇寻不死灵药,到头来却生了蛆才能下葬,汉武帝寻长生之术,却闹了个巫蛊之乱,古往今来,那些个寻长生想升天的哪里有一个有好下场的?远的不说,就说自己遭遇的事情,那个不惜夜盗皇宫的独脚大盗到最后还不是被自己的结拜兄弟出卖,据说还落了个开膛破腹的下场,可是为什么还是一大堆人明知道前路暗淡还非要前仆后继的向着长生的不归路勇往直前,一无反顾的跳进这个无底深渊呢? 算了,不想了,这些哲学性的东西还是交给那些思想家来思考吧,既然李渊这个历史上有名的老狐狸有了应对的法子,那我还是按他说的做好了。唉,搞不懂他想干什么,要依着我,直接到大街上把这东西一扔,肯定什么麻烦都没了,多简单啊,还非要搞得那么复杂! 摇了摇头收回心思,将玉收进了怀里,抬头看了一下还是那样明亮的月亮,叹了口气,站起来一摇三晃的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靠在窗边看着汪焱消失在黑暗之中,青将回过头来,对着李渊做了个问询的眼色,李渊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摸了摸跪坐在案几旁闭目沉思的十一二岁少年头顶,柔和的说道:“毗沙门,今日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明日再议,你先回去歇息吧。” 直到看到那孩童也消失在夜色之中后,李渊才拿起桌上的钢针仔细查看起来,忽的神色一凛,对着屋里的人说道:“从现在起,你们查到的东西统统给烂到肚里,一个字都不要向外说起。” 顿了顿又道:“你们几个等会悄悄去告诉家将仆役们,明天开始你们要有多张扬就给我多张扬,要有多跋扈就给我多跋扈,李强,你记住,从明日起凡是送礼者不管礼物多少,你只管接下其礼物就是,有事求我的,低于一千两白银的一律挡在门外,另外,明日里你想办法弄一批胡姬过来!” 嘱咐完,站起身来,攥着这枚五寸长的钢针,慢慢的踱到了天井中的石桌旁,愣了愣,一屁股坐了下来,将钢针置于手中发起呆来。 此时此刻,在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中,同样有一个对着一枚钢针发呆的人,汪焱瞅了瞅看着这枚有着朴质花纹的古怪钢针,又瞅了瞅眼前一派仙风道骨打扮的老道,痛苦的揪起自己的头发来。想破了脑袋他也想不出这枚只有五村长短,一头还有个大头钉那样的钉帽的钢针能和那个被自己一把火烧成灰烬的《锁妖箓》有什么必然联系,虽然那张像榜单多过像书籍,应该早被自己一把火烧成灰的的鬼东西就摆在桌案上,可汪焱依旧看不出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 狠狠朝把这个老东西带过来的陆亢明和孙福德瞪了一眼,不耐烦的一扫案几,把钢针和那张红色卷轴都丢在了地上,汪焱对这老道不耐烦的说道:“好了,灵虚子师侄,你也不用卖关子了,有什么话你就说,没什么话你就趁早走吧,你师叔我年纪大了,熬不得夜,就不陪你胡闹了。” 这倚老卖老的话把老道说的直接一呲牙,哆嗦了一下才道:“师叔容禀,这只钢钉名为锁魂钉,又叫咒钉,乃是昔日外道首领天邪鬼佬的成名暗器,传世至今只余下五枚,是当年我们和那帮外道二十年之约的信物,没这样信物,你是进不了会场的。” 听他还是没说到正点上,王焱索性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转身就要往床上走,灵虚子见状赶紧站了起来,憋着脸赔笑道:“师叔啊,这真的不管我的事情,锁妖箓是师尊他老人家让我带给你的,他老人家知道你怕麻烦,让我给你带个话,你只要和代表我们玄门和那帮邪门会面,定下比试内容即可,其他事宜你就不用管了。那〈锁妖箓〉你不需要特别理会,只是让你遇见那些邪门人物的时候好有所防范用的。” 听他这么一说,王焱才再度坐回到了坐垫上,盯着灵虚子看了半天才说道:“好了,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我有一个已经在困惑了几年的问题了,你要是今天再不给我说清楚了,那咱们就一拍两散,你们自己另外去找个劳什子代表好了,别以为你们人多势众,那劳什子代表我不当也得当,逼的急了,我就直接去那个专找你们麻烦的宇文成都那里,给他带路去把金阙宫连锅端了信不?” 灵虚子一听这话,浑身一阵乱颤,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绿一会儿蓝一会儿紫,转了半天眼珠子,一咬牙站起身来,将少白头陆亢明和三寸丁孙福德连扯带拽的撵到外面,将门窗的闩子都放好后,才拉着坐垫来到王焱面前,交头接耳的说了一段话,一下让王焱呆若木鸡,僵在了当场。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自己那么悲催的童年,那些神棍那么热情的招揽,那个万年老二那么执着的像条狗一样咬着自己不放,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这个啊! 在山里反反复复出现的梦境再一次浮现在眼前,原来那个自己被冰层包裹的梦根本就是自己的零零星星的记忆。 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穿越到了那个超级败家子杨广领军攻打陈叔宝的战场上,还是用被大块冰雹挟裹着这种惊天动地的方式降临的,而且还该死不死的被一群正在拼命的世外高人看了个一清二楚,这也太玄幻了吧? 这还不算完,好死不死的自己居然直接把那个据说那时跟疯子一样的杨广砸下了马,砸的他直接吐血昏迷,好像差点儿挂了,娘的,作死的也不是这么作死的吧?一想到那个在后世里被描述成的史上第一混蛋的家伙种种德性,王焱就忍不住一阵发冷,刚穿越就得罪了这样的人物,他这辈子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怪不得自己那个师兄和眼前这个师侄总是说什么能让自己回家的话,一问回去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好好修行,这跟本就是把自己当成了不小心落到红尘里的神仙了啊。 还有那个好像专门为自己设计的“神谕”,好像还有一波更加疯狂,自称为“神”的疯子盯住了自己啊!为什么我就这么点儿背? 人家穿越都是默默无闻的从小人物做起,轮到我倒好,搞得如此轰轰烈烈的,这是老天在耍我呢还是老天在耍我呢?怪不得连自己那对便宜爹娘给自己的感觉都那么怪异呢! 沉默良久,又看了看面色尴尬的灵虚子,噌的一下火就冒了出来,好哇,原来这帮混蛋从二十年前自己出现开始,就已经给自己挖好了大坑了等着自己跳啊!是不是都把我当成白痴了啊? 紧攥了几下拳头,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勉强露出个僵硬的笑容,抬手在灵虚子的肩头拍了一下,尽量保持语调平静的说道:“原来如此,没想到我居然是谪仙下凡啊,难怪总是感觉到与这个俗世格格不入啊,即然命中注定我是玄门之人,我就答应当这个代表了,也算为我门下尽一份心力了,你也别走了,就留下来跟你两个师弟帮我好了,我们现在都没找到会场在哪儿,而且你也知道我现在不能上街,就麻烦你们多费费心了。” 好声好气的将满脸欣慰的灵虚子送出了门,王焱满脸怒色的转回了屋中,从桌子上拿起那卷刚放好的《锁妖箓》卷轴,顺着窗户扔了出去。 第三章 疑惑 - 烟尘记 - 未知 无精打采的坐在马背上,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草地,浑身的肥肉随着马蹄的起伏上下翻滚,王焱魂不守舍的任由马蹄的运动带着向前走去。 想起前天的事情王焱就苦笑连连,一觉醒来就心急火燎的去翻草丛,谁知道扒了半天最后才从一堆即将被仆役拿去处理的垃圾中将那卷东西找了回来,这种跟小孩子差不多的不理智行为怎么又出现在自己身上了?也许是因为明白了事情的因果后气极攻心所致吧,其实仔细想想就能知道,自己这种在现代社会里也属于离奇故事的古怪经历落在这个普遍迷信的年代里,自己不被当成“神仙”之类的东西才算怪事情呢! 半睡半醒的折腾了一夜,才猛然想起自己的处境,抛开那个一根筋的宇文成都不谈,自己还要应对那些数不清的江湖中人,暗地里还有两个在打自己主意的邪门外道,这个时候要是和玄门闹掰了,那自己纯粹就是自讨苦吃了,不止两个贴身保镖会丢了,弄不好还要再多出一拨打着“清理门户”为口号的敌人,猝然一惊之下,才发现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唉,以后还是少干点儿这么不经大脑的事情吧。 “痛痛痛,汪大哥你松点啊,你想夹死小弟吗?” 一声惨嚎从耳边传来,手臂被什么东西不断敲打,回过神来看着前方正在控马,年级有十一二岁年纪左右的小孩,只见他的脸涨成猪肝色,对自己怒目而视,楞了一下干劲松了手臂,脸上微红,赶紧放松开了手臂,讪讪的道:“不好意思,想事情过头了,你不要紧吧?” 那小孩儿待他松手后立刻趴到马上一阵剧烈的咳嗽,喘息了半晌,满脸怒容的扭过头来,怒道:“想什么呢想的那么入神?差点儿把我勒死了,怎么打你也没反应,你是不是故意的啊?要是把我勒出个好歹来,看你怎么和我爹交代!你赶紧下马,我可不敢再和你呆一起了!” “扑哧”一声,另外马上的两个小孩儿被他狼狈样子都逗笑了,捂着肚子浑身乱颤。 控马德那个和王焱所在的马上小孩儿除了个子和身材不同外,其他的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抹着眼泪靠了过来,笑道:“二哥你也莫怪汪大哥了,他刚才肯定是想媳妇儿了,才会抱你抱得那么紧的,哈哈,你就原谅他吧。” “是啊是啊,二哥太没羞没臊了,人家刚要听汪大哥讲那郭靖打虎的段子,你非得说你要先听封神榜,这下惨了吧!”少年背后的小孩做着鬼脸也调笑起来。 三个人的调笑之下,带着王焱的小孩儿气的是脸色通红,想分辨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在马上不停的掰扯着马鞭在那里运气。 王焱见此情景,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两手一按马背,从马屁股上滑了下来,晃荡两下站稳身子,拍拍手道:“算了,反正也没多远了,我还是步行吧。” 话音刚落就感觉胳膊一紧,身子被往边上拽了一下,回头看去,却见三个小孩一起惊恐的看着他,直到见到那马没反应,才松了口气,旋即那刚才载着汪焱的马上那个小孩儿一脸怒色的瞪着他道:“汪大哥你就算不会骑马也该知道些马的习性啊,你这样从马屁股上滑下来,你就不怕马突然发狂踹你吗?” 这番话说的王焱傻了眼,马对于他的印象就是一种非常温顺的动物啊,从来只有老虎屁股才摸不得,怎么马屁股也摸不得啊?那“拍马屁”这句话到底是怎么流传下来的啊?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要再想,听有经验的人的话准没错,这条被王焱自己验证了无数次的“金句”又一次发挥了作用,尴尬的挠了挠头,给几位小大人似的小孩躬身行了个礼道了声谢,嘻嘻哈哈的的打了个马虎眼,就将此事揭了过去。 一路风景甚好,风中的燥热之气被一排排的绿荫过滤成丝丝透彻心沁的清凉,在王焱有些心虚的提议下,本来骑在马上的三个人也一骑下了马,四人有说有笑的在绿荫里缓缓而行。 偷偷瞄了眼现在还一脸潮红未退的李家二公子,王焱忍不住掂起袖子来擦了把冷汗,一想到自己一个失神间,差点儿谋杀了未来大唐帝国的第二代皇帝,被称为千古一帝的那个腹黑男李二陛下时,就不能不让王焱一阵阵的感到后怕,至今都小心谨慎的和人接触,生怕一不小心扰乱了历史进程让自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没想到却差点儿把历史直接扼杀在未开始之前。 本来好好的躲在唐国公府里混日子,哪想到从那晚青将他们打探完消息后,整个唐国公府邸上下一夜间就全变了个样子,家将们飞扬跋扈招摇过市不说,就连仆役们都一改以往低调的做派,一个个都成了恶奴杀才,李渊自己更是左拥右抱,夜夜笙歌,甚至公然索贿,居然还明码标价的让管家说出去。 虽说知道历史上有李渊自污乞活的记载,可这也太过了吧?而且现在晋阳城到处都是那些闲的无聊的游侠豪匪,这个时候搞的这么轰轰烈烈,你就不怕有那一两个专门喜欢伸张正义的家伙找你的麻烦?更何况,现在还有一大堆喜好装神弄鬼的自称炼气士的疯子也潜伏在城中呢,他们随便一个出手,可就够你喝一壶的了。 当看到李渊胡乱披着中衣,露着自己那著名的三个**在打扮的妖艳无比的胡姬中浪笑着跳胡旋的时候,王焱就彻底打消了要和他商量那个劳什子万仙会的事情。 心烦意乱之下,也不管自己现在比唐僧还唐僧的敏感身份了,一股脑答应了三个小孩的要求,跟着他们来到晋阳郊区的马场散心。 说起来也怪了,自从潼关那件事之后,自己的两个保镖兼打手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和自己疏远了不少,也不像以前整天在他面前转悠了,到了晋阳之后更是连人影都见不到了,偶尔打个照面也是毕恭毕敬的。要不是找不到他们俩,这次也用不着带着一大堆飞扬跋扈的家将跟随了,虽然他们都隐身在暗处,但每一次看到树林里攒动的人影,王焱就感到一阵的扫兴。 嘴里讲着郭靖如何在桃花岛勇猛的打死几匹猛虎,然后抢了林黛玉回山当压寨夫人,聚集了一百单八个盗匪,被商纣王招安,大战西岐大将项少龙的段子,心里却在整理着这几个月的事情,忽然发现,这几个月里所发生的事情太多弄不明白的地方了。 那君正月既然昧了自己的金叶子,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卷进纷争里?自己当初被宇文成都追杀的时候,为什么那四个小子能那么巧的出现?还有那个妖女设套的时候,自己那俩打手好像是有意钻进套子里的,还有那个使丝线的小子,好像自己一出山就已经被他盯上了,这一桩桩一件件里处处透着一些古里古怪的气息,好像有什么人在无形中牵着自己的鼻子走一样,一步步推着自己前进一般。 “汪大哥,你在讲什么东西啊,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知道这里还有小孩子吗?” 胸口被重重地打了一拳,从沉思中回过了神来,却发现三个面红耳赤的小孩儿再看着自己,仔细一想,却原来是自己随口胡扯了一段武松和潘金莲的香艳床戏段子,老脸一红,咳嗽了两声,恶狠狠的照着三个小孩头上敲了三个爆栗,恼羞成怒的说:“呸呸呸,一帮毛都没长齐的小鬼知道什么男女之事啊,一个个都听的面红耳赤的做什么?去去去,小爷心情不好,不讲了不讲了!” “呸呸呸,少爷我四岁开始习文练武,现如今都能上阵带兵了,怎么就是小孩子了?仗着年纪比我们大一点儿就欺负人啊!” “就是啊,你这个老不修不就是力气大了那么一点点吗?少爷我怎么着都比你这个连马都不会骑的家伙像大人吧?” “二哥,三哥,他欺负人,我们打他!” 三个被敲了脑袋的小孩立刻脸红脖子粗的跳了起来,追着汪焱纠缠起来,正在胡闹之间,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喧闹的声音传来,众人抬起头来看去,只见前方一片不远处出现一片高高的围栏,围栏里一群人在混乱不堪的奔来奔去,几个小孩一见之下,好奇心大起,立刻舍了汪焱跑到了跑到了围栏外围围观,不一会儿,那个未来的大唐帝国第二代皇帝李二陛下就兴奋的回过头来向着汪焱直摆手,大声叫道:“汪大哥,这里有好玩的东西,快来快来!” 看着前面四个一会儿互相议论纷纷,一脸兴奋的在那大呼小叫的小孩,汪焱摇了摇头,整了整衣衫,一摇三晃的慢慢踱到围栏边上,往里面一瞧,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随即一把抓住围栏上的木板,一面搓揉着眼睛一面向里面看去。 第四章 异客 - 烟尘记 - 未知 汪焱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里会看到眼前这么荒唐的一幕场景,二三十个个身着短袖胡服的古代汉人,在一个用一米四五高的围栏围成,大概直径有五六里范围的圈子里,对着一匹只有小马驹在围追堵截。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还算不得什么荒唐的,毕竟在汪焱这个根本就不懂马的人看来,几十个人追一匹小马驹和一个人驯服一匹烈马根本就没有什么本质性的区别,之所以说荒唐,是因为这是一匹根本就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马,或者说是这个时期的中国,根本就不应该有这种东西的出现,因为它和马没有任何的关系,而是另一种完全独立存在的动物。 身上大片的黑色环装条纹就是这种类似马非马的弱小动物最大的特征,遥远非洲大陆那片广袤无垠的大草原就是这种动物的家园,没错,这种东西本来就该在现在应该在那片荒凉的黄色世界里逍遥自在,而不是在山青水秀的神州大地上和人玩儿“斗牛”游戏。 没错,这些人就是在追着一匹发了性子在胡咬乱踢的小斑马,看着这不可能发生一幕在眼前真实的发生,汪焱大叫一声跌坐地上。 一种时空错位的眩晕感让他头晕脑花久久不能自已,就像一个孤独了多年的旅人突然间发现了一个和自己命运相仿的熟人那样,不可置信的同时一种亲切感又油然而生。 两股滚烫的泪泉瞬间从脸颊上滑了下来,一咕噜爬了起来,也不理会李家三个小孩诧异的目光,拽着木板就费力的爬过了围栏,向着那骚乱的人群跑了过去。 “夸呱~”一声古怪的响亮叫声响了起来,让走到人群外围的汪焱愣了一下,再仔细一看,一股失落的情绪就从心底里生了出啦,这东西就他娘的根本不是一匹斑马啊! 这东西比斑马那接近驴的外形更像马,除了头部一双和马耳朵大小差不多的驴形耳朵外整个外观就和马没什么区别,整个身体除了头部到前腿大概三分之一的部分有一圈圈浓密黑环外,后半身黝黑一片,四蹄却雪白一片,叫声也不是那种和驴子差不多的“嗯啊”声,而是和骡子差不多却比骡子叫声悠长好多的古怪声音,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怪东西?难道是斑马和马杂交出来的“斑骡子”吗? 正在喧哗的人群见到他过来后,立刻停止了动作,躬身向他行礼,那个怪模怪样的“斑骡子”见到众人退开后,也立即往后退了几步,鼻子里呼着气,警惕的瞪着眼前之人。 “这怪马莫非汪大哥认识么,怎地一见之下如此举止失常?此物观其型似马非马,听其音更是诡异,汪大哥又如此大惊失色,莫非这匹怪马是什么凶兽不成?” 正在汪焱挖空心思在脑海里寻找这个变种斑马的资料时,李家大少爷的声音传了过来,回头一看,三个小孩子在一个布衣打扮的长须中年人引领下,来到了身后。 汪焱微微一笑,刚要答话,就见三个小孩正朝那小东西走了过去,脸色立刻一变,赶紧上前将他们拽了回来,照着李大公子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怒道:“多罗吒,你这哥哥是怎么当的?明知道这东西是异兽,你又不知道它的性子,怎么就带着弟弟们上前围观呢?万一伤了你们怎么办?” 李家二少爷被平白无故教训了一顿,看了看一脸急怒之色的汪焱,俏脸一红,摸着脑袋讪讪的道:“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叫我小字了,我不是小孩子了啊!” 话还没说完,迎头又是一个爆栗,紧接着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传来:“哟呵?长能耐了?李世民李二公子是吧?不是小孩子了是吧?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都不懂,还不是小孩子?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吗?它就根本不是马啊!这东西比那些个什么烈马什么的性子要暴戾的多啊,脾气大不说而且还具有很强的攻击性,现在这些人已经惹恼了它,你们就这么靠上去,要是它发了性子,伤了其中的一个,你告诉我,你让我怎么跟你爹交代?” 本来还有些不服气的李世民听他这么说,好奇心发作,也不跟他计较了,两手一交躬身赔礼道:“好了好了,汪大哥,是小弟莽撞了,小弟这厢赔礼了,你也莫在生气了,就赶快讲讲这东西的由来,让兄弟们长长见识罢!” 其他两小孩听罢立刻围了过来,一起将他围起来,嚷嚷着让他快讲,刚才正在和那怪马互博的人群闻言,除了留下几个人和怪马对峙外,其他的也一股脑聚在汪焱身边,那引领李家三子过来的中年人站在一边手捋三寸长须笑道:“几位贤侄有所不知,此物乃老夫前日偶遇一胡商所得,本以为是匹异种龙驹,打算好好将养将养献给陛下,谁知道这马年纪虽幼,但脾气却暴烈无比,而且力气还很大,凡是想给它套嚼子的,都被它弄的七荤八素,又踢又咬伤人无数,老夫一时动怒才让手下人用强,谁知这异兽宁死不屈,宁可拿头撞树也不服软,给它治伤也不让,正自没奈何之际,诸位贤侄就到了,汪贤侄既然说它不是马,想必知道这异兽出处品性了,不妨快快道来,让我等早拿出应对之策才好啊!” 汪焱听闻此言,回头仔细一看,才看清那东西头顶上还血肉模糊的好大一片污痕,一滴滴的鲜红色血珠子还在往地上流畅,四只腿颤巍巍的站立着,两个鼻孔一张一驰的喘着粗气,两只眼警惕的看着前方的人,样子显得那么孤独无助,把汪焱看得一阵揪心的疼痛。 也顾不得向这个称呼自己贤侄的老头见礼了,赶紧走上上前去一把推开正在这匹变种斑马前戒备的人,口中嚷嚷起来:“让开!让开!让它走!让它走!它就不是人能驯养的,让它走,给它自由!你们快点儿让开啊,非要让它死在这里你们才甘心吗?” 那些人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中年人,见他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立刻向两边散去。 那变种斑马见到眼前人群都散了开去,楞了楞神,再仔细看了看那个刚才在那里发疯的小胖子,见他对着自己点了点头,又楞了一下,慢慢的试着向前抬了下前蹄,见众人只是驻足不前,渐渐的迈着步子向前走去,待走到那个小胖子跟前,轻轻的低吟了一声,就加快步子向围栏上洞开的大门跑了过去。 看到这变异斑马的动作,中年人捻须叹道:“好一头有灵性的异兽啊,不仅性烈如火,居然还懂得道谢感恩,其形堪比志诚君子啊,如此灵兽如非贤侄怕就毁在老夫手中了,幸甚至哉!” 汪焱也不搭话,就那么失魂落魄的看着渐渐远去的变种斑马,感受着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味道,就好像心中有什么东西丢失一般,变得空空荡荡的。 直到那白马身形变成一个小点儿,才倏然一惊,转过头去,对着中年尴尬的说道:“适才小子一时情急无状,多有冒犯不敬之处,还望伯伯多见则个谅,哦,对了,还没请教伯伯名讳呢。” 那中年人问言大笑着摆了摆手,抬手摸了摸汪焱的头发,说道:“无妨无妨,小子性情中人,见义勇为理所应当,哪有什么好怪罪的?老夫柴慎是也,贤侄就不要多礼了。” 汪焱听了听不认识,和历史上的人也对不上号,挠挠头正要客套几句,就感到衣袖一紧,原来是李家那个最小的小孩在拉他的衣袖,就低下头来伸出手指点了一把那个头发两侧扎着两个包的小孩的额头,笑道:“三胡啊,我正在和柴伯伯叙话呢,你倒什么乱啊?” 那小孩被他点的往后一仰,立刻不依的揪着他的袖子甩了起来:“要叙话有的是时间,这时候叙什么啊,柴伯伯又不是常年见不到面的人,你们回去好好说不好吗?汪大哥你还是快些把那马的来历告诉我们的好!” 见他这样,那自称柴慎的中年人再次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抱起小孩,在怀里逗了两下,侧头对汪焱说道:“贤侄啊,你还是快些把那异兽的来历说道说道吧,没看几个小家伙都不耐烦了?再磨叽下去,恐怕这几个小家伙都要去他老子那里告我个扰人讲古的罪名了吧!” 汪焱被这个中年人风趣幽默的话语逗的一笑,指着远处几乎快看不见踪影的变异斑马说道:“此物似马非马,思驴非驴,乃是鹿蜀的一个变种,因其音而得名‘夸呱’,本是西牛贺洲荒原所产之兽,性喜自由,不喜拘束,性烈如火,又极具攻击性,据说发起狠来,狮虎都不是其对手,此兽与马习性相似,都是群居而生,不知怎么会有落单的,还能从万里之遥流落到了这里,也算奇怪了。” 正在说笑间,忽然听见远处有人在焦急的大喊,众人赶紧循声过去,没走多远,就看见那匹叫夸呱的的异兽倒在了地上,旁边蹲着一个手牵枣红色马匹的少年,一个和李二差不多大的小孩正在那里向他们招收,众人见状大惊,赶紧向那里跑了过去。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五章 李渊的心事 - 烟尘记 - 未知 躺在舒适的草地上,郁闷的看着正在对着一盆子三勒浆大快朵颐的“马驹”,汪焱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整个脑袋都缠成了木乃伊,居然还有心思喝酒,就不怕再弄出个什么好歹来吗? 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那次七手八脚的救下了这个怪家伙后,这家伙就彻底粘上自己了,怎么撵都没用,撵的紧了,就跑很远的地方溜达一圈,然后又探头拐了回来,站在远处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直叫,弄的汪焱毫无办法,只好随它去了。 想到那天救它的事情,汪焱就满头的黑线。正当大少爷李建成听完李二讲述的事情经过后,一边感慨异兽通灵,一边摇头晃脑的吟诵郭璞那首“鹿蜀之兽,马质虎文。”的诗句时,正在检查这家伙的兽医直接冰冷冷的下了判断,一句“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这就是匹马”的定语,瞬间破灭了汪焱成为“隋朝东方朔”的可能,气的汪焱当时就想拉着他一起去非洲大陆见识一下,当然,如果路途不太远的话。 想到柴慎大笑着把这匹“夸大”送给自己时的模样,汪焱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么猥琐,这世道是怎么和后世一模一样啊?你要不是专家的话,再是事实也没人相信,你要是专家的话,再是瞎话也从之者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面对大家的不信任,汪焱是有口难言,总不能告诉这帮隋朝人”这东西叫斑驴,因为肉质鲜美,十七世纪就因为被人捕杀而绝种”了吧,那样的话,自己在他们眼里会变成什么?”前知一千年,后知一千”年的神仙?估计妖怪的可能性要大好多吧! 一想到古今中外对付妖魔的通用刑法,汪焱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虽然在那帮世外人士眼中自己就是“神仙”这样的人物,但那毕竟是少数人,要是闹到街知巷闻,汪焱可以肯定自己的日子绝对比现在还要难过百倍。 一大股带着酒气的臭味传来,把汪焱呛的连连咳嗽起来,转过头一把推开那缠着白布的黑斑纹脑袋,扇着鼻子找了个上风味做了下来,还没坐稳,就感觉背后有一团软软的东西靠了过来,索性往后一靠,垫着那匹小斑驴黝黑的肚子看起天空的云彩来。 李渊荒唐归荒唐,也算够善解人意的了,知道我现在被万年老二和那帮江湖人士夹击,干脆让我直接躲进了郊区马庄里了,这也不错,起码情形不对我直接拽着几匹马跑路就是……对了,骑马什么的应该不难吧,李二那屁大的小孩都能骑好,我就不行能难到哪儿去。 对了,也不知道李二那小子给我的那三个免费保镖传到话没有,一个与世隔绝的老头外加两个菜鸟,这么个不靠谱的猪头组合,要是找不到我,指不定闹出点儿什么事儿呢,我得得空找个人回去看看啊。 “库哧库哧”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斜眼看了一下正扭头看自己的斑驴,汪焱伸了个懒腰,身子扭了一下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了上去,将两手枕在头后,一边看着随风不断流动的云彩,一边悠哉哉的说道:“你呀你呀,你说你找谁不好,偏偏找我这么个倒霉透顶的家伙当主人,你说你是不是倒霉催的啊?我自己都自身难保,怎么顾的了你呀!听我的话,你还是找个好点儿的主人的好。不如哥们儿给你指条路吧,那天救你那个锦衣小子就不错,记住了啊,他叫李世民,将来可是贵不可言啊,你要跟着他,绝对舒舒服服的享受一辈子,起码三勒浆这东西你是不怕断的啊!” 那斑驴睁着一双傻愣愣的眼睛听着他唠叨,直到他声音停下来,才“夸哧哧”的叫了一声,摇着头打了两个响鼻,晃了两下身子,仿佛听懂他的话一般。 “扑哧”一声,汪焱被它这仿佛听懂人话的样子逗乐了,伸手挠了挠他的肚子,笑道:“装的跟真的似的,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懂我说什么,罢了,反正我是听不懂你说什么,你既然想跟着我,那就跟着我吧,先说好啊,我这儿可没三勒浆天天给你喝,弄不好连顿饱饭还吃不到啊,你要到时候再跑可就晚了啊!” 那斑驴被他挠的一阵舒服,“夸呱”的叫了一下,汪焱见状笑的更加开心,拍了拍马肚子道:“好,反正咱哥俩都是身在异乡,就一起混吧,对了,你还没名字呢,我想想啊,小强,嗯,对,就叫小强好了!” 话还没说完,一个洪亮的笑声从从身后传来,正靠在软垫上的看天的汪焱忽然背后一空“啪”的一声仰面朝天跌到了地上。 气急败坏的站起来一巴掌打在了正朝着来人猛踢前蹄,“夸呱”乱叫的小强头上,也不理可怜兮兮朝他看的小强,冲着来人一抱拳,笑道:“李伯伯大驾光临,小侄有失远迎,勿怪勿怪。” 那人闻言又是哈哈大笑,摆手道:”无妨无妨,老夫一时兴起,贤侄也无需多礼了。” 说罢一指被汪焱训的灰溜溜躲在一边冲它瞪眼的小强说道:“这就是你柴伯父所说的那匹长的像鹿蜀的怪马了?果然颇通人性啊,自古有龙马通灵之说,怕此马多少就有些龙马血脉吧,啧啧,贤侄好运气啊!” 一听这话,一帘子黑线顿时挂到汪焱脑门子上,身子晃了几晃,强忍揍人的冲动着和李渊客套起来。 一边诽腹着古人这说话前非得客套一番的磨蹭性子,一边疑惑着李渊这个时候跑到这里的原因,就这样磨叽了老半天,李渊才拉着他的手坐在了草坪之上,看了他老半天,才叹口气说道:“贤侄啊,不管你是何人有何来历,你都是我李家的大恩人,本来有些事情你不说老夫也不方便过问,可是现在情况越来越不对劲了,老夫也只好厚着老脸来找贤侄解惑了啊,这个、这个。” 汪焱听罢叹了口气道:“李伯伯啊,其实这件事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怕再给你添烦啊,你也知道因为我的缘故,晋阳都乱成了什么样了,你自己又遭到了上面那位的猜忌,我这时候再给你添乱也不合适啊!” 李渊听了一愣,脸色大变的站了起来,脸色变得狰狞起来,瞪着汪焱恶狠狠的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受猜忌的事情?你到底是谁?!” 见到李渊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样子,汪焱赶紧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接连往后退了几步,正打算要跑路的时候,却见李渊长叹一声,又颓废的坐到了地上,摆手道:“罢了罢了,一定是老夫最近招摇过市的戏码被贤侄看出端倪了,既然贤侄都看出来了,那么老夫这个戏恐怕要弄巧成拙啊,上面那位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啊!” 汪焱见他自说自话的把自己的话给圆了,轻轻擦了擦汗,就就地坐了下来,正好隔着李渊两三步的距离,不停偷看李渊的脸色。 李渊见他坐了下来,也没理会他的小动作,径自从怀里掏出一方白绢向着他丢了过来。 汪焱接过白绢,掂着角将它打开,才发现里面还包裹着一枚五寸钢针和一张A4纸大小相同的白纸,仔细一看,颜色发黄的白纸上画着一副稚子折柳图,除了稚子身后的不是柳树,手中的柳条往下落柳絮外,其他的没什么特别。 再看看钢针,也就是那晚在青将住房里见到的那枚除了针的中端有一个似鸟的小符号外没什么特别的钢针。 刚要包起来,就发现白绢上写着几个字,拿在手里一看,却原来是一首童谣“季无头,海无边,波涛席卷天地间,森无林,汤无水,秋风吹尽落叶枯,冬去春来天地换,风调雨顺太平天。” 想了想历史里好像没这玩意儿,就打算丢在一边,忽然感觉不对,再仔细看了看,立刻诧异的看向李渊,李渊苦笑的点点头说道:“贤侄想的不错,我李氏倒霉就倒霉在这三样东西上了。那首童谣暂且不提,你知道那两样事物是什么吗?” 见到汪焱迷茫的摇摇头,李渊一脸悲愤的哈哈大笑起来:“你当然不认识,要不是我遣人打探还不能确定呢!你知道么,那副画就是安伽陀那妖僧三年前给陛下占的图谶,而那枚钢针,就是只有我朝骁果禁卫才能持有的机括连弩‘虾须’,这枚针的来历贤侄也知道的,就是在潼关前追杀我父子那伙抢匪啊!汪贤侄啊,上面的那位不是猜忌我李渊,而是处心积虑要我李渊全家的性命啊!” 第六章 夜 - 烟尘记 - 未知 夜黑风高,唐国公府的客厅里,汪焱翻来覆去的把玩着手中的白色拜帖,脸上充满了浓浓的无力感。 憋着脸看着客坐上的客人,又扭头看了看,坐在侍立在身边三个同样愁眉苦脸的师侄,汪焱感到自己的头平白的肿胀了三分,他怎么都想不到,眼前这两个邪教分子会正正经经的投拜帖来见自己。 敲着几案想了半天,汪焱轻轻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对着黄衫少女道:“我都说了那什么图的东西不在我身上,你还缠着我干什么啊?” 那少女扑哧一笑,正要答话,旁边座位上的少年脸色一沉先开了口:“小胖子,你好歹也是玄门代表,做事怎地这么没着没落的?我们已经等了你十几天了,你却一直憋在这唐国公府里是何意思?你是诚心戏耍我们吗?现在我们特地来迎接您老人家大驾,您老人家可满意了?” 汪焱一听他这么说登时不愿意了,朝这个陌生少年一瞪眼道:“你们自己做事没个谱的还怨我们?在晋阳,在晋阳,晋阳那么大,你们蹲到哪个犄角旮旯里我怎么知道?一个标记都没有的让我怎么找?难道让我掐指一算啊,你当我神棍还是什么?半个月?你问问我这仨师侄找了你们多久!” 那少年听完此话眉头一皱说道:“见面地点我早就给你了,你居然说不知道?你这分明是推辞拖延之词,难道欺我隐门无人吗?” 汪焱一听愣了一下,看着这个陌生的少年打量来打量去,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到底什么时候和他见过面了,不由疑惑的问道:“我好像今天第一次和你见面吧?你能给我什么东西啊?” 那少年闻言笑了起来,拿起水杯轻轻喝了一口茶,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像金属摩擦似的古怪声音说道:“罢了,少爷我当时并未露出真面目,你不认识我也属正常,这个声音你应该还听得出来吧?” 一听这声音,汪焱和身后的陆亢明还有小矮子孙福德脸色都变了,“哇呀”一下叫了出来,汪焱更是直接从坐垫上跳了起来,毛骨悚然的指着他道:“你是那个蜘蛛精?” 这话直接正在品茗的少年噎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那黄衫少女也不顾仪态的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才擦着眼泪笑道:“归真师兄,早就叫你不要玩儿那些妖里妖气的蜘蛛丝了,哈哈!这下被人家当成妖精了吧!哈哈!蜘蛛精!哈哈哈哈!” 一番取笑下来,把那少年气的面红耳赤,一拍几案喝道:“什么蜘蛛丝、蜘蛛精的,一帮没见识的东西!此乃我门中至宝冰蚕网,乃昆仑山雪蚕之丝制成,岂是那些蛛丝能比的?罢了,少爷我也不和你们耍嘴皮子,我就问你这小胖子一句,当初我在鬼林子里留给你的信筹呢?” 这话把汪焱听的一愣,愕然道:“什么信筹?” “什么信筹?”独狼愕然的看着眼前脸色铁青的少年,愣道:“少爷你说什么啊,我们并没有见什么信筹啊?” 听到独狼这样说,宇文成都低头沉思了片刻,默然不语的摇摇头,摆摆手道:“罢了,你们先退下去,我想早些安歇了。” 待到两个侍从带上了房门,宇文成都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吹了油灯,合衣躺在了寝踏之上。 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索性走到窗前推开窗子,看着和橄榄球差不多的月亮发起呆来。 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零八天了,自己到现在依然拿那小子无可奈何,这不能不让宇文成都感到烦躁。 虽然明知道那小子就在唐国公府里,可是李渊那老家伙死活不承认,弄的我无法可施!唉,要是我现在还是五蕴司的都尉倒也好办了啊! 越想越郁闷,干脆走到床边,从行囊里掏出一个酒葫芦来,狠狠的灌了一口,再接着坐回窗边的案几上,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发呆。 还有十五天就必须回去了,不然就要误了陛下的大事了,可是陛下已然给我下了密令,务必要把这小子带回去,这可怎生是好 难道非得学那些蟊贼夜探不成? 李渊这混蛋也够绝的,直接派了一百家将来监视我,这样的情况下,我还怎么动作?独狼和黑狐这俩人也是鬼鬼祟祟的根本靠不住啊,本来还有一线希望知道那小子行踪的,可那张凤篆信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不见了? 瞄了瞄斜对面嘈杂的酒肆,宇文成都叹笑着摇了摇头,那小子的境况也好不到哪儿啊!也不知道那小子是不是真是瘟神投胎,平白无故惹出了这老多事,这黑锅背的着实冤枉啊,如果让这些人知道自己忙了半天只是笑话一场,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啊? 正在好笑之际,忽然眼前一亮,站起来仔细的看了看酒肆,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李渊啊李渊,你不是装自污乞命吗?那少爷我再帮你一把好了,看你自身难保之下还会不会保那个小子了!” 高兴之下睡意上头,转身回到寝榻,却没有留意到,街头有一只身着黑色紧身衣的队伍,悄声无息的从空荡荡的大街里穿过。 背靠着柱子,半躺在回廊上的长条椅上,看着天上那个硕大的橄榄,愁眉苦脸的掂起酒坛子狠狠灌了一口,看了看地上胡乱扔着的两个小酒坛,又看了看堆在身边的五六瓶新酒,汪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种酒最高度数也不超过三十度的年代里,想要买醉的唯一方法估计就是先把自己的肚皮撑破吧。 随手将酒坛扔到了地上,从怀中掏出那张被自己搓揉的破破烂烂的红皮请柬,看着那上面龙飞凤舞的鸟篆,汪焱就苦笑不已。 原来那张自己搞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是谁塞进自己怀里的怪纸是那个没事干装蜘蛛侠的家伙塞给自己的,那这么说鬼树林的事情还真不是自己平白冤枉他的了? 想到那俩刚打发走的家伙汪焱就来气,明明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却说什么过时不侯,还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整的跟自己倒霉了他们就能发财似的。这且不说,还不停的说怪话,把汪焱气的当时就差点儿喊人抓捕这两个邪教分子了。 “他娘的,我怎么自作自受了啊?自始至终都是你们在给我找事好吧?” 低声咒骂了一句,胡乱把请柬塞进怀里,随手掂起来一坛未开封的酒,撕开了封子,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大口,才放了下来擦了把嘴。 抬头看了看天,月亮已经走到了天幕中央,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寝室,依然是灯火通明,依稀还能听到喧哗之声,脸上的无奈之色越发的凝重。 这三个不靠谱的混蛋!不知道现在什么个状况啊!居然还在那里没心没肺的折腾! 想到自己让灵虚子请示加求援后,那个老混蛋师兄给的回信,汪焱嗓子眼儿里就一阵发苦。那个混蛋师兄不仅用“俗世纷争不能出动玄门的人”的理由拒绝了他的求援,还直接告诉他们连瘦竹竿和黑铁塔的求援都被他给拦下来了,俗世的事儿要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解决!解决!!到今天为止,城里数得上名号的人物就聚集了三百多个,更别说那些数不上名号的,最少千百号的高手对付四个菜鸟,这根本就不是耍个小聪明就能混过去的啊,解决?怎么解决?!打没人家人多,说没人家嘴杂,跑更别提了,这还一个劲儿的叮嘱别忘了正事,出都出不去,怎么去赴约啊? 这算什么门派啊,自己门人有难不止找理由推脱,还舔着脸让自己尽量想办法把玉佩带回去,想办法?我想个屁的办法啊!你个老不死的家伙是只管挖坑不管埋人啊!就这你还好意思跟我分赃?我去你娘的,老子不干了! 想到恨处,将手里的酒坛狠狠扔了出去。 “轰隆”一声响,霎时火光大作,把汪焱吓的立马从栏杆上蹿了下来,往后蹿了几步,胆战心惊的往火光处一看,才发现是远处的东厢房着了火,拍了拍胸口,还没静下心来,就听的一阵嘈杂的声音响了起来,赶紧向冲出房间的三个免费保镖招呼一声,四人急匆匆的就往东厢赶去。 还没走几步,就见到分不清数量的黑衣蒙面人高叫着“杀贪官、除恶霸”的口号从墙头跃进院子里,手持着各色兵刃横冲直撞,不管是男女老幼,还是伤弱病残是见人就砍,见人就杀,一时间整个唐国公府哀声震天,血流成河,那个混乱劲儿就别提了。 汪焱见状,赶紧招呼自己的三个打手兼保镖救人,可这些黑衣蒙面人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胡冲乱杀,不仅零散还毫无目标,再加上人数又不知道多少,三人又要救人又要护住不懂拳脚的汪焱,搞的是左支右拙狼狈不堪。往往这边刚救了人,转头一看,那边自己救过的人已经倒在血泊里了,闹了半天除了应接不暇就是疲于奔命,把四人弄的是焦头烂额,狼狈不堪。 折腾了大半天,慌慌张张的家将们才掂着兵刃杀将了过来,和那些蒙面人展开了厮杀,见到情况有所好转,汪焱赶紧招呼三人且战且走的向李渊的寝室那里冲了过去。 没走多远,就看见李渊的寝室火光冲天,再仔细一看,大概前方百步距离处,李渊和柴慎手持横刀护着一群小孩子被大概十几个个黑衣人逼着向墙角倒退,汪焱一看如此情况,立刻脸色大变,也顾不得其他了,一伸抄起靠在身边的矮树上的扫把,冲着三个师侄狠狠一挥手,就唧哇乱叫的挥舞着向着李渊那里冲了过去。 第七章 晋阳乱 - 烟尘记 - 未知 混乱来的快去的也快,当李家大公子李建成带着军队冲进来的时候那些已经被回过神来的家将包围的黑衣人的下场就已经注定了,面无表情的军士用手中的强弩向这些丧尽天良的歹徒们喷发了自己猛烈的怒火,三五十个仅剩的黑衣人一瞬间变成了一只只刺猬倒在了尘埃之中。 家将们一桶一桶连续不断的往着火的房间泼水,十几个火师拿着水袋溅筒等简易灭火器匆匆赶到,在各个火场之间忙碌游走,火势渐息,丫鬟仆役们忙碌的打扫着混乱的院子,唐国公府里的一片狼藉正在缓慢但有序的恢复旧貌。 疲惫的坐在树下地上,看了看坐在身边兀自拎着比玩具强不到哪去的横刀,不停呼呼喘气的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子,感受着全身被汗水淋透的滋味,汪焱不由的苦笑起来,一阵冷风吹过,刺激的他浑身颤抖了起来。 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的那么大的勇气,什么都没考虑就连踢带拽的将三个保镖全部都放了出去,还拎着把扫帚就冲到了战圈里,要不是及时赶到的李建成提他挡格了一下,估计他当场就要被那个将他扫帚劈成两段的蒙面人直接给分尸了,想到那把近在眼前的横刀,这里他就止不住的后怕。 唉,自己和李渊一家又不是多熟悉,而且还是互相提防的成分居多,为什么会头脑发热到自不量力去帮忙?不想改变历史的进程?可回家的希望早在五年前上山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人家撕扯的支离破碎了,为什么自己还那么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难道穿越者都有把自己当成上帝的嗜好? “啪”的几声轻响,肩膀往下沉了起来,愕然抬头就看见一个满脸血迹的大花脸出现在面前,一脸欣慰的哈哈大笑:“汪贤侄能在危难之际与我李家不离不弃,舍生忘死来助拳,此情此义老夫记下了,以后贤侄就是我李渊的家人,谁要是敢动你一根毫毛,先要问过我李渊答不答应!” 一句话把汪焱说的当场呆住了,搞不清状况的忙乱一场,居然能得到如此好处啊!李渊的家人?那不是未来的皇亲国戚吗?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了封建地主阶级,走上了人生的巅峰吗? 还没从震惊中清醒,一声“爹爹小心“的惊呼声响了起来,自己被突然跌倒的李渊拽着趴到了地上,头晕脑胀的坐起来还没搞清状况,却看见对面院墙上寒光一闪,急忙伸脚将身边同样犯迷糊的李渊用力踢到一边,自己顺势往旁边一扑,“嗖”的一声尖啸就从耳边响起,回头一看,一根雕翎羽箭直愣愣的插在自己头部一寸左右的位置。 “建儿!”“三弟!”“老三!”三种不同的称呼在同时响起,三个人同时扑向他身边不远的地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的小孩子倒在血泊之中,胸口插着一根笔直的雕翎羽箭。 酒肆里,依旧人声鼎沸,不过少了些剑拔弩张,仿佛昨夜的一场大火将彼此之间的隔阂溶解了一番,所有人都在议论昨夜之事。 “听说了吗?昨夜那个贪官李渊家里被不知哪路好汉杀入,闹了个天翻地覆啊!” “该!贪赃枉法,纵仆行凶,欺男霸女,买官卖官,这等狗贼本就人人欲除之而后快!只是可惜了那些好汉们啊,未能除贼而惨遭屠戮,壮志未酬啊,可叹可叹!” “哼,那李渊素有贤名,本以为是个好官,哪知道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善之辈,恶事做尽,坏事做绝,吾恨不得生啖其肉啊!” 一个身着白大氅的俊秀后生,独自坐在酒肆中间位置的桌子上,一边不停灌着酒水,一边倾听着议论纷纷的众人,时不时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待到一坛酒水饮尽,随手将空碗一抛,冷哼了一声,向着在那里愁眉苦脸的店小二招了招手,高声喊道:“店家!过来结账!” 也许是少年的冷哼声比较大,惹得旁边桌子上一个满脸横肉的赤膊大汉不高兴了,腿肚子直打弯的小二还没过来,他就来到了少年的桌前,一拍桌子瞪眼喝道:“你这小子无缘无故又是冷笑又是冷哼的干什么?难道你和李渊那狗官有什么亲戚,听不得人家说他坏话不成?” 他这一吵吵,酒肆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这里,那些离得近的哗啦一下都围了上来,把那店小二掌柜的吓得嗷哇一嗓子直接跑进了后堂里面。 少年冷冷的看了那大汉一眼,也不答话,伸手将桌子上另外一坛子酒掂了起来,一掌拍掉了封子,也不用碗,就这么掂起来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 那大汉哪里受得了他这番挑拨,又是一拍桌子,怒道:“兀那小子,爷爷在问你话呢,你装聋做哑的干什么啊?莫非想尝尝爷爷的拳头不成!” 一听这话,少年放下酒坛,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又冷笑着向周围围观的人群扫了一眼,再次抱起酒坛灌了一口,冷哼道:“你们这些人个欺软怕硬的怂货了,除了嘴把式你们还会点儿什么?有本事你们现在就像那些好汉们一样杀进唐国公府里去,在这里咬牙切齿的说狠话算个什么?女人才闲着没事儿嚼舌根呢!” 他这番连讥带讽的话一说出口可就炸锅了,整个酒肆里的人瞬间都不乐意了,那些本来坐着看热闹的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瞬间将少年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起来,齐声道:“你这小后生居然敢把大爷们比成娘们儿?今天你要不划出个道道来,小子,你今天就留在这里吧!” 那少年看到这样的情况,反倒哈哈大笑起来:“你说你们还不是娘们儿?现如今聚到晋阳的好汉们怕不有几百人了吧,却没一人敢去招惹那个鱼肉百姓的狗官,除了在这儿嚼嚼舌根,说说狠话,见到官兵连个屁都不敢放,不是娘们儿是什么? 更何况都知道那小子现在正缩在那狗官府邸不出来,你们不但不合力想办法,还整天学那市井之徒打架斗殴惹事生非的,就不怕那狗官调来大队官兵将你们一网打尽? 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不说,还一点儿脑子都没有,说你们是娘们儿都是轻的!李府这场火一起,李渊那狗官就更有理由调动官兵剿匪了,你们大祸临头尚且不自知,还在此说怪话?去休去休,少爷懒的理你们这些蠢材!那个不服气尽管划下道道来,少爷我一一接着就是!” 这番话把众人说的冷汗直流,你看我我看你的黯然无语,酒肆里霎时安静的连针落地都清晰可闻,正在皱眉沉思间,就听见外围传来一阵惊呼声:“狗腿子来了,风紧扯乎!” 所有人愕然看向外面,只见一队百人左右的队伍正慌慌张张的向自己冲来,个个顶盔贯甲,武器精良,众人面色大变,也顾不得理会这个牛气烘烘的少年了,慌慌张张的四散逃去,翻窗越墙,蹬瓦上梁,哗啦啦一下子跑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那个白衣少年和一屋子狼藉。 掂起酒坛子仰起脖子咕咚咚几口喝个干净,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掂了掂分量,随手扔在了桌子上,向着从门帘子里往外探头的掌柜挥挥手,叫了声“他们的酒钱我给了”,少年就摇头晃脑的跺出了酒肆,向正向他迎来的官兵走去。 没多久,一队队人马从晋阳城里向四面八方驶去,一张张写着“诛贼”两字的请柬在南北绿林道上传递开来,更多的豪杰志士们快马加鞭的向晋阳城蜂拥而来,一时间“李渊”这个名字传播了大江南北。 八月十日,城北有悍匪与官兵冲突,伤人无数后伏诛。 八月十一日,城南花柳巷内巡防遇袭,武侯不治身亡,立毙流寇三十二人,逃十余人。 八月十三日,城郊…… 八月十四日…… “啪”的一下将公文摔在案牍上,恼怒的看了一眼站在面前面无表情的宇文成都,被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情弄的焦头烂额的李渊再也按耐不住脾气,一拂袖子,沉着脸道:“贤侄啊,陛下近日差矩鹿公带信前来,说万国大会在即,让贤侄赶紧回去准备,事态紧急,老夫这里也就不再强行留你了,青将赤将,你二人现在护送宇文公子出城,送并告诉诸长吏与城门,宇文公子已被陛下召回,再有打着他旗号招摇撞骗者,杀无赦!” 说道最后声音几近咆哮,言罢看也不看宇文成都,一甩袖走了出去。 第八卷 被逼出来的 - 烟尘记 - 未知 烦躁的在屋子里转着圈子,没好气的看看将两张几案凑在一起,正在推着符牌玩儿的不亦乐乎的三个家伙,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专心致志的兜起自己的圈子来。 还有两天就是约定的日子,可是自己的处境更加的堪忧了,那个万年老二的一番煽动,将晋阳城这个火药桶彻底的点爆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公然袭击官兵的事情发生,这和造反有什么区别?憋屈了一个多月了,这帮江湖人士的忍耐怕是已经到了极限了吧? 宇文成都这小子不是那些评书里都说很正直的吗?他娘的这坏水儿犯的,听说这绿林江湖道上都开始嚷嚷“锄奸““诛恶”了,现在都开始对抗官兵了,再过几天不得直接冲到府里杀人?现在都杀红眼了,即使现在把玉佩丢到街上也没多大用处了,说不定还会招来大麻烦啊! 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不断,把汪焱烦的是头昏脑涨,索性走到几案前,朝三个正在争执不休的混蛋屁股上每人来了一脚,张口骂道:“三个没心没肺的东西!现在人家都已经不管咱们了,你们还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你们真以为自己是神仙下凡啊!我脑仁都快想炸了,你们还在这儿玩儿的不亦乐乎!还有两天就到日子了啊,你们也不一起想想办法啊?除了吃吃就是玩儿,你们上辈子是不是猪精投胎啊!” 没想到三个以往被训了就嬉皮笑脸顶嘴的家伙们被自己一顿臭骂后全都蔫儿了,一骨碌全部出溜到地上,两个眼睛跟死鱼眼似的暗淡无光。 白发少年陆亢明更是露出了一个比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儿还要凄苦的笑容,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师叔说道:“怎么办?师叔你说怎么办?我第一次下山就遇见了这种阵势,师父不仅不派援手来,还发来令旨说就是我命丢了也要把你送去赴约,师叔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汪焱听到这话就楞住了,坐直了身子看了看另外两人,见他们也是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想安慰他们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叹了一口气,心里怒骂起来。 这他娘的什么门派都是,情况都这样了还他娘的惦记什么约会!有本事你们自己来啊,欺负我们几个半大不小的小孩子干嘛?我不干了!小爷我这次要是能活着回去,一定自己把自己革除门墙,这种门派有个球意思啊! 低声咒骂了两句,转头对着灵虚子道:“对了,灵虚子啊,他们俩小孩,加上刚出山经验不足就不说了,你年纪一大把了,还老说自己经常下山云游,这样的事你也应该遇见过吧,你来想想办法行不?” 灵虚子一听这话直接拿着坐垫盖在了脸上,闷声说道:“我那吹牛的话师叔你也信啊,我五岁上山后二十年就没下过山,这次加上接引你上山那次,满打满算一共才在俗世混了八个月,就这还有一半时间是带着你逃命的,我想辙?你忘了当初还是你养我的吗?!” 这话一出把汪焱彻底给郁闷住了,看了看三个一副心灰意冷等死模样的废柴,烦乱之心更胜,一撑身子又站了起来开始绕圈。 一时间屋子里除了汪焱繁乱的脚步声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汪贤侄睡了吗?”正在心烦意乱间,李渊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赶紧打开屋门,还没见礼,就被满脸焦急的李渊一把拉住,瞪着眼睛问道:“贤侄,你今天得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神仙啊?” 看着床上那双目紧闭,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李世民倒吸了口凉气,攥了攥拳头,紧蹙眉头的看向一脸凝重的大夫,沉声问道:“郝大夫,我三弟真的没救了吗?” 那大夫看着插在床上少年右心口的羽箭,叹了口气道:“二公子啊,这使箭之人歹毒异常啊,不仅箭上涂的是慢性毒药,而且这箭又是倒勾钝头,射进身体里根本就不能拔出来,这是要生生把人折磨至死啊!而且射在心口这个位置老夫也不敢乱取箭头出来,一个弄不好三公子怕是立时失血过多不治身亡啊,而且这种毒已经进了三公子的五脏六腑,即使治好了恐怕也活不了几年了,他这伤势啊,怕得神仙下凡才能有根治的可能啊!” 李世民听罢大喝一声,一把攥住大夫的衣领,满脸怒容的道:“你可是晋阳城最好的大夫,居然能有治不好的病?你不是有‘神医’的美誉吗?为什么连这么一个小小的箭伤都治不了?你这个庸医还有何用?” 话没说完,一个耳刮子就打在了他的脸上,恼怒的一回头,却看见自己的大哥李建成抱着四弟李元吉对自己怒目而视,颓然的放下了抓着大夫衣领的手,强忍着在眼珠子里打转的泪水,轻轻的坐回床沿,伸手握住自己三弟的手,默然无语。 放下李元吉,李建成对着大夫拱手致歉道:“二弟忧心老三病情,一时急怒攻心才冲撞了先生,望先生看在二弟年纪尚幼的份上请勿见怪才是,建成这里给先生赔礼了,三弟的病可还有仰仗先生才是啊!” 大夫赶紧站起来拱手还礼,寇仲言道:“世子太过多礼了,二公子也是心急所致,老夫岂会放在心上,三位公子放心,老夫这就回去邀请几个名家过来,共同来为三公子诊治,一定会尽全力医治三公子的。” 恭送大夫出去,李建成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三弟李玄霸,又扭头看了看坐在床头强自忍耐的的二弟,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李世民的肩头说道:“老二,大哥知道你心急老三病情,放心吧!老三不会有事的,你忘了咱家还有世外高人在吗?凡间的大夫救不了三弟,难道神仙还救不了吗?” 李世民听完这话眼前一亮,转过头去看着自己大哥道:“你是说汪大哥手下那个会御剑术的白发小子?对了,爹说过那是剑仙的道门,那他应该就是神仙之流的了!对,没错,他就是神仙!那咱们快去求汪大哥请他出生救救老三吧!” “不用慌,爹已经去找汪大哥了。”李建成轻轻的坐在床沿,摸了摸床上昏迷少年的额头,轻声道,“神仙,啧啧,恐怕汪大哥才是真的神仙啊!” 看了看一脸愁容的李渊和柴慎,低着头抿着茶水,脑子里不停的思索着该怎么答话。 先是由五蕴司的那些家伙行刺,现在答应派援兵的刺史又把他派去联络的人直接撵了回来,李渊这家伙肯定把杨广得罪的不清了吧,不然怎么如此不依不饶,非要找由头弄死他全家才行啊?难道评书上李渊弄死张丽华什么的事是真的? “贤侄啊,照你这么说,你现在处境和我一样了?我晋阳不足两万兵马,应付那些绿林悍匪尚且力有不逮,如今又出来一些装神弄鬼的邪门人物,这……” 看着两个面面相觑的人,汪焱的脸色更加得郁闷,仰起头一口把加了大半杯茶叶末子的香茗一口喝尽,一边咀嚼着满嘴里的碎草叶子,一边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一个唐国公,一个炬鹿郡公,两个混了几十年朝堂的老狐狸,居然没一个能想出办法的,这算什么事儿啊?难道非得困在这已经被孤立的围城里等死吗? 这江湖到底什么玩意儿啊?为啥自己见到的江湖人都是土匪强盗之类的东西啊?在这个世界这么久怎么就没听见过什么武林大会,那行评书里动不动都有的打擂台什么的怎么也没听说过啊?要不搞个武林大会,弄个擂台什么的来应付眼前的危机? “贤侄啊,你说什么?什么武林大会?你说的擂台可是军中选将对阵用的擂鼓台吗?” 柴慎的声音让汪焱一阵愕然,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既然如此索性把自己从电视剧和书本里认知的那些江湖规矩和事情说了一边,没想到两人听了以后一阵愕然,沉默一阵忽然对视着抚掌大笑起来,这一下把汪焱搞得丈二和尚摸不到脑袋了。 看到汪焱这样,李渊大笑着走了过来,拍着他的肩膀道:“贤侄啊,告诉你吧,所谓的江湖啊,是那些亡命之徒游走的世界,根本就没那么些仁义道德的,虽然也有些规矩,不过大部分都是杀人越货的不良之辈,你指望他们守规矩?你说的那个武林大会也不可能,抛却这次情况特殊不提,正常情况下,有一个地方聚众超过三十人,不要说几天了,就是超过一天都要遭到驱散了。 那擂台之事更不要提了,除了军中,其他地方不论任何理由在任何场所动手,不管是不是切磋是不是互殴,凡是动手者都要被衙差锁拿到大牢里最少监禁三个月的啊!你那些故事里的东西或许二十年多前的那场乱世里会有,可在咱们大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啊,不过听你这一说老夫倒是想起了一个脱困的法子了,说出来大家合计合计?” 夜深人静,月圆当空,秋风席卷着半枯不枯的落叶在天空飞舞。 坐在院子当中,狠狠的灌了一口三勒浆,汪焱看着漫天星斗长长的叹了口气。 绿林好汉们,江湖豪杰们,邪教分子们,你们自求多福吧! 想到自己旁边不远处依旧灯火通明的房间内,两个一脸阴险,畅快无比的老头子,汪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随即狠狠的咬了咬牙。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啊!便宜师兄啊,你不仁在先,可别怪师弟我给你弄个大麻烦了啊! 第九章 赶鸭子上架 - 烟尘记 - 未知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自古以来就没听过如此荒唐之事!人之血乃本命之精气所化而成,失之则精气亏,大损则命殆尽,怎能换之?小毛孩子满嘴胡说八道个什么!一边玩儿去,莫聒噪,莫聒噪!” 汪焱捂着脸躲避着眼前一大堆头发花白的老头嘴里喷出的吐沫星子。 那一张张吹胡子瞪眼到猥琐之极的面孔看得汪焱直想一个嘴巴子抽过去,可是自己又无法解释清楚自己根本就不懂的东西。 虽然前世里在医院见过不止一次的输血,可是其中原理自己根本就不懂啊。 虽然在跟李渊说清楚了自己被逼迫过来参加一个不知道什么约会的时候,已经把神仙的误会说清楚了,可是李家的这些个混蛋们仍然不依不饶的缠着自己,央求自己这个“神仙”救他三弟李玄霸的性命,虽然自己烦不胜烦的把陆亢明那混蛋装着所谓“剑丸”的剑匣拿给他们看了个清楚明白,可是他们依然不依不饶的,搞的汪焱头大无比。 虽然对这个评书里的bug人物李元霸的原型充满了同情,也想早些治好这个腐儒气严重的小孩,可也不能乱来不是?自己可是压根就不懂医学常识的啊,让他给人治病?找个庸医估计都比他强百倍啊! 李渊还好,只想要那瓶据说已经被君正月那个老混蛋吃下去的不死药来给自己儿子服用,李建成哥仨可直接拿出各种手段来缠着汪焱直接上阵了。 烦不胜烦之下,汪焱只好在李渊他们保证不管结果如何都能接受的保证下来动手试试了,反正西医是从理发师转变来的,自己这好歹见过猪跑的人总能对付得了外伤这些东西吧。 当然了,治疗的事儿还得那些大夫们来,自己提个建议之类的还是能行的。 可是谁想的到第一个建议就被那些混蛋们否决了,直接让自己一边玩儿去,这算怎么回事儿呢? 算了,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这里又没皮管针头之类的东西,连血型都没得分辨,还是趁这个机会闪人吧!免得到时候无法收场。 主意打定,汪焱一缩脖子就要开溜,哪料到刚迈出前脚,一把就被李世民和李元吉抱住,说什么都不让他走,就这么再几个老头子面前缠闹起来了,把几个老头子气的也不会诊了,就坐在亭子里铁青着脸喝茶。 正在纠缠间,李渊带着自己的大儿子李建成转了过来,一看这里的情况,赶紧走了两步将他们分开,问明情况后,李建成眉头一皱,看向汪焱疑惑道:“汪贤弟啊,这换血之法真的能保证我家老三在拔出箭矢时的安全吗?” 这厢汪焱还没有答话,那个给李玄霸看病的郝大夫就冷哼着对李渊行了一礼:“国公爷啊,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一派胡言的黄口小儿啊?是想羞辱我等医术不精,无法医治另公子吗?既如此也无需国公爷费这些周折,我等这就走人便是!” 一席话说罢,几个老头一甩袖子就要离开,李渊见状赶紧上前又是赔不是又是相劝,好容易把人劝了下来,对着汪焱一瞪眼道:“贤侄还不过来给诸位先生陪不是?不是说了让你来辅助诸位先生的吗?你怎么胡说起来了啊?” 本来就被李二李四俩小孩纠缠的一肚子火气的汪焱闻得李渊的斥责之语,登时一使劲儿把俩粘在身上的小孩提溜起来扔到地上,冲到李渊面前瞪着他怒道:“我说了我不懂医术了,你非要我来试试,我来了吧,又把我当小孩儿,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道歉?几个老头讨论两天了愣是不敢拔箭头,不就是怕大出血吗?我又没说错什么,凭什么道歉啊?!反正我在这儿也是碍事,我走还不行吗,你们自己玩儿去吧!” 他这话音一落,那帮老头子立刻气的须发皆张,那郝大夫一缕自己的山羊胡子,指着汪焱对李渊叫道:“你看看,你看看,自己都承认不懂医术了!这还不是口中雌黄?老夫等人行医数十载哪里听过换血这种怪方法的?人之血气乃性命之根本,如何换得了啊?难道要拿一个人的命去换另一个人的性命吗?荒唐!荒唐!” 汪焱正在气头上,一听大夫的挑衅之语,根本就没想那么多立刻张嘴反击道:“老头你年纪一大把了,难道就没听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句话吗?学艺不精还妄下断语,到底是你信口雌黄还是我信口雌黄啊?输血这法子又不是什么难事儿,谁告诉你会要换人命的啊?这样小爷我随便弄弄就成了的简单东西,你还倚老卖老的有意思吗?就你这样的,还是趁早另觅良师再……” 说着说着忽然愣住了,总感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还没想明白,就见李渊一把拽住自己的手,全身颤抖的问道:“贤侄当真会这换命之法?” 这话把汪焱当场问住了,还没回答,就见那几个老头子一起围了上来,齐声道:“小子,你有本事现在给我们演示一下你这换血之法,如果你能做到,我们立刻关了医馆拜你为师重新学医,决不食言!” 汪焱的脸色被这几句话吓得一下子就绿了起来,也不答话了,转身就要逃跑,谁知道一转身才发现,李家哥仨就在身后站着,一见他扭头,直接一拱手,用恭敬的不能再恭敬的语气说道:“汪大哥(汪贤弟),你……” 这一刻汪焱只觉得两眼一片漆黑,脑袋一阵眩晕,身子晃了几晃,抬起手来,“啪”的一下给了自己脸上来了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晋阳西市,陆亢明步伐缓慢的行走走在萧瑟的大街上,眼中一片茫然之色。 在师门生活了十几年,本以为待自己犹如亲儿的师尊,居然在自己第一次下山遇到这么大危难的时候不但袖手旁观,还给自己下了这么道死命令。 誓约天道这些东西难道就比我的命还重要吗?大劫!大劫!我命都要没了,你还跟我说大劫?那些莫名其妙的文字值得拿命去换? 看了看市集上稀稀落落的摊贩,再看了看紧闭铺门的店肆,陆亢明苦笑了起来。 自己此次下山的任务,本来是要找机会除掉自己这个小师叔的,可是现在看来,师尊其实是早就做好好让自己和小师叔同归于尽的打算了,看来师尊瞒了我不少事情啊! 还是小师叔说的对,管他狗屁的命令!能活下去才是真的,这次事情完后,老子是再也不会踏入师门一步了!与其被你们当个随时能丢掉的棋子,我还是逍遥自在的在江湖打浑的好啊。其实吧,跟着小师叔继续胡混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啊! 想到自己那个古怪的小师叔,陆亢明不由的摇头笑了笑。 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一会儿像小孩,一会儿像老头,有时候说话做事又稀里糊涂,疯疯癫癫的,但是和他呆在一起却很自在,一点儿也没有拘束的感觉啊,还不时的有些鬼点子冒出来,虽说自己和他相处的方式根本就是虚与委蛇,但是他最少能做到在危机时侯不抛弃自己逃命,这也许就足够了吧。 想了一会儿,陆亢明加快了脚步,往唐国公府走去。 刚踏进门,就看见丫鬟仆役们忙忙碌碌的不务正业,有的抱着大堆羽毛,有的拿大小不一的皮橐,大呼小叫神色匆匆,宛如在作坊里一般。 这情景看的陆亢明莫名其妙,退出门去仔细看了一下牌匾,确认没走错门,才挠着头转到了自己那个小师叔的住处。 一进屋就被眼前的景象弄的一愣,就见七八个老头拿着剪刀正在箭羽毛上的绒毛,李家老二和老四两个小娃娃正和孙福得一起在拿着一根根剪的只剩根部的羽毛管在串接,灵虚子老道正在愁眉苦脸的搓着臭气熏天的药丸子,全屋子人都干着不知所谓的工作干的热火朝天。 再一看,自己那个小师叔汪焱正躺在寝踏上两眼无神的看着房顶发呆,赶紧穿过人群走了过去,轻轻的拍了拍他,谁知这一拍立刻把汪焱拍的浑身一哆嗦,直接跳了起来,大叫道:“怎么回事?出事儿了吗?出什么事儿了?” 待看清是满头白发的少白头后,汪焱才重重的喘了口气,接着躺回床上继续欣赏白花花的房顶,没精打采的道:“你回来了啊,那帮家伙们怎么说的,同不同意改日子?” 陆亢明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份红皮信筹递给了汪焱道:“他们勉强算同意了,但是要求到时候师叔得把通天图交给他们。” 汪焱接过信筹看也不看的往怀里一揣,看着他道:“那就给他们呗!话说,你小子真的不后悔这样做?这样一来,你可就不好跟你师尊解释了,孙福德那里还好说,他师傅也没你师尊那么狠,我那憨师侄也好说,唯独是你不太好办,你要想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不然到时候就晚了啊!” 陆亢明闻言嘿嘿一笑,说道:“师叔放心,这件事以后,天下就再没有陆亢明这个人的存在了。” 汪焱一听脸色一沉,正要说话,忽然外面一个和李世民年纪相仿的小孩跑了进来,冲着李世民喊道:“多罗吒,多罗吒!我们把死囚带回来了,谁是汪大哥,我爹让他赶快去施法救人啊!” 第十章 庸医 - 烟尘记 - 未知 跟着这个自称柴绍的小子走在中庭回廊之中,愁眉苦脸的看了看站在左右八个虎视眈眈的老头子,再瞅了瞅拿着两截两尺长的鸟羽管满脸兴奋的李二李四兄弟,抬起衣袖擦了擦满脑门子的冷汗,汪焱的心里是愁肠百结。 在一堆人穷追猛打的逼迫下,猛然记起来记不清在网上还是书上看来的最早的输血技术就是拿鸟毛做成的管来输血的,而且好像还要有压力助推什么的,一急之下就胡乱说了出来,于是乎,整个唐国公府就鸡飞狗跳的忙碌起来,找皮匠早皮橐的,抓鸟捕雀的,那个乱就别提了,甚至连李渊养的四只猎鹰其中两只都被李二把羽毛拔了个精光。 见到这样的情况汪焱都差点儿尿了裤子了,要不是在门外还有一群盯着他这个“唐僧肉”的妖魔鬼怪,他当即就想逃出这里,再不回来了。 这么大的阵仗之下,如果自己这个连庸医都不如的庸医有什么差错把李玄霸给治死了,那么自己的下场绝对比在笼子里抽搐的那两只猎鹰还要凄惨千百倍啊! 最可恨的还有这八个左右不离老家伙,自己的压力已经够大了,他们还非要赖在在自己身边,说是帮忙吧,除了讽刺就是挖苦,一说工作就摆架子,把汪焱整的几乎崩溃,要不是李渊协调强迫,他们会那么老老实实剪羽毛?现如今更是将汪焱左右包围起来,就跟看押人犯的官差似的,生怕自己跑了,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这个架势可把汪焱给愁坏了,自己这个连动脉静脉都分不出来的怎么给人输血啊?而且输血还要对血型的,在这个连皮管、试管、注射器这些简易医疗器械都没有的年代里,怎么分辨血型?难道要他这个数理化从来没及格过的人给他们指导着造一台验血仪吗?关键是即使他们造的出来,或者一切东西都齐全,他这个没有读过医学的人根本就不会用,除了那四种常规血型的名称之外,他连到底是怎么分的都不知道。 就这么惶恐不安的被人“绑架”着穿过回廊,来到了李三公子所住的院子,刚刚走到院子门口,里面的景象让汪焱“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两腿一软差点儿栽在地上。 不大的小院子里里外外挤满了人,不管是仆役丫鬟家将,还是老弱妇孺,总之李府里面没事干的全部聚集在这个院子里了,有的还站在院墙之上往里面探头,见汪焱出现,几百双眼珠子齐齐的看来,愣是把他吓得差点儿昏了过去。 “这、这是、这是要干什么?李老二,你们府上的下人什么时候这般没有规矩了?难道那帮江湖匪类杀将进来了?” 哆嗦着扶住前来搀扶自己的李二的胳膊,汪焱打着颤的看着李二问道。 看到汪焱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一圈子人都哈哈笑了起来,把汪焱弄的更加惊慌失措,李渊分开人群走到汪焱面前,伸手拉住汪焱的手笑道:“贤侄莫慌,贤侄莫惊!这些都是府里的家眷亲随们,没有什么外人,只是听说你要施展闻所未闻的异术,所以都央求老夫来开开眼界,老夫琢磨着最近府中气氛太沉闷,让他们放松一下也是好的,所以准了他们围观,贤侄啊,你就当他们不存在就好了,莫管他们,莫管他们,你看看哪个人犯比较合用才是正理啊!” 汪焱听完这话心里更是惶恐,直接声厉内荏的怒道:“李伯伯你不是胡闹吗?这么多人围观会让人心血起变化的,到时候怕是不止救不了你家老三,恐怕还有性命之虞啊!你这不是害你们家老三吗?” 李渊听罢此话大惊,赶紧招呼人驱散家眷,众家眷一听围观有危险,也立时都向院外撤去,不一会院子里就剩下了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三父子,柴慎柴绍父子,八个老大夫和二十三个即将问斩的死囚。 扭头看了看跟在左右的八个老头子,见他们翻翻白眼就转头进了院子,只得叹口气,也跺进院子里屁股往石凳子上一坐,两个胳膊肘支在桌子上,两手托着下巴,两个眼珠子不停在长短不一的羽管、大大小小的橐龠、惶恐不安的囚犯之间反复打量,反复思考如何把三者混合在一起。 模糊的记忆里,输血除了鸟毛管之外就是需要加压,还有必须输进静脉里和血型必须相同这几条外,其他的相关知识内容根本就没有,那自己怎么用这些东西组成一个输血工具呢?这些还好说,怎么给他们鉴定血型呢,这里又没皮管注射器之类有了自己也不会用的简易医疗器械啊!好像记得血型不对会要人命的,不如先拿猫啊狗啊的什么动物做做实验? 正在胡思乱想间,忽然一个丫鬟慌慌张张的从房里跑出来,还边跑边喊着“老爷不好了!三公子他、三公子他……” 本来正在和柴慎悠闲品茗的李渊闻言直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杯子随手往地上一扔,从凳子上直接蹿了出去,一溜烟向屋内奔去,众人呆了一下,也立即向屋内冲去。 一进门就看到李渊单膝跪地,两手紧握着李三公子一只手,满脸痛苦的紧闭双眼,大串的泪珠从双颊流下,八个老头见状赶紧抢上前一看,只见李三公子脸上黑的吓人,嘴角鼻孔里不断流淌出鲜红的血液,八人大惊,赶紧七手八脚的给李三公子身上插满银针,观察了会儿情况后互相对视了一眼摇摇头,转过身去对着众人叹口气道:“各位,三公子所中之毒已入了心脉,现在已药石无灵了,强撑吊命也只能撑到傍晚,如果不想三公子痛苦的话,还是……”说道后来摇头叹息不忍再说。 “不,你们这些庸医少在这儿胡说,我三弟不会死的!我三弟那么年轻怎么可能会死呢!不可能!不可能!你们都是庸医!庸医!”话音未落,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爆起,接着李家二公子满脸悲愤的跑了出去。 这边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李渊又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汪焱的衣领,瞪着双快挤冲出眼眶的大眼珠子,一脸狰狞状如疯虎的低声咆哮道:“汪贤侄,情况你也知道了,老夫要你现在立刻施行换命之法去救治你三弟性命,一人性命不够就两人,两人性命不够就三人!只要能救健儿性命,条件随你开!” 汪焱被李二勒得头晕脑胀,眼前一阵金星直蹦,模糊间忽的一个片段闪现在了脑海之中,赶紧用力挣开了李渊的手,冲到桌前,抄起桌上的茶盘走到床前,将里面的五六个空碗放到李三的口鼻前接了些血,急匆匆的走到外面将茶盘放在石桌上,对着家将吩咐让死囚挨个过来,在他们手指上切个小口,将血依顺序滴于碗中,滴一次看看杯中情况,摇了摇头,然后将滴过血的茶碗随手递给了侍卫,吩咐换个茶碗再盛些血来,一定不要加水。 他这厢忙碌着,那边围观的人愣住了,李渊更是忽然间浑身颤抖起来,攥着拳头脸色铁青的走到石桌前,一把揪住怒道:“贤侄你这是要干什么?!玄霸确确实实是老夫的亲生骨肉,此事做不了假的!小子不当人子,放着病人不救,却开起了玩笑,莫非以为老夫好戏弄不成!” 正在拿着碗看的认真的汪焱被他揪得一下手一抖,将碗跌落到地上,愕然看向比刚才还要暴怒的李渊,呆了呆,忽然明白了其中的原因,立刻怒道:“胡闹什么,这又不是滴血认亲,紧张个什么劲儿啊!你要不要救人了啊?要的话一边呆着去!”说罢也不再理会他,拿起另一个盛血的碗来,揪起囚犯的手指往里面挤血。 李渊被他这一呛,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愣了好半天,才长叹一口气,走到了旁边的凳子上,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呼呼喘气。八个老大夫见状互相看了一眼,那个郝大夫揪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走了过来,看着汪焱的动作疑惑的问道:“小子,你这分明就是溶血法啊,这不是滴血认亲的法子是什么啊?” 哪知道汪焱连理都不理他,头也不回的摆摆手道:“一边去,一边去!什么滴血认亲啊,这玩意儿就和血缘什么的没关系,我只知道这个法子能把那只怪箭拔出来而不会让他因大出血丢命,你要想救人就一边呆着去!” 老头被他这一翻呛气的连连咳嗽了几声,脸色煞白的一甩袖子退了回去,清静了的汪焱继续拿着杯子接血实验,一直到了第二十一个茶碗,碗里的血液和犯人的血液才融合在了一起。哈哈大笑着将茶碗扔在一边,用力拍了拍脸色惨白的囚犯,蹲下身子扒了起堆在地上的皮橐,不一会抽出一个和记忆力见到的血袋大不了多少的皮橐,吩咐家将给囚犯放血并装入橐中,自己在羽管中抽出了两根比较粗的放在一边,又抽出一根最细的,捏了捏,喊过那八个有剪刀的老大夫,让他们把最硬的部分剪下来,分成两小段,一头削尖一头削平,将平头粘合到粗管上,嘱咐完毕后扭头走向家将处。 拿起皮橐晃了晃,点点头正要拿走,却见到家将还要继续给已经昏厥过去的囚犯放血,赶紧上前制止,伸手探到囚犯的鼻孔试了试,发现还有呼吸,也就不以为意的转了回来,弯腰从皮橐堆里拣了个和皮老虎差不多大的皮橐,让家将吹圆了捏好口,顺手拎上粘好的管子,招呼众人来到内室。 攥着李三公子的胳膊摸了半天,直接一皱眉将管子丢给八个老大夫道:“我说过我不懂医术,你们把这尖头的羽管插进胳膊上的静脉里就行了,静脉是什么不要问我,我就知道动了动脉会流血不止的。” 接着回头对李渊说道:“李伯伯,这种方法我可不确定行不行啊,弄不好可就出人命的,要是万一出了大差错,你可别找我头上,这可是你一定要我试的!” 李渊闻言颤抖了几下,一咬牙道:“无妨,贤侄只管试来就是,治得好是健儿的运气好,治不好也是她的运道使然啊!” 那八个老头子闻言沉默片刻,点点头,拿起一根麻绳肋紧李三公子手臂,在手臂上扒了半晌,将羽管刺了进去,看着管中往外涌出的血液,汪焱赶紧从家将手中接过鼓了气的皮橐,将口对准装满血液的皮橐口将气放了进去,然后按着口将羽管靠近皮橐口,猛的一插,找麻绳将口扎紧,找了个个高的家将倒举着瓶子站在三层坐垫上将羽管竖好。 等到看着皮橐里的血液顺着羽管向李三公子的身体里流去,汪焱冲那几个老头点点头,慢慢的踱回几案旁边,一屁股砸在了坐垫上,两眼一闭靠着墙睡了过去。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