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下午三时三十五分。 路琴坐在屏风后,静静地端起一杯冰糖拿铁,浓香的牛奶绘成羽翼在她的动作下微微荡漾,展翅欲飞。五分钟前,前台领班郁黎已经告知她今天最后一位预约者将在四十分的时候到达。 透过晶亮的玻璃窗,她已经瞧见少女身影婷婷地遥遥走来,只是脚步略有些迟疑,目光环顾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路琴突然觉得该给店面换个大点的招牌。 下午三时四十分。 少女在路琴对面坐下,待一杯espresso端上桌,路琴已经完成了从询问到切牌的所有工序,只将大阿卡纳牌横铺在少女面前,请她抽取八张牌。 少女深深地吸了口气,似是在深嗅espresso的浓香。路琴不太赞同地微微偏过头,只觉得新开的店面空气似乎还混有些甲醛的味道,有些影响咖啡的品质。 但这不妨碍少女对着她深爱的espresso露出小清新的神情,甚至花费些时间也并不在意。泛着浅栗色的长发披散下来,迎着下午茶时间微曛的阳光,细腻的光泽昭示着发色的真实无伪。虽然这个举动可以理解成是在试图集中注意力,但是……路琴还是略略有些低哼了一声,似是在提醒少女快些。 少女立即反应过来,略有歉意地看了眼路琴,飞快地选出八张牌。路琴将牌按顺序排好,却在掀牌时手略略一顿。 怎么是这副牌? 牌背面的花色瞧来和新买的那副韦特牌没有太大差别,只是原本是布满“tarot”暗纹被密密的“graze”取代,其余白底蓝花样,和韦特牌再无差别。 这副牌是她21岁生日时收到的礼物,那个远在异域的人,算好时间跨国为她寄来这份礼物。依稀记得礼物寄达她手上时快递小哥不满的吐槽:“怎么会有这种人,在特定的日子送到本来就比较困难了,居然还要求定时寄达!” 她抚唇而笑,指针恰好走过时钟第四个字。 二十一年前,她在这个时候出生。 她无意间提过,不曾想,他还记得。 拉着快递小哥就谢过,但见快递小哥只是摆摆手,表示某人给的小费赶上了他三个月的薪水,他不敢再奢求更多。 时过一年,牌面依旧崭新。她除了开牌外便不曾使用这副牌,却时时带在身边,美其名曰“增进感情”,却不知增进的是和牌的感情。 还是和……的感情。 这么想着,路琴的面上微微泛起绯红,她迅速埋下头,动作迅速而流畅,手中的牌翕动如玫瑰盛开层层换新,丝毫不负花形牌阵之名。 动作是迅速的,指尖却是温柔的。她深知这副牌的价值,不仅仅是价格上的。 用格瑞希制作的牌来摆格瑞希设计的牌阵,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鉴于你的问题比较特殊,我使用了格瑞希花形牌阵。”路琴的指尖落在最末的那张牌上,“这种牌阵采用逆向解法,我们先来看……” 路琴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得有店门推开的声响。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继续解牌,郁黎便已经迎上去高声问道:“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先生? 路琴的耳朵一尖。 少女的眼睛一亮。 “预约啊……”来人的声音一顿。 郁黎一喜,连忙搬出屡试不爽的惯用台词:“先生,若是没有……” “我有的。”来人对着郁黎露出颠倒众生的笑容,墨染的眼眸中眸光柔柔温润如玉,瞬间便让郁黎失去了招架能力:“请问您……问您……您……” 路琴抚额。 这家伙祸害人的功力又升级了。 瞅着面前少女突然目光皎皎亮如灯泡的兴奋样子,路琴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出马比较妥当些。她轻轻地咳了两声,屏风前的两人便齐齐地静了下来,在屏风上留下交叠的影,看得出来郁黎仍旧拦着来人。 “郁黎,”路琴斟酌了一番才艰难地说出了最终的决定,一瞬间她的声音像是泡久了的腌黄瓜那般干瘪酸涩,“让他进来吧。” “哈?”郁黎愣了愣,极不情愿地收回了横在来人面前的日程本,却听见路琴接下来淡淡地补充吩咐道:“把大门关了,然后,你可以下班了。” 郁黎立即雀跃了起来,路琴昨天许她今天可以早点下班,因此才把最后一个预约定在了三时四十分,本以为不速之客的到来会让她加班,谁知路琴果然说话算话。欢乐地换下了工作服,她锁上了咖啡店的大门还拉下了卷帘门。店内的光线一下子黯淡了不少,好在此时阳光正好,不介意这点落下的阴影。 只这么一瞬间的分神,来人已经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一如记忆中那般总是一袭正装的模样,黑色的皮鞋向来锃光发亮纤尘不染,倒映着昨日重现。路琴有些恍惚,突然只觉面前身着深蓝色西装的男子俨然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含笑坐在台下看她即便毫无底气却因为他的存在而坚持打完了辩论赛,然后牵着她的手带穿过长长的林荫道翻墙出校只为带她吃顿夜宵。 她依稀还记得他指尖的温柔和粥底的醇香,是日光微曛月光倾洒的美好与梦幻。 恍然间五载过半,在她看来却只如昨日之梦,梦醒便是相遇。 无数次幻想过重逢的场景,却不能想到自己的内心会如此时这般澎湃,两年半的时间不仅未能冲淡她对他的情感,反倒经过这么久的酝酿,感情如尘封的醇酒,启封的刹那便是深醉之时。 林义宸。 你终于。 舍得。 回来了。 路琴静静地盯着林义宸,眸光沉静却坚决,似是要将他看穿一般。眉眼还是离开前的那般,身形却清减了不少,却又似是结实了许多。原先棱角分明的面庞如今轮廓更加深刻,如今看来反倒是天天带她翻墙出校吃夜宵的时候比较圆润些。 那时的她因为吃不惯食堂而被饿得衣带渐宽,他瞅着心疼便总带她加餐。 如今,形销骨立换成了他…… 他可是土豪呢,还有谁饿着他不成? 第二章 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路琴这么想着,有些想笑,却也有些心疼。 站在她面前的林义宸,面上从容依旧如当年,只是深藏于眼底的那抹炽热却在无言中烫了路琴的脸。默默地别过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前还坐着一个求问者,便将注意力重新投回到塔罗牌上:“这最后一张牌的名称是……” “恶魔。” 某人的声音幽幽的传来,抱有一种故意拆台的意图。 路琴决定无视:“这张牌的含义是……” “物欲。” 再一次从容地打断了路琴的话,林义宸走到她俩面前,左手食指压上了最后一张牌:“格瑞希花形牌阵?” 修长的手指落在花蕊的位置上,似是单指挑开一枝玫瑰般,片片花瓣散落,只留最关键的一枚。 “是我在占卜。” 路琴“好心”地提醒道。 “哦?”林义宸偏过头看向她,“你的占卜我见多了,你还没见过我占卜吧?” “哈?” 随着疑问的提出,她的记忆也在飞速回转,从离别时分向初次见面逆转,从清晰到模糊……看着她陷入沉思的神情,林义宸的眼底泛上一层浅浅的笑意,却依旧沉稳地解牌道:“女士,你这张牌颇有深意……” “我见过的。”路琴突然反应过来,“就在那次密室逃生之后。” 说罢,她还为自己的好记性沾沾自喜。 当然林义宸睿智地无视了她的自鸣得意,只是连他都不曾觉察他望向她的眸光里是不曾有过的温柔,比起先前宠溺更添一分。 很快,他恢复了平静,第一时间回到了占卜状态:“这张牌本身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但因为在这个牌阵的这个位置上,才变得格外得不同。” 路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明明没有怎么说话的啊…… 她端起身边的冰糖拿铁,一饮而尽。杯中最后一滴散发着浓香的液体滑落,她看着空荡荡的杯子突然想做些什么。 林义宸注意到她不同寻常的动作,微微欠了欠身。 少女悄悄让了让。 路琴倒了倒杯子,确信当真不曾剩有一滴咖啡。 “这个牌阵的创始人格瑞希是塔罗牌界的鬼才,虽然看上去不务正业的样子,但制作的牌还是堪堪可用的,比如说你面前的这副……”林义宸一面说着,一面偷偷瞅着路琴的神情,但见她突然抬手,做了个抛掷的动作。 “恶魔,通常代表金钱和物欲。女士……”谁都不曾见林义宸动过,但他确确实实地避开了贴面而过的杯子,仿佛只是迎着跨过七海的风,杯子落在地上,碰出陶瓷碎裂的声响,即便如此,他的声音也还是流畅且温润的,似是不曾受到半点影响,“你所使用的牌阵是格瑞希最有深意的四个牌阵之一。据他断言,该牌阵最后一张牌只代表一种含义……” 路琴拍拍手,有些惋惜那只出师未捷的杯子。 一寸寸的笑意蔓上林义宸的唇角,他却执意偏过头接着说道:“对于一般的牌阵而言,这种含义没有任何意义。但我相信你所选择的占卜师,从她选择的牌阵中,我可以推断出女士你最像探求的问题。” “林义宸!你去国外转了一圈后就把规矩全忘了吗?”被鸠占鹊巢的某只终于忍无可忍,咆哮道。 “那张牌代表命运,女士你执念太深,要不实现要不放弃。”对于路琴的怒吼,林义宸面上置若罔闻,语速却变得空前的超脱和迅速,直飚脱口秀主持人的语速直让少女觉得有人在她耳边嗡嗡得还没嗡出个名堂就结束了,“但个人以为,既然是正位的恶魔,那就即便是深陷在地狱之中,也是要仰望天堂的。就是这样,女士你可以先走了,费用我来支付,多谢你的配合。” “林义宸……” “哎。”自说自话的某人终于回过头来,递上柔和的笑容,“琴,我就知道,才两年半,你是不会忘掉我的。瞧你喊我名字喊得多顺溜。” 路琴没有理会林义宸的油腔滑调,只是将目光落在已经起身要离开的少女身上:“想走?你怎么走?” 少女这才想起郁黎离开时已经将门锁死了,她颤颤地立住,用求救般的目光看向林义宸。林义宸只是无奈地耸肩:“要不从后门走?” “后门也是关的。”路琴握着钥匙一拍桌子,“听着,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了,谁都别想走!” 在林义宸和少女怔怔的目光下,路琴语气浅淡且坚决地补充道: “绝对!” === “让我看看,先问谁比较好呢?”路琴负手而立,目光从林义宸身上一扫而过,“我的规矩,你是懂的吧?” “懂。”林义宸垂下眉眼,“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明知故犯者,耻!”路琴别开眼,又看向少女,“你是叫应玥对吧?” “是。”应玥埋下头,不敢看路琴的眼睛,却被她一把挑起下颚:“你之前无论是找店面还是嗅咖啡的味道,都是在拖延时间对吧?为的就是等他过来?” “……是。” 应玥想要点头,却不曾想路琴不放过她,只能小声地应答着。 “很好,乖孩子有奖励。”路琴的唇角泛起笑意,“那好,乖孩子,你告诉我,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应玥怯怯地抬起头,用十分不想坑队友却不得不坑队友地目光看向林义宸,低低地唤了声:“班主任……老师。” “嗯哼?老师?”路琴的表情变得好看了起来,“诚实的好孩子是有奖励的,更何况还是提供了重要线索的好孩子。从这边直走右拐再直走再右拐就是后门,门是关的,但我没上锁,你开了便可以走了。” 应玥:“……” “这就是所谓的兵不厌诈。”路琴不再理会应玥,重新看向林义宸,“我记得某人当初离开时说的是会赶在今天回来,照理说你应该是个法学硕士的身份,怎么就成了班主任了呢?难不成留学时你还在做着这边的兼职?” 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应玥突然回过头来,无限怜悯地看了眼林义宸。 林义宸却冲她飞快地眨了眨眼,示意她无事。 第三章 现在正好四点,我站在你面前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琴……” “撒娇可没有用哦。” “两年半前……” “好久远的事。” “的平安夜……” “苹果很好吃。” “的晚上……” “我在考试。” “你答应过我的……” “啊?风太大我听不清楚。” “那个约定,你记得的。” “我不记得。” “图书馆前,你强……” “好的,我记得了,我什么都记起来了!刚才是我的暂时性选择遗忘症发作请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就这样我没骗你。” 如果路琴能有一次消除某段记忆的机会,她绝对选择将两年半之前平安夜那段惨痛回忆彻底忘掉,这样在林义宸追着她要履行约定的时候就能坚决地、不含任何同情心地、义无反顾地一口否认:“我没说过那样的话。” 但是她做不到。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她先义正词严的质问却变成了林义宸完完全全地占了上风。 可是因为他楚楚可怜的眼神打动了她? 路琴瞅了眼面带慧黠笑容完完全全是恶魔模样的对方,坚决地把这个提议给叉掉了。 一定是自己太善良了。 她捂着自己烫得不像话的面颊,刚才发生的一幕还存留在她的脑海里,但教她想忘也忘不掉―― 方才在路琴女士坚决而持续的质问下,林义宸先生终于缓缓开口说道:“呐,琴,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开始审问不太好吧?” 路琴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啊呀不好意思我忘了,那我现在补上――你好好久不见见到你很高兴,请问我们可以继续审问了吗?” 林义宸抚额:“我们不是昨天刚见今天再见,我们是已经分开两年半了。不说抱头痛哭至少也得有个正式的吻颊礼吧?” “哈?”路琴还没来得及理清其中的逻辑,便听得林义宸用一贯的低沉的又有几分温润地嗓音说道:“果然还是不行么……” 声音里俨然带了几分水汽,蒸腾的刹那便润了路琴的心:“哎……也不是不可以啦……” 所以你还在等什么? 林义宸用这样的目光望着她,看得她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却慢慢地向他走去。她的身高只及林义宸的肩膀,吻脸颊时只得微微地踮起脚尖。正当她费力地要去够时,林义宸却突然埋下头来趁势揽过她,她脚步不稳,顺势便跌入了温暖的怀抱中。 唇齿相交。 路琴的脸刷得一下红了,猛地一把就要推开他。林义宸也知道她脸皮薄,低低地笑着松开了手。 这是个意外这是个意外这是个意外…… 路琴抚着尚且温热的唇瓣自我催眠着,丝毫不敢去看林义宸带笑的眉眼。脸颊上的温度堪比沸水,相比较而言平安夜的红富士都不及她的面颊更能引起人啃一口的念想。 林义宸成功地扳回一局,开始趁胜追击唤起路琴的记忆。 终于,路琴忍无可忍地嗔道:“我承认我当时答应了你要等你到今天的下午四点,过了四点你再不回来我就恢复愉快的贵族生活,所以你到底要怎样!” “不怎样。”林义宸很满意她的表现,将戴着浪琴的手腕伸到她面前,“喏,现在正好四点,而我站在你面前。” 现在正好四点,而我站在你面前。 这个在她幻想中出现了无数次的话语,如今真真实实地听见了,却让路琴觉得有些许不真实。愣愣地望着林义宸,逆光而立的他身后铺开午后瑰丽的金色,从她的方向看去,他仿佛来自那金色的深处,对她伸出手。 这个情景……好像…… 好像他们临别前的那个午后。 社团老大难得同意将场地借给她,她得了钥匙便拉着他到了体育场的四楼。那是一间舞蹈教室,当晚便是在那里有一场新年舞会。 而他,要赶午夜的飞机,只因为校区靠近机场还滞留在学校里。 却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舞会的。 她和他,便在那个午后,提前进行属于他们的舞会。 午后的阳光洒下,耀了她的眼,他为她挡住,只留他眉眼间笑意柔和身后阳光静好。 那一片金色,恍如魔法降临的时刻。 一如眼前。 路琴一个恍惚,却已被林义宸握住手。她微微地颤了颤,似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他却老练得很:“走,为我接风去。” 语气一如当年带她吃夜宵。 路琴微微垂下眼,突然觉得这些年的思念陡然如风散去。 有些事,从来就不曾变过。 === 步行街广场四十九楼的餐厅,是那一带最适宜观夜景的地点。据说靠窗的位置极难预约,更何况这视线最好的中间位置。 这个叫做樱桃的日式料理店,路琴早有耳闻却从不曾来过。等林义宸拉着她在窗边坐下时,她才声音颤抖着问道:“你花了多久才预约到这里的?” “哦。”林义宸为她斟上温热的清酒,酒液在温润的粗瓷杯里晃荡着,分外晶莹,“这里是我一个朋友开的,所以他就一直留着了。” “可是这里在我认识你之前就有了……” “在认识你之后我把这里的老板变成了我的朋友。”林义宸在她的酱油碟里拌好芥末,“你尝尝,生海胆一点都不腥的。” 他的动作熟稔而连贯,似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却只有路琴知道,他那样的人,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毫不为过,却在她第一次吃午夜烤肉时,也如这般细致而周全地侍弄她。那夜啤酒的清冽混合着烤肉的浓香,依旧在每个午夜萦绕在她记忆的深处。 她擅长的,他便都是放手让她来。 她不行的,他从来都是那样妥帖。 都道岁月细密,却细密不过经他手的一切。 路琴擦了擦手,对他举杯:“我敬你。” “哪能呢。”他的杯口微低,“我先干为敬。” 敬夕阳西下,敬你我重逢。 敬这两年半来,我不曾忘了你,你不曾丢下我。 敬我如今归来,遇见你不差分毫。 人生难料,世事跌宕,唯有此刻,相聚亘古。 第四章 樱桃清酒留人醉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一口温酒,卿笑入喉。 十四五度的清酒已然有些呛喉的辣意,路琴微抿一口,馥郁的气息便在口中缓缓溢开。侍者送上最后一道菜后确认他们暂时不再点餐便双手合十着离开了,顺手带上了那扇木门。 被三扇赤棕色木质双开门圈起的狭窄空间里,只有头顶远远的灯晕出晦暗的光。路琴将目光投向身侧的落地窗,窗外属于这个特殊日子的灯火庆典已经开始,三重的烟火在空中无声地绽出重樱般绚烂的花色,路琴的指尖抵上才发觉是双层玻璃。 被夜染了的玻璃,如银镜般,映出悄然离去的岁月。 ……你拒绝了我们在一起,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有我这个土豪朋友,你可以尽情地挥霍。 挥霍吗? 可是你的每一分憔悴损,都教我心疼。 路琴偏过头,目光落在林义宸清减的面庞上,轻轻地抿了口酒。 ……学长,感谢你的好意。只是,进校队之后,我就不能参加凤展。有个女孩,她很喜欢辩论,却进不了辩论队。她告诉我她想看一场我的比赛。进校队可以让我去省外、甚至国外比赛,但这些比赛她都看不到。我只希望,我能够站在凤展的舞台上,为她打一场比赛。那是作为外学院的她,唯一能看到我比赛的机会。 你这个……骗子。 背着我说了这么煽情的话,却最终还是没让我看到你的比赛。 那年凤展是我们学院赢的,如果你在的话,我想法学院绝不会输。 ……只要两年半,在你毕业那年的8月1号下午四点之前,我就会赶回来。我用两年半的时间结束我的学业,如果过了那时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去找别人……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 这两年半……我一点都不开心。 路琴抚着落地窗,眼眸暗了暗,俨然染了水汽。 店内仓木麻衣的歌声愈发响亮了起来。 “在想什么呢?”林义宸低沉悦耳的声音打破了路琴迷离的思绪,她猛然回头,耳畔掠过一抹亮色,耀了林义宸的眼。 “啊……”路琴迅速眨眼以掩盖润了眼眶的泪花,“我在想,你说好的辩论赛呢?” “这个嘛……我的海外比赛你要看么?我特地请人录下来的,就怕你听不懂。”林义宸唇角落上温和的笑意,“乖,六级过了没?” 路琴抚额:“我虽然是个学渣,但是为了创新学分拼了命也是过了六级的……” 她低下头来,微微侧过,左耳完整地暴露在林义宸面前,林义宸瞥了眼,见她不曾发觉,便抚上了她的耳垂。路琴一僵,还没来得及问话便听到林义宸低低的笑声:“我当时预定的时候便在担心你会不会为我打耳洞,如今看来,你还是打了。” 心形耳环上细碎的钻石如散在暗夜中的满天星,在晦昧的灯光下折射着各异的华彩,璀璨如夜星启明。 那年他离开后没几天便是路琴的生日,都准备好用睡眠对抗这无聊日子的路琴却被大早上手机铃声给吵醒,心存的一丝希冀被陌生的号码无情地击碎,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便听得浑厚而快速的男声:“你的包裹。” 全世界女人最心心念念的男人――快递小哥!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含含糊糊地应下的,只记得原本占据她所有心绪的倦意瞬间一扫而空,惊风猎猎的斗篷式大衣快速披上,她草草地理了理头发便奔向了快递点。 她的生日在一月,分离两年半,他给她寄过三次生日礼物。 这对耳环,便是第一年的礼物。 而塔罗牌已经是第三次的了。 看到耳环的瞬间,她对着镜子抚着耳垂看了许久,林义宸曾不止一次夸赞过她的耳垂,却不曾直白地要求过什么。哪怕耳环已经送来,他附送的贺卡上也只是谦和地写着“如若不喜欢的话亦可作人情送了不必为我担心”云云。 最终,她还是戴上了耳环。 与其说是败给了那亮晶晶珠宝,不如说是败给了某人执着的心意。 只是她却不觉厌烦,满心里都是被占有的欢喜。 “……土豪。”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她埋着头,沉吟许久最终只轻轻吐出这两字。 林义宸却只含笑地望着她饮酒:“这不是很好么?” “好么……”路琴终于抬起头来,“土豪,我们是朋友对吧?” “是啊。”林义宸挑眉,虽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一贯自若的笑意,是不同于面对他人时的脉脉。 “朋友是要坦诚相待的吧?我就直说了……” “你要读档?”林义宸想起下午被他强行存档的三堂会审,心道果然这个女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没错。” “那便读档吧。”林义宸从西服贴心的口袋里取出一张折起的机票,“幸好没把证据扔掉。” “呵。”路琴浅笑,酒过三巡她的面色却愈发白皙了起来,灯光下盈盈如玉色,“你的证据从来都是万无一失的,不过我还是很乐意参观一下头等舱的机票。” 她娇俏地笑着,从林义宸手中借了那张皱巴巴的机票:“f,果然是头等舱。像你这样的土豪坐头等舱或是商务舱我都不会惊讶,不过你的那次航班显然没有商务舱,头等舱较之经济舱优越的可不仅仅在服务上哦。” 略略顿了顿,在林义宸好奇的目光中,她缓缓解释道:“你所乘坐的这次航班的航班公司并不允许经济舱改签,所以,对于一切都要确保万无一失的你来说,不能改签简直就是个灾难,即便你知道要改签的几率几乎为零,但你百分之一百还是会选择头等舱……虽然我知道你一度是想乘坐经济舱来给自己西装添几道褶皱使你看上去更加风尘仆仆更容易唤起我为数不多的同情心。” 路琴的手指摇摇地指着林义宸,话语几乎是用调笑的方式说出来的,杯中酒泼泼洒洒的,她的眼神却依旧清澈。林义宸看着她,伸手为她扶稳了杯:“你说得很对。可是,你为什么会这么了解我要乘坐的航班呢?” 第五章 我与你,此生唯一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为什么? 路琴的眼眸暗了暗。 她不会承认她从一个月前就天天数着日子等他回来,她也不会承认她发给他的地图是她改了一遍又一遍确保任何第一个到达这个城市的人都能顺利找到她的店面的,她更不会承认她前夜里彻夜不眠,只是为了查清楚所有能让他准时到达这座城市的航班始发时间和航空公司,然后反复记背着仿佛这样便能离他更近些。 她不会承认……她一直在等他。 虽然一直说着要恢复单身贵族的生活,她却比任何人期盼他的到来。 她……想他,怕他忘了她。 杯中见底,她轻轻地搁了杯。 把酒,置杯。 只是一瞬间的事,路琴却惶惶然似是度过许久,许是酒精教她分辨不清时间的流逝,一壶温酒饮尽,林义宸为她换了杯盏斟上了冰的。 一酒两喝,各有风味。 她不酗酒,却喜好酒。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未醉一般,她坐直了身体,温酒带来的热在瞬间褪去,冰凉一层层地泛上她的指尖,触到粗瓷杯时恍若玉碰。半醒半醉地,她夹起一块刺身寿司,三文鱼的浅腥、芥末的浓烈混合着饭团的清香被她囫囵地吞下,冰酒过口后,心里似是烧起来一般,轻轻地擦拭了唇角,她淡淡地说道:“真是个蠢问题……土豪是永远不会明白**丝与生俱来的窥私乐趣的。” “窥私?”林义宸拨开虾壳的手一顿,旋即低低地笑道,“那可……真是我的荣幸,戴dr的**丝。” “哈?”路琴一时没反应过来,“dr?darryring?” “不然你以为呢?”林义宸歪着脖子看着她少有的一脸迷茫的模样,“当成施华洛世奇的水钻了?” “没……”路琴摇了摇头,神情是沉着的,眼眸里却是茫然的,“幸福来得太突然……你在国外也有《小时代》看?” “那是什么?”林义宸嘟哝了一声,显然不愿意在路琴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无知,便只夹起刚刚褪了壳的虾,余光瞥见路琴眸子里有层梦幻浅浅泛上。 darryring,一生唯一真爱。 “呐。” 用余光关注着路琴一举一动的林义宸微微有些走神,听到路琴突然出声反倒有些愣神,便是这么一瞬间的愣怔,路琴轻快的声音已从他耳畔擦过,他细细地回忆才明白她问的是他既然已经回来了为什么要特地赶回法国一次。 的确,只要他准时到达约定地点就算是谎称提前一天回来了,路琴也不会真的去查他的机票,这样伪装成风尘仆仆准时到达的样子反倒容易漏洞百出,只怕是整个归途时间上完美的契合才教她生了疑。林义宸望着路琴越发清明的眼眸,心知什么都瞒不过她。 玩心骤起,他反问道:“你说呢?” “因为你有事情……哦,有人要处理。” “是谁呢?” “格瑞希。”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安插了卧底。”这回换成林义宸抚额,“你为什么会觉得是他?” “鬼才格瑞希的塔罗牌,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路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林义宸,你不得不承认,这次是我赢了。” 林义宸:“……是。” 从月上柳梢喝到寂寂人定,店内其他灯盏皆已悉数暗去,仓木麻衣的歌曲集轮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上的甜点终于凝成杯底澄澈的水液,林义宸牵着脚步有些许歪斜的路琴出了隔间,长服侍者一一向他们鞠躬,林义宸揽着路琴仍不忘向他们微笑示意。 坐上计程车的时候,路琴的头倚在林义宸的肩上,却有些不稳,他轻轻地拨过,让她睡得舒服些。睡眼朦胧中,她低低地唤了声:“宸……” 林义宸颤了颤,旋即温柔地应道:“嗯,我在。”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其实很……很……坟蛋……” 口齿已经不太清晰,她说得却是咬牙切齿的,不同于平日里或喜或怒总带着一份克制,此时的她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如一只探爪的喵星人,一爪一爪地挠在林义宸的心口。他有几分想发笑,却又有几分心疼,边哄着他边宠溺着说道:“没有,不过我现在知道了。” “知道?知道……知道就好……”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轻轻地呢喃着,“虽然有电话联系,但是每次说的都词不达意的,我想说的一点都没说出来……你平时又忙,我都不敢去烦你……你为什么总这么忙……该死的瘦了这么多,本来两年半要完成四年的学业就够麻烦的了,居然作死的还提前了……谁允许你瘦了这么多的……把以前的那个……那个你,还回……” 最后一个“来”字哽在喉中,她不知怎地便没了声音,均匀的呼吸声碎在寂静的夜里,融成夜的声落入林义宸的耳畔。他伸出手要为她换个睡姿,掌心却触碰到了冰凉的泪水。 他缓缓地闭上眼,一声沉沉的叹息汇入了夜的节奏中。 === 路琴早上是捂着脑袋醒来的。 她的酒量向来是很好的,清酒的度数也不算高,只怕是昨天菜吃得少酒喝得多外加对着林义宸不设防才有些微醉了的。她依稀记得自己被送上了楼,瞅着完全陌生的房间和床头柜上一杯蜂蜜水,她知道林义宸一定是把她带自己家来了。 自己是和衣而卧的,林义宸的身影也不在,她理了理衣服,散了发辫又重新扎上,正想问问林义宸怎么洗漱,却一出房间便见他在厨房里忙碌的模样。面包机里的吐司散发出全麦的清香,罐装的蓝莓酱还不曾开封过,林义宸正忙着煎鸡蛋,热油在锅中洇出一朵美丽的花,白衣在金色的蛋黄边上泛开,林义宸熟练地将之调了面、微煎、出锅,转身但见路琴揉着眼睛看着他,一抹笑意便在她的唇角漾开。 “怎么不多睡会儿?”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古典钢琴上跃动的低音间奏,“蜂蜜水喝了吗?” “还没……”路琴吞吞吐吐着,“我……只是来看看。” 第六章 从头开始追回你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来看看?”林义宸反手关掉了天然气灶,擦了擦手上的油渍,“要洗漱的话我给你准备了新的,跟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听着他一贯熟稔的话语,绯色不自觉地泛上路琴的面颊,她转身便要跑开却被林义宸一把握住手腕,他温柔却坚决地拽过她,另一手顺手扯开了她的皮筋。 瀑布般的长发披散下来,随着路琴的回头再半空中划开瑰丽的弧度。不去理会路琴娇嗔的质问“你做什么”,他极占优势地揽过她,狠狠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侧到她耳边低语道:“你这样好看。” 顶着一头乱蓬蓬头发的路琴瞬间就灵魂出窍了…… 等她回过神来时,林义宸已经戴上手套在处理吐司和奶酪了,路琴连忙趁机跑了,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极低的笑声。 有什么好笑的…… 默默地想着,皮筋缠在她的手腕上,最终也没有束起马尾。 路琴回来时,早餐已经备好,林义宸在她对面坐着,一副温良贤淑的模样直教路琴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女尊的世界里。不用看也知道强迫症无可救药患者林义宸一定是将蓝莓酱涂得均匀而又完满的,她轻轻地咬下一口,只觉唇齿留香,抿了口温热的全职牛奶,她问道:“蓝莓酱是新开封的?” “我很少这么准备早餐的。”林义宸应着,“以前听你提过你喜欢蓝莓酱,所以就在一个星期之前备下了。一直就幻想着能够和你一起吃早餐,果然如愿了呢。” “大早上的就这么煽情,真的好么。”路琴被酸倒了牙,毫不客气地抢白。 “对自己的恋人好一些有错么?” 路琴觉得她的脸又腾地一下热了:“谁……谁是你的恋人?” “迟早的事。”林义宸丝毫不在意路琴的口是心非,“不管我用了什么方法,总之是履行了约定的,你可还记得答应过我的话?” “哦,我不记得了。” “两年半前的平安夜的图书馆……” “哦……我记起来了。” 路琴深深地为那一次也是今生唯一一次冲动感到深深的懊悔。 当时怎么就控制不住强吻了他呢? 一定是夜色太美月亮惹的祸。 “所以,现在轮到你了。”林义宸正色道,“路琴女士,分隔了这么久,我感到深深的抱歉。让女士等这么久的确不是一位绅士该做的,在此我向你表达深切的歉意,并顺致殷切的期盼,愿你能赏光再给我一次机会。” 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 他起身走到路琴面前,便要单膝跪下去。路琴情急之下便要拦住:“等你到了……” “到了什么?”林义宸停止了动作。 路琴这才发现自己再一次上了套,不去看林义宸带笑的眉眼,她别开眼嘟哝了一句“我给你机会就是了”便继续用餐了。林义宸欣赏着她别扭的模样,心情是说不出的好。 离开这么久,我怎么会同意再次放开你呢? 相信我,我一定会拿回我曾经错过的一切。 包括你那颗被时间磨去了坦诚的心。 === “有预约吗?”路琴到达店里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客人寥寥,郁黎正在一边吃午餐,见路琴来了连忙擦擦嘴起身:“昨天的应玥说今天还想过来。” “高三不是已经提前开始补习了么?” 路琴想起上午早餐后林义宸就匆匆地收拾了东西说有他的课,路琴也没在他家多逗留便准备回家换身衣服,下了楼才发现林义宸住的是企沐中学安排的教师公寓,而她家在她上高中时就是学区房,说白了他俩住的位置之隔一条称不上是街的窄道。 合着昨晚真是醉了,连自家都不认识了。 “是啊。”郁黎翻着日程本应着,“所以她预约的时间是五点半。” “真是个令人不愉快的时间段。”路琴有些惋惜今晚又不能按时吃晚餐了,摆摆手示意郁黎继续吃午餐时,她低低地说道,“小范的厨艺可是越来越好了。” 范锌是店里的主厨,路琴看着郁黎一脸满足的模样,笑着打趣。 “嗯……”郁黎下意识地点头,却在反应过来的瞬间拼命地摇头,“琴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路琴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懂的”。 郁黎囧。 再没有什么比有一个新闻系出身的八卦店长更悲剧的事了…… 下午五点半,彼岸空。 应玥背着书包如约而至:“我来了。” 路琴示意她坐下,待两杯柳橙汁呈上,路琴轻轻抿了一口才问道:“不上晚自习么?” 应玥微微垂眼,眉眼间写尽疲惫:“我请过假了,班主任老师允许我先走。” 路琴翻了个白眼。 林义宸当然会放你过来,难不成他还想带头搅了我的生意不成? “今天是周测的日子,晚上应该是没什么作业的。四年前就是这样的,你们年级主任应该还没换吧。”路琴心知就算此时非要给她占卜只怕她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干脆和她聊聊天放松放松也好。 “店长也是企沐中学毕业的?”虽然语气是不可置信的,面容依旧是不变的疲倦,“那可是学姐了。” “学姐……我已经毕业好久了呢,如果非要这么称呼的话,我想也是可以的。”路琴倚在长沙发上,手中捧着被冰块镇得极凉的柳橙汁,玻璃杯身上清晰地印着她的指印,“今天来这想要占卜什么?” “不。”出乎意料地,应玥摇摇头,“虽然昨天是为了帮林老师拖延时间,但也是真心实意找店长占卜的,我只想知道占卜的结果。” “那你不如去问林义宸,第一张牌已经被他给解了,占卜这种事最忌讳虎头蛇尾。况且……况且他比我厉害得多。” “但我不相信他。”应玥急急地反驳,“他可是老师!” “嗯……”路琴深深地点了点头:“我理解你那种作为学生与老师天生对抗的心理,不得不说,你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林义宸,原来你也是有人嫌弃的。 内心的狂喜被她平静的面色所掩盖,既然只是解昨天的牌,路琴便完全放松下来,与之相对的是应玥永恒凝重的表情。 第七章 夜色旖旎,星月如歌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林义宸到店里时,应玥正要离开,他们在门口打了个照面,应玥抬起头对他慧黠地一笑便飞快地消失在了夜色里,林义宸略略点头后与之错身而过。 这个时间段,最后一波客人都已经离开。店的前厅并没有人影,却有一阵香味从里屋飘出,林义宸循着香味走去,却见在厨房忙碌的路琴。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他环上了她的腰。 路琴身子一僵,又迅速恢复正常,语气随意地问:“下晚自习了?” “嗯。”林义宸的下巴贴着她柔软的长发,低低地应着,“刚刚改完卷子,累死我了。” “这不给你做夜宵了么。”路琴觉得脖颈热热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地温柔了起来,“猜猜是什么。” “馄饨。”林义宸将头埋得更深,仿佛在示意她自己并没有偷看,“你做的馄饨最好吃。” 是么? 路琴挑眉表示不是姑娘我馄饨做得好吃,只是本姑娘其他做得好吃的菜你没尝过而已。这么想着,她心头一热,柔柔地说道:“要不,你下了晚自习都到这里吃夜宵吧。” “好。” 林义宸伸出手指轻轻地抵在她的下颚上,匀匀地画着圈,路琴觉得麻酥酥得痒,但锅里的馄饨快开了她不能分心,便强忍着不肯回头。林义宸觉得无聊想进一步动作时,路琴已经飞快地熄了火盛了馄饨笑靥如花地说道:“哎呀馄饨终于好了我们到外间去吃吧……” 林义宸只得讪讪地收了手,反复告诫自己不能太性急。 重逢时的那个吻暂时只能碎在遥远的回忆中。 那碗馄饨和他以前尝过的味道相似,却又完全不一样,许是时间地点都发生了改变,但期间脉脉的温情却不曾变过。他依旧记得当是路琴是如何手指灵活翩跹如蝶使得指尖馄饨如白莲般点点绽放在蓝色的篓中。那时的他被她调侃被她嫌弃,却觉得那是离她最近的距离,如今的他们亲密依旧,却总觉得有什么隔在心中一样,一旦他要触碰便会让她本能地缩回。他执着汤匙抬起头,却见路琴眸光带笑地看着他吃,他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管他这么多呢。 只要她现在还在他眼前,好好地坐着。 那别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义宸含笑着,将碗中的汤一饮而尽。 待一切都收拾完,已经夜深。 再没有什么比饭后一起轧马路更浪漫而又温情的事了,林义宸握着路琴的手,不管她情不情愿都扣上了她的五指。她的手跟先前一样柔软纤细,分明的指节握在他的掌中直让他想攥得更紧,生怕随时会从他的指尖滑脱。路琴只笑望着他:“握得这么用力,害怕我跑了不成?”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她的手递至唇边,在手背上落了个细密而绵长的吻。 正值夏夜,她一袭白色的长裙恍如绽放在暗夜中的一树梨花,淡淡地月华落在她的发上,长发如水波,微漾在一片静寂中。寥落的星子衬出她眸光的璀璨,夏夜泛凉的风刮过,她的气息便萦绕在他的鼻尖,教他轻嗅之后便不想丢开。 如果这是场梦,那但愿永远不要醒来。 如果这是事实,那只愿时间止于此时。 路上已经没有太多人,林义宸还是在她左边护着她。直到她家楼下,他才有些不舍地放开路琴,又迅速扣上了她的手腕:“我改变主意了,不想放你走。” 路琴看着他孩子气的模样,有些想笑,却又终究被他的执着给软了心,便柔声安慰道:“乖,明天下了课还可以来找我的。” “明天单休,不上课。”林义宸拽着她的手不肯放,“跟我回家吧。” 他的声音向来低沉带温柔,尤其是低语时格外带几分蛊惑人心的魅力。路琴微微一愣,又很快恢复了理智:“我昨天就没回家。” “不也没人找你么?你父母还是放心你的。”林义宸依旧紧紧扣着她的手腕,“要是他们知道你夜不归宿的原因,想必会更高兴的。” “他们不是放心我。”路琴好笑地摇头,“只是他们不在家。自从我开了咖啡店之后他俩就自行车骑游去了,今早才收到他俩已经出了省界一路向南的短信。” “所以你家就你一人?” 路琴看着林义宸陡然发亮的眸光,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回答这个问题比较好,只是垂眼沉默算是默认了。 “那你不请我上去坐坐?”林义宸满心期待。 路琴汗:“……你够了。” 见她神色不豫,林义宸也不再逗她,放了她的手正色说道:“那你明天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嗯……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林义宸故意卖了个关子,“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要早起呢。” “早起?”路琴的脸色微变,“要多早?” 她在休息日的时候一向起得很晚,对她而言与其早起之后傻坐在那里浪费粮食不如多睡两个小时权当减肥了。 “别担心。”林义宸好生安慰她,“我懂你的,到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你不用很早起来做早餐,到我家来就可以了……” 所以这才是你最想要的吧。 路琴腹诽着,但也没有直截了当地拒绝他:“这样好像也行,看我明天早上心情吧……” “有我喊你起床,只怕你今晚都睡不着。”林义宸笑得内涵,看得路琴都认为是自己太过矫情了。低低地应了声“难能呢”,她打开了楼下的电子防盗门。 林义宸一直在身后看着,看着楼道里的声控灯在寂夜中陡然亮起又随着她身影的消失而熄灭,她的足音落在楼道里渐行渐轻,直到他最终听见门砰的一声关上的声响。 他依旧没有离开。 直到二楼的灯亮起又熄灭,接着眼见她三楼卧室的灯亮再关上起后,他才缓缓地背过身。 他听她提过,她家是复式楼,二楼连着三楼,厨房在楼下,楼上是卧室。得知她已经睡下,他这才放心的离开,染了夜露的衣衫沁凉,不知站了多久的双腿微微有些发麻,他却行得极稳。 只是他不知道,那个关了灯的卧室里,有人一直站在窗边目送他离开…… 第八章 对的时间对的人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火,很热……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灼热浓烈的烟气擦着她的脸庞而过,在她的脸颊上被擦出一道绯红的印记,她却只是用湿毛巾紧紧地捂住口鼻,移动的方向离出口却是越来越远。抬起头便是入目的浓烟,她匍匐在地上,感知着和火场不符的冰凉。 不行,这样太慢了。 虽然知道匍匐前进才是最正确姿势,但事实上她根本不会如何快速而又在不磨伤自己的前提之下匍匐,便只扑腾了两下就迅速起身,将湿毛巾像扎方巾一样固定在面部,她用手护在前方便低着头向前冲去。 412,411…… 走廊尽头外墨沉的夜色和妖娆的火光混杂在一起,透窗映入绘成沉郁的海蓝。她只浅浅地瞥了一眼,便将目光投向一侧房门紧闭不知是走后关上还是不曾打开的房门上。 409,408…… 找到了! 她的目光停留在“407”上。 虽然是这里的第一户,却是离楼梯最远的位置,这层六户人家,只有他和她是年龄相仿恰好是一同长大的。她虚长他两岁,他打小便跟在她身后姐姐长姐姐短地喊,久而久之,独生子女的她也就真把他当作自己的弟弟了。 愈接近他家的门口,她的心便愈发凝重起来。 往这边只觉得火势强烈了许多,却不想发觉他家才是火灾的起源户!不用想她都能猜到,平日里他父母工作繁忙,一直都是他自己照料生活,只怕这次是在煮吃食的时候睡着了引发了火灾,而他…… 这么浓的烟,只怕早就晕过去了…… 按照公寓的格局,厨房离大门近得很,她的手触碰在门上已经感觉到了异样的温度,唯一庆幸的就是门还没变形。在发觉着火的时候她就下意识地感觉到不好,已经通过电话找了管理员,随着她一前一后地也就到了。 管理员在一大串钥匙中终于摸索出对号的钥匙,动作时极尽所能的快,但看在她眼里依旧是极慢的,她一把抢过钥匙,三下五除二地就开了门,一团热浪瞬间便涌上她的面颊,她却一眼瞥见了里屋中趴在桌子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过去的他。她屏住呼吸,揭下面上的湿毛巾,迅速而准确地关上了厨房的门。毛巾落在门把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她知道自己不会再拿来捂住口鼻了,便将它挂在了门把上。 火势被她强势的动作拦住,她却知道根本顶不了多久,等大火烧坏天然气管道时就是他们完蛋的时候。对着门外的管理员招了招手,管理员随即跑进来和她一齐把他硬生生地拽出了屋…… 厨房的黑烟愈发浓烈,即便她只是稍稍松了口气也觉着有灼热呛人的气息涌进肺腑。她不敢开口咳嗽,只好深深地忍住了。气息下沉到她的喉管,却似是沉不下去般停滞着,她只觉得喉咙口愈来愈疼。 但她却管不了这么多。 她,拽着他,向着层尾的楼梯口奔去,刚刚踏下台阶,便听得身后传来震耳的爆炸声,热浪向奔跑的她袭来,她却只知道奔跑。 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带出去。 === 路琴当然不好意思让林义宸连管两天的早餐,她少有的醒得很早,早到她自己看着手机上的时间都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所以等林义宸的叫醒电话打来时,她已经准备好一切坐在门口整装待发了。 “起来了?”林义宸的声音有些慵懒,带着低笑。 “你猜。”路琴带着耳机接听,却把手机丢在口袋里,手中抱着平板在玩《纪念碑谷》。 “应该准备出发了吧。”林义宸那边有些杂音,似是金属碰撞的声响,想必是在放下门链。 “哎……我还没起床,你又不管我早饭,我不去了。” “是吗?”林义宸打开门,“那我可要来按你们家的门铃了,把左邻右舍吵着了可不怪我。” “不怪你怪谁?”路琴手上的动作依旧没停下,艾达在她的操作下已经到达斜坡的最底层,层层的墓碑与中间的红花形成鲜明的对比,沉沉地拍打着她的灵魂,她顺手便截图截了下来。 “怪你啊。”林义宸带上房门,“有些人学不乖,明明不会说谎还要逞强。” “所以我应该先打个呵欠,然后骂你一顿……你就会觉得我没骗你了么?”路琴将平板锁屏后便丢在沙发上,“怎么样,你到底楼了吗?我可要下来了。” 路琴出电子防盗门时,林义宸正好出现在她的眼前。路琴不知是他计算好的,还是一直等着直到她出来才出现的。 她只知道,她喜欢这种不差一分一秒的感觉。 就像……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一样。 带着仪式般庄重的相遇,符合她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对神圣仪式的憧憬。 林义宸就是这样追求完美的人,和白马探一般即便是计算时间都要掐到千分位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真是个浮夸又矫情的人…… 不过,我喜欢。 比起昨日的白色长裙,路琴今日着装色彩稍稍丰富了些许。白色线衫短袖,珍珠胸针别在领口的缎带处,配上一条牛仔材质中裤,粉红色半袖开衫勾勒出她美好的身形,但教林义宸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擦过她那姣好的曲线。 的确比初见时要完美很多。 很顺手地,他揽上了她的腰,又在她要嗔怒前迅速滑开了手,最终只是和她十指紧扣,自如得和他们分开前一样。 路琴对着林义宸眨了眨眼:“揩油也没有这样的吧?” 面对她的质疑,林义宸很知错就改地点了点头:“的确没有,我应该更大胆一些的。” 路琴:“……你准备带我去哪里?” “你猜。”林义宸一贯的无赖,“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路琴:“……算了,反正你还能在这里卖了我不成?” “卖了我再买回来。”林义宸握着她的手愈发得收紧,“是城东。” “城东?”路琴缓缓地重复着林义宸的话,眉头渐渐拢到一起,“那里的话……没搬来前我还住在那里呢。” 第九章 春风十里荠麦青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嗯?”林义宸略略顿了顿,却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温和地为路琴拉开了车门,仿佛先前路琴的话并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路琴却从他一贯从容的神情中看出了些许反常。 他面部的线条向来冷峻,只不过一直是笑着的才使得线条柔和下来,此时面无表情反倒使他似是换了个人一般。觉察到路琴盯着他,林义宸偏过头来,对着她莞尔而笑:“在看什么?” “没什么。”路琴别过头,她才不会告诉林义宸她一直在看他,便随口扯了一句,“有点闷,随便看看。” “是吗?”林义宸顺手打开了音响,路琴本以为是电台,也没多理会,直到aramary的声音萦绕在车中时,她微微偏过头:“你以前不是不听这些的吗?” “原来确实不听,但是某人喜欢。”林义宸单手操纵方向盘,另一手越过手动刹握住路琴,“而且听时间长了,觉得还不错。” 路琴看着被他紧握的左手,将差点脱口而出的“注意安全”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只是默默地搭上了右手,两只手紧紧地包裹住他的手掌,再不忍心放开。 刚上大学的那段时间她确实喜欢soundhorizon喜欢得疯狂,只是林义宸从不听日语歌,她也便很少提,加上林义宸离开后她的兴趣便被别人带跑到古风歌上了,她便将曾经的sh的专辑一直安放在酷狗上,虽然不曾删掉,却也很少再点开。 但她不准备将这些告诉林义宸。 直觉告诉她林义宸若是知道了她的喜好,只怕第二天就会弄出古风歌曲大合集然后照着她的反应进行筛选。 倚着椅背,她觉得高度正合适。许久不听的aramary突然听来只觉愈发顺耳,熟悉的《恋人射杀之日》的曲调轻入耳畔,她跟着轻轻哼了起来。 只是声音愈发得低。 许是昨晚兴奋了一夜不曾睡好早上又早起使得她此时格外渴睡。沉沉地,她头一偏,堕入梦乡。 惊醒她的是透窗而入偏近正午的阳光,落在她太阳穴上衬得她眼前一片金红。略略挡了阳光,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此时林义宸已经拉下了手刹,看到路琴醒来便对她笑道:“我还准备一会儿叫醒你呢,睡得好吗?” 路琴摇摇头。 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安稳,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场景在脑海中拼接组合,加上车上挤压狭窄的环境,她只觉得自己整个梦境像是挤压在罐头中的一般,四处充溢着压抑和晦暗。 路琴有些头疼,连带着步伐都有些颤抖,下车时扶着车门才勉强站稳:“你这车档次太高,我消受不起。” 知道她是晕车了,林义宸帮她揉了揉太阳穴。他的手很稳,指尖匀匀地用力,饶是难受如路琴那般一阵一阵地头疼,也感到那阵头痛的劲已经随着他指尖的运动如潮退般一波一波地散去。 路琴有些惊异地抬起头,对上林义宸专注的目光,她问道:“揉太阳穴能缓解晕车?” “不,它只是能缓解头痛罢了。”林义宸渐渐停下动作,对路琴伸出手,“手酸死了,你可要负责。” “你那才几下……”路琴小声地嘀咕着,却也顺着他的意思牵上了他的手。 只是,下一秒便被他扣上了十指。 路琴脚步微顿,偏头看向他。 却见一双含笑的眉眼,柔柔的如春风十里青了城外荠麦。 她一时无言,沉溺在这无声的温暖中。 城东的这片,路琴是认识的。 离她所说的原来住的地方并不远,以往每天上学时都会路过。这里原是j市最大的小商品市场聚集地,是一场大火将之毁于一旦。因为地处老城区,所以不少人家都是摊位和住宅是连在一块的,前头摆摊开门做生意,后头便是人家,门牌号通常贴在后门上,据说这里起火的原因来自某个住户。 虽然离家很近,路琴却极少来这个地方。印象里,上学之后她就因为课业繁忙很少跟着出门,再往前就是模模糊糊的跟着母亲来这里淘东西的记忆,她只觉得这里狭窄得像一个个火柴盒,巴掌大的面积塞得满满当当的,幼小的她挤在中间除了嘈杂和拥挤,什么也感觉不到。 因此在听说这里被烧毁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么多铺子连在一起,火势该有多么惊人啊。 这场大火发生在她毕业不久前,因而虽然所有的人家都已经撤走,被烧得焦黑的楼宇却没来得及拆掉重建。路琴抬头看着某个黑洞洞的窗口,一如黑黢黢的山洞般张开,才陡然想起,那原先是户做铝合金生意的,阳光下折射太阳光泽的金属曾经还耀过她的眼。 林义宸的目光随着路琴目光的移动而移动,最终落在她所盯着的那扇窗上,蓦地,他眉眼微舒,低低地笑道:“你果然注意到了。” “注意到什么?”路琴别开眼,“我只是觉得一个曾经无数次闪了我的眼的东西不见了怪不习惯的。” “是吗?”林义宸站在她身后,伸出手指着窗口外伸出的长长地侧梯,又将手平指向另一端,“当时大火是从那一户后门厨房烧起来的,而那一户的肇火者被你刚才看的那户人家所救,他们从后门入过前门出,绕道刚才的侧梯从侧梯逃脱。虽然做了一些紧急措施,但由于易燃物太多,瞬间便蔓延开了,而最末尾那家是铝合金生意的,稍微挡住了火势,才给了他们逃脱的机会。” “所以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路琴偏过头看着他,有些不满地想把他落在她肩头的胳膊给拍掉,林义宸没给她这个机会,自己就先退了:“本来是跟我没什么关系的,只是我无意中发现我的某个学生曾经住在这里,而她身上又发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我想,是不是应该调查一下。” “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路琴觉得如果自己坐车受了那么大的罪还只是一个陪衬的作用,她就跟林义宸友尽。 第十章 穿林秋雨打叶声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因为……”林义宸绕过她的肩侧转至她正面,缓缓低下头来,用他最擅长的低沉嗓音柔柔地说道,“因为,我需要你。” 路琴默然,垂下头的瞬间轻轻点了点,沉默中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林义宸瞧出了她心中的踟蹰,却只当不知道,温柔却执着地扣紧了她的手腕,执意告诉她休想逃掉。路琴只是勾起嘴角,跟着他踏上了在火灾中幸存的那截侧梯。 时隔两个月,最初的禁制早已经撤掉,也渐渐已经有专人来打扫并作修缮。路琴记得火灾前这里是有管理员的,因为是老城区里不多见的事,她记得格外清楚。侧梯内侧对着的墙壁瓷砖上是焦黑的燎痕,斑斑驳驳地覆盖在曾经的瓷白上,教她想起年幼时来这里从来都会逛到华灯初放时才离开,那时的她只记得这些瓷砖折射的路灯的光滑,饶是灯光昏黄也被映出了珠晖般的光润,在四合的暮色里柔柔地暖了她的心。 如今,物在人在,却是旧颜已改人事不待。 还好,你在。 路琴瞧了眼林义宸,唇边泛起一抹浅近的笑意。 “在想什么?”林义宸问得随意,却是将她情绪的变化拿捏得当,多了一份只显刻意,减了一份却又寻常,只这轻描淡写中的点点笑意,便如春风化雨遂了路琴的意。 “在想……你带伞了没有?”路琴突然换了副戏谑的强调,“好吧,我承认我这个问题有点傻,你开车来的,不需要伞……” “不。”她戏谑,他便正经,“从这里到停车场还是有些距离的,如果是这个季节的降雨水准,用走的方式到达车边,是一定会淋湿的,所以带伞是很必要的。” 亦庄亦谐,林义宸的度从来都是把握得很好,契合得便向咬得严丝合缝的齿轮。 “既然这么必要,你为什么不带?”路琴玩心骤起,不想这么放过他。 他却浅浅笑道:“因为……你出门从来都是带伞的,你带了,我没有必要。你没带的话,就……更没必要了。” 路琴陡然一怔。 没想到他的记忆力如此之好。 往事越过,耳畔俨然有秋雨潺潺。 那日是校运会照校历放假的日子,正好赶上社团有人过生,他们几个闲人便决定去刷夜。路琴不善k歌却是个夜猫子,寿星是后半夜天后可以唱一夜的歌不阖半刻眼。午夜场是团购好的,他们到得早不能提前入场,不想再大厅里傻傻等着,路琴和林义宸便借口刚刚吃了夜宵散步消食。 ktv在老校区小北门外,老校区又是依江而建。没走几步便是沿江路,他们便肩并肩地在隐没在林荫后的小路上缓缓走着,对岸小区住户透窗的灯火是唯一的光亮,他俩连手机都不曾拿出来,任凭夜色将他们无声地吞没,仿佛天地间一切闭塞唯有彼此的存在才是唯一的真实。 然后,一滴秋雨穿林打叶,落在了路琴的鼻尖。 她抬起头,下一秒便沾湿了长睫。 后知后觉如她才意识到是下雨了,拉着林义宸便躲到了密密匝匝的林叶间,虽仍有雨珠滑落,却比直接露天站着要好上很多。那一带附近没有带屋檐的建筑,又是有名的酒吧一条街,他俩不想去染指。想来想去这林荫倒是多雨的最好去处。林义宸接下外套,不由分说地罩住了他们俩的脑袋。 路琴垂下嘴角,无奈道:“这回真的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本来也就看不见别的。”林义宸握住她冰凉的指尖,“天气预报可没说会下雨呢。” “t市是不需要气象台的,所以我一直都是带伞在身边的,偏偏今天换了个包伞没拿出来。”路琴嘟哝了一句,然后问林义宸,“你也没带?” 这明显是句废话……但路琴觉得不说这个就跟无话可说似的。 “嗯。”林义宸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是了解你的,你出门从来都是带伞的,你带了,我没有必要。你没带的话,就……更没必要了。” 这样我才可以用我的外套包裹住你。 说着,他将路琴的手握得更紧了,低低地问道:“呐,路琴,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在雨中狂奔?” 路琴睁大眼睛,试图在一片黑暗中看清他的眉眼,却只是徒劳。许是还为褪尽的属于年少的冲动泛上心头,她突然很想这么疯狂一次。 “我愿意。” 她的声音沉在夜色里,不是宣誓,却比宣誓更为庄严。 等到了ktv时,路琴还好,林义宸已经湿透。待他擦干了头发再回来时,路琴已经和众人坐在一起起哄着要吃蛋糕。越过众人,他俩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却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唤对方。 这是,属于他们的,最初的,也是最后的,疯狂。 她以为那一晚的一切早已被他远远地抛下,却不知有人已将所有的细节拾掇在掌心,只等她掰开他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发掘那些零散却深入骨髓的记忆。 这个话题是路琴先提起的,她本想开个玩笑就过去,不曾想却自己乱了自己的心。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她轻轻地搂住了林义宸的臂膀。 林义宸僵住了。 路琴每一点的主动对他而言都是莫大的惊喜,他小心翼翼地面对,不敢怠慢。感觉到她的头贴在他肩侧的沉沉,他却颤颤地不敢将她拨正。他感觉到她特有的安静平和,一如先前她熟睡时睡颜的恬静。比起长夜漫步里巧笑倩兮的她又添了几分扣动人心的静谧,教他不敢用任何多余的动作去惊扰。 他从来便不擅长讨好女性,对于路琴,他只是用心去一点一点地贴合她的脾气,一点一点地磨去最初的锋芒和棱角,只对她袒开最温暖的一隅,慢慢地包裹住她。 一步一步地,他们就这样相依着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长风拂过他们的发,阳光在地上落下静影掩了尘埃,林义宸为路琴拨开凌乱的发丝,但见她眼眸微阖,目光越过颓垣,落在另一个世界里。 第十一章 世界上知情者有谁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冰凉的指尖触到签筒的瞬间,她便本能地缩回,勾连出细小的一叠,在桌面上滚了滚便止住了。 她哆哆嗦嗦地要将签纸拿捏住,两指颤颤无论如何都触不到白纸的边缘,反而带起一阵风,将纸拂落在地上。 她弯下腰想去捡,动作却像极了没上油的人偶,每个关节都僵硬着弯曲不得。直到她身边的考生看不下去了,动作敏捷地一把拾起,交递在她的掌心,并贴心地包起她的五指,让她仔仔细细地握着,才没让签纸再次滑落。 她便保持着握拳的动作不动,仿佛失了灵魂一般,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一刻钟。 她愣了一刻钟,才渐渐有了神智。缓缓摊开掌心,她小心翼翼地用另一手挑开签纸,纸上三个字如一团腾腾地黑雾,直袭她的双眼。她双眼刺痛,腾地一下一甩手,签纸再次滑落在地,她却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一步,捂着眼睛,双唇翕动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来。 掌心洇开一抹黑色,似是在嘲笑她心内晦暗的空虚。 ……饮……酒……歌…… 什么意思? 她脸色煞白,满目是无尽的黑。 明明三个字都认识,在脑海中却无论如何都串不出完整的含义。 ……下一个,请准备。 清脆的声音随着触目的字,扰了她的耳,乱了她的心。她茫然地抬起头,对上讲台上主席清澈的眼眸,目光里明明白白地写着: 你在说什么? 主席看不懂她眼神中的茫然,只当她是普通的紧张,对她温和地一笑便别开眼去,徒留她眸光空荡荡的不知看向何方。 然后,她被狠狠地推了一把。 “看什么呀,到你了。” 她回过头,发现时先前为她捡起签纸的考生。轻轻地扯了扯嘴角,她生生地扯出一抹笑意,就像是掌心中扯出的细密伤痕,细细的一道弧度,每一寸都无可奈何地疼。 只这么一瞬的分心,原本封闭的状态被陡然打破,四下的人声顺势介入了她的世界,她这才注意到,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她的身上,原本人群中间的那位少女已经对着最前方的三位评委默默地深鞠一躬,从侧面退下了。 那是密密的人群圈出额一座孤岛,孤岛里有声音在飘荡。她一直站在人群之外,漠然地望着这一切,等待着自己进入孤岛的时间。 而此时,便是入围城的时刻。 她本想理理衣襟,却扯到了松松系在颈项间的丝巾。她本想顺顺头发,却抽出一绺飘荡的发丝。低低地叹了口气,她走向人群的中央。 步伐是僵硬的,脑海中的黑雾渐渐消散,却显现不出《饮酒歌》的乐章。熟悉的旋律在耳畔响起,她颤颤地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原本颇有些期待的评委面色暗了暗,但见她很努力地发声,不愿打断她的挣扎。 她仍在努力,额角汗珠细密,聚而不落。 伴奏过半,她终于发出了声响,却教评委的彻底失去了兴趣。 生涩颤抖的发音,犹如破裂的风琴,在瑟瑟的秋风中奏出不完全的曲调,比锯桌腿的拉锯声更教人心碎。 人群也有些颤动,却还守着围观的原则,没有打断没有纷扰,隐隐的不耐却入沉沉地空气在四处弥散开,压得她的声音更为颤抖了几分。 终于,一位评委终于忍受不了她颤抖的声线,抬手示意她止住。她略略抬头,眼眸中划过不易觉察的悲伤。安静地鞠躬后,她缓缓地退下。她离开的瞬间里,人群簇拥着动了动,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下一位考生的嘹亮的歌声已经在“孤岛”中响起,再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个提前离场的失败者。 她的退得很慢,直到完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后才加快了步伐,待到出教室门的时候,她已经抑制不住心中爆棚的揪心,几乎是以冲刺的速度奔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远远的似是有个高大的声音,一身的深蓝似是阳光照不见的海洋,本是十分压抑的颜色,却教此时的她看着极为舒服。 瞳孔在放大,她看不清对方的眉目对方的神情,只本能地接受那偏近她心绪的色彩。 然后。 狠狠地撞了上去。 狠狠地。 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额头砸上对方胸口的声响,是一声沉闷的撞击,撞得她头脑一荡心口一甜,天旋地转的血液倒流。 她听到了太阳穴的震颤的声响,那是血液的轰鸣。她张了张嘴,想说“不好意思”,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对于她猛烈的撞击,对方却什么也没有说,反倒好心地扶住了她。 她又想说“谢谢”,却同样只是嘴唇翕动。 声响全无。 冰凉而无力的手掌别开了那温热的掌心,她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方狂奔。直到氨的气味萦绕在鼻尖,她才踉踉跄跄地停下了脚步,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水池猛地咳嗽了起来。 她向来爱护她的嗓子,即便是要清嗓子也是极力克制的。但奔跑之后的气息冲上肺腑,但教她止不住地干咳。 咳到干呕。 所有的不舒服在喉间聚集,她呕不出来,只能用指尖去催吐。 一两分钟后,指尖愈发用力,有鲜血飞溅在镜面上,洇开红色的血花。 不知是是指尖划破了喉管还是流鼻血。 哗哗的水声包裹住她的耳畔,染了水汽的朦胧瞳眸看着被流动的水冲散的淡淡的血痕,肺部汹涌的血气随着她的呼吸如退潮般一波一波地退去,天地间除了高速流动的水声,便只剩那越过水声的深藏于她记忆中的被打断的唱词。 那样的音高,她还是可以唱上去的,只是再没人相信她。心中泛起一阵寂寂的哀,她漱了漱充满血腥味的口腔,对着只映出她一人的模糊镜面低低地吟唱了起来。 noldithil’ignora eilmiodestincosita。。。 世界上知情者有谁? 知情者唯有我。 声音渐渐低落,苍白如她的面色。望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她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不,没有任何人知道。 我此时,心里的痛。 第十二章 一年四季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林老师说你邀请我和你共进晚餐,并且给了我这个。” 纤细的两只夹住精致的邀请函,以及……一张签了字的假条,应玥似笑非笑地看着路琴,似乎很期待她的回答。 “允许出校”四个字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清晰,路琴淡淡瞥了一眼便知道那是林义宸特有的笔力浑厚铮铮有骨的字体。十指交叠于颈项,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出这种邀请函的路琴很快便反应过来,对她柔声道:“没错,是我给他的。” 给他个大头鬼。 路琴腹诽着,默默地咬着牙想着该如何盘剥回来。 “有什么事吗?要知道高三的学生可是很忙的还有很多作业要完成周测月考各种模拟考压力也不小呢。” 一改先前或闲散或疲惫的态度,当前的应玥凌厉了很多,勾起一双丹凤眼便是乜斜着对着路琴。路琴微微偏过头,打了个响指。 郁黎秒速出现在她面前:“琴姐。” “先送两杯咖啡过来。”路琴打了个手势,应玥没看明白,郁黎却了然地点头。她向来裙角不惊,却能消失得极为迅速,再看见她是,郁黎已经托着托盘站在她俩面前了。 路琴亲自将咖啡推到应玥面前,然后对郁黎补充道:“再去小范那里看看晚餐备好了没。” “好。” 知道路琴是想屏退别人,郁黎绕到屏风面前,将一直折叠着的屏风徐徐展开。只着一个动作,虽然没教四围真正安静多少,却给人心理上一种密闭的安全感。连应玥都没注意到自己在不经意间已经点了点头算是赞同她的做法。 原本看上去不起眼的屏风一经展开才教人看清其中全貌,四面上各为一幅图,似是各在分述一个故事。连在一起却又教人感觉它浑然一体,图南之势泠泠而起。 应玥的目光落在屏风的画面上,眼神有些许迷离。末了才缓缓收回视线问道:“这些都是什么?” “一年四季罢了。” 路琴举杯,缓缓呷了口咖啡,没有回头。 没有谁比她更熟悉屏风上的内容。 夏日蒸腾的暑气晕开远湖的层层涟漪,远远栏杆却是最为开阔处,立于其间直教远湖之景尽收眼底。她和他曾在那里凭栏远眺。他听她讲,不够惊心的故事。 过暑秋凉,金秋山庄的一夜。床头一杯平淡的开水惊起轩然之波,他一饮而尽,换得那一夜的相拥而眠。没有分毫的绮思,只有夜色堙没的动魄与不安。 一把雨伞撑开冬日细雨绵绵,景观水道处,他等着考试归来的她,温热的掌心为她捂暖平安夜期末考的寒凉。代替晚餐的苹果,红艳了她整个冬天。 最后一幅,只有烟花。 新春之时,他和她无法团聚。隔着手机,隔着时差,他向她道新年。她站在窗前,对着13年末14年初零点时分的烟花,向他讲述除夕之夜烟花的绚烂。 烟花之声喧杂,她扯着嗓子讲,他只含笑着听。一场通话下来,她说得气喘吁吁,他听得含含糊糊。她以为他听明白了,他便真的以为自己似是看见了一般。远远地望向天际,仿佛有她灿烂的笑颜,身后云霞翻涌恍似烟花入空。 每一扇屏风,都没有半个人影。 但她却明白,讲的是她和他的故事。 她曾询问过他店里用什么做隔断好,他想了一夜,给她用邮件发来这四幅图。她瞅了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定制了屏风放在店中不算显眼却是每个有约客都能瞧见的地点。 他和她,也算是有约吧。 当然,这些弯弯心思应玥是不懂的,她嘀咕了一声“根本看不出来”就恢复了沉默。一时气氛有些怪异,捧着杯的路琴和大眼瞪小眼的应玥,直教路琴忍了好久才没笑场。用面纸拭了拭唇角的液滴,她含笑对应玥说道:“店里的新品咖啡,你尝尝。” “我……” 应玥看了看,没有下口。 路琴只是看着她:“尝尝。” 她的眼神不算严肃,却很坚决,迷迷蒙蒙的眸子俨然间便染上几分凌厉的决绝,缓缓的压迫感随着水汽化开,教应玥硬生生地咽回了要拒绝的话,只得小心地端起杯子。 杯身冰凉,显得格外沉重。应玥一手握着杯柄,另一手小心地扶着,却在咖啡入口的瞬间略略顿了顿。 似是不相信一般,她又抿了一口,这才抬起头望向路琴:“是热的?” “对。”路琴点点头,“是热的。” “你是怎么……” 应玥刚想问她是如何做到杯身冰凉的同时还能保证咖啡的温热,却发现自己手中的杯子是嵌套杯,外面的冰凉只是空虚的壳,里面盛满滚烫的咖啡。 “还记得你第一次来店里点的是什么吗?”路琴稍稍欠了欠身便很快坐直,正色地望着应玥。 “espresso?” 应玥想了想,觉得自己会点的也就是这种咖啡了。 “bingo。”路琴打了个响指,“知道我为什么会看出你是在拖延时间吗?绝不仅仅是因为你问咖啡的香味时间太长了。恰恰相反,我一向认为咖啡和雪茄一样,嗅多长时间都不奇怪。只是……你真的可以嗅出一杯冰咖啡的香味?” 没等应玥反驳,路琴又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次的咖啡你一口没喝。虽然不太现实,但我还是用你不喜欢咖啡这个理由来劝服自己。不过第二次我送上的柳橙汁,你好像也是一口没喝。难不成是在怕我下毒?” 应玥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垂下了头。 “柳橙汁不同于espresso,即便再不喜欢,也不是一口都不能喝的……不过你要是以柳橙汁过敏为理由我也无话可说。”路琴的指尖轻轻地点在桌上,“所以我拿了热咖啡来试你。如果真的是因为不喜欢咖啡,你勉强喝过后便会丢在一边。但很明显,你在意的不是咖啡,而是温度。” 对着应玥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路琴却没有止住的意思:“这样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不能饮用冰水。” 第十三章 久病成医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应玥一颤,眸光暗了暗,却依旧保持了缄默。路琴微微偏头,发现自己屡试不爽的拷问方法居然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便只顿了顿语气继续说道:“不能饮用冰水的原因很多,对于一个女生而言最重要的原因是体质。” 在应玥略显惊异的目光中,路琴缓缓地摊开了自己的右手,左手食指在右手大拇指下方的区域绕了绕,然后抿唇而笑。 应玥瞥了她一眼,将右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坚决不松开。路琴却没有逼她的意思,只是柔柔地笑着:“也算是久病成医,这块区域是用来判断体质温凉的。我注意过你的手掌,并不属于寒性体质,至少体质并不会成为不能饮用冰水的原因。” 路琴的眸子仍是迷离的染着水汽的,却教应玥看出了异样的光彩,迷蒙的水雾棱镜般折射出她内心的每个层面,教她只觉得在某个节点,路琴已经说出了真相。 只是,路琴没有。 至少当着应玥的面,她没有。 她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结束了话题,并在郁黎送上晚餐时起身离席。应玥一颗心摇摇地悬着,对着色香味俱全的大餐毫无胃口,反倒对路琴的离开充满了兴趣。 路琴并没有离开太久,回来时手中多了本跟砖头差不多厚的书。虽然书籍保存得完好,却也在细碎的角落里显现出了它颇有的年头。封面上“经典塔罗”四个字让应玥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路琴觉得她天赋秉异骨骼清奇要收她为徒。 然后,她用力地摇了摇头,要将这荒唐的想法驱逐出脑袋。 路琴却不管她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静静地切下一块牛排,用叉子递至口中。牛排是她喜欢的七分熟,没有丝毫血迹却鲜嫩无比。虽然知道范锌厨艺了得但她却没怎么在店里用过餐,今日也算是一饱口福。看到应玥对书的用途产生了极大地好奇,她才决定要解释一下:“这是我想要用韦特牌给人占卜时淘宝附赠的书。” 应玥哑然。 难道不是买书时附赠的塔罗牌吗? 路琴瞧出她眼神中的愕然,便细细地解释了:“我只是单纯想要副牌而已。这本书我也看了,有些意思,不过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不怎么当真的……当然,我没有要让你相信占卜的意思,我只想告诉你第85页右边栏有你想要的答案。” 应玥快速地翻了,却在看到“希腊神话”四个字时愣住了。随着目光在书页上飞快的犹疑,最初的惊愕已经完完全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稍稍的释然。 “啪”的一声,她合上书本,起身就要离开。路琴却招手唤来郁黎:“将她的晚餐打包了。” 应玥还没反应过来,郁黎就已经三下五除二地将餐盒递到她的手中,路琴对上她的眼眸,一字一顿道:“浪费粮食是不好的行为。” 应玥:“……” 应玥离开后不久,郁黎也带着路琴给加班费的承诺下班了。店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路琴用钢刀切开牛排的摩擦声,以及刀叉搁置时碰出的脆响。 这样的氛围,很适合某人出场。 然后某人就真的出现了。 带着熟悉的气息,他出现在路琴的身后。 然后,伸手。 取走了她面前的咖啡杯。 路琴本已经下定决定要锻炼自己的定力无论他搞什么小动作都从容用餐绝不回头的,却始料不及他的目标竟是她的咖啡杯。在心里迅速权衡了一番,为了防止黑心的某人对她的咖啡杯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动作,她飞快地转过头,并附赠了前所未有的灿烂笑颜:“你来啦?” “嗯。”林义宸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的咖啡杯上,仿佛随时都会喝一口一般。 路琴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最近又学了什么有情调的招数。 他却只是用指尖弹了弹杯身,然后将杯子轻轻地搁在桌上。杯子是瓷质的,桌面是玻璃的,饶是如此,他也只碰出了极低的声响,似是他一贯低低地叹息。 路琴傻了似的看着他,眼神里却不忘防备。见他要过来,她便向里面让了让,坚决表示要和他拉开距离。 林义宸少有的没和她计较,只是轻轻握住她的右手,掌心向上。 然后,伸出食指,在她大拇指下方的区域上,轻轻绕了绕。 路琴:“……” 和她一直冰凉的指尖不同,林义宸的指尖是温热的。手指触上的区域麻酥酥的,似有电流微微淌过,绕得她掌心微红,血液流动映出的绯红色密密地覆上了经脉缠绕的青紫。路琴不知他要做什么,抬起头迷茫地望着他,却对上他似笑非笑地眸光:“久病成医?嗯?” 最后一个尾音是低沉的鼻音,带有宠溺又染了几分辛酸。看得路琴心酸了酸,默默地别开了目光:“也不是什么病。” “但是疼起来很要命。”他紧紧地握住了路琴的手,试图捂热她永远寒凉的掌心,“以后不准再吃生冷的。” “……不。”路琴心里一疼,“我这是要永远地跟刺参寿司和清酒告别了吗?” “清酒可以喝热的。刺身嘛……你还是换成关东煮吧。” “突然觉得生活质量下降了好几个水准。”路琴不爽地吸吸鼻子,“土豪,你要怎么弥补?” “要不亲自去凤凰古城给你批发姜糖回来让你一天泡一杯?” “你够了……”路琴甩开他,“你自作主张把应玥弄我店里来让我倒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居然影响我悠闲地吃晚餐享受生活。” “是吗?”林义宸抢在她前面为她切好牛排,“那便让小的来伺候小主用餐好了。” 说着,叉着牛肉的叉子便递到了路琴唇边。 一边是香气四溢的食物,一边是得逞而笑的某人,路琴突然觉得好为难。 考量许久,她最终敌不过食物不可抵挡的魅力,对天翻了个白眼,决定不跟食物过不去,只是狠狠地一口咬下。 第十四章 恶魔传说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林义宸看着她无可奈何地模样,只觉得有趣,将刀叉交递给她后便用指腹轻抚上她的唇角,凑近鼻尖浅浅而嗅,似是芬芳馥郁。 路琴丢过一块毛巾:“擦着吧,都是油。” 她说得从容,似是完全没有被林义宸的小动作影响到。耳垂却不争气地泛起绯红,暴露了她心底所有的绮思。 她的情态,林义宸尽收眼底,却也知道某人要面子并不点破她,细细地拭净指尖,他低低地笑着:“都是油你不也在吃?倒也从不见你担心发胖。” 路琴头也不抬地叉起半片圣女果:“我长胖你会嫌弃么?” 这倒是问住了林义宸,像个傻小子似的,他呆呆地摇了摇头,讪讪地答道: “……不会。” “那我还担心什么?”路琴将圣女果丢在嘴里,酸甜适度味道正好。将盘子推到林义宸面前,路琴使唤人使唤得理直气壮:“去把盘子刷了。” “好。”林义宸应得爽快。他本是有几分不满的,但一想到路琴先前像询问丈夫意见的妻子一般还带着些小小蛮横的态度,他的心头便添上几分欣喜,收拾的动作也快上了几分。一只手托起所有的碗碟,他空出的另一手稳稳地握住了路琴的手腕:“陪我一起。” 仿佛回到了刚刚确定关系时两人形影不离的时候,连空气中都染了几分脉脉的情愫。路琴垂下眼睑,顺从地“嗯”了声,便跟上了他的脚步。 厨房里水声哗哗,路琴将手背在身后,站在林义宸身侧看着他挽着袖子干活的模样,觉得以后如果就这样她做饭他洗碗倒也是个不错的安排。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翻着白眼的路琴还没想清楚她是如何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卖了的,便觉得身上陡然一凉。迅速回过神来,但见林义宸已经擦干了手,含笑看着她,晶莹的水珠凝在她的鼻尖,似是晃荡在长夜里的一颗珍珠。她默默地擦了擦鼻子,突然迅速地将手伸入水池中,趁着林义宸不注意,杳起水便向他泼去。 林义宸闲闲地让了,没教一分水落在身上。 路琴却不肯放过他,她泼,他便让,她再泼,他再让。 然后…… 然后他脚底一滑。 路琴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防止他摔下来的时候牵连到自己。 好在林义宸晃了晃便稳住了,趁着路琴惋惜时一把扯过她。细跟的高跟鞋在地面上划开一道完美的水弧,她在撞上他心口时稳住了。 本以为这样会好些,路琴抬起头时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他俩身高的差距正好教她抵上他的下颚,他微微用力便让她的头只能埋下去。他的下颚贴着她的后脑,她的下颚抵着他的锁骨。她发间沾染的咖啡的香气和他衣襟上永恒的洗衣粉的味道缠绕在一起,随着一起一伏的呼吸在寂夜中酝酿。 她要抬头,他却不让。 她只能索性垂下头,渐渐放开了一开始想要敛住的呼吸。 热热的气息打在他的锁骨间,有些麻痒,他却觉得格外舒服,越发不愿放开她。她也不再挣扎,静静地靠着他,一如一只乖巧的喵星人,蜷缩在和暖的垫子上就不愿再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他埋下头,在她耳侧低低地说道:“你说,应玥的晚餐应该吃完了吧?” 路琴微微一惊,旋即恢复了常态,同样低地应着:“应该吧。” “那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 路琴应答的瞬间,林义宸已经抚上了她柔软的发。自从他扯掉了她的皮筋后,她在他的面前就再也没有束过马尾,他也格外喜欢为她理顺头发,教每一根发丝都妥帖地垂在她的肩上。 还想再做些什么的时候,路琴已经取下了他别再腰际的钥匙塞到他的手中:“别闹了,快去开车。” 钥匙冰凉,瞬间就断了他所有的念想。看着早已退到后门口的路琴,林义宸握紧钥匙无奈地答:“……是。” === 四面都是白色。 应玥早已习惯了这样惨淡的色调,包括空气中无时无刻不在的消毒水的味道,她都能欣然接受。路琴为她打包的晚餐依旧是温热的,她坐在病房外面一口一口地吃完了,然后缓缓地将一次性餐具和饭盒装好,用塑料袋紧紧地扎起,塞入了不远处的垃圾桶中。 她在医院。 这个时候的医院人不是很多,她走过要进的病房的门,踟蹰了一阵,终究没有走进,只是找了个地方坐着,开始想心事。 她已经很久不曾想过心事。 因为只要一静下来想,就会让她忆起那段不忍回忆的时光。但是路琴的举动却惊起了她许久不曾有过的念想,教她只想静静地坐着,静静地想。 那是关于恶魔牌的希腊神话。 应玥清晰地记得,自己找路琴占卜时意指命运的那张牌便是恶魔,只可惜路琴对每张牌都细细地解释了,唯独对那张恶魔牌语焉不详。 看传说的瞬间,她瞥了眼书上关于牌的解释,感觉没有可以套用在她身上的。只教她愈发好奇那张牌的真正含义。 ……潘,野生动物和森林之神。他出生时浑身毛发,头上长角,有山羊的蹄子和弯鼻子,有胡须和尾巴。他母亲看到婴儿的长相,惊恐中将他抛弃。 她听说过潘的传说,知道他最终变成了鱼尾的摩羯座。 ……但是众神都很喜欢他,允许他加入神的行列。 是吗?可他最后还是成了恶魔的象征。 ……他向水泽神女绪任克斯求爱,她为了回避他而躲入阿耳卡狄亚的拉冬河里变成了一棵芦苇。潘用这棵芦苇削成了一支芦笛。 就是这么短的一个传说,便教她久久不能平静。仿佛潘的芦笛声乱的不是天池的湖,而是她的心。 淡淡地瞥了眼不曾关上的病房门,她的眼里泛起一道凄哀。 似乎有谁曾经说过,要用芦笛吹出最美的曲来任她吟唱。 而那人,如今静静地躺在与她一墙之隔的彼方,她也再无法开口,只能任沉默爬上,这寂寥的白。 第十五章 生与死的味道(打赏加更)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夜幕低垂,目的地在新开发的地段,方圆数十里皆是还未开盘的居民宅,除却盈路的路灯外,唯一的光亮便是这块地域里唯一有人的建筑物。 市人民医院。 地段空旷,林义宸的车开得飞快,透窗而入的长风搅起路琴长发猎猎抖动,她却只是拨开发绺挂在耳际,坚决不肯让林义宸关上车窗。 晕车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好在医院并不远,夜间由东门入也毫无阻拦,他们在住院部的地下停车场停下,走过空荡荡的停车场,出口的左边有个门关得紧紧的屋子,路琴下意识地双手合十,微微一拜。 林义宸知道路琴是有这样的习惯的,她看着胆大,但对于死生之事比任何人都重视,以往处理相关事件之前,她也是这般先表示敬畏的。 轻轻地握上她的手腕,他用行动告诉她他在,夏夜的凉风似是因为这一举动而和缓了不少,月光静洒,在紧闭的房门前落下长长的两人交叠的影子,似是一个大大的“尖”字。 门的顶上是一块小小地牌子,上面的字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太平间。 …… 他们在住院部的七层停下,过了最繁忙时期的医院,静得有些瘆人。明明冷气并没有打得太低,路琴却止不住地起鸡皮疙瘩,曾经一次失败的就医经历让她差点魂断校医院后,她本能地对所有有消毒水的地方产生抵触心理。 林义宸并不知道她还有这么惨痛的过去,却也略略加重握住她手腕的力度,均匀的用力让路琴微微放下心来,步伐也平稳了许多。 终于,他们在一间普通的病房前止了脚步。透过病房门上狭窄的窗,他们已经看见应玥的身影。 她抱头趴在病床边缘,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位和应玥年龄相仿的少年,微微睁开的双眼瞥见了路琴和林义宸。他微笑着对他们点头,示意他们进来。 少年微微一动,应玥也就惊醒了,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跟他俩打招呼:“林老师,琴姐。” 林义宸点了点头,是他在外人一面一贯高冷的模样。路琴只是将带来的果篮轻轻地搁在床头柜上,低声问候少年:“还行吧?看上去气色挺好的。” 少年有礼地回应她:“还不错,烦劳挂心了。” 真是个讨喜的孩子。 路琴在心里默默地评价,全然忽略了自己是个正太控的事实。 应玥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在少年看不见的方向上,她一直紧紧地抿着嘴唇,神情凄楚而决绝,但教林义宸想起某个下午狠狠地撞上他的少女。 他只是偶然途径音乐教室,却冷不丁地被人一把碰上了前心。他心口一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低头却见有个脸色惨白的少女眸光无神地越过他的视线投向无尽的远方。 她的面容全然没有血色,颤抖的嘴唇显然是意识已经几近崩溃的最好体现。他正想问些什么,却被少女无力地推开,只得远远地瞧着她向走廊的尽头奔去。 她的神情和记忆中某个人恐惧的模样交叠在一起,教他心里起了好奇。事后才知道她是个准备参加艺考的学生,叫应玥。 那天下午是艺考生的分班考试,许是承受不了失败的打击吧。林义宸这么想着,整件事便如风卷过的沙地,再无痕迹。 再次看到应玥这个名字时,是在分班的名册上。和初见时一样瘦弱,面色却好上些许。他所任教的是普考班,所有分入普考班的艺考生都是要在班主任处有报备的,应玥却没有丝毫动静,似是完全放弃了一般。 前一阵子里压下的好奇被唤起,饶是从不关心校园八卦的他终于稍稍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她曾是最被看好的声乐艺考生,尤其擅长用意大利演唱女高音。而那次分班考试,她前半部分几乎没有发出半个音,后面出声的部分声音也是喑哑得不忍听闻。 有人质疑她的盛名难副,有人质疑她的生活作风,所有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她这次的惨败,毕竟分班考对于今后的高考影响实在太大太大,而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是每个人喜闻乐见的事。 没有人关心过她为什么会突然发挥失常,也没人有这个机会,因为分班考之后就再没人见到过她,直到重新分班开始高三补习生活时,她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她看上去和其他学生没有什么两样,上课、作业、考试都一板一眼的,却惟独少了什么,就仿佛是被抽去了灵魂的傀儡,只知道机械地作业。 这一切,林义宸一直看在眼里。 他先从她的家境入手,得知她曾经居住在城东,而那一带曾发生过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火,火灾起始的时间正是分班考试前一周。 他查到火灾发生的地点是四楼,却因为不知道她家的具体住址而断了线索。交到他手上的家庭调查表是分班后新登记的,他是从她填的临时安置房地址推测出她曾经居住在城东。他曾想过实地挨家挨户地问,却因为并非本地人的交流问题而搁置了下来。 然后,他想到了路琴。 他本就是为了追寻路琴来到了这里,他相信路琴会给他带来他想要的东西。因此,他表面上是托应玥帮他拖延时间,实际上是为了让路琴认识应玥。以她的灵敏,不需要他的介入,也能看出应玥存在的问题。 果然,在他提出要带她去城东的火灾发生地时,她便已经猜到了他的目的,并帮助他打听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听着她熟练地用他完全不能理解方言跟人交流时,他突然觉得这些日子里他听来跟天书似的语音由她说出来是那般好听,竟教他生出几分要她教会他的心思。 当她小心翼翼地将真相递交到他面前时,他却只是轻轻地握住她的指尖,将一切交由她来完成,仿佛回到了他解谜她揭开的曾经。 他有些期待真相展露的瞬间。 ===================================小剧场时间============================= 话说在林义宸同学提出要重新追回路琴时,路琴店长很是为难。辗转反侧她终于决定听从天意——摘花瓣。 “答应他。” “不答应他。” “答应他。” …… 从那以后,路琴总躲在店长室里一边摘花瓣一边喃喃自语,就连郁黎喊她吃饭都听不到。 终于忍无可忍的郁领班找到了罪魁祸首林义宸,后者寻思片刻给郁黎提了建议。 第二天,路琴发现店长室所有的盆栽都被换成了三色堇。 (三色堇花瓣是五片的) ===================================小剧场时间结束============================ 还想看小剧场吗?打赏红包礼物赶紧的! 第十六章 地狱与天堂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路琴瞥了眼目光暗含期待的林义宸,知道他又想将事情丢给她了。无奈地耸耸肩,她对有些不知所措的应玥缓缓开口:“我们去洗点水果吧。” 应玥瞥了眼床头柜上的果篮,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盥洗室在走廊的尽头,其间灯火通明,路琴却仍感觉到了丝丝凉意,看着应玥毫无龃龉的模样,她也拿出一个苹果放在水下冲洗起来。看似无意地问她道:“林义宸是教实验班的,分班考试成绩挺不错吧。” “嗯。”应玥低低地应了声,“笔试还可以……” 一出口就知道上了路琴的当。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却见路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是松了口气,她说道:“他果然都告诉你了。” “不。”路琴摇了摇头,“他不确定的事从不会告诉我,都是我猜出来的。” “比如说?”应玥耸肩,等着她的下文。 “比如说我之前解释过你不肯饮用凉水的原因,是不想伤了嗓子吧?”路琴弹了弹洗净的苹果上的水渍,“虽然林义宸执教只有半年,但凭我对他的了解,这么久的时间足够让他了解所有他想要了解的人。很明显,他对你知之甚少。如果你当时就在他班上的话,他一定是第一个知道你家出事的人。” “然后呢?” “然后……他不知道。”路琴将苹果丢进篮中,提起果篮示意应玥边走边说,“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你并不是他班上的。现在你是高三,企沐中学向来不会再高二升高三的时候进行大规模分班的,结合你之前不喝凉水的行为,我大胆地推测,你是艺考生,而且是声乐类的。” 应玥不置可否,只是听她继续说道: “企沐中学对于艺考生也是相当重视的,高二时候会分出艺术班,高三对于艺术班学生进行考核,不合格的根据文化课成绩再分入普考班,合格的集中训练。而你在火灾中嗓子受了伤,一个星期并不足以使你恢复,因而影响了你的成绩。” 应玥顿了顿,那噩梦般的一夜再次浮现在她眼前,直教她不寒而栗。 “我和林义宸到过火灾的出事点,询问了……一些人。”路琴抬起头,但见病房已经在眼前,为了不让病房中人听到她们的对话,她放慢了脚步压低了声音,“听到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一个少女和管理员救了同楼层少年。火灾的起始点就是那个少年家,而那个少年家是做家具生意的,大量的物资都有海绵,导致他氰化氢吸入过量,被救出后经抢救无生命危险,却因为并发症而导致昏迷不醒。这是大家所熟知的,没人知道那个少女在救他时也受到了影响。” 路琴说玩,也不急着揭穿身份,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应玥,等她自己说出真相。 应玥只是抿着唇。 路琴也不说话,依旧带笑地看着她,却是略略停了脚步。 应玥也渐渐止住了步伐。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抬起头:“没错,那个少女,是我。” 嗓音里带着几分哽咽的沙哑,这些日子没人能懂的哀伤最终化为红了她眼眶的清泪簌簌地低落。 路琴伸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都过去了,不是吗?” “不。”应玥狠狠地摇头,“我的命运,是恶魔,永无止尽的追求,直到迷失、毁灭!” 她歇斯底里着,却仍记得要克制音量,压抑和爆发冲撞在一起,直教她内伤到微微气喘。路琴静静地望着她,末了,才缓缓抚上她的头:“谁告诉这些的?” 应玥抬头:“那本书上……” “不,完全不对。”比起应玥的激动,路琴从眉眼到语气都是柔柔,“我再也没见过比塔罗牌更温和的东西了,即便是塔也代表彻底的毁灭,更不用说恶魔了。还记得林义宸解牌时对你说的话吗?” “即便是深陷在地狱之中,也是要仰望天堂的……” 记性真好,怪不得是学霸。 路琴腹诽着,面上耐心地劝慰她:“很多人都会忽略恶魔的一个意思——无知。为什么会迷失,因为无知,因为无意识,因为找不到自己,因为不相信自己。因为周围太过强大,因为支持你的人不在你身边。” 因为周围太过强大,因为支持你的人不在你身边…… 泪眼朦胧中,应玥想起记忆的彼岸,她无数次梦回的芦笛声,自从那个少年昏迷后便不曾再奏响过,她为了他失去了嗓音,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她身边。她便将自己藏起,企图封锁过往的一切。 如今他回来了,自己呢? 路琴知道一时得到她的回答并不容易,便径自提着果篮进了病房。林义宸也不问她,只是顺手便为她削起了苹果。他的动作稳当用力均匀,削下的长串苹果皮薄如蝉翼很是好看。路琴接过,只是递给了少年。 林义宸有些不满地翻了翻白眼,路琴便去过另一只苹果道:“嘴来。” 林义宸很配合地开口。 路琴一把便塞在他嘴里。 他狠狠地咬了一口,便带笑着看着她。 病床上的少年看着这一幕,笑意一寸寸地爬上眉梢。 他们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出了病房门,却见应玥站在门口。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林义宸知道她是有话想单独和路琴说,便对路琴挥了挥手:“我先去开车。” 路琴点了点头,抱肩而立:“有什么事吗?” “琴姐,我想学习塔罗牌。请你,教我。” “哦?”路琴微微扬起下颚,对上应玥的眼眸,“为什么?” “因为它很神奇。”应玥目光熠熠,“自始至终,我的命运都按着它的既定在运行。” “不。”路琴倚着白墙,长长影子映在地上,寂寥而浅淡,“就像六爻的铜币,扶乩的木棍,塔罗牌的牌也一样,本身没有任何意义,有的只是像抛硬币时人为既定的符号罢了。所谓的准与不准,只取决于塔罗师的能力和你本人的相信与否。” “既然琴姐这么认为,那为什么还要为人占卜?” “因为……”路琴莞尔而笑,眸光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因为,每个人都有委婉地倾诉心事的权利。” 应玥望着路琴的背影,突然大喊了一声:“就没别的了吗?” “别的?”路琴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它很美,想教人拥有,不是吗?” 说罢,她不再言语,只是脚步迈得愈发坚实。医院的灯光惨白,将她倒影得愈发瘦削颀长。轻轻地扶着墙,应玥望着路琴并不高挑的背影,突然觉得,即便没有塔罗牌,路琴也可以看透一切。 第十七章 背道(加更+小剧场)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她和你说了什么?” 路琴觉得自己和应玥没说多久,但她不得不承认,就这么她认为的短短时间内,林义宸已经稳稳地将车停在医院东门外,手扶在方向盘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很重要吗?” 路琴微微偏过头,扫了眼已经转过头正色看路的林义宸,只听得后者字正腔圆地答了两字:“好奇。” 她抚唇而笑:“应玥说要拜我为师。” “你?”林义宸斜挑眉瞥了她一眼,“还是不要误人子弟的好。” “所以我拒绝了呀。”路琴笑靥如花,“想入我的门第一个要求就是不要相信塔罗牌,可是她们偏偏都是因为相信才来的,我只能忍痛放弃她们了。” 说着,她做了个肉痛的表情,看得林义宸唇角微微泛起笑意。 这么久了,她还是没变。 仿佛是他们初见时,也有过这样一番对话。 那时的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问:“你相信占卜吗?” 本以为会得到肯定的回答,孰料,她想了想,平静地回答:“不信。” 他微咳,有些呛到:“你自己都不信还帮别人占卜?” “啊,对。”她点了点头,很只道是寻常地答,“因为他们信啊。我不信,所以我从来不为自己占卜。” “所以你的诚意呢?”他的语气平添了几分凝重,落字沉沉似是来自心底的拷问。 “诚意?”她缓缓地复述他的问题,似是在细细回味着。他却见她面上的笑意一点点地收敛,只剩下眉心不曾改变的肃穆,“诚意就是我帮他们解决了问题。” “没了吗?” “没了。”她偏过头凝眸望着他,眸光深深,“不然你还希望得到什么?他们的膜拜或是你内心的满足?” 虽然自己期待的好像就是这些,但就这么承认了好像也有什么地方不对。向来以伶牙俐齿见长的林义宸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只得反问:“难不成没点规矩了?” “规矩……”她冷哼一声,“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人总是喜欢为自己添上条条框框来寻得所谓的仪式感和严肃感,越是庄重越是有仪式的东西就越觉得高尚。就像是这副塔罗牌一样,同样的话,我说出来和用牌说出来,大家相信的程度便完全不一样。那既然他们愿意相信牌,我又何必跟他们叫这个真?” 林义宸承认自己永远都忘不掉那样的时刻,一直端坐着少女在他面前腾然站起,在他耳侧轻轻丢下一句话,便拂手而去。 说话时,她澄澈的眸对上他眼,明明没有什么附加表情的眸光却教他看出了隐隐的流转,恍若流深的静水,沉沉地便入了他的心底。 从此之后,那个眸光就再不曾走出他的心底。 时至今日,他仍记得她当时的提问。 “如果,你的占卜结果是对方期末考会挂科,你是会选择告诉他会挂科呢,还是告诉他如果认真复习就不会挂科呢?” 他知道自己不会选择前者。 “在想什么?” 林义宸许久不语着实不是他的风格,路琴一个人闷得慌,便先问了他。 “在想……”林义宸下意识住了口,唤了副玩笑的强调才回答她,“在想我要是不跟你说话的话,你要多久才会先开口。” 知道他是在胡诌,路琴也不点破他,只是笑眯眯地会问道:“所以,你猜对么?” “没有。”林义宸摇头,“对你我永远拿捏不准。” 因为太关心,所以近乡情更怯。 路琴抬眼望着车顶决定不言语。 某人近来愈发得教人吃不消,无论怎样的对话都能教他生出旖旎荡漾来,果然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好在他俩家并不远,拐过一个路口,路琴家便在眼前了,正要松一口气,却见林义宸一打方向盘,拐向了相反的方向。 “哎……”路琴低低地唤了声,却及时地住了口。她突然想起林义宸住的教师公寓是没有汽车车库的,她前几日还很好奇地想问林义宸他的车都是停哪儿的,如今可是见着了。 “我不常开车,所以一直都是停在学校地下车库里的。”似是看出路琴的疑虑,林义宸带笑着答道,“其实我可以先把你送回去再独自来这里的,不过……” 路琴仍旧不言不语,却也微微竖起耳朵。 哎,好奇害死猫。 就算被害死了,该好奇还是会好奇的。 吃准了路琴这一点,林义宸继续说下去:“我只不过发现,一刻都不想跟你分开,分秒都想你陪着。而且,你不觉得这个空间很不错吗?” 路琴一颤。 某种不太好的想法浮上她的心头,直教她想起什么长夜啊晃荡啊一室啊芬芳啊。微微红了脸颊,她别开头,小声地答道:“我晕车……” “不是指车里。” 林义宸挺稳车,笑着拨过她的脑袋,这时路琴才瞧见他停车的地点正对着墙上那一排小窗,此时月光透过小窗微微倾斜,林义宸为路琴拉开车门,趁着扶她的功夫,贴近她的耳侧低低地说道:“以前无数次路过这里的时候,我都会想象和你一起走过的模样。这里忽明忽暗的,就像走在外面的林荫道上……” 他以为他这么说,路琴会嘲笑他,却许久等不到她的回应,抬起头但见一张苍白的面容,在月光下越发得毫无血色。 他为怔,转而问道:“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路琴生硬地摇头:“不,我没事。” 她说没事,就一定是有事。 林义宸深谙于这点,却知道此时问她是不可能得到回答,也不追问,只是柔柔地扣上她的指尖:“走吧。” 然后他感到路琴的手明显地一僵。 虽然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甚至毫不吝啬地对他莞尔而笑,林义宸清晰地感觉到了那来自于指尖的不情愿。 十指连心,指尖的情绪,最是心底的。 这么想着,他缓缓放开路琴的手,在后者讶异的目光中,从容地将手背到脑后,一副很惬意的模样:“我突然想起有份文件丢在办公室了,你先回去吧。” 路琴点头应了,身影渐渐消失在他的目光中。 他这才缓缓转过身,和她,背道。 ======================================小剧场时间====================================== #三行情书大赛# 【路琴】 我想 我还是 爱你的吧 【林义宸】 用尽一生 只愿赎回 遗失的岁月 【郁黎】 我想指导你的厨艺 时间 一辈子 …… …… …… 【格瑞希】 林义宸 我还是 你的室友 (路琴:林义宸,你背着我做了什么!(╬ ̄皿 ̄)) 第十八章 真相大白(第一卷完)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林义宸找到路琴时,她正站在高高的折梯上攀着柜子的最高层,似是在找寻着什么。见他来,微微一惊,却也迅速平复了情绪,稍稍颤了颤便稳住了。 要是摔下来…… 路琴遥遥对上林义宸含笑的眉眼,觉得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话说自从他们那天去过医院后,就一直没再见过。那晚算不得不欢而散的背道而驰教两人都下意识地不去联系对方,哪怕是上班时偶然碰见也只是互相问一声“吃了吗”“吃了”,为了连这样的尴尬碰面也避开,路琴还特地晚半个小时上班。 两个人都不知道在膈应个什么,但都就膈应着。 林义宸仰着头看向仍扒着柜子边缘的路琴,只觉得看贯了她端着咖啡杯端坐的模样,此时看她稍稍有些狼狈的样子也别有味道。他在一侧的靠背椅上坐下,椅子上摆着靠垫,低调的银纹暗绣在淡紫色的锻上,低调奢华。抚上去手感也正合适,没有化纤制品单薄的浮滑感。林义宸细细地瞧了,便轻轻地靠上去。内芯棉花匀称暖和,垫在腰部是恰到好处的舒适,林义宸一抬手便见路琴惯用的黑色马克杯,对他来说距离近了点,但对路琴而言想必是伸手可及的位置,杯子旁边是一只白色的签字笔,林义宸浅浅地瞥了眼,便旋过了杯子。 果然,在杯身的背面,写着“整理书柜”四个字。 字体纤细却颇有笔锋,白色的墨水未干,似是不久前才写上去的。只怕有人误入这里看到她将日程写在杯身上,这才掉了个面。 笑意在他唇边绵绵地漾开。 这个家伙啊,还是这么喜欢新东西。 “星巴克限量黑色亚光留言马克杯,19块8包邮。”路琴陡然出现在林义宸身侧,“土豪,你什么时候对平民的淘宝货这么感兴趣了?” 她拍了拍手,没有意识到自己面颊上在不经意间染上的灰尘,林义宸伸手轻轻帮她拭去了,她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也习惯了他的小动作,只是脊柱僵了僵,倒也没让,听得他应着:“我记得某人以前跟我说起这个杯子的时候它还是不单卖的……” 路琴微微一愣。 我跟他说过? 的确,这个杯子最初的确是按情侣杯卖的。不过趁着下架之前大放血,店家也允许了单卖。路琴当时是很不以为意的。 不过就是只黑色的杯子,就算你说是情侣杯,别人也只会当你一次性买了两只一样的。 不得不说,路琴店长在某些方面还是有些迟钝的,至少是赶不上对着杯子唏嘘的林土豪的。 某个土豪沉浸在一人一只杯子然后互相留言的美好幻想中了…… 见不得林义宸坐在她的位置上还对着她的东西笑得荡漾的模样,路琴挥挥手将他赶离了靠背椅:“坐门边的沙发上去,还有,找我有什么事么要是说想看看我就请回吧我就这样几天来没胖也没瘦看完就可以走了不收门票。” 林义宸被她长长的不换气的一段话喝得一愣一愣的,连连退着就退到了门边,然后一下坐了下来:“几天不见,你的肺活量真是见长。” 路琴正准备得瑟地来一句“多谢夸奖”,突然想到林义宸一般是不会随随便便夸她的,于是便敛了扬起一半的嘴角,静静地等他的下文。 果然,他悠悠地补充着:“据说肺活量的大小和体重正相关来着……” 路琴端至唇边的咖啡杯猛地一顿,下一秒便沉沉地落在桌上,惊起咖啡四溅:“你居然说我胖!” “你不是不介意的吗?” “你不是不嫌弃的吗?” “哎……是。”看路琴被撩拨到了,林义宸立即见好就收,话题也回归正传,“今天来呢主要是想告诉你应玥那件事的进展,她的那位邻居恢复得不错,她也准备继续准备艺考,她问我这里有没有比较好的声乐老师,她的父母工作忙管不到她,我又不是很了解,所以来问问你。” “就这啊……我知道了。”路琴重新端起杯子,“我去打听一下,这两天就给你答复。” “那好,就是这些。”林义宸点头起身,“我走了。” “没别的了?”他主动提出要离开,路琴反倒有些不习惯。 “没了。”林义宸轻轻为她阖上店长室的门,脚步声愈发轻远。 只是关上门的瞬间,他脸上的笑意是惬意而满足的。 踌躇多日,他仍是放不下路琴那天指尖突然的一顿,犹疑是他勾起了她不快的回忆,还是她根本便是厌恶他的。 所以才有今日的一探。 进门的瞬间,他瞧见她手中正捧着一个盒子模样的东西,虽然远远地看不见她的眼神,却能瞧出她动作里的轻缓怜惜。 一如她收到时,他看到的那样。 半年前的冬日,他站在自家的楼上,透窗看到她收到那份来自异国的礼物,动作也是那般的轻抚那般的珍爱。 值此一眼,他便足以。 === 林义宸走后,路琴仍持着咖啡杯端坐着,直到杯中咖啡微微泛凉,她才一饮而尽搁下杯子走向高高的书架。 林义宸进门的时候,她有些微微的感觉,却来不及放下手中的东西。 那是她今年生日时收到的塔罗牌的包装盒,因为地址来自异国,她才不曾料到朝思暮想的人实际上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透窗望着她的平安喜乐。 只是……其实,她比林义宸想象的要早知道他回来的消息。 那天,她回到家中打开快递除了看到一副塔罗牌外,还瞧见了林义宸一直以来都会写的卡片。卡片上除了他一贯潇洒大气风骨巨丽的字迹外,还有一排写得潦草却也勉强能看清楚的英文,显然出自另一个人的手笔。 kent•;de•;graze 和塔罗牌背面花纹上的“graze”一模一样。 林义宸说这副塔罗牌出自鬼才格瑞希的手笔,所以此graze是否就是彼格瑞希呢? 路琴的心怦怦地跳着,连忙将那一行英语翻译了过来: 亲爱的路琴: 这封快件受林所托,只为伪造他离开的事实。鉴于他坑队友并且强取室友心爱之物的恶劣行径,烦劳您拖他个一年半载再答应他的表白,我将感激不尽,所制塔罗牌任您所求。 肯特•;徳•;格瑞希 真相大白。 =======================================题外话======================================= 抱歉这么晚发文,最近赶作业改稿全部堆在一起,出版社那边还有兼职……当然千千是不会断更的,给点鼓励吧mua!(*╯3╰) 第十九章 烛光晚餐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过了十一,天气就渐渐转凉了。除了有预约占卜外,路琴都窝在店长室里,坚决把自己活成温室里的一株植物,躲进wifi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然后她听到了匀称有力的敲门声,和平稳的心跳声很像,教人莫名地心安。路琴放下暖手的杯子,轻轻地唤了声:“请进。” 门迤迤地开,林义宸负手站在门口:“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路琴倚着靠垫,向更深处缩了缩,只觉得林义宸一进门把寒气都带了进来。 她显然忘了,店里一年四季都是恒温的…… 林义宸可不管她的想法,径自走到她面前,伸手像提喵星人一样将她往上拎了拎:“这么坐也不怕腰痛。” “没有您老拎着痛。”路琴笑着应他,他温热的指尖隔着衣料触在她的后颈上痒痒暖暖的,怪舒服的感觉,微微偏过头,她一伸手抢过林义宸背在身后东西,“哪个学生送的光棍节礼物啊?” “原来你知道今天是光棍节。”林义宸任她拆着礼物,手指轻轻刮过她高高的鼻梁,“不过你应该还记得,t大的话……” “女生节和光棍节是同一天。”路琴知道他要说的话,忙给接上了,“居然这么一晃就十一月了,整个十月份都没印象,你去哪儿了?” “是啊,我也没印象了。”林义宸看着路琴一边问着手里还忙不迭地拆礼物,唇边的笑意便更盛,“晚上来找过你几次,郁黎说你去做普拉提了。又是运动会又是期中考的,加班加得太晚就不好意思来吵你了。乖,老实说,想我没?” “没。”路琴推开愈走愈近的他,将拆开的礼物丢在桌上,“《重口味心理学》?你果然知道我喜欢这个。” “那是因为某人曾经苦着脸说过自己刚在心愿墙上写下这个愿望,就眼睁睁地看着心愿墙被保安用拖车拖走了……” “你可真是有心的。”路琴终于舍得离开她都要长蘑菇的座位,麻利地除掉了书上所有的包装纸,然后拍了拍林义宸的肩膀,“够意思,今天的晚餐我请了。” 说着,她推开许久不曾打开的房门,站在门口对郁黎朗声问道:“还有预约吗?” “没有。” 郁黎回答得干脆响亮,心里暗暗称赞林义宸有办法。 她喊了好几日路琴都不肯走出店长室半步,林义宸几句话的功夫就解决了。 其实,某人只是太久没有看到林义宸又不肯承认自己想他了才采用了这等近乎自虐的手段。 “我是一株植物……” 美其名曰――人间失格。 路琴权当看不到郁黎脸上的欣喜,听了她的回答后便迅速作出决定:“打烊!” 郁黎欢天喜地地准备下班。 “等等。”路琴叫住她,“要急着脱单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让小范准备个标准的烛光晚餐过来。然后,你去把我前一阵子让你收集的酒店打折券装在我们店里的信封里作为光棍节赠品送给坐在同一桌的两个人。做完这些你们就可以走了。” “……好。” 原本正准备去换衣服的郁黎,立即蔫了下来,打开抽屉找出厚厚一沓优惠券就开始装信封。路琴只拉着一旁看热闹的林义宸到屏风后,这里在没有预约的时候不对客人开放,却是店里视野最好的一角,路琴熟练地架起烛台,三枝蜡烛莹莹燃起,但教更比夜色朦胧上几分。 “玫瑰花就不要了。”路琴支着下颚想了想,“这个季节那玩意儿不适合回收再利用,成本高。” 林义宸只是看着她喃喃自语,决定不插手她擅长的领域。 “请――”路琴标准地行礼,“之前你请我日本料理,今夜我请你烛光晚餐。” “怎么感觉像散伙饭呢?”林义宸解开西装上唯一的那颗纽扣,拢了拢衣襟坐下,“我每次来这里都是你准备的夜宵,还不曾品尝过大厨的手艺。” “那你可就要失望了。”路琴将高脚杯支好,打开红酒娴熟地斟入杯中。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似是练习了许久一般。玫红色的液体在杯中荡荡地沉稳,烛光下晶莹恍若鸽血。路琴三指架起高脚杯,对着林义宸盈盈一指:“cheers。” “cheers。” 林义宸轻轻抿了口,只觉得入口醇厚爽利,先前他不曾看清葡萄酒的牌子,想必路琴是掏了家底的。看他沉思的模样,路琴抚唇而笑:“放心,这是我套情侣钱的好酒,不会亏了你的。” “恋爱中的男人最大方,你倒是深谙其道。” “多谢夸奖。” 说话间,郁黎已将菜布上。看着她眉眼中藏也藏不住的欣羡,路琴两指夹着一个信封便塞给她:“拿着,光棍节福利。” 郁黎接过,微微瞅了瞅,笑意便缓缓地蔓上眉眼。替他们稳了稳蜡烛后,她在路琴的示意下,飞快地跑开了。 林义宸看得不明所以:“你给了她什么?” “电影票。”路琴拨弄了几番意面,终于叉起来送至口中,“本来准备跟你去看的,不过我觉得你更喜欢呆在这里。” “在哪里不重要,关键是有没有你。”不比路琴慢悠悠的态度,林义宸向来是迅速的,待路琴吃完,他替她收拾了盘子,将主菜呈上。 “这些事情本来应该郁黎来的,搞不好小范还得自己亲自动手。可怜见的,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剥削他们,只好委屈你了。”话这么说着,路琴脸上却没有丝毫委屈了林义宸的自觉。 “是吗?”林义宸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你用什么补偿呢?” “嘛……我给你讲个故事让你开心一下吧。”路琴支着高脚杯想了想,“在我没遇到你的那个学期里,学校还是举办了一次女生节的,而且我也去写了心愿。” “哦?” “真的有人实现了我的愿望,而且还请我喝了奶茶。” “哦……” “然后我很久没跟他联系过,知道大一暑假的军训结束,我才看到他在qq上给我的留言。” “哦。” “他让我给他女朋友投票……” “噗。”林义宸憋住了笑,“可真够坑的。你那时要的是什么礼物?” “何夕的《达尔文陷阱》,我连书名都写错了,好在作者和卖书的地方没写错,对方还是给了我正确的书。”路琴十指交叉自我回忆着,却没有注意到林义宸面上的笑容微微一顿,然后如退潮的浪一般,一点一点地褪去。 ========================================题外话====================================== 今天既不是光棍节也不是女生节…… 祝大家万圣节快乐! trickortreat。 虽然晚了几分钟但还是曝了路琴的黑历史。 大家不来点什么表示表示嘛? 第二十章 要女人知足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是吗?”良久,林义宸才笑着问道,只是那般笑意,如何看都多了几分勉强。饶是路琴被馥郁的醇酒迷离了眼都觉察出他情绪的不对:“怎么?” “没什么。”林义宸摆手,“我一向知道你喜欢推理小说,竟不知道你也喜欢科幻,有些惊讶。” 倒是轻轻松松地圆过去了,路琴微微一笑,没和他深究,只是应道:“什么都被你知道了,我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 然后,她举杯:“敬未知。” 她浅笑盈盈,似是一无所知。林义宸却隐隐觉得,她那水汽潋滟的双眸洞悉了一切,只是用水雾恰到好处地蒙上了,最大限度地为他保留了颜面。 他不说,她不问。 心底软软地一疼,他亦举杯:“敬。” 深蔷薇色的酒液如喉,清甜中暗含带刺的苦涩,林义宸扯了扯唇角,问道:“你知道巴别塔吗?” “圣经里的通天塔?”路琴缓缓放下杯子,“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起这么有宿命意味的命题了?” “很有宿命意味?” “当然。”路琴放下叉子,身体微微前倾,一副很是认真的模样,“相传最初天下人的口音、言语都是一样,他们梦想着筑造一座通天高塔却不想惊动了上帝。上帝变乱了他们的口音,让他们分散到各地,再也不能团结在一起。冥冥之中,一切都有上帝操控着,真是无可避免的悲哀宿命。” “那你是怎么认为的呢?” “我嘛……”路琴想了想,“其实也不能全怪上帝吧,有些人明明说着同一种语言,彼此之前却不能理解。” “真是有意思的理解。”林义宸轻轻晃了晃高脚杯,残存的酒液荡了荡,似是晕开的葡萄色的梦,“想听我消失的那一个月里都做了些什么吗?” “愿闻其详。” === 天气真是说冷便冷了下来。 他搓了搓手背,将手伸进风衣的口袋中,微微低头以挡住灌进衣领的寒风。不是下课点,长桥上的人群稀稀拉拉的,看上去更平添几分萧索的气氛。他将头埋得更深了,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穿桥而过的风,当真是很给力啊…… 他这么想着,以至于一抬头便能瞧见的风景待他下了长桥时才看见。广场上旗杆前,人头攒动,他瞥了眼,并没有看见一贯搭着台的演讲者,心中不禁有些好奇。 广场的旗杆下向来是个冷清的地点,除了有社团聚会借此地集合外,也就是业余演讲爱好者参与时热闹些了。 所谓的业余演讲爱好者,就是些在旗杆下搭个简易的台进行义务演讲的人群,其内容五花八门,有的高大上有的接地气,但都不妨碍众人围观的性质。讲得好的有人喝彩,讲得烂的有僵尸粉捧场,总之热闹得很。尤其是寒冷的季节里,远远地便可以看到演讲者唇边时时飘荡的雾气和台下众人凝聚的呵气。 所以,今天…… 虽然他向来视力不差,遥遥地便看见了是堵墙,但是墙色花花绿绿的,色彩斑斓且用色极为大胆,远远瞧来就像是调色盘磕在上面了一般,比彩虹还要艳丽上几分。等他走近才知道,那些花花绿绿色彩斑斓的“墙纸”其实只是贴在墙面上的便利贴而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着,就等着有人哀其可怜,将它们揭下。 墙下女生极多,踮着脚尖拼命将自己的便利贴往高处贴……明明下面有很多空地的说。 然后他听到这样的对话: “哎呀,我够不到了,你帮我贴吧。” “贴这么高做什么?” “你不懂,我要的高度正好是身高一米八的男神平视前方时正好看到的位置,要是贴低了招来矮挫怎办?” “有道理!” …… 他略略低下头,干咳了两声,颇有几分敬佩女人的智慧。 那个位置的确是他平视前方能够瞧见的。 但是这个天气…… 他再次低下头。 冷得都不想让人直视前方。 唇角正要泛起嘲讽的笑意,他又听见了来自相同声源的对话: “但是,那么冷的天,要是你的男神低着头走路怎么办?” “所以,贴这么高还有一个功能――区分**丝和男神。” “嗯?” “这么冷的天,男神一定是会围围巾的啦,只有**丝才会低着头走路!” “太机智了!” …… 嘲讽的笑意僵在了唇角,他目瞪口呆地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颈项处,第一次将自己和“**丝”这个词联系在了一起…… 原来我是**丝…… 从无谓转向忿忿只需要这么一个瞬间,本来准备立即离开的他,一下子就在墙的面前停下了脚步。被密密麻麻的便利贴覆盖的墙面依稀可以辨识出它本身就很花哨的壁纸――满满的都是粉粉的桃心,果然很讨女孩子的欢心。好在“心愿墙”三个字位置很高很是醒目,教人一看就能明白它的作用。 随即,他将目光投向对话的声源地,果然瞧见了两张便利贴。 一张上写着:“希望有男神可以骑自行车载我过长桥。” 另一张:“我想要五斤香蕉三袋饼干。” 落款是手机号,不留姓名是惯例。 他突然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 原来有自行车的才叫男神…… 看便利贴的瞬间,已经有寒风虎虎地吹着他的脖颈。他连忙低下头,将视线投得更低些。低处的便利贴上要求也是大同小异,什么一盒巧克力、两盒巧克力、三盒巧克力…… 啊凑,吃这么多巧克力当真不怕发胖么? “多余的巧克力可以拿去送人情,男神送的留个盒子看看就好了。” 他愕然抬头,以为自己一不小心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却见又是两个女生。循声望去,他看见说话的女生手中的便利贴上写着: “四盒费列罗!” 他快速地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价格和每盒费列罗的数目,觉得送完整个大寝的人情只怕还有余。 要女人知道满足果然是世界上最不可能的事。 ======================================题外话======================================= 昨天halloween,大家居然都选择了trick…… 本来准备今天就trick一下大家的,突然想到是自己昨天更新晚了7分钟。 所以还是乖乖地将新章节送上。 你们不来点表示嘛。 第二十一章 你去死吧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话说,你被人欺负过吗?” 路琴微微抬头:“欺负?” 酒过三巡,她的语调里都带着些微醺的绵软,反应随着微微拖沓的语调缓了半拍,想了想,她缓缓地开口说道:“那要看什么算作欺负。印象里都是些无害的东西,比如说被同桌说我投他直尺当然他后来自己找到了。比如说被人在课本上贴便利贴写‘我是混蛋女支女’什么的。我当时也不太懂是什么意思,就直接撕了。” “嗯?”林义宸几乎是用鼻音发的声,“什么时候的事?” “小学四年级吧。”路琴想了想,“也就那个时候了,再早一点不太会写字,再往后就懂是什么意思了。” “女生的世界都这么可怕么……”面对路琴的无所谓,林义宸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突然有些后悔教带文科班了……” “你怎么知道贴便利贴的会是女生而不是男生呢?”路琴笑眯眯地反驳他,“比起我的辛酸史,我更关心你要讲的故事。” “你啊。”林义宸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管闲事的爱好从来就没有变过。” “还好意思说别人,快讲!” “……是。” …… 她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怪异。 耳边有些嘈杂,不知道是自己幻听还是真是出现过的。 若有若无的“要死了”“去死吧”“不如死了算了”的声音自她出现在教室的那一刻就不曾消失过,而且时间从不固定,有时是在人声鼎沸的晨读课上,有时是众人倒下补眠的课间,甚至还有在上课做练习讲义传下的那一刻。一如浴室里密密的水汽,层层地将她裹挟,又让她瞧不清方向。 有时在听见声音的瞬间,她会突然停止手上的动作。悄悄的环顾四周,却除了前后左右各顾各没有丝毫异常的众人,什么都没有发觉。 因为在晨读课上走神的时间过多,她甚至还被班主任明着暗着警告了好多次,每当她被班主任警告时,那如幽灵般的嗓音又会发出尖利的讥诮声,隐于众人的读书声中,却刚好能被她捕捉到。 然后她偷偷抬起头瞥了眼班主任,却不见他脸上有丝毫异常,仿佛完全不曾听见一般,还不忘斥责她一句:“看什么看!读书!” 她便只能低下头,当一切不曾发生过。 心里的烦躁却如丝袜上的孔一点点扩散,撩拨着她被高考扯得脆弱的心弦。 同桌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类型,除了读书上课做作业的其他时间就都用来睡觉,下课铃响的的时候趴下,上课铃响的时候爬起,没有给她丝毫沟通的空余时间。她和她的同桌的关系也并不很熟稔,同桌是几周前被班主任强行调到这里来的,之前虽然在一个班里,却没怎么说过话。而且同桌刚调来的那几天一直嚷着要调回去,发现无望之后便攀上了后座那个成绩最好的优等生,她向来看不惯同桌对优等生俯首帖耳的态度,三观不合之下两人平时也没什么交心的言语。 除了同桌,她还是有朋友的。她去找朋友倾诉,对方耐心地听她讲完这一切后,先是好言地说了一句“你想多了”,然后就开始大谈特谈谁谁谁考试又多了几分,从第几名上升到第几名,一直讲到上课铃响,原本就心塞的她愈发觉得胸闷了。 这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照例带着一沓厚厚的讲义过来,落实每天上课十分钟小练习的规定。讲义传下,落至她面前,她照例要去拿,许是因为新印的讲义合得紧,又许是她的刚出了手汗,总之手滑一时没取得下讲义,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 “不拿别拿!慢都慢死了!你怎么不去死的!” 她的手一颤,瞬间就将讲义丢给了同桌。同桌嘟哝了声,有些不满地拿了两张,丢给了后面。 咒骂声转瞬即逝,她埋下头对付着习题,只觉得乱了的心真的很难再静下来。 好在高三的课程大多是安眠曲,在英语老师念经似的念叨中,她昏昏欲睡却也忘了短短一瞬发生的不快,等清醒过来时,黑板上已经赫然写着要完成的的作业。有那么几行字她看不清楚,同桌又不在身侧,她顺口就转过头去问那位万事通的优等生:“texta是只要阅读呢还是要完成后面的练习?” 优等生正盯着课本,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问话,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不做就别做!烦都烦死了!” 她猛地一抬头,目光越过正要说话的优等生,直直地落在说话人的身上。 那人坐在优等生的后桌,一个人占了两张桌子,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依旧将报纸翻得“哗哗”响地做完形填空。 她觉得她目光如炬,对方却不以为意。丝毫不记得优等生回答了她的问题没有,她只是草草地谢过,转过了生。 一直在咒骂她的,是班里最为凶悍的女生。向来是逮谁骂谁,手里举着本薄薄的英语书就能把一个五大三粗的男生吓得往厕所里跑。虽然坐得不远,她却很少与她有交集,因为恐惧或者是别的什么,她不记得哪里得罪过她。 虽然,以前也有过推断,但她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摊上的是这样难办的事,对方张口闭口就是“死啊死”的,她知道这根本就是十分的厌恶,根本不是一件事情的道歉就可以解决的。知道真相的痛快和事实的残酷交织在一起,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该松一口气,还是将心沉得更低。 然后,她又对她的朋友讲了这件事。 她的朋友从厚厚的数学题集中抬起头,茫然地看了她一眼,嘀咕了一句“我怎么没有听到”,便又埋下了头,嘀咕的声音极低,似是自言自语,却不像是在回答她。 又同几个人说了,她们不是推说没听见,就是说自己相信对方不会做这样的事,她讪讪地望着低头做题的她们,苍凉的无力感覆上心头。 第二十二章 为什么不是幻听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隔一日,亦如此。 无论何时,只是稍稍的一个动作,魔音便穿耳而落,落在耳畔还反弹起来荡了荡,似是余音绕梁,大有三日不绝之势。她不再动手,只是推了推同桌,示意她把作业传了。她算是发现了,如果是她单独做什么,对方必然会开骂,若是搭上别人,对方就会避嫌般的停了。 不过总不能什么都交给同桌,即便摸清了规律,她依旧心烦得很。以至于吃饭时夹着米的筷子都直往鼻孔里戳,弄得她母亲看不下去了,用筷子轻轻敲了敲碗边:“喂喂……” 这么一敲一喊,她似是回过魂来,散了的眸光瞬间凝聚,连忙埋下头狠狠地扒了几口饭来掩饰自己的内心虚浮的尴尬,她的母亲却目光皎皎,没这么容易放过她:“怎么魂不守舍的?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她连忙用菜塞住口,示意母亲自己很忙,没空回答她的问题。她吃得急,长长的茼蒿来不及细嚼就被她强行咽下,瞬时便梗在喉中,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好一番囫囵地将茼蒿吞下肚,她不敢再胡闹,被噎得朦胧的泪眼楚楚望着她的母亲:“我只是在想月考的事……” “想月考什么?” “我成绩退步了。” 她小声地回答着,很明显的底气不足。 她的母亲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看得她的头将将要埋入碗中,才低低地叹了口气:“你这次月考是你入高中以来考得最好的一次,因为作文写得好因而分数特别高,上个星期你还很得意地说过,忘啦?” “那就是在担心期中考。” 她随口敷衍着,知道母亲也不会相信,但也应该能听出她不想回答的意思。 母亲挑眉,只是凛凛的一瞥,便让她觉察到了千钧的压力。自小到大,她最怕的便是母亲这种眼神,饶是有千言万语,只教她这么一瞥,便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了。心底的堆砌的阴郁对上母亲的压力,她心口一疼,抬起头来对上母亲的眼神,略略定了定权衡许久的心思,她快速地答道:“有人骂我,让我去死。” 她说完便住了嘴,依旧是扒了几口饭,动作却凶猛了很多,似是预料到了更为凶猛的后果。 果然,母亲声音沉了下来:“从来就听你说别人不好,这种话我才不信会是你们班的学生能骂出来的。” 埋怨的语气显而易见,她低着头,苦苦一笑,很快便敛了唇角。 先前她宁愿说拙劣的谎言打马虎眼也不肯说出实话就是因为她太了解她的母亲,这个从来都顺着她的母亲,只要听到两件事就已经会扎毛。 一个是她成绩退步。 另一个就是她说别人不好。 打小只要一回家说被谁欺负了,就会被母亲责骂――自己以为被欺负的从来就是不是真的被欺负了,哪怕是真的被欺负了也是因为自己犯了错得罪了别人,世界上的都是好人要是你做人没问题哪会有人看你不顺眼…… 这些话从小听到大,她一直奉为圣旨,哪怕实在并不敢苟同,为人处事上也是处处小心翼翼着,但总免不了各种烦心事,她却不敢回家说,只是一个人生生得吞咽了。 这次若不是母亲逼问,她想她是不会说的。 心头的万般无奈汇集于此,她绝望地闭上眼,十多年来母亲从未改过的台词在她耳边“嗡嗡嗡”着,竟比盛夏的蚊蝇还撩拨得人怒火丛生,几日承受的咒骂和此时的委屈交汇到一处,她被刺激到了极限,只觉得头脑中血气上涌,只听“嘭”的一声,她推到椅子陡然起身,还没等她母亲反应过来,便将手中的筷子愤然掷出,青木的筷子落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发出清越的声响,一下便将她母亲要说的话堵在了喉管里,怎生都说不出来。 “说够了吗?” 她冷冷地看着憋着话说不出的母亲,声音里是愤怒到极致的冷静,字字寒凉,恍若是谁含泪一笔一笔刻在青铜器上的金文,触不到丝毫温度。 她的母亲没想到一向恭顺的她发起怒来也是这般骇人,连摇头都忘记了。 “从小到大,但凡我被人欺负了,就是这假模假样的唱词,是不是忘了接下来要怎么说?我背给你听――说不定别人根本说的根本就不是你,或者是她心情不好顺口说了出来,放在心上就是你的不对!”她背着,怒极反笑,眼眶却在不经意间潮了,“有没有错一个字?嗯?我倒想问问你,哦,我一直都想问你了,我到底能做出怎样的错事让人追着骂我去死?我到底有多坏要让她在我做每件事都要骂我一句?我到底是十恶不赦什么地步让她恨我到这种地步?” “……可能就是她没口德。” 被她连问至此,她的母亲终于讪讪地答了一句。 “她没口德?那就不是我的错了。”她轻哼了声,将碗一推,“我吃完了。” 她的语气一软,她的母亲立即回过神来:“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发那么大火?说不定你说的咒骂也是因为你压力太大假想出来的呢?企沐中学是重点中学,照理说学生是不会那么没有素质的……” “停!” 她突然一吼,她的母亲知道她是真的怒了,终于不再出声。 重点中学? 有素质? 她冷冷地一笑,只觉得喉咙一痒。狠狠地咳了一声,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她连忙跑进洗手间,水池里的痰液中,带着屡屡红痕。 长长地叹了口气,母亲回过神后急急的话语仍在耳畔,虽然刺耳,比起那些阴阳怪气的咒骂却是实打实的,不似那些声音的虚无。 压力大听错了? 假想出来的? 她缓缓地咧唇,硬生生地扯出一抹微笑,眼眸里却,毫无笑意。 望着镜子里自己的笑容,似是掌心被扯开的伤口,浅浅的一道弧线,看得人生生地疼。她愣愣地看了许久,第一次希望自己真的得了幻听。 至少那样,还有治好的可能。 也好过,这永无休止的折磨。 第二十三章 完满的圆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他抹了抹额头。 明明没有出汗,他却觉得额头着实有些不自在。 心愿墙上密密麻麻的便利贴不外乎吃的、吃的、吃的…… 他突然觉得女生还是很好取悦的,至少要坐垫和暖手宝的奇葩并不多。 看归看,揭不揭是另一回事。好在女生们在贴完心愿后就一哄而散了,目前围着的是一群和他一样看热闹的男生,当然也有几个纯属重在参与的伸手随便撕了一张就跑开了,惊起猎猎的穿衣风让他愣是在风中凌乱。 他理了理其实没有怎么被风吹乱的头发,然后缓缓地放下手准备离开,别开目光的瞬间却被一张贴在边缘的纸给吸引住了注意力。 真的会有人贴在这种地方? 便利贴在墙纸边缘摇摇欲坠,背面的胶落了一半,但教人看到背后乌黑的一抹,很显然是贴了很久之后被人一把揭下顺手贴到这个鬼地方来的。 他有些于心不忍,不知是不忍纸条在风中颤颤飘零欲落,还是贴纸条的女生满腔热情等待有人实现她的心愿时还不知自己的愿望已经被人无情地扯下,徘徊在破碎的边缘。 被扯下再贴上去的便利贴卷在一起,正面看根本看不到上面的字。他懒懒地摊开纸张,心想要再是一个求巧克力的他就立即扔了。 哎呀…… 他打开一看。 不是。 还好不是。 甚至不是吃的东西。 “希望得到一本何夕的《达芬奇的陷阱》,学校一楼书店就有。” 《达芬奇的陷阱》? 他微微睁大眼睛。 那是什么玩意儿? 确定不是《达芬奇密码》? 事后他回忆起这件事时,总觉得自己会决定买下何夕的作品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个“呆萌”的妹纸将书名写错了的举动激发了他潜在意识里想要教育人的冲动。他承认,在意识到是对方写错了书名的瞬间,他是很想找对方好好聊聊的。 聊聊何夕。 再聊聊做人要严谨的问题。 但他当时没想这么深,他对着书名愣了片刻后,便下意识地向纸条上写明的书店走去。学校商业街上的书店大多集中在二楼,且都以卖盗版书和旧书居多。一楼的只有一家书店,向来出售正版书籍和各类杂志,甚至比中国邮政到的还要及时。 他很少买杂志,也不喜欢在学校里买书,因而即便书店离他的宿舍楼不远,甚至就在他天天买豆浆的店铺旁边,他都极少进去过。 书店面积不小,却开了扇极小的门。一进门左手边靠墙就是长长的杂志架子,右边依次三列书架铺开,放着厚厚的或时新或经典的书。他一本一本地找了过去,当看到夹杂在《人间失格》和《小王子》之间的《色彩心理学》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以这个书店书籍的排布是按首字音序排列的么? 但是在一开始也没看见什么《达芬奇的陷阱》啊…… 连何夕的影子都没瞧见…… 抬起头正要询问柜台前的店员,突然想到自己连正确的书名都不知道,顿时就感觉到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然后,他掏出了手机,开始百度。 被挤在一个旮旯里的小书店似是中国移动的信号也被挤掉了,他晃了晃手机许久才连上流量,网页刷得堪比龟速,让这个常年使用宽带的急性子觉得分外难耐。 终于,一行密密的小字在他眼前浮现…… 下一秒,他将手机锁屏,用低沉而又轻快的嗓音问道:“请问,何夕的《达尔文陷阱》在哪里?” === 跟母亲吵架并不能让她心情好起来,反倒更糟。即便是处在逆反期,她也极少跟母亲争执,这么一场撕逼,反倒教她生出几分懊丧情绪来。跟母亲道歉倒显得生分了,不道歉又显得她不懂事。话到嘴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要不能傻傻地杵在那里,她看了眼时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拿着东西就讪讪地赶往了校园。 十一之后就没了午休,她也不能再磨磨蹭蹭的。 学校里的生活一如既往,令人昏昏欲睡的课程,观点永远不一样的语文和数学老师,全国人名代表大会制度永远和反帝反封建交汇在一起。历史书下永远压着一张数学讲义,政治讲义下永远压着数不清的小抄。 她将历史书摊了摊,以遮住数学讲义上太过惹眼的正弦曲线,她虽然坐在靠墙的那一组,位置却是在走廊边上的,历史老师走来走去巡查的时候也是相当危险的。她将会做的题做完了,却又不想乖乖坐在教室里读书,便起身走向了教室外。 原以为是上课时间出来,不会遇上任何人,却不想还是和最不想遇见的人不期而遇了。 她,那个总是在她身后发出阴阳怪气咒骂的女生,如今,出现在她的正前方,和她在通往教室的唯一一条路上,不期而遇。 她顿了顿,没想到现实这么残酷。 对方离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是戴着眼镜明显可以清楚地辨认出彼此,她知道对方一定也认出了她来,步伐却丝毫不乱,显然是不想想让。 她想逃。 却不知是心头的不敢还是不甘阻止了她转过身。 她的脚步只是略略放缓了些,却依旧是在向前走的。对方迈着大步显然速度也很快,就这样,她俩的距离越来越近…… 她突然有些胆怯,生怕对方突然伸手对着她扇一耳光。 她虽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惹过对方,却对她的凶悍是深有了解的,突然掌掴人这种事,对方不是做不出来。距离越来越短,她的恐惧也愈来愈盛…… 终于,两人近在咫尺。 对方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是深深的不屑。她立即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准备应对对方所有的招数。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快要与她擦肩而过时突然向一侧绕了个大圈,似是避开最肮脏的东西一般远远地绕开了她。 她立即明白了。 对方是在用这种方式来表示对她从心底的鄙夷。 想也没想,她也向一侧远远绕开。若是从空中看来,两个女生在冷眼一瞥中画出了一个完满的圆。 第二十四章 我养你(含小剧场)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路琴耐心地听林义宸说完,趁他低头饮酒时才插了句话,“你说的那个女生是不是叫谢虹秋?” 林义宸抬起头,盘亘在眉眼间的凝重一寸一寸地褪去:“她果然来找你了。” “的确啊,托某人的洪福,她一进店就很内行地要我用一张牌帮她卜问吉凶。”路琴把盏直指林义宸,理得尖尖的指甲近得可以抵上他的下颚,“说,是不是你说了什么?” “哎……”林义宸被她杀气腾腾地一指,立即摆出无辜的表情,“我只不过说了你比较忙,又比较……比较喜欢直接,她就问我到哪里可以了解到塔罗牌,我就推荐了本书给她。可怜见的,她一定是翻了很久的书才找到这么一个省时省力直截了当的牌阵。” “小人难养!”路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举起高脚杯虚虚地做了个要敲林义宸脑袋的动作,林义宸也不躲,只眸光亮亮望着她,似是在看她是不是真的忍心敲他。高脚杯在碰到他的发梢前停住了,路琴撤回杯子,用纸巾擦了擦杯口:“多少天没洗头了,真怕脏了我的杯子。” 林义宸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那碎星般璀璨的耳环上,烛光映衬下,似是茕茕雪地的一抹樱桃红,耀得一室生辉。 某个人不好意思的时候耳垂会红…… 林义宸含笑表示自己记下了。 路琴只觉得林义宸的眼神有些怪异,虽然是盯着她的,眸光却没对上她的眼睛,甚至没有落在她面颊上。循着他的目光,路琴估摸着他瞅的方向,手轻轻地就攀上了她的耳垂。 然后,她摸到了烧红了的碳的温度…… 后知后觉的她终于意识到了林义宸发现了什么,但她只是分外淡定地放下手,开始对付一直搁在她面前的甜点,并从容地回归到了之前的话题:“你给我找了个内行过来不是诚心搅我生意么?就一张牌我还能灿个莲花出来?我可是按小时收费的……” 某人不好意思的时候还会故意表现地理直气壮。 林义宸暗自思忖着,以至于没听见她前面说的半截,隐隐约约落得个“按小时收费”,顺口就承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是按小时收费的?” “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路琴没懂,但她瞬间就脑补出高中老师常有的带学生的情况,粗粗地打量了几眼林义宸,她觉得他并不像是个需要这种补贴来维持生计的家伙,难不成是大势所趋不这么做就会被老师们瞧不起? 这么想着,她试探了问了句:“你也带学生?” 林义宸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过也万分庆幸路琴的神脑补竟完美地岔了过去,便顺口接上:“以前周末用来打发时间的,最近已经渐渐地推掉了。” 路琴汗。 别人眼里的肥差,在他看来就是打发时间的…… 林义宸瞥了眼,对她的表情很满意。 只是不知道能蛮多久呢。 这么想着,他的眼底染上几分怅然,配合上红酒慢饮,竟有几分萧索。路琴不知道他突然在凄怆个什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我知道你工资不高,以后我养你就是了。” 林义宸抬起头看着他,眸子上染上的薄薄的一层异样瞬间碎裂无痕,只有温暖无声地泛起,一层一层地暖了他的眸光,良久,他才低低地应着: “……好。” 路琴,谢谢。 谢谢你这份,心意。 === 一转眼期中考就在眼前。 过了双休就是考试的日子。 周五的时候考场座位表被贴在教室里。 她遥遥地望着哄哄闹闹围着看座位表的一群人,用笔支着头飞了个不屑的眼风。 又不是什么紧急的事,过个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被撕掉,何必急这一时呢。 她的同桌和她一样淡定,已经趴在一边睡着了。 五分钟后,人群悄悄散了去。她这才起身懒懒地要去看自己的座位表,却被人扯住了袖子。她低下头,却见她的同桌抬起了头,额头因为压得太久了而绯红一片。她立即明白了同桌的意思,应着:“我知道了,帮你看一下。” “嗯。”同桌点点头,又埋下了头。 36考场29号。 她一眼便看见了自己的名字以及后面的考场座位号。正要去找同桌的名字时,恰好瞥见一个人也是36考场的,且离她近得很。 只是浅浅一瞥,她迅速别开眼。 转身,回了座位。 她的同桌抬起头挑眉看向她,她答道:“35考场16号。” “谢谢。”同桌难得开了口,“不过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很久了,我实在忍不住了,不是针对你的,你不要有什么意见。” 她的心一沉。 嘴角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她故作轻快地回答:“你说吧。” “我每天很累,不想传作业,所以麻烦你让我早上好好休息,后面的人说你我回去跟她们讲,但是麻烦你还是在我睡觉的时候把作业传了,就是这样。” 同桌双手合十似是在恳求她一般,她听了这话,心里一惊,似是被一下踩住了脚背动弹不得,愣了一愣才应道:“好。” 同桌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声嘟囔着“后面的人我会去说的”就将自己埋入了书海。她怔怔地盯着前方,眼眸里是一片虚空,从未有过奇怪情绪一点一点地爬上了她的心间。 同桌的话说得并不好听。 哪有为了自己要睡觉就让别人天天传作业的? 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最后一句话上。 ……后面的人我会去说的。 她当然不信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同桌会为自己得罪最凶悍的女生,但心头还是莫名地暖了一暖。 她感动的是……真相。 这些日子来,家人也好,朋友也罢,一个个告诉她都是不存在天天咒骂她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纵然她坚信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却在这样的说不出是出于安慰还是避嫌的话语中渐渐迷失了自己,午夜梦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 终于有人说出了真相。 虽然那个人用的是最刻薄的话语,从头到尾都是自私的。 但她知道,此时只有最自私的话语才是最真实的。 人为了自己,都是真实而无伪的。 ==========================================小剧场时间======================================== 这几天的剧情有些严肃,我们来看些轻松的吧! #猫形记# 林义宸总说路琴傲娇,程度堪比喵星人。然后有一天早上醒来,路琴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成了一只喵。 习惯性地要扶额,当肉嘟嘟的猫爪碰到呆毛时,她终于意识到这种改变是无法回避的了。她出不了门,好容易找到一扇不曾关上的窗户跳了出去。 穿过了几天街道她才到了熟悉的店门口,原本几分钟的路程她走了好久才走到,唯一的优点就是体型变小了消耗的热量也小了。还没能她想到该怎么进店,就听到郁黎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我最讨厌猫了,快!出!去!” 路琴迅速地逃了,心里想着该找个什么理由扣郁黎的工资。 还没想清楚这个严肃的问题,她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她饿了。 难不成要她降低b格去和野猫抢吃的? 然后……她“嘭”得撞上了一根柱子。 抹了抹额头,她抬起头正要看看是什么,却见一张熟悉的脸向她压了过来。 林!义!宸! 她立即快速思考自己是该迅速跑掉还是喵喵叫几声来告诉他自己其实认识他,下一秒,她就被对方提着后颈温柔地拎了起来抱在怀中。 “还是你这个样子抱住你最好呢。”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出你来。】 然后…… 路琴醒了。 她趴在她店长室的桌子上睡着了,这才想起林义宸好像已经临时出国一个星期了。 【真的不想醒来呢。】 ===========================================小剧场时间结束=================================== 虽然没有加更,但是小剧场也是很有爱的啦。大家不要客气地把礼物红包丢过来吧! 第二十五章 梦碎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不过……同桌她刚刚提到了什么? 她们…… 除了那个凶悍女,还会有谁? 是真的别有玄机还是同桌信口的一言? 她不知,却也不好再问同桌,只能默默地拿起一本语文书,对着课文有气无力得地哼了两声。 刚刚课代表说了,这节语文课老师不来了,让自己读书。 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凡是遇到这种情况,班里一定吵闹得不像话,嘈嘈切切绝不是读书的声音。 反倒是闲聊。 她抽出压在语文书下的数学讲义,开始艰辛的刷题历程。在嘈杂的环境里写作业是她必备技能,起初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只是渐渐地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为什么会觉得有人在讨论自己? 这么想着,她自嘲地一笑。 果然是神经过敏,刚刚确认了真的有人在咒骂自己,就真的把全世界的人都急着当坏人了,除了那位聒噪的凶悍女,班里其他人还是很不错的,比如身后的那位…… 她的思绪戛然而止,只因为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居然跟她一个考场!” 声音来自她的后方,来自她刚刚夸赞过的人。 在说谁…… “我就坐在她附近!” 她听着对方极力压低的声音,只觉得心口疼得不像话,似是一点一点地在裂开一般。 “她坐你前面还是后面哦……” 这是那位凶悍女的声音。 后座:“天知道,我是26号,她29号,要看位置怎么排。” 此时她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她们在谈论的是自己。 抹了把脸,她知道无论对方是想让自己听见还是不想让自己听见,她都不可以表现出任何异样。她刚刚去看考场座位表时,看到跟她同考场的也的确就是她的后座,本还想等下课后跟后座讨论一下一起去考场的事,没想到梦想破碎得那么快。 不过,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期待的。 她期待她的后座只是在敷衍那个凶悍女,并不是打心眼里讨厌她。 死死地抿住嘴唇,她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异样。 只听得凶悍女叹了口气,问道:“你知道我在说谁吗?” 她的心里没来由地一喜。 莫不成…… 后座反问:“你说的是谁?” “你前面那个。” 凶悍女的回答并没有给她太大的情感起伏,毕竟就凶悍女三句不离骂她的趋势,时时砢碜她也不奇怪,她倒是比较好奇后座的回答。 心底里还是希望后座会否认的。 但是对方没有。 后座只是送了口气般轻松地答道:“我说的也是她。” 她听到了两人达成共识般的笑声。 她的心随着笑声一寸寸地碎裂。 绝望中,她闭上了眼,两行清泪眼睑掩不住,夺眶而出。 如果她向来跟后座形同陌路或者根本不熟悉,后座被凶悍女影响同化,她想她是不会那么难过的。 偏偏,仿佛还是不久前,她、后座还有后座的同桌——那位优等生,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关系亲密得融不进第三个人。 那时的三人各有志向,却是那般契合。 优等生说她以后要步入政坛,从此步步青云扶摇直上,以胸中之丘壑筑绝世之权谋,大笔一挥就是风云猎猎。 后座说她以后的梦想是经商,无论三人到达如何境地,她们最起码有钱财最为保障;无论是居家还是客旅,都衣食无忧居必有所。 她说她成不了大事,入不了政坛来不了商战,她只希望自己能读中医,不求悬壶济世,只求能保三人无病无灾一世永安。 她们幻想过她们以后的居所,从国内到国外,最后定在了英伦的爱丁堡。盘踞在高高悬崖上的古堡,整座城市的风格就如它的名字一般森严肃穆。她们希望在爱丁堡的城郊有一所属于她们的城堡,那里的壁炉总在最寒冷的季节里燃着熊熊烈火,用温暖驱走每一寸寒冷与潮湿;那里的室内永远恒温在25度,那个最让人舒服的温度里有着最适宜的湿度,到她们生命凋零的时刻都不会改变。 她平日里除了学习外,还喜欢舞文弄墨,码些酸溜溜的文写些酸溜溜的诗,在三个决定以后要一直在一起后,就随手仿叶芝的《当你老了》涂了一首《当我们老了》,其中的幻想颇有几分大胆,但三个人都很喜欢。 后座平时总是捧着蜂蜜柚子茶缩在一角,因为胃痛总不能完全舒展开。对任何事都有独到看法的她总会静静地听着她和优等生的对话,然后加入自己的评论。 优等生则以见识广博著称,无论说什么都能跟你接上。她也很喜欢跟优等生谈论世事,很多事都会先过问对方的看法,然后为之惊叹。 那时的她们真的很好很好。 好到连她向来不问窗外事的同桌都感慨“我真羡慕你们三个那么好”。 本以为她们会一直好下去的她,却陡然觉察到了事情在她不经意间都换作他样,当年绝好年华里许下的诚意的诺言,不过是他人口中耻于提及的笑谈。 她引以为豪的梦想不过是年少无知的轻狂。 她曾以为的意气风发不过是他们眼中的愚蠢。 她借给她们阅读的她最喜欢的杂志,不过是她们无聊时的消遣,顺带嘲讽她的工具。 这一切,不知从何时开始,却被她如今才得知。 原以为是后座敷衍的话语在后座冰冷的语调中彻底粉碎了她自我安慰的幻象,那的确是后座惯常对于厌恶人的语气——凉薄、冷嘲、不屑一顾、不可一世。渗透进灵魂的厌恶,连装都装不出来。 眼角的泪,终于落到了桌上。 她闭着眼,都可以想象对方的神情。 的确,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她的后座,曾经的她见多了那样冷酷的神情,却不知终有一日,这样的冷心冷情,会落到她的身上。 缓缓地睁开眼,睫毛震颤,又是一滴泪珠滚落。她盯着桌上的那几抹晶莹,突然有些庆幸,即便是那样的情景。 那位优等生,还是一言不发的。 第二十六章 恶心的感觉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期中考总算是熬过去了,考场上那位后座依旧是坐她后面。许是眼不见为净在起作用,许是她真的心灰意冷,无论如何这教她的心里好过了许多,期中考的成绩虽然不是很让人满意,但也凑合,在班里她也就渐渐地比了耳目,不再管剩余的事。 期中考之后就是分自主招生名额的时候。她成绩平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偶然冒出头的一次月考自然不足以让她冲入校方给名额的第一梯队,她又不愿意厚着脸皮让家长去帮她要名额,于是就抱着“各位安好,我且鼓掌”的心态看着优等生每天晚自习都消失在教室,赶赴别的教室参加自主招生补习。 然后等快下晚自习的时候匆匆赶回来。 说来也怪,自从优等生不在后,大家也消停了一会儿。平日里晚自习前一定要召开的“谢虹秋批判大会”也不召开了,仿佛少了一个人就像是被抽去了主心骨一般,想来也是,优等生的存在本就是用来凝聚众人的,一旦她不存在了,所有人聚在一起也就没有了底气,有怨气还不如找个角落吐口唾沫来得有效。 于是,她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舒坦日子。 其实,这个很长一段时间确切地说,是两个星期。 这两个星期,她安静了很多,也想了很多。后来觉得还是优等生对她最好,自始至终,不曾受后座和凶悍女的影响,虽然态度跟以前比有些冷冷的,但无论如何对着整天说自己坏话的两个人多少都会受点影响的不是?只要不是从心底里去厌恶她,跟着一群人去打击她,她心里便总觉得是温暖的。 这么想着,她心底的小文艺便又在蠢蠢欲动。 她想,等高考过了……或者不那么久远,就等寒假的时候,她来写一篇《谢谢你借我一个冬天的温暖》的日志,来祝福优等生在参加自主招生考试时所向披靡。虽然不知道优等生对这篇日志是会嗤之以鼻还是平平看过,但只要她的心意到了,相信对方也一定能感觉到她发自心底的善意。 无论如何,无害的便是了。 这么想着,她都温暖了起来,突然觉得被他人狠狠地抛弃再一脚踹入深谷时,有那么一个人虽然没能拉她出深渊,却也为她拨开头顶遮住阳光的稻草,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不啻于绝望中给人的深深希望。 至于为什么没拉她出深渊……每个人都没有要去拯救别人的义务不是? 她就这么美滋滋的,仿佛回到了大家都对她很好的时候。连好友时常拉着她抱怨没能得到自主招生名额时,她都能好言好语地劝慰着,也不似之前一般觉得心烦意乱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短暂。 有一日,有两节连上的语文课正好是二三两节,中间有大课间要用来跑操,语文老师两节课时间都用来播放《感动中国》的视频,这在高三教学中是极为罕见的。尤其是她身后的一群人,向来对这位语文老师是极有意见的,咂咂嘴表示了狠狠地不屑,然后淡定的拿出了数学讲义,在语文老师关掉灯的瞬间,又用“嗤”和“哼”这样的语气词给自己的愤怒作了结尾。 她很淡定。 这种事情她一向很淡定。 况且她从来也就不喜欢做数学作业,有个机会放松下不要白不要。《感动中国》的直播她从来赶不上,因此在看了一半下课时,她还在思考下面会是怎样的人物感动了中国。 她边想边往外面走,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好友在她身后拼命地喊她…… 好在,她的好友是个有耐心的,跑完操之后直接拦住了她,把她拖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用极端严肃的语气对她说道:“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一直没敢对你说,你保证你听到之后不说出去,我就告诉你。” 她一路被拽过来,在风中凌乱还来不及回头,胡乱地发了个誓,便等着好友赶紧说完她赶紧回教室坐着。 好友拨过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阿汐听到苏姐对包子说她讨厌你。” 这句话没有没尾的,她却立即懂了。 阿汐是好友的同桌,也属于班里成绩最好的那一圈人。包子亦然,跟她略熟,却因为位置隔得远懒得继续来往了。 而苏姐。 苏念安。 那位一直静静地看着她被辱骂的优等生。 那位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却也渐渐对她冷了态度的优等生。 那位早上还让她觉得温暖,此时便是透骨寒凉的优等生。 那位在面上从来不表现出来,给了她希望又让她绝望的优等生。 嘴角缓缓地扯起一抹苦笑。 苏念安在班里一直很有威望,在同龄人里又算年龄较大的,因而大家都尊称她一声“苏姐”。 的确,苏念安是大家的苏姐,不是她一个人的。 在大家讨厌她的时候,苏念安能不直截了当的表现出对她的厌恶,平心而论,已经很好了。 至于温暖,至于希望。 不过全然是她自己一个人的臆想罢了。 别人从来只是表现了对她人格的尊重而已。 从来不曾想过要发自内心地对她有所不同。 一切不过是她自己心情太糟而寻求的虚假的安慰罢了。 她,有什么资格去怪苏念安? 缓缓地转过身,她一个踉跄,好友伸手去扶,她低下头要站稳,两人手与眼相碰,好友的手上,满是潮漉漉的泪水。 幻想破碎的时候,真相也是很伤人的。 回到教室,她的同桌看到了她满脸的泪痕,有些诧异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她抹了把脸,“刚才好友告诉我了一件伤心的事。” “哦……”同桌缓缓地应道,“我还以为你是看《感动中国》感动得哭了呢。” “我的泪点挺高的。” “我想也是。” 她拭干了眼角的泪,突然想起自己有一本杂志还在苏念安身边,以前关系好的时候她总会把开没看过的新杂志先孝敬苏念安,此时算算也差不多是拿回的时候了。等眼眶里的红色完全消去后,她转过头对苏念安说道:“苏姐,我的杂志呢?” “哦。”苏念安想了想,“被我带回家了,明天给你。” “……好。”她缓缓地扯出一抹笑意,目光越过苏念安落在她身后的位置上。那个位置上坐着全班公认的最凶悍的女生,此时正静静地翻着一本封面被折出深深印痕的杂志。 她的杂志。 慢慢地转过身,她只觉得胃里有什么在翻滚。 恶心的感觉。 第二十七章 人生不相见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出门时,天色全黑。路琴拢了拢大衣的领子,仍旧割不断扑面的寒风。脱下健身房提供的拖鞋,将双脚塞入厚厚的羊毛靴中,细密柔和的纤维包裹住她脚掌的瞬间,她感觉到整个人都像是新生了一般。 就是拉拉链时站不稳啊…… 她这么想着,正将挂在右肩的包褪下准备挪到左边,便被一人恰到好处地接住了。路琴偏过头,却见是包裹在黑色风衣里的林义宸。见惯了西装革履的他,突然想起来他一贯是很喜欢这种很显他颀长身材的a字型风衣的。 顺手就搭上了他的手肘,路琴很顺利地穿好靴子后才直起身问他:“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还没等他回答,她便俏皮地补充了一句:“不准说路过。” 林义宸勾起手指轻轻地赏了她个麻栗子:“来接你的,成了吧?” “成。”路琴笑望着林义宸,却见他的围巾围得不够平整,伸手就去帮他理好。白皙的削葱指灵巧地将墨色的围巾的翻平,一楼店铺的灯火映亮了二楼的夜,映出她的指尖温润如珠晖。林义宸缓缓地伸出手,一根一根指节地攀附上她的手背,将她的手紧紧地笼住。 许是刚刚运动过,她的手比平常要柔软温热上许多。路琴略略地一顿,然后也很慢地松开他的手,补偿性地挎上他的胳膊:“土豪,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 “比如说,你虽然把谢虹秋的故事都讲给我听了,但事实上你消失的那一个月里并没有在处理她的事,所以你在做什么?比如说,你买的书为什么由别人送给我了?” “第一个嘛,你应该猜得到,虽然我没怎么提。” “自主招生单独培训的事?” “聪明。” 路琴撇了撇嘴。 这点事都猜不出姐姐就白在企沐呆了三年。 她也不说话,就等林义宸回答她的第二个问题。 林义宸看着她亮如启明的眸子,突然低低地叹了口气:“我其实也是才知道的,就在光棍节那天。” 四年前的光棍节,他摘下了她写的心愿,却交给了别人传递。原以为是推掉了难得的好奇与玩笑,却不知是命运的擦肩而过。 之后的三年里,他都因为不能亲手摘下路琴的心愿而感到惋惜。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憾恨那不经思考的一瞬。 那时的他,拿着书回到寝室,便利贴夹在书的扉页,恰好被室友碰见,顺口就问了句他为什么买书。 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还是如实答了:“女生节,随便摘了一张。” 为这种事情,犯不着费心思去想谎言。 室友一下子就喷了:“你还需要用这个方式去找女票?你从情书里随便挑一封答应就成了。这种机会,还是让给我吧。” 他想了想,的确也就是当个游戏玩着的,真要让他和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生见面,好像还真有些难度,随手就把书递给了室友。 室友没接:“你随便写张卡片,我放在礼品袋里,也好显得有点文化。” 他瞥了眼室友:“那你怎么不写?” 室友不语,他却立即明白了。 有些人的字啊……真的不是可以拿出手的类型。 手头正好有一张在广场做活动时被人塞的卡片,好像是什么三行情书比赛。他向来是不会参加的,不过此时看来图案还是蛮应景的――满天星辰,很有点秒速五厘米的唯美画风。 他顺手就写了五个字:人生不相见。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共此烛灯光。 他当时想的是,女生嘛,多少都是有些喜欢诗词的,起码能看到一句脑补出这四句来。如果不能也没关系,至少这五个字也还是很有意境的,和后面的图案很搭。 当然想到这五个字还有别的原因。 不过他想,对方可能不知道。 既然连书名都没写得对,很有可能就是在书店里看了一眼觉得有意思但又没有必要买,想必对于作者是不太了解的。 这么想着,他就这么把书交了出去。 没有意识到这对于平时懒于在琐碎事情上深究的他来说已经太过反常了。 后来他回忆起这件事时,也觉得自己那时太过反常,但总是一笑而过不了了之。 直到事情水落石出之时,才知道,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又叫,缘分。 后来室友去见了那个女生,据说真的是学文科的,长得算是清秀,但称不上美女。先是谦和地道歉自己写错了书名给对方带来麻烦云云,在看到那张卡片时,只是浅浅地一笑,问了句“是不是很经常看科幻”。 室友不明白其中的奥妙,只是挠了挠头说自己是随便扯了一张,对科幻没有太多研究,对古诗词倒是略通一些。 那个女生依旧只是笑笑,聊了些日常,也没往古诗词上绕。 不知是对诗词没兴趣,还是看出了对方是想找个台阶下。 室友请那位女生喝了奶茶,又把她送回寝室,互留了qq,却极少联系。听室友说了这些,虽然对那位女生稍稍起了些兴趣,却也没有好奇到去问女生的姓名。 后来室友也有了女票,这件事,便真的不了了之了。 时至今日,重新翻出,不知是喜是悲。 路琴听完,倒是先笑了:“这可真是巧了,古代有红叶题诗,今有你书中题词。” “可惜题的不是自己的词。”林义宸的语气里当真是染上了惋惜的。 路琴偏头见他眉宇间的懊悔,伸手便为他抚平了:“说实话,比起《达尔文陷阱》,我更喜欢何夕的《人生不相见》。也正是因为看了《人生不相见》,我才知道杜甫的那首《赠卫八处士》。”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好在,我们依旧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了。 不然,当真只能叹一句世事两茫茫。 林义宸突然感觉掌间一抹冰凉,低下头才发现是路琴塞在他手中的,他曾经亲手写下的那张卡片,纸张泛黄,字迹如新。 你留下的一笔一墨,或随年华老去而被遗忘。 我亦将永世珍藏。 第二十八章 我们来谈谈人生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你还留着呢。”林义宸低低地笑着,将卡片放在贴心口的口袋里,用心口的温度一寸寸地温暖冰凉的卡片。 路琴只是微微仰头望着他。 她从来都是不习惯仰望的。但是她的身材算不得高挑,每每看比自己高的便会带了些斜睨,只有真的让她愿意仰视的人,她才会仰起头来看。 林义宸顺手拍了拍她的头:“我这次可是照顾了你生意的。” “谢虹秋要来找我谈人生了?” “她今天来找我,问这个时候能不能换班级。”林义宸正说着,突然松开挎着路琴胳膊的臂膀,在她微微愕然的时候趁势扣上她的指,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手塞进上衣的口袋中,捂热她渐凉的手背。 路琴心头一热,语气却还是平静的:“你怎么回答的?” “实话实说,不能。” 这倒是林义宸的作风。 也就是跟路琴的说话时为了有趣染了点拐弯抹角的作风,其他时候永远都是直截了当的,也不知道这样的风格碎了多少玻璃心。 这么想着,路琴倒有些担心那个在班里被孤立还被无良教师打回的少女:“然后你于心不忍就让她来找我了?” “不……”林义宸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路琴扫了眼他暗窘的模样,心想谢虹秋搞不好也是个妙人,竟能让林义宸都语塞至此。她也不急,深深地吸了口冬夜微冷的空气,静静地等待他组织语言。 林义宸也没停顿太久,只是音量陡然降低了很多:“她说,她知道她可以找你。但是如果我对她袖手旁观的话,她就不告诉我关于你的秘密。” “关于我的秘密?”路琴失笑,“我能有什么秘密。” “她当然没详细说,看我不相信她,她就说了一些。”林义宸渐渐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似笑非笑地转向路琴,“她说她们班的数学老师有次跟一个已经毕业的来找他的学生交谈时提到了你,模样上很惋惜的样子。而来找她们班数学老师的,是个年轻的男人。” “她们班数学老师……”路琴缓缓地吸了口凉气,只觉得曾经深藏在心底的某些东西正在蠢蠢欲动似要破茧而出,“……姓,什么?” 末尾的三个字说得尤为艰难,她甚至不敢问全名,只好靠个姓氏含含糊糊地混过去。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姓黄。”林义宸看着路琴,将她面上一丝一毫的变化都尽收眼底,这样的变化虽然突然,却让他感到熟悉。 从医院回来的那晚,地下车库里,她也是这样突然地就冷了表情,突然地就褪尽了面上所有的血色。 他想,即便是此刻,她依旧不见得就肯说出口。 但他知道,离真相到来的时候,只怕是越来越近了。 被紧握的指尖隐隐有些颤抖,林义宸只是轻轻地抚上,试图让她放松下来。 路琴却颤抖地更厉害。 眼看着就要到她家楼下,她突然抽离林义宸握住的手,飞快地道了句“我家到了,再见”就赶忙跑开了。 林义宸没有去追。 他只是看着她的背影。 月光落在他俩之间的地面上,一道银白似是一道深沟。 他不知道,她心里的沟壑,是不是也如此之深。 === 已经占卜过一次的谢虹秋自然对彼岸空不会陌生。 上次,她也是坐在这里,被夕阳融融地裹挟着,以近乎极端虔诚的态度抽出了似乎预示了她未来命运的那张牌。 然后,掀开。 塔,正位。 路琴跟林义宸说一张牌占卜让她无法解牌解到一小时然后多收费是假的。 谢虹秋根本就没有要她解牌。 看到牌的瞬间,谢虹秋就伸出手做了个教路琴噤声的动作,然后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细细地瞅了瞅那张牌,缓缓地说了两个字:“毁灭。” 路琴点点头,表示她说得很对。 谢虹秋伸出的食指还抵在她面前,虽然没有碰到她的嘴唇,却也是个极大地威慑。没有谢虹秋的许可,路琴不敢随便说话。 真是个强势的丫头。 路琴默默地想。 上来就要考验我的水准。 她心里一定很着急。 “所以你现在还有别的要说的吗?”谢虹秋撤回手,一脸不信任地看向路琴。 路琴点头:“当然,比如说你这么用手指着我很不礼貌。” 谢虹秋气结。 路琴无辜地望着她,装天然呆:“怎么我说错了吗?” 对于急切到没有理智的小孩,路琴从来都不介意让他们先一拳打到棉花里后再狠狠地回揍回去,顺便踹上一脚就更好了。 愤怒的人都是没有理智的,打一顿就醒了。 路琴从不拒绝正当使用暴力的权利。 谢虹秋说不出话来,只是摇摇头,显然被路琴的两句话憋出内伤。 “塔,毁灭。”路琴轻轻敲了敲桌面,“说得很对,至少它牌面上的意思是这样的。不过,这张牌对应的传说是巴别塔,所以我一直认为在处理人际关系上,它有欠沟通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和那些人沟通?” 谢虹秋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些人,谁?”路琴的眼眸上泛起一层迷茫,但事实上,她隐隐猜到是什么人。 ……拒接表白的男神。 ……屡屡烦人的**丝。 ……相互嫉妒的对手。 ……反目成仇的闺蜜。 ……从没好过的对头。 这些学校里最容易发生的闹心事,真不知道哪个属于面前人。 “那你指的是什么欠沟通?” “你和我欠沟通。”路琴稍微向后欠了欠身,习惯性地端起她的马克杯,“塔罗牌的指引从来都是建立在良好的沟通和相互交流上的,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跟你解牌?” “真正厉害的人什么都不知道都能说对。” “那你去找他们吧。”路琴平静地拨了拨马克杯盖,觉得木质的杯盖碰上瓷杯的声音也是不错的,“什么都不知道还能道出你心事的是神迹,我这里不出神迹,只有心灵的指引。” “你……”谢虹秋怒极反笑,“好,过两天就会有人来告诉你我的一切,我看你就算舌灿莲花能不能说出个什么!” “哦……”路琴抿了口温热的咖啡,“下回来的时候记得带钱结账。” 第二十九章 人生不破不立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上回甩甩袖子就这么走了,这次再来,谢虹秋突然多了几分犹豫,生怕路琴狠狠地鄙视她。倒是出店长室的路琴远远地就瞧见了她:“来了?” “嗯。”谢虹秋点了点头,神情也稍稍放松了些,“你都知道了?” “比你想象的要知道得多。”路琴随手招呼她在一边坐下,“占卜的话要走流程预约,我们只是聊聊。” 要是往常,谢虹秋听到她这么不把自己的问题当回事,定然又会发急。但此时不知是真的被路琴柔和的语气感染,还是隐隐觉得对方能够给自己解惑,她只是点了点头,顺从地在靠窗位置坐了下来。路琴特意挑的是看不到学校的窗边,谢虹秋支着头看向窗外时,只觉得远离了学校的街道看上去也顺眼了很多。 路琴也不打扰她,只是为她斟上一壶苦荞。谢虹秋瞥了她一眼:“咖啡店里还有茶?” “这是我平时喝的。”路琴缓缓地为自己斟上一杯,“在外地上大学的时候,大家都穷,每次外出吃火锅舍得点菜舍不得点饮料,就一壶苦荞几个人分着分着分到火锅吃完。回来之后,和人聊天不提一壶苦荞,就觉得少了点什么。” “原来如此。”谢虹秋端起茶杯,苦荞不曾入口就有清香泛起,轻轻呷了口,只觉得齿间留香,“听说店长以前也是企沐的学生,远走他乡去上大学不会觉得舍不得吗?” “不会。”路琴摇了摇头,“当年远走他乡,是我的一个愿望。” “为什么?” “这很奇怪么?”路琴露出茫然地神情,“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有人问我有没有后悔当时的离家,我也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我明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在你们看来就是一种需要后悔的举动。” “这是当然的。”谢虹秋将杯子一搁,“首先路途遥远交通不方便,其次家人不在身边每个帮衬的多不好,再次到一个新的地方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包括交朋友……” 她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抬起头但见路琴眸光中泛起浅浅的笑意,突然低低地“啊”了一声。 路琴点头、微笑,像是打了个圆满的哑谜。 谢虹秋也很快就冷静下来:“所以你是支持我换班级的了?” 她早就隐隐听说了路琴跟林义宸的关系,原本担心路琴会成为林义宸的说客,但此时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不。”路琴摇头,“你想多了。我只问你,为什么需要重新交朋友?” “因为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为什么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就要交新的朋友?” “因为从前的关系断掉了。” “为什么从前的关系会断掉?现在的通讯那么发达。” “因为路途遥远,即便天天用通讯工具联系也比不上天天见面。” “bingo。”路琴打了个响指,“综上所述,朋友断绝是因为在不刻意保持联系的情况下又不能天天见面而造成的。那么我问你,换了班级就能让你见不到她们了吗?” “至少不在一个班了。” “你们还在一个楼层,每天跑操的时候甚至都是一前一后的。” “至少听不到她们说话了。” “你怕她们议论不怕别的人议论吗?中途转班,很多人都会好奇各中原因的。” “那些人跟我没什么关系……”谢虹秋再次话说到一半捂住了自己的嘴,满是愕然地眼眸里写着“上当了”。 路琴依旧带着柔和的笑意看着她,吐字清晰:“人生不破不立,和她们断绝关系,你真的准备好了么?” 谢虹秋盯着她的眼眸,陡然想起那张电闪雷鸣中有两人骤然落下的高塔,清晰地牌义在她脑海中破开混沌,直入眼前。 毁灭。 彻底的决裂。 如果说逆位的塔还能用暴风雨前的平静来为她营造出苟延残喘之势,那正位的塔,便将摇摇倾塌的现实陈列到她面前,只等着她轻轻一推,换得那一声的轰然。 她清晰地听见了,她脑海中紧绷的那根线,豁然断开的声响。 晃了晃,谢虹秋费了些力气才让自己坐稳,眼神迷离,似是走进了谢绝他人的梦境。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嗓音低哑地回答: “……好。” 路琴抬眼,微微坐正:“你可以先回去了,还有的事,我们下次再谈。” “下次。” “是啊,下次。”路琴起身送客,面上渐渐浮现起只有她能懂的笑意,仿佛那刚刚被拨开的迷雾只在瞬息便已回复原样,而清明的日光,正隐于其后,只等它自己透云而出。 “下次,我们来聊聊,你该跟谁,决裂。” …… 送走谢虹秋,路琴才又钻回了她的店长室,那里有个家伙已经占着她的位置好久了,看到她来都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让我。”路琴对着坐她的位置喝她的咖啡看她的杂志还把活丢给她的林义宸没有丝毫好脸色,挥挥手像驱赶那么什么似的。 林义宸把看了一半的杂志反扣在桌上,指了指自己的腿。 路琴瞬间红了脸,声音里带了几分嗔怒:“起开!” 林义宸摊了摊手,对她不吃这套表示十分遗憾,然后悠然地起身让座,却在她要坐下的瞬间揽住了她:“听说某人后悔远走他乡去上大学?” “是啊。”路琴已经习惯了他的动手动脚,俏皮地回答,“我突然觉得还是这里好,男人都腼腆规矩,不及你那边民风纯朴开放。” “如果守规矩能让你乖乖听话,谁愿意这般费力气地无赖呢。”林义宸的食指抵着路琴的下颚,他以前并不喜欢这样强势的动作,有一次发现路琴跟郁黎开玩笑时用了一次,突然觉得还是有几分意思的,“话说,那些问你有没有后悔的人,一定是因为不知道你到了那里可以遇到我,你还不赶紧把我介绍给他们认识认识?” 路琴一拳砸在他心口上:“等你什么时候不这么自恋了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让他们知道我认识你,否则他们会觉得我没有眼光的。” “个人以为,他们会觉得这是你最后眼光的时候。” “ok,没改掉自恋前慢走不送谢谢拒绝详谈最终解释权归路琴所有。” “……” 第三十章 回忆(含小剧场)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夕阳碎了一地的金色,晚餐后食堂外的那条小道,鹅卵石带着日照留下后的余温。耳边是少年的低语,少女却将目光别向另一边,那里是深深的地下车库,自少女骑车上学起,便是每日必到的场所。突然回头对少年一笑,少女拐入了车库。 少年愣了愣,反应过来,跟着她走了下去。 天不曾暗透,车库里却是一贯的黑。夕阳的余晖透过接地一排小小地窗洒进来,落在少女的车上。少女单手推着车,另一手大方地递给少年。 少年面上还带着不甚习惯的神情,只是认真地用不宽的手掌仔细地包裹住少女纤细的五指,偏头看见少女单手将车推上了长长的斜坡。 她的肩头很吃力,却极力稳住了。少年笨嘴拙舌地不知该如何帮忙,只是闻讯地望向少女。少女看出他眸光里的不安,依旧是温和地笑着,示意他安心。少年也只得稍稍放下心来,好在斜坡虽长但也将将到了尽头,自行车上平地的那一刻,少女舒了口气,少年也松了口气。 刚刚走过的车库,阳光忽明忽暗,就像是走在正午的林荫道下,仿佛一个或明或昧的梦境,不经意就揉碎在匆匆路过的脚步间。 如果能早点陪她上下学的话,会不会就这么尴尬了呢? 少年这么想着,当然心里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以后这条路,可能也不会再和她一起走过了。 这是高考之后的返校,他忍了三年的爱恋在此时才终于找到了宣告的时间。 费了一番功夫把她约出来,对着她略略迷茫地可爱表情,他踌躇了许久,才双手一把按住她的肩,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喜欢,你。” 然后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连按在少女肩头的双手都忘了要收下去,只是愣愣地盯着少女的脸庞,看着她的神情从迷茫变成带有些小娇羞的迷茫,只等她的脸红得堪比天上的日头,这才等来她缓缓说出的一个字:“好。” 这一个字的应答,他似乎等了一个世纪。 只有他知道,他真正地等她等了三年。 这三年里他从注意到她到无时无刻不在想她经历了怎样的过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等到她的应答后,下一秒就将她紧紧地搂住,感觉着她的身体从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得僵硬到适应下来后一点一点地柔软。 然后就听见少女低低地笑声:“抱这么紧做什么,我又不会跑掉。” 少年这才笨拙地放开她,有换得她的低笑。 她笑起来可真好看。 少年呆呆地想,不由自主地问出一句话:“琴,我们就会这样一直一直下去,对吧?” “对……不对!” 路琴猛地从梦中惊醒。 屋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只有她惊醒的急促的呼吸声。 下意识地按下床头的手机,却对着上面显示的时间愣住了。 3:00。 凌晨三点。 路琴向来是不相信灵异的。 除了一个说法。 那是她母亲从小告诉过她的:如果在凌晨三点钟被梦惊醒,那么那个梦不说会成真,一定是有说法的。 她一向都是睡到天亮的,原本对这个说法不以为意,但此刻想起,却觉得浑身上下透骨寒凉。 想都没想,她拨通了一个号码。 熟悉的彩铃响起……路琴听着彩铃,心里隐隐地不安。 这个时候打电话做什么呢? 大半夜地把他吵起来就是因为自己做了个噩梦? 又听着彩铃不断通话没有丝毫被接通的趋势,路琴又迷迷糊糊地有些放下心来。 没听到……没听到也好,省得他接了彼此都尴尬。 正准备挂断通话,手机里却突然传出了声音:“喂?” 路琴一惊,声音颤抖地答:“喂,我……” “做噩梦了?”林义宸的声音里丝毫听不出被吵醒的不悦,反倒安稳得似是一片镜湖,让路琴绷得紧紧的心渐渐放松下来:“是……很糟糕的一个梦。” “那怎么办呢?”林义宸很是为难,“要不你开门,我过来抱你睡一晚?” “滚……”路琴终于露出了笑容,林义宸特有的无赖总能让她觉得心安。 “心情好些了没?” “嗯……”她低低地应答,带有些鼻音的乖巧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林义宸也不例外:“不过我可睡不着了,要不我过来,你安慰我?” “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睡不着,要不赏个晚安吻?” “呣……”路琴低下头,对着手机屏幕低低地一吻,林义宸似是有感觉一般,也沉默不语。不知过了多久,路琴抬起头:“你在做什么?” “感受你。” “怎么个感受法?” “把脸的贴在屏幕上就能感觉到了……” 路琴闭上眼想象着他把脸贴着屏幕的傻样,突然扑哧一笑:“你居然没把通话压挂断掉!” “嗯,可能我的脸型比较完美。” “滚……”路琴想了想,觉得这样就挂掉通话未免有些草率,连忙补了一句,“晚安。” “晚安。” “我挂了。” “嗯。” 路琴将手机拿开,生怕再晚一点她就舍不得。最后那个低低地“嗯”字余音仍在,柔柔萦绕在她的耳畔,一如林义宸的气息温柔地包裹住她,为她驱走心头所有的阴霾。半坐在床上,她倚着床板,慢慢地回想着刚才的梦境,似是嚼碎了坏掉的豆豉,又苦又涩的味道在唇边蔓延开。 是腐烂的记忆的味道。 有多久没想起这些事情了呢?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在遇到林义宸之后,这些回忆就像是退潮时的浪一般,一层一层地消退在记忆的沙滩上。 不曾想随着林义宸渐渐融入这里的生活,这些早就被她封存的过去也要面临重见天日的时机。 丑媳妇终要见公婆。 该知道总是要被他知道的。 路琴从来没想过要隐瞒林义宸什么,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但她有种预感,离她直面过去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她有些期待那样的时刻,又有些害怕林义宸知道这一切反应。 不过……揭开伤痕总比一直把它捂烂了要好吧。 她这么自我安慰着,在漫长的寒夜里。 ========================================小剧场时间======================================= #双十一话题##光棍节or淘宝节# 占卜师路琴v:不是女生节么?林义宸,购物车的那些帮我付了吧。 林义宸:占卜师路琴v,买买买!有钱,任性。 范锌:占卜师路琴v大v看上去好高大上的样子。 郁黎:单身狗伤不起…… 路琴:郁黎,再伤不起我也不会给你加工资的。 格瑞希:林义宸,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叉…… 路人甲:秀恩爱,_得快。占卜师路琴v林义宸 =======================================小剧场时间结束======================================== 祝大家光(tao)棍(bao)节(jie)快乐! 第三十一章 解脱的泪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谢虹秋有些佩服路琴,每次她来的时候,明明没有说过想喝点什么,路琴却总是为她准备好了饮品,虽然不是她常喝的口味,却也意外地不难喝。 “哥伦比亚加曼特宁,伪造的蓝山咖啡,最适合揭开真相的时候激发内心不满。”路琴在她面前坐下,“如果觉得口味不够狂野,可以考虑加一点危地马拉。” “这样就好。”谢虹秋摆了摆手,“第一次知道喝咖啡还可以喝出这些门道,店长是因为喜欢看喰种么?” “不。”路琴摇头,“这是一般咖啡店贩卖假蓝山咖啡方法。” 说完,两人都齐齐地笑了起来。 只是谢虹秋的声音略略地显了些苍白,很带有些强颜欢笑的意味。路琴觉察到她的不对,只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等她自己说出口。 谢虹秋依旧是笑着的,只是笑着笑着就开始咳了起来,起先只是轻轻地咳,后面咳得愈发剧烈起来,不知是真的呛着了还是在逃避说出心事的窘境。 路琴依旧只是看着她。 每个人都有逃避真相的权利。 每个人也有逃避真相的本能。 但如果真相能被逃避,那逃避也无妨。 只怕,这永远只存在于如果。 渐渐地,谢虹秋的咳嗽声止了,她突然发觉自己在路琴面前完全没有逃避之处,抑或说是她根本无需逃避,她所有的一切都被路琴明明白白地瞧在眼中。明明路琴只是个毫不相干的路人,当前却成了最了解她情况的人。就连谢虹秋也不得不承认,她从心底里也是依赖路琴的。 或许,从问题发生到现在,真正把这件事当回事的,只有路琴吧。 她终于抬起头,开口问道:“你也不相信,引起这一切的是那个凶悍女,对吧?” 路琴深深地点了点头,眸光凝重:“是……我不信。” 生怕一个字的应答会造成歧义,路琴顿了顿才补上了“我不信”三个字。 “是啊。”谢虹秋低低地叹了口气,“我觉得她虽然凶悍,但是没什么威信。顶多让人敬畏罢了,不足以影响了所有的人。” “那你觉得是谁?” “我同桌。” “为什么?” “我应该没有说过,我的同桌是副班长。”谢虹秋捧起微凉的杯子,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一寸寸地泛着凉,“而且她的确很喜欢黏着苏姐,也经常说些很羡慕我跟苏姐关系那么好之类的话。论影响力,我觉得她足够了。而且有段时间她的确很喜欢跑到凶悍女那边去。” 路琴不置可否,只是问:“还有吗?” 谢虹秋迟疑了一下,摇头:“没了。” “不……”路琴坐直身,指尖轻轻抵上她的额,柔柔地绕了个圈,“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没说。” “最重要的一点……我没说……”似是有魔咒一般,谢虹秋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却在恍然的瞬间问道,“是什么?” “是什么呢……”路琴仍旧时温柔地笑着,笑容却如秋夜的月光,透心的寒凉,“是……你讨厌她。” “啊。” 路琴的声音不高,却如闪电般击中她的心。谢虹秋打了个激灵,再看向路琴时,心已乱。 “错了么?”路琴早就欠了欠身,看似无意地拨弄着杯盖,“你不讨厌她么?” “我……我……”谢虹秋张了张嘴,最终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反倒缓缓垂下头来,“我讨厌她……我讨厌她看到成绩好的学生就粘上去的态度,我讨厌她永远都是那副天真正气好像这个世界除了学习成绩就什么都没有了的样子,我讨厌她事事都把钱挂在嘴边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幻想罢了。” “所以你讨厌她,情愿将和她无关的罪名安到她身上也不愿意承认她才是这件事里唯一一个帮过你的人。” “她帮了我什么?” “她帮你认清了事实。”路琴望着她,望着她抿得紧紧有些泛白的嘴唇,“在所有人都在告诉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厢情愿的幻想时,只有她将最残忍的事实撕裂在你面前,告诉你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她也只是无心。如果不是想我帮传作业的话。” “那她完全只跟你说让你传作业就可以了,装作不知道不提那些人还少了你们的对话被别人听见而给她带来的麻烦。”路琴轻轻地抿了口咖啡,“无论她是出于哪种心里,但既然你的事情真正发生过,她作为离你最近的人,或多或少都是会有所察觉的。更何况你还说过她经常往那群人身边跑,说不定她也被拉拢过。” “但是——”路琴把咖啡搁在桌上,不轻不重地震了那么一下,声音听上去都似乎陡然提高了那么几度,“你不得不承认,她是你周围唯一一个没有被拉拢的人。” 她……没有被拉拢吗? 谢虹秋觉得自己的眼睛里潮潮的,明明没有流泪的必要,她却在眨眼的瞬间,清清楚楚地看见一滴泪珠随着睫毛的颤动落在了擦得透亮的桌面上,莹莹的似是珍珠。 “如果她被拉拢了,最正常的举动是和别人一起骂你、非议你、厌恶你。” 是啊,后座和凶悍女不都这样了么?苏姐不也跟别人说了讨厌我这样的话么? “如果她被拉拢了,即便不愿说脏话来辱骂你,无视也是个极好的选择吧。” 是啊,后座在我问她问题的时候不久选择了无视吗? “如果她被拉拢了,只怕不会跟你说出‘后面的人我去帮你说’这样的话吧?她根本不用担心得罪你,相反,她要的就是得罪你来得到那一群人的支持。” 好像……是这样的呢。 “她也不会在你流泪的时候问你是不是看《感动中国》的时候感动得哭了。作为最了解你情况的人,她应该会知道你为什么会哭,就算知道得不那么准确,大致也能猜到个七八分。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你不得不承认,她最大限度地保全了你的颜面。” 的确…… “那是谁?是谁做了这一切?”谢虹秋哽咽地问道,隐隐猜到内情的心被痛楚拧成一团,教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直面真相。 “你也猜到了吧。”路琴起身,凑近她耳边低低地说了一个名字。 谢虹秋突然如触电般向后倒去,却在触碰到沙发背时僵住了身体。 微微阖眼,只觉得此刻落下的泪,是解脱的。 第三十二章 不是愚蠢是善良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是她…… 当然是她……只能是她。 谢虹秋绝望地闭上眼,回忆如梦揉碎在泪水中,她知道是时候醒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她俩为了一本书的作者争执时? 还是她顺口要喊出“白痴”却半路生生止住的时候? 抑或是上次月考后她俩的作文被印出来她分数明明比谢虹秋高全校老师却只都鬼使神差地讲了谢虹秋那篇时她唇角笑意骤凝的瞬间? 或者是更早更早……早到她从不肯向优等生低头的时候这颗危险的种子就已经埋下? 她有着班里所有人都仰慕的身份,虽然不是班长却比班长更得人尊重。很多人不曾见过她一面,却早早地知道了她的名字。 知道她文能执笔提万言,理兼化生皆笑谈。 知道她读书之余还关心时政,时事财经军事国际皆能侃侃而谈恍若亲见,听她一席话胜背史哲书。 知道她虽然不是玛丽苏小说的女主角也没有完美无瑕的容颜却特别到能让你一眼在人群中就能感觉到她高高在上令人高山仰止的气质。 知道她即便再高高在上再完美无缺都能耐下性子给人解答题目,比起站在神坛上更喜欢站在平民身边聆听她们的笙歌。 知道她虽然性子急说话有些难听还会有点小动作但是作业总是会给你借鉴上课总是会提醒你有她在你根本不用担心什么。 知道她这种人的存在就是让你觉得自己的渺小,就是让你明白有些人是你一辈子都赶不上的高峰,就是让你明白有些人生来你就只能抬头望着她,无论是从身高上还是成就上。 知道她如雷贯耳的名字…… 苏念安。 苏姐。 谢虹秋突然觉得自己很蠢。 跟苏念安相识三年,还不如一个局外人看得清楚。 苏念安根本不需要所谓的灵魂的朋友,她喜欢的就是万人瞩目的感觉,所谓的灵魂交流只会让她把对方看作对手。 当然,如果对方能当得起她的对手的话。 中等生谢虹秋绝对不会在她的对手之列。 却误打误撞地入了这个门,再也回不了头。 从一开始就错了…… 绝对的强势面前,平等的交流是不存在的。 在被分数划开等级的世界里,优等生对你的笑容是恩赐,不是你应得的尊重。虽然不是所有的优等生都这么认为,但一旦遇到这么认为的优等生,你所追求的平等和自由就是在触对方的逆鳞。 当优等生们压力大到无处发泄的时候,你,作为低一等的人,就应该承受他们的不满以及内心所有的阴暗。 “我……我真傻。”谢虹秋将头埋在臂弯里,泣不成声。她感觉到她的泪水在一点点濡湿她厚厚的衣袖,沁透她的皮肤冰凉入骨。 路琴低低地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头:“你不是傻,你是善良。” 天真地认为所有人都是好人,天真地认为所有人都能得到公平的对待,天真地认为性本善,天真地认为学校是一片净土的人,从来都不是傻。 虽然他们有可能是被欺负得最惨的。 虽然他们有可能连自己被欺负都不知道。 虽然他们有可能知道自己被欺负了还笑呵呵地觉得无所谓。 虽然他们有可能看到欺负自己的人过得不好还会感觉到担忧。 但他们,是真的善良。 “善良的人,得到了什么?”谢虹秋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望着路琴。 “得到了……”路琴突然勾了勾嘴角,“他们什么也没得到。” “嗯?” 等着路琴回答“得到了内心的满足得到了心灵的净化得到了人性的正直”之类心灵鸡汤惯用语的谢虹秋突然一怔,语调怪异地重复了一遍,“什么……也没得到?” “是啊。”路琴耸耸肩,“人的悲伤无非是因为失去或者不满足。我在你这么悲伤的时候说你得到了不是找抽么?要真说得到了只怕只能得到心塞。” “那我为什么要善良?” “对啊,你为什么要善良?”路琴反问她,“善良的人是你,不是我。” 因为……善良是美德? 因为……好人会有好报? 因为……善良会给人快乐? 因为……善良会让世界美好? “因为……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谢虹秋的眸光暗了暗,最终恢复了明亮,“根本不是因为我善良,而是学校本来就应该是个纯净的地方,每个人本来就应该得到公平的对待,每个人本来就应该平等的,每个人本来就不应该凭成绩划出三六九等来。” 我受够了那样的日子,每个人都在提防自己身边的人比自己多考上几分,每个人都在把自己看得见的最亲近的人当成对手,每个人恨不得把所有考得比自己高的人都钉在十字架上让他们永远不能翻身。 可是,对手明明就不止自己能看见的那些。 “那如果把你放在优等生的位置上,你还会这么想吗?”可惜路琴从来就不会为单纯的热血而感动。 “我……不知道。” “你不会。”路琴冷冷地替她回答,“道德是最没有约束力的东西。只要存在差距,就会存在对抗。你诚实地回答我,当你知道是苏念安在折磨你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赶走她。” “为什么是你离开?” “因为只要她不在别人就是一盘散沙。” “苏念安也是这么想的。”笑意终于重新回到了路琴的眼眸里,“只要你被折磨走了,就不存在一直戳着她眼睛的刺眼人物了。” “这解决不了问题。” “的确解决不了,只要差距存在就这一切就不可避免。” “我该怎么办?” “赶走苏念安。” “呵。”谢虹秋冷哼一声,“刚刚不是已经说了,这种思维方式和她的思维方式没有差别吗?” “是啊,思维方式是没有差别。”路琴坐下,重新抿了口咖啡,“但是,做起来就完全不同了。” “哪里不同?” “因为你是大多数。”杯身温度正合适,路琴捧着很舒服,“赶走了你说不定还会来个比你更不识相的,但是优等生只有几个,让她们自己较劲去叫得才有意思。而你们缺了她们……就像你说的,一盘散沙。” 第三十三章 没有谁是上帝(第二卷完)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谢虹秋怔怔的看着路琴,有那么一刻钟不能理解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路琴看着她茫然地表情,表示理解:“你先回去吧,过两天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谢虹秋点点头,起身,然后对路琴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不管怎样,谢谢你的帮助。” “不。”路琴依旧只是浅浅地瞥了一眼,“我这不是帮助,你付费请我用塔罗牌对你进行指引,作为一个有信誉的商家,理应为你献上最优质的服务。” 谢虹秋愕然抬头:“什么意思?” “有问题要找专业人士,就这意思。”路琴搁杯,“欢迎下次光临。” “原来如此。”谢虹秋露出了会心的笑意,“我想我下次会走流程预约的。” 说完,她转身离去,背影里是前几日不曾有过的轻松。 路琴看着她的背影,低低地唤来郁黎:“过两天她就会再过来,不用问她预约。” 郁黎点点头,她知道路琴的决定总是有她的道理的。这个时候拦住她询问简直就是找死的行为,因为某人已经在店长室里等了她许久了…… 路琴的手刚刚搭上店长室的门把,门就自动开了。林义宸伸开双臂迎她进门,路琴却倚着门框抱肩而立:“先把正事说了。” “什么正事?”林义宸不顾她的反对,直接把她拉入了室内。 “比如说谢虹秋虽然有换班的想法,但找你谈不是为了这件事。”路琴虽然被他拉住,却也只是勉强进了门,门关上的瞬间就靠着门半步都不肯挪动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林义宸扶额,顺势也就松开了路琴。 “女人的直觉。”路琴依旧抱着肩斜睨他,“你只需要说我的直觉正确与否就是了。” 事实上,她是觉得如果谢虹秋真的要换班的话,也不会傻到跳过家长就直接找老师谈。而且按照谢虹秋母亲那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打死都不会同意这种荒唐的事情发生。 最重要的是,只是为了换班级,有必要把事情讲这么详细么? 不过这一切,路琴都不会对林义宸解释,她只需要笑眯眯地看着林义宸,然后等他把那个对他而言难以启齿的答案说出口。 果然,林义宸对上路琴的眼眸,一开始还坚持着,但在接近一分钟时,他终于低低地叹了口气:“你愿意自我折磨,我可不愿看你这样。” 路琴明显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却仍旧僵持着,眼眶被她拉扯得酸胀,渐渐地便盈上了泪水。泪水夺眶而出,她却仍不愿放弃。林义宸伸手为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然后松了口:“我是……学校的心理咨询室的老师。” 路琴这才抹了抹眼睛,宽心地一笑:“我猜就是这样,原来那个老太婆呢?” “哪个老太婆?” “我上学时候那个姓李的很洋气的老太婆,身上的香粉比催眠还能让人晕。”路琴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贴上了门板,“不会我一毕业她就退休了吧?” “她啊,去别的地方挂职了。学校的心理咨询室好像特别喜欢政治老师,我比较闲,又修过心理学的课,所以就被兼职了。” “t大的心理学,可怜见的,弗洛伊德的那套心理分析,我真要为学校的学生掬一把辛酸泪。”路琴莞尔而笑,“唬还是能唬住人的吧?” “哪里。”知道路琴不肯离开门板,林义宸干脆往前凑了凑,两个人的气息瞬间就充斥了狭窄的三角区,就像某个自然灾害突发的夜里,他们一起这样相依相偎着,“所以我把她们都介绍给了你这个资深的读心术师。” “我哪有这本事。”路琴觉得不舒服,微微避开了她,“不过好在那个姓李的老太婆也没什么本事,完全就是你要主动跟人沟通那一套,还在用传纸条这种原始的方式……” 路琴说了一半,突然就止住了。抬起头,她发现林义宸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嗯?传纸条?”林义宸带了些鼻音的嗓音平添了几分磁性,“与人沟通?” “嗯……我听别人说的。” “听谁说的?” “我……我以前的同桌。” “是嘛。” 平平淡淡的语气,听不出疑惑还是肯定。路琴却隐隐感觉到林义宸情绪的变化,他已经缓缓远离了她,离开的瞬间她突然感觉到扑面的风,是不曾有过的凉意。 路琴缓缓地从门板上下来,像是褪下的一张画皮。然后她听到林义宸的声音:“你去过。” 路琴知道他说的是心理咨询室,只是迟疑地:“……是。” “为什么?” “心塞。” “所以你才这么关心谢虹秋?” “是。”路琴深吸一口气,语调平缓声音沉静,“她让我想到那时的我,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人在那时能够成功地开导我,我是不是不用度过那样难熬的时光。所以,林义宸,拜托你……” 她说着说着,突然说不下去了。林义宸觉察到她声音中强忍住的哽咽,只是用手捂住了她的眼。 “我会的。”他低下头,用只有路琴能听清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地应答。 路琴猜的果然不错,两天之后,谢虹秋果然再次来到了店里,面色也比之前好了许多,一进门便欣喜地说道:“班主任把苏念安给调走了,这样我就成了那一片成绩最好的学生。虽然她们不会找我问作业,但也真的没人来烦我了。” “这样不是挺好嘛。”路琴淡淡地应着。 她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两日前,在店长室里,她听见林义宸清清楚楚地对她说道:“我跟年级主任提议,已经到了复习最紧张的时候,应该着重培养尖子生,把他们集中坐在一起会是个不错的决定。年级主任同意了。” 谢虹秋的班主任对事情置之不理只是为了怕惹上麻烦,有了上头的要求,自然不会再顾忌什么。 这样一定会触及到一些人的利益。 但是那又怎样? 只要不是尖子生,所有人就都是大多数。大多数中极少数人的意见都是可以用来忽略的。 没有谁是上帝,不可能做到大家都满意。 谁有要求为谁服务,这才是最合理的。 至于其他人……不满意的话就来彼岸空吧,路琴给他指引。 ===========================================题外话========================================= 抱歉晚了半个小时,因为想写“女王系列”太激动地去撸大纲了……抱歉抱歉 第三十四章 霸王餐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难得的好天气。 好到路琴都决定出来透透气了。 虽然透气的范围仅限于店长室以外咖啡店以内的室内范围,但这对于一直窝在店长室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吹着空调全凭电脑和手机上的时间判断早晚的路琴来说,已经是个很大的进步了。以至于郁黎看到她主动出来都惊讶地噎住了还没说完的半句话。 “嘎。” 郁黎望着路琴,下巴掉了下来。 “怎么了?”路琴顺手帮她合上了下巴,这才看见郁黎的面前坐着两个少年。一个欠身坐在一角满面怯懦,另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到路琴过来,狭长的眼眸翻了翻便是无尽的不屑。 面前是残羹冷炙,杯盏餐具凌乱,一看便是酒足饭饱的模样。路琴浅眼一瞥,没等郁黎开口心中就已经明白了大半。 但她还是将目光转向郁黎,抱肩听她结结巴巴地回答:“他们……他们不肯付钱。” “哦……”路琴低低地应了一声,又别过目光。怯懦少年看着她,略略向后缩了缩。另一个依旧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无所谓模样。 “吃霸王餐啊。”路琴似是自言自语地点点头,环顾店里稀稀拉拉的来客,示意郁黎去关门。 这个时候来这里用餐的多是学生,过了饭点就是午自修时间,学生们用完餐就急匆匆地赶回去了,也不知道郁黎用了什么法子将这两人留在了这里。 或者…… 路琴扫了眼那个无所谓的少年,突然觉得这也有可能是他们故意的。 因为在她问完后,那个无所谓的少年立即就回答了:“没错,我们就是来吃霸王餐的!” 答得中气十足毫无顾忌。 “吃霸王餐都吃得这么有底气。”路琴很难得地露出佩服的神色,“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两位勇士,来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我叫谈笙,他是谈皓昕。”谈笙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依旧抖抖索索的谈皓昕,顺手就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说嘛,林义宸的女人,没啥好怕的。” 谈皓昕仍然低着头,一副不敢见人的样子。 “哦?”听到“林义宸”三个字,路琴的表情变得好看了起来,她摸了摸下颚,饶有兴趣地看向谈笙,“你们是林义宸的学生?” “他是,我不是。”依旧是谈笙在回答。 路琴突然对一直不言不语的谈皓昕感兴趣起来,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你们都姓谈,不是亲兄弟吧?” 感觉到路琴关注的目光,谈皓昕慢慢抬起头,低低地回答了“不是”之后就立即将头埋了下去,谈笙随机接上话茬:“我是他的堂哥。” “这样啊。”路琴不无遗憾地抬起头,看向谈笙,“吃霸王餐是不好的行为,你们都不是成年人,需要通知监护人。原来以为你们是亲兄弟,你这么不可一世肯定不肯把监护人的号码告诉我,他嘛,吓一吓说不定就什么都说了。现在啊……” 她叹了口气,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得,告诉我你监护人的手机号吧。” 原以为谈笙会一口拒绝,孰料他一伸手:“把你的手机给我,我拨通了再交给你。” 路琴对郁黎使了个颜色,郁黎连忙将无线座机送上。 谈笙瞥了眼目光灼灼地路琴,唇角泛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他拨过去没多久就被接通了,只听他说了句“店长要跟你对话”就将座机交给了路琴,路琴接过,顺口回了句“喂”,心里却揣测着谈笙这样从容只怕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你好,我是谈氏的法律顾问,谈董事长现在不在,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好。” 要是往日,路琴一定会吐槽这是什么狗血剧情,居然一炸炸出个董事长来。但她此时已经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这声音…… “喂?”许久听不到回应,对方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路琴这才反应过来,招手让郁黎来应答。郁黎接过后就快速回答道:“这里是彼岸空咖啡店,贵公子在这里用午餐不曾付费暂留店中,还望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将他领回去,谢谢合作。” 说完就挂了通话。 路琴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管他知不知道彼岸空在哪里,不会问度娘么? 更何况…… 那人还有办不成的事? 路琴正胡思乱想着,却听见有人在敲玻璃门。郁黎连忙跑过去,林义宸推门而进:“听说我的学生在你这里?” “喏?”路琴看看谈皓昕,“是他吧?” “是。”林义宸点头,随即转向谈皓昕,“走吧,马上第一节课了。” 谈皓昕依旧是怯生生地抬头,却碰上路琴温暖的目光。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他没有看向谈笙,缓缓地起身走向了林义宸。 看见谈皓昕要离开,谈笙也跟着起身,却被路琴拦下:“你是他的学生吗?” 谈笙摇头:“不是,但……” 路琴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又问林义宸:“你认识他吗?” 林义宸很配合地:“不认识。” “ok。”路琴打了个响指,“谈皓昕,你跟你的班主任回去吧。至于你,谈笙,等你的监护人来吧。” “不。”谈笙不满地提高声音,上前就要推开路琴,却被郁黎一把制住。 “为什么?”路琴微微偏头,看着仍在挣扎的谈笙,“听话些,你挣扎不过她的,我是在散打班认识阿黎然后把她照进来的,识相的话,你应该乖乖听我说话。” 谈笙立即不懂了。 路琴很满意他的“识相”,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为什么不要监护人来?那不成那不是你的监护人?” “不。” “不是?” “是……我的监护人,但是……” “没什么但是的。”路琴别过头不再看他,“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吧,我只跟你的监护人谈人生。”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路琴拢了拢长发,“你家的法律顾问一定懂这些,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跟他好好聊聊。” 第三十五章 分手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店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说话。路琴也没钻回她的店长室,只坐到她惯常的占卜区,用半折的屏风掩住了她纤细的身形。 郁黎坐在前台刷微博,没有客人的时候路琴从来都是随她怎么玩的。谈笙在一旁坐着也觉得无聊,知道自己根本走不出去,面前的桌子早已被清理干净,他也索性掏出手机打发时间。 所有人都静静地坐着,等待着一个已知又未知的人到来。 彼岸空的玻璃门向来隔音效果是很好的,但此时,许是店里静极,三个人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门外汽车暂停的声响。谈笙一跃而起,郁黎微微抬头,路琴只是竖起耳朵。 来人是位年轻的男人,神色稳重,眉宇间凝着些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阴骘,眼眸深沉如渊,折射不出他的心间事。郁黎为他打开门,盯着他束得极为平整的领带,突然觉得,即便是同一件西装,穿在两个人气质完全不一样的身上便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第一次看到林义宸时,郁黎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带着自信的沉稳,仿佛连空气都是轻快的,融融地就充溢了整个店面。 而面前的这个男人,沉稳也是沉稳,却是迎面的压力,教人看到他就本能地想别开眼。 “皓昕一向比较顽皮,给贵点添麻烦了。” 在郁黎出声前,对方先开口了,语气是温和的,语调是平缓的,用词是有礼的,听着是很不舒服的。 郁黎突然明白路琴将谈笙安排在角落位置上的用意了。 那里离这里不远,却是听不清门口的对话的。而且那里是死角地带,男人根本看不到里面坐着的不是谈皓昕而是谈笙。 想来谈笙虽然行径嚣张,却也不笨,知道万事寻个挡箭牌。如今挡箭牌被路琴给支走了,他也不知道该怎办,自然没有那么快蹦出来,到造成了此时的误会。 郁黎只浅浅地一笑,也不点破男人的错误,将他往店中引:“原来贵公子是叫谈皓昕。” “是啊……” “是嘛。” 男人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是极富有个人特色不咸不淡听不出疑问陈述的语气,一下便让那个神情稳重端肃的男人愣住了。慢动作一般,他一格一格地将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路琴已经走了出来,抱肩轻倚着屏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琴。” 男人的嘴唇颤了颤,最终低低唤了这么一个字。路琴却当没听见一般,偏头对着角落勾了勾手指,谈笙垂着脑袋满不情愿地走了出来。 “他刚刚告诉我,他叫谈笙。” 路琴正过脸,望着仍然愣着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梁、先、生。” 梁轩,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我以为一别之后,再也不用面对那沉痛的过去。 我以为一别之后,你强大你的,我走我的路。 却不知,真正强大的是命运。 兜兜转转,逃不掉的,是重逢。 “梁先生”三个字像剑一般戳在梁轩心上,惨淡的笑意瞬间浮上他的面庞,看着目光平静的路琴,他缓缓问道:“……琴,我们真的要生分到这个地步吗?” 路琴打了个寒战,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抚了抚胳膊,她平静地回答:“梁轩,你应该记得,我不喜欢人矫情。” 郁黎默默地背过身。 你不喜欢矫情? 你要不喜欢矫情林义宸就该躲在枕头下面哭。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对什么都有免疫力就是对林义宸的甜言蜜语没有抵抗力。 梁轩背着郁黎,没看到她的动作。路琴却看得个明白,低低地咳了声,暗示她注意影响。好在梁轩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路琴的那句话上,没有察觉到发生在他眼皮下的这场无声官司。他的双唇翕动,似是想问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这样的话,但最终没能问出口,只浅浅地问了句:“我没想到你会塔罗牌,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星座的么?” “现在也很喜欢。”路琴抚了抚下颚,“以前只是穷,买不起塔罗牌而已。” 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回应一个认识却不熟稔的人一般,毫无保留的礼貌语气让梁轩心里一阵阵地疼。 不动声色地倒吸了口凉气,梁轩极力去平复澎湃的内心。原以为不在意的心伤再一次裂开,比以往任何一次心碎都来得教人痛苦。他依稀记得,五年前,也是这个季节,他郑重地跟路琴提了分手。他们当时是异地,用的是手机沟通的。他说了两个字,路琴只说了一个字。 他说:“分手。” 她答:“好。” 声音是略带沙哑的冷静,教他想起就在不久前她刚刚染上感冒。正想问候一下她的身体状况,她却决绝地挂了通话。 之后,他就再没了路琴的消息。 路琴没有删他的好友,他却在新女友的逼迫下把路琴给删了。点下“是”的瞬间,他想起路琴同意分手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情感起伏。 我在她心里已经不重要了吧。 就是这一瞬间念头,让他选择了“是”。 他不知道的是,他在提分手的时候,路琴是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的。声音的沙哑不是因为感冒,而是因为她在极力控制他的哽咽。 他更不知道的是,他提出分手的第二天,原本感冒已经好转的路琴,突然就发了两天高烧,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的室友觉得不对劲踩着椅子查看她情况时,才触到她额前烫人的温度。 高烧中的她依旧安安静静的,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 这场感冒折腾了她两个星期,痊愈后的她比任何人都要像正常人,作业、上课、期末考,她都一丝不苟地,除了,她买了一副塔罗牌。 她的理由是周易考试太难,她不会六爻,只能用塔罗牌现占卜了。 但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这些事情,梁轩都不知情。 路琴却,记得清清楚楚。 第三十六章 前男友都是人渣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但她只字未提。 梁轩不知她心中的波澜起伏,颇有些回忆地回答:“你一直都是喜欢这些,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是啊。”路琴走到前台,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账单,交到梁轩面前,“叫你失望了,来把这签了。” 账单费用并不高,毕竟两个少年也不会吃出什么太过惊人的数目的。梁轩随手就签了,笔起笔落间多了当年不曾有过的潇洒,只是笔体还是从前那般的拘谨,一笔行书看上去比楷书还要规整,明明每个笔画都不是规规矩矩的,放在一起看却像是被什么圈住了,越不出牢笼的模样。 路琴接过,突然想念起了林义宸那毫无滞碍的字体,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是舒服的。 她的想念只存在了片刻,因为梁轩很快就答话了:“你还是有些变化的,比如说你以前没这么看中钱财。” 这就是在暗暗指责路琴不该为了这百八十块钱为难学生了。 路琴听后,倒也没生气,只淡淡地答:“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人权同样不可侵犯。”梁轩一下子就找到了反驳她的理由,“你把谈笙留在这里,报警了么?” “没有。” “这算作非法限制人身自由。”梁轩看着路琴,目光中带了些居高临下的意味,“我们可以依法要求你做出赔偿。” 路琴本来转身想要离开,听到他这句话便停止了动作:“这么说,你会起诉我?” 怀疑的眼神落在梁轩身上,他被路琴看得很不舒服,回避了她的问题答道:“谈笙不满18周岁,胜诉的可能性会很大。” 他微微向前迈了一步,稍稍前倾的动作给路琴很大的压迫感,似是在暗示她“你要是求我我就不找你麻烦”一般。 “嗯……”路琴向侧面微微避开,抬起下颚斜睨着他,“既然如此,那就去起诉我吧。记得找医院开份证明,证明他在我的店里遭受过暴力对待。” “你……” “郁黎,送客。” 抱肩离开,她装作听不见郁黎送梁轩的声响。不足半小时的对话时间内,她都尽可能地表现得从容淡定、公事公办。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仅仅攥着的右手掌心,已被不算尖的指甲刺破。 细密的血丝染红的指甲边缘,她微微甩了甩手,面上仍是,轻松的模样。 前男友,果然,都是人渣。 林义宸来店里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恢复正常。路琴安安静静地坐在店长室里,用一本不算厚的宽大杂志挡住了贴上创口贴的掌心,见他进来便抬起头:“今天怎么这么早的?” “今晚不是我看班,提前下班没关系。”林义宸一把抽掉路琴手中的杂志,“在看什么,这么上心?” 杂志齐整的边缘触到路琴贴着创口贴的伤口,是刮蹭后细细碎碎的疼。路琴没有蹙眉,却也想转移注意力:“没看什么,有什么事吗?” 原以为林义宸会和往常一样笑答“没事就不能来吗”,然后她敷衍过去一起去吃个晚餐也就把送走了。 孰料,他顿了顿,放下正在浏览的杂志,一脸正色地看着她。 路琴没来由的心惊。 他不会知道了吧…… 林义宸扫了她一眼,将手伸向敞开的外套,好像要掏什么东西。 路琴的表情有些扭曲,不知道他要拿出的是什么。 然后,她看见一个雪白的信封…… 路琴已经感觉人不太好了。 信封…… 不会是传票吧…… 梁轩的动作不会这么快吧…… 就算梁轩动作这么快,法院办事效率也没这么高吧…… 就算法院办事效率真有这么高,不是应该用快递寄来么…… 就算不适用快递寄来,那寄给林义宸做什么,又不是要告他…… 林义宸不知道自己这么简简单单的动作也能给路琴带来大开脑洞的机会,他只是拉起路琴的右手。 路琴本能地攥起掌心。 林义宸有些奇怪地看着一点都不配合的她:“你不想要?” “那是什么?”路琴缩回手,“电影票?酒店打折券?” 林义宸不语,只是将信封正面呈给她看,她这才看见那个没有地址没有收信人没有邮政编码的信封上只写了三个字: 邀请函。 还是林氏字体。 路琴愣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邀请函?邀请我的?邀请我什么?” 说话的瞬间,她飞快地夺走了林义宸手中的信封,正要打开信封,却对着信封背面怔住了。 本以为这样亲手交递的信封是不会有封口,孰料林义宸不仅封了口,还封得格外别致。 lyc。 哥特式的字体,白银的蜡封住密密的心事,路琴向来就是喜欢这样复古的物件的,恰好淘宝时看到了,就顺手订做了两个,在林义宸过生日的时候邮给了他。他并没有说什么,路琴又听说男生对这些不太感冒,也就没去询问他的看法,他藏之弃之她也没关心。 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种场合拿出来。 火漆印得圆润而完整,边缘光滑齐整,字迹清晰,很符合他一贯追求完美的性格。路琴先前也印过,却没有这般完美的,将就将就也就算了,真不知道面前这家伙花了多少心思。 她对着信封看了许久,最终转过头来,对林义宸说道:“你印得这么漂亮,我都舍不得打开了。” 两指捏着信封,她示意林义宸过来帮她。林义宸却自顾自地捂着掌心:“你刚才抢信封抢得太快了,信封的边缘是很锋利的……” “你受伤了?”路琴有些讶异,觉得被纸割伤了应该也不算什么大事吧。又想了想按林义宸的个性,这么点小伤来唤自己同情这种事也的确做得出,还是上前去掰开他的手。谁知她还没碰到林义宸,就反被他握住了右臂。他迅速地翻开路琴的手,路琴躲不及,贴着创口贴的掌心便暴露在了林义宸的眼前。 “怎么回事?”林义宸握上她的手腕,对上她躲闪的眼眸。 “不小心……被指甲划坏的。” 说着,路琴还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很有些自我催眠的架势。 “是吗?” “是。”路琴用力要抽回自己的手,林义宸却扣住不放。路琴再用力,林义宸依旧不放。路琴仍不放弃,林义宸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松开了手,却在她要摔倒前揽住了她。 “我真担心,是今天下午那个小子伤害你的。”他的声音低低地落在她的耳畔,她颤了颤,勉强地笑着:“哪能呢,真的是不小心。帮我把信封拆了吧。” “好。” 缓缓放开她,林义宸的指尖顺势在她的唇角一抹,抹去她笑容里所有的勉强。 却没人注意到,他眉心的一点忧伤。 第三十七章 校庆邀请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许是不忍心破坏那完好的火漆,许是心疼自己的劳动,林义宸只是从侧面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拆开,其间一张淡粉色的信函滑落在桌上。路琴一瞧便知那是企沐中学特有的通知用纸,登时便少了心理压力。 顺手拿过,这才发现是校庆的邀请函。 恰逢企沐七十周年的校庆,学校准备大办,因而给了各班班主任一些邀请函,专为邀请毕业于企沐中学的学生家长。林义宸该发的都发过了还剩了一些,也就给路琴写了张,全是打印铅字的纸张上唯“路琴”二字手写,浅眼一瞧,倒有几分傲视一切规矩的气度。 路琴心里一暖,将纸张齐整地叠了,重新安放进信封:“我上学时没赶上十年大办一次的校庆,没想到在这时赶上了。照理说,我是不该有机会参加的。” 林义宸从她身后环住她,将下颚搁在她肩上,握住她的手:“谁说你没有机会的?” “只怕保安蜀黍不让我进去,三年打卡都没能让他们认识我。” “你可以报我的名字嘛。” “你的名字……”路琴略略抬起头,眸光渐远似是在回忆遥远的事,“也是,我最佩服企沐保安的地方就是你随便报一个老师的名字,他都知道是哪个班的教什么的,而且即便每年都会变但从来都没有错过。” “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据我所知,如果一家父子两个都是毕业于企沐的,那就会是儿子出席,说不定你可以遇到你之前的同学呢。” “同学……” 路琴稍稍一僵,然后快速地转移了话题:“你中午把谈皓昕带走后有没有发生什么?” “什么也没有。”感觉到她的语气突然不对,林义宸懒懒地抬起头,伸手蹭着她的下颚,“你这边出事了?” “也没什么。”路琴任凭他玩闹,既不支持也不阻止他,“因为我拦下谈笙的时候没报警,他们说要起诉我。” “起诉?”林义宸的语调微微上扬,“他们真的敢?” “怎么可能。”路琴冷冷地笑着,“j市没别的好处,就是地方小,大家都知根知底的。虽然在外地上了四年大学,但是还不至于无知到不知道所谓的谈氏。” “嗯?说说看。” “本市最大的房地产商之一,创始人谈庆。他的弟弟谈缘本来并不参与这些事务,但情况在谈庆去世后发生了转折。谈庆的儿子谈皓昕虽然是继承人,但是他的监护人却成了谈缘。因此整个企业就完全被谈缘一手控制。” “所以你今天让我领走谈皓昕是故意的。” “没错。”路琴打了个响指,“谈皓昕马上就要成年,谈缘感觉到了自己的危机,就千方百计地想要给谈皓昕树立一个不成熟甚至恶劣的形象。不知道恶劣的印象是否深入人心,但不得不说,他糟糕的懦弱个性确实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 “我领走谈皓昕后,因为吃霸王餐而被叫监护人的就成了谈笙。事关他儿子的声誉谈缘就算对你不满也不能把事情闹大。”林义宸轻轻地挂了挂路琴的鼻子,“你倒是挺聪明。” 第三十八章 我要搬家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路琴拍掉了他的爪子,搭上了他的肩膀:“就算他把事情闹大我也不怕,你会放着我被起诉么?” “不会。” “那不就结了。”路琴对上林义宸的眼睛,“他来了我正好跟他洽谈一下我家楼下万年没人修的电子防盗门和说好更换的车库门锁以及小区每到夏季暴雨天就内涝的问题,他不起诉我我都想起诉他了。” “这种事情,找物业就行了吧。” “那也得有物业吧。”路琴松开手,耸了耸肩,“欢迎实地调查。” “我倒是很想去你家里实地调查,不过照你这么一说,我已经再考虑是否要搬家了。”林义宸倚着办公桌,学路琴的样子支着下颚。 “为什么?” “我担心会有半夜砸你家窗户吵到我睡觉。” “去去去。”路琴连连挥手像是在驱赶惹人烦的苍蝇,“今晚就有人来砸我家窗,明天就有人来踢我的店,赶紧搬你的家去,别过了我的晦气。” 林义宸不躲不闪,只是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你这么多灾多难,我怎么舍得放你一个人住呢?要不今晚你就……” “滚。” “跟我回家的话,每天的早餐我都包了。”林义宸仍在劝诱她。 “像我这种高风亮节的人,岂是区区早饭可以迷惑的?” “午饭我也可以包了。” “你不来蹭我的午饭吃就已经很对得起我了。” “我晚上可以接你回家。” “你现在也每天接我回家。” “嗯……”林义宸望着她含笑的眉眼,盈盈如水的眼眸闪着灵动的光泽,对峙片刻,他低低地叹了口气,“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你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路琴打趣道。 “对你我总是没有办法的。” 林义宸突然低下头,音量也随之降了下来,就在路琴以为他被她刺激得心塞正满怀歉疚地想要查看时,却冷不防他突然抬头,动作迅速而准确地吻上了她的唇。 路琴眼泪汪汪的…… 为什么每次吃亏的都是我? “奶茶味的麦斯威尔。”林义宸饶有兴致地评价,“原来你喜欢的居然是速溶咖啡。” 路琴终于忍无可忍:“滚!” =w= 两天后,校庆日。 路琴如约而至。 没想到当年的保安大爷还记得她,笑呵呵地问她为什么没骑自行车来。她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 四年前这里还是新开发的学区,住户并不多,骑自行车上学的学生就更少而又少。她双休日有时候忘了带书回家免不了再跑一次,有时还要祈求保安大爷帮她开教室门。 那时候很糗的事情,如今想来,倒也有几分甜蜜。 瞧这般热情的模样,只怕没有邀请函也是会放行的吧。 虽说是七十年校庆,学校也算是布置了一番。只不过布置教学区的花草都是平时保存好如今现搬出来的,排列格局和每年元旦国庆的一模一样。路琴看了三年,觉得就算让她排只怕也不会排错。 无聊之余想起林义宸给她的课表,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马上就是他的课了。原本不想这么早去教室,但现在看来也是个不错的注意。 只怕他别看到我就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 第三十九章 不分好歹何为地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教室不远,路琴几分钟便走到了。高三之后她多是穿过车库到达教室的,极少走过这不算长的走廊。 然后她在半路上就遇到了林义宸,他夹着厚厚的一摞书,远远地跟她打招呼。 “再不赶快过去就要迟到了哦。”路琴停下脚步等他走来。 “没事,我没到的时候他们会自己读书的,反正公开课是下一节。”他得意地从书中抽出一沓讲义,“表现不好的话就课堂默写咯。” “那要是表现好呢?”路琴翻了翻讲义,发现还是自己当年填写的那一套,“不是我说你们,真够懒的。” “表现好的话……当作业做。” 路琴开始咳嗽:“懒得翻书的就算是做作业也是不会抄的,想抄书的就算是默写也是要打小抄的。” 林义宸只是将讲义整好重新夹入书中:“这么有经验,那你以前属于哪一类的?” 路琴耸耸肩:“这种完全不能加分课程我当然都是直接翻书抄的。高考的选择我都是数abcd的分布率来填写的,全对呢。” “要不这节课你来讲吧,现身说法你是怎么完全不复习考到a+的。” “我有塔罗之神的眷顾,神迹又不是谁都会遇见的。”眼见着教室就快到了,路琴推了一把林义宸,“我从后门进就行了。” 生怕他大庭广众又做出什么教人接受不了的举动。 林义宸很配合地进了教室,没有丝毫犹豫。 路琴还在想着这人终究还是要面子的,学生面前不也装得一本正经的么? 站在窗前看到林义宸走上讲台,却没有上课的模样,这才感觉到有些许怪异。一低头,路琴登时就看见了一双双好奇的眼睛,像看那谁一样看着自己。 她颤了颤,感觉一阵恶寒,突然不太想进教室。林义宸在讲堂上许久不见她走进,只得微微偏头,只见她抱肩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似是被学生们的热情给吓cry了。 “我还是不进去了吧。” 路琴对着林义宸,缓缓地做了这么个口型。 林义宸无奈地点点头,回应她:“等我。” 然后,他看到一双满含笑意的双眼,这才满意地将头转过对着学生。 学生们大多看到了他们俩那场无声官司,坐在前排的男生胆子稍稍大些,待路琴走后问林义宸:“老师,你的女票为什么不进来啊?” “她啊……”林义宸的神情十分惋惜,“被你们的热情给吓跑了。” 学生:“……” 此时,上课铃响。 林义宸默默地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讲义:“上回说好的,她要是来听课我们就不默写。现在她走了……” “啊啊啊……” 坐第一排的、刚刚问林义宸问题的那个男生,登时扶额作羞愤状:“地啊,你不分好歹何为地!” 林义宸好奇地:“这跟不分好歹有什么关系?” “你自己没有本事留住女票就拿我们出气!” 林义宸:“……” 而路琴离开了教室,这才发现自己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又不好意思折回去上课,便索性继续闲逛。 第四十章 活着真好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然后,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黑色,假领带白衬衫内搭,逆光走来,眉目如刻,深邃入骨。 是这辈子再也忘不掉的容颜。 路琴脚步一顿,站在教学楼和长廊分隔的铁门口,本能地就要逃。微微向后一退,长靴落地踏出声响。路琴颤了颤,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梁轩闻声转过头来,却见路琴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双手扶着身后的大门,似是随时都会跑掉的模样。但教他想起他提出分手后路琴挂掉手机的瞬间,心口瞬间就像少了一块般,彻骨的寒风穿过,说不出的凛冽。 只这么一个念想,便促使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拽住了路琴。 路琴没想到他会这么粗鲁,本能地抗拒,手肘撞在铁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疼痛传来,倒教她想起身后的教学楼里还有班在上课,她刚才这一下只怕已经吵到了离得最近的班级。不满地瞪了眼梁轩,她不敢再挣扎。 梁轩也注意到了她不敢在这里大喊大叫,直直地拽过她就走。路琴的右胳膊被他握住,力量深入骨,沉沉地压在桡骨和尺骨上,她丝毫使不上力。现在时上课时间,林义宸不能接手机。她默默地将手机握紧,塞在左边的衣兜里,“乖巧”地跟着梁轩走着,一言不发。 离教学楼越来越远,梁轩直直地将路琴带到了教学楼对面的实验楼,那里今天没有实验课,只一扇铁门做隔断的长廊安静得让人害怕。 路琴从来都觉得实验楼是整个学校最诡异的地方,虽然企沐作为中学是没有大学里的解剖室的,但是标本室还是有一些的,有时候透过半磨砂的门玻璃瞥见一撮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毛发,都会因为自己强大的脑补能力而细思恐极上半天。 然后,梁轩,在路琴最恐惧的那扇门面前,停住了脚步。 有那么一个瞬间,路琴觉得他会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串钥匙,准确地找到其中细小的一把,打开标本室的门,把她一把丢进去。 她甚至可以闻到满满的福尔马林的味道。 等她重见天日的时候,就不再是她了。 而是一具叫“路琴”的人体标本。 也有可能名字也不叫“路琴”了,或许会有个不太好听的代号。 比如“xx女性**标本”什么的…… 路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这么短短的天马行空的片刻,路琴已经决定如果他真的把她丢进去,她就算死死地扒着门缝也不要进门。 就算被夹断了手指也要卡得门关不上。 梁轩突然转过身。 路琴恐惧地闭上眼。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被谁推到了前方,跟她幻想的被丢进标本室的感觉一模一样。 然后。 她撞上了厚厚的门板。 睁开眼,梁轩那张脸充满视线,满得耀目。 路琴水汽朦胧的双眼眨了眨,右手还被梁轩紧紧地扣着,她只能用左手摸了摸还有些泛疼的后脑勺,低低地松了口气。 活着,真好。 第四十一章 假如你有一个男票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梁轩看着路琴一会儿闭眼一会儿舒气的模样,又看了眼她身后的标本室。突然有些明白了她一瞬间的想法,陡然笑了:“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把我想得这么坏?” 路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有一个男票,但你总和他失联,打电话过去都没人接更不用说会不会回了,你如何才能做到往他好的方面想? 如果你有一个男票,即便你把他设为上线提醒也从不见他上线,但偶尔查看他等级时却发现他的等级升得比你还快,你如何才能做到往他好的方向想? 如果你有一个男票,口口声声告诉你,他跟另一个女生没有任何关系,却在你每次问到时闭口不谈还说怕你多想,你真的就能够不多想吗? 如果你有一个男票,每次跟你吵架的原因都是因为你们两个异地恋而你一个月给他打一次电话而且每次通话时间超过了一个小时他嫌你烦,你还能理解他吗? 如果你有男票,把上述问题堆在一起证明你们不合适然后提出了分手,你还能认为他是你此生的良人认为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错吗? 路琴表示,我做不到。 她理直气壮地倚着门板,看向梁轩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冷嘲。 梁轩对上她的眼眸,刚要说出口的话被她寒凉的眸光拦下,千言万语瞬时灰飞烟灭,只化作嘴角苦涩的笑意。 “……琴,这么久,你就没有一点想我吗?” 哈? 路琴实在不太好意思开口吐槽他这么艰难问出来的一句话,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果然没有……” 梁轩一手撑在她身侧,远远看去两人就像紧紧地贴在一起一样。他伸出手,缓缓地似是要落在路琴的面颊上,路琴目不转睛地盯着,终究没见他的手落下来。 “呵,我早该知道的。”梁轩收回手,“分手的时候,你一句挽留都没有,果然是个狠心的。” 路琴露出“你是白痴”一样的眼神。 你说分手我除了同意还能怎样? 哭哭啼啼地抱着大腿求你不要走? 那也得抱到啊。 在一起没三个月就异地恋,异地恋了没三个月就分手。路琴摸摸自己的脸颊,觉得自己没因此得了“异地恋恐惧症”证明自己果然心智超凡,被林义宸瞧上了果然是他的幸运。 “……你,果真,一点都不挽留我吗?” 路琴依旧呆萌状,拒绝回答他的白痴问题。 她确实没有因为分手得“异地恋恐惧症”,但她因此染上了“校医院恐惧症”。 正因为那次突然的发烧,她被送到了的校医院。从来不对青霉素和头孢有反应的她在做了皮试的情况下同时接受了青霉素和头孢的输液…… 然后她感觉到自己在抽搐。 抽搐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瞬间,她觉得是她这一生中离死亡最近的时刻。 比地震的瞬间离死亡还要近。 停止输液后好久她才慢慢恢复了过来,但从此之后,她打死不再去校医院。 第四十二章 不挽留吗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四十三章 通话记录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四十四章 你变得太多了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四十五章 意外来电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四十六章 无尽深渊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四十七章 我的男神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四十八章 无忧无惧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四十九章 我不想占卜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五十章 钱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五十一章 继承之战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五十二章 认真你就输了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五十三章 放弃牺牲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五十四章 希望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五十五章 法庭证人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五十六章 越来越像单身狗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五十七章 骑士为你开路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五十八章 公主在见大魔王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五十九章 赢了就陪你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六十章 他喜欢的从不是我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六十一章 就是不理你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六十二章 现任的君临天下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六十三章 出庭时分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六十四章 质证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六十五章 好自为之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六十六章 有空我们练练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六十七章 不再错过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六十八章 脑洞大的好处(第三卷完)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六十九章 你愿不愿意和我火车旅行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七十章 火车偶遇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七十一章 我也想要一个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七十二章 见家长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七十三章 大家都是成年人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七十四章 爱能拯救世界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七十五章 如果他想要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七十六章 有没有告诉过你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七十七章 有多久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七十八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七十九章 Nissure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八十章 月亮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八十一章 还听不听故事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八十二章 他挺好的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八十三章 念那时年少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八十四章 阿尔忒弥斯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八十五章 她需要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八十六章 哪怕天涯海角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八十七章 一往情深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八十八章 真爱跨越性别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八十九章 甄嬛传看多了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九十章 胡思乱想(补)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九十一章 女婿见老丈人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九十二章 记得路琴她爹说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九十三章 明知故问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九十四章 你也来散步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九十五章 实现愿望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九十六章 失魂(第四卷完)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九十七章 富贵闲人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九十八章 我的女票漂亮吧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九十九章 配得上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章 爱吃不吃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零一章 他or她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零二章 回头率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零三章 东方女人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零四章 他是M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零五章 病娇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零六章 多么痛的领悟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零七章 你特么在逗我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零八章 太阳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零九章 强迫症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一十章 很棒的姿势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一十一章 门咚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一十二章 圆房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一十三章 愿赌服输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一十四章 霸道路琴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有男票任性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一十六章 田螺少年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秤座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异卵双生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今天是周几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二十章 女汉纸的尊严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说呢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么么哒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如果你够爱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能爱毋宁死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丧病漫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没救了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请假通告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二十七章 希望越大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二十八章 极限运动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二十九章 男人之耻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三十章 和我交往吗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为的是她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赢了(第五卷完)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三十三章 路琴和陆晴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三十四章 求你别哭了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他始乱终弃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三十六章 御姐总裁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新年快乐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三十七章 爱情塔罗牌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别碰他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三十九章 无人应答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四十章 兄妹约定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是一家人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四十三 考研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四十四章 教教我呗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们会输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四十六章 媒介审判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公主梦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的懦弱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四十九章 谎话连篇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五十章 你学坏了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名侦探路琴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人间失格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令千金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五十四章 娶高娶低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五十五章 换不换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五十六章 茶有问题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五十七章 纸醉金迷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上门女婿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他们逃了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六十章 正人君子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让订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六十二章 消失魔法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全速去追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六十四章 王者归来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六十五章 碾压众生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六十六章 缘法(第六卷完)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六十七章 苜蓿镇长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六十八章 花香小镇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的世界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七十章 要做的事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七十一章 高考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七十二章 邀请函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七十三章 职业推测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七十四章 店长阿姨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七十五章 出行计划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七十六章 环游世界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吃蟹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七十九章 全民cos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连滚带爬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八十章 购买睡袋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八十一章 海岸涛声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我赢定了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八十三章 扑克牌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过去的事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八十四章 误会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八十六章 牌场战场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八十七章 聊聊天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八十八章 凌晨四点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八十九章 愿后来者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九十章 奇迹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是一人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九十三章 蝴蝶效应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九十三章 刷夜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九十四章 眼睑之吻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九十五章 故事接龙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第一百九十六章 午夜少女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大结局(上) 还有一人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大结局(下) 世界:达成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后记】我总在这里,但望你们不弃 - 爱有佳期 - 千步棋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