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谁是英雄 - 燕歌剑鸣 - 骇哥   谁是英雄?  为何他会成为英雄?  大抵古往今来之天下英雄,无一不是由三者造就。  天时。时势造英雄。天若不赐良机,就好比鲤鱼生出了翅膀,身前却没有可以飞跃的龙门。昔日,亚历山大横扫欧亚非,罗马帝国、查理曼大帝统一欧洲,成吉思汗铁蹄直逼东欧,可谓纵横驰骋,无往而不胜;及至拿破仑欲称霸欧罗巴,希特勒欲争雄全世界,却是历尽艰难险阻,无果而终。前之无往而不胜者,彼时众弱而我独强,故可势如破竹。后之无果而终者,彼时群雄并立,势均力敌,故不能以寡敌众。此皆时势所使然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地利。英雄在成为英雄之前,其自我必定具备了成为英雄的实力。这应是最重要的条件。否则,自我难以成为命运的主宰,难以掌控整个局势,反而会深陷时局,为天时所克。历数各朝末代皇帝,如汉成帝、陈后主沉溺声色犬马,李后主、宋徽宗耽于文词诗画,此辈平庸昏聩,虽居高位,亦难享福祉。  人和。单枪匹马,难成英雄。或是得力的兄弟,或是不凡的对手,或是相助的贵人,或是承袭的祖荫,得一即可。有得力的兄弟,便有强援,便是如虎添翼。有不凡的对手,便会有昂扬的斗志,便会有争强好胜的动力。有相助的贵人,则可平步青云,前程似锦。有承袭的祖荫,则可得来全不费工夫。太平天国著名将领石达开、林凤祥,初时攻无不克,最后皆是因为孤军深入、孤立无援、孤掌难鸣而功败垂成。  天、地、人,三者缺一,英雄难做。东汉末年,曹孟德占天时,孙仲谋据地利,刘玄德有人和,皆欲一统天下,最后却是三方割据,三足鼎立,各自啸聚一方。所以天地人三才合一,方可有大成就。而同时具备这三才的人,可谓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有些人是真英雄,有些人是假英雄。真英雄虎胆龙威,叱咤风云,越是紧急关头越显本色。假英雄多是受小人奉承追捧,浪得虚名,危急时刻便成为纸老虎。  有些人是大英雄,也有些人是大奸雄。大英雄讲求忠孝仁义,大奸雄惯于玩弄权谋。英雄也好,奸雄也罢,他们都沾了一个“雄”字。这个“雄”字,恰恰是这个角色的核心要义。  有些人生前就成为了英雄,有些人死后才成为英雄。前者努力拼搏,死而无憾。后者受人追封,荫及子孙。  有些人生来就是英雄,有些人至死也不是英雄。生来就是英雄的,多是承袭祖荫。至死也不是英雄的,众生芸芸。  有些人因其卓越贡献而成为英雄,有些人因其光辉品格而成为英雄。郑成功收复台湾,遂成民族英雄。关云长封金挂印,义薄云天,也是英雄。  有些时候,不以成败论英雄。西楚霸王神勇盖世,以摧枯拉朽之势推翻秦帝国,威震四海,后虽败于刘汉之手,后人亦称之为英雄。  然而英雄的含义难道就仅限于此吗?难道非要同时具备天时地利人和吗?难道非要轰轰烈烈惊天动地吗?  至少他给出的答案是肯定的。  他叫做燕飞白。  他是一个剑客。  他要做一个英雄。  天时?江湖混乱,正是多事之秋,可以大显身手。  地利?他对自己的剑法很有信心。  人和?身为剑客,不须贵人相助,不须承袭祖荫,生死兄弟或可有,而拥有可以与之一战的对手才是永恒的追求。  所以燕飞白一直在寻找对手。他要做天下第一剑客。  天下第一,应该算是英雄了吧?  他从天南打到海北,用坏了三十三把剑,但是从没失过手。他从没杀过人,从来都是点到为止。这是他的原则。剑客不是杀手,以武会友,何必要你死我活,生出仇恨?剑,用到最后都成了残剑,却从不沾染人命,剑身如雪,正应了他名字中有个“白”字。  燕飞白渐渐有了名气,江湖上称他为“燕侠儒剑”。他所在的门派也被江湖人重新记忆起来。自“燕门玉剑堂”的祖师燕北松开山立派,到燕飞白这里已是第八代。当年燕北松凭借“惊燕十九剑”独步武林,开创门派,收弟子十九人,十九人各练一剑,各自扬名立万,皆能独当一面。那时,燕门玉剑堂呼风唤雨,何等威风。时过境迁,百年一梦,燕门人才凋零,到第八代燕飞白这里,已是单根独苗,独枝独传。  所以燕飞白要做英雄,要重整燕门雄风,要光宗耀祖。或许他是百年一遇的练武奇才,是燕门的天命所归,他一人竟能习得十九剑,而且剑剑精绝。  燕飞白觉得自己要佩一把好剑,这样才能配得上“燕侠儒剑”四个字,也才不辱没先祖所创的“惊燕十九剑”。他不想再用坏三十三把剑。  他去了弃剑崖。  弃剑崖本不叫弃剑崖,若不是因为有江湖,那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再普通不过的山崖。江湖人欲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须亲自到弃剑崖,亲手把自己心爱的兵器丢下山崖,以示不再涉足江湖。丢下兵器的一刹那,所有的江湖恩怨情仇一了百了,任何人不可再去找他寻仇,否则就会遭到武林同道的口诛笔伐。这未尝不是躲避仇敌的一个好办法。也可以这样说,这里是各派江湖人士的一条退路。这里虽说叫弃“剑”崖,但山崖下面也不乏刀枪斧钺、各门各派十八般兵器。剑乃百器之首,遂名之“弃剑崖”。  江湖人最擅长的便是见利眼开。既然有人弃剑,那么就有人取剑。成名人士所弃的剑,当然大多都是好剑。不断有人弃剑,不断有人取剑。于是一些宝剑落入尘埃不久便又重现江湖。于是这引起弃剑者的不满和抗议:宝剑传英雄,若有知剑之人取得自己舍弃的宝剑倒也无妨,但如此任人去取,谁能保证自己的爱剑不落入宵小之辈的手里呢?  江湖人有解决江湖事的办法。约在一百年前,江湖人决定,在通往弃剑崖的必经之路上建立一座“镇剑山庄”,凡弃剑之人可畅行无阻,凡取剑之人须接受山庄的重重考验。镇剑山庄由武林三大世家之一的上官世家坐镇,由江湖最擅奇门八卦、机括枢纽的巧手苏家设置三大关隘。上官世家在镇剑山庄内建构了三道关卡,加上巧手苏家的三大关隘,共是六道险关。  取剑的人仍是络绎不绝,得偿所愿的却是区区之众。江湖人说,过蜀道难,过镇剑山庄更难!所以,江湖人士都以过镇剑山庄、到弃剑崖下取得一把称手的兵器为荣。一百年来,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五人:九十年前欧阳世家的欧阳九魄,七十年前华山派的顾月华,五十年前泰山马家的马三秋,二十年前关东大侠沈扬眉,和五年前蜀中唐门的唐小彩。他们是江湖上风传了许多年的英雄。  看来这是成名的捷径。  燕飞白虽然已经小有名气,但是他还没有挫败过真正的大帮大派。他在江湖上虽然有“燕侠儒剑”的名声,但也只不过是个崭露头角的小角色。他决定闯一闯镇剑山庄,会一会上官世家和巧手苏家设置的六大险关。  燕飞白遇到的第一个对手是上官有情。  上官有情自十八岁起就负责把守第一道关卡―一剑关。“一剑关”,顾名思义,只是一个人、一把剑。这需要由十分得力的干将来把守。  上官有情就是一员十分得力的干将。他十四岁成名;十六岁时,他的剑法在上官世家中已经排名第三,仅次于镇剑山庄的庄主上官司徒以及他自己的父亲上官中军;十八岁时,他的剑法已经超越了他的父亲,所以被派去守一剑关,至今已经五个春秋。五年以来,前来取剑的江湖人士不下百人,能够通过他这道关的人,不超过十人。他虽然叫做“上官有情”,他的剑却无情,他的“碎云剑法”更是绝情。碎云剑法,击碎了多少豪杰的取剑之梦。  燕飞白没有必胜的把握。其实他可以先去蜀中唐门拜访唐小彩,或是先去寻访关东大侠沈扬眉。因为唐小彩是第一个让上官有情栽了跟头的人――五年前,他一人连过六大险关,取走了唐门先辈丢弃的“五彩春雨针”。而当年盛名已久的沈扬眉也是凭一己之力取得古刀“鸣鸿”,从而威震关东。  燕飞白没有去蜀中唐门,也没有去关东。他认为要靠自己的本事取得胜利,这才算是英雄。若是拾人牙慧,从别人处先讨得制胜的诀窍,岂是大丈夫行径!而且他还认为,宝剑从来都是赠与有缘人,此次若不能遂愿,也是天命注定、与宝剑无缘。他虽然已经有失败的心理准备,但是他却又有一种时隐时现的感觉――他感觉冥冥之中、弃剑崖下,有一把宝剑在召唤他!那一定是与自己心有灵犀、属于自己的一把剑!况且他自己并非为过关而闯关,他此行一是为了剑,二是为了名,若不行得光明磊落,日后怕要被人耻笑,还做什么英雄! 第二章 上官有情 - 燕歌剑鸣 - 骇哥   一剑关果然只有一把剑,剑在鞘中,没入土中半尺有余,剑缨在微风中兀自摇曳。  一剑关虽然只有一把剑,要过这把剑却十分不容易。因为有上官有情。  上官有情就站在剑的后面,抱臂在胸,一束长发随风飘扬。一张冷峻的脸,微闭着的双眼——他的神情足够高傲。他的确有资格高傲。  燕飞白只说了两个字:“好剑。”  上官有情只回了两个字“弃剑?”  燕飞白微微一笑:“取剑。”  上官有情这才睁开了他的双眼。他的眼睛许是闭了太久,韬了太多的光,养了太多的晦,忽一睁开,就是光芒四射。  燕飞白有一瞬间的惊诧:这样一个冷峻的剑客,竟会有这样明媚水润的双眸。他重新打量了眼前的这个对手:人都说水一样的女人,他却是水一样的男人。  上官有情何尝不是眼前一亮:眼前这个年轻剑客,身长七尺,一袭白衫,脚踏黄土,腰悬利刃,烈风吹过,长发恣意飘摇,身躯却岿然不动——看来是条好汉。他走上前来,站在剑的一侧,仍是冷冷的问:“哪门哪派,姓甚名谁。”  燕飞白依旧答得干脆利落:“燕门玉剑堂,燕飞白。”  上官有情的右手食指突然调皮似的跳动了一下。这动作很小,小到只有他自己才感觉的到:“燕少侠,在你用坏第三十四把剑之前,我劝你原路返回。”  燕飞白“噌”地拔剑在手:“剑在手,不回头。”  上官有情抬脚踏地,宝剑出鞘,铮然有声。剑入半空,回落在手:“客先。”  燕飞白从不啰嗦,客先便客先,江湖儿女,不必依俗礼你让我推。长剑一抖——惊燕十九剑第一剑——“燕骏千金剑”!这一剑在惊燕十九剑中可算得上上剑。战国时,燕昭王即位后急于招揽人才,大臣郭隗以马为喻,说古代君王悬赏千金买千里马,三年后得一死马,用五百金买下马骨,于是不到一年,得到三匹千里马,以此劝说燕昭王若能真心求贤,贤士将闻风而至。燕飞白使出这一剑,一来是自己不敢轻敌——这只是第一关,他必须胜;二来是表明自己求剑若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  上官有情使出碎云剑法中的一式“游云惊龙”。昔日,王羲之书法精绝,后人称其笔势,“飘若游云,矫若惊龙”。上官有情使出这一剑,既是全力一击,也是对燕飞白剑法的赞叹。所谓英雄相见,惺惺相惜。  风在动,人在动,剑在动。心动了么?  心未动么?  燕飞白见对方还之以礼,他的心稍稍一动——他从天南打到海北,对手从来都是猪突豨勇,第一招就杀气毕现——他们只懂拼杀,不知人礼。上官有情不同,他不是莽夫,他的剑不是鲁莽的剑。自己被人称作“儒剑”,如今儒剑对儒剑,正是相见恨晚。古有知音,今有“知剑”?对手易得,知音难求,这正是剑客的寂寞。恰逢知音,他怎能不稍稍心动?然而他取剑的决心未变,虽是知音,也不能留情,他不得不奋力挥出这一剑。  上官有情的心没动?动了,而且动的厉害。他在决定用“游云惊龙”这一式的时候,心就已经动了。他交过手的所谓剑客难以计数,但他觉得燕飞白才是一个真正的剑客。他觉得燕飞白的剑虽然迅捷威猛,却并没有置人于死地的杀气。他功利心切,但谁不功利心切?人方少年,不正是拼搏进取的时候吗?难道要甘于平庸,做个隐士?拼搏进取、向上攀登的人并不可恨,必欲置对手于死地、踩着对手的头颅向上攀登的人才可恨、可憎、可恶。燕飞白剑胆琴心,殊为难得,留人一线生机,不妄造杀戮,这才是真正的剑客。真正的剑客,就应该去弃剑崖下取剑。但他又不能手下留情,或者说他不能让燕飞白去弃剑崖。首先这是他作为守将的职责所在;其次…其次是什么?这个秘密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高手过招,只需一剑。  电光火石之间,胜负已有分晓。  燕飞白回剑入鞘,两截发巾旋落在地,起初的惊诧此刻得到了答案,难怪这是一个水一般的人:“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女子。”  上官有情随手把剑掷回剑鞘,在腰间抽出一条新发巾,把散落的长发重新束起:“你的剑法比我高明。”  燕飞白迈步向前走:“你放心,你是女儿身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  上官有情拦在燕飞白前面:“你果真还要向前走?”  燕飞白脚步顿了一顿:“我是一定要去取一把剑的。”  上官有情依旧不让路:“你现在回头,为时未晚。弃剑崖是山崖,也是深渊,吃人的深渊。”  燕飞白晃一晃手中的剑:“我已经说过,剑在手,不回头。”  上官有情只好让开:“小心。”  燕飞白大步向前走去:“谢谢。”  上官有情道:“没想到你也难脱俗礼。”  燕飞白只管向前走:“我是真心谢谢你,这不是虚礼。”他不回头——不是无意,而是有意。他不敢回头,因为这个女人给他一种别样的感觉——难道是动了情?他不敢再想下去,红颜祸水,自己的雄心壮志还未完成,岂能耽于儿女私情?  “鬼剑愁”,三个大字刻在路旁的石碑上。燕飞白犹自向前走:“我不是鬼,我不愁。”  “年轻人,站住。”一个苍老深沉的声音——仿佛是古人说了一句话,穿越了百年,今日方才传到听者的耳中。  燕飞白止步,因为前方已经有五个老头儿拦住了去路。他握了握手中的剑,“上官家的五叟神剑阵?”  一个青衣老者踱步而出:“你认得咱们五个老不死?”  燕飞白抱拳施礼道:“上官世家,甲、乙、丙、丁、戊五位前辈,江湖谁人不知?晚辈风闻已久,有礼了。”  青衣老者笑道:“那是自然,咱们五个老不死虽然几十年没出去过山庄半步,但江湖上听到咱们的名号,谁的心里不颤三颤?哈哈哈。”  一个黄衣老者冷笑道:“老甲,你就喜欢听这些不着边际的恭维话。后生,你不必拍咱们老不死的马屁!马屁拍得再响,我上官乙也不会拱手放你过去!”  燕飞白苦笑道:“晚辈岂是阿谀奉承之人,久闻五叟神剑阵变幻无穷,晚辈正是前来受教。”其实燕飞白说得是实话,并非奉承之词。江湖传说,镇剑山庄的五叟关,有甲乙丙丁戊五个翁叟把守,五叟神剑阵精于变幻,每一阵虽然易破,却也变化极快,不及成为残阵便又换了阵法,所以闯关之人需要有极强的反应力和耐久力。  又有一个紫衣老者向前一步:“后生,你能过一剑关,看来也非等闲之辈,你练就这一身本事也不容易,老夫劝你尽早转身回去,否则,葬身在此就未免可惜了。”  一个白衣老者急道:“老丁,你这说的什么话,情儿在前面第一关就把人都截了回去,咱们在这里苦守了几十年,莫说是人了,连只老鼠都不曾来过,好不容易进来个人练练手,解解闷,你却劝他回去!”  一个赤衣老者未曾说话,此时不耐烦了:“老丙,少说废话,布阵!”  五个老头儿各自归位,青衣老者笑道:“五颜六色阵,年轻人,你可要小心了!”  燕飞白才掣剑在手,忽觉一阵若有若无的剑风直插后背!燕飞白暗暗一惊:剑阵明明在身前,身后怎会有杀气?难道是偷袭暗算?他顾不得多想,急忙使一个“旱地拔葱”,腾空而起。身至半空,他才看清楚,那青、黄、紫、白、赤五叟剑阵的对面,赫然有一个黑色的影子!  燕飞白猛然醒悟:这五颜六色阵,原来是五色相加,多生一个黑色!这黑色影子,应是此阵的法门。要破五颜六色阵,自然是要先破这若有若无、若隐若现,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实难捉摸的黑影子。但与此同时又要和青黄紫白赤五叟相周旋,殊非易事。  六个颜色已混在一起,只等燕飞白势尽而落,坠入他们的地网。  燕飞白已经开始下落。怎么办?如何拆招破阵?如何与五个老头儿周旋?为什么非要和他们周旋?  且慢!燕飞白灵光乍现,既然和五个老头周旋殊非易事,那就不和他们周旋,不和他们缠战!速战速决!兵书有云:围魏救赵。对,要变被动为主动,就要主攻那个法门黑影子!这样那五个老头儿就会纷纷去救黑影子,反而为其所限!  燕飞白突然一个“鹞子翻身”,落在阵外。  六个颜色围了上来。剑光五彩缤纷,甚是耀眼。  燕飞白不守反攻,使出“一燕穿花剑”,抢攻黑影子——有时候防守是一种进攻,进攻是一种防守,以守为攻、以攻为守,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剑法与兵法相通。 第三章 五叟剑阵 - 燕歌剑鸣 - 骇哥   燕飞白直扑黑影子而去!管他五颜六色、五彩缤纷、五光十色,他这一剑“一燕穿花”,穿过炫彩,直奔主题。主题就是法门。法门就是黑影子。  五个老头儿齐声喝个彩。  阵已破。阵已残。阵要变。  青衣老者喝道:“五花八门阵!”  五叟各依五行方位而动,顿生八门,将闯入阵中的燕飞白围在垓心。所谓八门,一般指开、休、生、死、惊、伤、杜、景八门。其中,开、休、生为三吉门,死、惊、伤为三凶门,杜门、景门中平。此阵异常之处,便是只有死门一门是吉门,其余七门皆是凶门。若是懂得奇门八卦的人来闯此阵,必会暗暗庆幸自己能分清吉凶,最终难免聪明反被聪明误,误入凶门。  燕飞白恰恰不懂奇门八卦,幸也不幸?他破了上一阵“五颜六色阵”,便明白了无论这五个老头儿摆什么迷魂阵,只要戳中其中法门,就可迎刃而解。他不知什么吉门凶门,只是凭直觉觉得那白衣老者似乎行动略有迟滞――就是他了!  五叟脚法渐快,五剑分攻燕飞白上、下、左、右、中,剑势凌厉,加上五行八卦之术,更添威力。  燕飞白只觉阵内剑气逼人,上下前后左右皆无退路,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如何才能掩饰自己的意图呢?千钧一发,不容多想!  燕飞白挺剑使出“社燕秋鸿剑”!剑锋首先刺向赤衣老者!  赤衣老者把剑一横,休门、伤门紧闭。  燕飞白剑锋一转,往左右一挑,先后斫向紫衣老者、黄衣老者。紫衣使个“闭窗关门剑”,封住景门、开门。黄衣站定生门、杜门,大剑一挥――“横扫千军式”――砍中了燕飞白的长剑!  仿佛燕飞白就在等这一剑,仿佛没有这一剑,他就不能使出下一剑――他借力、顺势,长剑竟划向黄衣老者身侧的青衣老者!  青衣稳守惊门,伸剑使个“灵蛇吐信”,欲把燕飞白的长剑逼回去。  燕飞白叫声好。他突然撤身,反手一剑,直攻身后的白衣老者!  白衣老者本来把守死门。这死门正是此阵的吉门。有时,最危险的地方正是最安全的地方。万分凶险之处,又何尝不暗藏着一线生机?  白衣老者所守“死门”乃是吉门,无险可守,所以他的动作略缓。青、黄、紫、赤挺剑来救,死门被封锁住!但休、伤、景、开、生、杜、惊顿时门户洞开――燕飞白原是一招声东击西。  燕飞白不懂八卦吉凶,不知吉门凶门。既然不知吉门凶门,何不自己创造一个吉门?他误打误撞,竟然一下就创造了七个吉门――原来的吉门变成了凶门,原来的凶门变成了吉门。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吉凶祸福,变幻只在眨眼之间。  吉门在前,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阵又破。阵又残。阵又变。  燕飞白虽破了阵,却仍陷在阵中。他只好挺剑再战。  五叟剑阵越变越快!燕飞白的剑也愈来愈疾!  五子登科阵!燕颔儒生剑!  五湖四海阵!伯劳飞燕剑!  五大三粗阵!五雀六燕剑!  五马分尸阵!雁南燕北剑!  五黄六月阵!莺歌燕舞剑!  五斗折腰阵!燕雀鸿鹄剑!  五谷丰登阵!燕子衔食剑!  五月披裘阵!燕金募秀剑!  五劳七伤阵!旧燕归巢剑!  五步成诗阵!燕歌赵舞剑!  五花杀马阵!马踏飞燕剑!  五陵豪气阵!燕骏千金剑!  五鬼闹判阵!燕雁无心剑!  五虚六耗阵!伴君轻燕剑!  五鼎万钟阵!幽燕老将剑!  五体投地阵!飞燕游龙剑!  五老叟换了十八阵!  燕飞白用了十八剑!  五叟神剑阵只有十八阵。  惊燕十九剑却有十九剑。  阵已穷,势已尽。破阵的时候到了!  燕飞白奋力一击!春宵啼燕剑!就像在慵懒的春日,突然传来一声归燕的呼唤,打破了沉闷已久的局面!他宛如一只轻捷俊逸的白燕,剑指长空,倏地腾空跃去!  阵又破,阵又残。已无阵。  燕飞白稳落阵外。好似大梦初醒,又好似大病初愈――他这是第一次一口气使出惊燕十九剑,他犹在回味适才的痛快淋漓。  但是,五个老者哪里去了呢?阵已被破,何须残留?留下来赞赏一番眼前这个少年英俊?没有必要。年轻人,夸赞的多了,反而会洋洋自得,不知天高地厚。莫如谜一般的来,谜一般的去,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燕飞白回剑入鞘,略作调息,继续前行。约走了一百步,口渴难忍。放眼望去,不远处有一木屋,或有酒水。  燕飞白加快脚步,近前一瞅,屋前有一石碑,碑曰:“凡闯关者至此皆渴。聊备茶酒,可开怀一饮。万事小心。苏鲁班敬告。”  看来这是巧手苏家的前辈苏鲁班亲手设置的机关。  燕飞白左手握紧长剑,提步而入木屋。屋内并无异样,看起来十分正常――只有一把竹椅、一张木桌,桌上有一个酒坛、一把茶壶、一个白碗――这正常得让人直冒冷汗。明知身处危险之中,却不知险在何处、危在何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提防,这比危险本身更让人费心劳神,更让人提心吊胆。有些人不是死于危险本身,而是被危险吓破了胆――受惊吓而死者大有人在。  燕飞白向桌椅走去,边走边看。  木桌很寻常么?不寻常,因为它是用上好的紫檀木打造。虽不寻常,也无异处――只有四条腿顶着一块木板,能有什么机关?  竹椅不寻常么?很寻常,不过是由几根毛竹拼接而成的太师椅。  难道机关在酒坛里?茶壶中?白碗内?  燕飞白靠着木桌端详一阵,酒坛、茶壶、白碗,瓶瓶罐罐,能藏什么机括枢纽?纵然有,也不过是些暗器之类,这茶酒不会有毒。纵有暗器,这些小玩意儿能藏多少暗器?他曾与不下十位暗器名家交过手,可曾伤过分毫?苏鲁班前辈故弄什么玄虚?难道是虚张声势、故布疑阵?  再一动不动地看下去也没什么益处,茶酒不会主动流向自己的嘴里。畏首畏尾不是英雄。大英雄就要敢想敢做,就要有勇气,就要有胆量。  燕飞白右手拔剑而握,用剑拨了拨茶壶――没有异样。  燕飞白左手慢慢拿起了酒坛――没有异样。  燕飞白把酒倒进了白碗里――没有异样。  燕飞白慢慢端起碗来――没有异样。  燕飞白喝酒――没有异样――他的眼、耳、鼻、脑没有喝酒,不管什么暗器、声音、异味,他都能在第一时间觉察到,并同时想出、做出不下十种应对之策。  原来是个空城计。  燕飞白慢慢放下了左手中的白碗,左手扶着身后太师椅的扶手,下意识地坐了下去――主人好酒款待,如此待客之道,燕飞白很满意。  但是他落座这个动作只做了一半,他便后悔了。因为此时他重新注意到了木桌――瓶瓶罐罐吸引了他太多的注意力! 第四章 夺命木屋 - 燕歌剑鸣 - 骇哥   燕飞白往下坐,视线下移,就重新注意到了木桌。  他看到了木桌,就想到了竹椅――他即将坐下去。一个念头自脑中一闪而过:为什么桌子的材料用的是上好的紫檀木,椅子的材料却是普普通通的毛竹?  太大意了!自己何时见过、听说过用毛竹做的太师椅!  他不敢坐了,十分短暂的停滞――他右手握着剑,左手按着竹椅的扶手,坐亦不成,站还未起,此时撅着屁股,恰像是在蹲马步。  燕飞白左手用力向下按着竹椅扶手,借力缓缓起身。太师椅有着一种独特的构造。这构造给人一种既苍老又威风的感觉。好像在落座的一瞬间,自己就变成了七旬老人或是极有威严的人物。任何人想坐下去,都会不由自主地去摸扶手。任何人坐下去想站起来,也会不由自主地去按扶手。  不妥!他站起身,就在左手刚要抬起、离开竹椅扶手的瞬间,忽然感觉到那扶手有一种迅猛的向上的反弹力!  他还未完全撤力的左手下意识的立刻又重重地按了回去!  触发机关陷阱的枢纽就在这里了!  机关会是什么?暗器?炸药?陷阱?  燕飞白向左侧歪着身子,此时一点儿也不敢松懈。总不能这样虚耗体力、僵持下去。人总要离开这里。手总要松开。有时候手里明明是烫手的山芋,却舍不得松手,这才是最愚蠢的行为。  不管是暗器、炸药、陷阱,还是什么都没有,在松手的刹那间就要有应对之举。必须有应对之举!  屋没有窗。  门没有关。  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从门口逃离。光线从门口射进屋里来,屋内反而愈显阴暗。此时看上去 ,门已不仅仅是门,而是阴阳之分、生死之界。门内多呆一刻,就仿佛是在十八层地狱受了几百年的苦刑。门外一步,哪怕只有平凡的一步,也足够给人以希望。  燕飞白决定一试。他先运功,他把全身的功力都集中在两条腿上――用“马踏飞燕剑”中的上乘轻功再合适不过了。  燕飞白深吸一口气。起步!撤手!燕飞白几乎只迈了两大步,确实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冲出去――门外的阳光是那样的诱人!  只差一步!燕飞白突然撤力!因为两扇门突然就关闭了――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得就像是原来就没有打开过!  燕飞白剑在右手,他急忙刺出一剑!剑刺在门上,他借力撤身――否则几乎就要撞在门板上!从来只听说在门外吃闭门羹,燕飞白却在门内吃了闭门羹。  “糟糕!”燕飞白脱口而出。因为他忽然发现已无处落脚――他已经感觉到,整个木屋在翻动、在跳跃!燕飞白忽然明白了机关的意图:只要竹椅上的机关一被触发,门就会迅速关闭,来者就会被困在这个密闭的木屋内,然后,木屋向后翻动…他进屋的时候不经意眺望了一眼――木屋背后约一百余步,是一处山崖!  燕飞白不得不随着木屋的翻滚而跳跃,并同时挥舞着长剑,用力地劈砍着墙壁――他可不想随着木屋滚落山崖,一起摔个粉身碎骨!  然而燕飞白绝望地发现,这木屋的墙壁是用有“铁木”之称的铁黎木粘连而成。铁黎木比铁还要硬,刀枪不入――一丝活路也不留,苏鲁班够狠!  木屋每翻动一次,都会在地上拍打出“啪啦”的声响。“啪啦啪啦”,木屋拍打着地面,也拍打着燕飞白的心。或许死亡并不痛苦。让人感到痛苦的是临死之时的煎熬。对于燕飞白来说,这煎熬未免太过漫长――一百余步,木屋至少要翻动二十余次!相较而言,砍头似乎要舒服得多!  燕飞白此时感觉,这木屋就像是一个赌徒掷出的、正在翻滚跃动的骰子。不过这骰子赌的不是钱财,而是自己的命运。燕飞白无能为力,此时他的命运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  听天由命吧!他挥剑入鞘,在跳动中吟唱着贾长江的《剑客》:“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为不平事!”他念着这首诗,顿时血液澎湃,子路死不免冠,项羽不过江东,文天祥忠义长存…一个个英雄人物浮现脑海。他感觉死亡并不可怕,唯一可憾的是,自己未能功成名就,像那些英雄一样干一番大事业!至少,燕门玉剑堂还没有在他手中振兴!但他不后悔,出师未捷身先死,他在拼搏中殒命,不丢人!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他决定慷慨赴死――虽然生前做不成英雄,但是死也要像个英雄的样子!  “啪啦――”,木屋终于停止了翻滚。难道已经**了吗?还是机关设置突然出了问题?木屋只翻滚了十二次――至少还有四十步才到山崖,燕飞白在心里计算着。而且,他也没有下落、失重的感觉。  屋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你再按一次竹椅的扶手。”  好熟悉的声音!究竟是谁?似乎刚见过面――是上官有情!  燕飞白找到竹椅――竹椅被固定在地面上,此时地面在上,竹椅倒悬。他一跃而起,将竹椅的扶手用力向上一托――紧闭的门忽地开了一扇,光线照射进来――重见光明的感觉真好!  燕飞白夺门而出。  上官有情就站在屋后,她用剑顶着木屋。燕飞白朝她走来,她把剑一收,回剑入鞘。  燕飞白不禁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好险!原来木屋据山崖仅有五步之遥了!  上官有情依旧很冷:“没事?”  燕飞白抱拳道:“多谢!”  上官有情走到燕飞白身后,背对着他:“前方更加凶险,你还要去?”  燕飞白也没有回头:“你还会救我?”  上官有情道:“我没有救你,我只是怕可惜了这铁黎木屋。”  燕飞白道:“只怕前面还有金屋银屋,我可不会怜惜它们。”  上官有情冷笑道:“那你就让它们陪葬吧。”她说罢,头也不回地走。  燕飞白回头道:“你去哪里?”他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舍不得她走。  上官有情边走边道:“回一剑关。”  上官有情渐行渐远,燕飞白只好转身,继续前行。  前方便是万丈深渊,如何过去?燕飞白左右张望――左侧不远处有一座铁索浮桥,直通彼岸。  燕飞白站在浮桥前,只剩三道关卡了!前方又有什么机关陷阱?或许这浮桥就是一个陷阱。但他势必要去取一把剑,不管是刀山火海,他都决定闯一闯! 第五章 渡人渡己 - 燕歌剑鸣 - 骇哥   铁索浮桥横亘两岸。铁索黄锈斑驳,镌刻着岁月的凄凉。百年以来,能够取得宝剑的有几人?能够连闯三关、来到这里的人也不多吧!这老浮桥,比那五老叟还要孤独,它很少被派上用场,又饱受着风霜的击打,这份痛苦,无处、也无法诉说,只能独自默默忍受。它承担着寂寞,也一定饱含着期望――勇士们,来吧,快来吧,踏过我残破的身躯,成就你们的英雄之梦!  燕飞白望着铁索浮桥的另一端,深吸了一口气。这残破不堪的浮桥,似乎一落脚就能踩碎。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穿行过去!管他有没有机关陷阱,冲过去――这相对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燕飞白运气调息,又使出“马踏飞燕剑”中的上乘轻功。  他风驰电掣,他疾如闪电,一步、两步、三步!他已快到浮桥中央,却忽然脚步放缓。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白色物体。那是一只小鸽子。小鸽子通体雪白,就像他的剑一样雪白。小白鸽趴在一条铁索上,不时地拍打着稚嫩的翅膀,却无法飞走。  燕飞白虽然风雷一般的奔走,却也未敢放松警惕。他的眼、耳、鼻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的手握紧了腰间长剑。他不敢再犯木屋中所犯的错误。他能在第一时间就及时应对出其不意的危险。  所以他甫一看到小白鸽便顿生疑窦。会不是又是一个陷阱?  他只看了第二眼就做出了判断:这白鸽应是飞累了,落在铁索上休憩,风吹动铁索,却把它的两只脚卡在了铁索的锁扣之内。  救还是不救?他只须一提速便能闪身而过,再有五七步就能到达对岸陆地,只有切切实实地陆地才能给人以安全感――他感觉自己和这浮桥就像被神鬼抛在了半空中,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摔个粉身碎骨。他已感觉到浮桥的颤晃,是风吹动,还是白鸽扇动使然?  当他看第三眼的时候,他已经同时出手。他翻一个跟斗,手臂朝下的瞬间,左手掰开那个锁扣,右手一把捡起了小白鸽。双脚朝下的一刻,他已经运气提速,使一个“燕子三抄水”跃过浮桥。  燕飞白救了小白鸽。若是没有来这里,在平日遇到这样受了伤的小动物,他也会出手相救,他的怜悯之心与生俱来。人之初,性本善,他的这一点恻隐之心并没有在江湖的厮杀打斗中被泯灭。没有这一点仁爱,他怎会被称作“儒剑”?  但是这一次出手,他的心境却大有不同。他刚刚经历了木屋中的大死大生,突然觉得人生一世,草生一秋,人和花花草草、飞禽走兽一样,生命是这样的短暂而又脆弱。人和它们一样,都是宇宙间的弱者。人不是高高在上,人有血有肉,花鸟鱼虫也五脏俱全。从生命的存在上来说,人和它们应该是平等的!所以,他这次的出手,已不再是出于怜悯之心、恻隐之情,而是出于对生命的尊重、对宇宙的敬畏!  燕飞白回头一看,铁索浮桥犹自在风中摇晃,似乎在试图把身上的斑斑黄锈一点一点地甩去。  燕飞白放下小白鸽,这小东西拍打了两下翅膀,全身一抖,忽地飞身而去。  几乎在同时,燕飞白拔剑出鞘,往空中一削!…  “啪!”一只利箭被长剑斩为两段,两截残骸气势未尽,射入他身后的土中。  燕飞白转身一看,两截残箭犹在嗡嗡颤动。这箭当然不是用硬弓发射而来,而是暗器高手用内力在远处掷出的一记飞箭――好深厚的功力!  燕飞白仔细一看,这飞箭末端的一截,箭身上缠绕着一个黄色的纸条。他拔出那截残骸,解下纸条:“自古勇武者灿若繁星,而心怀仁慈者却寥若晨星。剑非凶器,而是君子之器。欲得宝剑,先做君子。善有善报,勿以善小而不为。你救了白鸽,也是渡了自己。”  好险!燕飞白的手心不禁冒出了冷汗。那白鸽应是触发机关的枢纽所在。若不出手救出白鸽,恐怕自己此时早已沉尸山崖深涧!燕飞白没想到,自己的一念之仁,竟然也能成为过关的法宝。  燕飞白惊魂未定,前方树林之中踱步走出一老一少两个人。老者并不算老,只是双鬓的缕缕白丝才让人看出他是个老者,他腰间悬剑,身后背琴。少者一袭锦衫,左手托着一个大棋盘,右手摇着一把白纸扇。  老者笑容可掬:“少侠有武才,又有武德,殊为难得。”  燕飞白揖道:“前辈过奖,晚辈燕飞白,只求取一把称手的兵器。”  “燕小哥不必过谦,”少者摇着纸扇笑道,他向燕飞白介绍道,“这位是镇剑山庄二庄主上官中军,小弟叫做上官无恨。”  燕飞白道:“原来是上官前辈和无恨公子,失敬。”上官中军的大名,自然是如雷贯耳。至于上官无恨,乃是镇剑山庄庄主上官司徒的义子。上官无恨这个名字,比起上官有情来,在江湖上并不多闻,因为能闯到他这一关的豪杰实在是少之又少。人们只知道,上官司徒有一个天资聪颖的干儿子。不过,燕飞白还是听说过上官无恨的名号的――毕竟同是后起之秀,在江湖上行走,他自然格外留意。  上官中军笑道:“你不必拘礼,自古英雄,文才武德,燕少侠能够打败小女有情和神剑五叟,武艺自然精绝,不知文才如何?”  燕飞白道:“晚辈惭愧,读过一些经书,不敢卖弄。”  “棋艺如何?”  “略懂。”  无恨公子合上纸扇,笑道:“二叔,咱们也不必卖关子、绕弯子了。”  上官中军笑道:“年轻人,就是心急。燕少侠,那咱就闲话少说,你已连过四关,很是英勇。我这一关,叫做‘黑白子’,你和无恨切磋一下棋艺,你若胜了,便可向前去了。”  上官无恨放下棋盘,从怀中取出两个白玉棋罐:“请!”  上官中军解下身后背着的古琴,席地而坐:“老夫抚琴一曲,以助雅兴!”  燕飞白和无恨公子也是席地而坐。燕飞白这才看清楚,这棋盘是用黄铜铸成。这样一个黄灿灿的棋盘,重量少说也及得上一个人,上官无恨托举了半天,居然脸不红、气不喘,而且举重若轻,谈笑自若――其功力真是深不可测!上官世家不愧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果然人才辈出!  燕飞白忽然觉得,要振兴燕门玉剑堂,单靠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当年先祖手下有十九个威震一方的弟子,所以能像现在的上官世家一样,呼风唤雨,风光无限。自己许多年来虽然出了些风头,但是未能广结人脉,没有生死兄弟,所以势单力孤。自己若取得了宝剑,下一步便要广交豪杰,壮大实力! 第六章 上官无恨 - 燕歌剑鸣 - 骇哥   琴声渐起,上官中军奏了一曲《高山流水》。他对燕飞白颇有好感。他觉得这个年轻人有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他年轻时也是这样的这样的争强好胜但又不失仁义,也曾试图凭借一把长剑闯荡江湖,惩恶扬善,以求扬名四海…如今他已入暮年,锋芒殆尽,只求在山庄内做一个快活逍遥的二庄主。他看燕飞白第一眼时就觉得,燕飞白胸中有抱负,隐然有侠义之气――此人日后必定非同小可!但愿他不会像自己一样,半途**,不思进取。见到这样一个出众的年轻豪俊,是一件令人十分愉悦的事情,况且,上官中军在燕飞白身上看到了自己,所以,他奏了一曲悠扬欢快的《高山流水》。  琴里有高山。棋中仿佛也有高山。  上官无恨执黑为先,他排兵布阵,抢占天时地利。  燕飞白只觉眼前是崇山峻岭,群山巍峨,连绵起伏。无恨公子的棋兵漫山遍野,居高而下,而自己却身处深沟峡谷,荆棘遍地,寸步难行!  燕飞白只是略通棋艺,他哪里是上官无恨的对手!他举棋不定,犹豫之间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上官无恨――无恨公子淡然地摇着白纸扇,微微扇风扬起他眉宇间散落的长发,他便眨一眨眼。他满眼都是黑白棋子,仿佛山河草木都已尽收眼底,仿佛他已谋算好十步以外的阵法、几十步以外的战略甚至是全局的胜败,仿佛他不是在用手落子,仿佛他的眼睛注视在哪里,哪里就布满了他的棋兵!  人言胸中有天地者,棋中便有天地乾坤;胸中有山河者,棋中便有**锦绣;胸中有笔墨者,棋中便有万里书香…上官有恨胸中有什么呢?他的眼中满是棋兵战鼓、奇阵陷阱、磨刀霍霍、剑拔弩张,他的排兵布阵是那样的老谋深算,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深邃,深邃中有一丝阴险毒辣,仿佛下一刻就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他的胸中有十万凶兵――这让人不寒而栗!  琴声略有起伏变化,好像有浩浩的江河围绕山间,江水汤汤,奔腾不止。  好!既然地处劣势,不宜硬拼,不妨避敌锋芒,顺流而下,再图战机!燕飞白飞棋落子,顿成逃势。  上官无恨纸扇稍一停顿,又接着摇了起来。他几步飞、挂、夹、挡,仿佛下游早有伏兵,前后呼应,便把燕飞白的逃兵重又堵住。  琴声忽变,上官中军换了一曲《广陵散》,隐隐传来楚歌一般的杀气!  燕飞白感到危机四伏,十面埋伏。他已孤军深入腹地,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只有上岸背水一战!他爬、扳、顶、刺,筑垒布阵,先成对峙之势。  上官无恨压、挤、封、点,不依不挠,不置对方于绝境死地绝不罢休!  琴声愈发慷慨激昂,杀机顿起!  大决战的时候到了!一战定输赢!  似乎有将士冲杀之声、刀戈撞击之声、伤兵哀嚎之声,铺天盖地,滚滚而来!  金戈铁马,烽火连城,落了那么多子,布下那么多阵,心机费尽,只为这最后的决一雌雄!  棋盘上黑白相间,战场上已不分你我。三军冲杀,不可失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怪哉怪哉!燕飞白突生疑惑,自己本已溃不成军,被无恨公子的大军分割包围,无恨公子只须落一子稳占天元,自己便是败局已定!但是!但是无恨公子居然棋走偏锋,错失天机!  天机不可稍纵!燕飞白落子天元,竟然满盘皆活!白子首尾呼应,顿时结成百里连营,反把上官无恨的黑子围了个密不透风!  琴声陡止。  上官无恨合扇起身,抱拳笑道:“燕小哥果然文武全才,棋艺精绝,小弟甘拜下风!”  上官无恨一点儿遗憾也没有,因为他的确已经谋算好了全局的胜败。他给自己设计了一个一败涂地的结局――他将败得一塌糊涂,败得出其不意,败得令人咋舌。  他的最终目的不是失败,而是胜利。  他的棋艺得自“天下第一棋师”奕奕大师的亲传,他与镇剑山庄上下几百口人中最擅棋艺的几十人对弈,他与同样以棋艺冠绝江湖的二叔上官中军和义父上官司徒对弈,未尝败绩。他的确拥有太多的胜利。他已经不稀罕这种胜利。  即便再下一万局、再赢一万局又能怎样呢?难道自己这辈子就只是下一下棋吗?自己的胸怀和志向绝不会只是囿于一盘棋中。  当年义父上官司徒不能生育,所以收养自己为义子。上官中军只有一个女儿。义父百年之后,这山庄的庄主之位不顺理成章就是自己的吗?偌大的基业、极具威慑力的声名,几乎是唾手可得!  可是,上官司徒这个老家伙又娶了一个小妾。娶个小妾不算什么天大的事,这老家伙已经娶了三个小妾。这新娶的小妾给上官司徒生了一个宝贝儿子,这对上官无恨来说,才是天大的事。上官司徒老来得子,居然给这个亲生儿子取名为“上官承业”――这是什么意思?摆明了说,这庄主之位,没你这个干儿子的份!  若是一开始上官司徒就有亲生儿子,上官无恨也不敢有非分之想。但是上官司徒原本没有亲生儿子,所以十几年来,自上官无恨进山庄之日起,他就觉得自己是这山庄合情合理的继承人。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个混小子,要把自己理所当然的庄主之位夺去――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能?他名叫“无恨”,却悄然恨由心生:必须除掉这个小孽种!必须除掉!他甚至进一步认为,连上官司徒、上官中军也要一并除掉――万一这小孽种一死,他们又鼓捣出一个或是几个亲生骨血,岂不是斩草不除根!  他设计了不下十种策略,都可以人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上官司徒和上官中军。但是他没有行动。因为上官司徒兄弟俩的父亲、老庄主上官肃在过世的时候,把庄主之位传给了大儿子上官司徒,却把上官世家的传世绝学“碎云剑法”的剑谱传给了二儿子上官中军。上官中军的体质不适合修习此剑法,但是他的女儿上官有情却天生异质,练成了碎云剑法,从此独步天下。  上官无恨不仅要得到庄主之位,还要得到这本《碎云剑谱》。所以他不敢妄动。他能忍,忍到能够一举成功的时候,他就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地动手。  几个月来,他已摸清楚,上官中军把剑谱藏在了弃剑崖下。只有上官中军知道从山庄到弃剑崖下的秘密通道――上官肃就连上官司徒也没有告诉。不走秘密通道,只有走阳面上这一条路。但是阳面上这条路,自己只能到达“黑白子”这一关。下一个关隘是巧手苏家设置的机关陷阱,是最后一关,也是六关中最为凶险的一关,稍有不慎便会葬身在那里。他没有把握全身而进。他可不想冒险――有心计的人都不会冒险做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  所以他在等待时机。时机就是有一个能连闯五关的高手,替他前去开路。即便这人不能闯过这最后一关,至少也能替他探一探路、摸一摸底。  现在,时机已到,这才是天机。因为这个替他开路的人就在眼前:燕飞白。  就让他赢了这局棋吧!让他去开路、让他去犯险!前仆后继,捡一个现成的便宜,这才是最终的胜利。  这样看来,一盘棋局厮杀的胜败又算得了什么呢?且看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第七章 神秘客人 - 燕歌剑鸣 - 骇哥   燕飞白侥幸获胜,虽有狐疑,却也不便明说:“公子承让了。”他淡淡地几个字,回答的十分谦和自然。赢了就是赢了,赢了总比输了好,何必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上官中军赞道:“燕少侠有所不知,无恨的棋艺已是举世无双,你能胜过他,果然是令人刮目!”  燕飞白道:“前辈谬赞,前辈的琴曲才真让人敬佩,其韵律婉转千回,山、河、日、月包含其中,晚辈从中获得些许灵感,才勉强与无恨公子一战,晚辈一时侥幸反败为胜,论棋艺,还是无恨公子技高一筹。”  上官中军笑道:“年轻人胜而不骄,颇为难得。你既胜了,向前闯关去吧!”  燕飞白执剑揖别,继续向前走去。他离成功已经不远,却也很远。最后一关是巧手苏家的“九死一生大阵”,江湖传言万分凶险――那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若马失前蹄于此,便是功亏一篑了。虽然听起来这般艰难,燕飞白的信心仍十分坚定――管他死死生生,成功就在眼前,若是知难而退,岂不叫人笑掉大牙!或生或死,过后才知道!  燕飞白渐渐走远,上官中军惑道:“恨儿,你的棋艺得自奕奕大师真传,老夫的棋艺也是炉火纯青,也自认难以及得上你,今日你却为何一着不慎,败给了那燕少侠?”  上官无恨一边轻摇纸扇,一边恨恨然道:“这燕飞白不容小觑,我看得出,他的棋艺比我岂止稍逊一筹,但他却能随着您的琴声音律而变换棋兵阵法,时而出没深山,时而顺流而下,有时又能对阵而持,变幻莫测,我步步紧逼,本已将他重重包围,岂料一时轻敌,他最后一子占据天元,宛如天兵天将突如其来,竟成首尾相衔之势,小侄措手不及,只得认输。”  其实,若不是他有意放弃天元之位,燕飞白又岂能轻易取胜?小小一子之间,却隐藏着天一般的阴谋!  就像当年刘备以惊雷之声掩盖落箸之失一样,上官无恨这一通解释,把燕飞白吹捧的天人一般,也把上官中军瞒了过去。  上官无恨手摇纸扇,从容告退。他要去秘密会见一个十分重要的客人。这个会见,不能让上官中军知道,也不能让上官司徒知道。这个客人潜入山庄,只有无恨和几个心腹知晓。  无恨在山庄做了十几年的少庄主,拔擢了几个异姓高手,又亲自培养了十几个亲兵。他们都是无恨的可靠心腹。  这些心腹的武功和能力上下高低各不相同,所以无恨在心中把他们分为了一、二、三等。  比如像山庄副总管朱不笑、护院总教头裴神枪、四大金刚中的雷僧这样的人物,武功一流,办事能力也是一流,理所当然地归入一等。他们是无恨的杀手锏,不到最后关头绝不会暴露身份,或者不会全部暴露身份。所以无恨不会轻易安排他们去做事。  再比如四小剑中的上官小虫、书院主事上官骚客、护院齐七七和吴是非,武功稍逊一筹,办起事来倒还干脆利落,属于二等心腹。无恨平日常带在身边,也经常安排他们去做事。他们做事,他很放心。  至于一些小厮,如东门护卫崔判官、巡逻队的张风雨、打更的杜婆等人,武功平平,办事也还可以,是三等心腹,平日里只有做一些跑腿报信、望风警戒的琐事。  这样的等级之分,无恨当然不能公之于众,只能搁在心里,只要心中有数就行。而且,在平日中他还不能表现出对这个格外青睐、对那个有些冷落,要让这些心腹都觉得他对自己十分重视和信任。  无恨做的十分成功,这些心腹都认为只有自己才是无恨公子最为倚重的亲信。他们争相卖命于前,以求报答无恨公子的知遇之恩。  现在跟在无恨身后的,就是护院齐七七和吴是非。这个神秘客人秘密潜入山庄,就是他们一手安排。齐七七圆滑,吴是非稳重,这两个人物组成一组,十分稳妥。  至于燕飞白,无恨并不急着去探查他怎样闯关以及机关陷阱设置如何,因为他已经安排了上官小虫前去跟踪。上官小虫就像小虫一样细心谨慎,而且记忆力很好,他会把他看到的情况绘声绘色地如实汇报给无恨,使无恨听起来就像身临其境一样。无恨对自己这种知人善任总是十分满意。  目前来说,这个神秘客人的重要性已经到了第一位。事情的轻重缓急,无恨总是拿捏的十分准确。  齐七七前面带路,无恨居中紧随其后,吴是非身后护卫。三人转来转去,来到书楼。书楼位于山庄东面的书院之内,是个僻静所在,那里有上官骚客接应。上官骚客早就把闲杂人等隔离在书院之外,崔判官、张风雨在院门外来来回回,十分警惕。  无恨上楼。楼不算高,可是他走得很慢,连在前面一大步三四阶的齐七七也不得不放缓了脚步。他仍在摇着纸扇,心里盘算着要如何与这个老奸巨猾的客人磨嘴皮、打交道。  无恨忽地合上纸扇。齐七七推门而入,并同时退到无恨身后,和吴是非一左一右――在这种场合,他绝不会大模大样地走在前面,和无恨公子抢风头。  无恨揖道:“老庄主休息得可好?”  客人坐在藤椅上,嘴里嘬着紫砂小茶壶,并未起身,他身后也是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威猛的大汉。  左边那个光头大汉道:“你小子考虑清楚没有,这笔买卖做还是不做!”  齐七七向前一步,啐了一口:“你的主子还没开口,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质问我们少庄主!”多年鞍前马后,齐七七已经懂得,在这种情况下,要讲求身份的对等。无恨公子若答了或是骂了那光头大汉,就是自降身份,一开始就被挫了锐气,在谈话中将处于不利地位。无恨公子若不理那光头大汉,谈话岂不一开始就陷入僵局?所以,这时候就需要他这种小人物跳出来解围。  齐七七确实解了围。他转身退后一步,瞅了一眼无恨公子,看到无恨公子的眼神中有一丝丝赞许。  客人终于放下茶壶,伸个懒腰,起身道:“下人不懂事,无恨公子不要放在心上。老夫不是不请自来,而是被你请来的嘛。你说要和老夫谈一笔买卖,老夫已经答应了,你却犹豫了起来。我欧阳昆仑已经来了三天,这笔生意,你究竟干还是不干,今天必须给老夫一个干脆!” 第八章 欧阳昆仑 - 燕歌剑鸣 - 骇哥   听到“欧阳昆仑”这个名字,齐七七和吴是非各自暗暗吃了一惊。  三天前,他们二人奉无恨之命接应这个“客人”入庄的时候,并不知道来者是谁,也不知道无恨与“客人”商议了什么机密。适才“客人”自己吼出了名字,二人这才知道,这个神秘兮兮的大人物,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欧阳世家当家掌舵、风雷山庄庄主欧阳昆仑!这样看来,站在“客人”身后的光头大汉和黑衣大汉,应该就是风雷山庄“刀剑八绝”中的光头陈和李黑衣。  欧阳世家与上官世家、泰山马家齐名,乃是武林三大世家之一。多年来,上官世家镇守弃剑崖,泰山马家称雄山东,欧阳世家则独霸中原。  欧阳昆仑身为欧阳世家的当家掌舵,其文略武功、江湖地位自然非同一般。他曾凭借家传绝学“邀月刀法”,一人力挫黄河五杰、鬼门七霸的围攻,威震中原。他曾率领风雷山庄的“刀剑八绝”,十日内横扫中原绿林,从此称霸武林,连官道上的人物也要忌他三分!  所以,当齐七七和吴是非乍一听说眼前这个架子十足的老头儿,就是威名赫赫的欧阳昆仑的时候,他们俩不禁如雷贯耳。但是,在惊讶的同时,他两人也都有一丝窃喜――公子秘密会见欧阳昆仑这样的机密,只让我们二人有机会知道,什么朱不笑、裴神枪,这些“总”字辈的人物,还不是被公子“靠边站”了?我们二人才是公子最亲密的心腹。  齐七七和吴是非本就忠心耿耿,现在更是死心塌地。古今多少人物,自认为是英雄豪杰,便把自己的坎坷遭遇想作怀才不遇、报国无门。这种人,志大才疏,只要有贵人稍稍提携,便会感恩戴德,甚至用生命来报答知遇之恩。当然,知恩图报,这也不失为一条好汉。齐七七和吴是非就是这种人,如今,只要无恨一个口令,或是一个眼神,他们立马就会赴汤蹈火,绝不犹豫。  无恨见欧阳昆仑有些不耐烦,便赔笑道:“老庄主不要心急。三日前,我与庄主说的事,一定不会反悔。只是如今情况有变,有一个绝好的机会突然从天而降,咱们的计划怕是要改一改了。”  欧阳昆仑拿起紫砂壶嘬了一小口,咧嘴道:“什么时机?计划怎么改?老夫要怎么做?”  无恨打开纸扇边摇边道:“日前咱们商定,第一步先制伏上官中军,从他口中逼问出通往弃剑崖的秘密通道,然后拿到《碎云剑谱》。如今看来,咱们这第一步,不必如此大费周折。况且上官中军那个老家伙嘴硬的很,他是不会轻易屈服的。”  “剑谱在弃剑崖,不逼问上官中军,那怎么去弃剑崖?难道你长了翅膀飞过去?还是有天兵天将把你送过去!”  “不错!正是有天兵天将把我送过去!…”无恨把燕飞白前去“探路”以及上官小虫随后跟踪的原委娓娓道来。  欧阳昆仑微微点头:“也好,这倒省了老夫的事,上官中军这个老东西还是不太容易对付的。”  无恨接着道:“但是,上官中军这个老东西是迟早都要对付的。咱们完成第一步计划之后,欧阳庄主您将得到您想要的剑谱,届时,您可要接着帮我完成第二步计划!”  欧阳昆仑大笑:“娃娃,老夫虽然有时候做事不怎么光彩,但也是守信之人,只要一拿到剑谱,老夫就助你做镇剑山庄的庄主。不就是上官司徒兄弟俩吗,除掉他们易如反掌,也算顺手了结我多年的心腹大患!”  齐七七和吴是非听到这里,手心里已经攥满了冷汗。如果说刚才是惊讶的话,现在就是震惊了。他们没想到无恨公子要做这样翻天覆地、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们二人虽早已决定誓死效忠无恨公子,但是对庄主上官司徒、二庄主上官中军还是有些感情的。现在他们参与了这么多、知道了这么多,已经骑虎难下、完全没有了退路,只有违着良心、硬着头皮继续跟着无恨公子干下去。有时候,被过分的宠信反而不是一件令人轻松愉快的好事。  无恨摇着白扇,接着笑道:“咱们这第一步计划有所改动,第二步计划也要相应的变化。”  欧阳昆仑仍是先嘬了一口紫砂小茶壶――这紫砂壶他随身携带,片刻不离,仿佛壶里面不是茶水,而是能返老还童的灵丹妙药。他继而缓缓道:“如何变化?”  无恨从袖中取出一只信封,递给欧阳昆仑:“此事不宜声张,老庄主请过目。”  欧阳昆仑看罢信中“锦囊妙计”,瞪着眼对无恨道:“后生可畏呀,娃娃,你不但要让他们命丧黄泉,还要让他们身败名裂,你小子够毒,比老夫狠!”  无恨合扇狠狠道:“心狠手辣,方能万无一失!”  时值白日,楼下却忽然传来了杜婆打更的喊声:“平安无事!平安无事!”  无恨吩咐吴是非道:“你先去告诉杜婆,我已知道了。然后把小虫领上来。”  吴是非领命下楼,杜婆的喊声戛然而止。又过了片刻,吴是非推门而入,后面跟着上官小虫。  无恨问道:“如何?”  上官小虫低头不语。  无恨道:“但说无妨。”  上官小虫这才抬首道来:“小人悄悄尾随燕飞白,一路追踪,来到‘九死一生大阵’。燕飞白入阵,不小心就踩到了红罗网,被吊在了半空中!同时,有不下一百只暗箭、飞叉、飞刺、镖刀、飞蝗石,从东南西北、上下左右瞬间发射而至,燕飞白就是不被红罗网困住,只怕也无处可逃,眼看他转眼间就要被射成刺猬!”  无恨问道:“他就这样被射死了么?”  上官小虫接着说道:“说来这燕飞白也果然了得,他把身体蜷缩成一团,用手拔出长剑立在身外,然后用内力带动红罗网飞速地旋转!只见一把剑瞬间旋成了一道剑墙,四面八方的暗器应声而落,竟不能伤他分毫!”  无恨把纸扇在手中一拍:“妙绝!然后呢?他就过关了?”  上官小虫道:“最后一把镖刀落定尘埃,燕飞白挥剑破网而出!再看长剑时,剑身千疮百孔,已不能用。他弃剑继续前行,地上忽然涌出了利箭一般的千百地刺,让他无处落脚!他的轻功真是让人拍案叫绝,他就像一只上下穿梭的秀燕,只是数个纵跃,便已飞出阵外!但是,他在落脚的同时,突然就一脚踩空,**下去!” 第九章 宝剑离芒 - 燕歌剑鸣 - 骇哥   无恨一听燕飞白失足**,手摇纸扇略一思忖,恍然道:“他不是一脚踩空,而是得偿所愿了。”  欧阳昆仑不经意间把无恨给他的‘锦囊妙计’藏入袖中。这是无恨所犯得唯一一个致命的错误,日后他将懊悔不已。他过于相信欧阳昆仑,反而授之以柄。  欧阳昆仑笑道:“咱们该动手了吧!”他笑得狡黠,笑得贪婪。  无恨合上纸扇:“机不可失,我这就安排!”  他转身吩咐上官小虫:“你去通知朱不笑和裴神枪,马上依计划行事!”  又吩咐齐七七:“你去告诉雷僧,上官骚客会引领援手前去汇合,汇合之后,立刻行动!你不必回来,也随他们一起行动!”  他的命令是那样坚决,他的指挥是那样自信,仿佛计划还没付诸实施,就已经取得了胜利。他必须这样坚决和自信。他坚决、自信,部下就会坚决、自信。他只要流露出一分的犹豫和慌张,部下就会有五分的动摇和恐惧。有时候,士气能决定一场战斗的成败。这可是不成功便成仁的生死之战,一分都马虎不得!  上官小虫和齐七七领命而去。  一切都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  无恨身后带着吴是非、崔判官以及十几个小厮,往弃剑崖奔去。他这次没有安排吴是非单独行动。因为他觉得吴是非这个人平日少言寡语,举止稳重,看似老实,实则有让人摸不透的心机城府,这样的人十分可怕,要用,又要防。而齐七七这个人,虽然平日有些圆滑,但是滑头就是滑头,不伪装,不掩饰,反而不失率真。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紧要关头,还是齐七七用起来比较放心。至于吴是非,自己带在身边,他纵有自己的小九九,也难兴起什么风浪。  处理好了这些细微琐事,无恨才能全神致力于整个计划的进程。就目前第一步计划来说,要在三个场地同时进行。  弃剑崖下就是第一个场地。  上官无恨没有猜错,燕飞白不是失足**。  燕飞白用一个隽逸的“燕子三抄水”,跃过“九死一生大阵”的狼牙地刺,飞身尚在半空,一块石碑就映入眼帘。  石碑上书三个大字:“弃剑崖”!  过五关斩六将,就是这里了!  燕飞白不假思索地跳下了山崖――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取剑,就是为了这一跳!此时不跳,更待何时?  但,高崖深涧,纵身一跃岂不摔个粉身碎骨?  燕飞白并不是被高兴冲昏了头。他在看到石碑的同时,已经看到了顺着山崖垂下的藤索。所以他才奋不顾身地一跳。  他顺着藤索滑落下去,到达崖底约有一百余丈的深度。崖底本是一条山涧,不知何时已经干涸,河床上躺着千姿百态的被涧水、雨水冲刷去棱角的圆滑的石头。在这些石头上面,横七竖八地散落着各门各派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十八般兵器。  燕飞白一件件的巡视过去,百十年的风吹雨打,不少兵器已被锈蚀成废铜烂铁,不堪入目。而那些真正的宝剑利器,虽也有些斑驳的锈迹,却依旧能从它们微微露出的刃口处闪烁出夺目的光芒。  燕飞白并没有为那些烂掉的刀剑感到惋惜。他为那些不失本色的宝剑利器而感慨。他认为这未尝不是一个鉴定宝剑的十分奏效而又公正的方法。这是时间的裁决,这是岁月的审判。真正的金子不怕烈火,真正的宝剑不惧雨电。人不也正是如此吗?那些风光无限、名噪一时的假英雄、伪君子,任他流光溢彩,终究要被历史洗尽铅华,露出真身。而像柳三变这样的布衣卿相,虽屈身浪迹于市井,其才气难道不会流芳千古么?  燕飞白从头看到尾,虽不乏宝刀之类,却没有找到一件入眼的、称手的宝剑。他是剑客,自然要用宝剑。宝刀虽好,非其所用,亦非其所爱。  眼看此行就要扫兴,山穷水尽处,忽然有一个山洞映入眼帘。  燕飞白提步入洞,只踏进了一步,忽觉脚下一软,同时洞中传来“嗖”的一声!他暗叫不妙,拔脚退身。  燕飞白才退身洞外,只觉一股凉风扑面而来――似乎是一支冷箭!他急忙挪步侧身,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东西长约三尺、光芒四射,灵蛇突袭一般擦身而过!  燕飞白忍不住伸手一抓,在尾部抓个正着,那东西气势未尽,竟带着他冲出去两丈有余!  燕飞白稳住身子,拿眼一瞅,不禁又惊又喜:原来竟是一把剑!这剑长约三尺,剑身用南极冰铁铸成,十分坚韧,通体雪白,映着日光,几乎能把那黑漆的山洞照亮!剑柄则用镔铁打造,仔细看去,还隐约刻有两个篆字:离芒。  离芒剑!这竟然是先秦神器离芒剑!燕飞白几乎要喜极而泣。  相传,离芒剑乃是先秦铸剑鼻祖欧冶子所铸。欧冶子一共铸造了九柄宝剑,其中,龙渊、泰阿、工布送给了楚昭王,湛卢、巨阙、胜邪、鱼肠、纯钧送给了越王勾践,而最后一把离芒剑是他的收山之作,他留为己用。  欧冶子铸离芒剑的时候,用千年一见的南极冰铁冶炼,用明净冷澈的寒泉淬火,铸成剑胚,又用阴森坚利的亮石慢慢打磨,终于铸成他平生最后一把宝剑。离芒剑铸成后,吹毛断发,置于暗处则阴森逼人,置于明处则寒光四射,可夺目致盲!  欧冶子临死前,将离芒剑传给了他的关门弟子燕怀剑。燕怀剑死后,此剑不知所踪。此剑后来重现江湖的时候,是在“燕门玉剑堂”燕北松的手中。燕北松过世后,离芒剑又下落不明。没想到千回百转,今日此剑又回到了燕家人的手中!燕飞白不由地感叹:难道这是先祖的馈赠!  适才离芒剑从洞内激射而出,看来是被人用作了机关暗器,那么剑鞘应该留在了洞中。有剑无鞘,终究不美。燕飞白亮起火折,挺剑入洞,寻找剑鞘。  山洞不算小,燕飞白走了二十余步,见洞壁上有灯盏。燕飞白点燃灯盏,洞内一片光亮。  燕飞白环视四周,在正前方的石壁上,果然直挺挺地插着一只剑鞘。剑鞘不会自己插入石壁,应是有人用内力一掌拍入。燕飞白纵身近前,鞘入壁中一尺有余――这人好深的内力!  燕飞白握住剑鞘,用力拔出。回剑入鞘,正好严丝合缝。  忽然!洞壁剧裂,灯盏熄灭,地动山摇,山崩地裂,山洞似乎在顷刻间就要垮塌!  好在燕飞白记得进洞时的路,他运气提身,一个“燕子穿梭术”夺门而出!  燕飞白出洞的刹那间,拔剑、挥剑,因为他的耳朵听到了来自前、左、右至少三个方向的暗箭!  剑花飞舞,削铁如泥,暗箭迸折,偏射土中!  “好剑!好剑法!”  ――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  来箭顿无。  燕飞白定身看时,四周十几个小厮正引弓搭箭,待命而发。前方一人,一身锦衫,手摇白纸扇,气定神闲,正是曾和他对弈的上官无恨! 第十章 请君入瓮 - 燕歌剑鸣 - 骇哥   燕飞白拄剑而立,四周弥漫的杀气使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已经绷紧。  他一直不明白上官无恨为何要在对弈中网开一面,在这里,当他看到上官无恨的第一刻,他便恍然大悟:在“黑白子”那一关中,上官无恨最后一子棋走偏锋,并非一着不慎,而是有意为之。上官无恨的博弈不仅在棋盘中,因为他把他的对手都当做了棋子。自己这颗棋子在前面冲锋陷阵,上官无恨就在后面坐享其成。所以,自己破了“九死一生大阵”,上官无恨也就得以紧随其后,踏着残阵,轻松地到了弃剑崖。  虽然上官无恨狡诈阴险,燕飞白却并不惧怕,尤其是在看透了上官无恨利用自己下的这盘“大棋”之后。燕飞白从上官无恨的棋路中早已经看出,这个少庄主胸藏十万凶兵,绝非善类。或许,接下来,上官无恨要灭口,就像在对弈中那样置自己于死地。但是,自己未必就不会置之死地而后生。  燕飞白剑眉一耸,试图试探出上官无恨如此煞费苦心地来到弃剑崖的意图:“无恨公子摆出这样的阵势,不会只是要试一试我的剑、看一看的我的剑法这么简单吧。”  上官无恨摇着纸扇道:“燕小哥得此宝剑,果然如鱼得水、如虎添翼。”他带着五分笑意、五分杀意,答非所问。  燕飞白明白问也没用,像上官无恨这样心思缜密的人物,不会轻易地被套出话来。他只好冷笑道:“我要是添了翼,你就不怕我飞走?”  上官无恨大笑:“煮熟的鸭子才会飞走,你,还没煮熟。”  “所以你来,是要给我添把火?”燕飞白顺着说道。他在拖延时间。他要仔细分析敌人的实力构成。他在心中已经预算好,一旦动起手来,第一剑要刺向何方,第二剑要如何变幻,第三剑再怎样周旋…  “燕小哥,你我一见如故,在故人面前,我不喜欢绕弯子、卖关子,直言了吧,我来,是要向你借一样东西。”  “我知道你要借什么,但我不会借给你。”  上官无恨眨一眨眼睛:“这可由不得你。”他的纸扇忽地一合,目露凶光,杀机毕现:“不留活口!”  十几个小厮早就蓄势已久,此时闻令,箭弩齐发!  几乎在同时,燕飞白把离芒剑向前一指,使出了惊燕十九剑中的“一燕穿花剑”。离芒剑寒光四射,锋芒逼人!  这“一燕穿花剑”,是惊燕十九剑中可攻可退的一路剑法。攻则一步千里,长驱直入,任他铜墙铁壁,也如入无人之境。燕飞白攻破神剑五叟的“五颜六色阵”,用的就是这一剑法。若敌众我寡,敌强我弱,用此剑法亦可全身而退,退则如天马行空,奔逸绝尘。  燕飞白是可以全身而退的,以他的身手,纵有千军箭矢,也难奈其何。  何况现在只有十几个良莠不齐的小厮。  何况他现在手里拿的是欧冶子铸造的离芒剑。  然而他没有退。  他攻。  自他踏入江湖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退却过。他始终保持着一往无前的无畏豪情。退?这算什么!知难而退,莫说是要做英雄,只怕连剑客也不配做!一个剑客手中有剑,为何要退,为何不放手一搏?剑在手,不回头!  所以他攻。他只懂得孤注一掷地攻!  所以上官中军只见他一面,就像女儿上官有情一样,也情不自禁地引他为知己。上官中军后半辈子渐渐失去的,就是这种奋勇向前的冲劲儿。  所以上官中军因为他而落入了上官无恨的圈套。  “黑白子”一关,上官无恨从上官中军的琴声中,已经听出了这个二叔对燕飞白的惺惺相惜。否则,这个二叔也不会奏《高山流水》这样的曲子。  一个阴谋油然而生。  上官小虫所奉之命,就是去实施这个阴谋。  上官小虫是上官中军的贴身护卫。上官中军有“花、鸟、鱼、虫”四个贴身护卫,合称“四小剑”。  上官小虫在“四小剑”中居于末位。他之所以背叛上官中军、投入上官无恨的麾下,原因很简单——上官无恨允诺他,将来会擢升他为四大金刚之一。  四大金刚是镇剑山庄历代庄主的贴身护法,武功一流,地位仅次于山庄的两位总管。山庄现任庄主上官司徒身边的四大金刚,是铁佛、太平、雷僧、云侯。这四人在上官司徒初任庄主之时,曾为抵御北山七派围攻镇剑山庄而出生入死,立下过汗马功劳,所以上官司徒视他们为最值得信赖之心腹。当然,时过境迁,上官司徒有所不知,雷僧早已成为上官无恨的麾下大将。雷僧背叛的原因也很简单——上官无恨承诺,将来让他做四大金刚之首。有时候,名誉和权力真的可以将人性扭曲。  四大金刚地位尊贵,上官无恨开出这样的条件,上官小虫不得不动心。虽然上官中军对他很好、很信任——他说得话,上官中军历来深信不疑。  这种信任,不加以利用,未免有些可惜。  所以上官小虫只说了一句话,就已经完成了阴谋的一半:“燕飞白在‘九死一生大阵’遇险,此刻命悬一线!”  上官中军没有犹疑,他听到燕飞白这个年轻人有危险,立刻就决定带着四小剑前去援救。  上官中军的反应,上官无恨早已算定——如果燕飞白真的死在阵中,就连他也会觉得惋惜,何况英雄惜英雄的上官中军?  上官无恨请君入瓮,上官中军落入瓮中。  “九死一生大阵”此时已是残阵,但残箭斜插、地刺林立,余威犹在,仿佛依然能吞噬掉来者的性命。  上官中军没有在残阵中看到燕飞白的踪迹,反而低头看见了半截剑刃。  上官中军略有惊诧:自己胸前怎么会有半截剑刃?惊诧之余,他感觉背后一阵冰凉!  他回头一看。  他几乎不敢相信!  小虫的利剑直插入了自己的后背!利剑贯胸而出,带着血滴,带着冰凉!  上官中军大吼一声:“你这厮!”  他不吼则罢,他这一吼,走在前面的小花、小鸟、小鱼应声而倒!  上官中军细眼看时,三小剑尸体的左右,立着两个高大威猛的汉子——不是朱不笑、裴神枪又是谁?  他的确不相信,自己贴身的亲兵、和山庄的两员大将会出手袭杀自己。此刻,他宁愿自己的眼睛是瞎掉的,或者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胸前一阵绞痛使他很快清醒过来:这不是梦,自己看到的就是真正发生的!  他继而愤怒。  他把身体向前冲去,半截剑刃向后滑出!  血流如注,汩汩而出。  他趔趄着身子,怒道:“老夫做鬼也要回来找你们算账!”  小虫仍在横着剑,低头道:“主公不要怪我们心狠,是无恨公子非得要你的命。”他怕上官中军在临死之际还要反扑。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上官中军若真要做死前的挣扎,那自己恐怕就会首先遭殃。所以他推出无恨,使上官中军的火气转移到无恨身上——反正无恨也不在现场。  上官中军怒斥道:“住嘴!你这卖主求荣的腌臜泼贼!你做了叛徒,还挑唆我们内讧,你的新主子好渔翁得利!”  “二庄主你错了,小虫说得,的确是实情”。朱不笑并非不笑,此刻他就在笑,那是一种胜利者得意的笑、满足的笑。他之所以笑得这样开心,是因为他即将升任镇剑山庄的大总管。  上官中军此时已是愤恨,他在之前就已经察觉到无恨心怀鬼胎,只是没想到无恨会下这样的毒手。他十分悔恨,悔恨自己没有早些提醒大哥。愤恨之际,他啸天狂吼:“上官无恨,你这个孽畜!”  突然!他自怀中取出一支响箭,向天一甩,响箭冲天,裂炸而鸣!  ——那是他和大哥上官司徒约定好的信号,一方有难,响箭为号!即便不可能获救,也可以给对方一个警示! 第十一章 生死绝情 - 燕歌剑鸣 - 骇哥   裴神枪的枪法冠绝天下,所以被称做“神枪”。在镇剑山庄抵御北山七派的那场战役中,他单枪匹马,用裴家“绝情枪法”独挑血衣派六员大将,从此扬名四海。  那一战,他重创血衣派,精疲力竭之际,却又受到鸿影派五大高手的围攻。危难关头,是上官中军手持利剑,孤身犯险,将他救出。  那一战后,裴神枪和上官中军结为至交。裴神枪凭借着他的赫赫战功,做了山庄的护院总教头。  总教头一做就是二十几年。“总教头”虽然位居“总”字辈,却要比“护院总领”矮上一截。这让裴神枪十分不爽。  裴神枪觉得,上官虎虎那个小子,论战功赶不上自己,论能力也高不到哪里去,却只因为是上官氏的族人就忝居总领之位几十年,职权、风光都要压过自己一头,这实在是不公平!  所以上官无恨只是允诺了他一个条件――日后他将成为山庄的护院总领,他就被上官无恨说服,成为上官无恨的心腹大将。  现在,裴神枪只要刺出这一枪,他就可以让上官无恨兑现承诺。  裴神枪曾经是铁骨铮铮的好汉。  但好汉受了委屈也要发泄出来。  裴神枪和上官中军是至交。上官中军还救过裴神枪的命。  但是在**面前,至交也会翻脸变成交恶,恩情也可以抛诸脑后。正所谓“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裴神枪狠狠地刺出了这一枪――冰冷的枪头插入上官中军炙热的前胸――就在上官中军甩出响箭的同一时刻。  上官中军十分惊愕。  如果是朱不笑砍他一刀,他可以接受。毕竟朱不笑与他并没有过硬的交情。  如果是上官小虫再刺他一剑,他也可以勉强接受。毕竟小虫还年轻的很,年轻人,功利心太强也可以理解。  但是,是裴神枪刺了他一枪。  裴神枪狠狠地刺了他一枪。  绝情枪法,一枪绝情。枪长八尺,入胸三寸。  上官中军右手紧紧握住枪杆,眼睛睁得铜铃一般,愣愣地瞪着裴神枪。片刻,他才一字一字地说道:“裴兄,你我可是生死之交。”  他失血过多,本已没有太大的力气。但是这几个字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不错,你我是生死之交。你死,我生。”裴神枪侧着头冷冷地说。  “你要好好谢谢裴兄弟,他这一枪干净利落,省去你多少无谓之苦。”朱不笑似笑非笑地说道。  上官中军狠狠地啐了一口。  又是片刻的沉默,他才道:“朱总管,老夫今日认栽,只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无恨为什么要算计我?他是不是想篡我大哥的庄主之位?”  朱不笑阴恻恻道:“这,你早已心知肚明,否则你也不会向上官司徒鸣箭示警。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上官中军仅存的一丝希望破灭了。他希望无恨只是想对付自己――虽然他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那样大哥就不会有性命之虞。  此刻他已问了个清楚。  此刻他不仅担心大哥有性命之虞,更担心女儿有情有生命之危。  但他已有心无力。  他没办法力挽狂澜。  一剑,从后至前,贯胸而出。一枪,从前至后,力透脊背。  重伤、愤怒、忿恨、惊诧、绝望,这个一代雄杰怆然饮恨,黯然而逝。  他的大哥、镇剑山庄庄主上官司徒的处境,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上官司徒身边的四大金刚护法中,太平因偶感风寒而卧病在床,云侯则在前日被派去追杀一个江洋大盗。因此,现在上官司徒的身边,只有大总管卢狮子、铁佛和雷僧三员大将。  上官司徒听到“九死一生大阵”传来的那一声响箭,便知二弟有难。齐七七也赶来说二庄主被数名高手伏击。他当下就率领那三员大将和齐七七赶去援助。  他们兄弟间的这种默契,无恨是从小就知道的。  所以上官司徒赶到半途的时候,就中了埋伏。  埋伏当然是上官骚客引去的欧阳昆仑、光头陈和李黑衣。  欧阳昆仑突然从路旁的草丛花簇中杀出,先出其不意地斫了上官司徒左臂一刀――他近年来做事愈发地不怎么光彩。  光头陈和李黑衣则从前后两个方向包抄了卢狮子。  然而更危险的埋伏是雷僧,他一直走在铁佛身后。事变陡起,他便击出他的“雷鸣掌”,重重的拍在铁佛的后背之上。  铁佛身为四大金刚之首的声威绝非浪得虚名。他练了四十年的“铁罩功”。他的肉躯仿佛已经就是铁做的。尽管如此,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他是那样的信任雷僧,他还是被“雷鸣掌”拍击的血海翻腾,“哇”地向前吐了一口鲜血。  上官司徒不愧是一代枭雄,他左臂中了一刀,在这种十分不利的情况之下,仍能临危不乱。他拔剑的同时使出一个“旱地拔葱”,一是躲开敌人的下一刀,防止敌人连续得手;二是能居高临下,以便观看现场局势。  现场局势很严峻:卢狮子被光头陈和李黑衣前后夹击,分身乏术;铁佛与雷僧斗在一起,旁边还有一个齐七七不时地向铁佛刺出一记冷剑;欧阳昆仑则举着刀,等着和自己的一场厮杀;上官骚客不去和欧阳昆仑拼杀,看来不是站在自己这边。  上官司徒的心里突然很乱,他不明白为什么雷僧会背叛自己,他不明白欧阳昆仑为何会悄无声息地进入山庄――上官与欧阳两大世家素来不和,还有那齐七七和上官骚客,竟然也会、也敢成为叛逆!  此刻容不得多去思索,敌众我寡,敌强我弱,敌人来势汹汹,杀气腾腾,必须先集中精力挫其锐气,稳住局面!  上官司徒挥出一剑,荡开欧阳昆仑反手向上的一刀。借这一刀之力,他翻身而出,稳稳落地。  几乎在同时,上官骚客的长剑急急地刺了过来。他也这样卖命,是因为无恨答应他做山庄副总管。  上官司徒狠狠地瞪一瞪眼,上官骚客的攻势便弱去了五分。上官司徒用的是自创的“冲霄剑法”,可以与祖传的“碎云剑法”相媲美。他的剑法胜过上官有情,在山庄中算得上第一,否则他也做不了庄主。所以他只要用一个威严的眼神,便能震慑住做贼心虚的上官骚客。  欧阳昆仑挥刀砍来,他的邀月刀法碰上上官司徒的冲霄剑法,正是棋逢对手,所以刀剑甫一碰击,便打得难解难分! 第十二章 刀剑对决 - 燕歌剑鸣 - 骇哥   欧阳昆仑暗袭在先,所以采取咄咄逼人的攻势。  上官司徒有伤在臂,暂时处于且守且攻的下风。  用刀者多是豪壮之士,沧桑厚重。  用剑者多有君子之风,隽逸飘然。  所以用刀的欧阳昆仑攻得猛烈,用剑的上官司徒守得潇洒。  欧阳昆仑挥舞着青霜刀,使出他的看家刀法――那提到名字都会让人胆寒的“邀月刀法”。“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欧阳世家的先祖正是受到李青莲这句诗的启发,才创下了这举世无双的刀法。  但诗情转化为刀法,已经没有了雅致闲情。那凌厉毒辣的招式,绝对不会让人联想到诗情画意!  刀法练到一种境界,刀就是人,人就是刀。欧阳昆仑近年刀法以至化境,所以他的为人做事也渐如刀法一般阴险狠毒――这是欧阳世家历代掌舵在晚年的通病,所以欧阳世家在江湖上的名声远逊于上官世家和泰山马家――尽管其整体的实力略高于这两家。  但其名声越是不好,便越想得到尊重,这是一种心理怪癖――权力和声望要同时兼得,这样才会使人彻底的满足。  为了得到这种满足,欧阳昆仑近几年在中原翦除了不少“异己”――所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所以上官无恨的这一次相邀,他视之为一次绝佳的机会:无论上官无恨的这次“政变”是否成功,镇剑山庄都必然会由于内耗而元气大伤、实力大损,其声威势力必定会大不如前!  如果上官世家的声威一落千丈,那么欧阳世家就可趁机收揽人心!欧阳世家的名望将会扶摇直上!  他也可以将上官世家义子谋杀义父的丑闻公之于众,那样上官世家就会一败涂地。但是欧阳昆仑不准备这么做,因为山东的泰山马家虽然一贯偏安一隅,他也还不把它放在眼里,但其实力也不可小觑。留下一个受了重创的上官世家来牵制泰山马家,这岂不是更好?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遇,欧阳昆仑当然不会放过,他当然要去推波助澜。况且无恨公子为了请他出马,还要以上官世家祖传的《碎云剑谱》相赠。  所以此刻,他必要置上官司徒于死地!  他的人动、刀动、影动。  影随刀动,刀随人动,人随影动。  人动得迅疾,刀动得威猛,影动得诡异。  影可伤人?影可杀人?  在欧阳昆仑这里就可以!  这就是“邀月刀法”的精华所在。你以为那影就是影,不是实体,空有其形,却不知那无声的影就是刀,那无声的影就是人!  难道只有实体的东西才能伤人么?  像“影”这种无声无息、无情无义之物,才最容易伤人哩!  上官司徒也明白,这“邀月刀法”最危险的不是人,也不是刀,而是影。你可以躲开出手毒辣的人,也可以避着锋锐尖利的刀,却防不住暗无声息的影。  上官司徒的“冲霄剑法”恰恰是这影的对头。所以欧阳昆仑才会十分忌惮上官司徒,必欲除之而后快。  上官司徒甫一使出他的“冲霄剑法”,一股隐隐地浩然剑气便随剑而生。这剑气,无色无味、无状无形,只是在剑的灵动之间,有一种超凡脱俗的凛然正气!  上官司徒是从十八岁才开始练剑。  他幼时好读经史子集各家诗书,不好舞枪弄棒。在书文方面,他的确很有天赋。十岁时,他已经可以熟背四书五经。十五岁时,他已经可以和进士出身的当朝官员就书经要义侃侃而谈。后来,若不是他的父亲上官肃突然病危,或许他还会继续沉醉在三坟五典之中。  那一年,他二十岁,弱冠之年。  那一年,他的父亲上官肃忽然得了重病,剑法颇精的二弟上官中军年方十六,难当大任。老父临死之际,将庄主之位传给了他这个文弱书生。  那一年,北山七派趁火打劫,大军来犯。镇剑山庄当时的四大金刚护法尽皆战死,但仍未能阻止七派的攻势。危急关头,山庄内的少壮一派挺身而出,卢狮子、朱不笑、铁佛、太平、雷僧、云侯、裴神枪各自独当一面,终于挽狂澜于既倒,最终击退了北山七派。  那一年,上官司徒决定练剑。  ――上官世家的掌舵、镇剑山庄的庄主不能不谙武艺!不能不武艺超群!  由于上官肃未将祖传“碎云剑法”相传,上官司徒只好另辟蹊径。他从春秋礼义之中得到启发,从四书五经之中获得灵感,将书经中“君子”的仁、义、礼、智、信糅合在剑法之中,自创了一路“冲霄剑法”!  此剑法与佛门“禅功”有异曲同工之效。佛门入禅愈深,则武功愈高。冲霄剑法则是君子修养愈重,则剑法愈精。  剑乃君子之器,冲霄剑法亦君子之剑法。二者甫一结合,便有石破天惊的效果。上官司徒凭此剑法初战前来挑衅的江洋大盗淳于鹰的时候,剑才出鞘,便有一股浩然正气充斥天地、直上云霄,所谓邪不压正,淳于鹰尚未交手,便为这种气势所震慑,丢刀卸甲,落荒而逃。  不过,近年来,上官司徒也是私心之欲渐起。他总想有一个亲生儿子。他觉得要把家业托付给传承香火的亲生儿子,才不会愧对列祖列宗。  他终于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并且为自己、为上官世家惹来了这场无妄之灾。  他的剑法也因生了私欲而有了瑕疵,再也无法到达“剑气干云霄”的境界。  但他仍能与欧阳昆仑一战。  剑气对刀影,无形对无声,正是冤家路窄。  上官司徒的空灵剑擅于游走穿梭,翻飞灵动,恰似一条奔腾往来的玉龙。欧阳昆仑的青霜刀则是砍、剁、劈、砸,沉重刚猛,宛如一只张牙舞爪地苍鹰。  上官司徒穿梭于欧阳昆仑的刀影之余,也会忽左忽右,替铁佛挑开齐七七的冷剑,为卢狮子挡住李黑衣的尖刀。  欧阳昆仑一方是志在必得,上官司徒一方是哀兵必胜。双方斗了一百多个回合,势均力敌,不分胜负。  “庄主莫慌,俺来助你!”忽然,不远处传来这一声呼啸,打破了天昏地暗的局面! 第十三章 长天一啸 - 燕歌剑鸣 - 骇哥   一声呼啸,形势陡变。  上官司徒用眼角的余光看时,山庄副总管朱不笑拖着大刀、护院总教头裴神枪提着长枪、四小剑之一的上官小虫按着佩剑,三人健步如飞,大步流星地匆匆赶来相助。  然而,这三人真是来相助吗?  答案或许是肯定的。  朱不笑挥刀架住光头陈的雁翎刀,裴神枪挺枪抵住雷僧的雷鸣掌,上官小虫出剑逼退上官骚客的残花剑。卢狮子抖擞精神独战李黑衣,铁佛大吼一声力敌齐七七,上官司徒长剑一抖大战欧阳昆仑,三人都顿时感觉减轻了一半的压力。  但,这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上官司徒见局势稍有稳定,便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吼道:“住手!”  雷僧、齐七七和上官骚客平日听惯了上官司徒的号令,此时听这一吼,竟都不自觉地停止了攻击。  欧阳昆仑见攻势渐缓、情况有变,只好使个眼色,让光头陈和李黑衣也暂时罢手。  上官司徒双手抱剑道:“欧阳兄刀刀夺命,如此做客之道?”  欧阳昆仑晃一晃刀:“差矣差矣!不是老哥哥我非要夺你的命,是有一件事让老哥哥我非要夺你的命。”  “哦?什么事情能胁迫欧阳兄?”  “这个嘛…老哥哥我也是有难言的苦衷啊。”  “欧阳兄有什么苦衷,不妨说来听听,小弟或可相帮,何必兵戈相见。”上官司徒仍旧温文尔雅。  “上官老弟,老哥哥我如果不夺去你的命,就得不到碎云剑谱,你说,老哥哥我是不是迫不得已?”  上官司徒剑眉一挑:“原来你是在觊觎我们家的碎云剑谱。”  欧阳昆仑奸猾地一笑:“什么你们家的我们家的,落到我手里就是我们家的。”  “你夺了我的命,剑谱就能落到你手里?”  “不错,我夺了你的命,就能从他那里得到剑谱。”  “‘他’,是谁?”  “他是你们家的人。”  “难道是我二弟中军?这绝不可能!”上官司徒的手抽搐了一下,他从来不会怀疑他的二弟。  欧阳昆仑咳了一声,“这的确不可能,因为上官中军现在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你们,杀了中军?”上官司徒的手忽然不住地抖――欧阳昆仑说得轻描淡写,上官司徒却犹如听到了晴天霹雳!他不得不担忧起来,因为他已经隐隐感觉到,在镇剑山庄存在着一个天大的阴谋,再加上那一声示警的响箭――不到万不得已,上官中军是不会鸣箭求援的。  卢狮子早就按捺不住:“欧阳老匹夫!你休要在这里放屁!庄主,二庄主武功盖世,洪福齐天,不会有事,您不要被他乱了方寸!”  欧阳昆仑哼了一声:“卢大总管不相信,那也由你,反正他们这些人赶过来的时候,上官中军的确已经死了。”  上官司徒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他们这些人?又是什么人!”  欧阳昆仑冷笑一声:“哼哼,他们这些人,就要动手了!”  这似乎是一句信号。  话音未落,两声惨叫。  ――朱不笑的刀砍中了卢狮子的颈项,卢狮子身首异处,立时毙命!裴神枪的枪插入了铁佛的左肋,铁佛的铁罩功立时被破――那是他的死穴!  其实在那一瞬间有三个人同时动手。  只不过在上官小虫挥剑的时候,上官司徒早有警觉――在上官小虫悄悄向他身后移动的时候,他就已经起了疑心,只不过,他没有料到连朱不笑和裴神枪这样的大将也会反水。  上官司徒反手一剑划出,剑花飞迸,电光火石,将上官小虫连人带剑一同震出了三丈开外!同时,他飞身跃在铁佛的身边,以防有人再下毒手。  上官司徒望着卢狮子的尸体,悲痛不已:“朱不笑,裴神枪,你们这两个逆贼!”  朱不笑嘿嘿一笑:“庄主,我们的确是逆贼,相同的话,二庄主在临死前已经说过了。”  “是你们杀了中军?”  朱不笑道:“不错,小虫刺了他一剑,裴兄弟又捅了他一枪,保证他没有痛苦,死得痛快。”他这一句回答,暗藏玄机,把击杀上官中军的责任全都推在了上官小虫和裴神枪的身上――若是此次不能除掉上官司徒,放虎归山,日后上官司徒报起仇来,他也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上官司徒躬着身,拄着剑――若不是大敌在前,他早已伏倒在地,泣不成声。  铁佛虽重伤在身,但虎威犹在:“逆臣贼子,引狼入室,你们谁是主谋?谁要篡位?”他声若洪钟,宛如佛祖的咒语,震彻着每个人的心灵。  雷僧单手立在胸前,行个僧礼道:“我们都不是主谋。”  铁佛瞪着雷僧道:“雷兄弟,同为佛门中人,你对我真下得去手。”  雷僧面无表情,讷讷道:“铁兄莫要怪我。除去你,我便成佛。”  铁佛仰天大笑:“你成不了佛,你注定只是僧。”  铁佛笑声陡止,他侧过身,左手立在胸前,对上官司徒行个佛礼道:“庄主,老衲已到圆寂之时,要见佛祖去了。”言罢,他右手运力,拍在了自己的天灵盖百会穴上!  上官司徒欲出手阻止时,为时已晚,铁佛七窍流血,轰然倒地。  上官司徒忙俯地封住铁佛七处大穴:“铁兄,何苦自寻短见!”  铁佛颤声道:“庄主,来日方长,你拼杀出去,召集人马,为咱们兄弟报仇!老衲金身已破,必会拖累于你,不如一死,一了百了!”言尽,怒目圆睁,身体抽搐,终于气绝身亡。  上官司徒为铁佛抚闭双眼,缓缓起身,咬牙切齿道:“主谋究竟是谁!”  欧阳昆仑吹一吹手中的刀:“上官老弟,这人是你的至亲,我说出来怕你生气,气坏了你的身子,你还怎么耍剑,如何拼杀。”  上官司徒恨然道,“我已经猜到是谁了,无恨这个逆子,我平日看他忠孝仁义,却原来蛇蝎心肠”,他环顾四周――朱不笑、裴神枪、齐七七、上官骚客、上官小虫、雷僧,接着淡淡地道,“你们跟了这样一个阴险的小人,只怕不会有好下场”。  欧阳昆仑笑道:“老弟你不要白费唇舌了,他们已经反叛,高官厚禄唾手可得,是不会再站回你那边的。”  上官司徒抖一抖手中的长剑,剑身颤动,隐约龙鸣:“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欧阳昆仑晃一晃刀:“好,我就陪老弟你继续打一场,反正是输是赢,你都不会活着离开这里。”  刀与剑相逢,从来说不通。  欧阳的刀和上官的剑第二次斗在一起。  刀影汹汹,剑气昂昂。风随人动,飞沙走砾。  两个宗师级的人物相斗,没有人敢上前插手。  价值来源于创造,上官司徒自己创造了一路“冲霄剑法”,他的确算得上一代宗师。  欧阳昆仑算不算一代宗师呢?  ――他若不做接下来这件事,或许也可以勉强算作一代宗师了。  但是,接下来,他做了一件为江湖人所不齿的事。  上官司徒用力挥出一剑,寒光一闪,人止风静。  上官司徒捂着左肋道:“你从来不用暗器!”  欧阳昆仑面不改色道:“我从来不用暗器,所以我用起暗器来,才能真正发挥暗器的作用。”  上官司徒蔑视道:“镖上有毒,卑鄙小人!”  欧阳昆仑冷笑一声:“不错,无毒不丈夫,镖上有毒,天绝穿心毒,无药可救。假如有解药,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给你。今天,你必须死!”  上官司徒开始剧烈的抽搐,镖上的剧毒迅速渗入血液,通过心脏发散至全身,毒性发作,噬心蚀骨般的痛。  “你何不给自己一剑,省去多少痛苦。”  ――上官司徒的惨状就连欧阳昆仑也看不下去。  上官司徒仰面朝天,挥剑自戕的一刻,他仰天长啸――这个一代枭雄在心里拷问苍天:“谁来给他报仇?谁来给兄弟们雪恨?” 第十四章 一燕穿花 - 燕歌剑鸣 - 骇哥   听到张风雨的来报,无恨得知他的义父上官司徒和二叔上官中军这两个心腹大患都已被除去,这让他略感欣慰。  无恨现在唯一稍有遗憾的是,燕飞白竟然在他眼皮底下逃走了,而且是毫发无伤地逃走了!  他没料到这么多人竟然会困不住燕飞白。  他没料到燕飞白不是手足无措,而是临危不乱。  他没料到燕飞白竟然不退反攻,豁出命来要和他同归于尽!  他的确有很多没有料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世事本就难料。  况且他面对的是燕飞白。  他的心思缜密,但燕飞白的剑法精绝。  文与武的较量,有时难分高下。  燕飞白出剑的刹那,周围十几个小厮感觉眼前人影一晃、剑光一闪,目标突然就没了踪影!  ——没有了靶子,再优越的射手,纵有百步穿杨之能、射石饮羽之技,也绝难箭无虚发。  但泼出去的水、射出去的箭,是再难收回来的!  箭不回头,激射向前!  于是,那些面对面的小厮应声而倒——猎者的围猎竟成了自相残杀!  燕飞白显然没有成为他们的猎物。  他也从不做狩捕猎物的杀戮者。他从不杀人。是他们自己杀了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但,他的踪影呢?  他人在剑后,剑在人前,人拥着剑,剑引着人,一燕穿花,闪电般向上官无恨刺去!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燕飞白的一击,正中要害!  燕飞白距上官无恨已仅有五步之遥,但左右两侧的吴是非和崔判官也及时出手!  吴是非自身后拔出重剑,崔判官从腰间掣出厚刀——这二人都是擅使重力的好手——重剑、厚刀不约而同地朝燕飞白的剑狠狠地砸了下去!  但燕飞白手中所持是先秦神器离芒剑。  青锋所致,金石为开,重剑、厚刀俱都齐刷刷地被格为两截!  ——燕飞白是剑的后盾,离芒剑是人的延伸,燕飞白的姿势变也不变,任他再有十把重剑、十把厚刀,也难以阻挡这势不可挡的一剑!  剑锋距上官无恨的前胸仅有三步之遥!剑风凛凛,将上官无恨搭在双肩的软软的长发向后拂起。  上官无恨一动不动。  他当然不是在等死。  他把手一震,一把折扇忽地展开,横在胸前。  ——他在等燕飞白刺来这一剑。他镇定自若,微微一笑,仿佛有十分的把握能挡住燕飞白这一剑。  他的确早已胸有成竹——先挫了燕飞白的锐气,然后,他就反手一搏,奋力攻杀!  但白纸扇能挡住利剑锐不可当的刺击吗?  连吴是非也暗暗吃了一惊:难道无恨公子是被这剑的气势吓疯了么?  吴是非有此一惊是在情理之中,因为从他的角度看去,并不能发现上官无恨手中所拿的已经不是那把颇具儒雅的白纸扇!  燕飞白从正面却看得清楚:这把折扇展开,扇边金光闪烁,扇面上赫然画着一只开屏的孔雀。孔雀的彩屏正好填满扇面,好像上官无恨手中拿的就是一只开屏的孔雀!  “金丝雀屏扇!”燕飞白不禁脱口而出。  上官无恨仍在得意的笑。他适才来到弃剑崖下,不经意间就发现了这把宝扇,展开一看,原来是当年叱咤西南的陆文客所用的“金丝雀屏扇”!此扇原是用细细的金丝密密地编制而成,再用西域铁阳彩绘出一只孔雀在上面,扇面刀枪不入,扇刃又削铁如泥。上官无恨如获至宝,这宝扇用起来也颇为顺手,便用它取代了白纸扇作为自己的随身武器。  燕飞白距上官无恨仅有一步之遥!  忽然,燕飞白剑势一收,双脚点地,引剑向斜上方一跃,便跃过了上官无恨的头顶!他趁机在半空中又使一个“燕子三抄水”,眨眼间便攀上了山崖垂下的那条藤索!  其实,就算上官无恨手中所持的是原来那把白纸扇,燕飞白最后也不会一剑将他捅破,然后抢攻,甚至和上官无恨拼个你死我活。  燕飞白从不杀人,何况上官无恨是上官世家的人,他还不想得罪上官世家。他那孤注一掷地一攻,只是为了攻出一条退路。他攻,上官无恨就会守,在自己主动的情况下,才有冲出去的可能。若是他采取守势,上官无恨就会攻,还有那些爪牙和喽啰也会上来缠战,自己就会成为被动,再想冲出便是难上加难。  燕飞白顺着藤索,几个纵跃便攀爬上去。  ——这应该不算是逃窜。燕飞白不是没有能力击败甚至击杀上官无恨。他只是不想和权势熏天的上官世家成为敌人。他不明白为何上官无恨非要来弃剑崖和自己作对——或许是为了自己手中这把剑?但他既不想献出离芒剑,又不想杀了上官无恨。他只有跑。他这一跑,只能算是忍让、妥协,并非就成了败军之将。大丈夫能屈能伸,做事要动脑筋,不可逞匹夫之勇  吴是非和崔判官要起身去追时,上官无恨摆手制止,在他的计划中,只要燕飞白来过镇剑山庄就已经足矣,至于燕飞白是生是死,已无碍于他的全局。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碎云剑谱》,但上官无恨没有发现半点蛛丝马迹。  张风雨此时摸下山崖,前来告知上官无恨一切进展顺利。  上官无恨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尽管他现在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他开始学着不在属下面前流露出自己的情绪变化,他认为,要把自己伪装得不可捉摸,甚至是喜怒无常,这样才能驾驭好手下这群各怀鬼胎的虎狼之辈。  但他仍是“格外开恩”一般,允许身边的这几个心腹亲兵各自找寻一件趁手的兵器。上官无恨则踱来踱去,踱到了那个垮塌的山洞旁边。  他这样绝顶聪明之人,不难猜到,这山洞就是上官中军掌握的秘密通道的出口。  无恨率众人入洞,洞内漆黑,有小厮在洞壁上摸到了火把,用火折子点燃,洞内豁然开朗。由于燕飞白拔出剑鞘,触动了机关,在一侧的洞壁上,塌陷出一个大窟窿。从窟窿里看去,应该有一条路直通崖顶。  早有机灵的小厮跑过来搬走落在窟窿前的乱石,也有小厮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在前面探路。吴是非走在无恨的前面,崔判官和张风雨走在无恨的后面,以防有任何不测。  洞内的路是蜿蜒向上的级级石阶,也不只走了多少步,上了多少石阶,在一个转弯处,无恨忽然止住了脚步——所谓聪明人,不过是在生活中比常人观察地更加仔细而已——脚下一个台阶在火把的映射下闪闪发光,那是只有金属才能反射出的光芒!  无恨命小厮砸坏那级台阶——那台阶果然是由铁板铸成!  无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微笑一闪而过——这铁板台阶中空,里面躺着一本书,书皮发黄,四个黑字映入他的眼帘:碎云剑谱。  无恨捡起来随便一翻,剑谱上招招式式,高深莫测。无恨把剑谱放入怀中,强忍住欢喜,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  通道终于走到尽头,无恨等人推开出口虚掩的木板,跃身而出。  眼前所处的位置让无恨再也不能控制住笑容。他只好顺势将这一笑转化为冷笑:“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无恨只猜测通道另一端的出口是在历代庄主所住的“风满楼”内,却没想到出口不仅直通风满楼,而且就在上官承业那个“小孽畜”的房中! 第十五章 风满山楼 - 燕歌剑鸣 - 骇哥   风满楼历来是镇剑山庄的禁地。  一楼是庄主的住处,二楼是庄主与手下心腹商议大事的重地。  楼外有东西厢房,分住着四大金刚护法。  楼的对面是一重闸门,由护院总领负责把守。  几十年来,多少命令自这里发出!  ――这里是山庄的心脏!这里是山庄的枢纽!  所以如果没有庄主的召见,即便是山庄的总管,也别想踏入风满楼一步!  自从上官司徒老年得子,他便把这个爱子上官承业和那个小妾移进了风满楼居住。  他对他们真是宠爱有加。  所以这招来了身为庄主义子的少庄主上官无恨的嫉妒和怀恨在心。  上官无恨本来设想,在计划的一开始就派人先将上官承业暗杀掉,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但像雷僧、朱不笑、裴神枪这样的一流好手都已经另有安排,无恨手中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来对付一夫当关的护院总领上官虎虎,此事只好暂缓。  所以当无恨走出秘密通道,看到上官承业那“可恶”的小脸蛋时,他难以掩饰住自己的欢喜雀跃――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绕过了上官虎虎,现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手刃上官承业这个“小孽畜”!这真是天意!自己真是天命所归!  无恨自腰间摸出两枚铜钱:“干娘,自承业小弟出生以来,我只与他见过一面,那时没有准备好见面礼,今番特意送来两枚铜钱,权作补偿吧。”  ――尽管那小妾要比无恨小了两岁,无恨还是按照辈分恭敬地叫了一声“干娘”,只是不知这份恭敬,是一种真诚的尊重,还是带有戏谑的意味?  那小妾正躺在床上,倚着靠枕奶孩子,见无恨等人在地板下面钻出来,早就吓得惊慌失措,此时被眼前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年轻英俊的“干儿子”叫了一声“干娘”,惊慌之余,又多了一分羞赧,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低着头,竭力掩饰自己已经羞得绯红的脸颊。  无恨笑道:“干娘不接我这两枚铜钱,难道是嫌我这礼物不够重、情意不够深么?”  他说着说着,那戏谑地笑突然变作一种冷笑:“干娘你不接,我只好扔过去,万一伤了干娘和承业小弟,干娘可不要怪我!”  那小妾听这话味道不对,抬头看时,一枚铜钱正好飞来,不偏不倚,正中她的眉心!  这个无辜的女子登时香消玉殒。她向后倒在床上,双手仍旧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中。上官承业似乎是被抱得太紧,突然“哇哇”的哭个不止。  无恨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泪光。  他三岁便没了爹娘,他在市井中靠流浪和乞讨才存活下来。  他自小受够了欺侮和白眼,也尝尽了寒冷和饥饿。  他从不知道母爱是什么,也从没得到过母爱。  但眼前这一幕母子情深,使他的内心深处好似燃起了一束小小的火苗,那冰冷的灵魂忽然被一丝温暖所颤动。但这温暖转瞬即逝,这颤动没有成为感动,这火苗也没有焚化他的冰冷,反而走向了相反的方向,最终燃烧成妒火,燃烧出妒恨。他因这份妒恨,更加冰冷起来――冰与火的交融,使他的内心受到了更大的创伤。他回想起幼年的不堪经历,他怨恨苍天为什么让他得不到母爱,他想起了他在幼年就立下的“远大”志向――他此刻不能手软!  他七岁时被上官司徒收留。从那时起,他便下了决心,将来一定要做大富大贵、权势熏天的大人物!将来一定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些给过他羞辱的人,他要反过来奉还给他们十倍百倍千倍的报复!  人们常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上官无恨绝不是君子。他早年曾练过剑法,但剑是君子之器,君子之器只有君子之人才驾驭得了。他的剑法终无所成,后来只好改练扇法。  他做了十几年的伪君子。  他现在要做真小人。  真小人耍起手段从来不加掩饰,也不必加以掩饰。  现在,任何人,只要是阻碍了无恨的目标的实现,只要是撼动他了少庄主的位子,即便是他的恩人、他的义父上官司徒,他都可以六亲不认地翻脸不认人。挡我者死――如今上官司徒和他的儿子上官承业成为无恨大好前程的绊脚石,那他就只好毫不留情地除掉!  无恨使劲捏了捏手中剩下的一枚铜钱:“你们母子本没有错,错就错在嫁错了郎君,生错了时辰。”言罢,他手一扬,一枚铜钱带着骇人的杀气,狠狠地飞向了上官承业。  这本是致命的一击。  除掉这一妇一孺,简直易如反掌。。  易如反掌的事,却总是不那么容易办到。  钱至半途,一把利剑忽然就横亘过来,然后是优雅地一挑。  铜钱飞得快,但剑挑得更快。  剑到,铜钱飞迸。  无恨看时,原来是四大金刚中的“太阴剑”太平――看来是上官承业的啼哭声引来了这个病秧子。  太平长剑一抖,猿臂轻伸,把上官承业揽入怀中。他轻咳一声:“无恨公子的手狠,心也狠。”  无恨的眉头先是一紧,瞬间又展眉而笑:“平二叔你来了就好,适才有刺客要暗杀干娘和承业小弟,晚辈也是晚来了一步,干娘已经惨遭毒手…”  太平冷笑道:“公子敢做却不敢当,看来也难成大事。”  无恨把金扇轻轻一摇:“平二叔可愿与晚辈一起做成大事?”  太平剧烈地咳嗽一声,使劲地啐了一口浓痰:“老夫可没吃熊心豹子胆,也不想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老夫只想弄清楚眼前这件事。”  一阵山风吹进楼中,将窗边的布幔吹弄得张牙舞爪。  无恨的手中已经暗暗备好了三枚铜钱。  无恨知道,太平这个老家伙虽然多病,但多年来受上官司徒的照顾最多,他是全山庄最忠心耿耿的人,就算是铁佛叛变了,他也不会叛变。  所以无恨明白,太平不死,必是大患。  无恨只等太平再一次剧烈的咳嗽――那应是格杀他的最佳时机! 第十六章 不烂之舌 - 燕歌剑鸣 - 骇哥   太平在抵御北山七派那场战役中受了重创,后来伤好了,却留下了病根,经常身染风寒,久治不愈。  风吹进窗来,太平又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手臂随之上下颤动,他手中的长剑也随着他手臂而不住地晃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那苍老无力的手。  无恨左手暗扣着三枚铜钱,他早就等待着这一时机。  要想做成事情,就要懂得准确地把握住时机。  机不可失!  他运起了十分的功力,三枚铜钱从手中弹射而出,分打太平上、中、下三路要害!  在无恨看来,这本是万无一失的一击。  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他还是低估了太平。  太平绝不是凭一声咳嗽就可以被轻易击败的人,否则他也不可能在抵御北山七派那场战役中独当一面,否则他也不可能稳坐四大金刚之位二十几年。  太平在“太阴剑法”上有三十余年的造诣,他绝不是浪得虚名。  太平只把剑又是轻轻地向上一挑――那用得是以柔克刚的巧劲儿,三枚飞旋而至的铜钱依次被削成了均匀的两半!  崔判官和张风雨俱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平用剑瞬间把三枚铜钱斩为两截,这已经够让人惊奇;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被剑削开的残币居然没有向外飞迸!就好像太平只是用剑凭空削了三片豆腐,那六片残币在半空稍作滞留,竟乖乖地向地上落去!  太平顺势把剑一扫,六片残币乘着剑势又回射向无恨!  无恨大惊!  好在他手中拿着一把扇。  好在他手中拿的是金丝雀屏扇。  好在他手中拿的金丝雀屏扇刀枪不入。  残币挟着内力撞在扇上,飞迸而出,斜斜地钉在两边的地板上!  饶是这般,无恨受这残币所带内力的撞击,仍是向后退了三步,若不是身后的吴是非及时出手撑住他,只怕他要跌倒在地上!  太平啐一口痰,冷冷一笑:“娃娃,你果然心狠手辣!老夫不知你为何要刺杀小公子,老夫现在就去找庄主说个清楚,免得你日后反咬一口!”  无恨无可奈何,此时他的身边哪怕只有雷神、朱不笑、裴神枪中的一个人,他也不至于拿太平没有办法。  但他的运气总是很好。  房门突然大开,一个魁梧的大汉跨步而入:“谁咬谁?谁在夫人房中撒野!”  无恨看时,来者正是护院总领上官虎虎,他心中暗喜:转机来了!  太平一看是上官虎虎,也松了一口气:“二虎兄弟,你来的正好,无恨公子杀了夫人,还要对小公子下毒手,你来做个见证,咱们一起去向庄主汇报!”  上官虎虎闻之大惊失色,鹰眉一耸,对无恨道:“无恨公子,果真如此?”  无恨摇扇从容道:“果真如此。”  上官虎虎的手已经按住了佩刀:“既然如此,无恨公子只好亲自去向庄主解释了。”  无恨仍是摇着扇,冷冷一笑:“庄主?你是指哪一个庄主?”  上官虎虎道:“自然是你的义父,上官庄主!”  无恨淡淡地道:“我的义父?他现在已经死了。你要找上官庄主的话,眼前就有一位。”  太平怒道:“你说什么梦话,庄主的位子迟早都是你的,你何苦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诅咒你的父亲!”  无恨大笑一声:“我没有诅咒他,他的确已经死了!上官中军也死了,卢狮子死了,铁佛也死了,现在整个山庄都在我的掌控之下!”  太平把剑一抖,冷冷道:“就凭你?你能对付的了铁佛?能打得过卢狮子?能杀得了庄主和二庄主?”  无恨眯一眯眼睛:“我的确没这个本事,但是你觉得朱不笑如何?雷僧如何?裴神枪如何?”  上官虎虎的手依旧只是按着刀:“他们或许办得到,但他们没有理由要受你的差遣吧?”  无恨笑道:“如果我做了庄主,他们就可以得到高官,就可以得到厚禄。”  无恨瞅见上官虎虎用力按了按刀柄――此事已有三分胜算。  无恨接着道:“二虎叔叔屈身做了这么多年总领,还没有做够么?如果二虎叔叔能助我一把,我保证也不会亏待了你。”  太平怒道:“小畜生,住嘴!上官虎虎,你身为上官家的人,还不快手刃了这个白眼狼!”  无恨笑道:“平二叔此言差矣,无恨也是上官家的人,您也说了,无恨迟早要做庄主,无恨做了庄主,这山庄不还是上官家的么?”  上官虎虎并没有拔刀。  无恨知道上官虎虎已经动心,此事已有六分胜算。他接着道:“二虎叔叔还不相信么?看来这四大金刚的位子只好便宜了吴是非这个小护院了。”他边说边转身指向身后的吴是非,同时向吴是非使了个小小的眼色。  上官虎虎仍在犹豫:“我还是不太相信,除非朱不笑、或是雷僧或是裴神枪现在在我面前,亲口说他们已经投靠了你,并且已经杀了老庄主。”  听到上官虎虎这一问,无恨已有九分胜算。无恨明白,像上官虎虎这种人,外表装作鲁莽愚昧,内里却是鬼一样精,见风使舵、趋炎附势最是在行,否则他也不会寸功未建就做了护院总领。这种小人,他见多了,他自己就是小人,所以他懂得,对付这种小人,就是要让他们觉得,他们做的事一定是对他们有好处,而且,这种好事,他们如果不做,就会被别人抢了先,他们本应得的好处、利益都会被别人抢了去,这样,他们这些人,就会争着抢着去做事,哪怕是去做丧尽天良的恶事、坏事。  于是无恨又是哈哈一笑:“如果他们当中的一个现在就在这里,你认为我还会用得着你吗?他们正往这里赶,你的时间不多了,你的机会稍纵即逝,机不可失,你可要想清楚了!”  上官虎虎道:“你真的答应让我做四大金刚?”  无恨毫不犹豫地答道:“舍你其谁!”  上官虎虎忽地单膝跪地道:“属下愿誓死效忠庄主!”  无恨把扇一合,往手中一拍:“二虎叔叔不必多礼,只要你解决了眼前这个金刚,他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太平啐道:“好一个无恨!不但心狠手辣,而且巧舌如簧!二虎,你莫要鬼迷了心窍!”  上官虎虎已经掣刀在手:“平二哥,人各有志,对不住了。” 第十七章 她是利剑 - 燕歌剑鸣 - 骇哥   燕飞白为避免与上官无恨的交锋,携离芒剑攀爬上弃剑崖顶,匆匆离开镇剑山庄。  他特意来到一剑关,与上官有情道别。一来,是答谢有情在夺命木屋的救命之恩。二来,他对这个姑娘的感觉,已不仅仅是好感那么简单。  上官有情捋摸着垂下的发巾。  剑还是那一把剑,剑缨招摇,随风轻飘。  燕飞白把手紧紧地按着剑柄:“我要走了。”  上官有情忽地把发巾向后一甩,任它随风吹打在脸上:“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了。你走便走,走就是了。”  “可是我忽然发现,我想要的,不仅仅是宝剑。”  “可是弃剑崖只有宝剑。”  “还有你。”  上官有情忽然出手拔出利剑,把剑锋指着燕飞白的前胸:“我不是宝剑。”  燕飞白道:“你是宝剑,你已经刺穿了我的心。”  “可是我的利剑才刚刚出鞘。”  “我愿做你的鞘,你的利剑可以随时入我这个剑鞘。”  “我入了鞘,就不想再拔出来。”  “我的鞘是用心来做的,你拔出来,我就死了。”  “那你走吧,带着你的宝剑!”  “你是说,你愿意和我浪迹天涯?”  上官有情把剑插回剑鞘:“我已经入了你的鞘,你可要守护我一辈子。”  燕飞白展臂把上官有情揽入怀中:“我是剑鞘,我保证,你这把宝剑一辈子不会受到风吹,一辈子不会受到雨打,也一辈子不会生出铁锈。”  两个年轻人,从彼此惺惺相惜到坠入爱河,或许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上官有情把燕飞白轻轻一推:“可是,我先要回山庄,好让伯父另选一人来守一剑关。”  燕飞白把剑插在地上:“我在这里等你。”  上官有情飞身而去。  残阳落下了山头,夜幕渐渐降临,半明半暗的蓝黑色天空中,已经有繁星在闪烁。在天的另一头,一轮皎洁的明月悄悄爬上了半空。  燕飞白躺在地上,凝视着这精彩的夜空。他感觉自己真是幸运极了,只不过几天的功夫,他既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宝剑,又找到了自己可以相伴一生的伴侣。他觉得自己要做夜空中那最明最亮的月,要做光彩照人的大豪杰。但如果他是月,那么,上官有情又是什么呢?上官有情绝不是忽明忽暗的一点寒星。所以他转念,他觉得上官有情才是月,是圣洁光彩的月,是月里的仙子嫦娥。燕飞白绝不会做异地相思的后羿,他宁愿做一只玉兔,与有情长相厮守。他在这样的憧憬中,不知不觉地睡去。  燕飞白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梦见上官有情手持利剑要刺穿他的前胸,他也不知躲闪,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于是,上官有情的利剑穿过了他的胸膛,鲜血顺着剑身流淌出来…  燕飞白惊醒!  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天微微亮。  月亮已经落到了天的另一头。一层云彩飘过,给月亮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月亮的前面,站着上官有情。  燕飞白起身道:“你回来了。”  上官有情冷冷道:“你醒了。”  “我醒了,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你醒了就好,你的死期到了。”上官有情不等燕飞白说完,就把他的话打断。她的眼角有一丝泪痕,在朦胧的月光下反射出细弱又冰凉的光芒。  “什么?你说什么?”燕飞白以为上官有情在和他开玩笑。  “我说你的死期到了,我要杀了你!”上官有情拔剑在手,剑锋犀利,直向燕飞白的前胸指去。  “我还在梦里么?”燕飞白眨一眨眼,眼前的情景确实和睡梦中太过相似!  “你不要惺惺作态了,快亮出你的宝剑,亮出你的离芒剑,快来杀了我,来呀,杀了我,不然我就杀了你,我是绝不会手软的!”上官有情忽然大声啼哭起来,边哭边喊,喊得惊天动地,喊得燕飞白愣愣地站在那里。  原来,上官有情本打算回山庄向父亲和伯父告别,然后随燕飞白去浪迹天涯、闯荡江湖。但是,她一路上碰到的那些小厮、老妈子,竟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那眼神里,有可怜,有哀伤,也有欲说又止,有唯恐避之不及。  上官有情意识到山庄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她所守得一剑关处在镇剑山庄的最外围,山庄里发生的事,她总是最后一个知道。  她上前叫住一个老妈子,仔细询问下才知道了这个天大的噩耗:她的父亲、她的伯父一家在一天之内全部死于非命!  上官有情脑子“嗡”的一声,几乎当场倒地。她不敢相信。她一路狂奔,奔向风满楼。  风满楼前的守卫已经换了人,守闸门的不是上官虎虎,这个人上官有情认识,是无恨的跟班、护院齐七七。  上官有情要进楼,齐七七却把剑一横:“山庄重地,不可擅入!”  上官有情用剑挑开齐七七的长剑:“滚开!”  齐七七一挥手,身后十几个人立刻围了上来,硬是要把上官有情拦在外面。齐七七知道,二庄主上官中军已经命丧九泉,眼前这个“小公主”已经失去了靠山,若是在以前,不要说他齐七七,就连无恨公子也要让她三分!但是世事就是这样炎凉,那边二庄主尸骨未寒,这边他齐七七就敢和上官有情叫板!  上官有情一来是急于搞清楚情况,二来是她从没把这个小护院放在眼里,是以她凤剑一挥,与齐七七和十几个小厮缠斗起来。  “是谁在打闹,还不住手!”闸门内忽然传来一声喝斥。  齐七七听这一声喝斥,急忙住手。  上官有情看时,正是上官虎虎。  上官虎虎刚刚助上官无恨格杀了四大金刚之一的“太阴剑”太平和上官司徒的儿子上官承业,已经稳坐金刚护法之位。他从闸门内走出一看是上官有情,心想:这是个不好惹的姑奶奶!  上官虎虎忙斥退齐七七,放上官有情进了闸门。  上官有情也顾不得打招呼,便飞奔入风满楼。  风满楼内的布置使上官有情脊梁骨一凉:楼内大设灵堂,一个大大的“奠”字在宣告着死亡,数具棺材停在灵堂内,供桌上两个牌位,分别刻着伯父上官司徒和父亲上官中军的名字!  上官有情欲哭无泪,或许是亲人的离世太过突然,她还没有准备好眼泪。  上官无恨守在灵前:“贤妹,咱们可都要节哀。”  上官有情面无表情:“我父亲和伯父是怎么死的?”  “叔父和我义父是被奸人暗杀。”  “凶手是谁?”  “这个人近日来弃剑崖取剑,贤妹应该和他交过手。”  上官有情心中一颤:“究竟是谁?”  “他的名字,叫做燕飞白!”  上官有情突然睁大了双眼:“叫什么?你再说一遍!”  上官无恨抬头看了一眼上官有情:“燕、飞、白!” 第十八章 不见明月 - 燕歌剑鸣 - 骇哥   上官有情的心境,有悲伤,有愤恨,有痛苦,此时又添一分惊怔!  她对着上官无恨问道:“是他?他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毒手!”  上官无恨低头道:“有些事,想必你在路上也耳闻了不少。义父和叔父为了争夺《碎云剑谱》,在弃剑崖下大打出手,两虎相争,两败俱伤,此时燕飞白正好来到弃剑崖,他取了先秦神器离芒剑,见义父和叔父俱都受了重伤,地上散落着那本剑谱,他便有了贪念,起了歹意,用剑杀了义父和叔父,夺了剑谱,携了宝剑,逃亡去了!”  上官有情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为什么不派人去追?”  上官无恨道:“办完了丧事,我亲自去追杀这个恶徒!”  上官有情终于掉下一滴眼泪:“不必了,这件事交给我了!”  上官有情不再说什么,伏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提剑而去。  她实在难以相信上官无恨所说。  但她问遍了整个山庄,整个山庄都是众口一词坚定地说::“凶手就是燕飞白!”  上官有情几乎要崩溃――她与燕飞白,一夜之间成为恋人,一夜之间又成为仇人。  她狂跑。她飞奔。  她当然是要回一剑关找燕飞白。  她本可以趁燕飞白熟睡之际就一剑要了他的命。  但她还是不相信燕飞白就是杀父凶手。  她必须亲口问明白。  所以她等,等燕飞白醒来。  但她还是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所以燕飞白被她问得发了呆、喊得愣了神:“我为什么要杀你呀,情儿,我为什么要杀你呀!”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父亲,杀了我的伯父!”  燕飞白又惊又疑:“你说什么,情儿,你说两位庄主被人杀害了?”  上官有情停止了啼哭,只是不住地抽泣,她抹一抹眼泪:“你才让我爱上你,却又让我恨上你,你这个恶魔,谁是你的情儿,你好狠的心!”  燕飞白一时无言以对,他忽然明白了上官无恨为什么要在弃剑崖下伏击他――难道这件事情和上官无恨有关系?但这只是一个推测而已。  燕飞白只好解释道:“情儿,你不要伤心,我没有杀人,我是被人陷害了,我一定会帮你找出凶手,你要冷静!”  上官有情冷冷一笑:“你要我冷静?我也不愿相信你是我的杀父仇人,但是全山庄的人都说你是凶手,你让我怎么冷静?你是跟我回去伏法,还是在这里和我拼个你死我活!”  上官有情的剑指着燕飞白,指着燕飞白的前胸。谁也不知道,她这一剑会不会突然向前刺去。  燕飞白拔剑出鞘,剑还是那样白,白得像雪,白得像冷月泻下的一缕寒光。他后退几步:“情儿,我陪你打,你发泄出来就好了,你要相信我。”  上官有情凤剑一抖,一式“穿云裂石”激越有声,带着悲伤,带着愤恨,带着痛苦,凌厉地向燕飞白刺去!  燕飞白挥剑自守,只是使出了一式意在防守的“伴君轻燕剑”,剑身舞动,密不透风。  上官有情把剑疾挥,换了一式“愁云惨淡”,她上下翻飞,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  燕飞白随之换了一式“伯劳飞燕剑”,他只是后退,他的悲伤和痛苦也隐约暗藏在剑法之中。他们二人难道真要做分飞的伯劳和飞燕?相遇总是太晚,离别总是太疾!  上官有情忽然剑势一变,用了十分的力,挥出一式“风卷残云”,剑风凛冽,咄咄逼人!  燕飞白也把剑势一收,用了一式“雁南燕北剑”。他这一剑只用了三分的力。这就意味着,上官有情可以轻而易举地格开他的防守,把长剑刺入他的胸膛!  他本就要用心做上官有情的剑鞘,现在上官有情要把剑插入剑鞘,他岂能躲闪、岂能逃避?纵然他是被冤枉的,但既然上官有情一定要伤他的心,他就横下心来让她来伤!他只是在心里默念:刺进来吧,刺进来就不要再拔出去!  但是,忽然“啪”的一声!一声清脆,震醒了两个疯也似的年轻人――上官有情的长剑折为两截,一截握在她手中,另一截破空飞出,在黎明前的夜空中划出一道忧伤的曲线。  燕飞白手中拿的是离芒剑。  离芒剑无坚不摧。  虽然燕飞白只用了三分的力,但上官有情却用了十分的力!  所以上官有情的长剑碰上了离芒剑,坚对坚,硬碰硬,只能折断。  上官有情恨恨地瞪着燕飞白,她冷峻的双眸里闪烁着苍白的泪光:“我现在杀不了你,你滚吧!”  燕飞白欲言又止。  片刻的沉默。  上官有情把半截残剑丢在地上:“我上官有情对着月亮起誓,终有一天,我会手刃燕飞白这个恶魔!”  燕飞白只有走,此刻一切的解释都是徒然。他要查明事情的真相,要还自己清白,要为上官有情报杀父之仇。  他提剑转身,默默地走去。东方的夜空黯淡无光,黎明的前夕总是最黑暗的。走出三两步,他回头看一看上官有情。上官有情的发巾随风摇曳,而那西方的夜空之上,月亮早就落下山去,不见了踪影。 第十九章 四小家族 - 燕歌剑鸣 - 骇哥   燕飞白悻悻地离开镇剑山庄。他此时的感觉,就像是在爱河里洗了个水澡,却也染了一身的淤泥。  但是对上官有情的这份感情,他决不会放弃。他已经决定,要坚强而又坚定地对待这份感情。  要坚守这份感情,就要还自己清白。燕飞白自己明白,他有着出淤泥而不染的清白。他必须弄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然而整件事情连一个头绪也没有。最为棘手的是,他现在不能回镇剑山庄――上官世家的人现在误把他当做凶手,当做大仇人,他回去不但是于事无补,甚至还会百口莫辩、越描越黑!  燕飞白现在隐隐地感觉到,从他踏进镇剑山庄的第一步开始,他就已经落入了一个神秘的圈套。这个圈套,比上官世家的三道关卡还要难以应付,比巧手苏家的三道关隘还要凶险百倍!  但燕飞白何时怕过困难?何时惧过凶险?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这件事扑朔迷离,既然这件事自己不方便插手,那么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去金花寨找“金花神探”花伴暮。  提起金花寨,江湖人就会不由自主地有四个字脱口而出:苏、唐、林、花。这四个字,每一个都是大有来头,分别是:巧手苏家、蜀中唐家、杀手林家和神探花家。  巧手苏家,精于奇门遁甲,擅造机关陷阱,第一代祖师乃是一百多年前享誉江湖的苏鲁班。自苏鲁班之后,巧手苏家人才辈出,传到当下这一代,要数苏班臣、苏八门、苏弄影、苏破斧这四人最有成就,四人合称“班门弄斧”,各怀绝技。巧手苏家世居江南一带,但由于苏家在弃剑崖有三道关隘,每年都要修缮,因此每一代苏家人都会派人在镇剑山庄轮值。现在在镇剑山庄当值的就是“班门弄斧”中的苏弄影。  蜀中唐家为人所熟知,当然是由于其独步天下的暗器和毒药。蜀中唐家如今青年一代的代表人物是唐小彩。唐小彩曾在五年前独闯弃剑崖,取走唐门神器“五彩春雨针”,一时声名大噪。  杀手林家是近二十年才在江湖中崛起。杀手林家以刺杀而成名于江湖,其杀手以快、冷、狠著称。其快,快如鬼魅;其冷,冷如冰山;其狠,狠如阎罗。杀手林家从不讲仁义道德,只讲金银珠宝。买家只要付得起酬金,那么,钱到,人亡,事成。是以,不仅江湖人,就连官面上的白道人物,听到“杀手林家”四个字,都会不禁毛骨悚然,起一身鸡皮疙瘩,冒一身冷汗。也正因为杀手林家如此让人胆战心惊,所以江湖上冒林家之名的杀手也数不胜数。这些冒名的杀手,狐假虎威,借用林家的威名威逼官商的钱财,屡屡得手,有时也会被人识破,那又是另一段江湖奇闻了。  神探花家与杀手林家相对,是凭借侦探、查案而驰誉江湖。如果说杀手林家是“鼠”的话,那么神探花家恰恰就是“猫”。世上的事物,本来就是一物降一物,相生相克,否则,任由一家独大,那还得了?不过,神探花家的势力只限于江湖,官场民间之事,自有官府衙门、厂卫捕司查办,神探花家是不能、也不敢插手的。  苏唐林花这四家,工于机巧之事,代代相传,也颇有些势力,合称“四小家族。”  燕飞白现在要去找的,就是四小家族中的神探花家。  神探花家世居金花寨,如今的寨主是人称“金花神探”的花伴暮。神探花家极重信义,尤其是在这一代寨主花伴暮的手中,只要是花家接手的案子,不查个水落石出决不罢手,哪怕是拼了性命也要一查到底。  燕飞白正是要去金花寨找这位素不相识的花寨主相助。  虽说去金花寨的路程并不是很远,但中间却隔了一个“烟柳城”。  烟林城也不是刀山火海、魑魅之域,也没有镇剑山庄的六大险关,但那里却是上官世家的势力范围。只怕上官世家已发出对燕飞白的追杀令,只怕烟柳城不会轻易放燕飞白过去。  好在烟柳城的城主是“柳叶飞刀”柳藏刀。  数年前,燕飞白凭一把长剑,力破柳藏刀的二十四把柳叶飞刀。按照烟柳城的规矩,在比武中失败的一方要自断一臂来铭记耻辱。那时候,柳藏刀还不是烟柳城的城主,燕飞白心存任念,向城主求情,才保住柳藏刀的一条臂膊。事后,柳藏刀感念不已,与燕飞白结成生死之交。  所以当燕飞白前脚刚刚踏入烟柳城,就有一名主事十分热情地把他请进了细柳阁――那里是城主柳藏刀的住处。  柳藏刀已经在那里安排下了酒宴,为燕飞白接风洗尘。  他捋着他的三缕细髯,十二分高兴地向众人介绍燕飞白燕少侠,又向燕飞白介绍在座的几位主事和执事――细柳阁之于烟柳城,正如风满楼之于镇剑山庄,平日没有城主的召见,这些主事和执事是不可能在这里共聚一堂的,柳藏刀这样安排,足以显示出燕飞白在他心中的份量! 第二十章 笑里藏刀 - 燕歌剑鸣 - 骇哥   烟柳画桥,**和煦。  柳藏刀把酒敬道:“燕小弟当年救下我一条胳膊,那就等于救了我柳某一条性命,燕小弟,这杯酒我先干为敬!”言罢满饮一杯。  燕飞白回敬道:“柳大哥言重了,说这话便是见外,咱们是不打不相识,小弟也满饮此杯!”他本不经常饮酒,此时被柳藏刀的热情所触动,有感于当年走南闯北的激荡豪迈,一时激起了男儿的豪情,一仰头,也是饮了一杯。  柳藏刀把酒斟满,起身向着在做的主事、执事道:“燕少侠从来都是仁心仁德,大有古君子之风,冲这一点,柳某交这个兄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我和燕兄弟,我们兄弟间的情谊,你们岂知?我柳藏刀今天把话撂在这儿,燕飞白他日如果落了难,我柳藏刀就是把头别在裤腰带上,也要第一个赶去相救!”他转身面向燕飞白,仰头干了一杯。  燕飞白早已起身,他端着酒杯道:“我燕飞白高攀上柳大哥,也是三生有幸!他日柳大哥如果有难,我燕飞白也是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他憋回去一个酒嗝儿,也干了一杯。  那些主事、执事也敬道:“燕少侠与城主的兄弟情深,真是令人感怀,我们能和燕少侠同坐饮酒,深感荣幸,我们一起敬燕少侠一杯,不成敬意!”  “岂敢岂敢,燕某有幸结识诸位豪杰,也是深感荣幸!”燕飞白一仰头,又饮了一杯。  酒过三巡,柳藏刀笑道:“贤弟,听闻你在弃剑崖取了一把先秦神器,不知可否让愚兄一睹为快?”  燕飞白把离芒剑递给柳藏刀:“此剑名为离芒,是先秦铸剑师欧冶子所造第九把宝剑,锋利无比,确是神器。”  柳藏刀把玩着离芒剑,猛然把剑拔出半鞘!  一道寒光,亮如闪电!  柳藏刀被耀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他眨了几回眼,才勉强把眼睛眯开一条细缝儿。他吃力地看着剑身,剑身上映着他的一张脸――那是一张憨厚的笑脸。  “果然好剑!”柳藏刀把剑回鞘,顺手交给旁边的主事,让他们传看宝剑的风采。  燕飞白笑道:“剑光夺目,各位多加小心,莫要被剑光伤了眼睛。”  柳藏刀笑道:“贤弟能取得此剑,想必是经历了不少艰难吧!”  “江湖人尽皆知,到弃剑崖取剑须过镇剑山庄那六道险关,小弟使尽浑身解数,才闯过了那六道关隘,终于如愿以偿,取得这把离芒剑。”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波折?”柳藏刀笑着追问。  燕飞白心里微微一颤,但柳藏刀是自家兄弟,他想也不必隐瞒:“不瞒大哥,说来奇怪,在小弟取剑的同日,镇剑山庄庄主上官司徒、二庄主上官中军竟然同时离奇地遭人毒手,突然死亡!”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上官世家已经发出了帖子,老庄主的义子上官无恨已经接任庄主之位,山庄总管和金刚护法也有了变动。欧阳世家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上官无恨。”  燕飞白心头又是一颤:柳藏刀明知故问,居心何在?但他不动声色道:“听说烟柳城与镇剑山庄是世交,两位庄主离世,小弟深感叹惋,大哥也要节哀。”  “不知两位庄主是被谁所杀?”柳藏刀依然笑得憨态可掬。  柳藏刀没有哀伤,反而是笑容满面,燕飞白已经察觉到其中的异常:“这也正是贤弟当下最为苦恼之事,两位庄主离奇暴毙,更为离奇的是,上官世家居然把我当做了杀人凶手!小弟现在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感觉是稀里糊涂地做了别人的替罪羔羊!”  柳藏刀捋了捋他的三缕细髯,笑道:“如此说来,怪不得无恨公子把他的接任大典改为了屠燕大会。”  燕飞白惊道:“屠燕大会?”  柳藏刀忽然跪地道:“愚兄现在有一事相求,请贤弟帮一帮愚兄!”  燕飞白急忙起身道:“大哥快快起身,大哥有何难处,不妨直说,小弟适才已经说过,大哥有难,小弟万死不辞!”  柳藏刀跪着道:“贤弟有所不知,屠燕大会上,无恨公子已经通告天下,说上官世家两位庄主为抢夺《碎云剑谱》而互殴成伤,而贤弟你则假仁假义,乘人之危,击杀了两位庄主,又夺走了剑谱!天下群雄莫不激愤,已经达成共识――从此,贤弟你人人得而诛之!凡窝藏、援助贤弟者,也将会一同被格杀!…”  燕飞白剑眉一耸:“柳大哥你不必多说,我燕飞白是不是连累了大哥?”  柳藏刀满脸堆着笑,他似乎不会做出其他的表情:“是。”  “那我走就是。”  “你走不掉,你不能走。”  “是不是上官无恨给了你命令?”  “是。”  “所以你要…”  “愚兄要借你的命。”  “借了我的命,大哥就会立下大功,就会扬名于江湖。”  “贤弟果然聪慧过人。”  燕飞白恨恨地说道:“我这条命真是金贵,当日上官无恨要借我这条命,可惜没有借成,但我与他素不相识,又或有误会,我不怨他。我只是没想到,柳大哥你与我是这样的交情,今天也要来借我的命。”  “因为你说过,愚兄有难,你会万死不辞。”  “大哥你也说过,小弟落了难,你会第一个出手相救。”  “我现在借你的命,就是救你。”  “大哥当我是三岁娃娃。”  “你迟早都要被那些天下人所杀,我现在借了你的命,你就不会死在他们的刀剑之下,你说,大哥是不是第一个出手救你?”  “你果然是我的好大哥,但我燕飞白有冤再身,今天不会轻易把命借给你!”燕飞白言罢,欲运功起身,他不想与他的“柳大哥”大打出手,剑不在身,他想用“燕子三抄水”的功夫夺门而出――以他的身手,夺门而出或是夺窗而出决非难事。  但当他暗暗运功的时候,他暗暗叫声不妙:内力全失,哪还有半分力气!  柳藏刀似笑非笑道:“你已经中了‘软魂逍遥散’,此刻一定是浑身无力,运不起一丝功力来。”  “你竟然在酒里下了毒!”燕飞白无力道。  柳藏刀得意地笑了笑:“燕小弟呀,你忘了我的名字么?我叫柳藏刀,笑里藏刀呀!” 第二十一章 四爷云侯 - 燕歌剑鸣 - 骇哥   柳藏刀手中已经按好了一把柳叶飞刀,他依旧是满脸堆着笑:“贤弟你放心好了,大哥出手向来干净利落,你不会多有苦楚的。”  燕飞白瘫坐在椅子上,闭上双眼,把脖颈偏一偏,准备引颈就戮。  柳藏刀眼中闪过狠狠地凶光,他在手上运力,把刀向燕飞白脖颈间挥去!  他的刀虽然又细又薄,看起来软弱无力,但柔弱的东西就不能致人于死命吗?水是软的,也可在波涛汹涌中将人溺死;绸布是柔的,也可让悬梁自尽的人魂入黄泉。当年孔夫子向老子问道,老子告诉孔夫子,舌柔齿坚,但最后的结果是牙齿先掉了,舌头却仍然健在。是以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只怕越是阴柔,便越是阴狠!  所以柳藏刀这一刀下去,足可切断燕飞白脖颈间的血脉!  刀光闪烁,杀气逼人!  忽然房梁之上一声冷笑:“好一个笑里藏刀的柳藏刀!真不要脸!”  柳藏刀停手,抬头一看,不觉大惊:房梁上何时坐了一个白衫人?这白衫人是敌是友?难道是燕飞白的救兵?  但机不可失,柳藏刀眉头一紧,电光火石间他已做出决定――先解决了燕飞白,再去应付那个梁上的不速之客!  他把手一狠,柳叶飞刀激射而出!  ――他本可以再次挥刀一切,但那速度绝赶不上他最拿手的杀手锏!  他的杀手锏是柳叶飞刀!是飞刀!  刀在飞射――这是他能击杀燕飞白的最快的招数!他必须用最快的招数,才能用最短的时间!  但刀飞射而出的同时,燕飞白也飞了!  刀够快,人更快!  白影一闪,柳藏刀只觉眼前一晃!  “啪”的一声,柳藏刀脸上着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柳藏刀来不及躲闪,他在恍惚之间只看到燕飞白不是自己飞起,而是被梁上的白衫人挟了起来!  飞刀一击不中,在它落中椅背之前,白衫人已经挟着燕飞白重又坐在了房梁之上!  柳藏刀大吃一惊:自己与燕飞白不过一步之遥,那飞刀在射出的时候,几乎就已经够到了燕飞白的下巴,但是那白衫人原是坐在梁上,与燕飞白少说也有六七步的距离――他居然能够快过闪电一般的飞刀!他居然能在救人的同时又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天!那是怎样的一种速度!他是人是鬼?是妖是神?  白衫人冷笑一声:“小柳子,给你一记耳光,好让你清醒清醒,好好想想,你还认不认得老夫!”  柳藏刀摸一摸挨打的脸,火辣辣地疼,他只看了一眼白衫人的两道浓眉,便猛然想到,惊道:“您是云四爷!”  白衫人冷笑道:“人家救你一条胳膊,你不知报恩也就罢了,反要拿人家的性命去邀功领赏,哼哼,我云侯行走江湖几十年,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忘恩负义不要脸的小人!”  燕飞白心里一惊,一忧,也有一惑。他惊的是眼前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高手原来就是云侯――上官世家四大金刚护法之一的云侯,轻功绝顶,人称“云波逐月”,天下谁人不知?他又有一层忧虑,云侯是不是上官世家派来追杀自己的呢?他还有一点疑惑,既然云侯是上官世家的绝顶高手,那他为什么要出手相救呢,他应该也恨不得把自己碎尸万段才是!  柳藏刀虽然着了一记狠狠地耳光,脸上却仍然堆满了笑:“云四爷,您不知道么,这个燕飞白杀了上官家两位庄主,是咱们镇剑山庄的大仇人。小人已经接到新任上官庄主的命令,务必要把他击杀在这里!小人虽然受过他的恩惠,此时为了与山庄同仇敌忾,也只好大义灭亲!他眼下既然落在您的手中,那自是再好不过,您要么现在就亲手把他格杀,要么就把他交给小人处置,免得脏了您的手不是?”  云侯啐了一声:“他脏不了老夫的手,倒是你脏了老夫的耳朵。你小子还没有资格给老夫开出条件、指出道路,老夫现在也不杀他,也不会把他交给你。”  “云四爷,同为山庄办事,您不要让小人为难!”  “你这样的鼠辈,也配说为山庄办事?”  柳藏刀一脸的谄笑此刻忽然变为了冷笑:“云老四,你是给脸不要脸!你不要在这里摆你的臭架子、论你的老资格!你以为兄弟们不知道么,咱们的新庄主已经任命朱不笑、上官骚客为正副总管,雷僧、上官虎虎、裴神枪、上官小虫做新的金刚护法,齐七七做护院总领,吴是非做护院总教头!你云老四已经被逐出四大金刚之列,你也不是“总”字辈的人,刚才对你客气,是感念你的老交情,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云侯拿手摸一摸他的浓眉,哈哈一笑:“老夫既然已经是平头小卒一个,实在是不敢高攀、和你柳大城主论交情。老夫今日就要带这个燕飞白走,看你柳大城主拦不拦得住我!”  柳藏刀早就双手按好了柳叶飞刀,只等翻脸,就毫不留情地出手:“云老四,你当真要一意孤行?”  “废话少说,老夫与你话不投机,哼哼,俺去也!”云侯抖一抖腿,挟起燕飞白就要凌空飞去! 第二十二章 云波逐月 - 燕歌剑鸣 - 骇哥   云侯把腿一抖,挟起燕飞白凌空而起!他着一身白衫,燕飞白也是身着一袭白衫,此刻他挟着燕飞白居高临下的一跃,正如在众人头顶上升起了一朵洁白的云彩!  靠近门窗的两个执事眼疾手快,早就把细柳阁的门窗紧紧地关闭。  柳藏刀双手一扬,甩出两把柳叶飞刀!  两把飞刀细如柳叶,亮如闪电,宛如两条寒气森森的银白色小蛇,藏着内力,露着杀气,乘着刀风,气势汹汹地向云侯轻捷灵动的双腿飞射而去!  云侯早就料到,柳藏刀若出飞刀,必会先射自己的两条腿,是以他听到两把飞刀的破空之声,便立刻使出一个“倚天半空、倒挂金钩式”――他左手挟住燕飞白,然后把身子绕着左臂向下一转,他便头下脚上的面对着激射而来的两把飞刀,而燕飞白被他的左臂紧紧挟住,一动不动!  云侯在半空中做了这样一个姿势,又把两只炯炯的眼睛向柳藏刀瞪了一瞪,倒把柳藏刀吓了一跳!  “倒挂金钩”这一式并不罕见,只须用脚尖或者双膝弯曲挂住支撑点,便可使身体倒立,这也是许多江湖门派练武入门的基本功。  但是云侯这一式却是十分的怪异,他是先用内力把燕飞白稳在半空,然后又借了燕飞白的力使自己身体倒转!  ――他和燕飞白是飘在半空之中,他所借燕飞白的力,若追本溯源,实际上正是自己的内力!这种移力借力的绝世招数,着实让人惊佩不已!  而且,云侯绕着一条臂膊使身体旋转,而他的臂膊居然不受损伤――他的身体该是何等的柔韧!  这一式暗含着云侯的两门绝技,柳藏刀和众人不禁骇然!  但云侯使出这一式“倚天半空、倒挂金钩式”,绝不只是为了唬一唬人,他右手挥了两挥,用拇、食、中三指捏了两捏,已把飞来的两把柳叶飞刀稳稳地接在手中!然后,他故伎重演,又把身子绕着左臂反旋回去!  云侯抄刀在手,几乎在同时,柳藏刀又把两把柳叶飞刀破空射来!  云侯正一正身子,顺手把手中的一把飞刀向后反掷出去!  只听“砰”的一声,清脆悦耳,云侯掷出的飞刀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飞射而来的一把飞刀!  但是还有一把飞刀,仍是以风雷之势激射而来!  云侯把脚抬一抬,正好踩在这射来的飞刀之上,借这一踩之力,他向房门跃出数步!  那些守在门前的执事早已纷纷掣刀在手,此时七手八脚地向跃在半空中的云侯和燕飞白刺去!  云侯冷笑一声:“好!来得正好!”他把腿晃一晃,使出他的看家本领――“云波荡荡踢连环”!  不知是挨了云侯的连环脚,还是着了云侯双腿踢出的风劲儿,那五六个张牙舞爪地主事、执事应声而倒!  有一个主事算是机巧灵活,他头上束一个青顶冠,低头一闪,避过云侯的一击。他手中正拿着燕飞白的离芒宝剑,此刻眼珠一转,灵光乍现,便要拔剑来刺。  利剑出鞘,寒光激射!青顶冠主事不晓得其中利害,忍不住拿眼瞧一瞧时,只见离芒剑白如冰雪的剑身反射出寒森森的剑光,那剑光裹着千百年来积聚一身的杀气戾气,直射入他那一双鬼机灵的小眼睛!  青顶冠主事“哎哟”一声,把离芒剑丢出去三五丈远,双手捂着眼睛,疼得在原地打转儿!  云侯哈哈一笑:“亮瞎你的一对狗眼!”他顺势踢出一脚,把那青顶冠主事向前踢飞出去!  青顶冠主事只觉脑门挨了重重的一脚,整个身子向后飞跌出去!“哐啷”一声,细柳阁的房门被他的身子向外撞开,一扇门被他撞落在院中,另一扇门则绕着门框不住地来回晃动!他也余势尚存,连跌带滚地又摔出好几步,才在院中停了下来,最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昏死过去。  云侯趁这个空当,把挟着燕飞白的左臂紧一紧,双腿发力,就要夺门而出!  柳藏刀不会轻易放弃这个难得的立功机会,他要做最后一击――他的双手也不知扬了几回,二十几把飞刀自他手中飞射出去,宛如二十几条噬血的蚂蝗,铺天盖地地向云侯身上涌去!  云侯一条腿已经跃在门外,听这飞刀破空之声,便把腿向后一踢,将那来回晃动的一扇门板向屋内踢落进去!同时,他的右手又是向后一个反掷,剩下的一把飞刀向着柳藏刀凌厉地飞去!  “啪啪啪啪啪…”也不知响了多少声,门板跌落,朝下的一面插满了二十余把细薄尖利的飞刀!  柳藏刀于乱刀之中只见云侯的右手向后甩了一甩,急忙偏一偏身子,“嗖”的一声,一把飞刀擦着他的下巴疾驰而过!他低头看时,三缕细髯被齐刷刷地削断,悠悠然飘落在地!  柳藏刀回头一看,云侯早已飞出细柳阁,飞鸿一般绝尘而去!  几个尚未来得及出手主事正要提身去追,柳藏刀失落的摆一摆手:“除非一开始就能把他拦住,否则,咱们岂能追得上他!” 第二十三章 处子之吻 - 燕歌剑鸣 - 骇哥   云侯挟着燕飞白,施展“云波逐月功”,以迅雷万里之势向烟柳城外奔去。  燕飞白苦笑一声:“云前辈为何救我?”  云侯冷笑道:“老夫不是救你,而是要杀你”  燕飞白剑眉一耸:“前辈为何还不动手?”  云侯也耸一耸他的两道浓眉:“我的确很想现在就动手把你杀了,但是有人比我更想亲手杀了你。”  “什么人?”  “到了地方,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云侯挟着燕飞白出了烟柳城,一口气掠出去十几里。  在城外的红树林,云侯停住脚步,把燕飞白丢在地上,抖一抖身上的风尘,喊一声道:“情丫头,老夫把这个姓燕的小子给你完完整整的带出来了,是杀是剐,你看着办吧。”  话音未落,一个素衣女子从树后面转身出来,冷冷地看着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燕飞白。  燕飞白虽然身体不能动,眼睛却还可以看得见:眼前这个一身素衣的清秀女子,正是他朝思夜想的上官有情!上官有情已没有了初见时的冷傲,在这一身素衣的衬托之下,她的脸颊略显苍白,她的眼睛里更多地流露出一种带着忧伤的怨恨。她的发巾随着微风左右摇摆,似乎在向那风诉说主人心中的悲伤和凄苦。  上官有情握一握手中的剑:“云四叔,你点了他的穴道?”  云侯舒展着胳臂,道:“不是老夫点了他的穴道,是他不小心着了柳藏刀的道,中了‘软魂逍遥散’的毒。”  上官有情提着剑,绕着燕飞白踱了一圈,道:“四叔,给他解毒。”  云侯倏地把舒展着的胳臂收了回来:“情丫头,你是不是下不了狠手?你狠不下心来,这个仇,老夫替你报!”  上官有情道:“不,我要亲手把剑刺进他的胸膛!”  云侯愣了一愣:“丫头那你快出手呀,给他解毒做什么!”  上官有情晃一晃手中的剑:“当日,他趁我父亲和伯父重伤之危,不择手段,出手暗算,为天下人所不齿。我上官家虽是要报仇,但绝不会像他那样趁人之危,采取卑劣的手段。我上官有情,是要和他燕飞白来一场公平的决斗!”  “可是情丫头,你明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上官家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云四叔,你不要再劝了,给他解毒吧!”  “丫头你当真要给他解毒?”  “当真!”  “不后悔?”  “不后悔!”  “罢了,这小子中的这毒呀,这解药,唉…”云侯似乎有难以启齿之言。  “四叔你没有解药么?那咱们杀回烟柳城,逼那姓柳的交出解药来!”  “这解药么,不在姓柳的身上,要说这解毒之法么,说容易也容易,说难办倒还真有些不太好办!”云侯挠了挠耳朵,似乎此事颇有些棘手。  “四叔你从来都是快人快语,什么时候也这样吞吞吐吐,婆婆妈妈。”  “因为要解他中的这毒,要用…要用…要用处子之吻。”云侯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  “您说什么?”  “我说他的毒,非处子之吻不能解!哎呀,就是要找一个黄花大闺女,嘴对着嘴,往他嘴里吹一口处子之气。可是你也说过,咱们上官家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到哪里去找这样一个心甘情愿的黄花大闺女,这可真要难为老夫了!嘿呀!”  “我来。”上官有情瞪着燕飞白,淡淡地说道。  “丫头,这小子和你可是不共戴天之仇,你可不要余情未了,做了傻事!”云侯惊道。  “四叔,不要多说了,眼下报仇要紧。”  “情丫头,你…嘿呀!”云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上官有情不再解释,她蹲下身子,扶起燕飞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她微微闭上眼睛,对着燕飞白的唇,慢慢地埋下头去…  燕飞白从一开始就一言未发,只是拿眼睛深情地望着上官有情。他不打算为自己做任何徒劳的辩解,毕竟能死在心爱的人手里,他也没什么怨言。  此刻,也不知他是为上官有情的举动感到惊讶还是略带些青年的羞涩,他那充满男子气概的俊朗的双颊竟然闪过一丛微微地红晕。  他看到上官有情闭上眼睛俯下头来,他便也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一股少女的温柔的芬芳若有若无地袭入他的鼻囊,他的鼻翼不禁轻轻地颤动。  他是在等死,还是在享受?  他的嘴唇感觉到一阵暖意扑了过来。  他终于忍不住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于是,他就看到了上官有情那双冰澈的眸子里说不尽的惆怅和哀怨――原来上官有情早就睁开了她的眼睛。  两个人就在这一瞬间对视、凝视,睫毛挨着睫毛,目不转睛――这一种对视,仿佛是两人是阔别了千年的重逢,亦仿佛是饱含深情热泪与满怀爱恨情仇之间的对峙。  然而两个人的对视,真能把对方看透么?眼睛若是心灵的窗户,彼此之间是否已经看到了对方的真心呢?  上官有情看到燕飞白忽的睁开了眼睛,傻傻的看着自己,她的玉颊也不禁微微泛起了少女羞赧的红晕。  她忽然心猿意马,心慌意乱地向燕飞白嘴中吹出那一口处子之气,然后急忙起身,转身,眨了一眨眼睛,紧紧地握住了手中冰凉的剑。 第二十四章 金花寨前 - 燕歌剑鸣 - 骇哥   上官有情也不知她吹那一口气算不算处子之吻。  但燕飞白确实已经恢复了体力。他活动一下筋骨,缓缓地真起身来:“情儿,你终究又救了我一次。”  上官有情侧着脸道:“姓燕的,我上官家与你势不两立,我不是救你,只是想正大光明的杀你报仇。”  燕飞白把胸膛一挺:“我已欠你两条命,我这条命,你随时可以拿回去,但我确实没有杀过人。”  上官有情猛地转过头来,走上前去,伸出右手,“噼啪”一声,给了燕飞白狠狠地一巴掌!  燕飞白没有说话。  上官有情的眼角沁出两线泪水。  沉默。  冷静。  沉寂。  那些平日里欢闹的花鸟鱼虫也十分默契的配合着这氛围,不发出一丝声响。  燕飞白摸一摸微烫的脸。  上官有情揩去眼角的泪痕。  此时无声,然各自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噌”的一声,利剑出鞘,铮然有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上官有情掣剑在手,指着燕飞白的前胸:“亮剑,不管你说什么,这次我不会手软。”  燕飞白依旧是挺了挺胸:“我可以随时为你去死,只要你下得去手。”  上官有情突然把手臂反转,那剑锋搭在了自己的脖颈间:“亮剑,亮出你的离芒剑!不然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燕飞白下意识的伸出手去,但旋即又撤回手来:“我的剑,遗落在了烟柳城。”  上官有情盯着燕飞白:“云四叔,怎么回事?”  “他的剑么,我倒是真没怎么在意。”云侯耸了耸他的两道浓眉。  上官有情放下了手中的剑:“姓燕的,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你取回你的剑,再来这里找我决斗,否则,我就拔剑自刎,变成厉鬼再回来找你算账!”  燕飞白道:“情儿,你先给我十天的时间,如果十天之内,我还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就回烟柳城取回离芒剑,那时咱们再一决生死,生死无怨。”  上官有情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回剑入鞘:“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四叔,咱们走!”言罢头也不回,向红树林深处走去。  云侯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了看燕飞白:“你小子,运气不算赖,要是换了别人,情丫头绝不会这么手下留情。说实话,老夫也觉得你不可能一口气就击杀得了庄主、卢狮子和铁佛,但是事已至此,情丫头要是因为你而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夫决饶不了你!你呀,好自为之吧!”他抖一抖腿,向前追赶上官有情,绝尘而去。  燕飞白阴差阳错的过了烟柳城,正好来到了去往金花寨的大道上,他施展轻功,飞掠向前,向金花寨赶去。  约赶了百十里路,一座巍峨的高山屹立在眼前,燕飞白极目远眺,半山腰上,一面大旗随风招展,上面绣着一个斗大的金色的“花”字,随着大旗的猎猎作响而不住地抖动着:看来这里就是金花寨了!  燕飞白与金花寨素无往来,不知花伴暮是否也会像柳藏刀一样用奸计、耍花招,诱捕自己。他决定先不叫寨,先去山脚下的那座茅屋酒肆探听情况。  酒肆老板留着两撇八字胡,躺在门外的藤椅上晒太阳。酒保站在柜台后面发呆,见有客人进来,便跑过来斟满茶水,十分热情。  燕飞白吩咐了一角水酒,两斤牛肉,酒保便颠颠地跑回去拿酒备肉。  燕飞白环视四周,这间酒肆分为内外两间,外间并不算大,只有三四套简陋的桌椅,散落在四个角落里。临近晌午,除他之外,却没有第二个客人。  酒保笑嘻嘻地从里间取来一盘牛肉,又从柜台上取来一角酒,并替燕飞白斟满一杯,侍立在侧。  燕飞白道:“一人饮酒很是无趣,烦请小二哥共饮一杯。”  酒保几番推辞,不敢落座。  燕飞白笑道:“小二哥不必客气,酒钱算我,你只管陪我饮个痛快便是。”  酒保拗不过,只好坐在燕飞白一侧,为自己斟了半杯酒。  燕飞白把酒道:“你我能在此共饮一杯,也算有缘,我先饮了。”  酒保笑道:“客官请了。”  燕飞白并不擅酒,他做了一个仰头干杯的姿势,却趁酒保不注意把酒洒在了身后。  燕飞白随口问道:“小二哥,前面这座山上,是什么去处,我急着赶路,不知日落之前能否翻过山去?”  酒保放下酒杯,边斟酒边道:“客官是外地人,有所不知,前面这座山上,几十年前建了一个寨子,叫做‘金花寨’,寨主姓花,聚集了一伙儿江湖豪杰,据守在这里。客官若要过山,先要拜山,否则,只好去绕别的路了。”  燕飞白耸一耸剑眉:“那这一伙儿人马啸聚在此,做的可是绿林打家劫舍的勾当?”  酒保让着燕飞白饮了一杯,摆手道:“自然不是!这金花寨的豪杰,专做打抱不平之事,花家历来以探案立足于江湖,几十年来,江湖上有多少奇案冤案,都被金花寨查了个水落石出!你可知那落霞寺的无头案、白鹿镇的七十命案…”  燕飞白看那酒保已有几分醉意,怕他胡乱说些江湖轶闻,跑了正题,便打断道:“如此说来,这金花寨真可以和朝廷的捕司有一比了!只是不知,若要求这金花寨花家办案,要走怎样的程序,要备下多少的酬金?”  酒保乘着醉意,一时来了兴头:“若要求这金花寨花家,也不难,只须在寨门口报上你的江湖名号,若是花家人同意了,便把你请进偏寨,讲明案情,再拿着花家的帖子到捕司备了案…”  那在门外晒太阳的酒肆老板忽然咳嗽了两声,站起身走进店来,酒保便住口不言。  酒肆老板打了个揖道:“客官,您是要到金花寨报案么?”  燕飞白起身回礼道:“不瞒这位掌柜大哥,在下正是要到金花寨。”  酒肆老板近前两步,捏一捏嘴边的八字胡,道:“敢问客官,何门何派,尊姓大名?”  燕飞白道:“燕门玉剑堂,燕飞白。”  酒肆老板惊道:“你就是燕飞白?你真的是燕飞白?”  燕飞白耸一耸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何必说谎与你?”  酒肆老板忽然从腰间掣出一把缠腰软剑,冷冷一笑:“你这恶贼,今日正好落入我的彀中!” 第二十五章 寨主急令 - 燕歌剑鸣 - 骇哥   酒肆老板大喝一声,挥舞着软剑向燕飞白攻来!  这时,从酒肆里间突然窜出来五六个大汉,各持刀枪剑戟,把燕飞白围在了垓心!  燕飞白无路可退,只得侧一侧身子,让剑身从下巴前面穿过,于千钧一发之际闪过酒肆老板势如猛虎、快如灵蛇的一击。  酒肆老板不依不挠,把手一抖,剑也一抖,那柔软的剑身便灵活地打了个卷儿,向燕飞白雪白的脖颈间缠去!  燕飞白无剑在手,急忙把身子蹲一蹲,矮下头去,顺势击出一掌,正打在酒肆老板的腰间!  酒肆老板忽然把腰腹一收,从胸膛至小腹,他的整个肚子都向内凹陷进去!  所以燕飞白感觉他击出的一掌就像是击中了一团棉花,如泥牛入海一般失去了力道!  燕飞白一掌击空,酒肆老板已经处于上风,于是他用剑封锁在燕飞白的头顶,接着又向半蹲着的燕飞白狠狠地踢出了一记飞脚!  燕飞白并未惊慌,越是在紧要关头便越是要更加冷静,这是他数百次战斗中总结出来的救命经验!他双腿发力,双脚蹬一蹬地,向后翻出一个跟斗!凭这一翻的招式,他踢出右腿招架住酒肆老板的那一记飞脚,同时左腿向上踢向酒肆老板的持剑的右腕!  酒肆老板躲避不及,手中的软剑被燕飞白一脚踢飞!  在燕飞白身后的两个大汉,这时候瞅准了时机,把他们的一对银枪向着燕飞白空无防守的前胸捅了过来!  枪影烁烁,燕飞白忙伸出两条胳臂,用双手接住两只闪亮的枪头,用力向左右一分,又用力向地下重重地按了下去!  借这一按之力,燕飞白腾身跃起,半空中又使出一个漂亮的“旱地拔葱”,一鹤冲天似的向房顶冲去!――他试图要冲破这茅草屋酒肆的房顶,从那里突破重围!  燕飞白挥手向房顶推去,他本以为他这用了十分力道的猛然一推,可以轻易地在房顶击出一个猱身可过的窟窿!  但当他的肉掌击在房顶的刹那,他暗呼一声不妙――房顶竟是用铁皮做成,那些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茅草,不过是在外面做的一层伪装的包裹!  燕飞白一掌击中了铁皮房顶,“嗡”的一声,好似佛祖座下的菩萨拍击了一下手中的金铙,余音绕梁,振聋发聩――铁皮没有被打破,燕飞白反而身受反推之力,从半空中迫降下来!  五六个大汉各把利刃朝上――只要燕飞白**下来,就要在他身上刺出五六个透明的窟窿!  燕飞白毕竟是燕飞白,他最拿手的两门绝技,第一,是“惊燕十九剑”,第二,便是他从“马踏飞燕剑”和“一燕穿花剑”中参悟演化出来的绝世轻功――“燕子三抄水”。  “惊燕十九剑”更多地是用来进攻,而“燕子三抄水”可在危难中用来逃生!  所以燕飞白此时用来逃过一劫的,就是“燕子三抄水”。  他把双臂舒展,用内力催动身体旋转起来,于是在他的脚尖稍稍碰触到一支雪亮的枪尖的一刻,他的身体已经改迫降为俯冲――他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白燕,伸展着双翼,闪电般向着房门飞冲过去!  他就要飞出屋外!  然而,此时,一个红衣女孩儿迎面走进酒肆里来!  燕飞白不及多想,右臂前出,用了十分力道击出一掌!  红衣女孩儿见店内突然飞出一个白衣人,又向自己重重地击出一掌,下意识地止住了脚步。也许她是因燕飞白俊雅飘逸的轻功而看呆了,也许她是被迎面而来的燕飞白凌厉地掌风震慑住了,这女孩儿只是傻傻地愣在那里,瞪圆了一双明如秋水的大眼睛,张大了一只嫩如樱桃的朱粉小口,也不躲闪,也不回击,不知如何是好。  燕飞白忽然发觉,来者是一个没有恶意的十几岁的女孩儿,情急之下急忙回掌,收回九分力道――他受自己这九分力道的回击,不得已向后一个纵跃,又落回了酒肆之内!  燕飞白甫一落地,身旁早已拾回软剑的酒肆老板又挥剑劈来!  红衣女孩儿突然缓过神来,喊出银铃般的一声:“竹统领,快快住手,寨主有急令!”  酒肆老板听这一声喊,便收手止剑,但仍把剑指着燕飞白,大声道:“寨主有什么吩咐?”  “寨主有令,若有一个叫燕飞白的前来叫寨,不必通报,速速请上山来!”  酒肆老板把软剑收回腰间,恨恨地道:“寨主不听劝啊,这桩惹火烧身的案子,看来他还是决定要硬接下来了!”他转身半是恨意半是笑意地道:“姓燕的,算你走运。”  燕飞白转身揖道:“不知掌柜大哥怎么称呼?”  红衣女孩儿蹦跳着走进店来,哈哈一笑:“他才不是什么掌柜哩,他呀,叫做‘八字胡’,是我们金花寨的东寨统领,在这里扮作酒家,讨清闲哩!”  酒肆老板笑道:“小梅花,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再这样疯疯癫癫,没大没小,小心我叫雪孩儿来收拾你!”  红衣女孩儿扑哧一笑,做个鬼脸:“他哟,我才不怕他哩!”  酒肆老板捏一捏八字胡,笑道:“我叫竹叶青,走吧,燕少侠,我来引你上山。”  燕飞白又揖道:“竹大哥,有劳了。”  红衣女孩儿插嘴道:“我叫小梅花,我也可以领你上山。”  竹叶青笑道:“燕少侠又没问你,况且我刚才已经顺口说过了,你叫‘疯丫头’、小梅花。”  小梅花嘟一嘟樱桃小口:“人家才不是疯丫头哩。”  燕飞白笑道:“那么,梅花小妹,也有劳你了。”  小梅花开心一笑,朝竹叶青吐一吐舌头:“八字胡,你可听到了,第一,我叫‘梅花小妹’,第二,这引燕大哥上山的功劳,也是有我的一份的!” 第二十六章 金花伴暮 - 燕歌剑鸣 - 骇哥   竹叶青和小梅花引着燕飞白从东寨上山,早有小厮一溜烟儿地跑上山去报信。  三人边走边聊,燕飞白沿路望去,山间花木郁郁葱葱,小卒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精神抖擞,披坚执锐――果然是个兵强马壮、易守难攻的去处!  及至大寨,寨门前一杆大旗在风中猎猎招展,正是在山脚下望见的金色花字大旗!  三人正要进寨门,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抱怨:“罢了罢了,几十年的基业,就要被断送了!”  竹叶青等人循声望去,原来有三四个人正急匆匆向大寨走来。  有一黄袍大汉应声嚷道:“寨主毕竟年轻,不晓得其中利害,咱们可要再好好劝一劝寨主!”  又有一锦衣男子却道:“我看,既然寨主接了这个案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竹叶青招一招手:“几位哥哥,火急火撩地,要去找寨主么?”  走在前面的一个未发话的男孩儿应道:“竹统领,寨主派我把其他三位统领都请来了!”  男孩儿身后的一个青衫大汉瞟了一眼燕飞白,向着竹叶青喝道:“八字胡,咱们怎么说得来着?你瞧瞧你做得好事,还是把这个大麻烦引上山来了!”  竹叶青捏一捏八字胡:“松大哥,这是寨主的意思,怨不得我,你也不要妄言什么断送基业,咱们还是进去听一听寨主怎么说吧!”  青衫大汉“哼”了一声,大步向大寨内走去。其余三四个人也不与燕飞白见礼,径自走进寨门。  燕飞白随着竹叶青和小梅花也进了大寨寨门,一座威严的堂宇赫然扑入眼帘,堂上一块大匾,上书三个金漆大字:金花寨!三个大字遒劲有力,入木三分,好不威风!  还没进堂门,那男孩儿喊道:“寨主,我奉命把各位统领都请来了!”  小梅花也赶忙喊道:“寨主,我奉命把燕大哥给你领来了!”  话音未落,小梅花朝那男孩儿犟一犟鼻子:“是我们先到的大寨,应该我先喊才对!”  男孩儿吐一吐舌头:“不对,是我们先进的寨门,我先喊也没错!”  小梅花还要争辩,看到男孩儿身后的黄袍大汉朝她瞪了瞪眼,便不敢再作声,只是朝那个黄袍大汉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这时,堂内徐徐走出一个英俊的青年男子,身后紧跟着一个俊秀的翩翩少女。那青年男子的年纪与燕飞白不相上下,眉清目秀,头戴一只艳丽的的黄花,一言不发,径直走到燕飞白身前,才不冷不热地开口问道:“你就是燕飞白?”  燕飞白揖道:“燕某有礼了。”  青年男子也不答礼,突然右手伸出食中二指,迅疾地向燕飞白前胸戳去!这一戳,指力刚猛,却又带着三分悠闲、七分惊艳!  燕飞白虽然没有防备,却也反应极快,他感觉一股冰凉的的指风,带着凌厉的指劲儿袭向前胸,便在间不容发之际把左手运力,一个反转护在胸前,同时右手向青年男子的头部飞速地一点!  时间定格在这一刻――青年男子的的双指戳在了燕飞白的左手肉掌之上,把燕飞白震退三步,而燕飞白的右手中,则多了一只艳丽的黄花!  青年男子收手笑道:“燕兄,果然好快的身手!”  燕飞白揖道:“这位兄台的指力,也是不凡!”  竹叶青近前来,指着青年男子向燕飞白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金花寨的寨主,花伴暮。”  燕飞白重又揖道:“花寨主,燕某多有冒犯,还请见谅。”言罢把那黄花双手奉还。  花伴暮接过黄花,插回发侧,摊手笑道:“适才只是开一个小小的玩笑,燕兄不必在意,也不必拘礼,你我不妨兄弟相称。”  燕飞白于是笑道:“花兄,想来适才那惊艳的一指,应该就是江湖传闻的花家绝技、‘惊艳一指’了。”  花伴暮一边招呼众人进堂,一边笑道:“雕虫小技,倒在燕兄面前献丑了。”  众人进了大堂,依次落座。  黄袍大汉先道:“寨主,你当真要接了这姓燕的案子?”  花伴暮摆手道:“司马大哥不要性急,我接这案子,自有我的道理。”他忽然拍一拍脑门,指着黄袍大汉道:“差些忘了给燕兄介绍,这位是本寨西寨统领,司马菊人。”又指着那青衫大汉道:“北寨统领,松涛。”又指一指那锦衣男子:“南寨统领,霜飞渡。”  花伴暮又把手指向竹叶青:“东寨统领,竹叶青,想必燕兄已然认识。”  小梅花指一指身边的男孩儿,插嘴道:“这个小男孩儿,最是调皮捣蛋,叫做雪孩儿,寨主旁边坐的那个俊秀的姐姐,是未来的寨主夫人,叫做兰君儿,我们七人,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梅兰竹菊松霜雪’啦!”  兰君儿嫣然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疯丫头,就你话多。”  燕飞白起身揖道:“诸位统领,诸位豪杰,燕某有机会结识诸位,实在荣幸,燕某有礼了!”  松涛只是冷冷一笑:“燕少侠客气,你只顾着自己荣幸,倒是害惨了我们!”  花伴暮笑道:“燕兄不要误会,事情是这样,昨日本寨接到了上官无恨和欧阳昆仑的联名金贴,说燕兄近日要到本寨报案,他们声言,本寨不可以插手燕兄你的案子。”  燕飞白道:“如此说来,燕某岂不是连累了贵寨,燕某这就告辞。”  花伴暮摆手拦道:“燕兄此言差矣,我花某人既然把你请上寨来,又岂会把你赶走?”  燕飞白已暗暗起了戒心:难道又是另一个柳藏刀?  司马菊人嚷道:“寨主,您真的决定要和两大世家对着干了么?”  花伴暮忽然起身:“司马大哥,诸位统领,本寨立足于江湖几十年的金字招牌,你们可都忘了么?”  他转身拍一拍椅背,又转身道:“咱们金花寨,自先祖创业起,就立下了雷打不动的规矩,那就是‘有求必应、有应必果’!这也是咱们金花寨屹立江湖几十年、风雨不倒的金字招牌!”  松涛起身道:“可是寨主,咱们若接了这个案子,那上官、欧阳两大世家岂会善罢甘休!寨主,为了祖宗的基业,您可要三思呀!”  花伴暮冷笑道:“怎么,几位大哥怕了么,我金花寨要是害怕招惹是非,就不会做了几十年这刀口上舔血的买卖!我花伴暮就是拼了这基业,也不能砸了老祖宗的招牌!”  燕飞白忽然感觉,花伴暮身上有一股豪气直上云霄!  一直未发话的霜飞渡起身躬道:“既然寨主决定要一意孤行,咱们几个统领又有异议,那不妨按老规矩办,这样大家都心服口服。”  花伴暮忽地坐回椅子上,抚一抚发侧的黄花:“如此也好,那就按‘八仙过海’的老规矩办!” 第二十七章 八仙过海 - 燕歌剑鸣 - 骇哥   山脚下,金花寨南寨。  湖光潋滟,一碧千里。  花伴暮指着这一泓碧波,不无得意地向燕飞白道:“当年水泊梁山号称一百零八位好汉、浩浩八百里水泊,我金花寨虽没有那样惊天动地的气势,却也有‘梅兰竹菊松霜雪――七绝探花’这样的生死兄弟,也有这一望无垠、波澜壮阔的百里大泽!”  燕飞白叹一口气道:“鹰击长空,鱼翔浅底,果然好大泽!燕某自从背负冤案以来,一直胸有块垒,今日看一看这碧波万顷,不觉一抒胸臆,豁然开朗!”  花伴暮笑道:“燕兄,花某引你来这大泽,可不只是让你瞧一瞧、看一看。”  燕飞白剑眉一耸,玩笑道:“哦?花兄,难道是要我来摸一摸、听一听,还是嗅一嗅?”  竹叶青捏着八字胡,从燕飞白身后向前一步,悠然道:“都不对,是要燕少侠你走一走!”  小梅花在一旁咯咯笑道:“好哟,又有好玩的了!”  司马菊人却把小梅花和雪孩儿扯到一旁,轻声嘱咐了几句。  燕飞白更是大惑不解:“走一走?怎么个走法?”  兰君儿笑道:“燕少侠不要误会,这就是我们金花寨的规矩――八仙过海。”她一笑,就在双靥笑出两个温柔的浅浅酒窝。  燕飞白又耸了耸眉:“八仙过海?可我既不是神仙,也分身乏术,莫说是七仙八仙,我可连半个仙友也变不出来!”  花伴暮指一指众人,笑道:“你忘了他们么,忘了他们七绝探花是七个人么?”  兰君儿接着道:“不错,你加上我们七人,正好是八个人。我们八人要从这大泽的此岸同时动身,飞跃水面,到达大泽的彼岸,这就是‘八仙过海’。你只要第一个到了那里,兄弟们就心服口服、不再有异议了。”  “燕少侠你可要记住了,我们七人中,只要有一人比你先到了彼岸,你便输了,那时,兄弟们还是不会乐意帮你办案。”竹叶青补充道。  燕飞白剑眉一挑:“好!妙绝!燕某愿意走这一遭!”  松涛冷冷一笑:“人家既然已经发出了挑战,那兄弟们可都要尽力了,莫要忘了金花寨处置徇情之人的规矩,也莫要让人家小瞧了咱们七绝探花的手段!”  霜飞渡大笑一声:“几位兄弟姐妹都准备好了么?我可是要先走了!”他长年把守南寨,这凌水飞渡的功夫,他最是拿手。  燕飞白和七绝探花早已在岸边一字排开。  小梅花突然走到雪孩儿身后:“小破孩儿,我要你背我。”  雪孩儿朝后面扭一扭头,转过身来:“疯丫头,谁要背你,你自己又不是没有脚,你的轻功比我还厉害哩!”  小梅花撅一撅嘴:“小破孩儿,你背不背,你不背,本姑娘就不陪你们玩了。”  司马菊人大声道:“雪孩儿,就背她一回吧,又累不坏你,不要耽误了寨里的大事!”  雪孩儿只好转过身去,俯身让小梅花骑到背上来。  花伴暮一声“走!”只见七人各自施展轻功绝技,踏水飞渡而去!  燕飞白之所以答应得十分干脆,是因为他的“燕子三抄水”正好有用武之地,他几个纵跃,便踏浪在前――这飞渡之举,正合他的心意!  在七绝探花中,若论起轻功来,要数霜飞渡和松涛是佼佼者,而霜飞渡凭着他的的“洛神飞步”,则更胜一筹!  所以当霜飞渡看到燕飞白飞身跃在了众人前头,他便深提一口气,又深深地呼了出去:“凌波微步!”他这一吸一呼之间,吞吐天地,吐纳风云,两脚轻点碎浪,一口气飞在众人前头,和燕飞白并驾齐驱而行!  燕飞白侧头一看,赞一声:“好身手!”  几人飞驰出去十几丈远,在湖面上踩出一条回荡着涟漪的水路。  霜飞渡又深深地呼吸一口气:“罗袜生尘!”他这一次,两脚乘着湿润的湖风,将那碎浪踩得更碎,忽地跃身而起,稳稳地落在了燕飞白的正前方!同时,他的双脚飞快地踢动,把那一片片碎浪都向身后的燕飞白踢来!  燕飞白侧一侧身子,躲过迎面扑来的细碎水花,就在这一缓之间,松涛已经跃身在前,紧随在霜飞渡的身后,也挡在了燕飞白的前面,并同时大喝一声:“布阵!”  竹叶青和司马菊人立刻追赶上来,一左一右包抄了燕飞白的左右两翼!雪孩儿负着小梅花,紧跟在燕飞白身后,而兰君儿则追在最后面压阵。  燕飞白向前奋进――他必须要越过松涛,并赶超霜飞渡!  然而松涛就像一面坚固的盾牌,稳稳当当地挡在前面!  燕飞白试图向左前方或向右前方突破,但左右两侧的竹叶青和司马菊人也随之进退,颇为掣肘!  燕飞白猛醒:他们这是要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把自己紧紧地缠住,并要牢牢地把自己封锁在正中央,这样霜飞渡就可以高枕无忧、不费吹灰之力地一马当先,稳操胜券!  燕飞白又赞一声:“好身法!好谋略!”他估摸一下,若是旁逸斜出地突破出去,倒并非难事,只是那要颇费些周折,不知要耽搁多少时间!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方向可以突破包围――那就是上方!  几人已经飞驰到了湖面的中央,算来没有多少时间了!  刻不容缓!燕飞白提一口气,双脚点一点滚动的浪花,有向上跃身而起之势!  燕飞白只是起势上跃,互听身后的雪孩儿喊了一句:“起!”  燕飞白只觉身后有一物凌空窜起,如飞鸟一般向前跃过了自己的头顶。他仰头看时,却是小梅花在自己头顶上飞身而过,并顺势落在了前面松涛的身上!  接着,松涛也大喝一声:“起!”  小梅花又被凌空抛起!  燕飞白在她身体下面疾驰而过――她向下**的时候,恰好又落在了雪孩儿的身上!  燕飞白又起了一个向上的势,雪孩儿则又把小梅花向前抛出,松涛则在须臾之间又把小梅花抛了回去!  雪孩儿和松涛就这样周而复始地隔空抛人,连燕飞白的上方也封锁起来!  在半空被抛来抛去的小梅花只顾咯咯地笑:“好玩好玩!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突然!  一只硕大的鱼鹰,扑扇着双翅,从正前方迎面飞来!  那鱼鹰在低空迅疾的飞掠,眼看就要撞上被雪孩儿抛在半空的小梅花!  小梅花“哇”的一声尖叫,无法借力躲闪,迎头撞上了那突如其来的鱼鹰,连人带鸟一起跌落在了水中! 第二十八章 上善若水 - 燕歌剑鸣 - 骇哥   天赐良机!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机不可失!  小梅花被鱼鹰撞落在水中――燕飞白上方的封锁被解除了!  如果此时燕飞白一跃而起,凭他的功力,五步之内就可以越过松涛,十步之内就可以把霜飞渡甩在身后!  燕飞白的确已经跃了起来!他已经忍耐了很久,仿佛此刻他就要把蓄好的势全部挥发出来!  在他身后的雪孩儿已经隐隐地感觉到,燕飞白瞬间一跃所带动起来的衣风,几乎可以把那跳动的浪头吹打得粉碎!  这是势不可挡地一跃!  但是燕飞白接下来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诧。  所有人都认为燕飞白先是轰动地一跃,然后必然会向前追赶松涛和霜飞渡。  然而燕飞白却是跃在空中,稍稍停滞,大喊一声:“雪孩儿,快过去,我来救小梅花!”  ――因为在小梅花落水的一刹那,燕飞白忽然发现,这个顽皮的小丫头并不谙水性。那时的局势是,松涛和霜飞渡在前面遥遥领先,并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左右的竹叶青和司马菊人看来也没有办法在水面上止住身子,只有用不停地飞驰才能保证自己也不落水;身后是雪孩儿和远远落在后面的兰君儿,一个乳臭未干,一个纤纤娇弱,也未必有能力救出在水中挣扎的小梅花。  燕飞白意识到:此刻只有自己救得了小梅花!  所以,在眨眼之间,燕飞白已经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先把小梅花救出来!  所以,燕飞白只是纵身一跃,并用命令的口吻让雪孩儿先走一步――因为雪孩儿离他太近,要救小梅花,雪孩儿反而有些碍手碍脚。  但是雪孩儿似乎是把燕飞白的命令当做了耳旁风,他见小梅花跌落水中,也全然不顾什么你来救、他来救,他在脑海中的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来救!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只是觉得必须要救!  即便不知道怎么去救也要去救!  所以雪孩儿在小梅花前面停住了身子。  所以雪孩儿刚一停住身子,他脚下一软,向后歪一歪身子,也跌在了水中!  燕飞白却并没生有雪孩儿的气:没想到这两个时常拌嘴的小家伙儿,竟有着这样深厚的情谊!他忽然想到,如果是上官有情也这样遇了难,即便是火海,他也一定会像雪孩儿这样不假思索、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但他同时也心头一紧:雪孩儿这小子居然也是个不会水的旱鸭子!在这没有依靠的茫茫水面上,救一个还好说,救两个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但当燕飞白俯身下落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主意。  因为他看到了在后面踏着微波细浪、翩翩赶来的兰君儿。  于是燕飞白轻舒猿臂,一把抓住了水中的小梅花,同时翻一个跟斗,双手向后一甩,又猛地撒手,把小梅花抛向了及时赶来的兰君儿!  只见兰君儿伸出两条莲藕一般的玉臂,双手接住被隔空抛来的小梅花,脚下踏出一个鸳鸯回旋步,身子顺势在水面上转了三转,才卸去了小梅花砸落而来的力道!  燕飞白在抛出小梅花的同时,也不得不顺势在水面上连翻几个跟斗,才使自己稳住了身子。他随之双脚踢动,轻踩着碎如白雪的浪花,又转旋回来!  兰君儿挟着小梅花擦身而过!  燕飞白转旋回来,是要救雪孩儿!  他此时多么希望离芒剑就带在身上――那样的话,只须用剑鞘一挑,就可以轻易地把雪孩儿从水中勾出来!  但是剑不在身。  于是燕飞白解开了长衫上的衣带,挥手一扯,长衫就脱落在手中。  长衫如雪,白得纤尘未染。  燕飞白把长衫往水中撒去――就像渔人往水中撒了一张天衣无缝的网。  于是雪孩儿就被裹在了这张雪白的衣网中。  不过,这不是渔人的猎网,却是雪孩儿的救命网!  燕飞白用力一抖、一拉,把这张救命网扯出水面,并顺势背在了肩头上――谁知道这算不算燕飞白捕获的的猎物呢?  燕飞白背着雪孩儿,稳一稳身子,向前望了一望:此时霜飞渡正跃起一个飞步,率先到达了彼岸!  燕飞白连环使出几个“燕子三抄水”,隽逸轻飘,飞身踏浪,向着前方疾驰出去!  约驰出去有百余丈远,燕飞白纵身一跃,飞落在岸边!  他同时顺手把背上的“包袱”一抖,雪孩儿从中纵身飞出,在半空抖了一个机灵,也稳稳地落在了陆地上。而燕飞白把又把长衫一抖,水花四溅――他已经把它穿回在身。  兰君儿挟着小梅花也是刚刚上岸,小梅花吐了几口呛在肚中的湖水,甩一甩被湖水浸湿的发辫,不以为意地咯咯笑道:“如何?燕大哥,你赢了么?”  燕飞白系好衣带,向众人揖道:“燕某技不如人,只好认输了。”  小梅花突然撅一撅嘴:“司马大哥,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害我吃了那么多湖水,也不来救我!这不公平,你们要和燕大哥重新比过!”  司马菊人性子暴烈,此时却谦和地笑道:“疯丫头,你也不要急着生气,这一次,却是我们输了。”  小梅花却道:“你不要以为我是小孩子,就说来骗我!”  霜飞渡也笑一笑:“司马大哥没有骗你,确实是我们输了。”  燕飞白重又揖道:“燕某输了便是输了,几位不必安慰于我。”  这时候,花伴暮乘着一叶扁舟,也来到了这一边,他还没有上岸来,便已笑道:“我在后面已瞧得明明白白,咱们的七绝探花,这回确实是彻彻底底地输了!”  燕飞白道:“花兄这是何意,你也以为燕某输不起么?”  花伴暮飞身上岸,揖道:“非也,燕兄大仁大善,自然是大赢大胜!”  松涛也过来揖道:“燕少侠能将自己的成败生死置之脑后,而舍身去救与自己毫无干系之人,此乃‘上善若水’之仁德,松某惭愧,岂敢与燕少侠言什么输赢!”  司马菊人拍一拍胸脯:“燕少侠,你的案子,我司马菊人揽下来了,有冒犯之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霜飞渡笑道:“寨主,您果然没有看错人,这桩案子,你尽管吩咐兄弟们便是!”  燕飞白揖道:“燕某才疏德浅,冤案在身,不敢言仁义二字,诸位豪杰能出手相助,燕某感激不尽!”  竹叶青依旧是捏着他的八字胡:“燕少侠不必客气。寨主,此案颇为复杂,天色已晚,不如回寨中再议。”  花伴暮摸一摸发侧的黄花:“好,兄弟们,回寨!”  小梅花却把雪孩儿拉在一边,悄声道:“小破孩儿,没想到你还挺仗义,能豁出命来救我,不过,你居然也不会水,真是笨死了…”  雪孩儿打断她的话,也小声道:“你这疯丫头,你说谁笨,谁要去救你这嘴硬的疯丫头哩,我是不小心失足才跌落在水中哩…” 第二十九章 天下屠燕 - 燕歌剑鸣 - 骇哥   时至黄昏,花伴暮在大寨张罗了酒宴,为燕飞白接风洗尘。  次日,花伴暮升帐议事,与众人讨论案情。  思虑周密的松涛指出,上官世家与欧阳世家向来不和,如今上官无恨接任了镇剑山庄庄主,欧阳昆仑竟然第一个跳出来支持,而且这两大世家居然还发出了联名金贴――此案的背后,必定暗藏玄机!  花伴暮深以为然,于是,他派遣机敏的竹叶青和霜飞渡,分别前往镇剑山庄和风雷山庄探查蛛丝马迹;又派出雪孩儿和小梅花,持着金花寨的名帖去捕司备案,并沿途打探江湖上的风吹草动。其余统领各自回寨。  花伴暮与燕飞白在大寨座谈古今,花伴暮重信义,燕飞白有仁德,二人一拍即合,互相引为知己,彻谈三天三夜,犹未尽兴。  第四日,小梅花匆匆赶回大寨,报道:“上官世家和欧阳世家纠集了江湖上十几个门派、数十名高手,举起一面‘天下屠燕’的大旗,往咱们金花寨浩浩荡荡围逼而来,声言要咱们花家交出燕大哥,否则就是踏平金花寨,也要把燕大哥搜捕出来,枭首示众,以谢天下!”  燕飞白起身道:“花兄,燕某之事,还须我一人来扛,不要连累了大家。”  花伴暮起身把燕飞白按回座位上:“燕兄,你应该知道,金花寨从不做毁诺背信之事,金花寨也没有贪生怕死之徒!”  燕飞白面有愧色:“只是,如此一来,燕某要连累金花寨与天下好汉为敌了。”  花伴暮冷笑一声:“燕兄,你以为我花伴暮这样做,只是为了那粪土之名么?非也!这天下事,总要讲一个道理,金花寨查案办案,就是要还天下一个公道!若天下人不讲公道,金花寨就只好替天行道,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换句话说,如果燕兄有朝一日做了有违公义之事,我花某人也是不会讲情面的!”  燕飞白肃然起敬:“花兄,燕某失言了。”  花伴暮拍一拍桌案:“上官家派出的是哪些高手?欧阳家的‘刀剑八绝’都来齐了么?”  小梅花答道:“上官世家是新庄主上官无恨亲自出马,还有副总管上官骚客、四大金刚中的雷僧和上官小虫,以及一个什么总教头,叫做吴是非;欧阳世家则派出了‘刀剑八绝’中的快刀诸葛、巴神刀、牧龙剑和史屠夫。”  “哼哼,上官无恨刚坐上庄主之位,就急着下山建功立业来了!欧阳家派出的几个高手,倒都是狠角色,不过南宫九指没有一同前来,真是有些可惜了,说起来,他左手的那根尾指,当年还是断在家父‘惊艳一指’的指力之下。那,其他门派都是些什么人?”花伴暮摘下发侧有些蔫萎的黄花,兰君儿走过来,又帮他插上新艳的一朵。  小梅花道:“有烟柳城的柳藏刀、白鹿镇的鹿寒愁、落霞寺的色和尚、鱼鳞堡的鱼家傲…”  燕飞白听到柳藏刀三个字,不觉剑眉一挑,使劲握了握拳头。  花伴暮喝一口茶,抿一抿嘴:“也还有些硬角色,还有些什么人、什么派?”  小梅花接道:“还有峨眉派十散人、秦岭三杰、华山派、崆峒派、南山五派、昆山派、运河帮…”  花伴暮把手中的青瓷茶碗摔在桌案上:“连昆山派和运河帮这种痞子小派也来浑水摸鱼,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  兰君儿过来擦一擦被花伴暮摔出来的水渍,也问道:“雪孩儿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你这丫头,把他弄丢了么?”  小梅花眨一眨那双明澈的大眼睛:“那个小破孩呀,我吩咐他留在外面,继续打探消息,一有动静,他就会回来禀报啦!”  花伴暮笑一笑:“你这小丫头,倒学会使唤人了。”  兰君儿为燕飞白和花伴暮斟满一杯茶,道:“我看,这些所谓的天下豪杰,尤其是上官、欧阳两家,名为逼咱们交出燕少侠,实则要借此机会削弱咱们金花寨的势力,甚至是要把咱们连根拔起!”  花伴暮饮一口茶,道:“兰儿言之有理,上官、欧阳两家如此不遗余力地兴师动众,只怕不仅仅是为了对付燕兄你。我金花寨屡破奇案,势力和名望都是与日俱增,大有和三大世家齐名之势,这自然要招来他们的联手打压。而且几十年来,咱们花家为了办案,沾染的江湖恩怨何止百千,那些与咱们金花寨有仇隙的门派,哪一个不是恨得咬牙切齿,此番他们响应两大世家,声势浩大地围逼而来,我看,不仅仅是为了燕兄,多半也是借机报他们的私仇来了!”  燕飞白揖道:“燕某实在是罪人,此刻真是无地自容!”  花伴暮摇一摇手,道:“燕兄不要再说见外的话了,就算不是借着燕兄这个机会,他们迟早也会寻出另外一个时机,对我金花寨进行一个总报复,不过,金花寨早就对此做好了心里准备,也已经为此加强了寨防,他们要攻进来,也绝非易事。所以,燕兄千万不可出寨自投罗网。只要竹叶青和霜飞渡两位兄弟能及时赶回来,那时,此案真相大白于天下,像华山、峨眉、崆峒、秦岭这样的名门大派,自然会抽身而退。”  这时,雪孩儿赶回大寨,飞报军情:“上官无恨率领的各路人马,已经在距金花寨西寨三里处集结,安营扎寨!”  燕飞白起身道:“燕某岂能坐守在这大寨之中,愿赶往西寨,与司马菊人大哥一同守寨!”  花伴暮稍有沉思:“也好,司马大哥性子暴烈,正好要有人稳一稳他,就有劳燕兄走这一遭,不过燕兄须谨记,只可坚守,千万不可贸然出寨啊!” 第三十章 司马菊人 - 燕歌剑鸣 - 骇哥   一声呼啸划过长空,打破了西寨的宁静。  司马菊人在寨门楼上向下看去,寨门前站着十几个彪壮的大汉,提着剑,拖着刀,一脸傲色地向金花寨挑衅,其中领头的,正是刀剑八绝中的军师智多星,叫做“快刀诸葛”。  司马菊人冷冷地大声一笑:“我以为是哪家的牛犊子跑出来撒野,不留神在这里憋出来一声响屁,原来是你诸葛村夫在这里狼嚎狗吠!”  快刀诸葛只是笑而不语,他的身后突然闪出一个白面黑衫人,目光如电,右手向上一扬,“嗖!”,一枚甩手箭向着司马菊人破空射来!  箭很小,却很疾!  司马菊人把他那把宽厚的大刀往面门上一挡――飞箭射在刀面上,“砰”的一声,火花飞迸,箭身折射出去,司马菊人的大刀随之也晃了一晃!  司马菊人不禁双眼一瞪:“射魂小箭!鹿寒愁?哼哼,你的箭法怎么没有一点儿长进,白鹿镇七十命案的帐还没找你清算,你这是自己投案自首来了么!”  鹿寒愁一双阴沉的眼睛忽然闪过两道寒意――他在白鹿镇犯下的七十命案,正是被司马菊人查了个水落石出,以致于让他几年以来东躲西藏地流亡江湖!他此番前来,正是要报此私仇!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鹿寒愁眯了一下眼睛,右手一扬,又要射出一箭!  快刀诸葛却把手一拦:“鹿老弟,你和司马统领之间的恩怨,总归要让你有一个了结,咱们今天这一趟的任务,可不是要急着寻仇!”  鹿寒愁举起的右手在半空停一停,晃了晃,终究是恨恨地落了回去。  快刀诸葛扬声道:“菊人兄,数年不见,你这老虎脾气刀子嘴,还是一样儿都没改啊。”  司马菊人爽朗地一笑:“诸葛快刀,你这只老狐狸,来金花寨做什么?吃茶么?吃酒么?吃茶去静龙斋,吃酒去醉仙楼,老子这里只有刀,怎么,你来,是要吃我一刀么?”  快刀诸葛勉强假假地笑了笑:“既然菊人兄这么说,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等此番前来,是奉上官、欧阳两大世家‘天下屠燕’的大令,特来向金花寨要一个人!”  司马:“要什么人?”  诸葛:“燕飞白!”  司马:“我不认识!”  诸葛:“你什么时候也敢做不敢当?”  司马菊人仰天一笑:“好,有本事你就进来拿人!”  快刀诸葛狠狠一笑,透着三分狡黠,七分毒辣:“你不要逼我们动手!”  司马菊人啐了一口:“怎么,仗着上官、欧阳两家的些许狗屁声威,也要来吓唬金花寨么?我看看还有哪些阿猫阿狗也混在这里狐假虎威!”  他向下望了一望,扫视一周,手中的大刀不觉用力握了一握,大声喊来:“哦,巴神刀、牧龙剑,倒还算有些本事;落霞寺的色和尚,身子掏空了么,还拿得动木鱼么?鱼鳞堡,鱼家傲堡主,怎么,你和鹿寒愁化敌为友了,忘了他在白鹿镇七十命案里杀了你的亲姐姐么?哦,那十位道友,是峨眉山的十散人么,十个人才摆一个破阵,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  快刀诸葛率众人此次前来,只是奉上官无恨之命探听一下虚实,无意拼杀,见司马菊人仍是这样心直口快,他眼珠一转,便决定先激一激这个莽汉子:“菊人兄把我们骂一个狗血淋头、一无是处,自己却躲在窝里像个缩手缩脚的小娘们儿,这算什么好汉,敢不敢下来,人对人、刀对刀,咱们俩决一个雌雄!”  司马菊人用力抓紧了大刀的刀柄,只是抿嘴冷笑。  快刀诸葛仰天笑道:“江湖人说,司马菊人的‘晴空霹雳刀法’独步天下,如今只是耍一耍嘴,逞一时口舌之快,看来也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  司马菊人忽然大笑一声,接着又是一声大喝,声若惊雷,宛如在晴天里起了一个霹雳!两边的亲兵愣了一愣,定神看时,司马菊人早已抄起大刀,纵身跃下了寨门楼!  快刀诸葛一招手,峨眉山十散人飞身几个箭步抄在了司马菊人的身后,断了司马菊人的退路,也断了金花寨的后援!  快刀诸葛得意地扬眉一笑:“鹿镇主,你们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吧!”  司马菊人扛着他那把宽厚的大刀,毫无惧色、也毫不在意地冷冷一笑:“哼,老子早就知道你这鸟人不怀好意,用的是激将之计,但老子就是故意要钻一钻你设的套,且看你们能不能套得住我司马菊人!” 第三十一章 痛快痛快 - 燕歌剑鸣 - 骇哥   燕飞白赶到西寨的时候,司马菊人已经和快刀诸葛带来的人马厮杀在一起。  快刀诸葛的双腥刀确实够快,快得左刀几乎变成右刀,右刀几乎变成了左刀!  巴神刀的神仙刀确实够神,神到那风那云那树那草仿佛也正助他一臂之力!  牧龙剑的飘渺剑确实够飘,飘得隐隐约约,飘得若有若无,叫人摸不着踪迹!  鹿寒愁的射魂箭确实可以射人魂魄,那一股寒寒的杀意让人愁得一筹莫展!  色和尚的的笑确实称得上色笑,那淫邪的笑容能让人呕吐到毫无反手之力!  鱼家傲的傲孤枪确实足够孤傲,那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刺好似要把青天捅破!  十散人的十面埋伏剑阵确实是危机四伏,只怕稍不留神就要中他们的埋伏!  但司马菊人浑然不怕!  因为他手中有一把宽厚的大刀!  因为他用的是“晴空霹雳刀法”!  他只张开那狮子大口,朝天一声怒吼――那是平地一声雷般的狂啸!  他只把那宽厚的大刀威猛的一砍――那是排山倒海般的雷霆一刀!  司马菊人这一刀,真如在晴空里起了一个霹雳!这一刀,格开双腥刀的血腥,砍中飘渺剑的飘渺,架住神仙刀的仙气,挡走射魂箭的寒愁,鱼家傲的傲孤枪被这一刀震飞,连色和尚的淫笑也被迫收敛起来,峨眉十散人的十面埋伏剑阵也真的就散了架!  燕飞白站在寨门楼上,看司马菊人愈战愈勇,正杀得起兴,唯恐他独战群雄,难免吃亏,便喊了一声:“司马大哥,我来助你!”  司马菊人忙里抽闲,大喝一声:“不可!不要下来做我的累赘!”  一个寨兵扯一扯燕飞白的衣袖,燕飞白附耳过去,寨兵悄声道:“燕少侠有所不知,司马统领的这套刀法叫做‘晴空霹雳刀’,此刀法遇弱则弱,遇强更强,十分威猛,现在司马统领不过是一人独战十几人,你还没见过他当年凭一己之力曾抵挡过百十号人马的场面哩!”  燕飞白颔首道:“所以我…”  寨兵道:“所以燕少侠如果下去参战,反而会减弱了司马统领的攻势,咱们只管放心,看司马统领如何把他们打一个落花流水!”  燕飞白放眼望去,快刀诸葛一伙儿人不断加强攻势,但司马菊人果然是愈战愈勇,战得酣畅淋漓,刀法也是随之越来越迅猛有力!他不禁拍着栏杆赞道:“果然好刀法!”  这场拼杀足够动人心魄,甚至是惊天地、泣鬼神。  寨门旁侧那一丛茂密翠绿的参天大树,随风摆动着那胖大的树冠,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是在为这一场厮杀摇旗呐喊。  那些鸟儿、虫儿,不知是被这刀来剑去的杀气吓跑了,还是被那刀光剑影卷起的飞沙走砾惊飞了,此时全无动静,仿佛已在这金花寨灭绝了。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寨门前这场天昏地暗的拼杀。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寨门旁侧的参天大树上,已经悄无声息地伏下了一个人影。  当然,所有人也没有注意到,那静悄悄的人影,静悄悄地挥手,射出了一枚静悄悄的小小飞刀!  不!不是所有人!  因为,燕飞白突然耳根一动――他听到了那飞刀极为细微的破空之声!  那是一个非常细小的声音!  那也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之细小――几乎就像雏燕的一声呢喃!  那声音之熟悉――仿佛就曾出现在昨夜的噩梦之中!  或许也有人听到了这个极小的飞刀破空之声,但他们或许都没有在意――那或许就只是雏燕的一声呢喃。  但燕飞白却不同,他没听到则罢,他一听到,就立刻下意识地拔出身边一个寨兵的佩刀,以迅雷之势朝那声音飞来之处狠狠地掷了过去!  手起刀落,那佩刀在半空击中了那枚又细又小的飞刀,“砰”的一声,佩刀和那飞刀俱都断为两截,折落在地!  燕飞白早已又抄过一把长剑,纵身向那棵大树迅疾飞去!  树上的人影见燕飞白飞身而来,便也纵身一跃,几个起落,便跳在了快刀诸葛一伙儿的身后。他在跳跃的同时,不忘反手掷出两枚飞刀为自己作掩护!  燕飞白把剑一削,使出一式厚重有力的“幽燕老将剑”,把那迎面而来的两把飞刀俱都斫为两截,击落在土中!  燕飞白落身看时,那人果然是一个故友――怪不得那飞刀的声音似曾相识,他执剑冷冷一笑:“柳藏刀,柳大哥,咱们果然是冤家路窄!”  那人正是柳叶飞刀柳藏刀!他悄悄地潜伏在树上,本想射出飞刀暗算神勇无敌的司马菊人――那的确是令人猝不及防地、一击必中的一记飞刀,不料却被机敏的燕飞白击破,他虽又气又恼,却也只好回之以冷冷一笑:“燕小弟,别来无恙啊!”  快刀诸葛从厮杀中抽身而出,向柳藏刀问道:“柳城主,你怎么也来了?”  柳藏刀回身道:“诸葛先生,上官庄主怕你沉不住气,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不要恋战,大局为重!”  快刀诸葛点头一笑,不知是赞许还是妒恨:“上官庄主年纪轻轻,却也有诸葛孔明的心机,真是难得。”他也突然意识到,此时拼杀,有违大局,便回身大喝一声:“住手!”  他一声令下,巴神刀、牧龙剑俱都收手,鹿寒愁、色和尚、鱼家傲也不得不停了手,峨眉十散人撤得比谁都要快。  快刀诸葛双手抱刀道:“菊人兄,来日再会,定要决出个雌雄!”  司马菊人哈哈一笑:“你们只管放马过来,只怕你们的狗头不够老子砍哩!”  快刀诸葛引着一众人马恨恨地退去。  司马菊人扛起那把宽厚的大刀,掸一掸身上的灰尘,仰天笑道:“痛快痛快,好久没有这么尽兴了!哈哈!” 第三十二章 无恨之恨 - 燕歌剑鸣 - 骇哥   上官无恨究竟有没有恨?  或许,至少现在是没有吧!  他现在有的,只是骄傲和满足。  他有足够的理由和自信让自己骄傲和满足。  因为他有权力。  权力真是一个好东西。  他的义父上官司徒老年得子,给亲生儿子取名叫“承业”之后,原来那些对他这位“少庄主”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的各门派首领,竟然都对他渐渐冷淡起来。  但是自从他篡了上官司徒的位,做了上官世家的当家掌舵、镇剑山庄的庄主――那应是他此生做得最“精彩”、最值得得意的一个大手笔,那些趾高气昂的各派掌门、帮主,无一不是收敛了傲慢的嘴脸,对他又变得毕恭毕敬起来。  就在他接任庄主大典的那一天,上官世家势力范围之内的三十六个门、派、帮、城、镇、寨、堡之中,就有二十个掌门、派主、帮主、城主、镇主、寨主、堡主亲自赶来道贺,还有十五个门派的首领未能亲自到场,但也派人送上了价值不菲的贺礼。只有一个人没有表示出任何形式的祝贺,那就是虎牙帮帮主虎三须。  虎三须素来心怀异志,他早就想摆脱上官世家的控制。  上官司徒在世的时候,虎三须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上官世家换了上官无恨这样一个资历浅薄的年轻庄主,虎三须不把他放在眼里,也就仿佛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般,为人做事变得大胆起来。  所以虎三须就有了这样一个“不知轻重”的试探――他虽接到了镇剑山庄的帖子,却没有前去参加上官无恨的接任大典,也没有派人送去表示忠心的贺礼。  祝贺事小,忠心事大。  所以他这试探的触角仅仅是探出了半毫,他的整个身子就被全部消灭掉了――接任大典之后的第二天,虎牙帮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虎牙帮的消失,似乎是带着些莫名其妙。  但是江湖人的心里,就像明镜儿似的。  ――朱不笑、上官虎虎、裴神枪、齐七七,只是用了一时三刻,就把虎牙帮上下八十余口全部灭门。  这次灭门,做得利落,干得漂亮,上官无恨十分满意。他在下令拔下这颗虎牙的时候,眼皮只是轻蔑地眨了一眨:“虎三须真是自不量力!我要撬了这颗虎牙,拔了这根虎须!”  所谓“杀鸡给猴看”,不杀则已,一杀惊人,虎牙帮一灭,上官世家迅速巩固了自己势力范围,镇剑山庄声威日隆。  上官无恨这个新庄主也因此而得到了镇剑山庄的全体拥戴――只要能给下属以无上的荣誉感,他们自然乐于效命,这一点,上官无恨清楚得很。  上官无恨还有一个神来之笔,那就是把除掉上官司徒两兄弟的“功劳”,成功地嫁祸给了燕飞白。  对他来说,燕飞白的出现,真是上天的恩赐!  他不仅让燕飞白做了自己的替罪羔羊,他还可以据此昭告天下,举“天下屠燕”之大旗,趁机收拢人心,增加威望,扩张势力――这是一石二鸟的计谋!  有了虎三须的先例,那些各门各派的首领,哪一个不是人心惶惶?哪一个敢不拜倒在“天下屠燕”的大旗之下?就连那些没有亲赴接任大典的掌门、城主,这次也是不得不亲自屁颠儿屁颠儿地快马赶来助威!  上官无恨用雷霆般的手段,已经巩固了他在上官世家的权力和地位,他在江湖上的声望,已经和欧阳昆仑不分伯仲。  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去骄傲和满足呢?  然而他究竟还是不满足的!  因为欧阳世家势大力大――猛虎在侧,谁敢安睡!  欧阳昆仑绝不是糊涂鬼,他是一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上官无恨的伎俩,一眼就被他看穿,他岂能坐看上官世家在上官无恨的带领下号令天下、从容扩张势力,从而把欧阳世家的风头给压在下面?  所以,欧阳昆仑要和上官无恨共举“天下屠燕”这面“义旗”!  他派出了风雷山庄“刀剑八绝”中素有“鬼精军师”之称的快刀诸葛和“神仙刀”巴神刀、“飘渺剑”牧龙剑、“灭绝刀”史屠夫,又派遣了白鹿镇原镇主“射魂小箭”鹿寒愁、落霞寺住持“长天一色”色和尚和华山、崆峒两大门派,要和上官世家把这个“功劳”平分秋色!同时,他还有一个小九九,那就是趁机要把多年来与欧阳世家相抗衡的金花寨“神探花家”顺手剿灭,这便是他派出与金花寨素有旧怨的鹿寒愁的原因。  ――他这也是一石二鸟之计!  他这一石二鸟之计,上官无恨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但是面对欧阳昆仑在“天下屠燕”中横刀直入地要分一杯羹,上官无恨却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欧阳昆仑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自己的庄主之位。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把欧阳世家拒之门外。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一点上官无恨事后才恍然醒悟――当初和欧阳昆仑密谋篡位的时候,不应该把计策写在纸面上,更不应该把这白纸黑字交给欧阳昆仑之后而忘记索要回来!他耿耿于怀、引以为恨的,也只有这一件事――自己无意间就给了欧阳昆仑对付自己的杀手锏,还洋洋得意地自以为是万无一失地所谓锦囊妙计!这样授人以柄的蠢事,他是后来才想明白,但悔之晚矣。  所以,目前,上官无恨还不敢和欧阳昆仑撕破脸皮!  但上官无恨也绝非坐以待毙之徒。他一醒过神来,就立马想到了破解之策。他派遣细心谨慎、善于追踪的上官小虫秘密地潜入风雷山庄,务必要把当初那白纸黑字的“锦囊妙计”偷回或是毁掉。若是上官小虫得手,他便没有了后顾之忧。这样,如果以后上官、欧阳两家走到了不得不刀剑相向的那一步,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翻脸!  这是一场在暗地里进行的、不露声色的博弈。  他喜欢博弈。  此刻,在他的中军大帐里、在他的面前,就有一个落了三五十子的棋局。  棋盘前只有他自己。  他在和自己对弈?  不,他的对手是欧阳昆仑!  但欧阳昆仑不在大帐里!  没错,欧阳昆仑确实不在大帐里,他甚至也没有参加行动。但是他的棋子确确实实地就在上官无恨的眼前!  帐外一人,按着双刀,匆匆地走进帐来。  上官无恨探手落下一子,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来:“诸葛先生,此行有何收获?” 第三十三章 天助我也 - 燕歌剑鸣 - 骇哥   快刀诸葛按着腰间悬挂的双腥刀,大步走进上官无恨的中军大帐里来。  上官无恨把手中的棋子落定在棋盘上,抬起头,用手撩一撩那垂落在双肩的长发,笑问道:“诸葛先生,此番前去打探,可有什么斩获?”  快刀诸葛也不拘礼,径自走到棋盘另一侧,对着上官无恨坐了下来,提起几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看来我还是小瞧金花寨了!”  上官无恨随手打开他的金丝雀屏扇,轻轻一摇:“先生何故如此说?咱们人多势众,荡平这金花寨还不是易如反掌?”  快刀诸葛把茶杯按在几案上,摆手道:“无恨公子此言差矣!只一个司马菊人就颇难对付!二十几年不见,这厮的‘晴空霹雳刀法’又精进不少,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此真不是虚言!”  “哦?先生这般说,难道以前和他交过手?”  “这要说起二十几年前的旧事了,公子要听我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么?”  “晚辈自然洗耳恭听。”  “说来话长,当年欧阳庄主率领我们刀剑八绝,光头陈、李黑衣、巴神刀、牧龙剑、风无痕、史屠夫、南宫九指、还有我快刀诸葛,十日内横扫中原武林,何等威风,没想到后来却在金花寨这里栽了跟头!当时金花寨的寨主是花千树,南宫九指左手那根尾指,就是在此役中被花千树‘惊艳一指’的指力戳断!”快刀诸葛说到这里,不无恨意。  上官无恨随手又举起一子,落在眼前这盘棋局之中:“晚辈猜来,当时与诸葛先生对阵的,应该正是这个司马菊人。”  快刀诸葛赞道:“公子好棋!”  “先生懂棋?”  “略知一二。”  上官无恨剑眉一挑:“先生何故回避晚辈适才一猜?”  快刀诸葛又抿了一口茶,顺手摸起一枚棋子在手中把玩,微微一笑,道:“说来是件丑事,既然公子执意要问,我便不妨说来。这金花寨寨主手下有‘梅、兰、竹、菊、松、霜、雪’七门,七门门主合称‘七绝探花’。七绝探花各有绝技,梅字门是‘劈空梅花烙’,兰字门是‘君子兰花指’,竹字门是‘软水剑法’,菊字门是‘晴空霹雳刀法’,松字门是‘苍寒点钢枪法’,霜字门是‘洛神飞步’,雪字门则是‘雪泥飞鸿爪’。司马菊人是菊字门门主,当年他就是凭借晴空霹雳刀法挫了我的锐气。”  “怎么,这晴空霹雳刀法有何玄妙,先生的双腥刀法出神入化,难道也抵不住么?”上官无恨提起东坡提梁小壶,替快刀诸葛斟好一杯茶。  “说来惭愧,虽然当年我的刀法只练到第七层,两把刀中只有一把刀练成了腥气刀功,但在当时也可算是独步武林!当时我和牧龙剑合攻司马菊人,未料司马菊人的晴空霹雳刀法乃是遇强则愈强的绝妙上乘武功,几十个回合下来,他稳占上风。我和牧龙剑渐渐地都瞧出了其中的玄机,便不约而同地减弱了力道和攻势,他的刀法也果然随之弱了下来,但如此一来,我们二人攻也攻不得,退又退不得,反而瞻前顾后、处处受制,最后终于被那司马菊人抓住一个破绽,破了我的双刀,也击退了牧龙剑的飘渺剑!”快刀诸葛说到这里,目光一动不动地盯在棋盘上,手指不觉狠狠地一用力,把手中那枚棋子捏成了粉末!  上官无恨金扇稍稍一停,笑道:“先生好功力!以先生今日的功力,难道还奈他不何么?”  快刀诸葛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捏碎了那枚棋子,只好把手一碾,将那些粉末甩落在地,面带歉意道:“老夫有些失态了,公子不要见怪。我的双腥刀法现在已练至第十层,我本以为再加上巴神刀、牧龙剑、鹿寒愁、色和尚、鱼家傲和峨眉十散人,我们的功力应该可以超过司马菊人的功力之极限,这样就可以压制住他的晴空霹雳刀法,没想到这二十几年来,司马菊人也没荒废了武艺,他的功力也是猛进,我们一时拿他也没有办法。更糟糕的是,金花寨不仅仅只有一个司马菊人,看来,这将是一场硬仗!”  上官无恨却笑道:“先生不要气馁,勇武有余者,大多智谋不足,想那项羽举世无双、吕布神功盖世,亦不过是只会逞匹夫之勇的莽夫,终究难成气候。自古能损有余而补不足者,又有几人?我看这金花寨,不妨智取。”他淡然地摇着扇子,把那搭在双肩的长发扇得四处招摇。  快刀诸葛鬼机灵的眼珠里闪过一道奸猾的亮光:“我与公子所见略同、不谋而合,只是,计将安出?”  帐外忽然有人报道:“启禀庄主元帅,二小姐有情和云侯云四爷闯进大军,往大帐这边闯过来了!”  上官无恨眨一眨眼睛,忽地把金扇一合,往手中一拍:“天助我也,我的计谋来了!” 第三十四章 有情无恨 - 燕歌剑鸣 - 骇哥   上官有情闯进上官无恨的中军大帐里来,那一股气势汹汹,几乎要把整个大帐掀翻过来。  在有情的后面,紧跟着的是云侯云老四。  上官无恨把合起的金丝雀屏扇重又甩开,往怀中轻轻一摇:“情妹,一别多日,近来可好?”他往后搭眼一瞧,又道:“哟,云四叔也来了!”  云侯挪一挪腿,瞅了一眼无恨身边的快刀诸葛,冷冷道:“能和欧阳世家化干戈为玉帛,真是后生可畏呀。”  上官有情侧着身子,冷冷一笑:“无恨大哥,咱们当初是怎么说的,你还记得么?”  “哦?怎么说的?”  “当时在你爹和我爹的灵堂前面,我说,燕飞白这个恶徒交给我了,是不是这样?”  “不错,你说过这句话。”  “那你为什么还要如此兴师动众地追杀燕飞白,你想反悔不成?”  “情妹,你这样火急火燎,原来是向我兴师问罪来的,不过,我想你一定是记错了,当初你是说过要自己追杀燕飞白,但是我并没有同意呀。”上官无恨左手端起茶杯,嘬了一口。  上过有情把剑一紧:“大哥,你…”  “我怎么?”  “你不要逼我!”  “你说什么,情妹,我逼你?我看是你在逼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至少曾有三次机会可以除掉燕飞白,但是你却屡屡高抬贵手,甚至还救了他,你说,你是不是对那小子动了情?你这样做,对得起二叔泉下之灵么!”上官无恨字正腔圆,他差些被自己的大义凛然所感动。  上官有情一时语塞,咬一咬嘴唇,搪塞道:“我的事,你少管!”  “你的事?情妹,你不要忘了,燕飞白不仅是你的仇人,也和我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  云侯冷冷一笑:“且慢,无恨公子,不,该叫你无恨庄主,我有一事不明,不知燕飞白动手杀两位庄主的时候,可有人亲眼目睹?”  上官无恨何等聪明,这样一个带着圈套的问题,他只是心眼一转就想个明白:他若是这样回答――燕飞白杀了两位庄主,这有人亲眼看见――那么,云侯接下来必然会追问,那亲眼目睹者是谁?为何不出手相救?为何不发信号求援?  ――如此一来,这便成了一个难以应对的问题!  所以上官无恨叹了口气道:“燕飞白那厮杀害义父和二叔的时候,并没有人看见,但是镇剑山庄向来戒备森严,事发当日,只有燕飞白这个外人身在山庄之内,凶手不是他,还能有谁?”  云侯嗤鼻道:“你是说,燕飞白杀了两位庄主,接着,又一口气杀了卢大总管、铁佛大护法、太平二护法和三小剑,是这样么?”  上官无恨剑眉一耸――是啊,即便燕飞白趁人之危杀了上官司徒兄弟俩,他也不可能再去轻易地连杀卢狮子、铁佛、太平和三小剑这几个绝顶高手!这个巨大的破绽,他居然没有想到!  但他眼珠一转,立即想到了对策:“云四叔,你这一问,倒是提醒了我,以燕飞白一人之力,绝难轻易悄无声息地击杀卢大总管、铁大护法、平二护法和三小剑,看来燕飞白这厮必有帮凶!我现在想来,只怕这金花寨就是帮凶,怪不得他们要一力维护这厮!”  云侯摸一摸他浓密的剑眉:“看来这一切,只不过是你自己的推测。”  上官无恨眨一眨眼,他此刻恨不得把云侯的喉咙掐断,但他仍不露声色:“云四叔是在质疑我的判断么?您这样百般诘难我,莫非是责怪小侄削了你的金刚护法之位?”  云侯冷笑道:“老夫这辈子,只敬重一个人,那就是你的义父、我的上官司徒大哥,老夫做这护法,也只护他的法,莫要说你削了老夫的护法之位,就是你跪下来求我、非要让老夫护你的法,只怕老夫还不乐意哩!”  上官无恨被云侯这一驳,反倒丢了面子,他在心里已经把云侯五马分尸、再剁成了肉末,但他的脸上却是挂着阴阳怪气的笑:“云四叔,你就不要怪罪小侄了,当时情况紧急,咱们的几大高手,卢总管、铁佛、太平随义父而死,云四叔你又不在,小侄若不尽快填补要职、安抚人心,只怕咱们这上官世家就散了架哩!”  上官有情带着些哀求道:“无恨哥哥,大伯和我爹、以及卢总管和几位护法的死,蹊跷颇多,我看,咱们还是不要着急追杀燕飞白,待小妹我查明真相,主凶帮凶,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快刀诸葛怕上官无恨有所动摇,忙提醒道:“无恨公子,机不可失,你可要考虑清楚啊!”  上官无恨捋一捋垂在肩上的长发,稍作思忖,对有情道:“若要我把处置燕飞白的事交给你,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上官有情忧伤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燕飞白我可以不杀,但金花寨必须要从武林中消失!”  “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帮我灭了金花寨!”  “我一个女流之辈,只怕帮不了你。”  “你一定做得到,你要救燕飞白,不妨先去利用他!”  云侯劝道:“姑娘,事关重大,你可要三思!”  上官有情把身子一转:“不必想了,就这么定了!”她说完,头也不回,大步走出帐去。云侯冷冷哼了一声,也追出帐去。  上官无恨隔帐喊道:“云四叔,江湖凶险,有劳你多加照顾有情妹妹!”  快刀诸葛疑道:“公子,你这次,难道真的要放燕飞白一马?”  上官无恨摇着他的金扇,顺手夹起一枚棋子,稳稳地落在了棋盘上:“诸葛先生,只要这金花寨一破,那姓燕的是死是活,还不是咱们说了算么!”  快刀诸葛会心一笑:“皮之不存,毛将安附,公子这一着棋,果然是下得妙!”  上官无恨在棋盘上提起一枚死棋,狠狠地把它捏成了碎块:“只是,眼下有一个人,不除不快!”  “公子说的,可是云侯?”  上官无恨眨一眨眼睛:“诸葛先生不愧是‘鬼精军师’,云老四这个人,留着早晚是个祸患!” 第三十五章 把酒问天 - 燕歌剑鸣 - 骇哥   咣地一声,夜幕就降了下来。  寨子里七七八八地上了灯。  天空中飘飘洒洒地落了雨。  西山上,落日尚未完全沉落下去,那一点点余晖在山边兀自挣扎,终究拗不过这倔强的夜色,忽明忽暗之间,反倒使天边的色彩愈加地昏沉起来。  西寨门楼的阁楼里,燕飞白倚窗独坐。  湿漉漉的风吹进窗来,鼓动着他那他那一袭洁白的长衫。  衣袂飘飘,不时地沾染上一片细密的雨滴,竟渐渐地湿润起来。  他不顾。  他就着这冷清惨淡的雨景,右手提起一杯薄酒,仰头一饮而尽。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凄凉的风雨之夜,凄苦的英雄之心。  燕飞白自斟自饮。  他饮的是酒么?在那晶莹剔透的水酒之中,不知溶解了多少的苦闷与愁怨!  他本不好饮酒,但自从在烟柳城柳藏刀那里沾染了这琼浆玉液,便再难戒去。此时此情此景,正宜用这酒气杀一杀心中的愁闷!  只是,他不知,古人早已有言:举杯浇愁愁更愁!  所以,三五杯入口,三分醉意撩拨着那七分愁苦,使近来这一段艰难的往事,不禁在他的脑海里涌动起来。  他自从独闯镇剑山庄以来,真是诸事不顺,现在竟至到了英雄末路的境地!  他莫名其妙的背负上了上官世家的命案,成为所谓江湖同道人人得而诛之的恶贼。  他也因此而稀里糊涂地成为了一个人的杀父仇人。那一个人,竟是他最爱的女人。  他的兄弟,烟柳城柳藏刀,不再把他当兄弟,反而要谋取他的性命去邀功领赏。  他的宝剑,离芒剑,那是一把和他心有灵犀的神器,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却被他轻而易举地遗落在烟柳城。  他为了洗清自己的冤屈,求助于金花寨,现在反倒连累金花寨有累卵之危!  他想到这些,不禁又悲又怒。  他顺手举起才斟满的那杯酒,乘着五分酒意,把酒问一问青天:苍天,为何要和我燕飞白过不去哟!  青天没有回答。  风依旧是风。雨依旧是雨。风雨携手而来,嘲弄着他这令人啼笑皆非的命运。  燕飞白半举着那杯酒,醉眼朦胧地自言自语道:“天哟!你故意要捉弄我,这杯酒,不予你喝!”他收回手来,举杯一饮而尽。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深邃的夜空中,忽然划过一道凌厉的闪电,瞬间把这乌黑的雨夜照得通亮。  燕飞白的眼睛在那一刻扫过窗外。窗外只有簌簌的雨。  他提起那把通身雪白的酒壶,又斟满一杯。  这一次他扪心自问:自己的初衷呢?忘记了么?  当然没有忘记!  自己要成名!自己要做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自己还要重振燕门玉剑堂,恢复祖上的至尊荣耀!  然而,这一切,现在看起来,岂不是痴人说梦一般?这坎坷不平的遭遇,与自己的初衷岂非南辕北辙?  又一道霹雳闪过,撕天般的嘶吼,振聋发聩,直教人冷不防地打一个机灵。燕飞白蓦地晃一晃手,把那杯水酒向窗外洒去:去你的风!去你的雨!我燕某人才不怕哩!  被泼出的酒水和那闯进窗来的风雨打一个照面,酒水泼泼辣辣,好似把那雨滴尽数扑了出去。  燕飞白的眼光随着那酒水跳出了窗外,借着适才那一道闪电剧烈而短暂的光明,他隐隐约约地看到,在寨门楼前的那棵大树下面,仿佛有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燕飞白晃一晃脑袋,揉一揉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地方,等到又一道光亮的闪电划过,他终于确定自己的眼睛所见:那大树下面,的的确确地站着一个人!  燕飞白虽然半醉半醒,但他反应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危险!  所以不等那闪电转瞬即逝,他早已纵身跃出窗外,秀燕一般向那个人影疾疾地掠去! 第三十六章 原来是你 - 燕歌剑鸣 - 骇哥   燕飞白疾疾地飞掠,穿梭在风雨之中。  清凉的雨浇落下来,把他那七分醉意醒去了五分。  他只是几个潇洒地起落,便跃到那棵树下,定身站在那人不远处。  借着寨门楼上的灯火投下的昏黄的光,他看见,那人着一身黑色夜行衣,头戴一个白纱斗笠,一层纱帘遮住了脸,模糊间看不清面目。  燕飞白抱拳道:“这位兄台,此处危险,不知阁下可是在这树下躲雨么?”  黑衣人一言不发,却突然把那白纱斗笠顺手摘下,手一扬,隔空抛掷过来!  那斗笠在半空打着旋儿,宛如菩萨掷出的一片飞速旋转的金钹,把周围沾身的雨滴全都震飞出去!  雨花四溅,风雨无阻!  燕飞白暗吃一惊:从雨滴被震飞的力道来看,这人抛出的斗笠,至少挟带了八分内力!而这挟带着深厚内力的斗笠,不偏不倚正是向自己激射而来!  燕飞白猝不及防,他的确没想到那黑衣人会突然出手,而且这致命一击居然用的是毫不起眼的竹篾斗笠!  若是这斗笠再慢上一分――只需一分,他就可以轻松地使出轻功,用一个旱地拔葱或是燕子三抄水,从容不迫地躲开这一击。  但这斗笠来得实在是太快,甚至比那驰风掣电还要迅疾!  况且那抛出斗笠的黑衣人本就离他不远!  既然不能以动破动,他就只好以静制动!  燕飞白双脚使个千斤坠,顺着那斗笠汹汹的来势,身子向后仰出一个铁板桥,让那飞旋的斗笠掠面而过!  只这一闪的功夫,那白纱斗笠在借着旋劲儿,中途返折回来,又飞回了黑衣人手中!  燕飞白站直身子看时,那黑衣人早把左手一挥,又把那白纱斗笠戴回了头上!同时,黑衣人右手竟“唰”的一声掣出了腰间悬挂的利剑,不顾雷电之危,使一个“灵蛇吐信”,直直地向自己刺了过来!  剑长三尺,在雷电之下闪烁出冰冷耀眼的光芒!  离芒剑!  燕飞白几乎叫出声来――那正是他不慎遗落在烟柳城的离芒宝剑!  他适才下来得匆忙,未曾随身携带刀剑之器。他也明白,此时总有刀剑在手,恐怕也难以格挡开这迅猛的一击――因为对方手中所持的,是先秦神器离芒剑!  这一击,对方是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剑尖来直刺自己的胸膛。  这真是恰到好处的一刺,因为黑衣人拔出这宝剑的时候,剑尖距燕飞白的前胸就已经仅有两步的距离!  所以,黑衣人只需快速向前飞跃两步,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把剑送进燕飞白的身体!  此刻,剑尖似乎已经凝聚了剑身上所有的杀气,且沾染着这风雨的悲戚,更加的寒气森森!  剑尖距燕飞白的前胸已仅有三指之遥!  危难之际,燕飞白忽然伸出右手食、中二指,暗运内力,往那剑身上稳、准、狠地飞速一夹!  那离芒剑似乎早已与主人灵犀相通,被主人两指一夹,竟再难前进分毫,一动也不动地停在了燕飞白胸前一指之地!  黑衣人不禁一怔――他没有料到燕飞白居然会使这指上的功夫!  原来,燕飞白近日来常与花伴暮切磋武艺,花伴暮祖传的“惊艳一指”自是独步天下,燕飞白在武功上的悟性极高,一来二去,他于这指上的功夫竟也粗懂了一二皮毛!  黑衣人一怔的功夫,燕飞白忽然一个箭步欺身向前,同时又使出左手食、中二指,向前敏捷地一夹,探囊取物般把那黑衣人的白纱斗笠取在了手中!  这回竟轮到了燕飞白一怔,他盯着黑衣人愣一愣神,片刻才缓过神来:“原来是你,我早该想到的!” 第三十七章 我信了你 - 燕歌剑鸣 - 骇哥   燕飞白愣一愣神,手中的斗笠滑落在地:“情儿,我早该想到是你。”  那头戴白纱斗笠的黑衣人正是上官有情,她似乎是无可奈何地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的功力又进一层,我,如今更是杀不了你了。”  燕飞白捡起落在地上的斗笠,交还给上官有情:“情儿,我若知道是你,就不会躲闪了。”  上官有情接过斗笠,又把它和离芒剑一起丢落在地,她鼻子一酸,再也抑制不住,那双忧伤的眸子里流淌出了两行晶莹的泪水,  燕飞白张开双臂,挥手一揽,一把便把上官有情揽在了他那宽广的怀里。  上官有情也伸出双臂,顺势抱住了燕飞白,抽泣道:“燕大哥,假如你我只是初见,假如你没有卷入这场纷争,那该多好。”  燕飞白用力搂住上官有情。他没有说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两个如此热恋的年轻人,不得已而卷入了这场风波,由恋人而忽然反目成仇,这种从天上落到地下的情感纠葛,就好像在炙热的恋爱之火里把身心灼烧的通体炭红,却又突然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寒彻肌骨的冰水,也如那刚出炉、拿去淬火的剑坯一般,在世间留下一声哀婉绵长的叹息,这其中所要承受的压力,自然非比寻常。  两个苦命鸳鸯相互拥抱在一起,享受着这美好而又短暂的依偎。  燕飞白挺着宽阔的胸膛,让上官有情倚靠在怀里。此时,在这个风雨凄凄、无人注意的不起眼的角落里,他们,或许真就变成了初见,或许真就从来没有任何的仇怨,或许,就只是两个简简单单、真心相爱的恋人。  凄冷的风,冰凉的雨,把两个人淋成了雨人。  多日来,上官有情已经承受了太多太重的悲伤和苦恨,她太需要有一个毫无顾忌地依偎,让她那沉重的压抑得到一个集中地释放,于是,她甫一抱住燕飞白,眼泪便放肆地流个不停,在她那张白里透红的玉颊上,已分不清流的究竟是滚烫的泪、还是凄凉的雨。  雨一直下,风一直刮。  但两个人谁也没有感到寒冷,因为他们彼此被两颗火热的心炙烤着。燕飞白和上官有情借着这雨,此刻就仿佛融化在了一起。  许久,等到上官有情的抽泣渐有渐无的停歇下来,燕飞白才打破这个美丽的沉默:“情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竹叶青和霜飞渡赶回来,这件案子就会真相大白,而我将恢复清白之身,届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燕大哥,你果真不是凶手?”  “情儿,你不信我,我不怪你。”  “不,燕大哥,我信了你,”上官有情把燕飞白抱得更紧了,“上次红树林分别之后,我便去烟柳城索回了你的离芒剑,我这次来,就是要把剑还给你。”  “情儿,只要你相信我,我便知足了。”燕飞白忽然有一种莫大的解脱感,他感觉,只要上官有情相信他,就算是天下人全都冤枉了他、全都要与他作对,他也全不在乎了。因为这天底下,至少还有自己的心上人可以寄托、可以托付――难道还有比这更值得向往、更值得满足的事情吗? 第三十八章 爱的力量 - 燕歌剑鸣 - 骇哥   风雨交加,雷鸣不已,这样慷慨激昂的夜色,虽比不上花前月下那样浪漫婉约,却也在壮怀激烈之中别有一番情趣。  此刻,就如燕飞白和上官有情一样,相拥在一起的恋人,一定也是不少吧!  譬如,在那金花寨的大寨里,花伴暮就已经把兰君儿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外面雷雨交织,花伴暮的心绪也随之起了波澜,渐渐地不平静起来:“兰儿,此番我如此孤注一掷,给金花寨引来这场大麻烦,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兰君儿把头斜靠在花伴暮的肩头上,用她那玉手轻轻地拍一拍花伴暮的后背,柔声道:“暮哥,我不懂什么对不对、错不错,我只知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花伴暮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兰儿,有你在,我便什么都不怕了。”他口里这么说,心中却又有一点隐隐的担忧。有人说,相恋的感觉,就像突然有了铠甲,也突然有了软肋。  花伴暮眼下就是这种感觉。他从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顶天立地的刚烈男子。但自从和兰君儿相恋以来,他便感觉自己有了软肋、有了死穴。他有了怕。他生了畏。他生怕自己保护不了这份爱。他生怕自己的兰君儿有一天会不在身边。  这种豪情万丈,与这份柔情似水,并不矛盾。这就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这就是铁骨、柔情――铁骨柔情。  花伴暮此时的隐忧,正是出于在激烈之后的冷静。他现在细细想来,自己为了保住金花寨的金字虚名,为燕飞白挺身而出,逞了一时之勇,却把金花寨置于了四面楚歌、鱼游沸鼎的境地。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好苦撑下去。  他并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他只是担心,自己在这场浩劫中会失去挚爱的兰君儿。他只是担心,自己真的无法保护这份令人不舍的浓浓的爱。当然,他并非没有为金花寨众位兄弟担心,只是这份担心,比起他对兰君儿的爱情来,简直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了。  或许,他这就是爱情大过兄弟之义、大过朋友之情的那种自私。  他这个人,为了这爱,可以去生,可以去死。像他这样陷入爱河的人,谁又能说得清楚,究竟是自私、还是无私呢?  这爱,的确是说不清、道不明。花伴暮忽然感觉,这爱似乎是带着某中奇特的法力,赋予了他无穷的力量,这种力量,不是与生俱来,却要比那与生俱来的力量还要巨大。有了这神力,他感觉,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能一手托住!  兰君儿在他肩头轻轻一吻:“你不怕,我也不怕,咱们都不要怕。”  花伴暮用手抚一抚兰君儿的后背:“对哟,兰儿,咱们都不要怕。”  外面忽然又划过一道凌厉的闪电,瘦细的电光倏地一闪,似乎在那瞬间把无垠的夜空劈为了两半。紧接着便在天边传来了滚滚的惊雷之声,阵阵轰鸣,就像是伴随着那闪电劈裂天空而产生的声声巨响。  花伴暮望着倏而亮如白昼、又倏而黑暗下去的夜空,喃喃道:“哦,是他来了,他终究是来了!”  兰君儿仍陶醉在这柔情蜜语之中,浑然不觉外面的声声雷电:“任谁来了,咱们也不怕,对么,暮哥?” 第三十九章 蓝袍老人 - 燕歌剑鸣 - 骇哥   花伴暮眯眼望着夜空中划过的一道闪电。突然,他瞳孔放大,睁大了眼睛:“兰儿,我有种预感,应该是他来了,没错,应该是他来了!”  兰君儿紧紧抱住花伴暮,她不愿被外界打破这片刻的美好,只把头在花伴暮的肩头埋得更深了:“管他是谁呢,暮哥,咱们不怕,不要去管他。”  花伴暮没有答话。  兰君儿忽然觉得气氛变得有些怪异,她感觉到身后似有一股寒浪源源不绝地向她的后背扑来,而花伴暮的身体却是渐渐地发烫起来。  兰君儿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一刻,她不敢回头。  然而她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  她这回头一看,便是大吃一惊:只见在她身后两三丈远、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蓝袍老人,这老人满头长发已是皆白,但那张方正红润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他的双眼虽然是半开半合,却难以遮掩住他那傲视天下的神采。  当然,兰君儿现在所关注的重点,当然不是这蓝袍老人容光焕发的容貌。她的目光最后集聚在了这老人白皙如玉的左手上。这蓝袍老人向前半伸着左臂。他的左手圆润光滑,从那宽袍大袖中凸露出来,若不是因为那根断去半截的末尾小指,它真可以说是近乎于完美。那拇指和无名指优雅的向内蜷缩――他只是直挺挺地向前伸长了那两只修长的食指和中指。  兰君儿从手看到手指,当然只在眨眼的一瞬,接着她所看到的,才真正让她心里“咯噔”一下,如临大敌般紧张起来:那蓝袍老人绝不是要炫耀他那令女人都要嫉妒三分的白皙玉手,因为在他那伸直的食、中二指的末端,赫然激射出一道闪电一般的又直又亮的白色光芒!  兰君儿顺着这道白色光芒看去――她的目光此时正是由远及近,只见在这道光芒将尽未尽、似有还无的末端,硬生生地又顶上了一道金灿灿的黄色光芒!两道光芒硬碰硬的剧烈顶撞着、僵持着,拉锯一般的此长彼消、此消彼长。  兰君儿暗暗道一声不妙,看来这蓝袍老人射出这道闪亮阴寒的骇人指光,正是要对她和花伴暮不利,而花伴暮在急切之间不能取胜,只能凭指力暂时稳住局面:那道金光直射的黄色光芒,自然是花伴暮用“惊艳一指”的深厚指力射出去的指剑。两道指光棋逢对手,一时难分胜负。  花伴暮忽然悄声道:“兰儿,你用右手发力,打他右侧天池穴。”  兰君儿没有回身,仍是趴在花伴暮的怀里,但她的右手却悄然捏起一个兰花指,暗暗运起内力,向后使出了“君子兰花指”中的一式“弹指飞花”!  只见一道粉色的指光突然疾速地射向了蓝袍老人的右胸!  这一击,出其不意,似乎是必中的一击!  然而,出其不意的事情,结果往往会更加地出其不意。  说时迟、那时快,蓝袍老人见这道粉色指光袭来,只把他那双半开半合的双眼从容地睁了一睁,便又松弛地半合下去。同时,他的右手突然一扬,同样是用食、中二指,间不容发地又射出一道锋锐闪亮的白色光芒!  这道白色指光光彩夺目,如流星一闪,把那飞射而来的粉色指光削落在了半空之中! 第四十章 南宫九指 - 燕歌剑鸣 - 骇哥 第四十一章 惊艳一指 - 燕歌剑鸣 - 骇哥   花伴暮几个箭步,抢攻一指。这一指用了十成的功力。  惊艳一指,又惊又艳!  南宫九指见花伴暮一指戳出,气势汹汹地近身而来,锐不可当,便不敢硬接。  当年他就是败于花千树惊艳一指中的这一式“直捣黄龙”,被花千树近身戳去了左手尾指。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现在见到这一招一式,仍是心有余悸。他没有把握能化解这一式。  于是,他只好躲。  南宫九指踩着步法,急急地向后退去,以图卸去花伴暮这一击的三分杀力。  花伴暮不依不挠,一击不成,一招又出。他换招极快,只把手指向前飞快地狠戳,瞬间击出三十八指,分点南宫九指周身三十八处大穴!  兰君儿密切地关注着局势,如果花伴暮稍有不测,她立即就会出手相助。  南宫九指毕竟是双手发力,他的左手右手,几乎是在同时各自挥出一十九指,见招拆招,眨眼之间破去了花伴暮的三十八指飞戳!  南宫九指这些年来一直在苦苦摸索惊艳一指的破绽,近来他终于若有所得:花家的惊艳一指是一门近身缠斗的上乘指功,若是近身相搏则威力会增加一倍;但若是隔空发力,杀伤力则会大减。而他的电冰流星指则是恰恰相反,电冰流星指的法门在于长距离攻杀,若能与对手拉长战线,必会对其形成极大的克制。当年他和花千树那一场较量,他正是以己之短攻敌所长,不吃亏才怪!  南宫九指明白,惊艳一指更厉害的杀招还在后头,此时不宜再与花伴暮近身缠斗下去,必须制造一个长距离攻杀的机会!  于是,他趁花伴暮变招的空当,把那宽大的衣袖向身外一扬,忽地变指为掌,运起十成的功力重重地推了出去!  这一掌有排山倒海之势,浩浩荡荡地向花伴暮的前胸堆压过来。  花伴暮不得不随之也换指为掌,右手推出,硬接了南宫九指这功力深厚的一掌。  两人一对掌,霎时间各自虎口一麻,互相把对方向后震出去五六步远!  南宫九指倒退五步,站稳身子的时候,已经置身于屋外寨院之中。天外划过一道闪电,把这阴沉的雨夜照的煞白,  南宫九指打量一下眼下的格局,此刻正是出击的最佳时机。他仰面一声咆哮,啸声和那后至的霹雳之声混在一起,焕发出骇人的声威。  紧接着,他把两条手臂举向上空,两只手在头顶上翩翩乱舞,指尖上闪烁的两点白光随着这乱挥乱舞渐渐地让人眼花缭乱起来。  兰君儿诧道:“暮哥,这南宫老头儿是被雷电击疯了么?”  花伴暮剑眉一耸:“不,不对,他这是要出杀招了!”  花伴暮言犹未尽,南宫九指忽然把两手向身前一点,大喝一声:“去!”  兰君儿看时,只见自寨院之中、自南宫九指的指尖,源源不绝地飞射出数不清的点点白色指光,如密集的箭矢一般向自己和花伴暮激射而来!  “不好,是指电流星雨!”花伴暮情不自禁地喊出一声,他急忙深吸一口气,右手指尖运力,用一式“一指画墙”,在自己和兰君儿身子前方划过一条长长地弧线。  指尖过处,召唤起四周的气场,在他们身前竟瞬间形成了一面乳白色的扇形气盾! 第四十二章 陪你看流星雨 - 燕歌剑鸣 - 骇哥   花伴暮用惊艳一指中的“一指画墙”,在周围的气场中召唤出一面乳白色的气盾。  透过这面半透明的气盾,花伴暮和兰君儿看到,南宫九指发出的指电流星雨,密密麻麻地迎面激射而来!  那数不尽的烁烁指光,宛如天外飞落的点点流星,风驰电掣,穿破厚实的实木墙壁,摩擦出噼里啪啦的摧枯拉朽之声,但余势未减,犹挟着吞噬天地的虎虎生威,嚣张跋扈地一往无前!  兰君儿担心道:“暮哥,这道气层,看起来弱不禁风,真能挡得住这指电流星雨势不可挡地猛烈冲击么?”  花伴暮淡淡一笑:“兰儿,拭目以待吧,你要对我有信心。我早就答应你,一定陪你看一次美丽的流星雨,陪你许一次只属于两个人的愿望,今日看来,要多谢南宫老头儿帮我了却这桩心事了。”  兰君儿瞪大了眼睛望着飞射而来的千百指光:“暮哥,你还有心情说笑。”  两句话的功夫,那点点指光已蜂拥而至!  花伴暮召唤出的这面气盾果然是“一盾当关,万箭莫开”!那指电流星雨呼啸着冲击过来,却无法突破这面似有似无的柔软气墙,只是在这面气盾上狠狠一吻,便触电一般纷纷地向两侧斜斜地反弹出去,残势未衰,把屋子里的桌桌椅椅、瓶瓶罐罐击打得粉身碎骨。  花伴暮侧脸一笑,把手搭在兰君儿的肩膀上:“可惜了这些桌椅花瓶儿,兰儿,快许愿,迟了可就来不及喽!”  兰君儿轻轻拍落花伴暮搭在肩上的手:“暮哥,别闹,现在可不是闹的时候。”  南宫九指见自己这最为得意的绝招竟然被花伴暮这个年轻人轻而易举地化解,未免有些失望。但他在失望之余,更有些怒气。因为,这两个年轻人在破去自己这一击的闲暇之余,居然有兴致谈笑风生、打骂嬉闹,似乎是浑然不把自己平生最得意的这一式“指电流星雨”放在眼里!他那一双鹰眼忽然睁得铜铃一般大――目光里的杀意更浓了!  他越想越气,以至于怒不可遏起来: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大难临头,居然如此轻敌,且看我这最致命的一击吧!  ――他,还有更厉害的杀手锏!  他抖一抖衣袖,把双掌合十――十根手指叠对在一起,指尖上跳跃的几点光芒便也汇聚成一点,渐渐成为一个愈来愈大、愈来愈亮的丰满光球,最后要比原来增扩了十余倍!  那光球十分的闪亮夺目,连那不时划过的耀眼的闪电也要显得黯然失色。  南宫九指蓄好了势,便把眼睛眯一眯,把合十的双掌向身前微微一探,声如洪钟地喝出一声:“破!”  那闪亮硕大的光球突然就从南宫九指的指尖破空射去!这一击虽然只有一道指光,但它的声威却比适才那一式“指电流星雨”还要浩大。  ――很明显,南宫九指这一击,化零为整,把那千百流星雨的威力聚集成一点,势必要突破那面刀枪不入的气盾。  花伴暮不禁心头一紧,“飞指一杀!”四个字脱口而出。  那气盾此时看起来,似乎已是不堪一击。  花伴暮一时没有对策,他只好拉起兰君儿的手,迅疾地向后撤去! 第四十三章 好沉重的剑 - 燕歌剑鸣 - 骇哥   花伴暮拉着兰君儿飞速地向后退却,退出去六七步,后背倚住了墙壁,再无退路。  而南宫九指发出的那骇人光球,此时正好撞击在那面气盾上。光球在气盾上稍有迟滞,那阴寒彻白的光辉,终究是把气盾穿出了一个窟窿!  气盾乍一被穿破,再难阻挡光球的前进之势,其精华反而被光球尽数吸附过去――于是,那硕大的光球在突破了气盾之后,声势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又扩大了两倍,炫耀着精光滚滚而来,更加地咄咄逼人了!  花伴暮急忙运起内力,向前射出一指灿黄的剑光,企图又想和这光球拼成对峙之势。只是南宫九指这一记“飞指一杀”是集毕生修为之精华,倾全力而发出的一击,这光球的威力,远非初时那白色剑光可比¬――南宫九指毕竟比花伴暮多有二十几年的功力!  于是,那光球乍一抵触在自己指剑的锋芒上,花伴暮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那不光是心里上的压力――他的指剑切切实实的被光球向内挤压地越来越短!  兰君儿见那光球将花伴暮的指剑一点一点地蚕食,不觉心急火燎。她急忙捏起一指,弹出一记粉色指剑!  粉色指剑往光球上一撞,把光球逼退了一步,而花伴暮的金黄指剑便随之进逼了一步。兰君儿稍感欣喜,她故技重施,一连弹出去三指,一口气把那光球逼回去三步之遥!  这时,南宫九指缓步走进屋里来。他眯着双眼,在眼缝里透露出两道可怖的杀气。他信手一挥,向光球射出去一道蓝色指剑。那光球不知是被这蓝色指剑重又激活了,还是被这蓝色指剑及时补充了能量,霎时又恢复了生气,凭空抖一个机灵,又一步步地向前推进回去!  南宫九指凭着他多有的二十几年深厚修为,已经稳占上风。花家的惊艳一指虽然厉害,奈何花伴暮只是一头“初生的牛犊”,其功力修为岂可与南宫九指同日而语?  不过话说回来,花伴暮能支撑到现在,逼南宫九指不得不使出自己的杀手锏,在武林同龄同辈人中,已算得上一流的、高手中的高手了!倘若他此时不是一个翩翩公子,而是一个也在功力修为上倾注了几十年心血的白头老者,只怕他只出手一招,南宫九指就要落荒而败了。  但此时就是此时,事实容不得假设。此时他就是一个修为尚浅的年轻人。南宫九指只须再出手一击,他和兰君儿必会被那光球撞击地尸骨无存。  南宫九指稳操胜券,他眯着眼――他在自己有十分把握的时候就喜欢眯着眼,只有当突然发生变故的时候,他才会把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那预示着他要用更为厉害的绝招了――他把右手一挥,就要从容地发出最后的致命一击。  但是,他那眯成缝的眼睛里忽然寒光一闪――似乎有一个影子在他的头顶之上飞身而过,向前方扑落下去!他随之猛然睁大了眼睛,似乎能把眼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南宫九指看时,一个白衣人,好似穿门而入的一只秀燕,白衣飞飘,隽逸飘然。  白衣人双手紧握一把三尺长剑,向前扑落的同时,把那长剑也重重地劈落下去!  力贯千钧,好沉重的剑!  好沉重的剑法!  好沉重的劈斩!  白衣人这一剑,似乎是凝结了千古以来的怨仇戾气,沉稳泼辣之中又有五分阴鸷酷烈,剑锋所至,那闪耀着无尽光辉的光球瞬间被斩为乌有!  白衣人稳稳站落,执剑而立。  南宫九指叹口气道:“年轻人,好俊的剑!你,什么人?”  白衣人回转过身来,手上寒剑映着那天外闪过的一道霹雳,阴寒森森,分外夺目:“我,燕飞白。”  南宫九指冷冷笑道:“好好好,自古英雄出少年,不过,你的死期也不远了。”他喘一口气,忽地转身腾空跃去――适才奋力而发的“指电流星雨”和“飞指一杀”耗去了他不少的真气,此时他稍感疲惫,燕飞白这一来,他显然已处于绝对的劣势,他便只好识时务地铩羽归去。半空中传来他一声呼啸:“花家小子,此番若不是这个燕飞白,便已经决出胜负。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其实他和花伴暮之间这场的比斗,在事实上已经胜负分晓。只不过,他南宫九指觉得,必须要有一个名正言顺地胜利,才能在江湖武林中洗刷他二十年前的一败之耻。所谓“功名利禄,趋之若鹜”,谁又能挣脱这缠绕在心中的羁绊呢? 第四十四章 大战前夕(上) - 燕歌剑鸣 - 骇哥   “燕兄,好剑。”花伴暮和兰君儿向燕飞白打个招呼。  燕飞白那一剑确实是阳春白雪的一剑。  那一剑挥出,威风凛凛、气吞山河。  那一剑挥出,顿时把燕飞白多日来的苦闷和阴郁全都发泄了出去。燕飞白只觉胸中之块垒皆随那长空一剑而轰然破碎,一股积郁之气喷薄而出,心中舒坦了不少。  燕飞白静一静神,转身应道:“飞白给花兄惹来诸多麻烦,实在有愧。”  花伴暮摆手道:“燕兄,你又要客套起来了。”  兰君儿笑起两个酒窝问道:“燕大哥回大寨所为何事,为何会来得这样及时?”  燕飞白挥手引剑入鞘,朝门外喊一声:“情儿,快进来。”  门外走进一个黑衣女子,正是上官有情。她虽然看起来面带忧郁之色,却仍然有着与神俱来的英姿飒爽的神采。她走上前来,行一个拳礼道:“花寨主,在下上官有情,有礼了!”  兰君儿黛眉微蹙:“你,是上官家的人?”  燕飞白怕有误会,忙答道:“兰姑娘,她的确是上官家的人,不过,她更是我的情儿。”  兰君儿心领神会,便上前挽住上官有情的手,笑道:“情儿姐姐,非常之时,不要怪妹妹我多心。”  花伴暮回礼道:“上官姑娘,请放心,燕兄在我金花寨,绝不会让他少一根头发。”  上官有情拍一拍兰君儿的手:“你是兰妹妹吧,女中豪杰,让姐姐我汗颜了,燕大哥在贵寨多有叨扰,花寨主,兰妹妹,有情代燕大哥拜谢了!”  兰君儿嗤嗤一笑:“你们两个呀,都是这样客套,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上官有情被说得有些娇羞,那苍白的脸上终于泛了些红晕。  天边传来一阵隆隆的闷雷之声,那是闪电惊雷最后的一声叹息。  这雨,已不知停了多久。  夜空渐渐泛出了青蓝色。这夜,也要接近尾声了。  花伴暮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这一夜哟,真是太漫长了。”  是哟,这一个寻常的雨夜,的确是发生了太多的不寻常!  燕飞白应道:“花兄,日前快刀诸葛一伙儿人前来西寨寻衅,菊人大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一人独守西寨已是绰绰有余。倒是东、南二寨,因竹叶青和霜飞渡这两位寨主不在,防守略显薄弱。我和情儿商量好了,今日就来毛遂自荐,愿去东寨或是南寨尽一份微薄之力,你意下如何?”  花伴暮犹在犹疑,他在心里对上官有情这个不速之客仍是不很放心。  天渐渐亮了起来,不过那淋过雨的乌云还未散去,黑压压的盖在金花寨上空,使这黎明带着些灰暗的色彩。  这时,雪孩儿和小梅花奔入大寨,飞报而来:“禀寨主,上官无恨已派大军把金花寨四周紧紧围了起来!”  花伴暮冷哼一声:“上官无恨,欺人太甚了!”  兰君儿问道:“小梅花,咱们的四寨固若金汤,他们各派了哪些门派?”  小梅花晃着脑袋想了想:“北寨,是秦岭三杰和南山五派;南寨,是崆峒派、昆山派和运河帮;西寨,是烟柳城的柳藏刀、鱼鳞堡的鱼家傲、落霞寺的色和尚,还有白鹿镇的鹿寒愁;东寨,是华山派和风雷山庄的巴神刀、牧龙剑。”  兰君儿劝道:“暮哥,军情紧急,还需早做决断。”  花伴暮终于做了决定:“既然燕兄执意要去,我看,南寨有大泽,可倚为天险,东寨无险可守,你和上官姑娘就去守东寨吧,如何?”  燕飞白应道:“愿听差遣!”  小梅花和雪孩儿也请命道:“寨主哥哥,南寨虽有天险,但也不可无防守之将,我们,愿去走这一遭!”  这两个小家伙儿虽然年纪小,平时多是顽皮,此刻兵临城下,他们却是十分懂事,这让花伴暮十分欣慰:“你们去南寨历练历练也好,不过,万事商量着来,可不要瞎指挥。” 第四十五章 大战前夕(中) - 燕歌剑鸣 - 骇哥   旭日初升。雨后的的清晨,空气中带着些湿漉漉的味道。  上官无恨伸一个长长的懒腰,从木榻上爬坐起来――勾心斗角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昨夜的风雨雷电他浑然不知,金花寨里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他更是无从知晓。他只管暂时放下保持了一整天的老谋深算,舒舒服服地睡一个安安稳稳的好觉。  他要舒缓一下自己的疲惫。  他的确是有些疲惫。古人说,“稳坐中军帐,杀死飞来将”。这坐居大帐、运筹帷幄之事,看似悠闲,实则却要比那冲锋陷阵更要费心劳神。  他的心眼儿太多,心便闲不下来、静不下来。  他不是一个可以闲得下来的人。他精于算计,亦勤于算计。  他只要意识清醒,就会不断地处心积虑。  所以他每天晚上都会睡得很早。只有长时间的睡眠才能缓解他心神的疲劳,才能让他在第二天继续保持一种冷静的状态。  当然,他之所以睡得如此安心、如此毫无顾忌,是因为吴是非就守在大帐外面,寸步不离。  尽管昨夜风雨交加,吴是非却在帐外一直站得笔直。他认为,既然无恨公子提拔他做护院总教头,他就应该尽职尽责、忠心耿耿。他本就是一个沉稳的人,现在这护卫中军大帐的重担落在了他的肩上,他更是风雨不移、雷打不动。  淋了一夜的雨,熬了一夜的眼睛,吴是非几乎要精疲力竭了。他毕竟也是血肉之躯,不是铁打的金刚。他此时的神态,就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在这迷迷糊糊的时候,恍惚之间前方走近一人,他便下意识地拿胳臂一挡:“止步!什么人!”  那人拍一拍吴是非的肩膀,哈哈一笑:“吴总教头辛苦了,不知无恨公子醒了么?”  吴是非揉一揉困倦的双眼:“原来是诸葛先生,公子未醒,先生可有急事?”  上官无恨刚好在帐内洗漱完毕,听这问答之声,便道:“可是诸葛先生来找我么,快快请进。”  快刀诸葛掀起帐帘,大步跨进帐来。  无恨又吩咐道:“吴总教头劳累了一夜,快去歇息吧。”  吴是非答了一声“诺”,如获重释地吁了一口气,往侧帐补觉去了。  快刀诸葛径自坐了下来:“昨夜这雷雨一停,我便按照公子的吩咐,把人都派出去了。”  无恨剑眉一挑:“昨夜落雨了么,我睡得死,却分毫未知。不过先生做事,我自然放心,如今只等我那有情妹妹的消息了。”  快刀诸葛接着道:“公子以为,这上官有情会按咱们说的做么?”  无恨顺手抄起他的金丝雀屏扇,自信满怀:“她也是个重大义的人,这样苟且的事,她本不会去做。但是,陷入热恋中的人往往会失去冷静的头脑,他们会为了恋人而疯、而狂、而奋不顾身、而不顾一切。如今咱们把这大军往金花寨一围,造成一种金花寨指日可破、燕飞白命在须臾的态势,先生你说,我这有情妹妹,现在还能禁得住压力么?”  快刀诸葛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这上官无恨,真是把人性摸得透彻明白,他这样鬼一般的心机,将来上官世家在他手中发展下去,必会成为欧阳世家的大患!  但他心里虽有此惊,脸上却表现出一种敬佩的神情:“公子神机妙算,诸葛自问难及一二。” 第四十六章 大战前夕(下) - 燕歌剑鸣 - 骇哥   快刀诸葛与上官无恨正聊得投机,忽然,他耳根一动,剑眉一耸,朝帐外喝叱一声:“帐外何人!”紧接着,快刀诸葛右手那把血腥刀便飞掷出去!  血腥刀“嗖”的一声穿破出去,在那帐布上留下一个刀宽的口子。那口子里吹进风来,仿佛带着伤口喷薄而出的血腥之气。  那的确是血腥味十足的一刀。  他的刀从来都是血腥味十足。  刀够快。说他是“天下第一快刀”一点儿也不过分。  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躲得过他的快刀。中刀的人临死之时往往会闻到一股血腥之气。他们至死也不会明白,这血腥之气,究竟是来自快刀诸葛的血腥刀,还是来自自己伤口处喷涌而出的鲜血。  这就是快刀诸葛,诸葛快刀。  当然,他也有偶尔失手的时候。  比如说这次。  他的刀以雷厉之势破帐而出――那本是志在必得的一击。  但他忽然一惊――一股血腥之气竟朝他扑面而来!  他连看也未看――因为那正是他飞掷出去的血腥刀,却被帐外的人在瞬间化解,并且透过帐布那个口子反掷回来!  刀未至,腥先至。  他也反应极快,右手一挥,血腥刀重又握在手中。  一个人已经信步走进大帐里来。  来者白首蓝袍,容光焕发,白皙的左手残缺了一根尾指。  快刀诸葛已经站了起来:“原来是南宫兄,天底下能破我这一刀的,南宫兄是为数不多的一个。”  南宫九指依旧是眯着一双眼睛浅笑:“天底下能发出这一刀的,诸葛兄也是为数不多的一个。”  快刀诸葛向无恨引荐道:“无恨公子,这位南宫九指一到,金花寨不在话下。”  上官无恨握扇揖道:“南宫先生的大名,晚辈贯耳已久,先生风采,果真动人。”  南宫九指抖一抖宽袖,右手斜掌揖道:“公子新秀之才,老夫亦风闻已久。老夫此次是奉欧阳庄主之命,前来相助与公子。”  上官无恨把金扇在胸前轻摇:“先生一来,大事可成。”  三人谈话间,忽有一个小厮报进账来:“禀庄主元帅,军内飞落一只白鸽,我等截获这道纸条。”  无恨打开纸条:“月黑风高,东寨相邀。情。”  无恨倏地把金扇一合:“鱼儿咬钩了,事情尽在我的掌控之中!诸葛先生,今晚寅时,集中剩余精锐,突袭东寨!”  快刀诸葛答一声:“好,我这就去安排,让各路人马先好好休整一觉。”说完,他拉着南宫九指,退出帐外。及至离大帐十余丈远,他才问道:“南宫兄,你此番前来,究竟所为何事,庄主可有什么嘱咐要转达给我么?”  南宫九指浅浅一笑:“诸葛快刀不愧是咱们风雷山庄的军师,万事都瞒不过你。不瞒你说,我此次前来,并非为了攻打金花寨。”  “那是为了何事?”  “你近来不在山庄,有所不知,日前有上官家的上官小虫,潜入了咱们山庄,偷出了当初无恨公子给咱们庄主的那一个白纸黑字的‘锦囊妙计’。”  快刀诸葛握一握手中的刀:“我早就看出来,这个上官无恨不是省油的灯。”  “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我们在和上官小虫缠斗的时候,冷不防蹿出一人,却把那‘锦囊妙计’从上官小虫手上一把夺走!”  “那人是谁?”  “我们没有看错的话,那人应该是金花寨霜字门的‘洛神飞步’霜飞渡!”  “金花寨!”  “不错,等我们杀了上官小虫,再要去追杀霜飞渡的时候,却又突然杀出一人,这人是金花寨竹字门的竹叶青。”  “灵蛇软水剑,竹叶青虽不是你们的对手,却也一时半会儿不好对付。”  “正是这样,竹叶青身受八处重创,硬是把我们拖住了三个时刻。”南宫九指谈到竹叶青的时候,忽然有一种肃然起敬的神态。  “所以当你们抽身去追霜飞渡的时候,他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快刀诸葛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竹叶青碍了事,风无痕怎会追不上他!随后,我和光头陈、李黑衣、风无痕分头追杀霜飞渡。我循着蛛丝马迹终于赶上了他,我和他大战一百回合,才把他打成重伤,岂料这小子运气不赖,半路又杀出一个轻功绝顶的高手,救起他之后便跑得了无踪迹!”南宫九指恨恨地说。  “这样说来,事情就难办了,这白纸黑字落在金花寨手里,真是糟糕透顶!”  “我在昨晚潜入金花寨探了一探,看起来霜飞渡还没有回到金花寨。”  “必须在他回到金花寨之前就把他摆平!”快刀诸葛说得十分坚决。  “庄主已经亲自动身前来,估计不日便会赶到,只要形势稍对咱们不利,他就会毫不留情地出手。”  “庄主亲自前来坐镇,自然是没什么好怕的了。”快刀诸葛看到地上爬过一只金龟子,便一脚踩上,狠狠地碾了一碾。 第四十七章 情儿,我怎么站不起来了 - 燕歌剑鸣 - 骇哥   夜晚又是如期而至。  今晚与昨夜不同。昨夜有雨,今晚有月。  华灯初上。晚风吹上山来,那一串一串的红色灯笼随之左右摇摆,仿佛是那安静的夜在摇晃着受伤的身子,默默地滴血。  从东寨的寨门楼望上山去,燕飞白依稀看见那金花寨大寨里的金字大旗犹在随风招摇,他不禁想起自己初来金花寨时的情景来――那时也是这面大旗,也是这样在风中不知停歇的猎猎飘动。  他长舒一口气,心内感慨万分:竹叶青和霜飞渡去了多日,不知有没有探出一个结果。  当然,他并不知道,为了他,竹、霜二人,一个已经重伤而死,另一个也是深受重创、朝不保夕。  上官有情从阁楼里走出来,替燕飞白披上一件青黑色的披风:“燕大哥,外面风冷,咱们回屋去吧。”  燕飞白回首转身,顺势把上官有情揽在怀中,然后把那披风向内一扯,两个人便被裹在了黑色的披风里,也一起消融在了这深邃的夜色里:“情儿,你还记得你对着月亮立下的毒誓么?”  上官有情的眼角是含着泪珠的:“我只记得,那一晚的月亮,很早就落下了山。”  燕飞白豪爽地一笑:“所以,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杀我,对不对?”  上官有情没有回答,晚风吹干了她眼角的泪。她只是望了一眼那一弯冰冷的月:“好凉,咱们进去吧,我已经温好了一壶酒。”许是她今晚要偷偷做一件大事,她的声音颤抖地有些不自然。  燕飞白拉着上官有情的手,一步一步地走进阁楼。  酒确实已经温好。  燕飞白自斟自饮了一杯。酒是好酒。  上官有情与他对坐,又为他斟满一杯。  良辰。美景。佳人。  好酒。  燕飞白饮了第二杯,他已有些意乱情迷。  上官有情起身,重又为他斟好了酒。  燕飞白看着上官有情斟酒的温柔模样,不觉看得呆了:“情儿,你好美。”  上官有情坐回座位上:“燕大哥,你说得对,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  燕飞白哈哈一笑:“你是我的好情儿。”他仰面又干了这第三杯。  上官有情不再斟酒。  燕飞白便自己伸手去摸酒壶。他抓起了酒壶,却一不留神没有抓稳,那酒壶又摔落回桌面上。  燕飞白用力地看了看酒壶,又伸手去抓,却怎么也够不到了。  他的视线渐渐地模糊起来,他向上官有情看去。上官有情坐在对面一动不动,但他看起来,她却是忽大忽小、忽远忽近。  燕飞白突然吃了一惊,惊出来了一身冷汗,那刚吃下去的酒立时便惊醒了八九分。  他吃力地站起身来,却怎么也站不稳,终于又跌坐回座位上去!  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只吃了三杯酒,绝不会醉。但是自己为什么会感觉浑身无力?  他仔细想来,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挣扎中,他有气无力地问道:“情儿,我怎么站不起来了,你是不是在酒里放了什么东西?”  上官有情站了起来:“燕大哥,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你中的,是‘软魂逍遥散’的毒。”  “情儿,你终究是要杀了我。”  “不,燕大哥,我刚才说过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杀你。等今晚一过,你总会明白我的心意,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你…”燕飞白只吐出这一个字,便再没有力气说下去了。 第四十八章 史屠夫的灭绝刀 - 燕歌剑鸣 - 骇哥   寅时三刻。月黑风高。  东寨之外不远处,一伙儿黑衣人正潜伏在夜里,蓄势待发。  领头的,自然是血腥双刀、快刀诸葛。在他左右两侧,是他集结起来的剩余精锐。其中,有欧阳家的史屠夫、巴神刀、牧龙剑和南宫九指,有上官家的上官骚客、裴神枪,当然,还有早就围守在东寨之外的雷僧和华山派掌门顾天星。  无边的夜,只有一枚启明星孤零零地挂在夜空中。  东寨的大门被悄悄地打开。开门的人,正是上官有情。  上官有情引狼入室。  快刀诸葛一伙儿人鱼贯而入。  于是东寨就起了火。火乘着风势,把东寨湮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好大的火!  值夜的寨兵几乎没有还手,就被刀光剑影送去了阴曹地府。  其余尚徜徉在睡梦中的寨兵,被那大火散发的热量所烤醒,在慌乱中爬下床来,连衣服也来不及穿好,便慌慌张张地奔出房间,在火海中慌不择路,各自狼狈地东奔西窜。  八九匹恶狠狠的狼,狂笑地看着这些哭喊着的羔羊,挥着刀,舞着剑,趁乱屠杀着这些宛如惊弓之鸟的猎物。  火影刀光,血流成河!  那火烧得通红,把那四处流淌的鲜血映照出一种惨烈的殷红光亮。  血是不会说话的。假如它们会说话,它们一定会诉说出,这一片血渍出自谁的钢刀,那一汪血水来自谁的铁剑。它们也一定会诉说出,在这场灭绝人性的大屠戮中,杀人最多、沾染的鲜血也最多的,是那个面无表情的冷血大汉――他叫做史屠夫。  史屠夫杀人,从来都是一马当先。  他的“灭绝刀法”正如这名字所道出,灭绝敌人、灭绝良知、灭绝人性、灭绝生命。  若论起欧阳昆仑手下的“刀剑八绝”,刀最快,人最精,是快刀诸葛;剑术第一,内力第一,要数南宫九指;刀最刚猛,要数光头陈;剑最曼妙,要数李黑衣;轻功最高,身法最快,要数风无痕;刀最神,剑最奇,配合最默契,要数巴神刀和牧龙剑;而刀最狠、人最狠,杀人最多,则非“灭绝刀”史屠夫莫属。  史屠夫本不叫“屠夫”,他这个骇人的名字,来源于一场杀戮。当年欧阳昆仑率领刀剑八绝横扫中原的时候,曾路过一个小镇。  只因这小镇上的一个顽童向着史屠夫笑说了一句“这人长得好丑”,他史屠夫便挥舞着他的屠刀,一夜间把这小镇三百余户人家杀了个精光!他的刀,本是精钢铸成的宝刀,那一夜却砍杀得卷了刃。  他的面目确实长得有些狰狞,只是从来没有人注意过他的面貌,也从没有人讥笑过他的丑陋。他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只因一句童言无忌,他也要睚眦必报,甚至是报复回去千百倍!  他屠戮了整个小镇,人们从此便称他为“屠夫”。江湖人提起这个名字,无不动容。若不是有风雷山庄、欧阳世家罩护着,恐怕他早已在豪侠剑下死过一千次了!  自那以后,史屠夫脸上再也没有挂过笑容。因为,他已经不再会笑。所以,人们再看到他时,只会看到一种僵硬的表情。这种僵硬的狰狞,再加上他骨子里透着的杀戾之气,更让人感觉有一种近不得身的恐怖。  此刻他就是这样的恐怖。  他每挥出一刀,就至少有五个人应声而倒。  他早已杀人如麻,此时身先士卒地杀起人来,便是轻车熟路、信手拈来,眼皮也不眨一下。  他的眼睛里已经满是火、满是血――他简直是杀红了眼!  快刀诸葛也是杀孽颇重的刀客,但他偶尔看了史屠夫一眼,也不禁浑身打一个寒颤:这史屠夫出生到这世上,配上这“灭绝刀法”,难道是上苍派来灭绝人类的么? 第四十九章 可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 燕歌剑鸣 - 骇哥   东寨火起,这似乎是一个总攻的信号。  这的确是一个很大很显著的信号。  围守在西寨、北寨、南寨的各路人马也立刻动起手来。  尽管他们只是作为佯攻的奇兵,他们仍然是攻杀得十分卖力。他们制造出了杀声震天的声势,只是为了牵制住这三个分寨的兵力,使快刀诸葛的主攻部队可以毫无顾忌地横冲直撞、长驱直入地直捣金花寨大寨。  但花伴暮虽然年轻,却不愧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寨主。  西、北、南三寨的寨兵飞速报来军情之后,他便一眼看穿了上官无恨这声东击西、虚虚实实的阴谋诡计。  花伴暮望着陷入火海的东寨,心急如焚之间并未乱了方寸,审时度势之后,他决定弃守四个分寨,把全部人马集结到大寨中来,一来是集中兵力固守大寨,二来是避免敌人分而治之、各个击破。  雄鸡唱了三唱,那被泼满了血的夜幕终于渐渐地消亡,天色越发明朗起来。金花寨的人马已经全都退守在了大寨。大寨的庭院里,那面金字大旗威武地随风招展,猎猎声中,似是在宣扬着他们不屈的灵魂。  快刀诸葛率领的“天下屠燕”大军也都围逼在了大寨外面。  快刀诸葛仿佛是一只胜券在握的大螳螂,他手握两把血腥刀,绯红的血涂满了他的双刀,血滴顺着刀锋流淌下来,就像是猎人望着肥美的猎物而流下的口水。  司马菊人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他平生何曾打过败仗?从来都是他的刀一出手,敌人就无法前进半步。但现在,他却被敌人逼得步步退却!  此刻,他看到快刀诸葛操着双刀在寨下耀武扬威,那憋在肚子里的火“轰隆”一下便熊熊燃烧起来。他是一个急性子,禁不住火,便朝天吼出一声暴喝,扛着大刀跳下寨来:“诸葛匹夫,可敢再与我大战三百回合!”花伴暮欲拦住他时,已经是来不及。  快刀诸葛心知自己抵不过司马菊人这员悍将,但又不能被他挫了锐气,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菊人兄,我早就说过,咱们之间,定要决出个雌雄。”  司马菊人晃一晃大刀:“废话少说,放马过来吧!”  快刀诸葛却是哈哈一笑:“菊人兄,大战三千回合又有何难,只是如此打法,很是乏味,无论你胜还是我胜,对这战局都没有好处。不如咱们划出个道道来如何?”  “你诸葛匹夫鬼主意多,你说这道道怎么划吧,老子奉陪到底就是!”  快刀诸葛暗暗心笑,这莽夫已然上钩。但他不露声色、不紧不慢道:“咱们双方就来一个三对三、大比武,如何?”  “你的意思是,每回合双方各派一人应战,三局两胜,对不对?”  “对得很,三局两胜,生死无怨!”  “胜了如何,败了又如何?”  “你们金花寨如果胜了,我便把大军撤出金花寨;我们如果胜了,‘金花寨’这个字号就必须从此永远地从江湖上消失,金花寨里的人也必须金盆洗手,从此不再踏入江湖半步!如何,这个条件不算过分吧?”快刀诸葛挑一挑自己的剑眉。  这的确是一个十分诱人的条件,无论胜败与否,金花寨都会付出最小的代价。花伴暮也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司马菊人便一口答应下来:“好,来吧,小诸葛,这第一局,我先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快打诸葛的计策已达成,他无须再与司马菊人拼个死活:“且慢,我方派出何人应战,你是不可插手的。”他说完,向后摆一摆手,自他身后便闪出一人。这人单手行个佛礼道:“久闻司马施主的‘晴空霹雳刀法’天下无双,不知老衲可否讨教一二?”  众人看时,这老僧人,却是上官世家四大金刚之一、以“雷鸣掌”而威震武林的雷僧雷和尚! 第五十章 巅峰霹雳对决 - 燕歌剑鸣 - 骇哥   晴空里突然起了一个霹雳。  众人被惊得愣一愣神,仔细看时,却原来是司马菊人一声暴喝,舞着刀抢攻一招“红尘霹雳决”!  司马菊人挺举着刀,一步一步地向雷僧走去。他走得很慢,他每走一步,便蓄起一层杀力,刀下跳跃起的尘土和沙砾便随之厚重一层。  所谓“刀未至,势先来”,司马菊人这一刀咄咄逼人,但雷僧只是微微一笑,双掌翻出,向前推出了一式“奔雷滚滚”。  这一掌他使出了十成的内力,不留余地,他试图在第一招就把司马菊人击溃。  所以他这一掌挥出,顿时反守为攻!  众人只听,在那刀势和掌力相交之间,惊雷阵阵,雷鸣滚滚!  司马菊人暴喝一声:“好掌法!”  他的“晴空霹雳刀法”,似乎只有暴喝一声才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司马菊人刀势未变,仍是用那一式“红尘霹雳决”,直直地向前走去!只不过,他原本走得就不是很快,现在迎着雷僧的掌力,走得更为缓慢了!  雷僧暗吃一惊:司马菊人并未换招,但他的刀势何以在刹那间就猛增一倍?他看着司马菊人用大刀把自己的掌力一点一点地割裂,一步一步地朝自己缓缓走来,不禁暗自庆幸自己用的是一式“奔雷滚滚”,才不至于落了下风!  他这一掌“奔雷滚滚”,奇特之处就在于,内力可以源源不绝地从双掌发出,所以他虽只是挥出一掌,却等于是击出了十掌百掌千掌!而且,后掌推前掌,威力更可层层叠加!  司马菊人越走越慢,终于是再也不能前进一步――他的刀势和雷僧的掌力在此刻拼成了均势。  势均力敌之间,两人对峙片刻,谁也奈何不了谁。忽然,两人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回刀撤掌!但刀势和掌力未消,两人各自顺势一闪,卸去残余的杀力。  一刀、一掌,司马菊人和雷僧两个人已经打了一个照面。  司马菊人拿刀的手不住地抖了起来:“这厮好深厚的内力!”  雷僧只觉自己双手虎口发麻:“未料天下间竟有这样的人物!”  司马菊人晃一晃手中的大刀,正欲抢攻第二刀,雷僧却摆手止道:“且慢,司马施主,以咱们二人的功力,再打下去也难决胜负。适才这三局两胜已经划出了道道,依贫僧之见,咱们这第一局不妨也划出一个道道来,你看如何?”  司马菊人冷哼一声:“打便打,拼便拼,不料你们都是这般不痛快,非要搞什么鬼名堂。既然如此,你且说,这道道怎么划?”  “我已接你一刀,你若能接我一掌,咱们就算打一个平手,你看如何?”  司马菊人豪爽地一笑:“倒还算公道,你,出招吧!”  雷僧深吸一口气,又运起十成的内力,双掌一翻,击出一掌“铁手飞雷”!  这一掌击出,并没有轰轰的雷鸣,掌力出奇地静,倒是出乎众人意料。  司马菊人双手握刀,只等那雷僧的掌力一到,他便迎头劈出威猛的一砍。  花伴暮在寨门楼上审视着局势,突然眼下寒光一闪,他急忙大喝一声:“司马大哥,小心暗箭!”  司马菊人也觉背后袭来一阵冷风,他早就提防着鹿寒愁的“射魂小箭”。他此时双手挺刀备着那雷僧扑面而来的掌力,只好把右腿向后一记飞踢,用那“黔驴踢虎”的招式一脚把来箭踢飞!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与那鹿寒愁的“射魂小箭”同时袭来的,还有柳藏刀的“柳叶飞刀”!  柳叶飞刀更为阴狠,它的破空之声微乎其微,日前在西寨,若不是燕飞白及时察觉,恐怕他早就挨了柳藏刀一记飞刀!  司马菊人躲得过射魂小箭,却躲不过柳叶飞刀。  因为他没有躲。  他没有躲,是因为他没察觉到。  所以他肋下一凉,一把又窄又薄的柳叶飞刀已经射入腹中!  这一记飞刀非同小可!  司马菊人的护身罡气顷刻间被尽数破去,而那雷僧“铁手飞雷”不紧不慢地正好杀到!  司马菊人忍着伤痛,只好把那蓄势已久的一刀重重地向前劈出!  只不过,他的罡气一破,那刀势也就弱了五分。  “轰”地一声,众人只觉耳边响起一个惊雷――原来雷僧这一掌“铁手飞雷”,只有击中目标才会发出震天响的雷鸣。  众人看时,司马菊人的大刀已经被雷僧的掌力震断,两截残骸跌落尘埃。而司马菊人本人也被向后震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大寨的寨门上! 第五十一章 救命一指 - 燕歌剑鸣 - 骇哥   几乎在司马菊人被震飞的同时,花伴暮早已运力捏出一指,他凌空飞身一跃,向鹿寒愁和柳藏刀各击出一道迅疾的指剑,以防他们落井下石、再施暗算。  与花伴暮一起跃出的还有松涛,他也从寨门楼上跳下来,纵身跃到大寨门前,把被雷僧震成重伤的司马菊人扶坐起来。  但司马菊人已经被震断了奇经八脉,筋骨俱碎,顷刻间便散架般倒向了松涛的怀中。  花伴暮也跃身下来,俯身摸一摸司马菊人的鼻息――司马早已气绝身亡。  松涛朝天一声暴喝――司马菊人临死前应该也想大喝一声,或许,他这一声怒吼,就是替司马菊人吼出的最后一声晴空霹雳:“卑鄙小人,竟然暗箭伤人!”  花伴暮起身摆一摆手,寨门开出一个缝隙,松涛强压住火气,把司马菊人的尸体抱回了寨中。  花伴暮悲愤交集――司马菊人不仅仅是西寨寨主,不仅仅是金花寨的一员肱骨大将,更是他的大哥、他的挚友、他的良师。  但花伴暮此刻却表现得异常平静。  有时候,一种极重极深的情感,表面上越是平静如水、波澜不惊,乍一发作起来、宣泄出来,便越是波涛汹涌、惊涛骇浪,如那决堤之水而势不可挡。  花伴暮淡淡地说:“第二局,我来。”他这种强压住悲伤的平静,显得极为可怕。所谓“哀兵必胜”,化悲痛为力量,才会给悲痛一个最好的交代。  南宫九指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花家小子,可敢与我来一场生死局?”他眯一眯眼睛,似乎已有十成的把握可以赢下这一局。  花伴暮的双眼涌射出两道冷冰冰地杀气:“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暮哥,小心!”寨门楼上传来兰君儿的一声关切,她心里明白,花伴暮这一局恐怕是凶多吉少。  但花伴暮却回头给了她一个略带悲戚的浅笑,似乎是给了她一个生死之前的安慰。  南宫九指率先出招了!  他早已迫不及待地要击败这个花家少主,日前那场大战,若不是燕飞白的横插一剑,他早已洗刷了当年花千树赐给他的断指之耻。  所以他这第一招用的便是不留余地的必杀之技――“指电流星雨”!  花伴暮从容地扶一扶发侧的黄花:“看来,南宫前辈的招数,也多不到哪里去。”他动一动手指,也来一个故技重施――他又用“一指画墙”的招数召唤出一面气盾。  花伴暮已经算定,南宫九指要破这面气盾,非用那一式“飞指一杀”不可。  果然,南宫九指似乎并没有什么新鲜的招数,他把手指向前探出,就又射出了一枚硕大的光球!  只是这一次,南宫九指好像并没有占据什么上风,因为他的招数,已经被花伴暮事先料到。  花伴暮之所以如此淡定,是因为他留有一手杀手锏,唤作“救命一指”。  这一招,是花家祖传的救命招数,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会轻易示人。此番若不是遇上南宫九指这样强劲的对手,花伴暮也绝不会用这最后一招救命的杀手锏。  只要不是最危急的时刻,这种留在最后的救命招数就不能轻易使用。只有这样,当这救命的招数出人意料地用出的时候,才能确保真正地救自己一命。  南宫九指这一记“飞指一杀”,依然是不出意料地破了花伴暮的气盾。他气势如虹,招数还是那样的招数,战局还是那样的顺利,仿佛这一切只是照着那一晚的战况如法炮制一番。  这一次,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一对一的较量,没有兰君儿的从旁相助,也没有燕飞白的半路杀出,南宫九指自信满满,他相信花伴暮这次是在劫难逃。  强者最容易被击败的时候,往往就是由自信满满而渐为得意自满的时候。  南宫九指“飞指一杀”所击出的硕大光球,咄咄逼人地向花伴暮攻杀过去。  花伴暮没有向后退却,这倒是出乎南宫九指的意料。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花伴暮居然不退反进!  花伴暮伸出左手食、中二指,迎着那光球迅疾猛进!  飞光一闪!  花伴暮左手食、中二指戳中光球,随之那两截手指被光球震断飞出!  那光球被花伴暮这狠狠地一戳,也在霎时间被击成了粉身碎骨!  “啊哟”一声!  ――这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吼,竟然不是由花伴暮发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南宫九指的左臂自肩膀处断裂出去――一只血臂向后飞在了半空! 第五十二章 他居然又输了 - 燕歌剑鸣 - 骇哥   剑光飞过!  南宫九指的左臂被那剑光当即戳断!  南宫九指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花伴暮这一式“救命一指”,竟是由脚趾出招。  原来,花伴暮是声东击西,他直挺着左手两根手指去迎击那炫目的光球,目的就是为了把南宫九指、甚至是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的左手上来。然后,他拼着断去两根手指之险,悄然运力于右脚,脚趾微抬,猝然出招!  最不起眼的东西,往往是最致命的!  南宫九指果然中计,他本就有些轻敌,那时猝不及防,左臂便被花伴暮脚趾发出的剑光一下子戳断!  南宫九指几乎是没有任何心理防备的。  他矗立在原地,拿眼瞅一瞅断臂处那碗大的伤口。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在大脑中生成的第一个反应,不是自己痛失了一条左臂,而是:输了!  凡人看来,肌体之伤恐怕是最为恐怖之事。然而,在习惯了在刀口上舔血的江湖人士眼中,尤其是在南宫九指这样极要脸面的武林高手的眼中,一场决斗的输赢却更为重要。  南宫九指的确是输了,当着天下豪杰之面,他又输了一次。这一次,他败在一个后生手中,可算是把脸面输尽了。  他瞪圆了双眼,呆了片刻,才不得不接受这一残忍的事实。  惊诧之后是难以言状的痛楚。那不仅仅是伤口之痛,更是失败之痛。  痛楚之余,他突然右手出掌,向前翻出!  众人又是一惊:难道南宫九指输不起、要做垂死的挣扎么?  众人万万没有想到,南宫九指右手翻出一掌,绝不是为了抢攻,恰恰相反,他只是为了防守!  他这一掌翻出,似是凭空对接了一掌,而他的右掌掌心处,顷刻间便多了一个红色的梅花烙印!  “劈空梅花烙!”快打诸葛看得真切,他不禁脱口而出。  南宫九指向前翻出右掌的同时,由于他刚刚失去一条左臂,前胸出便露出一个很大的空当!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一个白影从左侧悄悄地飞杀过来!那白影来得极为突然、极为迅速,及至眼前便猝然出手,猿猴一般向他的面门迅捷地抓挠一把!  南宫九指来不及撤掌回护,只好顺势把头向右一闪。  白影从他面前一闪而过!  又是一声惨叫!  众人看时,南宫九指的左眼已被那白影一手抓破!他痛苦地跌坐在地上,右手捂着瞎残的左眼**不止。  “是‘雪’字门的雪泥飞鸿爪。”快打诸葛叹了口气,他刚才欲出手相救时,为时已晚。  适才出手的,正是小梅花和雪孩儿。他们两人联手杀出,连花伴暮也没有料到。两人眼见得手,相互丢一个眼色,又要配合出招!  突然,半空飘来一把弯刀,刀影清寒,冷冷的杀气把联手杀来的小梅花和雪孩儿逼退回去!  那刀斜斜地射在了南宫九指身前的尘土中,刀身颤颤,杀气森森,使人不敢近南宫一步。  快刀诸葛舒了一口气:“庄主终于赶来了。” 第五十三章 无情未必真豪杰 - 燕歌剑鸣 - 骇哥   欧阳昆仑来得正是时候。  那把寒气森森的弯刀,正是他的青霜宝刀。  他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南宫九指,挥手封住南宫伤口周边的八处穴道。  汩汩出血的伤口,终于停止了流淌。  南宫九指颤声道:“庄主大哥,我没有把事情办好,霜飞渡那个小子至今还没有下落。”  欧阳昆仑摆手道:“南宫兄弟,你不要再说,万事有老夫顶着,你好生休息一会儿吧。”  南宫九指伤成这个样子,欧阳昆仑是感到十分难过和惋惜的。在风雷山庄“刀剑八绝”中,数南宫九指追随他最早,也数南宫九指办事最卖力、最得力。他们二人之间,已经超越了上下之别、主仆之分。他们二人的情谊,可以说已经是一种同生共死的兄弟之情。  欧阳昆仑抚着南宫九指的后背,为他输入一段续命真气。欧阳的喉头,不觉哽咽下一口咸涩的泪唾。所谓“无情未必真豪杰”,情到最深处,有感而神伤,此亦不失为男儿本色。  南宫九指气息渐匀,便自己打坐调息。欧阳昆仑这才缓缓站起身子,顺手抄起插在土中的青霜宝刀,冷峻地问道:“哪个小厮伤了我的南宫兄弟,快快出来吃我一刀。”  兰君儿应声答道:“来者可是威震天下的风雷山庄欧阳老前辈么?”她一边说着,一边纵身跳下了寨门楼。她的心机,要远在花伴暮之上。  欧阳昆仑搭眼瞧一瞧这个女子,他生平阅人无数,乍听这一问中隐然给他戴了一顶高帽,便知这个女子的心机异于常人:“既然晓得老夫的威名,你们金花寨,还不乖乖地束手就缚?”  兰君儿摇一摇头:“让我们投降也容易,欧阳前辈来得迟些,还不知我们已经设下了三局两胜的赌局。”  快刀诸葛过来,向他的庄主简短地说明了当下的局面。  欧阳昆仑便晃一晃刀:“既然如此,你们快快出来一人,来祭一祭我的弯刀。”  金花寨的寨门忽然开出一个人宽的缝隙,一个青衫大汉扛着长枪雄赳赳地走了出来。  这大汉正是松涛:“第三局,交给我。”  松涛的“苍寒点钢枪法”自然有独到之处,不过遇上欧阳昆仑这样宗师级别的高手,他便难免显得稍处劣势。  欧阳昆仑握一握手中的刀,那刀名为“青霜”,确实如霜一般森寒。  松涛明白,自己未必是欧阳昆仑的对手,但此时金花寨里的几个大将,可以说是死、伤、妇、孺,唯一能站出来勉力一战的,只剩下了他。  他必须要担起这个重担,即便此战是生死未卜。  他不是硬充好汉。他从来就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他把长枪横一横,摆出一个攻防兼备的“拔草寻蛇式”。  兰君儿却突然阻止道:“且慢,这恐怕不合乎规则。”  欧阳昆仑冷笑一声:“女娃,我就知道你们会怕。”  兰君儿也随之冷笑一声:“金花寨的人从来不知道惧怕是什么滋味。我只是想问一问诸葛先生,适才两局,是否是刀对刀、剑对剑?”  快刀诸葛似乎已看穿了这个女子此问的用意,但他也只好如实说来:“不错,正是刀对刀,剑对剑。”  “好,既然前两局已经在无形中形成了规矩,这第三局,是否应该是枪对枪?”兰君儿刚才已经注意到,对方阵营中确实有人拖着一杆长枪。她虽然不确定那人的姓名与武功,但她自信那人与欧阳昆仑这样的人物比起来,起码要稍逊一筹。  那人拖着他的那杆长枪,应声大步走了出来:“你要使枪的来比,也未尝不可。”  众人看时,那人原来是镇剑山庄、上官世家的裴神枪。  裴神枪躬身使出一个“倒海翻江式”:“欧阳庄主,杀鸡焉用牛刀,你一路风尘,还是先歇一歇吧。”  欧阳昆仑只好拖刀下场。  裴神枪挑一挑长枪,便要挺身来刺!  松涛双脚一错,稳一稳身子,那一式“拔草寻蛇”把周身门户封一个滴水不漏!  忽然!长空传来一声急喝:“住手!快快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半空飞来一个硕大的白影,仔细看时,原来是一个白衣人背负着另一个白衣人,却隽逸飘然、平步青云而来! 第五十四章 古来高手皆寂寞 - 燕歌剑鸣 - 骇哥   “云老四,我早该想到是你!”风无痕看那白影飞来,已经提身迎击上去。  风无痕几乎是和欧阳昆仑同时来到这里,他和光头陈、李黑衣、南宫九指分头追杀霜飞渡,一无所获,只好按照事先的约定来这里集结。  风无痕话音未落,人已拔地而起,直奔白影而去:“能摆脱我风无痕的追踪的,除了你云老四还能有谁!”  他并没有说大话抬高自己。  当世武林之中,若只就轻功来论,有四个人可称得上遥遥在上、无人能及。  这四人中,燕飞白可算一个。他的“燕子三抄水”自“惊燕十九剑”悟化而来,自然是独具风采。  云侯的“云波逐月功”,数十年来从未栽过跟头。他的轻功若说是第二,恐怕没人敢称第一。他负人赶来金花寨,一日千里而马不停蹄,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其功力可见一斑。  霜飞渡也算一个,他“霜”字门的“洛神飞步”,从来都是独步武林。此刻,他大伤未愈,就趴伏在云侯的肩头。  风无痕当然也要算一个。他是风雷山庄“刀剑八绝”中轻功最好的一个。他的轻功绝非浪得虚名,数十年在江湖上闯出一个名堂,叫做“余音在耳,人行千里”。他的身法之快,简直可以和鬼魅相媲美了。  所以风无痕只说了两句话,便已腾身半空,飞扑在云侯的眼前!  他用的是剑。  剑长三尺半,迎头便是一刺!  他的剑法没有什么独特之处,只是快!  他的剑要比他的轻功还要快!  风无痕早年只是精擅轻功。他的快剑,只是近几年从快刀诸葛那里得到了很大的启发,才有了不小的成就。  他这一式快剑,配上他那绝顶的轻功,可以说是乘风飞剑、天衣无缝!  云侯似乎是避闪不得了。  他只好接下这一剑。  他只是从容地踢出一脚。  这一脚,三分迅疾,却有七分优雅。  脚尖飞踢得十分精准。所谓“打蛇打七寸”,他这一记飞脚,正好把风无痕的剑尖踢偏。  风无痕也不得不赞了一句:“数年不见,你的身手不减当年。”  虽然两人此时是过招的对手,亦或许甚至是敌人,但这并不妨碍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  这便是高手的寂寞。  古来高手皆寂寞。  云侯浓眉一挑,踢出一记连环腿:“风兄,你还奈何不了我。”  若比轻功,风无痕的确是不落下风。  只是若论起拼杀打斗的功夫,云侯的一双连环腿,则要胜出不止一筹。  风无痕连刺三剑,一剑未中,果然就自乱了阵脚。  但欧阳家的人知道,一旦让云侯和霜飞渡下落到地上,将会发生怎样不堪设想的后果。  快刀诸葛丢了一个眼色,鹿寒愁便不时地扬一扬手,向云侯射出几支阴鸷煞寒的“射魂小箭”!  这射魂小箭虽非难以避闪,只是云侯因这顾忌,便稍感掣肘。  风无痕似乎已经可以和云侯打成平手。  连环剑、连环脚,斗至酣处,只剩掠影。  柳藏刀按捺不住,云侯为救燕飞白,曾打过他一记耳光、削去他三缕长髯,这个仇他铭记在胸。他先时暗算司马菊人得手,此时手痒,一甩手便是五六把柳叶飞刀!  飞刀闪闪,直射云侯!  纵然云侯功力十分深厚,但他此时背负着霜飞渡,应付这前狼后虎,亦不免稍感吃力。  风无痕已渐渐地处在了上风。  云侯的前额不觉已渗出细小的汗珠。他毕竟已不是年轻人。  他百忙之中抽眼一望,只见上官世家的雷僧、裴神枪耸立在底下的人群中。  他本不惧生死,但此时大任在肩,他知道自己必须不能死。  于是,他躲过一剑、踢飞一刀之后,只好沉声喊道:“雷二哥,怎么,你见死不救么?” 第五十五章 她出手了 - 燕歌剑鸣 - 骇哥   一声“三哥”,喊得雷僧确实有些心动。  雷僧和云侯毕竟曾同为镇剑山庄四大护法,这份兄弟之谊,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抹杀。  况且自从那场篡位的剧变之后,雷僧虽晋位为四大金刚之首,却也颇有些不满。因为上官小虫也跻身于四大护法金刚之列。  雷僧是老虎。老虎从来便看不上老鼠。在雷僧看来,他要与上官小虫这样的无名鼠辈称兄道弟、同起并坐,岂非是自降了身段!  于是他有时候便难免怀念起铁佛、太平、云侯这样的铮铮好汉来。  这便是云侯向雷僧而非裴神枪求援的原因。  裴神枪不是未必会出手救他,而是一定不会出手相救。因为他如果要保住这来之不易的护法金刚之位,云侯就是一个潜在的最大威胁。  雷僧尚未知道云侯和霜飞渡的到来意味着什么。他只明白,云侯曾是共患难的兄弟,霜飞渡此时也不过是一个重伤在身的废人。  他已经决定要插一插手:“欧阳庄主,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这云四弟,还请你高抬贵手。”  欧阳昆仑对雷僧这横插一脚颇感意外,也十分不满:“雷护法,你应该要以大局为重!”  “不必赶尽杀绝吧。”雷僧还是寄希望于和平解决。  “云侯和霜飞渡必须要死!这没得商量!”欧阳昆仑说得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欧阳昆仑说得这样坚决,半分薄面也不给,这倒激恼了雷僧。  雷僧本想只是动一动口,此时受了欧阳昆仑这一刺激,登时火起三分。  他右掌已运起了七分内力,此掌一出,只怕鹿寒愁和柳藏刀难以消受。  但雷僧忽然收掌散力,长空喊一声道:“看来不必我出手了。”  他确实不必再出手了。  因为已经有人出手了。  那人冷傲清秀,发间束一抹白色的发巾,用的是一把三尺长剑。  长剑指向前,发巾飘向后。  “碎云剑法!”欧阳昆仑小声惊呼。他自从在上官无恨那里得到《碎云剑谱》之后,时常揣摩习练,于这剑法招式已经了然于胸。  裴神枪却是一个大声惊呼:“上官有情!”  那人正是上官有情。她在迷倒燕飞白、引狼入室之后,便一直悄悄地尾随这群“强盗”。她对金花寨这样血流成河虽是心怀愧疚,但为了救燕飞白,她也只得保持沉默。  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即便是要做违背良心的事。  直到云侯险象环生,上官有情才不得不拔剑出手。  自其父上官中军死后,上官世家之中,云侯便是她认为最值得信赖之人。  所以,云侯,她必须要救。  她一出手,便是一式挟风乘势的“穿云裂石”。  剑法轻快,剑锋间却是暗藏着傲狠的杀机。  鹿寒愁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上官有情的剑刺穿他的喉咙的时候,他还在甩手向云侯射出一枚“射魂小箭”!  鹿寒愁只是阴鸷,柳藏刀却要狡猾且矫捷得多。他揉身一闪,只是在左臂上被划了一道窄小的剑伤。  云侯没有了后顾之忧,便倾力踢出一式“云波荡荡连环脚”。  这是他的拿手绝招。  风无痕的剑是被他第七脚踢飞!  第十脚,风无痕被他击退。  他踢到第十八脚的时候,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地面!  霜飞渡伏在他的肩头,此时抬头看了一眼欧阳昆仑,眼神之中带着一丝嘲讽,似是在说:“老狐狸,你要完了。” 第五十六章 谁破解了邀月刀法 - 燕歌剑鸣 - 骇哥   云侯放下霜飞渡的刹那,欧阳昆仑已经擎着弯刀急袭过去!  他是一定要杀掉霜飞渡。  刀弯如月,辉影邪寒!  他近日来闭关修炼,邀月刀法已经近乎“妖月”之境界!  欧阳昆仑一出手,快刀诸葛等人便自知已不需他们出手。  因为,在天上,欧阳昆仑不一定占据优势,但在地上,只怕他无人可挡。  云侯运力于腿,松涛横枪在手,上官有情挽个剑花,三人分左、中、右三路护卫在霜飞渡身前,他们试图合三人之力来挡住这如狼似虎的欧阳昆仑。  “好!”欧阳昆仑笑斥一声,似乎对手越多,他便越是兴奋。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他随之高呼一句刀法口诀。  人影刀影,一分为三!  云侯三人暗吃一惊――欧阳昆仑竟然瞬间分化成三个黑影!  如此怪异的刀法,几乎没有人见识过,怪不得这“邀月刀法”隐隐带着五分妖气!  虽是怦然一惊,却也不容多想,因为三个黑影已经近至眼前!  云侯抖一抖腿,只管向左路的黑影连环踢去。上官有情长剑一挥,已与那右路的黑影缠斗在一起。  松涛也把他的长枪威猛地向前一刺,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他试图凭借兵器上的优势把中路的黑影逼住。  但欧阳昆仑的真身恰恰就在中路!  其他两路,不过是这刀法分化出的幻影而已!  欧阳昆仑这一式“分而击之”果然奏效,他只把那青霜刀向前一钩、一挑,便毫不费力地格开了松涛的长枪!  一刀青霜――欧阳昆仑直取霜飞渡!  忽然又是寒光一闪,一把寒剑横亘过来!  这寒剑的光彩居然盖过了欧阳昆仑的青霜刀!  这剑光的凛凛寒意连欧阳昆仑也不禁打个冷战!  剑的身后,自然是人。  再厉害的兵刃,也只有在人的手里才会焕发出生命。  那人是谁?  上官有情和快刀诸葛几乎在同时惊愕:那突然执剑杀出的,居然是燕飞白!  燕飞白总是会出现在最关键的时候,就比如这一次。  他的离芒剑,只是挥出了一式――这一剑叫做“幽燕老将剑”,五分沉稳,五分刚烈。  欧阳昆仑的邀月妖刀,遇上这更为森寒清冷的离芒剑,一触即破!  他的三魂三影,瞬间归为一体。欧阳昆仑措手不及之间急忙向后飞退!  他这回正是碰上了硬对头。  上官有情又惊有喜,快刀诸葛却是又惊又急,他们二人实在是想不通――燕飞白究竟是如何破解了“软魂逍遥散”。  燕飞白的毒其实是他自己解去。他所用,当然不是“处子之吻”。  上官有情走后,燕飞白躺在地上、心急如焚。他听那外面的惊叫厮杀,便知道自己一定是连累金花寨血流成河。  他十分地自责――金花寨的兄弟为了他在拼命,他自己却无能为力、偏安一隅――这算什么!  他燕飞白是要做英雄的人,他大任在肩,他此时本应该是挥剑杀敌,力挽狂澜,和金花寨的好汉同生共死。但他如今却只能如此悠闲自在地躺在这里――他岂对得起那些为他前仆后继而死去的好汉!  他在愤恨中喘着粗气,他的脑海里此时一片空白,他只想站起身子来,冲出去痛痛快快地拼杀一场!哪怕这次是一战而死、粉身碎骨,他也不要做一个苟且偷生的缩头乌龟!  他紧闭起双眼,他全神贯注地去想一件事――他一定要站起来!  他的手指忽然就轻轻地一动。  于是他果然就站了起来。  ――这一次,那毒酒没能困住他。  因为他靠的是自己坚韧的意志! 第五十七章 莫言儒生终龌龊(上) - 燕歌剑鸣 - 骇哥   欧阳昆仑向后飞退的同时,快刀诸葛向后招一招手:“全都给我上,踏平金花寨,活捉燕飞白!”  欧阳家轮番攻袭的原因,就是不让霜飞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燕飞白握紧了他的剑,不管生死如何,他已准备奋力一搏。时至今日,他才豁然明白,他的祖先燕北松遗传给他的,正是那种不畏生死的勃勃英气。  东躲西藏,难成英雄;直面强敌,便已是难得的豪杰。  华山、崆峒、南山、秦岭诸派,已经气势汹汹地围杀上来。  燕飞白长剑一抖,杀机毕现,他本想做一个儒剑雄侠,奈何天下人非要逼他做一个出手不留情的杀客。  他未负天下人,是天下人负了他。  此时千钧一发,什么上官世家、欧阳世家、名门正派、各路豪杰,他已全不在乎――临死之前杀个尽兴,岂非也是人生一大快事?此战一过,燕门玉剑堂虽然复兴无望,但燕家的名号绝对会流传万古!  一场血腥的决杀马上就要上演。  这时,只听霜飞渡忽然一声虎啸狮吼:“住手!”  这一声嘶吼,虽只有短短两个字,却是气动山河,宛如在晴空中起了一个振聋发聩的霹雳!  众人不觉一惊:这霜飞渡,难不成是司马菊人的英魂附体?  众人只这一惊,脚步便停缓下来。华山诸派驻足观望,他们隐隐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霜飞渡已经缓缓站起身来,他深提一口气,气沉丹田,朗声道:“俗话说,‘师出不可无名’,敢问各路豪杰,诸位攻打我金花寨,是打着什么旗号!”  华山派掌门顾天星洪声道:“我们,自然是奉了‘天下屠燕’的义旗!”  霜飞渡接着问道:“好,既然是为燕飞白而来,我再问,这燕飞白所犯何罪!”  “天下人尽皆知,燕飞白刺杀了镇剑山庄的两位庄主,又巧取豪夺了上官家的《碎云剑谱》,这等恶人,人人得而诛之!”顾天星正色朗然道。  快刀诸葛也附和道:“不错,我们正是要替天行道,不让燕飞白这个恶贼再为害武林,废话少说,大家齐动手,快诛杀燕飞白!”  霜飞渡又是一个厉声:“且慢!你们口口声声说燕飞白做了如此恶事,可是亲眼所见?可有人证物证!”  华山诸派面面相觑,反倒说不出话来。  霜飞渡忽然仰天一声长笑:“蠢人!蠢人!”  顾天星恼道:“你这厮,你何故发笑,你说谁是蠢人?”  霜飞渡摆手道:“哈哈,我笑尔等可笑之人!尔等只听一面之词,受奸人蛊惑,颠倒黑白,助纣为虐,岂非可笑!哈哈哈哈…”  顾天星被彻底地吊起了胃口:“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莫非要为燕飞白开脱罪名?哼哼,你又有什么证据!”  “我自然是有!你别忘了俺们金花寨是干什么的!”霜飞渡从容地自怀中取出一个锦囊,讽问道:“欧阳庄主,此物,你应该不陌生吧!”  欧阳昆仑又慌又怒道:“姓霜的,你休要虚张声势、搬弄是非,此物在你身上,我怎认得!”  霜飞渡冷眼看着欧阳昆仑,小心翼翼地从那锦囊中取出一张纸来:“欧阳庄主现在说不认识,也不打紧,天下好汉在此,你一会儿可不要跑过来争抢!”  欧阳昆仑被气得喘了两口粗气,事已至此,无可奈何。  “欧阳庄主说得对,那只不过是一张纸而已,你不要虚张声势!”顾天星反问道。  霜飞渡随之也反问道:“这究竟是不是一张普通的白纸,诸位一看便知。不知顾掌门可敢近前一阅?”  顾天星怕那霜飞渡耍诈,本是不敢过去,奈何当着天下群雄之面,他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霜飞渡把那白纸展开,护在手中――顾天星老老实实地观看便罢,只要其稍有抢夺之势,他就能立刻反手把纸护住。  顾天星立在一步开外,拿眼看来――那纸上原来有几行俊秀的黑字。  他细细读来。  他不读便罢,他只读了两行,便是眼睛越睁越圆、嘴巴越张越大,及至读完,已是目瞪口呆! 第五十八章 莫言儒生终龌龊(中) - 燕歌剑鸣 - 骇哥   霜飞渡早已料到顾天星的瞠目结舌,他冷冷一笑:“顾掌门,你看到了什么,请你当着天下好汉的面,大声念出来吧!”  顾天星立马明白,这白纸黑字,霜飞渡念出来未必可信,而如果是借他顾天星之口念出来,则天下好汉必会确信无疑。  他同时也明白,他一旦将这白纸黑字念出,必会惹来杀身之祸!  他冷眼瞅一瞅霜飞渡:“你小子敢算计我!”  霜飞渡又是冷冷一笑:“顾大掌门,你既然已经知晓了这纸上的内容,即便你不念出来,想必他日也会被人灭口。若你现在能念与天下英雄,说不定反会保你一条性命。念与不念,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了!”  崆峒诸派此时也想知道那纸上的玄机,随即鼓噪道:“顾掌门,快念吧,你倒是快念啊!”  顾天星暗自权衡,又拿眼瞧一瞧欧阳昆仑。  欧阳昆仑恶狠狠的眼神和青霜刀那冰冷的杀意使他狠下了决心:“好,我念!”  于是顾天星清一清嗓子,当即字正腔圆、一字一句地念道:“万事俱备,我来解决上官中军,烦请欧阳庄主代为除掉上官司徒。庄主只须随人引领,伏于路侧,见机行事,一击必杀!事成之后,《碎云剑谱》自会奉上。上官亲笔。”  崆峒、南山诸派闻罢,俱都骚动起来:“原来我们都冤枉了燕少侠,嘿呀!没想到欧阳昆仑却是贼喊捉贼!”  欧阳昆仑一听东窗事发,默然不语。他留着这“锦囊妙计”,本想作为要挟上官无恨的筹码,没想到自己却先在这上面栽了跟头。  快刀诸葛的反应和他的快刀一样快捷,他眼珠一转,随即狡辩道:“我呸!你们真是愚蠢的很,你们难道不仔细想一想么,我们欧阳庄主行事光明磊落,多年来为伸张武林正义而呕心沥血,岂会做出这样的事!姓霜的,你如何才能证明,你手中那张破纸不是你凭空捏造?哼哼,你以为你随便伪造一张破纸,就能来诬陷我们欧阳庄主么!你真是太异想天开了!”  众人听快刀诸葛这一番说辞,也觉得颇有道理,低头思忖之间,纷纷半信半疑起来。  霜飞渡没想到快刀诸葛比想象中还要狡猾,一时之间也是束手无策。  欧阳昆仑一见快刀诸葛稳住了局面,便昂然道:“诸位好汉不要受那霜飞渡的蛊惑和蒙蔽,老夫与上官庄主是几十年的至交,绝不会…”  欧阳昆仑只说了一半,忽然嘴角一咧,嘴巴就不住地抽搐起来!随之,他的整个身体也不停地抖动起来!  他这异常地举动随之加剧,他似乎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四肢――他的右手握着青霜刀,高举在头顶之上随意乱舞;他的左臂也是前后晃动、来回摇摆个不停;他的双脚也已经不听使唤,在原地不间断地蹦来蹦去!  刀剑八绝见之大惊,快刀诸葛惊道:“庄主,您这是中邪了么!”  众人看之暗暗好笑――如此一代武林宗师,这番小丑般的怪异举动,可算是在天下好汉面前出尽了洋相。  快刀诸葛见欧阳昆仑只顾乱舞,并不答话,伸手便要向前搀扶。  “不要碰他!”只听一声娇斥,兰君儿莲步走上前来,“欧阳昆仑是走火入魔了,一旦有人碰到他的身体,两个人同时都会有性命之虞!” 第五十九章 莫言儒生终龌龊(下) - 燕歌剑鸣 - 骇哥   “走火入魔?”快刀诸葛疑道。  “不错,当年家父就是因修炼两种高深的武功,走火入魔而亡。他那时情境,也如此一般。”兰君儿言语间略带着些哀伤。  “兰姑娘,可有破解之法?”快刀诸葛心急如焚。  兰君儿触景伤情,似乎已忘记了敌我之分:“这破解之法自然是有,只不过必须要首先知道他所修炼的所有武功。”  快刀诸葛略有迟疑,他似乎有什么顾忌。  兰君儿冷笑道:“你不信我么,随你便,他已入魔五分,一炷香之内再不破解,纵是华佗再世也回天无力。”  南宫九指的伤势已暂时稳定,他走上前来,悄声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说了吧,救庄主要紧!”  快刀诸葛长叹一口气:“好吧,事已至此,我也只好说出来,欧阳庄主所修炼的也是只有两门武功,邀月刀法和…和碎云剑法。”  众人闻之,那半信半疑的心终于有了答案。  兰君儿冷冷一笑:“用利刃刺他腹下气海穴、背后大椎穴!”  快刀诸葛又是犹疑:这一前一后两个大穴,可是人体的两个死穴!  “快刺!”兰君儿斥道。  快刀诸葛只好赌一赌,他用刀尖往欧阳昆仑气海、大椎两处大穴各是恰到好处地精准一戳――只见自这两处“噌!噌!”各自急射出一道暗黑色的血柱!  血的颜色逐渐转为鲜红色。  欧阳昆仑忽然吐出一口鲜血,随之跌坐在地――他已经恢复清醒、转危为安。  上官有情这时走上前来,劈头问道:“你,为何会练我们上官家的碎云剑法!”  燕飞白提着剑上前问道:“原来《碎云剑谱》是落在了你的手里!原来凶手是你!”他背负多日的冤案,今日终于得以昭雪。  欧阳昆仑无话可说。  他得到《碎云剑谱》后,为了早日练成“刀剑合璧”的绝世武功以独霸武林,便闭关加紧修炼碎云剑法。  凭着他的深厚修为,短短半月,他便已练至碎云剑法第八层!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碎云剑法虽是越练越精,他的胸口却也随之感觉越来越闷。  原来上官家的碎云剑法与他欧阳家的邀月刀法竟是相敌相克之功!所谓“一山难容二虎”,若这两种高深的武功同时集于一身,只会适得其反,引得两种功力在体内相互斗杀,反而大伤心性!  所以,这碎云剑法,欧阳昆仑越是练的高深,便越是气血逆流、经脉不顺!  再加上欧阳昆仑为了袭杀霜飞渡,用那“一刀三影”的招式时动了真气,以至于适才急火攻心,忽然走火入魔而险些丧命。  欧阳昆仑万万没有想到,本来是天衣无缝,如今却是漏洞百出。  霜飞渡仰天一声大笑:“哈哈哈哈!天日昭昭,欧阳昆仑,你做下这样遭天谴的事,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到头来还是害了自己!这,便叫做恶有恶报、报应不爽!”  上官有情又恨又怒,粉白的脸颊上带着一抹悲戚地哀伤。她把长剑指着欧阳昆仑:“纸上所言,‘上官亲笔’,这个‘上官’究竟是谁!此人是不是主谋!”  欧阳昆仑调整一下气息,抬头冷冷笑道:“罢了罢了,好汉做事好汉当,当日之事,老夫确实参与其中。你那好伯父上官司徒,是老夫亲手所杀,如何,女娃,你拿剑指着我,是要杀了我报仇么?”  上官有情抖一抖剑:“我想你还没有听明白我的问题。”  欧阳昆仑狂笑一声:“哈哈哈,事情既然已经败露,老夫也不打算自己背这黑锅了,这纸上的‘上官’便是杀你父亲的凶手,哼哼,这‘上官’,便是…”  他最后所说,本是“上官无恨”,岂料这时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惊雷一般山崩地裂的巨响,把他末尾那几个字的声音全都掩盖过去!  众人不禁抬头一看,只见方才瓦蓝瓦蓝的万里晴空,忽然密密麻麻地下起了五颜六色的绮丽春雨! 第六十章 蜀中唐家的毒针 - 燕歌剑鸣 - 骇哥   赤,橙,黄,绿,青,蓝,紫――这彩虹般的七色春雨,恐怕是没有人见过!  这七彩春雨,潇潇洒洒、密密麻麻,是从众人的后面席卷过来。  众人看这彩雨的第一感觉是:好美!  众人只觉它美,却不知,有时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暗藏着十万分的凶险!譬如女人,越是美女,伤起人来,便越是令人难以防备。  要说这见多识广,还要数南宫九指。他虽然残去一只左眼,但他一眼看到这怪异彩雨的第一反应却是:不妙!  果然!  随着那彩雨泼洒而来,在后面看呆了的峨眉、运河、昆山诸派弟子,已经倒下去一大片!  南宫九指凭着他多年积累的阅历,迅即就想到并大喊出来:“快跑,是蜀中唐门的‘五彩春雨针’!”  柳藏刀转身就跑。  他是使暗器的高手,然而蜀中唐家更是使暗器的祖宗。  他自然晓得唐家的厉害。  所以他只能跑,疯狂地跑。  但他虽跑得如此拼命,却也赶不上峨眉十散人跑得快。  峨眉十散人是不顾一切地跑。  他们虽有十人之多,却在眨眼之间就没了踪影。  他们可算是江湖上最鼎鼎大名的逃跑术名家。  他们逃跑的诀窍就是――为了逃命可以六亲不认。  所以他们只管自己跑,却把数十个峨眉派弟子遗留在原地,任他们自生自灭。  面对如此厉害的毒针,任谁也要心惊三分。  华山、崆峒等各路门派纷纷撤离,躲闪不及的,已沦为针下之鬼。  风无痕已经背起了欧阳昆仑,快刀诸葛搀扶着南宫九指,光头陈和李黑衣护在左右,巴神刀和牧龙剑挥舞着刀剑殿后。  要说这武林世家之所以成为世家,就是因为这种临危不乱的胆识和生死相依的兄弟之情。而诸如峨眉这种曾经辉煌一时的名门名派,可能就只是因为出了峨眉十散人这样不成器的子孙而逐渐没落下去,最终只能服膺于声威浩大的世家。  欧阳昆仑和刀剑八绝能在这样危险的情境中有条不紊地撤退,已不愧为一代武林世家!  但百密终有一疏,史屠夫居然没有跟随上来!  史屠夫许是杀人杀得太多,他的眼里从来只有红色的血。此时他乍一看见这五彩缤纷的春雨,不觉竟看得出神了,只是呆呆地立在那里抬着头傻笑,半晌动弹不得!  有的人杀孽太重,便从来不会笑。但有一天当他无意间露出笑容的时候,只怕是他的大限就要到了!  史屠夫就是这种人。他手上的无辜人命何止百千!  他这种人,人杀不去他,天便要代人除去!  恶有恶报,时候已到!  史屠夫身上瞬时便扎满了七种颜色的毒针!  所谓“一命抵一命”,他杀人万千,最终也算是死了万千次。  他死得时候,犹在傻笑,许是这辈子亏欠下的笑容,此刻全都追补回来。  别人都在跑,金花寨的人却不跑。  他们无处可跑,金花寨就是他们的家。  松涛大喝一声:“快躲在我身后!”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手中长枪已经飞旋起来!  枪长八尺,在他手中已被舞成了一朵威武的旋风!  枪旋所至,方圆五丈以内,纤毫不入!  但毒针源源不绝地袭来,如此僵持下去也难保万无一失!  一个人忽然挺身飞出!  一个人,一把剑!  剑意清寒,人影隽秀!  是离芒剑!  是燕飞白!  是“惊燕十九剑”中的“一燕穿花剑”!  乱雨丛中飞,纤毫不沾身!  ――穿花一燕,只见燕飞白直举着长剑,向着这“五彩春雨针”的源头迅疾地追溯过去! 第六十一章 我叫唐小彩 - 燕歌剑鸣 - 骇哥   什么是江湖?  乍一问,似乎没有人可以说的清楚。  有些问题也没有必要把它弄清楚。  只须记得,你既对我有恩,我便生死相报,这便是江湖。  譬如燕飞白,金花寨救了他,他便要舍命还恩。  所以他顶着这绚烂多彩的毒针,一往无前而奋不顾身。  毒针的源头果然有人。  那是一个清瘦的紫衣男子。  那紫衣男子站立在高山之巅,手举一个圆形的金盒。  毒针就是从那金盒中源源不断地射出!  紫衣男子发现燕飞白飞身袭来,便把金盒收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又抬一抬脚,使一个“猛虎下山式”,迅雷一般往山脚下奔去。  燕飞白穷追不舍。  紫衣男子的轻功看起来比燕飞白要差得远。  只是几个起落,燕飞白的剑尖距他的后背便已仅有三丈之遥!  又是几个起落,燕飞白却没有追得上他,两人便始终保持着三丈开外的距离。  紫衣男子回头得意地一笑,又转过头去加速飞奔。  又是一张清秀的脸。  燕飞白喝一声道:“你再不停下,我的剑下就不留情面了!”  紫衣男子回首笑道:“你若再往前追赶,我的暗器也不留情面了。”  燕飞白便挥出一剑。  那是气势如虹的一剑。  剑气裹挟着长风,冷冷地向紫衣男子的后背扑去!  紫衣男子已经感觉到冰寒的杀气。  他的脚下并未放缓半分。  他向后甩一甩手,只见三枚燕子镖向着剑气迎击过去!  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三枚燕子铁镖――“啪!啪!啪!”三声,燕飞白的剑气却被这三枚铁镖撞了个无影无形!  “好剑法!少侠可敢留个姓名么?”却是紫衣男子首先赞道。  “燕飞白。”  “原来你就是燕飞白。”紫衣男子说笑间又回头仔细看了一眼。  “你也使得好暗器,你可敢也留个姓名?”燕飞白反问道。  “我叫唐小彩。”紫衣男子回答的同时,忽然向后一扬手,急射出一支火红色的小箭!  燕飞白急忙侧一侧脸,那火红小箭擦面而过!  燕飞白冷冷一笑:“遇上我,算是你倒霉,我生来便是暗器的克星。”  “你能躲过唐家的火焰箭,果然是个好对手,看来我是不虚此行了。”唐小彩叹一口气。  “你为何要来这里造此杀孽?”  “燕少侠,你可还记得那白纸上的落款?”  “上官?是那个上官派你来的?”  “我曾在镇剑山庄欠下他一个很大的人情,如今算是两清了。”  “这个‘上官’,究竟是谁!”燕飞白接着问道。  “我只能说这么多了,话说多了会惹祸上身的。我要走了,你的轻功虽好,却是追不上我的!”唐小彩神秘地一笑。  燕飞白也在好奇,这唐小彩的轻功身法并非十分了得,何以自己却追不上他?他仔细瞅一瞅唐小彩的脚下,终于发现了个中玄机――只见唐小彩的双脚之下,竟然绑着两个小圆筒,那小圆筒源源不绝地向后喷射出两股半透明的白色气体!  借着这两股白色气体的反推之力,唐小彩飞速地直冲向前!  “你的脚下,果然高明。”燕飞白这一句,不知是夸赞,还是讥讽。  唐小彩却是毫不在意地一笑:“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哈哈哈哈!”  “你莫要得意的太早,不超过三剑,我便能除去你脚下那劳什子。”燕飞白已准备挥出第一剑。  唐小彩回头问道:“燕少侠,你当真还要继续追赶我么?”  燕飞白听这一问,恍然大惊:难道这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燕飞白不敢再追赶下去,他急忙刹住身子,半空一个“秀燕反身”,迅疾地往金花寨折返回去:“唐小彩,我记住你了!” 第六十二章 爱她,就不要错过 - 燕歌剑鸣 - 骇哥   燕飞白匆匆返回金花寨,那里并没有再度遭到袭击。  他苦笑一声:“原来是唐小彩的金蝉脱壳之计。”  金花寨遭此一劫,元气大伤。来往的寨兵收拾着残局,地面上满是横七竖八的死尸。华山、崆峒、峨眉、南山诸派也派人前来收敛自家弟子的尸体。  花伴暮断指处的伤口已被兰君儿仔细地包扎好,他缓步走过来:“燕兄,她应经走了。”  燕飞白这才发现,金花寨里的确已不见了上官有情的踪影,他苦笑一声,随即道:“花兄,她…”  花伴暮释怀道:“燕兄,你不必多言,这本非她的错,怪只怪,敌人太过阴险狡猾。”  燕飞白长叹了一口气――金花寨为他牺牲了这么多,他真是过意不去。  “既然爱她,不要错过。”花伴暮递给他一张纸条。  燕飞白展开纸条:“寻仇之身,无复相念。”  他默然不语,沉默片刻才道:“花兄可曾听说过唐小彩这个名字?”  花伴暮想一想,恍然道:“我早该想到是他。这唐小彩是蜀中唐家青年一辈中的领头人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在五年前独闯镇剑山庄,取走了唐家的‘五彩春雨针’。那时大家本以为他会借此物掀起一番风浪,或可大有作为,不料他却急流勇退、隐迹江湖,五年来,江湖上几乎要把他这个人物忘掉了。他这次出手如此狠毒,几乎要把各大门派灭绝在这里,看来他这是要重出江湖、称霸武林了!”  燕飞白却摇一摇头:“他只说此次出手,是为了还一个大人情。”  “哦?他欠了谁的人情债?”  “上官。”  “上官?就是欧阳昆仑口中的那个上官?”  “想来不差,看来这件事从始至终,和上官家有着莫大的关系。”燕飞白说到这里叹出一口气。  他不禁又想起了上官有情。  他只愿上官有情和此事无关。  “不错,依我看,上官无恨的嫌疑最大”,花伴暮踱了两步,“不知你有没有觉察到,那五彩春雨针袭来的时候,上官家的雷僧、裴神枪等人已经先行撤离了。”  燕飞白颔首道:“花兄与我所见略同。当今上官家中,上官虎虎、上官骚客诸人算不上一流人物,上官有情么,她至少不会杀害自己的父亲,只有上官无恨有杀人的动机,也只有他才有这样的心机和能力。他借了欧阳家的外援,先除去上官司徒兄弟俩,再把脏水泼在我的头上,最后,他名正言顺地做了上官家第一把交椅。整件事看来,他受益最大。”  “这些推论的确是顺理成章,然而这终究只是我们的猜测。”花伴暮剑眉一耸。  “所以我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去寻出证据。”燕飞白也是剑眉一耸。  花伴暮拍一拍燕飞白的肩膀:“看来燕兄心中已有打算。”  燕飞白扬首看一看天道:“欧阳昆仑应该是退回了他的老巢,我准备北赴风雷山庄,向他问个清楚。”  花伴暮扶一扶他发侧的黄花:“金花寨遭此一战,急需整顿,待我处理好眼下的事,便去寻你助你。”  燕飞白道:“多谢花兄的美意了。”  花伴暮招一招手,招呼松涛等人来和燕飞白告别。  兰君儿上前问道:“怎么,燕兄走得这样急?”  燕飞白抱拳道:“要事在身,不便久留。金花寨的大恩,燕某记下了!”  雪孩儿和小梅花牵来一匹骏马,燕飞白纵身跨上。  松涛、霜飞渡等人道:“燕兄弟,一路保重!”  燕飞白在马上又作一个揖:“众位兄弟,后会有期!”言罢纵马而去。  “别忘了去寻她!”花伴暮大声喊道。  “我记下了!”燕飞白快马加鞭,一骑绝尘,已奔出去很远。 第六十三章 郭老板的大棋 - 燕歌剑鸣 - 骇哥   醉仙楼。  酒。  好酒。  楼外的歪脖柳树上,拴系着一匹黑马。  马在吃草料。  人在饮酒。  每奔驰一天一夜,燕飞白和马就都需要休息。  醉仙楼是江湖上最有名的酒楼之一,这里距欧阳世家的风雷山庄仅有十里。  燕飞白之所以选择在醉仙楼落脚,是因为这酒楼里鱼龙混杂,来往着各色人物,江湖消息自然也就最为通达。  燕飞白的确需要探听一些消息,因为一路而来,他风闻了不少传言,比如,北番瓦剌在首领也先的率领下挥师南下,在土木堡俘虏了当朝皇帝后,大军直逼京师。再如,欧阳世家自金花寨一役之败后,身败名裂,树倒猢狲散,中原武林再无其立足之地,欧阳昆仑等人竟投奔了北番瓦剌。  当然,若说现下江湖中最为轰动之事,则要不得不提这醉仙楼。  江湖传闻,有一神秘人物广发英雄帖,纠集了江湖上十几名高手,欲一举攻破风雷山庄,铲除欧阳家的残余势力。  据说他们约定先在醉仙楼集结。  时间便在今晚!  醉仙楼之所以出名,其实并不是因为酒。  是因为一位奇人。  或者说是一位“棋人”。  这位“棋人”,便是醉仙楼的郭老板。自他创建醉仙楼以来,他便在一楼的大厅里竖起来一面硕大的棋盘。  醉仙楼坐北朝南,一楼大厅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二十几张木桌,足可容纳百十号人。而这大棋盘赫然挂靠在北墙之上,几乎已把这面宽阔的墙壁完全遮住。如此大的一面棋盘,客人一进门便可直映其眼帘,它自然是相当醒目。  郭老板立起这面棋盘,当然不是拿它做附庸风雅的摆设。  棋盘,自然是应该拿来下棋。  这确实是一盘大棋。  不过真正的棋局厮杀却不在这里。  郭老板在二楼雅间里设下一盘小棋,待人应战,凡有酒客可以在棋局上胜他一招半式的,酒钱全免。而这盘小棋上的棋路厮杀之况,则有专门的小厮传送到一楼大厅,在那里接应的小厮便负责把这激烈的棋局争战原原本本地呈现在那大棋盘上,以供来往宾客品评棋艺。  十五年来,还没有一人能赢过郭老板半招。  这郭老板的棋技,自然是方圆百里远近闻名。不过,此人从不轻易露面,或者说,他几乎从未踏出过二楼一步。此人的名字,更是鲜为人知。只因他的棋路干净利落、迅猛如刀,便有人叫他做“郭刀棋”,郭老板不置可否,久而久之,“郭刀棋”这名字便约定俗成地传开了。  时至黄昏,正值晚饭时分,进楼观棋的客人络绎不绝,出楼的酒客有的酩酊大醉,有的小有微醺,也纷纷驻足观赏着这一局精彩的棋战。他们或站或坐,亦或醉得左右摇摆,然注意力似乎全在那棋局上,不时有人评头品足、指指点点,也有人唏嘘叹息、摆手摇头。  看来,郭老板这以棋局为噱头来吸引酒客的办法很是奏效。  燕飞白是坐在一楼的一个小角落里的。他就着一盘熟牛肉,小酌着一壶杏花酒。他只顾自斟自饮,棋盘战况和那些酒客的指手画脚,他仿佛是视若无睹、置若罔闻。他的眼睛,似乎只是盯着他放在桌上的剑。  一局棋未完,从二楼下来一个锦衣男子,疾步走到燕飞白桌前,躬身道:“这位少侠,我家主人请你上二楼一叙。”  燕飞白微微抬一抬头:“我不认识你家主人。”  锦衣男子仍是十分谦恭:“我家主人,就是郭老板。”  燕飞白诧道:“郭老板?”  锦衣男子笑道:“正是。”  “我还是不认识。”燕飞白提起酒壶斟了一杯酒,若无其事地说道。  锦衣男子还是一笑:“世间的物,都是从无到有;世间的人,都是从小到大;世间的朋友,都是从陌生到熟悉。少侠一句不认识,岂非太过武断?我家主人很想结识少侠,少侠如若赏光,今日之后,岂不就认识了?”  “公子好辩才”,燕飞白仰头饮下那杯酒,顺手抄起桌上的剑,“烦请公子前面带路。” 第六十四章 我已认出了你 - 燕歌剑鸣 - 骇哥   燕飞白随那锦衣男子步上二楼,右手第一个雅间走出一人,原来是郭老板那局棋正好收局,对弈之人心悦诚服地下楼去了。  锦衣男子便引着燕飞白进去见郭老板。  郭老板歇手之间,正手执一青花小杯,细细地品茶。他见燕飞白进得屋来,便起身笑迎道:“适才郭某对弈之际,偶从窗间望去,见少侠自斟自饮、气定神闲,全然不顾四周酒客之嘈杂,想来必不是俗人,故特意邀来一叙。”  燕飞白见郭老板如此客气,便还礼道:“先生盛情,在下有礼了。”  郭老板笑一笑,便一手轻捋长髯,另一手邀燕飞白落座在棋盘两侧:“未知少侠如何称呼?”  燕飞白把剑搁在棋盘手侧,听此一问,忽然起了警惕:此处距风雷山庄不远,此人莫非是欧阳家的耳目?他此行是要向欧阳昆仑询问“上官”一事,原计划要悄行暗访,不想在接触到欧阳昆仑之前节外生枝,此刻便刻意将自己的名字隐瞒:“在下姓白,单名一个‘飞’字。”  郭老板让茶道:“原来是白飞白少侠,幸会幸会。”  燕飞白道:“岂敢岂敢。”  二人皆用过茶,郭老板继续问道:“少侠可懂棋?”  燕飞白剑眉一耸:“稍有涉猎,略懂而已。”  “好!”郭老板似乎一提对弈就忍不住地兴奋,“我观少侠气宇非凡,棋艺必定非比寻常,不知可愿与郭某一对?”  燕飞白知道,以自己的棋技,绝非郭老板的对手,当下忙辞让道:“白某微末当行,岂敢在先生面前献丑,班门弄斧,是要贻笑大方的。”  郭老板却十分固执地邀道:“少侠不必过谦,来来来,只一局便可!”  燕飞白推辞不过,只得答应对弈一局。  郭老板让燕飞白执黑为先。  燕飞白于棋路上确实只是略知一二,他虽是先手,却不知从何下手。举棋不定之际,他忽然想起自己在镇剑山庄与上官无恨的那一场惊心动魄地对决来。上官无恨的棋路,他倒是还记着十之八九,此时他灵机一动,便照着无恨公子的路法,一步一步地排起兵、布起阵来。  令燕飞白意想不到的是,上官无恨的这一路棋法居然很是了得,一二十子过后,他居然未落下风。  于是他已有些喜出望外。  他喜出望外,这雅间的小窗正好朝向一楼大厅,他从容间望去,一楼情景可尽收眼底。  又落下一二十子,郭老板仍然得不到些许便宜。他不得不仔细看了看燕飞白的棋路,不禁有一丝惊诧。他捋一捋长髯,笑问道:“不知白少侠与奕奕大师是否相识?”  燕飞白听这一问,也难免有些疑惑:“在下年轻历浅,并未听说过奕…大师,更莫谈认识了。”  郭老板忽然哈哈一声大笑:“少侠不必再瞒我,我已猜出少侠的真实姓名。”  燕飞白以为眼前这人是在试探,以诓骗自己道出姓名来,当下镇定笑道:“哦?哈哈,白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莫非是郭先生识错认了么?”  郭老板指一指棋盘道:“你这路棋法,气势磅礴,有气吞山河之势,你可知,这路棋法叫做什么名字?”  燕飞白却是一怔,他只是把上官无恨的棋路移花接木地搬来,这东一脚西一脚、七扭八扭的棋法,他怎认得?  他登时无语。  郭老板嘬一口茶,细细地咽下去,不紧不慢地笑道:“此路棋法,名为‘龙骧虎步、风云际会棋阵’,此阵乃是天下第一棋士、奕奕大师的独门绝学!” 第六十五章 燕少侠,你不能杀他! - 燕歌剑鸣 - 骇哥   燕飞白剑眉一挑:“在下不认识此棋阵,这又有何计较?”  郭老板笑着接道:“所以我便猜出了你的真实名字。”  “哦?”燕飞白依旧半信半疑。  郭老板道:“奕奕大师棋艺无双,他平生只收下两名弟子,郭某不才,便是这两弟子之一。郭某正是得了他老人家的真传,才敢在这里大会天下棋手。”  “那另一弟子,又是何人?”燕飞白不禁十分地好奇起来。  “我那小师弟”,郭老板接着道,“也就是奕奕大师的关门弟子,叫做上官无恨,正是镇剑山庄的无恨公子。”  燕飞白点一点头,他似乎已想到其中一些关联。  “我那无恨师弟,入门虽是晚了一些,却是聪明伶俐,极有才智,只三年便尽得吾师真传。我与他虽未曾谋面,却听师傅他老人家说过,他自幼练剑不成,便弃剑习扇,也是三年便略有小成”, 郭老板看一看燕飞白手边的佩剑,继续说道,“所以…”  “所以我不是上官无恨,因为我使得是剑而不是扇。”燕飞白脱口而出。  郭老板笑道:“少侠的确不是上官无恨,却也和无恨一样机智。少侠既不是无恨,也未见过吾师,却能摆出这‘龙骧虎步、风云际会’棋阵,这只有一种解释。”  “那便是,我这棋路,是和奕奕大师的两位高徒对弈之时,暗暗学来。”燕飞白对郭老板的层层推理钦佩起来,便忍不住接着往下说道。  郭老板咽一口茶,又是一笑:“不错不错,正是这样。不过,我与少侠素未谋面,少侠这棋阵,只怕应是从我无恨师弟那里学来。”  燕飞白嘬一口茶,默然不语。  郭老板接着道:“据郭某所知,无恨师弟在继承庄主之前,乃是把手镇剑山庄第五道关隘――‘黑白子’一关。五年来,能连闯四关,到‘黑白子’一关与无恨对弈的人,只有两个。”  “唐小彩与燕飞白。”  “你不是唐小彩。”郭老板又看一看燕飞白手侧的古剑。  燕飞白只得颔首笑道:“燕某惭愧,郭前辈果然一双好法眼。”他颔首之间,不经意往窗外一瞅,只见一楼大厅里的酒客仍在对着那大棋盘指指点点。  ――“这黑子棋阵如此威风,郭老板三四十子犹未占上风,不知是哪里来的高手,果然了得呀!”  ――“是呀,俗话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郭老板十五年未尝一败,此番恐怕要尝一尝失败的滋味喽…”  ――“嘿!郭老板怎么会败,你们不要瞎说,郭老板是稳扎稳打,我看再有十几子,那对弈之人就会露出破绽来了!”  ――“咦?这白子怎得忽然停了?莫非郭老板已经技穷,真的要败下阵来?”  ――“郭老板的棋技天下无双,怎么会败,兄台你不要说笑了。”  ――“这位兄台此言差矣,纵然是天下第一,失败又有何稀奇?所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那欧阳世家雄霸江湖多年,如今还不是一样衰败下去?哼哼…”  这时,忽然自门外走进三五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各自腰悬利刃、手提神兵,一看便是江湖中人。  刚才最后发表论见的那人,乍见这些江湖人大步走进楼来,以为是附近欧阳家的耳目爪牙,立马吓得不敢言语,三分酒气随着冷汗挥散出来,顿时清醒了七分,自知酒后失言,急忙掩面跑出楼去。岂料那三五大汉对这人并未理睬,只是径自向内走。  酒楼内一个小厮急忙招呼着,将这些江湖人引上二楼来。  燕飞白不经意地一瞅,只见这三五大汉左臂上都缠着一条青巾,顿觉有些蹊跷,再仔细看时,其中一人光秃秃的脑袋、色眯眯的眼睛,手提一杆浑黑的镔铁禅杖,不是那落霞寺的色和尚却又是谁?  燕飞白不看则罢,一看色和尚,便想起了金花寨被围攻、寨兵死伤无数、司马菊人惨死之事,不觉哀从中来,哀伤又倏尔化为悲愤,他顺手便要抄起宝剑杀下楼去!  ――先手刃了色和尚这个恶徒再说!  郭老板早觉燕飞白神色有异,他也看到了色和尚,便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见燕飞白就要拔剑而起,急忙出手把燕飞白的臂膊一按:“燕少侠,你不能杀他!” 第六十六章 吕梁郭大侠 - 燕歌剑鸣 - 骇哥   燕飞白意欲掣剑而出的手臂忽然就被郭老板紧紧地按住,他不禁怔了一怔,道:“此辈作恶多端,糟蹋过多少良家妇女,我正要除之而后快,先生为何拦我?”  郭老板叹一口气,道:“因为他是我请来的客人。”  燕飞白剑眉一挑,冷冷笑道:“原来他是你的客人!”  郭老板忙把另一只手摆一摆,道:“燕少侠不要误会,我,岂是和他沆瀣一气之徒?金花寨之事,我虽深居陋室,却也早有耳闻,此辈罪恶滔天,自然人人得而诛之。不过,我此番请他前来,是要让他替我做一件天大的事,所以,你现在还不可以杀他。”  “何事?”燕飞白紧握剑柄的手已经撒开。  郭老板也松手放开了燕飞白的手臂,他先向身侧的锦衣男子问道:“来了几人了?”  锦衣男子颔首答道:“加上刚到的五人,现在一共是十八人了。”  郭老板微微一怔,又问了一遍:“你确定是十八人么?”  锦衣男子在心里默念片刻,肯定地答道:“不错,是十八人!主人,我看其中有诈…”  “奇怪…”郭老板若有所思,然后吩咐锦衣男子道:“先去把他们安顿好。不要打草惊蛇!”  锦衣男子领命而去,郭老板这才向燕飞白道:“少侠可知,近日江湖上风传的一条消息――有一神秘人物邀集了江湖上十几名高手集结在醉仙楼,意欲一举剿灭风雷山庄欧阳世家的势力!”  燕飞白已看出些端倪,道:“难道,这神秘人物,就是先生你么?”  郭老板拊掌一笑:“少侠果然聪慧过人,正是老夫!”  燕飞白却疑道:“请恕晚辈多嘴,不知先生与欧阳家有什么过节么?”  郭老板欲言又止,顿了一顿,又道:“欧阳昆仑为了得到上官家的《碎云剑谱》,参与谋杀上官司徒、上官中军两兄弟,本已做下令人不齿之事,此番竟又投奔瓦剌,与我大明为敌,如此奸恶之徒,正是该杀!”  燕飞白也愤然道:“该杀!不瞒先生,燕某此番前来,正是要追问欧阳家那上官一案的主谋,这主谋不查出来,只怕对武林是个巨大的祸患。”  郭老板点头道:“不错不错,燕少侠也是为民除害,如此一来,你我正可互助一臂之力!”  燕飞白道:“刀剑八绝武功盖世,先生出手,必能擒之一二。”  郭老板却摆手摇头道:“惭愧惭愧,郭某只是在这棋术上略知皮毛,于这武功上却是一窍不通了,此番搏杀,还需各路豪杰卖血出力,郭某手无缚鸡之力,只好坐候佳音。”  燕飞白饮一口茶,却忽然把茶杯往棋盘上一摔,冷道:“先生不以诚待人,在下怎能倾心相助!”  郭老板诧道:“少侠这话从何说起?”  燕飞白道:“先生休要瞒我,燕某虽然年轻,却也瞧得出,先生在这双肉掌之上,至少有十年的功力!”  郭老板只得尴尬一笑:“少侠果然好眼力…”  燕飞白却笑道:“我骗先生一次,先生也骗我一次,这算是扯平了吧!”  一句玩笑,瞬时化解了尴尬的场面,郭老板就坡下驴,哈哈笑道:“燕少侠,郭某此时确实需要你的帮助,也就不瞒你了!少侠你可听说过,二十年前,吕梁一带有一姓郭的侠客,使一口金背大刀,专做抱打不平之事?”  燕飞白凝眉一想:“在下年少时似是听先父提过,吕梁郭大侠,行侠仗义,曾为追杀一恶贯满盈的**淫贼而马不停蹄追奔三千里,最后终将那恶贼手刃刀下。因此吕梁一带的百姓和黑白两道,都十分敬重他。只是不知为何,后来那郭大侠居然莫名其妙地失踪,据说是被仇人暗害了,算来已有十五载有余。先父说起这位大侠时,钦慕之余,也是扼腕叹息。”  郭老板捋一捋长髯,叹出一口气来,然后又是一声苦笑。  燕飞白忽然转念一想:眼前这位郭老板也是姓郭,莫非…  他想到这里,当下忙欠身揖道:“请恕在下眼拙,大侠近在眼前,我却有眼不识泰山!” 第六十七章 大侠往事 - 燕歌剑鸣 - 骇哥   郭老板叹道:“‘大侠’二字,郭某受之有愧。郭某当年只不过举手之劳而尽绵薄之力,做了些应该做的事,百姓就把我的侠名远播,可见百姓对人间公义的渴望与向往呀。”  燕飞白也喟然有感,继续问道:“先生当年惩恶扬善、威震一方,正可造福百姓,却不知为何就忽然杳无音信了呢?”  “这,唉,哼哼,这全都是拜欧阳家所赐啊…”郭老板的眼睛怔怔地盯着棋盘,似乎是在回忆什么――那应该是一段令人十分痛苦的回忆,因为燕飞白看到郭老板的眼睛里,先是透露出些许惶然,然后又化为一丝戚伤,最后便是满目的愤慨之色。  好一会儿,郭老板才把眼睛眨一眨,长吁出一口气来。他端起茶杯咽一口清茶,然后娓娓道来:“这要从二十年前的一件事说起。当年,我凭一颗赤胆、一把大刀,在吕梁一带也算是闯出些名堂,附近三山九寨的绿林,都奉我为他们的‘头哥’,唯我马首是瞻。而那时,正好赶上欧阳昆仑率领刀剑八绝打拼天下、扩张势力,若有不臣服在他们麾下的,他们便用血腥的手段来强行征服。于是他们所向披靡,一路凯歌,所到之处无不屈服在欧阳家的淫威之下!”  郭老板已难掩忿然之色。他又歇一歇、喘了口气,才继续说道:“欧阳昆仑一路打到吕梁山,又想把吕梁一带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他们欧阳家一路征伐、横暴残忍,我早有耳闻。我那时年轻气盛,接到欧阳昆仑那盛气凌人的拜山贴之后,便气冲牛斗,当下就把它撕个粉碎,并发誓要率领吕梁三山九寨的好汉,击退欧阳家得意忘形的挑衅!我振臂一挥,一呼百应,那三山九寨的豪杰团结在一起,奋勇抗击,我们一连打退了刀剑八绝六轮凶狠的攻杀!”  郭老板说到这里,眼睛便亮了起来,似是又回到了二十年前英姿勃发、统领群雄的神气,眉宇间不禁流露出几分眉飞色舞的神态。  但这种小小的得意转瞬即逝,他的眼神也黯淡下去:“但我们终究还是败了。”他缓一缓,继续说道:“但那一败,非战之过。燕少侠你一定知道,刀剑八绝中有一个十分厉害的人物,叫做诸葛无常。”  燕飞白好像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又觉得非常熟悉,他稍稍一想,问道:“莫非是快刀诸葛?”  郭老板点一点头,道:“正是此人,此人阴险狡诈,颇有诡计,江湖人称‘鬼精军师’,因他擅使两把血腥刀,所以又被叫做‘快刀诸葛’。他也的确不负‘诸葛’之名,当年,欧阳家久攻吕梁不下,快刀诸葛便使出一个十分毒辣的奸计。他探得消息,青天寨二寨主呼延金刚与大寨主于得水素来不和,于是,他只身潜入青天寨,逞三寸不烂之舌,劝说二寨主呼延金刚反水。快刀诸葛许之以青天寨大寨主和吕梁绿林总瓢把子之位,终于打动了呼延金刚!”  燕飞白叹道:“可叹天下好汉,难过‘权势’一关。”  郭老板亦叹道:“不错,那呼延金刚原本也是铁骨铮铮,可惜最后也没禁得住权力的**,他与快刀诸葛先是秘密谋杀了大寨主于得水,又设下鸿门宴,以于得水的名义邀我和三山九寨各路头领同赴青天寨,说是已经有了彻底打退欧阳家的良策。我与那八位寨主不知青天寨的变故,更不知其中有诈,便俱都兴致勃勃地如约赴宴。酒宴开始,却不见于得水的踪影,我们便觉得有些异常,正要追问时,呼延金刚忽然把酒碗掷在地上,一声清脆的破裂之声过后,刀剑八绝和数十名刀斧手一拥而上,八位寨主的脖颈间瞬间就都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第六十八章 赤焰焚龙手 - 燕歌剑鸣 - 骇哥   燕飞白脱口说道:“果然好毒辣的诡计!”  郭老板饮一口茶,道:“事变陡起,我欲抡起大刀冲杀出去,他们又拿八位寨主的性命来威胁我,逼我放下大刀,我只好放弃了反抗。欧阳昆仑先是劝我归服,我只是不断咒骂,只求速死。于是,那欧阳昆仑便说要我生不如死,一掌震断了我的奇经八脉,使我成了一个四肢瘫痪的废人!他们又对八位寨主软硬兼施,先是利诱、又是威逼,那八位寨主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宁死也不肯屈服于欧阳昆仑的淫威,欧阳昆仑十分恼怒,所以…所以他们都被史屠夫的灭绝刀砍下了头颅!”  郭老板说到这里,眼睛里渐渐有些湿润,他的嘴角也不经意地抽搐了一下,似是当年筋断骨折之痛又隐隐发作起来。  燕飞白知道史屠夫那灭绝人性的残酷刀法,他想一想当时砍头的场面也不禁毛骨悚然。他剑眉一挑,道:“史屠夫那恶魔,在金花寨一役中,已经丧命在唐门唐小彩的‘五彩春雨针’之下。”  郭老板冷冷道:“这厮恶贯满盈,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燕飞白问道:“先生当年筋脉尽断,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先生现在完全不像是瘫废之人呀!”  “后来么”,郭老板随手拾起一枚棋子,把玩似的敲一敲棋盘,“后来,我被欧阳昆仑丢在了荒郊野岭之上,企图让那野狼、鹫鹰来折磨我。我四肢一动也不能动,就生自灭地躺在一片草地上,静静地躺着,白天就呆呆地望着蓝天、白云、飞鸟,晚上就默默地看着明月、繁星和萤火虫。那是我第一次静下心来欣赏这人间的美好,那时我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可是那荒山上,白天有恶鹰盘旋、夜晚有野狼出没,先生却又动弹不得…”燕飞白禁不住担忧地问道。  “呵呵”,郭老板脸上已渐有平和之色,“我福大命大造化大,就那样呆了三天三夜,居然没有被野兽发现。但第四天,我快要饿昏过去的时候,却终究是被一只猎食的饿狼发现了!所幸当时正好一位游方僧人路过,他见那饿狼正要吃我身体,急忙飞身扑来,右手一翻,朝那饿狼推出一掌!那真是好掌法,那一掌,虽只用了五分力气,却自掌风中幻化出一片红色焰火!饿狼见火猛退。原来,野狼最怕烈火,那高僧虽武艺高强,却慈悲为怀,无意伤它性命,只是把它吓退而已。高僧把我救回寺去,原来,他就是五台山的渡缘大师。渡缘大师云游回来,顺手救了我的性命,这便是天不亡我!”  燕飞白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据说渡缘大师不仅武功盖世,而且医术也十分的高明,想来先生这一身剧伤,应是被大师医好的了。”  郭老板笑道:“少侠果然聪慧,他日必然不可限量。不错,大师为我接好筋骨,又见我心性不坏,便把他的独门武功‘赤焰焚龙手’传给了我。我原来的刀法武功已尽失,便在这双肉掌之上苦练了十五年,也就是少侠你说的,我这双手上,至少有十年的功力。”  “我少说了五年”,燕飞白笑道,他好奇心乍起,忍不住又问道,“这‘赤焰焚龙手’,果真能幻化出烈火来吗?”  郭老板哈哈一笑,忽然扬手一挥,只见两丈开外的一只火烛,“噌”的一声燃了起来!  “好掌法!”燕飞白不禁赞道,“只是白日点灯,未免浪费。”他说到这里,手中已多了一把剑――他拔剑之快,已让人看不清楚。然而他出剑之快,比拔剑还要迅疾!  剑风所至,火烛熄灭,而烛身丝毫未动。  “好剑法!”郭老板也脱口赞道。  但他随之忽然大喝一声:“什么人!”  他同时一手挥出,手中棋子已挟着一股凌厉的劲风向门外打去! 第六十九章 锦衣方公子 - 燕歌剑鸣 - 骇哥   郭老板正与燕飞白谈得兴致勃勃,忽然察觉到门外有人窃听,情急之下,便把手中棋子当做暗器甩了出去!  棋子挟着内力,破门而出!  几乎在同时,门外也倏地射来一支梭头尖镖!  郭老板和燕飞白各自一闪,尖镖钉在郭老板的木塌之上,铮然有声、嗡嗡作响。  郭老板和燕飞白先后夺门而出,因那尖镖阻了一阻,窃听之人早已踪影全无。两人悻悻地返回屋内,见那尖镖上隐隐地烁着蓝芒――原来是一支毒镖,两人都暗叫一声:好毒!好险!  有一人也在这时跑进屋来,燕飞白看时,却是郭老板手下的那个锦衣男子。  锦衣男子喘一口气,道:“我听到这边有动静,便跑了过来,主人这里,可有变故?”  郭老板笑道:“青田,不碍事。客人们都安顿好了吗?”  锦衣男子垂手答道:“十八位客人都已安排好。东厢房内,甲字号,住华山派顾掌门、崆峒派孟掌门;乙字号,住朝阳洞朱大洞主和独臂刀封大侠;丙字号,住运河帮龙氏双雄;丁字号,住白鹿镇鹿氏昆仲。西厢房里,甲字号,住烟雨宫羽宫主和富贵婆婆;乙字号,住武夷山月虚道长和石头城石城主;丙字号,住落霞寺色大师和江月楼洞萧公子;丁字号,住洞萧公子的三死士;戊字号,住镇剑山庄上官庄主。”  郭老板挑眉问道:“上官庄主?上官无恨?多出来的一人就是他?”  锦衣男子道:“是。那人腰悬一把宝剑,自称是上官庄主,此番前来,是要杀欧阳昆仑、为义父报仇。”  郭老板嘀咕道:“我本不愿让他犯此大险,罢了,他来报杀父之仇,也在情理之中。”  燕飞白却问道:“那位上官庄主只是腰悬一把宝剑么?他手中有没有一把金边折扇?”  “没有扇,只有剑。”锦衣男子答道。  郭老板拍一拍脑袋:“不是少侠提醒,我却忘了。我闻无恨师弟用的是一把扇,此人既不用扇,想来应不是无恨。既不是无恨,其中必然有诈!”  锦衣男子道:“因主人未曾请上官庄主前来,我便给这位‘上官庄主’单独安排了一间房。”  “你办的很好”,郭老板笑一笑,“你下去吧,要密切监视那位‘上官庄主’。”  锦衣男子领命而出。  燕飞白笑道:“这位锦衣公子,办事很是干练。”  郭老板叹道:“他叫方青田,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哟!他本不须屈身在我这里做下人的。”  “我看方公子虽垂手躬身,却颇有气度,想来应不是一般的下人。”燕飞白道。  郭老板接道:“方公子的确不是一般的下人。他饱读诗书,本是个儒雅的举人。三年前,他只身赴京赶考,不料半途被强盗夺去了盘缠。我见他时,他是饿倒在我这酒楼之前的。我见他可怜,便把他救活,并接济他些许银两,让他快快进京。岂料他这人却是极有风骨,非要在我这里做五年下人,以还偿我的恩情。这些文人都最是固执的,我劝不动他,只好应允。三年来,他的确为酒楼出了不少力气,我闲时也教他一些武艺。”  燕飞白笑道:“方公子如此重情重义,又是文武双全,将来应是国家栋梁。”  郭老板也笑道:“但愿如此吧!”  燕飞白咽一口茶,又道:“先生扶危济困、秉持正义,英雄风采,才引来志士折腰。先生如有所用之处,燕某必当效力!”  “我请少侠上来,原本是钦慕少侠举止风度,”郭老板笑一笑,“燕少侠也是仁义豪杰,眼下有一事,正须少侠相助。”  “先生请讲。”  郭老板便道:“我此番邀集了十七名高手,他们原本臣服于欧阳家的势力,都是欧阳世家的麾下大将。他们这些人,虽是屈身在欧阳家门下,却无时无刻不想摆脱欧阳家的控制。现在欧阳昆仑声名狼藉,正是他们翻身的大好时机,于是他们便翻脸不认人,趁机撇清与欧阳家的关系。江湖险恶,从来如此。我也正是利用了他们急于摆脱欧阳家的心里,才成功地把他们请来。我之所以选中他们来对付欧阳昆仑,是因为欧阳家得势时,他们仗着欧阳家的威风,平日里也没做什么好事。此次与欧阳家的一番搏杀,必是十分的凶险,让他们来拼个你死我活,正是‘以毒攻毒、以黑吃黑’!”  “无恨公子虽与欧阳昆仑有杀父之仇,但此番凶险异常,所以先生才没有让他前来犯险。”燕飞白到现在还不知道,上官无恨自己就是杀父夺位的幕后主使。  郭老板点头道:“不错,但既然有人假冒无恨之名,想来必有所图,而我们又不知他是敌是友,所以我所托之事,就是想请少侠密切监视这‘假无恨’,以防他暗施阴谋,坏我大事!”  燕飞白揖道:“先生放心,此人,就交给在下了。”  这时,方青田来请郭刀棋,原来夜幕已然悄悄拉下,为那十八位高手接风洗尘的酒宴已经开始。 第七十章 有刺客! - 燕歌剑鸣 - 骇哥   夜晚的酒宴十分热闹,燕飞白因有秘密任务在身,所以没有出席。琵琶美酒、斛光交错,席间,郭老板与各路豪杰商定,今夜休息一晚,次日黄昏时分,趁着那将晚未晚的夜色,对风雷山庄发动突然袭击!  宴罢,众人各自回房歇息、养精蓄锐,以备明日的那一场大战。  今夜的月色稍稍有些黯淡,昏黄的月光似是带着些慵懒,在燕飞白那洁白的长衫之上铺上了一层神秘的暗黄。  燕飞白就伏身在西厢房对面的一处房顶上。西厢房与东厢房专供来往客商打尖暂住,它们就分布在醉仙楼的后院之中。一道院门把东西厢房隔离开来,并在东西两边各自形成一个独立的小院。  燕飞白自他伏身处居高临下地看去,西厢房院内的状况可以一览无余,若那戊字号内的“假无恨”有什么异常举动,他就可以立即发现。  时至子夜,半夜平安无事。那“假无恨”老实得很,只是在亥时出来,伸了一个懒腰,抬头看一看那淡淡的月色,然后踱着细步去了茅厕,之后又回房睡觉,并无异常。  子时过了一半,夜色正浓,正是众人醉入梦乡、睡得最香的时候。  忽然,自东厢房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  紧接着是一声如雷的暴喝!  有情况!  ――燕飞白急忙使一个燕子三抄水,疾疾地飞掠过去!  燕飞白和郭老板同时赶到东厢房,东厢房的客人已经全部惊醒,五六人此时已全部警戒地站在门外,锦衣方青田和西厢房的八九人也陆续赶到。  众人看时,东厢房乙字号的房门大开,少时掠回来一个人影,却是独臂刀封归尘!  封归尘年轻时好斗,被人砍去一只左臂,后来他在右臂上勤学苦练,终于练成独步武林的独臂刀法。  封归尘本是和朝阳洞朱大洞主住在东厢房乙字号内,此刻他却是飞身回来,使一个“四平八稳”落在众人面前。他右手持一把雁翎刀,左袖空荡荡地来回摆晃。他连刀也来不及插到背后的刀囊里,急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矫捷的黑影?”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有刺客!”封归尘神情慌张,似是惊魂未定,他忽然又失声道,“糟了,快去看看朱大洞主!”  封归尘抢身而入,郭老板等人也急忙进屋。  锦衣方青田取出火折点燃了灯火,众人一看,不觉一惊――只见朱大洞主横卧在床、七窍流血!  封归尘把手触一触朱大洞主的鼻息,然后无奈地摆一摆手――朱大洞主已经气绝身亡!  众皆哗然――朝阳洞朱大洞主的铁臂拳天下无双,在他们一干人中可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好手,如今他居然猝死于暗杀!  尚未出师,却先损一员大将,扼腕之余,郭老板痛切地问道:“封大侠,到底发生了什么?”  封归尘这才把他的雁翎刀收回背后的刀鞘,刀柄的红缨来回晃出嫣然的红晕,在那灯火的渲染下,煞是好看。他叹一口气,道:“那时,我睡得正香,忽闻朱大洞主一声惨叫,我便猛然惊醒,只见一道黑影破窗而出!朱大洞主说有刺客,我来不及细想,大喝一声,便拔刀追了出去,谁料那黑影身法极为快捷,只是三五个起落便没了踪影,我只好无功而返…唉…我好糊涂,我本该先看一看朱兄的情况,说不定那时他还有救…”  众人皆点一点头,他们确实先是听到了朱大洞主的惨叫、然后是封归尘的暴喝,再后来,便是封归尘飞身而回,这与封归尘说的丝毫不差。  隔壁丙字号的龙氏双雄龙江、龙海兄弟也道:“不错,封大侠一声叱喝之后,我们开门时,的确看见封大侠奋不顾身地追了出去!”  燕飞白却从众人后面走了过来,仔细打量朱大洞主的尸身。他看到朱大洞主眼睛睁得浑圆、嘴巴也张得不小,而除那七窍流血之外,朱大洞主全身上下并无一点血迹。他便把朱大洞主的上衣解开,众人只见朱大洞主的前胸上赫然有一个血红色的大手印――原来朱大洞主是被至刚无比的掌力震碎了心脉而死!  众人原本只是惊诧于朱大洞主的死亡,一时间忘了追究他的伤势和死因,此时见这样一个极为恐怖的血红手印,知道凶手必然掌功卓绝、内力雄厚,无不又是一惊。  燕飞白道:“朱大洞主瞠目、张口,必是受袭之时十分惊愕、也十分意外,很明显,他是死于熟人之手。”  此语一出,众人又是一阵骚动,武夷山月虚道长行个道礼,道:“你的意思是说,在场的诸位,都有嫌疑?”  封归尘此时却突然向燕飞白斥道:“你是什么人!你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众人自然不知燕飞白在醉仙楼的事,大多又不认识他,刚才对他也没有留意,此时经封归尘一问,俱都如梦初醒一般,纷纷向燕飞白投来怀疑甚至是敌视的目光,有得甚至已经掣出了明晃晃的兵器――难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就是杀害朱大洞主的凶手? 第七十一章 血夜惊魂 - 燕歌剑鸣 - 骇哥   华山派掌门顾天星曾在金花寨见过燕飞白,这时仔细一看便认了出来,当下乃道:“我认得这位少侠,他就是‘惊燕十九剑’燕飞白!”  “看来燕少侠与江湖上的命案甚是有缘啊”,封归尘冷冷一笑,“久闻燕少侠的轻功没有人可以追得上,在下佩服之至!”他后一句话的言外之意,显然就是说,燕飞白最有可能就是那个他没有追上的身手矫健快捷的凶手!  燕飞白自然不是杀害朱大洞主的凶手。但他此时有口难辩。  郭老板开口替燕飞白解围道:“燕少侠是我的贵客,郭某以人格担保,他绝不会杀害朱大洞主!”  众人对郭老板很是信服,听他这么一说,疑云便散去八九分。  燕飞白揖道:“这件事既然让燕某赶上了,燕某必会追究个水落石出!”  封归尘叹一口气道:“朱兄死得冤枉、死得冤枉哟…”  郭老板道:“朱兄之事,就交由郭某来处理,请各位回房歇息吧,我会加派警戒人手,确保各位的安全。各位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好生休养身体,不要误了明日的大事。”  众人半夜忽然被吵醒,自然是又困又倦,当下各自回房补觉。但朱大洞主被暗杀这件事,搞得人心惶惶,大家惊魂未定,无不在睡去的时候强自撑持着三分清醒。  锦衣方青田已经安排人手把朱大洞主的尸身抬了出去。  封归尘毕竟是刀光里来、剑影里去的江湖人,胆子倒是大得很,他看一看朱大洞主的尸体,摇一摇头,也不顾忌什么死过人的房间,又回去休息去了。  燕飞白与郭老板点头示意,也重回西厢房监视“假无恨”。  后半夜平安无事,众人心想,那刺客既已打草惊蛇,就不会再回来了,他们前一天毕竟是鞍马劳顿,撑持了一会儿,便俱都相继睡熟。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已接近黎明时分。月亮已经落下山去,而日出又未至,所以黎明前的夜空是最黑暗的,只有东方一颗启明星在孤零零地跳动着,它似乎是不忍燕飞白孤身潜伏,特意闪烁着光芒来和他做一个伴。  “假无恨”依旧没有任何异常举动,他在房里似是睡的很香。燕飞白已经熬了一整夜,此时睡意涌上头来,却不免有些困倦。  雄鸡终于唱了一声,天下大白。  各路豪杰后半夜算是睡了一个好觉,此时精力充沛,又有小厮把早膳送到厢房里来,自是十分满意。  “妈呀!”  东厢房里忽然又响起一声尖叫!  众人一惊,急忙赶了过去。  只见东厢房丙字号门户大开,一个小厮张大了嘴巴,站在门口不停地颤抖着双手,他手中的饭箱摔落在地,酒菜洒了一地。瞧这情况,这小厮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吓得呆住了。  锦衣方青田把小厮扶开,郭老板抢身而入,他也忽然低声一呼:“啊?”  众人鱼贯而入,无不也是一惊:只见丙字号内的龙氏双雄龙江、龙海兄弟俱都被砍下了头颅,尸横在床,血流满地,惨不忍睹!  群豪虽都是九死一生闯出来的好汉,但一夜之间经历了这两起不明不白的惨案,也无不面容失色、心中骇然!  石头城城主石敢当冷冷道:“这一定是欧阳家的人干的!哼,明知不敌我们,便耍阴招、放暗箭,我石敢当才不怕他!”  崆峒派掌门孟无伤也恨恨地道:“这凶手千万别栽在我孟某人的手里,否则,哼哼,我必以其之道还治起身!”  独臂刀封归尘却道:“郭大侠,大军未动,先损三员大将,只怕是…”  郭老板知道他接下来一定是要说“出师不利”之类的话,怕他动摇军心,忙摆手止道:“封大侠不必担心,欧阳家气数已尽,也只能使一使这下三滥的手段,若是明刀真枪地干,他们必败无疑!”  郭老板拿眼一扫,只见群豪并未有怯意,这才放心又道:“咱们既然已和欧阳家叫上了板,若此时退缩,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不放手一搏、拼出一条生路来!”  郭老板不愧是在吕梁一带做过领袖,三言两语激励士气、鼓舞人心,正说到群豪的心坎里去,群豪莫不点头称是。  郭老板悻悻地回到他的房间,一夜损失三员虎将,他虽鼓舞别人,自己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燕飞白正在他的房间里等他,见郭老板进房来,便起身问道:“听说昨夜又有两人被暗杀。”  郭老板请燕飞白坐下,叹道:“是东厢房丙字号的龙江、龙海兄弟,这龙氏双雄雄霸运河多年,未料今日冤死在这里。”  燕飞白却道:“怪哉怪哉,先生派我去监视西厢房,但西厢房一夜无事,反倒是东厢房里暗潮汹涌、风波数起。”  这时忽然白光一闪!  郭老板和燕飞白齐齐闪身!  一枚飞刀射入木墙!  飞刀的准星很偏,看来没有敌意。刀身上却钉着一张纸条,燕飞白拔出飞刀、取下纸条一看,五个黑字映入眼帘:“小心独臂刀!” 第七十二章 噬血鸳鸯扇 - 燕歌剑鸣 - 骇哥   燕飞白把纸条递与郭老板一瞧,郭老板看了一眼便把它扣在桌上,低头沉思,喃喃道:“独臂刀?封归尘封大侠一生光明磊落…这送纸条的人又是谁呢?”  燕飞白把纸条拿起来,再看了一遍,忽而慰然道:“情儿!是情儿的字迹!”  “情儿?”郭老板抬头不解道。  燕飞白却似有一股莫名的兴奋,他把纸条又反复地端详几遍,激动地说道:“没错,是情儿写的!情儿就是镇剑山庄已故二庄主上官中军之女、上官有情!情儿她一定就在附近!”  郭老板因为师弟上官无恨之故,对镇剑山庄上官家颇有好感,乃道:“既然是上官姑娘所书,想来错不到哪里去。”  燕飞白此时却在心中暗想:情儿,你一定就在附近,你为何不出来见我呢?你我之间,为何总是分离?情儿,我一定要找到你!  忽然,窗扇一开,一个白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掠进来!  白衣人右手执一把折扇,他身形尚未落稳,只是在地上轻轻一点,便把折扇一挥,向郭老板的前颈间迅疾地划来!  燕飞白一惊,只见那白衣人白色的纸扇上,一个血红色的大字十分醒目:“鸳!”  燕飞白只觉这个身影十分熟悉,略一思忖,当即失声叫出:“假无恨!”  郭老板见白扇袭来,不慌不忙,在座位上使一个“凤点头”,身形一矮,从白扇之下钻身而出,躲过了白衣人这猝然的一击!同时,他左手暗运一掌,向前俯冲的同时便往白衣人的肋间拍去!  白衣人却不回扇自守,也不闪身格挡,却把左手向自己的腰间摸去!  郭老板这一掌自然是一击而中,不料他这一掌拍在白衣人的腰间,却好像拍在了一块铁皮之上,只是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敢情这白衣人似乎早已料到郭老板这一掌反击,所以事先在肋下腰间贴了一层铁甲!  白衣人仗着那护身铁甲,硬接了郭老板这一掌,此时他的左手已自腰间掣出另一把折扇!  “呼啦”一声,折扇大开!  扇面上也写着一个猩红大字,燕飞白看时,却是一个“鸯”字!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白衣人反手一削,犀利的扇刃便向郭老板身后划去!  此刻郭老板正俯身向前,来不及转身回护!  燕飞白已经出手。  长剑在手,寒光逼人!  白衣人顺势把右手扇横空扫来,正好接住燕飞白的长剑!  燕飞白剑眉一挑――他的离芒剑乃是先秦神器,削铁如泥,何惧一把白纸做成的纸扇?但他的离芒剑居然就被白衣人那看似单薄的纸扇给硬生生地挡住了,正如以子之矛、难入其盾!  眼看郭老板的后背就要被白衣人的左手扇削出一道大口子!  郭老板的身手却是不弱,他闻听身后一道凉风袭来,情知不妙,当下便运起他独自悟出、暗下练成的“移形换位身法”――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前胸向前凸起五寸,同时他的后背却也猛然凹陷下去五寸!  白衣人的左手扇自然一击成空,扇刃只是在郭老板的衣服上划了一道开口!  白衣人意在猝然击杀郭老板,一击不成,也不恋战,右手扇向燕飞白剑上狠狠一按,借这一按之力,他已纵身跃出窗外!他跃出的同时,伸展双臂,那左右两扇在他手中不停地上下翻飞,恰似鸟儿的一双羽翼,而他也恰似一只迅捷的苍鹰,提身一飞,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白衣人这一击一遁,只在眨眼之间。  燕飞白正要纵身追去,郭老板却转身止道:“莫追!小心有诈!”  燕飞白止身回剑,忍不住赞道:“好俊的身法!”  郭老板却叹道:“好险!‘噬血鸳鸯扇’,哼,我居然把他给忘记了!” 第七十三章 吸血蝙蝠 - 燕歌剑鸣 - 骇哥   郭老板猝然受袭,却猛然想起几个人来,不禁拍手叹道:“哎呀,我真是老糊涂了,居然把他们给忘记了!忽略他们,实在是太不应该!”  燕飞白诧异道:“先生口中所说的‘他们’,指的是什么人?”  郭老板请燕飞白重新坐定,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们这几个人,都是欧阳昆仑的生死之交,也是欧阳昆仑在山庄之外最忠实可靠的心腹,他们都是当年纵横天下的时候,被欧阳家给网罗在麾下的!”  燕飞白发觉郭老板在谈到这几个人的时候,似乎在眼中闪过一丝紧张和隐忧,便问道:“先生,他们究竟是谁,都是些厉害的角色么?”  郭老板叹道:“这头一号人物,方才你已经见识过了,就是那个使双扇的白衣人。”  燕飞白耸眉道:“此人武功深不可测,算是一个高手。”  郭老板苦笑道:“他岂止算是一个高手,他简直可以算是一流顶尖高手、高手中的高手!他世居伯山,姓葛名仲,擅使一对‘噬血鸳鸯扇’,江湖人称‘吸血蝙蝠、伯山葛二先生’的,就是他了。”  燕飞白仔细一想,却道:“晚辈孤陋寡闻,这吸血蝙蝠葛二先生的名号,着实没有听说过。”  郭老板道:“这也难怪,葛二先生已经有二十余年没在江湖上走动了,你看,连我也几乎要把这个人忘记了。你看他容光焕发、仪表堂堂,呵呵,你不妨猜一猜他的年纪。”  燕飞白道:“此人眉似春山、目若朗星,**蕴籍、气宇轩昂,依我看,至多也就是三四十岁嘛!”  郭老板又是“呵呵”一笑:“这葛二先生,少说也有六十岁了。”  燕飞白剑眉一挑,为之动容:这样一个**男子,哪里会像一个花甲老人呢?  郭老板似是看出了燕飞白的疑惑:“你看那葛二先生的容貌是不是十分的年轻姣好?哼哼,他这宋玉潘安的容颜,不知要害去多少人的性命哩!二十年前,他乃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大魔头。他那一对鸳鸯扇张开使来的时候,他便正如一只灵敏的蝙蝠,十步一杀,从不失手!他横行江湖的时候,有一句十分骇人的诗,叫做‘噬血鸳鸯扇,十步取人命’,这之所以骇人,乃是因为他杀人之后,喜欢吸饮死者的血液,来增进他的功力、保持他的容颜!”  燕飞白听此一说,胃内一阵翻涌,几乎要恶心地吐出来,他宁愿自己老得不堪入目,也不愿沾上死人的一滴腥血:“这‘吸血蝙蝠’的名号,就是因此而来了?”  郭老板点头道:“不错。这只蝙蝠心狠手辣,当年合上官、欧阳、马家三家掌门之力才把他打败,可见他的武功之高了!不过,当年欧阳昆仑野心勃勃地要收罗天下高手,便力主对葛二先生网开一面。欧阳家算是对葛二先生有救命之恩,从此,这只吸血蝙蝠就投身在欧阳家门下,二十年来,这蝙蝠在伯山隐忍不出,不知武功又精进了多少…”  燕飞白凛然说道:“这只蝙蝠多活了二十年,如今又出来助纣为虐,应是对那些因他而死的亡灵有个交代的时候了。”  郭老板却叹道:“刚才我没让你追出去,正是怕他回身相搏,你未必是其对手。而今上官家的上官司徒已死,泰山马家也已不管江湖事多年,要制服他殊非易事…唉,一个葛二先生已经颇难应付,如果另外三人也来凑一凑热闹,这攻打欧阳家的事情就很是棘手了…这次,是我思虑不周,轻敌了!” 第七十四章 去找独臂刀! - 燕歌剑鸣 - 骇哥   郭老板言及欧阳昆仑的几大外援,不禁蹙眉叹息。  燕飞白挑眉问道:“先生,那另外三人又是何人呢?”  郭老板道:“这第二号人物,乃是洛阳邓家的邓九,他使的奇门兵器叫做‘铁索腾龙棍’,他自出道行走江湖以来,未尝一败,所以自封为‘小邓九公’。”  燕飞白摸一摸剑,道:“晚辈自幼读些书卷,这邓九公乃是商周时期的常胜将军,陷阵杀敌、一马当先,百战百胜,立下无数奇功,后姜子牙岐山封神,封其为‘青龙星君’,位列群星之首。洛阳邓九虽无败绩,但自称‘小邓九公’,口气不小,也未免太过自负!”  郭老板摆手笑道:“他的本事确实高得很,你若逢着他,千万要小心他手中的索棍!他这棍上功夫少说也有四十年的功力,专走刚猛纯阳一路,使来煞气逼人,令人颇难招架。唉,说到这里,则不得不提那武功同样走阳刚一路的第三号人物了。这第三个人,人称‘虎爪金轮双绝杀’,大名叫做呼延金刚。”  燕飞白似乎听郭老板提过这个名字,稍稍想来,乃道:“呼延金刚这个名字好生耳熟,莫不是十五年前投靠欧阳昆仑、出卖先生你的那个呼延金刚?”  郭老板恨然道:“除他还能有谁?自从那吕梁一战之后,呼延金刚便被欧阳昆仑收为心腹。在欧阳家的帮扶下,他一举而成为吕梁绿林的总瓢把子,从此就死心塌地地为欧阳家卖命。不过,此人虽心机阴险,武功却是已达到至刚至阳的境界!他的‘虎爪功’十分霸道,与当世少林铁玄大师的‘龙爪手’和鹰王派天鹰老人的‘鹰爪功’齐名,合称‘龙虎鹰、三神爪’,其虎爪之刚烈威猛可想而知。但最为可怕的是,却并非呼延金刚的一双虎爪,而是他双臂上缠挂的那一对金轮!”  燕飞白若有所思道:“自从当年杨过杨大侠破了金轮法王的金轮之后,江湖上已很少有使金轮的了,因那金轮刚、硬、快、强,乃脱手杀敌又飞旋返回之物,收手之时颇难控制。若内力不厚、定力不强,却会遭其反噬、反为所伤!此物练来不易,所以鲜有人练。”  郭老板点头道:“不错。‘金轮’这一门功夫非有二十年的功力,难以达到收放自如的境地。而呼延金刚已经是‘人轮合一’的境界了!他和对手拼斗时,经常是先以虎爪欺身而入,用近身搏斗术缠住对手,他的虎爪功本就厉害,对手自然是全神贯注地把自己的全部精神和力气拿去应付他的虎爪,然后他手臂上的金轮就会趁机猝然发动,飞旋一击、眨眼之间伤人性命,令人防不胜防!”  燕飞白沉思道:“我若与他对敌,当在十步之外,以激烈的剑气与他厮杀,这样,他在近身搏斗中仗以优势的虎爪功就毫无用处了。”  郭老板颔首慰然道:“燕少侠这一招,正是破他的法门,他虎爪功既破,金轮也就不足为虑了。”  燕飞白又道:“还有一人,功夫又是如何?”  郭老板道:“这第四人,一只手打遍天下,江湖人称‘一掌定乾坤’,便是那只剩一条胳膊的孤掌段鹰。”  “孤掌段鹰?只有一条胳膊?”燕飞白喃喃问道。  “不错,他虽只有一条胳膊一只手,却不知打败过多少四肢健全的武林高手哩!他只手闯荡天下,凭借精湛的掌功和深厚的内力,硬是闯出了‘一掌定乾坤’的诨号…”郭老板说到这里,与燕飞白不约而同地重又看了看桌上那张纸条――纸条上“小心独臂刀”五个字此时看来十分醒目!  然后,燕飞白几乎是与郭老板异口同声地说出一句话来:“去找独臂刀!” 第七十五章 你是段鹰?! - 燕歌剑鸣 - 骇哥   “这时候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是要请燕飞白少侠给大家讲一个故事。”醉仙楼一楼的大厅已经紧闭歇业,郭老板坐在长桌尽头悠悠说道。  长桌很长,左侧坐的依次是华山派顾天星、崆峒派孟无伤、武夷山月虚道长、独臂刀封归尘、白鹿镇鹿嗟鹿叹两兄弟和落霞寺色和尚,右侧坐的是石头城石敢当、烟雨宫羽含烟和富贵婆婆、以及江月楼洞箫公子和他的三名死士。  长桌的另一尽头,坐着燕飞白。他的剑就放在胸前的桌上,玉龙蟠踞,很是夺目。  郭老板说完那句话之后,屋子里很静。  石敢当攥一攥他的拳头,生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然后嗤笑道:“还有三个时辰就要行动,郭先生却有闲情雅致请我们听故事么?”  羽含烟暗瞅一眼燕飞白,“扑哧”发出一声媚笑:“石老大你何必心急,你没听说过么,那天牢中的囚犯押赴午门斩首之前,还要好酒好肉的吃一顿哩,燕少侠要讲的这个故事,你此时不听,只怕这辈子就没机会一饱耳福了。”她说完这句话,又是一声媚笑,侧脸含笑看着燕飞白,像是在欣赏一棵英俊挺拔的白杨树。  燕飞白朝羽含烟微微一笑,正待发言,石敢当却冷冷一笑:“你这狐媚子,直勾勾地看着人家,哪是要听人家讲故事,哼哼…”原来他听羽含烟嘲咒自己,突然冒起三分火气。  羽含烟并不脸红,只是狠狠地猝了一口:“石老大你什么意思…”  她正要动怒,色和尚却抢着说道:“怎么,石城主,你要欺负人家羽宫主女流之辈么?”  石敢当瞪了一眼色和尚,手中已按下三枚“崩山雷音石”――飞石一出,弹无虚发!  郭老板却拍一拍桌子,笑道:“诸位若是给老夫三分薄面,就应该多为大局着想。”  他几句话虽是说得和声和气,却是极有威严,一时屋里又无声响。  石敢当自忖此时动手未必会占得便宜,便乐得借坡下驴,那紧绷起来的手又松卷开来。  羽含烟瞟了一眼色和尚,她本是要感谢色和尚为自己出头,但她的那双千娇百媚的凤眼甫一对上色和尚那双色眯眯的小眼睛,就不由自住地往上一翻――她忍不住白了色和尚一眼。  但色和尚却如吃了蜜一般,只顾痴痴傻笑,眼睛眯得更小了――那羽宫主虽已年过三十,却是风韵犹存,只看了他一眼,尽管后来转为了白眼,他就被迷得神魂颠倒、意乱情迷了。色狼有时候很容易得到满足,因为那时他们是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浮想联翩。  郭老板只字片语稳住了局面,便道:“燕少侠,你且说来吧。”  燕飞白乃道:“我要说的这个故事,诸位请仔细听来。当年西楚霸王项羽围攻汉王刘邦,刘邦不敌,情况十分危急。那时刘邦手下有一叫做纪信的大将,这纪信便自愿乔装打扮成刘邦的模样,乘龙车出城诈降而骗过项羽,而刘邦则乘机从别门逃逸,最终保住性命。”  洞箫公子笑道:“在下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纪信救主的故事,纪信拿自己顶替了刘邦,替主一死、忠勇可嘉,历来受人敬佩。”  燕飞白点头以示意,道:“洞箫公子所言不差,这纪信用得是偷梁换柱、偷天换日之计。这条计策可谓是十分巧妙,是也不是,封大侠?呵呵,我真不知该叫你封大侠,还是该叫你段大侠。”燕飞白突然把眼光注视着封归尘。  封归尘冷冷一笑:“燕少侠,你这是什么意思!封某行不改姓、坐也不改姓,你难道是在拿我封某人开玩笑么!”  燕飞白也是冷冷一笑:“段大侠你且息怒,诸位可否愿意再听燕某讲一个故事?”  众人此时都被吊起了胃口,石敢当说道:“快快讲来!”  燕飞白便道:“有一人,用这偷梁换柱之计也是十分成功,此人名叫孤掌段鹰,江湖人称‘一掌定乾坤’!他秘密杀害了独臂刀封大侠,然后冒封大侠之名,与他的同伙‘吸血蝙蝠’葛二先生一起混入了醉仙楼!他正好也是一只手臂,所以就轻而易举地瞒过了众人!”  封归尘的脸色已是极为难看:“姓燕的小子,你住口!一派胡言!分明是胡说八道!”  燕飞白不理,继续说道:“那葛二先生乃是故作声势的疑兵,他把郭先生和我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然后孤掌段鹰就趁机下手,杀害了朱大洞主和龙氏双雄!”  封归尘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他已经怒不可遏,“唰”的一声自身后掣出了雁翎刀来:“你…哼哼,你信口开河,你可有什么证据!”  郭老板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众人也都瞪大了眼睛,瞧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燕飞白大笑一声:“段大侠要证据是么?好,我给你!”  几乎在他说话的同时,只见剑光一闪!  话音未落,燕飞白的离芒剑已经入鞘。  封归尘的雁翎刀已断,他愣在当场――他竟连出刀的机会也没有。  燕飞白冷笑道:“久闻封大侠的独臂刀法奇快无比。看来,你果真不是封大侠。”  孟无伤阴沉着脸,向封归尘道:“你果真是欧阳家的爪牙、孤掌段鹰?那朱大洞主和龙氏双雄,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封归尘的嘴角忽然抽搐一下,然后他就忽然换了副嘴脸:“哈哈!他们胆敢忤逆欧阳家,就是该死!我段鹰杀了他们,难道不对么!”  “唉…”白鹿镇的鹿嗟长叹出一口气来。  “呀…”紧接着鹿叹也长叹一声。这两兄弟的叹息声连在一起,便是一声“唉呀…”  段鹰不禁变了变脸色,因为他知道,鹿氏兄弟已经出手了! 第七十六章 绝地反击 - 燕歌剑鸣 - 骇哥   一声嗟叹,惟恨相见。  鹿氏兄弟出手之前,总是要默契地嗟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这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事。  鹿氏兄弟一出手,对方立刻就会产生一种悔恨: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想再碰见这一对难缠的活阎罗!  因为若死在这两兄弟的手中,下场只有一个――不得好死!  所以那些落在鹿氏兄弟手中的人,往往只有一个死法:自杀。  ――自杀来得痛快!  鹿氏兄弟此时就坐在段鹰的下首,叹息声犹绕耳边,眨眼之间,两人已同时连施七记杀手!  段鹰在刹那间做出一个决定:就是死也不能死在这姓鹿的手里。  所以他并没有还手。  他抽身闪过。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扑向了长桌尽头的郭老板!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若能出其不意地猝然击杀了郭刀棋,他段鹰若真的死在这里,也算值了。  他段鹰“一掌定乾坤”的名号果然不是徒有虚名,他一掌翻出,竟凭空幻飞出一十八路掌影!  段鹰先声夺人,这一掌,连处于不利地位的郭老板也忍不住大喝一声:“好!”  郭老板仍是稳坐在椅子上,右手却已运起九分内力,他的掌面霎时间就变得炭红一般!他话音未落,眨眼间右掌连挥,用“赤焰焚龙手”的掌力与段鹰对接了一十八掌!  郭老板已不得不站了起来,因为他屁股下的木椅已经被内力回震成了稀巴烂!郭老板右脚向后一撑,稳住身子,只觉胸内一阵血涌翻腾。  段鹰却凌空翻个跟头,便向窗外急掠!  原来,他本不是要击杀郭老板,而是要借郭老板那一掌之力,为自己寻出一条生路来!  果真是一条好计谋。  然而他为了给自己制造这么一个逃生之机,却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若论掌力,适才一掌,段鹰与郭老板不分伯仲,但郭老板的“赤焰焚龙手”岂能用肉掌对接?一接之下,虽只是放个屁的功夫,他仅存的一只右掌已经被郭老板的“赤焰焚龙手”严重地灼伤,短时间内只可算是只废手了!  所以,这个稍纵即逝的逃生机会来之不易!  但他偏偏就没有把握住!  ――因为鹿氏兄弟在后面扣住了他的双腿!  段鹰那时一定会想:若是自己没有这双腿,那该多好。  鹿嗟、鹿叹左右分进,一个抓住段鹰的左腿、一个扯住段鹰的右腿,两人同时向后一拉,把那已经飞出去半个身子的段鹰给活生生地拽了回来!  身影一闪,三个人已经重新落座――段鹰坐在鹿氏兄弟的中间,左边的鹿嗟按住了段鹰的左肩,右边的鹿叹扣住了段鹰的右肩和右臂。  段鹰知道自己落在鹿氏兄弟手里,一定会被折磨地痛苦万分,此时无法脱身,只好仰天一声大笑――那笑声带着三分凄然,惨烈绝望,颇为骇人。  突然!段鹰笑声一转,变为了一声犀利的口哨!  郭老板冷冷一笑:“你的同伙葛二先生已经遁走,不会再来接应你了,你还是省些力气吧。”  哨声戛然而止,却不是段鹰主动停止了呼啸,而是因为对面的富贵婆婆扬了扬手! 第七十七章 难过美人关 - 燕歌剑鸣 - 骇哥   富贵婆婆穿金戴银,却从来十分低调,或许,这是因为她只是羽含烟身边的一个老仆。  但低调的人未必就可以惹得起。  低调的人未必就不可怕。  低调的人未必就不会杀人。  富贵婆婆扬手之间,段鹰的嘴里就多了一枚金叶子――他的口哨便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有些金银珠宝,莫要说是碰一碰,有时连看一看也是要不得的。江湖中流传着一句话:“如果天上掉下来一枚金叶子,你千万不要用手去接,你若想活命,就躲得越远越好。”  ――这说的,正是以金叶子取人性命的富贵婆婆。  原来富贵婆婆杀人之前,总要先送人一枚金叶子,好让死者不至于在阴曹地府做个穷鬼。她总是这样“乐于施舍”,也难怪江湖人尊她一声“富贵婆婆”了。  富贵婆婆一直保持着沉默,但接下来她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人不禁冷起一身鸡皮疙瘩来:“你很吵,你完了。”  众人的眼睛都盯在段鹰身上,此时不禁大骇,只见段鹰咳嗽一声,吐出一条血红色的舌头――他的舌头显然是被富贵婆婆的金叶子给击断了。  但令众人骇然的,却不是段鹰的舌头,而是段鹰接下来所吐出的碧绿色的毒血!  金叶子有剧毒!  众人这才忽然想起,富贵婆婆和羽含烟所在的烟雨宫,一直都是用毒的大行家。  段鹰只觉一股毒气氤氲在口中,随之下渗到五脏六腑,一时痛苦万分,脸色苍白,却有苦难言。  郭老板也不忍再看段鹰的惨状,便道:“算了,给他个痛快吧。”  鹿嗟本想再细细用些手段――他们鹿氏兄弟的手段,就是三天三夜也是用不完的,但郭老板既然发话,他便只好下个干脆利落的杀手。  鹿嗟的手已经扬了起来――这一掌拍在段鹰的天灵盖上,段鹰顷刻间就会撒手人寰。  但这时,忽然自窗外飞来一把折扇!  折扇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段鹰的后颈之上!  “哇”的一声,段鹰向前吐出一枚黄灿灿的金叶子!  段鹰的头猝然被击向前,鹿嗟的手便拍了个空。  众人诧然之间,折扇已经飞旋回去,随之一个英俊潇洒的白衣男子飞身掠进窗来,就像是自窗外忽然飞进来一只白色的蝙蝠!  郭老板冷冷一笑:“葛二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白衣人淡淡一笑:“段兄莫慌,葛某来也!”  顾天星、孟无伤、月虚道长莫不脸色一变:“你就是吸血蝙蝠?”  葛二先生又是一笑:“葛某有事在身,失陪了!”他左扇一抖,隔开段鹰左右的鹿氏兄弟,接着右手往段鹰颈间衣领一抓,就把段鹰提起来、挟在了腋下,然后他双脚一蹬地,倏地便凌空飞出窗去!  刹那间,窗间又闪过一个人影!  ――燕飞白提剑第一个追了出去:场中在座,没有人比他的轻功更好了。  葛二先生的身法也算不错,但他毕竟挟着一个伤重的段鹰,更何况,紧紧追在他身后的,是天下轻功前四的燕飞白!  好俊的燕子三抄水!  两三个起落,燕飞白距葛二先生已仅有五步之遥!  这时,葛二先生的左侧,忽然有一个手抱琵琶的年轻女子转过头来,愣愣地看着这一前一后的你追我赶。  葛二先生当机立断,左手一扬,向那年轻女子甩出三枚透骨钉!  ――他已摸清了像燕飞白这样仁义侠士的软肋,所以他攻其所必救。  眼见那女子躲不过三枚凌厉的透骨钉,燕飞白果然就毫不迟疑地拔剑去救。  剑辉一闪,三枚透骨钉应声而落!  燕飞白脚下一发力,就要去继续追赶葛二先生。  于是他和那年轻女子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不经意间看了她一眼。  世间多少恩怨情仇,都是源自于不经意地一眼。  那是惊鸿一瞥。  只是一瞥,燕飞白就不得不放缓了脚步,把头回过来再看一眼――那年轻女子身着一身素衣劲装,却斜抱着一把美人琵琶,她睁着一双水也似的大眼睛,也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自古英雄救美人。  自古英雄也难过美人关。  燕飞白看到那劲装女子眼睛的刹那,心中不禁泛起一层波澜!  ――太像了!那双眼睛,目似秋水、眸若清泉,明澈的眸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泓碧波,七分深情又稍带三分淡漠:这,简直和情儿的眼睛一模一样!  燕飞白的心脏从没有跳得这么快,那一刻他把那劲装女子错看成了上官有情,,所以他一时间恍了神,竟如痴如醉地看呆了!  郭老板已自后边赶了过来,见燕飞白举止异常,便大喊一声:“葛二先生,还不束手就擒!”  燕飞白听那一声断喝,忽然如梦初醒,转过头去的时候犹有不舍,但他懂得大事为先,脚下一快,就又加速往前追去――适才他只耽搁了一两个起落,葛二先生已经飞出去二十余步的距离,眼见前面就是一个拐角,一旦葛二先生拐入转角,便再难困住他了。  这时,距拐角不远处,一个坐在地上的锦衣男子忽然起身,他猝然出手,一记重掌恰好击在段鹰的肋下!  段鹰在葛二先生的腋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葛二先生把段鹰向后一抛,阻住锦衣男子的追势,然后轻身一闪、拐入转角,不见了踪影。  ――他知道段鹰已绝难救活,便索性自己先逃去了。  众人在这时赶了过来,石敢当触一触段鹰的鼻息――段鹰已经气绝身亡。  郭老板慰然一笑,向那锦衣男子道:“小方,你干得很好,你的掌法又进步了不少。”  那锦衣男子,正是锦衣方青田。  燕飞白见大局已定,便回身去找那个斜抱琵琶的劲装女子,只是佳人可遇而不可求,她早已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之中。 第七十八章 约战风雷 - 燕歌剑鸣 - 骇哥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该是多么美妙的一幅图景、多么浪漫的一个时刻。  但对于郭老板等人来说,此时此刻却并没有一丝美妙,也没有一丝浪漫。  他们也约了人。  不过,他们约的,可不是你侬我侬的**。  他们约的是欧阳家的人――一群杀人只在眨眼之间的武林高手。  他们本是想对欧阳家发动突然袭击,但是欧阳家看来早有准备,他们便只好下帖子:约战。  ――“黄昏时分,风雷一战。”  风雷山庄门前,有一个人应战。  那人就矗立在门前,身后是风雷山庄高两丈、宽一丈六的朱漆大门,左右是两尊怒目而视的镇宅石狮兽。  那人真可说是老虎之背、黑熊之腰。  那人双臂抱在胸前,一对金轮缠挂其上。  那人昂首挺胸,正如金刚一般、威风八面!  那人只是一个人应战,却威风凛凛、毫无惧色。  但是在一盏茶之前,他本不是一个人的。  那时,他的左边是“神仙刀”巴神刀,右边是“飘渺剑”牧龙剑。  ――而不是两尊一动也不能动的石狮兽。  就在片刻之前,当郭老板率领着群豪前来攻打风雷山庄的时候,巴神刀和牧龙剑居然脚底下抹油、一溜烟儿跑了。  左边的巴神刀向左跑。  右边的牧龙剑向右跑。  他们跑得很快,非常快。  群豪自心中暗暗一笑――残兵败将,不战而逃,枉称神刀、龙剑。  郭老板把手一挥,群豪之中,白鹿镇鹿氏兄弟向左追去,江月楼洞箫公子和他的三个死士向右追去。  于是眼下的局面,就成了以一对十――郭老板方面,还有华山派顾天星、崆峒派孟无伤、武夷山月虚道长、石头城石敢当、烟雨宫羽含烟和富贵婆婆以及落霞寺色和尚,再加上锦衣方青田、郭老板以及燕飞白,共是十人。  傻子也看得出来,这绝对是压倒性的优势。  于是郭老板对眼前这个守门“金刚”冷冷一笑:“呼延兄,你的同党都逃了,你还要负隅顽抗、螳臂当车么?”  那守门“金刚”却嗤之以鼻:“他们并不是逃,螳臂当车的,也不一定是我。”  郭老板又是一笑:“呼延金刚,这些年,你倒是磨练出了几分不畏生死的豪气。”  呼延金刚已听出郭老板言语中有讥讽之意,便哈哈一声大笑,声如暴雷:“郭大哥,当年的事情,你还是怀恨在心、念念不忘啊!”  郭老板凛然道:“呼延,往日之事,我可以不追究,此番我等前来,是要诛杀投敌卖国的欧阳叛逆,你当年也是替天行道的好汉,你,可要想清楚了!”  呼延金刚也凛然道:“我早已想得清清楚楚,当年投靠欧阳家之后,原来的呼延金刚就已经死了,那时起,呼延不过是是欧阳家的一条狗,哼哼,你们,出招吧。”  郭老板叹道:“你非要逆天而行吗?你又何必作践自己!”  呼延金刚也叹道:“我呼延金刚已经背叛过一次了。人不能背叛两次,否则,这人,就连狗也不配做了。”  孟无伤双拳一攥,向前一步道:“好,不管你从前如何,凭你这句话,你呼延就是一条好汉。我孟无伤和你打。”  “好,那你就放马过来吧。”呼延金刚便把他的双臂一挥,马步微弓、十指一屈,摆出一个“虎爪抓心式”。  孟无伤绰号“八臂哪吒”,擅使崆峒六十四路“八臂哪吒拳”,当下右拳一挥,脚下踏着“伏羲八卦步法”,如利箭一般抢攻而去! 第七十九章 虎爪金轮 - 燕歌剑鸣 - 骇哥   你若见过孟无伤的“八臂哪吒拳”,你便一定会觉得自己少了一只手。  因为他的手实在是太多了。  多得数不清。  他忽然间周身是手。  你可以理解为是拳影。  但那的的确确是实实在在的手。  漫天拳影,几乎可以和当年东邪黄药师的“落英神剑掌”相媲美!  然而孟无伤如此之快的手法,在呼延金刚面前却没有讨得半分便宜。  呼延金刚的“虎爪功”反而是一招一式、出手极慢,他这叫做“以静制动”。他的虎爪素以刚烈著称,每一爪都是蓄势而发,一收一发之间,虎虎生风,十分有力量。  孟无伤攻得淋漓尽致,呼延金刚守得密不透风,若论赤手空拳、近身相搏之术,江湖上恐怕已鲜有人能及得上他们两人。他们两人一连对接了九九八十一招,仍是伯仲之间、不分胜负。  郭老板和燕飞白却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明白,孟无伤看似是和呼延金刚打了一个平手,实则是处于危险的下风。  因为呼延金刚绝不是赤手空拳。  呼延金刚双臂上缠绕的一对金轮,在落日的余晖下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孟无伤攻势太猛、太快。  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快刀、快剑、快枪、快拳,没有最快,只有更快。  更快者生存。  但有时候过快也未必是件好事。  过犹不及。  孟无伤久战不下,终于因体力内力大耗而不觉放慢了身手。  在这你死我活的拼命厮杀之际,即使是瞬息之间的丝毫变化都会使战局发生惊天逆转。  谁都知道,一个以快取胜的高手,当他的身手被迫慢下来的时候,那将会意味着什么。  变则生乱。  乱则失机。  自己失去先机,就是给对手送去了机会。  而像呼延金刚这种高手,从来不会抓不住机会。  于是呼延金刚乘机一气呵成地攻出三十六路金刚虎爪!  虎爪带着虎威,直把孟无伤逼退了三十六步!  好在孟无伤的“伏羲八卦步法”变幻莫测,三十六步闪挪之间,他方寸未乱。他把“八臂哪吒拳”发挥到极致,见招拆招地稳接了呼延金刚三十六记虎爪!  呼延金刚却在心里暗暗叫声好,他左臂一震,臂上的一只金轮便飞击而出!  金轮飞速地旋转,发出“嗡嗡”地冲杀之声,直取孟无伤防守空虚的面门!  孟无伤临危不惧,脚踏“伏羲八卦”,身形向后一弯,那杀气腾腾的金轮从他的面门之上呼啸而过!  于是他的腰盘便向前凸出、一下子全都暴露出来。  于是呼延金刚趁机发动了他右臂的金轮。  右臂金轮飞旋得更快,最为可怕的是――它悄无声息!  大象无形。  大音希声。  于无声处最是骇人。  于是这右臂金轮的无声一击令孟无伤全无防备!  血花飞溅――孟无伤重重地摔在地上,腰间嵌着呼延金刚的右臂金轮。  呼延金刚扬一扬手,右臂金轮飞离孟无伤的腰、重又飞回他的右臂!  孟无伤的重创之处,此时已不是血花飞溅。  ――而是血柱飞迸!  郭老板急忙在孟无伤的创口周边连封一十八处大穴,止住流血,又安排锦衣方青田把孟无伤抬回醉仙楼养伤。  呼延金刚冷冷一笑:“管你是有伤无伤,与我交手一定会再添新伤。”  燕飞白已站了出来:“未必。呼延前辈,我来战你。” 第八十章 剑气纵横 血溅十步 - 燕歌剑鸣 - 骇哥   夜来了。  死神也跟着来了。  白昼是生。  黑夜,则属于死神。  黄昏入夜,薄纱似的浅黑之中,犹掺杂着夕阳遗留下的些许光彩。  于这非明非暗的不明朗之间,正潜伏着千丝万缕的暗黑恐怖。  这风雷山庄一战,死伤已是无可避免。  如今看来,孰胜孰败尚未可知。  孰生孰死,只在今夜。  这不可预知。  ――这正是最大的恐怖。  呼延金刚又把双臂抱在了胸前,酣战一场,这可以让他在最快的时间内恢复到最佳的体力。  其实他是在运行“浑天真气疗神功法”。  他微睁着双眼,精悍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燕飞白,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  待体内真气运行一周,他才张嘴吐出八个字:“少侠年少,何来送死。”  燕飞白也把剑抱在胸前,挑眉道:“豪杰不分男女,英雄岂在年高。”  呼延金刚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好,这份胆气,我很喜欢。你报上名号来吧,我呼延金刚不杀无名之人。”  燕飞白道:“燕门玉剑堂,燕飞白。”  呼延金刚双眼已缓缓睁开:“哦,是你。虽然你替咱们欧阳庄主背负了多日的骂名,但是我不会手下留情。”  “前辈,我也不会留情。”  “少侠杀过人么?”  “燕某的剑通身雪白,只因我从不杀人。但今日除外。”  “为何?”  “因为我一定要杀进去,向欧阳昆仑问清楚一件事情。”  “上官之事?”  “不错。”  “如此显而易见之事,你还要再问?”  “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问个清楚。”  “好,为武林主持正义,正是容不得半分马虎。”呼延金刚活动一下抱在胸前的双臂,缓缓地放了下来。  “呼延前辈的体力既然已经恢复,我们就应该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了。”燕飞白也把他的剑从胸前放了下来。  呼延金刚展眉一笑,适才两人对话之时,他的真气已在体内运行了七七四十九遍。  他的体力已经恢复到最好状态。  “你能不乘人之危,足见你是个真君子。”呼延金刚愉快地说。  燕飞白晃一晃剑鞘,一把冷光宝剑已经握在右手:“生死输赢无妨,英雄好汉本就要公公平平、痛痛快快。”  呼延金刚也弯爪起个门户:“你不但有胆气,也十分有气魄,若不是两军对垒,我真不舍得杀你。”  “人生本就有很多无奈,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既然无法改变,不如顺其自然。”燕飞白长剑一抖,离芒剑微微一颤,剑身直指向前。  呼延金刚道:“你的心颤动了一下,可是因为一段情?”  燕飞白道:“我未动情,只是有感而发。”  呼延道:“你骗不了我,你的剑已经出卖了你。”  燕飞白叹道:“没错,我的确是骗不了你。人可以撒谎,剑却最是直率。”  “你说得很好,但是我不得不杀你。请你出剑。你再说下去,只怕我真的不想杀你了。”呼延金刚笑了一笑。  “我已出剑。”燕飞白说得很简单。  呼延金刚又笑一声,带着三分无奈地苦叹:“好,遇到你这样的对手,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劫数。”  他言罢垫布起身,一个箭步飞扑出去,欺身直入燕飞白三丈之内!  燕飞白却是起身向后直退,直退出去十丈之远!  燕飞白的剑尖指着呼延金刚,两人始终保持着三丈有余的距离。  观战的石敢当却叹道:“燕少侠毕竟年轻,遇到这样凌厉刚烈的攻势,难免胆怯哟。”  顾天星也道:“燕少侠若输了这一场,便轮到我去会一会呼延金刚。”  郭老板应道:“能进能退、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燕飞白避敌锋芒,未必是心生怯意,依我看来,他这是以退为进、后发制人。”  三人评点之际,战局已然发生变化。  此时居然变成了呼延金刚疾退、燕飞白挥剑猛攻。  原来,呼延金刚本想先以虎爪欺身而入,却始终难以攻入燕飞白三丈之内。饶是他虎爪威猛,此刻也发挥不出半分威力。情急之下,他只好发动了双臂上的金轮!  两盘金轮一上一下飞速的旋转着,其气势之威盛、锋芒之锐利,已足以割断世上最硬的金刚石!  两轮飞至中途,忽然各自一抖,骤然间合为一体,戮力向燕飞白杀来!  燕飞白凝神挺剑,注视着这两盘可怖的飞轮。  暗夜无边,月色正浓。  寒光一闪,宝剑还击!  金轮也同时抖身,又分为两盘,一上一下分攻燕飞白上身与下身!  一道剑气自燕飞白手中离芒剑凌空划出,在夜色中弥漫起一股冷冷地寒意,连身在三丈之外的呼延金刚也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那是“惊燕十九剑”中的第一剑――“燕骏千金剑”。  ――你有飞金轮,我有千金剑!  剑意清冷,剑辉非凡,正是千金难买一剑、千金难买一见。  月光更寒。  只一剑,那飞旋在上方的金轮应声而破,倏然裂为两片,向外飞迸出去!  然而那攻向燕飞白下方的金轮却躲过一剑,悄无声息间继续飞夺燕飞白下方腰盘!  这盘金轮是突然加速的,刹那之间,燕飞白已来不及挥剑斩击!  好在燕飞白并非仅以剑法见长,危急时刻,他脚下一点,一个“旱地拔葱”腾空而起!  金轮自燕飞白脚下一闪而过。  好险!  燕飞白于腾空之际,已经又挥手斩出一剑――“马踏飞燕剑!”  因为呼延金刚已经乘机欺身而入,此刻近在燕飞白脚下。呼延轻舒猿臂,虎爪便向燕飞白的脚踝抓来!  这时,一剑清辉斩下,恰似在半空中泻下一缕寒白色的月光。  霎时间,呼延金刚全身已经被清冷的月光笼罩。  不,不是月光。  是燕飞白的剑光。  呼延金刚只得放手疾退。  因为燕飞白取他性命只在举手须臾之间。  以自己一命来换燕飞白一条腿,这叫做得不偿失。  呼延金刚稳落在地,右手一扬,仅剩的一盘金轮飞回右臂。  金轮飞回,燕飞白的剑也已直直杀到。  一燕穿花,直取咽喉!  呼延金刚情急之中把右臂一抬,那右臂金轮便成为护住咽喉的坚固盾牌!同时他左爪运力,乘机向燕飞白的剑身抓去!  这一抓势在必得,一旦破去燕飞白的长剑,燕飞白不死则伤。  刹那间传来“砰”地一声金属之鸣!  燕飞白的长剑没有被抓断。  呼延金刚的金轮却被燕飞白的长剑穿透了!  离芒剑无坚不摧,此时穿透了金轮,也穿透了呼延金刚的咽喉。  “好剑…好剑法…老夫之命,为此剑一祭…也算不枉了…”呼延金刚费力地吐出几个字,身形一软,向后倒毙身亡。  金刚一倒,血溅十步。  郭老板看一看呼延金刚的尸身,叹道:“呼延老弟,何苦执迷不悟。”  燕飞白掏出白巾擦拭剑身上的鲜血,却感觉剑身上有一片血红,无论如何也擦之不去。他一边拭剑一边喃喃道:“你是一条好汉,也是我杀的第一个人。我这剑,从此不白了。” 第八十一章 石霹雳 - 燕歌剑鸣 - 骇哥   呼延金刚就这样死在了燕飞白的剑下。  再没有守门的金刚。  夜已渐渐深了。  风雷山庄的朱漆大门紧闭,片刻之间再没有人出来应战。  向左追击巴神刀的鹿氏兄弟、和向右追剿牧龙剑的洞箫公子去了很久,此时依然没有回来。  夜太黑。  黑黑的夜。  此刻静得出奇。  借着朦胧的月光,依稀可见门前两尊石狮兽正怒目而视。  鬼门关似的阴森,能把人的手心里攥出来一汪冷汗。  顾天星忍不住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气氛有些诡秘?”  色和尚应道:“的确是有些异常。我总感觉这时候少了一些什么。”  “是灯火。”说话的是富贵婆婆。她话虽不多,却总能切中要害。  “对,是灯火!如此漆黑的夜晚,风雷山庄居然不上灯。”顾天星嘟囔道。  “没有灯火的地方,自然最容易设下陷阱、布置埋伏。现在看来,敌暗我明,我们所处的位置,十分不利。”月虚道长分析道。  “嘘…我听到有声音,一定有东西在动!”羽含烟一脸警惕道。  众人虽说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豪杰,此时也难免纷纷顾盼左右,寻找敌情。  “是石狮兽,大家小心!”燕飞白把剑一横,掩护众人退后三步。  众人向石狮兽看去,见这两尊怒目而视的石狮子果然在动。  ――先是一点一点地左右挪动,就像在地震里不由自主地来回晃动。  突然!  两尊石狮骤然停止动作,又如死尸一般沉寂、纹丝不动。  众人不由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又是突然!  突然一声巨响!  两尊石狮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众人飞身撞来!  这一撞,声威并重,非要把众人撞一个稀巴烂不可!  众人疾退!  但那石狮兽的速度实在是太快!  众人退了一步,它已进逼了三步;众人退出去五步,它却飞进了十步!  众人各自暗暗道一声――不妙!  石敢当却在这时冷冷笑道:“在我石敢当面前摆弄石头,那真是石崽子碰上了石祖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身形已经飞起,如利箭一般飞身扑向了两尊迎面而来石狮兽!  石敢当不愧是石敢当。  勇于担当的人,这世上已经不多了。  勇于担当的人,自然有非凡的本领。  石敢当把双臂展开,如雄鹰展翅一般向石狮兽抱去!  他左右两臂分别揽住了两尊石狮兽,脚下同时用力一沉,使了个落地生根的“千斤坠”!  饶是他双臂有扛鼎之力、脚下有入地之功,在那石狮兽势不可挡的冲击之下,仍是不由自主地向后滑行了五七步方才稳住身子。  “好!”  “好臂力!”  ――郭老板和月虚道长异口同声地赞道。  “去滚吧!”石敢当大啸一声,双臂发力,随手把那两尊石狮兽狠狠地推抛出去!  石狮兽飞退。  石敢当转身而回。  “小心!”富贵婆婆忽然扬一扬手,打出两片闪着暗光的金叶子!  “砰!”“砰!”两声清脆,石敢当转身看时,只见两枚暗箭被金叶子打落在地。  ――敢情是石狮兽自嘴中射出来两支毒箭,趁石敢当不备之际而直取其背后!  石敢当大怒:“他奶奶的!你这劳什子怪物,老子废了你!”  说话间,他双手各自暗扣的三枚“崩山雷音石”全部打出,分别射向左右两尊石狮兽!  石敢当绰号“石霹雳”,那一手“崩山雷音石”的绝世功夫,是从江南霹雳堂的“霹雳弹”中悟化而来,再融入他本门的“石弹”,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有开山裂石之威,大有惊天动地之效。  飞石所至,金石为开!  只听“轰!”、“轰!”两声巨响,声起处,两尊石狮兽被石敢当的飞石炸得粉身碎骨!  而与此同时,自右边传来一声呼啸:“不要!”  伴随着这声呼啸,一人已飞来眼前。  众人看时,却原来是久没有回音的江月楼洞箫公子。  洞箫公子见两尊石狮兽被炸成了粉末,拍掌叹惋道:“唉!我还是来迟一步!” 第八十二章 洛阳邓九 - 燕歌剑鸣 - 骇哥   洞箫公子看着那一堆被炸成粉末的废墟,拍手叹道:“石霹雳,你来看看你干的好事!”  石敢当先向富贵婆婆点一点头,以示谢意,又把眼瞪一瞪洞箫公子,然后大步走上前去,仔细瞅了一瞅那两堆废渣,忽然大惊失色:“鹿兄,怎么是你们呀!”  众人已经围了上来,模糊之间,只见自那两堆废渣里流淌出两片血红色的液体,再仔细一看,于那两堆废渣之侧,各自有一个血淋淋的头颅――正是白鹿镇鹿嗟、鹿叹两兄弟的血头!  众人莫不脸色一变。  ――原来石狮兽里面竟是空心,而鹿氏兄弟不知何时竟置身于内!  郭老板惊诧道:“洞箫,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鹿氏昆仲,为何会藏在石狮子里!”  洞箫公子道:“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我和鹿氏兄弟分头去追赶巴神刀和牧龙剑,岂料两条路七拐八拐,竟是殊途同归,我们追出去约莫有几里地,竟然在一个小巷里碰了头,而巴神刀和牧龙剑也顿时全无了踪迹!我和鹿氏兄弟情知中计,急忙抽身而退,但为时已晚,那小巷又高又窄,不易闪身,匆忙之间,一张金丝大网自上而下罩落下来,鹿氏兄弟躲闪不及,被欧阳家的人生擒去了!”  郭老板追问道:“你又是如何逃脱出来?”  洞箫公子黯然神伤道:“我那三个死士,为了掩护我逃出生天,都…唉…”  郭老板安慰道:“公子节哀吧,这三位兄弟为主尽忠而死,不愧忠义之士。只是,你又如何知道,这石狮子中藏着鹿氏兄弟呢?”  洞箫公子道:“我逃出来后,未敢轻举妄动,便伏身在暗处,打算等欧阳家的人走远后再现身出来。我并非胆小怕死,只是想留有用之躯为我那三个兄弟报一报仇。于是,我忍辱负重地苟活下来,暗夜之中,只听巴神刀向一个小厮吩咐――快把这鹿氏兄弟俩送到大门前石狮子处,不得有误!――我心知其中必定又有陷阱,便待他们走远之后,飞快地赶了回来。孰料道路陌生曲折,我终究是来晚一步,让石兄铸此大错!”  石敢当愣愣地看着鹿氏兄弟被炸得支离破碎的残骸,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郭老板扼腕叹息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此事怪不得石兄弟,是欧阳家的人想乱我军心!”  顾天星也道:“不错,石兄不必过分自责,当重振斗志、奋勇杀敌才是!”  就在这时,原本漆黑的夜空忽然大亮!  众人眼前一亮,抬头看时,只见风雷山庄大门上方悬挂的两顶大红灯笼,在适才眨眼一刻间忽然就点燃起来!  风雷山庄的朱漆大门随后缓缓打开,自门内慢步走出两人。  这两人,一前一后、一男一女,都是四十上下年纪。男子双鬓云白、紫衣紫袍,手握一根浑黑铁棍,昂首走在前面;女子素面朴朴、素衫素裙,手扛一杆殷红大旗,亦步亦趋地跟在男子身后,寸步不离男子左右。  这一男一女,步速极慢,步法也是十分诡异,他们每迈出一步,却已移身向前五步有余。  他们只不过抬了三次脚,却已走了二十步的距离!  两人转瞬便来到风雷山庄门外,直盯着众人、目不转睛地观望,一句话也没有说。  气氛变得更加神秘起来,竟比原来那无垠的黑暗更加让人不可捉摸。  众人也在仔细打量他们两人,只见那白鬓男子手中的黑棍,两端缠绕着数圈铁索;那素衣女子所扛的殷红大旗之上,醒目地写着一个斗大的墨黑“邓”字。  郭老板挑眉问道:“洛阳邓九?”  白鬓男子只是点一点头。  郭老板又问道:“你来帮欧阳家守门?”  邓九又点一点头。  “听说你二十年行走江湖,未逢一败,所以自称‘小邓九公’?”郭老板追问道。  邓九还是只点一点头。  郭老板叹道:“原来洛阳邓九是个哑人。”  邓九这才开口说话:“我不是个哑人。”  “那你为何不用嘴说话?”郭老板身后的羽含烟走上前来,咯咯笑道。  “因为我邓九一旦说起话来,便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那时只怕你们没人可以说得过我。而说话最是浪费力气,我可不愿意这么做。”  “没人说得过你?呵呵,那倒未必”,羽含烟嫣然一笑,“你的嘴巴再能说,能说得过女人的嘴么?”  邓九嘴角一笑:“常言,一个女人要比过五百只噪鸭。罢了罢了,好男不跟女斗,我还是省一些口舌力气,与你们争辩,那真是白费唇舌。”  羽含烟却凤眉一耸,嗔道:“你道好男不跟女斗,我这个小女子,偏偏要与你这好男斗一斗。”  “斗一斗?斗嘴么?”邓九坏笑――他一语双关,“斗嘴”本有亲吻之意。  羽含烟虽是平日有些妖媚,此时被对手公开**,也难免脸颊上羞起一片绯红。  色和尚却为她出头道:“我色大师最看不惯男人占女人便宜。”  邓九已是大笑:“那是因为色大师你认为,天下女子的便宜,只有你色大师一人才可占得。”  羽含烟破怒为笑,道:“洛阳邓九,果然好贫嘴。”  色和尚接道:“可惜贫嘴的人,总是活不长的。”  邓九冷笑:“为何。”  色和尚将右手中那镔铁禅杖换一换手,右手行个佛揖道:“因为阎罗王那里,总需要一个贫嘴之人去给他说话解闷。”  邓九还在笑:“你见过阎罗?你认识阎罗?”  “我没见过阎罗,更不认识阎罗,也不想见他、认识他。”色和尚答道。  邓九把手中铁棍一抖、横在胸前:“那真是有些可惜,你现在就去应该去见一见他了。”  色和尚也把手中镔铁禅杖起个门户:“好,那就看一看,是洛阳小邓九公的‘铁索腾龙棍’厉害,还是贫僧手中的镔铁伏魔禅杖威武。”  两人各自撂下狠话,顿时杀风四起!  羽含烟却把手中红绫一挥,道:“且慢,色大师,人是我先挑的,还是应我先来。” 第八十三章 杀势 - 燕歌剑鸣 - 骇哥   羽含烟将手中红绫一抖,抛出一个漂亮的绫花,她正要向前出击,忽然自身后传来一声大喝:“羽宫主,这拼生拼死的事情,还是让男人先来吧!”  羽含烟把头微微一侧,只见说话间,一人自她身旁飞身闪过!  那人身披一副黄色袈裟,脚踏六度罗汉鞋,手持一杆重七七四十九斤的浑黑镔铁禅杖月牙铲,快步冲杀出去!  ――此人正是江湖人称“长天一色”的落霞寺色和尚!  色和尚为了讨羽含烟的欢心,本就想替她出头。  更何况他已起了杀势。  所谓“杀势”,便是杀人的气势。  杀势一出,胸胆开张,其杀人之威力要数倍于寻常!  这种杀势,人人皆有,平日里深埋在心间体内、隐忍不发,一旦被怒火撩拨起来,就势不可收。石敢当怒炸石狮兽,就是因为起了这种杀势。  只有将内力和心性修炼到化境的绝世高手,才可能做到把这种杀势收发自如――发时可十步之内、一招夺命,收时则如琴瑟断弦、戛然而止。  色和尚绝不是可以收发自如之人。  出家人修禅,讲究戒贪、戒嗔、戒痴、戒慢、戒疑,戒此五毒,以修佛性。  色和尚从不戒此五毒。他除了头是秃的、衣服是素的,其它方面绝不像个出家人。  他是天底下最为著名的**僧。  所以更莫谈他能悟出多高的禅机、修出多深的心性。  所以他杀势一出,再难止住,禅杖一抡,凶相毕露!  邓九似乎已是成竹在胸。  毕竟他二十年来未逢一败,若论起拼杀打斗,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邓九把手中铁棍一舞,使一个“进步扎三枪”,安棍定膝,棍头直往色和尚虎口间找去。  色和尚忙使一个“霸王敬酒”,手腕一翻,躲开第一棍,禅杖横档,格开第二棍,飞身一闪,避开第三棍。他飞身而起的时候,已同时把禅杖挥起,使出了他的绝命杀手锏――“长天一色”!  唐人王勃文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风萧萧兮易水寒,寂寥悲怆,莫过于秋水。  春水暖手,秋水寒心。  色和尚“长天一色”既出,受者莫不心头一寒。  因为那是一种冷入骨髓的杀气。  色字头上一把刀,色和尚虽然心性不足,这一式“长天一色”却是不可小觑。  邓九的确感觉到了色和尚传递过来的冷意,所以他的嘴角露出来一丝冷冷的笑――冷笑。然后他就把手中的铁索腾龙棍横桥一架,正好架住色和尚那重七七四十九斤的镔铁禅杖月牙铲。  色和尚顺势用力,使一个“泰山压顶”向下压去。  邓九却是颇有几分力气,他虽脚下吃力,但以一支铁棍而承受了色和尚自上而下一记重击之后,又撑住色和尚和几十斤禅杖的重压,居然面不变色,犹是冷笑不改。  然而色和尚却忽然变了变脸色。  因为邓九棍头缠旋的铁索已经飞腾出来,恰似一条可怕的毒蟒,把他的镔铁禅杖紧紧地缠住了!  色和尚大惊,他本应该放手弃杖。  但他没有这样做。  杀势未消,杀意未减,怎能轻易丢兵弃甲?  所以他连人带杖被邓九狠狠地甩了出去!  色和尚没有摔倒在地,因为有一个人突然出手扶住了他:“大师,我来助你!”  出手相助的是华山派顾天星。  顾天星和色和尚合攻邓九。  顾天星一出手,就是一剑华山派的绝世剑法――“一剑繁星”!  一剑击出,似乎是把满天的星斗全都召唤下来,剑尖如繁星点点,虚实莫测之间,杀机重重。  邓九闯荡江湖二十余年而不败,有三分之一的功劳靠他的武功,有三分之一的功劳属于他的铁棍,还有三分之一的功劳要属于他的眼睛。  其眼如鹰,敏锐犀利!  于是他便于那眼花缭乱之中,一眼就看破了虚实,认准了顾天星长剑的位置。  铁索飞腾,缠住了顾天星的长剑!  顾天星手中长剑,乃是华山派祖师顾月华于七十年前在弃剑崖下取得的宝剑“白星”。  白星剑通身白如星雪,削铁如泥。  于是顾天星反手把剑一扭,铁索应声而断! 第八十四章 女人心 - 燕歌剑鸣 - 骇哥   顾天星仗白星宝剑之威,震断了邓九铁棍上的铁索,长剑一抖,乘机挺身向邓九胸前刺去!  只是长剑再长,也长不过铁棍。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邓九顺势把手中铁棍向前送出,棍只出手一半,便已抵住顾天星的腋下穴道。  顾天星再难前进半步,他反应倒也很快,招式被破,转身就走。  邓九的长棍一缩一点,饶是顾天星退得及时,仍是在他臂上戳中一棍!  顾天星“哎哟”一声,飞身落回众人之中,抚臂大惊不已。  色和尚那时正在邓九身后伺机而动,见邓九的铁索被顾天星破去,便揉身而进,把那四十九斤重的镔铁禅杖向邓九脑仁上狠狠拍来!  但正如天分阴阳、人有两面,棍,也有两端。  邓九闻听身后有异,便把铁棍一挑,另一端的铁索倏然飞腾而出,又把色和尚的镔铁禅杖牢牢裹住!  色和尚吃过其中苦头,这一次急忙弃杖抽身,飞身而闪。  邓九顺势把铁棍一抖,禅杖飞旋而出,杖身正好击中色和尚的后背!  色和尚大骇,慌忙间忍痛提杖、逃回原地。  邓九“哈哈”一笑,挥手吩咐身后的妇人道:“写上,某年某月某天,败华山派顾天星于风雷山庄。”  那扛旗的妇人在袖间滑出一笔,便把殷红的大旗一展,笔走龙蛇,将邓九大败顾天星一事记在旗面上。写罢,又轻声问道:“色和尚之名,记否?”  邓九又是一笑:“色大师名字太臭,还是不要写在旗上了吧。”  色和尚眯一眯眼睛,只当做没有听见。  羽含烟却笑道:“邓九爷二十年不败,果然威风,我本以为那大旗只是耍威风的摆设,原来九爷每胜一人,就会在旗上记下对手的名字,这个癖好,倒是十分有趣。”  “你的名字,很快也会写在上面。”邓九笑道。  “只怕你身后的女人,不愿意把我的名字写在上面。”羽含烟咯咯一笑。  邓九道:“为何?”  羽含烟又是咯咯一笑:“因为嘛,因为我猜,那女人一定是你的夫人。”  邓九恍然道:“哈哈,不错不错,因为他是我邓九的女人。女人最忌讳的,就是让她的男人记住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羽含烟笑道:“我看尊夫人挥毫泼墨间出手不凡,却不知为何甘愿躲在幕后听你呼来唤去、对你百依百顺。”  “因为她是女人,她是我邓九的女人。”  “女人就应该这样么?”  “没错。”  “你认为她也是这样想的么?”  “是的。”  “你这是大男子主义。”  “随你怎么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夫妻之间,就是这样。”  “你既然如此自信,那你想不想看一看她的真心?”羽含烟笑问道。  邓九笑道:“看她的心?我倒真想瞧一瞧女人的心。但我不相信你能把她的心拿出来。”  羽含烟把手轻轻一扬,那纤细柔美的手臂露出袖来,恰似横空而出的一段白玉莲藕,然后她意味深长道:“你若用心去看时,就一定能看得到女人的心。女人的心是红的。你现在有没有看到一片赤红。”  邓九忽然苦笑一声:“我看到了如烟的雾雨,还有漫山遍野的血红,那,应该是被秋雨打落的枫山红叶吧。”  羽含烟淡淡一笑:“不错,是烟雨万山红。”  邓九叹道:“你出手下的毒,果然像你的名字一样美丽,我邓某人领教了。烟雨宫的万山红,恐怕是这世上最厉害的毒吧。”  “不,不是。”  “还有更毒的毒么?”  “女人的心。你没有听说过么,最毒――妇人心。”羽含烟又是意味深长道。  邓九无奈地笑一笑:“呵呵,你说得没错。女人的心,不看也罢。”  “你生前能想透这一点,也算没有白活。”羽含烟笑道。  邓九的额头已经渗出数滴红色的血汗:“呵呵,只是没想到,我邓九也有失败的时候。”  “而且是败在我这个女人的手里。”羽含烟这一句,仿佛是对男人的嘲讽。  “男人可以失败,但决不可以败在女人的手中。”邓九的声音,已不似先前那般朗然嘹亮了。  “完全正确。”羽含烟肯定道。  “一个男人,若败在女人的手中,尤其是像你这样美丽的女人,他就只好去死了。”邓九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身子一晃,终于向后倒了下去。 第八十五章 吸血夫人 - 燕歌剑鸣 - 骇哥   燕飞白细细琢磨着羽含烟和邓九关于男人女人的一番对话,眼睛望着远方,不觉看得痴了。  羽含烟走过去,轻轻拍一拍他的肩膀:“怎么,燕少侠,我适才一番言语,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你的小相好?”  燕飞白醒一醒神,道:“邓九死了么。”  羽含烟摇头一笑:“你这痴人,刚才去神游九霄了么!邓九爷,已经被我毒死了。”  那扛旗的妇人走上前来,看一看邓九的尸身,微微笑道:“羽宫主,你少去勾搭人家小白脸啦,人家燕少侠喜欢的是雏凤,而不是你这只徐娘半老的老母鸡。”  羽含烟气得脸都绿了。  燕飞白见那妇人仍是眉飞色舞地拿自己开玩笑,不禁责道:“你的丈夫死了,你不伤心么,怎么还有心思说笑!”  扛旗妇人平静道:“我不伤心。人都是要死的,我何必为他伤心。”  羽含烟忽然觉得这个妇人似乎太过无情,诧然道:“哦?难道他不是你的男人么?”  扛旗妇人却是嫣嫣一笑:“他么,呵呵,他是我第二十五个男人,我是他第三十六个女人。你说,他算不算是我的男人?”  羽含烟惊得有些目瞪口呆,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二十五…三十六…”  扛旗妇人补充道:“他吸取了三十五个女人的真气来增加他的内力,我也吸取了二十五个男人的精元来修炼我的功力。当然,这其中包括他邓九。我们是天地间的幽灵。我们是魔鬼。所以,我们对于死亡这种现象,早就是见怪不怪了。”  郭老板一直在听,此时忽然插嘴说道:“原来如此。你应该就是吸血夫人吧。”  “吸血夫人”四个字一出,众人无不脸色大变。  扛旗妇人凤眼一勾,笑道:“是又如何?郭大哥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郭老板若有所思道:“怪不得紫林剑丁元孙、灵武刀客吕映庵、圆月刀张岱岱、一丈枪罗小成等江湖豪杰在成亲之后,都在数日内离奇死亡,想来他们所娶的新娘子,应该都是吸血夫人你了。”  吸血夫人冷冷一笑:“郭大哥果然是聪明人。不错,是我吸了他们的精元,他们最终都是油尽灯枯而死。谁让他们都是**成性。”  色和尚听了这句话,真不知是作何感想。  郭老板也冷冷一笑:“你这害人的本领真是无与伦比,你令天下豪杰闻风丧胆,也算是一号风云人物了。”  吸血夫人自嗓子眼里发出一阵艳笑,然后道:“闻风丧胆实不敢当,怪只怪那些所谓江湖人士太过胆小了。”  羽含烟却忽然冷冷道:“胆小未必不好。像邓九爷这样胆大的人,终究还是被你害了。”  吸血夫人哈哈一笑:“你只知我害人,却不知他害死了多少女人。若不是我的功力略胜他一筹,只怕受害的就是我了。”  羽含烟道:“像邓九爷那样的绝顶高手,居然没能识破我‘烟雨万山红’的把戏,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我全明白了,原来他的功力,早就被你吸血夫人给掏空了。”  吸血夫人颔首道:“一点儿也没错。以邓九原来的功力,顾掌门和色大师本是绝难生还的。”  羽含烟惑道:“我还有一事不明。”  “请讲。”  “邓九爷的功力被你吸去,难道他没有发觉么,若他发觉了,他为什么不赶快离开你!”  吸血夫人冷笑道:“因为他和其他二十四个男人一样,在女人的美貌面前,欲罢不能。”  羽含烟道:“我真不知是我们红颜祸水,还是男人自作自受。”  吸血夫人道:“正如邓九所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羽含烟叹道:“凭你的现在的本事,你又何必躲在邓九后面,你本可以活得和他一样光鲜照人。”  “妹子哟,女人若是那样活着,简直是太累了。女人如果享有和男人同样的权力和地位,这个人间岂不要阴阳失调、乱七八糟了。况且,我深爱着九爷,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真正爱过的男人。”  羽含烟几乎要笑出声来:“你说你爱邓九,我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谎言、地大的笑话。”  吸血夫人却不笑了:“爱一个人,就要把他全部占有,此刻他的功力就同化在我的身体中,他的精血就流淌在我的血脉里,他的精神气质就融入在我的灵魂深处。你说,还有更好地爱他的方式么?”  羽含烟忽然默不作声,半晌,她才说道:“的确是没有了。我现在真是有些嫉妒你了。”  吸血夫人又恢复到一脸艳笑:“一个女人被另一个女人嫉妒,这应算是这人世间最为可怕之事了。”  羽含烟凤眉一挑,道:“所以我们之间的这场对决,是无可避免的了。” 第八十六章 漂亮女人 - 燕歌剑鸣 - 骇哥   吸血夫人淡定道:“你我同为女人,女人相斗,只会让男人看笑话。”  羽含烟冷道:“你我都是女人,这不假。但我们不是一种类型的女人。志不同、道不合,大道大义,不论男女。所以,请你出手吧。”  吸血夫人叹道:“好,你既然下定决心要和我一拼,就不要后悔。那厮,你还不动手!”  吸血夫人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有力――那似乎是一句命令。  一句不可违抗的命令。  羽含烟的红绫已经抖起,身形跳跃间,飞出去一抹艳红。  但她的红绫还未完成一个完整的招式,她便不得不使一个“凤转身”疾疾地翻落回来!  因为她的对手――吸血夫人没有动。  更因为她在起身的同时,听到了来自后方的一声十分凄厉的哀鸣――“宫主当心!”  那是富贵婆婆的声音!  羽含烟落在富贵婆婆身边时,富贵婆婆已经伤重难起――她的左侧腰间,俨然有一道又长又宽的伤口,虽然羽含烟挥手连封她重伤处一十二处大穴,仍挡不住一股股的红血汩汩地涌出来。  富贵婆婆左边不远处,躺着一个色眼微眯的胖大和尚。他手中一杆镔铁禅杖月牙铲摔落在地,眉心间嵌着一枚灿黄色的金叶子,金叶子处有绿血,一抹奇异的绿色自他的眉心间层层地晕了开来,以至于他的整个脸庞都渐渐成了淡绿色。  ――这胖大和尚显然就是色和尚。  ――色和尚显然是中了富贵婆婆的金叶子。  富贵婆婆**道:“这秃驴…居然下重手暗算我…人心叵测…宫主…你万事要小心…”  ――这大概是富贵婆婆这辈子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她说完这句话,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羽含烟十分痛苦,手中红绫一抖,卷住了色和尚的脖子:“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色和尚的脖颈虽然被羽含烟缚得难受,一双小眼却直直地望着吸血夫人:“因为她…因为她比你漂…漂亮…”  吸血夫人得意道:“羽妹子,你听到了么,他说,我比你漂亮呐!哈哈!在大多数时候,漂亮的女人是不需要亲自动手的。哈哈!”  羽含烟又悲又怒,心一狠,把红绫一紧,色和尚登时气绝身亡。  燕飞白不禁叹出一口气来:“邓夫人,你真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女人。”  吸血夫人道:“女人并不可怕,只是你们男人弱点太多罢了。这位色大师早就拜倒在我的裙下,他是我第…让我好好想一想…他是我第二十二个男人,哈哈…当时他的身子弱得很,若不是我传了五分之一的功力给他,你以为,凭他那早就被掏空了的虚壳子,能提得动那杆重七七四十九斤的镔铁禅杖么?哈哈哈哈!”  羽含烟又把红绫一抖,色和尚尸首分离!  ――她一怒之下,竟把色和尚的头颅拧了下来!  吸血夫人见状笑道:“羽妹子,你实在不该这么对待大师。大师虽对我俯首帖耳,却还是没忍心对你这样的美人儿下手,只不过杀了你身边的一个老婆子…”  羽含烟怒斥道:“住嘴!你这魔头恶妇,看我取你命来!”  她嘴上虽这么说,却并没有出手一击。  因为她已经全无斗志。她蹲守在富贵婆婆的尸身旁,眼圈又红又湿。  她这个女人,虽然在妩媚中带着三分妖冶,心地却是不坏,甚至可以说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  善良的女人至少在两种情况下是没有丝毫战斗力的。一种情况是处在甜甜美美的热恋之中。一种情况是处在生离死别的痛苦之中。  于是,燕飞白只好拔剑挺身而出了! 第八十七章 伤人于无形 - 燕歌剑鸣 - 骇哥   燕飞白拔剑。  他轻抚长剑。  离芒剑,剑长三尺,剑意清寒,那时映照着暗红的月华,仿佛还没有出剑就已经染满了血色。  “这剑,已经杀过一人了,杀过人的剑,只怕收不住杀心,再也没有办法留情了。”燕飞白看着剑,好像是在对着一个童心渐泯的少年叹惋。  吸血夫人展一展她手中的殷红大旗,旗风猎猎,在这寂然的夜色中闪过群豪的心头。然后她嫣然一笑,道:“你可千万不要随便对女人留情,男人自古多情种,像那数百年前的大理王爷段正淳,处处留情,到头来终不免自吃苦果呢!”  她在如此关头,仍不忘**一下眼前这个英俊的年轻侠客。  燕飞白并未愠怒,他早已悟到,愠怒是临阵最大的破绽。  他出剑。  并非因为愠怒。  而是因为一种神秘的力量。  那是一种异性相吸的引力。  两种本质截然相对的事物,往往能相互间散发出最大的引力。  ――比如男人和女人。  然而燕飞白所受的引力,却不是这种男女之力。  ――而是正义与邪恶之间的引力。  邪恶,往往锋芒毕露,总是吸引着正义之气奋不顾身地与之对抗。  燕飞白就是受到了这种力量的召唤。  所以他已刺出一剑。  这一剑,乃是“惊燕十九剑”中至刚至重的“幽燕老将剑”。  幽燕老将,一剑降魔!  吸血夫人急挥大旗,顿时一面殷红的大网向燕飞白迎头罩来!  燕飞白挺身直进,于一瞬间把刚猛的剑气全都爆发出来。  吸血夫人却忽然把大旗一卷,将燕飞白的剑气全都包裹进去!  燕飞白只觉自己的长剑是刺向了一汪深潭,剑气如泥牛入海,全无着力之处!  燕飞白不禁吃了一惊。  吸血夫人却趁势又把大旗一抖,那适才被吸入的剑气,乘着猎猎旗风向着燕飞白猛烈地反扑回来!  燕飞白又是一惊。  ――吸血夫人招数奇诡,他只好选择暂时退却。  他挥出一剑――“马踏飞燕剑”。  马踏飞燕,抽身疾退。  于是两道剑气相击,撞出一声嗡嗡剑鸣。  燕飞白回身稳落,余音绕耳,余惊未绝。  行走江湖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被对手挫了锐气。  吸血夫人妩媚一笑:“燕少侠,你剑气虽盛,终究破不了我的大旗。”  郭老板观战已久,此时抚髯笑道:“妖旗异术,何足道哉。”  吸血夫人反问道:“姓郭的,你可认得此旗?”  郭老板道:“世人皆知洛阳邓家有一世传宝器,便是‘铁索腾龙棍’,却很少有人知道邓家世传的另一宝贝,叫做‘飞血卷天旗’。铁索腾龙棍至刚至阳,飞血卷天旗则至柔至阴,相传两者都是邓家祖先在深山老林偶得的上古神兵。邓家人凭那铁索棍就已打遍天下、鲜有敌手,所以这卷天旗便很少露世而用。想来你手中所使,就是飞血卷天旗罢。”  吸血夫人笑道:“郭大哥果然见多识广,但纵然你知天洞地,又能奈我何?燕少侠剑术无双,还不是败在我的手下!”  郭老板冷笑道:“飞血卷天旗乃至柔之物,再加上你来路不正的绵厚内力和本就阴柔的女子之气,正好克制住燕少侠刚阳纯正的剑法,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这不足为奇。你自恃妖旗奇诡,却不知古人有言――太刚则折,太软则废。况且你这妖旗,虽是至柔,却还没达到‘太柔’之境。”  吸血夫人仰天一声媚笑:“说来说去,你虚张声势,终究没有破解之策。”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就不笑了。  因为她手中的大旗已经熊熊焚烧起来!  ――原来她说话的功夫,郭老板扬一扬手,用“赤焰焚龙手”的手法飞去一道火焰,将飞血卷天旗点燃。  吸血夫人急忙把旗身向地上扑打,但火势太烈,片刻间大旗就已经被焚烧成了灰烬。  焚烧是最好的毁灭。  郭老板叹道:“大旗虽至柔,终究有形可循,有形之物,皆有破绽。天下太柔之物,莫过于水火,水火无形,即可伤人于无形。”  吸血夫人大怒道:“郭刀棋,这笔账我记下了!”她掂量一下局势,未敢硬拼,于是她晃一晃身子,识时务地凌空飞身而去! 第八十八章 内讧 - 燕歌剑鸣 - 骇哥   吸血夫人因宝旗被烧,飞身逃遁而走。郭老板清点一下人马:己方前来的好汉,崆峒派孟无伤伤在呼延金刚手中,白鹿镇鹿氏兄弟被石敢当误杀在石狮兽中,洞箫公子的三名死士为救主中伏而殁,富贵婆婆与色和尚则死于和邓九、吸血夫人一战之中,一十六名豪杰,伤亡一半,如今只剩下华山顾天星、武夷山月虚道长、江月楼洞箫公子、石头城石敢当、烟雨宫羽含烟,还有锦衣方青田、剑侠燕飞白,共计八名好手。  郭老板叹道:“我方虽损失惨重,但欧阳家外围的四大高手也伤亡有三,我们还可勉强一战,诸位请抖擞精神,随我杀进风雷山庄去,诛杀国贼!”  众人齐道一声好,纷纷摩拳擦掌,往风雷山庄门内走去。  当时月色正浓,与山庄门外的两顶大红灯笼交相辉映。两扇朱漆大门向内敞开,在月光与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种奇异的色彩。  众人大步来至门前,正欲挺身而入,月虚道长却忽然大喝一声:“且慢!”  众人急忙止住步伐,顾天星按剑冷笑道:“怎么,事到如今,道长你怕了么!”  月虚道长白眉一耸,道:“我忽然有一种不详地预感,或许,是这门内正常得有些异常。”  郭老板道:“道长精擅奇门八卦,可是瞧出了什么端倪?”  月虚道长捻须道:“你们看,这门内的地砖皆是用上好的大理白石雕琢而成,为何那中央与四角地方,用的却是下等青石砖块?”  郭老板应道:“中央据持,四方把守,此乃五行方位之术!”  月虚道长点头默然。  郭老板转念一忖,向石敢当挥手示意。  石敢当会意,手按五枚“崩山雷音石”向门内急射出去!  五枚雷音石分打五个方位,不偏不倚,分落在五块青砖之上。  这一射,本是试探,岂料正如往火药堆里丢去数点火星,刹那间,只见自门内左右的墙壁之上,激射出数不尽地飞蝗石、流星箭、梭子镖、甩手刀等数十种暗器!更为骇人的是,那大理石地砖也忽然翻转,底面朝上,凸露出尖锥般的地牙铁刺!  这一幕,让燕飞白不禁想起了在弃剑崖“九死一生大阵”的那次九死一生,那一次也是暗器四射、地刺突出,稍一不慎便被射成刺猬、或是被刺成蜂窝,他现在想来仍旧是心有余悸。  众人也无不心头一寒:果然好机关!好险!  顾天星不好意思地笑一笑:“老道、老道,终究是你老到!”  说笑间,只见自山庄内急急地蹿出一人,那人白衣白扇,正是伯山葛二先生!  众人心头一紧,各自攥紧了手中兵器。  令人奇怪的是,葛二先生似乎是十分慌张,见到众人便像老鼠见了猫一般,还未交手就又返身、急匆匆地向庄内跑去!  不,那不是跑,简直是逃!  郭老板回头吩咐一声:“小心追赶,谨防有诈!”  众人随着郭老板,警惕地向庄内追来,只见葛二先生施展轻功,数个起落已来到风雷山庄藏书院门前。  众人紧追不舍,赶上来时,自书院内走出一人,持两把快刀,便是“鬼精军师”快刀诸葛!  郭老板心内冷道:“果然是请君入瓮的老把戏。”  快刀诸葛似乎没把众人看在眼里,只是向葛二先生大声斥道:“葛二,快把推背图交出来!”说罢便挺两把快刀向葛二先生狠狠杀去!  众人心中大惑:这二人都是欧阳家的高手,为何却自相残杀?推背图又是何物?风雷山庄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这是演的哪一出? 第八十九章 推背图 - 燕歌剑鸣 - 骇哥   快刀诸葛和葛二先生打得难解难分,庄内长灯如昼,把这战局渲染得格外灿烂。  郭老板、燕飞白等群豪却是看得一头雾水。  石敢当把石头一般的拳头攥得“格格”作响,冷笑道:“窝里反,哼哼,倒是有趣的很。”  燕飞白看得仔细:“葛二先生似乎是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所以快刀诸葛要夺取回来。”  说话间,忽然自藏书院左右飞出两人,左边是巴神刀、右边是牧龙剑,二人更是二话不说,刀剑合璧,向前合攻葛二先生!  葛二先生现在是三面受敌。他使两把“噬血鸳鸯扇”,本可与快刀诸葛战个上风,如今巴神刀、牧龙剑二人加入诸葛的战团,他便力有未逮地处于下风了。  他心中暗忖――久战必有疏漏,还是速决为妙!挥扇格杀间,他瞅见郭老板、燕飞白等人在一边观战,便计上心来。  “去!”葛二先生瞅准一个空档,忽然把手一扬,将一个黄色包裹隔空飞掷到郭老板怀中来!  巴神刀和牧龙剑各自一愣,饶是快刀诸葛机谋颇深,也没有想到葛二先生居然会有这般举动。  葛二先生阴恻恻地一笑:“诸葛无常,你要的推背图,现在可不在我的手上!”  郭老板见葛二先生无故抛来一个黄色物体,疑是对方使诈,未敢凭手去接。燕飞白剑快,电光火石间,长剑一探,将那黄色包裹挑在剑尖。  快刀诸葛反应也是颇为快捷,揉身直入,向燕飞白剑尖抢攻过来!  郭老板等人也乍然明白,这黄色包裹必是非常之物,所以葛二先生和快刀诸葛都拼了命也要抢到手。  想通这一点,顾天星的白星剑和月虚道长的疏影剑已经横身拦在燕飞白长剑之前!  燕飞白顺势把剑一收,将那黄色包裹送到郭老板手中。  快刀诸葛本是一击必得,但见顾天星和月虚道长已横剑相拦,知道不可硬抢,便不得不回身飞落,无功而返。  葛二先生半是可惜半是得意地叹道:“这推背神图,你们不让我得手,你们,也休想得到!”  快刀诸葛恨恨道:“我早该想到,你葛二先生退出江湖数十年,为何会轻易答应出手相助,原来却是在觊觎欧阳家这推背图!”  葛二先生却带着一种近乎反驳的语气斥道:“非也!这推背图本就属于我伯山葛家,想当年三大世家围攻于我,若不是我将此神图献与欧阳昆仑那老匹夫,他岂会放我一马,我葛二又怎会有命活到现在!如今我取回我的东西,这叫做物归原主、完璧归赵,有何不可!”  郭老板总算听出一些头绪,便看一看手中黄色包裹,道:“此物,当真是推背图?”  葛二先生叹道:“若非推背图,我们怎会为此拼个头破血流!”  快刀诸葛叱道:“你这偷窃的贼,做事如此龌龊,竟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葛二先生驳道:“你诸葛无常做事也不算光明磊落,你最终不也是叛了你的老庄主,背叛了欧阳家么!”  快刀诸葛长叹出一口气,就像那山村老农茅舍的烟囱里飘出来一缕轻烟:“不,我没有背叛欧阳家!背叛欧阳家的,是他欧阳昆仑!他一时鬼迷了心窍,误听南宫九指的谗言,而不听我的苦口良言,去投奔了瓦剌,去卖了国,去通了敌,我便再难追随他了!我快刀诸葛虽然作恶多端,这点民族气节还是有的、还是要的!”  巴神刀也说:“不错,我们离开了欧阳昆仑,却并未背弃欧阳家、也没有背弃中原武林。”  牧龙剑接道:“你们若是为了推背图而攻打欧阳家,只要我牧龙剑坚守在这里,你们就休想轻易得逞!”  不知为何,燕飞白听了这一番话,突然觉得快刀诸葛这三个人,是非常可怜的。  郭老板正色道:“几位知晓大节,郭某着实敬佩。实不相瞒,郭某等人并非为推背图而来,我们攻打风雷山庄欧阳家,也是为了铲除卖国之贼,既然诸葛先生几位没做糊涂之事,那咱们也就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快刀诸葛揖道:“咱们拼得你死我活,却是一场天大的误会。只是,欧阳昆仑虽叛走,欧阳家还在,风雷山庄还在,这推背图乃是我风雷山庄镇庄之宝,烦请郭大侠交还与我。”  郭老板微微一笑:“诸葛先生此言差矣,这图,恕我难以奉还。”  巴神刀冷冷一笑:“诸葛,还废什么话,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起大仁大义来头头是道,一涉及到利益二字,便显露出他们的狐狸尾巴来了。”  牧龙剑也冷道:“姓郭的,你还说不是为了推背图!哼哼,咱们现在虽然人少,可也绝不会让你们好受!”  郭老板摆手笑道:“诸位不要心急,郭某绝无霸占宝图之意,只是当下,此图正有一个绝大的用途!个中缘由,且听郭某细细道来。” 第九十章 宝藏 - 燕歌剑鸣 - 骇哥   郭老板笑道:“这推背图是大唐国师李淳风所作,李淳风推演后世王朝兴衰六十卦象、一千三百余年,以图像和谶语的方式记录下来。相传他作此图时,其师父袁天罡在其后暗窥,见其泄露天机,便推其背而提醒,李淳风这才猛醒,歇笔作罢,所以此图名为‘推背图’。”  众人纷纷颔首道:“原来如此。”  快刀诸葛诘道:“郭先生这一番解说,确实让我们受益匪浅,不过,你说得再好听,这图还是要还的。”  郭老板凛然道:“诸葛兄莫慌,且听我说完。因这推背图预示了后世王朝起伏变更,并且颇为灵验,所以被历代皇家列为禁书,不得印刷流传。前朝皇帝查禁更为严格,那时天下几十本推背图都被搜罗出来加以封禁,据传只有一本流落民间,后来为元末起义军张士诚所得。张士诚被当朝洪武黄帝打败之时,将他的巨大宝藏藏于深山密林,并将藏宝的地点和路线绘在了推背图之中,以作后来起兵之用。张士诚临死的时候,将这绘有藏宝图的推背图一分为二,分别交给了他的两员心腹大将――葛将军和花将军。葛将军携图隐入伯山,想来应是伯山葛二先生的先祖了。”  葛二先生点头道:“不错,我葛家祖上确实出过一位将军,我这推背图,就是从他老人家那里流传下来。”  郭老板道:“那便是错不了了。你葛家这推背图,只有一半,另一半,被花将军带入了金花山,那“神探花家”金花寨,想必应是花将军所创建了。”  一听到金花寨,燕飞白剑眉一挑――这一段往事,他倒没有听花伴暮提起过。他不禁又想起了花伴暮和他那一众弟兄,还有在金花寨不辞而别的上官有情。  ――情儿,我的情儿,你在哪里?  ――我知道,情儿你一定就在附近,可是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呢?  ――情儿,金花寨一事,岂能算作你的过错?你可知道,我从来都没有责怪于你,更没有生你的气呀!  ――情儿,你可知道,我此番犯险攻打风雷山庄,就是为了你呀!  ――情儿,我的情儿,你可知道,我朝思暮想,整夜里想得可全都是你啊!  ――还有花兄,金花寨的元气恢复了吗?小梅花和雪孩儿还是那么天真调皮吗?司马大哥和竹叶青兄弟的坟墓修在了哪里?他们为我而死,也都是为正义而死,他们都是响当当地好汉,我应该去他们坟前亲自祭拜才是…  一想到这些,燕飞白不觉黯然神伤――我的情儿、我的朋友们,我的心里话,你们能听得见吗?  他的神思被快刀诸葛的几声冷笑打断:“郭先生,郭大侠,哈哈,原来你是为了推背图中的宝藏,原来你躲不过金钱的**,你,你们又何必假惺惺地伪装什么英雄好汉呢!”  石敢当、月虚道长等人听罢郭老板的说辞,也觉得有些挂不住面子――好啊,我们原本敬重你郭刀棋侠肝义胆,才前赴后继地追随你、合力剿杀欧阳家民族败类,唉,到头来,原来你郭刀棋在财宝面前,也不是什么真君子!嘿!我们,真是看走眼了!  郭老板却哈哈一声大笑:“诸葛先生,枉你人称‘鬼精军师’,这一次,你又错了。你诸葛无常口里说有民族气节,可是你又真正做过什么!你要我把推背图还给你,难道你准备在这里抱残守缺么!”  快刀诸葛冷道:“那你拿着推背图,又能做些什么!”  郭老板又是凛然正色道:“诸位可知,数月前,我朝万岁皇帝被也先率领的瓦剌军生擒于土木堡,此真是我大明朝奇耻大辱!”  众人一听土木堡之事,也纷纷激愤不已。  郭老板继续道:“那瓦剌也先掳去我大明皇帝,犹是贪得无厌、得寸进尺,趁势挥师南下,直逼京师。我朝大将于谦于大帅,挺身于危难之间,调度各地军马十万,在京师外围部署下三道防线。岂料瓦剌军盛,而我军多为老弱残军,数日前,已被攻破两道防线!”  众人听到这个军报,无不大惊。  石敢当又攥起了他的一双石拳,愤声道:“嘿!咱们,都去前线杀敌!嘿!你们去不去,我石敢当反正是去定了!”  燕飞白应道:“好,算我一个,我随石大哥去!”  郭老板又道:“你们先不要急,为国效力,不可蛮干,须从长计议。于大帅苦守京师,近日有传闻,京师粮饷、军饷日益消耗,军士因此而疲敝,局势已是十分告急,所以这推背图,此时正好派上大用途。”  快刀诸葛反应颇快:“你是说,要用这推背图里的宝藏,增援京师?” 第九十一章 遽变 - 燕歌剑鸣 - 骇哥   燕飞白应声道:“如果这笔宝藏能用来保家卫国,那自是再好不过。”  石敢当挥一挥他的一双石拳,肯定道:“好,我石霹雳举双手赞成!”  月虚道长也道:“当务之急,是要依着这推背图中的指引,先把这笔救急的宝藏找出来。”  “没错…”郭老板点头道,但他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突然“哇”的一声、向前吐出一口鲜血,重重地跌倒在地!  同时一个锦衣身影自他背后倏然跃出,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黄色包裹!然后一个“鹞子翻身”,闪电般落在葛二先生身侧!  事变陡生,燕飞白等群豪大惊,急忙伸手把郭老板扶坐起来,仔细看时,郭老板脊背上嵌着一枚湛蓝色的尖头梭镖――暗器有毒,入肉三分!  郭老板暗运内力,一声暴喝,强行把背后的剧毒暗器震飞出去!他一时无法言语,立即打坐调息,运功疗毒。  燕飞白等人抬头看来,那袭击郭老板、抢夺推背图的锦衣人,不是别人,正是锦衣方青田!  锦衣方青田夺图在手,葛二先生却回护在其身后,二人抖一抖身子,就要腾空飞去,不料快刀诸葛和巴神刀、牧龙剑却飞身过来,刀剑各展神威,拦住了这二人的去路。  燕飞白一看是锦衣方青田,诧怒道:“方青田,是你!你为什要这么做!”  方青田扬手打出数枚暗器,快刀诸葛等人不得不各自闪身一躲。  趁着这个空当,他和葛二先生站稳脚跟。快刀诸葛还要向前厮杀,葛二先生却把手一摆,于是双方各自罢手,挺立当场。  方青田这才冷冷笑道:“因为我的名字不叫方青田,我叫唐小彩,蜀中唐门的唐,大小的小,五彩春雨针的彩。哼哼,燕兄,数日不见,怎么,你不认识我了吗?”他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忽然就换了一种和平日不同的声音和语调。  燕飞白道:“唐小彩,我在金花寨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我自信自己的记性还好,你这一张嘴脸,不是他的模样。”  唐小彩又是一笑:“那是因为世人忘记了,蜀中唐门的弟子,一向都是凭着两手绝技行走江湖的。唐门暗器冠绝天下,最负盛名,以至于你们都忘了唐家炉火纯青的易容术。正如洛阳邓家的铁索腾龙棍用久了,世人就忘记了邓家的飞血卷天旗了。”  唐小彩说笑间,把手在面上一挥,揭下来一掌皮肉面具!  燕飞白仔细一瞅,道:“唐小彩,果然是你。”  郭老板运气调息,已压制住体内剧毒,此时低声叹道:“唐门暗器,果然好毒!方青田,我郭某人真是看错了你!”  唐小彩也顺着郭老板的嗟叹而叹道:“郭先生,对不住了。唐门的毒,从来无药可解,只怕你此后再也用不得武功了。你现在应该记住,不,你这辈子都应该记住,我不叫方青田,我叫做唐小彩,蜀中唐门的唐小彩。”  燕飞白问道:“想来当日在房外窃听郭先生和我谈话、后来又放暗器逃遁的神秘人,也是阁下你了。”  唐小彩笑道:“不错,我本来想听一听他和你谈了些什么,不料却被你们发现了。”  燕飞白已经拔出了他的离芒剑:“我此生最恨两种人了。而这两种人,你恰恰都有份。”  “那我可要当心了”,唐小彩笑道,“不知我都有份的这两种人,究竟是哪两种人呢?”  燕飞白道:“第一种人,是鬼鬼祟祟、背后施暗算的小人;第二种人,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不如的…呃,那已经不能算得上是人了。”他说得极为平静,每一种平静的背后,往往都蕴藏着极大的爆发。 第九十二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燕歌剑鸣 - 骇哥   对于燕飞白的指责,唐小彩却是不以为然,他摇一摇头,道:“若说在背后偷施暗算,我唐小彩没有什么好辩解的,唐门暗器本就是出人意料的玩意儿,若是明里来明里去的,那还叫做‘暗器’么?至于这恩将仇报嘛,却不知此话从何说起了。”  燕飞白也摇一摇头:“唐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想当年,你赴京赶考,盘缠被强盗夺去,饿倒在醉仙楼门前,可是郭先生相救于你?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虽报恩三年,却也不能狠下心肠对你的救命恩人重下毒手!你此番作为,不是恩将仇报,又是什么?”  唐小彩叹道:“燕兄,这次却是你错了。这一段往事,想必是郭先生告诉你的吧。唉,他没有骗你,可是你们却全都错了。”  郭老板低声叹道:“不错,如今看来,我当初的确是做错了。凭你唐门公子的身手,有哪一个强盗能从你的手里抢走盘缠?你当初昏倒在我醉仙楼前,想来应该是你的苦肉之计了。”  唐小彩笑道:“可惜先生你现在才知道,已经太晚了。我乔装打扮成赶考的举人方青田,原本是要借贵地藏身,伺机打探欧阳家推背图的消息,不料数年来一无所获。我已经打算放弃了,但是近日来风波突起,欧阳昆仑在金花寨一役中身败名裂、而后投奔瓦剌,先生你则振臂一呼,要剿灭欧阳家风雷山庄的残余势力,我便知道我苦等多年的机会终于来了。我本无意加害于先生,只是这推背图在先生手中,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燕飞白冷冷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任你巧言善辩,你还不是利欲熏心、为了吞没那宝藏么!”  他言未罢,剑已出鞘。  剑长三尺,寒光凛凛。  ――那是一把美丽的剑。剑未动。静如处子。在这挤满了煞白灯光的夜色中,它仿佛是一个超然脱俗、沐浴着月光的冷美人。美人一动,往往就让人毫无反手之力。  唐小彩已经变了脸色,他知道,燕飞白的惊燕十九剑不好对付,但他自信葛二先生可以把他安然送出。  他在等待着转机。  敌强我弱的时候,千万不要硬拼,不妨拖延时间、静观其变,驱虎吞狼,或可转危为安。  ――这是唐小彩在唐门师父那里学到的临阵智慧。  于是唐小彩故作镇定,道:“燕兄何必急着动手,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吞没那笔宝藏么?还有,葛二先生为何要助我成事,你不觉得奇怪么?”  一连两问之后,唐小彩终于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感觉到,燕飞白剑端的杀气已经收了回去。  燕飞白虽是止住了杀势,却仍旧紧握着长剑――只要唐小彩耍什么诡计,他顷刻间就能刺出一十九剑:“你说吧,你如果能说出比救援京师更好的主意来,我便罢手不管。”  于是唐小彩顺势问道:“请问诸位,如今这天下,是哪一家的天下!”  石敢当最是性急:“自然是朱家皇帝的天下!”  唐小彩接着问道:“敢问,为什么这天下,姓朱,而不姓赵、钱、孙、李?”  此语一出,一片嘘然。  石敢当道:“唐公子,你这可是犯上的大不敬之语!”  孰料唐小彩嗤然一笑:“哈哈哈哈!石城主此言差矣!朱家开朝洪武皇帝,乃是靠着农民起义登上了皇帝宝座,想当年,农民起义的老祖宗陈胜就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些王公贵族,难道生来就是天经地义的高贵血统吗?非也!他们无非是承袭祖先的荫泽罢了!我们和那朱家皇帝同在一个天下,也是黄色的肉,也是红色的血,为何要对他俯首帖耳、惟命是从?”  唐小彩此言,更是惊天动地,众人莫不面面相觑,一时陷入了沉思。  郭老板应道:“唐公子,你年纪轻轻能有这般见解,殊为难得。你所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你看那朝代更替、大旗变换,转眼间便江山易手。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宣扬自己是天子真龙、天下正统,其实无非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  唐小彩道:“先生所言,正和晚辈不谋而合!” 第九十三章 蛊惑 - 燕歌剑鸣 - 骇哥   唐小彩喜道:“先生所说,与晚辈所见略同。纵观古往今来数千年,天下之主虽可一时稍定,臣工百姓也是山呼万岁,但从没有一个皇帝真的是万岁无疆,也没有一个朝代是万年不变。秦始皇帝妄想大秦万万世,终究难免二世而亡。商汤灭夏、周武伐商,后世更有刘汉代秦、李唐反隋、赵宋黄袍加身,朝代更替,方能万象更新。所以这大好河山,并非生来就是他朱家一家私有,他朱家人能做得皇帝,赵、钱、孙、李如何就做不得皇帝!”  燕飞白诘问道:“可是这王朝更替之大事,又与你何干,你虎视眈眈于这笔宝藏,难道是要起兵造反不成?”  唐小彩长吁出一口气,叹道:“实不相瞒,我唐小彩,就是吴王张士诚之后。”  燕飞白诧道:“可是你不姓张,你明明姓唐。”  “我的母亲姓张,她乃是吴王的嫡系子孙,所以我的血液里,有一半是吴王的血脉!”一说起吴王血脉来,唐小彩就显得有些激动。  郭老板道:“因此唐公子你要继承吴王遗志,自朱明王朝手里抢回一片江山来,那笔宝藏,是吴王遗留给后人的军费,所以你认为是你理所应得。而葛二先生,自然也是要继承先人遗忠,全力帮扶你这个少主了。”  唐小彩道:“然也!如今朱家皇帝昏聩,阉宠把持朝政,以致才有那土木堡之辱!于谦大人忠义报国,军权在手,却引来朝野佞臣的非议。如此乌浊的朝廷,诸位还保他作甚!”  众皆不言,在唐小彩的煽动下纷纷陷入了沉思。  葛二先生趁势说道:“我家少主继承先王遗志,自幼便有澄清寰宇之心,诸位若有心匡扶社稷、造福黎庶,何不随我家少主起兵,趁瓦剌之乱打出一片江山来,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到那时,诸位便是开国的元勋,堂堂正正载入丹青史册而流芳千古,岂不快哉美哉?”  葛二先生煽风点火,似乎已经有人动了心。  郭老板眼看局面有失控之势,但唐小彩和葛二先生一唱一和,他却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理由来,只得苦笑一声:“唐公子分明是在蛊惑人心,却让人无法辩驳,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英雄出自少年来,老朽自愧不如了。”  唐小彩揖道:“先生过奖,可惜我重伤了先生,以先生文武兼备之才,若能做晚辈的军师,晚辈便是如虎添翼了。”  郭老板只得苦笑,他终于明白,这唐小彩最令人可怕之处,不是冰冷的暗器,也不是难防的易容术,而是足以蛊惑人心的游说之术。  暗器和易容术伤的是身,而游说之术,却能打入对手的心窍。  他不再回应,他只怕自己最后会被唐小彩给绕进去——说不定自己经不住蛊惑,真的被唐小彩说动了心呢!  燕飞白沉思良久,此时却道:“先生,唐公子,诸位,我有一言。”  唐小彩自信自己可以说得过燕飞白,而且,事已至此,如果真能说动燕飞白襄助自己起兵,那真是求之不得,于是他便笑道:“燕兄,请讲,唐某洗耳恭听。”  于是燕飞白剑眉一耸,道:“唐公子所说,不无道理。前朝衰落、后人代之,这的确是顺其自然之事,这是历史新陈代谢的大势,推陈出新,势不可挡。”  唐小彩一听此语,更是放下心来——燕飞白既然先入了自己的思路,接下来便会被自己牵着鼻子走了。  郭老板却是暗暗一惊:“不妙,燕少侠虽然机智,终究识不破唐小彩的伎俩!”  “只是,”燕飞白却接着话锋一转,然后娓娓道来,“只是,大明朝建立不足百年,元末乱世争霸的时代可算是刚刚结束,中间又经历了靖难兵乱,如今天下方定,百姓好不容易才过上了几年太平的安稳日子。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兴有兴的苦,亡有亡的苦,但后者更苦。起兵倾覆前朝,说来容易,只是在这江山易主的年年战乱中,一将功成万骨枯,百姓势必又将流离失所、血流成河。孙子有言——兵者,国之大事。可见战争一定会造成灾祸,不可轻谈。眼下虽然朝纲不振,但尚未到苛政残暴的地步。只要天下安定,这便是百姓的福祉了。既然现在是朱家皇帝的天下,我们不妨合力辅佐、消弭战端,修补疏漏总比涅槃重生要有利的多。太平来之不易、守之更难,我们又何必自起战端、多造杀戮呢?”  燕飞白这一番话,见解独到、鞭辟入里,群豪莫不点头称是。  郭老板也是一时茅塞顿开,不禁在心中暗暗赞道:“此子心系黎庶,他日必能威震江湖、领袖群伦!”  唐小彩见燕飞白的言论盖过了自己,群豪好不容易被自己说动了心,这时又被燕飞白说了回去,他便难免有些恼羞成怒。  他虽擅于言辞,此时也找不出燕飞白言语间的破绽,恼怒间,只好问道:“哼哼!燕少侠说得倒是大仁大义,我只想问,你来攻打风雷山庄,图的又是什么!据我所知,郭先生先前可并没有邀你前来!”  他此问,显然是在质疑燕飞白也是为了宝藏而心怀不轨了。  但燕飞白却是光明磊落、问心无愧:“我来这里,只是想问欧阳昆仑一句话。”  “问什么?问推背图之事么?哼哼。”  “唐公子你错了,我只是想问欧阳昆仑,那日在金花寨上,他口中所说的‘上官’,究竟是什么人。”  “如此显而易见之事,你还要再问?”  “不问个一清二楚,我怎好痛下杀手、为武林除害?既然欧阳昆仑已逃,我只好问诸葛先生了,不知此事,诸葛先生可知?”  快刀诸葛道:“燕少侠,我虽能猜出这人是谁,但是既然你要确保万无一失,你便只好亲自去问欧阳昆仑了。因为这件事情,我并没有参与其中,随他去的,是光头陈和李黑衣。”  燕飞白揖道:“多谢先生。”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心里产生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隐隐地感觉到,有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  这个人究竟是谁呢——这个人的离开,好似是带走了一种神秘的力量,居然会让他心有灵犀地觉察到了。  他仔细地去想——哦,是情儿,一定是情儿了。  她一定是去找欧阳昆仑了。  燕飞白在心中呼喊道:情儿,你为何不等一等我,等我处理完眼下的事,我一定会陪你去的!  他心中所想,众人自然无从知晓。  郭老板笑道:“唐公子,你还有何话说。”  唐小彩看一看手中的黄色包裹,摇头叹道:“没想到诸位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荣华富贵的大好前途,诸位却是拱手让与他人。”  葛二先生道:“少主,如果今日杀不出去,你就把那推背图毁了吧!宁可让那宝藏永无出头之日,也不能让他们拿去送给姓朱的狗皇帝!”  言语之间,一股杀气已经悄然弥漫开来。  这时候,自群豪身后,忽然响起了一支乐曲。  那是一首箫曲。  美丽婉转之间,众人不觉陷入了无限的遐想之中。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能吹奏出这样迷人的箫曲的,自然只有洞箫公子——江月楼的江洞箫。 第九十四章 忘我神箫曲、秦王破阵乐 - 燕歌剑鸣 - 骇哥   伴随着一支婉转悠扬的箫曲,洞箫公子信步走上前来。  他身着一袭轻飘的白色长衫,他的唇下就是他的箫――一支白玉洞箫。  白衣白箫,白面的俊俏公子。  公子走在宛如积水空明的白色月影之中,飘然潇洒间,风度翩翩。  群豪却是一动不动地愣住了,目光逐渐地呆滞下来,再也无法言语。  郭刀棋正在打坐调息、运功排毒,此时忽然感觉到,于那箫曲中,正源源不绝地散发出来一股强大的压力!那压力随着曲调滚滚袭来,渗透入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段骨骼、每一根神经,若非自己内力浑厚、定力强劲,只怕顷刻间就会神智错乱!  郭刀棋下意识地抖一抖脑袋,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他放眼望去,只见众人都已着了道、离了魂,陷入了箫曲的迷惑而不能自拔。燕飞白也是拄剑而立,而且他的身体在不停地微微颤抖――看来他是在用全身的力量来抵御箫声的**,一时间也是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击了。  此情此景,让郭刀棋猛然想到――这是江月楼的“忘我神箫曲”!此曲本是汉乐府名曲,它的曲调时而舒缓平和、时而跌宕起伏,抑扬顿挫间可以烘托出一种优美的意境,往往让听者达到忘我之境界。后来洞箫公子的祖父、江月楼前楼主江云峰受这“忘我神箫曲”的启发,在吹奏时渗入江家独门内力,居然可以起到乱人心智的效果。此曲一旦吹奏起来,不论是男人、女人、飞禽、猛兽,都会情不自禁地随着那变幻多端的曲调而陷入无限的浮想联翩之中,除非是内力深厚、定性强韧的高手,否则无一例外。  郭刀棋眼看洞箫公子一步一步地向唐小彩走去――看来他意在不费吹灰之力地取来推背图。  好!  好一个江洞箫,兵不血刃,就把推背图拿了回来,好手段!  ――洞箫公子在拿到推背图之前,郭刀棋是这样想的。  可是推背图一到手,洞箫公子居然放入了自己的怀中,然后继续吹奏箫曲,并欲大步扬长而去。  原来江洞箫是要置国家安危于不顾,自己吞没那笔宝藏!唉,看来我是想错了。我郭刀棋,又看错一个人。  ――他只在心中暗暗叹道。  郭刀棋虽然独醒,但苦于中毒颇深,眼见洞箫公子就要走远,却是无能为力,于是只好低声叱道:“江洞箫,你要做什么!”  洞箫公子回眸一笑,欲言又止,飞身一闪,一边吹奏箫曲,一边出手疾挥,眨眼间连封唐小彩、葛二先生、快刀诸葛、巴神刀、牧龙剑、顾天星、月虚道长、石敢当、羽含烟、燕飞白等人周身大穴,这才放心地停止了吹奏。  箫声戛然而止,天地回旋,犹有余音。  洞箫公子笑一笑,道:“郭先生,既然大家在这推背图上争持不下,而唐公子一旦鱼死网破便会毁了此图,那么依在下看来,为了谨慎起见,此图还是暂时由我江月楼代为保管吧。”  郭刀棋冷笑道:“你也是一嘴的伶牙俐齿,我看,不仅仅是‘代为保管’那么简单吧。你江月楼主为了维持势力,手下供养门客过百,再加上那十八死士,每年的花费不是一笔小数目。而江月楼近年来经营不善、多有亏损,已近乎于入不敷出的窘境。看来,你江洞箫一定是在打这笔宝藏的主意了。”  “哈哈哈,”洞箫公子一阵得意地大笑,“先生明察秋毫,晚辈佩服,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理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奸商恶霸多了去了,我私吞了这笔宝藏,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只怕你今天走不出这风雷山庄半步。”  “先生不会是在说笑吧,究竟谁走不出半步,你我心知肚明。”洞箫公子看着运功抵毒、一动也不能动的郭刀棋,不禁有些眉飞色舞。  “我的确阻止不了你,不过,人不能为,自有天谴。”  洞箫公子又笑出了声来:“先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此一笔巨大的财富摆在眼前,乃是天意如此,我江洞箫不伸手去拿,那才会遭五雷轰的天谴哩!”     说话间,他突然浓眉一锁――因为远处突然传来一响激越豪迈的声乐!  ――呵!不会真的是天谴吧,这报应也来得太快了些!  洞箫公子心头一紧,提身就要离开这个危险境地。  但他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双脚好似被牢牢地钉在了地上,自己两次运功起步,居然是寸步难行!  洞箫公子大惊,但却十分冷静,他静下心来仔细地琢磨――究竟自己是着了什么道、如何着了道。  那激越豪迈的声乐越来越近,洞箫公子循声而去――那分明是一首琵琶曲。  夜空中有月。也有星。  星很低,满天的星斗低垂,就像是一个顷刻间就要覆盖下来的神话。  哦,那不是一首普通的琵琶曲!  曲声迫近,洞箫公子恍然间听了出来!  ――琵琶曲中有内力!  ――此曲竟和自己的箫曲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此曲所散发出来的巨大压力,或许要胜过自己的箫曲!  洞箫公子想到这里,立即就把手中的白玉洞箫放回了唇间,把那首“忘我神箫曲”重又吹奏起来!  他是要用自己的箫曲来对抗那首神秘的琵琶曲!  郭刀棋不愧阅历丰厚、见多识广,于那由远及近的琵琶声中,他已隐约听出,这乃是一首慷慨激昂的“秦王破阵乐”。相传此乐曲乃是唐初军歌,后来经过唐太宗李世民和宫廷乐工的加工整理,在原有的曲调中揉入了龟兹的音调,婉转而动听,高昂而极富号召力和感染力,演奏时,以大型宫廷乐队伴奏,大鼓震天响,传声上百里,气势雄浑,感天动地。  仅以一首琵琶便能弹奏出“秦王破阵乐”那种富丽堂皇的庞大气势,郭刀棋便知来者不凡。  他不知来者是敌是友。  他心知自己已无法反转局势。  于是在这杀机四伏的音乐声中,郭刀棋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第九十五章 传功 - 燕歌剑鸣 - 骇哥   激越昂扬的琵琶曲和变幻多端的神箫曲融织在一起,于这天地间谱成了一曲精妙绝伦、但并不能让听者轻松愉快的交响乐。  郭刀棋隐隐感觉到,那琵琶曲“秦王破阵乐”虽然处处流露出盛世的富丽堂皇,但却并未失去军旅之歌的肃杀豪气。喜庆祥和里埋伏下四面楚歌,欲藏还露间笼罩下重重杀机。  洞箫公子这一次算是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平生大敌。  他丝毫不敢大意,内力自唇间徐徐灌入洞箫之内,随着那波荡跳跃的音符激发出去,遇到琵琶曲的势力便互相交织起来,在天地间演绎着一场音符间的厮杀与角逐。若非这音符音调是无形无色无味的空虚,那么它们这些跃动着的小小精灵,应该在夜色中点缀起何等的璀璨与精彩!  洞箫公子的长发如风一般向后飞扬,衣袂长袖也因那无形的冲击波而呼呼鼓动起来,丝毫也掩饰不住音乐带来的躁动与不安。  群豪这一次却没有陷入无意识地想象,因为洞箫公子的“忘我神箫曲”虽可乱人心智,但那“秦王破阵乐”的激烈昂扬却也挑动起每一个人的神经。  他们虽然清醒,却是十分不好受,或许可以说,他们此时倒是宁愿被箫曲麻醉,因为他们的穴道被封住,此刻动弹不得,而两首乐曲相互碰撞,摩擦出来巨大的杀伤力,这让他们十分地痛苦。  他们是有苦难言,只得硬着头皮默默承受,同时暗运功力来护住心脉。  郭刀棋侧首看一看燕飞白,只见燕飞白的额头上、眉宇间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那颤抖着的身子已经是摇摇欲坠!  看来燕少侠功力并不深厚!  ――郭刀棋这样想到。  箫曲与琵琶曲之间的对抗愈演愈烈,情势越来越危急,如此下去,只怕群豪非死即伤!  燕飞白渐渐不支,终于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郭刀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无能为力,他心急如焚!  于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狠下心来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郭刀棋突然就飞起身来,一个起落,身子便坐落在燕飞白身后,然后他双掌翻出,抵住了燕飞白的后背!  燕飞白立刻感觉到有一股强烈的纯阳内力如汹涌的潮水一般,绵绵不绝地涌入了自己的体内!  他霎时间就明白了郭刀棋要做什么――郭刀棋要把功力传输给自己!  他当然明白郭刀棋这样做的后果――功力一散,毒力收拢不住、便会如脱缰的野马一般立刻侵入郭刀棋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  燕飞白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阻止郭刀棋,但他却阻止不了,只得低声道:“先生,您这是做什么!您体内可是中了唐门的剧毒啊!”  郭刀棋在他身后道:“老夫阅人无数,此生只看走过两次眼,这一次,老夫自信不会看走眼了。小燕,你侠肝义胆、大仁大义,将来必是国家栋梁。唉,可惜老夫身受无解之剧毒,从此算是个废人了,否则真要与你结一个忘年交…”  “先生不可自暴自弃,天下不乏神医,此毒未必无解…”  “小燕,你不要安慰我了”,郭刀棋笑道,“唐门的毒,从来不是凡医可解的。你说,我这几十年的功力从此就要废而难用,岂不可惜?小燕,你剑法虽妙,但内力不深,这是你的软肋。索性,老夫把我这几十年的功力尽数传授给你吧!”  “先生,你…”  “小燕,不要多说,集中精力,全意受功!”郭刀棋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  燕飞白只好不再劝说,屏气凝神,全身心地接受郭刀棋深厚纯正的内力。  这时候,他的眼睛不觉望向前方――那是“秦王破阵乐”的琵琶声传来的地方。  于是,他就看到,在那幽谧的暗夜深处,一个女子正盈步款款走来。  那是一个怀抱琵琶的女子。  琵琶斜抱,美人依依,素衣劲装,目若秋水。  哦,这双清泉似的眼睛,似曾相识。  哦,这个女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上官有情?  不,不是情儿――因为心中没有漾起那种涟漪似的感觉。  哦,想起来了――这个女子,就是当日在醉仙楼外追赶葛二先生时遇到的劲装女子。  佳人可遇而不可求。  若是有缘,自会相遇。  若是有缘,自会再见。  ――哦,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居然身怀绝技!  ――哦,只是没想到,她的手,那如月一般温柔的手,转轴拨弦之间弹奏出来的,居然不是温柔的月光,而是凛凛的杀气! 第九十六章 破阵 - 燕歌剑鸣 - 骇哥   箫曲幽幽夺魂,引之于山,兽不能走;吹之于水,鱼不能游。  ――洞箫公子的箫曲可谓是一叠三变、百转千回!  而劲装女子的琵琶曲却是以不变应万变,始终是大气磅礴、气势铮铮。后人形容此战中的琵琶曲,曰――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幽愁暗恨动九天!  两首乐曲回响在九霄云间,谱写着一场没有硝烟、没有刀剑、却比刀光剑影还要凶险万分的对决。来往拉锯之间,两者势均力敌、一时难分胜负。  忽然,劲装女子手法一换,琵琶声曲调一变!  ――呵!仍是那样的大气魄,但是杀机却是陡增!  那变幻后的感觉是: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铁骑刀枪,整装待发――进击只在下一刻!  这场较量显然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关键隘口!  洞箫公子不觉寒眉紧锁,风衣飘飘,已是身躯微颤;劲装女子却是淡然自若,尘不沾身,低眉信手,续续弹来。  突然一声清脆,宛如裂帛!  一股千军万马似的的音波自琵琶弦间奔腾而出!  秦王破阵乐――破阵!  音波猛进,势如破竹!  箫声渐渐被压盖过去,声威剧减,后来只如蚊虫嗡声一般了。  洞箫公子终于支撑不住,他瞳孔一缩,释放出一种难以置信地恐惧。  然后他就被那琵琶音波重重地击在前胸,随之“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鲜血染红了他那洁白的长衫,同时他的身子也不由自住、潇洒地向后飞跌出去!  ――这一记飞跌,足足跌出去八九步远!他正好跌落在唐小彩的身前,全身一挣,再也起不来了。  这时候,郭刀棋向燕飞白传输内力已经接近尾声,再有三个吐纳便是大功告成!或许是猝然身受大量的纯阳内力之故,燕飞白脸色金黄,就像是一轮黄色的月亮。  劲装女子重创了洞箫公子,眼下她是场中唯一一个可以动作自如的人。  于是她径直向洞箫公子走去,娇唇一开,一边走一边吐出来五个美丽动人的字:“拿来,推背图。”  洞箫公子伏在地上,无可奈何地一笑:“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呵呵,天意,真是天意!”  他只得伸手掏出了怀中的推背图。  劲装女子斜抱琵琶,向他越走越近。  “啊!”突然一声暴喝!  霎时间金光四射!  原来郭刀棋传功完毕,燕飞白猝然被灌入几十年的内力修为,只感觉全身炽热如火、身体痛苦地就像是将要炸开!看来这赤焰焚龙手的功力,他一时间把持不住,于是在那大功告成的一刻,他猛一运功,将一股巨大的力量释放出来!  他这一释放不要紧,气波强力四射,居然把群豪被封住的周身穴道全部撞开!  唐小彩大喜,急忙向葛二先生丢去一个颜色。  葛二先生会意,两人突然同时跃出,宛如被渡人惊起的两只鸥鹭!  ――他们两人眼下离洞箫公子最近,身形甫一掠出,起落间,一左一右便把洞箫公子架了起来!又是一个蜻蜓点水,二人架着洞箫公子飞快地向前急掠,身形一闪,就要湮没在夜色之中!  他们劫掠的当然不只是洞箫公子――还有洞箫公子手中的推背图!  第一个冲出去追赶的当然是那个劲装女子。  快刀诸葛和月虚道长反应最快,也随之提身追了上去。  但唐小彩岂是等闲之辈?身影过处,一撒手向后抛来几十种唐门暗器!  劲装女子和快刀诸葛、月虚道长急忙各自一闪,再要去追,为时晚矣。  郭刀棋功力一散,唐门暗器的毒性就如洪水猛兽一般,立时无孔不入地冲入了他的身体各处,他便也如油尽灯枯一般奄奄一息地瘫倒在地上了。  燕飞白无暇顾及其他,俯身扶起郭刀棋来,叹道:“先生,你这又是何苦,你让晚辈于心何安!唉,来,先生,我把功力传回于你!”  “不!”郭刀棋厉声阻止,然后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小燕,你若这样做,不止是辜负了老夫的一番心意,也将会成为千古的罪人!”  “可是先生,如此一来,你却是因我而死…”  “小燕,你不必有心结,我当算是为国家而死,呵呵,古人说――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老夫矢志匡扶社稷,虽处江湖之远,但未敢忘忧国事。只是如今国家危难,老夫却是力不从心了。小燕,老夫传你功力,是希望你心怀天下、为国为民,把国家从危亡之中解救出来!老夫此生之志,若能借你之身来成全,便也死而无憾了…”  燕飞白知道,郭刀棋这是大义,他只得应道:“先生放心,我必不负先生所托!”  “小燕,那推背图…你可一定要夺回来呀…”  ――这是一代大侠郭刀棋生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他又仔细地看一看眼前这个英武的年轻人,然后放心地闭上了眼睛,溘然而逝。 第九十七章 美人琵琶鱼肠剑 - 燕歌剑鸣 - 骇哥   劲装女子追不到唐小彩,一脸娇怒地返身回来,右手一翻,只听“唰”的一声,自那斜抱的美人琵琶中掣出一柄黝黑短剑来。  燕飞白小心地放下郭刀棋的尸身,抬头一看,只见那劲装女子一脸娇嗔之色,正把剑锋直直地指向自己。  燕飞白缓缓地站起身来,正待开口说话,那劲装女子却是先声夺人,一声娇斥:“混小子,你坏了大事!你最好别动!我剑虽短,只怕你的命也不够长!”  燕飞白刚刚被传授了几十年的纯阳内力,一股真气在体内游走,一时间还未完全消化。他运气调息,一边吐纳一边礼貌地问道:“姑娘,当日醉仙楼外,不知你绝技在身,我贸然出手,是我的不是。你我素不相识,更无天大的仇怨,这宝剑相向,却是何意。”  石敢当、顾天星等群豪穴道被燕飞白释放的气力一撞而开,略作调息,见状纷纷围了上来。  月虚道长见识颇广,搭眼一瞧那劲装女子怀中的美人琵琶和手中的黝黑宝剑,来者身份似乎已经猜出来八九分,当下便行个道礼,道:“素闻泰山马家雄踞山东、不入中原已久,今日有缘一见马家后人,贫道幸甚。”  群豪一听泰山马家,不禁交头接耳,又向这个劲装女子打量起来。  劲装女子把剑放下来,却是一声冷笑:“什么泰山马家,道长认错人了,我姓王,不姓马。”  顾天星就喜欢看月虚道长出丑,于是便把手搭一搭月虚道长的肩,挤眉弄眼道:“老道,你眼力一向很好,可惜一见女子、特别是漂亮女子就会老眼昏花,嘿,一下子就把姑娘给认错了。”  月虚道长把肩一耸,抖去顾天星的手,低声斥道:“去,你们华山派就是耳根子软,人家姑娘说自己姓王,你就信了?”  顾天星顺势接道:“好,你武夷山月虚大仙能掐会算、洞察天机,你倒说说看,你怎么知道这姑娘不姓王?”  他本想把月虚道长难住噎住,没想到月虚道长朝他冷哼一声、然后指一指劲装女子怀中的琵琶,道:“姑娘可以承认自己不姓马,可是这琵琶却不能承认自己不姓马。”  顾天星又反问道:“老道你总是爱说废话,纵然琵琶能承认自己不姓马,它又怎能开口说话?”  月虚道长不理他,道:“姑娘行走江湖,可以改名换姓,只是不应该拿着这把琵琶招摇过市。因为这把琵琶,是乐工名匠乐音子最为得意的杰作。”  “那又如何?况且,你又怎么知道姑娘手中这把琵琶是乐音子的杰作?”顾天星接着问道。  “顾大掌门,你可听好了,理由很简单,今天让你好好长长见识”,月虚道长笑道,“贫道没有看走眼的话,姑娘手中这把琵琶,背板选用的是最为昂贵的南洋紫檀木,而且如此整块之紫檀用来做背料,甚为罕见。这琴弦,用的是更为稀少的天竺犀牛筋,这犀牛筋的价值,自不用我再多说。再说这最为不凡的琴头,这琴头之马首乃是用东海化雪神珠雕琢而成,冬日行走于风雪之中,可化飞雪于三尺之外,实为天下奇宝!所以,乐音子给这琵琶起名叫做‘融雪美人琵’。如此极品,天下只此一把,绝无仅有。江湖人尽皆知,乐音子临终之时,把这把美人琵琶赠给了泰山马家的“银刀琵琶手”马老爷子。这把琵琶一直是马老爷子生前最为心爱之物,从不轻易示人。而今姑娘怀抱‘融雪美人琵’,若非马家后人,噫,只怕是别有蹊跷。”  石敢当破口而出道:“我虽是个粗人,却也听江湖朋友说起过,当世三大奇宝,可用唐人王翰的一句诗总括出来――即是‘琵琶美酒夜光杯’。这第一件,‘美酒’,说的是当朝权阉王振府中私藏的一小坛‘千年石榴花酒’,相传此酒是波斯进贡给皇帝的极品美酒,天下仅此一瓶而已,被王振扣在了自己的手中,此酒若是喝上一口,功力可瞬时增长一倍!这第二件,“夜光杯”,据说是三宝太监下西洋时在海外带回,原是雌、雄两杯,后来雄杯不慎摔碎,雌杯也几经周折,如今落在蜀中唐门的掌门人唐老先生手中,相传此杯可吸收日月之精华,用此杯饮酒,一杯可延一日之寿哩!”  石敢当说到这里,众皆哗然,顾天星叹道:“若是用这夜光杯饮这石榴花酒,噫,那真是要天下无敌了!”  月虚道长反讽道:“顾大掌门真是好大的胃口,那王振的深宅大院,你能进得去?还有蜀中唐门的唐老先生,你敢去招惹么?”  顾天星自嘲道:“想一想也不行么?想一想又不会丢了性命…嘿,石兄弟,你接着说,这第三件,是不是就是融雪美人琵?”  “不错,这第三件奇宝,正是泰山马家的融雪美人琵”,石敢当肯定道,“江湖传闻,以此琵琶发力,一成功力可以放大成十倍的功力,所以,那江月楼的洞箫公子,自然是吃了大亏了!嘿,姑娘既然身怀马家奇宝,想来是姓马不会错了!”  岂料那劲装女子又是一声冷笑:“不错,道长好眼力,石城主也是好学识,我怀中所抱,的确是融雪美人琵。不过,仅凭一把琵琶,只怕也不能断定我就是马家的人吧,哼哼,你怎知,这琵琶不是我偷来抢来、亦或是马家送给我的呢?”  顾天星接道:“就是嘛,一把琵琶说明不了什么,月虚老道,我早就劝过你,你不要总是刚愎自用嘛!”  石敢当却道:“姑娘又何必极力掩饰自己的身份,虽然泰山马家自马老爷子仙逝之后,有过‘不入中原’的誓言,但此一时、彼一时,姑娘若是马家的人,此番到中原来,又有谁能说个‘不’字。”  月虚道长叹道:“也罢,姑娘既然执意不承认,我便只好说破了。姑娘手中所持的黝黑短剑,乃是先秦欧冶子大师所铸的鱼肠宝剑,四十年前,泰山马家大侠马三秋独闯镇剑山庄,于弃剑崖下得此宝剑,立为历代掌门传袭之信物,如此贵重之物,想必不会轻易被偷被抢、也不会轻易送人吧。看来,姑娘不但是姓马的马家人,而且是泰山马家现任的掌门人!”  此语一出,群豪又是一阵哗然――没想到如此年轻的一个女子,居然是天下三大世家之一、泰山马家的当家掌舵!  劲装女子终于苦笑一声:“道长的眼好毒。我此番踏足中原,原是为了一件极为机密的事,本来不欲多生事端,道长你却执意要说破我的身份,唉,现在我不承认自己姓马都不行了。”  燕飞白便问道:“姑娘…额,马掌门可是为了推背图而来?”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