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山海一中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瑞城学生论坛】 热门主题:开学了,这一次,属于我的作业,我要全部补回来。 主楼:《第一章:回校》 1L:《第二章:开学考》 2L:《第三章:退学》 3L:伤害人你真有一套。 4L:21号就开学?楼主育英的吧,这么便太! 5L:这就便太了?有的学校都开学一星期了。 6L:还能有学校比育英更便太?! 7L:是山海一中啊朋友们,山海一中! 8L:你说的是那个学校大得离谱,后山有一座桃林的山海一中吗? 9L:等等,什么林? 10L:一看就是新来的。 11L:跟我念,山海一中,不仅有桃林,而且贼大,贼漂亮,还有个贼文艺的名字,叫“别有天地”,好像取自李白《山中问答》的那句“别有天地非人间”,我们诗词鉴赏的时候语文老师还特地拎出来举了个例。 12L:靠!便太! 13L:那还有更便太的,你们有空可以去市图书馆历史藏馆翻翻,有一本我们瑞城的地方志,翻到第44页,就可以看到关于山海一中桃林的记载,说是夸父,对,就逐日的那位夸父丢下的手杖化成的。 14L:??? 15L:该说不说,山海一中是有些奇怪在身上的,你见过晨敲钟暮击鼓的学校吗?你见过从不公开招生,只定向接收生源却从没被教育局批评过的学校吗?你见过同属一个教育集团高中部,硬是给分成了西山、南山两个校区,中间隔着老大一堵墙,连校门都是东西两头,像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学校吗?最可恨的是,除了“别有天地”,山海一中还有瑞城全体尖子生的噩梦,奚迟。 16L:以及,江黎。 …… -- 八月末,瑞城。 层层山风自西向东,挟着凉气,曲折穿过长街短巷,隐入城南后山一片桃林。 桑游过来的时候,奚迟正靠在“别有天地”一丛桃枝间补觉。 日光斑驳,透过枝杈落满周身,打在少年白净骨感的指弯上。 奚迟恹恹睁开眼睛。 他长指微动,将脸上盖着的红皮书合上,往树下一抛,缓慢坐起。 桑游接了个满怀。 低头一看,只见封面上正写着《热烈庆祝三界第298次联合会议胜利召开,投身第六个一千年奋斗目标,为三界各族和谐共生贡献力量》一行大字,以及明显小一号的副标题,《山海高中将迎来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桑游:噫! “拿它干嘛?” 奚迟揉了揉酸胀的脖子:“睡觉。” “拿它催眠?” “遮阳。” “……” 桑游回神,把红皮书卷巴卷巴往兜里一揣,看着树上困到不行的那一团,忍不住皱眉:“又不舒服了?” “怎么回事啊?这都一个多星期了,症状只增不减的。” 每天困恹恹的就算了,关键还畏寒,这末伏天的硬是给冻出毛病来。 桑游心道不行。 “下来,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 树上那团显然不太想动。 也不太想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桑游才听见回答。 “去过了。” 桑游:“你再编。” 奚迟打了个哈欠,仍是困恹恹的样子,语气却清明不少:“真去过了。” 不仅去过了,还一星期去了两趟。 毕竟没人能受得了30度的天披件校服外套。 奚迟动了动因着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有些发僵的指节。 这一个星期…严格来说,是这小半个月,身体都有毛病。 明明还只是八月末,身上却总缭着一股子凉劲,晒都晒不化。 烦。 “那医务室老师怎么说?”桑游追问。 “目前没什么大病,有待观察,下次再来。”奚迟学着医务室老师的语调,要笑不笑地说完,又怕桑游唠叨,随口起了个话头:“手上拿的什么?” “每次一谈身上毛病就给我转话题……你说这个?”桑游举起红皮书,“不你给我的吗,山海一中将迎来百年未有之大骗局…呸,大变局。” 奚迟:“另一只手。” 桑游啊了一声,想起正事来。 他抬头看向树上的人,许是日光有些刺眼,奚迟半侧身避着,即便是这个死亡角度,奚小少爷眉眼依旧精致,人面桃花,好看得气人。 于是他决定气人。 “下星期一开学典礼没忘吧。” “原定不是我这个学生会主席做学生代表致辞吗,可……” “可”字一出,奚迟都懒得往下听,直接抬手打断。 “困了。” “不舒服。” “就先到这里吧。” 迎面拒绝三连。 桑游:“……” 就知道。 多说两句话都能把他累死。 趁人还没转过身去,桑游拿着发言稿紧赶慢赶,一口气都不带喘叭叭完:“下星期一我小太爷爷出生我得去一趟钟山医院我不去的话老爷子得把我腿打断。” 良久沉默。 三分钟后,奚小少爷才颇为不耐地露出一个金贵后脑勺,语气冷淡:“要你去接生?” 桑游一噎。 那倒也不至于。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头子的性子,一百年了,我小太爷才从‘大棚’里催出来,按照玄武的卦象,全族凡是能走的全得去候着,那阵仗,没比你出生那次小多少。” 思虑片刻,桑游摸着下巴严谨开口:“……那应该,也没到你那种程度。” 毕竟他小太爷再阵仗,也只让族里人候着。 可奚小少爷出生的时候,普、天、同、庆。 作为妖族常务理事若木一族几百年来唯一的幼崽,独苗,他出生那天,别说能走的若木一族了,就连不能走的——他,桑游,扶桑家出生仅六个月的,连形都稳不住,还得他妈用盆端着的小树苗,也硬是在门口等了俩小时。 桑游追忆往昔,追着追着,不禁悲从中来。 “你说要论地位,我家也不比你家低,怎么你出生我得被端着去等,现在我小太爷出生,我还得去等?” “出息。”奚迟失笑。 见人眉眼总算松了,桑游顺势把发言稿递上去。 “那…劳烦您了,秘书长?” 秘书长没接。 桑游把发言稿举得更高,强势抖动两下,笑容更灿烂。 奚迟:没眼看。 “就一次。”秘书长最终松口。 “成,这不是刚好赶上了吗,就一次,”桑游咧着嘴,“秘书长大气,就冲这次,以后您崽出生那天,我也端着我的崽去门口等。” 奚迟:“谢谢,婉拒了。” 桑游:“别谢,别婉。” 像是想到了什么,奚迟换了个姿势,单腿支着枝干,另一只悬空垂着,朝他伸手,悠悠开口:“稿子。” 桑游瞬间警惕:“不是想反悔吧。” 说着,把稿子递了上去。 奚迟大致扫了一圈:“带笔没。” “红笔行吗?早上从学生会顺出来的。” “嗯。” 桑游就看着他在纸上写写画画。 “这不是你自己写的稿吗?还要改?我都读过了,观点鲜明,感情真挚,有的放矢,阅卷老师看了都得给满分,哪里还要改?” 奚迟没理会那一腔彩虹屁:“小改。” 半分钟后,桑游看着手里放眼过去一片红,从1128字硬是删减成400来字的发言稿:“…………” “你管这,叫小改?!!” 说“鬼斧神工”都踏马是他在谦虚! “又没人想听这些。”奚迟一边回,一边把笔盖合上。 桑游:“那你给我写的稿子都两页起?!” 奚迟把笔扔给他:“写都写了。” “我真是谢谢……” “轰——”的一声冲天巨响,将桑游的话尽数吞没。 随之而来的震感沿着无数倒地根往“别有天地”疾驰而来,狂风曳引,卷起碎石呼啸撞在石墙上,最终碎成粉末。 什么币动静??? 桑游僵着脑袋往声音方向看去。 目光远眺之处,除了漫天飞扬的骇黄尘土,只剩那轮好似直接横陈于地平线上的日轮。 足足过了五分钟,万籁才沉淀到底。 “……我靠,学校…塌、塌了??” 一片死寂。 桑游颤着手,拍了拍赖以支撑的树干:“小、小迟。” 没人回答,他又喊了两声。 “小……” “听到了。” 桑游:“什么情况?” 奚迟皱眉看向聚起云雾的那处,正要开口,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洪亮钟声。 那钟声浑厚渺远,像是夹着森森山风,从遥缈天际传来。 一下,两下…… “是不闻钟。”桑游正色道。 奚迟点着钟数,三上七下共十声。 不闻钟响,全校集合。 可往日最多也只响七下,还是在每年高三高考前夕,今天竟破天荒响了十声。 “你听到了吗?刚刚不闻钟响了…多少下?”桑游不敢置信地开口。 不等他回想,树上的人已经一跃而下,少年身形干脆利落到了极致,丝毫不见刚刚困倦的模样。 桑游听到奚迟的声音。 “集合。” -- 别有天地外,整片教学区已然炸锅。 “十下?是十下吧?我没点错吧?” “不闻钟响十下,是不是学校要炸了?” “还有这种好事?!” “谁带笔了?题抄一半突然集合,害我拿了只涂卡笔。” “我有。” “谁带校徽了?” “给。” “谁带酱油了?今天食堂的鸡蛋也太特么干了,整个噎死。” “……你这就有点离谱了!” “别吵了别吵了,老大和迟哥过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喧嚣人潮瞬间安静下来。 桑游和奚迟从人群末端走过来。 奚迟一路都没说话,桑游嫌周围闹,下巴一抬,示意身后众人先往操场方向集合。 桑游:“行了,别管响几声,不闻钟既然响了就先集合。” 奚迟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抬手拉住走在他前面的桑游。 桑游:“怎么了?” 奚迟:“雾。” “雾?这大夏天的哪来的……”说着,一抬头。 “……” 仅仅几秒之内,操场方向已经从点点雾气升成了浓雾,说是雾,更像是一片密织的浓云,光影在里头扑扑朔朔。 越往操场靠近,浓雾越深。 一种不太妙的直觉在所有人心中升腾而起。 “嗡——嗡——” 两声久长不息的嗡鸣,不闻钟再度悠扬盘旋天际。 浓雾徐徐散开,直至散尽。 所有人看着眼前的景象。 “…………” 几秒后。 “卧槽,我墙呢?!我那么大、那么白一堵墙呢?” 只见那堵自建校起便横穿整个山海一中,至今已有百年,将学校分隔成西山、南山两院的几里长墙,已成断壁残垣,只剩中间百来米在风中矗立,摇摇欲坠。 平日老态龙钟三步一喘的校长还在不断出拳。 拳风猎猎,一拳又一拳。 “别砸了,别砸了,校长我害怕!” 刚入学的新生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种场面,抱在一起集体发抖。 “轰——” 随着最后一拳落下,西山、南山两院分界高墙彻底打通。 两院所有学生,站在漫天飞尘黄土中,隔着满地砾石残垣断壁,面面相觑,千脸发懵。 “…………?????” 还有人管吗?!! 2 恭喜合并!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死一般的静寂。 校长马步一起,肩松肘垂,笑容满面,静立中央。 两院学生全体失声,偌大的操场只剩下校长和两院领导们洪钟般的笑声。 桑游恍惚间想起一个东西来。 他掏了好几次,才将那本被卷成麻花的红皮书从兜里拿出来,重新盯着上面那行大字——《山海一中将迎来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靠。 “小迟,这本大变局你不会是从校长室拿来……看什么呢?” 桑游一转身,就看到奚迟盯着某处方位,似是有些难耐地皱了皱眉。 极轻极快的一下。 “怎么了?”凶巴巴的。 桑游顺着奚迟的视线看过去,目光一顿。 大雾散尽,树冠浓重的阴影漫过来。 少年穿着黑白校服站在光影交界的地方,身形挺拔颀长,一副挑不出差错的好相貌,只是神色淡漠,硬生生将柔和轮廓锐化几分。 ——南山学院学生会主席,金乌,江黎。 桑游有些诧异,他和江黎不陌生,毕竟扶桑和金乌祖上沾亲带故,算是亲系,只不过…他徐徐看向身边的人:“认识?” 奚迟:“认识什么?” 桑游指了指对面:“江黎。” 奚迟摇头。 桑游:“不认识你盯着人看?” 还凶巴巴地盯着看。 奚迟沉默好一会儿,开口:“没看他。”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只知道在墙倒下的一瞬间,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身上哪哪都不对。 指尖疼,眼睛疼,牙疼。 身体似乎下意识在找寻这种“疼痛”的来源。 奚迟收回视线,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收拾好,一转头就看到桑游想要叭叭的嘴,二话不说拿过那本大变局就给他挡住了:“别说话,烦。” 更凶了。 桑游压下书。 这一副想打架的样子简直稀奇。 奚迟蹙了一下眉头。 牙骨处似乎有越来越疼的趋势,他低下头,捏了捏泛酸的指节。 桑游太熟悉他的小动作,见状一惊:“不是吧,还真想打架?” 奚迟停下手,神色冷淡看着他,实话实说。 “想咬人。” “不想打架就好,咬…你说想咬什么?” 西院所有人朝这边看过来。 奚迟忍着把红皮书塞他嘴里的冲动:“要不要给你拿个喇叭喊?” “又不是南院那群吃肉的,咬什么人。” 桑游声音已经放得很轻,奈何刚经历过视觉和心理重大冲击的西院学生还是听了个正着,此时更冲击了。 “老大,南山现在还吃、吃肉吗?” “……” “南山不吃,我吃,”桑游恐吓,“行了,都认真点。” 奚迟回过神,重新看向那片废墟。 “迟哥,”身旁人喊了一声,“学生会都没收到要拆墙的消息吗?还是校长嫌这墙破,打算拆了重建?” 奚迟一时没能回话。 山海一中作为妖族老牌名校,建校之初便分为西山、南山两院。 西山学院“种”了一堆奇花异草,南山学院“养”了一群“奇珍异兽”,两院只隔着一堵墙,却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用学生的话来说,要不是高中教材统一,恨不得高考卷子都分两套写。 除了必须以“山海一中”为单位参与的活动,比如高考、瑞城统一联考等,其余一律散装,就连校服都分两种,西山蓝白,南山黑白。 可哪怕是联考,两院也仅限于同一天考试,参与共同排名,别说碰面,就连最后的排名表上都得严谨到备注西山还是南山。 然而就在今天,墙塌了。 见奚迟都不说话,西山一众学生更没底了。 凝滞气氛中,有人开口:“只是一堵墙,塌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只要不合并,是吧。” “再说还有高三在,哪能突然合并耽误他们高考。” “……也对。” “嗐,那不就结了,拆就拆呗,大不了避着点,只要不合并,一切……” 下一秒,校长的声音朗声传来:“也别让同学们等太久,接下来我简单说两句合并的事。” 所有人:是个屁!!! 两院同时爆炸,各种声音此起彼伏,甚嚣尘上。 “同学们都静一静,”由着他们闹一会,校长才抬手,象征性往下压了压,“我知道这对同学们来说有一点突然,但在第298次大会召开之际,我们山海一中秉承着‘和谐共生’的宗旨,将两院合并,为的就是可持续的、健康的、生态的发展,这是山海一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关键一拳。” 教导处听着不对劲,立刻更正:“校长,是关键一步,不是一拳。” 所有学生:“……” “对,关键一步。” “我相信,这对高一新生以及原定即将分班的高二学生来说,一定能很快适应,至于高三,很遗憾,为了不耽误教学进度,经过校方和家委会慎重考虑,决定暂不重新分班整合,依照文理统一搬至高三楼。” “大家听明白了吗?没听明白的,或者说有异议的同学,请举手。” 两院几千双手如雨后春笋炸放。 “很好很好,作为校长,很高兴看到你们齐心的样子。” “?” “我看没听明白的同学不少,日头也有点晒,老师们安排一下,尽快转移到室内,”校长老眼一阖,扫过底下一群崽子,“西山礼堂离操场近,就西山集合吧。” 南山所有同学当头一棒。 要不是老师在,他们恨不得当场捡砖把墙砌上,还去西山? 他们就是上西天都不去西山! 短短几分钟,两院达成惊人一致。 无论校长今天说什么,他们就是站死,晒死,也要向他妈的阳而生,绝不可能低下合并的头颅! 校长环视一圈,又笑了下:“既然同学们都不想走动,那我就站这里简单说两句。” 十分钟过去,拒绝合并的头颅依旧高昂。 二十分钟过去,不太高昂。 三十分钟过去…… “头热炸了,快,给我一拳。” “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离谱的要求,好,我满足你。” “不是说简单说两句吗?” 校长慢悠悠翻过一页纸。 “合并的意义,第二十七条,我们山海一中……” “靠!这是在军训吗?” “都34分钟,34分钟了!校长快退休的老烛龙了,他老人家不晒吗?他礼貌吗?” “要不就合、合并吧,再晒下去,老子根都要冒烟了。” 校长慢悠悠再翻过一页纸。 “合并的意义,第三十一条,秉持着……” “……” “别念了,校长别念了!” “并!并还不行吗!” 校长三十一条都没念完,人群中不知从哪个角落率先传来一声“恭喜合并”,热到昏厥的两院学生你看我我看你,响起第二声、第三声…… 最后,像是要掀翻整座操场似的喊声、掌声你追我赶争先恐后,响彻天际。 奚迟:“……” 沉默。 三小时后。 等两院的花花草草和小兽崽子们回去喝饱了水,坐在阴凉教室,集体窒息。 好像是热出幻觉了。 否则最后怎么变成他们求着校长合并了? 所有人大梦初醒,正商量着怎么以退为进,再度高昂头颅,向他妈阳而生,合并的公函连同分班名单已经张贴在公告栏。 “……” “有没有必要这么快?!” “我听说是因为上午掌声过于激烈,校长说感受到了两院学生前所未有的热切盼望,特地加快了进程。” “……” “这才几个小时?分班名单都出来了?” “谁去看了?” “有什么好看的,西山的都认识,和谁一个班都一样。” “那不还有南山的吗?” “南山的都不认识,和谁一个班不也一样?” “你特么…特么说得还挺有道理。” 此话一出,瞬间蔫倒一片,直到走廊上一串脚步声打破沉默。 下一秒,王笛飓风一样飚进来:“老大和迟哥呢?” 王笛,跟脚是一朵喇叭花,消息灵通到连食堂菜单都能实时播报。 所有人转头看向班级最后排。 桑游:“别咋咋呼呼的,有事说事。” 奚迟正趴在桌上闭着眼睛缓神,也没真睡,王笛挣扎了一会儿,下意识放轻一点声音:“老大,那个分班名单出来了,你真不去看看?” “几班?” 王笛一板一眼回:“理科一班。” “小迟呢。” “也在一班。” 桑游:“那行了。” “好像,不太行,那个一班…算了老大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王笛话都没说完,走廊尽头声音再起,比王笛更尖锐,更穿透。 “靠!和老大、迟哥同在一班的这个江黎,是我知道的那个江黎吗?南山学生会主席江黎?还有许云锐和李书静,那边的副主席和秘书长?” “两院主席团…团建来了?!” 班里陷入诡异沉默,几秒后,拔腿起身冲向公告栏,一抬头就看到紧挨着的几个名字。 江黎,奚迟,桑游,许云锐,李书静…… “……” 教务处老师这是闭着眼睛分的班? 他们山海教育集团学生会和一般高中学生会不同,当初为了更好地适应现代化社会,妖族没有设立高等教育学校,也就是没有大学,所以山海底下几所高中学生会几乎就是最集中的人才储备库,为了锻炼这些妖族未来的“优秀青年”们,各所学校会适当地放权,这名单在这个前提下就显得格外吓人。 “教务处什么意思?这是要把学生会也跟着一起重组?”这么分班,特么当养蛊呢。 一群人七嘴八舌闹开。 耳朵里第八次响起“江黎”这个名字的时候,奚迟总算睁开眼睛。 ……又是江黎。 “听到了没?”桑游笑说。 奚迟:“什么?” 桑游:“说学校打算拼个蛊王出来。” 奚迟:“……” “说真的,要是学生会真要重组,那……” 桑游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奚迟立刻道:“那真是太好了。” 所有人:“……” 差点忘了,如果可以,迟哥恨不得今天就从学生会辞职。 好在天不遂奚秘书长愿,很快,学校便传来消息,为了更好地过渡与适应,对两院学生会暂不进行安排,一切照旧。 也就是说,西山还是西山,南山还是南山。 消息传来,两院学生俱是一振,奔走相告。 尤其是西山,在知道开学典礼上先由他们西山致辞,而且还是奚迟做代表先发言的时候,当天晚上就在山海一中校内论坛连发十帖庆祝。 然而还不等他们开心几天,比开学典礼来得更快的,是分班。 凌云楼肃穆整洁,矗立在两院交界地带,如今八条长廊直接被打通,镇在中央。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学生充分过渡,学校还特地把分班安排在了典礼前一天的晚自习。 最后一节下课铃响,两院高二段所有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背着包端着书站在凌云楼楼下,哀莫大于心死。 “我想退学。” “我不行,我饭卡里还有好多钱。” “别贫,”老师们忍俊不禁,“自己在几班都知道吧,各回各班,老实一点,别打架。” 两院学生岿然不动。 “都愣着干什么。” “还是说要像合并那天一样,也鼓掌送你们上去?” 所有人脊背一僵,夺步离开。 老师们站在原地笑。 “对了,座位还没排,先随便坐。” 听到“座位”两个字,打头的几人显示下意识驻足,对视一眼,然后拔腿猛冲。 今天他们就是落单,坐垃圾桶旁,坐讲台桌上,都不能跟南山/西山的人坐一块儿去。 于是跟来维持秩序的老师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哪怕已经按名单分好班,只要西山的往前门进一个,那南山一定后门走一个,只要西山的靠内窗一侧坐一个,南山一定靠外门坐一个。 尤其是——四楼,理科一班。 门外,铝合金制崭新班牌,端端正正印着高二(1)班几个字,门内,以讲台桌为线,横出一道无形界碑,有如楚河汉界,互不相犯。 原本还有些窸窣的动静声随着一道停在教室门口的身影戛然而止。 夏末傍晚,风不算凉,奚迟套着校服外套站在那,校服宽松敞着,袖口微挽,露出的那截手腕显得愈发白皙清瘦。 他手上拿着一本书,抬眸扫了一眼,从后门走进来,径直走向最里侧靠窗的位置。 一分钟后,桑游也从后门走进来。 西山一群人顿时挺直腰板,声音都响了起来。 “老大,你们刚从学生会回来?” “迟哥,喝水吗?刚从小卖部带的。” 南山一众学生:“……” 靠,这也太幼稚了!搁这演古惑仔呢?还“老大”? 下一秒,南山所有人抻着脖子望着门口。 当江黎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那头的一瞬,靠门一排男生:“黎哥!!!” 奚迟:“……” 这个班是不是有点问题? 王笛恨恨道:“妈的,被比下去了。” 奚迟:“……” 没救了,这个班是有问题。 桑游都听笑了,连人带椅子往后一仰,支着长腿看向门口:“江大主席排面挺阔啊。” 说完,他一侧身。 奚迟没有任何防备,一抬头,眼前随着桑游侧身原本变得空落的场景骤然被一道人影填满。 江黎站在那。 晚风拨开楼前梧桐,夕阳剪影落在那人身上,将影子拉得极长。 撞上视线的一瞬间,奚迟一怔。 不知是暮光照着,还是身上校服的温度,竟觉出一种奇妙的暖意。 那暖意并不浓郁,比起浇个透的日色,更像透过指缝、树缝落下的薄薄天光,不重,如绢似绸绕着。 很陌生,也很……舒服。 桑游顺着江黎的视线转头看向奚迟,又顺着奚迟的视线,重新看向江黎:“?” “上次你不承认,这次被我逮住了吧,你是不是在看江……” 身侧的人已经重新趴在桌子上。 “……” 最后一排几位都没再说话,教室很快静到落针可闻。 许云锐转了转笔,不着痕迹喊了声:“黎哥。” 等了好一会儿,身旁人才冷淡平静应了一声:“说。” “明天代表西山发言的好像不是桑游,是他旁边那位,”许云锐声音压得更低,“你认识吗?若木家那株独苗。” 最后数式答案落下,江黎停笔。 许云锐见缝插针:“不过我也没听说若木怕冷啊,这三十多度的天怎么还披一件?” “我不是八卦,就是单纯对三不五时就在联考中压你一头的西山秘书长感到好奇。” 江黎:“发言稿在办公室桌上。” 许云锐:“……啊?” 他有讲什么发言稿吗? 江黎垂着眸子,头都没抬。 “既然闲,准备一下,明天上台。” “……” 许云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十八张卷子开始畅游题海。 日色西沉,江黎伸手拿过放在桌角的冰水,喝了一口,余光不经意扫过窗台。 奚迟脸朝窗的方向趴着,晚风微凉,过窗而入,把校服外套吹得微鼓。 少年清瘦,哪怕掩在宽松校服下,仍能看到肩胛骨突起的线条弧度,余晖一衬,竟有些不合时宜的柔软。 江黎多看了一眼,收回视线。 - 翌日,开学典礼如期而至。 运动员进行曲接着起床钟响个没停,奚迟被吵得头疼,瞪着天花板好半天,才伸手在床头摸了两下,拿出手机一看,里头躺着两条未读消息。 【你游哥:去医院了。】 【你游哥:好饿。】 奚迟面无表情,敲字。 【Chi:别饿。】 【Chi:快去快回。】 起身下床顺着窗户往外一看,操场上人潮窜动。 ……头更疼了。 奚迟顺手给王笛发了条消息,出门径直走向学生会,找了个安静地方补觉。 半个小时后,学生会办公室窗户从外被推开,王笛的大脑袋探进来。 “迟哥,主席台集合。” 被打通的操场已然被红色横幅拉满,无一例外,全在庆贺那“里程碑的一拳”,一星期过去,碎石砂砾被彻底清理,再看不出“界碑”的痕迹。 台上主持老师激情澎湃,台下所有学生奄奄一息。 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还好,还能忍,死都要捱到迟哥/黎哥发言,把掌鼓烂,从气势上强压他们一头。 奚迟没入座,就靠在主席台一侧台阶上候场。 补觉的效果似乎不太好,太阳穴砰砰跳个不停,整个人都头昏脑涨。 奚迟闭着眼睛胡乱揉了揉,片刻后,转头盯着身旁的王笛。 王笛被盯得浑身发麻:“迟、迟哥,怎么了?” 还不等奚迟认真思考现在换王笛上的可行性,台下响起炸街似的掌声以及欢呼。 声音太大,甚至盖过了话筒的声音。 主持老师只好提高音量再重复了一遍:“大会流程第六项,有请原西山学院学生代表奚迟发言。” 奚迟叹了一口气,缓步走上台阶,几乎没做任何准备工作,低头确认立麦开关后,调整位置的间隙便慢声开口。 “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上午好……” 清润的声音一出,台下倏地收声。 “这次稿子谁写的,竟然在‘同学们’前面加了个亲爱的,以前迟哥发言不都直接‘同学们’的吗?!” “录下来了没?那句‘亲爱的’。” “喜报!迟哥喊我亲爱的!” 南山:“……” 西山这群人有病吧! 几百来字的发言稿简短利落,奚迟扣着时间准备尽快结束。 可就在发言堪堪过半的时候,一种熟悉的寒意倏地冒头。 奚迟心口猛地一跳。 ……不好。 寒意不留退路扑过来,不像之前缓滞的感觉,很凶,几乎是一下子疼起来。 疼得奚迟有点蒙。 连锁反应一股脑出现,很快,思绪不受控地被打断,连带着发言都卡顿一瞬,奚迟皱了皱眉,用最快速度调整好状态。 过程很短,几乎没人发觉刚刚那一下异样。 只有站在台侧的一个人抬头,往发言台看了一眼。 强撑着捱到最后一句话说完,台下掌声再起。 奚迟没做任何停留,转身向后。 一股难耐的酸胀感从太阳穴的位置一路向下,漫过眼眶、鼻子,身体好像很空,又疼又冷。 身旁有人说了什么,他也没法认真听。 各种不适让他升出一种好像只要一开口,鼻尖的酸涩感就能把眼泪逼出来的错觉,而那错觉还不断在身上叫嚣——你可以试试。 奚迟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念头。 快走。 得找点什么。 念头压迫着神经,奚迟低头快步向前。 视野中慢慢延伸出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擦肩而过的瞬间,奚迟身体忽然一晃。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抓住了眼前那人的衣角。 奚迟眨了眨眼睛。 更蒙。 脑海里“快走”的念头在这一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三个字。 ——找到了。 奚迟:“……?” 找到了…什么? 他一抬头,看到江黎的脸。 奚迟:“???” 江黎很轻地垂眸,看向那只紧抓着自己衣角的手。 因为太过用力,指节绷出一片青白。 江黎没说话,视线缓慢上移,最终落在奚迟脸上。 奚迟被烫了一下似的松手。 “抱歉。” 话一出口,酸涩感卷土重来,眼角湿润的水汽明晃晃告诉他,“只要一开口,眼泪能被逼出来”的错觉不是错觉。 它赢了。 “没事,”江黎语气极其轻淡,听着眼前人明显带着点鼻音的声音,“不舒服?” “……没。” 身体像一个突然失灵的仪器,怕多说一句真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掉下来,奚迟微一侧身,给江黎让道:“老师在喊你。” 江黎没多停留,收回视线,径直往前。 下一秒,还没来得及抚平的衣角再度被拉紧。 紧接着……怀里多了一个人。 江黎:“……” 正激烈鼓掌欢送他们秘书长下台和同样激烈鼓掌迎接他们黎哥上台正掰头着把手鼓烂的两院学生:“??????” 瞳孔地震。 3 喏,你的药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江黎被迫抱着人到了医务室。 医务室一如既往的安静,两米高的天堂鸟,满地绿萝,神农一脉祖传绿色审美,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亚马逊。 江黎把人放在诊疗床上,转而去松那人紧攥他衣角的指节。 ……没松成。 指弯相碰,奚迟睫毛不太安稳地颤了下,在透薄天光下整张脸都泛着一层莹光。 江黎从没这么头疼过,不得已,停下动作。 “砰。” 门被推开,山海一中校医,也是校长特意从钟山医院调过来的神农一脉医师推门进来——就他一个,原本着急忙慌跟过来的几位老师没在。 江黎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校医接收到信号,开口解释:“了解完情况,商量去了。” 江黎低头扫过奚迟的脸:“很严重?” 什么情况需要这么多人商量。 “不严重,就是有点麻烦。” “目前他没事,倒是你,”校医指了指江黎的脖子,“要不要处理一下?” 江黎没说话。 “他咬的?”校医瞥向床上那株闯了祸的小树苗,笑了下,“生病状态下的一点本能反应,也不是故意咬你。” 说着,扔了一个创口贴过去。 “痓山那边刚送过来的,加了南极果粉。” 伤口不算深,有些轻微发烫。 江黎没深究校医口中的“本能反应”是什么意思,接过创口贴,随手覆上。 “别太担心,”校医站在药架前倒腾,“情况虽然少见,但好在有药,先让他睡一会儿。” 心里有了底,江黎抬眼看向墙上的闹钟。 一个明显的“既然没事,那我先走”的信号。 “你不留这?”校医语气极其自然。 “要留人?” “总要有人看着。” 江黎不置可否,余光扫过床上的人,静默片刻。 “要几个。” 听意思是要叫人来,校医思索一会儿:“我要说十个呢?” “可以。” “……” 校医丝毫不怀疑南山这位的铁腕手段,只要他现在点这个头,几分钟后,这医务室里的人头会比地上的绿萝都多。 想想都要窒息。 “不用别人,你留下就行。” “当然,如果你想走也可以,”校医继续说,“只要你走得了的话。” 江黎难得有些不解,一转身,被攥着的衣角给了他答案。 “……” “老师们都不在,病人又需要你,还能怎么办。”校医拖过一张凳子放在床边,“陪着吧。” - 桑游紧赶慢赶回来,典礼已经结束。 刚走到凌云楼,连楼都没上,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和桌椅凳脚擦地的声音,摧枯拉朽的,极其刺耳。 桑游抬头一看,乌泱泱全是人头。 一大半还是南山的。 桑游:“?” 都什么毛病? 桑游径直上楼,都没能进到班里,在走廊上就被祝余拉住了。 祝余,真身也是一株祝余神草。 “老大,迟哥和南山学生会主席有过…那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们说啊!” 奔来跑去一早上,桑游嗓子都有点冒火,顺手接过一瓶水:“什么那什么?” 祝余:“有过一段情啊。” 一口水猛地呛在咙管,桑游差点当场去世。 “你说一段什么?!” 所有人憋了一早上,此时再也忍不住。 “都抱一起了!” “迟哥昏过去了还拉着南山学生会主席,掰都掰不开啊。” “开学典礼啊,几千双眼睛啊,学生代表啊,言都不发了,就直接给抱到医务室了老大你懂吗?!” “我听说迟哥眼睛都是红的!说是为情所伤刚哭过!” 桑游脑子炸了。 为什么所伤? 他就去了个医院怎么就为情所伤了??? 桑游火急火燎:“小迟现在人呢?” “医务室啊,”祝余忙道,顺便严肃补充一句,“被南山学生会主席抱过去的。” “……” 七嘴八舌听八遍了,没必要重复! “我先去医务室,王笛回来了让他跟过来。”桑游话音刚落,一转身王笛就从一旁飚出来。 桑游:“老老实实把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王笛一五一十说完,桑游立刻想起前段时间奚迟身上的异常。 桑游:“那一段情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是南山那边传出来的!最开始说的是‘西山那个学生秘书长和黎哥出状况了’,然后变成迟哥和黎哥有情况,最后传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迟哥和黎哥有过一段情。” “再后来,出现在传闻里的人越来越多,包括老大你。” 桑游大惊:“我人都在医院里传我什么?!” 王笛:“很多版本,老大你想先听哪个?” 桑游:“?” “罗密欧与朱丽叶与帕里斯伯爵。” “梁山伯与祝英台与马文才。” 桑游脸色一片漆黑。 “也有好的也有好的,”王笛立刻找补,“巴黎圣母院版本里你就是虽然面目丑陋却勇敢善良的卡西莫多。” “……” “主要是剧情需要,没说老大你面目丑陋的意思。” 桑游:“…………” 你他马看我像是高兴的样子吗。 “还有……” “再多说一个字,喇叭打掉。” 王笛:“……” 敢怒不敢言。 医务室里头的人不知道自己闹出了多大动静,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 睁眼的时候,一道身影比天光更早入眼。 江黎垂眸看书,大概正好到翻页的位置,从奚迟这个角度看过去,能清晰地看到江黎指弯划动的幅度。 “醒了?”江黎的声音传来。 奚迟意识还有囫囵,想从床上坐起来。 一撑手,指尖摩挲到一块布料,奇怪的触感让他低下头去。 奚迟蒙住。 他为什么抓着江黎的衣服? 抓多久了? 这什么衣服能被抓成那样? 再一看,是校服。 主席台上的记忆顷刻回笼。 “校服……”奚迟感觉呼吸都不畅起来,“我赔你。” 可能是音节一模一样,不知怎的,江黎忽然想起校医那句“陪着吧”,破天荒有些想笑。 他顺势合上手中的书:“只是一件校服,不用。” 奚迟正要开口,医务室的门一下子被推开,桑游和王笛风风火火站在门口。 江黎头都没抬。 他俯身拿起放在床脚边的文件袋:“挺快,怎么不赶着晚自习来。” 桑游噎了个正着。 从小到大,能噎得他说不出话的,除了奚迟也就眼前这樽了。 偏这两樽今天还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 真是大白天见了鬼。 “行了行了,墙都没了,还分什么西山、南山,你照顾照顾我们秘书长怎么了?”桑游边走边毫不客气地说。 王笛嘴角抽搐。 老大你刚刚可不是这样的。 在来的路上你说的明明是“江黎要是对小迟动手,我非把南山学生会给他掀了”。 江黎没理会桑游,极其自然地低头看了眼校服衣角,像是确认完什么似的,收书起身。 奚迟硬是被这低头一眼看得手心发烫。 江黎起身朝外走,桑游自觉拿出老大的风范:“不管怎么说,这次还是谢了。” 话音落下,迎面接了个东西。 桑游:“?” 江黎“啪”地把书扔给他:“顺路,帮我送回去。” 桑游狐疑,翻开扉页一看。 妈的,校史室的章印,走路都得半个小时。 顺路个屁。 “我说江黎你是一点亏都吃不得是吧,校史……”一抬头,江黎已经走出医务室。 “……” 王笛正愁该怎么溜回去播报这“三人修罗”的场面,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立刻道:“老大,我刚好要去校史室借书,我去还我去还!” 桑游:“你去校史室借什么书?” 王笛字字铿锵:“《恒水中学状元笔记》。” 桑游还省得跑,把书递给他,隔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山海一中校史室哪来的恒水中学状元笔记??? 奚迟根本没心思留意王笛和桑游的话,脑海里只剩下江黎脖子上那道创口贴。 刚起身的时候他才瞥到。 典礼的时候好像还没有? 还是自己当时没注意? 奚迟眼皮一跳……这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 校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打断奚迟的思绪:“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奚迟摇头。 桑游:“还摇头?!舒服你能一头扎人家怀里?” “……” 桑游:“走走走,给老师请个假,现在就跟我去钟山验个血常规肝功能CT超声X光。” 奚迟反手拉住桑游,没理他,转头看校医:“老师,我到底生了什么病。” “严格来说,不是病,”校医手上拿着一个蓝色夹板,“是症。” “症?” “嗯,返祖症,个体身上出现祖先特有的而现代社会族群已经消失的生理特征,你的状况轻一些,只在习性方面向祖辈靠齐,不常见,但也有十几例。” “什么习性?” “嗯……”校医思考片刻,“你可以简单理解为‘灵气’不够。” “上古时期,灵气充沛纯粹,若木吸食日精月华以巩固神元,现在灵气稀薄,自然受不住。” 桑游总算找到一点头绪:“所以前段时间他畏寒、犯困都是因为这个。” 校医点头:“当时还不能完全下定论,现在无误了。” “只是灵气不够,没别的问题?”桑游放下心来,“那还好,麻烦老师帮忙开个处方,我去钟山医院抓。” 校医摇头:“不够。” 桑游心想也是,都返祖了,自然不是一般药能治好的。 “那去谛听的古董行?他那应该有一些市面上难见的药,多少年的都有。” 校医还是摇头。 桑游眼睛顿时瞪大。 “老师,你不会是要我们到…妖怪黑市上找货吧?” 妖怪黑市流通的好东西是不少,但这要是被家里和学校知道了,高低得被打断腿。 校医抄起夹板落下重重一击:“我没这么说啊!一个崽子张口闭口黑市的。” “我说的不够,不是指药效不够强,是指不够干净。” “若木金贵,需要的灵气也金贵,一点杂气都不能有。” 桑游哑口。 现代社会哪还有一点杂质都没有的灵气? “所以…不能治?” 沉默了许久的奚迟这才给出反应。 “能。”校医微顿几秒,抬手,往门外一指,“喏,你的药。” 奚迟往外一看,空荡一片。 校医:“刚走。” 桑游大惊:“什么药,还会走?!” 奚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三秒。 五秒。 十秒后。 “……” 刚走的,不是药,是江黎。 江黎,金乌,非自然监督管理局局长帝俊与嫦羲之子,也就是…日月神的儿子。 日精月华,生来神魂。 奚迟:“…………” 桑游视线在奚迟和门外来回扫了十八下,才从喉咙里挤出字来:“你是说……” 校医挑了挑眉:“对啊,怎么样,金贵吧。” 桑游重新看向奚迟,还真是…不知道谁更金贵点。 医务室一片死寂,连空气都开始凝滞。 就在校医准备出声安抚病人的时候,一旁的桑游倏地转头,像是陡然想起来什么,猛地拔高音量:“等等!” “老师,你刚刚说…若木吸食日精月华巩固神元?” “吸精气?” “怎么吸?!” “用哪里吸???!” 奚迟:“………………” 4 灵气外溢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啪——” 一个清脆比兜迎面落下。 桑游捂着通红的额头坐在床边:“还真打啊。” 奚迟重新躺回床上。 日光要落不落的,随着风晃树影打在身上,有些恍眼。 桑游把人拉起来:“就借点灵气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江黎还能不答……” ……还真不好说。 校医:“刚还陪了一个小时呢,看着挺好说话的。” 桑游“哈”地一声:“好说话?老师你说的是江黎吗?” 那可是金乌。 金乌家能养什么闲人。 “江黎这人平时看着高冷矜贵是挺能糊弄人的,但打起架来……”桑游啧了一声,“我只能说,幸好江黎没什么叛逆期,要是有,南山就是他的统治区。” 奚迟莫名想起那团被他揉得没法见人的校服衣摆,没说话。 桑游用手肘撞了撞奚迟:“你记不记得之前山海校内论坛里,有人问过江黎手上那串念珠?” “这事还有印象吗?” 奚迟想了好一会儿。 那会儿刚上高一,论坛里一个帖子被顶到最上头飘了三天,主楼是一张手腕截图,照片中的手指修长匀称,腕间缠着一串念珠。 念珠很素,没什么花样,直到有人认出那是江黎的手,于是跟帖跟到了两千楼,全在求学神同款。 桑游:“那串念珠是栯木做的,金乌家人手一串。” 在妖族越发繁盛的现代社会,栯木是难得不能化形的神木,数量极少,仅有的几株也分布在昆仑,所铸之器就更难求了,所以求到最后都没人找到同款。 桑游:“栯木你也知道,佩之不生嗔念,清心静心。” 奚迟问:“刚刚江黎也戴着?” 桑游摇头:“前几年一直戴着,这两年倒是不常戴了。” 想也知道是为什么,以前年纪小,族里怕他稳不住脾性,上了高中定了性,也就随他。 “这样,江黎能配合最好,不能配合的话,就找一个晚上,我把江黎约出来,想办法打晕,让你一口气吸个饱。” 奚迟下意识忽略那句诡异的“吸个饱”,冷静出声:“你打得过?” 桑游:“……” 我&%*+# “还是生长期的幼崽,灵力是可以乱吃的吗?虚不受补的道理懂不懂。”校医及时制止。 桑游:“老师,我们入学年龄晚,按照人类的岁数算,都要十八了,快成年了。 山海教育集团入学年龄比一般人类都要晚一两岁,无他,多出来的一两年全拿来给妖怪幼崽们学如何稳住形态了,免得上学路上走着走着就被《走近科学》抓走。 “在我这就得按妖历算。” “幼崽生长期灵力控制最为紧要,”校医道,“今年暑假的告家长书是不是都没看?安全教育那一篇章,被拿来做典型的祸斗家崽子的事还不够你们吃教训?” 奚迟:“?” 祸斗家? “那告家长厚得都快赶上语文书了,谁看啊,”桑游问,“什么典型?” 校医:“去年过年偷喝了几口灵力酒,直接在大街上现了原型。” 桑游:“……” “好在是祸斗家的崽子,长得像人类社会的小土狗,没引起什么外交事故,只是除夕当晚被人类那边的街道综合行政执法犬类管理中心逮捕了,蹲了一晚上,第二天他爸紧急办了一个狗证才赎出去。” 奚迟:“……” 桑游:“……” 奚迟总算想起来哪里不对。 “老师,告家长书上没有说是祸斗家的,只说了霍某。” 校医:“是、是吗?” 桑游额角一抽。 “你还真看了?” “打草稿。”列式计算,顺带扫了一眼。 话题回到原点。 奚迟侧身坐在床边,低着头:“具体要怎么治?” “这个就得问你自己了。”校医说。 “世间生命万物自有其出路,若木更是佼佼,天生地养,你自己就会找到最适合你的,也让自己最舒服的方式。” “可能很简单,比如靠近对方,或是一些简单的肢体接触。” 奚迟心跳空了一拍。 “肢体接触…算简单的吗?” 都肢体接触了,竟然还算简单。 “当然了。”校医道。 桑游:“多简单,比如呢。” “比如牵手、拥抱、亲……”校医停顿半拍,“之类的都算。” “牵手”二字一出,奚迟就已经左耳进右耳出,全凭本能机械接话:“清什么?” 桑游:“前鼻音。” 奚迟:“?” 桑游:“q,i,n,亲,前鼻音。” “啪。” 又一个大比兜落下。 桑游:“……” 这日子真没法过。 校医秉着职业素养,严谨又不失礼貌地开口:“前鼻音那个,应该已经超出了肢体接触的范畴,属于体|液交换。” 桑游捂住奚迟的耳朵:“老师,小迟还是个孩子。” 校医:“所以我没说那个字。” 从指缝中一字不落听完的奚迟:“……” 谢谢您。 “肢体接触算简单的,那难的呢?”桑游继续道。 “难的话,可能就要对方配合经脉灵气周转或是炼气化气了。” 奚迟转头掩饰还有些余红的耳根,深吸一口气:“老师。” “嗯?” “会死吗?” “什么?” “如果不治,会死吗?” 校医:“……” 桑游一把捂住奚迟的嘴:“活着要紧活着要紧。” 校医拿着蓝色夹板翻过两页,思索片刻:“倒也不一定非要是江黎。” 奚迟和桑游同时抬起头来。 “按理来说,扶桑和金乌祖上是亲系,扶桑家的崽子身上多少也有点金乌之气,只是这千百年过去,具体怎么样就不好说了,”校医上下打量着桑游,“勉强算个平替吧。” 桑游:“???” 神他妈平替? 我他妈就是个平替? “可前段时间我们俩基本都在一起,好像也没什么作……”桑游沉思一会儿,改口,“好像作用也不大明显。” 要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岂不是连“平替”都不是? 那他是什么? 假货? 呸! 谁要当假货! 校医:“当时病症还没完全牵出来,有没有作用也还不好说。” “来来,你试试,有用吗?要不要给你现个原型?”生怕奚迟一个甩手放弃治疗,桑游立刻凑上来。 奚迟一把按住他的脑袋:“别转了,眼晕。” 桑游:“没用?” 奚迟没说话。 他心底隐隐有了答案,但没说。 “不知道,犯毛病的时候再说吧。” 在医务室耗了一个早上,奚迟抬头扫了眼墙上的挂钟,撑着床站起来,谢过校医,将枕头床头抚平摆正,朝外走去。 还没走出两步,校医突然跑了出来。 “对了,有件事一定要注意。” “这种‘症’在最开始的时候,发作会比较频繁,症状也比较强烈,及时疏导,别硬撑,对身体不好。” - 预备铃响过第二轮,奚迟才回到班级。 刚到门口,迎面一排脑袋。 奚迟:“?” 还不等奚迟细想,下一秒,这堆视线开始来回飘忽。 奚迟顺着那视线一转……另一头,是江黎。 “……” 算了。 在医务室待一天也挺好。 清净。 看出奚秘书长转身想走,桑游赶忙拉住:“这节什么课?老师怎么还没来?” “老付刚来过,问迟哥回来了没,后来又被喊走,好像挺急的。”王笛从前排转过身。 桑游带着人坐下:“老付不是给新高三出市联考卷去了吗?回来了?” 老付,原名付政和,国富民强的厅长名,却做了学术,课下常年保温杯不离身,一派岁月静好老干部,一出数学卷便死伤一片。 “毕竟老付也不是什么魔鬼”的传闻屠杀了一届又一届。 最关键的是,老付是人。 字面意义上的人。 也不只是老付,山海一中除了校领导层次,教职人员中绝大多数都是人类,用校长的话说,就是“大环境使然”。 “和谐共存”是人类高层和妖族的共识,随着与妖族越发密切的交流合作,除了教职员工,招收的人族学生也越来越多。 虽然老师们都是人,可在山海一中学生眼中,简直比他们更“不是人”。 “啊,刚回来,一进门就说了三句话。”王笛掰着手指。 “很高兴担任高二一班的班主任。” “小迟回来了没。” “以及最后一句,”王笛清清嗓子,“还没正式进入新学期,这几天不额外安排课程,高二段全体自习,准备下星期的开学考。” 王笛:“连自我介绍都没有。” “不能因为之前是我们高一班主任,连这个都省了吧。” “不还有另一半班吗?” 桑游扫过王笛口中“另一半班”:“老付给南山高一代过两个月的课。” “啊?什么时候?!”王笛耳朵竖起,“这山海一中竟然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王笛突然觉得南山那群人也不是那么不顺眼了,多少算有点革命友谊。 于是摸了一节课鱼,接水的时候,王笛拍了拍南山那人的肩膀:“兄弟。” “谁跟你是兄弟。” “那姐妹我听说老付给你们高一代过两个月课?什么时候?……” “……” 五分钟过去。 “怎么我说这么多你一句话都不说?小心我去老付那里告你。” “你告,不告是孙子。” “行,你等着,我马上去迟哥那里告你。” 那人原本正要走,脚步倏地顿住,赶忙转身拉住他:“为什么要去迟…那谁那里告我?” 差点嘴瓢也跟着喊一句迟哥。 “因为典礼上你到我们这偷听迟哥和你们南山学生会主席那些事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 王笛打了个胜仗,嘴角一咧,一转身:“……” 完了。 声音有点大。 迟哥没听到吧? 奚迟还在低头写卷子,素净流畅的下颌线赏心悦目。 王笛踩着铃声坐到位置上,正松一口气,身后传来笔扣桌面的声响。 只一下,很轻。 奚迟合上卷子,抬眸,声音仿佛比笔扣桌面的声音更轻。 “那些事,是什么事。” 王笛:“…………” 他今天得交代在这了。 十几分钟后,奚迟收到一份狂草忏悔录。 五百字篇幅,花了350字忏悔,剩下150字讲了一则集狗血疼痛悬疑于一体的荒诞文学。 奚迟越看越没头绪。 什么他爱他他不爱他他爱他,都什么跟什么?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 注:X—迟哥,J—(南山学生会主席),反派S—(老大)。 奚迟:“……” 下一秒,忏悔录被捏成团,出现在了垃圾桶。 奚迟揉了揉指节,从铁皮罐里倒出四五粒薄荷糖,胡乱含进嘴里。 头昏脑涨熬到下午,第四节课上完,结课鼓一敲,奚迟立刻趴下补觉。 “先去吃饭,回来再睡。”桑游说。 奚迟没说话,转头换了个朝向,手指很轻地抬了抬。 不去。 “中午也就随便对付了一口,”桑游不放心,“那我去买两个饭团?” “不饿,等下再说吧。”奚迟声音闷在臂弯里。 见人实在困,桑游只好作罢。 结课鼓后晚自习前,向来是校园最闹腾的时候,除了教学楼哪都有人,桑游把门关好,带着西山几人走出去。 四周瞬间安静。 奚迟倦怠至极,闭着眼睛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奚迟被一斗凉气逼醒。 他下意识抬起手,摸到了紧闭的窗缝,然后彻底醒神。 窗户关着,没风,凉气不是从外头透进来的。 所以,校医说的“比较频繁”指的是这个频率吗?! 一天两次? 奚迟攥了攥手心,拳头硬了。 忍着骂人的冲动,又从铁皮盒胡乱倒了一把薄荷含片灌进嘴里,拿上外套往外走。 桑游带着芝麻豆奶和饭团回来的时候,奚迟座位正空着。 他拉开椅子坐下,想着应该在学生会补觉,也没多想。 直到晚自习铃声响。 桑游拧着眉:“谁第一个来教室的?” 南山的一个学生默默举手,还不等桑游问,立刻回答:“我来的时候,教室就没人。” 他没看到西山那位秘书长。 桑游拿出手机,找到置顶的学生会群,正想问今天值班的人是谁,鼻尖忽然闻到一缕气息。 他愣了一会儿,仔细分辨一阵,猛地抬起头来。 靠!不是他鼻子出问题了吧? 这气息怎么这么像小迟?? 余光中有人动作似乎比他更快。 江黎皱着眉,视线转向窗外。 灵气外溢。 江黎稍一凝神。 外溢的灵气极其干净,像是雨后旷野山林晨雾弥散的气息,挟着蓊郁、清苦的树木气息,很淡,显然已经极尽所能被控制,却因着天生等级的绝对压制,仍然极具穿透力。 不是一般妖族能有的。 江黎几乎在感受到灵力的瞬间,已经偏头看向那个空掉的座位。 几分钟后,许云锐和李书静放下笔。 与此同时,走廊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隔壁班西山学生会成员夏晴和谢一航着急忙慌跑到后门。 夏晴真身为一株帝女桑,谢一航则是一株菩提树,同为神木,又熟悉奚迟的气息,两人这么快察觉桑游不觉得奇怪,许云锐和李书静一个帝江,一个鸾鸟,看样子也刚闻到不久,江黎怎么这么快? 桑游没来得及深想,江黎已经站起身来。 高二一班所有人瑟瑟发抖,因为他们看到江黎站起来不久,桑游、许云锐、李书静陆续跟着站了起来。 桑游走到江黎身边,压着声音开口:“若木一族灵力与天地同宗,除了本族人,很难循着气息查。” 哪怕现在灵力外溢,也只能感受到有它的存在,却找不到方位。 “手机呢。”江黎问。 “中午就没电了。” “先找。”江黎给学生会几个人发了条消息,确认期间没人出过校门,“范围不大,分头找。” 只要在校内,情况就不算糟。 桑游:“也只能这样了。” 直到教室后排和走廊完全一空,高二一班所有人才如梦初醒,人挨着人挤到楼梯口,紧接着就是二班、三班…… 消息如风,最后四楼教室几乎全空了。 几百颗疑惑的脑袋紧紧盯着楼下两院学生会成员。 这架势…… 不好! 要打起来了! 5 震撼桑游三百年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夜入得格外慢。 教学楼白炽灯灯光已经溢出窗子,晚霞仍旧未散。 “不用去通知一下老付?”许云锐抬头看向四楼教师办公室的方位。 虽然以目前的情况,一群大妖校领导都不一定有用,老付一个人就更不用说了,但教室一下子空了,脑袋怕是都要吓秃。 “已经让王笛去了,”桑游收好手机,“教导处那边也让人报备了。” 李书静扭头看着离她最近的夏晴:“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夏晴摇头:“应该没有。” 山海一中不允许学生胡乱使用灵力,无论校内校外,抓住就是政教处“改过自新重新做妖椅”一日游,更何况是学生会成员。 但事发突然,夏晴自己也不确定,还是看向桑游。 桑游根本没顾得上她们这边,直到谢一航抬肘碰了碰他:“游哥?” 桑游:“?” 谢一航:“南山那边问迟哥以前出现过这种状况没有。” 桑游张口就想说没有,抬眸的瞬间,看到江黎的脸,想说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 要放在今天前,他肯定说没有,可现在…… 这算有?还是没有。 桑游额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刚一心扑在确认气息上,现在看着江黎,他才想起一件事来。 走的时候校医说什么来着? ——症状刚开始会比较强烈,要及时疏导,别硬撑着,对身体不好。 桑游心口重重一跳。 “别管以前有没有出过状况了,先找人再说。” “学生会宿舍教学楼操场都找一下,找到了立刻通知……”桑游倏地一顿,沉默了将近十秒,梆梆吐出两个字来,“江黎。” 所有人耳朵连着脑袋一嗡:“???” 通知谁? 桑游:“……和我。” 在两方人马狐疑目光中,桑游尽力维持脸色,往江黎那个方位扫了一眼:“万一你离得更近呢,保险起见。” 妈的他快编不下去了。 刚说话的时候甚至没敢看江黎。 江黎划拨手机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停了几秒,抬眸看了他一眼。 桑游脑袋都是麻的,扔下一句“就这样,分头找”,转身就走。 南山学生会几人还没从“先通知江黎”中回过神来,诧异站在原地。 “黎哥,”许云锐不敢置信,“你不会真的和西山的秘书长有过一段吧?!” 江黎像是没听见,径直往前。 许云简直惊愕,进山海这么久,能编排到他们南山学生会主席身上的绯闻真不常有,他想了想,紧急开口:“黎哥说真的,真要有,那就是自家人,你说一声,我保准跑着走,分分钟把人找到还你。” 话音刚落下,许云锐就看着前方高挑身形慢慢停下脚步。 江黎闻声,半偏过头。 “有。” 说话的时候,他正在回消息,手机冷白屏幕光映着,鼻梁眉眼轮廓格外清晰,连带着说话声音都比平时更冷淡,更平静,平静到不像在说两人有过一段,而像在说明天有课。 许云锐猛地停住脚步,帝江的直觉让他心头警铃大作。 他干笑两声:“那什么,我……” 没能“我”完,下一秒,江黎声音散在静谧夜风中。 “七点十分前把人找到。” 许云锐:“……” 他苦着脸,掏出手机,打开锁屏。 19:04。 在他的注视中,“4”骨碌一跳,变成了“5”。 许云锐:“……” 李书静从后头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分分钟把人找到还你’?” “挺有面子,黎哥还给了你6分钟,”她低头看了眼时间,“哦不对,现在是5分钟了。” 许云锐:“……” 功德迟早给你减光。 一行人找了20多分钟,第一节晚自习铃响,外溢的灵气毫无预兆被收了个干净。 担心情况有变,几人在校史馆前碰头。 桑游先开了口:“没回去,刚给王笛打了电话。” 想着那突然消失的灵气,再加上半天找不见人,桑游止不住焦躁。 如果是小迟自己收了最好,如果不是…… 江黎看着他:“常去的地方都去过了?” “宿舍,操场,学生会都去了,”桑游原地踱了两步,仍是没有头绪,“算了,我再去‘别有天地’找找。” 许云锐:“后山?” 桑游“嗯”了一声:“算是他常去的地方,但基本都是白天去,他嫌晚上林子里风大,虫鸣吵,所以刚刚也没认真找。” 李书静想了想:“一起吧,后山那么大,你一个人找到什么时候?” 所有人转身往别有天地的方向去,只有江黎站在原地。 “五六个过去就够了,其他人往别的地方找。” 说话的时候,江黎目光落在某个地方。 桑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西山实验楼。 整个山海一中最高的建筑物,也是奚迟非必要坚决不去的地方。 “不会在那的,”桑游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小迟最懒得去那,楼高台阶高,他懒得走。” 江黎不轻不重“嗯”了一声,权做回答。 实验楼晚上不点灯,此时漆黑一片。 “去看看”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只一下,快得几乎没留痕迹。 江黎在原地站了两秒,抬脚往教学区走。 走出几米后,他忽地停步。 不远处教学区一片灯火通明,只有身后的实验楼暗着。 江黎停留片刻,转身,径直朝身后走去。 楼梯间很快响起脚步声。 一层,两层……所有声响停在实验楼“11F”的楼层标牌前。 四周极其安静,门微掩着,一点光亮从门缝间透出来。 江黎没犹豫,推门走进去。 晚自习第二节课铃响的瞬间,桑游手机突然震动。 他打开一看,发信人那栏写着江黎。 消息内容只有五个字。 【实验楼天台。】 桑游:“………………” 靠! 晚霞已然散尽,一轮圆月不高不低悬着。 天台不算暗,奚迟靠在角落护栏上,不远处就是到点定时亮起的灯柱,落在身上,像是覆了一层浅浅的霜。 听到脚步声,奚迟费劲抬起眼皮。 黑白校服。 南山的。 不是老师。 刚运转压制灵力几乎用光了所有气力,奚迟现在只想睡觉。 知道来人是校内人之后,刚提起的劲一下子又散了。 他闭着眼睛摆弄外套拉链,几次都没对上,不知道试了几次,最后勉强成功——说是勉强,因为链口对上了,合链的时候卡在了半途。 可能是扯得太快,也可能刚开始就没对好,奚迟懒得理会。 算了,就这样吧。 正想着,手背突然传来一阵温热,一触即分。 熟悉的熨帖感带起一阵强烈的心悸,让奚迟有点恍神。 “很冷?” 声音并不熟悉,可奚迟没缘由地瞬间认了出来。 是江黎。 他的…药。 “嗯。”他凭着本能回答。 恍惚间,奚迟觉得自己就像一株极度渴水,又忽地感知到水源的植物。 那水源又远又近,让人只想把根须扎得深一点,再深一点。 江黎帮他把拉链拉到底。 “嗙”的一声闷响,衣兜里掉出一个东西,落在石阶上——一罐薄荷糖铁盒。 江黎捡起来看了一眼。 铁皮盒上写着“升级版”、“强劲”、“冰喉”几个字,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显然余量不多,只剩了几粒。 “冷还吃薄荷糖。” 说着,江黎伸手,想将铁盒重新放回奚迟口袋,又在即将碰到口袋的瞬间,停下动作,随手没收。 江黎边没收边问:“为什么跑到实验楼来。” 不知是心口的位置被第二层布料笼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极大的安全感将奚迟牢牢裹住。 紧绷的肩背松下来,卸着劲往后靠,困意在此刻止不住地往上攀。 “这里高。”奚迟说。 他只是想知道,这月华是不是非得人身上才有。 可今天白日格外漫长,入夜慢,月亮…也来得慢。 这地方还是不够高。 他碰不到月亮。 江黎敛眸看着奚迟。 因为高。 问题答案与设想完全偏离。 桑游说他嫌高,一定不会在这里,可他偏又出现在这里。 而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是别人口中他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就像奚迟这个人一样,预算不了,满是悖论。 江黎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直到眼前人呼吸变得绵长。 ……似乎很累。 明明已经在医务室睡了很长时间,状态却很差。 在这种地方都能睡过去不是什么好事,江黎皱着眉,伸手去探他颈侧灵脉。 就在手背将将碰上侧颈皮肤的瞬间,指尖倏地被抓住。 奚迟在混沌中半睁开眼。 他没看清人,也已经分不清身旁是谁。 只知道那道气息缓慢游离,一点点漫过脊骨经络,将他牢牢裹挟住。 他抬手一抓。 熨帖的温度告诉他——他抓住了。 奚迟彻底松神,下意识偏过头,朝它贴了上去。 掌心温热,柔软,江黎俯着身怔在原地。 桑游带着一群人破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奚迟靠在护栏上,紧紧抓着江黎的手,将脸贴在江黎掌心,而江黎背对着门,以一种极其小心的方式将人圈抱住。 震撼桑游三百年。 6 抱好!你的了!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破门声尖锐急促,怀里的人惊跳一瞬,很快又皱着眉往掌心深处埋了埋。 两人离得更近。 近到江黎能清晰地看到奚迟颈侧一块朱色痕迹。 不大,浑圆的一小块。 他下意识用指腹去扫,才发现那不是血点。 是一颗痣,小红痣——带着若木本体的颜色。 妖族生长期身上带着一些本体特征并不少见,不是受伤,江黎放下心来。 他指节微蜷,把手收回。 身后一片寂静,破门声后再无半点人声,也没人靠近。 江黎等不来人,半偏过头,看向钉在门边那一群。 “站那凉快?” 桑游脑海中宛如飓风过境。 他是瞎了吗?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比桑游更天打雷劈的是两院学生会。 “一段情”传言满天飞的时候,他们一个标点都没信,也正是因为知道什么都没有,才敢说什么“自家人”、“跑着走”、“分分钟把人还你”。 可现在,看着几乎已经抱在一起的两人——保守了,论坛还是保守了,这他妈的哪是有过一段情,哪只是一段情?! 许云锐咽了一口口水:“我最后确认一下,黎哥刚刚的意思是让我们过去,不是让我们走开,对吧?” “‘站那凉快’,应该是让我们过去……吧?!” “靠,我怎么听着像是让我们走远点,哪凉快哪站着?” “大家都先冷静一下,虽然有过开学典礼直接抱走的先例而且我们这么多人找了这么多地方都没找到的人被黎哥在天台找到了还抱在一起,但我们还是不要道听途说,眼见为实才是真的。” “所以我们现在眼见的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 桑游:“???” 托耳边一堆声音的福,桑游迅速恢复神智,快步上前,走到两人跟前蹲下。 “你怎么找到的?怎么突然跑到实验楼来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有没有说哪里不舒服?” 桑游一口气都不带断,江黎却只偏头看了他一会儿。 “早上在医务室,校医给出的诊断结果是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桑游以为江黎已经知道了。 他摸不准,迟疑着开口:“小迟跟你说了?” 江黎眉心很轻地蹙了一下。 桑游这反应,证明了从找不到人开始他就怀疑的一件事——早上校医显然没对他说实话。 奚迟身体出了问题,绝不是“睡一会儿”就能好的问题。 “他没说,所以我才问你。”江黎直接言明。 桑游半蹲着,一时不知怎么作答。 良久,他小幅度地摸了两下脖子,试探道:“要不…你先把人给我?” 刚走近的一行人:“?” 一上来就“把人给我”? 许云锐:“住手,你们别打……” 桑游一把按住许云锐的脑袋,现在也顾不上身后那群人,只想尽快验证一件事——这天杀的返祖之症是不是真的只有江黎可以治。 江黎没想窥探谁的隐私,桑游既然没答,他也不多问。 他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人,起身往回退一步,等桑游挪身到合适的位置,撑着石阶放手。 桑游小心翼翼伸手去接:“怎么睡得这么沉,不会……靠靠靠江黎你等会儿!先别松手!!!!” “小心!” “迟哥!” 身后一阵惊呼。 桑游甚至都没能接到人。 几乎是江黎收回掌心的瞬间,奚迟就追着倾靠过去了。 神经反射似的,快到桑游都来不及做反应。 勉强拉住了人,桑游命都吓没了半条,后怕接连涌上来,他转过身,面无表情数台阶。 ——足足七阶。 摔下去缺胳膊断腿都是侥幸。 这还验证个屁!还有什么验证的必要?要不是江黎动作够快,现在人已经在下边了! 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桑游一把将人塞到江黎怀里:“抱好抱好抱好!你的了!” 身后两院学生会:??? 桑游看了一眼在江黎怀里睡得正安稳的某人,深深、深深吸了一口气。 哥努力过了。 奈何哥是假货。 活着要紧,我先替你跟你这金贵的药搞好关系。 桑游目光机械上移:“江黎。” 停顿几秒,又改口:“江大主席。” 江黎不轻不重看了他一眼。 下一秒,桑游抬手,极其庄重地按在江黎肩膀上。 “你听过……日行一善,大爱无疆吗?” · 一个星期之内,奚迟第二次在医务室醒来。 刚睁眼,老付和教导主任两颗脑袋悬在面前。 “不是说快醒了吗?这都多……” “好了醒了醒了!” 奚迟脑海里零星闪过几个片段,月亮,天台,薄荷糖,黑白校服…… 断断续续,没什么逻辑地闪过。 他没能抓住,因为耳边实在太吵。 “能听到老师说话吗?头还疼吗?”王明以眼做CT,捧着奚迟的脑袋从左耳看到右耳,从后脑勺看到下巴:“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王明,山海一中教导主任,真身是一只开明兽。 在培养妖族未来各位部长、局长的温床山海一中,凭九个脑袋镇住各族崽子,曾在监考老师不够的某次大考,放出九个脑袋,做出一人监考九个班级此等丧心病狂的行为,被学生亲切称为“王大头”。 “主任,小迟不是你,就一个脑袋,再捧就掉了,”眼见奚迟即将陷入自闭,桑游从后面硬挤进来:“主任,有电话找。” 王明摆手:“都什么时候了,让他迟点打过来!” 宝贝学生正躺在病床上,他哪还有心思接电话。 “哦。” “可是开头区号是Y001。” “而且他姓江。” “……” “喂,对对,”教导主任接起电话走远,“检查过了……” 一分钟后,老付也被喊走。 奚迟揉了揉额角:“主任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王笛还说人正在亚马逊雨林里抓义务教育漏网之鱼。 “俩小时…你还有时间管老王什么时候回来的?”桑游掏出手机扔过去,“看看你自己的手机。” 手机砸在被面上,凹下一个浅皱的坑。 屏幕亮起。 18个未接来电,12条未读短信,最近两个分别写着:爸、妈。 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你说的?”奚迟木着脸问。 “还轮得到我说?上午刚检查完学校电话就打过去了,赶上联合会议开幕,叔叔阿姨没接到,晚上行程一结束电话就来了。” “要不是这周轮到叔叔做轮值主席,你睁眼都可以见到他们了。” 奚迟头疼得不行,刚想回个电话,手指点到短信界面。 他粗略一扫,顺手标已读的间隙,倏地僵住。 为、什、么在他妈的短信里会出现“江黎”两个字。 断掉的画面在这一刻乍然连上线。 天台上的不是月亮,是江黎。 奚迟看着手机上“江黎”两个字:“……你说的?” 桑游都说倦了:“还轮得到我说?上午刚检查完学校电话就打过去了,赶上联合会议……” 奚迟直接捂嘴,手动闭麦。 “等等,”他迟来的意识到一件事,“刚刚给主任打电话的是谁?” 桑游:“Y001,最高行政区区号,又姓江,你用勾股定理算算是谁。” 非自然监督管理局局长,江岸,也就是,江黎他爸。 奚迟:“江黎他…也知道了。” 桑游自动将奚迟的话补全:“是呢,江黎他爸也知道了。” 奚迟语气在这一刻开始无比平静:“所以江黎也知道了。” 桑游:“是呢。” 奚迟面无表情将手机锁屏,扔远,转身,躺回床上。 算了,冷静,问题也不…烦了,毁灭吧。 “嗡——” 手机震动声打破沉默。 “阿姨的电话,”桑游把手机递过去,“接一下?” 奚迟避开主任和老付,拿着手机出了门。 电话那头信号似乎不太好,一接通就是嗞嗞啦啦的电流声,听不清,奚迟靠在墙上,索性点开免提。 “宝贝现在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医务室老师说你这种情况有一段时间了,怎么都没和妈妈说呢?还连着小游一起瞒我。从开始出现症状到现在发作几次了?”施岚越想越着急,“不行,妈妈实在不放心,这边交给你爸爸,我带你去钟山做个全身检……” “好好工作,不要借机摸鱼,施女士。”奚迟拢了拢外套。 “可施女士担心他儿子。” “还在呼吸,还行。” 施岚女士:“……” 感受到儿子情绪不太高,施岚女士出声安抚:“我问过医务室老师和你太爷爷了,也给钟山打过电话,都说不算特别棘手。” 奚迟“嗯”了一声。 “江家那边你爸也一早打电话了,他们俩的关系不比你和小游差,一句话的事,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施岚说着说着长松一口气,“妈妈快吓死了,钟山说这症挑人,对症之药也挑,还好对方是江黎。” 奚迟垂着头,听到“江黎”的名字,眸光闪了闪。 良久,他闷着声说了一句:“不好。” 声音很轻,施岚没听清。 “什么?” 奚迟揉了把脸:“没什么。” 正听着,身后突然传来几声脚步声。 奚迟以为是桑游,一转身,动作停在原地。 那头施岚还在嘱咐。 “虽说不棘手,大小也是场病。” “不要忍着,有哪里难受一定要跟妈妈说。” 江黎视线循声落在奚迟手机上。 奚迟回神,骤然想起刚刚两人的对话主题——千万不要当着江黎的面说什么“对症药”的事! 奚迟表情镇静,手上动作却飞快。 点开屏幕,关闭免…… 下一秒,施岚的声音通过还没来得及关上的扬声器无限放大。 “还有,在学校一定要和江黎好好相处,不要——” 奚迟原本按在免提键上的手骤然向下。 挂断,息屏。 “嘟嘟嘟”三声连续的忙音,一切归于沉寂。 奚迟:“………………” 奚迟指尖都在发麻。 “你……”奚迟攥着手机,撇过头,半晌,从喉咙里挤出还算平稳的三个字,“有事吗。” 走廊圆灯被主任从那头按亮,不偏不倚打在奚迟身上。 血色从眼前这人的耳根一点一点烧至眼尾,又一点一点往下漫。 江黎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眉。 现在有事的,似乎不是他。 7 “不算麻烦”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江黎没说话,只抬了抬手。 奚迟顺着他的动作一低头,看到江黎手上的手机——所以他在医务室才没看到人,原来也在外头打电话。 一想到江黎手上这架手机那头可能是谁,聊的又关于什么,奚迟更加沉默。 江黎看见奚迟拢袖的小动作,先开了口:“冷的话先进屋。” “没,”奚迟松开手,犹豫片刻,抬头正视江黎,“……我不知道医务室老师怎么和你说的,但情况不算严重,家长那边你不用放心上。” 无论是他家的,还是江黎家的。 “一天之内发作两次,你觉得不算严重么。”江黎声音很淡,比起询问,更像是简单阐述事实。 奚迟噎了一下。 “只是麻烦了点,”奚迟稳住声音,“下次我会注意控住灵力。” 其实这次控得也还好,除了一开始没经验,让灵力外溢,后来也压住了。 江黎笑了下:“然后呢。” 奚迟:“什么然后?” 江黎微侧过身看着他:“控住灵力,然后呢。” 奚迟有些不解,一抬眼,对上江黎的视线。 不知是不是夜色重,江黎眸色比白日显得深一些。 奚迟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回什么。 ……控制住灵力,然后呢。 这要太阳要月亮的症能好吗。 奚迟哑口,怔在原地好半晌,最后,自暴自弃跟着往墙上一靠:“到时候再说吧。” 江黎忽地失笑。 “奚迟。” 奚迟第一次从江黎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知为何,竟有种被点名的紧绷感:“嗯。” 江黎淡声问:“你说的麻烦,是说症状麻烦,还是怕麻烦我。” 奚迟沉默片刻,如实开口:“…都是。” 江黎没回话,手机屏幕在这个间隙亮起,接连好几条信息弹出。 发信人开头无一例外,都是Y001,说的也都是和身旁这人相关的事。 他点开手机,挑着回了两条,回完,平静开口:“不算麻烦。” 奚迟停顿几秒,才出声:“你是说返祖症,还是,我?” 江黎熄灭屏幕,明灭间,眉眼中的光影骤然减淡几分。 “都是。”他说。 奚迟:“。” 和他之前的回答一模一样。 江黎语气很随意,奚迟低下头没说话,心里某块石头却像被什么东西蚕食了一口,然后一口又一口。 “我尽量不麻烦你。”奚迟最终还是开了口。 他抿了抿嘴,脊背一点点松下来。 江黎偏过头看他,扯了下唇:“桑游没教你一句话么。” 奚迟:桑游? 施岚女士二号。 “他跟你说什么了?” 回答他的,是教导主任飞奔而来的大脑袋和大嗓门:“怎么都站在走廊,找你们好半天了,小迟和江黎马上跟我来政教处。” 话音落下,结课鼓恰好响起。 奚迟看了眼时间,才发现晚自习都结束了。 几人跟在老付身后往政教处走。 桑游的手机震了一声,本来不想管,一看发信人,一脸问号点了进去。 【Chi:你今天跟江黎说什么了?】 就在旁边好端端的发什么信息? 桑游扭头看了奚迟一眼。 【日行一善:你想听哪段?】 【Chi:……】 等等。 【Chi:“日行一善”是谁。】 奚迟皱着眉点进去,扫一圈,发现桑游把所有软件昵称全都改成了“日行一善”。 奚迟:“?” 桑游的信息恰好回过来。 【日行一善:我啊。】 【日行一善:说起这个差点忘了,你还没加江黎联系方式吧?】 【日行一善:没有最好,趁没加好友之前也去改个昵称,一申请江黎就能看到。】 【日行一善:改成大爱无疆。】 奚迟忽然不想再问了。 现在他知道江黎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了。 奚迟木着脸看向身旁正编辑信息的桑游,一个字一个字说:“再多敲一个字,明天秘书长换王笛。” 桑游:“???” - 政教处在学校东区东颐楼四楼。 一路上江黎手机就没停过,似乎很忙,偶尔跟桑游回两句话,奚迟站在两人中间,左边是江黎,右边是桑游,一个不好说话,一个不想说话,一路无言。 老王和老付两人大步走在前头,正激烈讨论着什么。 刚进东颐楼,转角窜出来一个人影。 “老大。”王笛狂舞手臂。 桑游吓了一跳,看着奚迟:“你真要让王笛当秘书长?” 王笛瞬间刹在原地。 还有这种好事!他王笛何德何能! 奚迟拳头又硬了。 所幸王笛没被惊喜冲昏头脑,勉强保持清醒,小步跑过来:“迟哥,你一个晚自习都没来,是哪里不舒服吗?” 说完,一抬头就看到奚迟身边的江黎,王笛愣了愣,一点一点挪到奚迟身后。 “没有,”奚迟模糊回道,“自习还没结束?” 怎么突然跑到东颐楼来? “结束了结束了,我是过来帮忙的,”王笛说,“开学不是有文明办公室评比吗,团委老师恳请我帮他补一下板报。” 桑游惊讶:“你还会板报?” 就王笛那字,撒一把米鸡都比他划拉的好,还能画板报? 王笛:“没想到叭!” 其实王笛自己也没想到。 因为他根本不会板报。 表面上说是团委老师恳请他帮忙补板报,实际上是他收到老王和老付带着几位大佬往办公室走的消息,强烈又恳切地跪请团委老师让他过来补板报——因为团委办公室就在政教处旁边。 说话间已到四楼,老王的声音透过敞开的门传来。 “别站门口,都进来。” “对了,前两天毕业生过来看老师把沙发闹散架拿去修了,只有一张凳子,小迟坐着,你们俩站一下。” 奚迟摇了摇头,把椅子推到老付跟前。 老王见状也不勉强:“那行,我尽量快点结束,让你回去休息。” 老王喝了一口茶,再开口时,已然换了一副面孔:“我听医务室老师说了,你这症状持续几天了。” “返祖之症不是小事,不能掉以轻心,今天晚上灵气外溢就是没有及时干预的症状之一。” “幸好是在学校里,万一在校外……我都不敢想!” “刚刚我和付老师已经和家长沟通过了,双方家长都非常重视,也初步达成了共识。”老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探过大脑袋看向老付,压着声音说了几句话。 隐约间,奚迟听到“今晚”、“明早”几个字,直觉不太好,伸手要拦,老王清清嗓子施施然开口:“今天时间有点晚了,搬来搬去的麻烦。” “明天上午你们几个早自习不上,先把宿舍搬了,桑游你帮小迟搬,然后回教室把位置换了,小迟和江黎坐。” 奚迟:“……” 桑游:“把宿舍搬了?搬到哪去?” 主任:“403。” 桑游:“?” 403,这宿舍号怎么这么耳熟? “对,直接搬到江黎宿舍,宿管那边说了,有空位。”主任道。 桑游:“……” 可不是有空位吗,403原本也就江黎一个人住。 山海一中学校面积大,宿舍基本都是二人或四人寝,单人住的情况不多,一般有两种情形,系统分配或学生自己写明原因提交申请。 申请流程麻烦不说,还要各种审批签字,山海学生又大多数是从初中部直升,过惯了集体宿舍生活,很少有人主动申请单人间。 奚迟看向江黎。 不知道他是属于哪种情况,如果是后者…… 奚迟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攥了两下。 说好了尽量不麻烦他。 “老师,我和江黎已经商量好了,没到换宿舍和位置的程度。”奚迟慢声开口。 老王盯着奚迟好半晌,开口却喊了一声“江黎”。 “江黎,是这样吗?” 江黎不置可否,一偏头,就看到奚迟满脸“你快说是”的表情。 江黎无声笑了下,顺着应下:“嗯。” 老王继续问:“行,那你说说你们都商量好什么了。” 江黎好整以暇看着奚迟。 他也想知道,他们商量好什么了。 奚迟:“……” 奚迟食指微蜷,抵着指节按了两下,接过江黎的眼神和话:“有必要的时候,会请他帮忙。” 老王追问:“如果有必要的时候是上课的时候呢?是考试的时候呢?是晚上睡觉的……是晚上休息的时候呢?” 奚迟:“?” 如果是晚上休息的时候他就是打一晚上坐都不会去找江黎。 “你看看,你看看,这叫商量好了?!你们根本不懂这事的严重性!” “都高二了,时间已经很紧张,钟山那边明确告诉我,早一天干预,就早一天解决,这症虽然来得急,但大概率也不会持续很长时间,短则几个月,长则一两年,无论如何都要在高考前把这返祖症给我治好!” “还有,校长强调,这件事除了你们几个和老师,其他人都不能说,”老王语气越发严肃,“你们几个身份都特殊,黑市上多少人买卖你们的信息,要是被他们知道这症,再想办法动手脚,后果不堪设想!” 王明越想越心惊,盯着奚迟的眼神越来越用劲,像是下一秒就要放出九个脑袋来。 这事拖不得。 王明把手中茶杯重重放下。 钢制杯底碰在木质桌面上,发出闷重的响声,他一锤定音:“现在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是在通知你们。” “双方家长都打过招呼了,这事没得商量!” “回去立刻搬了!” 隔着一堵墙拿着板擦差点把黑板擦出敏感肌的王笛夺门而出。 结课鼓敲过已有半个小时,凌云楼一改往昔,一片灯火通明。 “砰——”一声巨响,高二一班后门被用力推开。 西山南山两方人马紧紧盯着王笛。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打听到什么了?” “是不是两边学生会打起来了?” “哪边赢了?” “你快说啊!” 王笛龇牙咧嘴,露出“这世界今天毁灭让我第一个死”的微笑。 所有人心抖了抖。 靠,这什么鬼表情,当时站操场上向他妈的阳而生的时候都没这么痛苦。 “不会要处分吧?” “被抓起来了?” “抓起来就好了!”王笛自掐人中,“我听到老王说双方家长商量好了,让他们俩回去立刻把事办了!” 所有人:“????” 8 我反对这门亲事!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教室和走廊前所未有的静寂,直到“啪——”的一声,祝余拍案乍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反对这门亲事!” “人家郎才郎貌的,轮得到你这妖怪来反对?”一个女声从教室角落悠悠传来。 妖怪本妖祝余:“……” 他怀疑自己受到了内涵,但他没有证据。 “笛子,你确定自己听清楚了?”杜衡走到王笛身边,“迟哥和那谁谈…那什么,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难不成是地下恋情?” “别说地下恋情了,就是地道战恋情都没这么严实。” 王笛愤愤:“老王前面哔哔叭叭的那一串我的确没怎么听清,可最后几句就差哪喇叭喊了,我以人格起誓!” 气氛再度凝滞。 杜衡深吸一口气,从桌膛最角落的位置抽出一叠生宣纸,“刺啦”撕下一张,径直走到一人面前:“清清,到你出手了。” 清清,邱长清,地地道道的人族,却也是瑞城清云观正正经经的第83代继承人。 “来,画张符卜一卦。” “学校禁符,你还敢带符宣纸?”祝余捂着嘴哔哔。 “你们都没看过新课程表吗?这学期素质拓展课表更新了,里头就有六爻排盘和符篆,我这叫有备无患。” 素质拓展课程,指的是山海一中走班选修课,通常安排在每周星期三下午最后两节,是山海一中传统之一,建校起至今都没取消过,内容涵盖道术、周易、符篆、现代术法等一系列课程,哪怕是课程最紧张的高三,都必须匀出一节来。 毕竟山海最初办校理念是为了让小崽子们更好地适应现代社会,但适应的同时也不能忘其根本,一些基本术法也得修习。 而这类课程在课表上则统一称为“素质拓展”。 邱长清坐在位置上有些局促:“我新学的,可能画得不太好。” “龙生龙凤生凤,术业有专攻,你一道观继承人随便一画肯定都比我们画得好。” “对啊,千万别谦虚。” 邱长清脸有点热:“行叭,那我试试。” 一通挥笔。 所有人:“……” ……这很难评。 邱长清挠了挠下巴:“是不是画得……” 话还没说完,楼下一群收到消息急匆匆从寝室跑过来的南山学生从后门冲进来,打眼一看,大惊:“谁归天了?哪来的挽联?!” 所有人:“……” “你眼睛长脚上去了?这特么是符!” “这特么是符?!”南山人满头问号,“谁教的?谁画的?名字上族谱了吗?不行的话赶紧让爸爸再生一个吧。” 邱长清面红耳赤,把宣纸一盖,再开口时,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都说了我画得不好,你们还非要我画。” “……” “不是你的问题!迟哥和南山那位等级本就高,本就难演算,别说你了,就是老大来画都不一定画得好!”杜衡连忙找补。 “对对,初学能画成这样已经很好了。”祝余一边说一边用眼凌迟刚刚大放厥词的南山人。 “其实,仔细看,多少也能看出笔锋间的锐气,画得挺好的,”南山人自觉理亏,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好就好在…好就好…你看这里,就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返璞归…妈的,编不下去了!” 邱长清眼泪登时在眼睛里打转。 西山众人震怒。 觊觎我们秘书长不说,还欺负我们小观长! “今天我们西山和你们南山高低得鲨一个祭天,不是你死就是你亡!” “谁怕谁,来……” “来什么。”干净的男声从后方传来,声音不重,却很清晰。 教室一团人回头,奚迟站在那,身上还套着早上那件校服外套,面上没什么表情,而他身后一步的位置就是桑游,以及江黎。 “来、来…来日方长,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身后一群人差点没绷住。 奚迟没在意,可走近没两步,就看到被围在中间眼睛红通通的邱长清。 奚迟脚步停住,皱了皱眉:“怎么了。” 杜衡把宣纸团巴团巴使劲往手心里藏。 笑话!长清同学向来得迟哥的法眼,要是被迟哥知道他们撺掇长清算迟哥和南山那位的姻缘,不得被挂梁上风干。 “没事,”邱长清同学抽了抽鼻子,略心虚,“卷子题目太难了,不会做。” 奚迟人已经在教室,心思还浮在教导处,迟迟落不了地,满脑子都是主任的声音。 换宿舍,他都觉得麻烦,更别说平白遭受无妄之灾的江黎。 奚迟视线虚落在邱长清身上。 正好。 找点事情冷静一下。 “卷子给我。”奚迟开口。 南山集体沉默。 这什么人?! 符画成这样,和西山秘书长关系这么好? 江黎视线微落,有意无意看了邱长清一眼。 邱长清苦着脸从桌角掏出一张物理竞赛卷:“这题。” 奚迟回到位置上拿笔列式。 平日几十秒就成形的解题思路今天却乱成麻,就在奚迟第二次折回扫题干的时候,耳边响起江黎的声音。 “晚自习结束不回寝室,围在教室等什么。” 奚迟知道江黎这话不是对他说的,可莫名有些不自在,笔尖一顿,在试卷上留下一个泛着毛边的小墨点。 南山一行人立刻装模作样理抽屉。 “唉,谁看到我错题本了?” “今晚就带这套卷回宿舍叭,真忙啊。” “我数学卷呢,明明放这儿的,怎么不见了?” “别太离谱,你二班的来一班找什么数学卷!” 正吵着,门外再度响起脚步声。 学生会一行人姗姗来迟。 奚迟敏锐地觉察到自许云锐他们进门那一刻起,原本紧赶着收拾东西的一帮人明显放慢了速度。 桑游看到许云锐,利落一拍手。 奚迟想阻止已经晚了,桑游抬手按在江黎课桌上:“既然人都在这儿了,直接把位置换了吧,免得明天赶时间,你说呢。” 所有人:“???” 换什么? 什么位置? “呲——” 奚迟手没控住力,笔尖飞速划过卷面,从墨点变成一道极长的划痕。 “……” 奚迟扫了一眼卷子,一把收起卷子:“曙光杯竞赛模拟卷32卷?” “啊?”邱长清脑子盘旋着桑游的话,根本没转过弯来,连奚迟说什么都没听见,愣愣点头。 奚迟把卷子塞进桌膛,毁尸灭迹:“明天给你。” ……重新打印一份还来得及。 不远处的桑游正比划着距离:“小迟搬过去还是你搬过来?” 江黎没说话,站在原地停了两秒,视线越过小半个班,看向窗台的位置——像是在询问谁的意见。 奚迟身体微微一僵。 “我搬吧。”江黎淡声说。 江黎原先的位置和奚迟隔了一个班,桑游左看右看,沉思片刻,转向许云锐,“一个是搬,两个也是搬,许副,既然你们主席都搬了,你也跟着挪个窝?” 五分钟后。 南山所有人看着教室右后方的奚迟、江黎,又看看两人前一排的桑游、许云锐,最后看向讲台桌中间无形的“楚河汉界”。 完了。 中界破了,黎哥身陷敌营。 Checkmate。 将军。 - 山海校园论坛以席卷之势狂轰乱炸一晚上,甚至一连惊动几届毕业生,翻箱倒柜找学号翻墙进内网。 桑游被各种求证消息吵得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自习,打着哈欠帮奚迟搬了一趟……被子。 “你确定,就这样?!”桑游看着奚迟铺完床。 奚迟干脆“嗯”了一声。 “那洗漱用品呢?你那箱子书呢?不要了?就这一床被子够你住?” “不住。”奚迟从床铺上下来,面无表情把大爷似的桑游从椅子上拎起来,“不是自己的宿舍,别乱坐。” 这椅子和宿舍统一用椅不一样,显然是江黎自己的。 桑游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被奚迟拉出门站在走廊上。 403进去的时候什么样,出来依旧什么样,只是多了一床被子,还是一床没人睡的被子。 “不住什么意思?所以你就进去给床板换了个皮肤?”桑游沉默片刻,看着奚迟,“小迟,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和江黎一个人住?” “……” 奚迟没说话。 桑游:“这好办,申请一个四人寝也不麻烦,我给主任打电话。” 奚迟一把按下桑游的手机。 “你敢。” 两人寝就够糟心了,还四人寝。 “所以为什么不住?”桑游认真道,“江黎这人没那么小气。” “我知道,”奚迟说,“不是他的问题。” 桑游皱着眉:“不住一起怎么治?钟山那边都说早干预早治好。” “我知道,”奚迟又答了一遍,紧接着撇过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我查过资料了,要治,但…也没到这程度。” ……也不一定非要白天黑夜地治。 “7点早读,晚上10点晚自习结束,除去三餐午休,在教室时间也够长了。” 说着,奚迟抬头,看向“403”的门牌。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江黎选择一个人住的原因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无论什么原因,都证明他觉得一个人住比较合适,没道理迁就自己。 他生病是他的事,江黎帮他是情分,不是本分。 经过一晚上论坛的洗礼,西山南山两院人从“这一定不是真的”到“别太荒谬”,到“菩萨喜欢坚强勇敢的孩子”,再到“闭上眼看见天堂”,最后心如死灰望向高二一班教室角落那几人。 不愿再看。 老付在这时推开门,祝余下意识挺腰:“可算来了,我们这个年纪,就算家长同意也不一定有用,只要老付不同意就可以直接铁棒打鸳……” 班主任笑眯眯看着奚迟和江黎。 “换好了?” “很好很好。” 祝余:“……” 不愿再听。 老付紧接着又带来开学考难度升级的消息。 双重霹雳,祝余觉得高二一班的天不会再晴了。 奚迟抽出一张竞赛卷安静答题。 可少年人身量挺拔,他和江黎的桌椅贴着,活动空间不算可观,抬头间隙,余光总能扫到身旁人的影子。 以前他都没发觉课桌离得这么近。 江黎什么都没做,可奚迟就是觉得…心不静。 他低头,伸手去摸校服外套的口袋。 摸了一下。 又一下。 奚迟眨了眨眼。 空的? “找什么。” 身旁的声音让奚迟收回手:“…没什么。” 算了,可能是丢了。 奚迟重新拿起笔做题,余光见到江黎的左手微垂,像是在桌膛里找着什么。 奚迟没在意,下一秒,那只左手越过课桌沿角,停留在他面前。 “这个?”江黎摊开掌心。 他手很白,长指微曲,掌心中躺着一个铁盒——奚迟没能找到的薄荷糖铁盒。 铁盒本就不大,银白带蓝,在江黎的手中显得更小。 奚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怎么在你这?” 江黎语气自然:“掉在天台。” “谢谢。”奚迟从他手中接过,也没多问。 铁盒在掌心躺了一会儿,许是沾上了江黎的体温,底面竟有点温热。 奚迟拢着小铁盒,单指扣动开口往手心倒。 “低血糖?”江黎忽然问。 他声音很淡,奚迟手顿了下。 四粒薄荷糖顺势骨碌滚出来。 “没有。”奚迟拢着薄荷糖的手指不太自然地蜷了下,不知道江黎为什么这么问。 江黎“嗯”一声,垂眸收回视线。 浓缩薄荷糖的味道有些冲,怕糖化开,奚迟没多想,轻一抬手。 江黎的声音连同翻卷子的簌响一同传来。 “那别贪凉。” 奚迟动作顿住。 半分钟后。 他僵着手,把三粒薄荷糖重新倒回铁盒。 只吃了一颗。 9 高情商社交技巧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晚自习的时候下了场雨,雨势不小,裹着风,“别有天地”桃瓣散了一地,被雨带着,顺着缘石淌满校园,空气里都是草木潮气和桃瓣清香。 余热渐消。 江黎推开宿舍门,原本空着的床铺已经覆了层被套,灰黑色,铺得挺整齐。 他抬眼轻扫了一周——没别的物件,也不见人。 倒也不意外。 江黎笑了笑,没在意,洗完澡,拿过干毛巾在还湿着的头发上擦了几下,随手给桑游发了两条信息。 【-:备用钥匙在门楣上。】 【-:有需要让他来取。】 桑游转着笔,看到消息嘴角一扬:“还挺上心。” 【日行一善:1】 【日行一善:谢了兄弟。】 回完,侧过身看向床铺上正看书的某人:“新室友说钥匙放门楣上了,有需要去取。” 奚迟听到“新室友”三个字的时候翻书动作顿了顿,反应过来:“嗯。” “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加上江黎?”桑游问,他想了想,放下笔,“总叫我传话也不是个事,微信我直接推你。” 奚迟:“等等——” 桑游没等。 手机嗡的一声,聊天框里已经多了一张推送名片。 奚迟思绪成功被打断。 “赶紧加上,怎么一点紧迫性都没有?”桑游抬手在奚迟床铺护栏上敲了敲,“你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江黎搞好关系,而且是迅速搞好关系。” 桑游操碎心:“江黎这人是有点难办我知道,但只要找对方法,也不是大问题,你看我和他,打着打着不也都认识十几年了?” 奚迟放下书看他。 桑游抬手:“我没让你和他打架的意思。” 奚迟正要说话,桑游一摆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等我两分钟。” 两分钟后,奚迟手机连震好几下,全都是桑游发来的图片。 一长串,黑压压发过来,直接把最上头那张名片盖了过去。 速度太快,奚迟甚至都来不及看。 一张不落发完,桑游才停手,紧接着说:“我这边找了一些高情商社交技巧资料,你挑着…算了,别挑,按全套给江黎来一遍,都是经过前人实践的,总有一种能用。” 奚迟:“……?” 高情商什么? 桑游不给奚迟任何反应的机会:“你自己看还是我给你念?” 奚迟完全不想看。 听到名字起他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但一字一字念这种事桑游完全干得出来。 果然,下一秒。 桑游:“第一条,要学会……” 奚迟立刻抬手打断。 他眼皮微垂,打开手机象征性扫了扫,入眼第一行就是:“如何避免尬聊?让人上瘾的七个聊天技巧,十天带你轻松拿捏男生。” 奚迟盯着“轻松拿捏男生”这几个字,陷入沉默。 现在标题都这么起了? 聊个天为什么要上瘾? 【第一条,要学会主动引发感兴趣的话题,要有延伸话题的意识,但不能一次聊完,说一半留一半,引导对方继续来问。】 奚迟:“。” 【第二条,学会夸奖对方,但不是盲目的夸奖,要有针对性地夸,不笼统,夸细节,让对方的精神层面得到充分满足!】 奚迟:“……” 好像有哪里不对。 【第三条,不要秒回,可以主动聊天,但不能成为情感客服,要学会把握分寸,欲擒故纵!(每日早安晚安不可取,但可以有些小心机,比如偶尔让对方监督你早睡,让对方产生被需求感~)】 奚迟:“??” 【第四条,要保持神秘感,适当营造反差人设,偶尔粘人,但不能让对方觉得你非他不可,要嘴甜心硬,适当撒娇!】 撒什么??? 奚迟木着脸,一把按灭手机。 再看向桑游时,声音和眼神一样凉。 “你这文档哪来的?” “向夏晴要的啊,”桑游回,“上次她整理办公室文档的时候我看到了,说是提高社交能力的资料,怎么样,有用吗?” 奚迟没答,声音更凉:“她说要发给谁了吗。” 桑游想了想:“好像说是谭敏学姐要的。” 谭敏,已毕业的山海一中西山学生会上一任副主席。 “怎么了,”桑游奇怪,“问这个干嘛?” 奚迟没回话,不带丝毫犹豫,随手挑了一张截图,给谭敏发了过去。 那边回得很快。 【谭敏学姐:?】 【谭敏学姐:小迟你确定你需要这个???】 【谭敏学姐:行叭,我发文档给你。】 下一秒。 一个文档传输过来。 《爱情三十六计——如何征服心上的他。》 奚迟:“………………” 正哼着歌做卷子的夏晴突然收到一条新消息,来自尊敬的秘书长。 她怀着敬意一点开。 【Chi:明天晚自习前把办公室电脑文档清理一遍。】 夏晴:“?” 这么突然。 【夏晴:好滴,收到。】 【夏晴:老实芭蕉.jpg】 隔了两分钟,手机再次震动。 【Chi:罚两节值班。】 夏晴把短短四句话聊天翻来覆去看了二十遍,都没能发觉为什么老实芭蕉后就要罚两节值班。 跟谭敏解释完自己不需要这个,奚迟已经累了。 回过头再看那张明信片,简直心如止水。 江黎的头像很简单,枝桠剪影间横了一轮月…也不知道是不是月亮,像月轮,也像一盏灯,灰扑扑的,枝桠模糊,那团亮光也模糊,像是深夜从哪个窗口随手一拍就放上来了。 奚迟点开名片,盯着又看了几秒,发送添加请求。 - 翌日午休,奚迟打开微信,才发现江黎已经通过申请,就在不久前。 他盯着那头像微微出神几秒,直到王笛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迟哥,能帮我把窗台上那瓶水拿一下吗?” 奚迟把手机塞进桌膛:“哪瓶?” 王笛:“绿色那瓶。” 奚迟拿到手才发现是营养液,瓶身上写着“通用型,不烧根叶,促开花,治黄叶”几个字,不周山药业出品。 奚迟扔给他:“少喝点。” 祝余拿着杯子也接了一点,瞳孔几近涣散:“迟哥,几个晚上不睡真的很累,如果没有历史,我还以为金字塔是我昨天晚上盖起来的,三峡大坝是我前天晚上建起来的。” 桑游闻言,放下手上的东西,语气有些认真:“几个晚上不睡?干嘛去了。” 教室里一阵沉默。 许久,杜衡严肃出声:“老大,迟哥,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 奚迟:“说。” 杜衡:“复习去了。” 桑游:“……” 奚迟:“……” 山海教学进度一向快,只一个开学考,涵盖的内容不少,一个暑假过去,状态松懈复习起来有些吃力能够理解,但也不至于到这程度。 王笛拍案而起:“分班后第一次开学考,总不能让南山压我们一头!” 祝余:“对,我们西山不仅要赢,还要毫不费力地赢。” 杜衡:“我们必须非常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 王笛:“所以必须卷死他们,还得暗中卷死他们。” “越说越心慌,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得趁着南山午休的时间再背一篇,”王笛迅速从抽屉里摸出一本《高考英语必背范文59篇》,“Dear Lihua,I am from……最近南山那边是不是太消停太安静了,昨晚我看那边几个宿舍也挑灯到了12点,他们不会背着我们偷偷在宿舍里搞补习班吧?” 王笛眉头一皱:危机感! “以多疑著称的曹孟德都没有你多疑,”祝余顿了一下,“不过也不是完全没这个可能,南山他们什么做不出来?” 王笛瞬间警惕:“你说得对,等着,我现在就去实地勘探一……” 奚迟伸手,直接拎住王笛的衣领:“午休,马上。” 被扼住命运咽喉的王笛:“好的迟哥,收到迟哥,没问题迟哥。” 奚迟揉了揉额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午休时间,山海难得的安静。 奚迟低头扫过桌上一叠试卷,看向桑游:“学生会今天谁值班。” 桑游打开值班表扫了一眼,慢悠悠回了一句“一航”。 “怎么了?” 奚迟:“我去吧。” 桑游:“不午休了?” “不困,”奚迟说,“还有半张数竞卷,下午要交给老付。” 桑游点头,拿出手机给谢一航发了条消息,扫到上头聊天框,才想起一件事来:“对了,江黎那边怎么样了,加上了没?” 好几秒后,奚迟才“嗯”了一声。 “加上就好,搞好关系之后一切都好办,还有那个高情商社交……” “高情商”三个字一出,奚迟“啪”地抽出试卷就走。 这辈子他都不想再听见“高情商”这三个字。 奚迟拿着卷子在风雨走廊走了十几分钟,才把那什么“高情商社交技巧资料”从脑海里删除,走到值班室准备写题,放下卷子一看——高考英语听力全国卷10年真题汇编(卷一) 奚迟:“…………” 十几分钟后,桑游手机突然一振,他摸出一看。 【秘书处林长河:老大救命要出大问题!我刚刚去值班室拿东西碰到迟哥,他说过来写卷子我就没打扰,然后我看到他坐在位置上拿出卷子静静看了几十秒突然起身去开电脑,我觉得有些奇怪就去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迟哥在打辞职报告!】 桑游:“???” 10 开学考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辞职报告最终没敲完,午休结束,奚迟回到教室,整个班的人睡得天昏地暗,包括刚从宿舍回来的南山一众人。 奚迟在门口站了半分钟,就在他忍不住开始怀疑“南山在宿舍补习”的真实性的时候,身后传来声音。 “怎么不进去。” 奚迟怔了下,转头看见江黎。 “没,”奚迟停顿片刻,“刚从学生会过来。” 江黎手上拿着两本书,和他对视两秒:“进去吧,门口晒。” 奚迟点头,两人走到位置坐下。 头顶风扇有规律地转着,窗外知了叫了一个夏天。 山海的知了声似乎永远比其他地方长久,声声不歇。 其实不算安静,可夏日午后的教室,有种让人平和下来的魔力。 江黎拧开一瓶冰水灌了一口,动作间,两人手臂擦了一下。 奚迟下意识偏头,还没注意到水瓶,顺着江黎手臂方向一扫,先看见了一把钥匙。 就放在江黎桌膛一角,钥匙上贴着标签,上头用黑色马克笔写了“403”三个数字。 是宿舍钥匙。 “江黎,”奚迟盯着那钥匙看了一会儿,“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顾及到周围的人,奚迟的声音压得很轻。 但江黎听见了。 “嗯。” “你的宿舍是系统分配的,还是自己申请的?” 奚迟自己也没把握江黎会不会回答,因为从换位置那个晚自习到现在,两人其实没说过几句话。 江黎像是对这个问题有些意外,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回答:“申请的。” 奚迟在心里“哦”了一声:“那我能问一下申请理由吗。” 问完奚迟就有些后悔。 “不方便说的话也没……” “怕吵。” 奚迟:“。” 果然。 虽然不是什么私密不方便的原因,但总归有理由。 好在之前没有贸然住进去。 奚迟点了点头,正想着说什么,江黎放下手上的水,淡声说:“不是怕别人吵,是怕自己吵。” 奚迟:“?” 江黎言简意赅:“我有夜出的习惯。” 奚迟怔了下,转头看他。 山海是寄宿学校,除了周末,学校基本不开放,也没有外出的可能,哪怕是学生会成员也得申请加批准,校门不能出,那夜出做什……奚迟思绪一停,记忆像是突然被按下某个开关。 高一那年,论坛里飘红了好几个帖,一半西山,一半南山,南山大多都跟江黎有关,除了求同款念珠,还有一个就是有人看见江黎晚上在球场打球。 打球本来不算什么新鲜事,晚上打球也不稀奇,直到发帖人说他是半夜尾巴痛从钟山医院挂完营养液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他回来的时间,是凌晨3点,而当天,是瑞城数竞开赛的日子。 数竞出结果那天,不说南山,就连西山都讨论了一天。 奚迟现在还记得桑游那时候说的话—— “别人半夜起来做题,他半夜起来打球,打到天亮,洗个澡,顺便参加个比赛,还给学校拿了个金杯,这么嚣张的除了江黎也没别人了。” “不过其他人也学不来,毕竟是金乌,平日在家又是佛珠又是抄经堂的,总要找点法子让自己喘口气,成天压着迟早压出毛病来。” 夜出,佛珠,抄经堂。 奚迟视线不自觉落在江黎手腕。 想着桑游的话,脑海没头没尾地闪过一只黑漆漆的小金乌。 还在抄经。 江黎视线随着奚迟落在自己手腕上,本来没想说话,奈何身旁人的眼神实在太好懂。 ——满眼写着,有点惨。 江黎:“。” 江黎没有收回手,任他看,几秒后,忽地开口。 “桑游跟你说什么了?” 走廊隐约传来声响,三三两两打闹声之后,安静了一个中午的山海重新醒过来。 像是只一瞬间的事,教室便闹腾起来。 奚迟思绪连同视线从江黎手腕上一起迅速抽离。 “……没什么,就说了打球的事,”被抓了个正着的奚迟有些僵硬地偏头看着窗外,“高一数竞那天,有人在球场见过你。” 足足过去小半分钟,奚迟才重新听到江黎的声音。 他收回手,笑了下:“次数太多,记不清了。” 像是信了。 奚迟“嗯”了一声。 话题总算揭过,他抬手拧开盖子—— “打球也只是因为有这个习惯,”江黎不轻不重补了一句,“没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显然有所指代。 奚迟拧盖子的手指几不可见地一顿,好在这时,老付夹着笔记本端着茶杯走进来。 奚迟长松一口气。 “钟都敲过了,还没睡醒,昨天晚上都干什么去了?”老付走到讲台桌放下茶杯。 底下哼哼唧唧一片。 “哼唧什么,都起来,去厕所洗把脸。”老付冷酷无情。 靠门一排南山男生拎着校服领口,集体扇风。 “怎么这么热,西山是人吗?生存条件这么恶劣都能午休?”他差点以为自己贴着太阳在睡。 说话的是廖争,真身就是一只狰,赤皮五尾,身形似豹,真身很唬人,却完全耐不住热。 老付后背长眼睛似的,廖争前脚刚起身打算开空调,老付后脚就出声:“等会儿。” 南山一群男生拖腔“啊”了一声:“老师我热!我热!” “知道你热,”老付在黑板上写完下午自习课表,转过身来,“感冒就是这么来的,医务室现在还有十几个新生在挂吊瓶,全是军训完直接吹空调闹的。” “先喝点水,把身上汗擦了,过十几分钟再开。” 南山一群小兽崽子自掐人中。 世界炙烤我。 “行了,”老付喝了口茶,“回热马上结束,过两天会有一股强冷空气南下,降温幅度很大,这两天都把外套带着,不穿也先放教室里,尤其是嚷着要开空调的那几个,开了空调都披件外套再睡,听到了吗?” “听——到——了。”所有人拖着长音回。 “老师,我校服外套还放在家里,没带过来。”有人说。 老付:“新校服还要一个星期左右,这几天降温的话先借借,多带了外套的同学帮忙一下,也穿不了几天,等新校服到了之后你们现在身上的也都得换下来。” 所有人突然反应过来。 换新校服不就意味着以后就要跟南山/西山穿同款了吗? 为什么要让本就不熟的关系雪上加霜? 老付雪上再加霜:“多给了你们几天复习,不是给你们玩的,马上就开学考,都注意点,谁在这当口给我感冒了,到时候数学卷子就让谁讲。” 所有人:“……” 出现了,魔鬼老付。 预备铃一响,教室很快安静下来。 老付边监督他们自习,边备课,备着备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竞选班委的事,前几天我说以自荐为主,有意向的到我这里报名,这么久了,怎么都没人报上来啊?” 老付老神在在,环视一圈。 教室所有人把头从书堆里抬起来,短暂思考,整齐划一朝教室窗边角落望去。 虎踞龙盘你死我活小角落此时一、派、平、和。 奚迟低着头,自顾自复盘刚批完的竞赛卷。 江黎垂眼翻着高中物理奥赛导本。 桑游嚼着口香糖,靠着椅子看英语报。 许云锐错题集整理到新的一页。 接着再次转头,看向靠窗前排。 李书静咬着皮筋正单手盘发。 所有人:“……” 痛心疾首。 应该打破脑袋夺权、天下诸侯迎新王的时候,你们都在干什么??? “江黎,桑游,”老付跟着看过去,“你们俩怎么说。” 桑游单手撑着椅背,转过身,笑得没心没肺:“江大主席,怎么说。” 江大主席头都没抬,言简意赅:“自荐跟老师说,不用问我。” 桑游:“……” 奚迟笔一顿,唇角很轻地弯了一下。 桑游:“…………” 胳膊肘往哪拐? 桑游转回身,懒洋洋开口:“老师,你知道我的,有事找我都找不到人。” 老付:“你也知道。” 老付视线在几人身上绕了一圈,最终定格在奚迟身上。 班长职位倒是次要,返祖症却是大问题,先临时担个班长的名多让人来办公室转转也好。 “那小……” “迟”字还没说完,前排突然传来一道女声:“老师。” 李书静盘完发:“我来吧。” 老付有些意外,但有人自荐是好事,更何况这人还是李书静,他都不用操心。 “好好好,那以后就辛苦书静了,同学们鼓掌。” 李书静在掌声中起身,微笑中透露着疲惫。 不辛苦。 命苦。 自找的。 谁让您想喊西山秘书长的时候我偏偏转头看过去,然后和自家老大对上了视线。 第一节自习课一下课,李书静立刻掏出手机。 【我想静静:老大,您为了西山秘书长把自己秘书长推出去,这真的河狸吗?】 那头隔了两分钟才回复,没说话,只回了一张截图。 李书静点开大图一看。 可太熟悉了,山海一中学生会章程。 图片上是第33条,章程规定,学生会成员担任班干部可以视职责大小减少相应的任务指标——山海一中每届学生会都有任务指标,涵盖内容很多也很杂,除了最基本的学生活动,更重要是的参与校史馆更新等事项,毕竟教职人员中还有很多人类,妖族相关的一些事宜他们也不清楚,这届又刚刚合并,任务更重,班长能减7%! 【我想静静:高二一班从此就是我的责任!】 发完,李书静回头往角落那边看了一眼,手指在键盘上敲敲减减,最终还是发了过去。 【我想静静:黎哥,你对西山那位,好像有点特别?】 江黎看着最后这句话,眼帘很轻地抬了一下,随手点开信息界面,划拨两下。 比他预想的还多。 已读的,未读的,校领导、老师、族里长辈、桑游,上百条信息,每一条都带着“小迟”两个字。 最新一条,Y001打头。 【儿子,小迟怎么样了?情况有没有好一点?已经高二了,时间短任务重,这症拖不得,你要提高认识,具体都做了哪些工作,成效如何,要及时跟钟山那边反馈,小迟不像你和小游皮糙肉厚的,多上点心,各个方面都要照顾到,落到实处,明白吗?】 江黎三行并一行扫过,看着信息里“时间紧任务重”几个字,抬眸,看了身旁人一眼,随手敲下几个字。 几秒后,李书静收到一条消息。 【-:任务指标。】 李书静:“???” - 老付说的“降温”转眼就到。 一场暴雨过后,瑞城一夜入秋,连老付都披了一件厅里厅气的外套,端着水杯站在教室门口,叮嘱完加衣加被收凉席,才开始讲开学考的事。 “十分钟清理好自己的桌子,把书本以及和考试有关的东西全放到走廊备用桌上,书静把考场名单贴到黑板上,然后把准考证发下去。” “九点准时开始考试,提前半小时必须进到各自考场,就按照高考时间来。” 底下一片哀嚎。 “还有准考证?这么正规?”王笛心都凉了半截,“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范文都还没背完呢。” 祝余:“没事,还有一个小时,背到哪里了?” 王笛:“Dear Lihua。” 所有人:“……” 杜衡:“第一门特么考的是语文!” “不背了!”王笛在茫然学海中破罐子破摔,“我们修行人讲究的是什么?” “讲究的就是一个‘炁’字。”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地人和,人居中位,这代表着什么?” 杜衡:“?” 我听你能放什么屁? 杜衡:“所以呢,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做题不如做法!临时抱佛脚不如去摸一把迟哥金手!”王笛合掌起手,仰头开祷:“上禀五文聖帝列比特尊者,我知道你们忙,不求施恩,但求让我跟迟哥坐近一点,跟学神们坐近一点,保佑迟哥道光普照,从天而降,開啟下民智慧,急急如律令!” 刚令完,祝余一个箭步从讲台冲过来,拉住王笛。 祝余:“现在有三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王笛笑容灿烂:“都三个好消息了,能有什么坏消息,好消息狠狠砸过来!” 祝余:“好消息,你和迟哥在同一个考场!” 祝余:“好消息,你就坐在迟哥后面一位!” 祝余:“好消息,你后面的位置上坐着的也是学神!” 王笛被好消息淹没,不知所措。 五文聖帝列比特尊者听到了他的祈愿,作法大成! 杜衡:“那坏消息呢?” 祝余:“你后面那个位置上的人,姓江。” “我又没有姓氏歧视,姓江有什么关……你说姓什么?” 三秒后。 王笛再仰天,再合掌,虔诚凄切道:“五文聖帝列比特尊者,我务实,我做题,我凿壁偷光手不释卷鸡鸣而起,求您速速收回成命!” 11 论坛爆炸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五文聖帝列比特尊者显然没再听下民祈愿,并且平等地惩罚了每一位不脚踏实地妄想走捷径的学子。 王笛捏着准考证,麻木站在考场门口,一打眼就看到了他座位后面,也是最后一排那位。 王笛:“……” 他死了。 遭了天谴也不过如此。 果然道行不深随意作法会遭到反噬! “准考证好像忘带了,我去教室拿。” 5号考场迅速撤回一个王笛。 “等等,”杜衡在走廊上拉住他,“不是说要早点去考场趴那装睡等开考吗?” 王笛欲哭无泪。 他去考场装睡就是为了避开南山那位,现在人都已经在里头了,还装个屁。 杜衡三两下摸清状况:“这么怵?” 王笛不答反问:“你不怵?” 杜衡:“……怵。” 怵的不仅是对方南山学生会主席的身份,还有对方本身——金乌。 王笛遥遥看了五号考场一眼。 虽说老大和迟哥一个若木一个扶桑神树,也是大妖,灵力都不比金乌低,但神木天生性和,尤其是迟哥,灵力更是与天地同宗,花花草草对其有天然的亲和力,但金乌不是,放蛮荒时期那就是掠食者顶端的家族,他小小一朵喇叭花怎敢与日月争辉! 王笛在考场门口踟踟躇躇,直到看见奚迟的身影。 他一个箭步飞扑过去:“迟哥,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啊,我一早上都没看见你。” 奚迟像是刚洗了脸回来,指骨、耳垂、脸侧都凝着水,领口也湿着,王笛也顾不上问别的,忙从兜里摸出一包纸巾递过去。 奚迟接过纸巾,道了声谢。 “迟哥你昨晚没睡好吗?”王笛问。 怎么大早上的去冲凉? “没有,”奚迟简单回了一句便转开话题,“在走廊等什么?” 王笛:“等你。” 奚迟:“?” 正想问等他干什么,一抬眸,视线越过整间教室,倏地和江黎撞上。 临近开考,教室基本已经坐满,只有江黎前面两个位置还空着。 奚迟大概猜到王笛等他的原因了。 他脚步稍顿,很快回神,朝着座位走去。 王笛紧跟着走了进去,目不斜视坐在位置上,然后……接受整间教室目光的炙烤。 5号考场鸦雀无声,要不是黑板上写着“山海一中高二上学期开学考”几个大字,恍惚间还以为进了什么高考考点。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教室一角,没人说话,可每个人眼神都明晃晃说着:“为什么中间还夹了一个???” 被夹在中间的王笛双眼呆滞。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有种横插一脚的背德感。 他就不该叫王笛,身边哪只有一个王。 从今天开始,他就改名王笛王。 奚迟没理会周遭的眼神,衣领被水渍沾湿,贴在身上有些冷粘,他伸手松了松领口,想到王笛刚刚在走廊上问他的话——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其实是没睡好,甚至不止昨晚,一连几天都有些失眠。 他想过是“症”的缘故,可和之前昼夜不分的症状又不太像。 白天好好的,只有晚上。 要说多严重,似乎也没有,不像之前那么难捱,身上不疼,只有些轻微发冷,发冷的结果就是醒醒睡睡,睡睡醒醒,好几次睁开眼天还是黑的,睡觉本身成了一件更麻烦的事,索性起来做题打发时间。 妖族的天生优势这时候就显现出来了,几个晚上睡不好倒也不影响。 奚迟只当是并发症,没太在意。 这次考试为了提高学生们的重视程度,完全参照高考流程来,上午语文考完,走廊里还有几分欢声笑语,直到下午数学重拳出击。 魔鬼老付依旧是魔鬼。 第二天上午理综考完,所有人心如死灰,食堂饭都不香了。 “考完理综你还笑得出来?”杜衡看着王笛,一脸“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补习”的怀疑。 王笛放声大笑:“一个菠萝电压十万伏特哈哈哈哈。” “你说物理那道求电压的填空题?哈哈哈哈哈我以为我解方程把X消掉已经够离谱了,竟然还有更离谱的,十万伏特,这傻子谁啊哈哈哈哈哈哈。”祝余脸都笑裂。 王笛:“这傻子是我。” “……” 祝余沉默,低头,几秒后,拿起筷子一戳一拧,在炸小黄鱼上拆下一个鱼头,放到王笛盘里:“吃哪补哪,多补补。” 王笛看着餐盘里的鱼头:“谢谢,要不是那俩窟窿,还以为你给我夹了粒花生米。” “坐迟哥后面你都能写出十万伏特来,看来五文聖帝列比特尊者不仅没让迟哥开啟下民智慧,反而没收了智慧。”杜衡说。 祝余想了想:“也可能是因为南山那位在,智慧对冲,把你冲掉了。” 王笛:“……” 放屁! “说到南山那位,迟哥和那位没出什么岔子吧?”杜衡轻声问。 说到这个,王笛可就不困了:“没有,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没说就好!”祝余拍桌道,“就要让南山那边知道我们迟哥和南山那位完全不熟,什么一段情,根本就是没有的事,我们‘奚’山坚决不答应,就算对方是南山学生主席也不行,我迟哥独美!” 邱长清吃完饭,放下筷子慢吞吞开口:“昨晚山海论坛里好像已经有人在说了。” 祝余:“说什么?” 邱长清:“那人应该也是5号考场的,和笛子说的一样,说迟哥和南山主席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应该不熟悉,起码没有传闻中那么熟悉。” 王笛:“!” 他从来不知道开学考还有这种意义。 “很好,以这种趋势,等英语一考完谣言就不攻自破了,”祝余拍了拍王笛肩膀,“这么看来,你横插在迟哥和那位中间真是横对了,两人之间要是没有你,一转头不就对上了吗?那传个卷说不定都会被传成传个情。” 王笛觉得祝余夸张了。 “也不至于叭,传张卷都能被传成传个情,那算上草稿纸和答题卡迟哥都给我传了8张了,也不见有人说迟哥给我传情啊?” 王笛话音落下,所有人俱是一震,就连一向慢兮兮的邱小观长都瞪大眼睛看着他,吓得王笛以为主任来了,连忙回头看:“怎么了?” 杜衡大惊:“就算功德减一我也要说,好自信一副嘴脸!” 祝余:“狂徒竟在我们中间。” 王笛:“我%¥#@” 午休结束,总算到了下午英语考试。 王笛一进考场就看到奚迟靠在椅背上,带着刚睡醒的倦意,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他脸色都有些发白。 王笛有些担心地从课桌拿出一瓶风油精来:“迟哥,要不要擦一点?” 额角经脉一胀一胀地疼,奚迟伸手接过。 风油精气味有点冲,不知道是起了作用还是心理原因,似乎有好一点。 几分钟后,监考老师夹着密封档案袋走进来,边改黑板上的时间和科目,边说:“同学们打起精神来啊,最后一门了,听力准备。” 万年不变的“九磅十五便士”试音响起,所有人低头看题。 题目还未过半,奚迟耳朵里忽地“呲”了一声。 那声音像是老旧电视雪花屏的电流声,出现得突兀,只一两秒便消失,又在几分钟后再度“呲”了一声。 奚迟以为自己耳朵坏了,直到熟悉的寒意冒头。 奚迟:“…………” 听力结束。 王笛正抓耳挠腮做完形填空,前排忽然动了一下,他看见奚迟伸手,将椅背上的校服外套拿了起来。 奚迟把校服拉链拉到底。 那寒气依旧凉得像是从骨子里冒出来,冻不化,身上校服带来的暖意寥寥。 好在不像之前那么凶,除了冷没有其他不适。 冷还能忍,比起寒气,耳朵里时不时闪过的杂音更让人闷郁,不频繁,却很容易分神。 奚迟伸手在耳廓的位置按了按,最终放下笔,在监考老师走过的间隙,很轻地将人喊住:“老师。” 监考老师,也就是高二段年级组长低下头:“怎么了?” 奚迟声音很平静:“能吃颗糖么。” 年级组长顿了下,身子俯得更低,压着声音问:“身体不舒服?” 奚迟脑海中闪过老王的大脑袋,年级组长知道了老王就会知道,老王知道了施岚女士就会知道。 “可能有点低血糖。”奚迟搪塞道。 年级组长这才放下心来:“好。” 奚迟从校服口袋摸出铁皮罐,往手心倒薄荷糖的瞬间,脑海忽然闪过江黎的话,他停顿几秒,将罐口微微倾斜,没多吃。 糖片碰到罐壁,发出叮叮的簌响,声音很轻,却让最后排的人停下笔。 江黎抬头,看着前排穿着外套正吃糖的奚迟,眉头飞快地蹙了一下。 薄荷糖入喉,将躁意勉强压下几分。 糖盒空了,等会儿去医务室之前可能还要去趟超市,奚迟心说。 考试结束铃声总算敲响,开学考结束,各个考场立刻躁动起来。 “知道你们这几天辛苦,但也不差这一两分钟的,”年级组长把保温杯盖起来,“来,最后排同学起来收一下卷子。” 王笛迫不及待撅着屁股探出脑袋跟奚迟讲话:“迟哥,考试的时候你怎么……” 王笛突然卡壳。 等等,刚刚老雷说什么?最后排同学起来收一下卷子? 他是这列倒数第二个,那他这列的最后一排…… 靠!老雷怎么还偷懒呢?不是说模拟高考吗?之前几场考试都是监考老师自己收的。 王笛立刻把屁股重新放回凳子上,双手捏好答题卡。 奚迟脑海里被“总算结束”这个念头填满,丝毫没注意老雷的话,却比王笛更快反应过来。 因为江黎的气息在朝他靠近。 带着熟悉的、熨帖的温度。 教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视线朝着同一个方位汇集,江黎刚走到奚迟位置旁,一张英语试卷突然从隔壁桌滑了下来。 英语卷篇幅本就长,折起来还能看,完全铺开简直就是被单。 隔壁桌:“……” 靠!看入迷了! 隔壁桌手忙脚乱说了句“黎哥不好意思”窜头就要捡,可走道里的人动作比他快,江黎俯身捡卷子,起身的瞬间,他听到一句:“结束后去学生会还是回教室。” 隔壁桌:“?” 什么? 他反应半天才反应过来,黎哥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是对…西山那位说的。 奚迟听见江黎的声音,停下动作,反应一两秒后,说:“回教室。” 江黎“嗯”了一声,接过奚迟答题卡的瞬间,微微偏头,示意了一眼后方位置,语气自然又随意。 “方便多带一件么。” 竖着耳朵一字不落全部听完如遭雷劈的王笛:“?????” 多带一件? 带什么? 带校服吗? 所以南山主席这是让我们秘书长给他当跑腿?!这里这么多南山人在,一件校服谁不能帮他带一下就一定要我们秘书长给你带吗?就算你是南山学生会主席也不行!我们西山的秘书长是随便就能…… “……好。”奚迟怔了下,轻声回。 王笛:“???” 半小时后,身上穿着西山校服外套,怀里却抱着一件南山校服外套的奚迟照片出现在山海论坛首页。 论坛爆炸。 12 “桃黎不言,下自成奚”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山海论坛是山海教育集团内网,不与外界联网,靠妖力维持,信号基站总站就在“别有天地”。 开创初期以答疑为主,为了帮助妖怪崽子们更好地实现现代化,进行现代文化启蒙,随着崽子们日益增长的文化生活需求,论坛不断扩段,逐渐增设各大版块,要闻、思想、青春妖族、云课堂等等,可流量最高的,却是最后增设的一个版块——辟谣平台。 山海所有学生默认的一点,能出现在辟谣平台上的消息,都是真实可靠的消息,所以前两天,当一条新辟谣帖出现在山海一中辟谣版块的时候,一中所有学生抱着吃瓜的心态点了进去,主楼赫然写着一行大字: 【关于南山学生会主席江黎和西山秘书长奚迟近日的传闻,属于传话过程中出现错误信息,没有及时更正导致的失真消息,请同学们不信谣,不传谣,切勿乱传。】 等了半天的两院大批人马总算等到辟谣,腰板顿时挺直了。 【4399电竞选手:同意,能看出来真的不熟,和两位大佬在同一间考场,考一天了,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过,真要有什么,不可能这么安静吧?】 【让龙卷风卷走你们的爱情:开学典礼也是乌龙,我们秘书长那几天身体一直不太舒服,倒下的时候刚好南山那位在旁边就接住了,就那么简单。】 两院旗鼓相当,在备考中勉强达成“各自美丽”的共识。 相安无事整整一天,直到……开学考结束,那张最新照片横空出世。 刚达成共识的两院人看着西山秘书长抱着南山校服的照片,沉默震耳欲聋。 帖子浏览量指数爆炸,在线人数持续增加,可足足二十五分钟过去,没一个人跟帖。 论坛静到诡异,直至有人颤颤巍巍@楼主。 十几分钟后,楼主出现,只发了十个字。 【楼主:辟谣之前的辟谣,是真的。】 【……】 【……】 【龙卷风卷走你们的爱情:就一件校服而已,这就“是真的”了?!楼主你当前二十页分析两人不熟的跟帖都是白跟的吗?摆事实讲道理,所有人都在说不熟,你不要刻意引导,西山南山什么现状你又不是不知道,根本没人愿意把俩人凑一块,就算你刻意引导也没人会觉得是真的!】 【桃黎不言,下自成奚:龙卷风说得很对,不要硬凑,其实现在社会风气真挺奇怪的,为什么什么都能被说成是爱情?就凭一件校服就断定两人是真的了?谣是这么好辟的吗?其他证据呢?有的话都放出来。】 【龙卷风卷走你们的爱情:你说得对。】 【龙卷风卷走你们的爱情:等等,楼上你的名字什么意思???】 【嗑学家:龙卷风你别急,我来骂,“桃黎不言,下自成奚”那位,你是西山的还是南山的?专门过来挑事的是吧?根本就没人想嗑好吗,你还在这里自说自话,你这个“迟黎扒外”的东西!】 【龙卷风卷走你们的爱情:???】 【日啖荔枝三百嗑:本来不想说话,但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们在论坛编排黎哥和西山秘书长的cp,经过本人同意了没有啊?无论如何,没经正主同意就随便给人家凑一起,是不是不太合适?】 【龙卷风卷走你们的爱情:对不起,我现在对“嗑”这个字稍微有点敏感了,楼上你话说得很对,但这个“嗑”字应该没什么意思吧?】 【日啖荔枝三百嗑:没什么意思,就是谐音,我是正经人,不搞那些奇奇怪怪的cp。】 【狂吻仙人掌:龙卷风你别信!!!好家伙要不是前两天阅读理解刚记住这个英语单词我都要被骗过去,荔枝,英文是lichi,黎迟,日啖lichi就算了,她还日啖lichi三百嗑!!!】 【龙卷风卷走你们的爱情:????????】 【日啖荔枝三百嗑(已黑化):是的,没错,我摊牌了。】 【日啖荔枝三百嗑(已黑化):我不仅嗑,还要把他们锁死!!!】 论坛至此彻底爆炸,从“日啖荔枝三百嗑,不辞长作山海人”,到“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彻底沦为荔枝的海洋。 奚迟对论坛的事一无所知,此时正坐在医务室诊疗床旁的椅子上。 医务室很安静,校医还没来。 他垂眸,看着怀里抱着的校服。 ……之前说好带回教室的,结果半道转来了医务室。 沾着江黎气息的校服外套很干净,干净到奚迟都有些分不清那是江黎的气息,还是洗衣液的香气,浅浅淡淡,说不上来是什么气味,只觉得有些好闻。 它漫漫透过周身,将寒气一点一点吞没。 几个晚上没好好休息的后遗症总算被牵出来,就在奚迟开始有困意的时候,校医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桑游。 “王笛说你考到一半突然穿上了校服还喊了老师,又不舒服了?”桑游把人拉起来左右看了一圈,“不对啊,江黎和你不就隔了一个位置吗?都这么近了怎么还会不舒服?” 奚迟听得头疼:“…你一个一个问。” 校医没给桑游一个一个问的时间,直接开口:“先去关门。” 紧接着转身掏出药箱坐在奚迟跟前:“哪里不舒服?手伸出来,我把个脉。” 奚迟没有隐瞒:“晚上有些失眠和发冷,今天下午考试的时候有些轻微耳鸣。” 校医边记录边问:“身上疼吗?” 奚迟:“不疼。” “所以只有晚上睡不好,除了今天白天,其他白天时间也没出现过问题?” 奚迟“嗯”了一声,点头的间隙,还要抽空敷衍桑大少爷“你长能耐了都失眠好几天了都不跟我说”的质问。 一问一答十几个来回,该问的都已经问完,校医神情从一开始的紧绷到现在彻底松下来。 他低头撇过被奚迟抱在怀里的校服。 黑白色,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校服是南山的配色。 校服都给出去了,说明关系还可以,那也好办。 “别担心,没什么大问题,解决办法也简单,”校医定神开口,“天地和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天地,日月,昼夜都是‘和’的关键,也是症结所在。” 桑游正想问什么意思,谁知前一秒还看起来术精岐黄药到病除的神农一脉医师下一秒突然问道:“这几天跟谁睡的?” 奚迟:“……?” “因为王主任说已经给你换了宿舍,”校医在奚迟手腕上不疾不徐又按了两下,“这几天没睡那儿吧。” 桑游低头看着校医诊脉的手。 这都能诊出来?!这是诊脉还是算命? “万物生长皆有其规律,消长平衡,才能相互转化,偏盛偏衰皆不可取。” 桑游:“……老师,麻烦您说人话。” 校医把脉枕放回药箱:“人话就是,人得回去睡。” 桑游一时没明白:“回哪儿。” 校医:“金贵的‘药’在哪,他就得在哪儿。” “之前不是说了吗,日月、昼夜都是治疗的关键,白日时间够长,也只是一部分,入夜到晚自习结束,撑死了才五个小时,不够。” 校医收好药箱,转身看着奚迟:“再通俗一点,就是你光晒太阳没用,还要月亮。” 奚迟:“……” 医务室一片沉默。 五分钟后。 久久没说话的桑游一把将人拉起来:“走!” 奚迟心口连着额角一起跳:“去哪?” “你说去哪?你月亮在哪?” “……” - 三个年级开学考同一天考完,刚好是周六,学校放了一天假期,老师们批卷,学生休息,和平日周末不同,只一个晚上,周日还要晚自习,嫌来回折腾,绝大多数学生基本选择留校。 正值饭点,学校附近的苍蝇小馆一条街在夜色中活起来,穿着山海校服的学生琅琅挤满街头巷尾每一个角落,学校彻底安静下来。 奚迟直到坐在新宿舍的椅子上,都有些没回过神来。 手机在这时嗡了一下,他点开一看,是桑游的消息。 【日行一善:行李就先理那么多过去,有什么落下的再说,原先的宿舍钥匙我给你没收了,你就好好在403待着,学生会那边有点事,我去处理一下,江黎要是回来了跟我说一声。】 奚迟低头看着床边的行李。 其实不多,就几件衣服和必需品,还有一箱书。 江黎不在,宿舍里所有东西奚迟都没碰,衣柜、桌子、抽屉,唯一明确属于他的范围,有且仅有一张已经铺好的床。 所有行动被按下暂停键,拥有了同一个前提——等江黎回来。 奚迟原先也是这么想的。 可他没等到。 属于江黎的气息铺天盖地涌来,和校服外套绵长的暖意不同,它嚣闹,烘烔,将所有思绪轻易盘剥殆尽。 奚迟原本以为自己会束手束脚,可他没有。 那股气息浓郁却温和,带着强烈的安抚意味,困意席卷而上,几个晚上没睡觉的疲惫在这一瞬间笼罩全身,奚迟慢慢闭上眼睛。 江黎从学生会回来,已近晚上10点。 他推门走进去,开灯的瞬间,看到不远处床铺上笼起的弧度。 宿舍里多了一个人。 奚迟面朝着护栏,侧身睡着,可能是被突然的声响扰了扰,垂在枕头旁的手指很轻地蜷了下。 江黎怔了一瞬。 走廊上传来打闹的声音,他侧身将门掩上,重新抬手,熄灯。 宿舍归于黑暗和宁静。 江黎倚在墙上,从置物架上拿过一晚上没看的手机,点开未读消息。 几近空白的聊天界面此时正躺着两条信息。 【Chi:我可能要住一晚宿舍。】 【Chi:有点困,我先睡了。】 两条消息隔了一个小时。 江黎看了一会儿,又点开桑游的小作文随意扫两秒,抬眸,望向床上笼起的弧度。 ……几个晚上都没睡好? 江黎收好手机,在黑暗中静站了片刻,等床上的人呼吸重新安稳,才拿上换洗衣物,转身去了对面。 对门的廖争正偷看论坛,听到动静一抬头就看到江黎走进来,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黎、黎哥?” “浴室在用么。” “啊?浴室吗?没用没用。” 浴室里很快传来水声。 许云锐从阳台走进来,看了眼浴室,又转头借着虚掩的门看对面403。 403漆黑一片,许云锐不解地看向廖争:“黎哥宿舍灯坏了还是浴室坏了?” 廖争摇头:“好像都没坏。” 许云锐:“那怎么到我们这来?” 廖争挠了挠头:“我刚刚也问黎哥了,黎哥好像说……” 许云锐:“说什么?” 廖争自己也不确定:“好像说……怕吵?” “还让我们进出动静小点。” 许云锐:“???” 13 “江黎喜欢什么。”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这一觉好像睡了很久。 一夜雨落,空气里的潮气夹杂着凉意贴在脸上,将睡意减淡几分。 被子还是夏被,薄薄一条,盖在身上有点冷,奚迟在半睡半醒间将被子拉高几分,耳边传来“咔哒”开锁的声音。 “几点了?”奚迟声音闷在被子里。 “7点10分。” “下雨你起这么早出去……”奚迟倏地睁开眼睛。 陌生的天花板。 陌生的窗户。 不是桑游的声音。 奚迟有些僵硬地从床上坐起来,一低头,就看到了站在桌边的江黎。 外头似乎还在下雨,天光暗淡,透过窗户落进来。 江黎半俯身从抽屉里拿出一瓶水,他没穿校服,身上是一件黑色短袖,同色长裤,喝水的时候,眼皮向下垂着,神色很淡,显得整个人都莫名懒散。 许是刚洗漱完,从奚迟这个角度看,甚至能看到他额前半湿着的碎发。 “还早,想睡的话可以再睡会。”江黎声音低低沉沉的,还有几分刚睡醒的沙哑。 奚迟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不了,睡很久了。” 江黎“嗯”了一声。 下着雨的休息日,早上7点,整幢宿舍楼都格外安静,一如此时的沉默。 但沉默的似乎也只有自己。 江黎没说话,姿态却带着松散的懒意,像是一个极其稀松平常的休息日上午,那种懒意很自然,自然到奚迟原先有些绷着的神经也慢慢松散下来。 “昨天你几点回来的。”奚迟出声,打破沉默。 “11点左右,”江黎淡声回,“吵到你了?” “没有。”奚迟如实回。 他连自己几点睡着的都不知道。 奚迟在床上静坐了一会儿,开口:“本来应该等你的,但有点困,就先睡了。” 江黎听到“等你”两个字怔了下,缓慢抬头,看向床上的人。 奚迟伸手垂过护栏,往下一示意。 不知是盖在他身上的被子颜色太暗,还是天光太暗,越过护栏那截手臂显得格外白皙。 江黎移开视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行李箱和一箱书。 江黎笑了下:“左边柜子和桌子都空着,可以用。” 他顿了顿,又问:“没打开看?” 答案不言而喻。 打开了这些东西就不会堆地上了。 带的行李本就不多,除了校服就只有两三件常服,奚迟花了十分钟整理完,手碰到书箱的瞬间,短暂停顿片刻又收回。 ……不知道这症会持续多久,搬来搬去,麻烦。 虽然是休息日,但长时间的生物钟已经形成,8点一过,走廊上脚步声就多起来。 奚迟手机震个不停。 江黎正在做卷子,怕吵到他,奚迟立刻抬手静音,确认声音关闭后,才点开看。 一个小群,也不知道王笛什么时候拉起来的。 【王笛:都起了吗?】 【王笛:天气这么好,都不出门吗?】 【邱长清:我刚刚起来的时候,外面还在下雨,好像还不小?】 【王笛:怎么突然“人”起来了?就是因为下雨,天气才好啊。】 【“王笛撤回了一条消息”】 【王笛:对不起清清,我看岔劈了,没注意到是你。】 邱小观长本来就是人,突然“人”起来可以理解。 雨天对人族以及不太喜雨的南山妖兽来说,不算好天气,湿漉、黏腻,但对天然亲雨的西山花草神木来说,雨气却是天然养分,尤其是像王笛这一类有生长热的小妖怪,年少还没摸清人、妖习性上的区别导致写作文的时候,别人写的都是下雨天发烧,爸爸妈妈背着生病的我上医院,他写的是下雨天发烧,爸爸妈妈背着生病的我去淋雨,老师差点当场抹脖。 其中又以入季雨最宝贵,可惜现代雨水杂气太多,要放百来年前下这么一场入秋雨,花花草草们早就找个小盆把自己栽进去淋个透了。 【祝余:都在寝室吗?那20分钟后老张面馆集合,我好想念那一口酱爆面和小笼包还有荷叶糯米鸡!】 【夏晴:一大早吃什么酱爆面,这么腻。】 【祝余:晴姐我先去占座,点一碗您最爱的飘香小馄饨和限量烧麦。】 【夏晴:赏。】 【祝余:守护您就是我的使命!】 奚迟靠坐在床上看书,偶尔扫一眼,没在意,直到界面上显示标红的[有人@我]。 【杜衡:迟哥和老大怎么都没说话,老大平日不是都起很早的吗?@日行一善@Chi】 【桑游:别喊他了,可能还在睡。】 【王笛:啊?啥叫可能还在睡啊?老大迟哥不在宿舍吗?还是昨晚回家了?】 奚迟看着“宿舍”两个字,立刻放下书。 一秒后,两条信息接连闪了出来。 【奚迟:醒了。】 【奚迟:老张面馆?】 奚迟一出现,王笛扭头就忘了那句“可能还在睡”,立刻对对对。 确认话题回到正轨后,奚迟才松神,点开桑游信息回了两条,起身下床。 江黎坐在位置上,卷子已经翻过一面。 奚迟从他身后轻声走到门边,弯腰背对着人穿鞋。 ……直接就走是不是不太礼貌? 是不是该和他说一声? 奚迟绑鞋带的手跟着思绪一起慢下来,最终还是开口:“那个…我出去一趟。” 江黎在身后“嗯”了一声:“在下雨,把伞带上。” 奚迟拿外套的手一顿,轻应了一声。 江黎低头继续写题:“有带伞么。” 奚迟一下子没答,刚想说桑游那边有,江黎已经开口:“手右边那个抽屉里,第二格。” 奚迟:“……” 奚迟道了声谢,穿好外套,拿过伞,把手机放在口袋,抓在门柄上的手紧了紧,在关门的瞬间,补了一句:“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给我发消息。” 说完,也不等江黎回答,落锁关门。 和学校附近的苍蝇小馆不同,面馆开在附近居民区,离山海一中有一条街的距离,而且只做早餐面点,到了11:30准时关门。 一群人浩浩荡荡过去的时候,已经九点,面馆里人不算多,又都是熟客,老板大方同意了他们拼桌的请求。 奚迟去了一趟学生会,和桑游一过来,还没进门,就听到他们在说什么“论坛”,其中还夹着一两句诗。 桑游拉着椅子坐下:“稀奇了,不聊游戏不聊球开始念诗了,还‘两岸荔枝红,万家烟雨中’。” “刚说什么论坛?”桑游看着菜单点了两碗老汤米线,随口问。 祝余面不改色心不跳:“没什么,就山海论坛青春妖族版块里开了一个文学论坛。” 王笛一口酱爆面堵在喉咙口,差点噎死。 神他妈文学论坛。 好在老大一听就兴致缺缺,被搪塞了过去,所有人又不着痕迹去看奚迟。 奚迟眼帘微垂,倒了一杯温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们秘书长今天有点心不在焉,所有人心照不宣把那件引发论坛“荔枝事故”的黑白校服给压了下去。 门外雨声淅淅沥沥,汤面热气一滚,备考一星期的疲惫消失得无影无踪,话题跟着轻松起来。 “老杜,你上次说你那个转去二中的堂弟,怎么样了?”王笛边往面里加致死量辣椒边随口问。 杜衡:“昨晚给他打电话,听起来应该挺高兴。” 祝余接话:“前几天不还在家里要死要活,说打死不转学吗?” “什么打死不转学啊,”杜衡喝了一口水,“他就是担心,转个学又要重新融入班级又要接触新室友的,多麻烦。” 奚迟筷子一顿。 “能理解,”邱长清点点头,说话依旧慢吞吞,“当时师父让我来一中的时候,我也很紧张,上课还好,我也担心住宿的问题。” 奚迟放下筷子,转头看着邱长清,突然问:“担心什么。” 邱小观长因为秘书长突然的发问正襟危坐:“因为我以前没有住过校,怕生活习惯处不来,怕室友不喜欢我,所以……” 邱长清说到这里顿了下,挠了挠下巴:“所以开学那几天,我师父才让我带了香去学校。” 桑游:“香?什么香?” 王笛:“迟哥你竟然不知道?” 王笛他们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 邱小观长曾在入学那几天引起过不小的话题,不是因为他清云观继承人的身份,而是非常壕气地在宿舍点了一星期的沉檀香,还不是普通的沉檀香,而是功德沉檀香,就是睡梦中都能“功德+1+1+1”的那种功德香。 当时别说王笛他们几个室友了,就连隔壁楼都有大把人马意图半夜窜寝,睡不下不要紧,给个盆装点土也好睡,要不是山海不允许学生化形,寝室能当场变成亚马逊。 尤其是王笛他们,表面上“我们山海学生一向和谐友爱,尊重每一位同学的生活习惯,点香而已,你随意”,实际上“一天一根如果你觉得太少那一天一把我们也不介意摩多摩多不要停”,差点没把新室友供起来。 “当时你说自己有点认环境睡不着才点的香,敢情那香就是给我们点的啊?”祝余“嗐”了一声,一拍大腿,“你早说啊,害得我都不敢大口吸,怕你见到我贪婪的面孔。” 王笛:“我也是,一连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生怕自己睡着了呼吸频率变慢比老余少吸好几口。” 祝余:“……” “你们喜欢就好,”邱长清脸有点红,“师父说挑个称心喜欢但不特别贵重的东西,不容易冒犯别人,也不会让人有负担,可以当做见面礼,如果我给你们添了麻烦,也可以当做提前的歉礼。” 杜衡竖起大拇指:“人情场上的王者,老观长。” 奚迟久久没有说话。 ……喜欢的东西? 雨水依旧滂滂沱沱,短巷里湿漉一片,风一过街,除了烟火气,还有雨后泥土潮润的湿气。 桑游一碗面见底,转头发现奚迟还没动筷。 “面都要凉了,还不吃?”见人没回答,他抬手在奚迟桌前轻敲了两下,“回神了,想什么呢?好半天不说话。” 奚迟看着手机上那月轮头像好半晌。 他在想—— “江黎喜欢什么。” 14 “换月亮”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桑游差点以为自己耳鸣了。 “……什么?”他不确定是不是外头雨声太重自己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可身旁的人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此时正眼帘垂着,单手摆弄着手机,人在这坐着,心思却显然不在。 奚迟没说话,手机屏幕亮起,和江黎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昨晚两条微信上。 他都有些记不清当时给江黎发消息是什么情景了,一连几天少觉的后遗症让人头昏脑涨,只想着先把这晚对付过去,所以他和江黎说可能要住一晚宿舍。 而眼下,他要麻烦江黎的,显然不止一晚。 奚迟:“。” 好像绕进了一个死胡同。 事情无解,没辙,症不可能在不麻烦江黎的情况下自己痊愈,也不可能不治,那么问题就是—— “江黎喜欢什么?” 桑游确认自己这次听清了:“???” 奚迟声音洇在雨声里,音调泠泠:“你说的。” ……处好关系。 “我什么时候说……”桑游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新室友,功德香,礼物,如果添了麻烦,可以当做提前的歉礼。 和眼下遇到的情况基本别无二致。 只不过邱小观长换成了奚迟,而邱小观长口中那个“怕室友不喜欢我”的室友,从王笛他们,变成了江黎。 要不是周围人多,桑游眼泪都快掉下来。 都有和江黎搞好关系这个意识了,治好病还会远吗? “你要问我江黎不喜欢什么我还能给你说上几句,但你要问我江黎喜欢什么……”桑游表情越来越空,实话实说,“以前一碰上就光干架了,江黎喜欢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桑游想了想:“问问?” 奚迟收起手机,看他:“问谁。” 你要说直接问江黎我把你头打掉。 桑游下巴一扬,朝向王笛他们的方位抬了抬。 虽然以经验来说,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好建议,但总归多个想法。 “万一呢,是不是?”桑游说完,不等奚迟点头,拿过王笛面前的纸巾,随口起了个话题:“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王笛一本正经:“是的老大,还有6个月13天就到了。” 奚迟:“……” 半年,是挺快。 桑游语气自然:“说说看,生日礼物想要什么。” 桑游话音一落,一桌子的人都朝王笛看过去。 王笛简直受宠若惊,忙放下筷子挺了挺腰:“老大如果我说了,你能帮我实现吗?” 桑游:“先说说看。” 王笛摸了摸后脑勺,大脸盘子通红,嘿嘿一笑。 奚迟筷子一顿,忽然不想听了。 下一秒。 王笛:“想、想要一个女朋友。” 奚迟:“……” 还能不能正常点了??? 桑游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扔下几个字:“多吃你的酱爆面,少说话。” “老大,是不是谁要过生日了?”夏晴接话,“要送礼物啊?” “算吧,”桑游不着痕迹扫了奚迟一眼,语义含糊,“有什么建议?” 一群人登时来劲了,七嘴八舌半天,从铜钱剑到舍利子再到什么劈山斧,半个小时都没挑出什么好东西来,直到夏晴开口:“老大,要不直接送枚小通宝得了。” 通宝,顾名思义是通行宝货,和妖族一般的货币不同,比起钱币,更像是一种特殊通货,用人类货币做比,与黄金类似,但妖族通宝产自昆仑珠树,量比较少,可以收藏,可以在市面上兑换基础货币,更是一些特殊店铺指定的流通货币,比如典当行、拍卖行等。 王笛:“靠,通宝好啊,我妈一年才给我一枚,老大我不要女朋友了,我要通宝。” 奚迟闻言,思绪顿了下。 ……通宝。 一群人打道回宿舍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江黎不在。 奚迟坐在位置上,从书箱里摸出几枚通宝来。 通宝剔透一片,当时随手拿来做书签,也没想过能有其他用处。 正想着,手机嗡嗡两声。 奚迟随手点开,是桑游发来的消息。 【日行一善:到寝室了没?】 【Chi:1】 【日行一善:OK。】 奚迟目光一落,静静看着掌心上那几枚小通宝。 能用,方便带,轻,也好看,一般人…应该都不讨厌吧。 奚迟低头,正想问问桑游,还没来得及敲字,那头又飞速弹过来几条消息。 【日行一善:我看也不用给江黎送什么了,他能缺什么。】 【日行一善:不就一个小症吗,你就当得了一场需要耗时小半年或者一年的重感冒,要是觉得奇怪,就别把江黎当成你那金贵的药。】 【Chi:?】 【日行一善:就像医务室老师说的,你就把他当成白天的太阳,晚上的月亮,你现在不是缺月亮吗?这样想有没有好一点?】 奚迟闭眼,锁屏,把手机扔进抽屉。 完全没有! 不仅没有,还更奇怪了。 休息日转眼结束,满打满算一天休息的时间,显然没让学生尽兴,加上考试刚结束,没作业没复习任务,一整个晚自习耳边都是窸窸窣窣的小动静。 放在以前,奚迟可能会觉得有些吵,可今天却莫名有些催困。 奚迟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已经睡了很久,但还是觉得疲惫,疲惫到甚至都没时间去整理思绪,熬过晚自习,回到宿舍,那种疲惫到达顶峰,像是要将所有气力抽干似的,奚迟洗了个澡就上了床——甚至没来得及给江黎发条信息。 所有念头在入睡前一刻清空,唯一残留一点痕迹的,只有透窗而入的月光,轻飘飘落在脸上,也轻飘飘陷入脑海,朦胧间,不争不抢地闪了闪。 403灯照旧关着,进门的瞬间,江黎看见熟悉的床铺以及床上熟睡的人,和昨晚一样的姿势,侧躺着,手垂在枕侧,身体微蜷。 明明是一个不太有安全感的姿势,身体却贴着护栏,脸朝着窗户的方向微仰着,就像在尽可能靠近什么。 江黎怔了怔,莫名有种他养了一株有时差的植物的错觉。 他没有停顿,熟门熟路地找出换洗衣服,转身出门。 短短两天,廖争第二次迎来他黎哥,这次甚至没等他黎哥开口问“浴室在用么”,直接将人迎了进去,只在出门的时候扒着门礼貌问了一句:“黎哥你明天还来吗?” 回答他的,是对面关门的声响。 江黎头发湿着,没吹,抽过毛巾随手擦了擦,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23:47,还早。 台灯光线昏黄,江黎都有些记不起上次用它是什么时候了,他单手拉开椅子坐下,从抽屉那一沓卷子里随便挑了两张,拿笔做题。 指针一秒一秒走着,平日静音的挂钟今天却莫名有些吵,做完一张竞赛卷,江黎揉了揉眉心,正想起身拿水,身后忽地传来声响——床板挤压碰撞的声响。 江黎一回头,原本睡着的人已经从床铺上下来。 他睁着眼,眼神却是散的,像是找不到任何落眼的地方,眨眼的速度也放得极缓。 江黎只短暂停顿片刻,很快回神。 “有风,穿好外套再下来。” 奚迟却没答,径自走向衣柜的方位,也不知是环境陌生,还是光线昏暗看不清,眼看着腰就要撞上放在中间的桌子时,江黎起身挡住去路。 奚迟闷头撞进江黎怀里。 刚从被窝里剥出来的人,身上萦着丝丝缕缕的热气,温热的气息透过衣物,一点一点沾到江黎身上。 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江黎声音有些轻哑:“站好,我去开灯。” 可还不等江黎转过身,抽身的瞬间,怀里的人便脚步不稳地晃了晃,江黎只得停下,抬手护了一下他的后颈,静默片刻后,重复了一句:“站好。” 奚迟显然没听见,下一秒,江黎的衣角被拉住。 江黎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终败下阵来,没去开灯,转而抬手去调整台灯光线。 光线一点一点凝聚,落在奚迟脸上。 眼前这人垂着眸,神色有些恍惚。 江黎皱了皱眉,意识到不对,护在后颈的手旋即往侧边一偏,指腹贴着颈脉往下一滑,最终停在红痣的位置上。 ——脉沉不均,神魂不稳。 江黎眉头蹙着,轻喊了一声:“奚迟。” 不知是台灯昏暗的光线起了作用,还是这声“奚迟”,怀里的人总算有了点反应。 江黎一低头,听到“找”这个字。 深夜晚风透过窗缝刮进来,奚迟身上温度骤降。 江黎拿过椅背上的外套,在奚迟身上披好,才抽空回了一句:“找什么。” 奚迟这次回答得很清晰:“通宝。” 江黎:“。” 江黎哑口,又好气又好笑,半夜神魂不稳的人起来却是找通宝。 他俯身从自己抽屉角落里调出一个,塞到奚迟掌心:“去睡觉。” 可奚迟却没接。 他依旧垂着眸,因着神魂不稳,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有些含糊,江黎听得囫囵,大致猜出了含义。 似乎是要把这通宝给别人。 江黎只好顺着他的话问:“给谁。” 奚迟声音很轻:“江黎。” 江黎怔在原地。 好半晌,他才拿着那枚通宝,淡声问:“给江黎,然后呢。” 奚迟久久没说话。 江黎无声笑了下,题做昏了才在这种时候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抬手把外套拉好,正要把人带回床上睡觉,怀里的人却突然低头,“砰——”的一下,将额头抵在江黎肩上。 奚迟发丝蹭过江黎的侧颈。 两人靠得极近,呼吸都有些缠着。 江黎终于听见奚迟的答案。 他说:“换月亮。” 15 顺着哄就好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窗外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起雨。 瑞城的雨总来得急,猝不及防,将奚迟的声音和他口中的“月亮”都半融在这场急雨里,潮润却也清明。 今夜无月无晴,可眼前这人想要月亮。 江黎垂眸,看着抵在指骨间那枚要“换月亮”的珠玉通宝,没能回话。 半揽在怀里的人总算支撑不住,神魂不稳带来不适让他闷哼一声,一下子卸去力,往下坠的瞬间,江黎托护着后颈将人抱住。 就这么静静站了一会儿,江黎压下心口陌生的情绪,才半揽半抱将人重新塞进被子里。 他没理会被攥得皱褶的睡衣,随手拿过手机,走向阳台。 江黎虚倚在墙上,从一堆信息里找到钟山的电话,打了过去。 那头接得很快,显然早就习惯了深夜来电。 江黎三两下将情况说明。 “神魂不稳,你探过脉象了?” “嗯。” 那头应了一声:“如果只是夜游的话,倒也没什么大问题,算是轻症。” “昨天山海那边就已经给我来过电话了,是体内灵气失和的原因,好好睡几天应该就没事了,至于神魂不稳的问题,等会儿我起个方子,让山海那边给他开两帖固魂的药。” “不过明天可能要麻烦你走一趟医务室,他大概率记不得今晚的事,”说着,医师顿了下,问,“明天醒了你再跟他说也行。” 江黎下意识偏过头,往窗户的位置扫了一眼。 要是知道自己神魂不稳夜起,以这人的性子,说不定会把自己关在阳台睡。 江黎不答反问:“情况大概会持续多久?” “不会很久,可能就一两次,多睡几个晚上让体内灵气平衡就好。” 一两次,似乎也没有说的必要。 江黎回完,医生也点头:“我也是这个想法,尽量别跟他说了,免得担心夜起的事再睡不好。” “不过也幸好是在学校,你的气息在屋里,就算夜起应当也不会走远,如果在家里还真不好说。” 医生说着,扫了眼时间,差个小两刻就凌晨2点了,想到之前江黎说的话,笑了下:“这症是不是也影响到你了?” 雨水被斜风吹进来,雨气渐浓。 江黎视线要落不落地看着远处檐瓦。 影响他的不是症。 比起这无足轻重的症,更影响他的,似乎…是奚迟本身。 江黎揉了揉眉心,没多说什么,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之后再出现这种情况,怎么处理?” “你不是处理得很好吗?现在人也在好好睡觉,没有到处乱跑,至于别的……”医生像是在努力找措辞,最后说,“顺着哄就好。” 电话挂断,江黎拿着手机靠墙又站了一会儿,才推门重新走进去。 台灯还没熄,光线浅浅淡淡照在那枚通宝上,泛起一层莹白的光。 江黎拿过,垂着眼皮看了一眼,随手拉开抽屉正要放进去,耳边却忽然响起医生最后一句话。 他动作一停,几秒后,转身朝着床铺位置走去,抬手,将奚迟要找的通宝放在他枕侧。 - 奚迟被起床钟催醒的时候,天色还是暗的。 额头的胀意提醒他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 他伸手想去摸手机,先碰到的,却是一块圆润冰凉的东西。 奚迟拿过一看:“……?” 从书里掉出来的? “醒了?”江黎的声音传来。 奚迟下意识把那枚通宝拢在掌心:“嗯。” “外面在下雨?”奚迟透过窗户往外看。 江黎应了一声。 神木对雨水有天然的感知,奚迟能感觉到雨气很重,像是下了一夜,可昨晚直到他睡前都还没下雨。 他习惯性问了一句:“什么时候下起的?” 问完,奚迟才再次意识到,眼前不是同样对雨气有天然感知的扶桑神木,而是金乌,是江黎。 “我……” “夜里下起的,一点半左右,”说着,江黎起身往门边走,“遮眼。” 奚迟以为他要换衣服,下意识一低头,刺目的灯光亮起,才反应过来江黎是去开灯。 他看着江黎,想起他口中的“一点半”。 “你昨晚一点半都还没睡?” “嗯。” 奚迟犹豫着问出口:“学生会有事?” 下这么大雨,总不能是出去打球。 江黎闻言,突然停下动作,把外套重新放回椅背上,站在桌旁,往奚迟的方向不轻不重扫了一眼。 片刻后,他说了两个字:“看人。” 奚迟:“……?” 江黎说的是第一声,看管的看。 昨晚他睡得早,总不能是看他。 奚迟最后都没知道江黎昨晚看的是什么人。 - 考试结束,新学期课程正式开始,比起前两个星期安静的复习考试周,明显闹腾不少。 早读刚一结束,前一秒祝余刚分享完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据说运动会要提前”的情报,后一秒王笛出现在教室后门,他扒拉着教室后门,气喘吁吁:“成绩出、出来了。” “啪”的一声,后排齐齐放下手上的课本,扭头看着王笛。 杜衡小心翼翼开口:“那第一名是……” 王笛都没来得及回答,语文老师刘莹就带着山海一中老师人手一只的公文包走了进来。 公文包鼓胀一团,明显夹着一沓试卷。 刘老师春风满面:“一个暑假过去,没把知识全还给我,还算可以,平均分考得不错。” 前排几个性子急的直接举手:“老师,总分呢总分呢?” 刘莹让课代表把答题卡发下去,听到这问题还有些好笑:“总分能有什么意外,一二名都在我们班。” 说着,她抬头看向教室一角,知道底下这群崽子在想什么,笑意更甚。 “小迟,有点可惜啊,只差3分。” 听出老师话语中明晃晃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意味的奚迟:“……” 西山瞬间天!打!雷!劈。 甚至都不用点明这差的三分是差给了谁,也不用点明第一名是谁,还能有谁??? 西山花花草草当场枯萎。 百草枯不过如此! 3分,就3分,就一道语文选择题的分值,却让迟哥第一战落败,在南山学生会主席那里从此抬不起头! 憋了半天的王笛泪洒当场:“一定是因为我坐迟哥前面,才把那3分冲掉了,我真该死啊!” 祝余艰难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空让阿姨带你去检查一下脊椎吧,按理来说,这么小的喇叭花应该背不了这么大的锅。” “可是就差3分啊,迟哥他……”王笛捂着嘴摇头。 南山众人:??? 妈的搁这儿说相声呢?就3分整得生离死别的,搞得他们黎哥好像拉开西山秘书长30分断崖胜利似的! 但总归这次是他们南山赢了,南山一群人收拾心情,正想激烈鼓掌祝贺他们黎哥在第一次考试中一举夺魁,力压西山秘书长一头,结果一转头,看到夺魁的那人正在和第二名说话。 所有人:“…………” 正针锋相对的时候你们在干嘛呢?! “有几个同学还有脸笑,尤其是你,廖争,看看你作文都写了什么,‘教育的意义不是为了把桶填满,是为了把火把点燃’,让你在分析这句话的基础上,自选角度写作,你写的是比起火把,更想做个桶?这是让你选做桶还是火把的时候吗?言之有理还能多给你几分,你看看你这写的都是什么。” “人秘书长一连两天都不太舒服,刚从考场出来就去医务室了,语文还拿了135,你还笑?” 语文老师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愣了愣,甚至都顾不上听廖争狡辩。 这还是高二一班不少人第一次知道考试那几天奚迟不舒服,理完其中逻辑后,瞬间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南山一群人。 下了考场就去医务室了分数竟然还和他们黎哥咬这么紧,就差一道选择题?靠!西山秘书长到底是不是人? 哄哄闹闹一片后,语文老师成功镇压,伴着小下去的雨声,开始分析卷子。 阅读理解已经讲到第二篇,水乡出生的刘老师不发脾气的时候,总给人一种烟雨江南的腔调,慢语轻声解析着“相逢的意义在于照亮彼此”这句话在文中的含义。 奚迟看着“照亮彼此”这几个字,短暂出了一下神。 说意义似乎有点重,但从那症以来,很多时候,他的确一直被江黎“照亮”着,无论是重新分配的宿舍,还是考场上那件校服。 奚迟忽然觉得,或许和江黎处好关系,也不是多难的事。 他顿了顿,终是从校服口袋里拿出那枚带了一早上的通宝,放到江黎桌上。 江黎轻一挑眉,看着他。 奚迟耳根有点发热:“这几天可能都要住宿舍。” 江黎反应过来,拿着那枚通宝笑了下:“所以,这是借宿费。” 奚迟低头看卷子,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自然。 “你要这么算,也可以。” 江黎没有收,也没有回话,只是拿着那枚通宝在指骨间转了几下。 就在奚迟想着该怎么让他收下的时候,江黎忽地开口:“那这算前几天的,还是今天的。” 奚迟:“?” 奚迟总算转过头看他。 江黎往后微仰,靠着椅背,姿态很放松,眼底却有明显的笑意。 “明天还有么。” 一连几天的雨终于在这时停下。 奚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似乎看到了江黎另外的一面。 “有。”奚迟嘴角微弯。 所有无形的隔阂和“别麻烦他”的念头随着这场雨一道停下,风过之处,好像有什么东西点到为止,又晃晃悠悠落地,生根。 奚迟拿起笔,循着记忆清点“借宿费”的数量。 一天一枚,那—— 他好像养了一只吞金兽。 奚迟:“……” 16 骇妖听闻“网络诈骗”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钟山起的方子中有一味药要到不周山调,当晚,神魂不稳的某人再度从床上爬了起来,这次倒没有找通宝换月亮,只是从梯子上下来,被江黎拦在楼梯最后一阶上。 山海宿舍床铺不是传统的上床下桌,严格来说,也没有专门的二人宿舍,考虑到学习空间等问题,课桌统一摆放在宿舍中央位,四张床铺分为上下双床,统一靠一侧墙,最左侧是用松木板制成的简易楼梯。 奚迟光脚被拦在最后一阶台阶上。 明明知道神魂不稳夜游的人没有自主意识,江黎还是耐着性子说了一句:“好好睡觉。” 两人隔着一道台阶,奚迟垂着眸看着站在下方的江黎,仍旧没什么表情,可或许是今晚有月色,他眸底盛着一两点浮光,总给江黎一种眼前这人其实醒着的错觉。 两人沉默对峙小片刻,台阶上的人显然没有回去睡觉的意思,医师的话再度响起,想到那句得顺着哄,江黎第一次有种无计可施的无奈感。 没辙,只好抬手拉住他的手腕将人虚制住,又说了一句“站好”,才俯身从一旁拿过拖鞋。 好在阶梯上的人还算听话,乖乖站着没动,套好鞋才从上头下来。 江黎等着人开口,可这次他很安静,没找通宝,没换月亮,也没说任何话,凭着本能似的走到桌边坐下。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江黎借着灯色看着奚迟,一时竟有些分不清究竟是他在看着夜起的某人,还是这人起来陪他。 两人手臂的距离逐渐从大半米,变到小几十公分,再到一拳,即将贴上的瞬间,江黎终是不能再装作看不见,指骨带着笔一转,用笔管在他不太安分的手臂上敲了一下。 “坐好。” 身旁人像是真的听了进去,不再有动作,没再靠近,但也没收手。 题最终没能刷下去,江黎从简易书架上拿了一本作文素材随手翻着,往后靠着椅背,眼尾余光还留在身旁那人身上。 就这么静静待了五六分钟,奚迟才抽回手。 和试探性一点一点的靠近不同,抽手的速度倒挺快,还没等江黎去看,手已经交叠搭在桌面上,像是今晚就要趴这睡到天亮的架势,突然卸力低下头来,神魂不稳夜起的人都没轻没重,低头那一下用了七八分的力,江黎堪堪用手心托住他的额头。 江黎:“。”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治谁。 等把人重新带回床上,已经是十几分钟后的事。 虽然今晚没换月亮,可江黎还是照例将那枚上午才拿到的,还没放热的通宝放在他枕侧,因着神魂不稳,入睡前后记忆都不会太清明,倒也不担心他察觉。 给人盖好被子,江黎起身给钟山那边发了消息。 翌日,奚迟起得不算早,但身上还泛着止不住的困意,早自习趴了好一会儿才彻底醒过神来。 这两天所有主科老师像是打定主意要把开学考卷子讲透,每人只用了一两节课的功夫,就把所有人拉回了考试周的窒息状态。 让西山更窒息的是,每个老师开头第一句都是相同的句式——“小迟有点可惜啊,只差三分”,话术一样就算了,连调笑意味都如出一辙。 明面上说的是他们秘书长,可谁不知道他们西山又叫“奚”山,这跟直接点他们西山的名有什么区别?这两天他们甚至都不敢上论坛,用咀嚼肌想都能知道南山那群人嚣张丑恶的嘴脸! 然而,没忍住。 出成绩第三日午休,自两院合并以来,辟谣平台在线人数再创新高。 邱长清就看着王笛在手机屏幕上十指翻飞,用着要把键盘敲出火星的力度,边敲边靠:“内网能不能修修好,这么卡!” “卡的话不能换个版块吗?”邱长清问。 他一直不太明白,山海论坛这么多板块,辟谣平台就一个简单小窗模式,浏览量为何出奇得高,更让他奇怪的是,山海所有学校宗旨都是各族和谐共生,可辟谣平台首页的导语却是让学生警惕诡计多端的人类。 身为人类并且并不觉得自己诡计多端的邱小观长觉得受到冒犯,趁乱提出疑问。 “也不是警惕人类吧,主要是警惕人类互联网,”祝余在满屏“南山学生会主席和西山秘书长那些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的帖子中抽空撇头觑他,“你知不知道辟谣平台是怎么来的?” 邱长清摇头。 祝余:“辟谣平台之所以流量大,是因为它是临时紧急增设的,增设的最初原因,是几年前某个刚从山里出来的涉世未深的不知名学长曾在答疑平台发过一个求助贴。” 帖子很简单,说他在人类互联网平台搜索资料的时候遇到了同类,可对方不相信自己是肥遗鸟,该怎么证明自己没有骗他。 因为非自然监督管理委员会明确规定不能在人类面前化形、使用灵力,更不能暴露身份,帖子一出,立刻有人察觉不对,跟帖在底下询问他为什么觉得遇到了同类。 “学长说不是他先暴露的,是对方先暴露的,因为那人问了他一句话。”祝余诡异地顿住。 邱长清不解:“什么话?” 王笛:“……‘你在山海经哪一页?’。” 这下连邱长清都顿住。 祝余暗叹世风日下:“刚从山里出来的学长根本不知道这是当代人类互联网怼人的话,还以为遇到了同类,抱着交朋友的心态很高兴的发过去一堆证明。” 后续事情就很清楚了,帖子发出后,山海教育集团以及非自然监督管理委员会教育部瞳孔地震,在证实并处理完这桩骇妖听闻的“网络诈骗”后,连夜开辟了一个辟谣版块,一口气打假了十几条诡计多端的人类设下的诸如“何方道友在此渡劫”之类的互联网诈骗陷阱。 帖子导语还用加黑加粗的字体写着:人类互联网危险,谨防人类互联网诈骗陷阱!!! 此帖至今都被顶在首页,堪称辟谣平台顶流神帖,无人能撼动其地位,直到西山南山合并,那条“一段情”的谣言横空出世。 王笛边战斗,边回:“否则你以为王主任为什么漫山遍野找义务教育漏网之鱼,就怕这个。” 邱长清:“……” 话题重回正轨,王笛他们草草扫了一圈,此时论坛一片混乱,说开学考的,说校服的,批发荔枝的,还有一堆单纯喜欢这种秩序崩塌、天下大乱的感觉来浑水摸鱼说运动会的,越看越焦心,连一向是热门话题的运动会都短暂抛在脑后。 “我感觉这几天迟哥状态都不怎么好,你说会不会被那3分影响到了?”杜衡忍不住忧心。 王笛想想都要枯萎:“那还用想?你是迟哥你乐意?人们永远只会记住第一名,不会记住第二名。” 祝余拿起手机,举着那满屏“西山秘书长”,沉默良久。 “你确定?” “……你别给我找茬,等我编辑好安慰迟哥的话再跟你掰扯,”王笛想得直摇头,“天,没想到竟然还有轮到我去安慰迟哥的一天!” 邱长清往窗边位置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可是我觉得迟哥没有不开心啊。” 甚至…他觉得这两天他们秘书长还挺开心的? “那只是表象,笑容是可以伪装出来的,”王笛删删减减,东挑西选,觉得怎么都配不上他们秘书长,最后勉强挑出一句,“你看这句可以吗?得得失失平常事,恩恩怨怨皆过客,坎坎坷坷人生路,曲曲折折学业梯,一次考试不如意不要紧,我愿为你摘撷一朵芬芳的花朵,佩于你滚热的胸膛,愿迟哥再创新的辉煌,怎么样?” 王笛自我审视:“是不是还有点平淡?” 祝余觉得不对劲:“是不是有点便太?” 王笛:“你放屁!” “行了,就这句吧。”王笛反复念了十来遍,确认刻入肺腑之后,才转过身来,双手撑在桌面上,“我背一遍你们听听,如果可以了我就过去,得得失失平常事,恩恩怨怨皆过客,坎坎……靠、靠!” 杜衡立刻指正:“是坎坎坷坷,什么坎坎靠靠,‘坷’都不认识,你语文怎么学的?!” 王笛“刷——”地坐了回去。 杜衡直觉不对,一群人一扭头,看到来人后,齐齐“刷——”地全部坐了下去。 ……靠! 南山那位怎么会和他们老大一起过来! 原先还有些讨论声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 开学到现在,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午休时间看到南山这位。 奚迟刚刷完几道物理拓展题,正要看解析,余光中伸过来一只手。 桑游把灌满药液的杯子放下:“题放着,把药先喝了。” 听到“药”这个字,奚迟翻卷的手一顿,第一反应不是看那灌满药液的黑漆漆的杯子,反而抬头看了江黎一眼。 桑游:“不是站着的这个,是我手里这个。” 奚迟:“……” 桑游今早听江黎说了,才知道奚迟神魂不稳的事,当即跑了一趟医务室。 两人在这件事上想法出奇一致,能不让他知道就不让他知道,免得晚上想着夜起的事再折腾自己。 江黎意外的上心,也细心,桑游甚至觉得要不是怕突然出现几瓶药某人起疑不吃,江黎可能都不会把神魂不稳的事跟他说。 桑游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江黎做的周到,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深思无果后,也就没再多想。 “什么药?”奚迟拿起药瓶,瓶壁竟然还是热的。 “医务室之前给你开的药,这两天才从不周山调过来。”桑游说。 奚迟脸上写着:我怎么不知道。 “你昏睡的时候开的,”桑游一早就料到会是这样,随口瞎掰完,直接推给江黎,“不信问江黎。” 江黎眼皮半垂着,单手拉开椅子坐下,还算心安理得地“嗯”了一声。 奚迟拿过药瓶一看,瓶盖上有一道绿色章印,上头还印着钟山医院的标志——钟山给妖怪崽子开药一贯很细致,不同颜色章印代表不同药效,绿色,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补气滋养的药品。 “别看了,医务室熬出来没多久,一口气喝完。”桑游催促道。 奚迟被催得头疼,一瓶药看上去最少六七百毫升,他拧开盖子倒了一半在杯子里,准备灌下去,刚入喉:“…………” 奚迟冷静把杯子放下,杯底还没碰到桌面,江黎慢条斯理的声音传来。 “喝完。” 奚迟:“。” 虽说桑游时常念叨奚迟金贵,但在吃饭吃药这方面秘书长都还算省心,不常生病,不怎么挑食,也很少有嫌药苦的时候,但钟山这次的药的确…有些令人发指。 奚迟只喝了一口,喉咙、鼻腔、唇齿全是药气和焦糊味。 他张了张嘴,准备先缓缓,正要把杯子放下,江黎抬手越过两人课桌交界线,把桌上被风吹起的卷子很自然地往下压了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背刚好放在奚迟准备放在杯子的位置。 两人手背一瞬间相贴,奚迟下意识将杯子抬高几分。 江黎曲指在桌上点了两下:“放凉会影响药效,趁热喝完。” 桑游:“……?” 桑游刚开始还觉得有江黎在旁边搭把手挺省心,可现在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完三次后,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怎么搭把手的好像是他? 明明他才是发小,鬼知道哪来的这种我他妈好像不应该在这里的感觉??? 桑游晃了晃头,把这种骇人的念头抛到脑后,重新看向奚迟:“行了,就一点补药能有多难喝,几岁了还要人哄着吃?” “是我早一口气干了。” 奚迟声音格外平静:“是吗。” 说完,伸手拿过桑游放在窗台上的杯子,拧开瓶盖给他倒了两口,学着他的语气一字一字说:“就一点补药能有多难喝?” “一口气干了?” 倒完,奚迟重新坐回椅子上,余光看到身旁的江黎。 他依旧没什么情绪,一贯冷冷淡淡的模样,可奚迟却很清晰地觉察到他眼底的笑意。 他嘴角很轻地扬了一下。 见不得人这么高兴。 奚迟看着桑游一脸“苦裂了”的表情,微顿几秒,倾身拿着江黎的杯子,同样倒了两口。“我看过了,补药,对身体不影响。” 于是,这天午休结束,高二一班陆陆续续一大批人马,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西山南山三位大佬一起喝药的场景。 所有人:“………………” 廖争嘴唇颤抖:“黎哥不舒服?” 在教室里待了一中午听完所有墙角的几人:“……没有。” “那为什么喝药?” “如果我说…陪一杯,你信吗。” 廖争:“???” 所有人麻了。 怕论坛再出现类似于“日啖荔枝三百嗑”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论,甚至都没人敢往论坛里传。 论坛暂时是消停了,可某种不对劲的直觉一直围绕着桑游。 几天后,就在奚迟第二次问他身上还有没有通宝的时候,桑游隐约意识到什么。 “你要这么多通宝干什么?之前给你你都不要,说没什么用,全都拿来做书签了。不对啊,我怎么觉得通宝这玩意儿这么耳熟?之前是不是哪里讨论过,就王笛生日礼物……等等,通宝?!” 桑游突然回过味来。 “你拿我的钱,去养江黎????” 17 金乌家的?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桑游觉得自己脑子cpu都给干烧了。 “你真给?” “不是,江黎还真要?” “…不是,我是说…你别说话,先等会儿。”桑游扶着主席团值班室的桌子,猛灌了半瓶水才让干烧了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 奚迟显然也还没从那句“你拿我的钱去养江黎”的冲击中缓过来,等反应过来,抓起手边一本模拟卷汇编三十八套就糊了过去:“都说了,是借的。” “我的钱你的钱有什么区别?不是…现在的重点是钱吗???” 桑游根本没法思考。 之前奚迟问他江黎喜欢什么的时候,他说什么都不用给,江黎什么都不缺是其一,还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其一,最根本的原因,是他知道江黎什么都不会要。 这么多年对江黎的认识告诉他,以两家家长以及学校的关系,江黎不会不管小迟的事,学校那边商量好换位置换宿舍,小迟担心麻烦江黎,但他其实是不怎么在意的,因为他知道江黎也不会多在意。 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宿舍多了个人,换了位置而已,也仅此而已。 桑游可太清楚了,江黎有自己的一条线,只要没越过那条线,对他来说,也就只是寻常,也就只是遇见的人和事中的千百分之一,无论这个“千百分之一”多折腾、多麻烦,只要还在既定规则之内,他一贯可以表现得挺友善,甚至挺好脾气。 可一旦越过那条线,江黎骨子里还是“江黎”,能迁就,能惯,能纵容,但骨子里也不自觉会带着点天然的“浑”。 比如—— 真他妈要通宝就算了,还他妈一天一枚!心给他黑成这样! “说,你们俩这样多久了?!” 桑游这辈子都没这么清明过。 江黎压根就不缺那点通宝,只是借着个小玩意变着法的消除某人心理负担罢了。 想通这点,桑游心里顿时舒坦——个屁。 这种家被人偷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就好像原以为只是他儿子拿自己的钱去外头养江黎,那还只是钱的事,可现在却是江黎从他儿子那里拿他儿子从他这里拿的钱去哄他儿子??? 桑游被自己绕晕:“别这么看着我,你再让我喝两大口,我给你捋。” 奚迟额角青筋直跳:“捋什么?” “当然是捋……”桑游一低头,就看到他儿子…他家秘书长靠在那里看着他,没说话,但满脸都写着一行字:究竟是谁一直跟我说要和江黎搞好关系? 桑游自己都被问懵了。 对啊,捋什么? 之前他不是一直担心俩人处不好关系吗,现在处好了还怕什么?江黎最多也就吃几个通宝,又不是要吃人?几个通宝还供不起了? “……没、没什么,我是说,和江黎处好关系…挺好的,通宝我那边应该还有几枚,得找,我回去翻翻。” 桑游平复完心情,拿笔写题,可没两分钟,又再度停下笔。 奚迟头疼:“又怎么了。” 桑游还是觉得不对劲,但脑海cpu已经干烧过一遍,多的一滴都榨不出来了,剩下的就只有直觉,不太妙的直觉告诉他,有句话一定得说。 桑游:“关系好挺好。” 奚迟头都没抬:“说第二遍了。” 桑游:“……也不用太好?” 奚迟:“……?” - 白露过后第二天,早自习一结束,老付就找了七八个男生下楼搬校服。 由于之前王主任一直强调,说这次校服下了功夫,新合并的第一届结合了两院配色,在原先的基础上,进行了相应的融合调整,一群男生还在幻想能撞出什么经典球衣高级配色,到手一看,最后是藏青加白。 “拿错了吧?说好的融合调整呢?融合在哪了?调整在哪了?铺垫这么多,结果给我整这么一个朴素到扔整个瑞城能撞七八家校服的藏青?” “没拿错,我们下楼搬的时候老王就在旁边,他说色板都看花了,才选了这么一个又黑又蓝的藏青色。” “……” 敢情老王说的融合调整是这么个融合法? 两院人嫌弃之情溢于言表,拿着校服宣誓自己就是冷死,冻死,也绝不会和西山/南山穿同一件衣服! 第二天,老王关于不规范穿校服的新一轮校规正式颁布,包括但不限于穿旧校服在学校乱晃。 所有人:“……” 不知道是刚统一完的着装让校领导真正有了两院合并的实感,还是喜迎第一个正式周末,周五结课鼓敲过,东西两门第一次同时开放,在学校里憋了半个多月的学生彻底撒欢,老王放出两个脑袋分别盯着前后门监控都看不过来。 江黎被学生会喊走,奚迟都没来得及跟江黎打声招呼就被连续赶了两天半才勉强抽出一天时间的施岚女士带走。 车子径直驶向钟山医院。 一上车,施岚女士宛如王主任附体,捧着宝贝儿子的脑袋从额头看到后脑勺再到下巴:“瘦了。” 奚迟任她动作,却在施岚女士手指捧过侧脸的时候,在眼尾洇出一点生理性水光。 “困了?”施岚太清楚儿子的习惯,有些心疼,“今天没有午休?” 奚迟浑身笼罩在施岚温和的神木气息下:“在学生会赶了个资料。” 施岚:“开到钟山还要40多分钟,睡会儿,到了妈妈叫你。” 奚迟没硬撑,点头:“好。” 奚迟闭着眼,等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施岚才把视线从儿子身上移开,恢复平日沉着模样,跟司机开口:“开城外过,那边安静点,慢点没事。” 钟山医院建在半山腰,车一停下,奚迟刚好睡醒,许是这一觉睡得还算久,少见的没什么起床气,只带着点刚睡醒的人特有的惺忪。 那惺忪自带柔和的气息,上高中之后,施岚很少见到自家儿子这么“温软”的时候,没忍住,又揉了一把。 “妈。”奚迟提醒。 连施岚女士都不喊了,施岚女士悻悻收手。 钟山医院不像人类医院,为了照顾各种妖族习性,几乎没有昼夜之分,奚迟自记事以来,印象里每次到钟山都是一片妖山妖海。 施岚带着人往十二楼走,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坐下,神农一脉最年长的老医师就从帘子后面走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会儿: “金乌家的啊。” 奚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这个金乌家的,说的是他? 同样疑惑的还有施岚,她扭着头往后看了一眼,只见等待区空荡一片,别说金乌,就连别的小妖怪崽子都没一只,说的只能是自家儿子。 施岚:“???” 怎么来一趟医院自家崽还变成江家的了? 老医师还自顾自说着:“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念珠多久没戴了?” 一旁的护士觉察到不对,咕哝了一句“不对啊”,忙不迭开始翻安排表:“不是不是,您搞错了,来的是若木家的,不是金乌家的。” 说完,立刻跑到诊疗台拿过眼镜交给老医师。 老医师一戴上,世界都清晰起来。 “还真的若木家的。” “那怎么一身金乌的气息啊?我还以为是金乌家的。” 施岚:“???” 她怎么没闻到? 奚迟被老医师这句“一身金乌气息”弄得有些蒙,加上刚醒来后脑勺混胀的感觉,想吃颗薄荷糖让自己清醒一下,一摸口袋,糖没摸到,却摸到一把钥匙。 直到看见上头南山学生会的标志,奚迟才知道他一身金乌气息的来源——校服外套。 问诊的过程还算顺利,半小时后,施岚女士在和老医师询问注意事项。 奚迟站在走廊尽头,给江黎发了条消息。 【Chi:下午走的时候好像拿错校服了,你学生会的钥匙现在在我这里,要送过去给你吗?】 等回复的间隙,奚迟倚靠在半人高的护栏上,随手往上翻了翻,滑动好一会儿都没翻完,他才突然意识到和江黎聊天记录竟然已经不少。 【-:暂时用不上。】 【-:还在钟山?】 奚迟发了个钟山医院定位过去。 【-:医生怎么说。】 【Chi:和医务室老师那边说的差不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了几句症的事,直到江黎发过来一条新消息。 【-: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Chi:怎么了?】 【-:最后一帖药桑游放包里了,记得喝。】 固魂的药要喝够小十天,江黎怕出岔子,把校服留给奚迟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考虑,钥匙倒是意外。 那头迟迟没回。 过了两三分钟,才回了一个敷衍的标点。 【Chi:。】 是“我知道了,但请打住这个话题”的意思。 江黎盯着那个“。”看了好几秒,有些好笑,手指在屏幕键盘上滑动两下,最终删除,往左上方一点,切换成语音模式,回了一句话。 像是知道手机那头的人不会再回他一样,松开发送后,把手机随手扔下,从床尾抓起两件换洗衣服便进了浴室。 原本寂静的走廊开始吵闹起来,回完句号,奚迟等了一会儿,见人没回复,收起手机正想往回走,手机突然嗡一声。 他点开一看,熟悉的月轮头像旁标着一个红圈“1”。 奚迟手指在屏幕上顿了下。 因为他看到头像旁边的消息框里,显示着同样标红的几个字——“[语音]”。 聊天记录虽然已经不少,但这好像还是江黎第一次给他发语音。 语音条很短,就2秒。 奚迟走过拐角,才把手机放在耳边,点开语音条。 江黎的声音被听筒压缩了几分,有些低,很淡,却并不失真,轻飘飘落下来。 “少应付我。”他说。 奚迟怔了下。 带着点“警示”意味的四个字,却因为其中松散的笑意带出几分不显山不露水的亲近。 奚迟眼睫很轻地颤了下,不知怎的,心跳莫名有点重。 “妈妈让医师给你开了一点温养的药,在楼下二号窗……怎么了?是不是医院太闷?” 见人过来,奚迟立刻把手机放进口袋:“没有。” 回完,奚迟有些不解地看着施岚女士。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施岚摸了摸儿子的耳朵:“没有怎么这边都红了?” 奚迟:“……?” 有那么一瞬间,奚迟脑海闪过将那条语音在聊天记录里删除的冲动。 但也只有一瞬间。 第一个周末,只两天时间,奚迟喝的药却比老师留的卷子都多。 以致于周一这天,看到江黎的脸,他舌根都不自觉泛上一层苦味,正想拿薄荷糖冲一下,身后忽然想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许云锐急匆匆从后门跑进来。 “黎哥,快快快,学生会钥匙给我一下,我落家了。” 钥匙? 这下僵住的不只是奚迟,一向风轻云淡的江黎也难得怔了片刻。 一分钟后。 许云锐和高二一班所有人就看着西山秘书长,从他身上穿着那件校服口袋里,拿出了南山学生会的钥匙。 所有人:“………………” 18 你看他们多般配!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空气凝固,整个高二一班宛如一滩陈年老死水。 语文课本还立在每人桌上,可没一个人视线落在上头,连领读的课代表都在讲台桌旁站成一个木桩,张着下巴往教室最角落望。 许云锐机械低头,看着已经躺在他掌心的钥匙,脚底宛如生了顽根,久久没能动弹。 他脑海此刻荒凉得像被罡风卷过,寸草不生,甚至都忘了他要这钥匙干什么,满脑子只有面前两位大佬刚刚简短到不能再短的对话。 他黎哥问:“还在你那?” 西山秘书长点头:“嗯。” 然后南山学生会的钥匙就被西山秘书长拿了出来。 沉默震耳欲聋。 许云锐嘴巴嗫嚅好几下,想嗫些什么,没嗫出来。 直到他黎哥拿笔在桌角叩了两下:“还要不要?” 许云锐立刻捏好钥匙:“要…要,那我就先…先走?” 暂停良久的高二一班这才像突然按下播放按键,课代表立刻手忙脚乱开始翻书:“请同学们把语文书翻到第三单元,第一……” 毫无灵魂的早读声先是稀稀拉拉响起,然后越来越响,最后像是为了拼命掩盖什么似的一声比一声嘹亮,把刚从学生会回来的桑游都吓了一跳。 他单手揉了揉被震得嗡嗡响的耳廓:“怎么了一个两个的,见鬼了读这么响。” 奚迟:“……” 许云锐回来得很快,二十分钟不到的工夫,早读都还没结束。 “黎哥,学生会……”许云锐声音突然卡在喉咙。 直到重新站在他黎哥课桌前,站在这熟悉的位置,他才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许云锐头脑死机,半天没说话,久到江黎都抬头看他:“门开了?” “啊…对,已经开了。”许云锐边说边从兜里摸出钥匙,正要放在江黎桌角,却在放下的前一刻顿住,犹犹豫豫,又转向窗边的位置,然后上供似的,小心翼翼放在了…西山秘书长桌角右上方。 奚迟:“………………” 江黎:“。” 对之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桑游:“???” 高二一班早读声再次凝滞。 窒息氛围中,江黎抬手拿过那枚钥匙。 再等下去,不是他身旁这人从窗口出去,就是许云锐被扔出去。 奚迟忍了一早上。 最后没忍住。 摸到口袋的瞬间才恍然想起糖应该在自己那件校服…在江黎那里。 如果只是平时,找江黎要也没什么,可偏偏是现在,他根本不知道会不会又有谁突然回头。 正生着闷,江黎低低沉沉的笑声忽地穿过耳畔。 很短促的一声,和周五那个晚上隔着屏幕听到的声线莫名相似。 奚迟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笑?”奚迟一字一字说。 “手。”江黎不紧不慢开口。 “什么?” “手给我。” 江黎此时正虚靠着椅子,右手微横在课桌上,说话的时候还抽着空翻了一页课本,只有左手垂在桌下。 奚迟不解,顺着他的话伸过手,然后…掌心里便被推进一个东西。 铁皮罐已经被拢得温温热热,都有些分不清是沾了谁的体温。 收回手的瞬间,江黎的指腹在奚迟掌心不经意划了一下。 “少吃点,别贪凉。” 奚迟第二次听到“别贪凉”的话,拢着糖盒收回手,手指无意识蜷了下,回了句:“知道了。” - “钥匙事件”最终还是传了出去。 高二一班瞒了,但是根本瞒不住! 王笛原本还以为只要他们守得好,随时上论坛查个漏补个缺,就能快速把谣言掐灭在摇篮里,谁知道那根本就不是查漏补缺就能做到的,得精卫填海,得女娲补天! 论坛一片腥风血雨,王笛他们集体敲了两千下木鱼才敢打开那满是“靡靡之音”的论坛。 刚点进去,被顶到最前排的一条赫然写着一句:“你以为那是南山学生会的钥匙吗,你以为那只是南山学生会的钥匙吗?放屁!!!那是打开我心房的钥匙,那是打开‘荔枝’新房的钥匙!!!” 点赞2635,评论1853。 王笛自掐人中,安抚西山众人:“没事,总有一些离经叛道的言论因为太过离经叛道所以被顶到前排来,之前几个帖子不都这样吗,总有人坚守道义!” 王笛往下一拉。 【S属性大爆发,screaming!你看他们多般配!多般配!你看啊啊啊啊啊!】 王笛再往下一拉。 【周三晚上有化学小考,我争分夺秒复习,同桌刚刚问我复习进度,我说:复习到“荔枝爱情故事”第三集之“打开彼此心房の钥匙”】 王笛:“…………” 不堪入目,简直不堪入目!!! 王笛往下连翻十几条才找到熟悉的“龙兄”。 【让龙卷风卷走你们的爱情:就一把钥匙能代表什么啊?说不定就是不小心拿错了呢?现在校服都一模一样,不小心穿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前两天我一早上起来迷迷瞪瞪的还不小心穿了室友的校服呢,从兜里摸出他的校徽才发现是他的衣服,这能代表什么?】 被捶打到昏头的一群人总算找到阵营。 漂亮!就是这样! 祝余连忙推王笛的肩膀:“快跟帖把它顶上去!顶到最前面!” 王笛垂死病中惊坐起,展开评论正要跟评,往下一拉—— 跟评第一条。 【啊?我语文不太好,所以卷风你的意思是西山秘书长周末也是和我们黎哥一起睡的是吗?睡得迷迷瞪瞪拿错了校服?】 所有人:“………………” 到底是谁在嗑? 明明每次集会都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为什么一到他们迟哥和南山那位的这些事上就到处都是叛徒?!到底是谁在嗑??? 王笛再一次觉得他们西山的天不会晴了,勉强还算个慰藉的便是运动会的消息。 周三大课间,王主任正式宣布了山海一中自合并以来第一届运动会的“盛事”。 运动会安排在下周周三到周五,和以往相比,多了一天不说,为了表达学校对此盛事的重视,甚至没有按序更新届次,而是直接开辟全新届次,以“承前启后”为主题,命名为“百年新山海·瑞城山海一中第一届校园运动会”。 王主任拿着话筒慷慨激昂,心潮澎湃,底下学生没有灵魂地鼓掌。 直到话题说到第三点。 老王神采更加飞扬:“同学们,展现你们班级凝聚力、集体荣誉感的时刻终于到了!” 两院人齐齐一震。 “???” 班级凝聚力?集体荣誉感?他们有这东西? 完全没有! 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不上课,我们之所以站在这里为您鼓掌是因为西山、南山在某些方面是惊人一致的,那就是我们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和学习无关的事,学习的时候连橡皮擦都好玩更何况是三天不上课! 双方都对本次课间的讲话主题很满意,高二一班一群人前脚刚被老王动员到“学习?!学个屁!”,豪情万丈将试卷扔进桌膛准备上操场挥洒恣意青春,后脚老付就溜溜达达走进来,宣布这周末可能视情况安排小周考。 “主任提前一星期宣布只是为了让同学们早点报名,利用体育课时间练习一下项目,不是让你们今天就比赛的意思。”魔鬼老付依旧魔鬼。 所有人顿了一下,忙从桌膛里把试卷抽出来。 学习?!还是得学。 及格要紧及格要紧。 动作出奇得统一,奚迟都看笑了。 今日风有点大,江黎接完水,顺手将窗关到只留一条缝,偏头看他:“笑什么?” 奚迟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只是觉得,以后这群人,说不定会处得很好。 因为突如其来的小周考,这几天各班学习氛围还算浓。 奚迟在桑游那边复习到十一点半,等楼道里都没什么声音,才往楼下走。 除了最开始困到整个人不清醒的几天,这段时间奚迟基本都是这个点才回寝室。 倒不是因为江黎,而是因为4楼住的都是南山的学生。 因为合并的原因,山海一中宿舍也进行了整合,虽然依旧按照班级顺序分配宿舍,但可能是担心学生不适应或者有情绪,还是尽可能满足了他们的意向,只换了宿舍楼,寝室成员基本没变动,一到四层是南山,五到八层是西山。 开学典礼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为了少点麻烦,奚迟和江黎商量后便定了这个时间,从没出过什么差错,直到今天—— 奚迟走到403门口,拿出钥匙正想开门,身后突然传来“咔”的一声开门声。 被那声音一惊,奚迟的钥匙擦过锁眼,没能扣进。 许云锐刚被几道竞赛题折磨到体无完肤,想出来做个拉伸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一开门就看到他黎哥正站在403门口。 “黎哥,你打完球刚回来啊,今天老付那几道竞赛……” 许云锐突然停住。 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他黎哥头发是不是要短那么一点点? 这背影看起来怎么好像不太像黎哥,倒更像…… 许云锐突然没头没尾地笑了一声。 哈,笑死,肯定是被静姐发在小群里那张论坛截图上“西山秘书长和我们黎哥一起睡”的言论给洗脑了,他竟然在晚上十一点半看见西山秘书长拿钥匙在开他们黎哥寝室的门。 竞赛题果然不能多做,多做容易走火入魔出现幻觉。 许云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把迈出去的脚步重新收回来,然后重新关门,然后重新开门。 这次,对面的门同时打开。 可将门打开的,并不是站在门口的“幻觉”,而是门内的人,是他黎哥。 两间屋子的光透过两道门一齐落在地上,头顶是充沛闪眼的照明灯,三方光线一叠加,将许云锐前方这块位置照得敞亮通明,通明到足够他看清了门外那人的脸。 许云锐脑海只闪过两句话。 怎么又是我!!! 怎么他妈的又是我!!! 19 “别把我想得太好”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临近零点,整个宿舍走廊格外安静。 奚迟右手还保持着开锁的动作,闻声抬头看着门内的人,眼中的疑问几乎要化为实质。 ——为什么突然出来? 江黎只在一开门撞上对门许云锐的瞬间诧异了片刻,也就那么一瞬,此时全然不见被“突然撞破”的诧异,甚至还有些想笑。 “听到声音了。”他说。 奚迟下意识偏过头,用余光往后扫了一眼:“听到声音还出来?” 不该躲吗? 江黎失笑,低头看着奚迟手指。 “我说的是钥匙的声音。” 钥匙划过锁眼的时候,江黎刚好就在门边,见人许久没进来,还以为是钥匙出了什么问题。 “钥匙带错了?” “没,光线有点暗,没看清。”奚迟随口编了一句,说完,攥着钥匙等了片刻,有些生硬地开口,“我先进去了。” 像是跟江黎说,又像是跟对门那位说。 江黎“嗯”了一声,侧过身让门外的人进来。 许云锐被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旁到怀疑人生,丝毫没注意到西山秘书长此刻紧绷到像是要把手中钥匙捏成齑粉的手指,此刻只能扶着门框精神恍惚。 那我…走??? “还不进去?”江黎半倚着门框,神情松散,“等什么。” 等什么?还能等什么? 从初中开始就一直住单人间的人,突然在屋里藏了一个人,那人还是西山金贵的秘书长,都被他撞破了,都不值得一句解释吗?还问他等什么??? 许云锐心中咆哮,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进、进去了。” 说着要进去,人还是没动,连个假动作都没有。 江黎显然已经猜到,也没说话,就半倚着门看他。 半晌,许云锐挣扎开口:“黎哥,所以…这段时间,西山秘书长都住你这边吗?” “嗯。” “……所以,之前有几次你来我们寝室借宿舍,说怕吵,也是因为里面那位???” 江黎这次没回,因为手机震了一声。 他点开一看。 【Chi:还聊?】 【Chi:很晚了。】 不是催人回来睡觉意思,是催人不要再聊的意思。 江黎几乎都能想象里头那人发这两条消息的时候的神情,他笑了下,转而抬眸看向对门的许云锐。 “是。” “所以还有事么?” 许云锐从来没这么痛恨过自己帝江的夜视能力。 哪怕隔着一个过道都能看到他黎哥手机上的聊天界面。 虽然聊天内容被手指挡住,看不太清,但左边那排头像他认得——老式的青瓦屋檐上蹲着一只田园猫,是西山秘书长的头像,当时两院学生会找人的时候全都看过。 “没事了黎哥,打扰了黎哥,你们继续黎哥!” 许云锐“嗙——”地将门砸上。 江黎进门的时候,奚迟正坐在位置上,面前还放着403钥匙。 他微垂着眼,说:“我这几天,是不是和钥匙有些犯冲。” 南山学生会钥匙是这样,寝室钥匙也是。 江黎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语气带笑:“应该不是。” 奚迟:“?” 江黎弯腰拿过床架上的毛巾,擦了擦未干的额发:“也可能是和对门的人犯冲。” 奚迟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江黎说的是许云锐。 话题毫无预兆变成了人身攻击,奚迟差点没忍住笑,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声开口:“解决办法呢?” 江黎:“听你的。” 奚迟顺着江黎的话说:“我的办法是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江黎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早,应该还没睡。” “什么?” “早点解决,别留过夜。” 奚迟怔了下,难得见他开一次玩笑,心情彻底转好,原本有些绷着的神经在这一瞬间松下来,他往后一靠,笑了下:“这些话,很不‘江黎’。” 江黎眼帘很轻地抬了一下,擦头发的手一顿。 他的视线慢慢掠过来,落在奚迟脸上,却没说话。 奚迟抬着头和他对视:“?” “那你觉得什么话很‘江黎’。”江黎慢声问。 奚迟想了想:“可能是…要解决的人是南山副主席,给我个面子,算了。” 江黎久久没说话。 寝室炽灯冷冷清清照着,将他的眸色映得又浅又淡,此时他发尾还湿着,水痕将睡衣领口洇出一大片墨色的痕迹。 “奚迟。”许久没开口的人突然喊了他一声。 “别把我想得太好。”他说。 奚迟没能明白,可江黎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拿过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淡声开口。 “很晚了,早点睡。” - 小周考一结束,运动会最后的准备号角吹响,山海一中空气都开始躁动,所有老师深知已经压不住这群崽子了,索性放手,连作业都布置得少了。 担任体委的廖争被运动项目愁到失眠,从项目到口号再到班牌方阵,只恨自己为什么是只狰,他就应该跟主任一样,也生成一只开明兽,拿九个脑袋来拼。 “你确定,口号就用这个?”廖争看着眼前“一班一班,出入平安,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口号,一脸“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模样。 “老王动员会上说了,口号要尽可能展示各班青春拼搏的风貌。” 祝余:“都福如东海了,还不拼?” “这已经很好了,你去看看二班的口号,二班二班,2333,二三得六,6666,比起来我们已经很有文化很有内涵了。” 王笛提出质疑:“我觉得不太行。” 廖争:“是吧,我也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上网搜了几条,你们看看,比如青春如火,超越自……” 王笛指着最后一句:“为什么一定得是寿比南山?寿比西山不行吗?” 廖争:“……” 你踏马的说的不太行是指这个? “这你都要杠?”南山林文光说,“寿比西山,你听听,这像话吗?” 王笛这才勉强让步:“行叭,那就让你们南山一次。” 南山所有人:“……” 此刻唯一顾不上西山南山就只有廖争,看着空着的几个长跑项目,差点落泪:“要是黎哥和锐哥在就好了,还怕五千米没人跑?” 林文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别了,学生会只会比你更忙。” 山海一中自建校起就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凡是校级大型活动,尤其是运动会,学生会必须全员在岗,不得参与项目,不得擅离职守。 平均水平是其次,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忙”——忙着抓人。 在运动会这种肾上腺素极限飙升的场合,还处在成长期的崽子常常稳不住真身,南山学生冒出条尾巴、西山学生长出片叶子是经常的事。 尤其是没什么经验的新生,真身突然暴露抱头哭嚎乱窜更是家常便饭,运动会期间又不可能实行全封闭,再加上山海一中越来越多的人类职工,遇到这种问题,能且只能交给学生会成员,这边满场跑,那边就满场逮,对山海一中学生来说,运动会是放松的活动,可对学生会成员来说,不亚于一场大战,运动量绝不比运动员少。 “对了王笛,说起运动会,有个问题想问问你,”南山一个女生突然问,“你们西山去年运动会的时候在主席台念通讯稿的那个男生是谁啊?” “广播台台长啊,陈承悦,现在在四班,”王笛想了想,“就上星期国旗下讲话那个。” “不是他,是你们运动会最后一天下午,大概就念了半个多小时吧。” “一直都是老陈啊,没别……”王笛记忆突然回笼,瞬间挺直腰板,“怎么突然问这个?” 南山其他几个女生也想起这事来。 她们之所以记忆清晰,是因为那声音很好听,清越又干净,当时就有不少南山学生在讨论。 王笛咧着嘴笑:“也算是台长吧,广播台荣誉台长。” 几人:“?” 王笛手摊开成掌,恭敬地往角落靠窗位置一伸。 几人随着王笛手的位置看过去,思绪顿了下。 被王笛这么一点,她们记忆里那道干净的声线和开学典礼上那声音才重合起来,严丝合缝。 “怪不得,我就说西山秘书长发言的时候为什么我会觉得耳熟。” 王笛:“我迟哥的声线很难认吗?” “不是难认,是…不太敢认,毕竟西山秘书长看起来不像是会担广播台职位的人。” 王笛:“……” 这都能看出来? 王笛没敢说,他迟哥之所以担个广播台的职,是因为…广播台免课间操,而他迟哥,懒得出操。 运动会前一晚,老王特地找了两院学生会开了个大会,会议上着重强调由于是全新一届运动会,也是新山海一中第一届运动会,定会在校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为了班级荣誉,为了也在校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每个班想必都会拿出百分百的拼劲,冲动上头可能会引发摩擦事件,甚至升级成斗殴,学生会成员一定要打起百分百的精神,把所有不良事件扼杀在摇篮里! 然后,在老王又兴奋又焦虑的等待中,一班喊着“寿比南山”的口号在众目睽睽中经过了主席台。 校领导:“……” 老王:“挺好,宠辱不惊宠辱不惊。” 二班高举“二三得六”淡定离场。 老王:“……挺好,专注自身,友谊第一。” 当“五班五班,我是五班,今年高二,明年高三”的口号响彻主席台的时候,老万都“友谊”不下去了。 校领导摸着脑袋,觉得事情开始不对劲,往年这个时候,“活捉校长,勇夺江山”都已经出来了,今年怎么回事? 两院学生在底下和平微笑鼓掌,表面“友谊第一友谊第一”,内心——一想到我拼搏的奖状要分南/西山一半,这搏不拼也罢! 在老王“打起来打起来”的目光中,开幕式结束。 比赛项目正式开始,操场上才勉强多了一点声音。 “有点晒,帽子戴好。”江黎经过奚迟身侧的时候,开口说了一句。 奚迟应了一声,正要去裁判点,夏晴突然跑了过来:“迟哥,现在有事吗?” “没,怎么了。” “江湖救急,书静让你去主席台帮个忙行吗?南山那位广播台台长好像吃坏东西去医务室了,现在主席台缺一个男播音员,南山那边已经在找人了,我本来想找承悦的,可他那边跳远预赛马上开始,说要20分钟,你先临时补个空行吗?” 运动会刚开始,左右事也不多,夏晴又着急,奚迟应了一声,朝主席台走去。 主席台人不算少,奚迟草草扫了几张通讯稿便开了口。 少年清澈的嗓音在操场上空缓缓漾起,佛系了一个开幕式的人群安静了片刻,第一次爆发出激情。 西山尖叫四起,就连已经站在检录处的西山各班运动员都喊了两声“迟哥”。 十几张念过,通讯稿消耗了大半。 夏晴随手递过新的一张。 奚迟简单扫了两眼,慢声开口:“青春是气贯长虹,突破自我,是勇锐盖过怯弱。” “梦在前方,路在脚下,今日的荣耀,属于全体运动健儿,也属于山海一中,谨代表山海一中全体学子,在此预祝山海一中新一届运动会圆满成功。” “桃黎…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百年风雨话沧桑,祝山海一中越办越好,更续辉煌誉神舟。” 稿件没有落款,不知道是哪个班送来的,奚迟看着“桃黎”两个字,不解地皱了一下眉。 这种基本成语也能写错? 他顺手拿起一旁的签字笔,将“黎”修订为“李”,正要把修订好的加油稿放进过稿箱,“当啷——”一声巨响,主席台上一排保温杯不知道被谁撞倒,钢杯落地的嗡鸣声顺着收音话筒响彻整个操场。 声音尖利扎耳,奚迟被刺得一偏头,可主席台和操场看台所有人却置若未闻,齐齐站了起来,动作统一到比开幕式走方阵都要整齐,刷地看向主席台广播台方向。 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刚刚西山秘书长亲自念的加油稿最后一句是什么? 桃…什么????!!!! 20 胜利属于我们西山!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主席台死寂一瞬。 恍惚中,有人率先回过神来,带着“我是谁我在哪我刚刚听到了什么”的凝滞表情低头捡钢杯。 夏晴听到“桃黎”两个字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僵着声喊了一声:“迟哥!等——” 然而没能等住。 甚至她那声“迟哥”都被清晰收进了话筒。 夏晴这辈子都没这么窒息过。 她颤着手一掌拍灭收音话筒,又一掌按下那张“桃黎不言下自成奚”的通讯稿。 不敢再让她迟哥多看一眼。 主席台一阵鸡飞狗跳,动静之大连正在百米终点开会的裁判席各位老师和校领导都抻着脖子往这边望。 奚迟看着半个身子都趴在桌子上的夏晴:“?” “迟哥,”夏晴挣扎开口,“你刚刚拿笔干什么?” “错字修订再进过稿箱,往年不都是这规矩么。”奚迟说。 为了让学生更有参与感,山海一中每年运动会结束都会从过稿箱中留存十几张通讯稿做为文档资料放入校史馆,而不管通讯许最终收不收录,错字都要及时修订。 夏晴哑口,将手心中那张罪恶的纸条一把抓成团:“…对,对,我来就好。” 南山找的新广播员就在这时,在李书静的带领下姗姗来迟。 夏晴幽幽看着他。 哪怕早来五分钟也不至于如此! 无论是谁读这张“桃黎”都比他迟哥读要好。 奚迟见到来人,从位置上起身,象征性看了夏晴一眼:“好了么。” “好了,”夏晴头点得宛如小鸡啄米,“迟哥辛苦!” 等奚迟的身影消失在主席台上,夏晴立刻转头看着李书静:“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写的这种不着调的通讯稿送上来,简直气人!万一最后一个不小心被收录进文档资料,那我们迟哥的面子还要不要?我怎么可能让它过稿!” 紧接着,男播音员就看着口口声声说“我怎么可能让它过稿”的西山学生会办公室主任将那张不着调的通讯稿扔进了过稿箱。 男播音员:“……” 因为这张“桃黎”通讯稿,主席台广播站横空出世一个新的职位——审稿员。 不审别的,只看关键词,除了桃黎不言之外,还有“迟黎扒外”、“吃里扒外”、“荔枝”等一系列标红字眼,然而还是防不胜防。 播音员看着最新一条: 【青春没有终点,运动健儿们,用你们的实力与精神去开拓一片属于你们的天,预祝山海一中运动会一切顺荔,同时也在此预祝高三各位学长学姐在明年六月奋荔一搏,摘取胜荔果实!】 播音员:“……” 播音生涯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荔枝”形势极为严峻,简直无孔不入无所不用其极无法无天。 奚迟在走下主席台的瞬间,就感觉到操场氛围有些不对。 那种“不对”在他停在江黎面前时达到了顶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周围视线有些…热切。 “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奚迟皱了皱眉。 江黎没正面回答,视线有意无意扫过看台那群人,停顿几秒后又漫不经心收回,淡声开口:“等下直接去裁判席,别往看台走。” 奚迟不明所以:“怎么了?” 奚迟眼中带着不解,微仰着头看着江黎。 江黎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抬手将他的帽子往下压了压,替他挡住一大批视线:“吵。” 奚迟:“?” 江黎这一抬手,当晚论坛比运动会更热闹。 翌日,所有人被论坛榨干,眼下一片乌青,别说给运动健儿们喊加油了,连坐在看台上的都只有肉|体,没有灵魂。 老王愁秃了头,迎来送往这么多届学子,每一届运动会都在担心打起来,唯独这一届他恨不得直接“打起来”。 开幕式就算了,今天校长刚结束教研回校,他势必要让学生拿出最饱满的精神状态,于是一声令下,运动励志歌曲被换成了更激昂高燃的战歌。 然而两院学生仍旧不为所动。 妖怪的悲喜并不相通,他们只觉得老王吵闹。 直到下午—— 校长穿着那一身熟悉的太极服,端着熟悉的保温杯出现在主席台。 校长依照惯例发表了一番讲话后,突然转头问一旁的工作人员:“下午比赛项目几点结束?” 工作人员看了看安排表:“3:40。” 校长点了点头:“那加一场趣味赛吧,4点半。” 看台上所有准备掐点去食堂干饭的学生:??? 加只有您觉得有趣的趣味赛就算了,还直接放到4点半?校长您礼貌吗? 工作人员拿着笔记下,参照往年趣味运动会的模式加人次例行询问:“那是以班级为单位还是以年级为单位?每班至少要派多少人?” 校长却说:“不按班级也不按年级。” 工作人员:“?” 校长放下杯子。 “按学院来。” 校长声音很轻,却宛如平地一声雷,惊得看台和裁判台都乍然收声。 按学院来? “既然都新一届运动会了,学生会不参赛的规矩也改改,年轻人嘛,多跑跑,”校长施施然把话说完,“其他项目还要额外道具,别那么麻烦,4点半安排一场接力吧。” “取个整数,10人,西山、南山两院学生会10*200接力。” 所有人僵着脖子看这主席台上的校长。 两院学生会? 靠,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您管这种高端局叫…趣味赛?! 校长低头看向主席台下两侧的学生会成员。 “江黎,桑游,你们什么意见?” 两院学生会惊讶程度不比看台少,就连奚迟都有些诧异。 桑游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抬手按着后颈转了转脖子,笑得极其嚣张:“江大主席,校长问你话呢,怎么说?” 江大主席没怎么说,只是抬手摘下了袖口上象征着工作人员的袖章。 两院学生会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莫名奇妙却又格外期待地将视线集中在西山秘书长身上。 十七八岁,一点就燃的年龄。 奚迟低头看着跑道。 接力。 多少年没跑了,200米应该也还好。 虽然麻烦了点,但…也不是不行。 奚迟抬头,眼尾很轻地弯了一下,同样摘下袖章:“先放哪?” 学生会一众人都恍了一下神,以往每年到了这时候,操场上呐喊声震天的时候,要说他们都不想参与,那是假的,但学生会职责所在,总要有人在岗。 可今天,象征着工作人员的袖章却被摘下,取而代之的是身为妖族骨子里的胜负欲。 三位大佬同时点了头,学生会人马只好“无奈”跟上。 “哎,老大都点头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君命不可违不可违。” “第一次参加运动会,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不拿个第一说不过去吧?” “你想得倒挺美。” 看台上所有人紧紧盯着主席台下两方人马,从南山学生会主席开始摘袖章的时候就知道应该要成了,但多少还有点没底,直到西山秘书长跟着摘下。 “这是…要开始的意思?” “废话!还愣着干什么?换衣服啊!” 人群中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有人率先扯下藏青校服外套,露出里面属于西山的、老王明确规定穿着在学校乱晃抓住就要扣分的西山蓝白校服,从护栏里一跃而下。 紧接着,又有好几个男生风一样冲过人群,冲下看台,冲过跑道,最后停在操场内某个篮球架下。 “没想到老子这东西还真派上了用场!”打头的男生突然大笑了一声,然后在所有人追随的视线中,从篮球架上扯出一卷五六米长的横幅,和另一名男生拉住两头,往两边“刷——”地拉开,站定,再齐声高喊出横幅上的大字。 “不为什么,拉个横幅就是为了告诉你,我们西山拉爆你!!!” 嚣张的西山人,穿着嚣张的西山校服,拉着嚣张的西山横幅。 看台短暂沉默一瞬,从开幕式起就没出现过的“火|药味”仅用了一张横幅便点燃山海一中每个角落,连高三楼都爆发出一阵惊人尖叫。 “胜利属于我们西山!” “兄弟干得漂亮!!!” “靠,西山给我等着!” “南山的还站着?!等着被人家拉爆?!” “咋办啊?!” “咋办?回去换衣服抄家伙啊!!!” 在裁判席没有灵魂地守了两天的老王,在这一刻总算活了过来。 在学生满场“抄家伙”的喊声中,他转头看向身后各班老师,沉默良久,一脸形势严峻的愁容,可语气却是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各班老师都准备一下,不守裁判席了,下班维持秩序。” 他顿了顿,最后补充了一句。 “我们山海一中新一届运动会,可能现在——” “才正式开始。” 全校彻底沸腾。 21 “你来得好慢。”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22 醉酒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23 “别乱碰。”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24 “然后亲上了。”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25 先登记,再领证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26 “写给你。”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27 你心不静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28 床上多了一个人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29 “也不难哄”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30 想碰他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31 很难哄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32 “去拿被子”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33 “认床么”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34 “奚老师”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35 别把人惹急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36 有点疼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37 他比你乖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38 还敢弹视频??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39 “要跟我回家么。”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40 咬什么耳朵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41 “早点回来”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42 “荔枝”睡了(二合一)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43 念珠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44 换月亮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45 耳朵红了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46 “管好你的人。”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47 喝个粥你都要哄?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48 早恋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49 抓小情侣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50 求偶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51 二哥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52 毕竟是要追的人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53 领口拉下来点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54 心跳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55 “木头开窍都晚”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56 上上签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57 “方便接视频么。”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58 没有亲嘴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59 像在亲吻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60 百年校庆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61 去哄人?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62 没别的药,只有——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63 “换月亮。”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64 “追求者”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65 “奚迟,你没有心”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66 情侣头像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67 “别乱看”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68 凶兽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69 吻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70 “张嘴”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71 亲了不就是默认处对象吗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72 爱意共振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73 “我的了”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74 男朋友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75 “恋爱中”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76 晚安吻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77 换头像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78 郎心很似铁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79 统统抓起来!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80 随份子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81 偷跑出来的?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82 生日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83 生日快乐,男朋友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84 “床单脏了,我换一下”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85 别咬脖子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86 一群祖宗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87 背你回去?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88 成年礼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89 日出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90 我能否将你比作夏天?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91 山水一程,三生有幸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92 番外一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93 番外二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94 番外三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95 番外四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96 番外五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97 番外完 - 物种不同怎么谈恋爱! - 七寸汤包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