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狐狸(修) 扬州林府外书房,刚刚安葬完夫人丧事的林如海正在听管家回报:“老爷,门上有个小姑娘,说是旧日受过夫人的恩惠,前来报恩,求见夫人。” “报恩?”想到夫人贾敏,林如海颓然半晌,她确是个怜贫惜弱的人,不说逢年过节舍米施粥,就是出趟门,只要看到老弱病贫,都免不了伸手帮上一把,谁不说贾氏夫人最是心善的。只是她昔日救的人多了,如这般上门报恩的,还是少数,而且:“你说是小姑娘,多大的小姑娘?”别是听说他新近丧鳏借故前来投靠亲近的罢?这样的事情往常不是没有过,只不过找的别的借口罢了。 “看上去只有五六岁,比咱家小|姐还小些,因她太小,门下的人也不敢轰赶,她却也不走,也不哭不闹,只在门口等着,说要见夫人报恩,奴才听说,也使人去远处看了一番,倒不像是受人指使的样子,没有办法就报到了老爷这里,还请老爷拿个主意。”管家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还在夫人刚刚去世之后,想到和善的夫人贾氏,他也不由得生出几丝悲意,夫人做过那么多的好事善举,为何还是红颜薄命,留下老爷和小|姐自己就去了呢? “五六岁啊?”林如海不由得嘀咕了一句,想到自己的女儿,也才刚过六岁而已就没了母亲,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吩咐道:“带进来我看看再说。” 不大一会儿,管家亲自领了小姑娘进来,林如海一看,机灵有余沉稳不足,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四处打量,见到自己也不行礼,张嘴便问道:“你就是贾敏的丈夫?是她的家人吗?” 林如海嘴角抽了抽,似乎从他出生起就没有人这么连名带姓的问过他这种白目的问题,但自一个孩子嘴里问了出来,林如海却有些怅然,连她张嘴直呼自己亡妻的名讳都忘记追究了,“你是谁,叫什么名字,父母家人在那里,为何独自一人来报恩?又受过夫人什么恩惠,为何大人不来?”林如海不想承认这看似机灵的女孩却是个痴儿,以他的教育程度,这么大的孩子,总归懂得礼貌和避讳的,至少不会这么直白的称呼大人的名字,要不是看她只是个小孩子,打出去实在不合适,早知道这个样子,连门都不会让她进,夫人当初做善事的时候,却是凭这自己的心意,却是没有想过要什么回报的!如今已经上门,又是与女儿般的同龄人,到底是要盘问一番的,不管她是痴是傻,亦或有心人什么的,总不能让人白白的做了套子让自己去钻吧?他这半年忙于后宅,却也不是完全不理前院衙门之事的,那些人所做的事情,也时候清算清算了。 “我是狐狸,我娘生我的时候曾经受过夫人的恩惠,要不是夫人,我和我娘当初都活不成。我只见过我娘,没有别的家人,一个月前我娘死了,娘死的时候让我来扬州找贾敏,说让我来报恩,我有事耽误了,今天才到,”小狐狸说着也带上了泪意,她本是一只小狐狸,母亲乃千年狐妖,五年前生她的时候为了躲避天劫躲进了上香的贾敏的轿内,因贾敏当时也不过受了点小惊吓,并无大碍,加上抚养小狐狸和这最后几年飞升前的全力以赴,把这一躲之恩完全忘记了,不料前日飞升渡劫,却因这一躲,千年的努力化为泡影,母狐妖在灰飞烟灭之前把妖丹吐了出来留给女儿,也留下话,让她来扬州找贾敏报恩。 小狐狸出生才五六年,因有母亲的留下妖丹才能幻化人形,又用了一个月才吸收传承了母亲的记忆和残存几百年的妖力,也决定尊重母亲的遗愿找到扬州来,报恩贾敏,却不料到底是晚了一步,贾敏已经去世半个月,已经停灵城外慈恩寺,只等林如海上的妻丧折子下来,就送回姑苏老家安葬。 “胡丽,”林如海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站着的小姑娘是个小狐狸化的人,只听到她年幼失母,便起了几分同情之心,林如海想当然的理解成小狐狸安葬母亲耽误了一个月之久,想她能找到林府,应该不是个会让亡母暴尸荒野的人,只这却是个伤心之事,他也不好多问,再知道她出生便没有见过家人亲戚,又以自己的意思猜度了她母亲临终留话的意思,说什么报恩,不过是知道夫人贾敏是个乐善好施之人,临终托孤罢了。 只她却没有料到,如今连夫人都去了罢! 林如海叹了口气,不由得皱了皱眉,不知道如何安置这小姑娘了,若她好歹有个家人可托,他倒是不介意使人把她送回去,只如今,连个亲人都没有,难道要把她赶到大街上去?“把她领到小|姐那里去吧,给小|姐做个伴,”林如海吩咐了一句,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他林如海可做不出来这种事,罢了,夫人乐善好施,他却也不是会看着人饿死的人,也不缺这小姑娘一碗饭吃,再说自从妻子去后,女儿黛玉一直郁郁寡欢,小姑娘虽也是丧母之人,但看她眉间虽有悲色,却无忧郁,想来也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希望有她相伴,女儿能够早日忘掉丧母之疼。 管家全程听了小狐狸的话,听到老爷这般吩咐,也觉是意料中事,并无异议,亲自领了小狐狸到林黛玉那里去,路上不免交待几句:“小|姐自小体弱,从生下来就开始吃药,被夫人和老爷呵护着长大,谁知道祸不单行,半年前夫人生下的小少爷突然去了,夫人忧思成疾一病不起,半个月前终于去了,这半年来小|姐又是心疼惦念去了的少爷,又要照顾服侍夫人,还要顾念着老爷,终是在夫人去后也卧病不起,······老爷顾忌这小|姐的病,只把夫人在家里停了七天就送到了慈恩寺,只等旨意下来,小|姐也好一些之后带着小|姐送夫人回姑苏老家安葬。你们母女既然受过夫人的恩惠,也记得自己是报恩而来,希望能把对夫人的恩情用在小|姐身上,劝她早日忘掉悲痛,记得除了夫人,她还要老爷要顾及,”老管家一边交待,一边哽咽,他是林家老仆,曾在是林如海父亲身边伺候过的,算是看着林如海长大,眼见着林如海少年丧父,中年丧母又丧子丧妻,身边只余一个女儿,可这小|姐又是个自幼多病的,谁知道能不能平安养大,若是这唯一的念想再去了,老爷可真是活着也没有了指望了。 他是知道林如海的,这人生坎坷林如海短短二十年都经历过了,别说他对贾氏夫人有多么情厚的感情,若有,也不会纳了妾室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当然,贾氏作为正室夫人在林如海心中有着别的侍妾无可比拟的地位罢了,至少,林如海可以无可商量的把侍妾送走,贾氏的死却会让他去了半条命。 其实林如海万念俱灰的不仅是贾敏的死,林氏子嗣向来单薄,好容易盼来一对儿女,却不料女儿自小多病,还不知道能不能养大,好容易三年后又得了个少爷,身体也比小|姐健康。 要知道,林如海求子多年才得此一子,又是嫡长子,早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孩子上,却不料,他只是这人间走了一遭,半点眷恋都没有就去了,只他不知道,他一去也罢了,林如海和贾敏也随着丢了半条命去。 别人不知道,只看林如海外表与往常无异,只有他清楚,少爷去的时候,老爷只说是命中注定,把那几房姬妾都放了出去,夫人再这一去,他也就剩下一口气儿,别说无心再娶,就是娶了回来早伤了身体的他恐怕也不能再有个一儿半女,这仅剩的小|姐竟就是林家的独苗了,若是她再有个万一,恐怕老爷真的要活不成了。 老管家心里悲痛,交待着不免带了几分真心:“你如今也是个孤儿无处可去了,以后跟着小|姐,陪她玩儿,哄她开心,她开心了,病就好了,老爷也高兴,老爷高兴了,不会亏待你,不说别的,将来给你找一个体面的人家,陪送一副嫁妆不成问题。” “小|姐高兴了,身体好了,是不是夫人就安心了?”别说她不懂嫁人与嫁妆在这个时代与一个孤女的关系,就是知道了,对她来说也只是嗤之以鼻,她母亲留给她的戒指里,随便掏出来一件,对这人类世界,都是无价之宝,母亲一念之间毁了千年道行,她以母为鉴,也是不会沾染情爱的了。 小狐狸才不管林如海高不高兴,只记得母亲交待她来找贾敏报恩,可惜贾敏死的早,她没有了报恩的机会,如今只好把恩情延续到她的女儿身上。 其实确切的说,当初千年狐妖躲天劫,是受了这黛玉的恩,贾敏凡人肉胎一个,如何能够承受住天雷浩劫,还不是因为初孕在身,借了绛珠仙子的福泽躲过去的。 别说小狐狸才初初接受了母亲的传承,分不清母亲当初躲进贾敏轿内是借了谁的仙缘福泽,只能遵从母亲的遗愿,就是千年妖狐当时急着分娩,慌乱之下感受到一点仙气就钻了过去,那里还顾得分辨到底是承了谁的恩惠,毕竟贾敏当初只是初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已经坐上了胎,还不辞辛苦的跑去上香求子,才有了这一番遭遇,也是因为晴天白日的无故受了炸雷袭扰,受了惊吓回来请医看诊,才知道有了身孕,倒是又惊又喜了。 小狐狸那知道当时贾敏的心历路程,她如今也才七岁,往日里母亲忙于修炼多数把她丢在空间里,少与外界交流,也因母亲去世才从她的妖丹里接触到一些外界的事情,除此之外,万事不通,更是无处可去,她从母亲的传承里知道,人间有个父债子还的说法,贾敏既然已经去了,把她的恩惠转到她的女儿身上,应该错不了吧? 她不知道人间还有一句话叫做“人死如灯灭,万事皆休,”否则,这会儿说不得就要迷茫不知如何了。 老管家愣了一下,他说了半天,感情这小姑娘根本就不懂,还要报什么恩啊,难道你不知道,你已经是孤儿一个,能有一个地方收留你,已经是你的幸运了吗?这也是老爷看你年纪小,可怜你罢了,换做旁人,只看你这容貌,就怕没有好将来。 不过,小姑娘这样理解倒也不错,小|姐高兴了,可不去了的夫人也欢喜。他身为老管家,是见过贾敏的遗容的,那真是死了也闭不上眼睛啊,还不是一边牵挂小|姐,一边惦记着老爷,真真是死不瞑目? “是吧,小|姐就是夫人的心头肉,小|姐高兴了身体好了长命百岁,可不是让夫人心安,死也瞑目了,”老管家黯然半晌,终于吐出一句话来,小狐狸听了,便点了点头。 小狐狸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陪着贾敏的女儿好好玩乐,让她高高兴兴的长大,把身体养的棒棒的,却没有想到见到的却是个濒临死亡的小姑娘。“这就是贾敏的女儿?”小狐狸很是诧异,仅凭她的妖力,也能感觉到林黛玉身上的一点异常,那是仙气,她身上怎么会有仙气?人妖殊途,何况仙妖,也幸亏她如今身体虚弱仙力虚薄,聊胜于无,不说全胜时期,只身强体健些,怕自己近她的身都不能了,毕竟自己也才七岁,还有母亲的妖丹,也相当于妖类几百年的道行了。 难道是她的母亲贾敏舍不得她,也与她母亲一样,把妖丹留给了她傍生?只是,她不免又踌躇迟疑起来,这位可是得了仙力护佑的人,还用得着自己报恩吗? 可是若不需要报恩,为何自己母亲又因她遭遇了天劫,千年的功力毁于一旦,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第2章 先见之明(修) 小狐狸自己思量着,老管家见黛玉还睡着,便交代了小狐狸的来历以及老爷的传话给在黛玉身边伺候的人,自己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等老管家走了,黛玉身边伺候的人便围了过来,有一个小姑娘便凑上来问,因黛玉年幼,又是府里唯一的小|姐主子,老爷夫人也怜惜她身边无兄弟姐妹陪伴,便交待嬷嬷少约束在她身边伺候的小丫头们,想的就是有天真活泼的同龄人陪伴黛玉玩耍,这说话的小丫头便是这批小丫头里最小的一个,今年才七岁,她也知道自己能够在小|姐身边这么自在的原因,如今见了一个比自己还小,容貌比小|姐也不差什么的小姑娘来了,便有了几分危机感,到底是忍不住上来问了小狐狸的名字。 “我是狐狸,你可以叫我小狐狸,”小狐狸答道,一双狐狸眼也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母亲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偏偏要在飞升的前几年才怀了她,因为在飞升的最后关头,忙于修炼,疏于看顾她,只把她放在空间里护她周全,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给她取,它们本就是狐狸,母亲是千年狐妖,她叫小狐狸没错。 即使母亲的妖丹中留有有她的修炼经历与和人间与人类交往的事情,可母亲到底也是妖狐,忙于修炼,与人类接触的少,要不然这世上那么多的妖类修炼,偏她娘就有把握千年飞升,只是,她也大意了,那么几次与人类的接触却留下了这么一个因果未还? “哦,你叫胡丽啊,我是雪雁,”雪雁既然问了人家的名字,作为人情往来,她也告诉了对方自己的名字,又道:“我是府里的家生子,我爹是采买上的,我娘管着厨房,我爷爷奶奶原来也是跟着老爷夫人的,只是他们都老了,夫人体恤他们,让他们在城外的庄子上养老了,你是那里来的,也是家生子吗?” 这个世界的人分三六九等,奴仆也有上下高低之说,尤其世家奴从多为家生子或者外面买来的,雇佣者少,当然,雇佣者没有卖身契,算不得奴才,另当别论了。 这家生子自然比那些外买的要高人一等,外买的又有死契活契之说,但按常例,除非一些特殊原因,世家是不喜欢那些活契奴仆的,所以也不会很信任他们。雪雁如今不好问她是签的活契死契,有此一问,难免是想要借着自己家生子,父母又都是府里得用的人的身份地位先压小狐狸一头,别看这新来的丫头年岁小,可身上自带的妖气却令雪雁有了天然的威胁,直觉胡丽的到来,绝对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小狐狸不理解雪雁话里的意思,但也不喜欢雪雁这个人,动物比人更灵敏的觉察到对方的敌意,但以她的道行,知道这小姑娘伤不到她,所以,也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但心里也是不舒服的,她道,“我不是家生子,我是来报恩的,嗯,夫人救过我娘和我的命,可惜我来晚了,没能救得了夫人,就只好留下哄姑娘开心了。”她倒没有说大话,若果贾敏还活着,母亲修炼千年也炼了不少丹药,不少淘汰下来的药丸对凡人却是好东西,不说救命还魂,头疼脑热还是可以药到病除的,不止这样,就是那延长性命的丹药也不是没有。 小狐狸也不是夸张,实在不行,贾敏只要还有一口气,她把母亲的妖丹给了贾敏,总是能救她一救的。 小狐狸倒没有心疼自己母亲的妖丹,她还不算是正式修炼,大道对她并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另外母亲千年功夫毁于一旦,怎么能够保证她就能过了那千年一坎?再者,母亲不就是要她来报贾敏的恩,把她的妖丹给了贾敏续命,倒算是了结了这段因果了吧,她也可以无事一身轻。 虽然无处可去,无事可做,但记挂着母亲的遗愿,总是让她觉得心里不舒坦,如今看见了雪雁,直觉上觉得,还不如把贾敏起死回生,结了这番恩怨,也好免以后不可预见的诸多麻烦。 尤其是给林黛玉治病强身,她先前还是信心满满,如今更是没有了把握,只想起那会儿老管家说的话里还有哄小|姐开心的话,唉,自己如今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用处了,反正自己也没有地方可去,就留下哄贾敏的女儿开心吧,总不能违逆了母亲的遗愿不是。 虽然她对修仙没有野望,但她身为妖狐之女,已经不是普通的狐狸,为了不被天雷劈死,也难免要去修炼一番躲过天劫,有了天道轮回,这些恩怨牵攀就越发的不能轻忽,免得又赴了母亲的老路,死的冤枉,贾敏死了,这一番恩怨就只能着落到她的女儿身上了。 再说她心里也是好奇,林黛玉身上这若有似无的仙气从何而来? 小狐狸在这个世界上见到唯一的同道中人就只有她母亲了,(母亲记忆中的除外,)所以,如今有这么一个带着仙气的人出现,她也是倍感亲切的,虽然仙妖殊途,可妖飞升后也算是仙,她们总归是殊途同归了,也算是一路人了吧。 雪雁听的她如此一说,立即就如同刺猬般立起了浑身的尖刺,防备的看着小狐狸,只是,她还记得这小姑娘是老管家亲自领来的,还说是老爷的意思,她父母虽然在府里都有地位身份,但林家五代列侯,根深蒂固的世代忠仆比比皆是,比她父母得力的多不胜数,在老爷夫人小|姐面前也不过是个奴才秧子,她们当初进来也不过是按照常规筛选,由妈妈们挑看了,送到夫人面前过过眼,又学了规矩没有错处才送过来给小|姐使唤,半点特权也没有过,可拿什么来与小狐狸争锋?唯一的,倒是与小|姐处了两年的情分,是了,她已经陪伴了小|姐两年,颇知道小|姐的品性喜好,会哄小|姐开心,以后怎么也不能让这新来的小丫头得到小|姐的欢心就是了。 动物的直觉是最灵敏的,何况小狐狸不是一般的狐狸,她自然觉察到了雪雁的敌意,只是作为雪雁这么一个小人,即使小狐狸还没有正式步入修炼的道路,对她也是不屑一顾的,斜睨了她一眼,见她忽然就转身跑到那还睡着的林黛玉身边去忠心的守着扮忠仆去了,便自己寻了个凳子上去坐了去想自己的去。 黛玉身边伺候的自然不止雪雁一个,只是别人的危机感没有雪雁这么深罢了。往常这院子里就雪雁最小,便都让着她些,也知道老爷夫人要这么小的孩子进来是什么意思,不过就是让她与小|姐一起说话玩闹,过的便是副小|姐般的日子,时间长了,有些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但她们却也还记得,自己不过是个奴才而已,这位小姑娘虽然说是来报恩的,可她到底是老爷吩咐,老管家亲自领来的,只这一层就与她们不同。 还有这世上的报恩方法千百种,只单看她这一身的气度,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的丫头,谁知道会不会与戏文上演的那样,小姑娘一朝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被老爷收为义女,成为名正言顺的千金大小|姐呢,毕竟她的来历就与她们不同,又不是签了身契进府或者家生的奴才,生下来就只能给人使唤做下人的命。 这个世界被奴役惯了的人,连梦都觉得是别人该做的事,想的多了就是痴心妄想,少听少说多做,听从主子的吩咐,才是该做奴才的本份,像雪雁这般,就有些逾越了。是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不甘,雪雁有父母做靠山,也有老爷夫人的默许,别人不会也不敢做什么,但冷眼看她她从幻想中掉下来还是可以的。 黛玉自小还不会吃饭就开始吃药,从小就比别人多一丝心窍爱多思多想,虽然身为林府唯一的大小|姐,自生下来自然是过着奴仆环绕,衣食不愁的日子,但大概是天性使然,整天不是忧虑自己的病,就是担心母亲的身体,从来都面上忧多与喜,一样的花开花落,别人看到的是果实累累,丰收满园,偏她想的就是花落成泥,无限的惆怅。 或许也是她命里注定,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虽然还有父亲在,却也失去了半边依靠,贾敏自觉身体不好的时候就开始与黛玉商量,要她以后依着外祖母过活,好歹有个依靠。 林如海年纪还不算很大,说不得会续娶,虽然贾敏在林如海面前商议起黛玉的将来的时候,林如海也跟她说过自己没有了续弦的心思,但贾敏怎么会信,只以为林如海是为了安她的心哄她高兴而已,再说,就算是林如海真的不再娶妻,只为了将来黛玉长大嫁人,也不能让她跟着父亲过活。 丧妇长女不娶,几千年的规矩,也不是专门针对黛玉一个,再说,贾敏与贾母还有别的计较,自然想着让黛玉跟着外祖母亲近。 自从贾敏病中与黛玉商量了以后要去京城荣国府跟着外祖母过活,黛玉就开始惶恐,但那时候她还要在贾敏面前伺疾,还没有多少时间胡思乱想,贾敏去后加上对未来生活的恐惧的双重打击下,黛玉就一病不起,连给贾敏扶灵都不能了,昏沉沉躺倒半个月,这一天终于睁开眼睛,远远的就见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在那里坐着,身上萦绕着一层淡淡的荧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小姑娘就多了几分亲近。 “小|姐,你醒了,”雪雁小心的守着黛玉,时刻留意着黛玉的动静,见黛玉醒了,不觉的就呼唤起来,竟然比往常还多了几分夸张兴奋。 “嗯,雪雁,”黛玉这才看见近在咫尺的雪雁,看了她一眼,在她服侍下坐了起来,里外伺候的听到黛玉醒了,便都各司其职凑了过来,捧衣的捧衣,端水的端水,等忙乱的房间归于寂静,黛玉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榻上。 “小|姐,您用点什么,”雪雁又尽职尽责的凑了过来,问黛玉可要用点什么吃食。 “不饿,”黛玉向来吃饭就少,加上饭前用药,吃的就更少了,她皱着眉头说完,看雪雁欲言又止便问起自己这半天的疑问,“她是谁?”小狐狸的气场太强了,尤其黛玉是那样的与众不同,一睁眼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雪雁便被转移了精神,有些顾左右而言他,支吾起来:“她叫胡丽,她说是来报恩的,说是夫人在时救过她们母女的命,老爷看她可怜,便留下她来给小|姐作伴。”这话没说错,前因后果也算是明白,也说出了小狐狸来的差事职责,来给黛玉作伴的。 黛玉点了点头,轻轻咳嗽了一声,淡淡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母亲的善举她是知道的,就是她自己在母亲的影响下逢年过节也是要捐出些银子东西出去的,只是,她似乎比自己还小,爹娘家人舍得吗?雪雁小小年纪在自己身边伺候,也是因为她父母爹娘都在府里做事,家里人不会担心。 因此上便道:“她才多大,家里人怎么能放心得下,爹爹也是,怎么就能为了我把她留下来。”黛玉由雪雁想到小狐狸,以为她也是因为爹爹担心她不开心,专门留下人家的小姑娘来给自己作伴的。 雪雁雪雁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言语里就带着几分鄙夷,道:“小|姐多虑了,她呀,听说她娘死了,她长这么大除了她娘,也没有见过别的家人,她说是来报恩,其实却是她娘奸猾,给她找了个投靠的地方,也是咱们老爷心善,不嫌弃她晦气就留下了她。” “闭嘴,”黛玉向来是个温和的,往常与雪雁说笑的时候有不中听的也只是一笑而过,可今天难得的出了重口,雪雁听了一愣,不由得双眼一热,泪水在里面打转转,她就知道,有了小狐狸,小|姐就不喜欢的她了,在雪雁心里,小胡丽就是小狐狸了。 黛玉见雪雁眼里含泪,没有人安慰,还越发的哽咽起来,心里烦躁,她身体虚弱动几步就觉得气喘吁吁,不由得抬手招呼小狐狸道:“小妹妹,你叫胡丽是吗,过来这里坐。” 小狐狸眼看着黛玉与雪雁几句话就翻脸,还把雪雁给说哭了,想着她们的话,觉得这雪雁也太没有出息了些,听见黛玉喊她,就过去了,黛玉拉着她的手在身边坐了,双眼不由得从上到下把她细细打量。越看越觉得惊讶,她往常随着母亲一起出门或者有上门拜访的客人都夸赞她长得好,如今看来,却比不过这胡丽半分,不说别的,只这白里透红的皮肤就是她求不来的健康色,还有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就跟会说话一般,能把人看的魂都吸进去,小巧的鼻头上毛茸茸的汗毛泛着温柔光,红红的嘴唇不点而红,无一处不透露出她的精神康健与朝气勃勃。 小狐狸长这么大还没有被除了母亲以外的人或动物接触过,这会儿一只手被黛玉拉在手里,又上下打量着,着实有些不自在,她试着往回抽了抽手,也不知道是用力过度还是黛玉握的太紧,黛玉的身子竟然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吓的她急忙收回了动作还把身体往黛玉身边倾了倾,在雪雁看来,这两个人的头和身子就挨到了一起,有些“耳鬓厮磨,亲密无间”的样子了。 雪雁本就委屈,她觉得自己也没有说什么,都是大实话,为何小|姐不嫌弃这丫头刚死了娘就上门晦气,反而还要呵斥她,原本只是红了眼睛小声抽抽几声,等着黛玉哄她一哄,好在小狐狸面前显示自己在小|姐面前的重要性,谁料这半天了,小|姐不但不拿正眼看她,反而还与那小狐狸凑到一起了,胡丽,狐狸,真真是小狐狸。 原本只是装的雪雁这下真的是伤心了,“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又见黛玉只是被她的声音惊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半点要安抚她的意思,越发的悲愤了,跺了一下脚,转身就奔了出去。 第3章 心如死灰 若是以前,黛玉说不得还得安慰关心雪雁几句,可是今天,她她就没有那个心情了,不说新来的小姑娘吸引了她许多眼神,单雪雁那话都会让黛玉恼她一回。 也是雪雁今日危机感太重,没有思量话从口出,指责隐喻小狐狸的时候也含射到了黛玉身上。 况且,小狐狸不仅失母,连父都没有,比黛玉还要更惨些。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黛玉原来以为自己可怜,小小年纪就没有了亲娘,眼看还要寄人篱下,可如今看来,小狐狸比她还惨,心情竟然莫名其妙的好了一点。 但也只是一念间,黛玉便反省起自己刚才的心思,居然因她比自己更惨而高兴,这可不是淑女而为。小狐狸把手从黛玉手里抽了回来,她并不习惯这样与人类接触,何况,黛玉身上的气氛一忽一忽的,变化太快,她根本就不懂。她二人间这莫名紧张起来的空气连自己都觉得尴尬,相互瞪眼看了几眼,忽然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黛玉尚可,因为笑的缘故,苍白的脸上带了些红晕,看上去倒多了些血色,小狐狸的脸上却如同绽开的莲花,打破了满池了涟漪,把黛玉都看的呆了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黛玉呆呆的问着,她真没有见过比小狐狸还美丽的人。 “狐狸,你可以叫我小狐狸,”小狐狸告诉黛玉,“你'娘救过我娘,要不是她,我娘生我的时候她就死了,也就没有我了,前不久,我娘死了,临死前她让我来找你'娘报恩,所以我就来了,可惜,来晚了,你'娘也没了,”小狐狸说着叹了口气,“管家爷爷让我陪你玩,说你高兴了,你'娘也高兴,你'娘高兴了,我应该就算是替娘的恩情应该就报答了吧。” 什么报恩不报恩的,黛玉听的有些绕口,但她已经听明白了,知道小狐狸也死了娘,早先雪雁也说她除了娘连其他家人都没有见过,比自己还可怜,黛玉想到这里,又想到自己及刚才那心思,眼里不自觉的就噙着泪,欲流不流的,有些难受,哭自己没了娘连心都变坏了,小狐狸看上去比她还小,连爹都没有,也没有见她哭,还说笑着哄自己开心,自己真是愧对她。不哭吧,她确实难过,自己再也没有娘了。 小狐狸眨巴眨巴眼睛,不解的看着黛玉,生死对于动物来说,没有人类来的费解,尤其她们这类天生可以感知到危险的动物,拥有母亲内丹的她,可以在母亲留下的记忆里怀念母亲,所以,并没有那种失去母亲的失落,当然对同样失母的黛玉如今的伤心有些费解。但已经有了“几百年”修为的她却知道,自己的感觉并不同于别人的看法,而且,在她潜意识里,还是保持着与她如今外表相同的懵懂才对她更安全。 黛玉抽了抽鼻子,她以前是父母手中的宝,可是母亲病后,父亲伤心之余也恹恹的,对她少了关心,再后来或许是忙于公事,或许是别的原因,感敏黛玉发现父亲对她疏远了好多,直到母亲去世,黛玉觉得她的天都塌了。 以往跟着母亲出门的时候,也听一些同龄的小孩说起过,谁家没了女主人,那家的老爷又续娶了妻子,然后那前女主人留下的孩子就成了悲惨的孩子,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连下人都开始欺侮。 黛玉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成为没娘的孩子,娘还在病中就待她如此,要是将来娘没了爹娶了后娘进门,她该怎么办呢?万一后娘生了孩子,她是不是就要被送到庄子上过了,耿家的小|姐听说就被她爹送去庄子养病去了。 还记得小的时候家里突然来的那癫疯和尚道士说要化她出家,那时候父母刚得了娇儿,黛玉听见心里也是恐慌过一回,但父母并未听那疯子的话,把自己留在了家里,可是后来呢,弟弟没有了。 曾经,黛玉以为,如果自己当初跟着那疯子走了,弟弟或许就不会死。 她甚至听见过母亲病中迷迷糊糊也这样说,想来,母亲也后悔过的。 黛玉把这些都憋在心里,不敢跟别人说,尤其母亲病中的言语,她选择性的都忘记了,毕竟母亲清醒的时候,可从来都是为她打算的,她在母亲心里,从来都是第一。 可在怎么着,心里还是存了事的,面对同病相怜的小狐狸,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与她讲一讲,尤其对方还曾经受过娘的恩惠,嗯,她们应该是一边的,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服侍她的丫鬟都忙着手里的活,离的有些远,应该听不到什么,但她依旧凑到小狐狸耳边小声道:“我怎么高兴得起来,我娘没了,我怕我爹娶了后娘以后不要我,嗯,我以前与娘一起出门,就有小姑娘的娘没了,她爹后来娶了娘,然后就把她送去了庄子上。” 原来如此,没有了娘照顾的小狐狸,这一个月都只能在混迹在人类之中,闪闪躲躲避人而行,便听到了许多人前听不到看不到的东西,这些前娘后母的因由说法,小狐狸也非头次所闻,当时她就想过,幸亏她没有爹,要不然万一有个后娘,她可怎么办。以前母亲虽然对她疏于教导,可是每次练功的时候都不忘记把她放在她的空间里,确保她不会遇到伤害。 如今母亲去了,即便那个空间还在,可是她还没能力掌握使用方法,只能靠两条腿走路,一路奔波下来,没少受苦,何况,路上时不时的再遇到几个心怀恶念的人,还要小心提防,总之,她虽然没有尝过后母的亏,却已经吃足了没娘的孩子的苦,也知道些为何母亲让她来林府找贾敏报恩,至少,看黛玉如今的日子,总是有个爹来护着的,总比她连个爹都没有的强些。 黛玉这么一说,她竟然又想起先前自己的想法来,这到底是有爹好,还是没有爹好呢? 人类的世界她不懂,何况她们还不同类。 “要是那样,我陪着你一起去庄子上吧,”小狐狸不知道该怎么劝黛玉,想了半晌,终于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反正她是来报贾敏的恩的,自己也无处可去,陪着她女儿,哄她开心,总是没错吧,至少她还有个庄子可去,这个也比自己强些,想来,还是有个爹好些的。 黛玉眨巴了眨巴眼睛,眼里突然带了一丝笑意:“即便我爹不要我,我也不会去庄子上去,我娘跟我说了,等她没了,外祖母会让人来接我,让我跟着外祖母过。”黛玉说着眼里又带了一丝悲伤,娘到底是不放心她的,还在病中就安排起她的将来,她也是不放心爹的吧,也担心爹将来娶了后娘会亏待她的吧? “外祖母?”小狐狸诧异的问。 “嗯,”黛玉眼里还含着泪水,“我娘的娘,娘说,外祖母只得我娘一个女儿,把娘疼在了心尖尖上,两个舅舅都得靠边站。”黛玉的话里带了一些憧憬,似乎是对外祖母的期盼,突然又是一叹,“也不知道外祖母知道娘没了会多伤心。” 虽然两个人说的都是不开心的话,可到底黛玉把心底的隐忧给倾吐了出来,心情就好了许多,用饭的时候就多用了几口,服侍的奶嬷嬷和一众丫头们都高兴的直念佛,有那会来事儿的急忙就跑去了前院告诉管家,请他转告老爷知道,小|姐今天多进了几口饭,心情好了许多云云。 老管家也高兴万分,急忙就告诉了林如海,林如海忙着处理贾敏自病以后就积压下来的公事,听了不免也叹息一声,他年近半百,膝下就只这么一个女儿,要是有个好歹,可让他怎么有脸去见贾敏,更是愧对林家祖宗了。 林家武勋封侯,也不知道是不是祖上杀戮太多报应到了子孙身上,五代单传,男子还皆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苦撑门庭,到了他这里,稍有偏差,却是妻儿皆亡,独留女儿相伴。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来,他自觉对不起贾敏良多,不说害的她最终丢了性命,往常还因为生子纳妾,令她白受了那么多闲气却依旧没有生下半个庶子庶女出来,跟他一场,竟然没有过过几天舒心日子。 活着的时候不觉得,人死后他才觉得后悔,恨不得自己去了留下她活着,可若是再想到她们孤儿寡母的再遭受他当年的艰辛,他觉得,还不如他来承受这些。 况且,黛玉是女孩家,与他当初还不一样,没了母亲有他护着好歹还有个家,若是没了父亲,她们娘俩便都失去了依靠都如飘萍。 唉,睹物思人,见女念妻,每每想到这些,林如海连黛玉都不敢相见。 但那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女儿,怎么可能真的不想见她呢,每每听到她少吃一口饭,他也食不下咽,夜里咳嗽几声,他便也辗转难安,然他到底只是父亲,并不大理解女儿的心事,何况加上妻子离去,女儿也对她存了心结,他更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女儿了。 他也知道贾敏安排自己去后去荣国府之事,还不是担心他续娶将来对黛玉不好。 林如海早在独子去了之后就失了求子之心,也劝慰过贾敏,但贾敏还是去了,在她病中,也再三表示自己将来再不续娶,奈何贾敏不信。 这个时代寡'妇再嫁者少,鳏夫续娶者比比皆是,难怪贾敏不信,这也只是林如海自己,若是换了别人,连他自己都不信。 他林如海命格虽奇,但在别人眼里,总归是列侯之后探花之身,曾经的兰台寺大夫,尤其如今还是圣上心腹,手握实权的巡盐御史,掌管一府盐政,不说入得那些攀附权贵之人眼睛,单往日那千方百计往他府里晒人的皇子们,都得庆幸这个位置竟然空了出来,若不然,以前他后院里的那些女人又是那里来的,以前做妾都肯,如今空留正妻之位,还不有人蜂拥而来? 别说他如今死了妻子,就贾敏还病着的时候,都已经有人明示暗示过他的继妻人选了,在他这里走不通,甚至还闹到了贾敏面前,加重了贾敏的病情,也令贾敏越发坚定了要送黛玉到荣国府的决心了。 贾敏与贾母甚至商量起了黛玉将来的婚事,自然也跟他提起过,林如海没有允准,可也没有明言不许,毕竟,贾敏在那种时候提起此事,就没有给他推拒的机会,可事关唯一的女儿后半辈子。 贾敏死不瞑目自然是有原因的,他并没有因为病重妻子的请求就定下黛玉的亲事。 林如海自然相信妻子不会害了自己唯一的女儿,可是他却不相信荣国府。 想到荣国府,林如海不禁大摇其头,荣宁两府同样军功起家,却是泥腿子暴发户出身,到底缺少了底蕴,失了贾代善这根定海神针,靠着贾母史老太君勉力撑着,终归是逃不过这三代的命运,如今是越来越没有个样子了。 就荣国府他那两个大舅子的品行,再看一看下一代当家人贾琏,他怎么放心把女儿嫁过去。 虽说荣国府也曾出了个异数贾珠,可也早早的去了,只留下遗孀孤子过日子。 就算宝玉如同老太太信中所言,与他父兄皆不相同,是个喜爱读书,知道上进的,那也得容他看上几年,且定了性子再说,若不然,再如同他那堂兄贾琏一般,小时看着尚可,长大了竟然只能混在脂粉堆里,连个后宅女人都不如,岂不是害了他的女儿? 但这些也是以后该考虑的事情了,这都得先黛玉的身体调养好了才能说起将来。 女儿自小体弱多病,且还是个多思多想的性子,有时候他与她说话都得思虑周全再开口,免得一时语岔又让她误会多忧。 林如海自然也希望女儿大点了脾性能改些,可贾敏也是个孤傲的性子,他外放后也算是一方大员,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地方官眷对她只有奉承没有违逆的,对他们唯一的女儿黛玉更是如此,黛玉也遗传了他们夫妻的清高自傲,对这些讨好都不屑一顾,几年下来,竟连一个同龄闺伴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呼朋唤友,出门走动,改换脾性了。 好好的人整日里窝在家里,没病都要憋出病来,何况黛玉生下来就开始喝药,思虑的比旁人多些,自失母后担忧父亲再续娶,如今父女两个相处竟然都带着小心翼翼,竟然跟贾敏活着的时候比外人都不如了。 黛玉在外面没有交到朋友,他和贾敏商量了在黛玉身边放了些活泼开朗的小丫头,希望她们多少能够影响一些黛玉的脾性,可不论是家生子还是外面新买的,到底是奴才出身,跟黛玉说话处事总是带着那么一丝奴性,轻易不敢在她面前说笑,唯有如今的那个雪雁倒是比往常放的丫头子们好些,能博黛玉一笑。 但到底尊卑有别,无论她们感情多好,也不可能作为朋友姐妹来相处,不说会不会养大了雪雁的心将来会不会奴大欺主,仗势欺人什么的,只让外人知道黛玉与一个丫头做姐妹朋友,都会笑话他们林家没有家教,自降身份。 黛玉是林如海婚后多年盼来的女儿,就是后来又得了儿子也抵不过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再说小儿子才不过来了一场就又去了,黛玉在林如海心中更成了唯一,贾敏总以为林如海为了子嗣或许会续娶纳妾。以前林如海也存过侥幸,若不然也不会应下母亲或外人的请送收下那些个妾室屋里人,但命中没有也是强求不来的,就如那匆匆来了一场徒给他留下心伤的儿子一样,林如海早就心如死海,再也不抱任何希望了。 女儿如今不仅是林家唯一的后嗣,更是这个世界上与他血脉相连唯一的亲人了。 林如海不知道,如果女儿先他而去的话,他会不会心碎而死。 作为一个男人,在外面叱咤风云,在朝堂上舌战群臣,面对君王的责问面不改色从容自辨,甚至在政敌的暗杀明刺的时候都可以从容以对,可在女儿面前,林如海就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了。 外人都说他和贾敏琴瑟和鸣,恩爱非常,可那也只是在他们新婚时候的境况,林如海知道,自从贾敏从母亲那里领回来第一个所谓的“通房”的时候,她心里就跟自己有了一层隔阂,在他从通房屋里出来之后,更是对自己竖起了一面盾牌,无论自己如何挽回,贾敏表面上对自己一如往常,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初始林如海还觉得是情趣,是妻子在乎嫉妒的表现,所以待她比以往更好,在母亲面前也越发的维护她。 林如海不知道,他如今心里有没有后悔,这个世界的男子妻妾成群在正常不过,尤其他们林家子嗣单薄,历代男子为了那可能的万一,也不例外的多了一院子的姬妾,虽然她们的存在也并没有令他多上一男半女,却令他和妻子心生隔阂,在病中无论他如何保证发誓,都坚持要在死后把唯一的女儿送回娘家去“教养”。 第4章 家人亲情(修) 林如海自然是知道这个世界对女子多苛责的,虽然贾敏是以对女儿好的名义,才力主把女儿送去外家由老母教养。 但林如海知道,还是贾敏对她的不信任。 这却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贾敏。 斯人已去,悔之晚矣! 林如海如今唯一牵挂的只有这个女儿了。 提起女儿将来要去贾府生活,林如海想起来又是一肚子气。 自他外放之后贾敏就没有再见过家人了,往常还好,逢年过节的也有家奴节礼来往捎带些岳母与妻子的信件,多少人能安慰一下她们母女之间的思念之情,但也仅止于此了。 贾敏的病不是一日两日了,自从儿子死后贾敏就开始卧病,京城荣国府收到信也只是比往常多送了些药材,派了贾母身边得力的老嬷嬷慰问开解了贾敏两回而已,大小主子一个都不见。 贾敏病危前林如海自然也是派人加紧送信往荣国府的,不管如何,这妻子娘家来不来人是一回事,他若是不送信回去,却是他的不对了。然,贾敏这头期都过了,如今别说主子,连个荣国府的奴才都没有见到。 连自己的女儿都是如此,林如海如何能够放心把女儿放去荣国府? 犹记得黛玉五岁时候来的疯子的言语,黛玉若想平安长大,最好不见外男。 林如海是不信那对疯子的言语的,要不然当初就要把女儿舍出去了,毕竟这个世上没有那些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长长久久的活着的。 可此时,林如海赌不起了,妻儿已去,他身边唯独女一人,即使那和尚道士再来重说此言,他也不会舍得把女儿给出去,只要她能平安活下去,宁愿把她关在后宅一辈子不见生人。 “老爷,荣国府来人了,”贾敏二七都已过了,荣国府的人才姗姗来迟,算算路程,这荣国府的人接到自家姑奶奶的消息,竟然还拖拉到人断气才出的门?毕竟,快马加鞭从京城往扬州赶,也用不了十天功夫,当然,那还是四百里加急,中途还有个休息打尖的时候,若是如同夫人病危前一个月送消息那样用上八百里加急,中途换马人不歇的话,五六天人就到了。 “来的都是谁?”林如海愣怔了一下,才问道,昨天是贾敏的二七,他们父女昨天才去寺庙给贾敏点了长明灯,回来难免又感伤了一回,黛玉长久不出门回来累了又怀念生母,又躺倒了。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只累着而已,没有大碍,还说黛玉心中的郁结也好了许多,想到这几天下人的回报,不过几天时间,黛玉的身体竟然大有好转,应是得益于那新来的小丫头。 林如海刚才还想,等忙完手头压下的折子,去看看黛玉,顺便也瞧瞧那小丫头,毕竟她也算得上是功臣了。 “荣国府的赖大管家夫妻俩,带着一些药物,还有祭品。”老管家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老奴已经把他们领到后面给夫人上香了。”夫人卧病许久,大夫早就下了病危通知,因此,林如海早就预备期了贾敏的后事,这也是时下人的惯例,还有冲一冲的意思,加上老爷怕停灵太久令小|姐越加伤心,伤了她的身子,便想着早些让夫人入土为安,扬州到姑苏并没有多远,走水路不过三五天的路程,挂上老爷的官仪还要快上一些。 虽说急了些,草率的有些对不住夫人,但林家近支族人几乎没有,也没有娘家人吊唁,办的过的了还徒惹别人笑话,加上老爷还惦记留在家里的小|姐,更不耐烦应付后来闻风而至前来吊唁的官员乡绅,只把后续事体丢给下人,自己就回来了。 其实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大办了道场又如何?老爷夫人又没有个儿子,小|姐已经伤心的起不来身,灵前连个跪谢客人的都没有,更别说出殡的时候摔盆捧幡的子侄了,灵棚搭的久了不是白惹人笑话林家绝嗣?再有那些前来吊唁的客人总要人来接待,前院老爷和他还可以应付,后院女眷还要如何? 老管家是林家世仆,虽说也忠于主母贾氏,可心底到底还是忠诚与林如海及小主人林黛玉多些的,甚至于在他心里,还有些怨恨贾敏的,虽说他也知道林家子嗣艰难不能完全怨贾敏,可瞒上不瞒下,他却是知道的,老爷的子嗣曾经并不曾单单是大小|姐和大少爷两个,只是,他们来的匆忙,去的也匆忙,有的还不等他们的生母发现就已经失去了,这其中不说是不是贾敏的手笔,可她打理后院,要说与她完全干系却是不可能的。 他也暗示过老爷,可没都没了,老爷又能拿夫人如何?他们也不是没有追查过,结果不是意外就是那些女人自己不小心,最后反是贾氏倒打一耙,说老爷疑神疑鬼怀疑嫡妻,其结果自然要老爷做低俯小的给夫人赔罪道歉。如是几次,后院的事老爷也懒得再管不说,后院那些女人那里,老爷也不愿再去了,反正,去了即是有个万一,也是留不住的,还白白害了那些女人。 贾敏甚至也牵连怨恨到了他身上,没少在老爷面前吹风,要换下他回乡养老,替换上她的陪房,好在老爷不是个耳根子软的,到底没听。贾氏去的这样冷清,老管家甚至有些恶毒的想,贾敏灵前孤零零的都是活该,要不是她作孽,林家如今怎么会后继无人? 说到贾府来人,老管家又是暗恨,贾敏活着的时候是极为重视荣国府贾家的,自从老爷外放不得回京之后,不说逢年过节的例行问候节礼,三不五时的都要派人慰问送礼物回京,那贴心程度,恨不得把整个林家都搬去荣国府。 若没有对比却也不知道贾敏是个如此小心眼且不顾大局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夫人蒋氏在的时候压制的夫人太狠了,还是蒋老夫人给老爷后院塞女人惹怒了夫人,老夫人去后,给蒋老夫人娘家的节礼,竟然一年不比一年,这才不过短短几年时间,林家与蒋家就成了面子情,这次夫人去世,蒋家也不过是派了管氏送礼慰问了事,连半个主子都不见,也别说专门来个老嬷嬷去后院看望看望小|姐了。 然蒋家所为与荣国府比起来,做的也不算是过份,毕竟老夫人当初初寡的时候为了护住老爷和林家,已经把娘家人得罪的很了,一度都断了来往,要不是后来老爷高中探花,两边都有意缓和渐渐的走动起来,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说来也是心酸,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 老爷幼年丧父,那时候老夫人还年轻,娘家的爹娘都还在的,老太爷去后,老夫人的爹娘心疼女儿年轻寡居,有心让女儿回家再嫁,可老夫人舍不得老爷,拒绝了父母的好意,置气不回娘家。可后来所谓的林家族人欺侮老夫人孤儿寡'母,欲要抢占林家家产,老夫人不得已,只得回去娘家求助,亲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又旧事重提,甚至还允诺老夫人可以带着老爷再嫁,然老夫人始终舍不得让老爷寄人篱下,受世人白眼,最终还是留在了林家守着老爷长大。 虽说亲家老太爷老太太没有看着外人欺侮女儿外甥,伸手帮了一把,可到底眼看着女儿受苦,后悔当年替女儿定下林家婚事,导致后来苦果,气苦之下,竟然大病一场,没有多久竟然双双抑郁而去。 也因为此,老夫人的娘家兄弟们都记恨了老夫人,那时国家刚兴,连连战乱人口锐减,新朝天子鼓励寡者再嫁,官府甚至还给予奖励,再走一步并不为人耻笑,虽然有些名声和氏族的压力,只要娘家肯撑腰,舍得下财务,甚至还能带走不被婆家重视的子女。 林家此时已无嫡系长辈,那些所谓的远亲族人也不过是想要想财物罢了,再说爹娘也心疼亲外甥,只要妹子答应再嫁,不管是把外甥留在林家还是由蒋家照顾,还能慢待了他不成? 后来看她一意为了儿子苦守林家,甚至松口允她带走外甥,可妹妹依旧不肯体谅父母一片慈心,蒋家兄弟记恨蒋老夫人间接害死父母,回乡守孝后,趁势与林家断了联系,直到老爷中了探花,老爷有意缓和派人送了喜报过去,那边来人贺喜,这才慢慢的走动起来。 蒋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可以说是因为老夫人母子而亡,老夫人也觉愧对父母,加上这么多年过去,兄女叟弟妹皆去,只留下子侄辈在老家接连守孝,离的远了越发亲近不起来,这两家的亲戚关系,也只是派家下仆人送礼来往维持,比一般人家强些而已。 别看老爷如今官居三品,可蒋家上下也不是卑躬屈膝踩底捧高的人家,要不然,也不会教养出老夫人这样的女儿出来。 老夫人过世的时候,正是朝堂震荡之事,皇上为了老爷能为朝堂多多效力,甚至令夺情三月,只把老夫人送回老家安葬,连孝都没有守。老爷忙于外事后院的人情往来便完全交到贾氏夫人手中,他作为老爷的左膀右臂,当时也忙得晕头转向,直到后来闲了下来,再重新关注后宅,才发现,蒋家与林家又断了来往。 一番查询下来才知道,自老夫人去后,贾氏夫人就消减了给蒋家的节礼,蒋家人本就傲骨铮铮,加上蒋老夫人故去,表兄弟们更不愿意搭上巴结皇上心腹的名声,就自动断了来往。 一朝天子一朝臣,林如海自也知道后宅如同此理,贾氏夫人不愿意亲近蒋家,只愿意与娘家荣国府亲近,自然也勉强不来,且事已至此,只得默默认了。 若不是如此,今天贾氏的后事也不至于这么凄凉,至少蒋家还有子侄辈,披麻打番也可以充充场面。 这又要说到荣国府了,说来蒋家人与贾氏到底远了一层,要是荣国府能及时来个少爷主子,也不至于让贾氏堂堂的诰命夫人走的这么无声无息。 老管家有时候想,荣国府是不是真的疼爱女儿? 老管家都如是想,林如海心中怎不生气,荣国府一帮子吃闲饭的,不说老太太年纪大了出不得门,就那贾赦连个闲职都没有,整日在家里花天酒地,睡女人;还有贾政,还是岳父去时替他求的个工部员外郎一做就是这么多年,竟然连半点建树都没有;就算他们可以找到借口,还有那贾琏不是闲在家里,却连自家女儿最后一面都不来,只派了一对老仆妇前来,他们就是再有脸面,却终是下仆奴才,能抵得了主子? 林如海心中有气,等到老管家再问:“老爷要不要见他们?”时,林如海挥挥手,他因为贾敏生病又去世,已经耽误了许多的正事,虽说他妻忧的折子也已经上了去,可也知道,如同当时母亲去世时一样,皇上也是不许的,自从前太子被废起,这些年朝堂就没有平稳过,原来看似平静的江南,这几年愈发的动荡了。皇上把他放在这里,就是不希望看到江南不受掌控,毕竟江南富庶不比别处,不说盐政,还有粮食,河运,桑麻,渔业等的税收,加起来竟然占了国库一半的收入,可以养活多半个国家的人口。 别看大瑾地域广沃,江南繁华,却被当初的北蛮入侵一路踏平多了少土地人口差点直杀到皇都金陵,北蛮杀戮太多,前朝皇族不予抵抗,弃城而走,他们差点就做了刀下亡魂。 本朝先祖原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将军,却不肯做屈死之人,带了一帮子兵丁和百姓奋起抵抗,不仅仅是守住了金陵,后来还逐渐收复了周边城镇,又历经几代把北蛮赶出国境,直到当今圣上把北蛮打的狠了,边关的战火才稍歇令国人喘口气。 他们林家先祖当时不过前朝一小吏和荣国府先祖那些子泥腿子一样,赌的便是不成功便成仁! 有战争就有杀戮,百来年过去,当初的战争造成的人口锐减不仅仅是他林家至今缓不过元气,萧条的还有这个国家,要不然区区一个北蛮,也不会用了大瑾几代人的血肉拼杀才把他们赶出去。 江南重要不仅在税收,虽说江南的税收可以养活半个国家,最为历代皇帝看重,可还有一条是这个国家不得不说的痛,江南的地域不到国家的十五分之一,人口总数也是国家一半。 因为当初北蛮铁蹄所过之处十室九空,后又加上一些天灾瘟疫饥饿等,大瑾许多地方都荒无人烟,土地无人耕种,待国家稳定起当朝就开始把江南人口迁徙北地,为了说服百姓,大瑾新朝甚至舍弃了舒适的江南在北方立都。 患难与共,天子守国门,开国皇帝把国都建在当时还未完全收复的北方,可见先祖们的决心。 江南乱国家亡,不仅仅是杞人忧天,汉人念祖,至今还在实行的人口迁徙长远来看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终究是让普通百姓骨肉分离,生离死别。 北方战争不断,后方前朝余孽煽风点火及地方贪官贪赃枉法罔顾人命总是能把历代皇帝的一番苦心付诸东流,令百姓们产生各种抵触情绪,每逢灾祸年月,地方起义总是不断。 也是直到本朝,这个国家才算是真正的稳定下来,可朝堂又开始起了纷争,皇子们过的□□逸了,没有外患就开始了内斗,绞尽脑汁的把前太子拉下马,只为那把椅子。 虽然这两年国家还算是稳定,可皇帝还是不放心把钱袋子,粮袋子交给旁人,把他放在这里,也算是托付于重任了!他这几年兢兢业业,克为守己,把江南盐税尽收国库,只做孤臣,拒绝各路人马拉拢,把前几年蠢蠢欲动的江南官场压制得不敢翻身。 这几年当地商户、乡绅、百姓不说过得风生水起,却也是安居乐业了。 他林如海上对得起天地,下不负皇恩! 可林如海还是愧对祖宗,林家竟然眼看着要从他这里断了根! 第5章 姗姗来迟(修) 林如海再也没有了看折子的心,眼看着老管家走了,自己也抬脚去了后院看女儿。 “赖嬷嬷,祖母病好些了没?”刚走到黛玉房门口,就听到黛玉细细弱弱的声音,还略带了些哽咽,林如海就皱起了眉头,昨天去庙里给贾敏做道场,还是看着黛玉这几天身体大好才允了她的,可到底底子薄,才回来就又病了,原他还说让她好好休息,却不曾想这赖嬷嬷一来就过来打扰她休息。 林如海暗讽一声,这屏退了丫鬟下人,赖嬷嬷独自与黛玉说话,还不知道要怎么灌输他这个做爹的坏话,巧言令色的哄她去贾家外祖母多么的想念与她,果然就听赖嬷嬷言道,“到底是嫡亲的血脉,姑娘惦记着老太太,不枉老太太心底惦记着姑奶奶和姑娘,姑娘不知道,老太太一听到姑奶奶不好了,当时就撅了过去,老爷太太们当时皆吓坏,请了太医来看,说是伤心过度······唉,老奴临来时老太太还没有大好,她惦记着姑奶奶,命老奴夫妇代她来看望姑奶奶,却不想到底是晚了,老太太若是知道,又要挖心一般的疼了。”赖嬷嬷适时的哭泣几声,果然把黛玉哄的也落泪,泣道:“劳外祖母大病一场,倒是先母的不是了。” 赖嬷嬷倒慌着劝解道:“姑娘且保重身体,老太太若是知道姑娘惦记她再伤了身子,又要添一桩心事,且为了已去的姑奶奶,姑娘也要保重身子才是,您可是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林如海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没有听墙角的恶习,尤其对女儿的教养,从来都是教她坦荡做人,可这老货在说下去就要挑唆他们父女、母女关系了,贾敏只剩此女,他林家不也只此一根独苗? 林如海挑帘进去,打眼一扫,室内果然除了赖嬷嬷和黛玉就再无旁人。 自贾敏嫁过来,渐渐的就把林家原来伺候他的仆人都遣了出去,只留她的陪嫁伺候起居,若有不够的就从外面新买或是偏远的庄子上挑来,总是不会用原来老夫人用过的老人就是了。 林如海开始新婚燕尔,事事依从新婚妻子,加上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就用了下来,也是从这几年,母亲去世,这院子里才见到些旧识,老面孔。等到有了黛玉,贾敏也多用陪嫁或者与贾家有关系的人来服侍女儿,林如海有时候想,贾敏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做林家主母,为何那么防备林家人?可他已经无力为了这些事情与妻子理论,随着他后院女人的增多,妻子与他的隔阂越来越深,林如海也知道妻子不会害了女儿,这些事情,就随着她安排了事。 这赖嬷嬷是贾母身边第一人,连贾赦贾政都得给她几分脸色的,在林家因为贾敏的纵容,却也依旧能让这院子里下人不顾他先前说过不让小|姐单独一人的命令,而让她与赖嬷嬷独处,难道,她们就以为,这赖嬷嬷也是林家人,甚至,比他下的命令还要管用? 林如海的到来令赖嬷嬷和黛玉都尴尬了一下,赖嬷嬷倒是乖巧,急忙上来见礼:“老奴给姑也请安。”黛玉也急忙掀被起身,要给父亲见礼,林如海上前几步按住她,顺势也坐在了黛玉身边,一手按了黛玉躺下,安抚道:“躺着别动,你才刚服了药,为父不是让你躺下歇息,你怎么又起来会客?”语气里有着关心,也带着责备,还有对赖嬷嬷的不满。 黛玉身子僵了一下,她原本睡着的,所以屋子伺候的下人怕打扰了她休息都走远了,就连她几乎形影不离的狐狸也不在,却不知道这赖嬷嬷就来了,还叫醒了她,说外祖母十分想念,让她来看看她,如何如何。 林如海也知道这赖嬷嬷霸道惯了的,往常贾敏还在的时候,也如同她在贾府一般,与贾敏说话的时候,也是嫌下人碍事,她驱赶了下人出去,贾敏从不阻拦,甚至是默许她的喧宾代主,这些下人原就是贾府旧仆,虽说如今已经改姓了林姓,柯早就习惯了赖嬷嬷的命令。 别说这些下人们了,就是在主子跟前,赖嬷嬷不是也一副长辈主子的派头?在林家,也就是在他面前,她们夫妻两个还有些奴才的样子,往常在贾敏面前,一副代贾母的样子,说话行事都是指点教育,恨铁不成钢,那里有个奴仆的样子? 待贾敏如此,就跟别说黛玉了!如此想着,林如海越发的犹豫起来要不要送黛玉去荣国府,虽说那是亡妻临死相求,可黛玉到底是林家独苗,又是正学东西,性格还不定的时候,别去了贾府,学的与她母亲那样,主仆不分,是非不明,不懂大局。 他已经没有了续娶生子的打算,黛玉将来是招赘还是出嫁过继一子来继承林家都是十多年后的事情了,在孩子长成之前,这林家都还得黛玉支撑,这其中所要接受的教育,可不仅仅是闺阁女子的琴棋书画,针凿女红了。这管家看账,人情往来都要从小学起,不仅如此,作为他林家未来的掌家人还要懂得看人视物,知道朝廷风向,不说精通,至少也懂得审时避势,趋利避害,风险投资。 林家列侯世袭却不是浪得虚名,若不是他林家男儿们能够把握风向,大胆投资,怎么能够在这乱世留得性命,在大瑾朝堂占得一席之地。 赖嬷嬷那里听不出这是林如海怪罪上她了,嘴唇抖了抖,到底是道:“都是老奴的不是,”在贾府,除了老太太,她到了那个主子那里,不都是把她待为上宾? 林如海心里着恼,便开口道:“嬷嬷可去给夫人上过香?”往常这赖嬷嬷也有撞在他手上的时候,那时候看在贾敏、荣国府的份上,林如海大都一笑而过,今天却不知道怎么了,他也不避讳黛玉,特意点出此事。 “老奴,老奴,先来的姑娘这里,”赖嬷嬷自然没有去的,要不然她也不会来打扰了黛玉歇息。 林如海冷哼一声,林黛玉脸却白了,这赖嬷嬷先说祖母如何如何惦记母亲的病,又如何如何想她,听到母亲的病放心不下,甚至都昏厥坐下了病,说的外祖母只恨不得飞过来看她们母女,然而,她们却来晚了,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若说是因为外祖母的病耽误了,倒也可以圆过去,然而,赖嬷嬷都知道母亲已经去了,却没有给母亲上柱香,却来自己这里说半天外祖母如何惦记母亲,如何惦记自己? 林如海狠下心,女儿从小身体不好,他只想护着她平安喜乐的长大,可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既然如此,还是早点让她断了这点念想吧。 赖嬷嬷说完也觉尴尬,林府送信到荣国府之后,老太太确实撅了过去,太医看过之后只说伤心过度,让好好养着,荣国府的大小主子们便都围在老太太身边献殷勤。等老太太醒过来,知道竟然没有安排人到扬州,又生了好大一场气,差点又撅过去······原大房的赦老爷说让琏二爷来扬州的,只是,二太太王氏怎么放心琏二爷离开荣国府,万一琏二爷得了姑老爷的青睐,那可不是她想要看到的,于是,琏二爷理所当然的病倒了,荣国府又是一番兵荒马乱,连累的老太太又受了惊吓,真的撅了过去,这病上加病等老太太醒过来,撑着身体安排下来,备好药材什么的,这可不就连姑奶奶最后一面也没有见着。 可姑老爷这里却不能实话实话,并不是为两位老爷辩解什么,实在是说不出口,亲妹妹病重去世,竟然都不肯亲自露面,任谁听了,都是要断亲不商量啊! 姑奶奶或许很重视荣国府,重视老太太,可姑老爷?赖嬷嬷小心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林如海的脸色,姑老爷或许巴不得与荣国府断了姻亲吧? 赖嬷嬷尤还记得那时候林如海还没有外放,珠大爷也没有死的时候,王氏请姑老爷指点一下珠大爷的功课,姑老爷只推说事务繁忙,怎么都不肯答应。 林如海探花出身,读书做文章自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尤其他还是天之近臣,若是珠大爷能够拜在林如海名下,哪怕没有师徒之名,只要林如海能指点一二,将来与珠大爷的仕途也是有不小的助益的。 可是林姑爷却没有答应,珠大爷还死了,王氏从此便记恨上了林姑爷,说若是姑老爷好歹指点一下珠大爷,珠大爷也不会苦读书熬坏了身子,就那么去了,加上王氏原本就记恨姑奶奶贾敏当初还没有出嫁的时候姑嫂两个之间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龌龊事,这不,只要是姑奶奶家的事情,总是忍不住要出手。 若不是老太太还活着,荣国府与林家的关系断了也就断了,关她一个奴才什么事?可老太太还活着,舍不得姑奶奶,挂念着林姑娘,这不,姑奶奶都去了,还要接林姑娘去荣国府,所以才派了她过来,就怕林姑爷不肯,派别的人不尽心,带不回林姑娘去。 所以她过来第一时间就直奔林黛玉的房间,打的就是与林黛玉拉拢关系的目的,只要林黛玉自己说要去荣国府,想林如海也不会违逆的她的心意。别人不知道,她作为贾母的贴身老嬷嬷,可是知道的,外人都说林如海如何疼夫人贾氏,却也不会因为她的临终托付就一定把女儿送去荣国府,若不然,往常姑奶奶还在的时候,除了来往的节礼看着亲近,老太太交待给贾敏请姑老爷办的事,可是一件都没有办成。 老太太没少背着人说姑老爷林如海不近人情,可她又舍不得断了这门姻亲,林如海可是天之近臣,虽说不能为贾家所用,可只要有林如海,别人总是要高看荣国府几分。所以虽然荣国府如今是二房太太王氏当家,可只要事关林家的节礼信件往来,老太太都会亲自料理,就怕那些眼皮子浅的坏了她的事。 所以这次就算老太太明知道她卧病耽误了派人来扬州,却也只能忍气吞声,至于琏二爷病倒,老太太与大房向来不亲近,虽然琏二爷自小养在她面前,却也不希望他越过宝玉与林如海亲近,毕竟老太太还打着宝玉与林黛玉结亲的主意。 赖嬷嬷跟着贾母久了,眼界自然不比常人,要不然也不会求了老太太放她孙子出去读书还捐官做了人上人,若是林姑爷能如了老太太的意,不说往常,只姑奶奶贾敏临死前就能敲定这事,但姑奶奶这都去了,此时还没有定下来,想来姑老爷是不肯的。 至少,也是观望,等着看宝玉将来会不会有出息。 但老太太怎么可能会放弃,所以带回林姑娘固然是心疼唯一的女儿留下的唯一姑娘,自然还是为了宝玉考虑,从小培养,两小无猜,就算将来林如海不愿,林黛玉自己点了头,他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老太太想的长远,林如海年纪并不算大,若非贾氏族中没有合适的姑娘,她还想塞个姑娘过来续这门姻亲,但这些年的亲戚处下来,她也知道林如海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不一定会答应贾氏的姑娘,而且,林如海是君子,就算是续弦,怎么也得妻孝以后。所以,她还得抓住现在手里能够抓住的,先把林黛玉接到身边再说,不管将来林如海新娶的夫人能不能生下儿子出来,林黛玉嫡出长女的身份,任谁都得高看几分。 赖嬷嬷今天撞到林如海手上,正是因为知道老太太的心思,才有些本末倒置,她没有料到往常还顾念着几分脸面的林如海今天会当着林黛玉的面挑破,倒是让她一番苦心白费不说,还起了反作用。但赖嬷嬷到底不是常人,急忙补救道,“都是老奴惦记着老太太的吩咐,才进府知道姑奶奶的事情,心里记挂着老太太的吩咐,怕姑娘伤心,所以才与老头子兵分两路,他去祭拜姑奶奶,老奴来看望姑娘。”便说还边举起袖子做擦泪状,几句话就把自己的失误原了回来不说,还把老太太惦记林黛玉的心表达的淋漓尽致。 林如海也不是想要一棒子打死人,他只是想要让林黛玉多长几分心思,看看这老奴的表里不一,见赖嬷嬷如此说道,便也不再追究,但他终究不愿意让林黛玉与赖嬷嬷多待,于是道:“虽如此说,可太太这二七都过了,你既然来了,总归该去上柱香,免得她记挂,”这话说的,活人不记挂死人,倒是让死人记挂起了活人来了。 任赖嬷嬷一张厚脸皮,也架不住林如海这样一番说辞,红着老脸,喏喏与林如海和黛玉告辞而去,过去她就知道林姑爷不待见贾家人,也是,开始老太爷在的时候还好,自从老太爷去后,即使有老太太挡在前头,可下面的这些主子做的事,那里入得了林姑爷的眼,也难怪林姑爷除了与政老爷还有几分联系外,其他的人竟然一个都不问。 原来林姑爷看在姑奶奶的情分上对老太太也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只怕自从老太太与姑奶奶说起宝玉与林姑娘的婚事,林姑爷便多了几分戒备,但越是如此,她这趟还就真不能空手而归,完不成老太太的命令了。 第6章 威压试探(修) 赖嬷嬷走了,留下父女两个倒有些尴尬,林如海还保持着刚才与女儿稍微显得亲密的姿势,对他来说有些熟悉又陌生。黛玉长这么大,他不说经常抱她搂她,可这样女儿还躺在床上,他就过来看望的情形很少,当然,黛玉生病的时候例外,但那时候有贾敏在前,林如海也就是站在一旁慰问关切几句话而已。 官宦人家姑娘自小都有奶娘嬷嬷教养长大,林如海贾敏都是那样的人家出来,黛玉是她们盼了多年得的头一个孩子,生怕委屈了女儿,把这些规矩体系都做的十足十,但也少了不少的天伦之乐,父女母女之间也多了些莫名的隔阂。 这也不独林家,这个时代有钱人家皆如此,呼奴唤婢是身份的象征,小主子与奶娘亲近多过生身父母却也是事实,只因为碍于各种礼教规矩,亲生父母与子女之间反倒不好亲近,说话谈心。 林如海虽说把黛玉看的与众不同,甚至还给他请了先生“假充男子”教养,但父女之间相处也还是按照规矩模式来,这样坐在女儿床头抱着她说话的事情,以往都是贾敏才会做的事情。 不仅林如海,就林黛玉也感觉到这样的场景陌生又违和,在心里,她是渴望这样的父亲,这样的场景只在病中出现过,但那也多数是母亲的怀抱,她也知道,随着年岁的增长,父亲的这种亲近也只会成为奢望。 感觉到女儿身体的僵硬,林如海叹息一声,赖嬷嬷到了,他留住女儿的可能越来越小,不说妻子临终托付,就赖嬷嬷的手段,这小小的孩子哪里抗得住,黛玉被说动了,他也不会坚持伤了女儿的心。 岳母如此安排,恐怕就是若是来了主子,都不一定能够把黛玉接走,所以才派了身边的老嬷嬷来,只要说动黛玉,他就没有办法拒绝了吧? “玉儿与新来的玩伴相处可还好,”林如海也不知道要女儿说什么,让她别听那老货的挑唆,留在家里陪伴老父,他也知道,自己公务繁忙,留在家里的时候屈指可数,别说黛玉,就是贾敏还在的时候,一旦忙起来,十天半月的歇在书房不进后院难与她见上一面,更别说女儿黛玉了,他偶尔思念妻儿忍不住抽空去看望,女儿多数也是歇下了,难得与她说上两句话。 林如海也知道女儿翘首以盼希望与父亲多见几面,也尽量在空闲的时候多陪伴她,但他能做到的时候太少,所以,也只能从旁的地方来弥补,衣食住行不说了,那都是最好的,起居坐卧不输与公主;给女儿淘换礼物甚至西洋货哄她高兴;知道女儿喜爱读书,给女儿请先生;知道女儿寂寞缺少玩伴,与贾敏商量给她找小丫头陪伴玩耍等等。 “还好,”黛玉应道:“她也不知道此时与父亲说些什么,过去,有母亲在的时候,与父亲见面总是先一番,“父亲睡的可好”,“父亲用了些什么”,“父亲最近忙些什么,”公式化的问题,当然,也有过与父亲讨论书上的故事,典故出处的时候,父亲总是耐心的回答讲解,但那样的时候太少,可也极为温馨。 黛玉贪恋那种温馨,所以越发的喜爱的读书了,她喜欢父亲夸赞她读书聪明不输男儿,黛玉知道,父亲在赞扬她的同时也有着些遗憾,遗憾她的聪慧,可惜不是男儿。 黛玉自然知道父母期盼儿子的心的,她也希望自己能够有一个,不仅是父母原了希望,她也一样多了一个依靠,多了一个可以疼爱的人,父亲总有忙不完的公务,母亲有家事要打理,与她相处的时间都不多,她还常年卧病,总是要静养,连父母都刻意回避生怕打扰了她休息。 然父母和她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兄弟却没有保住,她不是没有看见父母眼里的悲伤失望,母亲甚至因为弟弟的离去而垮了下去,在她心里,自己总归是抵不过那只来了世上三年的小儿子。 父亲心里也是遗憾的,可他心里还装着他的公事,所以他还活着。 黛玉有时候想,其实父亲没有自己恐怕也会活的很好,就如同母亲担心的那样,父亲还可以续弦,可以生下儿子女儿。 一旦父亲再娶,他们就有了亲亲热热的一家人! 可是她呢?似乎,只有了她自己!母亲虽然一再说外祖母会对她好,还有舅舅,舅妈,表兄他们,可是这怎么一样呢,他们姓贾,自己姓林,自己总归还是局外人。 一问一答,父女两个又陷入了沉默,各自有着自己的心事,各自有着自己的顾忌,所以,父女之间的相处,还不如不见,至少,见不到的时候还有一份互相牵挂! 好在一个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默,外面一个娟丽的声音问道。“姑娘你醒了吗?” “醒了,进来吧,”黛玉也如同解脱一般,急忙应声。 小狐狸应声而入,她来了这么久,除了黛玉睡觉的时候,几乎与她都是形影不离,但也只是几乎,她与黛玉相处得太好了些,不谙世事的情况就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于是,那些老嬷嬷就开始在黛玉耳边嘀咕,说要教她些规矩,礼仪什么的,黛玉从小就在规矩里长大,对嬷嬷的建议深以为然。 小狐狸不爱换衣,不爱吃饭,不爱讲话,不爱招呼人,一坐下就可以半天不动,当然,她也有十分有趣的故事讲给黛玉听,黛玉说不上小狐狸有什么不好,可她也知道,这只是在她面前,若是与外人相处,小狐狸这就是没有规矩的表现,会被人耻笑的。 虽然小狐狸比她大,但小狐狸个子娇小,个子还没有黛玉高;且比黛玉还不幸,只剩下孤身一人,所以黛玉很自然就把自己当做了姊姊,自然承担了教养妹妹的责任,于是,便劝说小狐狸接受各种教育,甚至以身作则的给小狐狸做示范,当老师。 小狐狸非寻常人,不说过目不忘,只要她愿意,功力足够的话,她甚至可以把这些日常生活当做影像记录下来,就如同她母亲留给她的传承一样,可惜,她现在功力不够,但人类的这些所谓礼仪,也不过熟能生巧罢了。黛玉也算是个尽职尽责的好老师,小狐狸一番模仿下来,不说成为黛玉那样把规矩刻到骨髓里的大家闺秀,至少能够算得上行为举止规范的小家碧玉了。 这也怨不得狐狸,她已经学的十分的用心了,可兽毕竟与人有差别,骨子里的那点桀骜不驯容不得她十分刻板的把学到的东西做的一板一眼,如同尺子量过一般。 好在,小狐狸总是妖,尤其还是狐妖,身上带着一股人类说没有的狐媚,虽说年纪小,可却是天成的,所以那种并不十分规范的礼仪倒是让她带着种随性,自然天成。仿佛,她做出来的动作才叫规矩、礼仪,这却又不是任何人,甚至黛玉都不可以模仿出来的了。 小狐狸与黛玉在一起待着的时间太久了,就少有自己的空闲时间,所以只能趁着黛玉睡觉的时候去修炼,可黛玉黏她黏的紧,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和她一起,导致小狐狸只能在白天黛玉睡觉的时候找个没有人的地方练习,好在有母亲的传承在,她修炼不成问题。 黛玉觉浅,她今天看黛玉服药睡着了才出去,估计着黛玉差不多该醒了才回来,不想屋里却有旁人的气息,稍一辨别,却是黛玉的父亲,不过,似乎不止他一个,还有旁人,但味道已经淡了许多,是中途来过人又走了,这人却是这府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看来是黛玉经常念叨的她外祖母家的人来了。 进门前先打招呼就是来到这里新学的,小狐狸听见应答才进去,“请老爷安,”小狐狸进来自然是先给林如海请安,举手投足间竟然让林如海都看呆了去,可以说,虽然不是刻意,可小狐狸身上的狐媚天成却是挑战男人的定力,虽然她还是一只未成年的小狐狸而已。 好在林如海也非常人,昨天林如海带着黛玉去寺庙给贾敏做五七,并没有带着小狐狸一起,所以,这才是他第二次见到小狐狸。上一次太过匆忙,且还是他刚从老家回来,心思有些乱,要不然也不会听说小狐狸是受过妻子恩惠的人就草率的决定把人送到女儿这里,这在以往,谨慎的他至少也要把人送到庄子上调'教观察一段时间才会把人放到女儿身边,“最近姑娘身体大好,你做的不错,”林如海首先给予了小狐狸陪伴在黛玉身边的功劳的肯定,但语气里也带上了些上位者的威压,想的就是敲打她一番,别看她年纪不大,可女儿比她还小,看她对黛玉的影响程度,一旦她起了不好的心思,绝对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毕竟小狐狸的来处一片空白,无论他用什么渠道都查不出来她的来历,似乎她就是凭空而来。当初他草率的令管家带了小狐狸到黛玉身边,回头就反应过来自己的冒失,自然是要派人去查小狐狸的来历的。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不可能放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她身边,却没想到,不论他用了多少人,动用了什么渠道,都找不到她的父家母家,这是他官场生涯头一次。 以往他们查证某些可疑的人,即便是异国人,只要时间足够,也会追本溯源找到他的老根。 然这姑娘来历太过奇怪,空白到无迹可寻。 令他不得不想到别处,万一是某位皇子派来的人。 他可是知道,一些暗卫和做某些特殊事情的人都是从小培养的,那些人在这世上就算是死人,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给他们来历身份,像小狐狸这个年纪,虽说有些稚嫩,却也不是不可能。 要不是这孩子哄的黛玉身体渐渐好了起来,也从来没有发现过她对黛玉有过不利的地方,那些嬷嬷丫鬟们的刁难也逆来顺受,他说不得早就把她从黛玉身边带走了。 令他好奇的事,小狐狸竟然一点都怯场,甚至,从她身上散发的一种抵抗的力量,甚至在反噬!反噬,这是一个新鲜词,他自然领会过来自上位者的威压,那种气场,甚至他这种官场打滚多年的人也不得不战战兢兢,可在他看来,这小姑娘身上的这种反噬的力量,远远超过了他的主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林如海呵斥道,条件反射的先把女儿搂在怀里,他不好意思说的是,他刚才竟然感受到了窒息,虽然只有一瞬,也正是因为感觉到了危险,他才因为一个父亲的本能把女儿护在了怀里,奇异的是,女儿在怀,那种威压反而没有了,不,不是没有,空气中依然流动着那种令人难受的压力,但女儿身上却似乎包围着一种安抚的力量,他那种威压减少的感觉,却是来自女儿身上。 似乎,这小丫头对自己的女儿没有任何恶意! 相反的,她在保护黛玉! 犹如醍醐灌丁一般,林如海瞬间明白过来,或许她所说的报恩,并非空话,自己是不是应该相信她,虽然她连自己都有防备,但她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女儿黛玉! “父亲,爹爹,”林黛玉没有想到林如海会冲小狐狸发脾气,急忙维护劝解道:“小胡丽是好人,爹爹不要凶她,女儿喜欢她,把她当亲妹妹,不,当亲姐姐的,”黛玉情急之下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也打破了父女这半年来的隔阂,原来黛玉都是在公众场合唤林如海“父亲”,私下里都是喊他“爹爹”的,自从贾敏病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林黛玉再也没有喊过林如海“爹爹”,林如海自然也没有注意过,贾敏病后,他里外忙的团团转,那里顾得上注意女儿喊他什么,等妻子去后,他倒是发觉了女儿跟他的疏离,可连他自己的心态都没有调整过来,也有些怕见女儿,跟女儿为数不多的见面,更是连话都少说,所以,也没有发现或是在刻意回避这种称呼带来的改变。 林如海心中一涩,女儿为了替外人向自己发出真情,可想也知道,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有多么的不合格,这个小姑娘才来不到一个月就得到了女儿“亲姐妹”一样的情意,自己呢,还是她亲生父亲,如今却与她生疏隔阂至此? 林如海心中一软,那种所谓的威压就卸了下去,然后来自对方的压力也瞬间消失殆尽。 林黛玉也感觉到了这种轻松,虽说小狐狸刻意把她保护了起来,但来自父亲身上的那种紧张敌意她还是感觉得到的,急于缓和父亲和妹之间关系的她从父亲怀里挣出来,介绍道:“父亲,她是胡丽,女儿的好朋友,好姐妹。” 林如海如今已经不诧异女儿为何会把一个身份不明的小姑娘当做朋友、姐妹了,这迷一样的小姑娘你很难把她但下仆。林如海知道一些特殊身份的人,身份高低可以随着需要随时变换,当然,那种所谓的上位者的威压和下仆的卑贱甚至都被他们表演的淋漓尽致,可这小姑娘身上除了仙就是贵! 林如海不知道为何自己会给她一个“仙”的评价,似乎,她身上就有这么一股仙气,第一眼,看到的是个精致漂亮的小姑娘,再看下去,却只能看到她身边的一身光环,她本人的相貌倒是影影绰绰看不清楚了。 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都说真龙天子身有龙气保护,可他也没有从天子身上看到过这小姑娘身上的异象。 林如海更不会臆测这姑娘是某位天子遗留在民间的公主了,毕竟,连天子身上都没有她身上这种异象。 或许,她真的是仙不是人! 想到刚才小姑娘带给自己的威压,林如海突然有了个主意,他重又抱回女儿,安抚道;“爹爹不会伤害她,只是你困不困,先睡会儿,刚好爹爹有话交待她几句。”看着女儿质疑的目光,林如海妥协了,原本他是想要避着黛玉的,可在一想,让黛玉知道也好,便道:“爹爹知道你娘让你去荣国府和外祖母过些日子,可是爹爹想告诉你,爹爹只希望是你自己愿意去才去,并不希望是因为别人希望你去你才去,”林如海看着女儿,殷殷道:“父亲只希望你做你喜欢的事情,而不是因为别人的意愿去做任何事。” 虽然林家的未来还要黛玉去承负,可作为一个父亲,他总是希望女儿按照自己的心意快乐的活着,不为了任何人的野望,利益而委屈自己。 在一个父亲的眼里,女儿总是还小,未来又是那么的沉重,自己总归还在,让她尽量的多快活几年是几年吧! 第7章 姐妹相处(修) 林如海不等黛玉回答,便又转头对着小狐狸道:“所以我希望你以后能随时陪伴在黛玉身边,”他没有说“小|姐”、“姑娘”这类带着主奴之间的称呼,既然女儿喜欢这个小姑娘,她又对女儿没有恶意甚至是带着保护,那么,把女儿托付给她或许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毕竟,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能够随时跟在女儿身边。 当然,林如海重点强调的不是这个,在此之前,这小姑娘做的很好,至少女儿的康复就是明证。 “你也应该知道了,黛玉以后或许会去京城荣国府她外祖母家过,当然,这是她母亲还在时候决定的事情,可是,”林如海语气带了几分凝重和强调:“我希望,去不去京城荣国府,都是是黛玉自己的决定,或许她会因为母亲的遗愿,或许她只是想要去走走亲戚小住散散心,可是,我不希望是因为奴才们的舛错来让你做出自己不喜欢的决定,”林如海低下头看着女儿,“你知道吗,黛玉,爹爹只想要你喜欢,你自己愿意去做,而不是因为你娘,还有爹爹的原因。” “爹爹,”林如海许久没有与林黛玉说过这么长一番话了,尤其这些话,不像是对女儿应该说的话,往常他对妻子贾敏都没有这样说过,有些煽情,还带着剖白,有着父亲对女儿的期望,还有深深的希望。林黛玉感动的不能自己,一头扎进了林如海的怀里,泪水不禁夺眶而出,她有些自责自己先前的小心眼,以前怎么会怀疑父亲不关心自己呢?父亲只是不方便表达罢了,他甚至比母亲对她的期望更深,更远,其实黛玉现在还小,并不大明白母爱和父爱深浅如何对比的话,可是在父亲的话语里,她听出了唯一,而母亲,在小弟出生之前,一直有着娘家荣国府一干人,外祖母,表哥宝玉等,甚至小弟还在的时候,也没有断过想念他们。 母亲对自己,虽然也放在第一位,可到底,不是全部! 林黛玉刚有这样的想头却又有另一种愧疚,不管如何,母亲是疼爱她的,父亲疼爱她为唯一,因为除了母亲,父亲没有了别的亲人,可是母亲,她还有许多的娘家人,所以,她心里怎么可能只有自己? 林黛玉纠结了,自己原来还答应了母亲,也渴望过去荣国府外祖家,可是,似乎,父亲比外祖母更需要自己,他在这个世上只有自己了! 纠结的林黛玉扎在父亲怀里睡着了,原本就喝了含有安眠成份的药,再被赖嬷嬷唤醒打扰了睡眠,又经过林如海与小狐狸之间威压较量之后精神松懈下来,加上父亲的怀抱太过温暖安心,瞌睡就上来了。 林如海感觉到女儿松软的身体,知道她睡着了,小心的把黛玉放平盖上被子,爱怜的看了一眼女儿,然后示意小狐狸跟着他出去。 出得门来,外面的丫鬟婆子似乎或立在廊下,或手拿抹布,似乎各司其职忙碌非常,林如海扫了一眼众人,不予理会,只给等在外面的老管家道:“小|姐睡觉期间放人进去,打扰了小|姐休息,所有人扣半年月钱。”不管这些人是如何想,带着小狐狸去了前院书房。黛玉睡觉室内空无一人算不得十分错,女儿觉浅,一点声音就会被惊动,可是屋里没有人不代表外面就该没有人守着,不说赖嬷嬷进来入如无人之境,就是他来的时候这么大的院子里一个人影都不见,可见这并不是一次两次,只这就该严罚。这好在是赖嬷嬷,若果换了歹人,黛玉的安危何在?以他的本意,这些人都拖出去打杀了也不为过,可这些人都是贾敏派下来的,不是陪嫁就是心腹得用之人,黛玉从小到大几乎都是由她们服侍,若是突然间都换了,黛玉会不会抵触不习惯,他可不想因为这些下人就把他们父女间好容易修补起来的关系毁于一旦。 等赖嬷嬷给贾敏上完香又去了自己的住处与赖大商量交换了一下意见再回来见黛玉,已经是晚饭时分了,就见满园子的仆妇们搭拉着脸,虽然对她也有亲近巴结之意,却总是有些意难平。 半年的月例对于黛玉院子里的这些仆妇们来说,或许并不算是伤筋动骨,尤其是那些近身服侍黛玉的奶娘和大丫鬟们,收入自然比那些二等,三等、打扫上的婆子们更多些,毕竟,贾敏并没有亲身照顾女儿,想要知道女儿的日常生活细节,还是要招这些人过去问话,只要回的好了,每次都没有空手回来过。 可那些下仆就和低等的丫鬟们就不同了,她们得到赏赐的机会不多,月例都是按照规矩来的,这一罚就是半年,就都得吃老本过日子了。尤其这还面临这小主子去荣国府的时候,林黛玉去荣国府,不可能一个人都不带,然这些带的人的名单里,就有些名堂了,为了争取去荣国府,这些人早就开始暗自较劲,只等着荣国府人来,不料,这刚才有点眉目见到了赖嬷嬷,就被老爷罚了月钱,要是到时候孝敬不够,赖嬷嬷能够提拔替她们说好话。 这里的人不说全是贾敏的陪嫁,可也都是听说过荣国府的富贵荣华的,那里毕竟是国公府,自然比林府更加的富贵荣华,自然比林府对她们更有吸引力。何况那些贾敏带来的人,与荣国府的人还联络有亲,自然跟倾向与回京城荣国府的,她们言语里带出来的富贵,越发迷花了这些非陪嫁丫头们的眼。 等进了林黛玉的房间,黛玉和小狐狸正要用饭,饭菜已经摆了一桌,一众丫鬟都立在一旁,交替着送水,毛巾,伺候着她们二人洗漱。 赖嬷嬷挑了挑眉,把目光定格在小狐狸身上,要不是看面相不对,也知道林如海亲缘薄,她还要以为这小丫头是林如海的女儿或是血脉至亲呢,看那满身的气度,竟比林黛玉也不差什么的。 林黛玉洗漱完,见了立在一旁的赖嬷嬷,微微一笑,便道:“嬷嬷可用过了饭?” 赖嬷嬷尴尬一笑,往常贾敏在的时候,只会说;“嬷嬷陪我一起用些吧。”虽说她再三推辞,总会在下手得个位置,陪着贾敏边吃边聊,拉些家常什么的。 “老奴惦记着姑娘,还没有用呢。” “这可怎么好,雪娟,你请赖嬷嬷过去用饭,顺便请王嬷嬷和胡妈妈作陪,”王嬷嬷是黛玉的奶娘,胡妈妈是贾敏身边的媳妇子,一向是贾敏身边得用之人,只是贾敏死后,林如海歇在前院书房,林黛玉也怕睹物思人基本不过去,主院基本算是封了,只有胡妈妈她们带人守着而已。王嬷嬷和胡妈妈俱都是贾敏从荣国府带来的人,在林府下仆中也是数得上的陪赖嬷嬷用饭,倒也合适,只是赖嬷嬷听了黛玉的吩咐,倒是十分的吃惊,在她以为,黛玉会与贾敏一样,留她用饭,毕竟往常她过来,贾敏留饭的时候,只要黛玉不是生病卧床,大多也在的。 赖嬷嬷心有不甘,可是黛玉已经发了话,且先前林如海还给了她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这会儿倒也不好跟黛玉拎着来,再说,胡妈妈和王嬷嬷是贾敏的陪房,先去她们那里问问了解些情况倒也使得,赖嬷嬷寻思过后,与黛玉告退就要退出去,却不料黛玉又道:“等用过饭天也晚了,今天晚上嬷嬷就不用过来了,这一路劳累的也辛苦嬷嬷了,明天也不用着急,歇好了再过来也不迟。” 赖嬷嬷听了没有忍住,嘴角抽了抽,只道:“姑娘体恤老奴,倒是老奴的福气,”见林黛玉没有什么话,到底还是出去了。 林黛玉见赖嬷嬷走了,这才去了一脸的严肃,笑嘻嘻的看着小狐狸道:“胡丽,今天你不会再挑食了吧,看看,这可都是我特意吩咐厨房为里预备的,看看,喜欢不喜欢?”黛玉原来不觉得自己不好养活,自从小狐狸来了之后,才知道她以前有多挑剔,小狐狸不爱吃饭;不爱换衣;不爱说话;不爱活动,事事都要她盯着才行。 小狐狸撅撅嘴,她是狐狸好不好,人类的食物怎么能入口,虽然看着很精致,可到底对她没有什么吸引力,尤其林黛玉如今还守着孝,只吃素食,让她这吃肉的狐狸如何将就? 好在她到底不是普通的狐狸,不说能辟谷,长时间不进食,但她有母亲留给她的丹药可以充饥,还可以增加妖力,要不是林黛玉盯着,她才不要吃这些堪比垃圾的饭菜呢。但林黛玉投喂她上了瘾,不仅亲自给她布菜,还要盯着她吃下去,各种哄骗威逼利诱俱都用上,倒是让人不忍拒绝,所以,每到饭时,竟然是她最难过的时间。 虽然已经习惯了,可面对林黛玉殷勤期待的笑脸,小狐狸真的不忍心拒绝,只好把她送过来的菜送进嘴里,味同嚼蜡的咽了下去。 “不对,小狐狸,你又忘记咀嚼了,这些饭菜不嚼烂吃了对人不好,首先伤胃,然后会闹肚子的,”黛玉尤嫌不够,又指出了小狐狸的不对之处,自己还示范的吃了一口饭,在嘴里细嚼慢咽的给小狐狸看,小狐狸翻翻白眼,她们狐狸的胃怎么是人类人比的,就是骨头都可以消化的好不好,但林黛玉一直看着她,眼里带着鼓励,她只好用上她的牙齿,开始如同一个大家小|姐般的细嚼慢咽起来。 黛玉偷偷的笑着,只要小狐狸不犯她那些毛病的时候,都是带着仙气的,也就在她用饭的时候,会露出这种嫌弃,拒绝不得憋屈的样子,自从黛玉发现这个,就开始了她的投喂大业,不知不觉的,她也比往常多用不少饭。开始的时候身边的奶娘嬷嬷丫鬟还说食不言寝不语,让小狐狸去和下人一起吃,免得小|姐乱了规矩,可林黛玉少有这样对眼缘的同龄人,坚持要她一起与自己用饭,难得得,竟然多用了半碗饭,于是,这些人都闭嘴了,她们都知道,原来老爷和夫人都头疼姑娘的吃饭问题,如今姑娘好容易可以多用一些,也算是意外之喜吧。所以,即便那些奶娘,嬷嬷丫头们对林黛玉的吃饭礼仪倒退有些意见,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有外人,就这样了吧。 “这才对嘛,”林黛玉见小狐狸有了淑女样子,自己也开始用饭,吃菜,小狐狸的饭菜都是她挑拣了送过去小狐狸才吃,所以原来用丫头奶娘布菜的她如今也都是自己用自己夹,这种自己动手却也是一种乐趣。 因为小狐狸“挑食”挑的厉害,所以林黛玉如今也关心起每顿饭的菜谱;也因为小狐狸不爱换衣服,她也专心替小狐狸搭配衣物,挑拣头饰,甚至还要陪不爱运动的小狐狸散步消食,所以如今的黛玉很忙,那里有时间陪赖嬷嬷吃饭。 林黛玉自己都心虚,她的饭桌礼仪早就倒退到退无可退,这是母亲去了,父亲不怎么跟她一起吃饭,身边的嬷嬷丫鬟们见她坚持并不好管她。这也算是另一种逃避把,她的这些事情只有自己身边的人知道就好了,对于连母亲都要尊敬的赖嬷嬷,林黛玉不想看到她知道自己不是人前那种大家闺秀后那种失望的眼神了,因为,只要是那样,她就会想起母亲来。 林黛玉这真的是自欺欺人,不说林如海早就知道,就是赖嬷嬷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就已经全部知道了林黛玉的近况,甚至林如海最近在林府的事情,所以,等赖嬷嬷起来先去给贾敏上香,又是跪拜又是念经好一番折腾才回去用早饭,估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才往林黛玉那里去。没有想到,林黛玉这里还没有折腾完,就见林黛玉如穿花蝴蝶一般围着那小狐狸打转,“不对,搭上披帛,头上这个纱花换了,换上我那个水晶带吊坠的,”“还有,还有绣鞋,找缀着东珠的那双。”小狐狸虽然比林黛玉大,但她身量比林黛玉小,所以林黛玉把自己旧时的衣服鞋子都拿来打扮小狐狸了,虽然都是旧物,可林黛玉的衣物多的穿不完,别说有的最多穿过两三次就压了箱子底,有许多还没有上过身就过时了小了也一样成了旧物,如今到成了林黛玉打扮小狐狸的好物件。 小狐狸来的时候就光身一个,什么行礼都没有,她当然不用带行礼,有储物戒指啊,下面人见了,自然就有人给送来了小丫头的穿戴衣物过来,可一换上身,谁看了谁别扭,就小狐狸这样的人品相貌,穿了那样的衣服,简直就是暴敛天珍。 林黛玉小孩子心性,自然是容不得,想起来自己的旧物,放着也是放着,就命人找了出来,给小狐狸穿,这一穿不打紧,就成了黛玉打扮小仙女的另一个乐趣了。 林黛玉嫌弃小狐狸不爱换衣服也是因此而起,林黛玉的身份教养在这里,什么都不干一天也得换上几身衣服,可小狐狸狐妖出身,自身就有洁净系统,她一身的衣物只要不是被别人的法力毁坏或者完全破的不能穿,穿一辈子也有可能,因为法力足够的话,那些东西可以修补如初,可以随着身体长大而变的合身的,就小狐狸身上被林黛玉嫌弃舍不得换下的衣服,那可不是凡品,好在小狐狸舍不得母亲留给她的旧物,趁人不注意给收了起来,反正林黛玉衣服多的是,好像也用不上它了。 所以小狐狸想不起来换衣服,习惯使然而已,但在黛玉眼里小狐狸就多了一个坏毛病,不爱换衣服,林黛玉智力当一个好“姊姊”,发现好“妹妹”的坏缺点,当然就要去帮助她改正了, 但与被迫吃饭一样,小狐狸也厌烦当衣架子穿衣服给林黛玉看啊,现在她只陪着黛玉玩耍,身上更不会有什么脏污,所以也不用换什么衣服了,可林黛玉热情如火,她又担着让林黛玉开心的重任,所以,小狐狸想着,只要她开心,就忍了吧。 林黛玉这是以己度人,她压根就没有拿小狐狸当下仆看,小狐狸太漂亮了,打扮起来如同仙女一般,令人赏心悦目,所以越发的令黛玉动力十足。 第8章 老太吃瘪(修) 等到林黛玉好容易满意今天早上的作品,放过了小狐狸,赖嬷嬷才凑上去请安问好,林黛玉心情正好,笑道:“嬷嬷早安,可用过饭了?”林黛玉病弱,贾敏在的时候都不让她饿着肚子去请早安,所以一般起床洗漱过后先用饭,然后才换衣服,当然这也是在她身体无恙的时候,要是生病,反倒是贾敏过来看她。 以前林黛玉随着贾敏住在主院的后罩房,这也是她婚后多年只得林黛玉一个女儿,放远了不放心,近了又怕主院人多吵着她休息,等贾敏生了儿子后,贾敏怕儿子的哭声吵着长女,加上生了儿子后伺候的人增多,地方不够住,才把林黛玉挪了出来,也导致林黛玉有一点嫉妒抑郁,——母亲有了弟弟就不要她了,可这事只压在心底,谁都不知道罢了。 赖嬷嬷虽然是荣国府的人,偶尔才来林府一趟,可对于贾敏母女的作息俱都清楚,原本她在路上都想好了,来到这里之后每顿都陪着黛玉用饭联络感情的,谁料昨天晚上就碰了个钉子,后来又听了王嬷嬷和胡妈妈的解释才知道,林黛玉是新得了个小玩伴,还正新鲜着呢。 赖嬷嬷并没有把小狐狸当做一回事,她已经从王嬷嬷和胡妈妈那里知道了小狐狸来报恩的事,姑老爷和表姑娘好心收留了她,不过当个玩意般养着,哄姑娘开心罢了,也就一个孤女,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可等她使眼色发话把林黛玉身边伺候的人都撵出去后独还剩个小丫头还不动弹的时候,赖嬷嬷有些窝火了,在林如海那里吃排头就罢了,昨天晚上因为这个小丫头她在林黛玉这里也掉了脸面,新仇旧恨一起算,当即就拉下了脸面,冲小狐狸冷笑道:“别以为老爷,姑娘看重你,就登鼻子上脸当自己是个主子了。” 林如海昨天专程叫了小狐狸去书房,交待的就是让她别让林黛玉和赖嬷嬷独处,有此一说,还是因为林如海信不过服侍林黛玉的这些贾敏安排下来荣国府带来的人。 果不其然,赖嬷嬷使眼色屏退人的时候,想到昨天林如海的惩罚,她们还有些犹豫,等赖嬷嬷发了话,她们就都乖乖的退下了,压根没有去想回头林如海会如何再严惩她们,或许她们知道,林如海顾念着小姊,最多就是罚罚月钱,也不能拿她们怎么样,可是眼看着姑娘就要去京城,她们都想着跟姑娘到荣国府去,所以现在巴着赖嬷嬷才是正途。 小狐狸呲牙一笑,一点都不含蓄,眼里带着一丝轻蔑,林如海昨天还警告她不要左右黛玉的思维,也是看出来她与众不同,但同时也警告了她,她身上释放的威压会令一些有心人怀疑查探,会带给她自己和黛玉危险,所以,尽量不要在外人面前显露,所以这会儿她只能如同一个凡人小丫头一样表达着自己的不满,“老爷吩咐过了,让我寸步不离姑娘。”林如海是林黛玉的父亲,一定不会害她,他不让这老婆子和林黛玉独处,想必她有不利于林黛玉的地方,但林如海也说了不让自己替林黛玉做主,这就要看林黛玉自己的意思了,如果她让她出去的话她就出去,否则,这老婆子别想和林黛玉独处了。 林黛玉原来还想吩咐小狐狸出去的,毕竟赖嬷嬷代表的是外祖母,想必有些私房话和自己说,小狐狸在一旁听着恐怕有些不便,可听到了小狐狸的话她犹豫了,昨天父亲才说了那样的话;“嬷嬷不必客气,她就跟我妹妹一样,没有什么避讳的,”还招手让小狐狸在自己坐了,表示两人的亲近。 黛玉都如此说了,赖嬷嬷倒真不好赶人了,只是中间戳着一个外人,那些挑唆的话就不好说了,就只好翻来覆去的把黛玉的外祖母史老太君如何伤心贾敏的病,如何顾念黛玉小小年纪就失去母亲的事情说的感动莫名。 “姐姐的外祖母既然如此惦记姐姐,惦记姐姐的娘,为何不来看看姐姐,让姐姐的娘后悔而终?”林府总归是林府,加上贾敏排斥林府世仆太过,令他们私下里也敢说贾敏的小话,小狐狸趁着林黛玉睡觉的时候找僻静的地方修炼,总是能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说贾敏偏着娘家,说贾敏活该自作自受,说荣国府老太君假惺惺明知道女儿快死了都不派个亲人等等,这些话小狐狸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要不然人前都没有人敢说,躲到背后嚼舌根,她也没有在黛玉面前说过,可是现在她却说了出来。 林如海的意图她领会了,不让人左右林黛玉的思想,如今这老婆子不就是打着亲情牌,想左右林黛玉的思想?她怎么会让她如意?其实这些话也是替林黛玉问的,林黛玉心中苦闷,见小狐狸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就把心中的事情都倒给她听,自然也有许多疑问,母亲一直说外祖母如何疼爱她,为何直到临终都不见荣国府来个人? 赖嬷嬷老娘一僵,贾敏拖了半年才去,这期间林府送了三趟病危的信去荣国府,第一趟老太太吓了一跳,派了她过来,贾敏听了她劝解好了许多她才回去,在老太太面前自然是报喜不报忧,只说姑奶奶忧思去了的小少爷,病的并不严重,听了她的劝解,已经大好了云云。 这也是因为贾敏当姑娘的时候就是小|姐病不断,每天熬汤补药,身子金贵着呢,她才失了儿子,伤心也是难免的,赖嬷嬷并没有真的当回事,以为她能缓过去。 接到第二趟信,有了上一次打底,就是病危她们也不敢照实了说,加上王氏的小心思,也就找了个别的说法糊弄了过去,所以最后一次报病危的信,才把老太太吓的撅了过去,她一心盼着女儿病好,那里想到就要死了呢。 这其中都有她的隐瞒不报,赖嬷嬷怎么敢说。 “老太君自从听到小少爷不好了,身子就不爽利,小少爷去的消息都是后来慢慢的告诉的她,就算是如此,老太太也病了一场,等接到姑奶奶的信,奴才们就不敢怎么告诉老太太,直说姑奶奶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等后来接到了姑奶奶不行了信,大家都知道姑奶奶在老太太心中的份量,说是心尖尖也不为过的,俱不敢瞒,老太太那里受的了这晴天霹雳才一听就撅了过去,”赖嬷嬷好口才,直把老太君的慈母心说的恨不能随了贾敏母子一同去了才好,把林黛玉敢动的热泪盈眶不说,对外祖母的那一点隐怨也去了几分。 “姐姐,我不是记得你说你外祖母家好多人,老太君病了,你不是还有舅舅,表兄吗,难道他们都病了?”虽然黛玉知道小狐狸比自己大,可小狐狸个子小,且还是父母皆无的孤儿,黛玉自认为要照顾她,自然就要当姐姐了,好在小狐狸并不在乎什么姐姐妹妹,谁大谁小,便也顺着林黛玉的叫法喊她做“姐姐”。赖嬷嬷一番话把林黛玉眼泪招了出来,就惹得小狐狸不快了,她是来哄林黛玉开心的,怎么能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掉泪,尤其身为兽类,总是对一些恶意和假惺惺的人有着天生的抵触,她如今算是真的理解了林如海为何不让她离开林黛玉,因为林如海也知道这老婆子就是用假话来哄林黛玉来的。 小狐狸甚至开始怀疑荣国府真的是不是个好去处,虽然林黛玉说她娘说的,荣国府有多么多的好,可由这满嘴白话的老婆子看来,荣国府的人或许都是带着假面的人也说不定。 林黛玉便又睁着一双水蒙蒙的大眼睛看着赖嬷嬷:“大舅舅,大舅妈,二舅舅,二舅妈,表兄,表嫂他们,还有表姐、表妹们都可好?” 赖嬷嬷不由得低下了眼睛不敢去看林黛玉,她该如何说呢,人都好,没病没灾的,知道姑奶奶病危,一个个都无动于衷。 唯一一个提起让儿子过来看望贾敏的还让人搅合了,赖嬷嬷想起了琏二爷,也不知道他好了没有? 可这些让她怎么说,别说现在就能让林姑娘把她撵出去,就是回去了老太太也饶不了她。 “老太太病倒了,太医来看了,说的凶险,家下人都守着老太太,琏二爷都累病了,老太太知道,又受了惊吓,病的越发重了,·····”赖嬷嬷说着捂了脸,她是说不下去了。 可这也够林黛玉脑补一番了,琏表哥大小伙子为了照顾外祖母都病倒了,其他人老的老,小的小,身体还不如他,那里有个好。 林黛玉吁了一口气,因为生病没来,总比没有人想来好的多了。 虽说心里好受些,但听赖嬷嬷说了这些,总归心里不舒服,林黛玉蔫蔫的,歪在小狐狸身上,不想说话,赖嬷嬷见了,果断的告退而去,她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小丫头恐怕得了林姑爷的吩咐,戳在林姑娘身边,就是来坏她的事的,她得回去和赖大另外商量对策。 赖嬷嬷自然也问过了,知道林如海昨天领着这来报恩的小丫头去过前院书房,至于说了什么,只看今天的表现就知道了,可惜,林黛玉也护着她,她又仗着年纪小,撒娇扮痴的竟然她也拿她没有办法。 可惜赖嬷嬷回去却不见赖大,只好在屋里苦等。 林如海这里已经得了赖大一早出去的动向,“你说他往甄家去了?” “是,”老管家应道:“自从他们过来,老奴就按照惯例,安排人守着他们,除了赖大进了甄家,他的随从小厮也都有几个人轮换跟着,保证不会跟丢。”这也是惯例了,林府被林如海控制的滴水不进,外人进不来,就想到了别的方法,这贾家就是一个突破口,林如海不是不能防备,可那就要扫了嫡妻的脸面,与荣国府交恶,另外,狗急跳墙,若是一点消息都不露出去,说不得有些人就要动别的手段了。 荣国府和甄家是老亲,甄家老太太曾经做过皇帝的乳母,如今宫里还有一位甄贵妃,名下还有一位三皇子正当年。 荣国府老祖宗当初赌上性命压对了宝,博了个从龙之功,给子孙后代挣了这几世的富贵荣华,如今家里儿郎却躺在祖宗的功劳上醉生梦死不思上进,只想走所谓的捷径,不仅把自家的姑娘送进了宫里,还左右逢源想要搭上三皇子。 荣华富贵之后不全是繁花似锦,还有可能是万丈深渊。 尤其他们还拿自己做跳板,他可也不是什么圣人。 要不是上面有吩咐是让人盯着不得轻举妄动,他只能冷眼看着他们还能蹦跶,只是这些人出入林府如入无人之境总是让人膈应。 “小|姐那里如何?”赖大和他那些跟着一起来还不知道是谁的人都在掌控中,林如海还是担心自己的女儿,虽说黛玉去荣国府势在必行,但自己愿意去与半绑架着去那能一样吗? “那小丫头一直没有离小|姐的身,赖嬷嬷应该是没有讨到好处,说是黑着脸从小|姐房里出来的,回去就窝在房里,那里都没有去,”老管家脸上带着笑,赖嬷嬷往常来都没少跟着吃瘪,今天老乞婆却碰到了铁板替她报了仇,也算是给他出气了。 林如海点点头,这小丫头到底比服侍林黛玉的老人尽心:“宫里的嬷嬷们又消息了吗,什么时候能过来?”贾敏说的什么担心女儿无人教导才送去荣国府,实在是笑话,他从宫里请几个教养嬷嬷来,将来议亲的时候,谁敢说她女儿无失教? “已经在路上,过得几天就到了,”老管家顿了顿又问:“老爷请了四个嬷嬷,是不是多了些?”宫里的嬷嬷们可是金贵着呢,尤其这次来的有一个是太后宫里的,一个是太妃宫里的,一般人是请不动的,可老爷一开口,宫里就派来了四个,可见老爷在皇上心中的份量。 “不妨,”林如海转头问老管家,“林富,你说,我把那小丫头认作义女怎么样?”即便是为了母亲的遗愿,林黛玉也要去一趟荣国府,林如海也不想拦着不让她去,不见过怎么能够死心呢?但林如海已经决定让那小丫头与林黛玉一起,可若是以奴才的身份过去,小丫头势必就不能贴身与黛玉一起,毕竟主仆有别,荣国府那种地方,向来只敬绫衫不看人,有了身份,就是老太太行事都的顾忌几分,别说其他人了。 “老爷做主就好,”小丫头只是个丫头,何况还只是义女,只要喜欢就好,不用跟任何人报备的,不过老管家也很替小姑娘高兴,毕竟孤女与林如海的义女比起来,身份可是大不相同,所谓一步登天也不为过了。 林如海点点头,小丫头没有身份文碟,不过这对自己来说并不是问题,以小丫头的气度,在外人看来只会说她高攀了自家,只有他知道,或许是自家高攀了她也说不定呢。将来若果她父亲家人找了过来,谁知道会不会认这门亲戚,但眼下不管如何,既她尊了母命来报恩,自己也已经留下了她,她与女儿也相处的十分融洽,自然不能错过了这段夙缘。 “正好等嬷嬷们到了就举行认亲宴,想必小|姐也在家里待不了多久了,也好热闹热闹,想必她也会高兴,另外你去让人给她准备衣裳首饰,份例都比照小|姐的来,顺便给小|姐也都添置上,她要离家了,总是要预备新衣的,至于人员配备上,也与小|姐的一样,都从林家家生子里挑,告诉她们,谁敢怠慢她,必定严惩,至于住处,想必黛玉并不愿意与她分开,就把人都安排在小|姐院子里吧。”林如海事无巨细的吩咐了一通,想到林黛玉即将离家,心里不免惆怅,但今天他决定认个义女,多少也高兴几分,自己儿女缘薄,年近半百膝下只有一女,如今虽说只是认个干女儿,可看她乖巧懂事与女儿也黛玉相处融洽,也算是弥补女儿没有姐妹少了玩伴的遗憾了。 第9章 各自尽心(修) 不等赖嬷嬷等到赖大回来商量一个什么主意来要对付小狐狸,林如海决定收小狐狸做义女的消息已经在林家传播开来,不说林家下仆人等是否羡慕嫉妒恨,只林黛玉却是十分的高兴,抱着小狐狸舍不得撒手只笑道:“我就说你一定和我前世有缘,要不你能来我家与我做姐妹,这下可好,爹爹认了你做女儿,以后我们就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 小狐狸对于林如海认不认她做义女儿表示无所谓的态度,这几天也突击学习了些人类的规矩,但更多学习的是如何服侍林黛玉,对于其他的还属于空白状态,只听林黛玉解释了她们成为姐妹才可以名正言顺的同吃同住,外人也不会嫌弃她是孤女而给她脸色看,她就释然了,反正也不是和林黛玉分开,虽然她有时候也很闹人,但被人关心依恋的感觉还是蛮好的。尤其看林黛玉高兴的样子,她也觉得不错,虽然她不在乎,可是有些人嫉妒愤恨甚至带着敌意的目光她还是知道的,如今不过是把这些都坐实了,别人即是愤恨也是白搭,倒是让她也感到很解气的。 林黛玉的兴致只维持了几天,宫里的嬷嬷一来,就给她浇了一头冷水,倒不是嬷嬷们严厉管教她受不了,只是嬷嬷们约束提醒,让她已经养成的习惯被人鄙视看轻,要去遵守过去那些所谓的规矩礼仪,令她十分的不习惯。 “爹爹,你说过的,我不要听别人的意见而改变自己,我只做我喜欢做的事情,”林黛玉实在舍不得自己的“小爱好”,可是也扛不住四位嬷嬷那种“孺子不可教”的眼神,不得已,只得跑去与父亲求救。 林如海抚着难得小孩子气的女儿把头扎在自己怀里撒娇耍赖,笑呵呵的道:“爹爹是说过,可嬷嬷们也是为了你好。”女儿以前她与小大人一样太淑女,还是小狐狸来了之后有了小女孩的一些活泼开朗,别说她跑来求自己去说情,就是不来他也要求嬷嬷不要太拘着女儿,她的女儿只要人前大规矩不错,自己家里还是自己开心就好,可他也不想这样轻易的答应了女儿,看她还要怎么来哄自己答应。 “爹爹,”林黛玉不依,越发的在林如海怀里扭的如麻花一般,“爹爹说话不算话啦,女儿可不依,”眼见着林如海还不松口,又急忙道:“爹爹爱吃什么,女儿晚上做给你吃啊。”小狐狸不喜欢吃饭,林黛玉绞尽脑汁的安排食谱,因此对于食物有了莫大的兴趣,如今开始研究起了如何把平常的食物加工的可口鲜美,只是服侍的人都说她年小,不肯让她动手去做,这下刚好,既可以孝敬爹爹哄他松口帮助自己,又可以拿着爹爹的尚方宝剑去让她们答应自己下厨。 “不行,你现在还太小,想孝敬爹爹,用别的办法,”林如海吓了一跳,虽说他也十分希望能够吃到女儿亲手做的食物,可是女儿现在还不到洗手作羹汤的时候,别弄伤了自己,还不够自己担心的。 “那,女儿给爹爹做一个荷包,”林黛玉知道不成,急忙换了条件,她已经开始学针线,虽然绣的叶子自己都看不出来是什么,但不妨碍她初学者的一片热情。 “好,回头爹爹去跟嬷嬷们说,只是,在外人面前可得守规矩,不能丢了我林家女儿的脸,让人笑话我林如海不会教女。”林如海笑的一脸灿烂,眼看着就能用到女儿亲手做的针线了,真有总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这个自然,”林黛玉得了允诺,骄傲的昂起小脑袋,一脸的傲气,“不说女儿就是妹妹,”她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又说错了,急忙改口道,“就是姐姐也是,我们只是在自己家里规矩松散些,只要有外人在,可从来都是个无可挑剔的大家闺秀,绝不丢爹爹的脸。” 林如海请来的嬷嬷们俱都不是死板不知变通的人,要不然也不会由小宫女混成老嬷嬷,还都是在高位者身边伺候。 蔡嬷嬷是从太后宫里出来的嬷嬷,因为会武,特意被太后挑出来给了林如海。林如海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别人不知道,太后她老人家可是一清二楚,皇帝越过皇后,把这事求到她头上,让她帮着林家挑几个得用的嬷嬷送过来,她自然不能把事情办砸了,除了贴身保护自己的蔡嬷嬷,还特意找了她的好姐妹云太妃,向她要了花嬷嬷过来给林如海。 这也是云太妃只生了一个公主,已经出嫁,也是个安分守己的,从不参与皇子之间的事情,只守着驸马过自家的安乐日子,加上云太妃本人也是个拧的清的,从入宫起就不争不抢,生了女儿之后也不骄不躁,除了必要的请安外出,其余的时间大都关起宫门安心养女儿。 皇帝登基后,太后搬入了慈宁宫,一众先皇后妃有子的大多随着儿子出去当老封君了,有公主的有的出去,有的不愿意夹在女儿姑爷之间让他们为难,就留在了宫里,随着太后一起搬入了太后宫后的慈安宫。 太后宫里虽说人来人往奉承的人不少,可都带着各种目的利益,太后老人家看了大半辈子,如今终于不用顾忌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了,不耐烦应付她们,便俱都免了请安,只初一、十五的让她们过来尽尽孝心便了。 太后原就不是关起门吃斋念佛能过清净日子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帮着儿子挣得了皇位。开始关了宫门还觉得清净,时间久了也觉得寂'寞无聊,便想起慈安宫里的一些老太妃们,虽说曾经的老姐妹们也挣过抢过,可有儿子的大多出了宫,生了女儿的愿意出去的也出去了,留下的倒都是拧的清与世无争的,倒与太后没有多大的龌龊纠纷牵扯。 这些太妃们虽然没有野心,但是太后召唤作陪,不为已经嫁了的女儿,就是为了自己,也不会薄了太后的面子,俱都相伴在一起说笑,这其中最得太后意的便是云太妃了。 其余的太妃虽然也乐意奉承太后,多少也带了些目的钻营,这也是人之常情,也是上位者的悲哀和权势所驱,高处不胜寒,就是你愿意放下'身段去结交朋友,人家又如何能够真的登鼻子上脸和你平起平坐? 这云太妃就把握的很好,她与太妃在一起,从来不为自己和女儿在太后面前刷存在感,可能是兴趣使然,她和太后谈保养,说药膳。 云太妃是个美人胚子,如今都做姥姥的人了,外表看上去也才三十多岁的年纪,与她女儿站在一起,说是姐妹也没有人不信,所以说她年轻时候不争不抢不是虚空白话,像她这样貌美的女人,只初进宫的时候生了一个女儿,能耐住性子的人真的很少。但后宫倾轧厉害,也是因为她这样的性子,她才能活到现在,要不然,凭她多少手段,也不一定能架得住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女人。 年纪大的人当然喜欢长命百岁,保养身体什么的是她们最喜欢的话题,仿佛找到知己,宫里什么都有,说到情趣高处,太后还亲自下厨,既能打发时间又能保口腹之欲,就是皇帝也没少去太后那里蹭吃蹭喝。 云太妃喜欢这个,身边自然有善于做药膳的老嬷嬷,就是花嬷嬷了,这位花嬷嬷算是云太妃娘家辗转送进宫里帮衬女儿的云家老仆。 太后既然想要帮着儿子找得力的老嬷嬷,自然要找最好的,原本她只是想找一个懂医会药的老嬷嬷给林如海,因为她也了解过林黛玉的情况,从小就是个身体娇弱的,还不会吃饭就开始生病,也是林家的独苗苗,自然是千金万贵着长大,要是送万事不懂的,万一不懂相生相克,再出了什么事故,却是好事没有办成,倒白惹一身的腥臊。 太后老人家在宫里几十年,该争的时候争,不争不抢的时候,也是明哲保身的态度。以前不管就罢了,要管就不能给任何人把柄机会,她没有送人过去林黛玉死了与她半分干系都没有,若是林黛玉先前病歪歪的一直活着,反而等到她送过去人之后死了,她送去的人就是没错也难免膈应。 往小了说是林黛玉寿数已到,命里该绝谁也留不住;往大了说就是皇帝送的人不尽心,没有保住忠臣女儿的性命,会寒了臣子的心。 皇帝信不过皇后,直接找了太后,太后她老人家自然不能把事情办砸了,母子之间为了一些不必要的小事在生了嫌隙起了隔阂,那却是不值当的。 太后把身边得力的蔡嬷嬷都挑了出来,可见太后的重视,那也是太后娘家送进宫里来护太后的,一路走过几十年,虽是主仆,情同姐妹。云太妃如今常伴太后身边,太后挑人自然也瞒不过她,见太后要懂医药的老嬷嬷,便举荐了自己身边的花嬷嬷。 太后原就中意花嬷嬷,懂药膳搭配的自然也懂医药,要不然怎么敢胡乱熬粥做菜给人吃?可花嬷嬷到底是云太妃的人,与蔡嬷嬷和她一样,与云太妃相处的也同姐妹一般,且花嬷嬷和云太妃又与她和蔡嬷嬷不大相同。 蔡嬷嬷并不是她娘家送进来唯一的嬷嬷,蔡嬷嬷会武,她身边还有一位善谋的,那才是太后最得用的身边人,蔡嬷嬷因会武,皇帝小时候倒被太后派去服侍过他许久,只等到皇帝长大,有了自己得力的人之后才重新回到太后身边,如今太后稳坐后宫第一把交椅,身边倒用不上她了,所以把她派出去,也算是发挥余热,替太后皇帝继续出力。 太后娘家原也想派一个懂医的宫女进来,只是这样的人不好培养,技艺不佳说不得还会被对方利用,还不如不要,所以太后娘家在太后入宫起,就拉拢了某位太医,也算是给自家女儿做助力。 云太妃进宫时娘家父亲官职不高,还在外省做官,等知道女儿被留了牌子,差点没有急的满头白发,思来想去,到底不放心,好不容易托关系才送进这么一个人来帮衬女儿。花氏还是他接替前任时翻阅卷宗发现的被人冤枉诬告的一个大夫的女儿,云大人做官也算是清正,见到冤案不忍心罔顾人命,就重新查证了这桩案子,帮这大夫翻了案,这花大夫记得他的恩情,知道他要送人入宫帮衬女儿,就送了自家女儿过来。 云大人当时也着急,也考校了一回花氏的本事,知道这才是女儿在宫里保命的本钱,于是也顾不得什么了,拜托人把她送进了宫里。 云太妃是以美貌入选,像她这样的人,若不是个聪慧的,大多是炮灰的命,她以美貌承c,即使躲在自己宫里不出门,也难免会被一些人嫉妒暗算,要不是花嬷嬷帮衬,说不得也活不到今天,毕竟她生过一个女儿,孩子没有落地之前,谁也不知道到底是男是女,万一是儿子呢,可不就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 不说别人,就是太后她当初也曾经动过心思,只是她比云氏先入宫,那时已经生下了儿子,当时只顾着保护周全自己的儿子,没有心思他顾罢了,要不然就是这时候云太妃有心思送人,她也不敢应承接手。 毕竟,皇帝既然越过了皇后把事情托付给了她,就是不想外人势力掺和进来。 云太妃是个谨慎的人,花嬷嬷懂医擅长药膳会保养以前都是藏着掖着的,等她顺利生了女儿,依旧关起宫门过日子,别人只说她不争不抢,也不愿意分神与她计较,直等到大局稳定,女儿也找了个如意郎君,她没有了牵挂,才把一门心思扑到了保养做药膳上,花嬷嬷的名声才传了出来。 云太妃还只是先皇妃子的时候看着可不比现在年轻,宫里的女人化妆打扮那时必不可少的,别人都往娇俏打扮,唯独她往老气处穿,当然也不会太夸张,让人觉得刻意就是了,要不是后来太后见了她的本来面目,根本想不到她会如此。要知道,就是太后当时见了她那年轻了几十岁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要不然也不会一门心思的和她谈什么药膳,保养了。毕竟后宫女人活到这么个岁数,这么个地位,大多已经平和,与世无争了,说起年龄寿数大多能看得开,并不是非要当老妖精讨人嫌不可,但是若没有美貌,一帮子年轻的小妖精站在满脸褶子的自己面前,自己都要嫌弃,恨不得去死一死了。 云太妃自然是个会来事的,她既然献人,也早就想好了说辞,也算是情真意切,容不得太后换人:“她原本就不是我家的奴仆,只是前来报恩还愿的,如今我也算是活到头了,身边没有什么事情,怎么好再留着她在身边,毕竟她还有家人牵挂;以前也问过她,只是她顾虑自己年纪大了,父母兄长皆不在,只余下侄儿们倒是远了一层,回去怕是无处安身,还不如留在宫里,现在倒好,太后娘娘既然都舍得把蔡嬷嬷送过去,想必是个好去处,我已经问过她,她也愿意。” 云太妃始终没有问过太后要把蔡嬷嬷送去那里,她不愿意掺和这些已经成了习惯,刻在了骨子里,也相信太后不会害跟了自己半辈子也保护过皇上长大的蔡嬷嬷。 虽然她和花嬷嬷处的好,但花嬷嬷毕竟不是她家奴仆出身,为了报恩困了她在宫里几十年,耽误了一个女人最美好的青春岁月,加上她也确实难忘外面的世界,思量了一番,最终还是趁这个机会,把她送出宫去。 林如海就一个女儿,这两个嬷嬷文物皆有,也尽够用了,太后决定了人选,就给皇帝送了过去。 文嬷嬷和袁嬷嬷却是托的花嬷嬷出得宫来,她们原也是小选入宫,是低等官宦家的女儿出身,年轻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并没有爬到主子身边做贴身宫女,也躲过了宫里倾轧,一直活到了现在,但她们都是明白人,虽然没有机会飞上枝头做凤凰,老了却想出宫和亲人见上一面,如果可能,落叶归根魂归故土也是她们的梦想。 既求到了面前,花嬷嬷不好回绝,就禀报了云太妃,云太妃又告诉了太后娘娘,不过是两个无关紧要的老宫女,因为在宫里待的久了,多少管了点事,被人尊称为嬷嬷,宫里又不是缺了她们不行,与各方也无牵连,太后娘娘也是慈悲为怀,就给了云太妃、花嬷嬷脸面,顺带着也放了她们出去,至于出宫以后,她们会不会在林家当管教嬷嬷养老送终,就看她们自己了。 却不料林如海突然又认了个义女,这下倒是有些让这两位嬷嬷为难,蔡嬷嬷和花嬷嬷是原本就定好了给林黛玉的,这要是分一个给新认的小|姐,林如海虽然没有意见,就怕会违了太后老人家的一番好意。 文嬷嬷、元嬷嬷一商量,反正她们也只是想要回家看看家人,落叶归根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加上她们虽然还有兄弟依仗,可到底没有了父母,就算是兄弟们不嫌弃她们没有给家族带来荣耀,老了还要回来给他们增添负担,可是嫂子,弟妹侄儿、侄儿媳妇心里就不会有什么意见?与其现在回去让兄弟们为难,还不如留在林家教导林家小姊,毕竟林大人是皇帝看重的人,她们伺候到小姐们出嫁,也不过十来年时间,到时候功成身退,刚好可以回家养老,晾侄儿们也不敢嫌弃。 第10章 嬷嬷嘴碎(修) 文嬷嬷和元嬷嬷虽说不如蔡嬷嬷花嬷嬷那样在太后和太妃身边伺候,可在宫里m爬滚打了几十年,规矩礼仪都是刻在了骨子里的,教导小狐狸那是绰绰有余。与蔡嬷嬷和花嬷嬷还有不同的是,她们二人身份地位不同,待人处事也大不一样,而且还有一个共有的小毛病,喜欢收集各路信息,私下里说些八卦打发时间。 当然,她们不会让小狐狸听见,可小狐狸是谁,虽说她功力不如母亲,可到底身有几百年的妖力,只要想听,不说方圆百里,林府里任何人的动静都别想瞒过她的耳朵。 原她也是无意去听别人的小话的,只是这两个嬷嬷说到了林黛玉,这才引起了小狐狸的注意。“这林姑娘身子也太娇贵了些,不过就是立些规矩而已,就受不住,亏她还是从小学起来的,蔡姐姐也没敢很拘着她,就怕累坏了她,太后娘娘那里交待不了。”这是文嬷嬷。 元嬷嬷立即应道:“可不是,就她这身子骨,从生下来就用药吊着命,外面看着面红皮嫩,其实内里虚,要不是生在这林家,长不长得大就两说了。” 文嬷嬷又应道:“长大了又如何,就她这身体,将来嫁人生子还是个问题,外表看着让男人爱怜,可惜底子弱,承不了多久的欢,男人一时半时的可以体谅,时间久了,难免就要在寻人泻火,唉,这中间隔了人啊,争斗就多,就她那娇贵的身子,一旦怀孕,不说人家会不会怎么样,她自己能不能生下来都是个问题。” “可惜了林大人一片爱女之心,将来可不都是给别人做了嫁衣。”元嬷嬷也叹,“幸亏花嬷嬷奶娘,她做药膳可是有一手,想必能把林姑娘的身体调养好也说不定,林姑娘岁数并不大,以后在多活动活动,把身子养的壮一些,这些就都不是什么问题了。” “花姐姐的本事自然是一等一的,只看太妃娘娘那面色,那容貌,与静文公主站在一起,说是两姐妹也不为过,”文嬷嬷又叹,“其实依我看那,这都是富贵病,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外家有个邻居周三赖,他是不足月生下来的,生下来弱的哭都哭不出来声,万幸他是个男孩,父亲祖母舍不得丢了,他母亲因为生他伤了身子,也没甚奶水,好在他两个姐姐懂事,开始东家讨一口,西家求一求的,讨回奶水喂他,过了满月还没有死。他祖母才买了一只刚产崽的羊回来,也给他起了个三赖的名字,谁成想,他果然长大了不说,竟然也是生龙活虎,东家捣蛋西家顽皮,可是让人邻居们没少找上他家门,就是我外家都曾被他祸害过的,倒不负他三赖子的名了。” 元嬷嬷也是小官的女儿,与底层百姓接触也多,也道:“就是这样,你看那些农妇有几个吃人参燕窝的,婆婆好些的,能让填饱肚子就不错了,上午还腆着肚子在地里干活,下午就把孩子生了出来,有娘家的勉强坐满月子,没有娘家撑腰的,能躺个十天半个月的就不错了,那孩子还不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生。” “就是,就是,不说别的,这农家的孩子也都壮实,那夭折了的,多是生病看不起,或者生下来是个女儿被人溺死了的,我爹当时就接手过一个,婆婆溺死孙女的。那媳妇原是逃荒的时候与家人走散了,被那家人收留,后来就做了那家的媳妇,她婆婆欺负她是个孤女,处处作践她,原她也以为没有了娘家人依靠,什么都忍着,不想,这姑娘也命苦,一气生了三个丫头,头两个有她丈夫护着还算好,都留下了;生第三个的时候,偏她丈夫不在家,她婆婆错眼不见就把那丫头给溺死在了马桶里,等她挣扎着下地抢出来,已经是没气了,要是往常这也就罢了,偏偏这个时候她娘家人找了过来,也合该这老婆子倒霉,不等她儿子回来,就被才找上门的娘家人告上了衙门。” “后来怎么样?”文嬷嬷和元嬷嬷在宫里就是要好的姐妹,她们年轻的时候没有出人头地,等到了年纪也歇了那个心思,闲来无事就靠说些往事,听来八卦瞎聊过日子,所以,讲起故事来,头头是道,有头有尾,“还能怎么样,到底是她婆婆,她丈夫对她还算是不错,就看那两个孩子的面上,也不能和离,虽说那娘家人也都活着,可也依旧是普通百姓,不然一到了饥荒年,就要阖家逃命,只是到底上了公堂,这媳妇再怎么求情,老婆子也被打了一顿板子,这女娃也是命,要是都学她这样,将来的男娃们到那里娶媳妇?” 开始她们还说的林黛玉,后来就说到了别处,小狐狸听着也算是有意思,就听了下去,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的人类是重男轻女的,像林黛玉这样,将来只能嫁出去,没有娘家依靠的女人嫁了人,还会被婆家人欺负。 自觉保护林黛玉为己任的小狐狸惆怅了,调养林黛玉的身体她自认为可以完成,保证她将来生孩子绝对没有问题,只是这没有弟'弟她可没有办法,首先得林如海有个老婆才行,可她来晚了,贾敏已经死了,至于林如海还会不会再娶一个生儿子,她可管不了。 小狐狸走了一会儿神,回头又听那两位嬷嬷讲故事,这回却是说到了她头上,“林大人就林大人,这收个义女虽说是个孤女,可看这浑身的气度,就是和林姑娘也不差什么的。” “说的就是呢,若不是知道内情,我还得以为这义女也是林大人的亲闺女呢。” “也幸亏她入了林大人家,要不然啦,她万一流浪在外,就这张脸皮子,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她娘是个明白人,自己死了,孩子无人托付,让她来寻林家,她也是有福,遇到了这林大人是个集福行善的收留了她。” “她也是个懂事的,吃喝拉撒寸步不离林小姐,知道讨好了林姑娘,才是讨好林大人。” “就是不知道将来会怎样?”这二位见多了姐妹之间的利用倾轧反复,所以,对这种幼年时候的姐妹真情还保持着观望态度。 “将来如何我不知道,眼下就有一桩事情令人恶心,你看那赖嬷嬷,不过是荣国府一个奴才,就敢对着蔡姐姐、花姐姐吹胡子瞪眼睛,真是作死不挑地。” “不过一个没落的国公府而已,要是贾代善还在,这些奴才们也水涨船高,在蔡姐姐她们面前还有些面子,可惜了,也不看看她们那些主子们如今的德行,还仗着国公府的势,就是一群拎不清的。” “这林姑娘也是,好好的自己家里不待,非要去什么荣国府,那可是什么好去处?” “母命难为啊,林大人也为难,要不然能请了蔡姐姐她们过来,可恨这赖婆子看不清眉眼高低,以为自己能做林姑娘的主,还要挑跟着林姑娘去荣国府的人,你看看她都是挑的什么人,王嬷嬷也就罢了,那是林姑娘的奶娘,剩下的都是什么人?” “还不都是她们贾家的旧仆,连林姑娘的命令都不听的,这还不是想要拿捏林姑娘才挑的她们?你以为她那外祖母来接她是安的好心,要是真的疼她,应该劝她留在家里,好好与林大人亲近才是,这已经没有了亲娘,要是亲爹再不亲近,将来她还能靠谁?别说什么嫡亲的外祖母,要真是把她孙子与林姑娘放在一块,遇到危险二选一的时候绝对带着自己孙子逃命。” “可不,那边有着一大家子人呢,林姑娘到底是外姓。林大人可是就这么一根独苗,不宝贝她还宝贝谁,这离了久了,林大人将来续了弦,中间夹着后娘,后娘要是个小心眼的,父女之间想亲近也难。” 这两位嬷嬷还待再说,却听外面有人唤,急忙住了声,问过之后,却是听说外面林如海命老管家叫了林家众奴仆去主院训话,她们来回一声,省的一会儿嬷嬷们使唤人找不到人,两位嬷嬷应了,心里也开始犯起了嘀咕,也不知道这林如海要做什么。 林如海吩咐老管家把家下奴仆都叫道了主院,顺便把林黛玉和小狐狸也请了过去,这是自贾敏去后主院第一次迎来这么多人,林如海没有别的事情,父女三个在贾敏的卧房坐着,怀念着曾经的夫妻,母女温馨。外面老管家宣布了林如海的决定,不过就是当家主母去了,两位小|姐要去京城外家,林家用不了这么的下人,决定裁员而已。 老管家话刚说完,底下站的黑压压的人就沸腾了,不过片刻间,声音就小了一半,原来林家旧仆多少有些底气,他们都是林家老人,老爷说是裁人,总没有说不用人,他们这些林家老人留下来的希望总是要多过那些主母陪嫁的。 贾敏嫁过来有十多年了,她当初的陪嫁加上陪房与后来联络有亲的下仆如今也不少,尤其自蒋老太太去后,为了真正的掌家理事,她剔除不少蒋家老仆,把自己的陪房安排到紧要位置上,巴结奉承想要捞好处的油子们与这些人结亲的就更多了。 总体看来,竟然占了林家下仆半数,只他们也没有料到,主母会短命至此,如今就要面临被裁剪的命运。 林如海原也不想如此绝情,那些陪嫁也都是贾敏带来的人,也服侍过他和林黛玉,虽说不上个个尽心,却也没有什么大毛病,水清则无鱼,小贪小占的他都能容忍,只是这些人最不能让林如海忍受的是,他们看不清自己的主子是谁。 原来荣国府派人过来,少有如赖大、赖嬷嬷这次住的这么久的,都是把礼物和信件带到了,等贾敏把给荣国府众人的礼物备齐,在把信捎带上,最多不过七八天的时间就走了,所以一些问题也没有暴露的如这次这么突出。 荣国府来往送礼带信的人不是每次相同,每次来人与贾敏的陪嫁陪房联络感情也是常事,这些林如海自然不好管,他向来不把公事带到后院,即使知道那些人里或许别有目的,可不该让他们知道的,别想从他这里流出去。 每逢大事,比如,贾敏怀孕、生子,贾敏、黛玉抱病久不见痊愈,赖嬷嬷才代贾母过来看望贾敏,说起来,自从林如海外放,贾敏从来没有见过娘家人,这赖嬷嬷倒是她见到最多,也最为亲近的“娘家人”了。 这次赖嬷嬷身负重任,林如海迟迟不吐口让林黛玉与她动身去京城,林府里贾敏带来的人心本就活络,虽说不是人人能随着林黛玉去京城,可至少林黛玉院子里的人能去一半,还有新认的小|姐那里虽说已经被老爷安排了林家旧仆,可只要赖嬷嬷能说动林黛玉,换几个人不都是小事情。 与赖嬷嬷走动的人越来越多,赖嬷嬷还要去林黛玉那里下功夫,留了赖大专门接待这些人,林如海虽然防的紧,可难保让赖大这样把家里一半下仆去挨个盘问的,哪怕是小事,让有心人串成了线,也难保不寻出些蛛丝马迹出来,何况,自从贾敏当家,这后院的主事多换成了她的人,万一有心思灵敏的看出些什么来,如今有求与人,正好可以拿来讨好人。 宫里们嬷嬷也都到了,与林黛玉相处了几天,林如海看着还算是满意,林黛玉去京城势在必行,倒也没有必要在往后拖了,但在这之前,林如海自然要处置了这些认不清主子的人。 要不是想让林黛玉看看,知道这些人为何会被撵出去,林如海也不会在这里坐着,只要老管家全权处理就行,小狐狸只是顺带,谁让黛玉黏她黏的很,再说了,已经认了她做义女,虽然一碗水端不平,但大面上总是要让人说不出不是,总归他还需要她跟着黛玉,让一些有心人有个顾忌,说“乖话”的时候顾忌着中间有外人,离间了他们的父女情。 老管家扫了一眼,见被曾经被贾敏排斥的林家旧仆都远远的站着,此时都垂手敛目的不吱声,站在他近处嘀嘀咕咕一脸不满的大多是贾敏的陪房或者与这些陪房有亲的人,不由得咳嗽一声,底下人渐渐的低了声,等到安静了,老管家才道:“最近你们都做了什么,与什么人有来往,不用别人说,自己心里应该有数,老爷是容不下这有二心的人的;老爷心善,想着你们到底是跟这太太过来的,便不罚你们了,另外也给你们一个机会,趁着你们的旧主子还在,便把手里的事情都交了,跟着你们的旧主子去了吧。”老管家话里丝毫情面未留,也没有给他们求情的机会,你们都三心二意了,林家还会容你留下? 贾敏的陪房脸上先是涨红,到底是揭了他们的老底,虽说是贾府旧人,可既然已经陪嫁到了林家,就该人林家是主人,这守不住本份,主人是打是撵,都是他们活该。但随后脸上始变白,他们如今都是大小管事,手上俱有油水,虽说荣国府荣耀,可他们离开这么久,回去那里还能得到这样的好差事,尤其大多数人手上都不干净,这一时半会的,窟窿堵不严实,说不得不等去找赖大,就要先挨一顿板子。 剩下那些和贾敏陪房结果亲的林家旧仆可就尴尬了,他们留不得去不能,此时只能后悔,他们皆知林如海的脾气,不发作便罢,一旦发作起来,大罗神仙也劝说无能。可说不得也有例外,让唯一的例外还在老爷怀里,恐怕也是让他们知道,小姊亲眼看着老爷惩罚他们,让他们断了去向小姊求情的可能。 林黛玉也正向林如海询问:“爹爹,那我院子里的人也要被赶走吗?”她全程听完,蔡嬷嬷她们来了之后很是瞧不上她院子里仆妇们规矩松散,着重敲打过几回,林黛玉开始还说习惯了,慢慢来,蔡嬷嬷教训她道:“主不御仆,是主子的错。”连她都得了教训!她们的错误都是自己惯出来的,如今规矩松散,却要被赶出林家,她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你给过她们机会,她们改了吗?”林如海反问,让林黛玉自己反省。 蔡嬷嬷抓过规矩之后,这些人面上做的不错,毕竟都是从小教导了才到主子身边服侍的,可心里到底是存了别的心思,只要赖嬷嬷一来,各种偷奸耍滑溜小号,手段层出不穷,也算是让林黛玉大开眼界。 第11章 天道人道(修) 林如海带着林黛玉和小狐狸以及四位嬷嬷去了庙里给贾敏做法事,住了七天,这是林黛玉去京城前替母亲贾敏做的最后一场法事,也算是弥补当初贾敏丧葬时候的简薄,也是避开了林府一干心存妄想的人的求情之路。 她以后住在人家家里,替母守孝都需要避讳,更勿论去寺庙替贾敏做法事了。 林黛玉有些伤怀,即使舍不得从小服侍到大的那些下人,也有临别时候对父亲和亡母的不舍,还有对未来京城生活的彷徨不安。 林如海带着女儿们上山替贾敏做法事,自然是知会过赖嬷嬷和赖大的,他们代表了贾敏娘家人,不可能不来,赖嬷嬷想着赖大的嘱托,总是想往黛玉身边凑,替那些将要被驱赶的林家仆人们求情,林如海却不给她这个机会,除非他有紧要公事去办,否则都呆在庙里和黛玉一起,与女儿即将离别,他心里也有许多不舍。 别的时间也有蔡嬷嬷带领的四位宫中嬷嬷压阵,不是说黛玉在跪经给贾敏祈福,就是累了已经睡下了,明明她听着屋里有人说笑,外面却道嬷嬷们正在教导小|姐规矩,打搅不得。 赖嬷嬷总也找不到机会与林黛玉相见,却不敢冒犯嬷嬷们的威严,真的冲进去,只是完不成儿子托付的任务,赖嬷嬷着急上火,差点没有把半白的头发都急白了。 自从宫里的嬷嬷们到了之后,赖嬷嬷再见黛玉就没有往常一样如入无人之境一样进过黛玉的内室,都是经过通报,黛玉嬷嬷允许之后才能见面,她开始有过不满,讽刺讥笑过蔡嬷嬷她们多管闲事,无论如何,她代表的贾敏母亲,林黛玉的外祖母,这要见林黛玉还要通报,可不是不给贾母老太君面子? 蔡嬷嬷一个“主仆身份”把她打了回来不说,问她是代表“贾母”还是就是“史太君”?黛玉怕她们起了冲突将来难堪,毕竟赖嬷嬷是外祖母身边服侍的人,连忙替蔡嬷嬷表明了身份,说她是太后娘娘宫里出来的嬷嬷,规矩严谨是自然,并不是苛待针对赖嬷嬷。 贾府有一位在宫里做宫女的大小|姐元春正在汲汲营营往上钻营,宫里各位主子身边伺候的人赖嬷嬷怎么会不知道?她一对比太后身边的蔡嬷嬷,差点没有吓的当场尿裤子,她还以为林如海能从宫里请来几个退役的老宫女已经不错了,谁知道竟然是太后宫里出来的得力老嬷嬷,听说这位蔡嬷嬷还曾经服侍过皇帝,那可是比甄家老太君还荣耀的存在,那位只是喂了皇帝几年,这位可是救过皇帝的命。 赖嬷嬷再也不敢说是代表“史老太君”,以后见黛玉也等在外面等通传才敢进。踩底捧高是她的本性,要不然也不会一人独大,在家穿金戴银呼奴唤婢当了老封君了还要继续在荣国府当奴才伺候贾母做下人。 不说为了贾母、元春、荣国府,若是能巴上蔡嬷嬷,她孙子将来的官途可是一片光明,人不为己,她枉做了一辈子的下人。 然不仅蔡嬷嬷油盐不进,就是花嬷嬷,文嬷嬷还有元嬷嬷也不愧是滑不留手的宫里老人,任她如何套近乎,送东西,人家都是斜眼瞧人,看都不看她送上的孝敬,可是把赖嬷嬷气的不轻。 奈何这些人虽然是奴才身份,可奴才也有高低贵贱之分!服侍过宫里贵人的那里与她这样在国公府当奴才的人同等而语,那好比赖大出门,代表的就是荣国府,外面的人谁不巴结奉承? 别说是她,就是史老太君在她们面前说话也不敢大小声,得罪她们事小,她们一个小话递上去,说不好会连累荣国府。 走不通嬷嬷们的路子,赖嬷嬷又把主意打回到了林黛玉身上,林黛玉人小主意不足,万一她动心开口求情,就是嬷嬷们也要给她一个面子不是?毕竟林如海能请来她们服侍林黛玉,打鼠看玉瓶,总不会驳了林黛玉的面子。 替林黛玉院子里的人求情是她的探脚石,如果林黛玉开口留下了她们,打开一个口子,也好顺便留下她们的家人亲戚,毕竟,主仆一场,她林黛玉也不好看人家骨肉分离不是。 至于将来她会不会在黛玉面前进言,替自家孙子谋前程,这也要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谋划。 可惜她连与黛玉私下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如何能替她们开口求情。 不说林黛玉会不会发善心放过她们,就是她儿子那里她都不好交代,贾府向来广撒网,多捞鱼,不放过,要不然也不会把自家闺女送进宫求富贵的同时还听从别人的交待从自家姑爷家里探听消息,至于他们会不会借机给自家孩子谋好处,这种可意会不可言传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就是贾母也是知道且默许的。 这回也是他们急功冒进大意了,还以为林如海如以往一样装作不知道,把贾家的旧仆和别人的奴才都牵连了进去,回去他们不仅不好给贾母交差,连那背后之人那里也也无法交代。 可只等到七日法事结束,回到林家,赖嬷嬷也没有完成儿子托付的任务,再等到林如海安排好女儿要坐的船只,把她们送往京城,这些奴仆的事情结局已定,已是无可挽回了。 随同林黛玉去往京城的除了林黛玉和小狐狸以及四位嬷嬷,唯一与贾府有旧的就只有黛玉的奶娘王嬷嬷,其余的下仆俱都是林府老人家生子,这雪雁就是其中一个,她父母虽说也投靠了贾敏做了个小管事,幸运的是她们家里没有适龄的婚配对象,一直没有与贾敏的陪房结上亲,且他们家到底是林家世仆,投靠贾敏也是蒋老太太去后的事情,所以这次追查算是让他们逃得一命。 林黛玉院子里除了雪雁,竟然没有一个与贾府旧仆有关的人,恰好,因为小狐狸来后雪雁地位直线下降,她因为开始接受不了自己连一个不明来历的丫头都不如,当着黛玉的面挤兑过小狐狸,黛玉生气,罚她到外面去干活,雪雁因为年岁小,且以玩伴的名义入的黛玉的院子,所以她的品级只是个三等丫鬟,被黛玉罚了出去,别的人都挤兑她,她生气回了家,黛玉院子里服侍的人众多,缺她一个并不碍什么事情,便没有追究她擅离职守。 她父母也心疼女儿,便去黛玉那里替女儿告了假,只说歇一些日子再回来服侍黛玉,却也避开了赖嬷嬷来林府的时间。 等把林黛玉身边的人都逐了出去,从新挑选服侍林黛玉的人的时候,雪雁急忙就被家人送了回来,说起来,虽然她年纪小,却是如今林府服侍过她最长时间的人了。 她置气回家,父母也趁机教导了她许多规矩,加上回来之后嬷嬷们敲打训练了她一番,如今服侍起黛玉来,竟然也是有模有样。黛玉是个念旧的人,一想到被送走的人俱都是因为她约束不够而引起,心底愧疚无处发散,再加上雪雁到底陪着她玩耍了两年,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即使新挑的丫鬟用着十分顺手,也依旧把雪雁留在身边,算是占了一个大丫头的名额。 雪雁这次回来说不上有没有气平,因为虽然不愿意去想,可她已经没有了与小狐狸比高低的心,小狐狸虽然是孤女,可人家已经被老爷认作了义女,与她就成了奴才与主子,上下高低立分,但由雪雁对待小狐狸的态度来看,她对小狐狸还是有成见的,虽然也是因为黛玉习惯了有小狐狸在的时候不需要别的丫鬟伺候,因为有时候她会亲自动手“伺候”小狐狸,但身为贴身大丫头,雪雁告退的速度有时候未免太快了些,尤其,不是需要,她不会与小狐狸单独在一起。 小狐狸并不在意,她自己身边也配备了四个大丫鬟,衣食住行四个人各管一处,她起名无能,便按照她们各自的差事给她们新取了名字,管衣服的叫小衣,管着衣物香料,服饰搭配等。 管茶水饮食的叫小芳,小狐狸开始想叫她小食的,可谐音不好听,又想叫她小菜,然还有个蔡嬷嬷,怕冲撞了,最后又要叫小饭,被林黛玉嗤笑不说,那丫鬟也苦着一张脸,生怕以后被人笑话是饭桶,还是文嬷嬷听不下去了,提议叫小芳。 由此小芳成了文嬷嬷的死忠,两人越处越好,最后竟然结了干亲,认了母女。 小芳亲娘生小芳的时候没有了,他爹后娶了媳妇,待小芳不怎么好,她姥姥是蒋老太太陪房,女儿也没外嫁,也和林家世仆连的姻,他们两家都被打发到了庄子上,小芳的姥姥伺候蒋老太太的时候攒了些积蓄,不愿意看着外甥女儿被后娘当小丫头子使唤,便把外甥女儿接到了自己身边养活教导规矩。 这次给小狐狸挑人,老管家也怕林府的家生子瞧不起小狐狸义女的身份,就从庄子上给她挑的人,小芳规矩算是拔尖的,就这么着到了小狐狸身边伺候。 文嬷嬷与小芳相处的好,白捡个闺女竟然渐渐熄了回老家的心,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与有血缘关系但一天都没有相处过的娘家侄儿们比起来,她还是愿意留在林府,就算是将来小芳出嫁了,林府依旧可以养她到老,至于死后埋在那里,她如今也想明白了,反正没有婆家的人,死后也不能入祖坟,葬在那里又有什么分别呢? 有了小芳的前车之鉴,分管起居看家梳头的丫鬟吓的不行,最后听小狐狸给她取了个小朱的名,听着尚可,虽然有“猪”的谐音,可“珠”也同“猪”,她便心平气和了。 小辛管的多且杂,针凿女红,管家理账,鉴赏古玩等,她是老管家的亲孙女,也是老管家正好有个当龄的孙女,因为他也知道林如海将来是要给林黛玉调换丫头的,若是把孙女留在家里等将来给了黛玉,怕人会说闲话,讲他看不上新认的小姊,便把孙女送到了小狐狸身边伺候。 老管家在林府地位超然,他爹也曾经是林府大管家,所以他才有机会在林如海身边贴身伺候,小辛在家里也是小姊一般养大,她与她祖母学的不仅仅是丫环伺候人,还提前学了如何做内院管家娘子。 她会的东西,就连林黛玉也赞叹几份,小狐狸便给了她一个总览之责,不仅三个丫环,还有自己的衣食住行便都交给她调配打理了,因为重任在肩,又同“行”因,便叫做小“辛”。 林黛玉听了小狐狸说她们名字的由来,笑的差点喘不过气起来,她如今已经由“代劳”改为“引导”,也是嬷嬷们说的,小狐狸“毛病”颇多,但若是她都“代”劳了,以后便会形成依赖心理,自己不愿意思考动手,若是一直跟着林黛玉身边无事,但身为女孩子,将来总是要嫁人的,这样不是爱她,反而害了她,因此,林黛玉由动手改为动口,在一旁指点看小狐狸如何去做,顺便也看看小狐狸的笑话。 小狐狸其实不愿意要这些丫环们的,配给嬷嬷她觉得不错,至少,她觉得自己对这个人类的社会了解甚少,嬷嬷们懂得多,跟她们多学些,总不会有坏处。 丫环们就显得有些多余了,她们修行者讲究的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仅仅是因为怕牵连因果,还有小因缘里说不得会有大因果,就像嬷嬷们说的“不以善小而不为”,她母亲修行千年有望飞升,就是因为事事亲为,从中发现了不少的机缘,助她良多,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也因为那一躲,母亲功败垂成,落得个魂飞湮灭的下场。 经过林府这一场大放人,小胡丽感触颇深,人类的社会没有所谓的“因果报应”一说,虽然有些人也做好事,比如贾敏,听林黛玉说,她逢年过节必舍钱舍米救助穷困,每次出门也尽量的做好事积福,然,她还是命不长,可她不所谓不是好人。 比如嬷嬷们“闲聊”故事里的某个想要上位的姨娘,不仅害死了当家太太,还害死了太太留下的儿子,可她也没有得到报应,得到了丈夫的c爱不说,她的儿子还继承了家里全部的财产,自己还安安稳稳的活到了八十多,比她丈夫命都长久。 这里没有“天道”,只有“上位者”“手段”“比狠”,位高权重者想要对平民百姓不利,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那平民百姓还无处伸冤,若是他家人不自认倒霉,说不得还会连累的全家都丢掉性命。 当然地位不如人的也会翻身做主人,这就要看他的手段和狠厉了,“表面功夫”和“六亲不认”,算是概括这样人,但他们外表看来却都是好人,经常能够哄的你“卖了你还帮他数钱,”你甚至死都不知道他才是害死你的人。 当然,这个社会也有制约这些“恶人”的人,所谓的“皇帝”“官员”“官府”“衙门”,比如她现在的“义父”林如海,就是官员中的一员,但与前述相同,“皇帝”就如同“上位者”,“官员”“官府”“衙门”都是为他所用,底下的官员为了讨好、反对、或者干脆拉下他,拱自己或者自己的主子上位,说不得各使“手段”比“狠厉”程度,踩不死对方,就得替他人陪葬。 在她们的世界里也有过争斗,弱肉强食,不死不休,但也只限于同样修行入道者之前,多不会牵连普通无道行的平常珍禽走兽,想要走那条路的,无故不会不沾染因果,若不然,自然有天道惩罚,任你是谁,都躲不过去。 飞升成仙的自然也算不上好人,因为他们手上也有别人的性命,不争夺天才地宝走捷径,也不会千年飞升,但天道既然已经承认,只说明他们手上没有无辜人的性命。 所以,她知道人类的这种“互相践踏”之后十分的吃惊,为了验证所知,甚至还偷听了林如海与他同僚或者下属的话,知道了有人不择手段的害他,而他也将计就计的反击回去,这其中会牵连无辜,但他们都没有手软。 对方那里不知道,小狐狸只听到人问林如海这个问题的时候,林如海沉默许久还是道:“就这样吧!”他或许犹豫过,但还是做出了决定。 自此,在小狐狸心里,林如海也不是什么好人,虽然他是为了自保,也是林黛玉的父亲,自己的义父,可不顾无辜者的性命的人,怎么能是好人呢? 第12章 互相推诿(修) 船上的生活很精彩,林黛玉极少出门,这次去京城也是她长这么大唯一一次出远门,开始还有些晕船不适的,被花嬷嬷一番推拿之后就好了许多,再吃过花嬷嬷的药膳粥,就又是一个生龙活虎的林黛玉了。 有人可能会不信,林黛玉怎么会用“生龙活虎”来形容,这个应该来形容身为“狐妖”的小狐狸,可确实如此,小狐狸因为身带法力,远处周遭的景观事务,人类动物只要一眼,就可以“扫描”,捕捉到他们的影像,若是愿意,她还可以去探查他们的内心深处,知道他们的所思所想,当然,这样不仅会费她的神视,法力,也会影响对方的精神和性命,知道了人类的某些恶劣本性之后,小狐狸就警告自己不要去做这种事情。 这些平常人被人欺负她不去救助就罢了,怎么会化身为魔去欺压凡人呢?她是妖,他们是人,她进'入这个凡人的世界已经是逾矩了,怎么好去干涉这个世界的平衡? 虽然她也同情这些人,但一花一世界,一物一本性,她还不懂这个世界的规则,贸然c手说不得会加速他们的毁灭,物极必反的道理,无论是妖界还是人间都是通行。 林黛玉肩负引导之者,看着恹恹的小狐狸没有精神,原还以为她晕船,结果花嬷嬷看了,说小狐狸健康的很,林黛玉还是不放心,尽职尽责的带着林黛玉去参观她们坐的船只,企图让小狐狸多活动一下,长长精神。 “我们坐的船是官船,又叫楼船,上下三层,上面可以住人,船舱里放行李,比后面老师和赖嬷嬷他们做的船好看且稳当,可我听说这还不是最好的,父亲没让人用他的依制用他的官船,不然那船比这个可要大多了,就是老师和赖嬷嬷他们一起过来也装得下。”林黛玉性致颇高,各种旅途的新鲜景致驱散了她初初离别父亲的伤感,这也是林如海强烈保证她只是去外祖母家小住些时日,过的几个月他会派人来接的原因。 与林黛玉随同去往京城的自然有赖嬷嬷和赖大,但林如海特意没有让人准备大些的船只,为的就是隔开赖嬷嬷和林黛玉,让女儿一路上好得个清净,因为有赖大的陪同,林黛玉的老师叫做贾雨村的,并没有得到林如海的引荐信。 为了打发这位求上门来求引荐搭顺风船的女儿的老师,林如海给他介绍了赖大认识,不料这位贾雨村与赖大才搭上话,便说自己也认识荣国府的人,且关系极好,再一细问,竟是二太太王氏的陪房女婿冷子兴,竟然也不是外人。 林如海见他们一见如故聊的起劲,原本要举荐贾雨村的心思因为赖大去了个没影,虽说因为贾雨村教导过黛玉,他们多少有些情分,举荐他也是举手之劳,但人以群分,林如海腻味他与赖大的臭味相投,便失了这个心。 因赖大、赖嬷嬷带回京城的人多,林家放出去那么多人,他们多少给赖大办过事,且不说以往就是贾家的人,如今也有许多姻亲故旧在贾府效力,求到赖大、赖嬷嬷这里,他们也不好不带他们回京城,所以赖大他们所乘坐的船只并没有林黛玉所说的小多少,只不过他们所乘坐的是商船,也有三层,因带货为主,有些粗糙,不如林黛玉她们乘坐的官船华美精致罢了。 自然,这些人也有的留在了扬州或去了别处,总之离了林府,造化如何,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赖嬷嬷借口要伺候林黛玉,想要住到前面的官船上去,偏蔡嬷嬷不应,只说房间窄小不足,就是两位小姊都挤在一个房间,她们与其她人也都合租,并没有多余的房间。 她怎么不知道这是拒绝,拒绝的还这么冠冕堂皇,别说她辨无可辨,只蔡嬷嬷说不行,她也不敢硬打着包袱去林黛玉房间打地铺。 林黛玉在家里就和那小狐狸住在一个房间,这次出行两人又带有全幅伺候的人,四个大丫鬟,六个二等丫鬟,八个小丫环,三个厨娘及跑腿的媳妇,还有粗使婆子若干,这还不算她们各自两个嬷嬷并嬷嬷们身边伺候的小丫头们,一条官船能住的下才怪,这哪里是走亲戚,这是搬家啊。 别说赖嬷嬷心里不快,林如海和林黛玉看到蔡嬷嬷她们定下的名单后,也觉得带的人太多,有些夸张,荣国府别的不知道,荣国府伺候主子的下人有的是,何必劳师动众的带这么人过去,难道荣国府的下人还敢慢待了唯一的表姑娘不成?但蔡嬷嬷也说的有理,只林黛玉一个也就罢了,就是光身一个去,老太君也会把她捧在手心里,但还有小狐狸这个义女在,若规矩不足些,就怕贾府的下人们瞧她不起。 林如海和林黛玉想想有理,便依了蔡嬷嬷她们的提议,反正荣国府也不差这些人的住处,自家人用着顺手,倒也是便宜,总之不好让自家人受委屈,大不了多给荣国府些银子,算是她们住宿之用,另外伙食月钱都由自家担负,总是不能亏了荣国府就是了。 赖嬷嬷气氛自己如今竟然落得不如一个野丫头甚至厨娘、粗使婆子的地位,从来没有这么低贱过,与这些糙汉子、船工混住在一起,一个不好就要听到他们的荤段子,言语不堪之极。 虽说也是奴仆,可她原是侯府史家大小姊的陪嫁丫头,也是副小|姐般的长大,如今又成了老封君的左膀右臂,一辈子也算是锦衣华服的过来了,因为服侍了贾母一辈子的缘故,她也水涨船高,成为荣国府不是主子,胜似主子的存在,往常惯听的阿谀奉承,现在却觉得烦不胜烦。 虽说她成功的接回了林黛玉,可也带回了贾敏所有的陪嫁陪房,要不是林如海依旧托付她们照顾林黛玉,没让她把贾敏的嫁妆带回去,还让她替他向老岳母问好,她都要怀疑这林如海要与贾家断了姻亲关系呢。 她这里正愁着回去如何向贾母交待,偏这些人还不知死活的来向她打听,荣国府那里有肥缺,那里要替补人?个个都想着好事,还不想回去会不会被老太太打断腿,结果了性命。 虽说他们被撵也是因为他们这次行事不甚之累,可与他们往日行事张狂也托不开关系,否则也不会让林家抄出他们房里的金银玩器,账上查出贪墨缺漏,令他们连求情补救的话也说不出口,偷盗,贪墨,当场打死都是轻的,阖家赶出去,已经是看在贾敏份上,给荣国府留脸面了,否则,就算是林黛玉不开口,她舔着老脸多求几回,多少还有个转圜的余地。 不管赖嬷嬷如何纠结,直到了通州也没有找到机会与林黛玉和嬷嬷们套近乎,嬷嬷们俱知荣国府人等本性,趁船上时间,抓紧教导黛玉和小狐狸侯府人家的规矩道理、法理人情,又旁敲侧引的把京城一些不规矩人家的乱家现象、寻根究底掰扯给她们听,因怕吓着了她们,有些也没有发生,到底没有讲这些人最终的去处,不是法场,就是流放。 虽不曾点明,却也给黛玉和小狐狸心里定了一杆秤,让她们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分辨,别被人用甜言蜜语乱了心神。 虽有心理准备,可嬷嬷们到底是低估了荣国府所谓主子们,不说黛玉的行礼,只她们随行的这些人,就荣国府派来的这些马车都拉不完,嬷嬷们可不觉得,赖嬷嬷赖大他们没有往荣国府报备送信,不知道她们一行到底有多少人。 林黛玉正要上荣国府的马车,蔡嬷嬷就拦下了她:“大小|姐,这一路旅途劳顿的,我们还是在这里歇一歇在走吧。”林黛玉不知道为何蔡嬷嬷为何会有此言,但父亲叮嘱过她,自己不明白的,就放心问这些嬷嬷们,尤其是蔡嬷嬷,绝对不会害她,因此,点了头,随着蔡嬷嬷吩咐人另外找的轿子去了现找的客栈里。 小狐狸她们自然同行,赖嬷嬷和赖大傻了眼,他们自然是往荣国府送过信了的,没想到荣国府虽然派人等着了,却来了这么几个人几辆车,不说林黛玉她们,就是他们这一船人都坐不下。 赖嬷嬷急忙跟着去和林黛玉解释,赖大则另外又雇了些马车,把他们船上的人和行礼都装了带回去。这次扬州之行与之前所想出入太大,不仅明天他要再专程来一趟把林黛玉回去,最好来个荣国府的正经主子,否则不说是否怠慢了表小|姐,就是那几位嬷嬷那里,都不好交待。 若不然,这些嬷嬷也不会劝说林黛玉住在通州不走了,这明显是生了气。 赖大急匆匆的赶回去,一个跟头就跪在老太太面前,把贾母吓了一跳,“你娘呢,黛玉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可是她们出了什么事情?”老太太唬的不行,算着今天林黛玉就该到了她正兴冲冲的等着要见从来没有见过的外甥女儿一面,不曾想,却只见到一个赖大,还是这幅德行,要不是她身体还算是强健,又一心挂念着黛玉的安危,她真恨不得撅过去。 赖大这次回来没去找二太太王氏通气,这是他和赖嬷嬷商量过后做的决定,他们在扬州犯的错已经够大了,要是这次也替王氏背了黑锅,足够他们死上十次了。他们甚至在庆幸,要不是二太太糊涂做下这些事情,他甚至都不敢开口说他这次的扬州之行。 “老太太息怒,林姑娘和我娘都没有事情,她们住在通州,说是等明天再回来。”赖大一脸的丧气,不管二太太王氏犯了多大的错,人家到底是主子,生养了最得老太太喜欢的宝玉不说,宫里还有一个未来可能一飞冲天的闺女,打罚过后,人家还是主子,不影响任何人,他们就不同了,还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前程,他是知道,这府里盯着他这位置的人也不是没有。 “不是派了人去接,为何她们还要在通州住一宿,可是有人生了病?”老太太狐疑的问道,转头去看王氏:“都安排的是谁去接黛玉?” 王氏心里也犯着嘀咕,也暗恨赖大回来不与她通气直接就捅到了老太太面前,让她没有个防备,“媳妇都交给凤丫头去办,老太太也知道,她办事向来妥帖,”好在她有个替罪羊,虽然是自家侄女,可总比自己吃老太太挂落的强。 王熙凤还在外面忙碌,陪在贾母身边的只有两个儿媳妇,王氏一退六二五,只说把事情交给了王熙凤,邢氏更是不着用连帮忙都捞不上,此时却装布景板在一旁坐着看笑话。 “去了十辆车,连奴才们都装不完,何况林姑娘和新认的表姑娘都带着服侍的下人及嬷嬷及行李等,总的有几十辆车才装得下,这不,林姑娘她们就在通州住下了。”赖大哑着嗓子说完,自己也把头压的低低的,老太太固然会问为何去接的人和车那么少,但也不会忘记了为何他们带回来那么多的人。 果然,老太太气的不行,一叠声的让人把王熙凤喊果然,要问她怎么办的事,“为何就派那么几个人去接我的黛玉,她是把我的黛玉,把我放在那里?”邢氏和王氏见了老太太发脾气,急忙都立起身听着,鸳鸯帮着老太太搓胸顺气,过了好一气才把老太太的火顺一顺,老太太果然就问,“虽说只有十辆车,可从石马头上现雇几个,也总能装几个下人行礼,为何要把黛玉他们撂在了通州,要知道,通州是个岸口人员混杂,半点不太平,万一黛玉出了什么事情,你有多少命能抵;到底你带的什么人,竟然比黛玉她们还贵重几分?” “奴才带的都是姑奶奶的陪嫁、陪房,”赖大缩缩脖子,左右扫了扫,禁声不在言语。老太太领会,挥手示意人都退下去,等只余邢氏,王氏,鸳鸯,赖大还是不开口,老太太才知道事情严重,咳嗽一声,正襟危坐起来,让她们三个统统下去,令鸳鸯在外守着,谁也不许进来,赖大才把前因后果都与老太太道了个明白。 王熙凤匆匆赶来,就见自己婆婆和姑母都在外面立着,心里不免揪了揪,叫她来的丫鬟早就告诉了她老太太叫她来的原因,王熙凤知道,这个黑锅自己非背不可了,当初她也说十辆车不妥,毕竟赖嬷嬷的信上说了,只丫鬟、嬷嬷就有几十个,十辆车连人都坐不下,何况还有行礼?但姑妈只说不过两个小丫头,能有多少人,她们是走亲戚,又不是搬家,丫鬟行礼全都带着? 她无法违逆姑妈,虽然她代掌荣国府,可也只是姑妈的跑腿管事娘子而已,但也不愿意让自己的人去趟这趟浑水,便找借口使唤了姑妈的陪房,周大娘的拐弯小姑子去办的差事,即使如此,她也吩咐了,让她们长点眼色,实在不行,赶紧现雇车马装行李,无论如何,也不要让林家的人觉得怠慢了林姑娘才行。 王熙凤知道自己的姑妈早先与小姑子不对付,姑妈在娘家的时候掐尖要强的惯了,兄弟姐妹四个,就她最会讨祖母的欢心,连自己娘和伯母都得小心伺候着这个小姑子,可她出嫁了依旧要强,还要和小姑子别苗头,在婆婆面前出风头,林姑妈也是被老太太娇养着长大的,就是自己亲婆婆,贾琏的亲娘太师太傅的孙女都让着她,如何能看得起她们王家的女儿? 贾、史、王、薛连气成枝,互为婚姻,只是因为这些人祖上多少有些交情,也知道自己要么泥腿子,要么商户出身,不抱成团,在这狐狸成堆的朝堂根本站不稳。四家一直以贾府为首,要不是贾府子孙不成器,后继无人,那里由得她二叔王子腾出头,但二叔出人头地,并非王氏女儿可以在贾家掐尖要强排挤正牌小姑子的理由。 不说四家本就以贾府为首,就是她二叔王子腾站在老太太面前,腰杆子也别想直起来,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国公府岂是统制县伯能比? 再说,世俗礼法如此,就是公主下嫁,只要小姑子不是无理取闹,都得奉若上宾,她王熙凤虽得了个凤辣子的绰号也是因她有眼色会讨好人,在屋里如何与贾琏要强那是闺房乐趣,在小姑子面前也是说笑关怀,任谁也挑不出半点错来,虽然她打心底里瞧不上她的那些个小姑子们,只长个子不长心,一个个学的小家子气,白瞎了这国公府小|姐的名头。 不说她的小姑子们,就是她姑妈她都看不上眼,活了半辈子还看不清形势,即使和出嫁前的林姑妈不对付,可姑妈嫁了就是林家人,林姑妈嫁的是谁人?世袭列侯之后探花出身的林如海,圣上面前的红人,不与她打好关系套近乎,还记旧怨结新仇,真是找死还要连带人。 第13章 惊心动魄(修) 无论老太太如何生气,当务之急是要把林黛玉并嬷嬷们接到荣国府来,赖大灰头土脸的从屋里出来,请两位太太并琏二|奶奶进去,自己脚不沾地的去请贾琏回来,老太太说了,让他今天就赶去通州护着林姑娘,务必不能出半点岔子,明天还要把林姑娘接回来才行。 几个人进去一句话没敢说,都低着头等老太太吩咐,贾母刚才气狠了,此时已经无力再与自己媳妇置气,指了指王熙凤,“你去收拾收拾,一会儿琏儿回来,与他一起去通州,接你林妹妹回来,记得好好替老婆子我给她赔罪,就说我老婆子老糊涂了,竟然连这点小事都没有办好,让人慢待了我的外孙女儿。”贾母便说边流泪,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林黛玉,她为荣国府操心一辈子,为儿女担够了心,结果老了,老了,却被儿媳妇糊弄,连自己女儿唯一留下的女儿都受她的气,这还是自己还留有一口气,若不然,外孙女儿回来,能不能吃口热饭都是问题。 想想都是自己以前太放纵她们了! 王熙凤一听,率先跪了下去,王氏也不好立着,也跪倒在地,邢氏瘪瘪嘴,她就是倒霉的命,好处捞不着,受罚总是一起。 老太太挥挥手,“凤丫头你起来,赶紧去收拾收拾,别误了正事,晚上要在那边住一宿,辛苦你了,回头我补给你,另外多带银子,吃喝住都精心些,别让你林妹妹破费了。”老太太自然知道这事会办成如今这样子是谁的事情,王熙凤只是奉命而为,再说家里这些人办事都不利索,眼前这事还得她去办才能周全转圜不留人把柄。 王熙凤应声而起,不敢去看自己婆婆和姑母,急匆匆走了,边走边吩咐平儿去账房取银子,老太太即说了,这趟花费少不了,毕竟林姑娘可是带了几十号人,再加上他们走这一趟,没有几百下不来。王熙凤冷笑,这不是没事瞎折腾,白结了梁子不说,搭上银子挨顿骂,还被老太太记在心里,早晚要发作出来。 王熙凤刚把行礼打包好,安排了家里守着与带走的人,虽说只住一宿,可林妹妹带的人不少,又是她们理亏,若不安排好了,回头又是故事。 贾琏一头就撞了进来,急忙忙的问:“怎么回事,我正在外面忙着,就急匆匆的找了过来,问赖大说是林妹妹住在通州,要我去接,我去问老太太,老太太让我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妹妹既然到了,怎么不直接回来,还要我们去接?” 一连串好多问题,让王熙凤不知如何回答,伺候着贾琏换了身衣服,道:“还要受累琏二爷跟着奴家走一趟,去接林姑娘回来,琏二爷这次也是受奴家的累,要不是奴家办砸了差事,林姑娘怎么会耽搁在通州回不来,”两个往外走的功夫,大致把事情说了个明白,贾琏也知道,这不是自己媳妇的错,但也不好去埋怨自己二婶,毕竟他还要在他们手下讨生活,只与王熙凤道;“爷今个可是替你补了窟窿,回头你得好好谢我。” “必谢的,爷只管记着,回头奴家好好补偿二爷,”语音上挑,风情万种,勾的贾琏骨头都要酥了。 不说贾琏夫妻接了贾母的命令往通州赶,只说黛玉和小狐狸正躲在窗帘后面看稀奇。 通州乃京杭大运河北端起点,是东边进出京城的水陆必经之处,所以也是京城的东大门,因其码头口岸的性子,这里人员集中,帮派林立,争抢活计,打架斗殴时有发生,官府根本管不过来,大多由这些帮派自己私下解决,也由此引发的另一种争夺地盘引起的帮派械斗,甚至帮派自己间的分化内斗等。 总之,通州石马头一团乱,大到白发老人,小到三岁幼童,不说个个都是吃喝|嫖|赌,但坑蒙拐骗顺手牵羊的比比皆是,若非如此,史老太君也不会如此焦急,让贾琏夫妻连夜赶往通州保护黛玉她们了。 嬷嬷们处在深宫,虽然听说过宫外有些地方龌龊,下层百姓活的不易,但也没有料到这里竟然集中的人间百态,令他们避之不及,要是早知道,就不会建议林黛玉到这里住宿了,好在,她们人多,包了一整间客栈,也吩咐过店家关门谢客,不许别人入住,避免的很多麻烦。 但也因为她们这一行几乎全是女人,主子也不过是两个小丫头,有些人打听明白了,觉得好欺,不过刚住下半个时辰,就有人递了帖子过来,说是什么帮派的小|姐,听说这里住着同龄小|姐,想要认个姐妹,特来拜访。 这也是惯例,往常有这种被认作肥羊的来往客人,只要探听了对方的人数和身份,总有相对应的老爷、夫人、小|姐等出现,一副客气有礼的样子,却是打着吞噬对方的主意,若有那不谙世事的,一旦接了拜帖,对方总是有各种理由和花言巧语哄骗,不消片刻就套了你的籍贯姓名,甚至所带的财物,要去的目的地,以及投靠之人等等。 这些人得了有用信息之后,大多会殷勤邀请,对方若是上当,就会根据他们个人的情况,或拉拢,或诱|拐贩卖,或干脆把人找个地方杀了毁尸灭迹。 所谓的先礼后兵,先试探试探,决定是否动手,不可谓不阴狠。 幸亏林如海为了以防万一,给了嬷嬷们他的名刺拜帖,方便黛玉她们姐妹以后使用,蔡嬷嬷接到帖子后,不放心她人,自己拿了林如海的名帖,给来人看了不说,还当众拍碎了客栈外面的一张椅子震慑来人以及那些躲在暗处观瞧的人。 其实有林如海的名帖就够那些人胆颤心惊了,虽然是外官,可林如海也是三品,且这些帮派表面是龙蛇混杂底层百姓,但若没有后台保驾,那里能这么嚣张,敢草菅人命,连官府都管不了。 蔡嬷嬷在门外露这一手也是防备,防备有些不长眼的明的不行来暗的,毕竟林如海如今身份特殊,许多人都打着他的主意,他手段圆滑,油盐不进,唯一可以牵畔的就是这个女儿,万一被人掳了做要挟,不说林如海会不会反水,就是皇帝和太后那里她都无法交代。 蔡嬷嬷自己出来也是想要告诉自己人,她们这一行需要保护。虽然她不认得,但她知道,这里必定会有皇帝的人,她从皇帝出生就在他身边保护,直到皇帝长大找到比她更得用的人才回到太后身边,这其中,不说救过皇帝性命,平常也经常外出帮助皇帝做事,那些早期跟随过皇帝的大多认得她,再说,她相信皇帝的人也知道她到了林府给林黛玉做教养嬷嬷。 她们又这么大张旗鼓的经过通州回来京城,只要有心人就会关注到他们,只是没有人会料到他们会在此留宿罢了,这有她料事不周,没有想到通州如此之乱之故,但她既然露面求助,对方看到绝对不会不管。她以前虽然帮助皇帝在外走动过,可那几乎都是内城,接触的人也大多知道她的身份,那里敢慢待她,这些事情也大多瞒着,怕脏了她的耳朵,她开始只看到这里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只以为这里如同表面上一样那样欣欣向荣,那里知道这里竟然如此龌龊,不说人间炼狱,却也是肮脏令人作呕。 怨来怪去还是这荣国府,堂堂三品大员的女儿归宁外家,却只派那么几辆马车来接,不说她还是他们亲亲的外甥女儿,就这种礼数,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蔡嬷嬷本就对荣国府没有好印象,这下就更记恨上了荣国府,若是今明两天顺利过去也就罢了,万一林黛玉那里出了丁点问题,让她在皇帝、太后那里无法交差,荣国府众人可就等着,虽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教养嬷嬷,可是扳倒荣国府这窝蛀虫还是能够做到的。 蔡嬷嬷因为伺候过皇帝,也参与过皇帝早期的一些事情,后又一直陪伴着太后身边,可以说是一直未离开权利中心,对于这些京城所谓世家们了解的比一些妇道人家更深,尤其她长期跟在太后和皇帝身边,看到理解的东西又不相同,这些世家大族,公爵侯府等高门贵族,不怕子孙不上进,就怕他们自己瞎站队,妄想不该想的东西。 荣国府原本也是有着从龙之功的,先辈们做的都很好,紧紧跟着皇帝走,因此也极得皇帝看重,虽说没有加恩升爵,可也没有降袭,曾经的贾府一门双侯爵也是京城佳话,谁人不羡慕,谁人不巴结。 可自从贾代善死了之后,荣、宁两府迅速的倒了,没有一个把舵的当家人,内宅妇人有溺爱子孙太过,不肯打磨放他们出去增长见识,一些所谓的老成持重的人又看不清形势想要走捷径,只把自家姑娘往宫里送,以为傍上皇帝或者皇子,生个龙子凤孙出来,就是他们的造化,保他们几辈子的荣华富贵了。 岂不知,若是他们安心的在自家吃喝玩乐,扒灰也好,乱|伦也罢,只要不招惹到外人,皇帝那里有那个闲情去管他们死活,丢不丢人。 自从他们把女儿送进了宫,就等于站了队,即使皇帝自己收用了她家的女儿,也失了圣心。 皇帝看的多了,这种自己把女儿送进宫里的人家,都是想要不劳而获,或者不满自己已经所有的,想要得到更多。 皇帝喜欢有短处有欲|望的臣子下属,但只限于那些有用的人,如荣国府这般子孙不成器,后继无人的,看在他们祖宗老子的份上,若是安安分分的,他并不介意拿俸银养着他们,也是给一些没落世家立块牌子,只要你们忠心为君,就是子孙不成器了,依然饿不着肚子,富贵光鲜着呢。 但这种没有用处还到处钻营的,皇帝就不喜,甚至厌恶了,不仅先皇如此,就是当今圣上也是如此,这也是百姓之福,江山万幸了。 贾元春进宫的时候还是先皇在的时候,大概是贾代善去之后的门前冷落车马稀刺激的,荣国府想让先皇看在贾代善的份上给她家闺女谋个好前程,那时候先皇老迈,早就停了大选,皇子们也过了选妃的时候,只有到了宗室或者皇孙们需要娶媳妇的时候才大选一次,因此,贾元春是小选入的宫,这样身份就更低了。 虽然她父亲只是个工部员外郎,若是走正常途径也只能小选入宫,可她毕竟有个荣国府二房嫡出大小姊的名头,他的父亲是荣国府当家人嫡亲的兄弟,哥俩并没有分家,她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谁也没有想到她会入宫小选。 毕竟本朝的历代皇帝皆是善待功臣的,对她们的女儿、孙女,除非是皇帝后宫添人和到了给皇子、皇孙们选妃的时候,一般是不会让这些功臣之女入宫伺候人的。 贾元春算是开了先河,当时京城人皆惊掉了下巴,几乎没有上门去骂史老太君昏庸连累的她们也跟着丢了名声,毕竟,四王八公到了如今虽然说不上同气连枝,但外人一提起来,那也是老辈子的交情,何况有些祖上还连着姻,数来算去,说不上还是一家人。 贾家没落由贾代善开始,被世族和京城有爵人家排斥却是自贾元春入宫之后,毕竟,她家姑娘入了宫,虽然只是一个小宫女,但也表明了他们不甘现状,想要入宫一搏前程,这就与那些有女儿在宫里的世家和公侯伯爵、大臣人家成了敌对。 虽然他们的女儿或是皇帝的后妃或在皇子皇孙的后院里,但贾家的不按常理出牌以及这种明显的猪队友,谁要是与他拉帮结派或者抱成团,不是告诉世人,他们家对那把椅子有意思,想要博个从容之功,或者,干脆想要让他们的女儿做后宫第一人吗? 越是后宫有女儿的或女儿在皇子皇孙后院的人家,与贾府关系也越发的冷淡,毕竟,不说贾元春凭借这样的渠道入宫,不说会不会帮扶他们女儿一把,就是不拖他们女儿后腿也就不错了。 偏荣国府众人根本不懂,放着现成的三品大员、皇帝的红人女婿不巴结,指望那如今还不知道在那个仡佬角落发霉的大姑娘贾元春,期盼她给他们带来无上荣耀。 贾元春入了宫,先皇心里膈应,却不好寒了老臣的心,随手一指,就把她给了当时还只是皇子的皇上那里,那时先皇早有太子,皇帝也不冒尖,但他脾气温和,办事能力也强,先皇自认他是个听话懂事的儿子。先皇以为,把贾元春放在他这里,他这个儿子会领会自己的意思,好歹把贾元春收进后院,也算是全了荣国府的脸面。 谁知道,皇帝也厌恶荣国府这样的行为,好好的官家女儿不做,偏偏要把女儿送进宫里伺候人,要是大选也就罢了,凭荣国府的地位,就是皇帝自己不享用,没有正当龄的皇子、皇孙,凭贾元春的家世和贾代善的余荫,就是不做宗室大族的正经媳妇,也会指婚给家世相当的大臣子孙。 先皇自己不好意思说让皇帝把人收了,皇帝就当她是父亲随手指的伺候的人,带回去往后院一放,管她是刷马桶还是洗衣服,自生自灭半点不问,先皇那时老迈,各个皇子间也风起云涌正当紧,贾元春事件不过波涛汹涌间的沧海一粟,瞬间就消失无踪无影,要不是荣国府门前冷落车马稀,世家女眷聚会上渐渐看不到荣国府女眷的影子,人们或许就完全淡忘了这件事情。 别人都可以忘记这件事情,偏偏皇帝还受着膈应,这个贾元春也是本事,被人排挤陷害至今还留着性命,还总能打听到皇帝的行踪,原来在皇子府倒也罢了,整个皇子府都是自己人,防护周全戒备严谨,贾元春轻易近不的身,皇上还得了几年清净,到后来太子等不及先皇还占着位置谋反,皇上意外入主东宫成了太子,看着惊心动魄血染京城,不过也是几天时间大局已定。 贾元春就是打了鸡血般,又活跃了起来,竟然也活动跟着进了皇宫,成了东宫一员。 那时候的皇帝如履薄冰,上有先皇盯着考察防备,下有兄弟观望排挤,等着随时把他拉下马自己上位,前太子自小受封,在他作死之前一直是先皇的心头肉,他们包括皇帝也以为,前太子一定会顺利荣登大宝,他们都会成为他的殿下之臣。 既然先皇可以废了心爱的太子儿子,那么同样可以废第二次,因为先皇长寿,这些皇子们早就在各部历练,有的甚至还进过军营,握过重兵,并非没有与新太子一争之力。毕竟,除了前太子是嫡出正统,其他的这些儿子们身份都差不多,也都长大成人羽翼丰|满,各自有各自的外家、妻族。 先皇吃了前太子的教训,要不是他心疼这个儿子,给他选的正妃侧妃都是望族之女,也不会养大了他的野心,来谋算自己的老子。先皇自觉自己寿命还长,活个十年二十年不成为题,就挑了母家低调、妻族也弱,看着还算是听话好掌控的皇上做太子,否则也不会让其他的皇子们虎视眈眈,坐上皇位至今还埋有隐患,不得安生。 第14章 风水轮流(修) 先皇的监视即是对皇帝当时的太子一种监控,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最少那些皇子们不敢明着来。 贾元春这时候就又蹦跶了出来,成了各路人马的试金石。 大概是有心人设计引导,也是人们都知道先皇善待功臣,也不会薄待功臣之后,比如贾政,荫恩入仕,干了多年,当初几品还是几品,起先皇帝想起老臣的时候还过问过,知道贾政在任上既无功劳也无建树,先皇不信贾代善的儿子无能至此,宣了工部的人来问,那人不敢隐瞒,只把贾政的日常生活说了一遍,无非就是打卡上班,睡觉,回家吃饭。 因为都知道他是皇帝特批,又是贾代善的儿子,人家做不做事,谁也不敢管,至少,工部闲人众多,等着领差事后补缺的人海了去了,缺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也不用他们给银子,上面都愿意养着他,谁管得着他只领薪不干活? 果然,先皇知道了贾政上班状况之后,最终也没有说让贾政回家吃自己祖宗,毕竟那是贾代善的儿子,他长子已废,在家里闹的不成个样子,要是这个次子也回了家,荣国府也就完了。到底是跟他一起上过战场的老臣,一个两个儿子都这么不成器,他已经死了,自己不照顾,谁来照顾? 有心人看到了先皇对于贾政的态度,就想到东宫还有那么一个贾家人,于是不久,贾元春就出现在皇帝面前。皇帝哪里认得贾元春,贾家后人都随了祖宗,长着一张富态的大圆脸,要是她依旧长着这么张脸,皇帝就是不认得她,也会有些印象,毕竟先帝时期,贾代善兄弟是常进宫伴驾的,他们这些皇子见了,都得尊敬他们几分,他就是不认得人家深闺中的女儿,对贾代善他们还是印象深刻。 但是贾元春离家多年,日子过的不咋地,就是圆脸也饿瘦了,她贸然的冲到了皇帝面前,险些没有被当做刺客当场格杀。 那时候的皇帝谨慎,不愿意平白的沾染污点让人诟病,知道是东宫里伺候的老人之后,把贾元春交给了管教规矩的嬷嬷,让其重新学规矩,这也是另一种惩罚,既丢面子又让人无处可诉。 贾元春明明白白冲撞的太子被送过来,没有处死他已经是太子恩赐了,却不知道她当真是打不死的小强,韧性极强,要知道许多心理承受差的,一听说还要重新回炉学规矩,早受不了人耻笑,自己就去死一死了。 等到太子成了皇上,竟然又在皇城看见了她,在自己家里被人冲撞也就那么一次,皇帝自然还对她有些印象,先还想给她个恩典,毕竟她也算是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给个恩典也是正常,等询问过了,知道她是荣国府的大姑娘,差点没有呕死,只恨当初一念之仁。 皇帝这个时候已经登基,正励志做仁义之君,虽然厌恶贾元春跟个苍蝇的似的赶不走,偌大年级还要装嫩,但也不至于因为自己的喜恶就要了她的性命。 先皇废太子引起的后遗症至今未消,虽然先皇去前把皇帝的生母正位中宫,皇帝也成了名正言顺的继后嫡子,但人的欲|望及野心一旦养大且蓬勃|起来,如何是那一纸诏书可以消弭的? 皇位可不仅是代表国家财富和土地疆域,还有心理上的臣服,曾经只差一步就成了万乘之君,最后却不得不放弃成了殿下之臣,能够甘心放下的能有几个? 那些兄弟们不管愿意与不愿意,他已经名正言顺的当了皇帝,只要他收拢了民心和臣子,他们不服憋成内伤也只能忍气吞声。 再说贾元春还有一个极大的好处,就是散财,替皇帝打赏下人。 贾元春入宫起点太低,但她有个强大的娘家做后盾,起起伏伏的总被打回原点,总归也没有沉寂下去还跟着皇帝进了宫城,除了荣国府的人脉帮衬,也少不了银子铺路。 贾元春钻营的厉害又是广撒网的,只要她能搭上话的,几乎就没有空手而归过,好在这些人也知道皇帝不待见她,大多只收银子不办事拿话敷衍着她,这是宫中常事,贾元春即使知道银子打了水漂,也怨不的人;也有银子收的多了不好意思的,多少给她点好处,所以她偶尔的也会出来在皇帝面前秀秀存在感。 贾元春早就成了宫里的财神爷,有事无事的,自动往她身边凑的人就更多了,毕竟这个世上没有人嫌银子扎手不是,只是前些年没有人敢把这些捅到皇帝面前罢了。 家大业大的皇帝总觉得国库空虚,知道宫里有一个如此散财的也心中好奇。 荣国府有钱他知道,毕竟那是军功起家,装穷那才是扎皇帝眼睛,可知道贾元春入宫多年撒出来的银子总数,就连皇帝也不禁咋舌,荣国府也真舍得,为了这么一个不知道前途在那里的闺女竟然流水一样花出去快十万两,十万两银子换成金子,打几个贾元春都能闪瞎人的眼睛。 虽说二房当家不拿人家的银子当银子,可那二房王氏也不止这么一个女儿,必不会把全部家财都赌在贾元春身上,但若是给对方点期望,说不得贾府会如何?毕竟,以前一点希望都没有都砸进去了十万两,若是有盼头呢?会不会搬空荣国府,皇帝很期待。 想到贾府的做性,皇帝动起了别的心思,四王八公家底差不多,人脉什么的也互通,就是这些年荣国府被排斥在外,但早年的人脉定是门清。若是留着贾元春,还有个拎不清的母亲,若是运做得当,没准怎能从她们身上打开缺口,得到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先皇与四王八公有交情,皇帝与他们感情可不深,且他们或女或孙女成了自己兄弟家的人,虽然大局已定可有些人还是不死心,想当皇帝的老丈人,明着暗里帮着他们的女婿算计自己,他再忍下去就成了圣人。 再说这些银子也没有便宜外人,走来转去的,皇帝还落了一部分,越发的不舍得这贾元春了。 贾元春在后宫里闹腾,总是有看不过眼的,太后也有了风闻,听说是皇帝纵容的,连皇后也不大好管,便把皇帝招去问,皇帝说了前因后果,太后听了只说了句:“家门不幸。” 蔡嬷嬷才从宫里出来,那会不知道皇帝正在看荣国府自己怎么做死? 蔡嬷嬷到底是皇帝的人,想到这里已经在心里计划,自己可不能白白的去走一趟,不做些什么,可真是对不起这趟荣国府之行。 贾琏和王熙凤赶到客栈的时候,蔡嬷嬷拍碎的椅子还在外面散了一地,贾琏走的匆忙,差点没有被它绊倒摔一跤,狠狠的指着地上的碎木头,对着赖嬷嬷派去迎他们夫妻的仆妇道:“不长眼的奴才,还不把这些东西都收了去,回头绊倒了大姑娘,你们有几个脑袋赔?” 那仆妇哈腰低头直吸气,要不是等着把琏二爷往客栈里带,都恨不得跪地磕头了,“这是表姑娘的嬷嬷一掌拍碎的,让留着不许收,所以就留着了,琏二爷,您还是先进去吧,两位表姑娘和嬷嬷们都等着了。”贾琏虽然是荣国府下一任当家人,但在荣国府威严到底不足,尤其这位仆妇一直跟着赖嬷嬷的,对贾琏的畏惧就更少了,虽然如此,刚才蔡嬷嬷露的一手,她也吃了一吓,若不然,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去外面等着贾琏他们。 虽然有蔡嬷嬷的威吓,可从这客栈里走出去的人还是受到了人们的围观,这仆妇先前受赖嬷嬷的命在外面等贾琏夫妻,就受不得这些人的眼神,就想先回客栈歇着,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出来等,刚好就看到了蔡嬷嬷露的一手,也让她第二次出来底气壮了几分,要不然,这天都快黑了,她可不敢在外面等人。 活了这么大,从没有这么着急赶路的贾琏原本积了一肚子的火的,被破椅子绊脚也是想发发脾气出出火。 这虽然是不值钱的杂木,可也以结实为主,巴掌厚的板子小儿胳膊粗的腿,拿斧头来劈,一下子也别想劈开,一个妇人,一巴掌就把它拍碎了?这巴掌要是拍到人身上,贾琏腿脚一软,差点没有跪倒地上去,这一吓的工夫,就被王熙凤撞到了后背;王熙凤自然也听到了仆妇的话,心里也直嘀咕,赖嬷嬷的信上说林姑娘身边从宫里请来的嬷嬷厉害,没有想到厉害至此,竟然能一巴掌把椅子拍碎成渣渣,烧火都不用劈柴了。王熙凤推了推贾琏,“二爷还不快走,林妹妹还等着呢。”不说里面林妹妹还等着,只有这样的嬷嬷,就不能怠慢了,能用动这样的嬷嬷的那里是什么平庸之辈,还不赶紧进去赔礼道歉! 贾琏和王熙凤却被拦在了楼梯口,塞荷包也无用,只听赖嬷嬷和那守楼梯的商量,“嬷嬷吩咐了,姑娘们累了一路,这好容易睡个安生觉,不许打搅,”贾琏她们一进去就看到了赖嬷嬷,赖嬷嬷也如同见到了救星般迎了过来,不过两句寒暄话,王熙凤就要上去见林黛玉,却同样被拦在了楼梯口。 “嬷嬷们的屋里还亮着灯,林妹妹既然睡了,我们去见嬷嬷们也是一样的。”王熙凤见了赖嬷嬷使的眼色,急忙与那守楼梯的婆子道。 “嬷嬷们吩咐过了,她们年纪大了,受不得累,也要早点歇息,不让人打搅,”婆子一点情面也不留,搬了把凳子倚坐在楼梯扶手一边,也不顾形象的把两条腿搭在另一边扶手上,除非把人拉走,否则想要过去只能从她胯|下钻过去。 贾琏嘴角抽了抽,他还没有被人这么打脸过,有些沉不住气的呵斥道:“那里来的疯婆子,还不速速让开,我是林妹妹嫡亲的表兄,林妹妹怎么可能不见我?” 却不料那婆子也不怵,只不理贾琏,往一旁叫了一声:“来人,这些人在这里吵闹,把他们叉出去,别扰了姑娘休息。”就见从旁边的屋里出来几个睡眼惺忪的婆子,个个膀大腰圆,有把子力气的样子,气势汹汹的过来,就要赶人。 王熙凤可丢不起这人,急忙给这守楼梯的婆子道歉:“大娘误会了,我家夫君也是惦记林妹妹,林妹妹既然已经休息了,那明天再见也可,”又对那几个才出来的婆子摆手,“大娘们还是进去休息吧,我们这就出去。”那些婆子们也不走,只桩子一样挡在守楼梯的婆子面前,这下可好,连洞都钻不了了。 贾琏被扫了面子,发作不得,脸憋的通红,好在王熙凤拉了他解围:“二爷,妹妹们既然已经休息了,我们明天再见也可,何必急在一时,扰了妹妹们休息?”又问赖嬷嬷,“嬷嬷在何处休息,先带我们过去歇歇。”说着就冲平儿使眼色,平儿会意,在她们走后就挨个上去发荷包道歉,只请她们多包涵云云。 赖嬷嬷住在一楼大通铺,王熙凤那里来过这种地方,进去不免被那种难闻的气味呛的直咳嗽,贾琏也直皱眉,他抬眼看了看赖嬷嬷发现这颐指气使惯了的婆子头上的花发竟然又白了几分,想到这婆子往常踩底捧高对自己的怠慢,也不觉这屋里腌臜了,等下人铺好了带来的被褥锦垫,摆上炕桌,在一边坐了,心里不免想到了素未谋面的林妹妹,居然把赖嬷嬷折腾成这个样子,她们也真敢安排她住在这里,就不怕她回头给他们小鞋穿。 王熙凤心里也这么想,心里也暗道这老货活该报应,虽说她如今挂着管家娘子的名,可也没少看赖嬷嬷的眼色,心里怎么能舒服?可嘴上却道:“嬷嬷辛苦了,回去我与老太太说,请她赏你。”王熙凤可是知道赖大和赖嬷嬷这一趟把事情办砸了,要不然赖大也不会那个样子了,以往办事回来可不都是意气风发眼角捎人,张口闭口想当年,好似祖宗的爵位是他挣来的。 她走的急,老太太和赖大也瞒的紧,不过她也不担心,这不马上就要知道了。 王熙凤满脸嫌弃的坐下了,下面的人倒上自带的茶水,贾琏王熙凤嫌屋里气味难闻,也不喝,只坐等赖嬷嬷开口,平儿却先进来了,扫了一眼屋里的状况,俏鼻子皱了皱:“二爷,二|奶奶,奴婢打听过了,楼上的房间都住满了,楼下的房间也有一半歇着婆子放了行李,咱们怎么好歇脚,奴婢已经让人去定客栈了,二爷、二'奶奶是这就走,还是喝口茶歇会儿?” 说完似乎才看见赖嬷嬷,急忙上前来行礼:“赖大娘,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扶着还站着的赖嬷嬷坐下,王熙凤冷笑,这赖嬷嬷往常在她们跟前可跟个长辈似的,虽说惯会做样子,哪里会客气委屈自己,如今立在自己面前,不让坐不敢坐,可见得犯的错不小。 算了,她可不愿意趟这趟浑水,立起身来扶贾琏,道:“好好的茶水都熏臭了,二爷金枝玉叶的,别在染了什么病,回头老太太那里我可交待不了,平儿,快,领我们过去,让店家多烧点水给二爷洗洗,这一身闹的。” 赖嬷嬷憋到嘴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眼睁睁的看着这夫妻三个出去了,她知道王熙凤惯会耍花腔的,却没有想到今天她涮到了自己头上,不给自己一点面子。 三个人脚步轻快的出得客栈,生怕后面有鬼追一样,三人在马车上坐好,王熙凤挑帘唤了一个媳妇子过来:“过去问问赖嬷嬷怎么没有跟过来,她老人家怎么能够住那种地方,快过去请。”说完也不等,吩咐车夫道:“赶车,去客栈。”她知道赖嬷嬷今晚不敢走,可这样的客气话可不能少,而且,她也想得到一会儿赖嬷嬷那胀成猪肝色的脸,虽然看不到,可想想就解气。 贾琏和平儿见王熙凤故意使坏,让赖嬷嬷在那媳妇子面前丢丑,不禁相视一笑,他们三个为一体,虽说是主子和半个主子,也是荣国府正经的下一代当家人,可过的还不如赖嬷嬷那老货在荣国府有体面,今天难得看赖嬷嬷吃瘪,只想想就觉解气。 “林姑娘可厉害。”平儿不自觉的道,她们主仆二人为了在荣国府立住脚,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给人赔了多少小心,过的跟孙子的似的,那里想过赖嬷嬷也会有今天? “是她身边的嬷嬷厉害。”贾琏一语中的:“我记得那老货信上说,有个嬷嬷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姓蔡,应该就是拍碎椅子的这位吧,是很厉害。”他也不觉得那嬷嬷的巴掌有多么可怖了,只可惜那巴掌没有拍到赖嬷嬷身上去。 “明天二爷可不要再憋不住火了,不看别的,就冲她们替二爷出了一口气,咱们也该供着哄着才是。”王熙凤挑眼看着贾琏,眼里都是笑意。 贾琏一挑眉:“说的你爷我好像多么不懂事似的,爷不知道这趟来是给林妹妹赔礼道歉来的。”虽说给赖大、赖嬷嬷善后有些不痛快,可亲眼看到他们吃瘪,心里也没那么别扭了,何况,还有机会见见那几位嬷嬷,这可得好好合计合计。 第15章 下马威(修) 临睡前,王熙凤还问打地铺的平儿:“有没有跟那媳妇子说,让她在大堂里守着,警醒点,也别吵着了人,看到林妹妹她们起了,就过来报。” 平儿答道:“那臭烘烘的屋子让她去住她都不住,被子褥子也都带好了,都按奶奶吩咐的说了,让她铺在凳子上将就一宿,睡不实,也不那么辛苦,误不了事的;奶奶早些睡吧,今天忙了一天又坐半晌马车,明天还要早起,您就不累吗?” 就听贾琏嗤笑道:“你奶奶今天就是累死也乐呵!” 王熙凤推了他一把:“爷就不乐呵?” 第二天一大早,没等那媳妇子来报信,夫妻三个就起了,收拾完过来,二楼平台上站了一溜端盆拿毛巾的丫头媳妇们,按着洗漱顺序挨个的进出房间,人来人往,晃的人眼花,可整个过程忙而不乱,鸦雀无声。 王熙凤跟贾琏和平儿嘀咕:“瞧瞧,这才是官家小|姐出行!”家大业大有钱没钱看得不是服侍的人多人少,看的是规矩,昨晚上被堵在楼梯口见不得林姑娘,虽说他们丢人,可那些仆妇们严格遵守自家主子的命令才是大户人家的规矩。 “二爷,二|奶奶。”他们等了片刻,就听见赖嬷嬷的声音,循声往过去,就见眼睛泛红的赖嬷嬷,脸色蜡黄的躬身站在那里,有些摇摇晃晃,站不稳似的,似乎比昨晚上又老了几岁。 “平儿,快去扶着你赖大娘。”王熙凤也吃了一惊,问道:“嬷嬷可是病了,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惯常与个老祖宗一般的赖嬷嬷何尝这样奔波劳累过,晚上又睡不安生,可不是受不了,要是换了往常,没病也要装病休息休息表表功什么的,可是今天:“老奴没事,回去歇歇就好了。”她那里敢在这里叫大夫,万一林姑娘的嬷嬷嫌晦气,说不得又是一场故事出来,另外,她还想这幅样子去老太太面前装相帮儿子博同情呢。 她也确实有些站不稳,平儿也算不得很金贵的人,便借着平儿的力站在贾琏和王熙凤身后一起等着。 等上边人都洗漱收拾完了,才见一个媳妇子下来请:“亲家奶奶楼上请。”措词表名自己身份又标准,一听就是知道她是林家世仆。 王熙凤不敢怠慢,整整衣襟抬步跟了上去,贾琏无所谓的转过身去了大厅找个地方坐了,虽说林妹妹还不算大,他跟上去见见也不算是失礼,但既然人家没请,就说明嬷嬷们是极讲规矩的人,想来也是,毕竟是从太后宫里出来的,那可是天下最注重规矩的地方! 这里本是客栈,一楼就是用餐喝酒打尖的地方,即招待住宿的客人也对外待散客,贾琏刚坐下,就有小二打扮的出来上茶,贾琏品了一口,“碧螺春?”这种地方,不是专门点要,不都是大碗茶吗? 小二躬身答道:“这是楼上客人提供的茶水,客人们大多是女眷,说是不方便招待爷,所以派小的来服侍您。”贾琏听了点点头,果然与他心里想的一样,见那小二不走,也不是要赏钱的样子,只是在这里服侍他,有心跟小二套几句话,问问林黛玉一行到底有多少人,多少行礼等等,可楼下几个通铺房间的门都掩着,影影绰绰的都有人走动,这些话就不好问出口,想了一下,只好端庄坐着,喝一杯那小二续一杯,茶壶里的水有些凉了,便告了罪颠颠回去厨房添热水。 等再回来,手上却端了个托盘过来,放在桌上,却是几样精致的小菜、一碟包子、一碟花卷和一碗煮的晶莹剔透的粳米粥。 小菜和包子花卷倒也罢了,大户人家都常见,只那盛粥的碗却不小,也与装小菜花卷成套的餐具不同,一看就是客栈盛汤的,想来估量着他是男子,饭量稍大些,随带自备的碗太小,就与客栈里寻了这么个大碗出来给他盛粥用。 贾琏说不上是妥帖还是心酸,忽然感觉到林妹妹很亲切,虽然只是一碗粥,还是厨房里下人准备的,林妹妹或许压根不知道,但这些厨娘们若不是顾念到他是林妹妹的表兄,或许就这么任他干坐,那里会想着他有没有用早饭? 这碗粥他或许压根就吃不完,但,从小到大能考虑到他是男子,饭量大的有几个?在家里陪着老太太吃饭的时候有丫鬟仆妇伺候,用完了再添,倒是不显,但多添几碗自己都不好意思,尤其上面有长辈坐着,他们放了筷子,他就得丢下碗,不管他有没有吃饱肚子,饿了自然也有点心充饥,可他是大房不受待见的琏二爷,房里的点心永远没有二房珠大哥哥、元春妹妹房里的点心热乎新鲜,有时候甚至是从他们房里撤下来的,贾琏原来不知道,等无意间发现了,就再也没有动过他房里的点心了。 所以,正餐吃不饱,就只能饿肚子。 后来他长大些能偷偷跑出去玩,肚子饿了就从小摊贩那里买零食吃,可身上的银子又不足,他的月钱都是奶嬷嬷管着,奶嬷嬷是母亲给他挑的,从小照顾他,对他一直很忠心,要不是她护着他长大,或许他要多吃很多暗亏,甚至能不能长大都两说。 奶嬷嬷家里也需要她贴补,但她舍不得丢下他换个去处,她既无油水可捞,还无丰厚的打赏装满荷包,空闲的时候便做些绣活针线挣钱,可这钱大多还贴补给了他,身在公门侯府他用钱的地方多了,想吃夜宵,加个小菜,报信打赏,打听消息托个人,处处少不了银子开路。 贾琏那时候就顺家里的东西出来卖,不拘是那里的,老太太那里,珠大哥哥那里,元春那里,越是小巧不常用的越好,即不会被人发现,又方便带出去换钱,他不敢拿自己房里的东西,奶嬷嬷看的紧,不是因为她惜财惯了,而是丢了要受罚扣月钱。 可他从珠大哥哥和元春妹妹那里顺了那么多东西出来,从来没有听说伺候他们的下人受罚挨打罚月银。 那时候他就知道,没娘的孩子没人疼!奶嬷嬷见他手上有余钱,便问他钱的来历。 看惯了奶娘一个钱恨不得掰开当两个花,他也舍不得多花钱,剩下的大多都藏在房间里,奶嬷嬷细心,总是能发现,他却不敢实话实说,万一知道他偷东西,奶嬷嬷怎么受得了? 虽然他从来不认为从他们那里偷东西犯法,那本就是自己的东西,他才是荣国府下一代的继承人,可为什么过的不如二叔家的珠大哥,元春妹妹? 奶嬷嬷却不大相信他编纂的那些能挣钱的胡话,只告诉他,做人要正直,别丢他母亲的脸!这个家里,除了奶娘,就没有人跟他提过他的生母。他自然也是没有去过外祖家的,当然,他的外祖家也没有派人来看过他,小时候过年他跟着二婶回娘家拜年,回来问奶娘,他为什么没有舅舅,舅妈? 奶娘说,他舅舅舅妈回了乡下老家,因为外公外婆去世了,他们回乡下老家守孝了,离得很远,所以不能来看他。 奶嬷嬷是母亲从外面给她挑的,不是家生子,是雇佣,这在荣国府很少见,她在荣国府没有什么地位关系人脉,她常常自责自己护不住贾琏,但她又舍不得走,她说了,贾琏是她奶大的,那么小小软软没娘的孩子交到她手里,她若是走了,他可怎么办? 贾琏知道,奶娘自己的儿子都是米糊糊长大的,奶娘跟他讲过,家里穷买不起别的,就是大米她们家里的大人也舍不得吃,能一天三顿吃上糙粮饼子都不错了。可是孩子小饿不得,就少买些回来炒熟了碾成细细的粉,用滚烫的开水冲了,不仅味道好也极养人,一样把没吃过几天奶的奶兄养的高高壮壮,奶嬷嬷说那东西他也吃过,可是他已经记不得是什么味道了。 奶娘与母亲相处也不久,那时候母亲还怀着他,左挑右选的眼看着快要生了,才定下了奶娘,便把她留在身边观察相看,也幸亏如此,母亲突然早产了,虽然已经满了九个月,可到底是没有到日子,所以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然后就去了。 他就成了奶娘的孩子! 奶娘跟着他到了老太太身边,珠大哥哥那时候已经养在老太太身边了。 母亲是曾祖母替父亲定下的妻子,曾祖母看着父亲娶了亲以后就去了,祖父受不了打击,也跟着去陪了曾祖母,父亲作为承重孙,要守六年的孝。 所以比父亲小,在守了四年孝后才成亲的二叔倒是比父亲先生下儿子来,他也就跟着贾珠后面排了序齿,成了荣国府的二爷。 宝玉被叫做宝二爷的时候贾琏已经很能清楚自己在荣国府的地位形势了,所以,他从来没有与人争辩过他才是二爷,所以祖母和二婶替他定下王熙凤的时候他也是一副羞涩喜欢的样子。 所以后来他也是有人疼的人了,没有再吃过别人剩下的点心,因为自己媳妇是二婶的娘家侄女。 在定亲前他也不很讨厌王熙凤就是了,王熙凤来荣国府比在自己家里还熟悉放的开,她喜动不喜静,不喜欢与她的元春表姐玩,因为元春从小就有教养嬷嬷拘着,不可能陪她跑跳疯闹,她也不耐烦陪着元春姊姊学规矩,就爱缠磨着自己陪她耍闹,因为珠大哥哥要读书上进,没有时间玩闹。 还有,她对自己和珠大哥哥也不同,她喜欢欺负他,从小就喜欢,恐怕她也知道,珠大哥哥她惹不起。 但欺负完他之后她又会去老太太和二婶面前替他讨人情,让他在老太太面前露露脸,领几样赏赐回去,或点心果子,或珠玉玩器,好像,只要王熙凤来一回,他的小私库里就会多上几样东西。 所以,娶王熙凤他一点都不亏,至少,他比以前在荣国府有了地位,父亲渐渐的也想起来,他还有个儿子来,隔三差五的也会把他叫过去或骂或训。 许久了,贾琏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他就没有想过过去了,或许是娶妻之后,或许在那之前,总之,他已经习惯了那种得过且过,随遇而安的日子,反正荣国府也不会短了他衣服穿,也不会饿着他,虽然吃不饱,但那也是一种养生之法,“三寒两倒七分饱”活万年,他总是要活的长长久久,活到能自己当家做主的那一天的。 贾琏这里想着,楼上也有了脚步声,抬头一看,原来也是端着托盘往房里送饭菜的,想来林妹妹留了自己媳妇一起用饭,贾琏扫了扫被拦在门口,因为上饭菜被嫌弃碍事又被请到更远些已经涨成猪肝脸的赖嬷嬷,低头安心的用起了饭。 “黛玉给琏二嫂子赔罪了,”黛玉见到身穿红衣的王熙凤,心里暗了暗,脸上倒是不显,昨天晚上她已经知道了,嬷嬷们也恼怒贾琏夫妻不懂事,所以就提议晾一晾他们,今天早上他们一来,她就知道王熙凤依旧还是红装,便在心里想着,她是不是特别偏爱红衣服,整天打扮的就跟个新娘子似的,在往她头上看了看,珠玉环翠,粉腮描眉红艳艳的嘴唇,新嫁娘也就是她这个样子了吧。 王熙凤初一眼见到精雕玉琢的两个小姑娘,还以为小狐狸是林黛玉,她知道林姑父新收的义女比自家表妹林黛玉大一岁,所以习惯的以为个子高的女孩子大些,幸好,今天是来赔罪的,她没有跟往常那样毛躁自来熟,才没有闹笑话认错人。 林黛玉也没有慢待她就是,若是不算是昨晚不见,今早又给了个下马威的的话。 “表妹说那里话,倒是我和你琏表哥办事不周,所以才委屈了表妹在这里落脚,都是我和你琏表哥的不是了,”王熙凤只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要不然怎么办,让她实话实说,是王夫人的授意暗示,除非她回去就打了包袱滚蛋,而且连娘家都别回,不然,可有她的好看。 黛玉笑了笑,与她介绍道:“这是我爹爹认的义女胡丽,比我大一岁。”胡丽上前给王熙凤行礼,口称:“表嫂。” 王熙凤连忙褪了手腕上的镯子下来,“姑娘拿着玩,不是什么好东西。”又道:“原看着林表妹就看到了姑妈的影子,我还记得小时候来家里玩,姑妈还陪我玩过,却不想这么几年过去,已经天人永隔了。”说着从手腕上又褪了一只镯子下来上前给林黛玉戴上,林黛玉不习惯的避开,只把镯子接在手里,转手递给了身后的丫鬟,王熙凤自觉尴尬,装作抬手拭起了泪,还哽咽两声,一副自己很伤心姑妈的死一样,勾的黛玉也两眼酸涩,强忍着把泪意忍下。 小狐狸最看不得黛玉伤心,过去扶了黛玉去坐:“还不请表嫂坐,你坐了许久的船,晚上睡在床上还觉得在晃,一宿没睡好,也别久站。”这是船坐久了的通病,黛玉开始在船上新鲜,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晃晃悠悠的有些不习惯,等久了,这下了船倒是睡不着了,幸好她习惯的小狐狸一直在旁边陪着她,只要她有些惊醒,便拍拍她,让她能安生的睡个好觉,要不然,一路劳累辛苦,白天又躲在窗口看了许久外面的风景人情,这一大早的,那里能这么精神的出来见客? 黛玉闻言笑了笑:“都是我失礼,琏表嫂请坐,”王熙凤连忙告罪,只说自己大意,没有顾念表妹的身体,脸上的伤心那里还有半分。 黛玉她们住的套房,里面住宿,外面待客,应该是这客栈里最大的房间了,三人分宾主坐了,丫鬟上来奉茶,王熙凤端起来闻了闻,极品碧螺春,抿了一口,放下茶碗,鼻端便闻到一股淡淡的奶香,挑眼看了一看,却是林黛玉的茶汤乳白色,俏鼻嗅了一下,却没有羊奶的腥膻,想是牛乳,这东西不可能保存太久,只是不知道她们如何会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寻到这新鲜的牛乳过来。 虽说通州是人来人往进出京城的中转地,可到底是城外镇,即占了离京城近的便宜,也吃了离京城远的亏,也因为人口太混杂,在此地定居的有钱人极少,这牛乳可算是好东西,大多都是贵人家才用的,通州的集市上可买不到,除非专门有人提供找寻,可她们初来乍到的,那里去寻的熟人? 小狐狸喝的却是白水,她不喜人类的茶水与黛玉的牛乳,黛玉逼她喝她也喝,只是那表情实在不好看,今天待客有外人在,所以下面的人很自觉的给她上的白水,免得小狐狸那一脸囧像太丢人。 但她也不喝,要不是怕自己不吃饭太特立独行引人怀疑与林黛玉的投喂,她连那些饭菜都不愿意吃,这白水充其量只是润唇,一点营养益处都没有,不喝也罢,只静静的听王熙凤有一句没一句的与林黛玉说话。 王熙凤在老太太面前插科打诨的极会讨喜,但对林黛玉这样一个在生人前一本正经的小姑娘她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无话找话的与林黛玉道:“林姑父可还好?” “父亲身体还好,就是挂念我和姐姐,”虽然嬷嬷们在路上插针见缝的教林黛玉和小狐狸许多东西,可第一次离家离开父亲的林黛玉还是极为思念父亲,以前或许不显,临走前的父亲似乎格外的感性,与她说的话,相处的时间怕是以往她生下来加起来还多,怎么能不让林黛玉思念,这可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小狐狸见她不开心,便劝她写信给林如海,林黛玉不好意思,小狐狸笑话她:“对自己的父亲还见外,你是别人家的女儿?”黛玉听了也觉的是,但又不好意思写自己才离开家变想爹,也是怕林如海不放心,便把路上的见闻写给父亲,遇到有趣处,还画几幅画一起让人送回去,林如海接到女儿的信自是欢喜,也写了信给黛玉,他信上除了关心嘱咐,也还有一腔挂念女儿的满满的父爱,林黛玉自然是看的出来,也算是解了些思父之情。 第16章 耗子喜色(修)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早饭吃的鸦雀无声,如果不算上不小心被菜汁污了衣服的王熙凤一脸尴尬的话,一顿早饭算是皆大欢喜了。 好在贵妇们出门都会带着背换的衣服,王熙凤被带到了一个房间,平儿伺候她换衣服:“奶奶今儿是怎么了,好好的吃个包子怎么会有汤汁流出来?”大户人家的小|姐吃饭礼仪可是从小潜移默化的,深|入骨髓的,不说王熙凤,就是平儿,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王熙凤也正懊恼,“我怎么知道,小包子就那么小小的一口,也没有多少汤汁,谁知道就那么好巧不巧的会浅到衣服上来,”要是被人磕碰了,她还能说是谁故意为之,可是刚才吃饭时候那包子汁却是真真切切的从自己嘴角流出来的,这好似自己提前到了八十岁,满口牙掉光了,吃饭的时候饭渣汤水管不住,从口角边上流下来,王熙凤想想就觉得恶心。 “头一次见林妹妹就在她们面前丢人,以后可要我这张脸往那里放?”王熙凤问道:“怎么还没有找好衣服?”虽说出门会带衣服,可也不会带许多,因着她们这次是要在外过夜的,所以多预备了几套,可也不至于让平儿找半天也找不出来啊。 “不是,奶奶,”平儿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我明明收的好好的衣服,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你看这包袱,基本就没有离过身,就算是屋里有耗子,也不能进来把衣服给咬了啊?”女眷的衣服从来都是小心又小心的,就算是出门睡觉都是压在枕头底下,会客见人也会有专门的丫头媳妇子看管,就算有耗子也不可能不怕人来咬衣服啊。 “啊,衣服被耗子咬了?”王熙凤长这么大说没有见过耗子那是骗人,可是耗子咬了她的衣服,这可真是有些天方夜谭,她好奇的提起衣服来看,啧啧两声,稀奇道:“你说奇不奇,这耗子也是个爱色的,偏偏挑颜色艳的咬,定是个公耗子!”最最可气的是几套衣服只要是红的一件没有逃掉,全都遭了耗子。 平儿也奇道:“奶奶不说我还没有注意,”也翻开衣服来看,衣服都是成套收拾好的,外衫在上,裙子在下,最下面是中衣,小衫,就算是丫环没注意把包袱掉在地上抖散了开来,看到的也不过是最上面的外罩,这种出门应客的衣服那个贵妇人没有几件,花色样式都差不多,被外人看见,也不算是很失礼。因王熙凤偏爱红色,红外衫,白中衣,红小衫,这耗子倒是分的清楚,隔着中衣把外衫和小衣都给咬了,难道它还真是个公的不成? “这可怎么办?”平儿急道,“奶奶也不能穿了中衣去见客啊?” “能怎么办?”王熙凤摇摇头,“把你的衣服给我挑一身来穿,我就不信了,这耗子饿死鬼投胎,把我们的衣服都咬了?”这也是气话,但如今出门在外,也别无他法。 平儿出门自然也带备换的衣服的,急忙找了来看,幸好,因她是贾琏通房丫头出生,并不敢穿红,所以打开一看,衣服都完好无损,两人嘘了一口气,算是不用真的穿中衣出门了,要不然,这通州地界,就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合适得体的衣服来,而且王熙凤从小到大娇养惯了的,各种毛病不少,除了在店里定制,这不明来历的人做的衣服,就是没有毛病,上了身也是各种不舒服。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年岁,身高上都差不多少,因此,平儿的衣服王熙凤穿着稍微有些宽,却也算是合适,尤其看惯了一身红的凤辣子,冷不丁的穿了绿衣出来,倒是格外的葱绿可人。 平儿都有些看呆了,“奶奶穿着这一身,可是比我跟显身材些。”两人骨架差不多,可总有些胖廋的差异,平儿丫鬟出生,看着瘦,身上有肉;王熙凤娇养着长大,前凸后翘中间细,穿了平儿的衣服,倒是空出腰身来,越发显得丰'乳肥|臀杨柳细腰,果然比平儿穿着更勾人。 时人衣服都不会裁剪的太贴身露出曲线来,那就会给人轻浮的印象,极为失礼,王熙凤也是如此,今天这样把身材凸显出来,虽然心里也得意,但也是不好意思的,生怕被人看见说她轻浮,“这不大好吧?”她有些迟疑的问平儿。 “我不知道旁人,只晓得要是让咱家爷看见了,就恨不得把奶奶藏起来不让人看见,”平儿语气里酸溜溜的,她已经决定了,即使二|奶奶不爱绿,以后她也不穿这个颜色的衣服了,虽然她不会也不敢嫉妒王熙凤和贾琏,但总归是女人,又是他们之间特殊的存在,心里说没有嫉妒和期盼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身份所限,她不能穿红,王熙凤也偏爱红色,所以,二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冲突,今天无意间王熙凤穿了她的衣服,还这么的出挑,倒是蒋她心底的那一点醋意给翻了出来,且还放大了许多,王熙凤原就霸道,即便自己身子不舒服也不喜贾琏近她的身,若是让她这个样子去勾贾琏,自己就越发无容身之地了。 平儿十分清楚自己是王熙凤的陪嫁丫头,也是因为忠心王熙凤才能安稳的呆在她身边,但她已经因为要帮衬王熙凤做了贾琏的通房丫头,心里难免就多了一个人,虽然她知道,贾琏靠不住,而她也一如既往的在需要选择的时候站在王熙凤一边,但有时候,她也会替贾琏打掩护,毕竟,那也是他男人,维护他是必须的。 甚至她有时候也会在他们之间制造些小摩擦,小矛盾,看着他们争吵,自己又去劝架,然后他们又和好如初甚至更加的恩爱······这无关争|宠,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去争;也知道贾琏的品行,即使争到自己身边也捂不热,养不熟;但身为女人,她也有嫉妒不甘心,不为现在的空房孤枕,只想着将来的寂寥无望,怎么能让她无动于衷? 王熙凤并不是个好主子,她却只能做一个好奴才,不然,她连死都没有好下场。 随着王熙凤陪嫁过来的平安喜乐四个大丫头,如今只剩下了她,只因为她一直坚持做一个好丫头,所以她虽然成为了贾琏的通房丫头,也能留到现在,还成了王熙凤的左右手,成为她不可缺少的存在。 那三个,原也不是什么坏丫头,要不然不会跟着王熙凤陪嫁到贾家,安儿和喜儿与她一样,都是从小就跟随在王熙凤身边,乐丫头虽然是后进来的,却也是千挑万选,考验过品性才留下来伺候。 贾琏这个人,与那耗子一样,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只要有些颜色,那里能放过她们,王熙凤也算是与他青梅竹马,那里不知道他的品性,所以这四个丫头的用处,即使没有明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要不然,王熙凤也不会一开始就挑了这些有颜色的在身边伺候,所以,贾琏与他们之间发生些什么事情,说不上主动爬床还是用强,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只有她对贾琏不为所动,只等到那三个都被王熙凤开发到那见不得的地方去,才不得不把她主动给了贾琏。 她是知道的,最初的安儿是与贾琏“私通”,但喜儿和乐儿看到了安儿的下场,怎么会重蹈覆辙的去自己找死,也都是王熙凤开口之后贾琏收的房,但是她们成了贾琏的人后,心里的立场就逐渐的歪了。 她们的下场,除了嫉妒,还因为王熙凤感觉到自己的份量在她们心中减少,她们是她的奴才,一辈子都不能向着别人,她的丈夫也不成,当然更不能有自己的私心。 因此即使成了贾琏的人,平儿也躲着他,不到王熙凤开口,绝不给贾琏开门,即使他忍不住到外面偷'腥,挨了王熙凤的骂,她也坚持如此,所以,王熙凤即使心底里厌恶她,却也离不开她,对她也还算是维护。 王熙凤换了衣服重新来黛玉房里的时候,林黛玉的眉头舒展开了,对王熙凤的笑便真诚了几分,虽然她并不介意王熙凤给不给她母亲守孝,但她穿着个大红的衣服在自己眼前晃,心里到底是膈应。 小狐狸嘴角不自觉的裂开嘴角笑了笑,她以林黛玉开心为己任,即使不动用法力,林黛玉的表情心里细微的变化她也一清二楚,不说王熙凤的自来熟与热情让稍微清冷的林黛玉有几分不习惯,只她那目光都避免往王熙凤身上扫,小狐狸便知道了林黛玉的心情,别说昨晚上嬷嬷还专门提起这个让他们夫妻吃了闭门羹。 守孝的规矩嬷嬷们早就教导了她们,尤其在家守孝与出门做客守孝的区分,若不是贾母十分坚持与贾敏的遗命,林黛玉都该素衣素食闭门不出,不说与世隔绝也差不多少了。 儿子,女儿,承重孙,独生女,庶出子女,五服亲眷规矩各有不同,另外还要顾及家里是否还有老人,全孝,半孝,心孝等等。如林黛玉这样出门探亲,已经不能守足了规矩给母亲尽孝,心里不安,偏还来了个应该给姑母守三个月孝,却没有半点自觉的王熙凤,她心里怎么能舒服得起来。 小狐狸这是头一次动用法力,小耗子什么的,她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个意念过去,自然就会遵从命令。 当然,她会给小耗子点好处就是了,比如,她背着黛玉藏下的许多点心,正好那些它也不喜欢吃,刚好可以给它们当报酬。 王熙凤刚坐下,嬷嬷们那边的丫鬟也过来传话,准备好了,可以启程。原是要给贾府一个下马威才留住通州的,通州如此乱,不可能长住不走不说,还有贾琏夫妻已至,若是再端着,就是黛玉无理取闹了,对她不利,嬷嬷们才不会做那伤害黛玉名誉的事情,另外,她们也做了两手准备,建议黛玉着人去了林家老宅打扫住处,以备万一。 当然她们没有那样说,只说林黛玉不好在亲戚家给母亲贾敏上香烧纸供香案,但是在林家自己的家里设个香案却是没有问题的,这样的话,不说逢年过节,就是阳寿冥寿她若是想祭奠母亲都可以过去尽尽心意。这刚好扰到林黛玉心底的那点痛处,所以立即便答应并吩咐人去了。 王熙凤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说辞才能请到林黛玉动身,却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过了关,心里有些飘飘然,等到随着林黛玉出门,与嬷嬷们见礼,心里越发得意,自己已经圆满的完成了任务,还给嬷嬷们留下了个满意的影响,回头不说老太太会打赏夸赞她,就是在贾琏面前也可以炫耀好久。 再见到贾琏看她的眼神带着肯定,便知道他在表扬她不辱使命,心里越发得意,一直端着上了马车,还有些不能自抑心底的沾沾自喜。 贾琏刚才虽然也见了林黛玉,可也仅仅在大厅见了一面而已,匆忙的只各自问了一句好,连见面礼都没有送,就各自出了客栈上了马车,贾琏也想问问王熙凤如何劝说的林黛玉以及她对林黛玉的第一印象,这样有利于他以后的行事作风,林妹妹的下人对他你礼遇有加,林妹妹应该也是个好人,由女推父,林姑父必也是个慈爱念旧情的,对他来说,这可是个好消息,便随着王熙凤一起坐了马车。 “那可是个冰雪一样的人儿。”王熙凤夸赞林黛玉道,“我还记得姑妈在家时候的样子,林妹妹比她还带着几分仙气,可惜了,就我是个烧糊了的卷子。”说着还拿眼睛去撩贾琏,让王熙凤得意的不仅仅是今天圆满完成了任务,还有她今天穿衣风格的突然改变,还以为贾琏第一眼就能发现与看见他眼底的火辣眼神,可惜了他一直留意着林妹妹,并没有注意到,一向以自我为中心的王熙凤心底暗压着一股火,此时便隐晦的提醒了贾琏。 贾琏果真扫了一眼王熙凤,虽然是坐着,但王熙凤为了显露自己的身材,可劲的蹦着身子,该显露的地方,一点都没有落下,贾琏眼底果然渐渐燃起了火焰,扫了旁边坐着的平儿一眼,调笑道:“你可是越来越没个样子了,竟然抢丫头的衣服穿。”贾琏自然是认得平儿的衣服的,尤其也知道王熙凤偏爱红色,若非场合需要,她恨不得所有的衣服都是红。 “你以为我想啊,”即使心底得意,也想与贾琏亲近一番,可惜身边还坐着个平儿,王熙凤也知道轻重,叹息一声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耗子就跟长了眼睛似的,专挑红衣服咬,害的我没有了衣服穿,只好占了平儿一身先应付着了,”王熙凤斜着凤眼看贾琏,话里有话道:“我和平儿便想着,这耗子莫非也是个公的?” 贾琏噗嗤一声笑了:“什么公耗子专挑红衣服下嘴,定是丫头们不小心,把你的衣服上沾染了什么东西,招了小虫子,还赖什么耗子,你倒是抓一个来给我看看。”客栈挣钱的地方可不会那么不小心,耗子什么的,就是偷嘴也在厨房不会往客房乱跑。 “爷还别不信,”平儿在一旁接嘴,她拿了包袱给贾琏打开看:“可不就是奶奶说的那样,这耗子也是个奇,隔着中衣把上下的红衣都给咬了,这样的窟窿,也不可能是虫子磕的呀。” 贾琏也好奇的抖了衣服看了一番,倒还真是耗子留下的痕迹牙口,他嫌弃的把衣服丢在一旁,“还不丢了,带在身边做什么,也不怕染上什么脏东西。” “到底是奶奶的衣物,怎么好胡乱扔了,”平儿嗔怪道:“再说,我们也怕自己见识浅薄,这不是拿来让二爷看看,好确认一下吗。” 贾琏得意的点了点头,“算你有点成算,你奶奶没有白疼你。”说着去看王熙凤,“这也真是奇啊,这耗子莫非真是个公的,就认着你的红衣服咬?”既然王熙凤能穿了平儿的衣服出来,就说明平儿的衣服没有遭殃,这里面不透着玄乎,还真是有些说不过去。 夫妻三个想不明白,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又胡乱说了几句,便都有些困顿各自找了舒适的地方歪靠着打盹养精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平儿忽然叫了一声,“我知道为什么了,”吓的王熙凤一个机灵起来掐了她一把,“要死了,你莫非想要吓死我,自己占了爷。” 贾琏也被惊醒,满脸的不悦盯着平儿,等着她给个合适的分辨。 平儿却也顾不得被掐的痛处,又抖索着把衣服抖开,王熙凤和贾琏皆厌恶的躲了躲,平儿急赤白脸的道:“红衣,红衣,奶奶和爷是否都忘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平儿办事沉稳,若非真的想起重要的事情,也不会这般模样,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也有些失了冷静。 平儿急忙道,“守孝啊,姑奶奶没了,奶奶和爷要给姑奶奶守三个月的孝的。”这个时候可不是端着的时候,她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就是要替奶奶想着她想不到的地方,查缺补漏,才能让自己一直留在奶奶身边,当她的左膀右臂。 “啊?”王熙凤和贾琏皆惊,互相看了一眼,迅速的计算了一下时间,可不是,她们有三个月的孝期,这还没有过去呢。 “我也是糊涂,”王熙凤懊恼不已,她一向自诩面面俱到的,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呢,还穿着红衣去林妹妹面前晃,可不是去戳人家眼睛伤人家心的。 贾琏也道:“怪不得你,”能怪谁呢,老太太一口一个最最疼爱姑妈,可是呢,家里从来都没有人提给姑妈守孝的事情,该吃肉吃肉,该喝酒喝酒,别说他们这些小辈们没经历过多少,忽略忘记不懂这些,就是他们这些小辈就是想起来了,那里敢开口提醒? 第17章 黛玉入府(修) 既然知道了错处,三人急忙互相查看身上不妥之处,贾琏还好,男子本就青白居多;平儿也因身份所限,并无忌讳之处;只有王熙凤身上毛病多多,她红衣多,配套的首饰也不少,难得的红着脸,由平儿帮着她把头上红色的首饰珠宝都取了下来。她实在喜红,又知道出门会客,怕失了礼仪,还专门挑的喜庆的,那里知道犯了如此大的错误?摘取之后,头上竟然没有了什么饰物,贾琏见了也哑然失笑,“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失盗了。”王熙凤爱显摆,就是银饰也恨不得簪满头,头上那里这么干净过? 王熙凤白了贾琏一眼,“二爷还笑,咱们管不了别人,以前忽略便罢了,如今既然想了起来,该注意的也要注意了,”她叹了一口气不去想老太太的口是心非,要是真的那么惦记自己的女儿,就是她做长辈的不用去守,也该提醒他们这些小辈一声,他们虽然顾忌老人不用那么尽心素食素服,但总要带朵白花着了青衣意思意思表表心意,这样不也是表示更加的尊敬她这个老太太,才惦记她的女儿? 贾琏也正襟危坐起来,想了一想道:“咱们管不了别人,我先回去把咱们院子里收拾一下吧,”王熙凤喜红,不说院子里惯例挂的红灯笼什么的因为老太太还在不好换白,但屋子里的帐幔、床褥,红色的也不少总该换一换,他顿了一下又道:“我先去一下首饰铺子,给你定几件首饰,虽说眼看着出三月孝期,可是以后林妹妹在咱家住着,你以后总不能一身大红的在她身边晃。” “可不是,”王熙凤叹息一声,“回去也要叫人赶紧给我裁衣。”幸好因为场合需要,她还有除了红色以外的衣服,也另外有几身素净些的,可惜都压在箱子底,还要现找出来晾晒熨烫,“你回去一趟也好,顺便叫人帮我把衣服先准备起来,应该就在,”她说着去看平儿,这些东西平儿比她清楚。 平儿想都不想便道:“在奶奶惯常放衣服的柜子上面的箱子里,”说着找着钥匙取下来给贾琏,虽然不常穿,但也离不了,放在衣柜上面,取放也方便。 贾琏收了钥匙点点头,又问了家里那些地方要如何备换,便让马车暂停了一下,自己骑马先回去了。 贾琏他们昨天走的急,荣国府接送林黛玉的马车也随后出发,这些都是赖大在打理,这次可没有人敢怠慢,把需要的马车可都预备的足够也打理的干净整齐。 荣国府家大业大人口多,供女眷出行乘坐的马车实在不少,要不是王氏故意,那里会出这种问题?别人如何她不管,既然接手了这个事情,王熙凤自然是要办的圆满的,昨晚上赖大带的马车一到,就亲自去看过了,不足不到的地方,又督促人去改,所以今天一大早的,林黛玉她们出行,才能半点事情都没有耽误。 一行人进了荣宁街,已经是半下午,这还是惦记着怕老太太等,中午只在路上寻了家客栈草草的用了饭就接着出发,才能没拖到晚上到家,没有办法,马车太多,老的老,少的少,官路也不是处处平坦宽敞,还要顾及沿路的百姓摊贩,再遇到个把贵人出行回避稍等什么的,从通州到内城,这一路看着不远,七拐八绕又等人,已经算是极快的了。 这个时间家里众人倒都在,只是林黛玉是小辈,没有人在外面等,马车直接从侧门进,大门非大事不开,这个谁也挑不得理,能从侧门进出,已经算是礼遇了。 进去后林黛玉和小狐狸换了轿,两人自然共乘,抬轿的婆子诧异了一下,倒也没有出声,两个小人而已,比一个大人还轻,只是她们也好奇这林家的表小姊居然与林大人认的义女感情这样深,出入住宿都一起,看来以后待这位表姑娘也要周全不要让人挑出理才好。 四位嬷嬷与王嬷嬷俱也有轿子坐,剩下的丫鬟们就没有那个待遇了,好在她们也走动惯了,跟在旁边服侍一点也不显劳累疲态。王熙凤也坐了小轿,随着林黛玉一起去荣寿堂见老太太,这个时候,大家定都在老太太那里等着见林家表妹,不过,她心里也在暗想,不知道姑妈的那位凤凰蛋是不是也穿着红衣。 虽然表面上她待宝玉亲如兄弟,就是贾琏也得靠后,可是她心底怎么会不介意老太太和姑妈把宝玉捧的比贾琏还高,这荣国府是贾琏的,若非如此,心比天高的王熙凤怎么会甘愿嫁给贾琏?若是论前程,贾珠比贾琏更会读书,虽然他不会哄女孩子开心,可王熙凤小时候懵懂,也有长大的时候,知道女人不能靠男人的哄骗过一辈子,真正能依靠的还是儿子和丈夫的爵位。 她在京城长大,鲤鱼跃龙门的圣地,每到科考之年,因为科举而出的或疯或傻或癫狂或丧命的故事听的多了去了,别说贾珠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中,就是中了秀才,还要中举过了进士那一关才有做官的机会,进士老爷想要做官,一样的花钱找关系,这还算不得正经路子,也掐断了官运,一辈子做个从四品到头了。 中了进士再考,做状元?别笑死人了,他们王家加上贾家,那里真有那读书的人?别看外面盛传贾珠如何会读书,王熙凤也算是看着他“读书上进”,书倒是读过几本,可也没少了美人在侧,红袖添香,就他那样读书法,若是能够过举人中进士在得了状元头名,那天下的读书人就都是瞎子白痴了。 不说别人,她的姑父,贾琏亲亲的二叔可不就是个极好的例子,小时候也是被盛传读书有多出息,要不然她心气高的姑妈能够嫁到荣国府当了二房媳妇?可惜呢,如今的姑妈后悔也迟了,但好歹祖父的余荫给二叔寻了个差事,只要他自己不挪窝,一辈子也饿不死。 贾琏就没有那样有本事的爹了,王熙凤与贾琏一体一心,不保住他的爵位,自己也跟着倒霉,所以明着与二房站一边,实际上为了谁各人心里自己有数。 知道贾琏虽然先回来一步整理自家院子,那也真的是整理自家院子,若是他存好心提醒,最多也只会提醒大老爷贾赦那边,绝对不会告诉自己姑妈和贾宝玉,王熙凤嘴角噙着笑,直到落轿才把脸扳平,在林家表妹和嬷嬷们面前,到底还是要端正一些,只是这样好辛苦,又不是她发脾气开发人。 林黛玉一进去就见正堂中间坐着花白头发的富态老太太,想来就是外祖母了,老太太一脸慈爱的看着她,虽然与母亲不像,但那双眼睛,倒是同样的关切,“外祖母,”林黛玉不由自主的向她走去,丫鬟婆子已经准备了跪垫,林黛玉就要下跪行礼,老太太才匆匆下了地,过来搀扶林黛玉起身,把她搂在怀里“心肝肉”的呼唤起来口里只唤着,“敏儿”,“黛玉”。 林黛玉也被老太太的悲伤感染,眼里掉出了眼泪,邢氏,王氏,李纨包括刚进来的王熙凤等,急忙过来劝老太太莫要太伤心,老太太被众人劝着,拥着林黛玉坐回到她那能躺能坐能吃饭的紫檀木富贵荣华雕花椅上。 老太太抬手抚着林黛玉的发,一副慈爱祥和的样子,嘴里连连叹息:“我一生只得三个孩子,最最疼爱的就是你母亲,她一走经年不得探望我,还年纪轻轻的就丢下我去了,这可是要了我的老命。” 别人听着老太太念古怀旧哭女儿,都不好劝说。邢氏填房后入门,与贾敏没有见过面那里有交情,加上她也不得老太太喜爱,一直是个隐形人,否则,以她长房媳妇当家人的身份,上前劝说最为合适不过;王氏与贾敏有过节,在者她虽然手握大权却被老太太压着只能躲在幕后做主,人前木讷软弱惯了,也不会出头露这个脸;李纨寡居,老太太提起逝去的人,她心里比她们还伤心,家里有老人不方便守孝也不敢随意吊唁哭祭,出门去庙里哭丈夫更是不可能,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她陪着老太太哭女儿,哭的却比老太太还伤心。 只剩下王熙凤,她不得不上前去劝,“老太太快些止了伤心吧,林表妹年纪小,这一路舟船劳顿,一路上都没有休息好,别在伤了身子,可不就是老太太的罪过了?” 若是早先她会以为老太太真伤心,经过耗子啃衣服之后,其实她才知道老太太不过面子功夫,要是真的伤心,会把给女儿守孝的事情忘得那么彻底? 果然,老太太听了王熙凤的劝渐渐止了悲声,她替林黛玉拭泪,劝解道:“可不是我老婆子糊涂,你小小的身子千万别伤心感怀,你放心,你母亲去了,还有外祖母替她疼你,你还有舅舅,舅母,表兄,表嫂还有表妹们,他们谁敢不疼你,你告诉外祖母,外祖母自然收拾他们。” 林黛玉也至了哭,打着嗝道:“老太太那里话,舅舅,舅妈,表兄,表嫂疼爱黛玉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黛玉?” 老太太笑了,指着林黛玉笑道:“听见没有,果然是你姑妈的女儿,最是听话懂事的一个丫头。” 王熙凤立即上前道:“可不,我初一见林妹妹,可不就是赞叹,这神仙妃子的模样,不说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儿,就是嫡亲的孙女也不为过的。” 众人笑做一团,那里还有刚才的半点悲伤感怀,邢氏和王氏等众人也各归各坐,李纨立在王氏身后不吱声,只剩下王熙凤还立在一旁插科打诨。 就听得旁边有人轻咳一声,林黛玉闻言抬起头来,见蔡嬷嬷冲她点头,急忙起身道:“礼不可废,外祖母还是容许外孙女儿给外祖母磕个头吧,这也是外孙女儿替母亲尽尽孝心。” 下面立即就有丫鬟重新把跪垫摆好,王熙凤急忙闪躲开来,迟疑了一下把往右的脚抬步向左,最终站到了邢氏身后去,王氏微不可见的抬头看了一眼王熙凤,压下心底的不满,邢氏倒是有些诧异,回头看了低眉顺目的王熙凤也没有吱声。 林黛玉跪拜下去,贾母也端正坐好了,容着林黛玉磕头跪拜了。 林黛玉行的三跪三叩首大礼,到底是第一次见外祖母,这样的重礼也不算过,三扣首毕,贾母吩咐鸳鸯去扶林黛玉起身。林黛玉又看向左手的邢氏,口称“舅母”,纳头要拜,邢氏拉她不及,林黛玉又给她跪了,邢氏只好坐下受礼,林黛玉跪拜完了,邢氏急忙起身扶她起来,顺便掳了腕上的镯子给她当见面礼,自有林黛玉的大丫鬟雪莹,专门帮着管理首饰的上前帮着收了。 贾母抬眼看了一眼雪莹,见她进退有度,行动举止间与个小姊也不差什么,便不经意的扫了一眼立在后面的四个嬷嬷,果然见到一个面善的,另外一个还有些熟悉,倒不是皇帝身边的嬷嬷,却不知道曾经是那个贵人身边的,她心里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抬眼再扫另外两个,她们就眼生了,半点印象也没有,想来,也不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 想来也是,林如海能求到一个太后宫里的嬷嬷已经是走大运了,那里还能个个都有来头? 这个蔡嬷嬷她倒是知道,虽说曾经伺候过皇帝,可那也是代替她的主子去看顾小主子而已。那时候的皇子现在的皇帝后来长大了不还是把她还给了如今的太后,要是真是个周到的,还不一直留在皇帝面前到如今?那时候的宣妃也只是个生了儿子的宫妃而已。皇帝成为太子前,宣妃也不是个什么大人物,要不是娘家还算是有些底蕴,恐怕连儿子都生不下来养不住,先皇儿子多,她家世不高不低,在后宫里并不显,自然也不得荣国府的人注意,可谁叫她的造化好呢,先太子被废了,众多的皇子里头先皇独独选了她的儿子做太子,她也母凭子贵,被立了皇后,成了正位中宫之人。 想来,她和曾经的宣妃,如今的太后在闺阁之时还有过交际呢,因为文武不同,家里女眷们的交际圈子也不一样;她家又是勋贵,与武将们又不大一样,宣妃娘家是文臣,父祖的品级也不高不低,家里的小姊们很少会参与这些武将及勋贵小姊家的聚会。但京城不大不小互为姻亲的多不胜数,总有那么几回亲戚套亲戚的走动会让她们来个偶遇,虽然只是几句话,点个头的交情,但那个时候,谁会想到她会有今天,成为天下第一的女人? 要是早知道有今天,唉,贾母叹了一口气,想起还陷在宫里的贾元春,当时也是看着自家儿郎不争气才想着把她送进宫里去,谁知道一步错步步错,好在元春也是个争气的,没有让人丢到潜邸里,只是在宫里也不是那么好混的,起起伏伏也是三灾八难的才走到了今天还没有个盼头,眼看着她也不小了,要是错过了最佳的生育年龄,就是后来有了大造化,也是白忙活一场。 贾母想到这里,林黛玉已经给王氏磕完了头,在王熙凤的带领下给同辈表嫂李纨见礼。李纨孀居,不敢居大,加上同辈间也不用磕头,林黛玉福身行完礼后,李绾也给了见面礼,是一方用过的砚台,李纨歉意道:“我的身份你也知道,不好做什么给你,这还是你大哥哥留下的,兰儿如今还小用不上,你是林姑父的女儿,想来文采不差,应该是用的上的。”说着眼里又带了些泪意。 林黛玉丧母正悲伤的时候,来到外祖母家里一看,不说沿路上的红灯笼,就是各个人身上也红红绿绿多少不等,虽说她们多是母亲的长辈与平辈人,不用很是顾忌这些,可是她们也是母亲的亲人,难道对母亲的去世一点感伤都没有? 现在看到这个丈夫去了几年还忍不住思念的女人,她同情心大增,连忙致谢道:“大嫂子客气了,黛玉十分喜欢。” 老太太忽然想起,问:“她们姐妹们怎么没在,还有宝玉呢,还没有放学?去让人叫他们回来见见远客。” 王熙凤看了看立在一旁安静如初的小狐狸,急忙应道:“这个倒是不急,这里还有一位娇客呢。”说着去拉了小狐狸上来介绍道:“老太太您来看,这位比我林妹妹如何?”虽然小狐狸个子娇小,但总也是那么大个人,老太太怎么会看不见?只是林如海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收了这么个义女,且赖嬷嬷母子这次扬州之行办事固然因为他们行事不慎,可林如海的后续处理也太打她的脸了,让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老太太又不能拿自己的外孙女儿来出气,这倒霉的义女自然就成了出气筒,要不是王熙凤周旋,她还要装看不见不搭理。 但林如海既然已经认了这个闺女,且外孙女儿与她处的还不错,另外还有宫里的嬷嬷在后面看着,她不给她面子还不行,听了王熙凤的话便坐起来看小狐狸:“听说这丫头比您丫头还大一岁,怎么个子比她还小许多?”赖嬷嬷信上说林黛玉与她相处的亲姐妹一般,自然也说了具体年岁,但这种身高之差自然没有详说,先前看着个子小,还以为站的远,这站在眼前了,才知道,原来是真的不如黛玉高。 “听说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贾母心里其实很介意小狐狸这身份的,接守孝的外孙女儿来家是一回事,这外人带着孝进家门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可碍着林黛玉,她却真心无法说出口,只道;“可怜见的,看着模样,果然不比你林妹妹差,是个好丫头。”说着命鸳鸯给见面礼。 林黛玉刚才没有得到见面礼,但是大家都知道,老太太怎么会忘记,这留着的见面礼回头必会补上,且差不了。 小狐狸接了,转手递给了小辛,也自觉的跪到丫鬟跪垫上给老太太磕头,也是三跪三叩首,老太太心里膈应,只不过是野丫头罢了如今却飞上了枝头。 老太太叫了起,惯例嘱咐了小狐狸几句:“你既被林姑爷认了义女,也不是外人,以后就当这里是自家,吃穿住宿有什么短缺不足的就找你表嫂凤丫头,她帮着你二舅母管家,只别外道才好。” 小狐狸点头称是,要不是林黛玉,她才不会与这些凡人打交道,一个个虚伪之极。又依次与邢氏,王氏见了礼,各自也给了见面礼,等到了李纨那里,只给了个荷包作数,小狐狸照样给了小辛收着。 第18章 宝玉犯病(修) 小狐狸算是与长辈们见完了礼,宝玉和姑娘们还没有过来,林黛玉被王熙凤暗示便给老太太介绍她的嬷嬷们:“这几位嬷嬷是爹爹从宫里请来教导我们姐妹的,蔡嬷嬷,花嬷嬷,文嬷嬷,元嬷嬷,”几位嬷嬷在黛玉的介绍下,上前各自福了礼,口称“老太太”,虽然没有拿大,但也不卑不亢不降低自己的身份,显示了出自深宫良好的教养规矩和她们自己的高傲。 老太太在黛玉开始介绍嬷嬷们起,就不自觉的正襟危坐起来,含笑受了嬷嬷们的礼,笑道:“辛苦你们了,我这外孙女儿是个苦命的,以后就托付给你们了。”又使眼色给鸳鸯,让给见面礼,鸳鸯亲自托了托盘下去,每人一个荷包,里面轻飘飘的,显然是银票。 四位嬷嬷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便把荷包收下了,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虽然作为黛玉的嬷嬷见老太太必有打赏,但多少也只是一个心意,这样的话,就有些过了,说是没有别的意思,谁都不信,但几位嬷嬷才从宫里出来,宫里的规矩都是门清,收了钱,可以卖的人情自然卖,不能吐口的,也得看你是否有命听。 再说了,这是老太太托付她们关照自己外孙女儿的,可不是跟她们打听消息的,收的自然心安理得。 老太太笑的弥勒佛一样,二太太王氏也一脸期待的看着林黛玉,她自然是知道这几位嬷嬷来自深宫,蔡嬷嬷还是太后宫里出来的,那可是比皇后还威仪的存在,皇上又是个孝顺的,要是元春能够到太后宫里伺候,然后再由太后给了皇上,那么,起点可比从宫女上位高的不是天和地。 可她也没有脸当着这么多人说这些想法,也没法自己去和蔡嬷嬷拉关系直白的说出自己心中所愿,似乎眼前的林黛玉小小人儿一个,童言稚语,她若是开口相求,蔡嬷嬷那里想必会考虑考虑。 她又把眼神转到小狐狸身上,在不济,还有这么一个义女,无父无母的孤儿,虽说被林如海收做了义女,可见是个贪慕权贵的,只要许给她点好处,想来也愿意在嬷嬷们面前帮她说几句话。 王氏心里盘算着,就听环佩叮咚,脚步响,侧耳一听,就知道是她的宝玉进来了,偏头去看,头戴冠玉,红团团的宝玉就进来了。 林黛玉刷的沉了脸,拉了小狐狸站在贾母一旁,王熙凤自留意到林黛玉脸上的变化,眼角微微翘起,自己却迎上了宝玉,亲自拉了他到老太太身边,笑道:“你上那里去了,怎么不留在老祖宗这里迎接远客?” 宝玉憨憨一笑,“今天去庙里替母亲上香祈福了,才刚回来,路上遇到三妹妹她们,知道有远客来,就一同过来了。” 老太太听了拉了拉脸,她昨天还特意叮嘱过,让宝玉早点睡,虽说没特意交代他今天迎接远客,可那个意思带个耳朵的都该明白,可王氏瞒着她叫宝玉出门去,幸亏今天黛玉到的迟,三春也没有特意请假来接,否则,只剩下个宝玉不在,可不是太过失礼。 老太太拉过宝玉,“乖孩子,辛苦你了,”王氏心思重,可宝玉没错,看这孩子,来回一趟不容易,知道早早的赶回来见他林妹妹,“快来见见你林妹妹。” 贾宝玉早就看到老太太身边立了两个神仙似的小姑娘,要不是顾及这老太太及母亲在,眼睛就要黏在她们身上移不开了,这下得了允许,就直直的目光看了过去,先是在黛玉脸上扫了扫,渐渐的目光中带上了些疑惑,小狐狸见到不喜,微微上前半步,把黛玉遮挡起来,宝玉再见到小狐狸,目光蹭的就亮了起来,不假思索就道:“这个妹妹我见过的。” 林黛玉微怒侧身偏过脸去,小狐狸怒目而视,直勾勾的看着宝玉,他要是敢说什么过份的话,看她不把她弄哑了,她已经在王熙凤身上破了一次例,不介意在贾宝玉身上再犯戒,反正她也想过了,她又不想修仙成道,要不是她出生就不同于普通的小狐狸,她倒是想要做个普通的狐狸浪迹山野,生死由天命。 老太太却是大喜,一把拉过宝玉,笑道:“你个猴儿,可是胡说,你那里见过她的?” “不,果真在梦里见过的。”贾宝玉却摇头道:“虽未见过,但看着极为面善,就如同那句‘似曾相识梦里来’说的就是今现在了。” “你又杜撰,‘似曾相识燕归来,’到了你这里,竟然成了‘梦里来’”就听的一个爽朗大气的童声调笑着,上来站到宝玉身旁,自我介绍道:“林姐姐,我是探春。” 林黛玉不好继续躲着不与人打招呼,只好从小狐狸身后出来与探春见礼,小辛早预备好了见面礼,过来给黛玉,黛玉便转手递给了探春,探春看了一眼,一只玉雕的小兔,活动机灵,与真的一样,她心生欢喜,笑谢道:“偏了姐姐了。” 迎春和惜春也借机过来见黛玉,黛玉也一一给了见面礼,众人笑呵呵的看着她们姐妹和气,林黛玉小大人一样,挨个送礼。倒是把家迎春羞囧的不行,她比黛玉长,并未预备见面礼,黛玉却顺手给了她,而且别人还一副应当如此的模样。 黛玉自己见完了姐妹,便要把自己的好姐姐介绍给她们,这几位姐妹虽然只是初见,可是印象颇好,探春性格开朗,还替她解了围,惜春娇羞带怯,惜春天真可爱,各个都是小美人胚子,小狐狸定然也会欢喜。 林黛玉把目光转回到小狐狸身上,却惊的睁大了眼睛,就见她与贾宝玉乌眼鸡似的正互相瞪大了眼睛对望,这个样子还是她头回所见,林黛玉再看贾宝玉,虽然眼睛大睁,却双眼迷茫,脸上憨笑看不清所思所想,似乎与常人不大相同。 她吃了一惊,想起嬷嬷们隐晦的说过,荣国府的宝二爷传闻有些痴病,可别传染给了小狐狸,她拉过小狐狸来介绍给姐妹们:“这是我的姐姐,胡丽,比我大一岁,确切的说,只有九个月而已。”林黛玉知道别人惊异小狐狸的身高太低,她也一直怜惜小狐狸的个子长不起来,想她一定是之前与母亲在外三餐不济亏了身子,所以一直坚持她的投喂大业,可惜,时间太短,小狐狸的身高暂时还是个问题,怕姐妹们太过纠结这个问题,她就把小狐狸其实大她不过九个月的事情说了出来,希望姐妹们可以谅解,不要太过纠结小狐狸的身高与年龄的差距。 小狐狸整了整衣襟正要与三姐妹见礼,就见贾宝玉忽然向这边伸出手来,为了避免撞到林黛玉,她只好迈步上前,挡在林黛玉面前,贾宝玉拽着小狐狸的袖子,不依不饶道:“林妹妹,你为何不理我,我却是见过你的,不是胡说,就算是未曾见过,我见你面善,也算是旧识了。” 别人还未反应过来,探春先抢上前来拉宝玉拽着小狐狸的手,笑道:“二哥哥又胡说,且先不说你拉错了人,只说林妹妹长这么大头一次来京城见祖母,自然也是头一次见我们,怎么可能与你是旧识?就算是你看着面善,那也是因为她是姑妈的女儿,长相肖母的缘故。”可惜贾宝玉痴了一样,舍命的拉着小狐狸的衣袖不撒手,她又不敢生掰贾宝玉的手指头,怕弄伤到他,回头自己承受不了老太太和嫡母的双重惩罚,只好依旧劝着宝玉。 林黛玉也怕贾宝玉伤着小狐狸,她虽然没有看见先前贾宝玉伸手来拉人,但小狐狸上前一步她却是知道的,宝玉未出声前她还以为是小狐狸也喜欢三姐妹,如今却知道了,小狐狸是看出这贾宝玉的不对劲,来替她挡灾来了,她怎么能让小狐狸受了委屈,急忙抱了小狐狸往后退缩,堂上就出现了四个人对峙的场面。 众人自然不好干看着,蔡嬷嬷比她们反应迅速,急忙上前来掐了宝玉手,宝玉惊叫一声,突然放开,两边原来都带着劲互相扯着,这突然放开,便都往后躲去,蔡嬷嬷早有防备,胳膊一伸,就把两个姑娘拦在怀里,双眼怒目而视,盯着贾宝玉,他乱七八糟的嘴里吐着胡话,幸亏小狐狸机警上前挡住了林黛玉,若要真让他拉住了黛玉又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就是林黛玉还小,名声也因他而污了耳朵。 荣国府是什么地方,筛子一样漏,下人们口舌是非什么都敢说,否则她们处在深宫也不可能听说这位生而带玉的宝二爷。 蔡嬷嬷越想越气,失算了,大意了,她原来知道荣国府是非之地,却以为有自己几个嬷嬷护着,林黛玉处在内宅,院门一关她们以教授规矩为名,躲着就可以万事大吉,却不料这初一见面就生出事端来,简直是防不胜防。 这亲戚见礼,怎么可能不让人见?而且贾母史家老太君似乎还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否则,也不会传姑娘的时候还带着贾宝玉。蔡嬷嬷眯起了眼睛,说来这贾宝玉已经过了七岁,林黛玉比他小一岁,尚不到避嫌的时候,可小狐狸却比林黛玉大,正好在这个避讳的年纪,若是老太太是个讲究的,就应该让贾宝玉随着父兄在前堂见一见林黛玉即可,那里用来这里女眷们相见的地方。 是了,她忘记这贾宝玉养在家老太太身边,至今还混迹于姐妹算是个活宝贝了。 看来要写信给林大人,让他早点接林黛玉回去,否则只怕处的久了与林黛玉名声有碍,贾宝玉与姐姐妹妹一处读书旁人最多说他们一句姊妹情深,可是加上个外姓表妹,其中能嚼舌头的地方就多了去了,京城谁不把荣国府的事情当笑话看,可林黛玉若成了主角就要了他们这一干人的老命了。 蔡嬷嬷在宫里一辈子,头一次见到林黛玉这么纯良天真,娇憨可人的姑娘,当然小狐狸也是如此,但隐隐的,她觉得表面上是林黛玉在照顾小狐狸,可在她看来,却小狐狸在引导林黛玉,因此,潜意识里,她觉得小狐狸极为自立,虽然她也对小狐狸有防备之心,这样莫名来历的人最是忌讳,别说林如海托过她,就是没有,她也习惯成自然的不会那么放心小狐狸。 虽然因为林如海和林黛玉的原因也把小狐狸当做主子待,可是,她们却知道,若没有林家父女,她们又认得小狐狸是谁? 小狐狸若是对林黛玉有半点不轨之心,她们立即可以出手要了她的命,如今看来,这小狐狸还是不错,不知道她到底是深沉还是发自内心,今天她算是替林黛玉挡过一劫,女孩子的名声堪比生命,别以为年纪小就可以马虎大意,嚼人的舌头没有骨头,可以拐弯的说你打小就不正经,胎里就会勾人。 林黛玉她们有蔡嬷嬷护着没伤着分毫,贾宝玉和贾探春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失了力便往后倒去,若是没有探春帮着贾宝玉撕扯或许还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可是探春既然已经出力,往后倒的时候也预想到了后果不好,急忙伸出去胳膊去护宝玉,就听咔嚓一声,两人滚到在地,贾探春的额头上就沁出豆大的汗珠来,她却咬着牙不呼疼,嘴里还一叠声的问:“二哥哥,可有摔到了那里?” 王熙凤离的最近,急忙上去把宝玉搀扶起来,宝玉还有些木讷,直勾勾的盯着她,把王熙凤吓的不轻,直喊他:“宝玉,宝玉。” 老太太和王氏等人也围了过来,口口声声的喊着宝玉,仿佛他立时就要丢命,众人不喊就回不了魂一般;探春还躺在地上,迎春和惜春凑不到宝玉那里去,便上去扶她起来,两个小姑娘身小体弱,四只手都未曾把她给搀扶起来,还不知道动了探春那里,把她疼的终于“唉吆”出声,把迎春和惜春吓得缩手站在一旁不敢再动。 好在鸳鸯是个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见老太太和王氏她们关注着宝玉,自己就分神来看探春,见她还躺在地上,两位姑娘扶她不起,心里暗道不好,刚才似乎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如今看来,这三姑娘恐怕刚才为了护住宝玉,自己的胳膊给摔折了。 鸳鸯暗叹一声探春小小年纪就如此忠心护主,小小年纪颇有心计,为了自己的前程狠得舍得,可不知道会不会有相应的回报给自己? “你们快来把三姑娘扶到老太太的榻上躺着,小心些别碰着了她的胳膊,怕是伤了骨头,”鸳鸯指挥着人把探春抬起来安置到榻上,又吩咐人快去请大夫,探春只是个庶出的小|姐,自然不会劳动荣国府去宫里请太医,可她又是为了保护宝玉受的伤,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一个坐馆大夫就足够了,这个她可以做主。 对自己可以狠到这般的小姑娘,将来谁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前途造化,鸳鸯伺候人的,除了会看眼色,还要懂得烧冷灶,谁知道将来会不会用得上,就算用不上,那也不能得罪人不是,免得受到无妄之灾。 王氏看着宝玉手腕上的淤青,眼里恨不得冒出火来,这得多么大的手劲才会这么会儿功夫就显出淤紫,她的宝玉从小到大那里受过这样的罪?她要是不知道蔡嬷嬷的来处或许当时就要下令打死这老货,可惜,蔡嬷嬷她惹不起,虽然是个奴才,可那也得看是谁的奴才,而且,她还要求人家,自然连个脾气都不能发。 这简直要气死她了! 这都怪林黛玉要不是她个狐媚子,自己的儿子怎么会遭这份罪?她们母女、父女果然都与自家人犯冲;还有那个什么义女,果然是克亲的命,才来就把他的宝玉克成这样,却被林如海当做宝,林黛玉还那么护着她,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王氏眼里淬火,恨不得要吃人,可是想到宫里的闺女,把这些恨都压在了心底,等她的元春出息了,看她怎么收拾她们。 老太太也抱着宝玉心肝肉的喊,她也埋怨蔡嬷嬷下手狠,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何必如此?宝玉手上的淤青擦点子药很快就会好了,宝玉如今眼睛直勾勾的喊了半天还不还魂才是忒吓人,“快去请太医。” 林黛玉见叫了太医,心里有些害怕,抱着小狐狸往蔡嬷嬷怀里靠了靠,这要是二表哥出了什么状况,她可要怎么应对? 黛玉虽然懵懂,却从小就接受三纲五常的教育,也知道嬷嬷们是从宫里请来教导自己的,并不是自家的奴才,也见过父亲礼遇嬷嬷们的举动,也见到刚才外祖母礼遇嬷嬷们的样子,知道虽然是蔡嬷嬷护主伤的宝玉,外祖母却不一定敢迁怒与她。 小时候她也经历过,明明是她任性犯错,可是母亲却要惩罚她身边的嬷嬷丫头们,外祖母舍不得责备她,不敢怪嬷嬷,就只能怨小狐狸了,她咬咬唇,小狐狸孤女一个,无依无靠的跟着自己来到京城荣国府,还是因为护着她才遭受了这无妄之灾,她可不能让她受委屈,要是外祖母或者舅母有半点不悦,她大不了就她带着小狐狸回扬州找父亲,一定不会让人伤害小狐狸。 第19章 延医看诊(修) 鸳鸯喊的大夫先来荣国府,因为她派人去叫大夫的时候说过三姑娘胳臂折了,所以去请大夫的人就专门叫了个专惯跌打的大夫过来,先生四十来岁,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看着倒是沉稳。老太太那里管他是专攻什么的,看了他背着的药箱,便知道这是请来的大夫,急忙命他先给宝玉看诊,大夫医者仁心,只要是患者,都不会推拒,另外他也没少走过大户人家,见宝玉被一堆人围着,知道他是这家人的眼珠子,自然比说的什么伤着的小|姐金贵。 时人重男轻女,官宦人家尤甚,他自然知道其中道理,虽然他只是个擅长跌打的大夫,但病源同理,把脉他总是可以的,虽说看不好他或许会挨顿骂,可若是撞了大运,说不得就会得一个大大的封赏呢? 人吃五谷杂粮,那里拒得了金银这个俗物,他只是一个平凡人而已,扶了宝玉坐下,大夫在众目睽睽之下依旧镇定给宝玉诊脉,只这份镇定,就令众人心安不少。 宝玉这种病好听点就是痰迷心巧,土话就是犯了痴傻,大夫专看跌打损伤,这样的病症他以往的老患者常见的很,也算是他的长项,可他看了看宝玉,年纪轻轻的,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他对荣国府的宝玉公子多少知道些,想了想,便说了个文雅的:“公子这是痰迷心巧,开服清心汤,早晚各一次,静养即可。” 这是个稳妥的说法,老太太听了也点头,久病成医,活了半辈子,就是不懂医理,见的多了,她也知道些病症对应的方子,便道:“麻烦先生去开方子,”大夫便由丫头带了,去一旁写方子,大夫心里高兴,龙飞凤舞的把方子写了下来,这是个名验方,古人留下的,固然治不了病,也不会要人的命,他不添不减的写了交给一旁等待去抓药的丫头,探春的丫头侍书才敢过去请大夫去看她家小|姐。 侍书先轻声告诉了大夫自家小|姐摔倒的原因,疼的满头虚汗,胳臂疼动不得,还得劳动大夫仔细些等等。大夫先在心里惊叹这受伤的小姑娘好一番忍功了得,他看老病了,知道这断骨扭筋的痛楚,别说是搁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就是一个成年男子身上,都恨不得痛哭出声,可他到了这里“许久”,并未听到一声哀嚎,虽然隐隐的也有吸气声,却被一声声“我的宝玉儿”给遮盖住了。 再给探春看诊的时候,他心里便带了几分膜拜,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探春年纪还小,还有“讳不避医”之说,虽不好露出胳膊让大夫细瞧,但也可以隔着衣服摸骨,大夫因对探春存了几分敬意,看准了位置之后便闭上了眼睛,探春及几位守在旁边的姐妹丫头们便放了几分心。 不说这大夫医术如何,只这给病人看诊的态度如此敬业讲究就让人放心,且刚才老太太也夸赞了他的,想来三姑娘的伤他也同样能手到擒来。 大夫提着心一番查探,吊着的心才悬了下来,虽说姑娘年纪尚小但若是真的伤了骨头只要接好了骨头恢复也快,但万事都有个万一,万一骨头接错了位置,万一恢复不好,万一有人克扣汤药,万一休养不够,这姑娘会不会留下残疾就不好说了,这并不是他的杞人忧天,只看那一个无甚大碍的公子被人围的气都喘不过来,这疼的一身冷汗却都不敢哼哼的姑娘身边只有两个姑娘守着就知道一切皆有可能。 因早先侍书仔细的讲了她主子受伤的原因及过程,大夫心里也有了数,幸亏这少爷年纪小体重轻,小姑娘只是胳膊被压的t了臼,这是万幸,虽然闭着眼睛,但他已经确诊了受伤的部位,想着长疼不如短痛,这小小的患者又是个能忍的,自己且先帮她正了骨再说,虽说多拖一会儿并无大碍,可是,医者仁心,还是让病人少一会儿病疼积一些功德吧。 “唉吆”,即使探春能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呼,老太太,王氏,邢氏及王熙凤等人被惊的回头去看,才发现探春躺在榻上,刚才的大夫正在给她看,个个脸上都带着狐疑,不一刻忽然回过神来,似乎刚才宝玉摔倒的时候,探春在她下面垫着来着。 王熙凤率先走了过去,问大夫到:“先生,我这妹妹如何,严重吗?” 老大夫已经帮着探春正完了骨,又探查了骨头是否归位,正好王熙凤来问,便收回了手,答道:“大幸没有骨折,只是错位,已经帮着归位了,少活动多保养,有个三五月就无大碍了。”老大夫想说若是保养不当,将来怕是这只胳膊会落下病症,不能提重物,可是又想到这是位侯门千金,又不是扛活的粗汉子,便把这些话咽下,过去开方子去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虽说只是骨头错位,但也是有必要开方子保养一段时间的,另外他可是知道,这些官员家眷没病都要补一补的,何况这确实遭了灾,要是他不写个方子出来,人家还不说他是庸医? 先给宝玉写的方子已经有人去抓药了,大夫这次再写,还以为有人会风神电掣的拿了药方去抓药,那他今天的一趟就算是完成,谁料,药方子写好了,只有那开始请她去给小姊看诊的丫头上来拿了方子站在一旁,用期盼的目光看着他,老大夫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没有挪动地方护着那宝贝二爷的老太太和众位太太奶奶们,心底暗暗探了口气,这就是大宅门。 想了一下,便回到探春那里,对着还细细安慰探春的王熙凤道:“方子已经开了,务必记得派人去抓药,一天两次,连喝半月,但她这伤却劳动不得,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她年纪小,恢复的快,可也要注意保养,短了日子怕会落下病根,对将来不利。”大夫说的严重些,就怕这府里的人不重视。探春如今疼楚减了大半,但刚才的余味还在,此事不免感激的看了眼大夫,护着宝玉受伤她不后悔,从小看着嫡母的眼色过日子,乖巧听话知眼色才能有她现在的地位,宝玉就是嫡母的心肝,她为了宝玉受些伤,嫡母回头会感念她的好。 但伤在自己身上,那疼却是别人不能替代的,她尤其怕会落下残疾,那样即使嫡母感激她把她供起来,她的将来也毁了,若真是那样,她就不知道会不会坚持先前的选择,如果重新来一次,还会不会那么坚定的伸出手去保护宝玉了。 见王熙凤直点头,又命人去抓药,侍书也放心的回到探春身边,那大夫也松下了一口气,回去整理医箱要走,王熙凤自然不会让人家空手而归,急忙命人封了个大大的红封,大夫掂掂份量,心里满意,幸亏那老太太让他先给公子看了看,若不然,今天的诊金不会这么丰厚。 大夫走了一会儿,宫里的太医才来,来的是惯常来的王太医,因已经给先前那大夫看过一回,宝玉虽说还是那个样子,但探春已经能抱着胳膊下地走动了,众人都知道那大夫还算是有几分本事,便把悬着的心放下来一半,把宝玉扶到先前探春躺的地方躺下,都静静的守在一旁看顾着。 王太医给宝玉把了脉,又看了先前大夫开的药方,增添一二,说的也和先前大夫差不多,只是更文绉绉些,众人提着的心算是完全落在了心底里,因太医新开了药方,自然又有人去抓药,先前抓的药自然就弃之不用了,只是,那先前跑腿的人是知道荣国府的这些主子们的,既然叫的太医,这外面野大夫开的药定不会用在宝玉身上,他在外面多耽误一会儿,找了几张包药的纸,胡乱包了几包东西,回来只说药已经抓了,上面自然有人说用不上了,他便找了个地方扔掉了事。 送了太医出去,蔡嬷嬷才上前告罪道:“亲家老太太,我们姑娘一路劳顿,有些累了,请老太□□排人先带我们小|姐去休息休息。”虽说宝玉的事情与她们有关,可是众人一窝蜂似的都围着宝玉,把林黛玉丢在一旁无人搭理,这种待客之道,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蔡嬷嬷心里也疼爱着林黛玉,知道她不好开口,便自己去问贾母。 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来,歉意的去看林黛玉,自家孩子自己知道,贾宝玉犯这样的毛病又不是第一次,她迁怒黛玉确是不该,看着蔡嬷嬷那讥讽的眼神,她心里一突,急忙补救道:“玉儿原谅外祖母这老糊涂,只顾着你宝玉竟然把你忘记了。”说着亲自过来拉了黛玉到怀里,唉唉诉道:“你外祖父丢下我这个老婆子早早的去了,留下里连个舅父都不成器,下面这一辈,一个两个的,不是去了,就是不成器,唉,好容易有个宝玉,不仅长得跟你外祖父一个模子,也是个聪慧灵动的,最会哄我老婆子开心,我对他难免的偏疼些。” “你以后与他处的久了就知道了,宝玉最是个疼人的,”老太太还要往下说,就听蔡嬷嬷再次上来催促道:“请老太太示下,把我们姑娘安排在那里,我们先要派人去打扫收拾的。”什么让林黛玉与贾宝玉相处久的话,这老太太也真敢说,他们贾家人把贾宝玉当宝贝,她们可是唯恐避之不及,不说荣国府如今烂到了骨子里,就贾宝玉这人,谁恨自家姑娘至此,把她嫁给宝玉? 蔡嬷嬷再次开口,老太太也不好推拒,但面上终带了些不喜,王熙凤是个八面玲珑的,急忙上前解围:“老祖宗早就给林妹妹预备好了院子,就在她院子前面这里,原来是姑母在家时候住的,还是姑母先前在家时候的样子,老太太疼爱林妹妹,便说把这里留给林妹妹住,原就有人天天打扫的,头些日子接到林妹妹动身的消息,又让人好好规整了一回,随时都可以住的,林妹妹去看看喜欢不喜欢,要是不喜欢,咱们另外换个院子。” 老太太先前想要把林黛玉安排在她的碧纱橱里与宝玉在一起的,并没有吩咐人给另外找地方安置,可惜赖嬷嬷传来信,不仅林如海认了个义女要与林黛玉一起来京城荣国府,随行的还有宫里出来的嬷嬷们,这样再不可能让林黛玉与贾宝玉住一起了,老太太便把她前院以前贾敏住过的地方,说是要留给宝玉的院子收拾出来给林黛玉。 这里贾敏不过新出嫁归宁的时候住过几天,贾敏嫁的早,那时候她祖母还在,史氏也知道自己丈夫的身体,生怕婆婆和丈夫去了耽误爱女的将来,反正贾敏已经定给了林如海,那么拖下去也是害了自家闺女。 虽然林如海那时候已经是探花身份,可史老太君还是不大满意林如海,认为她辱没了自家女儿的身份,可惜那时候贾代善还在,榜下捉婿亲自进宫去求先皇下旨赐婚给贾敏定下了林如海,史氏连退婚的心思都不能打,只能借口女儿年纪小,想要多留几年。 但蒋老太太眼看要去,终不能误了女儿的终生吧,贾敏十里红妆顺利出嫁,家里也接连办了两场丧事,史氏也从媳妇升级成了老太君,便搬到这荣寿堂颐养天年,林如海那时候还是京官,贾敏难免归宁小住,确实在荣寿堂前院住过几天。 但实在说起来,那里算是贾赦的“祖居”,贾赦自生下来就被蒋老太太抱在身边养着,大些就挪到前院近身看顾,所以林黛玉被王熙凤领着到了这里,看到的就有些男子气息重的家具摆设,心里不免失望几分。 这些家具虽然古朴陈旧,但都是好东西,贾赦搬家的时候虽然不舍,但这里寄托了祖母对他的一番心意,到底没舍得搬走,贾敏归宁也住不了几天,贾母也懒得大动,再者,她到底是想要把这里留给她的孙儿住的,虽然那时候贾琏和贾珠都养在她身边,但是两个孙儿她给谁都不好,便一直拖到宝玉出生,便打算给宝玉留着了。 这事王氏自然知道,因此贾母发话把这里收拾出来给林黛玉的时候,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愿的,归置打扫的时候多少也该替换些女孩子该用的器物家具进来,可惜,王氏觉得这是林黛玉抢了她儿子的院子,怎么可能尽心尽力,所以,贾敏曾经留在这里的痕迹微不可见。 但到底是客居,林黛玉也不好挑剔埋怨,好在这里够大,住下她和小狐狸及嬷嬷们带的丫鬟仆妇们足够了,另外,到底对母亲常念叨的外祖母有些期盼,虽然这才一见面,外祖母给她留下的印象有些差强人意,但外祖母说的也不错,宝玉到底在她身边长大,又寄托了她那么多的希望和期盼甚至因为宝玉肖像外祖父,外祖母对他多些关心,偶尔的忽略了自己也是难免的。 宝玉病了,她好好的,外祖母把她忘在了一旁似乎都那么合情合理,但黛玉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子不舒服的。 好在,她还有小狐狸和嬷嬷们的关心,而且,小狐狸还因为她受了委屈。院子和房间确实打扫收拾过的,林家带的下仆也足够,不大一会儿,林黛玉和小狐狸就在房间里落座,林黛玉先唤了花嬷嬷过来,她擅药膳,自然也是懂医理的,“花嬷嬷请给姐姐看看,她是否伤着了那里?” “我没事。”小狐狸拒绝,她怎么可能让贾宝玉伤着自己,要不是顾及贾宝玉是林家的亲戚,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贾宝玉如今可不见得是个什么下场。 “还是看看吧,”虽然刚才荣国府来过了两个大夫,其中一个还是太医,可林黛玉还是信不过他们,而且小狐狸到底是个女孩子,还是花嬷嬷比较可靠方便些。 林黛玉此刻越发的思念父亲,感念他的恩情,处处替她考虑,知道她身体不好,便给她求了蔡嬷嬷和花嬷嬷来,以前只道蔡嬷嬷严苛讲规矩,却不知道她还深藏不露是高手,一巴掌把椅子拍碎成渣渣,话本子上的江湖大侠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花嬷嬷更是神奇,普通的食材药物到了她手里就能烹调成美味,还没有什么药味,这可让从生下来就开始吃药的林黛玉是大呼其神,都说母亲把子女疼到心尖尖里,可林黛玉却觉得,自从母亲去世,父亲对她却比母亲还仔细,她幼时体弱,母亲只知道给她请大夫上香拜佛灌药汁拘束她出门养身体,可父亲,却给她对症下药。 林黛玉知道不该如此想母亲,她只能把这归结为名言“长与妇人之手”,男人和女人眼界不同,处事方法自然也是迥异,只要知道他们都是爱护自己就行了。 推辞不过,花嬷嬷便个小狐狸诊了脉,自然是无甚大碍的,其实小狐狸也好奇,她虽然化作人形,但到底不是人类,她的脉象与人类的有无不同?可她却不敢问,往常林黛玉直说她不爱吃饭,也不长个,让花嬷嬷给她诊脉探探原因,好在花嬷嬷并没有说出别的话来,只说各人体质不同而已,也让她松了一口气,今天花嬷嬷也无旁话,林黛玉终于把心放下,两人也累了一天,便打算随意吃点东西,早些休息。 原本老太太是让她们今天晚上去荣寿堂用饭顺便认亲的,可宝玉伤着了,黛玉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嬷嬷们也建议让她们早点休息,黛玉想了一下,宝玉虽然已经喝了药,但还无甚大起色,外祖母和舅妈也没有别的话,想来她们也没有什么替她接风洗尘的心思,便派人过去告罪,自己和小狐狸一起用了花嬷嬷随身带的泥金小炉做的饭菜便草草的洗洗睡了。 花嬷嬷出门必不可少的要带她的一套家伙什,锅碗瓢盆,煮饭的灶,当然,这灶是特制的,小巧不说,还功能各异,炒菜煮汤熬炖样样不少,这样精巧的东西自然不能用柴火,免得熏黑不说,还烟熏火燎的熏着人,所以做饭用的都是上好的银霜炭,所以只要需要,什么时候都不会让林黛玉饿肚子。 早先在宫里,没有那个条件,花嬷嬷只想想而已,到了林府,她知道林如海疼爱女儿,这又要伴着她远行,花嬷嬷便开了口,林如海果然把这些东西都按照她的要求给置办的齐全了。花嬷嬷把这些东西看的宝贝一样,也是林如海财大气粗,单她的这些宝贝就单装了几个箱子一辆马车,也幸亏这些东西,一路上林黛玉和几位嬷嬷们都没有亏待了自己的胃,长途旅行还胖了几分。 第20章 大事小情〔修〕 第二天黛玉起床第一件事就问:“二表哥好了吗?” 雪瑶上来回道:“昨下午到睡前喝了两次药,一大早奴婢就去那里守着了,听说夜里起来已经能认得人了。” “这就好。”林黛玉点头松下了心,二表哥宝玉若是就这么一病不起或者糊涂了,她可能就要就此拜别外祖母,若不然,连她自己都没脸留在这荣国府。 “你去打听打听,这二表哥怎么会突然犯了病。”林黛玉心里还是有疙瘩,母亲除了说他聪明剔透,小小年纪就有读书做诗的天赋,没说贾宝玉有病啊;原来嬷嬷们说听说贾宝玉有些隐癖,她还当时小孩子任性,毕竟,依照外祖母宝贝他的那个样子,不会被惯坏的孩子很少。 只是,这是对所有人还是只因为自己来了才犯的毛病,要是只针对自己,那么自己就得小心了,若是还留在荣国府,将来可要躲着他些,若是他对别人也如此,就是二舅妈责难怪罪,她也没有什么理由。 林黛玉心里有些不舒服,不仅仅是因为贾宝玉的病,还因为贾母的态度:“我们昨晚上先睡了,外祖母可有派人来问?” “亲家老太太派了身边的鸳鸯来过了,原是请两位姑娘过去用晚饭的,听说姑娘已经睡了,便没让奴婢们喊姑娘起来,便回去了。” “我们饭前不是让人去回外祖母了吗,就说会早些睡,不过去了?”黛玉有些惊讶,难道外祖母并不知道她已经用过饭了,晚上不过去,不然怎么还派鸳鸯来请。 “听说是为了等二少爷宝玉喝第二遍药,亲家老太太及太太、奶奶们晚饭用的晚,亲家大老爷和二老爷也都是孝顺的,听说亲家老太太没有用饭,便也等着,因此,昨晚上他们的晚饭用的很晚,直到了戌时末才用的饭,席上两位亲家老爷问起了姑娘们,老太太便派鸳鸯来问,说是怕姑娘没用好,所以过来问一问。”雪瑶是个包打听,她圆圆的脸上总是挂着憨憨的笑,嘴甜爱说笑,记性又好,嬷嬷们考察过了,说她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嘴紧,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黛玉只给了她个跑腿的活,算是为了来荣国府特备的一个包打听,如今看来她工作做的不错,也知道黛玉看重的是什么,黛玉想要知道的,都能回答应对出来。 黛玉有些无语,不知道是外祖母故意还是真关心,她们昨天到荣国府第一晚,要不是自家有个花嬷嬷吗,一路上给她备食物调理身子,各种菜蔬食材都有,难道她也要陪着她们等到戌时末才用饭?另外,自己都已经派人告诉她自己已经先用饭睡下了,然后她还派人来问,你这不是告诉别人,自己不懂规矩,第一天来还没有给长辈们请安问好,就擅做主张的吃饭睡觉了? “你们什么时候用的饭?吃的可还好?”黛玉和小狐狸和四位嬷嬷们都是吃的小灶,可这些下仆们就没有那个好命能吃到花嬷嬷的小灶了,她们只能等着吃荣国府的大厨房的饭菜,黛玉听说外祖母她们戌时末才用饭,难道她们也饿到那个时候? “奴婢们因是客居,比荣国府的下人先领的饭菜,是亥时初用的饭,菜是两个菜,一荤一素,有白面馒头,糙米饭随意管饱。”雪瑶一一答了黛玉的问题,完了迟疑补充道:“奴婢也打听了昨晚上亲家老太太的菜单子,”说着递给了黛玉一张纸,雪瑶林家家生子,她的家人有远见,教她认过字,若不然给林黛玉挑大丫鬟的时候,她不一定会来入选,虽然字写的并不好,可端端正正的看着很舒服。 黛玉接过菜单,她知道雪瑶把菜单子记下来必有缘由,如今看下来也知道了她的意思,外祖母要是没有叫她过去用饭,这菜单也算不上什么问题,外祖母是长辈,并不需要给母亲守什么孝,忌什么口,至于表哥表嫂们,因为有长辈在,这孝不守也罢,但几乎没有菜蔬的晚饭,她去了,是吃呢,还是不吃呢? 黛玉想了想,便吩咐雪瑶道:“我记得父亲吩咐过,让蔡嬷嬷给外祖母家佣,说你们的月例不用外祖母费心的,你去告诉蔡嬷嬷,请她帮我把我的伙食也并过来,最好咱们自己院子里设个小厨房,自己开火。”下人们替主家守孝,尽的心意,饭菜荤素搭配倒没有什么,有肉吃只能说这主家仁慈,不苛待下人,但林黛玉和小狐狸身上都有热孝,因为借宿亲戚家,又有长辈,已经不能守全孝了,这饭食上在不讲究一下,林黛玉心中难安。 再说,因为她在扬州出生,从小到大身体也不好,喝药忌口的东西多,大荤大油都不行,长久的习惯养成,用了大荤大油,她的肠胃受不了。 都说守孝辛苦,与她来说,不过就是比往常的饭菜少些肉类而已。 看外祖母家这菜单子,一桌子菜竟没有一个她能用的了的,难道让她每顿饭都只吃米饭馒头?那样外祖母问起来怎么说,说我在守孝,提醒外祖母观注她的肠胃,请你们单做菜给我吃? 黛玉不想提醒别人给她母亲守孝,自己姓林他们是贾家人,母亲嫁出去了便是林家人,守不守的,端看他们的心意。 林黛玉看了一眼静静在一旁听着的小狐狸,又不是她自己一个人,小狐狸本就不爱吃饭,个子都长不起来,若是因为这油腻的饭菜在倒了胃口,以后怕是更长不高了。 一大早的听了这些消息,黛玉心里不痛快,等梳妆打扮好了,面上依旧恹恹的,带了小狐狸去给贾母请安,贾母看了她的脸色,急忙问道:“我的儿,可是昨晚上没有睡好?”说着用凌厉的眼光去扫跟着去的小狐狸及伺候的丫鬟们,嘴巴张了一下,忍住了,转头去问黛玉:“我昨晚上只顾着宝玉,照顾不到你,后来知道你带的嬷嬷里有会做饭菜的,你已经吃过睡下了,这倒也好,你小小年纪的,熬不得夜,又长途劳顿这么久,还是多睡会儿子觉养养神的好些。只是,这睡了一宿,怎么脸色还是这么的差?我记得你是吃药的,都吃的是什么药,要不要请太医,在开个方子,吃些药补补身子?” 林黛玉要说自己如今早断了药,只吃花嬷嬷的药膳将养身体的,话到嘴边却道:“如今比小时候好了许多,不用喝汤药的,只吃丸药即可,叫做人参养荣丸。”黛玉以前确实吃这个,还是林如海和贾敏花了好大的功夫弄来的方子,黛玉吃了大有起色,便一直用着,只是花嬷嬷来后便看过了这个人参养荣丸,说是这个东西不适合孩子,短时间用用还好,时间长了,虚不受补,反而坏事。 老太太颌首,“这个好办,我吩咐下去,让他们一起配了就是。”说着吩咐鸳鸯,让别忘记了,速速着人去配。 小狐狸趁着间隙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抬手示意她起,小狐狸便没有存在感的立在一旁装柱子。 祖孙两个说着话,王氏来给老太太请安,见了黛玉笑道:“大姑娘好早。”林黛玉如今多了个义姊,家里也改了排行,成了二姑娘,可二舅妈喊她大姑娘也没有错,她拉着小狐狸上来给王氏行礼问安:“二舅母早,”又问王氏:“二表哥可好些,我还要问外祖母呢,二舅母就来了。” 王氏脸上僵了一下,复又笑道:“我刚才已经去看过了,他已经大好了,谢谢大姑娘记挂。” 林黛玉笑着客气道:“这是应该的,他是我亲表哥,就是母亲在的时候,也经常念叨他的。” 黛玉退回到贾母身边,小狐狸又退回原处不动如山,贾母扶着黛玉笑呵呵的,仿佛在感叹她的懂事有礼,王氏上来给老太太问安,黛玉侧身躲了开去,老太□□慰王氏道:“宝玉已经大好了,你且放心吧,小孩子三灾八难的也是正常,等过去这茬了,就是大富大贵,你且等着,有他孝顺你的时候。”她也怕王氏因为宝玉的病迁怒林黛玉,可是碍于林黛玉就在身边,也不好说宝玉这是犯病又不是得的新病,你不应该怪别人。言下之意也有宝玉身子贵重年纪轻受不起的说法,这就是讲他生而带玉,与旁人多些磨难,也是灾难天生了。 林黛玉默然,她怎么听不懂,外祖母这些意思都在信里与母亲念叨过的,宝玉如何如何聪慧机灵也是外祖母信里说的,母亲去后她整理遗物,也看过那些信件,如今看来,她以前知道的关于宝玉,贾家的事情都是母亲从外祖母这里得来,以她老人家的偏颇,恐怕有些于事不符,想到一些嬷嬷们的提醒,她想要再让雪瑶去打听一些事情,以前以为只要替母亲尽孝,只伺候好外祖母就好了,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 正想着,就见门帘被人挑开,邢氏由王熙凤扶着进来了。王氏诧异的目光一闪而过,转头依旧老僧入定,黛玉倒是看到了她眼中的诧异,心里又起了一些心思,忆起嬷嬷们的提醒,这荣国府的长房媳妇是住在二房院子里,依附着二叔、二婶过活的。 邢氏今天心情倒是极好,也不急给老太太问安,先道:“媳妇刚才去看了宝玉,所以来的晚了些,请老太太勿怪,”贾母最疼宝玉,自然也希望所有的人也同她一样把宝玉放在心尖上,闻言果然笑道:“你这个做大伯母的有心了,回头宝玉长大了,让他孝敬你。” 邢氏笑道:“那我可等着呢,我们宝玉天生就是有福的,将来前程可短不了,我就等着享宝玉的福吧。” 王熙凤就在一旁不依不饶,“可见我们爷是个没用的,太太放着现成的儿子不用,偏要去靠着隔房的侄儿养活。” “你个猴儿,一大早的就在这里争糖吃,”老太太笑呵呵的指着王熙凤笑骂,邢氏和王熙凤给老太太行了礼,黛玉依旧侧身避开,邢氏落坐在左,王熙凤便去给王氏行礼问安,王氏淡淡的应了,王熙凤脸上僵了僵,瞬间又挂满了笑容。 昨晚上她和贾琏已经讨论过如何对待林妹妹,依着林姑父疼爱林妹妹的样子,如果他们待她好了,将来贾琏开口求林姑父,林姑父想必不会推t,既然想要巴着林姑父,势必就要与二房远着些了。 王熙凤身为王氏的内侄女,深知王氏与林家人的心结的,这个林家人自然也包括已经去世了的姑母贾敏。 王氏爱记仇,却又报不到点子上,屁|股擦不干净自然要拉垫背的,王熙凤若是不疏远她些,以后就免不了要给她背黑锅,这种黑锅,别说会影响到贾琏的前程,就是不干贾琏的事,只看着老太太,她都不敢去背。 因为老太太的偏爱,荣国府二房当家,贾琏夫妻要疏远他们又不敢明目张胆,还没巴上林姑父,也不敢露消息,免得显得刻意,被林黛玉知道了,也瞒不过林姑父去;便只好借别的由子了,这婆婆邢氏就成了最好的借口。 与婆媳天生不和一样,妯娌也鲜少有和睦相处的,尤其邢氏还是填房,进门比王氏还晚,老太太借口邢氏小门小户,把荣国府的管家权交给了二房,王熙凤自然知道,这不过是借口而已。 她身为王家女,知道一些旧事,比如老太太不喜贾琏的生母张氏,为了跟蒋老太太别苗头给二儿子定下了王家女,定亲的时候许诺过,将来的荣国府由王家女当家做主。 老太太这样做,不见得是跟婆婆闹别扭,看不上大儿媳,恐怕还有舍不得荣国府掌家权的缘故。 王熙凤知道,蒋老太太与老太太不和,直到死前还没有把管家权交给老太太,要不是如此,先前几位贾家主母的嫁妆私财也不会落到公公贾赦那里,蒋老太太固然看的紧,若是老太太当家,总是有办法把那些东西弄到自己手里去的。 可惜,这些东西经过贾代善允许,都直接传给了贾赦不说,还在官府入了档,老太太就是想要,都不好开口,张氏又是蒋老太太定下的孙媳妇,名正言顺的荣国府当家主母,娘家也不是一般人,老太太想要从她手里占|便|宜,大概也要费些心思。 有一点王熙凤不敢去想,她总觉得自己的亲婆婆张氏的死有问题,张氏接连守孝六年虽说有些亏了身子,可也不至于养不住胎,且她安然怀孕九个月突然早产,生下孩子就死了,据说张氏死后张家来闹了一场,还差点惊动官府,后来却又不了了之,之后张家就与贾家断了走动,再之后,张家守孝回了老家,贾家似乎就从来没有过这门亲戚,没有过张氏这个人。 娶邢氏可是老太太的主意,要是她起意让大房当家,就不会千挑万选的给公公续了邢氏过门,公公贾赦虽然名声不好,□□国府名头还在,京城小官家各种原因的老姑娘总有,犯不着回金陵聘了她过门,再说邢氏虽然小门小户,可在娘家也能抚育弟妹当家做主,只要老太太愿意教导,大不了时间久些,她总是能够上手,又何必把管家权交给二房,弄得兄弟逾墙,埋下隐患。 自从王熙凤定给了贾琏做媳妇,她就悄悄的打听过伺候亲婆婆的旧人。她亲爹没有本事,只在老家奉养祖母吃祭田祖产,为了给她找个好婆家,父母把她送到京城二叔家跟着二叔王子腾过活。 从小寄人篱下习惯了,也吃够了下人踩底登高的苦楚,王熙凤深深知道如何借人借势,若不是二婶想要掌控荣国府,掌控贾琏,她也不会被聘给贾琏做媳妇。 当然,依着自己父亲身上那可怜的爵位,嫁到荣国府已经是王熙凤借了二叔的势。 别说什么贾、史、王、薛四家同气连枝,二叔二婶包括老太太为何给贾珠定了国子监祭酒李家的姑娘,还不是想要给儿子一个更好的前程?还有元春,史、王、薛家与她当龄的男孩都有,她怎么进宫做宫女都不嫁人?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还要昭然众人吗? 王熙凤心里自然是有过思量的,二叔二婶到底是外人,他们要护着也只是自家儿女,绝对不会先想到侄儿,自从她定给了贾琏,两家就是天生的敌对关系。 王熙凤渐渐的把贾琏拱到人前来,贾赦也注意到了这个儿子,老太太连带的,也对大房重视了起来,提议由她帮着二婶协理荣国府。 王熙凤自然知道,荣国府表面上她是管家娘子,实际上还是她姑妈在后面拿主意,但荣国府真正的掌舵人却是老太太。 但那又如何?谁不是由媳熬成婆,老太太改不了国家律法,只要贾琏还活着,二房就是住在荣禧堂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第21章 黛玉祭祖〔修〕 王熙凤借着看账查账的机会,翻找了荣国府的旧账,因为顾忌颇多,她又认不得几个字,还担心贾琏知道她心中猜想沉不住气惹出事来,至今仍旧进展了了,还是没有找出来与婆婆有关的人和事来。 时间越久,查出旧事的可能越渺茫,王熙凤本就争强好胜的心怎么甘于受制于人,把应该自己得到的东西拱手让人?如今有势可借,不用才是傻子。 这也是天从人愿,若果林妹妹一团孩子气,事事依从外祖母,就是她有心翻天也不敢去她那里套话拉关系,难道她不怕她转脸就被人反套了话去,她还要不要命? 二房与林家不睦,老太太因为宝玉在林妹妹这里行事失了章法,有嬷嬷们替林黛玉把关,一些子可以用亲情淡漠的事情不见得就会放下隐去,这样才是凸显自己的时候,大好的机会不用,王熙凤都忍不住要唾弃自己了。 只要对林妹妹好,即使林妹妹不说,那些嬷嬷们能不一五一十的把林黛玉在荣国府的遭遇汇报给林如海,若是真的家生子奴才或许会听从小主子的命令替亲戚家遮掩一二,可这些嬷嬷都是从宫里出来的,与林如海只是雇佣合作关系,她们不可能替林黛玉隐瞒贾家的亲戚对她的所作所为,甚至还可能为了撇清自己的责任,把一些事情夸大一二。 还有王熙凤看的比荣国府众人明白的一点,也是因为这些嬷嬷们,即使她们不把林黛玉在荣国府的事情告诉林如海知道,难道会瞒着宫里的旧主子?其他三位嬷嬷还弄不清楚来处,蔡嬷嬷是太后宫里出来的,太后知道了,皇帝难道会不晓得? 生在君子恩威之下,自然要打听君王喜好脾性的,这位天子是个什么性情,大概也知道一二,他眼里是容不下这种表里不一的人的,王熙凤已经预见到了元春将来在宫里不会有大出息,即使有,也只是昙花一现,不会长久。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以前的人生王熙凤做不了主,如今有挣掉束缚抓住机缘往上攀的机会,她无论如何都要搏一搏,这又不是男人上战场立即就有刀光剑影,即使是那样可以飞黄腾达,她也愿意舍命一试,为自己挣一个锦绣前程。 王熙凤自然知道王氏会心中不喜,可早就存了二意的人那里会管她高不高兴?她如意了,自己就要一辈子给她做牛做马,最后还要给她儿子让位置,如果自己不是长房唯一嫡子贾琏的妻子,她也认了,可惜,她是。 而且有老太太的前车之鉴,王熙凤不认为他们夫妻退让了也会有个好下场,公公贾赦因为祖母缘故被亲母不喜,无奈让出荣禧堂住马厩,续娶邢氏,退让至此依旧在坊间声名狼藉。公公贾赦固然爱色,可只是祸害家里的丫鬟,并没有去外面欺男霸女,这京城比他纨绔的多了去了,身上有人命官司都有,人家家里的长辈不都是帮着隐瞒遮掩私下里教训,只有他们这样的奇葩家庭,生怕人家不知道,自己出去“传说”,生怕人家不知道,好像公公坏了名声,他们就能摘的多干净似的。 亲儿都是如此,何况隔房的侄儿? 王熙凤可不想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将来如同公公那样。 邢氏自是不知道王熙凤心里的想法,昨晚开始,王熙凤对她颇为恭敬,今早又早早的过去给她请安又伴她来给贾母请安,如今的王熙凤与邢氏关系说不上亲近却也没有多大的隔阂,贾琏自小养在老太太身边,娶妻安家也在老太太院子后面的小院里,因为住的远,贾琏夫妻并不是每天都去给贾赦夫妻请安,这也算不得什么,贾琏婚前也没有给父亲请安的惯例,王熙凤不去给邢氏请安,她也不大,不敢很去挑理。 老太太自婆婆死了就一直强势的压制大房,为了表示自己“公平”,抬举王熙凤帮王氏管家,邢氏婚后不得贾赦喜欢,在荣国府的地位如同透明人,那里敢公开挑王熙凤的错。 如今王熙凤突然开始奉承起婆婆来,邢氏自然受用,那里去管她因为什么,反正她不用掏钱出银子,反而还收了王熙凤的孝敬,至于将来王熙凤有可能的拜托请求,能办的她自然不会推诿,办不了了,她银子也不会还回去。 邢氏的好心情一直保持了一上午,直到饭毕小歇说法,林黛玉嬷嬷的嬷嬷突然上前替林如海给老太太孝敬银子,老太太笑呵呵的命人接了,谁知那嬷嬷话风一转,说了在她们住的院子里开设小厨房之事。 还顺便说了不仅林黛玉,连带她们这些奴才的饮食与月银都是自己负担。 老太太当即拉下了脸,不等她说外孙女儿走亲戚,何必分的那么清楚,难道荣国府还负担不起这么几个人的饭菜月钱?蔡嬷嬷便道:“这也是老太太慈爱心疼我们姑娘,老奴才敢越俎代庖的说说这些,老太太一心惦记着姑奶奶,接了我们姑娘过来,若是我们姑娘是个没良心,可不对不起老太太的一番爱女之心?” 邢氏嘴角翘起,想起刚才三春请安后老太太传饭林黛玉的不自在来。 三春也是去看过宝玉才过来的,因此有些晚,给长辈问安之后平辈们又互相见过就传了早饭,看着饭桌上的菜,黛玉秀美微蹙,虽是早餐,可也荤多素少。 黛玉勉强用了一碗粥吃了一个花卷,便放下了筷子,把老太太心疼的只喊:“我的玉儿啊,怎么不多吃点,”如今邢氏再想,老太太让林黛玉吃什么,第一次,她也同王熙凤一样,涌起了一个词来“虚伪”,口口声声说自己多么心疼喜爱的女儿去了,她却连一天孝都没有守过。 固然,老太太不用给女儿守孝,可吃几天素又死不了人,难怪,蔡嬷嬷一提起要单设小厨房,老太太的脸就拉那么长。 邢氏勉强压下心底的喜意,她自过门就被老太太压制着,说她小门小户如何不懂规矩,如今老太太自己让人打了脸,且看她如何转圜。 老太太脸色确实不好看,她转头去盯王氏,王氏如同木头一样,似乎蔡嬷嬷说的话都与她无关,再看邢氏,她也呆瓜一般,然后又回到王熙凤身上,王熙凤倒是有些愣怔,还回头看着她,也是,她年纪轻轻的那里懂得这个。 她喜口腹之欲习惯了,给婆婆和丈夫守着那是人之根本,女儿这里,她是真的忘记了。 可她也不好埋怨儿媳妇们没有提醒,她们与贾敏也是同辈,可守可不守。 黛玉给敏儿守孝是应当,要不是为了怕林如海与贾家生了隔阂,林黛玉都不该出门,老太太并无推拖的可能,略顿了一下掩饰自己的尴尬,便道:“这也是玉儿的孝心,敏儿没有白生养她一场。也是老婆子老糊涂了,想的并不周到,玉儿饮食清淡,与我们一起用倒真的委屈了她。”老太太被人提醒打脸,心里到底不是很舒服,话里有话,刺了一下对方的挑理。 黛玉有些不自在,蔡嬷嬷不动如山,只道:“老奴知道老太太疼爱外孙女儿,最是个慈爱心善的。” 王熙凤连忙打圆场,“先前我们爷还说让用过饭之后请表妹去前面给大老爷见礼,大老爷想着表妹是姑妈唯一的女儿,头一次回来,也应该去拜见一下老太君和外祖父,因此,请林表妹移驾荣禧堂,给老太君和外祖父上柱香。 荣禧堂正堂挂了历代荣国府主人的画像,自然是有香案供奉的,林黛玉外嫁女之女,自然没有资格去贾家祠堂给贾氏祖宗们上香,去荣禧堂给祖宗们上柱香倒是正好,这算是荣国府重视林黛玉的一个重要表现了。 林黛玉听了果然有些动容,贾敏怎么可能不给她讲荣宁二府祖宗们的“丰功伟绩”,以前只是当做故事听一听,膜拜一下先祖们而已,如今可以有幸看一眼先祖们的画像,虽然可能有些失真,但也算是一种荣幸了。 生为女儿,在这个世界有诸多的不公平待遇,林黛玉生为林家独女,都不可以进出林家祠堂,来到舅舅家虽然只是去正堂给祖宗们上柱香,已经是感觉到自己被重视的最高表现了。 林黛玉跃跃欲试,小脸上甚至因为兴奋而生出了红晕,王熙凤看见,心里自然是得意,这是她昨晚上与贾琏讨论商量后走出的第一步,看来效果非常不错,既可以讨好林黛玉,又可以给公公出一口气。 他们因为辈份小,处处受制于人,公公也因为孝道压制而不得不偏居一隅,但也因为贾政的名不正言不顺,许多事情他都无法出头去办,比如荣禧堂正堂。贾政虽然住在荣禧堂,但他并非长子,鸠占鹊巢,只敢住在偏院,这大堂就成了供奉先祖画像及圣旨,赏赐的地方,这些东西虽然原本就在这里,但贾代善还在的时候,这个地方并不是每天锁着的,如有贵客或者天使,便会在这里迎接款待。 贾代善去后,荣国府就极少迎接天使,也无甚贵客登门,因此这大堂就锁上,非重大节日不开,成了与宗族祠堂一般的存在。 贾政想要开一下这个门,还得经过贾母,请示过贾赦之后才行,但是贾赦呢,他连个由头都不用找,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去看看祖宗们,谁让他是荣国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呢? 贾政住在荣禧堂,贾赦与贾母和贾政置气,轻易懒得跨入荣禧堂,免得自己看了置气,今天早上贾琏与他好说歹说,把自己的心思与将来的可期都说给了贾赦听,贾赦由蒋老太太娇养长大,虽说不爱读书,可也比拘在后院的女子目光长远些,既然儿子说了有八成的把握,那他自然愿意去赌一赌。 既然要做,就要做的漂亮些,请林黛玉去给祖宗们上香,既表示了自己对她的重视,又可以看看自己那个好二弟的便秘脸,何乐而不为? 孝字大如天,贾赦被贾母压制的很了无处宣泄,便把一腔恼意都转嫁到贾政身上,贾政倒也不冤,从小到大被贾母夸上天的他自觉都是嫡子,不过比兄长晚出生几年,就什么都得退让,不得继承祖宗的爵位便罢了,将来还要被从荣国府分家出去,成为分支。即使能够得到母亲的嫁妆和私财,但与荣国府大半的家业与爵位比起来,那些都可怜的有些寒酸,要是长兄是个成器的他也认了,偏他简直是个混战纨绔,贾政怎么能服? 与贾赦被“孝”字压着一样,贾政同样“悌”字当头,有长兄在,他一辈子别想出头,好在母亲疼他,自父亲死后借口要他就近照顾,让他住在荣禧堂,也一直爱惜自己的羽毛,虽然鸠占鹊巢,但也无人真拿这个事情来指责他什么。 贾赦这个决定非常突然,贾琏也只是与他商量要巴结讨好林黛玉,但还要做的不露痕迹,免得太刻意,可他们父子在荣国府地位权利有限,能做的不多,林家列侯世家,金银财宝多不其数,贾赦便是把老祖宗留下的宝贝给了林黛玉,也不见得她稀罕几分,贾琏更穷,他生母的嫁妆至今还是个迷,他还不知道在谁手里,连提都不敢提;还是王熙凤知道些女人的心思,把自己的建议讲了,原来怕贾赦嗤之以鼻,不会答应,没想到,他却应了下来。 贾母也不知道长子突然抽什么风,有心说那里阴气重怕冲着黛玉,可看看林黛玉那红扑扑的小脸,她开不了这个口。 可心里也有些隐隐的怒气,非年节,贾赦都不同意贾宝玉进出那里,若没有对比,也只能说是贾赦嫉妒小气无理取闹,可是,今天,算了,她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儿子重视外孙女儿也是她的福气! 既然要去见祖宗,这身衣服打扮就不合适了,林黛玉带着小狐狸回去换出门才穿的大衣裳,请嬷嬷们检查过并无纰露,便由平儿领着,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荣禧堂正房。 既然要拜祖宗,贾母、邢氏、王氏及王熙凤等众位在家的主子们自然都要换衣服以示庄重,另外又派人通知了荣国府大小的主子们,虽然他们以往在荣国府如同银子一样的存在,但是这样的场合,总是有他们的一席之地的。 王熙凤另外留了平儿给黛玉,贾母这两天只顾着林黛玉,许多事情都耽误了,比如,给林黛玉丫鬟之类,比如,还没有顾上让林黛玉去拜见舅舅们,这就让贾赦趁机出了一回风头,大大的在林黛玉这里刷了一下好感,留下平儿给她,也好给她带路,介绍一下不认识的地方和人。 贾政到底有官身,做不做事是一回事,只要不告病,一定要去点卯的,贾赦也是早上才决定,贾政没有得到消息请假在家,所以,等荣国府众位主子都到了,只有他缺席,便显得王氏有些孤零零的了。 好在,二房子嗣比大房的多,贾母看着王氏身后站的那一串,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贾赦却顾不得那些,自己亲自主持林黛玉与小狐狸给荣禧堂祖宗们的上香仪式,因为他有意显摆,可以随意些的事情,便如同祭祀时那般庄重起来。 虽说决定的仓促些,可到底荣禧堂常年供着香案,什么东西都不缺,也有人每天看顾打扫着,并无灰尘,只要大门一开,人们庄重肃穆些,这小小的家庭祭祀便也显得很是有个气氛。 令林黛玉感动的是,等她恭恭敬敬的给祖宗行了三跪九叩首大礼之后,贾赦还让小狐狸进去跪拜祖宗们。 自己喜爱的人受到重视,自然比自己被人重视还欢喜,到荣国府还不到十二个时辰,自己的义姐小狐狸被外祖母和舅母们忽视的彻底,大舅舅如此做,简直让林黛玉感动的不能用言语来形容。这还有另一个意思,就是大舅舅承认了小狐狸是自己父亲义女的身份。 母亲去世,父亲收义女并没有通知荣国府,这种事情,若果轮起来,小狐狸只是父亲的义女,并不是母亲的女儿,如今大舅舅既然如此郑重的让小狐狸也进去磕头上香,那么她的身份便是得到大舅舅、荣国府认可的象征。 贾母王氏有心阻拦,当着林黛玉却都不愿意去做着出头鸟,贾赦还没有完,他刚才已经扫视了众人的表情,有愤恨,有嫉妒,有羡慕,等小狐狸也磕完头上了香,贾母以为事了,想要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道:“趁着今天外甥女儿们见祖宗的好日子,便让咱们贾家的孩子们也给祖宗们磕个头吧,想一想也是我的不孝,非年节的,竟然都没有想着让他们来给祖宗们上柱香。” 贾母和王氏闻言差点气死,为了抬高贾宝玉在荣国府的地位,她们无数次的要求贾赦允许贾宝玉单独进去荣禧堂大堂给祖宗们上香,往常开这个门并没有这么繁琐的,只因为贾赦不住正堂,他气不过,严令守门的仆役,不经过他允许,贾母都不得开这个大门,甚至小心眼的拿走了这个大门的钥匙,打扫的仆役只能从小门出入。 虽然经过小门依旧可以给祖宗们上香磕头,那是那样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掉份吗,所以,除非年节贾赦没有借口阻拦,除贾赦以外的人才可以进来一次,渐渐的,荣禧堂正堂便成了与贾氏宗祠一样威严的存在。 也是因为此,除了贾琏以外的贾家小辈们,便都有些兴奋。 贾琏自己去磕头上香,便轮到了贾宝玉,贾赦抬手制止了他,指着王熙凤道:“下一个是你。” 王熙凤吃了一惊,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差点没有背过气去,往常她作为孙子媳妇,自然也是经过荣禧堂的,但是都与女眷们一起给祖宗磕头了事,因为有长辈们在,连上香的机会都没有,今天公公如此安排,让她排在贾琏之后,这是把她安在了荣国府下一任当家主母的位置上,让她怎么不激动。 王熙凤一脸涨红的从里面出来,激动的站在贾琏身后,第一次,她觉得自己的公公如此可爱,可敬。 第22章 影响颇深(修) 因为王熙凤“插队”,等她出来以后外面冷了场,贾宝玉不敢再抬脚了,他脸上有些涨红,与王熙凤的激动不一样,他是羞愧的,若没有今天这一出他还没有意识到以往他的逾越,虽然如果按男子排名,他确实应该是第二个,但是,今天大伯这一出也让他正视了他并不是荣国府下一代第一人的现实,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更严重的打击还在后面。 贾赦满意的点点头,他张开口点名道:“四丫头进去吧。” 惜春虽然是宁国府的姑娘,可却养在荣国府又是嫡女,虽然年幼,但若按照身份贵重自然能够排在贾琏身后。 别说贾惜春听了迷茫的抬起头,她清冷的性子年纪又小,从小在别人家长大,虽然是个小姐身份,可是排在三春之末,如今把她提在前面,自然有些不明所以。 她身边自然有丫头提醒催促,王熙凤也很自觉的去拉着她引她进去,磕头上香都会的,惜春木呆呆的进去,出来脸上也带了红晕。 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果然不同。 “下一个,”贾赦看了看众人,心里有些得意,反正这里也不是正经的祠堂,老太太往常总是以当家主母的身份自己第一个进去,今天他也打破了惯例,让外甥女儿林黛玉以及林如海的义女都进去磕头了,既然已经如此了,那么不如再破些“规矩”,其实这些规矩在那些所谓的读书人家才是正理,到了他们家,反倒成了违例了。 贾赦故意拖了长音,引的所有人都看着他,有些期待,有些莫名,有些不知所以。从来不知道,荣国府会有今天,老太太宝贝的宝二爷,竟然应该排在宁府惜春之后,是啊,若果不按男女,惜春正房嫡出,自然是该在贾宝玉之前的,若是宁国府自己轮排行,惜春应该称作大姑娘,宁国府唯一的姑娘才是,只是,不知道排在惜春之后的应该又是谁呢? 在众人的期盼中,贾赦终于道:“迎春进去吧。”虽然是庶女,可她是大房长女,若不是惜春在荣国府长大,刚才就轮到她了,但她排在惜春之后,也并不辱没她的身份。 有了惜春在前,王熙凤便也领着迎春进去了,两人心里都有些别扭,王熙凤现在才深刻的认识到,迎春才是她正经的小姑子,以前倒是有些忽视了她,以后得改过才是。 迎春比惜春|心态还有不同,她姨娘生她的时候就去了,在老太太身边长大,比惜春底气还不足,至少惜春是别人家的姑娘,老太太和王氏顾忌宁国府也不敢克扣她,到了她这里,奶娘欺负,丫头不尽心,说不上受谁指使,还不是看她是大房庶女,明目张胆的欺负她年幼无人做主。 迎春浑浑噩噩的进去,也是激动莫名的出来,她在心底是埋怨过以往从来对她不闻不问的父亲的,可是现在,她也开始反省自己,好像,她还从来没有主动去给父亲母亲请过一次安呢? 有了迎春的横空出世,众人便把目光投向贾琮,他是大房庶子,自然有资格先进去的,若是贾赦这次不按男女长幼排名,他应该在贾琏之后,虽然他是庶出,但他可是大房第二个儿子呢。 贾琮还小,由奶娘牵着站在后面,他见众人看着他,有些胆怯的往奶娘身后躲了躲。 贾赦果然点了他的名,这次贾琏上前,带着庶弟进去给祖宗磕头上香,贾琏已经成婚,这么小的庶弟对他够不成半点威胁,相反,因为老太太偏疼二房宝玉,他自己在荣国府的地位都鲜为人知,渐渐的也有与父亲一样有名声败坏的危险,所以,牵了贾琮的手,贾琏也有与王熙凤对迎春一样的愧疚,心中也已经决定,以后要把这个兄弟照顾好,做自己的左膀右臂。 大房的几个孩子都已经进去过了,贾母的脸色已经成了锅底,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她真的要拂袖而去了,可是不能,她连晕倒都不能,虽然在外面站着,可是这在祖宗们面前,她连耍小性子也不行。 王氏也同样挂着脸,她的宝玉,她的心肝,连大房的庶出女儿都不如,今天让贾赦明晃晃的打了她的宝玉的脸,改日她一定要打回去。 会这样想的也就贾母和王氏,宝玉已经有些浑浑噩噩不知所以了,他第一次和黛玉见面失礼被小狐狸干扰有些失魂,连喝了几胡药,休息一晚差不多有些好了,另外,宝玉这个人有些欺软怕硬,即使迷糊,只要不是到了认不得人的时候,见到他父亲和伯父,吓一吓,也就差不多能够好一半。 贾赦叫了众人拜祖宗,贾宝玉即使躺在上也得爬起来,何况他并无很大的毛病,自然也不能漏了他,只是,大伯父接连的叫人进去都没有轮到他,已经把他往日的骄傲踩到了谷底,老太太与母亲往日刻意给他堆积起来的“老子天下第一”的威风凛凛原来都是虚幻,他不知道自己错在那里,是不是该去给姐妹兄弟们赔礼认错,自己似乎夺走了许多属于他们的东西。 剩下的人依旧在期盼,期盼贾赦开口,大房的孩子顺序进去毫无悬念,可是二房还有一个纠结,那就是宝玉是否第一。 贾赦毫不留情的张开了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讽刺,“珠儿媳妇,轮到你了。” 贾珠虽然不在,但他的媳妇还在,自然是能够代表二房长子的。 李纨强压的脸色瞬间起了波涛汹涌,她虽然死了丈夫,可还有儿子,二房的嫡子嫡孙,若是她不去争一争,儿子将来会如何,谁又知道。 心如死灰也是不得已,若果没有儿子,她说不得早就一根绳子上了吊,可是有这个心头肉,做母亲的,那里能够真的枯槁平静。 李纨同样红彤彤的脸色出来了,然后乖巧的回到了自己位置上站好,她抬起头,头一次这么期盼的盯着大伯的嘴,不是她的她不争,是她儿子的,她希望大伯父能替他做做主。 “兰儿进去吧。”李纨听到了花开的声音,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稳,慌的年幼的儿子的扯了扯她的衣裙,李纨镇定了一下,亲自领了儿子又进去一次,贾兰还小不太明白,但她这个做母亲的可知道,贾兰今天排在他亲叔叔前面进了荣禧堂正堂意味着什么。 贾兰都进去了,下一个再无争议的就是宝玉了,众人似乎也没有了先前那份激动,站的久了,也有些累,此时放松下来,脸上便都来了些疲态,看在老太太和王氏眼里,便是嘲笑,讥讽,贾宝玉木愣愣的,听到大伯点他的名都不会动了,贾琏笑了笑,上去扶了宝玉进去,谁让他这个兄弟身子弱呢,自己当兄长的,带着他也是应当应分,好在他只是个二房的嫡幼子,不用承担重任,就在老太太及婶娘的呵护下享福就好了。 剩下的就是探春和贾环,众人虽然累了提不起精神,探春却提起脚步进去给祖宗磕头请安,能够单独进去给祖宗们上香,这也是长这么大的头一次,不管心里多么复杂,这事总不能办砸了。 她心情是复杂的,以前一直忽视的惜春排在前面倒也罢了,毕竟她是宁国府的嫡出姑娘,大伯父给她面子也是看在宁国府的份上;但是被奴才欺负的都不敢回声的同样也是庶女的二姊姊却也在她前面,就因为她是大房的女儿?以往她只能随着姐妹们在外面给祖宗们磕头,迎春和惜春自然也陪着她一起,并不觉得如何,如今才知道,她这二房庶出的女儿,与她们竟然也是天差万别的! 那她以往的争强好胜在她们眼里,岂不都是笑话、嘲讽? 与探春的自怨自艾不同,贾环精神奕奕的等在最后,贾琏既然已经领了宝玉进去,也不介意做个好哥哥带着贾环再走一遭,贾环见了他过来,竟然整整衣襟,恭恭敬敬的给他行了个礼,“有劳琏哥哥了。”贾琏虽然排二,却是大房长子,一直被压制着的贾环早慧,把“二”字去了,只喊“琏哥哥”,这又勾起贾琏一段心事,只是,饭要一点点的吃,今天父亲这出举动,已经令他大大的出了一口气,其他的以后再说不迟。 对于这个上道的隔房堂弟,贾琏也是第一次发现他与以往不同,以往他出现在人前总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让人不讨厌都不行,如今再看,眼聪目明会讨喜,比那宝玉只强不弱,若是好好培养,谁知道将来会有什么大出息,毕竟,连贾琏自己都不否认,自己如他这般大的时候可还没有他这般会装相。 只是他今天在众人面前露了正容,与自己示好,这是不打算再装了? 贾琏抬手揉了揉贾环头上的小鬏鬏,贾琏如今已经能够肯定这是赵姨娘特意为他梳歪的,他若不是刻意的板着脸,只挂着眼角,咧咧嘴便让他看上去调皮猥琐不招人疼。想来也是,二房可不是只有一个赵姨娘,但也只有赵姨娘生了一对儿女,女儿虽然被二婶抱去养在身边,但赵姨娘成功的把儿子留在了自己身边,隔三差五的找事吵闹,令二婶不喜驱逐他们母子在偏院。 即使二婶打压,但二叔大部分时间依旧在赵姨娘处歇息,可是这赵姨娘母子也是奇葩,有二叔做靠山,依旧把儿子打扮成这个样子出来见人,想来,她们也知道,二叔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是靠他不住的吧? 贾环可能感觉到了贾琏释放的善意,张嘴呲牙冲他一笑,癖性难改,但贾琏此时再看,却觉得这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活泼懂事招人疼。 贾环一进去,老太太就立不住身子开始摇晃起来,王氏高呼一声:“老太太”,老太太抬手扶额,表示自己真的累狠了,“老大,剩下的事情你主持把,老婆子累了,先回去了。” 贾赦点头笑道:“老太太年纪大了,劳累这半天,让您受苦了。”贾赦今天出足了风头,荣国府大小主子都看他的脸色,也让众人充分的认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各归各位,他知道老太太不喜,但那又如何,他忍了这么久,还不许他出一口气?看了一眼已经过去搀扶了她的王熙凤道,“琏儿媳妇送老太太回去,外甥女儿也一起回去歇歇,好好休息休息,中午用饭的时候外甥女儿好见见你二舅舅。” 因为贾政不在家,贾赦刚才也没有与林黛玉正式见礼,所以等贾政午饭回家再磕头行礼,也是重视的意思。 黛玉回答是,行礼与贾赦拜别,随着贾母一起往回走,路上,她回想起刚才表兄弟姊妹们进去的顺序,回忆起过去母亲给她讲荣国府众人的情形来,叹了一口气,母亲不愧是外祖母的女儿,所闻所见所思都与外祖母一样,外祖母可以说是老糊涂了偏袒二房,可是母亲呢,为何她也可以摈弃礼法规矩?都不知道规劝一下外祖母,让荣国府成为京城的笑柄。 虽说“子不言母过,”可看着父母犯错二不纠正,不也是不孝? 母亲曾经还是京城“才女”呢,如今看来,这其中水分恐怕也是不少。 不过,她始终是自己的母亲,黛玉也不愿自己的母亲是个糊涂人,只在心里给她辩解:“外祖母让二舅住荣禧堂已经是母亲出嫁以后,恐怕母亲即使知道外祖母有失偏颇,也不大好开口规劝吧?等后来母亲又随着父亲外放,离外祖母越发的远了,更是不好对娘家的事情指手画脚的。” 不管黛玉心里如何,总之今天这事对荣国府所有人震动颇大,虽然有些人得意也不过那么一会儿功夫,以后的日子也与往常一样并无什么不同但是,这深远的影响,已经刻到了各人心底里,生了根发了芽,只等待适合的时机便要破土而出了。 经过一些或明或暗的渠道和荣国府下人的传播,贾赦主持小辈们祭拜祖宗之事很快便在京城传开,留心关注着的第一时间便知道荣国府发生的事情,原本并不在意的,也由林黛玉入荣国府联想到林如海,也渐渐的开始关注起荣国府来。 贾赦似乎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不堪,这么多年除了传个色名,竟没有其他的毛病,在想他毕竟是蒋老太太教养长大的,再不堪能够坏到哪里去?有眼光的却也发现一个问题,荣国府军功之家,历来都是被皇家猜忌的对象,贾赦之前的贾家祖辈们风头太盛,若是贾赦也如他的父祖们一样,荣国府或许就成了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不得长久了。 常理来说,贾赦平庸些,下一代崛起,有起有落倒是世家长久发展之道,若是如同贾代善那样的代代功不可没,到了封无可封之时,就是自寻死路了。像贾赦这样,关起门来祸害女人,换一种眼光来看,何尝不是让上位者放心? 能够教导出贾代善的蒋老太太会把贾赦故意教成个败家子,定然是她目光长远看出了一些端倪,才故意把孙儿教的平庸些。一些人脑洞大开,联想到现在的皇帝与先皇的不同,果然吓出一身冷汗来,还是蒋老太太眼光精明,早早的发现了其中的关窍。 只可惜,贾赦有个不服输的母亲与看不清自己位置的贾政,偏偏把姑娘往宫里送,害得蒋老太太一番苦心付诸东流。 老太太扶着贾政“上进”并没有错,他是二房,早晚要被分出家门,但是他们母子不知道走正途,走捷径把女儿送进宫里博前程,枉费先皇对贾代善的体恤照顾,让贾政在工部做个员外郎尸位素餐白领薪水,果然只有他这种欺世盗名的“假正经”,才做得出窃居荣禧堂之事还沾沾自喜得意之极。 一对比,贾赦竟然是个难得的好人,至少,他孝顺,忍让,大度之极,虽然躺在祖宗的功劳薄上吃喝玩乐,但至少他没有穷钻营,做出危害国家,祸乱家族之事。 这些,贾赦并不知道,他关起家门我行我素的过自己的日子,被京城人遗忘的久了,世人的评价对他影响不大,直到有一天,难得出门的他忽然有人主动与他打招呼,他还莫名其妙。 有蔡嬷嬷等人,皇帝即使不关注也会时时收到荣国府的消息,他对贾赦自然是有印象的,只是如今回忆,却已经记不起来他长的什么样子了,想了一回没有结果,皇帝把消息拿去给太后解趣,太后看完一句叹息:“娶个好媳妇受益三代子孙。”娶了恶妇祸害家门,又嘱咐皇帝:“这可是前车之鉴,你以后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的给孩子们选媳妇啊!”皇子皇孙们婚姻都不能自主,都得等着皇帝指婚,要是儿媳妇、孙媳妇没有看好,这倒霉的还是自家人。 皇帝嘴角抽了抽,却没有想到他是自寻麻烦引火烧身,但他还真不敢松口让儿子孙子们自己寻媳妇,只好拉同盟;“母后也体谅体谅儿子,帮着儿子看着些,儿子只能从她们的父兄身上看家教,后宅妇人那里还得母后帮着儿子掌掌眼。” 太后点头,自己的儿子自己疼,她也处在深宫无事可做,帮帮忙也好活动活动精神:“可惜林如海那丫头还太小,哀家听说她长得颇好,另外林如海认的义女也是个美人,要不然,到底可以考虑一下哀家的曾孙子们”皇帝的儿子们大的已经婚配,小的年纪颇轻,但太后轻易不会给他们做主娶媳妇,免得会让他们生出不该生出的心思来,另外林家的义女虽然好,但终究只是林如海的义女,配皇子有些勉强,给皇孙倒也可以。 太后还是十分信任自己身边的蔡嬷嬷的,能得到她的肯定认可的小姑娘,长大了绝对倾国倾城,不留在自己家里,可不能便宜了旁人。 第23章 各方算计〔修〕 林如海过些时日也收到了消息,若非贾代善求旨赐婚,他不会娶贾敏进门,文武殊途,说的不仅仅是他们的职务属性,还有各人的观念看法与处事方式,虽然他们家先祖也曾经拿起刀枪在战场上厮杀过,甚至给儿孙们打下了爵位,但骨子里他们还是文人,等到朝廷稳定,立即交回兵权,所以才能得到皇帝的重视喜爱,加恩赏赐延袭爵位。 林如海清楚皇帝对武将的猜忌,所以与贾敏定亲后也刻意的与贾家保持距离,外放扬州固然是皇帝对他的器重,也可以说是他主动求来的,妻子与娘家联系过于紧密,影响的不仅仅是婆媳关系,还有他在圣上那里的信任。 林家历代一直做孤臣,忠臣,才能有如今的地位,怎么会与那穷极钻营的搅合在一起,若非万不得已,他只想把女儿留在身边,怎么愿意把她送到贾家去? 因为贾赦的身份地位,林如海跟他接触甚少,对他的印象也停留在妻子对他的评价上:“贪色,固执,”当然,对于自己的兄长,贾敏很是口下留情的,但林如海也领会了贾敏的未尽之意,“不孝”才是重点。贾敏是史老太君的老来女,从小养在老太太身边,与贾政自然更亲密些,有老太太与贾政在,即使她想也很难与养在祖母身边的大哥接触,自然也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那些对贾赦明显带有诋毁之意的言论与评价,想来都是出自老太太的口,她虽然不能完全认同,却也没有替自己的大哥辩驳过多少,这多少也影响了林如海与贾赦的接触。 嫡长子接承家业,他的所作所为或许就代表了一个家族的未来走向,与他接触过多,就会被人暗喻做了选择或者联盟;加上贾敏对他的影响,必要情况下,他都绕过贾赦与贾政来往,贾政夸夸其谈,几句奉承话一说,老底都能抖落出来,更能让他对贾家的选择做出一些判断。但这也只是林如海出京前贾政的印象,这么多年过去,他应该比以往更有“长进”,否则大舅兄的名声不会在这么几年里坏到人神共愤的地步,而他在外面却有个“端方”的好声明,要不是这件事,连他都差点信了。 林如海不想去评价这两位舅兄,家族兴旺寄与一身,他已经于贾家联姻,就绕不开贾家事,如果非要选择,他倒是愿意与他们断绝关系。 可惜贾代善榜下捉婿求的先皇赐婚,他若表示不满,又怕人拿来做文章说他不敬,再说,他与贾敏也恩爱过,到底还是有些感情,女儿也无旁处可走,若是与贾家断了关系,他们父女可真就是孤独相依,孤家寡人了。 女儿年幼,自己年迈,身体又不好,护不了他几年了,如今能依靠指望的仅剩下了荣国府,看来,以后还要与这位大舅兄多联系联系才是,至少,他看着糊涂,其实大智若愚。 得到消息做出最快反应的当属贾珍,对于贾赦让小辈们拜祖宗画像,他没有什么意见,他与贾赦因为辈分关系,并玩不到一起,贾家人骨子里天生怕长辈,虽然贾赦比他大不了几岁,可板起脸来,他还得恭恭敬敬的听教训。贾珍独生子,被祖母和母亲惯得有些唯我独尊,怎么受得了一个堂叔指手画脚管他的事情,若是他风评好些,他还愿意听上几句。 贾珍没有想到连他都瞧不起的堂叔不动则已,动则惊人,倒不是说他做了多么了不得的事情。史老太君总是说这位堂叔如何不孝不悌不近人情,贾珍也以为他他不懂礼法不懂道理,跪拜祖宗的时候,惜春却在贾琏之后。 想到惜春,贾珍也觉羞愧,惜春是他母亲挣命生下的,他因母亲难产而死迁怒与她,借口要打理母亲的后事对她不闻不问,隔壁的老太太看着惜春可怜,就抱了过去,一养就是这么多年,连他都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亲妹妹。 逢年过节竟然都没有接他回来拜过祖宗,真是愧对母亲。 贾珍后悔自责不已,急忙叫来尤氏备礼,又叫人去喊贾蓉和秦可卿,去隔壁见林妹妹,他拉不下脸去接妹妹,自己也吃喝胡闹惯了的,怕妹妹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可是知道,他的这位妹妹别看小小年纪,可是从来嘴上不饶人,那架势颇有先祖遗风。 想到祖父和父亲,贾珍就气短,他小时候可是没少挨打吃教训,要不是祖父去的早,父亲去求长生,他还不知道能不能留下性命。荣国府姊妹多,这又来了两位林家女儿,她还是留在那里与她们玩耍,顺便还可以蹭蹭宫里的教养嬷嬷学学规矩将来好嫁人。 一家四口浩浩荡荡的来到荣国府,正好赶上午饭前黛玉认亲给舅舅们磕头,贾珍立在门外等林黛玉和小狐狸给贾赦贾珍磕完头自己才迈脚进去:“看来我来的正好,刚好可以与林表妹见过礼。” 贾珍来的熟惯了,又是隔壁的宁国府当家人贾家的族长大人,即使辈分小,贾赦贾政也得给他几分面子,贾赦接口到:“你倒是精巧,知道挑时候。”贾赦脑袋久不使用,压根没有去想贾珍是故意来感谢他的。 贾政板着脸,一惯的面无表情,不知从何时起,只要在贾赦面前,就是这个样子,似乎,越是如此,他在他面前就愈发的自信。 上午的事情他已经知晓,虽然平时不喜宝玉被老太太惯的没有了分寸,可是宝玉代表了二房的地位他的脸面,却被这位好大哥无情的踩到了泥里,贾政心里能不翻腾才怪,可是大哥做的也没有错,礼法规矩如此,二房就是二房,别看老太太如今多么金贵宝贝宝玉,可他将来分家出去连大房的庶子都不如,就如同老太太留他住了荣禧堂,他也不敢去正房住,只能在偏院定居。 贾政一想到自己和自己的儿孙将来就如同后巷的贾代儒之流,若是没有进项,只能依附巴结荣宁二府过活,心里就忿忿不平,同样都是嫡子,就因为他晚出生几年,就要遭受这样的境况,让他怎么能够忍气吞声? 他有老太太的疼爱照顾,越过大哥袭爵也不是不可能,可惜父亲执拗,死前还是把爵位传给了大哥,他只能愈发的讨好奉承母亲,偶尔的再上点眼药,令母亲对大哥生厌,母亲和妻子对外放出的流言,贾政怎么不知道,他在外行走,甚至遭受了连累,可是为了长远计,他都忍了下来。 为了标榜自己是个正人君子,扮严父仁臣,让人与他和贾赦区别开来,他只有更端方体面,所以,渐渐的,他就养成了这种板着脸见人的样子。 母亲还是家里的老封君,即使她不能请封改袭爵位给他,不是还有下一代,要不是珠儿早逝,他也不会把期望转嫁到宝玉身上,也是上天庇佑,宝玉生而带玉,长的更像父亲,母亲不疼爱他都不成,可惜,宝玉会读书却不爱读书,又有老太太护着,让他想要管教督促都不能。 贾珍上前先给上座的贾母,邢氏王氏见了礼问安,有来给贾赦、贾政行了礼,宝玉,三春等也趁着间隙给他抱拳、福身也算是打了招呼,转了一圈后贾珍立在贾赦面前,嘻哈笑着对贾赦道:“林妹妹来了,赦叔叔也不派人去叫我,让我差点错过了与林妹妹见面礼。” 贾赦笑骂道:“让你省了银子还有意见,她小小人一个,那里就缺哪些东西玩闹。” “省不得的,省不得的,”贾珍一副小孩子要糖吃的样子,几十岁的人了做出这个表情十分的滑稽,引得黛玉都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免得林姑父回来打我。” 众人哈哈一笑,竟然是黛玉来荣国府之后最为舒心的一次,不管这位表兄风评如何,至少他特意赶来,说明了他对自己的重视,黛玉上前道福:“珍大哥哥好。”贾珍长房独子在这一辈里他最长,又是现任族长,在荣宁二府有自己的地位,平辈间都以珍大哥呼之,林黛玉对他第一印象好,便把“表”字去了,以示亲近。 贾珍听了果然高兴,急忙奉上见面礼,大手笔给了全套的文房四宝,嘴里谦虚道:“我是个粗人,这东西不错,但都压在库房生灰,林姑父探花郎,想必林妹妹也是个会读书的,给了你倒是刚好。” 林黛玉年纪还小,不大懂得这些东西的价值,但也懂得些纸张,只看那纸张虽然泛黄但裁边整齐,就知道必是好东西,砚台她看没有细看不知道,只这毛笔的笔杆就吸引了她的眼睛,竟然是墨玉的,黛玉看着就心生欢喜,急忙道谢道:“大哥哥给的必是好东西,黛玉偏受了。” 贾珍欢喜非常,自己送的礼对方喜欢,不仅体现了它的价值,还有自己用了心。 贾珍很高兴,扯过自己的媳妇尤氏介绍道:“这是你珍大嫂子尤氏。”尤氏急忙给林黛玉福身,众人见她给小辈道好,都哄堂大笑起来,尤氏脸上羞红,恨不得把脸扎到地下去,林黛玉上前拉了尤氏的手道:“珍大哥哥喜欢我,珍大嫂嫂爱屋及乌,也恨不得把我捧在手心里。”林黛玉知道这尤氏是贾珍的继室,小门小户出身,在宁国府与她那位大舅母邢氏一样也没有什么地位的,听说这位尤氏过的比大舅母还不如,大舅贾赦虽然混账,可是不打老婆女人;尤氏从小没有了娘,跟着继母长大,说是续弦给贾珍,可以说是被卖到宁国府当主母的,那里直的起腰杆子,她独自一人在宁国府无依无靠,娘家还要靠她接济,在贾珍心里越发没有什么地位,这位珍大哥哥别看这个时候笑的一脸和气弥勒佛一般,其实混账起来把老婆女人往死里打,尤氏连哭诉的地方都没有。 女人命苦,林黛玉多少能体谅她一些,联想到自己如果将来父亲去了,连尤氏都不如,虽说她有个贪财靠不住的继母,可也算是有个娘家人,她呢,连个娘家人都没有;不,林黛玉摇头,她如今有了义姐,将来姐妹两个相依为命,出嫁后也可以互相照应,给对方撑腰壮胆,让夫家人不敢欺负她们。 黛玉小小年纪想到将来嫁人的事,自己把自己羞红了脸,加上她先前的话,不仅尤氏感激,就是贾珍也十分欢喜,难得的给尤氏一个笑脸:“以后无事常过来陪陪林妹妹,她有什么稀缺不应景的,尽管回去拿。” 尤氏得了允诺,又是欢喜,倒不是为了可以借着给林妹妹拿东西的档满足她那贪得无厌的继母和妹妹们,只为可以经常过来与妹妹们相处,多个散心的地方,贾珍喜怒不定,当着老太太的面让她不要疏懒,两府常常走动,实际上怕她给他告状,拘着她不让她出门。 今天她能听出他的话发自内心,还有先前来时候的交待,都是让她好好与林妹妹交往,顺便还要关照一下惜春,别让她在别人家受了委屈,尤氏不敢埋怨,也不敢说他既然担心,怎么不把小姑子接回去住,宁国府又不缺院子,把小姑子接回去,他多了顾忌,想必自己也能少挨几回打。 能够多出来散散已经很能让尤氏开心,她也拿出了礼物,倒也不是凡品,一副琉璃棋具。 林黛玉大方的受了,郑重的谢过尤氏,邀请她日后常来她院子里坐,她必扫榻相迎。 贾珍高兴,想起来还有一个义表妹,听说是个美人胚子,这可不能错过。于是问道:“知道林姑父收了个义女,那也是我的表妹了,我也备了见面礼,也一起给了才是。” 林黛玉不知道贾珍心里的龌龊心思,只见贾珍提起小狐狸要给见面礼,心中欢喜,急忙去拉了小狐狸过来给介绍道:“这就是我的义姐,胡丽。” 连姓都没有改?贾珍看了小狐狸一眼,便直了眼睛,小小年纪果然是个美人儿,可惜了,是林姑父家的,他不敢动。 有些遗憾的送上见面礼,是一套首饰,看着金光闪闪,珠光华丽,倒也值不少银子。 小狐狸自然能够感觉到他心中的那点子恶意,好在贾珍及时收了,否则小狐狸不能保证她以后会不会做点什么来。尤氏对贾珍的气场相当感敏,虽然无能为力,但也及时的出现挡在贾珍前面来跟小狐狸笑道:“林姑父真是有眼光,把这么标志的妹妹留在家里,这是越发的衬着我们成了烧糊的卷子见不得人了。” 小狐狸感觉到她的善意,抬起头看了看她,冲她点头笑了笑,行礼问好收了礼物,心里也在回忆关于这尤氏的一些事情,做坏事有天道管着,做好事增修为,她可要好好想想,如何能够让自己增加功力。 贾蓉和秦可卿是小辈,林黛玉和小狐狸受了他们的礼,也给了见面礼给他们,虽然事先没有准备,可是他们来了之后嬷嬷们就派了丫鬟回去取东西,来回不过一会儿功夫,并不耽误。 贾蓉与他爹一样是个笑面狐狸,甜甜的叫着:“生受了林姑姑的礼物了。”林黛玉头一次当长辈,颇新鲜又有些害羞,连忙道:“不值当什么的,比你父亲给的东西差多了。” 众人都笑,秦可卿在一旁道:“林姑姑既然允了婆婆过来玩,以后我可是也要常常来打扰的,林姑姑可不能偏心。” 林黛玉应道:“那是自然,以后还要你给我们端茶上水,我还要耍耍做姑姑的威风呢,少了你可不成。”这下所有的人都笑成了一团,贾母道:“原来还不知道我家的玉儿是个如此促狭的。” 上午到刚才,贾母气都没有消下去,直到贾珍带着家人来这半天插科打诨,贾母才觉得心里的郁结消了些,贾赦不服管教她已经习惯了,不管他为何闹这些幺蛾子,总归是让黛玉在荣国府长脸有了地位,总不好埋怨他的不是。前院后院总是有些区分,他又住的远远的,不喜欢以后就让这逆子少过来气自己,自己身边以后有了黛玉,少不了欢乐笑声。 老太太看着眼前的一团和乐,心里多少也有了几分藉慰,她都几十岁的人了,半截子都入土了,不享受这膝下子孙奉承,还要与那孽障怄什么气,管他怎么折腾,只要不闹到自己面前,总是眼不见为净。 她只要管好她的宝玉就好,老太太左手拉过宝玉,右手拉着黛玉,心里想着,她只要把两个玉儿凑在一起,便不枉疼爱了贾敏一场,让她也好走的放心。 老太太想的不错,可惜贾宝玉不给力。 虽然嬷嬷们力阻贾宝玉进院子惹得宝玉生气老太太王氏不喜是一个原因,可贾宝玉认不清人也闹了不少笑柄,令他自己也羞愧不在往林黛玉跟前凑。 这就要说说小狐狸的法力了。 小狐狸跟着林黛玉,听嬷嬷讲的最多的就是闺阁女儿家的教育,嬷嬷们针对荣国府贾宝玉生长在女儿群又做了特别叮嘱,吩咐林黛玉不可与贾宝玉单独呆在一起,小狐狸也被千叮万嘱的告诉了,要各种干扰阻止不管是贾母还是贾宝玉还是“有心人”制造的各种偶遇。 小狐狸要是个普通人,也只能给林黛玉当小尾巴才能完成任务,还得讨贾母和贾宝玉的嫌弃,可她不是普通人,何必要委屈自己,小小的一个障眼法,只让贾宝玉以为自己才是林黛玉,就可以让他弃林黛玉而就自己。 自己又不用嫁人不怕坏名声,自己身带法力还能破坏他们的算计,总比处处防堵效果来的好,而且,贾宝玉落了个不认得人的毛病,老太太给他请太医看诊还来不及,那里能有心思来算计黛玉。 第24章 逐渐疏远〔修〕 贾宝玉就医看诊不来打扰黛玉,几位嬷嬷皆松了一口气,她们倒是能够强硬的阻拦贾宝玉进院子,但是林黛玉还没有打算回扬州,住在京城林府总是不大合适,这就让她们投鼠忌器,不好与老太太翻脸。 原来想着告诉贾赦或者贾政,让他们出面管教宝玉,这么大的男孩子不去读书,整天与姐妹们厮混在一起像个什么样子,谁知道还不等她们开口,贾宝玉就生了怪病。说来也是奇事,贾宝玉这毛病只只针对小胡丽一个,大概是初次见面时的后遗症,一看到小胡丽就要拉着她喊“林妹妹,”让人哭笑不得的同时还得赶紧把他带离。 小胡丽虽然不是她们保护的对象,可是身为林如海的义女,她们也不能让她被贾宝玉坏了名声。 众人开始都没有当回事,主要是贾宝玉除了把小狐狸当林黛玉,其他人都认的很清明,但是一次两次的是巧合,次数多了总是让人惊异,老太太尤其宝贝这个眼睛珠子,担心害怕还是请了太医。 这种事情连太医也没有见过,可他也不好说贾宝玉无病,否则这贾宝玉总是认错人是个怎么回事?反正有的是调息将养吃不死人的方子,贾府又不是吃不起药的人家,他也不用顾忌什么只管提笔,当然,他也有留话,说吃不吃的端看自己等等,把自己撇的干净。 贾宝玉至此开始过起了吃药养病的日子,老太太心疼的把他拘在屋里,连姐妹们那里都去不了了。 三春其实也没有时间与贾宝玉一起,贾赦起头,与林黛玉商量,想要让迎春与她一起读书接受嬷嬷们的教育,林黛玉问过嬷嬷们,点头同意。才答应了大舅舅,尤氏就带了礼物上门,求她允了惜春与她一起读书,林黛玉自然也不能拒绝。晚上天才擦黑,赵姨娘躲躲闪闪的来敲门,说是求黛玉允了探春也来与她一起读书,还送上了一身她自己做的衣服给黛玉,那针脚细密匀称,可见针针都是慈母心。 就是尤氏和赵姨娘不来求,黛玉既然已经答应了大舅舅让迎春来与她一起读书,就不会不让惜春和探春一起来玩耍学习,都是姐妹,她们往常就在一起,她也不好因为某些原因就把她们拆散,当然,如果她们自己不来,她也不会勉强就是了。 黛玉如今也不是刚来一两天对荣国府众人地位性情不明白的时候了,虽说完全了解是不可能的,但众人的性情大致总是知道一些的。 迎春软懦,但无甚野心,如今有了大房撑腰,把早先欺负她的下仆敲打的敲打,替换的替换,不在唯唯诺诺万事不沾身,只是幼时的遭遇还是对她影响深刻,无人的时候,她还是不喜说话,无事的时候读读书,一个人静静的摆摆棋局,似乎,只有陷在那棋盘里,才能消解些她的愁绪。 惜春就不用说了,火炭脾气见长,不惹着她便罢,否则一点就着,好在她是极讲道理的,并不迁怒于人。贾珍给了黛玉一套文房四宝之后,惜春|心里来火,对腆着脸上门的贾珍怒斥喝骂了一通,说他四五不分,不孝祖宗,不睇姊妹,不敬嫡妻,没有个父亲的样子,······那个义正言辞,指着贾珍鼻子教训的样子,倒不是贾珍的妹妹,而是祖宗还魂。 贾珍早料到这位妹妹不会嘴下留情,却没有想到她如此严厉苛刻,偏她说的没有一句是错,他又心有愧意,只好跟个小辈似的,低头听着,只是过后心里也腹诽后怕不已,“幸亏这丫头从小被老太太抱了过去,要是长在他身边,就她这个样子,自己还怎么快乐的玩耍。”另外也打定主意,除非不见不行,以后他还是离这个妹妹远远的吧。 因为辈分的原因,贾珍这个族长在族里除非开祠堂说大事的时候,就没有直起过腰杆子说过大话,见到个人就得矮下|身子低头听训,要是把妹妹接回来,他还不得天天装孙子,贾珍可不敢保证惜春回来看到他做的那些混账事情会是个什么态度,万一爆发,说不得会拿起刀剑追的他满地跑,这些,可是他父亲做过的,惜春那脾性应该是随了他,他可不能保证万一。 惜春对贾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却不会迁怒与林黛玉和小狐狸,只道:“他又不动笔墨,那好东西放在他那里也是白糟蹋了,还不如给你使,沾沾你的仙气,也是它们的造化。”又对黛玉眨眨眼睛:“我们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多着呢,你若是需要,尽管开口,给了你,总是比让他胡乱送人了强些。”惜春到底还是岔岔不平的,明明自己有家却要寄宿在别人家里,她也知道是因为自己生而丧母不招人待见,可她是不是那家里的人?要是一辈子不认她也就罢了,她也当做自己是孤儿没有亲人,偏偏他又来招惹她,给她东西银子给了她念想,却又不提接她家去让她依旧寄人篱下,她就那么的不招人待见,被人嫌弃? 惜春天生脾气耿直,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偏幼时的遭遇不得不让她压制性子,如今总算有人撑腰,这种被压制的本性有了物极必反的事态。 黛玉笑道:“四妹妹放心,我必不会心慈手软的,需要什么定与珍大嫂子开口,免得让它们霉烂了你家的库房。”贾珍不敢见惜春,便使了尤氏隔三差五的上门来问惜春和林黛玉她们需要什么,惜春和黛玉小小年纪,荣国府也不缺她们什么,即使荣国府提供的东西稍有差缺,还有林家的东西替补,总不会短了她们的使用便是了,那里用得上尤氏天天跑腿,但尤氏怕贾珍的很,那哀哀的眼神看的两个小姑娘心软,只好胡乱说一通,贾珍从来不肉痛,只要能寻到的,隔几天总是让尤氏给她们送过来。 也是这种有求必应,让惜春生出孺子可教的心思来,也让将来的贾珍过起了水深火|热的日子。 姐妹两个笑闹一番,惜春沉默不语,她比别人更通透些,别看小小年纪,已经知道这贾府与她家里库房里久存不动的笔墨纸砚一样早就霉烂不堪,朽不可闻,可是她姓贾,一辈子离不得他们,虽然住在荣府,但荣府的事情她管不着,也轮不到她管,只有哥哥那里,她多少还能谏言几句,她是看的出来的,哥哥对她愧疚多于爱护,渴望亲情也看透世情的她知道,兄长的关爱并不能长久一辈子,她也不在乎这所谓的兄妹之情,倒是这愧疚,要是利用好了,或是可以让他忏悔终生。 若是哥哥仍旧不搭理她,她也就当没有他这个人,长大些大不了青灯古佛过一生,管他将来是死是活,可哥哥如今又想起她来,还没有糟到底,她难道能看着他一条路走到黑,把祖宗的家业败干净? 从小听着祖宗的丰功伟绩长大的孩子,心底多少是有些野性和抱负的,既然哥哥不能振兴家业,那她身为贾家女儿,也不是不可以做些事情,只是她还太弱小年幼,不懂的地方太多太多,正好现在林姐姐这里有嬷嬷教授许多东西,等她知道的多了,就可以规劝哥哥,劝他往正途上走。 惜春对贾珍还是有些信心的,那次她借着由头把兄长一番怒骂,哥哥偌大个人与个孩子一般乖乖听训,让她即使解气又是恼怒,但事后也打听了,哥哥果然关起家门不再胡混,对嫂子也好了许多,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后来又忍不住呼朋唤友的胡闹起来,但,他多少还是听劝知道改正的,比这贾宝玉好了许多。 惜春冷眼旁观,老太太口里千好万好的贾宝玉竟然是个混不吝,他喜欢的事情必是要做的,他不喜的,天王老子去讲,依旧我行我素不改本心。往年小些,只说这是年小孩子心性,但这种小孩子的天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沦为笑柄? 宝玉是个男孩子,总是有读书进学的那一天,外面没有老太太捧着惯着,王氏给他撑腰,没有几天就要露出本性。但这也得看看贾政给不给力,如果他依旧由着老太太惯溺宝玉,不掰掰他的性子,这宝玉的前程堪忧,恐怕比他哥哥还要混账几分。 小小年纪的女孩子担忧一个家族的前程,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与嬷嬷们讨教各种问题,几位嬷嬷私下里感叹,这贾家男女真该掉个个,女儿家们各个聪明剔透抱负在心,偏这男孩子比女儿家还不如,只知道躺在祖宗的余荫上混吃等死过日子。 嬷嬷们能看透迎春,能理解惜春,可是却有些看不懂探春的心思。 这个二房庶女以往的心思倒是好懂好猜,无非就是巴着嫡兄、讨好嫡母让自己的日子过的更好些,为此,不惜与自己的生母撕扯干净,连一母同袍的亲兄弟也不肯承认。 嬷嬷们虽然同情她的处境,认可她的行为,但也不齿她的为人品性,原来是要劝着黛玉与贾探春疏远些的,免得移了性情,后来看黛玉与她也无多少亲近,便也放心了;才这么小点的年纪,就知道踩着生母亲弟巴结嫡母的庶女在别的世家都是少见,但既然林黛玉分得清好坏,对她的将来也是有好处的。 以林黛玉的出身,将来嫁的门第矮不了,这些后宅的事情她早晚要知道且经历的,从小接触,提前知道这叵测人心对她将来的判断选择,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嬷嬷不是生母,不会想着自己的女儿年幼,恨不得护着爱着让她过那种天真无邪的日子到白头,其实连母亲自己都知道这种疼爱说不得反而会坏事,会害了自己的孩子,等她们因为这种天真懵懂吃够了苦的时候,半辈子也就过完了,那些追悔却是永远都改不了的了。 嬷嬷们从深宫里出来,什么事情没有见过,且因为身处不同,他们认为的爱护也不一样,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只有自己能保护自己了,才是立世根本。深宫里的皇子公主们还没有出生就学会了算计,那种算计不仅仅是害人,先能自保才行,怎么能够在那里生存下来然后才能给人反击,让自己过的好,活下来,才是赢家,不然的话,死了,还谈什么将来。 在小狐狸曾经的世界里,不是死就是活,天道不允许给对方留有一线生机,否则将来必是你死我活的搏杀无穷,那不是给对方网开一线,而是给自己留对手、死路、绝路。 天道无情,无情在绝情绝爱,无对手仇敌。这样的世界注定了要孤身一人,什么师门,什么父子母女夫妻亲情,即使有,到了飞升的那一天,也俱要抛弃,能舍的,谁能说他(她)一往深情? 所谓的因果,无因就无果了。 所以,小狐狸迷茫了,嬷嬷们的教导与她说理解知道的不同,林黛玉的处事与她所想的也不一样,明明很是讨厌贾宝玉,不耐烦应付贾探春,可是她还只能周旋,笑脸相迎,就因为贾母老太太是她的外祖母?就因为荣国府是她母亲的娘家,她还要暂住在这里? 好在贾宝玉如今需要喝药养病,林黛玉也有了姐妹们的相伴,对她的依恋也少了许多,这也是小狐狸刻意为之,她总是要走的,不可能陪着林黛玉一辈子。按照这人间的传统规矩,即使她想要一辈子陪伴林黛玉也不可能,到了一定的年纪,她是要嫁人的。 想到一只狐狸要与人类结亲生子,小狐狸想想都可怕。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但想来她母亲不会找人类就是了,另外天道虽然允许了她来报恩,让她滞留在人类的世界,还可以施展法力,她去做些事情,但也不一定会让她去结婚生子,即便可以,恐怕也不会是人类吧? 就算是天道允许,她也承担不起这个因果,与人类处的久了,小狐狸不敢说自己没有被她们影响,至少,林黛玉这种以德报怨的品性还是令她感动的。 她是一个有感情的狐狸,注定了摆托不了因果,如果结婚生子,活生生的看着自己的亲人去死而无能为力,只想想这份钻心的疼就让她受不了,怎么让她敢去尝试。 小狐狸长这么大,唯一接触知道的修仙入道的人和动物也就只有自己的母亲,但她又去了,虽然留有妖丹给她,但那些记忆也都是死物,并不能给她解惑,指点她迷津。修成大道并不是想象的可以复制的,适合母亲的功法她就不一定会合适,就算是可以,每个人的境遇不同,心境便不一样,应对方法也不一样,如果走不出心魔,或上天或入地不过只是一念之间而已。 但即使母亲还在,她自己都是个看不破的狐狸,还能给她什么教训呢,小狐狸相信,自己的这份“优柔寡断”绝对遗传自母亲,否则她不会在临要飞升前的几年里怀孕生下她来,难道她不知道,如果有个万一,不管是她成功飞升或是渡劫失败,她们母子面临的都是分离? 小狐狸不想去追究母亲为何会有这种孤注一掷的选择,母亲去了,父亲压根不知道是谁,没有人能够给她解惑,她连一个责怪的人都没有。 但她依旧是母亲的孩子,想念着母亲,依着母亲的遗言来到了林府,与林黛玉在一起,她便多了一份因果,看不透这个世界了。 或许这也是天道对她的指引,没有人引路,修道者很难走入正途,不是入魔就是走火入魔折损经脉,就算是侥幸活下来,也比常人还不如,或许得天之幸,有天才灵宝助她进展神速功力大涨,飞升有望,但谁知道渡劫的那一刻会不会冒出来与她母亲那样一个连她自己都忘记的因果,把她打入尘埃? 小狐狸有母亲的前车之鉴,一开始就没有渡劫飞升的野望,她只想活着,看看这个人类世界,母亲当初躲到人界里避过天劫顺利产育下她,她与这个人间的世界就托不开关系,她的因在此,果也该在此完结。 但这个人类的世界终不是她的,林黛玉总归要嫁人生子,只有短短的几十年生命,她不能保证她看到她逝去会是什么感情,会不会坠入心魔不可自拔的入魔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她不打算去修道做神仙,可也不愿意入魔下地狱。 所以,她要尽早的学会疏离,学会保护自己,她原本就与人类不同,不该有她们才有的感情,复杂的人类世界她不懂,就不要去参与。 虽然她没有在这个世界接触到别的修士,但她既然在这里,就不排除这个世界还有有法力的人类或者动物,她不知道,只是因为她接触的世界太小而已。不修真她的寿命将大大折扣,或许只有百十年,比人类的寿命稍微长一些,或许可以几百年,做个不死妖精,但无论是人是妖,都不会愿意成为别人的口中餐,为了避免那一刻,她必须要强大到足够保护自己。幸好,母亲知道她有与她分离的那一天,留给她的记忆里有完整的修炼法门,只等她功力增强,就可以一点点的开启。 林黛玉如今有父亲,嬷嬷们教导看护,将来会嫁被丈夫痛爱,这中间自然要学会这个世界该她学会的东西,以备她将来嫁人生子去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们,她早晚要舍弃天真良善与这些人一样,戴着面具做人,然后舍弃一些对她不利无用的东西。 小狐狸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有被林黛玉舍弃的那一天,或许会,或许不会,但那也只限于自己是人类,对她有一定的助益,若是她知道自己只是一只狐狸,还会如现在这样善待自己吗?亦或她虽然是人,但只会给她带来拖累,既使她还顾念“姐妹之情”,那时候的她会因为她而赌上孩子和家人吗? 小狐狸只是想想,她从来没有想过让这人类世界的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与林黛玉的因果还不到她把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的地步,她不过是自己报恩的对象而已。 林黛玉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她无权也没有道理去要求她只选择自己,因为如果她同样面临选择的话,她也只会选择让自己活着,不管她愿不愿意,林黛玉总有离她而去的那一天。 对于小狐狸的疏离林黛玉自然也是有所察觉的,虽然与小狐狸处的时间不长,但日夜相处在一起,已经习惯了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她,突然她不在自己的眼前晃悠,林黛玉怎么会看不到?只是,无论林黛玉如何劝说,小狐狸总是固执的坚持自己的行为,林黛玉以各种借口教导督促管束小狐狸与她一起,无奈,小狐狸读书比她快,做针线比她好,与姐妹们聊天又说不到一起,林黛玉也是无法,只好丢下小狐狸,与姐妹多多相处了。 第25章 僧道救命〔修〕 林黛玉她是客居,姐妹们好心来“陪”她读书学习,她总不能丢下她们与小狐狸在一起,另外,还有一个让林黛玉不得不丢下小狐狸的原因,别看小狐狸懒惰,可学什么都比她快又好,夸张一些说她是过目不忘,经手就会也不为过,林黛玉怎么能服气,明明她也算是神童,只要愿意,学什么也是楚翘,比男儿也不差什么的。 可惜,她的对比对象是小狐狸,林黛玉注定要铩羽而归了,林黛玉倒是没有气馁,没有因此而生出怨气来,只是因为不服气而在私下里较劲,一定要好好学习,就是不能超过狐狸姊姊,也不能被她甩出去太远。 要单单如此林黛玉还能安慰自己,小狐狸还趁着间隙温习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那进展速度也是一日千里,小狐狸的学习能力让林黛玉不服气都不行。在林黛玉眼里,小狐狸可是自学,无人指点教导的,这种领悟能力绝非常人能比。她是一心把小狐狸当亲姐姐的,自然不会因为自己而困着小狐狸妨碍她上进学东西,毕竟,小狐狸还有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即使是她也要为了林家为自己而努力上进,这种事关家族传承之类的东西,小狐狸自然也是要承担责任的。 所以,除非去给老太太请安和贾宝玉拜访,小狐狸渐渐离了众人的视线。 其实除了林黛玉及林家仆人,贾家也就迎春和惜春对小狐狸稍微关注些,她既不是生病,又不是离家不归让人担心,自己躲在房里学东西,虽然有时候小狐狸因为练功耽误了吃饭睡觉,但据她讲,这也是一种修炼,而且众人也亲眼看到了不吃饭的小狐狸依旧活蹦乱跳活泼如常,经的多了大家也担心不起来,相反,还有些隐隐的期待,希望那天看到小狐狸“学成归来”,给她们一个惊喜。 小狐狸的来处无迹可寻,但她偶尔露出的一些本事总是令人十分诧异,比如过于灵巧的身手,比如异于常人的五感,比如预见危险的先知本能,人们无法解释这些现象,只好把她归结为她莫名的来历,或许,她是某个隐士游侠的后裔,母亲偶然的受过贾敏的恩惠,在自己死后无能力照顾她的时候,让她来寻贾敏找一个托庇之处。 有蔡嬷嬷的例子,人们还是愿意相信这个猜测的,毕竟,一些武学高深的人,做出些深不可测的事情都是可以令人理解的,当然,蔡嬷嬷也讲了,那些武学高深的人行为举止也是异于常人的,或许就是如同小狐狸这样? 小狐狸的异常不干别人的事,贾宝玉与林黛玉的疏离就有闲人多管闲事了。 是药三分毒,贾宝玉药喝的多了,不管他是不是养生,总归是有些妨碍的,贾宝玉本就有些痴傻,离了姐妹女儿家活不了的样子,林黛玉与他不亲近,姐妹们又去林妹妹那里学习与他疏远,不在陪她玩耍说闹,他的心便如同少了一块似的不舒服,只如今他被祖母拘着“养病”,虽说也有一干貌美的丫鬟陪着玩耍,但总归觉得无趣,三次五次的去闯林黛玉的院子,不是被嬷嬷们阻拦,就是认错人闹了笑话被人嘲笑,时间久了,他郁结与心,终于有那么一天,祖母的慈爱,母亲的关爱和太医的“良药”,及贴心丫头的安抚都不能安抚,纾解他的郁闷的时候,他病倒了。 贾宝玉的病来势汹汹,把荣国府的主子们都惊动了。 其实在大房的主子们来说,巴不得贾宝玉就此死了,断了老太太的念想,他们心里也能平些郁气,只是碍于老太太对贾宝玉的疼爱,他们也不愿意背上幸灾乐祸的名声,只有比贾母表现的更关切这个侄儿和堂弟。 贾政夫妇更是看重宝玉的身体,贾政明着嫌弃宝玉各种不上进,但他是知道的,他年纪大了,不可能如同小时候那样在母亲面前讨好卖乖博关心,没有宝玉如今在母亲面前替他“孝敬”祖母,母亲还会不会如此抬举二房就不一定了。 老年人最好哄,容易改变心意,宝玉活着还好,一旦没了,他们可不能保证,老太太心不会偏到大房去。这还是以后的事,贾政和王氏根本就顾不得去考虑,老太太年岁大了,把心思都放在宝玉身上,如果宝玉有个万一,可不能保证她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万一身体垮了下来,随后也去了,依照贾赦对他们的嫌弃和他那混不吝的性子,那里等得着出孝,恐怕老太太一咽气就要把二房给分出去。 所以,宝玉的死活关乎这二房眼前的安逸生活和将来对爵位的期望,二房夫妻和探春等人也衣不解带的守在那里。 林黛玉知道贾宝玉生病,外祖母担心的吃饭睡觉都安生,怎么好不去看一看,可宝玉依旧躺着一动不动,连太医开的汤药都灌不下去,他又不是小狐狸,练功辟谷不进食依旧可以活蹦乱跳的;贾宝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老太太等众人便越发的伤心了,都以为贾宝玉活不过去了,贾政甚至提出了备棺木,被贾赦骂了回去,他厌恶的只是这个假正经的兄弟,对于这个侄儿,他并没有看着他去死的心思。 就在众人守在贾宝玉房里哀哀哭泣的时候,小狐狸突然听到了一个奇怪的敲击声,这个声音很奇怪,由远及近,渐渐的近在耳边,时快时慢,若不是小狐狸心神稳定,说不得会乱了心神。可是,她用神识扫了扫,贾家的主子们除了哭还是哭,周遭的下人屏声静气,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任何声音,这个声音从那里来。 好像为了验证她的疑惑,很快的,就有人扑了进来禀报道:“老太太,外面来了一僧一道,说是能救宝玉。”贾母原就说宝玉人小压不住福气,让人散了宝玉的名字让人去叫,家里的下人更是口呼宝玉之名,这次宝玉病重,老太太唬坏了,更是把她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了,张老道,马道婆都不能让宝玉清醒,老太太都要绝望了,只说只要宝玉能好过了,就是让她减寿都愿意。 家下人等都知道,请僧的请道的想遍了法子宝玉都没有改善,反而病的越来越重,直到如今宝玉还留着一口气的时候,突然来了两个人说能救宝玉,那里管的了其他,哪怕是碰碰运气也好,便急忙跑来报给了贾母知道。 “还不快去请了进来。”老太太一迭声的叫着,贾母这个时候那里还顾得了其他,先前的和善道士尼姑之流的不厉害,不代表所有的和尚道士都没有法力,万一有一个法力高深的呢。反正也到了这一步了,死马当做活马医,能不能活过来,也是宝玉的命。 老太太的话音才落,就听得两声法号:“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一个癞头和尚,一个跛足道人就出现在众人面前,凡人只看到神奇,一丝宝玉有救了的庆幸在心底泛起,小狐狸心里却多了踏实之感,她就说嘛,这个世界有她,怎么就会没有其他的修真人,只是她困在一域,眼界太窄罢了。 僧道却是疑惑,为何他们竟然感觉到一丝不同的气息,二人对视一眼,确认一下自己并没有感觉错误,“阿弥陀佛”,“无量天尊”,这次却不是给众人见礼,却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一丝不安和担忧。 宝黛会出了问题不说,这贾宝玉连命都要丢了,他们感觉到问题,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幸亏,贾宝玉命不该绝,原不知道为何会发生变故,若只是凡人之事,他们还有能力让他回归正途,如今有了变数,这可让他们如何是好? “大师,道长,”若不是这两人出现的突然,老太太是不敢相信这两人能救她的宝玉的,只看他二人把自己混成了这幅模样,若果真的有法力,如何不先让自己过的舒坦一些?只是,宝玉已经到了这种状态,且不管他们如何,先试试再说吧。“求求二位仙尊救救我的宝玉吧。” 找这一丝悬疑还要花费时间细细排查,还不知道结果如何,贾宝玉境况不好,却耽误不得了,先看看他说不得还能通过他来找到什么线索,恐怕还容易些。 二人点头并不用人指引,径直进了内室,众人见他们如入无人之境的样子,莫名的心底松了一口气,宝玉是好是坏,就看他们二人了,等有了结局,他们也可以松一口气。 僧道既来,宝玉自然不会好不过来,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从宝玉身上使力,都无法查找到致使宝玉重病快死的缘由,小狐狸只是使用的障眼法让贾宝玉认错人,并没有加诸任何法力给他本人,他被拘无姐妹陪伴自己心生魔障生病,怪不了任何人,不,只能说这块石头自身看不破而已。 僧道查问一番心中诧异,思索一番,解了贾宝玉那块随身而落的石头上的封印,小狐狸立时就感受到了贾宝玉的异常,她诧异的看了一眼林黛玉,那位和这位竟然都有来历,只是,他们也是奇怪,身带仙气却不是同道中人,难道他们都是那所谓的上仙历劫转世下凡投胎重做人? 小狐狸细细的感受,这林黛玉的仙气与贾宝玉又有所不同,一个仙逸缥缈更纯正,一个沉重浑浊夹杂着浮华沉重浊之气。 “施主家中有妖孽作祟,只是和尚,道士法力有限,一时半会儿的还寻不到它的出处,只有在施主家里叨唠了。”和尚道士法力有限,只感受到这里有异物作祟,却找不到具体是什么东西,是敌是友,但事关贾宝玉生命,他们也不敢就此离去不在管,打算一探到底。 贾宝玉解了封印之后虽然没有立即清醒,但好在呼吸平稳,脸上也带了些红晕,老太太立即挽留,他们也顺势答应。 老太太果然大喜,急忙让人去收拾住处,好好的招待两位仙尊,老太太守在宝玉身侧,不大一会儿宝玉就睁开了眼睛,张嘴就喊饿,老太太大喜,亲眼看着宝玉喝了一碗煮的烂烂的粳米粥又安稳睡下,才总算是把担了许久的心放下肚子里,老太太看着睡的安稳的宝玉,心里想到宝玉自小|三灾八难的,这二位法力高深,说不得除了能治病救人,能帮宝玉看一下他的命数,将来是否就此平安喜乐,无灾无难。 宝玉可是老太太的心尖子,经过这么一次可是把老太太给整怕了,什么读书,什么富贵,什么爵位统统不如宝玉活着重要,就算是他将来一事无成,有她的私房嫁妆与林家的产业,什么都不做躺在家里吃喝也够他花用几辈子,那里还用他费心巴力的去挣将来。 另外,老太太就不信了,林如海就这么一个女儿,他的女儿嫁了宝玉,他会干看着宝玉是个白身不管,有他好歹指点照应一二,聪慧的宝玉还能没有大出息,等宝玉入了仕,林家的人脉,林如海不交给宝玉交给谁? 老太太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越发坚定了要把两个玉往一起撮合的心,她自觉林黛玉最懂她的心思,只看这次宝玉病重,黛玉也那么担心就知道,只要她说出来,黛玉一定会答应。 反正敏儿活着的时候也有过这个意思,只是她走的快,还不等定下两个玉儿的事就没了,否则那里用她在这里费心。 僧道住下事小,他们甩下的话却给贾府丢下了一颗平天霹雳,“什么,府里有妖孽。” “宝玉是被妖孽所缠,难怪医药无效。” “以前的和尚、道士、道姑、比丘尼法力不如这两位高深,所以没有治好宝玉的病。” 不仅仅是主子们,就是下仆也开始担心,这妖孽能缠了宝玉,说不得那天就会祸害他们,他们可没有那个福气,让老太太下力气延医请药找和尚道士驱邪劈避祸。 荣国府没有秘密,很快这种惶恐的氛围就散播了出去,担心者微乎其微,看热闹的倒是多数,毕竟,荣国府不同别处,总是弄些常人不可理解之事让人们多个茶余饭后的笑柄,大家已经习惯了。 说什么宝玉被妖孽缠身,还不如说宝玉本身就是妖孽还来的让人信服,若他是个正常人,怎么会拿自家姐妹的名声不当一回事,小小年纪就来害人,这不是妖孽索债还是什么? 林黛玉也忧心忡忡,直觉上,她对此事匆忙了忧虑,宝玉从小身体不好,在她们到来之前却也算是平稳,他的毛病也是她们来到荣国府之后才逐渐加深,那和尚倒是莫非就是隐喻的她们?林黛玉心中隐带怒气,莫非是二舅母找人来坏她们姐妹名声。 二舅母的不喜黛玉已经看的分明。初次见面宝玉发病时候还不算显,三春来伴她读书宝玉一次次闯门吃了闭门羹之后二舅母的不耐烦就逐渐浮与表面,然后她又未答应二舅母的请托,让蔡嬷嬷给宫里传信,求太后娘娘关照一下表姐元春。 这一下算是彻底的得罪了二舅母,在外祖母面前她还有个顾忌,离了外祖母,冷嘲热讽白眼冷笑便不再加以掩饰,二舅母,唉,林黛玉无可奈何,她再小不懂事也知道,宫里的事情那里容得下她去摆布请托,二舅母如果真有那个把握,自己去求蔡嬷嬷,那里还用拜托她? 如果她真的应了下来,可不是得搭上父亲,搭上自己? 还有宝玉一次次闯门,抛开三春不论,她们算是宝玉的亲姐妹,与宝玉说笑几句,好听的叫姐妹情深,还可以转圜过去,但她和胡丽都是外姓人,被人评说坏了名声危害的可不仅仅是她自己一个人。 林黛玉不觉自己做错了,她若是单单自己也就算了,但她代表了整个林家的声誉,还有义姐,也是胡家的独女胡丽,又被父亲收了做女儿,肩负胡林两家的责任名声,她们在二舅母眼里或许不算是什么,但都是各自父母的宝贝,容不得人来侵犯坏名声。 二舅母只为自己一时欢喜,怎么就不考虑考虑她们长大了也要嫁人? 林黛玉咬咬唇,吩咐人准备笔墨纸砚,她要给父亲写信,父亲说过,住的不开心随时可以回去扬州。 外祖母虽说也疼爱她,但是自她来之后宝玉就开始病,老太太把重心都放在宝玉身上,对她的关心也就是派几个丫鬟来看看,督促一下下面的人不要怠慢了她的吃喝花用,这些,大舅母、琏嫂子,甚至隔壁宁国府的珍大嫂子都亲自来关照过了,那里还用外祖母吩咐。 虽然能够体谅外祖母不能一心二用,宝玉那边都病糊涂快死了,自己那里与她争外祖母的疼爱,但是黛玉心里还是失落无比的,要不是外祖母一封封信,又派人去接,她也不会动了心思来京城荣国府。 虽然失落,她倒也不后悔,外祖母无暇分心,但她有大舅母,琏嫂子,珍大嫂子关心,从来也没有受过委屈,另外,还和几个姐妹们结下了深厚的感情,总之,来京城走一趟,总是收获大于失落的。 或许她不该失望,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何曾会给人失落呢? 外祖母对她的关爱,只是因为母亲去了,外祖母把对母亲的爱转移到她身上而已,她到底姓林,怎么能与宝玉比?蔡嬷嬷说的对,如果要选择,外祖母只会选择贾家子孙。 第26章 贾母求人〔修〕 老太太睡了一觉醒来,急忙又问宝玉如何,守着一边的鸳鸯回道:“老太太放心,宝玉醒来又用了一碗粥,哄着又睡着了。服侍宝玉的人都是老太太精挑细选的,她们都记得老太太和太医的交待,久睡的人吃多了消化不好,所以不敢给他多用。” 贾母点点头,松下绷紧的心,让鸳鸯服侍她起身,忽然问鸳鸯道:“我记得玉儿那里有一个会做药膳的嬷嬷是吧?” 鸳鸯自然知道这个玉儿说的是谁,连忙道:“已经打听清楚了,花嬷嬷是从云太妃宫里的,做的好一手药膳,林姑娘原来身体也不好,如今看着,那里还像生病的人,听说都是这花嬷嬷的功劳,林姑娘的一日三餐都是花嬷嬷亲自打理,花样菜色从不带重复的,煮的药膳一点药味都不带的。” 老太太点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蔡嬷嬷那里她们不敢太过强求,这个花嬷嬷倒是可以试上一试,想到还在宫里挣命的元春,贾母不禁也有些埋怨林黛玉,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为何不去蔡嬷嬷那里说说情,难道就因为她跟元春没有接触过,没有感情? 看黛玉待三春的样子,也不像是那种清冷无情之人。或许真的是蔡嬷嬷过于严厉,黛玉她不敢开口? 这个也有可能,不说黛玉害怕,就是老太太心里也对蔡嬷嬷发憷,到底是太后宫里出来的,又伺候过皇上,那气度,谁能相信她是一个奴仆。 云太妃虽说没有太后有权势,但也在宫里混了一辈子,有她帮衬,总比元春两眼一抹黑的强些,想到静文公主,云太妃和太后不一样,太后老人家的亲儿子是皇帝,她不需要人看别人的脸色,连带的她的嬷嬷都强势无比不近人情,但花嬷嬷就不一样了,她还有个女儿在外头,为了女儿,她连宫都不敢出,想来,她对太后皇帝也是不大放心的,只要他们这里能帮衬静文公主,云太妃会不动心思? 能靠上太后固然是一步登天,但也得先靠得上才行,云太妃那里虽然低了一阶,只要她能拉一把元春,虽说不能通过云太妃走到太后娘娘面前? 老太太越想越是这个道理,又知道宝玉正在恢复,还有师傅们帮他除去妖祟,将来便是平安顺遂,不用她在担心谋划,如今紧要的放到是宫里的元春,她若是有个进益,那怕宝玉这里读书差一些,林如海也未必不会同意,如此,竟是一箭三雕了。 如此,黛玉便接到了外祖母登门的消息,急忙迎接到院门口,老太太来的匆忙,也怕人多坏事,并没有带媳妇,孙媳妇们过来,衬上贾母这一段时间担心宝玉吃睡不安稳的枯黄面色,看着倒是有些人少寂寥,黛玉不免关心道:“外祖母怎么来了,您要是想黛玉,打发个人说上一声,黛玉过去就是了,怎么能劳动您过来?” 贾母拉了林黛玉的手,摩挲道:“还是我的玉儿记挂着我,唉,”她叹了一口气把黛玉搂在怀里往院子里走,也不急着说其他,只指着院子里的树木和假山石头说它们的来历:“这棵树还是你外祖父在的时候亲自栽的,自他去后我很少过来,没想到竟然长这么高大了。”“那块石头你别看他不起眼,还是你曾外祖父从外面捣腾回来的,说是有一面上有石纹,竟是一匹骏马的模样,就连你外祖父也说极像,偏就我看不出来那里有一匹马儿在跑。” 老太太絮叨了一路,一草一木皆有来历,等到了室内坐下,又看着手边的熏香炉叹道:“这个还是你母亲留下的,只可惜,如今已是物在人忘了。” 林黛玉被贾母说古念今弄得心里咯噔只想,直觉老太太有话要与自己讲,且还有些为难,想到自己的不好预感,她拽紧了拳头,不怕,哪怕老太太说让她即刻搬走她也有地方住,虽然并没有亲自出荣国府回去林府老宅给母亲上香,但隔三差五的也有派人过去看看,那边也打扫安置妥当了,只要她们愿意,随时可以搬过去住。 看着林黛玉面色哀戚,眼里隐隐带了些泪珠,老太太觉得酝酿的气氛足够了,便开口道:“玉儿啊,外祖母有事想要求你。” 真的来了,林黛玉心里一震,木呆呆的应道:“外祖母请说,只要玉儿能办到的,必不推辞。”大不了就是回林府,只是以后与大舅母和琏嫂子、珍大嫂子以及三春相见就不大容易了,黛玉想到此,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老太太帮着林黛玉擦了泪,叹道:“还是你贴心,你也看到了,你宝玉哥哥这一病就是这么久,可是要了我老婆子的命了,好容易这次有仙师上门救了他的命,想来他以后就会否极泰来,平安顺遂了。”老太太说起宝玉,脸上的荣光都亮眼了几分,林黛玉听了松一口气,外祖母不是直接开口撵人就好,林家的女儿不差地方住,她怕的是外祖母真的听信了那僧道的话说她不详,害的宝玉生病。 老太太拍着黛玉的手:“你也看到了,宝玉身体不好,外祖母想要跟你借个人,听说你这里的花嬷嬷做的一手好药膳,连药味都闻不出来的,你也知道,宝玉前一阵子药喝的多了,吃不下饭,这次又差点醒不过来,要是再不好好养养,就是师傅们救了他过来,早晚身体也要拖垮的啊。”老太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满口以为林黛玉会答应下来。 林黛玉却踌躇道:“花嬷嬷是父亲替玉儿请来的,玉儿做不了她的主。”见老太太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笑收了回去,林黛玉又道:“我派人去请花嬷嬷来,外祖母自己与她说吧,要是她肯答应,玉儿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老太太没想到连花嬷嬷这里林黛玉都不愿意开口,心里憋了一口气,这黛玉到底是姓林,竟然与她父亲一个性子,半点贾家的忙都不愿意帮,只一个花嬷嬷而已,难道她真开了口,花嬷嬷还会拒绝不成?老太太心里不虞,却也不好对着林黛玉发火,毕竟她说的也没有错,几位嬷嬷是林如海请来的,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那里能做人家的主,就是真的替她们应下了,到底还是要问一声花嬷嬷。 想是这么想,老太太到底为林黛玉没有一口应下心里不舒服,然而她想要谋划的太多,一旦成功,将来的回报甚大,暂时还不是与林黛玉生分的时候。老太太自觉就是宫里的云太妃以及宫外的静文公主都会给她几分面子,这次不过是云太妃身边的嬷嬷而已,老太太不信她会拒绝,语气有些生硬的道:“麻烦玉儿费心了。” 林黛玉眼中黯了黯,花嬷嬷一向低调做事,但在荣国府久住,她的一手药膳手艺也瞒不了人,宝玉久病需要调养,她借出花嬷嬷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虽然自己身体如今已大好,但这都是花嬷嬷的功劳,外祖母固然担心宝玉久病需要调养,难道就忘记了自己也是从小喝着药汁长大? 花嬷嬷很快就来了,随行的还有小狐狸,她在探查僧道二人动向,刚才不在房间里,好在自来荣国府之后她就借口要练功自学,关起门呆在自己屋里,一时半会的没有人会发现她跑了出去。 小狐狸知道林黛玉的品性,怕她因为自己关门练功,老太太传唤她的时候不一定会招呼自己一起,小狐狸给林黛玉身上下了禁制,一旦老太太接近,她那里就会有讯息,以前从来没有用到过,这次老太太突然到访,小狐狸第一次收到消息,怕林黛玉被老太太为难,丢下僧道二人就赶了回来,正好黛玉使人来叫花嬷嬷,小狐狸便与她一起过来。。 原本林黛玉身上带着仙气,小狐狸还担心这禁制会反噬让自己伤身,但林黛玉对她没有丝毫防备,这仙气似乎也与主人所愿并没有发作她半分。 小狐狸一进门,便感受到林黛玉身上的怒气,她如今功力大增,又给林黛玉身上下了禁制,对她的气息感受越发强烈,小狐狸感觉到林黛玉身上的仙气似乎有苏醒的迹象,对这禁制也有几分不喜,有想要冲破束缚它的本能。 小狐狸大吃一惊,林黛玉的仙气一直沉睡,即使自己给它禁制加身都没有苏醒,老太太这是把林黛玉怎么了,竟然引起了它的觉醒?虽然这仙气苏醒对林黛玉大概有益无害,毕竟它是仙不是妖,但是,林黛玉肉 |体凡胎,这仙气觉醒,怕是会对她身体有所妨碍。即便这仙气不会伤害黛玉,也要先等她帮她解去自己下的禁制才行,不让仙妖相冲,必然会让林黛玉和自己损伤元阳与身体。 小狐狸急忙走过去安抚林黛玉,林黛玉果然安静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越想越伤心,老太太口口声声如何疼爱她,疼爱她母亲,但是又为她想过几分?她可以谅解她担心宝玉无暇分心照顾自己,可是,可是自己父亲求来的嬷嬷她都要给宝玉要过去,自己只说自己做不了主,她脸上就带了不喜,那她以往说的对自己的真心,难道都是假的吗? 老太太放下林黛玉,交给小狐狸安抚,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那里还顾得了其他,林黛玉如今虽然桀骜不逊,但等嫁给宝玉成了贾家人,心里眼里想的,必只有贾家人。老太太也反思自己,也是宝玉身体不好,她关心的太过,把他禁足,黛玉又一直闭门读书,两个人基本没有接触,他们之间本无多少感情,林黛玉怎么会为他考虑太多? 别说宝玉,就是她自己与林黛玉接触也太少,仅靠女儿贾敏的那点子血脉亲情,似乎还不到要求林黛玉无条件的帮他们办事的地步。 “小丨姐安好,请老太□□,”花嬷嬷主次分明,虽然林黛玉年纪小,但依然先问候了林黛玉才给贾母请安,老太太心里郁闷,这样的奴才,恐怕她也使用不动,老太太心里又反思自己,以前还是关心林黛玉少了。 林黛玉给花嬷嬷回礼,小狐狸刚才虽然已经与花嬷嬷见过礼了,但此时也随着林黛玉与花嬷嬷福了福身,这是规矩,花嬷嬷虽然不常露面,但她总归是她们的教养嬷嬷,也教授指导了她们不少东西,这个世界尊师重道,为师堪比父母,不尊重可是要被人唾弃的。 老太太抬了抬手,对花嬷嬷道:“老身让玉儿请了嬷嬷来,是听说嬷嬷一手好药膳的手艺,想你也听说了,宝玉身体不好,这次病的这么厉害,差点就去了,所以老身厚着脸皮来求一趟,不知道嬷嬷愿不愿意过去帮着宝玉调理调理身体?” 花嬷嬷眉眼不抬的道:“回老太太话,老奴是太后娘娘指下来服侍林姑娘的,其他的事,老奴不敢自专。” 贾母给气了个倒仰,好悬没有撅过去,她心尖子上的宝玉成了其他的事?只是花嬷嬷抬出了太后娘娘,连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话已经出口,就这么甩袖而去也不大合适,只好矮下|身子,放软了语气道:“原本老婆子就不该来这一趟,玉儿从小身体不好,要不是嬷嬷,她怕是不会有今天,”林黛玉听得泪水涟涟,忙的小狐狸又是拍肩又是抚背,心里把老太太恨了个半死,“只是我那宝玉也是个可怜孩子,从小|三灾八难的,这次又遭这么大的罪,虽说大师傅们把他救了过来,到底是亏损的很了,要是没有嬷嬷帮忙调理,怕是活不了几天了。”老太太说着哭出了声,把林黛玉从小狐狸怀里捞过去,拍抚着她哭道:“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岁数,没有多少念想了,先前念着你的母亲已经去了,要是宝玉再没了,我老婆子也活不下去了啊。” 林黛玉又是伤心落泪,老太太为了母亲伤心,为了宝玉却可以死,想来,自己只是母亲的女儿而已,与宝玉比,孰轻孰重已经分清。 奇异的,林黛玉的心情平静下来,替花嬷嬷回到:“老太太不必伤心,花嬷嬷是太后娘娘指定给外孙女儿的,到底是不敢自专,只是宝玉表哥的病也要紧,依外孙女儿看,府上会做饭的婆子媳妇多的是,外祖母不如派一个好的来,让嬷嬷教导教导她,倒比外祖母只请嬷嬷去几天效果要来的好,毕竟,我们是客居,总是要家去的,这做饭的媳妇子学的好了,倒是可以让宝玉表哥使唤一辈子。” 贾母嗓子里的呜咽被梗了下去,她的意思是挑动林黛玉的失母之心,让她劝说花嬷嬷过去帮忙宝玉调理,花嬷嬷过去了,她们才有水磨工夫好好劝她个云太妃递信,帮元春铺路搭桥,怎么会成了派个媳妇子过来与花嬷嬷学厨艺,然后她还要家去? “姑娘说的是呢,等老太太把人送过来,老婆子一定好好教授。”花嬷嬷一口应道。因贾母不喜小狐狸的排行压在林黛玉头上,王氏也总是喊林黛玉大姑娘,因此,当着贾家人,嬷嬷与林府下人都模糊的称呼林黛玉和小狐狸。 贾母悻悻而归,但想到她的宝玉,还是让鸳鸯去找王熙凤挑一个会做饭的媳妇子去林黛玉那里与花嬷嬷学厨艺,林黛玉那句话真没有说错,自家的媳妇子学的好了,真能让他们使唤一辈子呢。 原来她还以为王氏的话有些偏颇,如今看来,竟然句句都是真的,竟然真的是个白眼狼,不服管教的。 老太太当姑娘的时候因为是家中唯一的女儿也是娇惯着长大的,出嫁后被婆婆压制,心中的傲气已经被磨去了几分,等当了老封君,大权在握府里的子孙还算是听话孝顺,她的心境也平顺安逸多了,要不是心中不岔子孙不孝,当初闺中的姐妹们与她疏远,担忧宫里的元春,忧心宝玉的将来,她也算是了无牵挂,如今新接来的外孙女儿处处不如意,明嘲暗讽,怎么不让她动怒生气。 心底那一口郁气积的多了已经便成了老太太的执念,她林黛玉不过一个林家独女,不过是因为林如海得圣上宠丨信,从太后娘娘那里求了几个人过来,就这么目下无人,连她的话都不听,她倒是要看看,这孩子倒是有几分本事,能翻出她的手掌心,老太太冷哼,等娶她进了贾家门,还不是任她搓扁揉圆随意摆布,看她那时候不低头给她服软。 小狐狸为了给林黛玉解闷,告诉她一件事情,本来这事与她有关,告诉她知道也是应当:“贾宝玉随身带的那块石头有问题,那和尚道士并没有给贾宝玉服用什么灵丹妙药,只拿着他的石头念叨了几句,他身子就大好了。” “啊,”林黛玉吃了一惊,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给她见过这位表兄生下来带的那块玉,母亲还遗憾过没有亲眼见到,不知道它长的个什么样子,如今看来,那并非是二舅母故弄玄虚自己给宝玉表兄弄来的东西,竟然真的是他胎里带的了。 林黛玉对小狐狸能够探听到这样的事情并不怀疑,她和小狐狸有自己的秘密,小狐狸变戏法许多东西都是凭空而出,甚至能指使纸叠的燕子去打听消息,蔡嬷嬷说小狐狸是隐世大侠的女儿,她倒愿意相信小狐狸是仙女下凡。 “既然他们念叨几句,那石头就能让贾宝玉清醒过来,那两个人想必也是有些道行的,会不会对你不利?”林黛玉随着小狐狸一起说贾宝玉的玉是块石头,首先担心的也是小狐狸,她不敢告诉别人小狐狸异于常人,如今想想贾宝玉的病因,竟然都是因为错认小狐狸开始,恐怕她也是担心贾宝玉胡乱拉扯自己坏了自己的名声,所以真的对他做了什么事,如今来了同样会法力的僧道,会不会对小狐狸不利? 第27章 黛玉寒心〔修〕 小狐狸初生牛犊不怕虎,她已经试探过,那僧道似乎因为察觉到这里有她才留的下来,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具体的她是谁,只能说明他们的功力道行不如她。 她是母亲飞升前几年生下来的,起点就比普通的修道者高,想必他的父亲也不寻常,否则母亲也不可能受孕有她,虽然没有人指点,但母亲早有安排,留下的修道功|法又都是亲身经历过的,正适合她修炼,另外她还有母亲的妖丹平白的又给她几百年助力,几样相加,只要她不走火入魔,活个大几百年并不是问题。 其实照她估量,只靠母亲留给她的妖丹他们都奈何不得她,只是,他们到底是有几分道行,才会察觉到她的存在,不过也好,贾宝玉生而带玉,病重要死的时候突然来了和尚道士给他救了过来,若单此一事,也只能说贾宝玉有贵人相助,命不该绝。 但据她所知,林黛玉小的时候似乎也被疯癫的和尚道士化过要出家,还说出那什么若是不肯舍了他,就要不见哭声,一辈子不见生人,才可平安一生。这事当时很蹊跷,林如海固然不信,但也没有很当一回事命令封口,这次僧道二人来的突然,林家有仆人就想到说起往事,怀疑他们就是当初去化黛玉出家的人。 林黛玉身带仙气已经不同寻常,贾宝玉的石头又另有玄机,这其中都有僧道出现,他们说自己无辜都没有人相信,小狐狸自己怀疑,觉得事关林黛玉,还记得林如海叮嘱过她的事情,不得替黛玉做主拿主意,既然她有所发现,告诉她是应当的。 “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来了人要化你出家,你可见过那人,是不是就是救贾宝玉的人?”小狐狸却不能直话直说,只能适当引导,让林黛玉自己去思考怀疑。 “我自己却是没有见过的,”林黛玉自己也知道,当时父母很生气,听说父亲还斥责了对方,要不是他跑的快,父亲说不得就要派人拿下他下了牢狱,毕竟没有人愿意去信一个疯子的话,说自己的姑娘不出家就见不得人,否则就不会有好结局。这个世道虽然对女子不公,但一辈子怎么可能不见除父母以外的外姓人,这样提醒说辞,可不是隐喻她没有好命,不得善终吗?怪不得父亲当时气得要抓人了。 若是真的是他们,这其中说不得就会有其它的阴谋诡计了,林黛玉想到蔡嬷嬷给她分析的父亲,林家,贾家乃至朝堂关系等知识,觉得这不是自己能拿得了主意的,连忙吩咐人准备纸墨,她要给父亲写信,父亲与她从来没有断过书信往来,虽说先前刚让人送出去一封这又派人送信回去会让父亲担心,可是这个事情比先前自己吐诉心中的郁闷诉说自己想家想父亲还要重要的多,说不得关乎父亲和自己的性命,怎么能够耽误时间呢? 林黛玉让人快马加鞭的去送信,这封信因为催的急,竟然比那封信还要早到几天,林如海看了信也是一惊,当初那疯子来化黛玉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如今想来,竟然是有心人的安排算计?幸亏当初没有轻信人言,若不然,如今他们拿了女儿来要挟自己,可要自己如何是好。 既然他们早早的就有了安排,想来不会是一处,有必要多找些把柄,重要证据足足的才好去找人做主,至于幕后主使,林如海猜测,也不外乎那么几个人。 林如海吩咐人下去打听与这僧道有关的消息,他坚信僧道是针对他林家林如海而来,贾宝玉只是因为受了林黛玉的牵累,或许对方从他们这里打不开门路,要走贾家的渠道,也是,依贾家那边的情形,一旦他们救了宝玉,贾家人还不把他们当活神仙给供起来,然后这些神仙在吩咐他们做些事情,贾家人哪里会不答应? 林如海根本想不到什么妖魔鬼怪上头,即使她女儿出生的时候不该开花的树木都开放,引得众人啧啧称奇,但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个吉兆而已,若女儿真的有什么神仙庇佑,也不会从小身体不好,喝着汤药长大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是读书人,轻易不会相信这些东西的。 其实照他看来,有些人的心思比那妖魔鬼怪都可怕,那些所谓的妖魔鬼怪,只要你不招惹他,他恐怕不会坏你的性命,可是有些人,你没有答应替他办事,就是挡了他的路,千方百计的要算计你,算计你的家人,如跗骨之蛆甩拖不得,各种阴暗手法压根不去忌讳,简直比那传说中的妖魔鬼怪还要可怕千百倍。 林如海随后又想到了与林黛玉一样担心忧虑之事,贾宝玉先前虽然身体不大好,可官宦人家娇养的少爷多些症候并不算是什么,老人只会说他人小压不住福气,不会胡乱怪责别人。可自林黛玉入荣国府之后,贾宝玉就开始生病,都到了要断气的地步,他这里知道是别人使坏,别人可不一定会这么认为。 林如海接到的不仅仅是林黛玉的信,随同林黛玉如今的嬷嬷与下人们俱都给他送了信,荣国府众人对林黛玉如何,林如海了如指掌,他们中的某些人会做些什么事情,林如海大概能够推算的出来。 女儿在荣国府待不得了,即使不为了荣国府某人的算计,只为那些人已经把主意打|到了贾宝玉身上,荣国府就住不得了,先前是黛玉身边嬷嬷们看的紧,黛玉才能避开,若是再待下去,谁知道会不会祸及黛玉,毕竟,若是有荣国府的主子做内应,即使嬷嬷们也不一定能够周全好黛玉。 林如海担心女儿,又连声吩咐人安排船只去接黛玉,林如海知道贾母不会轻易放人,只让去的人给荣国府的主子说自己病重务必把女儿接回来,当然私下要告诉黛玉实情,免得她着急上火再生了病。 林黛玉第二封信送出去,越发觉得前一封信上自己写的想要归家没有错,找了嬷嬷们来商量,她当然没说小狐狸给她说的那些话,只讲快到了母亲的周年祭,自己想要给母亲办一场,尽尽孝心。 贾敏死的时候林黛玉伤心太过并没有给贾敏守灵,林如海担心林黛玉触景伤情,连贾敏的后事都办才潦草,如今想来,这世上除了自己父女,连外祖母都对母亲没有多少感情,林黛玉自觉母亲活着的时候一心念叨娘家,说外祖母对她多么多么的好,如今想想却替自己的母亲感到悲哀。 好在她还有自己在,自己如果把她忘记了,这个世界上恐怕也没有什么人能真正的把她记在心上了,毕竟,按照一些人的说法,父亲说不得会续娶,等父亲娶了后娘,那里还会把母亲放在心上? 嬷嬷们一开始就不待见贾家人,只是限于身份,她们做不得林黛玉父女的主,如今林黛玉对贾府人生了厌恶,巴不得她立即家走返回扬州,蔡嬷嬷自告奋勇的表示去与贾母讲,黛玉到底还是顾念几分亲情,道:“我已经给父亲去信了,想来他会派人来接我;外祖母忧心宝玉才好,精神还没有恢复过来,还是再等几天,父亲的信回来了一起说吧。” 蔡嬷嬷知道今天林黛玉连着送了两封信回去,后一封信还是用的六百里加急,想来其中必有让林如海接她回去的信,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便点头应允了,既然都商量妥当,嬷嬷们便吩咐下去,让众人悄悄的收拾行李,免得到时候林府派人来接,还要耽误时间。 林府人得到消息,可是个个精神振奋,在荣国府住了这么几个月,看稀奇虽然快活,可也没少受委屈,什么猫儿狗儿的在他们面前都脑袋抬天看人,好像他们荣国府有多么的了不起,也不想想,他们林家也是列侯世家,就是老爷如今没有爵位,那也是凭真本事考出得探花郎,三年一届,几千个举子里才出这么一个,老爷如今也官居三品,比他们这虚头巴脑的爵位可不是强的一点半点,那里要看他们的脸色过日子。 只是她们被嬷嬷拘的紧,轻易不能回嘴还要礼貌待人,也是,所谓的高贵可不是蹦跶高喊的响让人来看来听的,像他们这种烂到内里还自以为是的人,谁稀罕与他们计较,简直是落自己的身份。 林家众人收拾行李很快就被迎春和惜春发现了,这二人知道老太太与林黛玉要花嬷嬷不成立的事,以为林黛玉是因为此而生气要家走,两人没有立场劝说,想了一想,找借口去与王熙凤商量,在这个家里,也只有王熙凤还多少有些成算,能帮她们出出主意了。 “怕不仅仅是如此,林妹妹回去也好,你们二人且装作不知道,也不要拦她就是,”王熙凤感激两位小姑子的信任,自拜祖宗之后,她与三个小姑子接触不少,探春也就罢了,这两个却真是有良心的,想了一想道:“你们能不能想办法跟着林姑娘一起去扬州?你们也知道家里的情况,林姑父到底是圣上的信臣,与林妹妹搞好关系对你们的将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一个是自己的亲小姑,另一个也是在自己家里长大的,是个明白人,与二房也不亲近,王熙凤自觉,只要是真心为她们好,她们该是知道好处的。 可笑那贾探春,一心巴着二房哄宝玉,贾宝玉病重不醒她殷勤的与丫头一起服侍起居,可笑死个人,虽说她如今还小,可到底是个姑娘家也已经到了知晓事情的时候,让人知道了,她的名声还要不要,将来还要不要嫁人? 王熙凤可是知道这荣国府下人的嘴是没有把门的,林黛玉一走,这两位小姑子势必没有了去处,说不得也得去伴着宝玉,将来的名声那里有个好,可是随着林黛玉走的话就不同了,即使林姑父不帮衬,可是巴着宫里们嬷嬷教导过,将来也会嫁个好人家。 迎春和惜春也是聪明剔透的人,王熙凤说话的时候下巴点了点宝玉住的方向,又伸出三个手指头出来,她们稍微一寻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嫂子是为她们好,便点了头答应下来,目光里透着坚定。 老太太对宝玉的心思她们从小看到大,她们说是养在老太太身边,其实就是给宝玉当猫儿狗儿哄他玩闹,以前不懂,还以为这是姐妹情深,跟着嬷嬷们学习过了才知道,她们简直是自毁走向绝路。虽然是一家人,到底分男女,这个世界待女子苛刻,可不会说你兄弟姐妹情深,只说你内帷不分闺誉不稳,就是不为了家族别人,只为自己,也得试一试离开宝玉这个魔障。 “你们自己想想,把身边的人涮一下,只带忠心可靠的,有不好发落的,只管来找我,”王熙凤既然已经给了小姑子们指点,也不介意好事做到底,“只是别着急,不要露了消息,免得让人告诉了老太太知道,影响到林妹妹。”她又加了一句,“只要能走,就是光身一人也不怕,林妹妹不会让你们身边没有人使唤。” 在贾赦让她们拜祖宗之后,虽然敲打过几回,两个姑娘身边除了各自贴身的大丫鬟还能为她们考虑几分,其他的还是老油子,那边有好处往那边走,贾赦就蹦跶了那么一回,再也不出头,王熙凤也不好管太过,这次姑娘们要走,自然不能把这些人带去林府恶心林姑父,她们是去求救助的,可不是给人添堵的。 两个姑娘也明白,连忙点头应下,又问过王熙凤几个问题,又求她答应,以后有不懂的,还要来叨唠,急忙结伴回去了,她们不知道林黛玉什么时候走,要保证在这之前把王熙凤交待的事情办好才成。 王熙凤等她们走了,连忙使人去找贾琏回来,林妹妹要走,这可是个好机会,贾琏若是能跟去扬州,林姑父看在林妹妹份上,好歹给他点点拨,就够他受用一辈子了。 夫妻两个商量好了又去找贾赦夫妻,他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表面上看着不联系,一旦到了紧要关头,还是选择合作互补。 贾赦对宝玉的好转无可无不可,老太太对二房再疼爱,只要有他们父子在,那爵位就到不了二房父子头上,多疼宝玉几分也无什么关系,反正他也不惦记老太太的私房,祖母去的时候把她手里的东西都交给了自己,那可是上几代祖母的嫁妆私房还有贾家一些不好宣诸与人知道的私产,那才是贾府真正值钱的东西,当然,因为父亲的偏心与老太太权利心过重,贾府的人脉关系他没有捞到手,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被动。 但他也混过去半辈子了,无心在做出什么封妻荫子的事情,父亲死了这么多年,也不见老太太和贾政折腾出点什么,想来,那些兵权什么的,被父亲交割了上去,否则,上皇也不会那么好心的给贾政一个官做做,又养着他那么多年不做事干拿薪水。 贾赦心里有些岔然,但归不到自己手里的东西白望着也是无趣,反正他手里的银子几辈子也花用不完,自己也有他们争一辈子也得不到东西,就这么着也好,总归有他算后账的时候。 儿子有心出头,贾赦自然支持到底,听了他们的计划安排,贾赦大手一挥,“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想了想又道:“你以后出门办事手上花用多,总是不能太穷酸了,等会儿我把你母亲的嫁妆交给你,你以后花用也方便些,”看着贾琏突然的眼睛差点都要瞪出来了,贾赦也觉心中一酸,虽然张氏已经去世多年,但发妻在他心中到底是有些地位的,“你也趁机去看看你舅舅,代我替他们赔罪,就说我没有护住你们的母亲。”贾赦心里也对张氏的死有过怀疑,毕竟如若张氏一尸两命得力的可是别人,但他不敢想老太太会对亲孙子下手,查二房又没有找到证据,张氏已死,贾琏还小,他一个人孤掌难鸣,只好装聋作哑,时间久了,竟然把这事给搁下了,只是时过境迁,即使当时的事情有内情怕也是无法证明了。 好在贾琏到底平安长大,也没有被他们养歪养残了,虽然娶了个王家女有些膈应,但那丫头也算是个知道好歹的,知道胳膊肘往里拐,反而比娶了别人更能令人放心,如今贾琏自己要去奔前程,有些事情,也确实该往他手里移交了。 贾琏和王熙凤抱了一个小盒子回去,来不及与自己媳妇一起分享对父亲新的认知和复杂的感情,便有人来报,老太太唤王熙凤过去。 王熙凤丢给贾琏一个无奈的眼神,检查了一下衣饰便随着来人去了,来人催的急促,王熙凤那里敢耽误,再说她也担心,生怕林黛玉要走的消息被老太太知道,然后又派她去做说客,让她夹在里面两头为难。 媳妇难当,偏她上面还有两层婆婆,不三个婆婆,老太太只把她平衡工具,邢氏自身难保那里能帮衬她什么?姑母加婶娘的心多眼活最是难缠,这也只怪她命运不济,正经的婆婆去的太早,没有人能护着她,她只能在夹缝里挣命。 “你可知道你林姑父收那个义女的来历。”谁知道老太太见到她,劈头盖脸就丢下一句,让王熙凤云里雾里弄不清楚老太太是个什么意思? 第28章 僧道失踪〔修〕 “老祖宗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王熙凤反问老太太道:“听说她母亲受过姑妈的恩惠,然后亲娘临死前让她去找林府‘报恩’!孙媳妇听说的就是这样,应当是这当娘的一番苦心,临终前怕自己的孩子在流落在外面没有好下场,给她找一个能护住她的地方吧?”母子连心,王熙凤很能理解小胡丽母亲临终时候的托付,假如是她遇到这样的情况,大概也会选择如此。 人在危难关头无可选择的时候,是找之前帮助过你的人求助,还是找不知道底细的亲人,一般人或许会选择后者,但母子连心,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还是找前者更妥当一些,小胡丽孤身一人身无长物,林府家财万贯不缺她一个人的吃喝穿戴,而且林家倒是是官宦人家,注重声明,只要她听话乖巧,不惹事生非,林府不介意如现在一样把她当做自家女儿般养大,甚至赔上一副嫁妆都不成立问题。 但是回归到她自己都不知道所谓父亲家里或者母家的话,结局就不一定会如此了,小胡丽与他们根本就没有感情,更不知道他们家里的情况如何,万一是个贫家小户的,突然多一张口要吃喝,谁知道会不会被人嫌弃转手卖了出去换银子? 就算是那不缺吃穿嚼用的,这世上能敌国林家富贵的也屈指可数,小胡丽年纪虽小,品貌却是一等一,但等到长大嫁人给他们带来利益的时间还长,说不得还要吃受几年的气,另外,即使长大了给她寻个婆家,也不见得比林家给她找的婆家好,毕竟林姑父的官也差不多做到头了,不用巴结谁,看谁的脸色过日子,他要是爱惜羽毛,必不会拿义女去给自己讨好处,只会把她嫁给一个可心可新的人平安过一辈子。 总之,小胡丽自己不知道她的亲戚家人是谁,她的母亲却不会不知道,一定是经过衡量之后才让女儿去寻的林家,定是全盘考虑过只有在林家小狐狸才能过的最好。 老太太点点头,她也知道小胡丽入林府的这个说辞,但是她还需要更详细的东西:“你去仔细问问,这小胡丽可有异常的地方?” 王熙凤眼珠一转,“老太太怎么突然特别关注起这个小姑娘来了,不过就是一个丫头,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难道,是那两位仙尊要知道?”老太太以前对林姑父认的这个义女采取的就是不闻不问的态度,要不是林黛玉护的紧,她们几乎也不出门,说不得这小丫头会吃多少闲气。 “唉,”贾母叹了口气,“原来我也没有太在意,经过仙尊一提醒,我也觉得这小丫头邪门,你当也知道,宝玉生病前,除了拉着这丫头喊宝玉,别的什么毛病也没有,······”。老太太起先真的不在意,因为宝玉犯病的时候也认错过人,所以她从来没有往小胡丽身上想过,可是僧道刚才来找她,只说这丫头有问题,这丫头来了也不是一两天,人也乖巧,不与人生闲气,老太太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这两位仙尊为何会说她有毛病,要是自家的丫头堆宝玉有妨碍,老太太自己就能做决定,或送到庄子上或打发去走亲戚,实在是个妖孽说不得还得麻烦仙尊给她想想办法,只是这丫头是林黛玉带来的,她碍于林如海和林黛玉,倒是不好做主,只也不能这样就放过她,总的弄清她的底细才好。 “等孙媳妇打听清楚了,老太太待要如何处置这个丫头?”王熙凤不敢违命,只能先打听老太太打算如何处置小胡丽,她有求与林家,打算去与林黛玉通通气。 “你先打听来了再说,总是要与仙尊们商量才知道如何应对的?”老太太心里也没有谱,那僧道只说那丫头有问题,具体对宝玉如何有妨碍他们又说不清楚,所以才让她这么为难,如果真的能肯定她妨碍的宝玉,相信林黛玉和林如海知道真相以后也不会为了一个野丫头得罪她这个外祖母和荣国府。 “那时候忙乱,忘了在林丫头身边放人,不过我记得她的奶嬷嬷是她母亲的陪嫁,你可以去找她问问,”贾母给王熙凤指路,也是怕她找不对路子,打草惊蛇或者让林黛玉知道对她生了嫌隙。老太太此时也生气,也不知道林如海抽什么风,竟然把贾敏的陪嫁都送了回来。 奴才们手脚那里有那么干净的,林如海这样实在有些故意找茬的意思,要不是林黛玉对她还算是客气,林如海也没有说断亲还留着贾敏的嫁妆,她都以为林如海要与贾府断亲了呢。 老太太思来想去,总觉得林如海不会无缘无故的做这种事情,恐怕其中还是有些缘故,等王熙凤走了,便喊了赖嬷嬷过来,这赖嬷嬷走了林家一趟,回来便告了病,如今还未进来服侍,老太太一个是想她,二来,没有她出主意,有些事情也真的是少了章法。 另外,赖嬷嬷到底走了一趟扬州林府,那个时候胡丽已经在林家了,贾母相信,以赖嬷嬷的本性,会不打听清楚那丫头的来历?等回头王熙凤问过了回来,两下里一印证,总是能知道个清楚。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丫头原本不是什么问题,顾忌的只是林如海和黛玉而已,若是她真的妨碍了宝玉,难道就不会妨碍黛玉,只要她说出个道理来,林如海怎么可能放着这么一个人在女儿身边?贾母心中有计较,只等抓住这胡丽的辫子才好与林如海分说。 贾母自己也不信僧道二人口口声声说的“妖孽”是小胡丽,虽说道听途说的狐仙鬼怪故事不少,但具体见过的又有几人?尤其谁又相信自己日日见到相处,与人一般吃喝拉撒睡又会说笑d嘴的小姑娘会是个异类?否则请和尚道士把她打出原形来,那里还这么费劲找人寻证据。 王熙凤奉命而去,先和林黛玉说说闲话,聊聊家常,又借故支开身边的人,弄得神神秘秘一副有话要讲的样子,林黛玉想了想,也借故支开嬷嬷和小狐狸,蔡嬷嬷和小狐狸知道王熙凤人还勉强不错,她原来过来黛玉这里没有这么故弄玄虚过,怕是有贾家的事情不好叫外人知道,便没有坚持留下,各自回避了。 王熙凤见林黛玉支开了嬷嬷和义姐,长吁了一口气,做势擦汗道:“妹妹不知道,这话我真不好当着人家来问,”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林黛玉诧异不已,王熙凤交际手段浑然天生,插科打诨说笑怒骂中就把事情办了,连嬷嬷们都对她交口称赞过的,也嘱咐她与她好好学习,如今这个样子真是罕见,她不由得紧了紧神,“琏嫂子有什么为难的事?” 王熙凤摇摇头,又叹一口气才道:“刚才老太太喊了我过去,让我来问问,你这义姐是个什么来历?”王熙凤自己都说不出口,可老太太布置的任务不去完成又不行,好在林黛玉也是个明白道理的,与其她去问别人,不如来问她,倒也是变相的告诉她,有人或许会对她的义姐不利,看她是个什么意思,也该早作防备。 王熙凤知道林黛玉已经有了归意,但她自是不会说出口,劝她反正决定要走了,赶紧回家去。这样来提醒,不过是想要撇清自己的同时还能让林黛玉领她一个人情。 林黛玉脸色忽的就白了,联想到先前小狐狸与她说的话,这僧道果然是冲自己来的,只不过小狐狸碍了他们的事,就把矛头对准了她,也是,她那么护着小狐狸,借力打力,对付她也就是对付自己。 林黛玉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只对王熙凤道:“多谢琏嫂子,黛玉和林家承你的人情。”说着就哽咽起来,心底的委屈不知道是为了外祖母选择宝玉而弃了她,还是委屈出门在外无助的时候求助无人。 王熙凤起来抱了她安抚着,“林妹妹你心里有数就好,”她冷哼一声,心里也满是怨气,更说不出什么劝解黛玉的话。宝玉从小到大何曾安生过,来个和尚道士就把脏水泼到人家头上,这其中没有什么缘故说出去都没有人信,偏偏老太太不一口打回去还派她来问,这不是摆明了真的信了那疯子的话,这与怀疑林妹妹又有什么区别。 这还是亲亲的外孙女儿,口口声声要照顾她一辈子的亲外祖母,唉,王熙凤叹口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得水,外孙女儿也比不过亲孙子,老太太如此选择,正是人之常情。 别说这只是外孙女儿,要是她王熙凤妨碍了宝玉、老太太,说不得一样也要遭到如此待遇。 王熙凤不怎么怀疑别人,她对外面的事情接触的少,根本想不到别处去,更不会想到这不过是那僧道弄的玄虚,一块石头下凡历劫而已;她只知道自己那好姑妈不喜林黛玉,也曾经求过林黛玉给她宫里的女儿铺路却遭到了拒绝,这样借力使力找人污蔑小胡丽,说不得就是一种变相的威胁,要是林黛玉不为她的女儿元春出力,她就要想办法去坏了她们姐妹的名声,毕竟,小狐狸是林如海的义女,除非撇开不管,否则一旦被扣上这个不详妨人的帽子,连林黛玉都拖不开关系。 这个时候的人最怕什么,最怕死,若是女儿嫁有了这克亲的名头,谁还嫁的出去,偏林黛玉和小胡丽命都苦,一个只剩下父亲,一个只是孤女,这种名头,一按一个准。 王熙凤又哄了一会儿林黛玉,也隐晦的告诉了林黛玉贾母让她问她的奶嬷嬷的事情,这是告诉她要防备身边亲近的人出卖了她,自己才回去复命,还是原来的那套说辞,不过又添了几句,还是林黛玉知道王熙凤的为难,也与她说了一回自己知道的小胡丽的事情,母亡,不知父,母临终交待来林府。 老太太肯定了小狐狸来历蹊跷,连忙派人去告知僧道,僧道二人也为难,他们推来演去也不知道这林府义女是个何来历,林黛玉来林府的时间不对,带的人不对,与贾宝玉见面的过程不对,住的地方也不对,总之,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与都有了偏差,他们却找不到具体原因。 要说现在对林黛玉影响最大的,能做她主的,应该是那宫里出来的蔡嬷嬷才是,但贾母讲了那蔡嬷嬷的来历,僧道二人不敢想这是不是圣上察觉了什么派人出来干涉天机。 其实真正掌控安排林黛玉命运的人应该是林如海,但他们没能见到林如海本人,不知道是否他的命数也起了变化,另外,妖气就在身边,林如海那边,想来不会有异常。 “看来咱们法力太低,应该禀报给警幻仙子知道才是。”癞头和尚眼看着跛足道人做法又失败,不由得叹息。 “要是有照妖镜就好了,”跛足道人道,“你说那风月宝鉴管不管用?” “管用现在也用不了,又不在你我这里。”癞头和尚也没有办法,仙器没有到出场的时候,岂是他们能随意拿得出来的? “只怕警幻仙子也降服不住她。”明明感受到的是妖气,可看着是人,日常生活与人一般无二,能变化到如此地步,没有几百年的道行不行,警幻仙子虽然是太虚幻境之主,可惜,却不是修道入的仙籍,只有仙身而无法威,让她来降妖除魔,恐怕还不如他们。 癞头和尚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你说这是凑巧,还是有人故意使坏,亦或是天道之手?”妖孽现身人间本就非比寻常,通灵宝玉历劫红尘因果,与他有关的众人结局他二人心知肚明,与这块顽石有关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万一天道抱个不平什么的,谁也说不准。 “不能吧?”跛足道人激灵灵打了个寒噤,“不是说那丫头来报恩,是她自己的缘故吧?” 癞头和尚怎么会不担心:“没有天道应允,妖孽能近林黛玉的身?”林黛玉是个什么来历,若果对方真的对她有妨碍,绛珠仙草虽然是草,但总是来自仙界,它下凡历劫,总是有仙气护体的。 “你说,用那块顽石去试,能不能起些作用?” 癞头和尚又冷笑:“这个却是不好说,那顽石虽然经历了洪荒,可到底只是一块石头,虽然能吐露人言,但没有功力道行都不能幻化人形,只困于一域,无甚见识,”总之,它只是一块顽石而已,还不如神瑛侍者转世有来历。 跛足道人又打了一个寒噤,神瑛侍者下凡本是要与绛珠草还因果的,可是他们多手,把那块石头弄了进来历红尘,说来,还是他们打乱了这其中的因果,难道,就是因为此,所以天道才看不过,弄了个妖孽进来? “你说,这块石头的事情,警幻仙子知道吗?”癞头和尚也回过味来。 “她只管结果,那里会管其中我们会不会夹带了一颗石头,”跛足道人悔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听了那石头的话,把它带了下来。 “那我们如今再把它带走不就好了?”癞头和尚商量跛足道人。 “恐怕不行,贾宝玉虽然是神瑛侍者转世之人,但只是凡胎肉身,与那林黛玉一样,若没有这块石头加持,怕也是药不离口,难以平安长大,如今他又经历劫难,差点呜呼丧命,都是靠着这块石头趁着,他们已经相乳相融,离不得彼此了。” “所以警幻仙子可能知道我们夹带了那块石头,且也是默许的。”与林黛玉一样的羸弱宝玉,如何能行那以后那云|雨之事? 大概,可能,两人沉默,然后互相对视一眼,明白对方眼中的含义,一个法术使出,消失的无影无踪,反正事已至此,他们干涉无能,还不如找个地方修炼,躲躲警幻仙子。 人的寿命不过几十载,如果按照既定的痕迹走,林黛玉活不过二十岁,十来年而已,一闪而过,那个时候他们再出来看结果,就知道是不是天道嫌弃他们多手,出来多管闲事了。 和尚道士没了,比来的时候还突兀,老太太得到消息,先担心她的宝玉,知道宝玉无事,她心里稍稍放了下来。众人也都没有闲着,急忙往贾母这里赶。 贾赦先问贾母:“老太太可知道这二人下落?”虽说不见得有人会来找寻,但无故走失人口,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旦有人来找茬,他们那里说的清? 贾琏也忙道:“老太太可问过服侍的人,可有人见到他们出去了?”他与贾赦担心的一样,有人见过僧道进来,却没有人见到他们出去,不管他们有没有亲人找寻,若是被那些不利荣国府的人利用起来,这就是个现成的由头把柄。 两条人命啊! 二房没有大房那么揪心,他们关注的重点不同,反正爵位是大房的,上面查问起来,承担的也是他们,“宝玉以后不会有事吧?” “宝玉还好,”具体以后会不会出问题,然后还有没有这和尚道士来救命,老太太也不知道,但她只知道那和尚道士突然就没有了人影。 老太太看着贾赦道:“先派人去找找,不行就报官吧。”到底是在荣国府丢的人,不报官备案,将来真是个□□烦。 老太太说不上悔,不然说不得宝玉会丢命,可如今闹到这个地步,确实无法与贾赦父子交待,这都是因宝玉而起,两条人命,一旦有人追究,撸掉爵位都是可能,如今的荣国府可不是老头子还在的时候,先皇给贾代善面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现在的皇帝正看世族不顺眼,盯着这些勋贵们,荣国府又没有一个担事的,能与上面讨些颜面,上面杀鸡儆猴不拿荣国府开刀又去找谁? 老太太越想越后怕,下面的猜测也不敢对人说,只挥挥手,让众人下去。 贾赦不肯,只嚷嚷道:“老太太说的容易,且说报官之后呢?”贾赦虽不爱用脑子,却也不是无脑子的人,他或许看不到皇帝回来荣国府来开刀,却也知道人命官司不是小事情。 第29章 二房吵架(修) 林黛玉自然也知道了消息,荣国府的大小主子只知道去找贾母讨论,却没有人下令封口下人,照他们不知轻重传播流言的速度,不消半日整个京城怕是都会知道荣国府走失了人口。 林黛玉干着急没有办法,问计嬷嬷们:“外祖母她们会不会受连累?”到底是血脉亲情,一旦荣国府有事情,她于心何忍? “老太太怕是会分家。”蔡嬷嬷面无表情,此时可大可小,说起来她也算是证人,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可这荣国府应当没有杀人,僧道来的稀奇,丢的更是玄乎。 是好是歹,如今还真是只看上面是个什么定论。 毕竟,这僧道虽然弃了世俗,可他们也不是无父无母之人,就是父母都死绝,他们也还有师门,这有多少个师兄弟谁说得清;这世道,死人难说,活人还不好找?随意街上找几个闲汉充他们的师兄弟来叫冤,谁又能说得分明,只是荣国府爵位在,一般人不敢闹腾,可若是上面有了这个意思,谁又能说没有这个出头人呢? 林黛玉心里咯噔一声,弃车保帅,虽然能理解老太太给荣国府留血脉的打算,可实在难以接受老太太会舍弃了大舅舅只顾二舅一家人。 这僧道若不是因为宝玉的病,怎么会进荣国府?老太太若是真的分家,这要冻冰了大舅舅他们的心。 林黛玉去看其他的几位嬷嬷,想要去她们那里寻找到别的答案,奈何她们知道自己比蔡嬷嬷不足多矣,遇到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不开口的,见黛玉看过来,都是低头不语。 可黛玉知道,她们的想法与蔡嬷嬷差不多。 小狐狸在一旁安抚林黛玉:“且看看再说。”小狐狸也没有想到这僧道跑的这么快,倒像是做贼心虚,却给荣国府留下这么一个大篓子,她试过,探查不到他们的信息。 她还有一肚子疑问要找他们,到底这贾宝玉的玉和林黛玉有没有关系,还有,如果他们与当化黛玉的是一伙人,那么他们今天能救贾宝玉的命,为何当初非要度化林黛玉而不帮她治病救命,难道他们就不知道林黛玉身带仙气,在凡间受了他们的好处,将来回归仙庭回报起他们来,只会受益无穷? 以小狐狸的观点来看,入道的没有几个不想成仙,这僧道怕也不能免俗,否则世间闲事那么多,为何留意如此留意林黛玉和贾宝玉,她甚至恶意的猜测这僧道二人化林黛玉出家或许是不怀好意也说不定,毕竟林黛玉|体质不同凡人,说不得能炼制怎么丹药、法宝、仙器之类,只是他们法力有限也有天道之限,除非人家父母首肯舍人,不敢随意在人间故弄玄虚偷人掠人。 至于他们为何会救贾宝玉,恐怕也有相同的原因,毕竟因为她的介入,这贾宝玉命不保夕,若不是对他们有用,他们又何必浪费精神? 他们或许也臆想过自己,所以才留在荣国府打算寻找一回,只是知道自己功力不足,最后怕折在自己手里,然后就逃之夭夭了? 思来想去,只有这样能解释清楚为何这僧道突然来走无影。 小狐狸恶意满满,也想看看这荣国府的老太太要如何应对,她如此对待林黛玉,从不拿正眼瞧自己,如今可好,遭了报应了吧? 其实以她如今的功力,幻化两个和尚道士出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是糊弄糊弄凡人的眼睛,最低阶的障眼法而已,很容易就可以做到,但她才不愿意去给这老太婆解围。 “大舅舅他们会不会有事?”林黛玉又问蔡嬷嬷,最为无辜的就是他们了,大舅舅他们待她还好,她也不愿意看他们身陷囹圄。 蔡嬷嬷却笑道:“或许,大舅老爷还想着分家也说不定呢。”这并不是宽林黛玉的心,福祸相依,老太太或许以为分家就可以保住二房,可大房恐怕也会以为这是一个契机,若不是老太太偏心,贾赦怎么会住在马厩? 贾赦会不会有事,却要看他以后是否乖巧会做人,若与他母亲、弟媳王氏那样拎不清瞎蹦跶,说不得还真的抗这无妄之灾。当今圣上虽然有抱负,想要整治朝堂,除旧弊,却也不是滥杀冤枉无辜之人,贾赦虽然无功,却也能算是个无为之过,更谈不上生死之祸了,荣国府内里的龌龊,罪魁祸首是谁,上面自然比谁都清。 与蔡嬷嬷猜测的不错,第二天一早贾赦就跑去质问老太太分家之事,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他却不是提出分家的第一人。 头天晚上,二房先闹了起来,贾政夫妻吵架,又是要分家的,又是要报官,听说闹的很凶。 两条人命无故走失,没有人不担心,这二人又不是他们家的奴仆,有没有过错,无故死了不过给几两银子就可以了事。 贾政心里憋闷这不知道在那里的祸事,埋怨都是因为宝玉才招来灾难,又历数他以往的不服管教之处,说的多自己都觉得宝玉将来这么发展下去,对家族是祸不是福,然后就道:“还不如从他生下来就掐死。”王氏被贾政数落了宝玉那么多的不足,心里早就憋气,加上先前贾政在宝玉病中就说过放弃宝玉的话,又想到他偏爱赵姨娘,还与她生下两个孩子来,几处仇怨加在一起,回嘴只说贾政“要不是宝玉,你能住到荣禧堂,”贾政被戳了眼珠子,又骂王氏“妇人短视,眼看大祸临头还不知道收敛,”顺嘴又道,“与其等人告发丢命,还不如现在分家”,王氏又骂贾政“无能短视,除了分家,那里还会想到这其中的机缘,倒是告官了,说不得还能捞些好处。”······ 原本他们夫妻两个吵架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情,底下伺候的人见主子们闹了起来,早就躲的远远的了,这事要是成心,也能瞒过去,具体他们说了什么来,知道深浅的也不一定敢外传,因为别看荣国府是筛子,那也得看传的是那个主子的小话,二房当家王氏阴狠,打死个把人不过动动嘴的事,就是他们不封口,下人还真不敢乱说他们的闲话,这不,老太太那里就不知道。 但这不是有有心人吗?贾环半夜就偷偷的去找了贾琏,把二房夫妻吵架时候说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贾琏听了那里还睡得下,急忙去找了贾赦告诉他知道,贾赦拖着还没有去报官,想着钻那民不告官不究的空子,暂时躲过去几天,等回头找两个人扮僧道在别处走上一圈,叫人知道他们没死,谁又真的去追查? 只是二房竟然不怕事情小,还要自己桶出去?他们能找人冒充活人平事,二房真折腾的话,也能找两具尸首来告官,至于他们会不会真的去做这种事,他们不想去考虑,单他们说出这句话已经惹了贾赦父子,如今的他们已不想再咽下这口气。 父子两个商量计较一番,决定反正也是这样了,不如趁机闹上一闹,如果能够趁热打铁真的分了家,一把撕扯干净才是道理。 所以天才刚一亮,贾赦就找到了老太太这里,冲进老太太的卧室,把她惊的好悬没有昏过去,气呼呼的质问道:“老太太还当不当我是你儿子?” 老太太这里还不知道二房夫妻吵架说出去的话让大房知道了,不喜的问贾赦:“一大早的,老大你又吃了什么风,来我这里闹。”老太太不喜贾赦由来已久,好话说出来也不中听,何况她是真的不高兴,没有人愿意被人吵醒被质问。 贾赦冷笑:“老太太为了宝玉,招了那和尚道士进来,生了这无妄之灾,如今倒好,为了保二房大小,竟然要分家,老太太,难道只有二弟是你生的,我就是那捡来的不成?” “这话从何说起”?贾母大吃一惊,虽说她心里也有过这个想法,但是这种话她怎么敢明晃晃的说出来,就是提出分家也不是这个时候,毕竟,人没有找到,也不见尸首,一时半会的,官府也不敢说是荣国府害了人命,这事总有个时间过程。再说,若没有人报官,谁又会管这两个游方之人?她让贾赦报官,不过是给贾赦一个态度,不会因此偏袒二房,先稳住他而已,知子莫若母,老太太知道,贾赦那里会去报官,隐瞒还来不及。 至于以后,她也与贾赦想过一样的办法,过段时间找人在外面装僧道走一遭,不就混过去了。 荣国府毕竟还是有爵位在的,谁会不长眼的紧盯着荣国府不放,别说他们没有把那二人如何,就是真的死在了荣国府,真拼上爵位,也能保住一家老小。只是,老太太到底舍不得爵位,没有这个爵位,她还是什么老封君,怎么享受荣华富贵?当然也不能分家,至少,不能这个时候分家,毕竟,这个时候分家,吃亏的只能是二房,什么都捞不到。 “老太太不信,只管去问二弟吧。”贾赦也和贾琏分析了利弊,虽然如今分家或许会替二房担上官司,但那并不是什么死局,毕竟他们知道人只是失踪又不是真的死了,就是他们不找人糊弄,他们自己早晚也要出来亮相,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可若能借着此事分家的好处颇多,首先能挣开老太太的钳制,且还能大部分的家产,所有的条件都能由自己来开,毕竟,这事都是由宝玉引起,若不是老太太收留那僧道二人,这事不会发生;贾政那贪生怕死的又惹怒王氏闹了那一出,令他们又多了一份筹码。 所以他们这时候都有些恨不得那僧道真的找不到,然后借着这个压着老太太分家了事。 只二房比他们更狠,报官和告官一字之差,结果可是天壤之别,既然他们二房要绝大房的活路,他们怎么能容忍?只那个字即是把柄也算是杀手锏,此时还不能说出来,等二房来了不承认,老太太也不肯分家的时候,才好拿出来打回去她们脸上去。 “快去喊老二和王氏过来。”老太太急忙使唤人喊贾政夫妻,又骂贾赦:“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糊涂由子,一大早的就来我老婆子这里闹腾,你是看我老婆子不死碍你眼了吧,你倒不如拿了刀来我好抹脖子去见你父亲。” 贾赦却不同往日,“如今我是两条人命官司背在身上,恐怕比老太太更早去见父亲,您老还是省省,等着享二弟和宝玉的福吧。”若果这事真的闹开,还真不好说将来会是个什么结果,如今又不是父亲在的时候,荣国府在朝堂无人,以往的亲朋故旧谁又能真的站出来为他们申辩,这爵位什么不好说,都得看上面的意思,反正要是发落,都是大房倒霉,二房还真能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老太太被贾赦噎住,贾赦承爵却也是个现成的背黑锅的,她真想过一旦有个什么事,就把他推出去保二房的,被贾赦挑明,她也是心虚理亏。 王氏和贾政昨晚上和吵架,不仅仅是为了护着宝玉,也是为了她自己,丈夫靠不住,长子已死,倒是留了个长孙,可到底隔了一层,又被他娘养的只认得母亲不知道孝敬祖母,她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宝玉了。宝玉刚从生死关上过了一遭,他病重的时候贾政就说过放弃,由着宝玉去了罢了,那时候王氏也是看着老太太还坚持着救宝玉,便忍了不跟他闹,也是怕自己闹了老太太生气不救宝玉了。 媳妇再贴心也不能与那身上掉下来的肉比,老太太看着喜欢宝玉,可是她真能越过儿子只顾着宝玉? 王氏没有那个把握去赌在老太太心里到底是贾政重要还是宝玉重要。 但她知道,宝玉死了她却不能活了。 所以被挑起新仇旧怨的王氏气急之下与贾政好好的干了一回架,就差没有真动手撕扯起来。 贾政被王氏说出的那句告官的话吓的呆住了,指着王氏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最后一甩袖子去了赵姨娘那里,王氏自己哭了半宿才睡下。 告官也只是她气愤之言,她一个内宅妇人,想要做到既保住爵位又让二房毫发无损,那得多少人脉,多少银子去周旋算计?老太太即使疼爱宝玉,也不见得会允许她做这些事情,毕竟谁也不知道一旦经官,事情的结局会如何发展下去,那官府可不是她王氏开的,可以听从她的话来办事情;何况还有大房,能等着她都安排好了自己去坐牢? 老太太派人来叫,她心里有些慌慌的,没想到自己和贾政吵架说出去的话已经被贾赦知道,且闹到老太太那里,只以为是宝玉出了什么事,急忙问道:“可是宝玉有什么不好了?” 来传话的只是个小丫头,贾赦来者不善,老太太还没有起床就冲了进去,那些大丫头都在伺候老太太穿衣洗漱,都分不开手来二房传人,就喊了外面的小丫头来跑腿;她在外面伺候,并不知道贾赦与老太太说了什么,但也知道宝玉无事,否则宝玉的奶嬷嬷那里会不报给老太太知道,只道:“宝玉没有事情,大老爷刚才去了老太太那里,姐姐们要伺候老太太梳洗,所以差了奴婢来请老爷太太过去。” 听到贾赦这么早就去找了老太太,王氏额头的经脉就开始跳,蹦的她脑袋涨疼,伸手揉了几下,压下去些,才指了房里伺候的丫鬟去赵姨娘那里请贾政,老太太传唤,又是贾赦去闹的,他们必要快些过去。 贾政夫妻没有想到会因为他们昨晚上吵架闹出今早这一趟,昨晚吵完架之后也意识到说出了些不该说的东西,王氏已经下过了封口令,他们院子里的下人他们完全能约束,并不担心会传出去什么;只以为贾赦还是因为昨天和尚道士走失之事去闹老太太,贾政想到这个就消不了气,自己在赵姨娘那里穿戴梳洗好了就去了老太太那里;王氏也梳洗穿戴了,往荣寿堂去。 两人一前一后到的荣寿堂,贾政到底是等了王氏一等,两人一起进了老太太的屋子,没想到老太太劈头就问,“你们谁说的分家,给我说个清楚,要是你没有这事,老大,你可要给我个交代。” 贾政和王氏吃了一惊,两人对视一眼,下意识的去看贾赦,见他果然用那种鄙视仇恨的眼神看自己,两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既然知道了分家的话,那么告官的话也必是知道了,只是,两人不敢去看老太太,但依旧嘴硬道:“老太太说那里话,儿子(媳妇)怎么会说出分家的话来?” “告官的话都说了,分家算是什么?”贾赦冷笑一声,果然把这个当做杀手锏说出来了,把老太太炸的替贾政辩解的话都噎了回去,喘了半晌的气,才指着王氏贾政道:“你们个糊涂东西。”老太太是真知道贾赦的性子,他今天这么强硬,必是抓住了老二的把柄,却没有想到二房这么不争气,连这种话都敢说,这样的事情掩都掩不急,自己还去往外桶? 老太太如今后悔不已,她自己不喜贾赦,王氏洞察了她的心思,自进门后就开始做些小动作,张氏死了,贾赦的名声坏了,要不是她顾着贾琏是她亲孙子,警告了她,说不得也得丢命,但最终也是依了她的意思给贾琏娶了王家女儿。 王氏手段太过,所以王熙凤一进门,她就让王熙凤帮着管家分分王氏的权,老太太会看人心,这王熙凤虽然是王家女,可是人都有私心,嫁给了大房的儿子,会真的替二房出力? 老太太是想过把爵位给宝玉,可也没有想过让贾赦去死,贾琏丧命,虽然贾赦不听话,可也是她的血脉子孙。 贾赦名声已经坏了,贾琏再生不出儿子来,这爵位最后还不是得给二房,王氏着的什么急? 第30章 不依不饶〔修〕 大房既然决心要闹个一劳永逸,便早有了安排,贾赦去老太太那里折腾,唤走了贾政和王氏,贾琏和王熙凤就带了人手去二房小院,不问缘由把二房昨晚上值夜的下人都捆了带到大房的院子里去关了起来,二房小院子里只剩下赵姨娘母子和周姨娘,为了撇清她们的嫌疑,贾琏和王熙凤连伺候她们的丫鬟也没有放过,等贾琏和王熙凤把人押走了,周姨娘来到赵姨娘这里,先看看贾环有没有被吓着,见他无事人一样还睡的踏实,便压低了声音问赵姨娘道:“这是要翻脸了?”在她们眼里,王熙凤可是王氏的走狗,王氏一个眼风,王熙凤就会冲她们撕咬过来。 昨晚上贾政夫妻吵架那么大声,她们想不知道都难,却没有想到大房会这么决断,王熙凤还带着头,也不怕回头王氏找她算账? 周姨娘虽然是二房姨娘,可她并没有占到二房半点关,相反,她早先也怀过孕,却没有保住不说,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做母亲了,对二房,她除了恨还是恨。 并不是她自己主动愿意给贾政做姨娘,王氏有了身孕,怕老太太开口赏人,就指了自己的陪嫁丫头后来还了本姓的周氏给贾政,周氏以为自己是王氏的陪嫁丫头,也算是自己人了,小心的伺候贾政,对王氏也没有生出二心,谁知道,王氏依然对她下了手,还那么狠。 她是王家家生子,父母家人都在王家,自己并不敢报复,但她也对王氏没有了忠心,更没有争的心思,王氏见她还算是听话,便留着她占位置对外说的也好听。 后来老太太觉得贾政就一个姨娘不好看,前后给了贾政几个人,除了赵姨娘,余下的一个都没有保住。 赵姨娘是贾府家生子出生,父母老子都是有算计的,生的女儿也不差,被老太太指给了贾政做姨娘,便生出了应对之法,周姨娘不知道他们如何行的事,反正眼看着赵姨娘怀胎保住了身孕又生下了女儿,虽然被王氏抱了过去,可转年赵姨娘就又有了身孕,还成功的把儿子留在了自己身边。 自赵姨娘成功的生下了探春,周氏就对她留了意,在王氏苛待为难赵姨娘的时候,不着痕迹的会帮她一帮,周姨娘是个心思灵透的,很快会了意,两人便开始走动起来,当然,都是背着人,表面上两人还为了一匹缎子吵过架。 在王氏的手下过活,没有点心计怎么成? 赵姨娘拍手笑道:“管他们翻脸不翻脸?”招呼周氏坐下,如今这个院子里只剩下她们几个,就是王氏她们回来撞见她们在一起,也指责不了她们什么。 “万一真的分了家,环儿怎么办?”贾琏和王熙凤这么明目张胆的抓二房的人,周姨娘大概能猜出今天这一出的意思来,不等二房分家,大房要先赶二房出去了。 “不分家环儿又得过什么好处?”赵姨娘反问? “可是留在荣国府,他好歹将来娶媳妇也容易些,”分家出去,王氏更容易掐着他,能给他娶个什么媳妇进门? 周姨娘自己没有孩子,只要不出去老死在荣国府二房,她将来也指望不住贾兰和贾宝玉,她也没有寻死的心,便把自己的将来指望在了贾环身上,所以平时对贾环是颇为疼爱的,比赵姨娘差不了多少。 赵姨娘并不觉得周姨娘担心的是个问题。“知道姐姐是为了环儿好,可是姐姐想过没有,一旦老爷得了爵位,那爵位会传给谁?太太会让兰儿袭爵吗?”她嗤笑一声,“虽然太太总是哭早死的大爷,可你见她抱过兰儿几回?心里恨兰儿克父,还会把爵位传给他?” 二房做着什么梦二房的人最清楚,两个姨娘身份不同,知道的东西也多,大房至今无子,连个女儿也无,想到周氏那掉的孩子以及贾政这么多姨娘就赵姨娘生出了孩子来,其中有什么猫腻她们两个会猜不到?赵姨娘齿冷王氏心狠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将来担心。 王熙凤好歹还是她亲亲的内侄女儿,她都能下这么狠的手,等王氏的儿子袭了爵,自己的环儿还会有命? 要是以前赵姨娘和贾环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来帮着大房算计二房,毕竟贾政无情王氏狠辣,一旦要他们知道,那里会管这是不是儿子,可不正好趁了王氏的意? 说来也是自那次贾赦让小辈们拜祖宗之后的事情了。 贾琏自那之后便帮贾环找了先生送他去读书,因贾琏存了心思,没有安排贾环在宗学里,远远的找了个信得过的学堂,虽然有些跑路辛苦,可好处多多,这么长时间了,除了赵姨娘自己和她娘家父母兄弟知道,大房那里只怕连贾赦邢氏都不知道,贾政和王氏更不消说了。 为了不被人知道,赵姨娘和贾环甚至是赵家人都动了心思演着戏,贾环鬼鬼祟祟的出去,衣裳不整的回来,偶尔的,身上还带着胭脂水粉味道,脸上还有口脂印,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看着,就像是出去打架斗殴与小混混们厮混偶尔逛一回窑子一样,王氏那里想到贾环这么勤快的出门是出去读书?也不去管他,甚至还好一番慈母心肠的给了他银子怕他不够钱用,自然是当着贾政的面给的,当时贾环就挨了回打,过后贾政听说贾环伤都没好又依旧出去,又骂过贾环一两回,见他不听就丢开手不管了。 不过是个庶子,在贾政眼里几乎就没有什么份量,贾政也懒得费什么心思。也是因为这样,更坚定了赵姨娘和贾环紧紧依靠大房贾琏的心,贾赦会不会支持他读书帮他找前程他们不在意,贾琏是下一代荣国府继承人,他肯帮着贾环,比贾赦更好些。 事关儿子的前途,赵姨娘并不敢告诉给周氏知道,虽然她一样疼贾环,可环儿到底不是周氏身上掉下来的肉,周氏娘家人还在王家捏着,与王氏掐着一个样,王氏一旦使压,她什么秘密能守住? 贾赦为了贾环不着家,还讽刺嘲笑过贾政,虽然带着满满的恶意,害的贾环又挨了一回骂,可有贾琏帮助在前,赵姨娘只理解为他心里有这个侄儿,怕他在外面与人学坏,让贾政好好管教儿子而已,说起来,贾赦比贾政这个亲生父亲强些。 周氏默然,都说大孙子幺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王氏确实很疼爱宝玉,可是对于贾兰不视作仇敌就不错了。 在王氏心里,她长子的死就是李纨没有伺候好的缘故,要不是李纨怀了贾珠的遗腹子,说不得李纨都要去给贾珠陪葬,有了贾兰,王氏心里便多恨了一个人。 李纨虽然是寡|妇孀居不出门,但贾兰二房长子嫡孙的位置在那里,要不是王氏的缘故,怎么会过的与隐形人差不多,连贾政都差不多忘记了这个大孙子的存在? 不说二房两位姨娘如何思量他们的前途未来,只道贾琏合着王熙凤一起把二房小院当值的下人捆了送到大房院子里去,王熙凤去陪着邢氏说清缘由,自己匆匆去了宁国府,荣国府分家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经过族长知道? 邢氏只知道贾琏半夜叫了贾赦出去说事,还以为是为了那僧道走失,并不知道他们打算分家之事,如今到了这一步,再不告诉邢氏知道,就是贾赦、贾琏、王熙凤他们不地道了。 邢氏听了果然高兴,听了王熙凤告罪的话并不在意,只道:“这事发生的突然,谁知道二房那对夫妻会起这样歹毒的心思,要不是你们行事果决,等咱们死在断头台上又去找谁喊冤?”邢氏也知道自己说的夸张,再如何,又没有人真的去杀那僧道二人,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王氏的心思歹毒,为了她的儿子招来了僧道,竟然还要大房替他们填命腾位置。 来来去去,还不是为了这爵位在算计。邢氏看了一眼王熙凤,要是她不嫁给大房的贾琏,会与她亲姑姑反目? 这婆媳两个也无甚说的,邢氏的心思王熙凤能够猜出几分,与姑母对立是从她嫁给贾琏那一刻就注定之事,只不过,大房不给力,她为了生存,只能忍气吞声,如今有了崛起的极会,为何不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还要去依靠别人? “琏儿去做什么去了?”邢氏没有什么说道的了,忽然想起贾琏刚才匆忙出去了,一大早的,他能去那里,不会去报什么官吧? “去隔壁找珍大哥,还要去找族老,这事还得趁热打铁,”所以才把二房的下仆都抓了过来,这都是人证,一会儿就会派上用场。老太太偏爱包庇二房到什么程度王熙凤最是清楚,这次若让二房逃过去,再向左找这样的机会可就难于登天了,撕破脸达不到目的,贾赦贾琏大不了关起门过日子,她王熙凤可要惨了,所以事到如今,极想促成分家之事的倒是王熙凤了。 贾赦也想要快刀斩乱麻,贾政和王氏跪地哭诉说他们如何被贾赦冤枉之时,他连声冷笑,贾母拍着桌案与贾政撑腰:“反了,反了,老大,你可是要气死我?老二不过两口子吵架,你那里听风就是雨,要打要杀的是要做什么?”说着就又哭喊贾代善:“你去的早啊,留下我一个老婆子在世上受罪,这一个两个的,不气死我不甘心。” 贾赦冷哼,他早知道贾母包庇二房不会承认这事,但既然闹到这样,他却不会就此了事了,见到外面人影一晃,贾赦举步而上,抓了贾政就走:“母亲不是要父亲做公道吗,好,咱们就去在父亲面前分说个清楚。”拉(押)着贾政到了荣禧堂正堂,一把将他灌倒在地:“老二,你当着祖宗们的面,说说,大哥我可有冤枉你?” 王氏扶着贾母也急忙跟在后头赶了过来,只听贾赦在那里冷哼:“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上面都是祖宗,老天爷作证,在他们面前说了假话,可是要遭受天打五雷轰的。” 贾政果然不在张嘴,没有了刚才在贾母面前辨别的勇气,时人重孝守诺,虽然私下里坏事也干的不少,但有些事心知肚明,只能做不能说,一口吐沫一个钉,万一被天雷劈了,那可是真如丧家之犬,无处容身了。 贾政哑了口,虽然他只是说的分家,还让王氏给抢白一通他无能,但告官的话王氏确实说过,夫妻一体,他还真不能说自己没有听到。 贾母也没有了刚才替贾政夫妻辩解的气焰,贾代善活着的时候,夫妻之间有了分歧,她也能一缠二闹三哭四磨,贾代善就是铁打的汉子也得给她退一步回去,可是这里供着的不仅是贾代善,还有公婆和上面的祖宗太婆婆们,公公见得少,婆婆那里,想到蒋老太君,贾母就有些打哆嗦,蒋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她虽然厌弃贾赦,可也没有对他怎么样过,不过几句冷嘲热讽,说几句儿子白养了的酸话,这二十年过去,贾赦怎么住到马厩里去的? 蒋老太太要是还在,她那里能放过她去? 只张氏的死,她都无法与蒋老太太交待。虽然不是她下的手,可她没有看顾好儿媳,放纵别人暗害生子有功的媳妇性命,只这两条大罪,她死了都无法向蒋老太君交待。 王氏却不敢认罪,她知道,一旦她承认,面临的不只是一个禁足的处罚,有可能会被休弃,亲亲相隐,别说这僧道是因为救治宝玉入的荣国府,就是为了旁的事真的在荣国府丢了性命,她作为贾家的儿媳妇,只能帮着家人隐瞒,哪里能报官? 贾赦是荣国府如今的当家人,身有爵位,她的大伯子,荣国府正经的大家长,贾政的长兄,别说分家如何,只要他一天不死,就是长兄如父的存在,王氏说了告官的话,往小了说是犯口舌,属于七出之条,往大了讲就是不敬,不孝,不悌,触及国律,贾赦就是把她送官,她都得伏地认罪。 “冤枉啊,什么告官不告官的,这种大罪,媳妇可不敢认,”王氏哭求,“老太太您可得替媳妇做主啊。” 史氏自然知道,如果王氏认了贾政也撇不清,可贾政那窝囊样子,很是说明问题,贾赦并不是信口雌黄的来她这里闹腾,这王氏定是说了的,老太太恨的咬牙,贾赦来的突然,也不曾离身,她至今也不知道老二两口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连替他们辩白遮掩的话都不敢乱说,只能用自己的身份压着贾赦。可是贾赦学聪明了,又把人带到了这里,蒋老太君向来严厉,年轻的时候对史氏尤其苛刻约束规矩,给史氏留下了严重的阴影,还当着这些祖宗牌位们面前她哪里能白口黄牙的只偏袒贾政夫妻? “糊涂种子蒙了心啊,可是要把我这老太婆子b死你们才甘心啊,”老太太也是无法可想,只能用托字诀,希望老天爷会睁开眼睛,给她时间想办法,或者送个救星来帮她说句话出个办法也好。 老天爷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贾珍很快便来了,这个侄孙向来听她的话,老太太精神一震,心里迅速琢磨着要多哭几声贾代善,老贾家有个传统,子畏父,侄畏叔,贾珍小时候淘气,贾代赏替兄弟管教孙儿,可是也下过死手管教的,所以贾珍见到贾代善可是比耗子见了猫儿,躲的比贾赦都甚。 史氏那时候只是个叔叔祖母,当然不好对他太过严厉,贾代善打骂贾珍的时候,没少在一旁劝解,所以贾珍对她感情颇深。贾珍小小年纪就接了族长之位,只是年纪太小,经的事不多,长辈们在的时候他还能请教,等他祖母、母亲都去了之后,他就抓瞎没有了主张,自那以后,一旦有什么事情他做不了主,便常常来寻自己,史氏自认为自己替贾珍出谋划策还算是得用,加上小时候的恩情,再看在惜春从小养在她身边的份上,贾珍这次定然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帮着贾政说话的。 贾珍果然在老太太的期盼下过来搀扶贾母起身:“老太太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情你只管说,何必伤害自己的身体?”贾珍也是为难,但他已经拿定了主意,此时族老们还没有到,于情于理,老太太都是长辈,贾珍自然要先把老太太哄住了再说,这样也可以避免与贾赦和贾政说话,让自己保持中立,在族老们未到,贾赦亮明证据之前,多余的话他是不会多说的。 贾琏既然去请,前因后果自然要给他解说分明,虽然以往他看在老太太的面上与贾政打的交道比贾赦多,但这绝对不可以抵消他对王氏的这种残害手足的厌恶之情。何况贾赦端着长辈的架子与他有些隔阂距离,可是贾琏与他还算是玩得来,有事无事的总在一起,他又是个有主意的,要不是老太太压制大房抬举宝玉,他还不知道会混出个什么样子来,将来荣宁二府说不得还得靠着他支撑。 宝玉若是有个什么出息,元春要是有个什么望头,老太太要是能压制大方一辈子,贾珍也不会这么决断的站在大房一边,这样说有点子味良心,他身为族长,有对族内事务不公之处的纠正之则,老太太可以用孝道压制儿子,他一样可以用家法族规来约束老太太。 贾赦不能违背孝道下敬母亲,他却可以以族长之名,替叔祖父贾代善休妻,但闹到了哪一步却是真到了生死存亡之刻,老太太残害大房至深,令贾赦再也无法容忍,或她危及到家族兴盛存亡才行,但在那之前,大房首先得有那个勇气,立得起来,他也能下定决心是否得罪老太太。 贾赦自己被老太太压的不回声,也没有向他求助过,再说,就他们大房以前的样子,就是找到他头上,他也只会打哈哈。 第31章 突然袭击(修) 与贾珍的想法一样,大房冉冉升起,二房只是依附垂垂老矣的老太太,深宫里的元春还不知如何挣命,族老们怎么会帮着二房贾政说话? 再者贾赦父子准备充足,在贾政不认,王氏还要反驳的时候压来了那捆成一串的二房下人,王氏看到了她们,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肯定她们中就没有开口不说真话的。 她虽然能压制着她们,但那是贾赦不发威的时候,贾赦到底是大家长,他一强横,老太太一样也得低头。 贾赦有孝道压身,老太太一样也有四从束缚,她以前在荣国府一言九鼎,也只是因为贾赦的忍让不计较而已,如果贾赦真的强硬起来,那里用的着经过族里? 贾政就更不用说了,不仅要孝悌兄长,还不能反抗大家长的管束,说来说去,这个世上律法如此,哪怕晚生一天就名份天定,注定吃亏。 贾赦自然趁热打铁,不仅让老太太答应分家,还立即要把贾政赶出荣禧堂去,他可是还打着别的主意。 二房这样大的把柄不好找,老太太要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与他闹腾起来,他也不得不偃旗息鼓,另外,还有王家。 贾赦分家除了给自己正名以外就是想要让贾琏出头,否则他何必闹这么大的阵仗。 贾琏如今还没有个望头,可王子腾却已经是手握实权之人。 王氏说的告官,又没有真的去告官,他不过是抓着这个小辫子在府里闹腾,趁老太太不知道实情,没有反应过来达到目的而已,真的等他们缓过神来,加上个王子腾,贾赦自认没有那么硬的肩膀来抵挡他们的压力。 让二房搬家也就是相当于抄二房的家产。 二房当家十多年,王氏往自己私库倒腾了多少东西贾赦怎么可能不知道?多舌加偷盗,就是王子腾来了,他不用打他也要滚回去。 反正这些东西都是荣国府的,贾赦也不想便宜了二房,他为何不趁机收回来顺便做证据? 贾赦这里刚说了让二房搬家,老太太还说二房无处可去,贾琏那里就带人去给二房“搬家”了,王熙凤手握王氏的嫁妆单子,一样样的往外清点东西,多一件出来都另外放着,这些都是证据,等清点完了,王氏私库里比她的嫁妆多了十倍不止,连王熙凤都不禁咋舌。 王熙凤出嫁的时候陪嫁颇丰,所以才能在贾琏面前夸夸海口,这也是贾琏一穷二白的身无长物,等她看到贾赦给贾琏他生母的陪嫁之后,王熙凤再也不敢说这话了。张氏祖父曾经做过帝师,家里只有一个女儿,又是嫁到重财的勋贵人家做媳妇,等张氏出嫁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的家财都给女儿做嫁妆,所以张氏的陪嫁也是十分丰厚的,且还是那些十分有底蕴的古玩字画之类,有的还是绝|版孤本,可称无价之宝,王熙凤那所谓的西洋玻璃屏风可不能与它们比。 王氏出嫁的时候更是王家鼎盛之时,又是嫁到侯府高嫁,听说为了给她置嫁妆撑门面,把嫁去薛家的姑妈的嫁妆都给挪用了,当然,那个姑妈是庶出,嫁妆怎么能比嫡出的这位多呢?当然,庶女的嫁妆都是有规制的,不可能越过嫡女去,但是谁让薛家是皇商,钱多的不当钱呢,长子嫡孙娶媳妇,嫁妆寒酸了怎么行,于是,薛家的聘礼就额外的丰盛,自然也是大大的超过了贾府给王氏的聘礼,让王氏生了好大一肚子气。 可惜他们错估了这位姑母的贪心,姑母和她母亲一起说动了祖父,挪用了薛家的聘礼给贾家媳,入了贾家门,王熙凤啧啧轻叹,薛家人也真是大方,聘礼件件都不是凡品啊。他们自家的东西在不起眼的地方都会刻有标记,薛家的自然也一样,这也要怪王氏母女贪心,尽捡好的挑,这些可称作传家宝,代表家族传承的东西。 王氏有前科,王熙凤与贾琏更不敢大意,一样样的清点,主要查看的都是那些古玩金玉字画等,这种东西贵重值钱,一个玉环说不得能抵十几箱子衣物布料,当然,那些绝品的锦缎丝帛不在其类,上等的锦缎一匹值百金,绝品更是有市无价的东西,但那些东西也是少见,老太太哪里或许有,王氏这里就少见了。 王熙凤随意扫了一眼王氏的衣服箱子就让人抬了过去,不过就是王氏用来打赏的旧衣服居多,就是有上好的锦缎也被她压了箱子底差不多放坏了。 说来也是好笑,王氏贪心也抠门,说出来都没有人信,她也算是大家小姊出身,当家媳妇儿,打赏下人舍不得金银,只拿些不穿的旧衣服赏人,王熙凤自己也有得到过王氏的旧衣,偏这次倒好,攒了半辈子的家底归了旁人,不知道她会不会呕出一口老血出来。 王熙凤看的细,有不清楚的又叫了贾琏来帮忙认,两人合力把王氏的私库倒腾的干净,把王氏嫁妆单子上有的单独放好,多出来的东西只按照有标记的,和没有标记的单独放起来,让人整理了单子给贾赦送过去。 贾赦得了单子看了看,然后冷哼一声,单子写的明白,贾家库房里的东西不少,其中竟然还有御赐之物,那可是供在香案上,将来要传给长房嫡子嫡孙的。 贾母不知道贾赦又得了可以打死贾政王氏的证据,依旧在缠磨着贾赦道:“你个黑心种子,到底是安了什么心思,非要气我啊,老婆子我都活不下去了,还顾忌个什么儿孙?来人啊,送我去顺天府,老婆子去告儿子不孝。”贾母一宿没睡好,只疑心那僧道发现了什么,会不会被人“灭了口”,谁也想不到僧道自己吓自己的逃跑了,但越是这样越吓人啊,毕竟他们住的地方连个打斗的痕迹都没有,门窗亦是从里面关的好好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被人掳走的,总之与他们的到来一样处处都透着玄乎。 刚睡下不久,贾赦就给她吵醒了,又听到贾政夫妻说什么分家、告官,还叫祖宗要分家,无论老太太如何压制寻死,贾赦都说自己已经大难临头在眼前,什么顾忌都没有,把老太太压制的到现在都没有掌握主动权,事情一直在按照贾赦的心思往下发展,贾珍和族长们主持了分家一事,财产划分很容易,先把旧账,国库里的银子还了之后,按照国法,族规走,老太太的嫁妆私财什么的,贾赦说了,“随着老太太处置,老太太给他就要,那是老太太想着他这个儿子,不给他也不争,反正在老太太眼里心里,他也不值当什么的,”另外又加了一句来噎老太太,“儿子也不知道能活几天了,老太太那嫁妆说不得都送不出去呢。”似乎明天就要丧命的贾赦把贾母一直干扰贾政和族老们分家的话都堵了回去,无论贾母怎么说,贾赦都道他活不长了,但在这之前,贾政要先挪地方,那荣禧堂不是他二房能住的,他贾赦好歹也是袭爵长子,怎么一天正屋都没有住过就要去见祖宗,将来到了地下,怎么能跟祖宗们交待云云。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贾赦一副滚刀肉明天就要上断头台的样子,老太太跳脚上吊全都没有用,一边要给贾政争取利益,一边还要防着贾赦再设套把自己和贾政圈进去,把老太太从小长到如今,那里着过这种急?老太太如今脑袋嗡嗡响,别的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只好拿出杀手锏,说贾赦不孝,威胁去告状,想要压下贾赦的不依不饶。 “来人啊,送老太太先去,”贾赦冷哼一声,轻蔑的看着僵住的老太太,以为你的威胁我会害怕么,我如今还有什么可顾忌的?“老爷我随后请了人写了诉状也过去,咱们家出了贼,还是偷盗御赐之物,这可是杀头抄家的大罪,不告不行啊。”贾赦如今手上有了把柄,就越发的得理不饶人了。 “什么贼,什么偷盗御赐之物?”老太太蒙圈了,贾赦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打了老太太和二房一个措手不及,他先把老太太和贾政夫妻困在一处,贾琏夫妻则带人把二房下人关在一起,别的院子里包括老太太院子里的下人得到了消息想来报告老太太和贾政夫妻知道,可是贾赦就在眼前,这些人都知道大房这是要与老太太和二房撕破脸,迟疑着不敢上前来扣贾赦的眼珠,毕竟贾赦袭爵,闹到这个样子,大房必胜无疑,他们要是还站在老太太和二房一边,就等着大老爷趁势把他们家里老小捆把着一起发落了吧,依贾赦那混不吝的性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谁敢去冒这个险? 所以老太太和贾政夫妻都听到外面闹的很凶,却无人来给他们通消息,只看到一个一个的条子往贾赦手里送,贾赦气焰便又嚣张几分,压制的贾母节节败退,老太太无法可依,只想着最后保住二房的财物,与贾赦一样,老太太心中也有数王氏当家这么多年,说不贪是不可能的,这也是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养大的王氏的胃口,她不喜贾赦,总觉得贾赦已经得了爵位和蒋老太太留下的东西贾政吃了大亏。 但无论怎么哀求哭闹威胁,贾赦都不为所动,贾琏夫妻抓人的时候离的远,他们听不到,可抄王氏的库房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如今听到这样的话,老太太心里有些数,可依旧下意识的去问,然后在贾赦的目光带领下去看王氏。 王氏早在听到贾赦让贾琏带人替他们搬家的时候就已经昏了过去,这会儿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无人叫太医来给她医治,连给她掐人中的人都没有,只剩下孤零零跪在王氏旁边的贾政跟傻了一样,痴痴呆呆的与宝玉犯病时候有的一拼。 贾母这半天尽与贾赦缠磨了,无暇看顾贾政,此时见了贾政的状态,大吃一惊,急匆匆的下去抱住贾政,因走的急,早上又没有用饭,气了这半天,昏头胀脑的脚下竟然有些踉跄不稳,“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老太太疼宝玉都是因为他是贾政的儿子,与王氏想的一样,她再疼宝玉,没有了贾政,疼爱宝玉的心总是要差上几分的,如今发现贾政有些不对劲,老太太就慌了神。 贾政这个样子颇眼熟,就与宝玉犯病的时候一个样子,想到他们是父子,老太太怎么能不心惊? 贾赦也吃了一惊,从小看着贾政长大,没有发现他有什么毛病,当然,心眼多,告小状,上眼药这类的如果不算的话,他还真是很康健,从小到大没有喝过几碗药的,老太太看他看的紧,几乎都是亲手带的他,怎么舍得让他着风受寒吃药遭罪呢。 但贾政这个样子,也不是无迹可寻,他儿子有事没事来那么一场,正找不到缘由呢,原来都是来自于他父亲,众人便有原来如此的感觉。 见过了也不慌,贾赦抬抬手,“去请太医。”到底是亲兄弟,与王氏不同,贾赦该办的都办了,打算就此收手,让人去叫了太医。 分家文书也签好了,二房的私库也抄出了不该有的东西,贾赦手中证据足够上金殿告御状了,那里还会怕老太太和王子腾等,命人把贾政和王氏送到老太太屋里,连带着王氏的嫁妆也送过去,他自己起身送了贾珍和族老们回去。 他又带人封账房,查大库房,从王氏那里抄出来的不仅有东西,还有地契房契银票等,房契和地契有些是贾家原来的,有些则来历不明,那些银票更说不清,加上这么些年她往宫里送的银子,王氏这些东西都从哪里来的?贾赦势必要查一查。 再说,贾赦不可能放过王氏去,他原配张氏死了,得利最大的就是王氏,这其中说没有猫腻都没有人信,如今拿了王氏的陪嫁,说不得能挖出一些证据出来。 荣国府闹的动静颇大,不说老太太早上饭没有吃到,就是大房二房的人都饿着肚子,当然,贾赦等大房众人是兴奋激动的不知道饿,贾母和贾政王氏等人是糟心的想不起来吃东西,下人们更无人敢去说自己肚子饿了要吃饭了,府里要翻天的,大房翻身做主,可大房式微多年,荣国府依附二房和老太太的人多不胜数,他们如今都在思考自己该如何是好,哪里还有心思管肚子饿不饿? 好在黛玉早先就开了小厨房,厨房里的东西充足,有些是贾府提供的,有些是林家另外置买的,虽然黛玉也提着心,但花嬷嬷一番心思做出来,小狐狸也在一旁劝说,她好歹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她没想到大舅舅闹的这么厉害,说来,这也怨不得大舅舅,大舅舅在荣国府是个什么地位她也见过了,只能说是“兔子急了都得咬人”,走投无路了而已。 “嬷嬷,咱们去庙里住几天吧,给母亲祈福,等过几天父亲派的人来接,咱们就回去。”荣国府闹分家,她一个小辈加外人也无置喙的余地,手掌手背都是肉,外祖母有她疼爱小儿子的心,大舅舅有他收回自己东西的权利,她留在荣国府,一旦有人上门来让她去劝和,她又去说谁? 还不如远远的躲开,给大家都留下情面来。 早知道荣国府会闹这么一出,打死林黛玉都不会上京城走这么一遭,只是,如今后悔晚矣,好在,父亲应该很快就要派人来接她,她就可以回扬州了。 王熙凤很快得到了消息,也没有劝说林黛玉留下,只道:“你去山上也好,留在这里倒左右不是,”老太太一回去就躺下了,连贾政都顾不上,这一大早的又惊又吓又急又燥又饿的,几十岁的人了,哪里受得住?尤其她先前担忧宝玉身子就有些亏虚,这么一倒下,怕是要大病一场。 王熙凤刚才已经去看过老太太,那突然冒出的白发令人无限唏嘘,可她能怎么样呢,连安慰的话都无法说出口,说她心虚?凭什么呢,她不过帮着公公、丈夫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说她嘲笑老太太活该如此,老太太疼爱小儿子用错了心思?可她的出发点也说不得大逆不道,天下难容,只不过一个母亲的私心而已。 事已至此,站在各自的立场上,竟然没有一个是错的,包括贾政和王氏。 在他们的心里眼里,都是嫡子,甚至幼时的贾政比贾赦更为聪慧有前途得道父亲夸赞,只是因为晚生了那么几年,就承不得爵位得不了家业,既然有了父母的偏爱和权力,为何不争一争,多捞些东西呢? 说来说去,竟无对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林黛玉如今也是如此,她无立场留在荣国府,要不是她知道林黛玉早预备了回扬州,她都要劝一劝她尽早回去了,因为她知道,她公公接下来,应该还有大动作。 黛玉没有去向别人告辞,就带着林府的下人去了普华寺,专门挑一个在外城的离荣国府远些的寺庙,也是黛玉的私心作祟,荣国府闹出这么一出,让黛玉也觉得心累,无法也不想面对他们,母子、兄弟间如今只剩下了利益在他们间博弈,让她觉得心中好累,人活着为了什么呢,可以因为那些东西而抛却亲情吗? 黛玉静下心思来给贾敏念经抄经,同时也期盼荣国府这一场事能平安过去,她没有立场去劝解任何人罢手,也不想看到他们真的到了反目成仇的那一天,如今只能逃避,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32章 贾琏情怯〔修〕 扬州林府。 “两位姑娘还在念经吗?” “是啊,小小年纪就这样,这可怎么是好。” “要不要告诉老爷?” “那天我就问过了,老爷说了,姑娘不会移了性情的,只是她心里难受,等想开就好了。” 林黛玉从荣国府出来在寺庙里住了几天,躲避荣国府的动静。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不想知道荣国府的事情,不代表京城人就不会议论荣国府之事,哪怕在寺庙也无清静,幸亏过几天林如海派人来接走黛玉,林黛玉派人通知了贾府,贾琏和王熙凤来了一趟,并没有留客,又赔礼道歉,道这次没有让林黛玉住好,让她受了委屈。 林黛玉竟然有些暗喜能够不回荣国府,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外祖母了,嬷嬷们不好意思当着她说她外祖母的不是,但别人可没有那个忌讳,黛玉听过几回别人的谈论才知道,贾府之乱,竟然都是因为外祖母的缘故。身为贾府姻亲,连林黛玉的脸上都觉得没有了光彩,并不是觉得贾府人行事落了自己的面子,谁家没有几个糟心亲戚?她只是替母亲觉得惋惜,母亲临死的时候,心心念念的都是外祖母,荣国府的兴盛。 嬷嬷们劝过她,舅老爷贾赦如今这么折腾一场,固然又一次成了京城的笑柄,可是长了毒瘤,不从根上挖掉,等它发作出来的时候,带累的就不是那么一个地方了。 “快,去禀报姑娘,京城荣国府来人了。”与林黛玉从京城一起回来的人其实很是反感京城荣国府的人,首先是他们招惹的自家姑娘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另外,贾敏活着的时候严重排斥林家旧仆也让他们心里存了很深的阴影,可身为奴才,即使心里有所不满也不得表露出来,前面老爷已经把贾琏夫妻迎了进来,还让人来叫姑娘出去见客,她们怎么敢隐瞒此事? “什么,琏表哥和凤嫂子来了?”林黛玉也有些吃惊,掐指一算,恍惚一过,从京城回来已经三个多月了,荣国府的事情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贾琏夫妻会来扬州。 “琏表哥,凤嫂子。”林黛玉梳妆打扮了,去前院见客。 “表妹怎么瘦成这个样子?”贾琏尚可,与林黛玉见了礼,就让到了一旁,王熙凤很是着急的过来挽住了林黛玉的手心疼的摩挲着她的小脸,“你这个样子,可不是要剜姑父心上的肉?” 王熙凤一句话说进了林如海的心底,林黛玉从京城回来就不开心,在院子里建了个小佛堂,早晚都要去念一遍经,说笑也少了许多,林如海与她谈过心,但林黛玉自责自己丢下外祖母狼狈的逃回了扬州,无论林如海怎么劝说,她还是心结难改。 “表哥表嫂怎么会来扬州?”林黛玉知道自己的心结,她对外祖母并没有父亲以为的那么情深意重,她到荣国府时间太短,外祖母也把心思都放在了宝玉身上无暇来关注她,另外,嬷嬷们也不喜荣国府,把她拘着学规矩,总的来说,她现在逃避的心态并不是为了担心外祖母,只是因为自己。 自己在外祖母最需要帮助安慰的时候逃跑了,黛玉还记得母亲病中让自己去荣国府时候说的话:“替她孝敬外祖母。”自己就是这样替母亲孝敬外祖母的?黛玉觉得自己愧对了母亲的托付,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才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王熙凤看了上面看着黛玉一脸担心的林如海一眼,叹了一口气,“我们是躲出来的,”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林家也不算是外人,另外林黛玉也因此死受到了牵连,至今还走不出来荣国府给她带来的伤害。 “前因后果你都知道,如今我们老爷虽说住进了荣禧堂,可老太太也把自己的院子封了,除了她院子里和二房伺候的人外,谁都不让进去,我和你琏表哥厚着脸皮过去给老太太和二叔二婶请安,也被老太太给骂了出来。”王熙凤有些潸然,老太太护着二房有些太过了,早先她只是觉得他们大房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理所应当,老太太即使有不满,也不该如此激|烈的反应。 等抄了二房的私库,发现了许多大库房里的贵重东西,王熙凤心里也有些埋怨王氏的贪婪了,但这还没有结束。 贾赦为了查婆婆张氏的死因,绑了王氏的陪房,陪嫁,在周瑞家里抄出了放印子钱的票据,王熙凤不大懂这个,可贾琏和贾赦确是知道的,官员之家放银子钱,这事可大可小,他们急忙派人去彻查,结果,王氏的利钱颇重你,虽说没有死人,但也有几家还不起,已经卖儿卖女了。 贾赦和贾琏连忙按着票据派人去还银子,还费了功夫帮着把那儿女已经卖出去的人家把孩子赎买回来,又当着他们的面把那票据都烧了,虽说少了可以拿捏状告王氏的证据,可是也要让人家知道,这事与大房无关,大房知道了就急忙来挽回了。 贾琏回家气的直跳脚,直警告王熙凤永远不要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你是没有看见那家人,本来不过借了五两银子给男人看病,结果不到三个月时间竟然成了十两,周瑞凶的狠,那家人不敢不还,可哪里有银子,只好把两个孩子给卖了还钱,为此刚好些的男人又病了,女人又担心儿女又要照顾丈夫,瘦的只剩皮包骨头,这是我们发现的早,要是再晚一些,他们这一家人就完了。” 王熙凤心里发冷,还记得姑妈王氏在她面前隐约的提过什么合伙做生意,还劝她也插一手,一本万利的,王熙凤年轻,当时问她做的什么生意,结果姑妈就岔开了话头,如今想来,说不得就是那印子钱了。 “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虽说不上什么惜贫怜弱,却也不是那为了几两银子就去祸害人命的人,再说了,二婶为了给宫里的大姐姐凑银子动了那歪心思。我又不缺银子花,何必做那丧尽天良的事情?” 王熙凤也知道贾琏这么警告她,是知道她喜财爱揽事贪权,倒不是因为她是王家女,这次她坚决的站在公公丈夫这里帮着大房翻身,堵死了自己的后路,也收拢了丈夫的心,丈夫这么说,怕是那家人的惨状真的把他吓着了。 王氏从荣国府贪钱也是有限,尤其是她嫁进贾家之后,老太太让她参与管家,王氏对她多少还是有些防备的,另一个还有大房,她总是多了些顾忌,她又舍不得动用先前攒下的私房银子,便把心思动在了外头,让周瑞去外面放银子钱生利好给元春打关系。 也幸好,没有几年时间,还没有弄出人命来。 这事就不好与林妹妹说了,至于林姑父那里,怕是瞒不住,说不说的,也是贾琏做主,王熙凤这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她只是与林黛玉说话。在林黛玉面前,也不用什么遮羞布,“我们老爷绑了二婶的陪房,打了板子问先太太的事,到底有那知道的,说事先太太摔倒早产怕是二婶动的手,”原本这事不该告诉林黛玉知道,可王熙凤刚才已经领了林如海的令,要劝一劝林黛玉,王熙凤千伶百俐的,知道林黛玉对荣国府包括老太太在内的人都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她会回来就把自己封闭起来,都到了有些自虐的地步,只能是自惭了。 她又对不起了谁呢? 倒是荣国府的人和事伤害她颇深。 见林黛玉听到这话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王熙凤也觉惭愧,“至于其他的,就实在问不出来了。”王氏既然敢让张氏摔倒早产,难说没有打着让她一尸两命的主意,只是这事隔了二十年,能找到这一两个知情的人已经不容易了。 贾赦说他也还记得,张氏才死他伤心至极,同时还要应付来纠缠查证的张家人,老太太也说要给张家一个交代,打杀了一批人,有没有二房的下人他不记得了,总之,王氏如今的陪房陪嫁,据说都不是当时伺候王氏身边的人。 “唉,就这,老太太还护着二婶,”王熙凤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这位老太太也不知道是护着二房成了习惯还是真不觉得大房会拿二房如何,竟然以为关了院子就能保住王氏了。 贾赦闹分家太突然,也迅速的抄了二房的家,王子腾当天晚上就找到了荣国府要说法,贾赦也不说其他,只给他从王氏库房里抄出来的物品清单,王子腾就哑了口,贾赦说有人偷盗贡品不是虚话,原来报了丢或损坏的东西也从王氏库房里收了出来,那个时候贾赦还没有查到周瑞那里,所以让王子腾轻易的离开了,要是王子腾晚几天再过去,说不得贾赦就要代贾政休妻了。 王子腾也私下里找过王熙凤,直埋怨她不该如此帮着大房揭二房的底,王熙凤对这位叔叔颇为失望,王氏是他的妹妹,可她也是他的亲侄女儿啊?她是大房的媳妇,不帮着自己丈夫难道还要护着想要侵占大房财物野望公公爵位的二房人? 王熙凤木呆呆的拿出了一件东西,王子腾一看,埋怨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这也是从王氏那里抄出来的王家的东西,说来也是御赐的,丢失也不过十来年,并不是王氏的陪嫁之物,为此还把王熙凤的祖母王氏的亲娘气回了老家,这事还牵连到了王仁,那时候王仁才五岁,正是猫嫌狗憎的年纪。 御赐之物丢失王家自然不敢大意,查来查去最后说是王仁或打或偷或淘气给弄没了。王家二子只有王仁一个大孙子,老太太护的紧,见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王仁,他又一个小娃|娃,平时又淘气,给自己分辨不清,说出来也没有人信,老太太一气之下就带着大孙子回了金陵老家。 王氏当时还回娘家劝,一边劝说老娘消消火,一边让王子腾别与小孩子计较生闲气,却不料,十几年过去,这东西却出现在贾家王氏私库里。 老太太带着大孙子回家这么大的事情总会有知道缘故的,王熙凤长大后也知道了原因,见王氏的嫁妆单子上没有这个却又有王家和御赐的标记,想到往事,便起了疑心,与贾琏商量了,并没有写到给贾赦的单子上,所以也让王子腾免了被贾赦嘲笑。 王家两房至今只有一个王仁,当初因为他犯了大错被老太太带回了老家,等老太太在老家去了,大房母子也不愿意上京城,只让女儿王熙凤来了京城,想必也是因为此事。 王子腾心里如何想的王熙凤大概能够知道,她也想给自己的哥哥洗清怨屈,小孩子做点错事大概正常,但事关御赐之物,却是他担不起的。 这事除了贾琏没有人知道,贾琏也只知道王熙凤把东西还给了王家,却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段故事,还以为他这位叔丈人还算是清明,并不因为偏帮妹妹责怪侄女儿,心里给王子腾发了张公平卡。 王熙凤不知道贾琏的想法,即使知道也不好说叔叔其实是个偏心眼的。 她怀疑王家这丢失贡品其中怕不只是王氏一个人的事情,叔叔即使查明缘由,怕是也是囫囵带过,不会给自己哥哥正名。 她后来打听了,祖母惦记二叔没有儿子,一直给二叔塞通房小妾,甚至还动过给二叔纳良妾的心思,只是后来出了这贡品丢失之事,祖母带着哥哥回了老家,给二叔纳妾之事自然也是不了了之。 王熙凤也是从小孩子长大的,小时候有意无意的打碎什么东西也是有过的,但她身边的下人或瞒或报或惊恐或推诿各有心思,与她所了解的当初侍候哥哥身边的人众口一词的指责大不相同,才导致王熙凤心中有所怀疑,但时过境迁,又涉及长辈,她也无法真的去调查当初之事,给兄长一个公道。 好在老天爷开眼,这东西找到了,如今给了叔叔,想必他也心中有了数,固然不会公开给哥哥一个交代,可哥哥的未来或许不会在老家荒废了。 王家至今只有王仁一个男孩子,老太太把他看的跟眼珠子一样,如同老太太疼爱宝玉,那是不管不顾,王熙凤的父亲小时候身体不好,生下了王熙凤之后越发病病歪歪,没几年竟然去了,所以,老太太并不大喜欢王熙凤,只把王仁这个大孙子当做心肝宝贝,原本老太太带着孙子孙女跟着二儿子过,是想要依仗着二子让孙子有个好将来的,可她管的太多,给孙子招来了无妄之灾。 兄长死后王子腾不好看着老母寡嫂带着一双子女在老家坚苦度日,便派人去接他们上京,却只接来了王熙凤,老太太为大孙子争一口气,到现在都不愿意回京城,王仁因为老太太护着,成天无所事事的走街串巷招猫逗狗不学无术,在老家已经成了纨绔之徒代表,连个媳妇都娶不上。 “这个女孩是谁?”林黛玉见王熙凤心情不好,荣国府的事情她知道,王熙凤一个小辈,儿媳,孙子媳妇,夹在长辈们中间除了作难还是为难,大舅舅能让他们躲出来,倒真的是一片慈父心肠。 “她呀,是路上买的。”王熙凤也知道林黛玉的好心,见她问起自己身边新买的一个丫头,不由得咯咯笑起来。 “路上我晕船,你表哥就命人靠岸,找了大夫,结果,”王熙凤脸上红晕一片,手也不自主的抚在小|腹上,“大夫说我怀上了身孕。” “哎呀,这天大的好事表嫂怎么先告诉我知道,”林黛玉听了赶忙下地来扶王熙凤,“快,到软榻上躺着去,这可是表哥表嫂头一个孩子,要是有个好歹,可让我如何与表哥和大舅舅他们交代。” “他们那里有那么小气!”嘴里说着埋怨的话,王熙凤从善如流的由着林黛玉忙活,躺倒在软榻上,心里尽是甜蜜,“大夫查了出来之后你表哥不敢再走,就近找了个地方暂时歇了歇,要不然早该过来了,”说着又笑又叹气,“那里再好,也不是家里,是我不耐烦,催着他快走,临走时候买了个丫头,就是她了。”又指着那丫头给林黛玉说前情:“这丫头也是个苦的,应该是个好人家的姑娘,被那人伢子拐卖了,我们暂住的地方离他们不远,听街坊邻居们说了,一时善心发作,就打发了人去与他那‘爹’买了她来。” 林黛玉听了,急忙念佛,“嫂子心善,福报在后头。”短暂在庙里住了几天,林黛玉身上沾染了不少佛气,如今说出来,王熙凤笑的前仰后合,林黛玉也不理她,唤过了那丫头来问,那丫头看着比她稍大一两岁,虽说在人伢子手里受过些磨搓,但仍然粉粉一团,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女儿,额头眉间一点胭脂记,越发衬的她如同那观音座下的童女一般。 大概因为年岁小,王熙凤也待她和善,这丫头笑盈盈的答着黛玉的问话,“不大记得家在何处,只隐约记得家旁边有一个庙,门前应该有街,父亲经常抱我出去玩耍,母亲慈和,还记得她灯下为我做衣,只是具体母亲长什么样子却忘记了。” “应该是被拐的时候年纪太小,也因为这幅容貌所以单留了她在身边,因想着等她长大好卖个好价钱,倒没有吃多少苦头,”王熙凤在一旁叹了一口气,道:“林妹妹别担心,当时我们听说了,就派人去打听了,她那‘父母’果然不是亲的,对外称她是自家女儿,端茶倒水不过是当小丫头用也罢了,那教的都不是好人家女儿该学的东西,”说到这里王熙凤自觉失了口,连忙补救道:“那一片住的都是平民小户,无人敢与他们这些人硬抗,只敢背地里说道几句,等我们问起来却是支支吾吾不敢详尽,我们却是不怕的,打听得明白果然不是好人,就派人先去把人买到手里,等上船之后拿了你大舅舅的名帖送去了官府,让他们把那人伢子抓了起来,免得他们在祸害别的人家。” 第33章 熙凤仗义〔修〕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林黛玉又是双手合十,给王熙凤作了一揖,直道:“施主考虑的周到,那人伢子能如此轻易的卖‘亲生女儿’,说不得与那些邻居们说的一样不是亲生的呢,其实不管是不是,报官抓了他,拷问一番,不是再放了也不迟,若果确实不是亲生问出了她家在何处,送了她家去可不是一段福报因果,嫂子可是大大的积了阴德,为自己为子孙积福了。” 王熙凤拍掌一笑,“可不是与妹妹说的一样,原来我是想不到这些的,”说着又不自觉的抚上了肚子,“都是肚子里多了这块肉,我这人呀不自觉的就多了几分连我都不知道的慈悲心肠来。原本那街坊邻居们猜测说这丫头的父母怕不是亲的,不止是人伢子那么简单,恐怕是拐子来着,我当时听了就坐不住了,要不是你表哥拦着,我自己就要打上他家的门去,还是你表哥稳妥,让人先去打听了,见他们家果然不拿这丫头当闺女看,”王熙凤便说便拉了小丫头来掳开她的袖子,“说是没有吃过苦,只是没有往死里打罢了,另外怕毁了她的脸,都往这看不见的地方招呼,这要是亲生的那里舍得。” 新旧的淤伤一条一条,看着就是那细细的竹条柳枝抽打的,林黛玉心里抽了一抽,眼中不觉滴下两滴泪来,怕在王熙凤面前失礼引的她个孕妇忧虑伤身,急忙掩饰的举袖擦了去,嘴里道:“我让人去找找,看有治淤伤的药没有。” “这倒不用了,”王熙凤笑道:“别看我平时不饶人,对着下人要打要杀的,可那也是他们犯错在前,打骂教训那是罪有应得,像这样的丫头,既无过错,又乖巧可爱的,我那里舍得看她受苦,早让人配了药给她,这已经抹了这许久还是这个样子,林妹妹你是没有看见,当初我看到的比这严重多了,害的我也掉了几滴泪,可是把你表哥稀罕的够呛。”王熙凤边说边笑,一出苦情戏让她讲的倒成了话本子一般引人发笑。林黛玉想到她天生乐观开朗,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再听说她掉泪,也极是稀罕,歪着脖子看她,然后不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熙凤拍掌一击,“稀罕吧,我自己也稀罕的不行呢,”与有荣焉的把那丫头拉到怀里抚着她的头发道:“唉,说来你定是不信的,看着这丫头我心里就软和了几分,一想到好好的女孩儿家被人拐了去又打又骂的,心里就不落忍;你表哥已经派人去找了,只是她能说出来的东西太少,如今倒是希望她那‘父母’真的是拐子,能问出来些什么来,好把她送回家去,与她的父母团聚。” “这就是所谓的慈母心怀了,”林黛玉叹气,想到自己母亲还在的时候做过的无数善事善行,小狐狸找到身边报恩,可不就是母亲的因果,可惜,好人不长命。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王熙凤到底心x开阔,之前家虽说闹腾了一回丢了面子,可那是大房扬眉吐气回归正位,她和贾琏的好日子刚开始,这又双喜临门的怀了身孕,解了她婚后多年无子的尴尬,可不是好事一桩接着一桩?“原本姑父送你去京城也是好心,却不料我家的事情连累了你心里不痛快,你就看在故去的姑妈面上也不要往心里去,只想想姑父,你这个样子,姑父如何能放心?” “就是因为想到故去的母亲,我才是心里放不下。”林黛玉气苦,知道王熙凤这是开导她来着,想着她也不是外人,就与她说起了心事,“母亲在的时候一直念叨着外祖母,要我替母亲孝顺老人,可是外祖母遇到的事情,我却跑了。” “你不跑又如何?”王熙凤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我是贾家的媳妇,跑不得,说不得我比你跑的还快。”王熙凤呼哧一喘气,“说来你别怪我,都是老太太的孙子,你也亲眼看到了老太太待你表哥与宝玉是何态度,幺儿子大孙子,你表哥一个没娘的孩子,老太太岂不是更该多疼他几分?” 见林黛玉面上带了褚然之色王熙凤忙改口道:“不是我抱怨挑理,家中之事本也是无理可讲,老太太要偏心谁,我们按说管不着,可家法总没有国法大,”她挥手退了小丫头下去,贴在林黛玉耳朵边上道:“我原来不懂,这次之后听你表哥道,幸亏这次我们自查在先,若果等再过几年,事情发了,说不得我们家就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林黛玉吃了一惊,“不过是老太太偏心,能有这么严重?” “老太太偏心是一个因由而已,只要我们老爷不告,你大舅舅终有住进荣禧堂的那一天”,王熙凤叹气,“人心不足蛇吞象,我那姑母也是知道老太太护不了她们一辈子,不仅挪空了库房,还在外面放印子钱,差点就出了人命。”王熙凤到底是把王氏做出的事情告诉了黛玉知道,究因结果,这事还真是老太太给惯的。 林黛玉后怕不已,印子钱的事情她多少听说过一耳朵,知道这并不是什么积福行善的好事。 并不是说亲生的父母就不会卖儿卖女,若不然她家里那些从外面买来的丫头又是从那里来的?开始那些放钱的说的天花乱坠,等过不多久就开始是上门收钱,竟然是之前借出的几倍,原来这借的钱利息是天天翻倍,俗称利滚利的,别说一般老百姓还不起,就是小有资产的人家也有因此而家破人亡的。 “阿弥陀佛,”林黛玉又念了一句佛号,如今她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对老太太的愧疚又轻了几分,母亲确实希望她孝敬外祖母,可是事关家族兴旺生死存亡,即使母亲活着,恐怕也只能帮着大舅舅他们了。 王熙凤不着痕迹的点了林黛玉几句,急忙扭转话头道:“说来我们在这里也呆不久的,”要不是顾及着林黛玉这趟荣国府之行受了委屈,王熙凤和贾琏还来不了这么早,“我们这次说来是要专程前往你表哥的舅舅家赔礼道歉的,你表哥长这么大,竟然都没有去给他们请过安的。”王氏暗害张氏的事情虽然没有明证,但张氏之死确实有隐情是一定的了,另外贾琏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外家人,已经是极为失礼的事情了,贾赦早先就要让他去见见舅舅们的,如今荣国府事了,他们一家人也成了京城人的笑柄,贾赦觉得与其躲在家里不出门,倒不如出去走一遭避避风头,于是就派了贾琏夫妻出来。 贾琏心里对见舅舅没底,生怕他们不肯原谅他,于是先来了扬州,路上还买了个小丫头。 林黛玉多少知道些先大舅母的事情,如今听说贾琏要去舅家,也十分好奇:“表哥的舅家是姓张的吧?” “可不是,”王熙凤抿唇,“你表哥这是近乡情怯,那是亲舅舅家,打断骨头连着筋,那里会把他拒之门外呢?”王熙凤这是告诉林黛玉,即使老太太一时厌恶了她,等过些日子总是会缓过劲来的。 其实林黛玉这一趟去京城荣国府与老太太压根就没有处出什么感情来。老太太原本也是与林黛玉头一次见面,仅仅那点子血脉亲情还不等表现出来,宝玉就接连出了状况,最后竟然有了性命之危,老太太把重心都放在了他身上,几乎完全忽视了林黛玉,后来荣国府又闹起了分家,比之要宝玉的命一样重要的事情,老太太更是无暇他顾了。 林黛玉大概去之前对老太太抱着的希望太大,如此失落也可想而知,所以才会这么患得患失,觉得愧对了姑母的托付,若不然,即便她心里有愧,也该是对不起外祖母。 老太太多么八面玲珑的一个人王熙凤如何会不知道?固然因为嬷嬷们阻挠宝玉接近林黛玉而对她有些迁怒,可也知道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礼仪,她不会放在心上,相反,还会因此高看林黛玉几分。王氏慢待黛玉也是她没有想到的,毕竟老太太也告诉过王氏,想给宫里的女儿谋好处,还得走黛玉身边嬷嬷的路子,只要王氏清明,应该供着哄着黛玉才是。王熙凤知道前因后果,也参与了其中很多事情,自然知道老太太这次失策失了外孙女儿和林姑父的心,恐怕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的。 “说起来,老太太知道我们要过来,还托我们带了东西给你。”王熙凤喊人拿了一个箱子来,“这是老太太原本打算要给你的东西,只是因为担心宝玉的病给耽误了,直到你走都没有给你,知道我们要过来,就交给了我们带给你。”老太太固然偏心亏待了公公贾赦和贾琏,可对王熙凤也还算是不错,虽然这其中有利用和平衡的关系,可王熙凤自己知道,她只是一个孙子媳妇,和老太太并无什么血脉亲情,老太太能待她这样,已经是她仁慈了。 所以对老太太托付的事情,她也是要认真完成的,说来本该一开始就把这东西交给林黛玉的,毕竟老人交待的事情,那里能拖到最后?谁也想不到林黛玉竟然因此而起了心结,王熙凤思量一番,觉得还是等她解开了心结再给的好些。 林黛玉捧了盒子,嘴唇蠕动了几下,她是真的觉得愧对了亡母的托付,没有照顾好老太太,让她受了委屈,如今知道老太太并没有怪她,心里果然好受了几分。 如此,总算是把林妹妹的心结解开几分,也是是差不多完成了林姑父的托付,王熙凤心里高兴,又说起了路上的见闻与林黛玉解闷开心,王熙凤妙语连珠,普通的一件小事被她用另一个视角,别样的理解竟然说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悬疑惧来。 “我们新到,虽说只是暂住,可住在客栈里人来人往的还不如租个小院子清净,且银子也没有多花多少,关键我是真喜欢那样的地方。你不知道,小门小院的,家里有三两个仆妇,男人或一大早的出门,或懒在家里不动弹,女人要么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早去早回别惹事,要么就叉腰大骂自己的男人一身懒骨头,不如谁家的男人有出息等等。哎呀呀,你是没有看见那泼妇骂街的样子,可是让我稀奇的很。” “还有那上门拜访的左邻右舍,有的是真的以为我们要长住,三五个鸡蛋、烧饼的来串门认了脸熟,见面打个招呼,平时不登门的;有的却如同苍蝇一般,拿双子草鞋来串门,临走还装作忘记了穿在脚底下,临了还要惦记你家的一二样东西,偏我开始不知道,手也散漫惯了的,并不觉得那样子东西值得什么,见她眼睛黏在上面舍不得的样子,顺手就给了她,却不知道,就那么被她盯上了。” “说来也是这邻居嘴碎,我明知道她这是要找我说话套近乎要东西,偏我就不给她机会,却也不让她觉得失望,只拿自己喜欢的事情来问她,临了给她一两样自己用不上也不值钱的事物算是她哄我逗乐子的报酬吧,先她还没有想到要讲这丫头的事情的,后来见我不耐烦起来,就把这事当做个典故讲。” “偏我听出个不对来,我虽然见过那些街坊邻居们打儿骂女,把自家闺女当奴才丫头使唤的,可稍作对比就知道这家人有些问题,别人家的爹娘打孩子那孩子或哭或闹鸡飞狗跳,总是弄得一家人不得安宁;偏他家打孩子大人小孩都不做声,生怕被人知道了似的,另外,一个什么破落户的地方,家里竟然有乐器声音传出来,这可不是稀奇?最最可疑的是,别人家孩子不管如何,每天总是有出门走动替父母跑腿的时候,有那疯魔的丫头与小子一样,一天野到晚,不到饭点不晓得回家的,只这丫头啊,自打随她的‘父母’搬过来竟没有出过门见过人的,要不是那邻居是个好事嘴碎的去那家里‘串门’见过这丫头,还不知道他们家有这么一个大的姑娘家在呢。” 两人说的兴起,忽的林如海遣人过来叫王熙凤路上买的小姑娘过去,这姑娘被王熙凤新取了个名字叫做“福儿”,就是说她以前受了苦,从今以后就否极泰来有福了。 “姑父为何叫福儿过去,可是她犯了什么错不成?”王熙凤纳罕问道,若是叫福儿过去,也该是贾琏让人来叫,或者问她要什么东西传个话什么的,也不会劳动了林姑父派人来叫,也没有说要什么东西带个话的。 来人是林如海外书房伺候的丫头,回到:“老爷听表少爷说起这个丫头的来历,想起一事来,说是怕知道这个丫头的父母家人在那里,又怕是不对,便使了奴婢来喊了她过去问一问,可记得爹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与老爷分说清楚。老爷还说,他知道的那家丢女儿的人家,女儿丢的时候年纪太小,怕也不记得什么事情说不明白自己的的父母是谁也说不准,好在他家女儿额头上有个明显的胎记,所以才传她过去看一看,或者就真的是了呢。” 林黛玉和王熙凤俱吃了一惊,就连一旁呆坐听王熙凤讲故事的小狐狸也抬起眼皮去看福儿,以林如海的地位职务来看,被他知道的且记在心上的人家可不会是一般的身份人家,这“福儿”说不得还真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 王熙凤心下激动起来,这救人活命的事情竟然让自己做了不说,说不得还会借此得个大好处来呢。 福儿丫头也听的满怀希望,她隐隐约约的记得之前是有人对她和善亲切无比的,只是早前的记忆太模糊,后来又是挨骂挨打挨饿的顾不得想记忆深处的事情,直到被主子买了回来,问她这父母可是亲生的,勾起了她心底那一处,慢慢回想起来,似乎她的父母真的另有其人。 福儿拿手抚着自己额头的那一点胭脂记,多么的希望这个胎记与林大人所知道的那家人的姑娘是一样的。 林黛玉和王熙凤听了这些那里坐的住,她们迫不及待的要知道答案,那里有心思坐在内院苦等,反正贾琏也不是外人,带着福儿便去了外院林如海的书房处,小狐狸默默的跟在后面,如今的她已经知道了被林如海认作义女意味着什么,要是她不遵从母命来林府在人间的世界流浪的话,最好的结果就是与这福儿丫头一样,被人“收留”,长大了再被卖个好价钱,最差的结果她也打听了,多的楼子买卖她这种长的漂亮又没有爹娘的小丫头。 小狐狸如今有些把握行走江湖,可在她刚来的时候,对这个世界半分了解也无,可不能断定自己就不会被人糊弄哄骗,许下什么承诺,答应什么条件。要知道,她们这种修真入道的比凡人更多禁忌,一句承诺的话不管是不是发自内心,是不是被强迫,只要说出口,说不得就要用一生一世来应去守。 福儿心思忐忑的跟在后面,心思恍惚的路都不会走了,有几次差点同手同脚的摔倒在地上,幸好跟来服侍的下人知道她此时的心情,有两个丫头便自发的左右搀扶了她,往外院林如海的书房去。 “父亲真的知道家里有丢女儿的人家?”林黛玉一见到林如海,顾不得先给父亲请安,先当头问有关福儿的事情。 王熙凤却没有忘记,先蹲身给林如海行礼,“姑父安。” 林如海颌首点头,抚着已经站到身边的女儿额头,对她轻笑道:“毛毛躁躁的,好没有规矩。” 林黛玉吐了吐舌头,早先她也是恪守规矩礼仪的人,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居然忘记了先给父亲行礼,急忙给父亲行礼,完了又抱着林如海的胳膊摇晃道:“爹爹,快说嘛,女儿想知道福儿丫头的爹娘可是找到了。” 林黛玉去京城之前有小狐狸开解,林黛玉性格开朗不少,等回来了,连小狐狸的开解也缓解不了几分,学习之余只念经抄经,让林如海心里不免十分担心,生怕这小小的女儿就会移了性情。不仅是她,原本天真活泼的小狐狸去了趟京城之后回来改变的比林黛玉还多,沉稳、沉默、沉静的与她的年纪大不相符,好在她爱护林黛玉的心没有变。 林如海看着两个女儿的改变,有些后悔让女儿们去京城,虽然她的成长是可见的,比以往多了担当,多了善解人意,可是,这样的变化还是让林如海不喜的。 第34章 僧道行迹〔修〕 林如海既然把人叫了来,就是要让自己解惑的,女儿们和王熙凤既然也跟了来,一起听听也无妨,何况,这事说来也与他们有关,要不是黛玉当初写信回来说起僧道,他起了疑心,派人去查探,如何又能知道这其中的一段故事。 林如海早就在下人堆里看过了现在的“福儿”,他怀疑的可能叫做甑英莲的小丫头了,无他,大千世界面相相似的人不少,这年纪与额头那点胭脂记都能都对上的很少,他自己心里已经确定了七八分。 林如海父女三个并贾琏夫妻坐了,只看着中间由下人搀扶过来站在中间的小丫头。 福儿身摇体晃,有些站不稳了,但心底的那一丝期盼还是强撑着让她没有倒下去。 “甑英莲。”林如海开口道:“你可听说过这个名字,可觉得有些耳熟?” 据林如海的情报所得,甄家所丢的女儿叫做英莲,丢失的时候不过三岁左右算来到今年,刚好十岁冒头,两三岁的孩子记忆正是模糊的时候,能记得亲生父母的可能很小,但人恰逢巨变,说不得会留下些什么深刻的记忆在心底,所以,林如海先喊了她的名字,希望她会有个深刻的印象来忆起自己的身世。 福儿身体一震,身子一软就趴伏在地,嘤嘤哭出声来,这个名字如天边的惊雷般,把她心底深处的东西都炸了开来。 父亲,花灯,母亲,丢失,哭喊,被人捂嘴,然后就开始了挨饿挨骂挨打的日子,她甚至还被喝令不得出声,被塞进过骚臭的马桶里,然后便有了如逃命一样的搬家,脏臭颠簸的牛车,飞快奔跑的马车,等安定下来,“爹娘”不让她出门,还请了“先生”来教她弹琴唱曲。 “我,我,小莲儿,甄老爷,封娘子,花灯,”甑英莲哽咽着吐出几个字来,她大概记得自己的小名小莲儿的,这是父母对她的昵称,所以记忆深刻些个,还有父亲似乎被人称作甄老爷,母亲封娘子的,她幼时似乎经常被爹娘抱着出去游玩,街坊邻居都是这样与他们打招呼,所以,也算是记忆尤深。 林如海叹口气,几个月时间总是没有白费,查僧道倒是认出了一个丫头,救了一家人的性命,回头看看几个人,见他们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这甑英莲,俱是等他解惑的样子,林如海与他们点头道:“应该就是了,若果没弄错的话,她该是姑苏甄家甄士隐的独女儿,三岁时候元宵节丢失,今已十岁足矣。” “甄家?”林黛玉和小狐狸只是为林如海这么迅速的帮助福儿找到爹娘开心,贾琏和王熙凤却为甄家二字狂跳,虽然林如海专门带了个姑苏甄家以示分别,但贾府有一门老亲甄家,他们二人不由自主的就把两个甄家联系到了一起。 宫里有位甑贵妃,甑贵妃有个三皇子,是除开太子之外最身份地位最为尊贵的皇子,若果这福儿丫头真是甑英莲,姓甄,他们心里开始狂跳,激动的比福儿证实了自己真的另外有亲生爹娘还高兴。 林如海却面沉如水,女儿自京城回来,他就详细问过了与那僧道有关的事情,她们所知有限,却令林如海越发惊心。 他已经查明这僧道与薛家、甄家有过接触,给薛家女儿批命,送药,化甄家女儿出家,还在人家女儿失踪之后拐走了那甄士隐,这其中,也来过自己家,最后露面的地方是贾府。 按照时间来看,僧道或独行或结伴,最先去的甄家,然后来的林家,甄家,再然后薛家,最后出现在荣国府,看似频繁,实际上除了这些地方,江湖上对他们的传闻并不多,若果他们真的是什么游方僧化缘道,这就极为不符合常理了。 林如海愈发的肯定了这僧道二人不安好心,分开行事也是为了藏头露尾隐藏痕迹,愈发让人觉得刻意可疑,消失在荣国府或许是因为什么人或事打草惊蛇他们怕露了痕迹,才自己躲避起来,只他们这一隐藏,以后怕是更难寻得踪迹,至少,按照他们出现的频率来看,短时间的,他们是不会露面了,他又不能派人满世界的找不露面的人。 姑苏甄家虽然只有甄士隐一支,且他已经随着那僧道走了,但这甄家与那甄家却是实在的老亲,只是祖上分支别居而已,以林如海这种阴谋论,要不是甄士隐随着僧道走了杳无音信,说不得就要把他们牵连到甑贵妃母子身上,即使如此,他也觉得这僧道与薛家怕是也洗不清。 否则这僧道一到甄、林两家就是化人家闺女,到了他们两家却是帮着治病救人命。 林如海对僧道度薛家女救宝玉命却化自家女儿出家耿耿于怀,若是他们没有那个本事或者瞎猫碰上死耗子也就罢了,偏他们一个两个的都给了方子救了人命,到了自己这里,却要自家骨肉分离? 至于这甄家父女,也是那僧道袖手旁观的受害人,林如海甚至怀疑,那僧道如果真的有些本事道行的话,或许早知道这丫头会丢失,要不然也不会说出那什么“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僧道甚至连葫芦庙的火灾都预料到了,为何不顺便伸手救人一命看着人家家破人失呢? 林如海原来对和尚道士还是有些好印象的,毕竟他之前所接触到的和尚道士几乎都是行善积德一心向佛替百姓看病问疹的,他们不仅灾年舍粥,旱年舍米,还会悬壶济世替穷人免费看病,也算是造福一方百姓了。 偏这僧道两个,却是随心而为,见死不救,甚至可以算是拐带人口的骗子拐子,要不是他私下查探知道了他们的秘密,还不知道他们身份可疑,可自己知道又如何,身为当事人,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说话行事就带了些偏颇,有心要抓他们,却不好出头,可这僧道狡猾无比,接触的人也少,并无旁人报案又缺少证据,否则说不得他就要动用手中的权利,发下海捕文书,让他们逃无遁行的了。 不过如今有了这甄家母女,却是最好的一个人证契机,林如海暗暗想道,你不仁在先,怪不得我不义了。 林如海命人去接甑英莲的母亲封氏,除了要她们母女相认以外,他下一步的动作还需要封氏母女的配合,当然,此事有公报私仇之嫌,但此事涉及自己和自己的女儿,他是无法置之不理的。 这僧道来历可疑,又确实拐带了人走,他也不算是捏造他人罪名,只能算是知而举报了,身为朝廷命官,他有这个责任和义务来督办此事,免得这妖僧邪道为祸人间。 林如海命人扶了甑英莲下去休息,眼神示意闲杂人等回避,最后留下来的有贾琏,王熙凤,小狐狸和林黛玉以及蔡嬷嬷。 蔡嬷嬷虽然如今在黛玉身边做她的教养嬷嬷,可她依旧是皇帝的眼睛,林如海以下要做的事情并不打算躲着皇帝,相反,他还想要皇帝尽早知道,毕竟,据他的猜测,这僧道或许与某位皇子有关,他也只能追查那些明面上的东西,想要往深里挖,就不可能了。 身为人臣多年,他早就深谙这其中的道理,该知道知道,不该知道的你就该及时止步,不让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早。 留下来的人早就知道林如海这是有话要讲了,都一脸希翼的看着林如海,林如海咳嗽一声,温柔的看着林黛玉道:“你们可还记得那在荣国府失踪了的僧道,我接下来要讲的事情就是与他们有关。”见贾琏夫妻一脸的诧异,林黛玉好小狐狸却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林如海笑道:“早先黛玉写信回来讲过这僧道二人可疑,我便派人去查了,这几个月陆陆续续返回来的消息证明,这僧道有问题,”林如海接着按照僧道出现的时间顺序讲了他们来往与甄,林,薛,贾家,重点讲了他们在甄家前后几遭的说话行事,然后在众人各自蒙圈了的脸色中做了结束语:“我并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为今之计,还是要先找到那甄士隐再说。” 在坐的人包括蔡嬷嬷在内此时都面现茫然之色,谁能想到在他们心里原本是度世化人的僧道中会有这样的人?说的荒唐言,做的不羁事,你说他谋财害命又没有,可又屡次三番的要让人家父母舍了孩子随他去,你说他铁石心肠,偏他又一副济世救人的姿态救了薛、贾两家的心肝宝贝。 难道,这僧道与甄、林两家有仇,所以才会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可据他们的言语来看,他们似乎还能预测未来之事,这就有些超出常人了。 “姑父,算起来,在僧道最少已经在外行走了十年时间,可知道他们的山门来历?”说实话,贾琏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僧道是在荣国府失踪的,虽然他们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可那毕竟只是下下策,瞒人耳目而已,对那些真正想要为难追究他们的人来说,这只是欲盖弥彰,反而罪加一等。 但如果真的如林姑父所说,这僧道不仅可疑,且有大大的问题的话,他们别说无故失踪,就是真的死在了荣国府,他们也能给他弄个畏罪自尽来。 “查不出来,”林如海摇头,这才是令林如海怀疑他们的原因所在,毕竟此时的僧道都是需要官府认证发放度牒道牒的,防的就是那些冒牌货蒙骗百姓,可他动用了手上的权利和人脉,无论怎么查,都找不到与这二人有关的东西。 他当着蔡嬷嬷并不回避自己公器私用的行为,巡演御史本身就有风闻奏报之责任,这僧道牵扯了自家人,就是涉及到官家眷属,查他们也算是应当应分,何况,这一查不要紧,竟然牵扯出来这么多人,越发的不能小视轻忽了。 “姑父说这僧道给了薛家表妹八个字,还给了她一张药方,虽然繁琐些,但确实能缓解薛姑娘的病?”王熙凤关注的还是薛家人,她有些怀疑这僧道来化林黛玉,是否与王氏和薛姨妈有关系。 林如海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来,上面是一副金锁的拓印,正反两面,正面是“不离不弃,”反面是“芳龄永继”,林如海递给贾琏,贾琏看了一眼,嘴里念叨着这八个字,转手把这张纸给了王熙凤,王熙凤识字不多,可也是会背女戒,女四书的,婚后看账本,认得字比以前更多了写,只是不会写罢了,她连猜带蒙的把这几个认全了,嘴里念叨着,突然道:“在可不是与宝玉那八个字是相合的。” “莫失莫忘,仙寿永昌。”贾琏闻言,不由得把宝玉那玉上正面的八个字也念了出来。 林黛玉原本还听得迷糊,如今听的他们都说的玄乎,忍不住起身来到王熙凤身边也看那张纸,上面是一副金锁的拓印,正反两面,八个字与宝玉那玉上的的字仔细一琢磨,果然有些互相照应的意思在。 她不仅也一脸好奇的问林如海:“爹爹,这金锁莫非也是薛家姑娘胎里带的?”宝玉的玉据说是胎里带的,还是从刚出生的宝玉嘴里抠出来的,林黛玉自然见过那玉的大小,也求证过几位嬷嬷们,按照那玉的大小,刚出生的胎儿嘴巴真的能衔住这么大的一块石头,且不出什么事故? 原本嬷嬷们猜测这玉或许只是王氏故弄玄虚抬高宝玉身价给二房争筹压宝而已,如今来看,宝玉衔玉而生不定还是真的了。 “这倒不是,那薛家小姊胎里带有热症,也是差点养不住的,忽然就来了个和尚,给了他家一个方子及药引子,说是极对薛家姑娘的症的,虽然配齐有些麻烦些,可巧的是,他给了之后三年这幅药就成了,与这八个字就是与那方子一同给的,说是要錾在金器上,必能安康富贵的,还说这金锁将来要与那带玉的配成双。”林如海并不是八卦男,可如果是公事的话,就另当别论了,所以如今说起这种会被人当做后宅风闻的典故来,也是一本正经,越发让人觉得可信。 有了王熙凤先前的引子,此时众人不由自主的开始念叨起宝玉那玉反面上的字来,“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这薛姑娘的金锁竟然也隐隐以“安康,富贵,姻缘,”来暗合宝玉的玉了,想来薛家也领会这僧道的意思,只是他们到底是女儿家,怎么可能把这明显带着喻意的话刻在錾在金锁上让人笑话,但他们到底是心有期望的,所以才会挂在嘴边,所以别人能打听出来,可见知道的人并不是少数家人知道而已。 要不是从林如海这里知道薛家姑娘金锁的来历,或许就会以为这是薛家肖想贾家宝玉才有意弄出的金锁,放出的风声,或许,另外想想,这世上能佩玉的人许多,比宝玉富贵的大有人在,薛家可择取的高门贵婿并不是宝玉呢? 但换句话说,假如这僧道能预测出甄家失火丢女,那么这金玉良缘或许也会成真?毕竟,据所知情报来看,这僧道似乎没有别的作为,可他们只救治薛、贾两家的举动本身就耐人寻味。 在坐的都不是糊涂人,尤其林如海自从接到消息就在考虑这个问题,在他想明白之后愈发的庆幸当初没有答应病中的妻子的试探,给黛玉定下宝玉。 原本妻子贾敏也是不大喜欢贾宝玉的,知道他自小多顽劣,并不是什么良人佳婿人选,只是病人多思多虑,加上对他也无甚信心,总以为把女儿嫁回贾家,有自己的母亲看着,黛玉会少受些委屈,只是贾敏没有想过,当外孙女儿成了孙媳妇,太婆婆又会维护偏帮她几分? 何况那王氏与贾敏素来不和,黛玉暂住荣国府,也没有见她多照顾几分,相反,还时有迁怒责怨,当外甥女儿尚且如此,等王氏真成了黛玉的婆婆,太婆婆又能越过媳妇去照顾孙媳妇多久呢? 林如海让林黛玉去荣国府,也是有存着这种试探心思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林家男人多早逝,活到他现在这个年纪的凤毛麟角,他也怕黛玉未长成自己就去了,林家并无近枝族人,即使有,他经过看过的多了去了,又怎么可能放心把女儿交给族人看顾?这世上有几个族人能真的照顾好族中孤女弱子,不把他们转手卖了换钱已经不错了,将来长大婚配也是要换取利益的,若是王氏能放弃前嫌体谅黛玉几分,林如海说不得真的会把黛玉定于宝玉,毕竟贾家是黛玉的亲娘舅家,只要他们多少顾念着贾敏,也会善待黛玉几分。 宝玉不上进却有不上进的好处,自古悔叫夫婿觅封侯,林家女儿又不图贾家儿郎封侯拜相封妻荫子,只要他能够安生的守着黛玉过一辈子,何尝不是女儿的幸福? 第35章 黛玉学武 至于宝玉长在女儿堆里,贪花爱色,作为这个时代男人的林如海并不以为这是个问题,相反,都说情深者夭寿,他以为黛玉若是能提早看清宝玉的嘴脸,不与他投入感情进去,对她反而是一种好处,更能在自己的婚姻里立于不败之地。许多女人在这世上,靠的不是丈夫,也不是儿子,只要世人依旧遵从礼法规矩约束,她们一样能活的扬眉吐气。 甚至于林如海并不在乎林黛玉会不会给贾宝玉生儿子传宗接代,来维持她在贾家宝玉嫡妻的位置,他都能放弃传宗接代生儿子,放弃林家宗族了,唯一的女儿,他只希望她安康到老,生儿育女注定要走鬼门关,他舍不得她受那个罪,去赌那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事情。反正这个世上礼法大如天,只要黛玉一天还占着嫡妻的位置,她名下的庶子都得看她的脸色讨好她。因为只要黛玉不糊涂,紧守着自己的嫁妆,以宝玉那不争气的活法,等从荣国府分家出去之后,连他都得靠着黛玉养活,何况他的那些庶子姬妾们,谁不得捧着黛玉? 所以如果黛玉能嫁给宝玉的话,可能会没有凤冠霞帔,可日子未尝不能过下去,说不定会比那些侯门王宅里的女人更舒心顺意也说不定。 这一切的前提自是在没有王氏对黛玉没有隔阂,不会刁难她的情况下。 林如海自觉自己的母亲是十分好的一个人,因为圣旨赐婚的缘故,母亲不得不放弃给他看好的儿媳人选而接受贾敏做儿媳,对她的诸多不满也只能埋在心里,但作为婆婆,她同样有许多方式来表达自己对儿媳的不满,还能让贾敏有苦说不出。 林如海原先不懂,还以为她们婆媳和睦,亲如母女,等知道了,也在她们中间缓和、调解,可惜,婆媳是天敌,他越掺和,她们的矛盾似乎越深,后来简直到了互不相见的地步。 林如海不敢想象,自己的母亲与贾敏没有宿怨都能过成那样,若果王氏把对贾敏曾经的不满转嫁到黛玉身上,黛玉将要怎么过? 自觉寿命不久的父亲,不把唯一的女儿安排好,怎么能安心去赴黄泉? 因贾琏和王熙凤还要去张家,他们二人不过住了两天,采办了些礼品,就急忙走了,当然,王熙凤又看了大夫,大夫说孩子很康健,不会有什么事情,他们夫妻才走的,若不然,王熙凤恐怕会留在林家暂做休养。 甑英莲虽然身份未定,但黛玉和小狐狸并不拿她当做丫头使唤,只是她天生是个知恩图报的,买下她的恩人夫妻不在这里,她便把他们的亲戚当做了恩人,何况林如海替她找到了父母,比之贾琏夫妻来说,也是恩同再造的恩人一样。 甑英莲一睁开眼睛就黏在黛玉身边,只要能上手的,都恨不得替黛玉去打理。 嬷嬷们很欣慰她懂事,也借机指点了她几句,甑英莲便愈发的感激了,要不是怕抢了黛玉大丫头的活引得人家不满,她都要贴身伺候黛玉了。 可惜黛玉并不习惯甑英莲的服侍,主要是因为她的身份,心里多少有些顾忌,以及体谅心疼她的身世遭遇,总觉得原本也是小姊姑娘的一个人,沦落到如今这个样子,她更该多体谅担待宽容她几分才好。然而甑英莲却道:“姑娘还是让奴婢伺候着吧,不然奴婢心里,总是不安的很。”贾、林两家官宦人家,救了甑英莲并不需要什么回报,可是甑英莲自己却觉得不安惶恐,能够把黛玉服侍的周到了,才会觉得心安。 “姑娘就让她伺候着吧,这丫头心实,何况如今她母亲还没有来,让她闲着,怕是会胡思乱想。”蔡嬷嬷也在一旁劝说,黛玉想了想,才点头应允,安心接受英莲的伺候,“你帮我研磨吧,我拟个礼单,等表哥表嫂转过来的时候,把礼物帮我给外祖母她们捎回去。”贾琏夫妻因为惦记着甑英莲的事情,说好转头还要来扬州,林黛玉贾府一行说来匆忙,嬷嬷们又对贾府人印象不好,变相的隔离了林黛玉与贾府人的交际加深感情,但到底是血脉亲情,林黛玉又是个多思多感的,与贾府的两位表姐妹相处的也十分的好,便多少惦念着贾府人等几分,如今也无旁事可做,更无旁人可想,便打算预备些礼物,等贾琏他们回去的时候带回去,也算是她一份心意。 “姑娘字写的真好,”甑英莲是认得几个字的,也是她那养父养母请的先生教导的,大概是为了将来能卖个好价钱,琴棋书画将来都是要学的,只是她资质有限,对棋和画领悟力差些,好在能够听懂音律,尤擅写字,那女先生是惯常帮人教导这样散户家的姑娘的,便弃了棋、画,只着重教导甑英莲琴和字,可惜,女先生并不是为她专门请的坐堂先生,一个月才来一两趟的,教上一两个时辰便走,且教她也没有几年,甑英莲所学有限,且她那养父母也舍不得替她置办琴和笔墨纸张,这琴技便只停在能听懂音律的基础上。 甑英莲闲下来的时候自己拿了枝条在地上画写,所以子倒是没有荒废多少。 林黛玉听她夸张便来了兴趣,“我来教你写字吧?”小狐狸读书认字太迅速,让黛玉没有了为师之心,何况她如今还要温习她母亲留下来的东西,陪着黛玉读书写字的时间越来越少,甑英莲的到来正好可以让林黛玉多个玩伴。 “好啊,好啊,姑娘可别嫌我愚笨。”甑英莲是真喜欢读书写字,可惜以前她自己做不得主,如今有了机会,且林黛玉也是十分和善且真心想要教她的,她便不掩饰自己的欢喜,急忙答应了下来。 “笨些才好呢,”林黛玉发自内心的说道:“只要你肯学,我也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就是。”林黛玉自认聪明,可在小狐狸面前不得不甘拜下风,多少打击了她的几分锐气,甑英莲要是再是个神童,她真不知道自己的自信心会不会掉到地上去再气狠狠的踩上几脚。 甑英莲并没有她说的那么笨,相反,她很是聪明,不过三两日的功夫,写出来的字就了些样子,这还是她以前的养父母舍不得给她花钱买笔墨,她用树枝习字耽误了,若不然,如今写字说不得就有些风骨了。 “倒底是大我几岁,胳臂有力,”林黛玉讪讪的,开始想小胡丽对她的建议,小狐狸曾经说她体质太弱,最好学些武艺健身,可惜林黛玉并没有多放在心上,她觉得如小狐狸那样一关几天不吃不睡,她反而不是练武强身,却是要命了。 “姑娘不过是年纪小些腕力不足罢了,等过两年长了力气就好了。”甑英莲安慰林黛玉。 “不,我要学武,”小狐狸曾经为了勾搭林黛玉习武,偷偷的带着她高来高去的飞了一场,可惜林黛玉胆小,不仅没有觉得兴奋欢喜,相反还被吓的两宿没有睡好觉,让小狐狸失去了教林黛玉习武的信心。 小狐狸修的虽然不是武艺,可是有些花架子的功夫还是有的,她一直觉得林黛玉身体不好是因为活动量太少造成的,可惜她身娇体贵什么事情都不用亲自动手,自然就有人递到跟前,就是再过几年也很难把身体养壮实了,所以才会舛错林黛玉习武。 可惜林黛玉心里抵触不说,还压根就没有那个学武的天份,害的小狐狸白白的避开人带着林黛玉飞了一回。 “啊,习武,跟谁学?”甑英莲是知道小狐狸会武的,毕竟小狐狸三天两头的“闭关”已经成了习惯,她如今近身伺候黛玉,对于小狐狸的习惯也是知晓了解的:“姑娘可千万别跟大姑娘学啊,她不吃饭可以,姑娘可是不行的。”甑英莲与林黛玉担心的一样,小狐狸那本事,一般人学不来的。 “我跟蔡嬷嬷学,”林黛玉是见过蔡嬷嬷那拍碎凳子的神力的,只是除了那一次就不在见她出手过,所以她差点就忘记了蔡嬷嬷也会武艺的事实,如今想想,要是不与她多学点其它的东西,只把规矩礼仪做足了,却真是白瞎了她教导自己一回。 甑英莲才来,并不知道蔡嬷嬷的事情,林家规矩颇严,又事关嬷嬷们的事情,没有小丫头敢私下里说到,再说,甑英莲到底是后来的,如今小姊不小姊,丫头不是丫头的,一来就跟随伺候在林黛玉身边,竟然把林黛玉大丫头都抢了,林家的下仆敢怒不敢言,自然而然的把她排斥在外,有些提点的话也不会对她说。 “你不知道,蔡嬷嬷可厉害了,”林黛玉自己给甑英莲普及有关蔡嬷嬷的故事,“我和姊姊当时就站在楼上看外面熙熙攘攘围了好多的人,我们从上往下看,也没有见到蔡嬷嬷如何使力,就见她那么轻轻一按的样子,那凳子就裂碎了一地。”想到就做,林黛玉派人去请蔡嬷嬷过来,到底是宫里来的嬷嬷,林如海和林黛玉都不敢让她们随伺在一旁,除了固定学规矩的时间,就是管家理事外加会客的时候在一旁提点着些林黛玉。 自从林黛玉从京城回来之后,就接手了林家内务管理,有嬷嬷们在一旁指导,她管的颇有个样子,让林如海颇感欣慰。 蔡嬷嬷并不觉得林黛玉多学一样花费了她的时间,只是她事先言明:“学武除了要不怕吃苦,还需要恒心。”她也只是说说而已,没有人会期盼林黛玉练成个女侠将来行走江湖,只觉得她体质太弱,多活动活动身体总归的好的。 原本蔡嬷嬷就有这么一个心思,只是在宫里待的久了的人都有个明哲保身的毛病,多做多错。虽然习武健身说来是为了当事人好,却与时下官家小姊的教养不符,时下的小姊们以窈窕贞静为美,琴棋书画修身养性,管家理事只是顺带着耳朵随着母亲一旁听听,很少有如林黛玉这样,在闺阁中就当家理事的。 毕竟女子在家时短,不过十几年时间就要出阁嫁人,父母爷娘捧在手心里疼爱都来不及,那里舍得她去费心巴力的为家人劳心。另外,虽说妇人嫁人之后与婆婆相处的多,却是要与丈夫过一辈子的人,青年男子多憧憬,若果他们的妻子不会些琴棋书画与他们少些共同的兴趣,夫妻之间就少有言语沟通,丈夫的心思极容易耽搁在别人心上。 女人一生所靠者无非就是娘家父母,丈夫子女,婆婆无论多么疼爱,毕竟有限,也不可能越过儿子,孙子去,所以,女儿们所谓想兴趣爱好,无非就是为了将来更好的与丈夫相处而已,其它的管家理事倒是下处,不用费十分的心思的。毕竟大户人家管家理事都是有规矩例子参照,那怕是新媳妇突然上手,只要能拿捏住下仆,参照旧例去办,家里大小事物就不会很乱了套路。 所以蔡嬷嬷也就压在心底,并没有主动提出教她习武健身之事,毕竟闺中练武比之小姊们学习管家理事来只能算是旁门左道,父母爹娘会担心她们习武粗了手脚,身体万一练的五大三粗的与个男子一般,将来嫁不出去? 据蔡嬷嬷所知,武将家女孩尚可与父母撒娇央求学来强体健身,文官家女儿真是少有理会的了。 毕竟时人理解不同,自觉身体不好要么是天生底子不好,自然要比旁人少劳动多休养,再就是吃喝饮食有误,或者下人服侍不周了。总之官宦人家不缺银子补品,多看大夫喝补品调理就成,少有主动提及让子女学武健身的。 林黛玉自有了学武的心思,便已经想到了这些,毕竟有小狐狸那样的例子在,她不知道都不可能,连忙点头,“我知道的。” 蔡嬷嬷却还是道:“也得老爷点头才可。”林黛玉一时兴起或许会坚持下来,但她毕竟还小,考虑不到许多将来的事情,林如海却不会,他会不会担心女儿习武粗了手脚,壮了体型,将来与婚姻不利? “我会去父亲商量,想来他也是会应的,”林黛玉却想不到蔡嬷嬷那么多,她有小狐狸做参考,并没有觉得她习武之后有多少改变。 其实在林黛玉心里,还是对小狐狸的“习武健身”多有诽谤的,毕竟小狐狸非了那么多的心思力气,却不见个子长多少,这也是林黛玉原来拒绝小狐狸的提议练武强身的原因之一,她怕学小狐狸的功夫会有后遗症,自己将来也成个矮挫挫的人就坏了。 蔡嬷嬷却是不知道林黛玉心中所想,虽然如今林黛玉已经比小狐狸高出一个头来她也没有觉得小狐狸有什么异常的,毕竟她一大把年纪经历过的多了,知道这长个子遗传因素居多,后天影响有限。她因为林黛玉念叨小狐狸因习武不吃饭耽误了长个子问过小狐狸,知道小狐狸的母亲个子也不高,只看她如今生长的速度,就知道小狐狸的个子将来多半是长不过林黛玉的。 只是蔡嬷嬷有了预料,也没有想到小狐狸将来会有那么“挫”,恨不得要把她打包塞回去重新再生一回。 林如海并没有多加考虑,他听到女儿的请求,立即就答应了,要不是担心女儿身体不好,早他就有心让女儿学武强身的,这也是他看到小狐狸无病无灾活蹦乱跳无比眼气才动的心思,可惜小狐狸学武三天两头不吃饭让人担心,怕不适合林黛玉,他才没有开这个口,如今知道女儿是要与蔡嬷嬷学,自然是满口答应。 他并不觉得林黛玉练武会粗了手脚壮了体型,他们林家人体型较瘦弱身上更无几两肉,这可能也是他们家子嗣艰难些的原因,老辈子们不仅儿子少,连女儿也无有。到了黛玉这里便是生下来就开始喝药,看着愈发的羸弱些,似乎一阵风儿来就能把她刮走了,动动指头就能把她戳倒了,谁敢让她多动多行?自从有了小狐狸相伴左右,林黛玉性格开朗不少,后来又有宫里的嬷嬷帮着调理身体,女儿不仅少生病喝药了,还长了个子,林如海心里的高兴就不用多提了。 林如海倒是希望女儿能够把身体练的壮实些才好,只是也有嘱咐在前:“你可别学里姊姊不吃饭。”要不是小狐狸坚持,身体至今也不见有事,就她哪个练武法,林如海是敬谢不敏,他宁愿女儿如今这个样子也免得天天揪心她饿瘦了肠胃,伤了身体。 “父亲放心,嬷嬷也会看着我的,不会让我饿着累着。”林黛玉安慰父亲,自此就开始了与蔡嬷嬷习武的日子,蔡嬷嬷并不强要求林黛玉学的如何,只循序渐进的给林黛玉安排课程,头一天先蹲一刻钟的马步,等腿不颤了,再加到半柱香时间,这半柱香也能坚持下来了,就再延长一刻钟,然后在一炷香的时间,并不急于求成的。 林黛玉先还嫌弃只蹲马步枯燥,好悬没有坚持下来,幸亏有甑英莲在一旁相陪,倒是忍住了,再后来甑英莲替她想了个法,让她在蹲马步的事后默念喜欢的诗词歌赋或者佛经什么的,总之只要能消磨时间就成。 蔡嬷嬷原本是要磨林黛玉的心性的,这习武看似粗人粗事,却也需要心无旁骛才能学成,若是如甑英莲说的那样一心二用,也不过是当个玩物打发时间而已,她也懒得费什么心思,免得玷污了“武学”二字。 谁知道林黛玉竟然摈弃了诗词默起了经|文,虽说小姑娘家家的整天把这些东西挂在嘴上怕移了性情,但好在这东西都有平心静气的作用,对后宅女人将来的为人处世也算是大有裨益的,蔡嬷嬷便没有多言。 第36章 另类人生〔修〕 相对于经|文,蔡嬷嬷更排斥诗词,觉得那才是女儿家学那些文人墨客学些无聊之极的东西。 她伺候太后半辈子,知道后宅女人的苦楚,也见过许多官宦人家女眷心里苦无处诉,那些所谓的诗词短时间能抓住男人的心,却也留不了他们在身边一辈子,倒是在受了婆婆的气,夜夜独居,压不住妾侍的火的时候,这些经|文能够帮助她们安抚心神,平心静气。人们知道太后娘娘笑傲到最后,成为天下最最尊贵的女人,可谁能知道她念了半辈子的经,吃了半辈子的忍。 女儿家诗词多风|花雪月,憧憬一些未来美好的人生,期盼男儿对她们多疼幸,可事实上这些东西基本不存在,即便有,也是昙花一现,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过多的期望,只会让她们陷得更深。 蔡嬷嬷不是白担心,林黛玉小小年纪,已经显现出对诗词的才情,无论是感伤逝去的人还是凭吊那份无可牵挂的感情,多思者感伤,伤感呕心,循环往复,对黛玉的身心都不是好处,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活动活动腿脚来的爽利。 黛玉终于又开心了起来,林如海帮着黛玉请的女先生也来了,女先生姓傅名红叶,红叶乃其自己后改之名,性格开朗,孤女独身,喜游历,无钱时坐馆,攒足了银子继续出游。 说起来她是此时女子中的一个异类,原本父母双亡,寄居在族人亲戚家里,等长大要配人的时候忽然闹着要自梳,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族人那里肯,只傅红叶也是硬气,抛了父母留给她的家业,自己留书出走,一个女孩子在外行走不易,可她却坚持了下来,一二十年过去,成了满身故事的一个人。 林如海原本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傅红叶江西人士,前年游历到此,中间小病一场在一友人处借居,恰巧那友人的亲戚与林如海认识,林如海替女儿寻师傅打听性格开朗的人,他便举荐了这傅红叶。 林如海自从小狐狸之后便以为,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自家女儿多思善愁,可如果身边有开朗活泼的人影响着,多少能改变不少,对身体大有益处。因此,这次替女儿选师傅,其它的条件放松,首选开朗坚韧之人,于是便有了这傅红叶给黛玉做师傅之事。 这傅红叶也是奇才,针凿女红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能。有些是小时候父母所请教习教授,有些便是后来流浪途中所学,必要时候它们皆是它的口粮,成为她独自谋生资本。 不说她的琴谱流传在坊间街巷,只她的一手好绣品就是高门大户争抢的绝品孤本,这是一个活在世上的人所独有的荣耀。 只因为傅红叶漂移不定,眼界心性随着时间而不同,所有作品绝无雷同,且风格迥异,就连针法也多有改变,那怕在同一块绣品上的针法,因为早晚绣的时间不同,竟也不断变化,推陈出新,不似出自一个人之手。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名声不容与世,在客户需要的时候,也不在乎要不要在作品上面留下自己的印记,有时候竟然被别人冒充领了赞誉,她即使知道也不去申辩半分,反道:“若是上面有我的名字,人们岂会让它现与人前,只要它们能见天日,也不枉我一番心思了。”在这重名逐利的时代,虽然语气有些酸溜溜,却也是一种丢开手的见识。 若不是她是个女人,且不肯嫁人在家相夫教子的,必会成为另一种传奇,可惜,她所做所为皆为此时叛逆,知道她的人生恐小儿女向她学习,褒贬之词多矣。 “师傅这绣的是什么,上面这么多种针法,都叫什么?”傅红叶前年初来江南,水土不服染上病症,借住友人家里,被对方细心照顾才得以安好无恙,自觉无可报答,便打算绣一副作品致谢,此时才做得十分之一,虽然没有成品但只看那描画绣样便是大气磅礴的山川风水巨作,仅那么一小部分绣作用到的针法有竟有几十种之多,苏绣、蜀绣、湘绣、苗绣、挑绣、壮绣、锁绣等等,每一种绣法都代表她行走一地的见解,她见的多了又融汇贯通生出自己的理解来,把这些刺绣针法用在它们最能体现它们的地方去,所以她的绣品,不仅仅景物的外观形像生动,还能看出它们的感情来,河流山水可见鱼儿摆尾小虾觅食,街市上人们交头接耳讨价还价,马驹牛羊回头仰望主人之时顾盼生辉,百花如活的一般争相竞艳,天上的众鸟齐争鸣。 傅红叶爽朗一笑,裂开一口光洁的牙齿,唉声一叹道:“没算好布局,失策,失策,”她在外间行走自不好女儿家装扮,多以男儿示人,行走坐卧间难免就多了些男儿气息,比如这闺阁女子的笑不露齿也早抛洒的干净,“原本只是想要绣个挂屏的,谁料想如今绣下来却只是刚开了个头而已,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尾。”也是因为掂记这这幅绣品,傅红叶才在江南耽搁两年,可惜她心性已经养成,很难在一个地方久坐,这幅绣品自开针之日到现在已经两年之久,离完工遥遥无期。 “师傅可是打算绣完这幅作品在走?”林黛玉只一打照面就极为喜欢傅红叶,只为她那爽朗的笑颜,就令人无限的心神动摇。黛玉曾听到父亲说过她的来历过往,便知道她不可能久留在自己身边,此时见机便问起傅红叶的归期。 “我原本还要往南再去的,听说那边冬暖如春,倒是过冬的好地方,如今看来,还早,还早,说不得下下一个冬天也完不成呢,”傅红叶自己也不确定,又是连连叹气。 林黛玉捂嘴偷笑,傅红叶连叹气都透着粗犷,要不是看她如今身着女装,简直比自己在通州见到抗包卖力气的男儿还野气。 傅红叶就此留在了林家,因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每天能够指点黛玉的时间不多,好在黛玉如今事情颇多。卯半起,随着蔡嬷嬷活动半个时辰的手脚,用了早饭便理家事,或快或慢,巳时便是读书写字时间,等用过了午食,小歇半个时辰,几位嬷嬷轮流给黛玉讲会课,也不过一个时辰而已,女则、四书、规范、女戒、孝经等,不要求倒背如流,可也要理解其意,几位嬷嬷只想让黛玉知道,世间女子多束缚,知道这些不仅将来不犯了别人的忌讳,也可以借此乃维护自己的名誉地位。 傅红叶的时间就随在嬷嬷们之后,也只有半个时辰,或讲她游历山水时候的所见所闻,或教黛玉一两个针法绣样,也不强求黛玉三五天学会运用,也不拘黛玉何时出个绣品。 严格说起来,这傅红叶竟然是林家花钱请来给黛玉讲半个时辰故事,偶尔才传授一些针法技艺的,剩下多半时间都是在林家吃闲饭做自己的事情,她的故事都是亲身经历,酸辣甜苦之间也有自己的注解,了了几句间令黛玉受益颇深。 因她不拘谈笑,又不忌讳本身经历,黛玉常常问她一些个人问题,比如,“傅先生,您的族人如此对您,您不得不抛却了家财离家出走,您不恨他们吗?”傅红叶自梳不是没有原因的,她的族人给她寻的丈夫却是个痴儿,半傻子,只因为对方的父亲是个官,族人既要讨好对方,又舍不得自家女儿,于是这婚事便落到了她头上。 傅红叶自小也是金樽玉贵的被父母娇养长大,父母死后给她留下的遗产也足够她吃喝一生,却不料,族人贪心不足,刮尽了她的家财之后还要把她再卖上一回,她不甘心把自己的终生让族人摆布,最后不得不自梳出走。 “他们有什么值得我记挂在心里去恨的理由呢?”傅红叶笑道:“在我肚子饿没有饭吃的时候,我要想办法挣钱糊口;在我挨冻受困无御寒之物的时候我要想法子找银子买衣服保暖;我病倒在客栈休养的时候,我要筹银子交店家住店之资还有给大夫药钱;剩下的时间我忙于游山观水,闲逛集市,混杂在乡野民夫之中,或为挣钱,或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我那有那多闲时间去恨他们。” 傅红叶大手一挥,她的手上尽是薄茧,做针线的之前不得不用温水浸泡,免得挂花了丝线。“我倒是要感谢他们,若不是他们,我如今也不过是一介内宅之妇,困于方寸之间,或许有一二子女相伴,夫妻相合,可难免也要与丈夫的姬妾生那许多的闲气,还要周旋在婆婆妯娌之间,想想都累极。” 林黛玉怅然,即使几位嬷嬷并不严格要求她如何读书严守规矩,可世间女儿该守的规范教育她也是知道分明,也看到过王熙凤如何周旋在两重婆婆之间,这傅红叶果真是女子中的叛逆,行为做事与人不同,“失得之间,且看自心。”黛玉感叹,谁说女人心小,她着眼的地方不同,看到的世界不一样,得到也与众不同。 外祖母和母亲还有王熙凤,无论她们多能干,只困在这后宅内外,便只会替儿女争c夺财,只能替女儿安排下一个归宿,只能委曲求全的讨好婆婆,太婆婆。可是傅红叶呢,她却行走在大山江川,看到的是一个男人才会接触的世界,她不是没有财产,她的一副绣品万金不换,只是她没有时间坐下来绣而已;她的一张琴谱能让一户人家吃用十年,只是她从来都是送给有缘人,不拿她换银钱,说怕这最美好的东西被铜臭玷污了;随便她的一副山水画能值千金,可她极少动笔,只说自己笔秃,画不出那些山灵水秀污了人眼。 黛玉还在琢磨傅红叶不一样的人生,封氏来了。 她是这个世间又一个苦命女人,不过傅红叶用她的出走走出了自己的世界,封氏却只能谨守礼教挣扎在人世间。 封氏一看到甑英莲便无可争议的与女儿抱头痛哭,她女丢夫离爹嫌弃,要不是还抱着找回女儿的心思,说不得就用一根绳子吊死了免得受磨难。可惜女儿丢时太小,也不知道是否还活在人间,她一个女人也不好走出家门亲自去找,后又走失了丈夫,更令她心神俱疲,差点就一病不起就此去了。原本只是强撑着,希望女儿大些能回转家门看她一眼,苦熬了这么多年,突然喜从天降,林老爷派人来接,说是替她找到了女儿,只让她来认人,还说可以帮助她找到丈夫,一家人团聚。 “谢谢恩公,恩公大恩,民妇无以回报,只愿为奴为婢服侍在小姊身边。”封氏这么些年依靠父亲,没少受白眼,加上父亲年事渐高,也将不久与人世,那时候她带着女儿靠着兄弟侄儿将更难过,受恩与人难以回报,倒不如留在林家为仆,也算是寻个安生去处。 “这倒不必,”林如海另有打算,自然不能让封氏入了林家的奴籍,“你丈夫好歹也是有功名的人,林某如此做了,如何面对天下的读书人?” 封氏十分不安,拉着英莲跪在地上磕头,“林老爷大恩大德,民妇无以回报,心中难安。”说起丈夫,封氏不是不怨,女儿丢了已经是灾难,又遇火灾难上加难,但也不是就此看破红尘,活不下去了,怎么能随了那疯子出走,不去寻找不知在何地的受剪熬的女儿呢? 林如海见她不提丈夫,只一心想要报恩,也知道她家的情况,便也笑而避过,只道:“你家女儿很是得我家女儿喜欢,如今两个在一处处的极好,你愿意留下看顾她们倒是极好。”林如海知道那僧道来无痕迹,又在荣国府莫名失踪也没见甄士隐行踪,便知道此事着急不得,未免以后寻人麻烦或者生出什么意外来,留下甑英莲母女倒是正好,也可以给黛玉做个伴。 那小胡丽如今只忙着练功,倒是很少与黛玉玩耍,林如海虽然收了她做义女,可到底与她接触极少感情不深,便少了那种自觉为父的责任和认同感,认为也不能强拘了人家女儿陪自己姑娘读书玩耍。 这甑英莲来的这一段时间,与黛玉也处得来,留下她刚好可以让黛玉多一个处得来的玩伴,倒是刚好。 封氏原也不是没有见识的蠢妇,知道黛玉身边只的教养嬷嬷就有四个,还另外请了女先生回来给黛玉讲书解闷,心中知道自家女儿亦仆亦友陪伴她身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虽然有赖上恩人的嫌疑,可她一介妇孺无可依靠,为了唯一的女儿,舍了脸皮又如何? 只她也不愿意白吃饭,黛玉这里几乎没有她能上手的地方,便把眼光转移到傅红叶那里。封氏做的一手好针线,前几年还曾靠此为生的,给傅红叶看了自己绣的一方双面绣手帕之后,傅红叶便邀请她帮忙织绣。 傅红叶实在坐不住,可这绣品已经放出话去,又绣了这么许多,不完成也是心事一桩,如今有了帮手,可以加快速度不说,她也可以偷偷懒,空出时间来多给黛玉讲些风闻趣事,不枉领了这份工钱,也是各得其所。 小狐狸一次偶然的“出关”听到了傅红叶的“讲课”之后,就被吸引住了,不在整天整天的闭门不出,尤其是对于傅红叶的课,那是必不会缺少的。 她开始听的多,到后来也会提些问题,问的多是山川地貌风土人情,还有傅红叶如何让自己的女子身份在外行走而不被人发现,傅红叶还没有觉得如何,黛玉先发现了小狐狸的企图,私下里问小狐狸:“姐姐是打算学傅先生那样,出去行走江湖吗?” 小狐狸点点头:“有那个打算。” “可是你还这么小,”黛玉抿唇,眼里禽满了泪水:“就是将来你长大了,一旦出去,经年累月的不回家,我想你了怎么办?” 小狐狸笑笑,她可不是傅红叶,只能靠两条腿走路,如今时间太短,她修炼的功夫不够,等将来可以的话,她还可以变幻身形,就不会像傅红叶那样躲躲藏藏隐藏痕迹了:“我可以经常回来看你的。” “那得多久回来一次?”黛玉丧气的看着小胡丽:“你带上我一起好不好?”傅红叶的讲述非常生动,不仅吸引了小狐狸,连几位嬷嬷与院子里伺候的丫环仆妇们都被她吸引住了,其他地方伺候的丫鬟仆妇有了功夫,也央求人带她们来蹭听。 这些女人被困在一方小天地里,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太少,像傅红叶这样的女人的经历,对她们来说,不仅仅是吸引,还有一种向往。 “你都说了是将来,等我们长大些才可以,我现在的功夫不足以保护我们两个人的安全。”小狐狸满口应下。 “好的,好的,你好好练武,等将来我就可以随着你一起出去玩了。”黛玉连连点头,激动的小脸泛红,以前她对小胡丽因练武耽误了吃饭是十分有意见的,如今听到小狐狸许诺了可以带她出去游玩,便忘记了担心,开始鼓励支持起小狐狸来,不过还是补充了一句:“你可别误了吃饭,别把身体拖垮了,坐下什么毛病来适得其反。” “你不是总让花嬷嬷替我把脉,我那里有事呢?”小狐狸安慰林黛玉,“你也跟蔡嬷嬷好好学,我学的这些不适合你,好在有蔡嬷嬷,你用功跟她多学一些,至少把身体练壮实些,将来我们也好走的远些,万一我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你也可以自保。” “好的,我一直在坚持,一天都没有落下跟蔡嬷嬷在学的,”林黛玉一脸的遗憾,“可惜蔡嬷嬷不会你那种高来高去的功夫,不然我学会了,以后出门连马车都不用了。” “即使你会高来高去的功夫也不可能总靠那个行走,一个浪费体力不说,还吓人,”小狐狸笑道:“被外人看见,可不是要吓坏了。”她的“轻功”到低与时下的“轻功”不同,不用借力的,被人看见有人在天上飘,甚至还带着人,可不要吓死,且时下会武艺的人如蔡嬷嬷,平时也少在人前显露功夫,不到万不得已自保或形势所需的时候,就与普通人无异。 第37章 贾琏来接〔修〕 小狐狸和黛玉并没有想过家人会不会允许她们出去,她们要不要嫁人,林黛玉是年纪小没有考虑到,小狐狸则早早的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嫁给人类,所以,她信口就应下了林黛玉,将来要带她出去“玩”的请求。 至此,两个人对上傅红叶越发用心,由原来的半个时辰恨不得延长到半天都听不够,傅红叶却有些吃不消了,不得不改变策略,教她们二人一些针法绣技,书画琴技转移她们的注意力,她走的地方虽然多,可有些事情并没有很是留意,另外,有些东西也不适合讲给两个半大的孩子听,为了满足她们的要求,不得不绞尽脑汁的去想自己经历过的,可以给她们讲的东西,实在太费脑子。 而傅红叶又是最怕麻烦的,若不然以她的心性,当初也不会选择离家出走,至今独身了。 然小狐狸逆天的学习速度也令傅红叶大吃一惊,黛玉学书画不消说,因为腕力不足,总是有所不足,却不是能强求的,针法也一般,与同龄人比起来在中上水平。小狐狸就太过逆天了些,就是一个大人也没有她这样进步神速的,不说当天教当天会,第二天几乎能以假乱真的绣出与傅红叶相差无几的东西来,而且那速度,就是傅红叶也自叹不如,简直看的人们眼花缭乱。 傅红叶看的嘴角直抽抽,封氏也是瞪大了眼珠子,连有些吃醋的甑英莲都不得不佩服小狐狸,难怪自从她一“出关”,黛玉就只爱粘着她而忽视了自己。 “我都绣了几十年了,都不敢说能绣出大小姊这样的活计来。”封氏由衷的夸张道。 傅红叶倒是灵机一动:“不如你帮着我们一起刺绣吧。”傅红叶因为“逃避”给黛玉和小狐狸“讲故事”,又重新坐回到绣架旁与封氏一起刺绣,她十分想要把这绣活赶出来,然后离开林府,林府的待遇虽然好,可是两位小姊太磨人,她有些吃不消了。 小狐狸倒是没有意见,她练功已经到了一个阶段,许久都没有进展,恰好这些日子与傅红叶学刺绣即可以练眼睛,又可以练手的速度,还可以磨心性。另外,傅红叶和蔡嬷嬷都说过“穷家富路”,她将来出去又不好要林家的财物,自己空守着灵丹妙药却也不敢拿出去换银子,这将来在外面,难免要与傅红叶一样费尽心思挣钱攒花销,当然,她不如傅红叶花钱的地方多,吃喝穿戴甚至住宿的钱都可以节省下来,可是如同黛玉所说,将来一走多年,逢年过节或是路上看到好玩的东西,难免要给黛玉稍带些礼物,这些银子总是要靠自己挣的吧。 绣活在人类这里伤眼睛劳神,可对小狐狸无碍,动物的五感异于人类,她又不同于一般,真要施展开来,连眼睛都可以不用,只用神识认准地方下针,比如今的速度还可以快上十倍百倍不止,好的绣品比书画价钱翻几十倍的价钱,她自然首选绣活来“练手”了。 有了小狐狸的加入,傅红叶的绣品用了三个月时间便完成了。 “要不是胡丽,没有半年时间是完不成的,”小狐狸果然越绣越快,越绣越好,几乎包揽了剩下一半的工作量,也把傅红叶的针法学了个完全,傅红叶看着完工的绣活,心里直感叹,就是自己绣的都不如胡丽绣的好,前后针法一致平整更带灵性。 “倒是我绣的最差,”绣样是傅红叶画的,绣什么她都不用端详,直接下针就成,倒是封氏每换一个花色都要先问一问傅红叶,相对比起来,她倒是绣的最慢的一个,即便如此,比起针法平整熟练度来,她还是排名最后。 “若没有黛玉和英莲姊姊帮忙分线,我也不能修这么快。”小狐狸实话实说,她绣的太快,林黛玉和甑英莲两个人帮她分线穿针,才能跟上她的速度,一开始大家只是赞叹小狐狸学的好速度快,到了后来就在看她能快到什么极限了,为了不让她因为不必要的事情耽误了手脚,林黛玉和甑英莲自发的替小狐狸打起了下手。 林黛玉眼里都要冒星星了,“你说过的,等傅先生的活做完之后,你要帮我绣架炕屏的。”这是林黛玉一开始帮忙,没找到感觉,手忙脚乱的时候小狐狸顺嘴的一句许诺鼓励,如今傅红叶的活完工了,林黛玉急忙要求小狐狸兑现承诺。 “你想要什么样的,山水还是美人图?”小狐狸也来了兴致,她这只是帮着傅红叶刺绣,都是她构思好了的东西,绣起来虽然顺手,到底有些不尽兴。 林黛玉却道:“绣你喜欢的,你喜欢什么就修什么给我。” “这样啊?”小狐狸没有立即回答,顿了一下问道:“你喜欢动物吗,我给你绣小动物吧?” “可以,只要你喜欢的,我一定会喜欢。”林黛玉兴奋道,“绣什么动物,猫吗?”林黛玉常见的也就是猫儿狗儿了,她一想到那毛茸茸的东西,也觉得比那山水美人更让人喜欢。 “不是,绣狐狸,各色各样的狐狸。”小狐狸睁大了眼睛,神采奕奕。 如傅红叶计划的那样,绣活完工了,她也要离开林府往更南的地方去了,傅红叶十分遗憾,心里也有一种解t:“黛玉学的慢些,可是不要紧,你有什么不会的,直接问你姐姐便是,”傅红叶苦笑:“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们的了。” “我可不可以跟先生讨一样东西?”知道留不住,小狐狸也没有打算留,便问傅红叶道。 “你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都可以。”傅红叶对这个超乎寻常人聪明的学生是又欢喜又自卑,父母死后她失落了一阵子,被|逼婚之时便把所谓的七情六欲都放下了,所以才可以潇洒的丢开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在外行走,没有想到,如今却被一个小女孩打击了自信心。 “我想要先生的一点头发。”时下人对于头发、贴身之物看的如同名誉性命,但小狐狸知道傅红叶并不是太在乎这些东西的人,所以才敢开头讨厌。她打算以后出去的时候去找找傅红叶的,有她做伴,想必比一个人走路多些乐趣,所以才会不要别的,只要她的头发做“纪念”。 “我当是什么,”傅红叶笑道,“先生我如今可是一贫如洗,除了这些,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黛玉要什么?”傅红叶剪了一缕头发给小狐狸,见她小心的扎好放进贴身的荷包里,转头又问黛玉。 “先生给我留一副字吧,只是一定要记得盖上印章哦,”林黛玉没有挑费时费事的,只问傅红叶要了容易做的字画来留纪念,却也提醒了傅红叶留印章之事,这是知道她之前的一些“不拘小节”才特意提醒。 “这个容易,”傅红叶应了下来,示意黛玉研磨,她铺纸打算即刻书写,“还有英莲,你想要什么呢?”傅红叶没有忘记甑英莲母女,要不是封氏的加入,她的作品不会完成的这么快,尤其知道甑英莲母女的遭遇之后,傅红叶心里是极为同情她们的,与教小狐狸和黛玉一样,并没有保留的把自己会的东西都教给了甑英莲,只是个人理解接受有限,甑英莲虽然比黛玉大上两岁,但明显不如林黛玉聪明,更不说比之小狐狸了,学的自然不如她们好。 但傅红叶也不在乎这些,并没有低看她分毫,人之天赋,不可同日而语,甑英莲虽然天赋有限,但勤能补拙,只要她勤加磨练,另外还有封氏的双面绣技法,将来以此谋生甚至成为一代大家也不是问题。 三个学生的聪慧都很令傅红叶满意,只是聪慧的学生带给老师欣喜的同时还有压力山大,傅红叶不是个藏私的人,却也不能“误人子弟”,加上她游历惯了,不惯在一处久受拘束,所以绣品一完结,就忙着走,但她又不是个欠了人情还跑路的,林家给了银子请她教女儿,她倾囊相授,甄家母女帮了大忙,她也没有藏私。 “先生也给我写一副字吧。”甑英莲也是很不舍傅红叶的,可她也知道傅红叶是留不住的,只能请她写副字留下做个念想了。 傅红叶走了之后,林黛玉和甑英莲便嘀嘀咕咕的猜测傅先生走到了什么地方,可遇到了什么新鲜有趣的事情。小狐狸则又开始了闭关,她用傅红叶留下的头发来查探她的行踪,这是她新学的用作找人的法术,只要有对方的头发或贴身之物都可以施行。当然,贴身之物并没有头发之类自身长出来的东西效果好,且还有一定的时效性,小狐狸为了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出门的将来考虑,才问傅红叶要了她的头发,这也是为了以后做预备。她将来是不能一直留在黛玉身边的,可与她到底是有些牵畔,一走了之未免不太放心了,如今用傅红叶的头发做实验,首先做到可以测人行踪,然后在加持一些符咒,可以在她遇到危险或者有性命之忧的时候赶回来相助,不管用不用得上,最少可以心安。 这些东西她母亲曾经用在她身上过,可惜随着母亲去世,这些东西都失效了,小狐狸翻找到母亲的记忆,把炼制这符咒的方法找了出来,看着不是很难,便测试了几次,效果都不好。虽然有母亲留给她的妖丹做助力,可惜她因年纪太小,练功时间也短,法力不够,虽然勉强可以寻人测踪,但距离有限,超过一定的范围就无用了,小狐狸无法,只能暂时先放弃了。 时间可以治疗一切,林黛玉可以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淡忘傅红叶离去的伤感,甑英莲除了陪伴林黛玉,闲暇时间要帮着她母亲打下手做绣活。 她们母女依附着林府有吃有喝,但作为一个母亲,不可能不为女儿的将来考虑,黛玉身边她做不上什么事情,就包揽了黛玉和小狐狸的衣服针线,封氏原就靠刺绣讨生活,如今有了傅红叶的倾囊相授,越发的把心思用在了这上头,真是恨不得与小狐狸一样不吃不喝的闭关了。 可惜刺绣太伤人眼,甑英莲劝不动母亲,只好帮着母亲打下手来减轻她的辛苦了。 小狐狸则又开始了闭关忘我,她还小,有的是时间,只要勤奋,总有一天可以学会母亲留下来的东西。 转眼间贾敏去了两年时间,七月又是她的忌日,林黛玉早早便预备了给起来,突然有下人来说,贾琏和王熙凤来了。 “表少爷和表少夫人一会儿就到了,”林黛玉接到下人的通报,心里不是不诧异的,算算时间,贾琏即使不从舅家回去京城荣国府,也应该留在舅家让王熙凤备产的,虽然月份还不到,可是离孩子降生也不远了,惦着个大肚子出行,他们两口子就能安心?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王熙凤一脸的无奈,脸上的妊娠斑加上旅途的憔悴,让她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人也消瘦不少,越发的衬的她的肚子大,让人看着都心惊她这一路上是如何过来的。“我们原本是要在舅舅家生下孩子等坐满了月子再回去京城的,可是老爷传来消息,说老太太糊涂了,怕是有些不好,让我们回去。” 孝字大如天,王熙凤怀了孩子固然可以怜惜酌情晚归,可贾琏却必须回京,尤其他们如今才刚正名,越发出不得半点错处让人挑理。但王熙凤是个十分要强的人,又加上并不放心贾琏离开她身边太久,所以坚持要与贾琏一起回京城,谁知道他们走了半途,贾赦又传来消息,让他们绕道扬州,来接林黛玉,所以,贾琏和王熙凤才又来了林府。 原来贾母不仅开始只是生病糊涂,过了几天又整天喊着林黛玉的名字,谁劝都不行,问她找林黛玉做什么,她又不说,老人家都要去了,这种事情也不好让她遗憾而归,只好让贾琏过来接林黛玉一起去京城。 虽然林黛玉前一次去荣国府并没有与外祖母培养出什么深厚的感情,可是听到老人家病危,她还是揪心无比,林如海那里已经得到了消息,也知道女儿启程势在必行,贾琏王熙凤不来他们可以装作没有接到信不去京城,这两口子都不顾孕妇身子来到林府接林黛玉了,他怎么可能不让女儿去? 事情紧急,一干人等急忙收拾行李,好在众人已经有过一次经验,忙而不乱,用最短的时间就收拾齐整了。 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王熙凤,黛玉早央了花嬷嬷给王熙凤把脉,幸亏他们夫妻还是有所成算,王熙凤自打决定与贾琏一起回京城就拜托张家高价请了个精于妇产科的大夫随行,这一路上她离贾琏不远,心里踏实,安心吃喝睡,除了自己身体熬瘦了些,胎儿倒是没有什么事情。 “虽然孩子没有什么大碍,可也是要小心为上。”花嬷嬷还是交待王熙凤一句,虽然可以理解王熙凤紧张贾琏的心情,可是她也太拿自己和孩子不当一回事了,依她在宫里伺候的经验来看,这样的妇人早晚要吃亏在男人身上。 “我一直很小心的,”王熙凤讪笑,贾琏是个离不得女子身的,她自从发现有孕就把平儿给了贾琏,路上还好,但到了张家,就出了些变故。 张家对贾家不满,对王家更有敌意。贾赦能够猜到的,张家一样可以想到,他们手上恐怕还有证据,只是大概不能充分定下王氏的罪名而已。他们可以因为张氏认下贾琏,可却不大愿意接收王氏的内侄女王熙凤,好在王熙凤有了身子,倒是没有多为难她。 但贾琏天生长的好,惯会讨好人的,不过几天时间,不仅把舅舅舅母一干长辈们哄的眉开眼笑,就连那些表兄弟们也与他十分亲近,以他的脾性,自然也不会忘记给那些表姐妹们做些顺手的人情。 张家长辈们即使没有动心思换外甥媳妇给贾琏塞二房再续姻亲,可那些或近或远的表妹们动心思的不是没有,好在贾琏自己还没有往那里想,王熙凤看出了苗头,自然早作防范,不仅自己注意饮食以怕出意外,就是连贾琏身边的莺莺燕燕也是防的密不透风,只是碍于贾琏和住在张家,不敢做的明显,因此更是费了十倍的心思,这样费心劳力的情况下,王熙凤不瘦下来才怪。 前前后后许多故事,王熙凤也不好对人明言,幸好她心性坚韧,又有忠心的平儿在一旁服侍周旋,张家没有人真的拿饮食害她,这几个月虽然白费些心思,却也没有真的出什么事情。 要不是王熙凤怀了身子,张家留他们住到生下孩子再走,贾琏夫妻也不会在张家逗留那么久,王熙凤也不会如此忧心的非要与贾琏一起上路,她在张家本就待的不舒服,早就想着离开那里了,如今有了机会,还不趁机一起回去? 这也是张家人对她没有感情,见她坚持要走,也没有很留,才会让王熙凤惦着肚子赶路,贾琏虽然也担心王熙凤的安全,可到底不如女子心细,只问大夫和王熙凤,知道并无大碍,就带着王熙凤上路了;王熙凤待在张家不自在,他也看了出来,既然她坚持一起,只能由着她了;另外这是他头一个孩子,不管男女,也是希望他能守着孩子降生的。 小孩子家并不懂这些,林黛玉自从听到了贾母病就有些不安,再知道老太太病糊涂了还喊着自己的名字愈发糟心了,早先的自责又涌上了心头,精神便有些恍惚,那里会留意到王熙凤与花嬷嬷话里的机锋。 既然王熙凤没有大碍,一行人便很快上路,贾琏走的是水路,林如海也安排了官船,一路上老天爷也照顾,顺风顺水的风平浪静,船夫也是得了重赏,除了补给靠岸日夜兼程不得停息,两艘船只很快便赶到了通州。 第38章 贾母病危〔修〕 贾赦早就预备人守在通州,大车小车的堆满了m头,知道王熙凤怀着身子还往家赶,专门给她准备了小轿,光抬轿的轿夫就预备了三拨十二个,让他们轮流歇脚,免得颠着了王熙凤,确保她肚子里孩子的安全。 虽然只是爷爷体谅孙子,可要强的王熙凤还是落下泪来,这种归家之后有人体谅照顾的心情,不离家是不能体会的,张家人面上对她虽然亲热,可骨子里的那份冷漠怎么都令她高兴不起来,虽然她只是托肚子里这块肉的福才有这样的待遇,只这种态度,就是对她的承认,对她的肯定。 林黛玉上次离开荣国府的时候就知道老太太病着,那次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老太太,都没有去辞行,最后还是由庙里回的家,所以林黛玉的自责才会那么重,再见老太太,心里的自责更深了。 老太太原本是很富态的一个人,如今却瘦的皮包骨头,一看就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的样子,真的就要离他们而去了。 “外祖母,外孙女不孝,让老太太记挂了。”黛玉哭倒在贾母身边,老太太却一动不动,林黛玉越发的放声悲哭,心里对贾母的那一点偏心也消散弥尽了,老太太只是顾着自己的亲孙子忽略了她而已,此乃人之常情,她怎么能跟老太太计较这些个,在她遇到坎坷的时候没有留下安慰却自己一走了之呢? “唉,外甥女儿还是先起来吧,老太太知道你这个样子,要心疼了,”邢氏在一旁亲自扶起林黛玉,她如今做了当家太太,与以往的样子大不相同,但因为贾母生病快死,荣国府内宅加上外面舆论的压力,也让她如今憔悴不少。 “大舅母,”林黛玉起身,顺便给邢氏行礼,她们来的匆忙,只在外面见了接在门口的贾赦,邢氏因为要照顾老太太,就留在了荣寿堂。 “乖孩子,”邢氏牵了黛玉的手去见贾政和王氏,“来见过你二舅舅和二舅母。” “二舅舅,二舅母”,林黛玉给贾政和王氏见礼,贾政和王氏客气的让林黛玉免礼起身,却并没有亲自过来扶她起身。 林黛玉在心中叹息,这大舅母一副当家做主的样子,二舅舅夫妻却也无了往日里的大方随意。扫视一圈,李纨母子与三个表姐妹俱在,又与她们上前一通见礼,唯独不见老太太最为疼爱的宝玉,林黛玉心中不免纳罕,却也只是沉在心底不会问出来让人嗤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已经习惯或者知道了老太太命不久矣,除了林黛玉还伤心些外,邢氏、贾政、王氏等人面上只剩下了麻木,林黛玉心中伤心,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大舅舅和大舅母倒也罢了,外祖母偏心太过,他们有些心结是有的,可是二舅舅和二舅母也这个样子,就有些让人不好接受了。 尤其那宝玉,算了,自己只是个外孙女儿,只要尽到自己的心意就好了,其他的人和事又干自己什么事情呢? “你大舅舅也是没有办法,才让你表哥去接的你,唉,也不知道老太太这是个什么意思。”邢氏唉声叹气的与林黛玉解释前因后果,林黛玉上一次在这里的时候也没有见她如何亲热不顾一切的疼爱林黛玉,谁知道这次病了,却口口声声不离人家的名字,连宝玉哄叫都不应。 “外祖母病成这个样子,我来也是应该的,”林黛玉又坐到贾母床前,拉着老人枯瘦的手,眼中的泪水不觉滴下来,似乎掉到了老太太的手上,她惊了一下,食指突然动了一动,黛玉惊叫道:“外祖母!” 贾政和王氏三春也都急围过来看,可是碍于邢氏压根没有给他们腾地的意思,贾政和王氏只好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三春则凑到老太太床边轻声呼唤老太太。黛玉一边抚着贾母的手,一边哭道:“老太太,外祖母,不孝外孙女儿黛玉来了,您老睁开眼睛看看黛玉啊。”老太太眼睛睁不开,但手指头明显动的厉害,甚至还拿手指头去勾黛玉。 “唉,老太太,老太太果然醒了。”邢氏果然见老太太眼睫毛颤了颤,似乎想要睁开眼睛,那眼皮却似乎黏住了一样,费了很大的力还是没有成功。“快,去请太医,另外去人把老爷和大少爷请过来,就说老太太醒了。” 不大一会儿贾赦和贾琏就过了来,就连脸色蜡黄缠着包巾的李纨也让人将她搀扶了过来,原来她早先生着病,黛玉才没有见到她,这会儿知道了老太太好转,急忙让人扶了她过来。 黛玉和三春邢氏连忙给贾赦让地方,又过去劝说送李纨回去,她要是在倒在老太太这里,可不又要乱上一场,李纨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她的心意也到了,便不坚持,点头与黛玉见了礼,自转身回去休息不提。 贾赦凑到贾母身边,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色,果然与之前的稍有不同,竟带了丝红晕,与原来完全青白的脸上来说,果然是有了康复的迹象。 贾琏送了王熙凤回去才来的这里,说来还是回来之后第一次见老太太,他先跪在地上给磕了头,才过来看老太太,与走之前比,老太太是将死之相,贾琏不由得红了双眼,老太太之前对他虽然说不上多好,尤其不能与宝玉贾珠相比,但若是没有老太太的看顾,他说不得连之前的日子都没有,能不能活下命来都两说。 太医来的很快,是往常惯来荣国府的王太医,众人都让开让王太医过来给老太太把脉,王太医看了左手看右手,渐渐的眼里有了些许神采,起身给贾赦抱拳恭喜道:“老太太的脉象比昨日强健些许,等会儿试着喂些汤水,如果能进食,那就是要大好的迹象了,早晚康复也说不定。”这贾母的病也是奇怪,拖了几个月时间汤水不进,壮年男女都要受不住了,可这老太太还总是吊着一口气,依然有轻微的脉搏,如今这脉虽然依旧不大很显,可显然比以往强劲些许。 贾赦大喜,连忙谢过王太医,他上次闹了一场之后老太太就病了,中间也有过好的时候,可隔一段时间就又病了,断断续续的就没有大安过,贾赦开始并没有很放在心上,只觉得老太太是与他治气,给二房争权益,直到这次老太太水米不进了,贾赦才慌了起来,虽然离他那一闹已经过去了一年,可究根到底,老太太身体不好就是以那开始,虽然这以后老太太拒绝他请安探视,起居坐卧都是二房在照顾,可要是强把老太太的病归结到他头上,他就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贾赦再糊涂也不至于不懂得气死母亲的罪过有多么严重,捆了那些拦着不让他进门的奴才直接发卖了,强势的进了荣寿堂,接管了照顾老太太的责任,如今听了老太太能恢复好转,心里的得意不用提了,老二夫妻用心不|良,把老太太照顾的病倒了,这次等老太太好了,可看老太太如何发落他们,知道谁才是真的孝顺。 听了太医的话,众丫鬟连忙预备东西给老太太喂水,老太太嘴张不开,只好拿了葱叶给老太太滴灌,这些日子老太太水米不进,都是用的这个办法让她进些流质的汤药食物等,若不然老太太的情况怕是会更糟糕。 此事都是鸳鸯、琥珀、玻璃等几个原来贴身伺候老太太的丫鬟在做,此时大家便让开地方给她们,只见鸳鸯用一只筷子小心的撬开老太太的牙关,琥珀接手扶着筷子别掉下喉咙去,鸳鸯又取了葱管小心的往下塞,等觉得差不多了,便示意玻璃拿水过来,试过了温度,用汤匙舀了,用柄端小心的顺着葱管流下去,“吞咽了,吞咽了,”鸳鸯观察着老太太的喉结,激动的叫了起来,果然比之前好了许多,老太太知道吞咽进食了,“谢天谢地,谢谢各路菩萨保佑老太太平安康复。”众人忍不住的念佛祈祷声响成一片。 贾政王氏更是激动的跪在地上胡乱的磕起头来,原本立在他们前面的一个丫头没有在意,忽然被旁边的人拉了一把险些摔倒,差点要叫起来,又被她捂住嘴,好悬没有骂出声来,等转头看见贾政夫妻的样子,在想到自己刚才站的地方,生生的吓出一身冷汗来,忍不住又给拉自己的人讨好的谄笑,回去又是一番道谢不提。 鸳鸯、琥珀几个见老太太今个进食顺利,连忙又趁势喂了些独参汤给老太太,等到老太太嗓子不动了,嘴角也有药汁溢出来才罢手,大家这才有心去数,一碗清水,一碗独参汤,与往常最多两勺子汤药比起来,多用的不是一星半点。 “阿弥陀佛,”黛玉听见几个丫头说的话,忍不住双手合十念起了佛来,“老天神佛保佑老太太大好吧,信女愿意跪经,抄经,食素给老太太祈福。” 贾赦见老太太依旧没有醒来,转头想了想,便安排道:“琏儿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今天晚上你过来守夜,这些日子你不在家,也该在老太太这里尽尽心意了,等回头老太太醒了,告诉她你媳妇有了身孕的事情,老太太一高兴,或许就好了呢?” 贾琏连忙应下:“儿子晓得了。” 贾赦又吩咐:“昨天晚上值夜的也先回去休息休息,明天老太太必是要醒过来的,大家养足了精神,明天来给老太太请安。”贾赦信心十足,太医把脉说好只是一个方面,关键老太太能进食喝水,好转已经是肯定的了。 “这都是外甥女儿的功劳,”贾赦又对黛玉道:“你也奔波了一路,晚上回去好好歇歇,明天再来给老太太请安。你住的院子都收拾好了,就在你们姐妹几个的院子旁边,方便你们姐妹玩耍相聚,给老太太请安也方便。”贾赦自那分家之后不仅把二房扔给了老太太,还把自己的女儿自老太太后面的抱厦里接了出去,单独安排了一个院子住。 当时惜春和探春都不好随着迎春一起挪走,免得说她们偏向了贾赦让老太太和二房夫妻不喜。后来还是老太太觉得身边人吵闹,地方也不够住,才主动提出让她们两个搬走与迎春一起住,这两个才挪过去与迎春一起。 也从那以后,自觉有愧的迎春与探春,惜春恢复了每天来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病重之后,又重新住回了后罩房就近照顾老太太,迎春算是唯一一个进老太太的院子而不被阻拦的大房人,当然,贾琏和王熙凤也进来过,却也是因为老太太知道他们要出门,老太太托付他们给林黛玉带礼物,才得以额外开恩。 众人听了都觉有理,不大一会儿便都散了去,刚才还显得无站脚地的荣寿堂便安静了下来,只余下依旧躺着的老太太和伺候她的丫头婆子及贾政夫妻与伺候他们的人。 鸳鸯见老太太睡的安稳,便过来劝贾政王氏道:“二老爷和二太太也去歇一会儿吧,看这个样子,老太太怕是夜里会醒过来,那时候怕是有话要说的。”鸳鸯知道老太太偏心二房,心里自然是站在贾政这边的,话里话外都是提醒。 贾政对她一抱拳,“老太太这里有劳姑娘费心了。”王氏也道:“有劳鸳鸯姑娘了。”虽然只是个丫头,但服侍病中的老太太鸳鸯当居首功,自然也当得起主子们唤她一声“姑娘”。 鸳鸯侧身避过,看着贾政夫妻搀扶着离去,老太太生病最担心的莫过二房两口子,可惜不论他们如何着急,守在床榻前小心伺候,老太太的病不见痊愈只愈发的沉珂了。 老太太糊涂的时候口里直唤林黛玉的名字,开始并无人很在意,因为林黛玉在的时候,并不见老太太多么的用心照顾,只把宝玉找来守着老太太,希望老太太见了宝玉能清醒些。可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原本十分疼爱宝玉的老太太竟然不认得宝玉了,不仅如此,还罕见的打过宝玉一个耳光,自那之后,只要宝玉靠近,老太太的病又沉几分,贾政王氏无法,只好让宝玉留在房里不要过来,免得加重了老太太的病情。 老太太都这个样子了,贾赦自是要让贾琏回来的,知道老太太口中呼唤黛玉,又叫贾琏顺道去接了她过来,谁不想,林黛玉才拉了老太太的手,老太太就有了好转的迹象? 想到莫名其妙失踪的僧道,鸳鸯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突,莫非老太太的病因是邪症?不然如何解释得清楚这个好转的因由,又没有人给老太太吃什么灵丹妙药,她为何突然就好转了呢? 黛玉也确实累了,邢氏领她到了院子里,还顾不上看一眼自己的新居,胡乱喝了一碗软懦的米粥就靠在桌前昏昏欲睡,服侍的人也不敢强唤,连忙服侍她躺下休息。 黛玉却不觉得自己已经睡下,只知道自己昏昏沉沉间来到了一个所在,前面有一个蹒跚的人影,看上去却像老太太,自己的外祖母。黛玉大吃一惊,揉了揉眼睛,又仔细去看,果然是老太太,只不过不是刚才她见到的骨瘦如柴的外祖母,却是之前她见过的富态慈祥的老太太。老太太见了她也是一惊,口里唤道:“玉儿,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黛玉此时顾不得害怕,只过去扶了老太太问道:“老太太,你怎么在这里?” 贾母拉着她不放手,语气前所未有的惶恐不安:“我也不知道,我困在这里许久了,也不得吃喝,也不见人,却也回不去,前面雾蒙蒙的一片,偶尔的却又有一些人如唱大戏一样在我眼前晃动,灯火辉煌彩旗飘飘依仗气派,高门大楼好不辉煌的如同仙境一般,只那演戏的人也奇怪,有的似乎是我认识的人,有的又辨别不出来是,仿佛还有我和你舅舅、舅妈、表兄、表嫂、宝玉他们,影影绰绰是人是鬼也分不清。只我也顾不得那许多,好歹比我孤鬼一个的困在这里强些,便喊她们,她们也不理我,伸手去抓,又无一个人影了。”老人家啰啰嗦嗦的把自己的经历给黛玉讲了一遭,神态语气除了惶恐不安外倒也还有些精神,并不见久病不起的样子,黛玉越发觉得疑惑了。 “外祖母,我们回去吧。”黛玉听了老太太的话,也觉得这里不是个什么好的所在,拉了老太太要走,只是耳边忽然就有了一个缥缈的声音道:“绛珠仙子大驾光临,怎能如此就走?”随着声音落去,黛玉眼前也出现了一副场景,一只鲜艳如火的狐狸在山林间跳跃而行,可爱调皮活泼有趣,黛玉看的入迷,忍不住伸手去抓,突然它幻做人形,细看竟然是自己义姐的模样。黛玉大吃一惊,忍不住呵斥道:“何方妖魔鬼鬼怪作祟,竟然强拘了我外祖母过来,如今又来祸患与我,若是再不显行,小心来日我报复,令你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黛玉外强中干的说出这种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威胁之语,自己一届凡人俗女,怎么能敌得过这种能把她和外祖母的魂魄都拘了来的妖魔邪祟? “糊涂,糊涂,好个糊涂的绛珠仙子,执迷不悟,轻信妖狐,祸患终生。”好似知道黛玉心中所想,那声音又道,随着声音落下,眼前的一幕又起了变化,却是一众女子玩闹戏耍,细看却又不是旁人,竟然是黛玉与三春,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女孩们,黛玉又吃一惊,想到方才外祖母说的话,定睛细细去看,有一个仿佛眉眼依稀见过,似乎是往常在荣国府见过的史家湘云,再要去认,其他的女孩子们就真的一个都不认识了,却不料斜刺里突然出来一个人,竟然是男子打扮,眉眼间与宝玉无异。 第39章 黛玉离魂〔修〕 黛玉心中诧异,却想到宝玉惯混与姐妹们之间,便也没有十分奇怪他如何来了这里,却不料他不顾旁边与他打招呼说笑的一众姐妹姑娘们,直直的走到那影像中的“自己”面前,毫无掩饰与羞愧的直接问道:“林妹妹,你就不知道我的真心吗?难道,真的要我拿刀剜了出来给你看才行?”不等黛玉呵斥惊叫出声,眼前的场景又开始变幻,一时是“自己”与宝玉你依我哝的在一起说文写字;一会儿是紧挨在一起捧书共读;还有竟然是“自己”卧室场景,宝玉如入无人之境般直接上了自己的床榻,还掀开被子去撩自己的头发,自己突然翻滚起身,似娇似嗔的呵斥了他一句,宝玉不依,两个人便闹做了一团;一会儿又是宝玉在床上趴着,自己守在她身边哭的红肿了眼睛,······再有“自己”扛着锄头种什么东西,全程都有宝玉陪伴一侧,似乎都是从“自己”七八岁到十五六岁的样子,每次画面上都只有自己和宝玉,场景变幻的太快,黛玉看呆了眼睛,心中如湖海翻滚。 “妹妹,你在哪里?”黛玉心中诧异,忽然闻得一个声音再唤她,侧了耳朵去听,却是自己义姐的声音,急忙应道:“姐姐,我在这里。” 她声音才落,那虚无缥缈的声音也怒道:“妖狐又坏我好事!” 她声音一落,黛玉眼前场景就去无影踪,依旧剩下雾蒙蒙一片,黛玉惊恐,连忙唤着义姐:“姐姐救我!”声音才落,小狐狸已经到了她的眼前,急急的拉了她问:“妹妹如何来到了这里,可把嬷嬷们吓的够呛。”又转头看见了富态的贾母,也是吃了一惊:“老太太,你怎么也在这里?” 贾母左手抓着黛玉黛玉,右手又紧紧的抓住了小狐狸,老太太与黛玉一起目睹刚才的影像,那些房子树木有些居然与自己早先见到的地方大同小异,老太太知道这事不妥,先有黛玉,再见小狐狸,如同见了救星一般,抓着她们再不肯放手嘴里只道:“快些救了我们出去。” 小狐狸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手上捏了一个决,嘴里念叨着,吩咐黛玉与老太太,“别松开我,”二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上又是一沉,如石头若了地。 “姑娘醒了?”黛玉睁开眼睛,就见自己依旧躺在床上,眼前围了一圈人,小狐狸离她最近,却是盘膝坐在床上内侧,此时从上到下大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姐姐怎么样了?”黛玉知道自己刚才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拘了魂魄过去,还遇到了外祖母,要不是义姐相救,她或许要与外祖母一个下场,想到这里,急忙翻身而起:“姐姐可还好?”见小狐狸点头示意自己无碍,又急道:“我要去看看外祖母。”伺候的人连忙帮她穿衣,胡乱挽了个简单的头发,急忙忙就往外走。 小狐狸不放心,也知道这时候去看看老太太如何才能解开自己与黛玉心中疑惑,连忙也翻身而起,众人只顾忙着伺候黛玉,都没有大注意到她,小狐狸也不去着急,又故意躲的远些,眼见着众人服侍黛玉都走的远了,才甩了一个法决,烘干了身上的衣服,让自己舒服好受些。 黛玉自倒下就不见起身,原本以为她只是累极困极,睡眠补觉而已,但还是被小狐狸发现了异常,急忙过来查看,果然黛玉魂魄离体,小狐狸急忙盘膝动用法术去追,原以为黛玉被鬼府拘魂,小狐狸追去了地府找错了地方耽误了时机,也伤了些元气。 后来又取了黛玉的头发,用那尚不成功的追魂之术指引,才找到了黛玉,谁知道却同时发现了荣府老太太史老太君。 这样就有些意思了。老太太子孙满堂,曾孙贾兰都几岁了,年纪大的人病病歪歪也是常事,小狐狸本不是贾敏亲女,也没有第一时间过去探视老太太,只去了贾赦、邢氏她们帮她们安排的住所帮忙打点行礼收拾住处,其实就是她随着黛玉过去见老太太,不动用法力,也不见得能发现老太太魂魄离体。 老太太可不是黛玉,她们接触日久,小狐狸又与她结有一种报恩契约,才会第一时间发现黛玉的不对。 想到莫名失踪的僧道,见死不救,化人出家,他们似乎专门针对黛玉,还不是凡人,这次黛玉魂魄被拘,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所为,小狐狸想到这里,忆起黛玉身边不安全,连忙捏了个法决,趁乱又回到了黛玉身边,一众人都忙乱乱的往贾母住所赶,谁也没有发现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贾母果然醒了过来,贾赦、邢氏、贾政夫妻俱已经得到了消息,已经守在她床边,贾母却有些奇怪,睁着眼睛谁也不理,目光呆愣愣的看着房梁,把眼皮子撑得都流出眼泪来也舍不得闭上,看着有些渗人,胆子小的人都不敢抬头去看,鸳鸯壮着胆子给她拭泪,唤她也不应声。 贾赦觉得老太太有些不对,已经命了贾琏亲自去请太医。门外守着的丫头见黛玉来了,自是要往里通报,老太太听到一声:“林姑娘来了,”忽的就扭过头来盯着门口,因为动作太快,只听得“咔嚓”一声,众人都知道老太太久病不得活动,刚才那一动作,险些拗断了脖子,吓得都一声轻呼,心脏砰砰的跳个不停。 “快,外甥女儿快些过来见过你外祖母。”贾赦听了通报,也见到老太太一副急忙见黛玉的神情,急忙呼唤黛玉果然,邢氏极为配合,快走几步拉了黛玉就到了老太太身边。“老太太别着急,外甥女儿来了。” 老太太眼珠滚动了几下,见果真是黛玉,干枯的手突然暴起抓了黛玉就死死捏着不在撒手,也不知道是不是惊吓过度,还是被人消去了记忆,老太太已经不大记得先前“自己”与黛玉说过的话,只知道黛玉是她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黛玉,她可能就活不过来了。 黛玉过后问过老太太,知道她确实是不记得“梦里”自己说过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去过一个什么所在,只知道自己病的迷迷糊糊,一醒来就皮瘦如骨了,黛玉心里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欢喜,老太太不记得也好,那里面的场景连她看了都觉得羞愧,自己怎么可能与宝玉那么亲密?耳鬓斯磨嬉笑怒骂的别说是小儿女胡闹,就是夫妻之间怕也是少见少闻。 另外还有那火红的狐狸突然变成了义姐胡丽,怎么想怎么都是挑拨她们之间关系。 黛玉可是记得老太太说过,她被困在那里出不得进不去,要不是遇到自己,还不知道会如何,而自己,要不是义姐胡丽,说不得也如外祖母一样,要“病入膏肓”了。 黛玉知道何为恩德,义姐胡丽说是还报母恩,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从来没有做过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尽力的哄自己开心,多吃饭,养壮身体;上次荣国府之行,若不是她挡在前头,说不得宝玉就要坏她的名声,想到“梦中”那些场景,似乎真的有这个可能,这次要不是她冒险相救,自己说不得是个什么下场结局。 因为心中有感,知道谁是真的救命恩人,几乎对小狐狸没有隐瞒的林黛玉,在小狐狸追问她“梦中”所见的时候,头一次隐瞒了她没有告诉实情。小狐狸去的及时,也听到了那一声“妖狐又坏我好事!”知道黛玉必有隐瞒,但也没有追究,不管那些东西给黛玉看到了什么,她只要不疑心自己害她就成,小狐狸也没有想过就此与黛玉坦白身份,她虽然救了黛玉性命,可也没有与她好到事无相隐的地步,就如黛玉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保留的秘密,或许只是因为一份善意的隐瞒而已。 “外祖母,醒过来就好了,”黛玉安慰老太太道:“黛玉就在这里,不会走的。”老太太听了似乎有些动容,可依旧不肯放开黛玉的手,一干人也不好让老太太松开她的手,鸳鸯、琥珀、玻璃几个则忙着给老太太喂水喂熬的浓浓的米粥,好在老太太醒了过来,手里又拽着黛玉,除了不肯说话外,精神算是清明的,喂了就张嘴,吃差不多就闭嘴。 王太医过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进过一回粥饭,为了方便太医给她把脉,黛玉劝说老太太松开她的手,坐在了老太太床头,扶着她的肩膀。 王太医早知道老太太会醒来,却没有想到恢复的这样快,在一把脉,竟与先前大不一样,除了久卧不食伤了脾胃之外,几乎没有别的病症。 “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您这是要大好了啊,”王太医不知道老太太患了离魂症,看完之后立即给老太太道喜,老人家如她这样体质的,说起来真的不多见,看这个样子,老太太再活个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老太太身体本无别的症候,这一关既然已经t了过来,以后否极泰来,只剩下福禄满身的了。” “承您吉言了,”贾赦听了大喜,亲自送太医出去,自然还有红封和礼物送上,还拜托以后老太太若有需要,还要去麻烦云云。 虽然老太太活着对他诸多的掣肘,但作为一个儿子,没有谁会希望老太太早死的,尤其经过老太太这一场大病,即使对老太太有再多的不满,也消去了大半——他想要的和该他的东西都已经到手了,以后只要老太太不太过分,就是顺着她些又有何妨? 荣国府兄弟不和母子反目,也都是为以前老太太护二房太过损害了大房父子,尤其是贾赦的利益,闹的众人也夹在其中为难,贾赦是不是真心欢喜老太太康复,众人也能看的出来,老实说,这比知道老太太康复还要让众人高兴几分。 “这就好了,我就知道老太太是个有福的,老天爷都会庇佑,遇难成祥的,”邢氏也拍掌笑起来,贾赦正名,获利最大的除了贾赦剩下的就是她了,丈夫虽然对她依旧不大搭理,但她身份在那里,老太太和二房两口子拗不过贾赦,其他人就要给她几分面子,底下的奴才们想要扎刺也要看看自己的身份,实在不服管教的,也不过一个“卖”字而已。 就连儿媳妇王熙凤,因为今时不同往日,也不得不仰她的鼻息过日子。当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邢氏自然也不会一成不变不知道眼前的形式,她如今有了底气,也不同往常一样的小家子气让贾赦看不起夺了她的管家权力。 贾赦那里她管不了也不会去管,衣食住行纳不纳小老婆都随他的意,下面的贾琏、贾琮、迎春、探春、惜春甚至连贾赦的那些姨娘们,邢氏不仅没有短她们的例银,反而还给说他们长大了,比以往开销多,又多添了几贯钱或买笔墨或添脂粉。 不过几贯钱,给邢氏买来许多的好,就连贾赦也知道了,夸了她几句,让邢氏得意的不行,也知道了大方的好处。 她自己管家,自不会少了自己好处短了自己的花销,她又无儿女,节省下来又给谁呢?用贾赦的银子给自己挣名声,这个便宜她还是能够算得过来的,如今她不苛责继子女们,将来养老的时候若他们敢亏待她,就不要怪她去大理寺告状去。 “老太太大安可是好事,大家也担心这么久,都辛苦了,我做主,咱们荣国府所有的人都多发两个月的月钱,沾沾老太太的喜气,”邢氏得意的看着大家欢喜的脸,眼见着大家与她行礼道谢,嘴里只道:“免了,免了,你们应该去谢老太太才是,都是托了她人家的福气!”知眼色的又忙着去老太太面前讨好卖乖的一阵作揖磕头,闹得整个荣寿堂都闹哄哄的如同唱大戏。 邢氏等大家安静下来,又道:“另外,你们也别与我挑理,老太太院子里的人最辛苦,每人再给多发三个月的月钱,算是我和老爷谢谢你们帮我们照顾老太太了。” 鸳鸯、琥珀、玻璃等人伺候老太太的人听了脸上果然露出喜色来,虽然她们跟着老太太,平时打赏丰厚,并不是很缺那几两银子,可凭空多的五个月的月例也有十两银子了,谁会嫌弃它咬手呢;关键这银子是老太太与贾赦失睦之后,贾赦夫妻的第一次主动打赏,这不仅是银子的问题,还是一个和好的信号,她们跟着老太太服侍,可是知道老太太在这么与大老爷僵持下去,对谁都是没有好处的。 “吩咐账房,别忘记了二房的人,”贾赦送王太医回来,刚好听到邢氏说要赏银子给下人,若无其事的吩咐了邢氏一句,过去立在老太太床前,请示道:“老太太,这段时间你病了,大家也熬的辛苦,邢氏刚才的吩咐您也听见了,您老也开开恩让大家沾沾您的福气吧。”老太太性子执拗,自贾赦闹分家之后拒绝领大房发出的月例,她院子里与二房一众人等月钱都是她用自己的私房银子填补,这次给大家发赏钱虽然是好事,但若是她不同意,积在心里,万一再有了计较坐下病来,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趁着这档口,贾赦自己退了步,也希望老太太能让一步。 一众人便眼巴巴的看向了老太太,光贾赦求和还不够,若是老太太不肯回转心意,众人还得夹裹在里面为难。 老太太也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有听见,自王太医说了那些话之后,老太太的情绪比先前稳定了些,大概也是眼睛瞪累了,这会儿闭着眼睛在养神,但从她依旧不肯松开黛玉的手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外祖母?”黛玉见贾赦立在一旁一定要等老太太一句话的样子,只好出声提醒老太太。 “随你吧,”老太太知道不出声不成了,终于张开口说出了三个字,因为久不说话,声音嘶哑的如同锯木头一样难听,但听在众人耳里,却如同天籁之音,也齐声松了一口气,鸳鸯见老太太终于应声,欢喜的双手合十做了个揖,见琥珀端了碗水过来,连忙用调羹喂老太太几口水润喉。 老太太自然知道众人的反应,有那沉不住气的,都已经嘘出了声来,她也知道贾赦故意这样问,就是给她一个套子来钻,她要是不答应,就是得罪了这满屋子的人:另外,大病一场,许多事情她也该看的明白了,放得下去了。 她偏心在先,贾赦“忤逆”在后,可说来说去,都是二房夫妻不争气,做的错事太多,贾赦忍不下去而已。 她一直与贾赦拗下去,谁也占不到便宜,何况快两年时间了,荣国府主子下人因为他们母子失和都弄得战战兢兢,不知道看谁的脸色过日子,她也不是没有看在眼里。 老太太快要入土的人了,知道再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也愈发让二房夫妻和宝玉他们为难,在荣国府过不下去。 贾政没有本事,宝玉还没有长成,离了荣国府的庇佑,他们又能靠谁去呢? 老太太在乎的其实是贾赦刚才说的让邢氏发月钱不要忘记二房的人,贾赦这是与她表示,只要她在,他依旧可以照顾包容二房呢。 晚上邢氏亲自给林黛玉送了一包银子过来,“我知道外甥女儿不缺这些黄白之物,只是荣国府如今不缺这几两银子,外甥女儿就当这是你大舅舅给你的零花钱,也沾沾你外祖母的一点喜气吧。”黛玉上次住在荣国府,就没有领荣国府的月例,今天各个院子里去账房领赏银,黛玉院子这里依然没有人去,邢氏想了想亲自送了银子过来,“外甥女儿先别推,别说我已经与你大舅舅商量过了的,他也说外甥女儿住在舅家不要太外道才是,你不说豪富,这几两银子还是有的,别说你来这里只是小住走亲戚,就是长长久久的留在荣国府,别说几两月钱,就是搭上一副嫁妆,你大舅舅也是给得起的。” 黛玉听的心里暖暖的,谁知道邢氏说出这话来,不仅一脸娇羞,嗔道:“大舅母。” 第40章 熙凤产女〔修〕 邢氏哈哈大笑:“大舅母就是个蠢人,说话有些不中听,可这却也是你大舅舅的意思,你心里知道就行了,”邢氏见得黛玉娇羞无限,赶紧转了话题,“你也知道,你姐妹们的月例都是一样的,所以你的月例也与她们一样,有不够使用的或是需要什么粗苯的家伙什,你尽管与大舅母开口,不要外道才是。” 见黛玉点头答应,邢氏欣慰道:“如此才好呢,娘舅如父,你回舅家也不是旁处,要是太生分了,不仅伤了你大舅舅的心,也辜负了你娘一片心意呢。” “大舅母说的是,黛玉年幼,办事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要跟大舅母学呢。”黛玉暗忖这次来的匆忙,到了就直接去看外祖母,还没有来得及如上次那样拿出家用银子来给贾赦邢氏,若是那样,可不是打了大舅舅和大舅母的脸? “玉丫头这小嘴儿可真会说,大舅母好有要求你的时候呢。”邢氏笑道:“你也知道大舅母小门小户出身,许多事情都不懂得,尤其逢年过节的进宫贺喜,以前有老太太带着,倒也没有什么,这两年老太太卧病,就我自己出门,可是把我吓的手脚都不敢乱动,”邢氏也不客气,直接与黛玉道:“我还想请你帮我与宫里的嬷嬷们求求情,请她们教教我规矩,免得丢了荣国府的脸面。”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黛玉一口应道:“大舅母外道了,您什么时候有空,黛玉让嬷嬷们过去就是了。” 邢氏摆手道:“等我有空的时候过来与嬷嬷们学就是,这都是宫里的嬷嬷,又是上了年纪的人,咱们可得尊重才是,多走几步也不碍事,正好让我有借口与你多亲香亲香近不是。” 贾母病有了起色,与贾赦又达成了和解,荣国府一派祥和安宁的气氛,黛玉歇了一天,就带着小狐狸开始各房走动派发礼物,表兄弟们的礼物挑出来让丫头们或给了他们,或给他们的姨娘代为保管,其他的贾母,贾赦,贾政、李纨与表姐妹那里,她就要亲自走一趟了,算是上次走的太匆忙的赔罪。 贾母那里自然是药物补品之类,老太太看了点头示意鸳鸯收起来,她如今气虚体弱,还躺卧在床,黛玉每天都要过来陪她一陪。 贾赦那里便是古玩扇子之类的,贾赦的爱好少有人不知道的,林如海投其脾性,自然是预备了些的,这次林如海自然都让黛玉给带了过来,果然把贾赦喜欢的不行:“两位外甥女儿住在这里就当与家里一样,有什么短缺的,只管与你大舅母开口,不要外道才是,平时无事的时候,去看看你外祖母,与姐妹们在一处耍耍,多走动走动。”贾赦眼睛恨不得黏在那些打开了的箱子上,勉强端着架子与黛玉说了两句话就借口有事走了,跟随着的人自然捧着箱子尾随而去。 邢氏笑指着贾赦的背影与黛玉和小狐狸道:“别说我背后编排你们大舅舅的不是,只要有这些个东西啊,他不吃饭肚子都是饱的。” 黛玉也笑:“大舅舅也没有别的爱好了。” “也算是个雅事了,”邢氏也捧着黛玉她们孝敬的头面首饰欢喜个不停。贾赦以前与老太太淘气争短长,也无非是争那么一口气,如今万事顺了心,反而比以前平和了许多,他争来了荣禧堂,却不愿意住在这里,依旧在那“马厩”住着,只是如今的他也不爱与女人小老婆喝酒胡闹了,只把心思用在了鉴赏古玩古扇上面,也因为贾赦不把心思用在了女人身上,邢氏如今管家才会那么顺遂。 黛玉给二房的礼物颇费了些心思,二房缺钱,却又不能明着送银子,黛玉也送了些头面首饰给王氏,给贾政的则是文房四宝,或送人或变卖都是不差的东西。王氏见到黛玉可没有邢氏那么和气,只是也不好板着脸,与黛玉客气了几句,受了黛玉的礼,又替贾政把礼物收下,说了几句贾政不在家慢待了外孙女儿的客气话,两人便干坐无话了。 黛玉便道还要去探望珠大嫂与贾兰,便告辞了王氏出来,她悄悄的与小狐狸吐了吐舌头,二舅母原来就板着脸不拘言笑的样子,如今竟然与二舅舅一个样子了,看着就有些渗人。 因贾赦占了荣禧堂,李纨也与贾兰搬了出来,当时搬的急促,无地安生,只好与贾政他们挤在一起,好在老太太前面的这个院子够大,当初贾赦也把二房服侍的下人处置发卖了许多,她们母子使用的下人也不多就挤在了几间屋子里勉强安生。 只是贾赦当初把二房的下人都发卖的差不多了,贾政夫妻人手不够用,只好用老太太和宝玉和李纨的人,老太太与宝玉的人到底远些,下人也是看眼色捧高踩底的,能避都避了开不愿意过来,只有李纨的丫头们躲不过,被贾政和王氏使唤的叫苦连天,直到宝玉被老太太掌掴之后迁过来住,他的丫鬟婆子也跟了过来伺候,李纨的丫头们才过好了些许。 不仅她们,李纨身为儿媳妇,婆婆那里缺人伺候她怎么能装作看不见,于是与两位姨娘一样也在王氏身边立规矩。王氏遭逢巨变,没有了往日里的和气,心里恐是也怕儿媳妇和姨娘们嗤笑她,更比以往端着规矩。 李纨往常有老太太关照,王氏也要顾着面子,身边也不差她一个人伺候,很少让李纨立规矩,如今那里受的了这份苦,再加上自从闹了那次之后,贾政就告假没有去衙门里,后来老太太有断断续续的生病,贾政便一直留在家里,李纨伺候婆婆王氏,难免会遇到贾政。 李家教女比贾家规矩严谨多了,李纨自觉羞愧,又忧虑儿子的前程,渐渐的便坐下病来,一直在屋里养着,黛玉这次给表礼,便一起探望病中的李纨。 李纨忧思多想,没有两句话就带出了眼泪,求黛玉道:“表嫂有句话托请林妹妹,不知道林妹妹能不能帮忙与大老爷说说情。” 黛玉见不得别人如此,也知道李纨的难处,可她只是客居,不可能一口答应,只道:“表嫂先说说看,回头我与大舅母说说看。”李纨泣道:“我也知道这事冒撞,可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你也看到了,这里地方这么小,我一个年轻的寡|妇与公婆住在一个院子里,到底有些不合适,可是我又无处去说,老太太病着······,凤丫头也怀着身孕,我一个病人也不好去打扰她给她过了病起,只能厚着脸皮求林妹妹个大伯母他们带句话,看能不能帮我们想想办法,哪怕把兰儿挪出去呢,我给他们磕头,立长生碑。” 黛玉听了嘘了一口气,虽然有些为难,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便应道:“回头我便于大舅母说,应该是可以的,”其实当初三春从老太太后罩房搬走的时候李纨就该及时的搬过去住,如今三春为了照顾老太太又住了进来,她又没有的地方去。 李纨心中也有苦楚,贾政万事不管,王氏又心窄正是多疑怕人嫌弃的时候,她那里敢开口说自己带着儿子挪地方?这也是她知道贾赦要包涵二房了,才敢请林黛玉帮忙带个话,要不然,她还得死熬下去。 黛玉去探望王熙凤的时候便把李纨的托请先与她商量了一下,王熙凤笑道:“倒不是多大个事,说来,我这里她住的倒是刚刚好。”贾赦与老太太置气把迎春接走,贾琏和王熙凤却不好动,依旧窝在老太太后头的小院子里,依他们如今的身份地位,住在这里就显得憋屈了,可是他们做小辈的,长辈想不起来,也不好开口说自己要挪到大院子里去住。 荣国府侯门公父,空着的院子多的是,当初二房当家,名不正言不顺,王氏又一意的削减开支填自己的口袋,便把那些院子都锁着,老太太也配合她行事,只说自己怕寂|寞,把孙子孙女们都留在近旁,贾琏娶媳妇都在小院子里将就到现在,眼看又要添人加口,这小院住着,就有越发的憋屈了。 “你只管去与你大舅母说,请她去跟老太太说,一准成的,这也算是帮了我,回头我谢你。”王熙凤与林黛玉熟的多,说话也不客气,她如今也不愿意住在这里,荣国府就是贾琏的,她为何要活的这么憋屈? “我听说怀孕的人不得搬家,你这样子可怎么搬家?”王熙凤虽然说无碍,可是林黛玉不得不问一声。 “这算是什么搬家,不过是挪个院子而已,”王熙凤笑笑:“住的舒服了,对我们母子都有好处不是?”错过这个村可没有下一个好机会了,王熙凤那里还管的了那许多。 黛玉与邢氏一说,她果然答应下来,“这个没有问题,说来,我也想要孙子住的更近一些呢,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打扫院子,尽快的让他们搬过来,眼看着凤丫头就要到日子了,荣国府的嫡子嫡孙不生在正房算是个什么样子?” 黛玉去三春院子里的时候,最高兴的莫过与迎春与惜春,“原本我们还打算与你一起去扬州的,可惜老太太病了,好在林妹妹(姐姐)没有忘记我们,给我们带了这么多好玩的东西。” 迎春和惜春比以往开朗活泼不少,与之相对应的就是探春的沉稳:“林姐姐比以前高了不少呢,”恭维中不乏客气疏离,少了以前的爽朗大气。 原来不觉得,邢氏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也不知道她如何与老太太说的,贾琏和王熙凤便欢欢喜喜的开始了搬家,黛玉小狐狸与众人一样自也有贺礼相送。 原本老太太还说等李纨他们也搬完之后她出银子办桌酒席乐呵一下,不成想,贾琏搬完家第二天王熙凤便动了胎气,虽说入了七月也算是九个月的身子,可认真算起来,依旧是早产。 贾琏急的团团转,还是邢氏镇定些,派人去请太医过来,“凤丫头身体底子好,不会有事的,你可别自己吓自己,等回头凤丫头和孩子笑话你。”邢氏开解贾琏,“你去找找,可有百年的人参,一会儿怕是要用上。”即使没有生过孩子,可一些常识邢氏还是知道的,吩咐贾琏去找,也是让他分散分散。 “好,好,儿子这就去找,”贾琏生母就是意外早产生下的他,虽然有些人为的因素,可没有保住性命却是事实,贾琏惊慌失措也是人之常情,他与王熙凤结发夫妻,两人说不上十分贴心合意,却也没有红过几回脸,尤其经过上次分家之事,王熙凤可以说是弃了王氏女的身份立场完全站在了贾琏这一边,贾琏若是对她没有半点紧张关心,也就太冷心肠了些。贾琏说着就往外走,突然想起什么突然转了回来,对着邢氏就是扑通一跪:“儿子求母亲一件事。” 邢氏忙去拉贾琏:“琏儿有话好好说,跪在地上做什么呢?” “母亲不答应,儿子不起来,”贾琏说着就流下了眼泪:“儿子自小失母,尝够了没有娘的孩子的苦,儿子不想自己的孩子也是没娘的孩子,所以,儿子求母亲答应,一会儿万一,万一只能保一个,求母亲答应儿子保大人。” “你这孩子,”邢氏听了也哽咽起来,拍打着贾琏道:“你这孩子怎么与你父亲一样牛心左性呢,我虽说与凤丫头有过不对付的时候,可凤丫头也没有真得罪过我,”邢氏哭道:“孩子总会有的,凤丫头却只有一个,轻重缓急我还是知道的,你放心去吧,要不是我那里的参年份不够,也犯不上让你走这一趟。” 见邢氏应了下来,贾琏给她磕了个头,“谢谢母亲,母亲大恩大德,儿子终生不忘,必侍奉母亲如亲母,将来若有半点忤逆母亲的地方,愿遭天打雷劈。” 邢氏含泪点头,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时下人保小弃大是常事,她心软答应了贾琏保大弃小也只是权益之计,得到了贾琏给她养老的承诺,“放心去吧,原本老太太那里必是有的,可惜她病了着一两年,年份久的参必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你先去你表妹那里看看,你林姑父疼爱她,说不得会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搜罗了来,万一要是没有的话,你骑着马去外面药堂走一遭,不拘是多少银子,都买了家来。” 贾琏原本是要去老太太那里看看的,听了邢氏的话,果然觉得不差,急忙应了声是,便往林黛玉住处赶,虽然着急忙乱却也没有忘记礼数,只在门外团团转的等着,让人进去通报说了来因。 林黛玉听说王熙凤发动了要生孩子,大吃一惊,知道他来找百年份的人参,就要去找花嬷嬷,花嬷嬷做药膳,自然也保管着林黛玉的药材食物等。 “妹妹等等,”小狐狸却出声叫住了林黛玉,伸手从袖里掏了个盒子出来:“我这里有,你拿去给表哥。” 林黛玉打开盒子一看,一股人参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白胖的人参几乎有儿臂粗,根根参须晶莹泛着宝光,最可贵的是它还带着泥土的芳香,即使她见识少,也知道这是才出土的东西,年份怕不止一百年的东西。“姊姊,这?” “无事,我这里还有,”小狐狸也不想多说,她空间里这种东西多的是,可惜,不能派上什么用场,王熙凤人不错,可以算是荣国府最为善待她的一个了,给她一支人参算不得什么。 “这可使不得,太贵重了,只要切下一两片就够了,”,贾琏比林黛玉识货多了,他只看了一眼就大吃一惊,如此新鲜,如此大年份的人参,莫不是林姑父给林妹妹保命的东西。 “表哥快拿去吧,我这里还有,”林黛玉怕贾琏不收,有些着急:“凤嫂子还等着呢。” “谢谢林妹妹,谢谢林妹妹了,”贾琏自然着急,不过如今有了这么大年份的人参,他心里有了底气,“我先拿回去,等用不了的,我给林妹妹送回来。” 林黛玉送走了贾琏,回来问小狐狸,“我们要不要过去?” “去了也是添乱,先准备喜三礼吧,表嫂身体好,胎儿脉象也好,不会有事的,”关键王熙凤身上无死气,胎儿也不是夭折之像,虽然生产时候艰难些,母女却是平安无事。 王熙凤果然挣扎了一天一宿才把孩子生下来,一个六斤六两的胖丫头,正好生在月初六,合了三顺之喜,贾赦听了欢喜,当场就给孙女起了个小名叫做福儿。 林黛玉听说王熙凤身体还好,孩子也康健,等不及福儿喜三,就带着小狐狸来给王熙凤贺喜,她身上的孝已满两年,已不需那么避讳,且凤姐向来与她亲厚,也不是很在意这个的人。黛玉进门顾不得与王熙凤寒暄,连忙让平儿把孩子抱过来:“快,让我抱抱福丫头。” 王熙凤笑道:“林姑姑做了长辈的,可带足了礼物,若是不好的话,我可是不依的。” 林黛玉笑道:“怎么会少了我们福丫头的。” 说着话,平儿自奶娘那里把福儿抱了过来,林黛玉却不敢抱这么小的孩子,只就着平儿的手里看了看,喜道:“长的真好,将来比凤嫂子还俊。”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了闺女,我们福丫头,只会挑她爹娘好的地方长,”王熙凤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样子,嘻嘻哈哈的与黛玉笑着,林黛玉看完了孩子,奇怪的转头去看王熙凤,王熙凤被她看的不好意思,问道:“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你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林黛玉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你怎么这么有精神,”林黛玉不是没有见过刚生完孩子的人,她还记得贾敏生完孩子半个月都还病歪歪的爬不起来的样子,王熙凤虽说已经歇了一宿缓过来了精神,可三天之内的产妇,少有她这么精神的。 第41章 太虚幻境〔修〕 “这个却是要谢谢你了,要不是你那参,我也没有这么精神,”王熙凤正色道,“我都觉得自己没有半分力气了,平儿送了参进来,我还没有含在口里,就觉得灵气满身,说来也怪,那参才刚入口就化没了,我这力气也蹭蹭的长,可不一个用力,福儿就落了地,我还埋怨平儿这蹄子,怎么藏着这么好的东西不早些送过来,让我白白的遭了这许久的罪,你道她如何说的,她道,都是那太医,说什么这参年份太大,怕奶奶吃了受不住。” 林黛玉听了噗嗤一笑,转头去看小狐狸,她若无其事的站在平儿面前去逗福儿,这个义姐越长秘密越多,可一直如一个影子一样,不是特别去留意,都要忘记她的存在,“你得了便宜还卖乖,那参虽然好,太医藏着掖着难道能带走了去,他还不是替你当着心,才会这么小心小意。” “说的是呢,”王熙凤又笑:“等我回头问过了平儿,才知道这好东西是林妹妹给的,我这个欢喜啊,”说着拿了枕边的盒子出来:“要不是妹妹,我这性命可就不保了,妹妹的大恩大德,我记一辈子,等回头我好好谢你。” 黛玉又看了一眼小狐狸,见她依旧如同没有听见的一样,一不好与王熙凤说那是她给的东西,只道:“凤嫂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王熙凤忙道:“这可不是小事,不说这参的情义,只这活我们母女命的事,就让我感恩不尽了。” 王熙凤说着把盒子递了过来,“这么好的东西,林妹妹还是自己留着吧,这必是姑父给你寻的好东西,我可不敢占了去。” 林黛玉连忙把盒子推了回来,“你留着吧,我现在用不着,等需要的时候,与你要就是了。”林黛玉此时不敢说自己家还有了,刚才王熙凤说的太玄乎,人参入口即化,可不是成了精的好东西了? 两人推让一番,林黛玉到底没有把参收回去,王熙凤又是一阵感激,这样的好东西,谁不想自己留着?千恩万谢的让平儿送了她回去。 等到无人的时候,林黛玉忍不住问小狐狸:“姐姐,那东西让我送了凤嫂子,真的没有问题?”这么好的东西,或许是姐姐母亲留给她保命的东西,这么让她送了人,心里总是觉得过意不去。 “我还有,等需要的时候给你。”小狐狸不想多言,她也没有想过这参年份有多么大,效果这么好,早知道这样,应该取那小些的出来给贾琏,不知道这根人参会不会给她和黛玉带来麻烦。 福儿喜三之后,王熙凤坐月子,贾母也发话让李纨搬到贾琏原来住的院子里去,二房里的人除了宝玉无动于衷外,其实都是极为高兴的,贾赦虽然说的让二房人领赏钱,可是却没有其他的实质性行动,李纨这一搬家,或许就代表二房以后可以继续住在荣国府。老太太欢喜,出钱置办了一桌酒席庆贺李纨搬家,又说等福儿满月的时候,在好好热闹一场。 福儿的满月宴办的很热闹,不仅四王八公都来了,接到帖子没有接到帖子的京城勋贵官员能与贾家搭上关系的人也俱到场。 黛玉和小狐狸站在贾母旁边,帮着招待客人,黛玉由贾母介绍给来客一一见礼,收了许多好东西,脸也要笑僵了。“这是谁家的小闺女,这么可人疼,”来客们都知道林黛玉在荣国府居住,都带了见面礼,却也纳罕立在林黛玉旁边看着比她还小还漂亮的这位姑娘是谁? “这是我那林姑爷认的义女。”贾母对小狐狸依旧不大喜欢,不是自己的血脉,很难对她投入真感情,尤其小狐狸如一个隐形人一般,规矩礼数虽然不差,但从来不与人主动搭腔,更说不上讨好谁了,老实讲,这样的孩子美则美矣却很难让人喜欢。 “哦,是吗?”问小狐狸的是南安太妃,听贾母如此说,从手腕上摘下了个玉手镯给小狐狸当见面礼,堂上其他在坐的女眷也纷纷从手腕或头上摘下来东西给小狐狸,因为贾母都没有让人专门介绍小狐狸给大家,南安太妃都主动问起来了,贾母也是淡淡的,大家便知道这丫头只是空有一个林如海的义女身份,并不招贾母喜欢,所以只给了见面礼之后,众人说笑起来,就无人搭理小狐狸了。 黛玉歉意的与小狐狸笑了笑,小狐狸则回以她一个安心的微笑,要不是今天客人太多,担心黛玉会出现什么意外,小狐狸也不愿意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动物天生不喜人类爱清净,这种善意不明的场合,小狐狸越发抵触。 “外祖母,我回去换身衣服,”人多忙乱,小狐狸防备的再严密,也没有防到一个小丫环上茶的时候不小心把茶泼到了黛玉身上,黛玉见着那茶渍晕染了衣服,连忙与贾母告假。 “去吧,”大喜的日子不好呵斥打骂丫头,贾母使了个眼色给鸳鸯,让她去处理那不沉稳的小丫头,鸳鸯趁空便拎了小丫头出去教训,黛玉则带着小狐狸回去换衣服。 “嘘,”黛玉其实也不喜欢这样人多的地方,可贾母要她陪在一旁认人,她也不可能说不去“还有两天呢。”福儿的满月宴贾赦打算连办三天,一个是大房头一个孙女;一个是告诉世人,他贾赦终于正位荣禧堂;还有就是庆祝老太太康复;母子讲和;也算是四喜临门,更要好好的热闹一场了。 第一天宴请四王八公,京城勋贵官员们,第二天家宴,请亲朋故友,第三天就是族亲内眷与店铺的掌柜和庄头等,要不是贾琏劝说,贾赦其实恨不得在宁荣街上连开七天流水席,让路人随意吃喝的。 他入住荣禧堂都两年了,可却从来没有开宴庆祝过,这两年因为贾母生病差点病危好悬要办丧事,他一直夹着尾巴做人,这次借着大孙女满月,他可不得好好发散发散这两年的郁气? 虽然没有七天的流水席,可这次来的客人却超乎想象的多,贾赦喜的嘴差点都合不拢,忙着在前院招待客人,女眷则由邢氏和王氏、尤氏、秦氏接待,王妃和有诰命的都由邢氏亲自领到贾母这里,小丨姐姑娘们则被秦氏带到三春的院子里玩耍说笑。 荣国府“内闹”两年之久,中间发生的事颇多,贾母甚至差点丢了命,却又奇迹般的康复如初,其中的内情京城人茶余饭后说讲的人颇多,看到贾母和邢氏一片婆媳妯娌和睦如初的模样,众人都是会心一笑。 只要够身份的女眷,都想来贾母这里走一圈,看看这位几个月不进饮食,不过是外孙女儿林黛玉来看了看她,人就好了起来的老人,林黛玉自然也成了配角,难免被人一起围观一回。 贾赦虽然出够了风头,可男人们也多会留意宝玉几眼,他之前惯爱混与女眷堆里,很少老实的与父兄一起在前院帮着照应男客,却没有想到这次也跟在贾琏后面忙前忙后,前后判若两人。 贾母病中打了宝玉的事情众人也知道,心中不免就把宝玉的变化归结在这里,慈母多败儿,宝玉的灵性大家还是认可的,却因为贾母的溺爱,生生的失了上进心,有那家里也有父母溺爱孙辈的,便打算以此为鉴,回去把男孩子们挪到前院离祖母亲娘远些的好。 “姑娘,有客来访。”黛玉服侍在贾母身边也有些累了,在老太太那里闲坐的都是上了年纪或者身上有诰命的贵妇人,黛玉虽然不怯场,可到底不喜欢那种被人当做猴子来观瞧的感觉,此时回来换衣服,难免就想多歇一会儿喘口气,“是谁啊,也不说清楚是谁。”黛玉嘀咕了一句,她真的不想动身待客,便埋怨了一句,转头又想到今天来的客人多,小丫头不认识也是有的。 见黛玉不想动,小狐狸便道:“你坐着歇会儿,我去看看。” 那客人却是熟人,秦可卿是也,小狐狸诧异:“你怎么来了这里?”秦氏陪着邢氏、王氏、尤氏等在前院迎客,引领招待女客们,此时还未开席,还有晚来的客人到访,正忙的时候,按说她是没有闲工夫来找黛玉的。 小狐狸直觉不对便站了个防备的架势,秦可卿也不搭话,从袖中掏出一物来对着小狐狸当头就照,里面一只火红的狐狸便出现在镜子里,秦可卿嘴里嚷喝道:“果然是妖孽现世,逗留在贾府所为何事,还不速速离去。” 小狐狸没有想到会在人间的世界见到这种神奇的东西,那镜子打|到她身上就现出一束光来照着她,无论她如何躲闪,都挣不开去,小狐狸大急,手上捏了个法决,就要奔那镜子而去,秦可卿却很是识相,连忙收回了镜子,转身就要逃走。 小狐狸那里容得她逃走,一个法决打过去,她便定身不动了,她待要惊呼,小狐狸又补一个法决过去,张口结舌的她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知道不妙,秦可卿只能睁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小狐狸等人。“来人,把她捆起来,” 跟着小狐狸的丫鬟婆子们早吓的够呛,秦可卿说来也不是旁人,宁国府的当家少奶奶,与荣国府同气连枝,有何仇怨来了这里寻衅?见小狐狸三两下就制住了她,丫鬟仆妇心中俱是解气,有人先解了自己的腰带把来人捆了,等旁人去找绳子过来又结结实实的把人捆了一圈,让她动弹不得。黛玉已经闻得消息过来看:“姐姐,你没有事吧?”上下左右的把小狐狸看了个清楚,后怕的捏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我没事,”小狐狸缓缓神,除了挣不t那镜子的光束之外,那镜子倒是对她没有别的伤害,刚才也是太突然了,她有些慌了神,幸亏她收的快,要不然她打出法决来,坏了那镜子事小,说不得会闹出什么动静来惊动旁人。 小狐狸拍拍黛玉的手告诉她放心,捏了个法决护住自己,亲自过去秦可卿的袖中取出那面镜子来,镜子入手,倒是没有别的异常,小狐狸放了些心,细细的端详,与妇人梳妆用的一模一样的雕花古铜镜,除了镜子把手上錾着“风月宝鉴”四字,与时下梳妆镜无异,镜子自然有正反两面,刚才秦可卿却用反面照出她原形,只这一点就知道,这不是一把普通的镜子。 小狐狸初生牛犊不怕虎,又有法决护身,想了想,大胆的试了试镜子的正面,却是她现在幻化成人形的样子,纤毫毕现比她惯常用的镜子照出的影像清晰十倍百倍,也对她没有半点伤害的样子。 小狐狸收了镜子,眼睛一眨,计上心头,示意人们离那被捆的秦可远一些,自己过去先用镜子的背面照了照她的脸,却是一副骷颅头的样子,秦可卿自己也看见了,也吓了一跳,小狐狸心下吃了一惊的同时也留意到她的脸色,知道秦可卿以前不知道会是这个样子,想了一想,又翻过镜子来用正面去照她的脸,却奇怪的现出两张脸来。 不等小狐狸看明白另一张脸长什么样子,秦可卿却发出一声惨呼,“妖狐害我,”小狐狸急忙闪身躲过,就见秦可卿似乎被人抽筋扒皮一般委顿在地,小狐狸伸手去叹她的鼻息,呼吸平稳,如同睡着了一般,嬷嬷们也听到了动静出来看,花嬷嬷这时过来给秦可卿探脉,道:“脉象平稳,如同睡着时候一样。” 小狐狸心下大惊,可还记得刚才秦可卿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再拿镜子照秦可卿的脸,此时却只有一张脸,这是有妖物附了她的身,被小狐狸照出了她的原形逃遁而去了。 小狐狸想到黛玉离魂之事,心里大概有的点数,这是那拘了黛玉和贾母魂魄的人见对她无所掣肘,便自己上秦可卿的身,只是,不知道秦可卿又知道多少,会不会如同老太太一样,一觉醒来把“梦里”的事情忘记了个干净? 老太太魂魄被拒,大概是因为她要让黛玉过来,所以老太太病入沉珂,黛玉一来,老太太迅速的又好了;如今她又把主意用到了秦可卿身上,还弄了一把“照妖镜”来对付她;只是她为何会只盯着黛玉?又有什么目的?她留在黛玉身边又会妨碍了她什么,定要逼走她? 小狐狸不知道这秦可卿会不会与贾母一样“睡”一觉醒来就把前事忘个干净,她是宁国府少奶奶,别说对小狐狸没有形成实质的伤害,就是有,也不好真的追究她什么,一个法决把秦可卿身上的绳子收了个干净,又转头看着院子里一干人等:“你们都记得,刚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蓉大奶奶只是路过这里歇歇脚,累极睡着了而已,谁也不许把这事往外传。” 小狐狸说话时候带着些威压,以往习惯把小狐狸当做隐形人的众人包括宫里的嬷嬷们难免感觉到了莫名的压力,不由自主的都点头答应下来,小狐狸特意把目光在蔡嬷嬷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直到她身上打了个冷颤点点头,小狐狸才把这股威压收了回去。让人把秦可卿抬到她住的屋子里去,不顾林黛玉的担心关了门不让她进。 小狐狸一直没有线索去找那幻境,如今秦可卿送上门来,她怎么能放了她去,剪下一股秦可卿的头发,小狐狸用了法术去追魂,那人虽然已经走了,但她走的时间还短,哪怕她走了,还有秦可卿,错过了这个时机就不知道如何去寻了。 小狐狸动作快,果然看见前面一个蹒跚踉跄的人影,她仔细辨认,果然是秦可卿,小狐狸捏了个决,隐去自己的身形,跟着秦可卿身后。 “可卿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狼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有个声音,小狐狸循声望去,如同拨开云雾般,一个人影露了出来,婀娜袅娜,仙衣罗衫,金环玉翠端的与人不同,“怎么就你自己,警幻姑姑怎么没有随你回来?” 秦可卿却是一脸怒意:“什么警幻仙子骗的我好苦。” “可卿妹妹何出此言?”那女子脸上诧异,抓了可卿的手:“可是没有完成警幻姑姑的事情,她责备了你,带了些怨气?” 秦可卿冷哼一声:“什么任务,什么妖狐,我看她才是妖孽,骗我去收妖除怪,自己却跑了干净,可让我如何去见林姑姑和她姊姊。” “可卿妹妹误会了,也不知道从那里来了那么一只妖狐,守在绛珠身边搅乱了这一池孽海情缘,绛珠、神瑛不得生情,众冤孽情鬼不得归位投生,警幻不得不去请了妹妹过来相助,并不是什么诓骗,”那女子携了秦可卿的手,一路乱语相劝,秦可卿也不知道为何,并没有刚才见面时候那样气怒,随着她入了一处福地洞天。 “太虚幻境,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小狐狸先看了那门上的牌匾,又读了门柱上的对联,心中疑惑更深,不由的随着二人进去,里面别有洞天,仙音缥缈不知何处,麝兰之香不知何来,一众比之刚才女子还要艳绝的女子翩然飘来,围在了秦可卿与那女子面前, 叽叽喳喳都是关切。“可卿妹妹为何成了这幅模样?” 小狐狸见她们一时半会的似乎没有完了的样子,便不想在这里等,自己看了看地方,往有房子的地方过去,晃晃悠悠来到一处所在,上写,“孽海情天”左右联云,“厚地高天,勘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 小狐狸心下琢磨着对联上的意思,脚步不停,一直往内在走,入了二层门便见两边各有配殿,皆有匾额对联,小狐狸扫了一眼,并无什深意,只留意到几处提着字的所在,“痴情司”,“结缘司”,“夜梦司”,“朝啼司”,“夜怨司”,“春感司”,“秋悲司”,心中疑惑,想了想,便要入内去观瞧一番,不料那门上却有禁制,小狐狸手刚一碰触,便发出“叮咛”的警报声,整个太虚幻境也震动起来,小狐狸心下大惊,生怕露出原形让人围堵逃生不得,想要飞遁而归,可心底却不甘就此而去,耳听得众女子叱咤而来,小狐狸不及犹豫,甩了两个霹雳符往两边的配殿而去,自己则顺着来路飞遁而走,她走的及时,那女子们也来的飞快,只听的“轰”的一声,房倒屋塌,女人的尖叫混成一片,小狐狸心下骇然,自见僧道起,小狐狸就有了危机之感,特意自母亲的记忆里找了些可以帮助自己逃生的隐身符和霹雳符来练,今天也是头次使用,没想到威力如此之大,看来自己的功力进益颇多而不自知。 正这样想着,小狐狸忽然觉得丹田悸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小狐狸心下一动,她练功一直靠着母亲的妖丹支撑,如今莫非自己有了凝丹的迹象?想了想,万一出去弄出什么异常天劫来祸害人类,还不如留在这里渡劫。 丹田躁动不安,小狐狸不敢耽误,就地盘膝而坐,开始打坐随着体|内的气息运化起来,果然听得天边雷声滚滚而来,听着阵仗还不是小动静,小狐狸心下不安,也不知道刚才那一群女人如何了,会不会趁机来攻打她? 小狐狸此时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有多么的不妥,人类世界无人的山林还是不少的,即便会弄出异象来,也比这众敌环绕强的多。 可此时已经不是多思多想的时候,小狐狸用神识去感官丹田,果然一颗金色的种子破土而出,小狐狸知道母亲的金丹是红色,却不知道自己的金色又比母亲的如何? 第42章 熙凤赚钱〔修〕 小狐狸此时早就现出本身,丹田的金色芽苗破土而出,也让她身上发出金色的光芒,被众女子丢下的秦可卿飞行不得,正循路往这边走,见到金光骤起,不觉往这边过来,却见是林家义女身上金光乍现,盘膝而坐,一副运功调息的模样。 “胡姑姑?”秦可卿大惊,她知道自己被人附身对小狐狸不利,所以才不敢“回去”,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小狐狸,她要如何做? 不等她去想,天边的雷声渐进,眼看着就在小狐狸头d凝聚,越来越浓,形成龙卷风的样子,眼看就要压下来,那群飞走的女子也不顾危险,循声飞了回来,只是此时的她们满身的狼狈,面上擦不及的尘土遮盖了她们娇美容颜,头上钗环珠翠皆无,发丝披散沾满尘土,衣服脏污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各个都是刚从瓦砾堆里爬出来的样子,虽然面临威胁,可小狐狸还是心中解气,这些人是那拘了黛玉魂魄的人是一伙的,她们一副秦可卿为她们卖命理所应当的样子,就知道她们也不是什么好人,此时倒霉,正中小狐狸下怀。 众女子大概没有见过修真人渡劫,眼见着乌云滚滚,眼中也没有多少惊慌,只愤恨的盯着小狐狸,恨不得把她吃进肚子里去。 “轰隆隆,”不等她们的眼刀化为实质,天上的乌云忍不住开始发威,一阵接着一阵霹雳而下,直击在小狐狸身上,众女此时才觉得不妥,飞身欲走,却那里还走的了,被雷威波及一个个震翻在地,摔倒在地上滚瓜乱爬起来,那里还有先前的优雅风|流模样。 小狐狸盘膝而坐,丹田抱一,口中默念法决,不敢有丝毫杂念,默默的接受着天劫的洗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雷声渐渐远去停止,快要精疲力竭的小狐狸才缓缓睁开眼睛,在她眼皮撩开的那一瞬间,一股金色的光芒自她眼中流溢而出,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光芒。 只见所有的假山河流,花草鱼木都化成了烟尘,触目可及,偌大的神仙洞府被夷为平地,小狐狸一叹,无论你是何物,在天道这里,不过是一粒尘埃,随他碾压涤荡。 小狐狸内视丹田,只见一粒金色的小主子安静的躺在那里,这就是她的内丹了,旁边还有一颗红色的是她母亲留给她的,此时正与她那只金色的依偎在一起,看上去是那么的温馨甜蜜。 想到母亲,难免想到她灰飞烟灭的那一瞬间,那印象太深刻,极难越过去,小狐狸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才留在这里渡劫,也有些太冒失了,还记得自己渡劫前那一刻,秦可卿与众女子近在耳边的惊呼与呵斥声,万一她们趁机向她动手,此时还不知道她会如何? 小狐狸放开神识去探,却不见她们的踪影,此时想来她们的骨头也不见得比那些山石房柱坚|硬多少,怕也都尘归尘土归了土去。 自己未曾动手,就消灭了强敌,还是一劳永逸,要不要感谢天道相处? 小狐狸来不及多思,她还记得自己把自己和秦可卿关在一个屋里时候林黛玉那不放心的眼神,她来到这里也不知道多久了,又经历了天劫的洗礼,想来时间不短,林黛玉也该担心她了,小狐狸想到这里,挥挥袖子默念法决而去。 林黛玉果然担心之极,守在她的门口不愿意离去,“姐姐,三天三夜了,你可还安好?”小狐狸才一打开门,就见林黛玉立在门口一脸欣喜的问她。 “我还好,”如果不是才刚换了一身衣服的话,小狐狸也可以说是完好无损了。 “咦,姐姐你长个子了,”林黛玉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喜起来:“还没少长,比我都高出半个头了,”小狐狸不长个子已经成了林黛玉的心病,为此小狐狸没少被林黛玉投喂,闭关不吃饭成了林黛玉嘴边的话题,几天不见,林黛玉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小狐狸个头猛窜的事实,脸上的惊喜可见。 “是吗?我还没注意。”小狐狸探手抚抚头发,发丝柔顺,发质似乎比以往的柔|软顺滑许多,原来进阶除了会长个子,发质还会跟着进化,一会儿有空还要查看一下自己身上可还有其他的改变,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惊喜。 “啊,差点忘记了,姐姐,那蓉儿媳妇怎么样了?”林黛玉替小狐狸高兴之余还想到秦可卿,小狐狸闭关几天不吃不喝是常事,可秦可卿一介女流又没有修炼什么功夫法术,那里能如小狐狸这样抗饿呢,而且荣国府这几天宴客,秦可卿无故缺席,可是说不过去的,为此,林黛玉可是求了王熙凤与她一起编瞎话应付贾蓉与宁荣二府的长辈们,连贾母那里也不敢去,生怕她不在,贾蓉来抢人。 “小丨姐,外面宁国府的蓉大爷来了,说要接蓉大奶奶回去。”小丫头寻到这里来报,果然如林黛玉所想,贾蓉在外面求见,林黛玉松了一口气,她瞎话编的都没有编的了,姊姊再不出来,她都不知道要不要破门冲进去了。 “我去看看再说。”小狐狸着急出来见林黛玉,还没有看过秦可卿,此时心中也没有底,不知道她是死是活,亦或还带着那幻境的记忆? 秦可卿却虚软无力的躺在那里,一看就是大病未愈的样子:“是不是饿的?”林黛玉首先想到了“闭关”三天的小狐狸身上,她就说嘛,蓉儿媳妇怎么可能如她的狐狸姐姐一样能抗的住三天不吃不喝? “不是,”小狐狸给秦可卿把脉,“她是魂魄受损,要好好休养一阵才能恢复。”秦可卿被那妖孽附身要害她,这事也不是她的本意,为此事发之后秦可卿的魂魄都不敢归体,让小狐狸随着她的魂魄找到了那太虚幻境,如今那幻境已经成了一片瓦砾,秦可卿也因她渡劫受了天雷,也算是大功一件;另外天道既然都让她魂魄归体,想来她命数未尽,不该就此殒命。 “可是外面蓉哥来要人,咱们总不能还一个病秧子给他。”林黛玉为难道,虽然她早先敷衍贾蓉,说秦可卿累狠了,在她这里休息,可是也不能让人家病成这个样子还给她的家人啊。 “无妨,”小狐狸手一晃,手上便多了一支参须来,有王熙凤生孩子的先例在,她空间里的人参可是人类养气补身的好东西,但她也吃了教训,不敢拿出整株的出来,“给她吃下去就好了。”小狐狸在秦可卿下巴上轻轻一捏,秦可卿便张开了嘴,小狐狸把参须给她喂进去,那参须入口即化,秦可卿几乎立刻便睁开了眼睛,入目便是林黛玉那焦急期盼的眼睛:“林姑姑,我怎么在这里?”她诧异道。 “三天前你过来歇脚,可是却突然昏倒了,我当时吓坏了,还好我义姐闭关帮你疗养,你才终于好了。”林黛玉来不及诧异秦可卿恢复的速度之快,连忙回答秦可卿的问题,她先一刻还见到秦可卿半死不活的躺着,这瞬间她就生龙活虎的样子,她只听王熙凤说小狐狸的人参厉害,却不知道有这么的神奇。 “啊,我昏倒了?”秦可卿一副懊恼失礼的模样,她只记得自己听说林黛玉回到自己院子,就匆匆的往她这里赶,后来如何昏倒的,却没有了印象,但以林黛玉的为人,想来是不会骗她的,秦可卿连忙整整衣服起身,她才刚服了灵参,自然是精神饱|满,浑身是劲,行动间与往日如何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对林黛玉的说辞愈发没有半点怀疑,连忙给小狐狸道谢。“谢谢大姑姑救命之恩,等回去我和外子备厚礼来谢。”因小狐狸低调不出头和贾母对小狐狸的漠视的关系,荣宁二府对小狐狸的感官也就觉得她是林黛玉的一个贴身跟班而已,平时连句话都没有,连一个大丫头的存在感都不如,虽然知道小狐狸替自己疗养相救,但与小狐狸说话还是疏远客气。 “不用客气,”小狐狸仔细的观察,确信秦可卿如贾母一样忘记了“前程旧事”,也放下了心,这事太玄乎,另外秦可卿到底与那幻境的女子有些关联,她不愿意因为她再生什么波折出来,她又不是僧道,在荣国府消失也无人查询。 “你现在看着好,也只是暂时的,不休息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复发,我给你一个护身符,你贴身带着别取下来,可以保你安康顺意。”小狐狸掏出一只香囊出来,里面装着定魂符咒,递给了秦可卿,有这东西,乱七八糟的东西无法再上她的身引了她的魂魄去。秦可卿是小狐狸知道第三个被离魂的人,且她还被附了身,小狐狸还记得那些女子问离魂的秦可卿那警幻为何没有随她回去的话,谁知道警幻别处还有没有同伙,警幻以前都找她们的麻烦,如今因她之故那太虚幻境变成了瓦砾,警幻还不回来找她报复?为防她依旧回来利用秦可卿对自己或林黛玉不利,小狐狸觉得还是早作防备的好。 小狐狸当初发现林黛玉离魂之后便练了此符咒,也悄悄的给用到老太太不离身的饰物上以防万一了。 林黛玉这里自然也没有例外给她用上了,只是小狐狸没有告诉她而已,免得引起她的恐慌还要多费口舌解释为什么给她戴上这个,前因后果怕是会牵连出更多东西说不清楚,自然,给秦可卿的这个也借口对身体好,保福寿安康的。 “原来姑姑还懂这些?”既能替人疗养,还给了她符咒,想到听说这胡姑姑隔一段时间还要闭关练功——秦可卿极聪慧的一个人,自然联想到一些异世高人,不觉欣喜道:“我一定不离身的带着,多些姑姑的赏。” “不值当什么的,只是别让外人知道,这些东西,也不是容易得的,”小狐狸谦虚道,她知道她留下秦可卿三天替她“疗养”身体,个子又“暴长”,以后的她怕是要逐渐显露人前了,但对于一些不愿意别人知道的东西,她还是希望尽力隐瞒的。 “我知道,我知道,一定不让第四个人知道,”秦可卿会意,连忙保证不让别人知道。 贾蓉果然在外面等的急,因为林黛玉下令关了院子门,他进不得,急的让小厮搬了梯子要爬墙,好在贾琏在一旁看着他,才没敢真的去做,等小狐狸和林黛玉携手送了秦可卿出来,不仅贾蓉大喜,就连贾琏也松了一口气。 林黛玉说秦可卿在她院子里累到昏迷,她义姐替她疗养闭关,一直拦着不让他们进去,王熙凤倒是进去过,却见不到小狐狸和秦可卿,因为没有见到秦可卿,也不知道她们到底如何,也不好实话实说,贾蓉和贾琏便只能照林黛玉的说辞对贾赦、邢氏和贾珍、尤氏他们说秦可卿累病了,就近在林黛玉这里小住休养几日,眼看着最忙的时候秦可卿不见人影,连老太太都问起过秦可卿来,好容易打岔圆过谎去。 这都三天了,秦可卿再不出来,贾蓉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耐心再等下去。 他只听说林黛玉这里的花嬷嬷有些医理,却没有听说这位林家义女会瞧病救人,这秦氏既然病了,也该请太医来看,怎么能关起门来不让人探视,要不是顾忌林黛玉身份,贾琏又在一旁压着,贾蓉那里有这耐心等三天,早就要破门而入抢人了。 秦可卿既然无碍,贾蓉也无话可说,千恩万谢的领了媳妇回去,转头就派人送了厚礼过来答谢小狐狸的“救命”之恩,秦可卿的变化是个人都能看见,走路轻盈,说话不在如往常一样有气无力,原本的病西施变成了俏佳人,贾蓉只有喜欢的,那里会舍不得一点子东西来。 贾琏房里,王熙凤正与贾琏说话。 “伺候宝玉的丫头送来的消息,说是二太太接待了一个女客,时间很短,二太太出来之后也哭过的样子,当时并不知道是大姑娘,还是后来二太太露出了些口风出来。”王熙凤有些恼怒,贾元春从宫里回来一趟,竟然除了王氏谁也没有见,这算是什么,就算是她不信任大房的人,从小养在老太太身边的她也该去看看老太太才是,结果呢,贾元春竟然连老太太都没有去见。王熙凤冷哼:“元春回来,除了二太太,连老太太都没有去见呢,大概是觉得老太太远了宝玉,不会怎么帮衬二房了。” “既然如此,也别怪我了,”贾琏冷笑,贾元春可是二房的黑马,若果她能够一飞冲天,还不知道荣国府将来会不会变天呢,不过,他贾琏也不是泥捏的,能坐视二房翻身。“你说咱们家的大姑娘如今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老太太想念她,想求圣恩让她回家来配人会如何呢?” “不错,”王熙凤鼓掌道:“这是老太太一片慈心,圣上知道了,一定会允的。” 夫妻两个会意一笑,王熙凤又与他商议别话:“爷那家铺子怕是不成了,老太太给的银子不少,我们两家也不能太少了去,那个铺子小了点,还是劳动爷帮我们再看看,换一家大些的铺子吧。” 贾琏笑道,“老太太答应了,你怎么说的?” 原来贾琏和王熙凤早先就讨论过如今邢氏管家对他们夫妻的好处,如今并不愿意沾染家事,劳力费心又不讨好,还会打破如今荣国府的格局,但王熙凤又不是个能闲得住的,早先怀孕还能养胎,如今孩子生下来有奶娘嬷嬷丫鬟照顾,那里用得着她天天看着,因此就想找些事情做打发时间。 可这是也不能悄悄的做,尤其还要让婆婆邢氏和老太太知道且参与进来的最好,邢氏管家总是有那么一丝顾忌担忧的,生怕王熙凤会如先前“协理”王氏一样来给她“帮忙”,老太太到底是长辈,有她撑腰,就连贾赦那里也不会多说什么,再者,如今大房二房“和好如初”,做什么事事情也不能抛开二房去,与其等将来二房过不下去来打秋风,还不如如今带挈他一把落个好名声。 王熙凤就挑了一个老太太和邢氏,王氏、林黛玉都在的时候与贾母说笑,“我们老爷给福姐取的名字再也没有错的,连我也沾了她的光了。” 邢氏、王氏各自带着媳妇们每天早上来老太太这里请安,林黛玉也带着小狐狸一起与她们说笑玩闹,表面上一派祥和,王熙凤自然就是那个挑话头逗趣的人。 老太太问她:“你沾了你老爷什么光了,快说说,回头我也学学,与他讨些银子花花。” 王熙凤却道:“我还想着我们福姐福气大,从老太太这里也沾些光的,不想老太太还想着儿子的。” 贾母就笑,“你这贪心不足的,都从你老爷那里抠出银子来了,还不知足,还要挖我老婆子的棺材本?” “孙媳妇可是为了您的孙子孙女们挣聘礼嫁妆银子,您老就是出点棺材本又怎么了”王熙凤摇着指头笑。 老太太指着王熙凤不信道:“如何又扯上我的孙子孙女们了,你可是真能扯虎皮做大旗。” “这可不能冤枉人,”王熙凤作气恼状,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来给老太太看,“诺,白纸黑字的写的明白,要不然我们老爷怎么会给我发银子下来。” 老太太拿鸳鸯递过来的眼睛搭在鼻梁上王熙凤递过来的纸,老太太看了心里翻腾,也知道了王熙凤今天这一番话的意思,心道大房这样行事果然把二房甩出了几条街去,她过去算是白替二房得罪了大房,弄得二房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 原来王熙凤打算开铺子,连分成都写好了,因贾赦出了银子,也不能没有好处,他和邢氏占一份,这个不用说,贾赦那里看得上那点东西,这就是给邢氏的定心丸,剩下的由贾琏,贾琮,惜春和迎春来分。 “你可不能吃独食,”老太太佯装恼怒:“这分银子的好事怎么能少了我老婆子?” 王熙凤连忙赔笑:“这可不没有忘记吗?” 邢氏此时道:“老太太也不说她胡闹,还要陪着一起贴银子,就不怕她把您的银子赔个血本无归?” 邢氏当时知道王熙凤要开铺子脸上的表情就有些遮不住,她心里到底是有些担心的,王熙凤那么爱揽权的一个人,邢氏怎么能放心,但她作为婆婆,有些话还是要说一说的:“你可是会偷懒,这家里的事都不管,跑到外面去逍遥,咱们家又不缺那几两银子,何苦做这些事情,即使你想开个铺子玩玩儿,交给掌柜就是了。” “婆婆说的是,”王熙凤先低头认错:“我们爷也说我在外面跑野了,不愿意呆在家里,正说要禀过了老太太,让她老人家打我呢。” 贾母却有些意动,老人家有个心病,贾赦那次抄家似的分家,把二房上下老底掉了个干净;后来贾赦查帐又查出许多亏空及王氏私自卖了荣国府的田地铺子,贾赦怎么会放过二房,把亏空都归到了二房,二房背了一身的债务和臭名声,为了少给二房分家银子,贾赦把借国库里的银子都还上了才分的家,这样一算下来,荣国府的私财就所剩无几了,二房有那样多的债务窟窿要补,贾赦不让他们还帐就是开恩了,哪里还会分财务给他?除开王氏、李纨的嫁妆,二房如今可以说是一无所有,要不然能赖在荣国府看贾赦的眼色都不走。 “凤丫头虽然该打,可说来这也是个好事,”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当家理事开源节流固然是细水长流的过日子,这家业大了人口多,那里节省得下来?人情往来,孩子的读书吃穿,还不是坐吃山空?与其这样,倒不如趁着家里还有几两银子置产增收想办法挣银子去。” 王熙凤和邢氏都等着老太太这话,王熙凤立即拍马屁,“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太太就是岁数大见识广,有您这镇山太岁在啊,我们就跟在您老后面想清福吧。” 老太太笑着指着王熙凤:“你这猴儿,一有银子拿,怕是连自己姓什么都要忘记了。” 众人笑闹一阵,老太太道:“你老爷出了多少银子,我也同样出一份,只这分红银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我怕是花不上了,就把这这分红给了黛玉,兰哥,宝玉,环儿,探春他们各一份,我可要告诉他们,万一将来你把这本钱赔了进去也不怕,我可是要让他们与你要聘礼和嫁妆银子的。” 第43章 女眷出行 王熙凤笑道:“您老那万把两银子就想打发五个孙子、孙女、外孙女儿、曾孙子,您老可真是好算计。” 众人见王熙凤说的有趣,都看着她笑,连老太太都指着王熙凤道:“你这猴儿这一张嘴,来,鸳鸯,替我去撕了它去。”鸳鸯自然不会真的去撕王熙凤的嘴,捂着嘴偷笑看着王熙凤逗老太太开心。 王熙凤等大家都笑够了,又道:“林妹妹那一份老太太还是自己留着或者给二叔、二婶都成,我这里还有重要的事情托付她,您老可别挡了我的财路。” 老太太揽着黛玉不悦道:“你林妹妹才多大,她能替你做什么,有什么事要找她帮忙,你可不许为难她,要不然我可是要打你。” “我先给您看看这个您就知道了,”王熙凤自袖中掏出一件小孩的衣服来递给贾母,老太太又戴上眼镜细瞧:“这是谁的手艺,这活计做的当真不错。”老太太命鸳鸯,“去,取了我那副慧纹来,”又问王熙凤道:“我却不知道,如今有谁有这么好的手艺,快请来让我瞧瞧先。” 王熙凤看着小狐狸直笑:“老太太您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你绣的?”老太太诧异,目光看向一直躲在林黛玉身后的小狐狸,鸳鸯此时拿了老太太珍藏的那副慧纹来。这慧纹老太太才得了两副,一幅进献给了宫里,一副藏着轻易不拿出来见人的,老太太细细的对比,从针法到绣技,小狐狸的绣活竟然比那慧纹不差什么,诧异道:“竟然不比这慧纹差多少,你这孩子才多大,这怎么可能?”老太太知道小狐狸才比林黛玉大一岁,不喜她就是一个白占便宜的孤女,分薄了黛玉的财产不说,那僧道也说过这丫头有问题,虽然他们失踪不见人,可老太太至今还是有些忌讳的。 虽然如今老太太不如以往那样亲近宝玉,可那毕竟是亲孙子,从小疼到大的,怎么可能真的丢下手去;对于让最疼爱的孙子吃过亏的小狐狸,老太太很难亲近起来。 “老太太别不信,还就是呢。”王熙凤道:“只是这妹妹脾气怪的很,她的绣活轻易不愿意拿出来见人,要不是我瞧见了,都不知道她有这么好的手艺。”王熙凤这么说当然是为了小狐狸“藏私”打掩护,小狐狸的绣品至今只给林黛玉和福姐用过,给福姐的是满月贺礼,给林黛玉的她虽然喜欢,可不愿意拿出来与人“分享”,所以小狐狸的绣活虽然好,却一直籍籍无名,自然也省下了不少事情,不想王熙凤今天却提了起来。 “我也不敢要妹妹的绣品,只求妹妹帮我调|教几个绣娘出来,”王熙凤拉了小狐狸出来到贾母面前:“为了妹妹肯出山,我白送妹妹一份股份又如何呢?”王熙凤打算开绣楼,女人家的钱最好挣,比照她们自己来说,一年四季都要裁新衣,这还不算逢年过节另外做的,还不算上走亲戚宫里宣召等等,还要特别制备。 虽然大户人家都有专门的针线房替自家的夫人奶奶小|姐们量体裁衣,可那些出门做客或者进宫时候的穿戴,自家绣娘即使做出来,也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满意,另外这还有个面子问题。 王熙凤早就私下里调查的清楚,只要衣服式样能够经常推陈出新加上好的绣娘,生意并不是很难做,王熙凤早打听的明白,知道林黛玉那里有个极好的绣娘专门替林黛玉缝制新衣的,她悄悄的去看了,仍旧有些不满意,封氏的手艺比时下的绣娘手艺是高出一大截,可还达不到她想要的那个程度。 然后有些失望的王熙凤去林黛玉那里,一眼就看见了小狐狸给林黛玉绣的狐狸屏风,如同发现了新大|陆般,连忙问林黛玉:“妹妹,这是谁的手艺?” 林黛玉也没想到那么多,并不隐瞒,“这是我央求义姐替我绣的。”小狐狸答应了林黛玉给她绣狐狸,林黛玉极为欢喜,让人把它镶成了炕屏,屏风等,都藏在屋里舍不得让人看见,生怕有人讨了去。 王熙凤直说小狐狸偏心,这么好的东西藏着掖着,“胡妹妹真是的,早知道她有这手艺,我一定要多跑几趟寻她讨要几块的,这可是可以留着传家宝的东西,比老太太藏着的慧纹也不差什么的。” 林黛玉却道:“嫂子没有看到我们送福姐的小衣服吗,姐姐怕我费眼睛,那衣服都是姐姐做的,上面也绣了好些小动物的。”林黛玉说完,用幽怨的眼睛盯着王熙凤,把王熙凤尴尬的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这个,你知道我向来不管这个的,福姐的吃穿都是她奶娘和平儿在料理,我只是闲了抱来逗一逗。”时下官宦家的奶奶们都这样,王熙凤也不例外,要不然她也不会有闲心倒腾开什么铺子了。 王熙凤回去立马找了福姐的小衣服来看,虽然已经洗了无数次,可那活灵活现的动物依旧没有褪色,与真的一样,虽然曾经穿在自己女儿身上,可王熙凤依旧觉得这是暴敛天珍。 王熙凤自从知道了小狐狸这手艺,开绣楼的心思越发的坚定了,她早就想好了如何拉小狐狸入伙,小狐狸事事以林黛玉为先,只要林黛玉占了股份,她怎么会不出力。 暗中得意的王熙凤并不知道,小狐狸原本就有自己靠绣品挣钱的心思,只是如今她觉得自己还小,以练功增加修为主,其它的事情都不怎么在意而已。 “所以呢,你打的好算盘,怕你妹妹不应,让你妹妹她们也占一股?”老太太指着王熙凤笑道:“天下的好便宜都让你占尽了,你过来,让我看看,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如何就生了这么一副七窍玲珑心?” 说笑完,老太太问黛玉:“你嫂子算计你,你若是不答应,尽管回了她,我给你做主。” 林黛玉笑道:“嫂子挣钱也想着我,我只有感激她的。”林黛玉绣技也不错,即便她的绣品不好拿去卖,但她还可以帮着描绣样,能凭自己的手艺挣银子养家,——虽然她从来不缺银子,但是自己挣的和父母爷娘留下的祖产到底不一样,林黛玉也跃跃欲试。 “真是,我们家原本只有一个掉到钱眼里的,如今被她带坏的,个个都成了钱串子,”老太太指着王熙凤笑骂,众人随着一阵大笑。 如此笑闹一阵,就把事情说定,老太太,贾赦,林黛玉各出一万两银子,老太太给二房出份子银,这一份又分成五小份,贾政、王氏占一份,剩下的由贾兰,宝玉,贾环,探春四个来分。 大房的份子也分五份,贾赦、邢氏占一份,剩下的给贾琏,贾琮,惜春和迎春。 林黛玉原本只说这是贾家人的生意,没有打算入股参份的,然熙凤打定了主意要用小狐狸,极力邀她入股,林黛玉见大房二房把股份分薄成了许多份,只答应占半股就成,可老太太却说,“你娘和两个舅舅我都是一样看待的,自然不好偏了谁向了谁。”这样就成了贾赦三兄妹合股,股份自然要平分才行。 林黛玉无法,坚持不让老太太贴补,自己出一万两银子占了一股,私下里又分给小狐狸一半,她们两个竟成了这铺子最大的股东。王熙凤非常高兴林黛玉的慷慨大方,立即就敲定了让小狐狸负责指导绣娘针线,当然,王熙凤希望她有作品放在店里做镇上之宝,——若果小狐狸不忌讳有绣品出售是最好。 隔了一天,尤氏就知道了这事,找上了王熙凤,“别说你帮惜春挣了嫁妆银子我就不骂你偏心,你谁都想到了,可记得蓉哥?” 王熙凤连忙赔罪:“我这不是担心铺子赔钱,不好意思白拿您家的银子。” “看,看,看,还与我说这生分的话,可不就是把我们当了外人。”尤氏嗔怪道:“你要是敢把这些银子赔进去,不等我骂你,自有你家老爷和老太太先找你算账。”然后又道:“我也不贪心,只替蓉哥向你要一股就成,另外,把惜春的也从你们大房摘出来给福姐,这小姑子我们没有养一天,将来的嫁妆银子可不能省。” 王熙凤指着指头笑尤氏:“老太太只说我会算计,应该让她来瞧瞧你这个人才对,几千两银子就想搭上两个孩子来。” 尤氏知道王熙凤不好说,亲自去找老太太,邢氏,王氏说,老太太道:“福姐是荣国府的嫡长孙女儿,占一份也是应该,另外,也算是给你两个的跑腿钱,可不许你们私下里贪占,账目上若是有半点不清楚的,小心我们锤你。”结果这股份又做了调整,一共分成十份,大房,二房,林家各占三,贾蓉和惜春占一,惜春的从大房摘出去给了福姐。 林黛玉知道后要让出一股蓉哥和惜春的,算来算去林家竟然成了大股东,林黛玉心里过意不去,可惜贾蓉和惜春都不肯,大房二房五份三股分成了五份,惜春和贾蓉即使只占一股,分的红利也比他们各自的一份多去了,宁国府并不缺银子,贾蓉也已经成亲,也用不上所谓的聘礼,他们如此做只是不想惜春在占大房的便宜而已。 王熙凤见大家推来让去险些红了脸,只道这只是第一个铺子练练手,等以后做起来了,有的是铺子入股让大家分红利,不管王熙凤说的是不是大话,众人也就这股份分成达成了协议,王熙凤还怕人反悔似的让人写了契约出来,大家签字画押还送到衙门里去备了案。 王熙凤的能力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就连老太太也放心的掏了银子,就不说林黛玉了,她这里林如海给的银票一大摞,根本就用不上,随后就点了一万两给王熙凤送去;尤氏也给了三千两银交了份子钱。 大房的银子说是贾赦掏的实际上是贾琏和王熙凤自己垫的,一个他们小两口如今也不差这一万两银子,二个主要是他们怕贾赦犯左性,万一不肯掏银子也就算了,若是贾赦不同意他们开铺子就惨了,所以不愿意去麻烦贾赦。 谁料到后来贾赦知道老太太出了一万两银子,说是既然给孩子们挣聘礼、嫁妆的,这份钱合该他出,就补给了贾琏凤姐一万两,如此,贾琏和凤姐一两银子没出,弄出个买卖来。 王熙凤欢喜的收了银子,那边贾琏已经找到了店面。 上下三层楼,十几间房子,后边还有一个小院子,原来是做酒楼的,因为有些偏僻,加上经营不善,一直找人接手,贾琏与那老板一番讨价还价,一万八千两拿下了那楼的地契,这价钱在京城买下这些房产地皮,算不上高,另外还搭上了荣国府的一些脸面在里面。 王熙凤却有些不满意:“酒楼烟熏火燎的一股子油烟饭菜味儿,好好的绣品都熏出味儿来。” “总是要装修规整的,透透气就好了。”贾琏道:“这些银子置办下来这个铺子,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回头你去看看,保你喜欢。” 除了与老太太、太太们上香出门,王熙凤也就与贾琏出过那么一次远门,说实话,她心是真的跑野了,要不然她也不一定会肯放弃如今荣国府管家权不去与邢氏争长短,——与其在自己家里与婆婆妯娌争斗的乌眼鸡似的,不如甩开膀子挣别人的钱。 铺子只装修了个大概,王熙凤就忍不住约了老太太、邢氏、尤氏和林黛玉她们去看铺子,“平时无事也不出门,如今咱们自己做了老板,还不去巡视巡视自己的产业?” “还怕它长腿跑了不成?”尤氏笑话凤姐一副没有见识眼皮子浅的样子。 凤姐笑道:“我是拉同伙儿呢,我原说我们爷买下的这铺子不大好,原本是开酒楼的,免得熏坏了咱们的衣服绣品,可我们家爷说我占了便宜还卖乖,这点子银子在京城里买下这么大一个地界,已经是磨破了他的嘴皮子的了,我说不过他,这不是拉着老祖宗去打帮手。” 这几年老太太也生病没有出过门,连过年都极为冷清,听凤姐如此一说,也想要出去散一散,便笑道:“你可说错了,琏儿那可是我亲孙子,没有帮着孙子媳妇打孙子的。” “投生做女人给人做了孙子媳妇便是倒了八辈子霉的。”王熙凤捂脸做哭泣状,“下辈子投胎的时候我可要找阎王爷评理,再也不做女人了。” “我老婆子相信我大孙子,由着他折腾,等弄好了,我自然是要看一看的。”老太太如今很是庆幸给贾琏娶了王熙凤,以贾赦那样的脾性,一旦发作起来,那里还顾得上什么兄弟、母亲,幸好有王熙凤和贾琏还顾念旧情,如今做买卖还想起来带挈二房。 贾琏亲自带着人紧着收拾了两个月,就来请老太太过去看新铺子。 第44章 史家奴仆 新铺子在什刹海南边一个叫做羊拐胡同的地方,(此处杜撰,请勿深究)贾琏骑马亲自带了大大小小十几辆车马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停下,亲自下马过来搀扶老太太下车:“这个地方说来离咱家不远,以后老太太和太太们想出来走走,很是容易的,孙儿看重的其实就是这块地方,这在内城可是很难找的,老太太等会到后面看,后头还有好地方。” 老太太下车来活动活动腿脚,听了贾琏的话四顾周围,店铺在街道拐角,因为要照顾到丁字形的路,房子往里收了收,就空出很大一片空地来,紧巴巴的停十来辆小清油马车不成问题,老太太抬头看了看小楼,因地势关系是敞口形门面,三间三层从大门往里看,一眼望不到底,进深浅不了,老太太点头,地方虽然偏僻了点,可只这块地头也不值这个价钱了。 “这里原来是做酒楼的,孙儿让人重新刷了油漆,里面的味道还没有散干净,老太太往后请,后头还有个好去处,可以在后廊上歇歇脚。”贾琏亲自搀扶了贾母往后走,邢氏由王熙凤搀扶着跟在后面东张西望,一路走一边夸赞贾琏道:“琏儿可真能耐,居然在内城边上找到这么个地方,只这块地就不值一万八千两,别说还有这么些个房子和后面这么大一个院子。” “太太先别夸,小心我们爷尾巴翘起来跟太太讨赏呢。”王熙凤也很满意这个地方,总是听贾琏说这里如何如何,如今看了,果然有些意思。“听说这后院原本是连着什刹海的低洼地,夏天雨季涝的很,我们爷干脆就让人圈起来,把地淘了个池子修成了池塘,又种上了些莲藕,还说时间太短,若不然还要修亭子的。” 尤氏陪着王氏跟在后面,林黛玉和李纨三春一起,并不先去后院,咚咚的跑去了楼上,楼上窗户开着散油漆味,惜春抬眼一望就惊呼道:“快来看,从这里能看到什刹海,海上还有好些个游船,还有人在打鱼,竟然能看见大半个后海子的风景。” “四姑姑,我也要看,”贾兰巴着惜春的裙子,着急的喊着,他年纪小,还不到上学的时候,李纨难得出一趟门,便把他也带上了。 李纨一把抱起了贾兰,指着什刹海上的船只给他看,李纨如今终于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巴不得一辈子靠着大房过日子,大房当家行事可比她公婆那会儿靠谱多了,有什么好处都不会忘记他们母子,这份生意白纸黑字的有她儿子的份子,以贾琏和王熙凤的能力,将来娶媳妇的聘礼银子用不完。 “老太太,我们在这里?”惜春又摇着手与楼下的老太太打招呼,老太太指着她们笑:“一群猴儿,腿脚灵快,也不怕油漆味儿冲鼻子,都跑到楼上去了。” 新铺子还没有落成,大家随便看了一下,尤氏提议去附近转一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不能就这么回去了。 惜春道:“去平慧坊看看吧。” 王熙凤笑道:“自己的铺子还没有开张,难道要去照顾人家的生意?” “话可不是这么说,咱们这不是去取经,回头也好帮着描些花样子出来。”惜春嘟嘴辩解道。 “也是,这可是现成的描图师傅,总不能让她躲了闲去,”李纨拉过惜春对王熙凤道:“她也领红利的,也不是白用。” 王熙凤拍手,笑道:“珠大嫂子说的好,我已经给你们都分派好了任务,珍大嫂子和珠大嫂子督管绣娘,林妹妹和迎春、探春、惜春三个包了花样子,胡妹妹包调|教绣娘,”不等王熙凤掰着指头数完,迎春问道:“嫂子做什么呢?” “我呀,我就在家里看账数银子等着日子到了给你们分红利。”王熙凤一脸憧憬算计,引的众人哈哈大笑。 大家于是便去德胜门上的平慧坊,平慧坊也是内城有名的一家绣房,以前荣国府有些外派的活计衣裳,也多在她们这里定制的,如今虽说自家要开绣楼,可只是把房子油漆了什么装修格局都没有,尤其几个姑娘们,都不知道绣楼里到底是什么样。 平慧坊里有人认得贾母王熙凤等人,女掌柜急忙迎了出来,又有人去叫同伴一起招待荣国府众人。“老太太可是稀客,您需要什么,叫个人吱一声,我们自会过去,怎么还劳动了您亲自过来。” 贾母有些不好意思,总不好说自家是来学艺的,此时便觉得带着这许多人来这里有些不妥,王熙凤在一旁笑道:“我们老太太久不出门,好不容易找个事情来散散心,我们太太有心孝敬老太太几身衣服,我们也想沾沾光,于是就一起跟了来,”说的众人都笑起来,连那娘子都笑个不住:“少奶奶真会说笑。” 赶来伺候的娘子们也听到了王熙凤的话,自觉今天定会接到许多订单,各个使出了浑身解数来接待荣国府等人,对她们提出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的。 “老太太,怎么是您?”老太太转了这半天,自然受不住累,女掌柜亲自便引了老太太和邢氏、王氏、尤氏到后面小院休息,不想,才刚一进去,就见有人招呼她。老太太抬头一看,原来是史鼎媳妇身边的一个管家娘子。“你怎么在这里?”老太太下意识的问:“你们太太、姑娘也在这里歇脚?” 那管家娘子尴尬的笑了笑:“奴婢只是自己来的。” 老太太突然想起一事来,脸上便没有了喜色,脸上的疲态愈发明显了,那史家娘子也觉得没有意思,与邢氏、王氏、尤氏等问了安,便借口自己告假出来久了,还要回去当差等等,就走了出去。 老太太本也不是来买衣服的,此时愈发无心在这里了。 王熙凤陪着李纨和姑娘们在楼上转着,听人来报老太太累了想回去,便急忙告辞回去,平慧坊的娘子们虽然失望没有接下大订单,可过后知道老太太撞见了史侯府家的人,心里也都知道为了什么,除了叹气也没人说贾府人小气。 老太太坐上了车,却与贾琏道:“不拘什么寺庙还是道观,就近找个地方上柱香、参会禅都行。”老人家心里不舒服,想要去菩萨、三清老祖面前静静心。 贾琏连忙应了,“去法华寺”,给车夫交待了一声,便骑着马在前面开路。 老太太和邢氏、王氏、尤氏她们尚可,知道老太太见到史家仆妇来此心里不虞,都一路沉默着没有什么话说。 后头的姑娘们就沉不住气了,甩下各自的丫鬟都去要去挤在王熙凤的马车上,惜春看黛玉和小狐狸依旧要上自己的马车,过来拉了黛玉就走,“去凤姐姐那里挤一挤,她那里热闹。” 为不张扬,大家坐的都是清油小马车,好在材料实足,多载几个人不成问题,惜春挨着王熙凤在内里坐了,黛玉和小狐狸坐左边,迎春和探春坐在右边,一路上姑娘们忍不住好奇偷偷的掀开车帘看外面的风景,问这里是那里,那处是什么地方,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把王熙凤问的笑个不住:“哎呀,我的姑奶奶们,快饶了我吧,我从小到大能出几回门,那里知道这都是什么地方?”一句话说的众人又笑成一团,惜春抱着王熙凤的胳膊撒娇道:“好嫂子,亲姐姐,以后你和琏哥哥带咱们多出来走走?” 王熙凤做讨饶状:“这可不敢,把你们带的心野了,将来都不嫁人,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们可不要生吃了我和贾琏?”这句话说的几个女孩子面上都红了,她们也想趁着嫁人前多出去走走,惜春说出了她们不好说出口的话,如今听了,只有满满的失望,小狐狸感觉到了黛玉的失落,不由得捏捏她的手,黛玉想起小狐狸说过以后带她出去玩儿的话,不由得又开心起来。 惜春却不依,抱着王熙凤的胳膊撒娇,王熙凤无奈指着迎春的鼻子头道:“早知道该拉着蓉哥一起来出来的,他媳妇有了身子要养着,他好好的,干嘛留在家里看屋子,你该端着姑姑的架子去磨她去。” “才不,就找你,”惜春皱皱鼻子,在贾蓉面前她可是都端着架子当长辈的,那里能拉下脸皮在他面前做小儿女状态。 王熙凤取笑到:“都要做姑祖母的人了,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惜春想了想自己快要出生的小侄孙儿,不由得冲王熙凤皱鼻子挤眼睛,十分的娇俏可爱,引得王熙凤又是一阵笑。 “到了,到了”,探春见前面马车停了下来,连忙出声提醒大家。 法华寺在什刹海西海西北小岛上,也有一二百年的历史了。内城官宦女子出门不便,有需要上香礼佛的,多来此处,为方便女客,这里还有个观音庵堂。庵堂香火旺,菩萨似乎也比别处灵验,人们为了表达对这里的崇敬,又在庵堂前面加了个“镇水”二字。 王熙凤出嫁前倒是随着婶娘来过这里,出嫁后却没有来过了,荣国府女眷很少出门,上香礼佛也只去自己的家庙铁槛寺和水月庵,倒是平白失去了好多与官宦娘子认识结交的机会。 老太太临时决定来这里,上香,午时的斋饭休息的禅房等诸事都需要人去打点,贾琏见实在没有得力的男人去跑腿,怕误了事,不得不亲自过去张罗这些,早早的就走了去张罗,临走时过来与王熙凤交待:“我去去就来,你照顾好老太太,太太与妹妹们,回去我好好谢你。” 王熙凤自觉身边带的丫头婆子足够多,法华寺又多接待官家女眷们,那里的和尚尼姑都有专门维持秩序的人,应了声“放心”。 见贾琏走的远了,王熙凤小声提醒小姑子们:“这观音庵香火好,来这里礼佛吃斋的官家女眷们多,妹妹们注意些礼仪规矩。”想了想王熙凤又补充了一句,“因为来这里上香礼佛的管家女眷多,一些胆大的登徒浪子也会来这里碰运气,因此你们要小心跟紧了,别擅自离开大家伙儿,一会儿随着老太太大上完香,我带大家去观音庵,那里是不许男客入内的,咱们就可以好好的逛一逛了。” 惜春她们听了心里一紧,这荣国府的姑娘们很少出门,就是在家里陪着老太太、太太们接待女客的机会都少,猛地一听有许多官家女眷心里难免发憷,更别说还有能遇到坏人了。 “坏的不灵好的灵,我只是随口一提,你们别放在心上,这样的事情一年难得发生一两回,你们可别因此吓破了胆。”王熙凤笑道:“你们上次就做的很好,就如同那样一般就行。”福姐满月的时候,这三位小姑都帮忙接待到贺的姑娘们,虽说不上完美无缺,可也做的非常不错,小|姐姑娘们走的时候,没有一个挑剔不满的。 三春她们闻言脸上也露出笑容来,暗自轻咳一声,在心里整理了一下情绪,面上便带上了自然的笑容,看上去个个落落大方。 王熙凤又去看林黛玉和小狐狸,对于这两位表妹,王熙凤一点都不担心,与贾府三位姑娘比,林黛玉算是见过场面的人了,哪怕是小狐狸这个义女,也从来没有见过她有怯场的时候。 众人互相整理了下衣襟首饰,仪容没有差错了才挨次下马车,小狐狸坐在林黛玉外边,撩开帘子扫了一眼,后面马车上坐着的丫头婆子已经把她们坐的马车围成了一圈,挡住了外人的视线,小狐狸点点头,也不要外面的丫头婆子搀扶,小狐狸先下了马车,转身又去搀扶了林黛玉下来便让到了一边,让探春,迎春和惜春王熙凤下来。 因为没有料到会来法华寺,一行人并没有多做准备,帷幔遮帽什么的都没有,京城倒是比别处的规矩松散些,虽然已经是深秋气节,可这会儿正是巳时末正热的时候,有些阳伞之类的东西,至少也能挡些烈日暴晒。 小狐狸见黛玉额头上不大一会儿便冒出了细汗,还忍不住拿手帕扇风解暑,不由得抬手给她身上打了清凉决,林黛玉感受到身上突然散发的阵阵凉意,抬头会意的与小狐狸笑了笑。 丫鬟婆子们自觉的把三春,黛玉姐妹和李纨、王熙凤几个护在中间,老太太也知道年轻的媳妇和姑娘们去寺庙里多有不便,早派了鸳鸯亲自来给李纨和王熙凤传话:“我去法华寺听师傅念念经,身边有你们太太、珍大嫂子她们服侍,不用你们小妯娌两个伺候了,你们带着你们妹妹们去后面的庵堂转转,她们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你们两个当嫂子的好好看着姑娘和兰哥,千万别让她们被人冲撞了,等我们听完经,就在那里汇合,用完了斋饭再走。” 第45章 狐狸救人 李纨和王熙凤连忙应了,又让鸳鸯依旧回去服侍贾母,两个又呵斥了丫鬟婆子小心看顾姑娘们。 王熙凤知道这话其实主要是交待给她听,李纨带着贾兰,庆幸自己留了福姐在家给平儿看顾,要不然她那里腾出多少眼睛来看带姑娘们,自己少不了要多担些心,想了想,便左手拉了黛玉,右手抓了惜春。“你们两个好好的跟着我不许乱跑,”又交待迎春和探春:“嫂子知道你们两个乖,可千万跟紧了,别乱跑”。又特特的嘱咐惜春:“我这些小姑们就数你最淘气,这可是在外面,你千万听话,等回去我让你哥哥买果子给你吃。” 黛玉在一旁听的真,伸出手指在脸上刮笑惜春,笑惜春道:“让你淘气,凤嫂子把你当福姐哄呢。” 惜春做了个鬼脸,与王熙凤道:“我都要做姑奶奶的人了,怎么会跟福姐一样。” 几个姑娘听了又笑起来,又商量起来顺便给秦可卿求个平安福什么的,他们夫妻也成婚几年了,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尤氏和贾政都急可又不好催他们小夫妻,谁知道,前几天例行诊平安脉,却查出秦氏怀了身孕,宁国府合府欢喜的不行,荣国府众人也替他们高兴,原本说要一同出门的贾蓉和秦可卿便都留在了家里。 抓了个小和尚问了路,知道有一条专门通往后面庵堂的路,平时很少有男客经过的,一众人说说笑笑顺着那路往后面的庵堂走,人多走路有快有慢,丫头婆子又都比没长成的姑娘们个子高,挡住了别人的视线的同时也挡住了她们观看风景,几个姑娘若有似无的放慢了脚步,与周围的人拉开了些距离,可以从人缝里往外看风景,又有的地方路窄,几个人并行走不开,王熙凤不觉就撒开了黛玉的手,只把惜春紧紧带在身边。 黛玉也不喜被人围着挡住视线,此时天热,丫头尚可,有些婆子身上难免散出一些汗味来,她喜洁嗅觉又灵敏,闻到这些连游玩的兴致都减了几分,见王熙凤撒了手,便住了脚等着众人先走,小狐狸不错眼的跟着她,见她松了手连忙也住了脚在一旁等着,李纨带着贾兰走不快,早落在后面,黛玉和小狐狸落到后面,她们四个便一起,走在最后面。 贾兰长这么大第一次与出门,在奶娘怀里挣扎着不老实,李纨无法,亲自抱了他,可李纨那能长时间抱着孩子走路,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奶娘来接贾兰过去抱,贾兰又赖在李纨怀里不肯过去,把李纨气的恨不能打骂他一通,可又舍不得。 眼看着王熙凤带着三春都转过了一个月洞门走的远了,李纨抱着贾兰还在这里走动不能,小狐狸也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过去自李纨怀里抱了贾兰过来。 李纨只道小狐狸还是一个小孩子,那里能抱得了贾兰,直说不用了,那里知道那贾兰也怪,不要天天奶他哄他玩的奶娘抱,却把小胳膊对小狐狸张着,咧着小嘴冲小狐狸直乐呵。 李纨诧异间小狐狸已经从她怀里接过了贾兰在怀里,轻轻往上颠了颠,把贾兰喜欢的抱着小狐狸的脖子咯咯笑。林黛玉知道小狐狸习武,抱贾兰不成问题,与李纨道:“珠大嫂子不用担心,姐姐能抱动兰儿的。” 李纨见小狐狸已经抱着贾兰走到前面去了,便点头拉了林黛玉跟在后面去追。 几个人刚过了月洞门,就听见了前面一阵喧哗声,小狐狸听得是王熙凤的呵斥声,却见一个穿的花里胡哨的男人正让几个奴仆与王熙凤三春她们带的丫鬟婆子拉扯,自己要往王熙凤和三春那里冲去,顾不得把贾兰还给李纨,小狐狸抱着孩子飞身扑了过去,只一转眼间就挡到了王熙凤她们前面,轻轻一抬脚,就把那人踢飞了出去。 “少爷,少爷”那人的几个奴才见自家少爷吃了亏,连忙丢下婆子丫头去看自己的主子。 前后不过眨眼间,王熙凤眼看着三春和自己就要受侮辱,心里恨的要死,没想到小狐狸如此神勇,只一脚就把那人踢飞了去,王熙凤连忙拉了三个小姑子躲在小狐狸身后直吸气。 “胡姐姐,你好厉害!”惜春垫起脚来看了那在地上打滚的登徒子一眼,双眼冒星星的直夸小狐狸。林黛玉和李纨此时也已经飞奔过来,惜春又拉着林黛玉与她夸赞小狐狸,边说边比划:“我们吓的躲在凤姊姊身后,谁知道胡姐姐就这么飞了过来,也没有看见她怎么出的脚,那人就飞了出去,你看,那么胖,怎么也有二百斤了,胡姊姊轻飘飘的就把他给踢了出去。” 林黛玉吓的不轻,虽然她知道小狐狸功夫不错,可很少见她出手,尤其这对上的还是男人,自己众人带的婆子丫头虽然多,可总是敌不过那些常常打架闹事的男仆们。 果然,那胖子被奴仆扶起了身,揉着后腰趔趄着又往这边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道:“大爷我还头一次吃女人的窝心脚,今天怎么也不能饶过这娘们儿去。” 小狐狸见来者不善,并不怯场,转身把贾兰交给了李纨怀里,贾兰虽然留恋小狐狸的怀抱,可也知道此时不是他撒娇讨抱的时候,乖乖的回到李纨怀里。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王熙凤从来不是个怕事的人,知道小狐狸有些功夫,胆气壮了几分,她招呼了丫头们围住三春黛玉她们,自己带了婆子挡在小狐狸前面,“姑奶奶还就要看看,你长了几个胆子敢动荣国府的人。”吩咐婆子们,“他们敢过来,你们就三两个抱着一个,下手抓他个满脸开花,等回去我重重有赏。” 荣国府的婆子们没有几个是胆小怕事的,如今有了王熙凤撑腰,个个更是涨了胆气,俱都答应一声,听起来倒也有几分娘子军的气势。 那花花|公子身边跟着的奴才看了这阵势先怯了场,悄悄的劝说自家少爷道:“大爷,咱们还是先回去罢,看这排场这怕是那位官家的女眷小|姐们,冲撞了可是没有好结果的,等回头让太太知道,可轻饶不了少爷。” 谁知道那少爷却梗了脖子道:“爷就知道是官家小|姐才过来的,冲撞了正好娶回家一个,免得妈和妹妹整天在家唠叨我不学好,看我弄个官家小|姐做媳妇,她们还说不说我。” 小狐狸早把这话听到了耳里,知道这花花少爷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了,一个眼神示意了她的丫头小辛、小芳去护着林黛玉,自己则站到了王熙凤前面去,王熙凤心下感动,只在小狐狸耳朵边上嘀咕,“妹妹只管下死手给我狠狠的揍就行,这种登徒浪子留在世上也是祸害。” 小狐狸一笑点头,指了指旁边让游客歇脚的亭子,道:“嫂子放心,只管带着妹妹们去歇会脚,咱们一会儿还要去找老太太、太太们。” 王熙凤听了她如此镇定的语气,心里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想到刚才小狐狸那一脚,也很是放心,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有些碍事,心里也不放心三春和林黛玉她们,连忙低声交待了婆子们:“小心护住姑娘,只管下狠手去揍,”自己一路小跑回到了三春那里,带着三春她们躲进了亭子里。 小狐狸也不等那恶少带着奴仆靠近,自己提脚往前走了几步,先下手为强一个抬腿,也没见她的脚沾对方的身,就见那少爷直直的往后飞了出去,堪堪的在半空打了两个旋,然后才摔到地上去,那人还在天上飞就就喷了一口血雾出来,掉到地上弹了一下就直直的躺着动弹不得了。 跟着他摩拳擦掌的奴仆们吓慌了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直直的扑过去喊少爷:“大爷,你醒醒,你醒醒啊。” 胆子大的伸出手指在那人鼻子上试了试,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没死,”原本冲撞、调|戏官家小|姐就是他们家少爷的不对,如今遇到个会武的硬碴子,都没有看清人家如何出的脚,就把他家少爷踢得在天上飞了两圈,这些奴才们更加不敢动了,有那机灵的,连忙跪在地上从这边磕头:“小姊饶命,小姊、奶奶饶命,都是我家少爷不好,这会来他已经受了报应还请小姊奶奶高抬贵手,放过了小的少爷吧。”其他的奴才也连忙跪地磕头直求饶。 小狐狸没想着伤害人命,但也不能坐视这恶少如此横行无忌,有了先前那一脚打底,这次已经掌握了分寸,这人死不了却是受了不轻的内伤,需要好好的养几个月才能下地。 此时见那奴仆们直磕头求饶,便道:“还不速速带了他滚。” 那几个奴仆听见小狐狸的话,连忙拖拖拽拽的把他家少爷弄到其中一个人身上,旁边两个人扶了,趔趔趄趄的从来路跑了。 王熙凤和三春原本还以为有一场恶战,更怕小狐狸吃亏,心里紧张的不行,谁知道小狐狸就那么一脚,然后就把恶少踢到天上去了,见人都走了个没影,个个遗憾的不行,傻愣在那里只叹气。小狐狸信步走去凉亭,惜春遗憾道:“胡姐姐,你怎么不干脆把他踢死得了。” 一向腼腆少言寡语的迎春也道:“就是,这种祸害留着还是要祸害人的。” 王熙凤却回过了神,呵斥道:“你们一个个都狗胆包天了,不怕回头老太太锤你们。” 小狐狸听了与林黛玉对视一眼,她可还记得刚才王熙凤吩咐她要好好教训那人的。 众人缓了一缓,想到刚才的一场虚惊,忽然就噗嗤笑了声来。 贾兰见众人笑的高兴,也拍着手对小狐狸道:“姑姑抱,要飞飞,”原来先前小狐狸救人心切,抱着贾兰飞了一回,贾兰小小人记住了那种感觉,要小狐狸还抱着他飞一回。 小狐狸当了一回大侠心里也觉得痛快,伸手接过贾兰抛高高,把贾兰高兴的直笑。 贾琏却匆匆的跑了过来,远远的见众人笑的高兴,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在亭子下边问:“我听说有恶少冲撞了你们,你们没事吧?”原来一开始那人拦住王熙凤她们,就有机灵的丫头跑去找了贾琏,贾琏急匆匆的跑来才有此问。 王熙凤笑道:“二爷来迟了,等着你救,黄花菜都凉了,”说着话就到了亭下,与贾琏说起刚才那“惊险”的一幕,把贾琏听得一愣一愣的,一边偷偷去看小狐狸一边道:“都是我安排的不周,没想到多带几个男仆来,让你们受惊了。”只以为这里是佛门清净地,那里还想到有这样不忌讳的人,“我叫人去查查,看是谁家的混账小子,回头看我好好教训他一顿。” “好了,有胡妹妹在,我们一点事都没有,那臭小子怕是不躺个三五个月的起不来,爷慢慢寻访就是了。”王熙凤笑道:“先不告诉老太太,免得她不放心。” 众人都应了是,在贾琏的护送下又往里走。 一行人带着丫头婆子又浩浩荡荡的离去,等到院子里都归于了平静,最南边原本以为无人的禅房窗户却打开了一扇,两个人看了看无人,抬脚从窗口跳了过来,其中年长的那个看上去有四十多岁的男子过来站到了小狐狸踢人的那个位置上,试着踢了踢腿,问旁边的那个青年人道:“陈元,以你的脚力,能把那小子踢多远?” 陈元却是那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他目测了一下先前那恶少摔倒的地方,低头回道:“那人颇重,以奴才的脚力,最多只能踢到她一半的距离。”顿了下又补了一句:“绝对上不了天。” “可那却是个小丫头,才十岁多一点吧?”想到那男人在天上打转的样子,问话的男子难得笑了笑:“她应该就是林如海收的义女,姓胡的吧,我听说她自己在闭门造车学武,却没有想到这么厉害,你以为你与她比,谁更厉害一些?” 陈元想了一想,老实的回道:“奴才不如她十分之一,奴才看她出脚的样子,觉得她只用了三成力。” “才用了三成力?”男人吃了一惊:“她要是用尽了全力,是不是能把人踢到房上去?” 陈元顿了一下才道:“至少两层以上的房子。” “哈,哈,一个小丫头如此厉害,有趣,有趣,可惜是个小姑娘,上不得战场,当不得将军。”男人惋惜,“你让人去查一查,今天那个倒霉蛋是谁?”到底是针对荣国府的女眷还是有心人指引他来冲撞自己的? 小狐狸她们却不知道她们走之后发生的事情,一行人欢喜的到了后面的庵堂,这里禁止男客,让贾琏都不得入内,好在贾兰岁数还小,看门的师傅放了他进去。 小比丘尼先带她们去禅房休息,没想到隔壁房间出来一个人,探春眼尖,叫出声:“文小|姐?” “三姑娘?”原来是福姐满月礼上随着嫡母来过贾府的陈家的表小|姐,这姑娘与探春很是聊得来,可以说是一见如故,原说过要常来常往的,可惜一个是闺阁小|姐,一个寄居亲戚家,来往通信都不方便,如今好不容易再见,竟然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第46章 观音显灵 文小姐大概才刚哭过,明显是回来洗脸上妆的,这会儿撞见元春她们自觉尴尬,低了头福身与她们见礼,然后在丫鬟的服侍下走了。 探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上次还说她姨母要帮她看人家,如今看来,这是不顺心的了。” 迎春听了探春的话忍不住道:“不是说她和她表哥极好的吗?怎么她姨母不愿意吗?” 探春摇头,低头随着进了禅房,丫鬟婆子早打来了水,众人洗漱了略微歇了歇,又去观音殿上香求平安符。 来上香的女客多是有规矩守礼的,各个安安静静的找地方跪了,磕头,祷告上香,小狐狸早与林黛玉做过这些,并不生疏,李纨带了贾兰过来,此时正小声教他如何给观音磕头,王熙凤也磕头祷告嘴里念念有词,小狐狸与林黛玉、小狐狸三春她们就跪在她们后面给观音磕头,磕过了头,又上去捻香就着红烛点燃了插到香炉中去,等小狐狸的香进了香炉,原本飘飘摇摇的散烟却是一条直线直直的冲上房梁都不散。 小狐狸诧异,以前她也随着林黛玉给菩萨道君上过香的,香火形状与旁人无异,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的。 念经的老尼和其他的香客们看了都吃了一惊,都眼睛直直的看着小狐狸,沉不住气的香客便小声打听这是谁家的女眷,有知道的便给身旁的人解惑,说是“荣国府”的人,观音殿顿时嗡嗡声一片,各种目光羡慕嫉妒恨复杂难言。 只有荣国府众人满面喜色,王熙凤上前拉过小狐狸,道,“胡妹妹许了什么愿,菩萨必定是许了的。” 后面的老尼已经听说了过来看,见到这奇景也合十对小狐狸道:“南无阿弥陀佛,老尼在观音驾下三十多年,头一次见到观世音显圣。”亲手从案上香炉下去了个香囊双手捧到小狐狸面前,“施主是个有缘法的,此物赠给有缘人。” “多谢师傅,”小狐狸点头谢过老尼,王熙凤喜欢的当场给了个大大的红封添香油,老尼又是一番好听的话不要钱的说给王熙凤听,直把她乐的合不拢嘴。听到消息的香客越来越多,王熙凤生怕挤着了姑娘们,当机立断带着三春和黛玉姐妹离开了观音堂,在出观音殿的那一瞬间,小狐狸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供着的观音像,只见她嘴角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然后又恢复成了那泥胎慈悲样。 在回禅房的路上还能看见听到消息的人往这边赶,往观音殿去,一路上都在议论着谁家的女眷这么有福气云云。 惜春抓着小狐狸的胳臂,摇呀摇:“是不是胡姐姐揍了坏人,观音菩萨要给你赐福了。” 黛玉噗嗤一笑:“你说的似乎很有道理,早知道,我们都应该上去踢那人一脚的。” 惜春却道,“哪怕菩萨不降福给我,我也该过去踢他几脚解气的,那人实在太可恶了。” 迎春很少开言,此时也忍不住道:“我记得你那会儿差点给吓哭了。” 惜春听了也有些丧气:“是啊,当时差点没把胆子给吓破了,幸亏和你们在一起,要是只我一个,只能是个死字,”她拉过林黛玉,摩挲着她手上的薄茧,“林姐姐,练武苦不苦,你怎么坚持下来的啊?” 林黛玉笑笑,“我没觉得有什么啊,什么事情都是开头难,等习惯了就好了。” 众人说笑着会了禅房,王熙凤安排两个媳妇子去问贾母和中午的斋饭,不一刻,去问贾母的媳妇引着贾母和邢氏她们过来了,王熙凤、李纨和三春、黛玉又帮着丫头婆子们服侍了贾母和邢氏等梳洗,才一坐下,老太太就道:“我怎么听说刚才你们去上香观音娘娘显灵了?” 王熙凤忙拉了小狐狸上前与贾母笑道:“是啊,老太太,您说稀奇不稀奇,我们一样的给观音娘娘磕头上香,唯独到了胡妹妹这里,那香火蹭蹭的直往房梁上窜,连点弯都不得打的,娘娘只疼胡妹妹,可把我给眼气的,恨不得自己替换了她去。” 贾母眯着眼睛上下左右仔细看了看小狐狸,这丫头一直跟在黛玉身后,不声不响的,不论待她是冷是热,几乎都没有个响动,“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 王熙凤拍着小狐狸的手,笑的花枝乱颤,“是啊,要不然林姑父怎么就把她收了做女儿,可见你们都是慧眼如炬。” “老太太,太太,奶奶,斋饭好了,师傅请咱们过去,”去问斋饭的媳妇子回来报,王熙凤便又伺候着老太太、邢氏、王氏尤氏她们去斋堂用饭,斋堂并有单独的雅间,荣国府人多,早就单独给她们预备了一个大间。 一张大桌子,老太太坐在主位,黛玉在她左手,小狐狸再下,右手坐了惜春,依次为迎春、探春,贾兰,邢氏挨着小狐狸坐了,然后是王氏,尤氏、李纨和王熙凤立在老太太和邢、王两位太太后面,一副立规矩的样子。 老太太道:“珠儿家的坐下吃饭,看好兰儿就成,你们珍大嫂子今天也累了,就免了你的规矩,一起坐下吃饭,还有凤丫头,这里的斋饭极好的,你不坐下吃,等我们都吃完了,可就没有了。”众人听了都笑,尤氏、李纨和王熙凤谢过老太太,便挨次坐了,李纨自然靠着贾兰,王熙凤与惜春换了位置,帮老太太布菜,惜春便挪到了尤氏身边夹在她和李纨中间。 老太太又让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都下去用饭:“今天你们也累了半天了,赶紧都去用饭,这里有你们奶奶伺候我就行。”除开鸳鸯坚持不去,剩下的人都领命去了。 琥珀道:“老太太不用担心,我们先把鸳鸯姐姐的饭菜留起来,只不能亏了她的。” 老太太便笑:“你们有心了,我平时懒怠出门,也把你们养懒了,今天也累了,好好享用去吧。” 观音庵的斋饭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这也是黛玉身边有个花嬷嬷之故。林黛玉吃了什么素菜觉得不错的,难免要孝敬给外祖母、舅母等长辈们尝尝,就连李纨和王熙凤也沾光没少享用,三春几个更是可以过去黛玉那里蹭饭。 原来老太太只是当改改口味,自老太太大病几个月不进食有些伤了肠胃,再进食沾不得油荤,黛玉便孝敬了她不少的素食方子,老人家换着吃也板过口味来,竟然将过去喜荤的习惯改了去,几个月下来,身上原有的一些小毛病毛病竟然渐渐好了,便知道原来太医劝老人家少油腻多食素竟是不错的,因此也劝过贾赦和邢氏贾政王氏等人食素少进些荤腥,荣国府的厨房菜单便做了许多调整,许多荤菜渐渐的都换成素菜。 厨房里油水足所有人都知道,荣国府比别家尤甚,所谓的茄子用十几只鸡煨都是小意思,如今因老人家饮食上的改变,那些复杂的菜式便改了去,除逢年过节不祭祀祖宗不在用,如此一来,荣国府的餐费开销竟然削减不少,也算是意外之喜。 在坐的人上午都跑了半天,如今也实在是饿了,老太太尝了第一口,大家便都开始动筷,寂然饭毕,那边丫头婆子也已经用了饭过来,老太太又问斋饭可好吃,众人自然道,十分不错,这边有现成的手,大家洗了手,又重新回去禅房打算小歇一会儿。 正好贾琏派了人来问,“我们爷让奴婢问老太太是直接回去,还是小歇一觉再回去。” 老人家身上也确实乏了,便道:“这会儿太阳正当头,就是人受的了,牲口在路上跑也受罪,就留下歇一歇,等寅时在走吧,让他也别在打日头底下乱跑,趁功夫歇歇,一会路上还少不了他。”却对黛玉姐妹和三春道:“你们姐妹们若是没有玩儿够,趁着这个时间还可以去逛一逛,只是记得,不要出了庵堂,当记得手稳脚稳嘴巴紧些,别惹出什么事故让人笑话。”又吩咐伺候她们的丫鬟婆子:“看好了你们姑娘小|姐,别让人冲撞了,记得提醒她们早去早回,等回去我赏你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丫头婆子们自己也想多走走看看,又知道今天回去有红封拿,俱们都欢喜的应了。 三春和黛玉正商量要如何与老太太说,不想老太太想开了口,几个人欢喜的应了,老太太又问王熙凤:“你珠大嫂子要哄兰儿睡会儿,你个猴儿是陪着你妹妹们去逛呢还是随着我老婆子歇一歇,再不去前面找贾琏,他定是喜欢你过去的。” “老太太不知羞,眼看着您老人家都做曾祖母的人了,竟然这么笑话孙媳妇儿,”王熙凤红了脸,“原本是想出去找我们爷的,被您老人家说破了,也去不得了。”众人听了又是一阵笑,因给安排的禅房不多,姑娘们出去玩,倒是能空出两间来,老太太体恤下人,让留两间给她们轮换着休息,尤氏陪了邢氏一间屋子小歇一会儿,王氏去李纨、贾兰屋里歇脚,王熙凤则伴了老太太留在这里。“你觉得那胡丽如何,”老太太那里睡得着,她自听说胡丽上香出了那样的事,心里就极不舒服,荣国府的女孩子们都来了,偏偏让一个外姓女孩子出了风头,哪怕是林黛玉呢,也不会让她这么闹心。 “那丫头是个极有造化的,”虽然王熙凤知道老太太不喜胡丽,但有些话也不能全顺着老人家说,“蓉儿媳妇这么多年都没有好消息,那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帮她调理了一下,居然就怀上了,早知道她这么厉害,我早该求求她的。” 想到秦可卿怀了孕,贾母笑了笑,她倒是好福气,能再看到一代曾孙子,也算是有福了,“你不着急,福姐才多大,以后有你嫌孩子多的时候。” 王熙凤笑:“我如今都是甩手掌柜的,福姐对平儿都对我亲,我不是和好母亲。”王熙凤话说出口却觉得有些不妥,她只是无心,恐怕老人家会多想,有心描补,又怕老人家本没有那个意思,却又让她提起影子来,反倒不美了。 老太太顿了一会儿,才道:“好母亲也好,坏母亲也罢,虽然有时候难免会偏心想不到,可没有那个当娘的会去害自己的孩子。你如今还小,还收不住心自己来带孩子,等下一个就好了。” 王熙凤见不敢就那个话题再说,只道:“早先没有的时候担心自己不会生,怕误了贾家的子嗣,等生下了福姐,却又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呢,总是想不起自己已经是当娘的人了。” 却说观音殿后有个观音潭,沿着潭水种了许多垂柳,因为年代久远,如今粗的几个人合抱不住,枝杈交错,只把一条道路都遮个严实,倒是夏天歇阴纳凉的好去处。有几颗太靠在潭边的柳树歪倒在了潭水里,便能见到潭里的鱼虾浮在周围啄食柳叶,那柳树干上还能见到乌龟在晒太阳。 这些柳树上还有白鹭窝,这白鹭也不晓得怕人,有的就在路中间站着,人来了也不躲,冷不丁的还会拍打一下翅膀掉出几根羽毛下来,吓人一跳,它们更多的时候在水面上盘旋,忽然又一个猛子扎在水里又迅速的飞起来,嘴里便叼起了一条鱼儿还巢,一只白鹭入水,不仅能引得岸上的白鹭一阵鸣叫,还能把潭里的鱼儿吓的在里面扑腾半天,只见一圈圈的涟漪从这里到那里,一个套着一个。 三春找了个有栅栏的地方兴致勃勃的看白鹭抓鱼,惜春只可惜没有带鱼食过来。黛玉离她们稍微远些,问小狐狸道:“姐姐可是许了什么愿?” 小狐狸摇头,她还在想着观音翘起的嘴角,这是鼓励还是承认? “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仙,”小狐狸问林黛玉,说起来,她身上有仙气,观音菩萨显灵,也该给她才是。 “应该有吧?”林黛玉不确定道:“要不然人们为什么拜菩萨?”说完紧张的看了看周围,生怕被人听见。 小狐狸难得看黛玉这种做贼心虚的样子,尤其她还因为这句话。 林黛玉不服气道:“姐姐笑什么,难道你见过神仙?” “算是吧,”小狐狸意有所指:“我眼前可不就有一个。” 两人正说的热闹,远远的就看到一群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小狐狸定睛一看,走在最前面的是个高个青衣丫鬟,一看就是男人装扮:“太太,就在那里,就是她们了。” 小狐狸仔细瞅了一眼,认出那个男扮女装的人是先前自己揍过的男人的跟班,不由得冷笑一声,交待林黛玉,“你带着她们几个先走,另外告诉庵里的师傅知道,那群女人里面有一个是男人假冒的,让太太姑娘们暂避一下。”林黛玉听了吃了一惊,也往那群人看过去,小狐狸冷笑一声,庵堂规矩严苛,严谨男子入内,如贾兰那样的幼童才可以得到允许随着大人出入,没想到竟然有人敢男扮女装混了进来,虽然替子报仇情有可原,可由此也知道这儿子不成器那样,与这这当娘的是个拎不清的女人有莫大的关系。 这一队人来势汹汹,一路上少数几个不歇晌的游客们纷纷躲避,有眼尖的已经看到了那些婆子们袖子里藏着的擀面杖,吓的惊叫起来。 小狐狸见林黛玉怕她吃亏,不肯先走,想了想,自己抬步迎了上去,先下手为强,反正是她们来寻衅,自己反击也算是除暴安良了。 “太太,就是她,她踢的少爷,”那男人尖着嗓子叫了一声,自己却放慢了脚步躲到人群后面去了,小狐狸冷笑一声,这家伙大概是被这太太逼不过才过的,早知道她的厉害,如今认了她出来,也算是完成了任务,所以急忙躲到后面去了,只是,你以为你家太太经得起本姑娘一脚? 小狐狸刚想提脚把一个婆子踹飞,脑中忽然就想起先前观音那对自己勾起的唇角,她不由得愣了愣,扭头看了看前面的观音殿,在菩萨这里动手,回头她会不会报复自己? 本来可以使定身法把这些人定住不动的,可是这么多的人突然不能动弹,那些远远躲着看热闹的人见了,还不以为是在闹鬼或者干脆是菩萨在惩罚她们? 小狐狸想了想,记起人类的武功里有一种武功,她也跟蔡嬷嬷讨教过,与她的定身法结果一样,如今正好可以借它一用。小狐狸打定了主意,提起速度往那些女人堆里一阵风冲了过去,左冲右撞间,包括那位正抬了胳膊指着小狐狸的太太,和那些婆子们便都不能动了,大概怕是吵着这清净地方,小狐狸顺便让她们都变成了哑巴,只呆愣愣的保持着伸胳膊踢腿的动作,看上去如同木偶一般,十分的好笑。 “妈呀,鬼呀,”那唯一剩下的假女人见此,吓的尖叫一声昏倒了,他原就劝说自家太太不要来,谁知道太太见少爷伤的狠了,怎么劝也不听,他还因为身量瘦,被打扮成丫头来认人,如今才知道,这一位比他们想象的还厉害,他们少爷伤成那样子,还是人家手下留情了。 小狐狸上前踢了他一脚,确认他不是装的,不由得撇了撇嘴,看来自己真的可以带着黛玉去江湖上走一走了,荣国府里就那么大点个地方,新鲜事太少。 看着林黛玉要跑过来,小狐狸急忙抬手制止了她,自己又一阵风似的刮了过去,站到林黛玉面前,引得那些远观的女眷们一阵阵尖叫:“女侠,快看,女侠在飞。” 小狐狸刚过去,三春和黛玉就围了过来,三春都知道小狐狸习武,功夫应该不错,却没有想到她如此厉害,难怪上午只动动脚那男人就飞到了天上去,一个个都星星眼的看着小狐狸,惜春直道:“胡姐姐,教我们习武吧,下次遇到坏人,我们自己就可以打跑,不用躲在你们身后发抖了。” 探春也道:“我们不一定学会打架,多活动活动,对身体也好。”迎春也连连应道:“就是,就是,飞不起来,跑的快也行啊。” 小狐狸笑看了看黛玉,见她点头,便道:“可以,”她早留意过黛玉与蔡嬷嬷学的功夫,自己也跟着琢磨出了些花架子出来,教给她们几招倒是无妨。小狐狸早知道,她在人间混着,不可能使用那些法术和符纸,就如同刚才一样,有些过场还是要走一走的,若没有沾对方的衣襟就把人定着不动了,这还不被人当妖怪,——虽然她本来也不是人,可也不愿意被人当做异类烧死了。 至于飞或者说是轻功,都是从话本子上看的,不过蔡嬷嬷也说了,有些人真的能做到来无影去无踪,“嗖”,的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影,她没有见过,只估计着保留了速度,可能有些快,大概也就是那样吧。 那边就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尼姑提着风水棍跑了过来,跑的最快的先围着那不能动的女人们转了一圈,从几个婆子袖子里抽出还没有掏出来的擀面杖,哐当当都扔到了地上,不由冷笑道:“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竟然敢来这里撒野。” 那边就有一个尼姑叫道:“师姐,这里有一个男人。” 尼姑听了又冷笑一声,直接道:“先把他绑了带出去,”左右看了看,提步往黛玉她们这边走过来,“南无阿弥陀佛,施主可是与她们有什么过节?”尼姑问小狐狸,她可不信这些人平白无故的来这里找人打架。 小狐狸上前一步,“我们从前面过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男人,想要非礼我们,我把他打伤了,这些想必是他的家人来寻仇的。” 尼姑一愣,“这是上午的事?我们还没有听说,菩萨保佑,在庵堂做出这等事来,这可是罪过,罪过。” “当时那里没有别人,我们也没有伤到那里,就没有声张。”小狐狸回道,“你可以去问刚才那男人,他当时与那男人在一起。” 尼姑也笑了,也知道那男人必是倒霉狠了,要不然他的家人也不能找来报仇,“南无阿弥陀佛,谢谢施主解惑,这也是她们活该了,累教不改,罪加一等。”这尼姑却并不是一味慈悲之人,点点头,又问:“她们什么时候能行动?”这位尼姑大概知道小狐狸这是什么手法,也没有提出让小狐狸给解了,让她们少受些罪。 小狐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概一个时辰吧,可能不会那么久,也或许会长一些,我头一次用,还不知道效果。” 尼姑笑了笑,又道:“都是鄙庵没有做好防范,让人混了进来,让贵客受惊了。” “不管你们的事,坏人怎么防范都会找到空子来钻的。”小狐狸笑道:“等你们查到这是谁家的人之后,麻烦你们派人告诉一声荣国府,也好让我们有个防范。” 第47章 薛氏宝钗 “这个自然的,”尼姑合十,又问:“说来施主也是苦主,不知道你要怎么处置她们才好?” 小狐狸笑道:“早先那人冲撞了我们,我已经出手狠狠的教训了他,以为他能吸取一些教训的,没想到他家人又来寻仇,我也先收拾了她,自己也没有受到什么损失,要另外追究的话总是不大好的。” 尼姑却道:“施主慈悲,却忘记了‘戒为善,纵为恶’,另外如果就这么把她们放了去,以后谁还敢来这佛门圣地?” 小狐狸想了想,道:“如果我不追究的话,你们要如何处理她们?” 尼姑答道:“自然是送交官府衙门处理了,鄙庵怎么可能私设公堂?” “不好,不好。”小狐狸摇头,“看她们穿戴非富既贵,送去衙门不过是一句话或者送几两银子出去,马上就会被放了出去,这样那里能够达到惩戒的目的。” 那尼姑虽然断了红尘,却也不是不知道官场规矩的,因问道:“施主以为呢?” 小狐狸抬头看了一看,笑道:“我先前也看到这观音殿似乎许久没有打扫过了,有些角落长了些杂草,树木上也有枯枝无人修剪,······菩萨慈悲,定不愿意她们去经历那牢狱之灾的,不如让她们把这些事情做了,也算是小惩大戒了。” “如此甚好。”尼姑笑眯了眼,“果然是菩萨眷顾的人,施主大善。” 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上午的事情也瞒不住了,老太太直埋怨:“也不知道是那家的冤家,竟然敢如此横行,在观音娘娘面前闹事,真是不要命了,”又埋怨王熙凤,“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幸亏她们姐妹没事,若万一有点子好歹,看我能饶的了你。”叫过小狐狸,“唉,你这孩子,还真是有个本事的。”老太太依然还记得僧道,如今这事情越发的印证了那僧道的话,可小狐狸除了对宝玉有些妨碍外,还真没有伤害过其他人,而宝玉只要不往她们跟前凑,也是平安无事的,如此看来,小狐狸真是个“好孩子”。 老人家拍着小狐狸的手,头一次和颜悦色的对她道:“你先想好要什么,等回去我赏你,你救了她们姐妹们,这是大功一件,只要我老太太有的,给什么都舍得。” 王熙凤连忙打趣,“老太太那里的好东西多着是,胡妹妹可千万别说不要,白饶了这么好的一次机会。” 胡丽便笑:“她们也是我的姐妹,有人对她们不利,我看到了必是要护着的,当不得老太太说的功劳二字,只是长辈赐不敢辞,我先谢过老太太的赏。” “原来不知道,原来你这孩子嘴也是个巧的,就是太不爱说话。”老太太放下心里的成见,也发现小狐狸身上优点多多,聪明漂亮,女红针凿也好,听说琴棋书画也极好,另外大方不记仇,还会武,极为体贴关照黛玉,可见是个细心知道感恩的,除了在父母上有些妨碍外,其他的竟然是无可挑剔的了,她只是太过低调,不然只看她通身的气派,谁又能低瞧她几分? “你也教教你姐妹们几手,我也不用她们个个都学的与你一样,只要能把身体练壮实些,遇到事情逃得快就行了。”老太太自己说着就笑了起来,“我们祖上也是军武封侯,小子姑娘们原也该学些武艺傍生的,只是一代不如一代,姑娘们也就罢了,原就该娇养着的,可是小子们如今也一个个的如姑娘一样,走路一歪三倒的,这也是我早先怕他们如同他们爷爷那样练粗了手脚,万一不小心再伤到那里,留下疤痕残疾什么的,如今看看你这丫头一身的好功夫,依旧条是条,个是个的,也不见粗手大脚,性子也沉着稳重,可见那些意外什么的还是各人自己粗心大意,不是人人都会如此的,早知道这样,我该早些督促他们学些武艺的,如今说不得也能小有所成,说不得也可以去考一个什么武状元什么的了。” 惜春见此忙上前凑趣,“我们先前已经与胡姐姐说好了,她也答应教我们学武,等过俩年,我们就能重振老祖宗的雄|风了。” 老太太听了笑,“好好好,你们用心学,回去我告诉你们大伯,让他找师傅也教教男孩子们,回头你们比比,看谁的师傅好。” 王熙凤也道:“老太太可不能偏心,我们做孙媳妇也要学,要不然回头我们爷都学会了功马骑射,身体练结实了,打起老婆来也有劲了,我们这小身子板,可经得住他们几拳头?” 听的众人都笑,老太太指着王熙凤笑骂:“我那孙子是最好的,你就不能不招惹他。” “可见得老太太偏心,只疼自己的孙子了,连这亏心的话都说的出来,您那宝贝孙子有什么毛病别说您老人家不知道,怎么我们两个打架拌嘴,却都是我的错,只老太太这一句话,我也知道老太太是不会偏着我的,为了自保我可是要拜师学艺的,看看回头真打了起来,到底谁的拳头硬。”王熙凤说着话拉过小狐狸:“妹妹你可别藏私,回头我给你封一份大大的拜师礼。” “没人听说学武是为了将来两口子打架的。”林黛玉指着王熙凤,笑的直不起腰“也就凤姐姐想的出来。”这个时候女子习武到底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为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林黛玉习武的事并没有特意的告诉贾府的人,也因她天生体态窈窕,蔡嬷嬷也小心护着她的双手,并没有出现粗手大脚的情况,不特意打听告诉,竟没有想到她也会几下子,因本身会武,想到王熙凤的话,她尤其觉得好笑。 小狐狸也笑眯了眼,若按王熙凤的说法,她得找个什么样的男人?“嫂子就不怕把表哥打坏了?” 王熙凤眼珠转了转,道:“他不打我,我也不敢动拳头,要不然依老太太偏心的样子,可不得家法伺候?可他若是上手,你觉得我会客气,我就是那干站着挨打的人?” 众人又笑,惜春道:“听了嫂子的话,我们不好好学都不成了。” 邢氏拿手指头点着王熙凤、惜春她们笑的合不拢嘴:“你们一个个的不害臊。”想想若是自己会功夫,贾赦还有胆子敢打她,可也只是想想,如果自己有了功夫,还会嫁给贾赦,还认得荣国府的人?说不得会不会去跑江湖过一把女侠的瘾了,邢氏也只是想想,可惜时光不能倒流而已。 说笑着时间也不早了,老太太吩咐人:“去告诉贾琏来接,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留在这里,再遇到不长眼的来寻仇,我老婆子虽说不怕死,可却怕给她们添麻烦。”丫头婆子听了,便各自下去收拾自家主子的东西,检查有无遗漏什么的。 不一刻就说贾琏已经预备好了车马,就在庵堂外面等老太太,一众人便扶了老太太和邢氏,王氏等往外走,后头丫头婆子提了东西在后面跟着,贾琏焦急等着庵堂外面,一看到老太太请了安就开始打听:“几位妹妹没事吧,我听说那家里的人来寻仇了?” “没事,被你胡妹妹给打了,想来他们家吃了教训,以后怕是不敢了,”老太太交待贾琏:“不过你也打听打听,这到底是谁家的人,竟然如此无法无天,敢在佛门圣地撒野行凶,咱们也要防着些才是。” 贾琏又道:“已经从家里叫了些壮汉过来,回去的路上保证不会有事的。” “你想的周到,”夸了贾琏一句,老人家才上了车。 大家都累了,回去早早的用了晚饭休息,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用过早饭,三春和黛玉姐妹们说去给看望秦可卿,送平安符给她,下人来报,说是有客拜访,荣国府很少接到拜帖的,何况昨天出门还出了些事情,老太太不免问道:“帖子拿来我看看是谁。”老太太想着,别是小狐狸打了人家的孩子,对方来讨公道的?红纸上还贴着金箔,一张帖子都弄的富丽堂皇,老太太打开帖子一看,不由得看向王氏问道:“薛家上京了?” “媳妇没有听说,”王氏如今很沉默,老太太问她,她几乎从不主动开口。 老太太把帖子递给王氏,“你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薛家人。” 王氏接过帖子细细看了看道:“上头写的是金陵薛家,应该是的了,只是媳妇并不知道他们何时上的京城?” 老太太沉默半晌道:“算了,什么时候来的,管咱们什么事。”告诉邢氏,“过门是客,我乏了,你们看着接待就是了。” 邢氏应了,接过帖子也看了看,又问了回话的人,想了想,交待王熙凤,“既然来的是个小姑娘,你代我去看看。” 王熙凤应了是,拿了帖子看,见拜帖打头写着:“叩拜老太太金安,······落款写着金陵薛氏宝钗”。王熙凤忽的道:“难道说昨天冲撞了我们的是薛家人?若不然既然来京城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何忽然才过来?” 老太太原本已经由丫鬟们扶着要进去的,听到王熙凤这么一说,顿住了脚步,道,“凤丫头心细,说不得是,我听说那薛家孩子是个行事无忌的,也只有他敢在观音娘娘面前捣蛋。” 王氏嘴角抽了抽没有替薛家人辩解,不论为何薛家人突然来拜访,她从来没有听到薛家人上京是事实。 既然来的是小|姐,三春和黛玉姐妹就等等再去,她们也好奇是不是如王熙凤想的那样,真是薛家人冲撞了她们。 来者果然是薛宝钗,十一二岁的样子,一双眼睛已经哭的红肿,眯成了一条细缝,圆圆的脸上满是惊恐,进门就跪倒膝行爬向老太太,“求老太太,姨妈救救我妈妈。” “你|妈妈怎么了?”老太太下意识的问,随后想起来昨天的事,不由得淡淡的道:“薛家姑娘是吧?有什么事先起来再说。” 薛宝钗又嘤嘤哭了两声,才从地上爬起来,擦了两把眼泪,整肃了一下衣服,又重新跪下给老太太磕头请安:“薛氏宝钗给老太太磕头,叩请老太太金安。”在这种魂不守舍的时候,她还能把礼仪做到一丝不差,看上去竟是个极有规矩教养的。 老太太点点头:“免礼,凤丫头扶你薛家表妹起来吧。”鸳鸯早取了见面礼过来,一支金簪递给薛宝钗,薛宝钗接过,早有后面的丫头莹儿上前来提她收着。 王熙凤上来扶了薛宝钗起来,关心的问道:“薛表妹这是怎么了?姑妈怎么了?”虽然心里猜出来了,可薛宝钗不说,她总不能说:“嗨,不知道昨天冲撞我们的是表弟,然后姨妈又来打的人,然后就又被我们打了回去?然后姨妈又被我们建议扣留在了庵堂里不得回家?”说起来自家还是受害者,可自家人一个都没有伤着,对方反而为了这事赔了儿子折了儿子,然后才发现,两家人竟然还是亲戚,这可怎么说?所以,这事没挑明之前只能装作不知道,另外还得关心一下子对方,毕竟是亲戚不是? 王熙凤一问,又勾起薛宝钗的伤心害怕来,鼻子又抽了抽,但她勉强忍了下去,给王熙凤行了个礼,又小声央求王熙凤,道:“还请表姐帮我引见亲家大太太。” 王熙凤笑了笑,带着薛宝钗到邢氏面前:“这是我婆婆,”薛宝钗口称:“亲家太太,”磕头给邢氏问安,邢氏嘴里说着免礼,从腕上褪了一只镯子给薛宝钗全了礼,薛宝钗谢过,王熙凤又领她到王氏面前,不等磕头请安,薛宝钗先哭求道:“求姨妈救救我妈。”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给王氏连连磕头,哥哥躺在那里是个能喘气的半死人,妈妈替哥哥寻仇一去就没有回来,薛宝钗不知道要去找谁来救妈妈和哥哥,舅舅王子腾去了任上不在京城,她能指望的也就是荣国府的姨妈和表姐王熙凤了。 表姐王熙凤只是个年轻的小媳妇,行动还得看婆婆,太婆婆的眼色,何况与姨妈比起来,她又隔了一层,与自己的母亲并不亲厚。 王熙凤比薛蟠还小些,出生的时候薛姨妈早就出嫁了,薛姨妈远嫁金陵,王熙凤从小在京城长大,两个人几乎都不认识,那里能是薛姨妈与王氏的十几年姐妹感情比?若不然即使荣国府二房失势,王熙凤也是亲侄女,薛姨妈带了孩子们上门认亲依附,王熙凤难道会不管?还不是有二房王氏挡在那里,让薛姨妈多少有些拿不定主意。 薛宝钗比了又比,觉得还是年长且当过家的姨妈更有主意稳妥一些,因此胡乱的命人挑了些礼物,在家枯坐了一宿,掉了半宿的眼泪,一大早安排好了哥哥就来到了荣国府求救。 王氏亲自扶了薛宝钗起来,她知道前因后果,只问道:“你们几时到了京城,我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薛宝钗哽咽着哭道:“到京城快半年了,舅舅去了任上,姨妈家里事情多,妈和哥哥怕给姨妈添麻烦,就近在什刹海的铺子附近寻了房子住下,因家里人少,妈妈和哥哥忙着打扫屋子收拾行李、打理生意什么的,一直没有来得及过来探望亲家老太太、老爷,太太和姨爹、姨妈表哥,表姐。”当初薛家送信的下人来的不巧,正好赶上贾赦发卖二房下人,那人见到荣国府这个光景,没敢投贴,打听了些荣国府的事就返了回去,夸大其词的把事情一说,把薛家母子三个唬的不轻,薛家人原就打算上京投靠荣国府王氏的,却不料荣国府起了这样的变故。 当时已经走在了路上,便暂时停了一些时日等荣国府的消息,后来又见大房立住了脚,二房彻底失势,连老太太都病了,不能给二房做主,薛姨妈想要折回去,族人虽然不大可靠,可总比自身难保的姐姐强些。 可薛蟠是不肯的,薛姨妈只得这一个儿子,只要他打定了主意要做什么,薛姨妈从来都拗不过他的意思,薛姨妈无法,只好跟着他到了京城。 那个时候老太太半死不活的躺着,二房夫妻都在老太太身边侍疾病,薛姨妈知道不好这个时候上门,不仅是怕连累了姐姐,也怕自家被姐姐连累,万一老太太就这么去了,说不得就会被大房赶出去,二房精穷的,万一与薛家借银子周转安家,她借还是不借? 母子女三个商量了一下,就近在什刹海的铺子边上找了个地方住了,原本薛姨妈还让薛蟠打听一下荣国府的事情,听说老太太好了,二房或许能翻身,就过来探望的,谁知道,老太太醒了,大房依旧越过越红火。 薛姨妈为了催促儿子经常打听荣国府的事情,没少唠叨薛蟠,为了不听薛姨妈的唠叨,薛蟠编了许多瞎话哄她,只说大房贾赦父子对他很是恶劣,并不肯认他这门亲戚如何如何,薛姨妈信以为真,也没有上门的心思了。 王熙凤生孩子的时候,薛姨妈原是要随喜的,也不知道薛蟠怎么听了别人一挑唆,一个是姨妈,一个是表姐,一个是二房主母,一个是大房嫡子媳妇,当初如果不是王熙凤帮着公公丈夫整倒亲姑妈,二房也不会倒这么快,两个亲戚如同冤家对头一般,认了亲戚万一她们打起来,向着谁又不向着谁? 这么一托,就又错过了一个好机会,导致薛家一直没有登荣国府的门。 当然,虽然薛家暂时没有认亲,却不妨碍薛蟠在外面仗着自家是荣国府的亲戚在外面狐假虎威,只是荣国府的人在外交际的少,薛蟠交际的人也与贾琏等认识的人不是一路人,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有人把话传递到荣国府人的耳朵里。 要不是王熙凤有心做生意,贾琏在什刹海附近找了铺子,贾母又说去上香听经,也不一定会撞上薛蟠这个活祖宗。 薛蟠对外宣扬自家是荣国府的亲戚,亲表姐还在宫里如何如何,他又舍得花钱,尽交些狗肉朋友,聚众吃喝玩乐,薛蟠原在金陵就是土霸王一个,这入了京城越发的如鱼得水,有人看薛蟠蠢笨好摆弄,便勾着他去做一些事,薛蟠不知道深浅,只觉肆意快活,不过几个月时间,胆子越来越壮,不用人激,想到什么事情就要去做。 荣国府阖家女眷出门,怕麻烦只坐了清油马车,丫头婆子虽然没有带全,可排场也足够大,刚一下马车就有人去报给薛蟠知道,薛蟠听得有若干美人,那能耐得住,急急忙忙的就扑过去找死。然后又有一个爱子爱到不讲道理的薛姨妈,见得儿子被人抬了回去半死不活的躺在那里,那还管那是什么地方,一定要捉了人去给儿子报仇,所以,又风风火火的去找了一趟抽,然后就被庵堂的人给扣下了。 薛家只剩下个薛宝钗,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妈妈和哥哥都出了事,有天大的主意此时也慌了神,哥哥那里大夫说好好养,过个几个月就好了;当务之急却是救亲娘,观音庵那里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地方,薛家一介商户,人家认得你是谁?薛宝钗自己一个小姑娘,也没有胆子自己去求人,于是便来到了荣国府求帮助。 王夫人听了心里复杂莫名,庶妹那里是怕给自己添什么麻烦,怕是见借不到自己的光,担心还要找她借银子贴补,来了京城这么久也不过门来看她一眼。 王夫人如今早养的一副呆板面孔,薛宝钗从她脸上看不出喜怒,只见王夫人半晌不发一言,也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又不是旁的亲戚,住的远些也罢了,都在京城这么近,却一回都没有过来给姨妈请安,她跪在地下又哭,“还请姨妈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救救我妈吧。” 薛蟠冲撞到自家亲戚面前,因他到底吃了大亏,只说不识得是亲戚,认真的赔礼道歉勉强可以抹平的;谁知道薛姨妈又带人去“报仇”,王氏脸皮再厚也不好站出来替她说情,何况,薛姨妈的说做作为也实在有些寒了她的心。 虽然可能是薛蟠混账,但若是她有诚心,怎么也有时间登趟门了,即使不能帮她做什么,两姐妹说几句话也可以解解愁闷。 第48章 惜春闹宁府 王熙凤心里门清,也知道王氏不好说求情的话,她对薛姨妈基本没有什么感情,所以与之薛姨妈进京不来荣国府,没有多大的怨恨,此时反而有种看好戏的样子,想要知道这姊妹两个如何掰扯,王氏又会不会搭手救人。 她又劝起薛宝钗:“来见见姐妹们,还有林家两位表姑娘,来,这位是林姑妈家的两位小|姐,大姑娘胡丽,二姑娘黛玉。” 贾兰昨天出去也不知道是遭了风还是受了惊吓,后半夜有些轻微的发烧,李纨派人来告了假,留在房里看护贾兰,所以不在这里。 王熙凤说起来也算是好意,真正出手的是小狐狸,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她肯说句好话,或许比姑妈去庵堂里求情更得力。 薛宝钗不大能理解王熙凤的好意,她知道林家有个义女,却是连姓氏都没有改的,平时也没有传出过什么特别的名声来,可以说是寂寂无闻的很。勉强收了眼泪,薛宝钗对着小狐狸福了身,“我正月的生日,虚岁十二。” “姐姐,”小狐狸叫了一声姐姐,对于这些姐姐妹妹的她无所谓,早先林黛玉见她个子小,还一直叫她妹妹来着。 “妹妹好,”薛宝钗自手腕上摘了一只绞丝金镯子下来,金灿灿明晃晃,十足十的赤金上面还嵌了几颗宝石,果然是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人。 “谢谢姐姐,”小狐狸接了镯子,转手递给后面的丫头,小辛掂了掂重量,在心里暗暗琢磨,薛家如此豪富,如果大姑娘帮忙把薛家姨奶奶从庵堂里放出来的话,薛家会给大小姐多少谢礼? 虽然林如海和林黛玉对胡丽都不错,份例丫头什么的都与林黛玉一个样子,可作为小狐狸的丫头,小辛还是很替小狐狸考虑的,自家姑娘如何她最清楚,觉得她没有必要受一些莫名的委屈和外人的白眼,以为她们姑娘就是一个吃白食的。 如同昨天那样露出本事来,贾府老太太可不也开始对姑娘和颜悦色了? 自家姑娘自食其力挣银子攒嫁妆,可不比全花用林家的银子腰杆子更直一些?如果可能,等将来姑娘大了,说不得还可以招个姑爷替胡家续香火。 林黛玉比小狐狸还小九个月,自然也叫了薛宝钗一声“姐姐,”也收了薛宝钗的一只绞丝金镯子,大概怕失礼,也知道贾府如今有多少姑娘小|姐,给林黛玉取镯子的时候不小心露出了手腕上还有几只同样的镯子来,林黛玉暗自咋舌,也真难为她小小年纪如此周全,细细的胳膊上也能够承受住这样的重量来。 迎春比薛宝钗大一岁,给了薛宝钗见面礼,只是迎春的礼物没有薛宝钗那样“豪富”,只是一只自己绣的荷包而已,所以再给探春和惜春手镯的时候,薛宝钗就没有先前那么自然。 薛宝钗有些懊恼,原以为求人以财动人的,谁不想,她似乎错了,荣国府人并不是她家以前和如今交往的那些人,以钱财论交。 可这种想法也就是一闪而过,她马上就没有这个心情去考虑其他的事情了,因为观音庵的一个小师傅派人传话过来,说:“昨天冲撞了荣国府女眷的人是祖籍金陵紫薇舍人的后人薛蟠,后来去寻仇的是她母亲薛王氏,统制伯王家的女儿。”小师傅面无表情的传了师傅们的决定:“主持师傅说:‘薛王氏已经知道错了,亲自在菩萨面前许愿,要在庵堂面壁忏悔,在观音庵吃斋念佛打扫庵堂一个月,替她儿子和自己赎罪。’主持师傅说,‘观世音菩萨慈悲为怀,既然薛王氏已经知道也以实际行动忏悔了自己的错误,还请诸位施主也能够宽恕她和她儿子的罪过;另外,想来他们既然已经知错,以后也不会再做出什么行凶报复的事情来,还请诸位施主安心,观世音娘娘会庇佑诸位施主的。’” 也不知道小师傅知不知道薛家和贾家的亲戚关系,总之她十一二岁的年纪面上并无其她表情,转述了师傅的话后就提出告辞,贾母很客气的对这位小师傅道了谢,命王熙凤亲自送了她出去二门,自然也有布施相送。 薛宝钗这一刻却傻了眼,哥哥冲撞的是荣国府女眷?母亲要打杀的也是荣国府的人?她这是来做什么了?对,她要救母亲,“老太太,求您救救我母亲吧。”幸亏先前只顾着哭,还没有说出什么不过赔对方几两银子的话,要不然,如今她得多尴尬? 老太太如今也不好装作不知道了,重重的叹了口气,她也有些尴尬的看着小狐狸:“胡丫头,那王氏,你薛姨妈能放出来吗?” 小狐狸紧绷着的面皮下面掩藏了一张她差点笑绷了的脸,她很少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的,回忆起来,竟然是头一次,昨天她还建议人家把人看管起来,今天她再去求情放人?不说她面子没有那么大,只这事情好说不好听。 “老太太,我与观音庵的师傅也只是萍水相逢,”小狐狸才不会去管这种破事,昨天那尼姑态度那么“诚恳”,“惩戒为救人”,说来薛蟠如此混账大概也是因为其母亲溺爱所致,如今让薛姨妈吃点教训,也算是好事了吧? “求求胡小|姐,救救我母亲吧,”薛宝钗听老太太还要问小狐狸,知道她才是当事人,不由得转过身来给她磕头,小狐狸闪身躲过,她很是反感这种以弱压人的人:“对不起薛姑娘,令慈留在观音庵清修是观音庵的师傅们做的决定,胡丽一介平民,与观音庵素无瓜葛,自认不能替师傅们做任何决定。” “这个,薛小|姐,好像是令慈自己在菩萨面前发的誓愿,要在观音庵忏悔的吧?”好吧,连小狐狸自己都觉得牙酸,如果照昨天那师傅的态度,如果真的听从了她的建议,薛姨妈一定在里面“苦修”,可这事还真不能当着如今的薛宝钗说。 薛宝钗听了也无言以对,时人重诺信誓,尤其在菩萨面前许的愿,这个可是半点都不能违逆且要真心去做的,她现在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早一刻还抱着希望能让母亲回家,如今却知道,母亲自己“真心”的留在外面,虽然只有一个月时间,可是家里的兄长伤的那么重,她也不知道下一刻哥哥会不会死,如果他万一出了什么事,可要如何与母亲交待,另外,母亲和哥哥都出了事,家里的铺子的掌柜活计还会不会如往常一样?家里的奴仆们可会欺负她年幼,怠慢甚至害了她和哥哥的性命?担心,害怕,无助各种莫名的情绪笼罩着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下子坐在地上,捂脸嘤嘤哭了起来。 “唉,”连老太太都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别说小狐狸,谁都没有立场去求情。 薛姨妈留在庵堂赎罪还真不如送去官府衙门,不说挑明了两家是亲戚,就算是真的两家不认识,薛蟠和薛姨妈也没有伤害到对方,反而薛蟠还躺在那里半死不活,律法里也没有规定冲撞冒犯了观音菩萨该如何量刑,衙门也不好把薛姨妈和薛蟠如何处置,最多罚些银子让他们给对方道歉之类的就能放出来。 现在是薛姨妈自愿赎罪!!! 不说薛宝钗求情,就是薛姨妈自己都不敢说她现在要回家,不履行在菩萨面前许下的诺言!!! 老太太只见薛宝钗哭的这么伤心,慈悲心发作,想着到底是老亲,不好见死不救的。见王熙凤回来,吩咐她道:“凤丫头,你让贾琏去看看,薛家小子能不能移动,如果可以,把他挪到咱们家来,如今他家里没有大人,这两个孩子又是这个样子,留在那里怕是不安全,另外,他家是有生意铺子的,让琏儿也顺带着看顾一下,别让人卷了东西银子跑了什么的。”又对薛宝钗道:“你可要与你表哥一起回去收拾收拾?” 老太太这样安排,薛宝钗只有感激不尽的份,忙忙的爬到老太太面前给她磕头:“谢谢老太太,老太太的大恩大德,宝钗永世不忘,今生报不尽,来世做牛作马,也要报答老太太。” 老太太示意王熙凤搀扶王熙凤起身,又命丫头捧水来替薛宝钗梳洗:“可怜见得,一点小事,那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不说咱们两家本就是老亲,只看在你姨妈和表姐面上,荣国府还能干看着,不搭一把手?” 薛宝钗随着贾琏回去接薛蟠,邢氏和王熙凤忙着收拾院子给薛家人住,经此一事,薛家的名声怕是也臭到底了,薛姨妈进佛堂赎罪损失的名声比关在衙门,进去牢房转了一圈还严重几分,老太太心软让把人接了回来,薛姨妈恐怕不会走的了,邢氏和王熙凤不得不考虑她们住在那里才方便,还要稍微有些距离,不至于让薛蟠带坏了自家的孩子们。 婆媳两个商量了一番之后,把梨香院给收拾了出来,那里在荣国府后院,十几房舍,因过去老太爷图清净在那里住过,因与正屋隔着花园房舍,离厨房有些远,还设了单独的小厨房生火做饭,另外老太爷嫌出门不方便,让人开了个小门出入,若是把花园这边的门一关,那就是个独居小院。 如今看来,这竟是给薛家人量身定做的一般,邢氏叹气,把事情交给了王熙凤去打理,王熙凤只得盯着人去办,她几重身份,夹在里面只有听从长辈吩咐的份。说是不想沾手家务事,只是说说,表达自己不揽权的态度,这种跑腿的事她比起以往也没有少做。只过去是给二房跑腿,如今说是给婆婆帮忙,其实早晚还是自己接手,累死累活跑断腿也是自己的本职所在。 薛家的事了了,三春和黛玉姐妹照着先前的安排,又去了宁国府,两府本有近便的通道,只是三个姑娘不想抄近路,坐了马车从外面绕了一圈,从宁国府的大门进去。 黛玉和小狐狸还是第一次来宁国府,两人也预备了些礼物,和着三春先去给贾珍和尤氏请安,然后才去看望秦可卿。 说笑间小狐狸把从观音庵带回来的香囊送上,便是观音像下压着的那个,小狐狸打开看过,也是一张平安符,只是看上去时间久远了,纸质已经泛黄,也不知道供在观音像下面多久了,大概是怕风化,所以才专门用了一只荷包装着,这荷包也已经褪了颜色,因为久经香火,散发着浓厚的檀香味。 她自己留着无用,给林黛玉她又不要,便想着送给秦可卿,谁知道秦可卿也不要:“侄儿媳妇已经听说了,这可是胡姑姑上香之后师傅特特送给姑姑的,这么贵重的东西,侄儿媳妇可不敢收。其实昨天婆婆也替侄儿媳妇求了平安符,已经给了我了,我也用不了那么多,胡姑姑还是自己留着吧,毕竟这是观音菩萨赏的,不好转送他人的。” 虽然身为小辈,可秦可卿到底年长几岁,她自觉受了小狐狸的恩惠,话里也点了小狐狸几句。 小狐狸叹了口气,把东西收进怀里。 既然秦可卿说收了尤氏的平安符,几个人说笑了一回,因为怕扰了秦可卿休息,便都告辞出来了,别看宁国府是惜春的家,可惜春长这么大很少回来的次数有限,伸着脖子东张西望的看个不停。 刚才薛宝钗那一场哭虽然让人同情,可想到薛蟠和薛姨妈的下场,惜春|心底解气,这种恶人,就该这样惩罚,若不然谁还会吃教训? 薛蟠那样的行为若不惩戒,将来还不知道会祸害多少娘家女子。 昨天幸亏是小狐狸会武救人,若不然,哭的凄惨的就是她们了! 就薛姨妈这样的,不问对错、报复伤人,不加以惩戒,以后还不知道会纵容的薛蟠闯出什么大祸来,伤到他自己活该,害了别人呢,又找谁去哭去? 说来,菩萨真是慈悲,连恶人都一视同仁,一起度化了。 惜春自然也知道薛姨妈被送到官府衙门和如今的区别结果,所以才会有些小小的高兴,便想着在宁国府好好走走,认真看一看自己的“家”。 “姑娘回来了,姑娘们好,”宁国府的下人自然是认得惜春的,一个个停下来给惜春和三春黛玉小狐狸请安打招呼,有个别的老奴眼里甚至含|着泪水,无比亲切的看着惜春,让惜春觉得,相比与贾政、尤氏、贾蓉夫妻,他们才是自己的家人。 因为贾珍的原因,宁国府乱的可以,规矩还不如以往的荣国府,并没有什么一门二门之分,惜春和三春、黛玉一路行走,也没有婆子丫头看守门户,提醒那里是前院那里是后宅,那里该去,那里不该去,不知不觉间,众人便循着声音逛到了一处所在。 “这里住的是谁?”听到里面传出来的丝竹声,惜春见院子外面立着一个男仆,四五十岁年纪,低头驼背,以惜春的身量,正好可以看到他的脸,大概因为脸上褶皱的缘故,看不出奸猾老实与否。 那人有些支吾,被惜春一呵斥,就实话实说了:“里面住的是怜公子他们。” “怜公子又是谁?”惜春又问,只看这院子门就觉得这里里外外都与众不同,不仅院门的油漆是新刷的,外墙和窗户都上也上了油漆,明光铮亮几乎都能照出人影来,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打扫的样子,墙头上不仅探出来绿树葱葱,也可隐约能听到里面人声鼎沸,与她先前看到的地方一比,这里才是主子们常常到的地方,主院和贾蓉住的地方都没有这么气派讲究。 那奴才在心里争斗要如何回答惜春的问题,他们是宁国府的家仆,主子做的事情固然不敢干涉,可他年纪长些,看到过贾代化时期宁国府的风光,也经历过一些事情,知道如果主子做了错事倒了霉,他们也跟着落不到什么好,“怜公子是老爷的朋友,姑娘,这个地方不是姑娘能进去的,这里就连太太奶奶都不曾来过的,姑娘还是换个地方看看吧。” 他若不如此说,惜春或许还不会这么好奇,什么地方连嫂子和蓉儿媳妇都不会到呢,惜春犯了左性。“打开门,我要进去看看。” “姑娘,您真的不能进去的,姑娘,小的不敢开门,真的,小的打不开门,老爷,老爷在里面,小的连叫门都不敢的。”那奴才跪在门口,挡在门前一副十分尽责尽忠的样子,把惜春的火激的越发旺了,“你让开,我就不信了,除了祠堂不敢进,宁国府还有我到不了地方?” 贾珍在的地方很少有人敢胡冲乱撞,也少有人会窥视偷看,怕脏了自己的眼睛,可惜春不知道,她把那奴才往上一拽,抬腿去踢,却用力过猛,好悬没有刹住脚,跌倒在地。 好在小狐狸伸手快一把拽住了她,只是在倒地的那一瞬间,惜春也看见了院子里的情景,贾珍散乱着头发和衣裳,蒙着眼睛正和一群同样散乱衣服的男女玩着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惜春睁大了眼睛,眼珠差点没有爆出来。是的,她没有看错,他们中间有男人还有女人,惜春甚至看见了那些女人的皮肤就那么的袒露在阳光下散发出荧光来,惜春踹开了门,这些人听到了动静都停住了躲闪的脚步,贾珍便扑到一个女人的身上,手还在她身上乱爬,嘴里荡笑着道:“怎么样,被爷抓|住了吧,来,让爷先亲一口。” “贾珍?”惜春暴怒,简直如同一只发疯了的母牛一般不假思索的就冲着贾珍冲了过去,那些男人女人终于反应过来,胡乱扯了自己的衣服掩住身体四散而逃,瞬间便消失的干净。 贾珍听到惜春的声音也吓了一跳,一把扯开蒙着的红布,慌乱中连忙去扣衣襟系腰带,可是腰带早就被他胡乱扯掉不知扔到什么地方去了,忙乱间,只好两只手抱着衣服遮掩住身体躲避惜春,跑到了房屋前面的来,这里一看就是刚才摆过酒宴,一地的矮几横七竖八的胡乱摆放着,残羹剩饭与杯碗盏盘零落了一地。 “我要杀了你,你这个败家子,你不学好,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惜春一边怒吼一边追赶着贾珍,顺手从地上捡了一只酒壶,掂了掂重量,还是纯银的,惜春愈发来了气,饶过一只条案,又有一只黄色的,捡起来一看,竟是金子打造的,惜春歪头一扫,可恨的是,案上地上这样的东西还有好几只,就连那托盘都泛着金属光泽,白的黄的都有。 惜春这一看,越发恼恨非常,不加思索的把那金银酒壶都往贾珍扔了过去,贾珍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如今被惜春一吓,腿早就软了,兄妹两个又追赶了这半天,绕来躲去的,如今只有气喘吁吁的份了,眼见着惜春把酒壶扔了过来,躲得了左边躲不了右边,那金酒壶好巧不巧的就砸到了脑袋上。 “啊,”贾珍尖叫一声,翻了个白眼,晕倒在地,幸好他还知道在亲妹妹面前保持“风度”,临倒下双手还紧紧的拽着衣服,没有露出不该露的地方来。 惜春见自己砸倒了贾珍自己也吓了一跳,三两步跑到他跟前查看他的伤势,就见他额头上肿了偌大一个包,幸好没有破皮,只是隐隐的带着青紫,看着颇有些吓人,到底是一目同袍的亲兄妹,惜春鼓起勇气伸出手指在贾珍鼻子上一试,还好,有气。 又怕他倒地的时候磕伤了脑袋,惜春抱起他的头来看了看,还好,后脑勺上虽然沾了许多灰土,可也因为是土地没有磕碰。 她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那丝竹声突然停止,那骤停的颤音把惜春吓了一跳,一下子跌到在地上,惜春一骨碌又爬起来,顺脚在贾珍身上踹了两下,只是她把握了力道,没敢往要害上踢,只是踹两脚出出气而已,嘴里骂道:“你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你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你那里有脸活在世上,老祖宗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你都是要做爷爷的人了,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事情,你还有脸活着,祖宗死了都要被你给气活过来,等你死了,你可有脸去跟祖宗说你做了些什么?” 惜春边骂边哭,越骂火气越大,气冲冲的要去找那些人算账:“都是这些人惹的事,都是你们勾搭的他,把我好好的哥哥都勾坏了,看我不杀了你们。” 第49章 史氏湘云 那些人都躲在屋里,从门缝里偷看外面的动静,见到贾珍被惜春追的狼狈心里也痛快无比,这里有几个又是真心跟着贾珍胡闹的呢听到惜春嘴里的话,也怕她真的要打杀自己,都从里面死抵着门不放,又有胆子小的,生怕自己倒霉,挪来东西把门抵住。 惜春这暴脾气连贾珍都打,昏死在地上还要再踢上几脚,谁知道她会不会真的把他们打杀了去,别说贾珍此时昏倒,就是贾珍醒着,也无人能够保证贾珍不为了安抚亲妹妹而打死他们。 贾珍并不是什么好人,喜新厌旧的脾性谁都知道,就是惜春不打杀他们,隔一段时间他玩腻了,自己都要把他们转手发卖了的,即便这样,谁惹了贾珍不痛快,他打杀人的时候也是不念旧情的。 亲|哥哥已经倒地,又舍不得真的打杀了,惜春火无处发,只好拿这人来出气,以她从小的环境身份,也是真没有把这些人的性命当做一回事,因此嘴里说的狠话,是个人都知道,她是真的做的出来的。 有人便鼓着勇气求道:“还请姑娘饶了我们的性命吧,我们又有谁是真心哄老爷这样胡闹的呢,还不是老爷喜欢,我们要么为了一家老小,要么为了自己的性命,才不得不如此,姑娘今天就是把我们都杀了,回头老爷又去找了新的来,也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说着那人也哽咽起来,“我们都是被老爷买了回来的,关在这里,就是哄了老爷的金山银海也无处花用,如今这样自甘下|贱,也不过是破罐子破摔,少挨几回打挨日子而已。” 其他人听了,也感同身受,一个个也都说着:“我们也不是舍不得死,只是好死不如赖活着,老天爷不收,我们也没有办法,如今也只是混日子罢了。” 惜春又不是真的金石心肠,听了这些人的话,也不觉伤心起来,若是可以,谁又愿意离开爹娘当奴做仆又被人作践如此呢? “四妹妹,咱们先叫了太医来给珍大哥哥看看吧,别真的留下什么病症来就不好了。”迎春和探春、黛玉、小狐狸这时都过来劝惜春,早先惜春动作太快,她们几个除了小狐狸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后来看着惜春追着贾珍打骂,她们这些隔着房头的妹妹和亲戚表妹,也不好去管人家家里的事。 何况,在院子里还有那么些乱七八糟的人,她们也不好贸然进来,免得污了颜面名声,可也不能干看着,只能吩咐了人去叫尤氏和贾蓉,希望他们能来劝一劝。 眼见着惜春把贾珍砸到在地,几个人才慌了起来,顾不得等尤氏和贾蓉,急忙奔了进来,先去看了看贾珍,小狐狸试了鼻息说无事,表姊妹三个才放了心,又过去劝惜春。 惜春一下子扑进迎春怀里,嘤嘤的哭起来:“二姐姐,这可怎么是好?”她倒不是害怕伤心贾珍受了伤,只是羞愧与贾珍做的事,怎么对得起贾家的老祖宗。 迎春只能揽着惜春让她哭,她长几岁,下人闲话让她过贾珍的事情,可老太太和父亲二叔都不管,那里能轮到她来说什么? 尤氏和贾蓉来的很快,她们和惜春都不亲近,惜春说要在府里转一转,她们只安排了下人带领,并没有亲自相陪,却没有想到惜春来了贾珍这里。 说实话,尤氏和贾蓉听说贾珍挨了打,两人心里都是十分解气的。 尤氏先看了贾珍无甚大事,连忙让人去叫了太医,贾蓉和几个男仆把贾珍挪回尤氏那里去。 等太医的功夫,惜春问尤氏:“那院子里的人怎么办呢?” 尤氏道:“能怎么办呢,老爷性子若不改,打杀了他们还有别人,他们也是可怜人。”这些人还算是老实,并没有挑唆着贾珍做出什么糊涂事来,所以尤氏对这些人并没有恨意,相反还有些感激他们引走了贾珍的注意力,让自己免受皮肉之苦,所以也愿意说出几句真心话来。 惜春沉默,谁又能让贾珍改了呢,他又会怕谁? “父亲,我要去求父亲回来。”惜春突然想到一个人,那是一个比贾珍还薄情的人,从小到大从来几乎就没有与她说过几句话,若不是要拯救宁国府,惜春真不愿意提起他。 尤氏嘴角抽了抽:“老太爷的脾气?”若是贾敬回来,贾珍可能会有几分惧怕,可是贾敬会回来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惜春已经打定了主意“嫂子派几个不怕事的老仆给我,我明天去见父亲。” 尤氏自然也愿意有个让贾珍害怕的人,道:“咱们府里倒是还有服侍过太老爷的人,我让蓉儿明天早上去接妹妹。”姑嫂两个商量好,太医也过来诊断说贾珍并无别事,酒色伤了身子,又受了惊吓昏睡而已,尤氏叹口气,谢过太医,让蓉儿送太医,安慰惜春:“你哥哥也正好可以养一养。” 惜春回到荣国府扑到老太太面前就哭,把老人家吓了一跳,急忙问怎么回事 惜春的嬷嬷连忙上去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通,老太太唉声叹气一回,把迎春扶了起来,命人先去宁国府探望贾珍,让后道:“你个丫头,也真是太莽撞了,要是你哥哥有个好歹,你可怎么去见你父亲?” 迎春哽咽道:“我明天去与父亲请罪,还求老太太帮我,劝父亲留在家里。” 老太太叹气:“谈何容易?”当初贾敬入了魔一般要修什么道,宁国府上下老小为此没少跟他怄气,贾代化皮鞭都抽断了几根,也拗不过来他的心。 “不试试怎么知道?”迎春又哭:“以哥哥现在的样子,若是没人管着他些,宁国府阖家都要毁在他手里,不仅如此,恐怕还要带累荣国府,到时候怎么对得起老祖宗们,父亲他就真的能得道成仙?” 第二天一大早,贾蓉就来接了惜春,迎春、探春和黛玉、小狐狸特意过来送她,惜春安慰她们道:“放心,我一定把父亲劝回来,”她调皮的笑了笑,一脸的神秘得意道:“我昨晚上想了个主意,我把老祖宗们的牌位带上,若是父亲执拗不肯回来,我就抱着祖宗牌位哭,我就不信父亲还真能铁石心肠?”又给她们看她准备的东西,沾了姜汁的手帕,“我要受苦了,你们可预备好好吃的回来犒劳我。” 四个人听了这话都噗嗤笑出了声,黛玉点着惜春笑道:“你个促狭的丫头,你若是男孩,还不知道会憋出多少坏主意。” 因昨天薛家兄妹已经搬了过来,三春和黛玉小狐狸还没有过去看望,惜春又拜托迎春和探春:“姐姐们帮我与薛家姐姐告罪,就说我有事情,回头再过去探望,”又让人把礼物带过来,拖她们姐妹带过去。 迎春和探春自然应了下来,惜春整整衣襟,如一只要上战场的斗鸡一般,气势昂扬的走了。 “但愿四妹妹能把大伯请回来。”探春看着惜春的背影,嘀咕了一句。 “走吧,先去给老太太请安,说不得能遇上薛家姑娘,”迎春笑道,昨天下午薛家姑娘过来,已经上上下下的派人送到了礼,荣国府大小主子人人都有,好像打听过各人的喜好,礼物都可着各人的心意来送,难为她年纪不大,想的那么周到,做事这么全备。 既是个这么周全的人儿,早上定会去给老太太请安的,她们若是去的太晚,就不大好看了。 老太太以前都是辰时左右起,她们也不用去的太早,如今老人家改了饮食,半夜咳痰的状况渐渐的少了,老人家也起的早了些,只是依旧不让她们早过去,担心她们惦记请安,起的太早,老人家说:“小孩子与老人不同,正长身体的年纪,睡觉都是在长个子。” 如迎春所说,薛宝钗果然已经在老太太那里,老人家已经在梳洗,薛宝钗陪在一旁与她说笑解闷,见到迎春、探春和黛玉姐妹过来,十分欢喜:“看到你们这些孩子,我在老婆子就觉得年轻了几岁。” 贾赦夫妻,贾琏两口子与王氏李纨也先后过来请安,老太太道:“四丫头去接她父亲了,说不得他真能回来,你们都各自回去用饭,料理自己的事情,然后我们都去宁国府等他。”又对贾赦道:“我们家的丫头都比小子强,早先你也糊涂,我也没有指望过你,如今连四丫头都说贾珍不管不成了,去请你敬大哥回来,你一会儿也帮着劝劝,能让他留在家里最好不过,四丫头说的对,若是让珍哥在这么胡闹下去,宁国府可不就要完了,贾家同气连枝,到时候荣国府又能落个什么好来?” 贾敬什么脾气,宁荣二府谁人不知?贾赦有些为难:“老太太,敬大哥那性子?” “不试试怎么知道?”老太太叹道:“我先前还以为你也一直糊涂,只会与小老婆们吃酒胡闹,如今看来,你不也是改了过来。”话说出口,老太太不自觉的咳嗽了一声,连连挥手道:“去吧,与琏儿商量一下该怎么说,他机变,主意多。” 贾赦虽然挨了老太太的说,可是心里还是很高兴,连连应道:“老太太放心,儿子一定帮着把敬大哥留下来。”又叫了贾琏,“过来与我一起用饭。” 贾琏应了是,与他一起走了。 老太太又吩咐邢氏、王氏和王熙凤:“你们也去把你们的事安排好,一会儿过去宁国府,贾敬要是实在不听说,你们陪我老婆子一起在他面前哭一回,看他答应不答应?” 说的几个人都笑了,各人回去,迎春、探春、黛玉、小狐狸和薛宝钗留下陪老太太吃饭,因薛宝钗是新客,老太太特意安排她坐在自己右边,迎春上首,左边依旧是林黛玉,薛宝钗十分知眼色,见老太太对那个菜多看了两眼,连忙不等后面的丫头布菜,就替老太太挟了过去,到后来,后面的丫头都插不上手,薛宝钗干脆自己立在老太太后面服侍老太太。 老太太似乎很满意薛宝钗的伺候,连连点头,嘴里间或说一句:“薛丫头坐着自己吃吧,服侍照顾我这个老婆子辛苦了。”薛宝钗忙道:“能伺候老太太是我的福气,并不辛苦。” 桌上的几个姑娘都不做声,各自低头吃自己的饭菜。 用完了饭,洗漱完毕,老太太叫过鸳鸯,:“许久没有接湘云过来耍了,派人去接了她过来玩儿几天,与她们姐妹们一起处处,长点眉眼高低。” 鸳鸯应了是,急忙下去吩咐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贾赦带着贾琏,王熙凤陪着邢氏,王氏带着李纨都过来了老太太点点头,“虽说男女有别,可珍儿他父亲也一大把年纪了,今天是否人留下他关系着宁国府的将来,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你们都要当成自家的事情来做。”众人都应了是,老太太便带着人,坐了马车,浩浩荡荡去往宁国府正门而去。 黛玉不便去参与贾家人的家务事,便和小狐狸留在家里,薛宝钗邀请林黛玉和小狐狸去梨香院玩儿,林黛玉道:“史家妹妹一会儿就要过来,外祖母和舅舅、舅妈,表哥、表嫂们都不在家,我还是留在这里等她吧。” 梨香院住的可不止一个薛宝钗,还与薛蟠那个混世魔头,林黛玉脑袋抽了才会与薛宝钗一起过去。 薛宝钗听了有些潸然,林黛玉是贾家的外甥女儿,一直在贾家住着,就是贾家的人不在,她也能代行待客之道,她虽然也是贾家的外甥女儿,可她王氏的外甥女儿能与贾家嫡亲的外甥女儿比? “我也一起留下陪林姑娘等史家姑娘吧?”薛宝钗自己回去也是面对躺着养病的薛蟠,才到贾府,她迫切的想要参与到荣国府的人和事情中来,便有些急功近利之态。 林黛玉可以理解薛宝钗的行为,即使不能,她也不好拒绝薛宝钗的话,便点了点头:“有劳薛姐姐了。”左右无事,林黛玉问玻璃,“史妹妹以往来了住在那里?”老太太只说接史湘云过来,却没有专门的安排院子,想来就是要与她一起住了。 “史姑娘往常来了都是和宝玉一起住在老太太的碧纱橱里的。”话一出口,玻璃自觉失言,连忙低头往后退了几步。宝玉的名字如今成了老太太的禁忌,极少提起的,可宝玉小时候就在老太太身边长大,身边的下人难免会带出几句来,她们心里大概也不能接受为何老太太突然就不待见宝玉了吧? 林黛玉装作没有听见,反常必为妖,老太太如今看着好,可心里有根刺却还没有剔干净,不让不会如此避讳宝玉,都是自己的孙子尤其是从小养在身边最为疼爱的孙子,老人家若是没有特殊原因,不会如此的“不待见”他,只是老人家不说,谁也不好去揭她的伤疤来看。 林黛玉知道史湘云至少俩年时间没有过来荣国府小住了,逢年过节遇到事情的时候都是与她婶娘一起,来吃顿饭说会儿话就走的,“史姑娘那时候还小,用不了几个人的,如今年纪大了,丫头嬷嬷的一大堆,她自己带着几个丫头住在老太太的碧纱橱不要紧,嬷嬷们也要找个地方休息,劳动姐姐去安排一下,替她们安排个地方住下,免得等人来了才张罗,显得老太太心意不诚。” 玻璃打了个激灵,难怪都说林姑娘能干,回去连家都管过的,如今看来,果然是想到极周到的,自己到底不如鸳鸯姐姐,连这点事都想不到,幸亏林姑娘提醒,连忙应道,“多谢林姑娘提醒,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林黛玉与薛宝钗不熟,虽然可以理解她的急功近利,母亲被扣留在观音庵,哥哥卧病,一个薛家只剩下了她周旋,虽然借住在贾家,可是姨妈不得力,表姐并不亲厚,若是她再不讨老太太的欢喜,薛家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同情归同情,理解归理解,林黛玉也说不上为什么,隐约的有些排斥她,找话与小狐狸商量道:“姐姐,咱们送给史姑娘什么礼物好?”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都送过见面礼的,可是史湘云隔了几年才来荣国府,她又是外祖母娘家侄孙女儿,天生的该亲厚几分,林黛玉又不差那点东西,礼多人不怪嘛。 一句话提醒了薛宝钗,连忙与林黛玉赔罪道:“我也要回去一趟,预备给史家姑娘的见面礼。” 林黛玉笑笑:“薛姐姐请自便。”心里想着,薛宝钗那天金镯子似乎没有送完,会不会再送史湘云一只呢?那自己要不要压她一头。 “姐姐,要不咱们也送史湘云一只金镯子?”林黛玉问小狐狸。 小狐狸挑眉笑了笑:“你不怕人家史姑娘笑话你俗气?” 林黛玉眨眨眼睛,“会俗啊,那还是算了吧。”两个人相视一眼,噗嗤笑出声来。 薛宝钗果然又送了一只金镯子给史湘云,她也很是为难,不送一样的,怕贾家几位姑娘知道了有意见,好在这镯子做的很灵巧,小姑娘带出去,一点也不俗气。史湘云很是喜欢,连连道谢:“让薛家姐姐破费了。” 林黛玉在一旁笑道:“外祖母带着舅舅、舅妈,表哥、表嫂和表姐、探春他们都去宁国府了,说也不是别处,让史妹妹自便。” 说着也递给史湘云一只小盒子:“才得的小玩意,送给史妹妹玩儿啊。” 史湘云打开一看,一对垒丝镶珍珠的小金簪,家常梳头发的时候用着极不错的,史湘云笑道:“偏了林姐姐的好东西了。” 小狐狸也递上了自己的礼物,一只绣着金色小狐狸的插屏,早先她爱绣红色的小狐狸,自从她自己结丹之后,就改绣金色的了。 史湘云看着诧异,忍不住用手去抚那活灵活现的小动物,笑道:“怎么护理有金色的吗?” “不知道,或许有吧?”小狐狸淡淡的道,要不是三春和老太太以及王熙凤她们都要了她绣品,她还不一定愿意送给史湘云自己的东西呢。 史湘云听出了小狐狸的不悦,连忙道:“很好看,谢谢胡姐姐。” “不客气,”小狐狸依旧淡淡的,令史湘云有些不喜,不过就是林家收的一个义女罢了,又不是荣国府正经的亲戚,架子端的比林黛玉都足,除了林黛玉,无论与谁说话,从来都不肯笑一笑的。 尤为可气的是,她一介孤女,吃喝穿戴用的奴仆下人,可是比自己只好不差的。 想到自己如今也日夜做针线贴补家用,史湘云就更加不喜小狐狸送的东西了。 薛宝钗似乎看出了史湘云心中的不满,连忙过来拉着史湘云笑道:“我们帮你收拾屋子吧。”史湘云没带多少东西,几个包袱就是她的行礼,几个人坐着喝茶吃点心,看着丫头们忙忙碌碌的把东西归置好了,眼看午饭时候老太太他们还没有回来,就知道贾敬必定回来,且劝说什么的还不大容易,玻璃安排人上了午饭在老太太这边,四个姑娘一桌,正位无人去坐,林黛玉自然的要去坐左手的位置,却与史湘云撞到了一起,林黛玉愣了一愣,转身去了右手第一,小狐狸看了一眼史湘云,跟着林黛玉做了右手第二,史湘云暗自得意的坐在左手第一的位置,薛宝钗就在她下手坐了。 饭桌无言,大家安静的用饭,早上薛宝钗都伺候老太太了没有吃多少东西,虽然刚才用了些点心,但也只是几块而已,这时候也饿了,她有些掩饰的多挟了些菜在碗里,囫囵几口就咽下肚子里去,因从来都是小口吃饭细嚼慢咽,这种猛吞猛咽尤其还要做的十分自然的动作看上去有些好笑。 林黛玉装作没有看见,史湘云诧异的看了一眼薛宝钗,好在她没有问出来,饭后难免的关切薛宝钗多喝茶,她也觉得薛宝钗那个吃法,未免会噎着。 薛宝钗红了脸,小声道了谢,端了茶抿了两口就放下。 她从来都没有这两天这么狼狈过,从小到大也是金樽玉贵的养大的,因从小比哥哥会读书,爹爹喜欢她比哥哥还甚,爹爹死后他们家艰难了一阵子,可是有母亲和哥哥在前面,还有王家和京城的荣国府撑腰,到底撑了过来,即使这样也无人敢欺负到她面前。 哥哥虽然淘气,惹得母亲生了许多闲气,但他是个疼爱妹妹的,出去玩还记得给自己的带礼物,薛宝钗甚至还能仗着薛蟠的疼爱数落上他几句,薛蟠也奇怪,妹妹的话竟比母亲说话还听得进去。 母亲也越发依仗着她,家里的事情也记得问她一问。 来到京城之后有薛家老掌柜周旋,薛家又不差银子,哥哥又结交了三五个朋友,甚至还替她聘了个宫里的老嬷嬷教她规矩,当然,并没有住在她家里,只是隔个三五日来教上她一两个时辰而已。 第50章 邢家人来 丑时末,老太太带着荣国府众人才从宁国府回来,男人们倒还好,女眷们一个个虽然都已经梳洗过了,还是看得出来眼红脸肿,哭的狠了的样子。 老太太躺在榻上,由着丫头们捶腿,对贾赦、邢氏、王氏、贾琏夫妻道:“你们也累了,赶紧回去歇歇吧。”又告诉李纨,“你也赶紧回去看看兰儿,”李纨应了,先与众人告退,自己先走了。 贾赦却笑:“虽然累些,可敬大哥好歹答应了留下来,也不算是白忙活一场,以后宁国府那边,也可以松下心了。”贾赦说着坐了下来,其他的人虽然有心想要回去歇歇,也没有办法,只好各自也坐了,丫头早就上了茶水点心来。 老太太笑道:“我还以为他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辈子不会改了的。” 邢氏也道:“媳妇也没想到四丫头小小一张嘴,竟然这么能说会道,把敬大哥都堵的无话可答,竟让咱们省了好多的眼泪。” 老太太指着几个姑娘,“也不是我自夸,我们家的这几个丫头,在京城官宦人家也是数得着的,迎春虽然性子淡些,可也是心里清楚知道好歹的;探丫头聪明机灵就不说了,比迎丫头还要强些;只这四丫头从来都是炮仗脾气,牙尖嘴利不饶人,可惜了不是小子,若不然宁荣二府那里还有不兴盛的那一天呢?” 说的贾琏把头低了又低,老太太大概也觉得夸孙女,太褒贬了孙子们,又安抚贾琏道:“我也不是说我的孙子们比人差,你年纪轻,许多事情都不懂,你父亲又没能教你些什么,你能做到眼前这个样子已经是极好的了。” 老人家说到此,又问贾赦:“琏儿如今也不小了,你就让他在家里帮忙,打理一辈子庶务?” 贾赦嘴角扯了扯,“儿子也想着早晚让他出去谋份事情做,他身上原也是捐过官的,只是凭那点虚职是做不了什么正经官的,儿子想着我反正留着这爵位无用,干脆把这爵位给了他,有这爵位在身上,他起步就可以高几分,谋个实缺也容易些,不说高了,一个县令总是可以的,混上几年回来,还有他舅舅们的门路,将来总是有个盼头的。” “那倒不必了,”老太太道:“我算是看明白了,我们家的孩子没有笨的,就是没有经过什么事,少了担当,吃惯了祖宗老本,不经过些磨练上来就把他拱在高位上,不是为他好,反而是害了他,还不如让他从低位做起,文书也好买办也罢,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往上爬的才稳当。” 又对贾琏道:“你别嫌祖母狠心,咱们家里如今就你二叔勉强算是个官儿,可他十几年没有个建树,也帮不上你,你外公舅舅他们显赫也只是曾经的,人走茶凉,他们的朋友顾自己的儿孙都管顾不过来,又有谁能真心帮扶你这个旁姓人的外甥呢?就是你接了你父亲的爵位,他们也勉强帮扶你一把,把你拱到那高位上,你什么都不会做,除了让人嫉恨,也只会让人排挤,反而不是好事。” 老人家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识的多了,说出的话来贾赦和贾琏只有听的份,见贾琏面上若有所思并没有不满,老太太欣慰的点点头,只要不是一听到爵位就昏头混脑,这孩子真是前途可期:“这也不是一天半天能办成的,眼看天冷了入了冬,凤丫头弄的铺子也想要趁着年前开张,你既然已经管了这事,索性有头有尾的帮她弄起来,这虽说是家里娘们们弄来玩儿打发时间的,可以小看大,以后去了衙门,说不得有比这琐碎不起眼的事情呢。” “正好你也趁这个功夫想一想,等过了年,你要进那个地方,就和你父亲一起想个办法谋个职务做起来,眼界也别太高了,从低处做起,以你的能力,要不过三五年,总是比你二叔强些的。” 说起贾政十几年没有挪窝,连老太太都失了教子训孙的心思,不由的颓唐起来,“算了,你们如今也老大不小的了,什么事情都自己商量着办,别只把眼睛盯在家里,还不如凤丫头有见识,争来争去的,不也就是那么点子东西,又有什么长进荣光呢?” 老太太说着也觉得没有意思起来,叹了口气,眼睛也不觉湿|润起来,趁人不备抬起衣角拭了拭泪。 底下的贾赦,贾琏等人早站了起来都垂手听着不动了,厅里静的掉针可闻,荣国府内斗伤的不仅是兄弟感情,还有母子情分,老太太许久都没有心思说这种“煽情”教训子孙的话了,今天因为宁国府的事情起了说教的心思,想起来却也是不无伤感的。 忽然听得外面有人小声呵斥道:“什么事情非得这个时候进去,且等一等不行吗?” 那人也是着急,压着声音却还是让里面的人听的清楚:“太太娘家邢大舅带着一家人来了,已经在门上了。” 别人犹可,邢氏先沉不住气了,忙禀道:“老太太,我兄弟他们到了。” 邢氏姐娘家兄弟和妹妹来京的事情已经报备给老太太和贾赦知道过,所以也不觉得吃惊:“琏儿,快去看看,先把你舅舅,舅妈,姨妈他们接进来再说。” 人们便都又忙碌起来,贾赦陪着老太太坐着等,邢氏先吩咐人去看看准备好的院子,可有什么不周全的,再干净打扫收拾了,然后带着女眷们迎到二门上,贾琏自然火急火燎的跑到大门口去接刑大舅他们。 邢氏当初嫁到荣国府,几乎带走了邢家全部家财做嫁妆,可没想到嫁给贾赦的邢氏在荣国府连个管家权都揽不下来,自己还要看老太太和王氏的眼色过日子,更谈不上帮衬娘家人,邢二姐干等无望,老大不小的才嫁个土财主,生了两个孩子才站住脚,日子过的不好不差,那邢三姐到底不甘心,高不成低不就的至今还留在家里。 邢氏如今有了实权,便鼓起勇气与贾赦商量想接兄弟姊妹过来帮衬一把,别的不讲,她那三妹妹再不嫁出去,就只能在家里做老姑娘了。 贾赦对邢氏这两年的行事颇为可意,便应了下来,邢氏这才告诉的老太太知道,老人家自然也无什么意见,当初给贾赦聘邢氏的时候就知道邢家的情形,只是老人家那时候对贾赦无甚感情,邢氏也受了连累,邢氏自己不开口,老人家也无所谓替别人家费心巴力。 贾赦和老太太都应了,邢氏才派人去接的人,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就是这几天到的。 邢德全夫妻和邢姨妈并邢蚰烟在二门上见了这些女眷,好悬没有吓着,他们这些年过的颇为潦倒,也都知道邢氏在荣国府的情况,早失了让她帮衬的心思,却没有想到,邢氏毫无预兆的咸鱼大翻身,派人来接他们了,退了房子晕晕乎乎的与来人到了荣国府,他们还有些担心都是自家人做梦没有醒过来,及至见到贾琏亲自来大门口迎接,也以为是人家大户人家孩子知礼,如今见到姐姐带着这些个女眷等在这里,邢三姐和邢德全没忍住掉下眼泪来。 父母去世留下她们姊妹几个生活,族里亲人不仅不想着帮衬他们,反而还想着搜刮他们一些,大姐邢氏是抱着一线希望嫁进的荣国府,却不想连她自己都搭了进去也没有给邢家招来一星半点的好处。 失望失望就习惯了,邢三姐也以为自己要留在家里做老姑娘一辈子蹉跎到老,却不料姐姐还能让人来接她进京城。 邢氏见到兄弟姊妹也是伤心,一把拉过邢三妹就哭个不住,王熙凤上前劝说:“太太先不要伤心,姨妈和舅舅、舅妈、表妹们总算是接了过来,以后有的是时间叙旧谈心,他们也累了这一路了,好歹请他们去歇歇在说话。” 邢氏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哭泣的地方,急忙擦拭了眼泪拉着邢三姐道:“我已经与你们准备了院子,且随我先去拜见老太太。” 邢家姊妹虽然如今落魄,可也曾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少爷,给老太太磕头行礼,老太太给了见面礼,说了留客的话,邢德全夫妻与邢三姐自然是感恩不尽说了一箩筐感激的话。 因邢氏的关系,邢家人辈分都在那里,一众小辈都上去请安问好,邢家人虽然落魄,可准备的见面礼也中规中矩,男孩子们是竹雕的笔筒和或竹根或木头雕的十二生肖,邢德全谦虚的道:“都是闲来无事自己做的,还请不要嫌弃。” 给李纨、王熙凤、三春及黛玉和小狐狸等女孩子们的都是女眷绣的手帕香囊等,布料虽不算很好,可花样新鲜,针线极佳,有的上面还有一两句应景的诗词,一下子便提升了那手帕香囊的品味,别人看了尚可,王熙凤却是极为欢喜的,要不是她还有一丝理智,差点就要去问邢三姐做不做绣娘了。 且不说邢三姐晚上陪着邢氏睡在荣禧堂陪着邢氏感伤一回姐姐如今的处境,虽然姐姐如今大权在握,可到底没有个一男半女,姐夫贾赦又不是个会疼人的,只图自己快活,姐姐还算年轻,以后又将如何?邢氏难免要劝自己妹妹要学会认命,她如今已经算是“苦尽甘来”,贾琏虽然不是亲生,但他夫妻人品尚可,将来总是会管她养老云云,又劝妹妹面对现实也要放下那些虚无缥缈的心思,如今依着兄弟尚可,将来靠着侄儿,也不是长法云云。 邢氏有心帮三妹找婆家,可又怕她心气高不肯将就,她如今虽然能在荣国府说上话,可自家事自家知道,荣国府在京城也不过是一只小虾米,另外以她个人的经历来看,与其嫁给高门大户看婆婆妯娌的眼色过日子,还不如找个乡绅地主过丰衣足食的平淡日子。 姐妹两个说了半宿,哭了半宿,第二天起来眼睛都红肿着,差点都睁不开。 只说林黛玉见到邢家人来投奔姐姐,心里感伤,又思想起来今天荣国府阖家去宁国府劝贾敬留下,只道人家亲人之间互相帮衬,有兄弟姊妹们可以投靠,自己一个兄弟姐妹皆无,唯一的父亲还远在扬州,要见一面隔山隔水,万一等到父亲离世,就只剩下自己一个孤鬼。 小狐狸见林黛玉不开心,不由的把她揽在怀里,林黛玉轻轻哭泣:“姐姐。”依偎在小狐狸怀里求安慰,今天史湘云与她争抢位置的举动,又让她想起了初来荣国府时候老太太护着宝玉忘记了她的事情,湘云是外祖母亲亲的内侄孙女儿,小时候常来贾府住,与宝玉一同养在老太太的碧纱橱里,看老人家与她随意的样子,湘云在老太太心里的地位与宝玉是无甚区别的。 虽说如今贾母事事以林黛玉为先,迎人待客都只把她带在身边,舅舅、舅妈对她关爱有加,表哥、表嫂、表姐妹们也对她也极好,可是人心自古不足,老太太待她与三春那种区别,还是让她有种做客的感觉,时刻提醒她贾林并非一家人。 “想家了?”小狐狸感觉到黛玉的哀伤,想到今天邢氏一家人团聚,便以为林黛玉也想林如海了,不由道:“这一段时间忙着画花样子,倒是许久没有给老爷写信了?”林黛玉排解思念父亲的方式就是给林如海写信,但是随着离家渐久,写给林如海的信的时间也逐渐延长,——即便是亲亲父女,长时间不在一起,也会生出隔膜淡薄来。 随着年纪渐长,林黛玉知道羞愧不好意思,一些以往可以对着父亲倾诉请教的东西渐渐变成了女儿家的小心思,不好告诉给父亲知道,如今写给林如海的信并不如以往的说些自己的心事,只那些例行公事的问候平安和汇报自己的起居所见所闻了。 “嗯。”林黛玉趴在小狐狸肩上,眼中不觉留下泪来,幸亏她还有个义姐,时刻跟在她身边,安慰她,关心她,鼓励她,在她伤感的时候给她一个肩膀靠一靠。 安慰拍抚了半晌,见林黛玉今日伤感不同往日,半晌都不见缓和的情况下,小狐狸问道:“要不要回去看一看?” “这么远,一时半会儿又到不了,况且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外祖母定是不许的,明年又是母亲三周年忌,我总是要回去办除服礼的,且好歹等到过了年再说,那个时候父亲一定会想着来接我的。”林黛玉说出了难处,心里的伤感好歹减轻了许多,又抬起头道:“还有凤姐姐交待的那么多花样子还没有画完,我要是敢说走,她还不把我给抓回来?” “一年四季十二个月就那几种花,偏你还能倒腾出那许多花样来,”见林黛玉懊恼的样子,小狐狸笑了一声。 “既然答应了,自然要做到最好,我可是最大的股东,怎么能带头敷衍,自该比别人多出些力才是,你教晴雯不也是很用心?”林黛玉拉着小狐狸的手道,话里带着几分醋意。 王熙凤安排了林黛玉画花样,小狐狸自然也有教授绣娘的任务,为图方便让这些绣娘在最短的时间里学会,王熙凤便将这些绣娘便都安排在她们院子里住下。 这些绣娘有的是贾府原来针线房里的,有的是王熙凤从外面找的,有的则是贾府家生奴才里挑的针线活好的,年龄高低,针法技艺基础各有不同,从针线房里挑出来和从外面找来的,因为有了自己的针法绣技,虽然上手快,可是却很难学到小狐狸的手艺来,小狐狸便让她们绣林黛玉及三春她们画的花样子,图个新鲜好看。 而从家生奴才里挑出来的,从七至十二三岁的都有,一共有那么二十多个,年纪小的都是从头教起,小狐狸不耐烦费那个心,另以她的手艺针法速度,她们也学不了,便把她们交给了甑英莲。 甑英莲与她可以说是“同出一师”,虽然她也学了封氏的绣技,可封氏也受到傅红叶的针法绣技影响良多,能影响到甑英莲的东西有限,所以小狐狸让针法绣技与自己差不多相同的甑英莲来教授她们是最好的选择。 小狐狸就腾出手来教那些年纪稍大些,针线虽然好,可还没有定型形成自己风格的人,这其中有一个叫晴雯的颇得小狐狸的意。 她原是赖嬷嬷家买的小丫头,后来献给了老太太,老太太又把她给了宝玉,被宝玉改了个名字叫做晴雯,口齿伶俐,针线活好,尤其难得的是,晴雯长得竟然有些与林黛玉相像,要不是知道她们的底细身份,乍一看,穿了一样的衣裳站在一起,还以为她和林黛玉同母双生。 王熙凤固然从外面找了几个手艺好的绣娘来,可也不会放过荣国府里手艺好的,晴雯因针线活好才被老太太给的宝玉,王熙凤点名与王氏要人,二房也占了三分之一的股份,给个丫头也是份内应有之事,晴雯便到了小狐狸这里。 晴雯十岁入的荣国府,如今已经十三四岁,自知道老太太将她给了宝玉便知道她有做宝玉姨娘的可能,早先还好,她是老太太赐下的,长的又好,宝玉待她算是特殊,晴雯也准备接受命运,可自从与王氏住一个院子,晴雯渐渐的就没有了这个想法。 长子贾珠已经死了,王氏自然把希望都寄托在贾宝玉身上,早先有老太太护着,王氏对宝玉的期许就没有那么严厉,贾政管的很了,她还会求求情,替宝玉打打掩护混过去,可自从老太太打了宝玉,宝玉不得不搬离老太太那里之后,王氏对待宝玉除了严厉还是严厉。 宝玉从小被老太太抱过去养,从小混在丫头堆里,是出了名的好吃丫头嘴上的胭脂,如今与王氏住在一起,王氏那里还容许他犯这样的毛病,他一住了过来,王氏立即就把宝玉身边颜色好的丫头都叫到自己身边,宝玉身边就剩下几个看着周正老实的了。 晴雯的样貌在荣国府都是数得上个的,自然是被王氏挑到身边,好在王氏如今处处摆着规矩体统,只要不犯到她手里,也不会受什么磨搓。 然前后的遭遇如何能让王氏心平气和,王氏便把这暗藏的怒意都发|泄在了赵姨娘和周姨娘身上,每天把她们使唤的团团转。 晴雯每天只看这两位姨娘的待遇,也没有了那登高爬枝的心,当了姨娘混的好的如赵姨娘,生下一双儿女来,等他们长大了,儿子娶了媳妇,把她接出去养老,次一等的就是周姨娘那样,无儿无女服侍正房太太一辈子,再次的,——再次的就连命都没有了。 那种歪媚惑夫,能让男人休妻把妾扶正的,虽然有过传闻,可下场多也好不到哪里去,晴雯也自认没有那个本事。 何况以荣国府如今的形式,就是做姨娘也不做宝玉的姨娘,宝玉离了老太太在政老爷的督促下读书也有了不少长进,可在王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依旧与丫鬟拉拉扯扯掰扯不清。 说好听的宝玉这叫护花爱美体恤下人,说不好听的,他这是主仆不分轻薄美人。 宝玉是个离不得丫头的,他从小与丫头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与别家的少爷不同,耳鬓厮磨的如同姐妹,王氏也不知道是看惯了,还是自觉宝玉还小,也没想到这许多。 何况还有一些人有些别的心思,所以丫头们换个衣裳什么的,有的并不避讳宝玉,当然,也不可能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可就是这种半隐半露才勾人。 有心的丫头也知道将来的宝二|奶奶是她们最大的障碍,有那个想头的都想在二|奶奶没有进门之前就正自己的身份。若是别人家她们或许不敢有这么一个念头,荣国府却不是别处,自来就有这样的传统,只是那些老姨娘们运气不好,没有在主子奶奶之前产下个一男半女出来,另外,看那些主子爷们,包括琏少爷,也没有宝玉的多情温柔。 有的为了宝玉那一份体贴,有的为了不做奴仆,不说投怀送抱,挨挨蹭蹭的没少做,只不过他们如今做的更小心隐蔽些,也是因为如今与政老爷和夫人住在一起不方便,他们到底有个惧怕,宝玉也没有长成,所以没有做出什么事情来。 瞒上不瞒下,这些事情晴雯自然知道,想到她们将来有可能的下场,晴雯就巴不得早些离开这里,可她自有自己的傲气,不会做出卖二房主子而去讨好大房太太、奶奶的事情。 知道王熙凤点名与王氏要自己,晴雯可以说是颇为激动的了,这可是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与其做人姨娘通房挣命,她还不如做一辈子的绣娘。 第51章 荣府献药 晴雯基础底子本就极好,又思想端正,学的就比别人更好更快,小狐狸便把她挑出来,单独指点教授,却又让晴雯生出了别的想头来。 晴雯早听说过那什么“慧娘”的故事,也看到过老太太珍藏的那副“绣纹”以她的眼力做对比小狐狸的绣活不比那绣纹差几分,她自信哪怕只学她七八分,不说成什么大家挣个什么“纹”字来,将来养家糊口安身立命自是可以的。 此时的规矩令女子有诸多事情做不得,男儿到处留墨那是风雅挣名声的事情,女儿家的诗词书画以及绣品却都是轻易不能见人的,小狐狸一天还留在林黛玉身边,她的绣品就不好放在店铺里卖钱,免得带坏了林黛玉的名声。 王熙凤说是说,却也不敢真的将小狐狸的绣品拿到店里去标价贩卖的,所以才到处挑好苗子让小狐狸教导。 做老师的人都喜欢刻苦好学的好学生,何况晴雯还与林黛玉长的这么像,小狐狸对她便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晴雯天赋好,她自然也更用心的去教了。 小狐狸笑笑,道:“不也是想早点完成嫂子的任务,她说年前开张,到时候可不能没有绣品摆出去,那不让人笑话?” “可惜了。”林黛玉遗憾的看着眼前的绣品,“姐姐的绣活这么好,却只能藏在深闺不见人。” 小狐狸提醒道:“蔡嬷嬷不是说了女儿家名声显赫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也是,”林黛玉叹气,“下辈子我投生个男子就好了。” “男子就没有男子的烦恼了吗?”小狐狸轻笑:“你看看琏表哥,再瞧瞧贾宝玉,还有父亲,他们那个过的很轻松了?”小狐狸想着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同大舅舅、珍大哥那样的也是有的。” 黛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可真是长了胆子,连长辈都编排起来。” 终于笑了,小狐狸笑笑,拉着黛玉的手哄她去睡,“明天定还要替邢家人接风洗尘,咱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邢三姐既然来了,邢氏便立即拜托了媒婆,请她们帮忙妹妹相看合适的人家,却没想到,那些媒婆转弯抹角的向邢氏打听起小狐狸来,邢氏觉得好笑,过去告诉贾母。 “胡姐才几岁,都向我打听‘观音娘娘眷顾的那位小姐’,说是有好几家太太、奶奶托了她们留意是谁家的姑娘,这可不是转弯抹角的来咱们这里套话来了吗。”邢氏一半抱怨,一半高兴,任谁家里出了一位被“观音娘娘眷顾”的姑娘,她脸上也是跟着沾光的。 “胡姐年纪还不大,又不是咱们家的姑娘,咱们也做不得主,”老太太叹气:“可惜了,”可惜了小狐狸的样貌人品,要不是她只说一个义女的身份,就是宫里都能去得的。 邢氏是真心替妹妹着想,找的媒婆也不是什么专门往高门大户里走的人,这也表示,那些打听小狐狸的太太、奶奶身份也不怎么高,恐怕她们也都打听清楚了小狐狸的义女身份,所以才敢有这个想头,让媒婆替她们过来问问。 小狐狸上香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些与荣国府或者是林家门户相当的人家想必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然而却没有人来登门暗示探听口风,恐怕还是嫌弃小狐狸的身份。 “等我写信问问林姑爷的意思,”既然有人问了起来,老太太总是要问一问林如海的意思的,另外,老太太还有一个想头,小狐狸这被“观音娘娘眷顾”的人却实在是让人眼馋,这孩子的样貌人品不次与林黛玉,性子也安稳,只是差在身份上头,以老太太的眼光,也不想便宜了别人去。 二房虽然没有从荣国府搬出去,可大房、二房已经分了家,宝玉只是一个五品官的儿子,无财无名分,贾宝玉不可能再配林黛玉。 可是配林家义女总是够的,以贾林两家的亲戚情分,想来这门亲事如果能够做成,林如海陪送给小狐狸的嫁妆也不会薄了去,再加上她将来分给宝玉的一部分,也够宝玉吃喝半辈子了,何况以小狐狸的本事,老太太不信她将来能让宝玉饿肚子。 邢氏听了笑了笑:“可惜我是没有生下个儿子来,娘家兄弟也只得了一个女孩儿,要不然啊,我都想着把这孩子留下来,人品性子半点都不差呢。” 老太太笑了笑,问邢氏:“你可替三姐看好了人家?” 邢氏笑:“现在有两户人家还算合适,我还想着求老太太帮我拿拿主意,您老人家见多识广,总是比我们多些衡量的。” “都是那两家?”老太太不置可否,她只是随便问问,邢三姐的婚事,她可是做不了主。 “一户是城东的王员外家,家里原配死了,留下一个女儿才两三岁,虽然是继室,可没有儿子,另外他家有两三百亩地,总是不愁吃喝的,”邢氏把两家人的情况告诉老太太,“还有城西头有一户人家,姓陈,原是个进士的,因为接连守孝,那孩子耽误了,至今二十五六了还没有成亲,只是他家里也因为接连死了人办丧事,原有点的家产都倒腾干净了,如今只剩下光身一个。” 老太太先问邢氏:“你的意思呢?” 邢氏笑道:“我看好那王员外,年纪也不大,虽然有个孩子,也只是一个女孩,到底吃喝不愁的。” 老太太又问:“那三姐又是个什么意思?”老太太不信邢氏自己能做的了邢三姐的主,要不然邢三姐这么些年寻不到高门官宦,也总是有寒家子弟般配的,可是她却选择留在家里做了老姑娘。 邢氏也不避讳老太太邢三姐参与自己亲事的事情:“她倒是属意那个陈进士。” 老太太略有些诧异,邢三姐要是不嫌人穷,也早该嫁人了才是:“你们可打听过那陈进士的人品学问?” “我让琏儿去打听了,媒婆说是学问人品都是上好的,只是倒霉戴了这几年孝,要不然说不得早是个官老爷了,他今年孝期才满,明年正好可以下场,也不知道能不能中。”邢氏心中忐忑,科举靠的不仅是实力,还有运气,谁知道那姓陈的运气如何呢? 老太太点了点头,知道那邢三姐到底是个不甘心平庸的,要不然也不会选这陈进士了,“到底是三姐与人过一辈子,还是要尊重她的意思。” 邢氏点头,妹妹有多执拗她会不知道,“也是没有办法了,三姐都这么大了,我也想着,结发总是比半路夫妻强些的。” 婆媳两个说着话,史湘云伴着薛宝钗走了进来。 老太太问道:“怎么就你们两个,她们呢?” 史湘云嘟嘴,“二姐姐,三姐姐并林姐姐她们都说要画什么花样子,胡姐姐教什么绣娘,幸亏还有薛家姐姐陪我,要不然我可是要闷死了。” 老太太笑道:“我倒是忘记了,她们如今也是股东老板的了,这也显见的是为了自己的生意,连玩儿都顾不得了。” 薛宝钗笑道:“别说她们,你要是有能挣得嫁妆的生意,你也舍不得丢手的。” 史湘云默然,老太太也心也沉了沉,薛宝钗这话颇有挑唆之意,邢氏听了笑道:“可不是呢,我们云丫头恨嫁,担心自己的嫁妆了呢。” “表婶说什么呢,”史湘云扑在老太太怀里撒娇,老太太一笑,“也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得了我们家云丫头去,云丫头放心,你的嫁妆啊,老婆子我都给你预备着了,保管让你风风光的嫁出去的。”史湘云自小没了父母,娘家人里史老太君如今担心的也就是这个侄孙女儿了。 “老太太,”史湘云羞红了脸,她年纪不大,早先想不到这个,如今见表姐妹们个个为了自己的“嫁妆”忙碌,也开始为了自己的将来担心,有了老太太这句话,她自然心里安定了下来,她虽然有叔叔婶婶,可叔叔婶婶都有自己的孩子,有了好事,轮也轮不到她面前。 老太太拍着她笑了一阵,吩咐邢氏:“你如今也忙的很,别在这里伺候着了,去吧。”邢氏笑着告了退,老太太这里便只剩下了史湘云和薛宝钗。 老太太问史湘云:“天气冷了,别图利索懒得添衣服,回头冻着了,可不是玩儿的,”又吩咐跟着史湘云的丫头翠缕笑道,“你们主子淘气,你们可要用心想着点。” 翠缕笑回道:“老太太放心,奴婢一直提醒着姑娘呢,不会冻着饿着姑娘的。”翠缕本是贾家的丫鬟,被老太太给了史湘云使唤,这丫头也是个实心眼的,无论史家如今落魄成了什么样子,从来没有动过心思回到贾府来。 老太太点点头,史湘云偶尔还抱怨在家里多么辛苦,可却从来没有听到这丫头说史家主子一句不好的话,可见她心里是个有成算的,“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回头我重重赏你。”翠缕听了谢过老太太,并没有那种欣喜若狂的样子。 史湘云偎在老太太怀里半晌,忽然道:“老太太,我给宝玉做了几个香囊扇套,先放在你这里,等什么时候宝玉来了,你交给他啊。”贾母如今除了阖家团圆等日子,不怎么见宝玉了,宝玉来给老太太请安磕头也是随着他父亲贾政一起。 三春和黛玉小狐狸没觉得什么,姑娘们年纪大了,又听嬷嬷们讲了些规矩,知道男子和女孩子们长大了,即便是亲兄妹也得避讳些才是规矩道理,只有这史湘云颇觉不惯,她从小与宝玉长在一起,两人间的感情非一般的表兄妹可以比拟,另外虽然年纪小,可孤女早熟多思,因为知道老太太才是她真正的靠山,她是极愿意长长久久的跟着老太太在一起的,所以隐约的她心里有一个想法,但身为女孩家,这种念头总是无法说出口的。 老太太拍抚着史湘云的手顿了顿,笑道:“你每天也闲不着,做针线多了容易伤眼睛,有空多玩儿一会。”见史湘云把头埋在她肩窝,没有了刚才的灵动,老太太不忍心:“先放在我这里吧,等他来了,我交给他就是了。”史湘云果然又开心起来,“老太太最好了,说起来,我好久都没有与二哥哥单独说会儿话了,也不知道他怪我不怪。” 贾府内斗,史老太君病成那个样子,史家人只是来人探望了探望,也不好说贾赦的不是,二房各种不利的证据摆在那里,究下去都是老太太纵容的缘故,史家虽说是老太太的娘家,可与贾赦、贾政都是一般亲,偏谁都不是,只好回避少来,连史湘云也不让她来贾府玩儿了。 “他父亲拘着他读书上进,连我都不好打扰他呢,”老太太笑道,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的孩子,老太太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不疼爱了呢?然不知道为什么,老人家总是有一种隐隐的担忧,怕自己护着宝玉太紧了,对宝玉不利,那一巴掌虽然是她病糊涂时候所为,可好了之后,她并没有去亲近宝玉,就是这个缘故。 另外宝玉的长进是看的见的,老太太即使心里有所挣扎,也只是把那份关爱藏在心里。 史湘云见亲近宝玉无望,忽然道:“天渐渐的冷了,薛姐姐昨天派人给她娘送东西,看到她娘竟然在做活儿,老太太,咱们能不能派人去把薛姨妈接回来。” 老太太瞟了薛宝钗一眼,心里愈发不喜了,她把云儿当什么:“你不知道吗?你薛姨妈是发愿在菩萨面前做一个月的功德,不到时间,你去接她也不会回来的。” “是吗,还有这事?”史湘云诧异的回头看了看薛宝钗,见她低下了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悦,“薛姨妈好诚意,观音娘娘一定会保佑薛家姐姐寻个好夫婿的。” “云丫头果然长大了,知道打趣人了,”老太太哈哈的笑着,眼角撇了撇薛宝钗,原本是个好孩子,却不知道心思这么深,难怪三个丫头和黛玉她们和她玩不到一起,只有湘云傻乎乎的。 王熙凤忽然进了来,见老太太和湘云如此模样,笑着道:“云丫头这是来讨老太太的糖豆吃,老太太不给,然后撒娇耍赖着的吧。” 老太太指着她笑:“她这是怨你把几个丫头们用的团团转,没人陪她玩儿,跟我这儿告你的状呢。” “唉吆,这可是我的罪过,”王熙凤双手合十,笑着上前拉了史湘云的手:“都是我的不是,表嫂思虑不周,扫了云丫头的玩兴,表嫂给云丫头赔礼道歉了。” “那里,那里,”史湘云忙起身让到,“表嫂多心了,老太太说笑呢。”羞得跺跺脚,连忙跑了出去,薛宝钗叫了声:“表姐,老太太,”对她们福福身也追着史湘云去了。 “你说,把云丫头羞走了,到底有什么事情,”老太太正了脸色,知道王熙凤不是个毛躁的人,这么做,必有史湘云不该听的东西。 “昨儿晚上我们爷跟我说,”王熙凤凑近了老太太,“大姑娘早就到了皇后娘娘身边做了姑姑,如今更是升了司仪。” 老太太正了身子,“王氏知道不知道?” 王熙凤摇头,“不知道二婶知道不知道。”想了想,王熙凤又道:“福姐满月那天,听说大姐姐回来过,想必那个时候她已经是皇后娘娘身边得力的人了,不然不会出宫都没有声响的。” “竟然有这事?”老太太越发诧异了,元春得力对如今的贾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很难说——但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的滴水不漏,显然见的,表明了她与二房一体。 如果二房依旧当家,元春必不会这么藏着掖着的。 老太太闭闭眼睛,等再睁开的时候眼里只剩下了清明:“她既然不说,咱们就装作不知道吧?你们有没有告诉你公公、婆婆知道?” 王熙凤道:“我们爷告诉给了老爷知道,老爷没说什么,让来回老太太,看您的意思。”言下之意,并没有告诉给邢氏。 老太太点头:“就这么着吧,安心过你们的日子,即便咱们家的大姑娘当了娘娘,可国法家规在那里摆着呢。”贾赦确实是个不爱操|心的,可好在他不揽权多管闲事,不懂装懂,什么事都要插|上一脚,大房有贾琏和王熙凤,他们比贾赦、贾政、王氏都更有担当。 王熙凤点头,他们夫妻两个昨晚上商量了一宿,确实如老太太所说,又道:“听说太后娘娘有些不舒服,换季了,老人家有个头疼脑热的很平常,只是,林妹妹身边的蔡嬷嬷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老人,咱们要不要告诉给她知道?” “严重吗,”太后娘娘生病不同常人,病的狠了,王妃、诰命都是要进宫伺疾的,好在太后娘娘一向低调和善,从来不把自己的病疼当做什么大事来声张,免了王妃和诰命们多少事。 “不知道,”王熙凤摇头,“只是听说皇上已经命太医住在太后宫里,不许离开了。” 从宫里传出来消息不容易,尤其是如今的荣国府,他们已经边缘化到不可想象的地步,元春又跟她离了心,不仅不能帮衬,只怕还会成为阻力,老太太如今想起来都后悔,可是已经回天无力,只能把希望寄托到贾琏夫妻身上。 “不会很重,可也轻不了多少,”老太太道:“找个机会把你那颗人参献出去吧,王太医已经见过了,终是保不住的,还不如趁早献出去的好。”贾琏和王熙凤得了那样的好东西,到底不敢藏私,最终把这事告诉给了老太太和贾赦知道,两人看过之后都咋舌这人参的岁数,也在心里诧异林如海的能力,可都忍住了没有问王熙凤讨要,大概都知道,这东西成了宝,已经经过王太医的眼,即使留在自己手里,也是保不住的。 王熙凤也知道,到底舍不得,喏喏嘴唇半晌没有应是,老太太摇头,“你自己献出去,还能留几根参须,如果等人家来要,可不是什么都捞不到?另外想想你林妹妹,她都舍得把这么好的东西给了你,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是啊,”王熙凤叹气,“到底是长成宝了的东西,我舍不得,不过您老人家说的是,我回去就给贾琏,让他去办这事。只是这到底是人家林家的东西,我们这么做了,林姑父知道,回头会不会恼了我们?” “我怀疑不是你林姑父给你林妹妹找的,”老太太双眼放空,“太新鲜了。” 王熙凤惊道:“您是说,是胡姐,怎么可能?” “她身上的秘|密还少吗?”老太太摩挲着碗上的串珠,“你想着献之前与你林妹妹透透风就行。” 王熙凤点头明白,只要小狐狸不反对,这人参就能顺利入宫,然后贾琏的事情,定是不会再起什么周折,有一件事王熙凤没有敢对老太太说,先前元春升职的事情她也是想看看老太太的反应,毕竟老太太以前太向着二房,如今虽然也为大房考虑,谁知道会不会因为元春的崛起而重新倒戈。 早先都以为贾琏入仕是件小事,毕竟他们只想从低阶做起,都不用故交的关系,只贾赦就可以办到,谁知道,这事居然没有办成,说是上面有人发了话,贾琏的事情有人过问,他们不敢做主,贾琏连忙找关系打听。 虽说没有打听到下手的人是谁,可贾琏最终打听到元春升职的消息,却也是吃了一惊,又因为要知道元春现在确切的消息,又知道了太后娘娘生病,这可不是小事情,终是要老太太帮忙拿主意的,如今看来,老人家果真与以往不一样了,他们以后有什么事定不了准,可以放心的找老人家来商议了。 王熙凤果然找到了林黛玉,隐晦的说起了太后娘娘的病,“王太医已经看过了,老太太也说,早晚留不住,让早点献出去,”又对林黛玉道:“这本就是你家的东西,蔡嬷嬷到底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你又是她带过的,还给你,你再孝敬给太后最合适不过了。” 送了人的东西自然不会再拿回来,林黛玉也知道王熙凤这种半推半就的心理,贾琏想要入官场需要一个契机,贾家比林家更需要这跟人参,何况这本来就不是她林家的东西,林黛玉看看小狐狸,见她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便笑了笑:“表嫂放心,我会转交给蔡嬷嬷的。” 王熙凤时刻留意着林黛玉,果然见她先看了看小狐狸才做的决定,便知道老太太猜测小狐狸秘密多的话没有假,心里那种激动就不用说了。 蔡嬷嬷听说太后娘娘身体不好,果然呆不下去,东西都不收拾,立即就要回宫,小狐狸递给她一个玉瓶:“那人参药性太重,太后娘娘怕受不住,这是我练的药,性子软和许多,您看老人家的情况,如果症状轻就减半。” 蔡嬷嬷是知道小狐狸的一些神奇本事的,她肯献药,那太后娘娘必定平安无事,郑重的接过了玉瓶,蔡嬷嬷给林黛玉和小狐狸道了谢,就急匆匆的走了,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第52章 邢家暖居 虽然蔡嬷嬷没有回来有些让人担心太后娘娘的病,她们两个身边四个宫里的嬷嬷,都是拜太后娘娘所赐,听说太后娘娘病了,到底是要担心几分的。 只是黛玉和小狐狸担心了几天就放下了,太后娘娘不同于普通人,她若是有事,皇帝朝廷官员诰命那个都不能安生,所以,没有消息便也是好消息。 舅妈邢氏要嫁妹妹,林黛玉和小狐狸总是要添妆的,她们作为小辈,并不用很费心思,与三春商量好了,听说邢三姐的亲事定了下来,便约了一起趁着邢家没有搬走,去给邢三姐添妆。 邢氏虽然想抬高娘家人的身份让那陈进士不敢小看她妹妹,可到底不敢让邢三姐在荣国府出嫁,好在她如今不缺银子,便叫贾琏帮忙邢家在城外买了一处五百亩的庄园,邢德全小时候读书耽误了,如今从头学起已经是不可的事情,有些田地能保他一家人吃穿不愁。 等邢家人搬离了荣国府,她们这些姑娘家再去添妆就不方便了。 “三姨,等你走了,我会想你的。”惜春撒着娇,说一些暖人心的话儿。 邢三姐性子虽然刚烈些,可对小姑娘是极好的,她以前与嫂子侄女做绣活养家,颇知道一些绣房和市场需要的花样绣品,听说三春和黛玉给绣房画花样,提点过她们。 “想我了就过来看我啊,这下你们终于有借口可以出门了。”言谈间小姑娘们露出了对上一次出门无限怀念,邢三姐打趣惜春。 “是哦,”惜春恍然大悟,道:“等我去磨老太太,你出嫁的时候,我去送你。” 邢三姐闹了个大红脸,咯吱惜春:“小丫头也不害臊。” 迎春也笑:“三姨嫁衣绣的怎么样了?” 邢三姐做恼怒状:“你这丫头也促狭,连姨妈都敢打趣。” 邢蚰烟在一旁笑,林黛玉与她道:“等你姑姑出嫁了,你再回来住啊。” 邢蚰烟点头答应,邢氏说自己有绣房的股份,可她针线活不行,便让邢蚰烟替她帮忙给绣房画花样子,这其实是带挈她让王熙凤下一次有什么好事别忘记了邢家,邢蚰烟心里知道,自然感谢姑母,当然也要完成邢氏的“托付”了。 说说笑笑间史湘云和薛宝钗也来了,邢蚰烟连忙过去迎接:“史姑娘和薛姑娘怎么来了?” 史湘云笑道:“姐姐妹妹们都来给三姨添妆,也不叫上我,幸亏我耳朵灵,听到了消息赶了过来,要不然三姨回头还不怪我不知礼数。” 因第一天见面争座位的事情,林黛玉对史湘云就有一种排斥感,她在贾府又不用看谁的脸色,又有自己的姐妹说话散心,并不需要讨好谁,另外,林黛玉前后来荣国府两次,都没能与荣国府的人处出十分亲密融洽的关系,所以她待史湘云的冷淡其实不显,连老太太都没有十分在意,相反,还为林黛玉在饭桌上相让史湘云而十分欣慰。 所以这话说来,多心的人有三个,迎春笑道:“都是我们的不是,只是昨天我们派小丫头去告诉你的时候,听说你去了薛姑娘家。”不是我们不叫你,只是你没有在家而已。 湘云拉了拉脸,只是如今迎春的地位不同以往,她不好反驳她的话,只笑道:“我今天才听她们说,幸亏没有误事。” 薛宝钗也笑:“昨天给妈妈送东西,妈妈听说三姨的喜事,让人送了几样东西回来,说是她的一点子心意。” 说着薛宝钗身后的婴儿端了个托盘过来,邢三姐笑着接过,虽说是菩萨那里的东西,可是送给新嫁娘合适吗? 史湘云也适当的送上了自己的心意,“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绣了几个荷包,三姨拿去赏人玩儿。” 邢三姐笑着接过,她年岁不小了,要不是家里穷她心气又高耽误了婚事,说不得孩子都生了几个了:“谢谢你们有心了,等家里安定下来,请你们去玩儿啊。” 总关在家里的姑娘对外面的世界有种天然的向往,史湘云应道:“我一定去。” 薛宝钗笑笑,她家里约束的并不严,小时候也随着父亲一起出去玩儿过,对此并没有多大的向往,再说,薛姨妈眼看就要回来了,她如今的心思不在这里。 因为年纪都大了,邢家和陈家都想在年前把婚事办了,邢家在薛姨妈从观音庵里回来的头一天就搬走了。 薛姨妈比以往清瘦多了,好在看上去气色颇好,并没有受人苛待的样子,老太太笑道:“我以往好口腹之欲,大病了一场才知道,原来人们是要多吃素的,如今看姨太太就知道,这话是没有错的。” 薛姨妈尴尬的笑了笑,送上一副串珠来:“这是我在菩萨那里供了一个月的,请师傅们念过经,希望老太太不要嫌弃。” 老太太笑道:“说那里话,这可是好东西。” 薛姨妈献上了礼物,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把老太太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姨太太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说话,”薛姨妈跪地不起,哭道:“都是蟠儿不懂事,冒犯了她表姐、表妹们,幸亏老太太您度量大,不仅没有怪罪他,还把他们姊妹接来了贾府,要不是老太太您高义,我都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子,我诚心诚意的谢谢您老人家慈悲了。”薛姨妈说着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老太太听她如此说,倒也坐了回去,自己是长辈,又确实在那种时候收留了薛家兄妹,还让贾琏帮忙看顾薛家生意,说起来,也受得起薛姨妈这几个头。 薛姨妈磕完三个头依旧不起,只跪在那里依旧道:“蟠儿冲撞了他表姐妹们,我们还没有给她们道歉,他也受到了报应,以后也不敢了,还求老太太原谅蟠儿。” 老太太有些不喜,有些后悔接了薛家人回来,只是不好表现在面上,只道:“凤丫头,扶你姑妈起来再说,这么大的岁数了,小心着了寒气。” 王熙凤忙上来搀扶了薛姨妈起来,劝道:“事情都过去了,托菩萨保佑,我们也幸亏无事,姑妈还提这个做什么呢?”荣国府受害者没有事,薛蟠至今躺着下不了床,荣国府无人提出追究的事情,薛姨妈自己跪在那里不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追究打人的人的责任? 听到“菩萨”二字,薛姨妈打了个寒蝉,急忙道:“都是菩萨保佑,幸亏你们无事,要不然我就是死一百次也替他赎不了这个罪的。” 薛宝钗从后面过来,搀扶着薛姨妈道:“老太太和姨妈、表姐、表妹们都是宽宏大量的,妈妈这些日子不在家,幸亏他们照顾我们哥哥才能恢复的这么快,我也能安心待在家里。” 薛姨妈点头,称赞的拍了拍薛宝钗,要不是女儿及时来荣国府求助,还不知道他们兄妹会出什么事情来呢。 薛宝钗及时的又送上赔罪的礼物,老太太代王熙凤、三春及黛玉姐妹收下了,又道:“姨太太既然回来了,就安心养着就是了。” 薛姨妈连连称是,薛姨妈又对邢夫人道:“我们住在贵府上已经很是打扰了,不敢在让贵府担负我们的伙食经济,希望能容许我们单独出来,我们也能心安。” 邢夫人看着老太太,老太太想了想:“就依姨太太的意思吧,你让人去看一下,有什么缺失的,让人去添置齐全了。”这一个月薛家兄妹的伙食都走的大厨房,说不上吃用的上上等,却也没有亏待了他们的肠胃,薛姨妈这样提出来,固然有她自己的考量,却也有些失礼,但老太太也不想强扭谁,她愿意如何就如何吧,自家人还少担一份心呢。 因为邢夫人没有什么小心思,大厨房的人也不敢怠慢克扣谁,什么加菜要银子另买的事情再也没有了,只要按着份例走,那个主子的菜也吃不完,时令菜蔬也就那些,厨房的人还琢磨出许多花样来让主子们顿顿换口味,也没有谁突然犯了馋虫要吃换个花样去折腾人。 大厨房的人开始感叹:“再没有油水了,”除了老太太偶然吃的舒坦,叫了她们过去打赏一两回,其他主子那里加菜打赏的好处是再也没有了,可过了一段时间又道:“事情也比以往好做多了。”没有那个主子只是为了争一口闲气来折腾她们这些厨房里的下人了。 薛家是客人,自古待客有宾至如归一说,他们又是王氏那边的亲戚,邢夫人自然不会让人说出一个她怠慢客人来,特意的敲打过大厨房的人,不许慢待了薛家人。 这一点上,连老太太都是夸赞表扬过邢氏的,说她越来越有大家主母的气派了。 邢夫人于是笑道:“荣国府如今虽然不同以前了,但姨太太家人口也不多,花费不了几个银钱,我们不拘从那里省省就有了,只是姨太太坚持,我们也不好强求,姨太太自便就是了。” 薛姨妈脸上红了红,她不在家,薛宝钗即使想得到,也不好说出这种话来,如今住了一个月了才提出花费单出,确实有些打人家脸的意思,可是长久的住在亲戚家里,吃喝都由人家开销,总不是长处之法,她不得不厚着脸皮提出来了。 虽然有些不快,可也算是把这一页揭了过去,又恰逢邢夫人娘家迁新居之事,邢夫人笑道:“老太太,我娘家兄弟定了十八日暖居,不知道老太太肯否赏脸去走一趟?” 老太太摇头,“我年纪大了,如今天气又冷,不愿意动弹,还是你们自己去吧,”又对王熙凤道:“前个云丫头就跟我说想要去郊外玩儿,我磨她不过,已经答应了,你舅舅他们家那个庄子附近也有咱们家的庄子,你婆婆他们有正事,没有时间领着她们玩儿了,你不防与她们一起出去看着她们些。” 王熙凤笑道:“我原想着求太太带我出去玩儿的,不妨老太太已经替我找好了借口了。” 王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亲家家里暖居,按说我们该过去走一遭的,只是家里人都走了,独留下老太太也不是个事,大嫂尽管去忙,我且留在家里照看老太太。” 邢氏笑了笑:“劳累二叔、二婶了。” 薛姨妈偷着眼角看王氏,对她这位姐姐如今的好脾气颇感诧异,只是如今自家人也算是沾了她的光,有什么心思也得藏到心里去。 听说十八日可以去邢家,三春和黛玉小狐狸及史湘云都沸腾了,史湘云洋洋斜眼瞧了眼黛玉,得意道:“还是老太太疼我。” 黛玉装作没有看见史湘云的眼色,与小狐狸咬耳朵:“姐姐抽空带我出去玩啊。” 小狐狸点点头,“我已经打听好了,那边有山,我带你去打猎,咱们捉几只兔子回来养。” 林黛玉听了直点头,冷不防惜春从后面探出脑袋来:“我也要去,我也要捉兔子,胡姐姐可不许偏心。” 小狐狸早知道她躲在后面,只小姑娘家的玩乐戳破了就没有意思了,笑笑道:“你只要不怕累,就可以带着你。”说着她嘘了嘘,告诉惜春道:“你再别嚷嚷,我就一双眼睛一双手,人多了可带不过来。” 惜春原本是要与姐妹们共享这个好消息,听了小狐狸的话,连忙捂住了嘴,偷偷的看了看四周,连冲小狐狸眨眼睛,表示自己一定不会说出去。 十八日那天果然是个好日子,一大早太阳就破出了孕产,几个姑娘早早的就起了,带着丫鬟、婆子去向老太太辞行,老太太拜托小狐狸:“她们姐妹出去难免胡闹,还拜托胡姐儿多看顾着些,别让她们受了委屈。” 小狐狸点头应下,“老太太放心。” 薛宝钗却不由得多看了小狐狸两眼,要不是她,哥哥和妈妈会遭这么大多罪? 别了老太太,邢氏就带了贾琏和王熙凤及姑娘们出门,薛宝钗原是不想去的,只是经不过史湘云磨缠,也跟着三春黛玉姐妹们一起。 邢氏想要给邢家撑门面,坐的都是带着荣国府标志的大马车,三春拉着黛玉姐妹挤到王熙凤马车上,史湘云挤不下,她也不愿意与邢氏去挤,只好恹恹的坐在自己的马车上,薛宝钗开导她:“正好可以在马车上休息一下,等到了地方,那里有时间让你歇脚。” “乡下地方,那里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史湘云嘴上吵着出门,实际上对出去玩什么压根就没有打算。 薛宝钗告诉史湘云,“我听说她们都备了猎装,怕是要去打猎。” “都没有告诉我知道,”史湘云咬牙,“不行,我也要去打猎,她们别想抛下我。” 在城里走不快,等出了城就可以放马快行,贾琏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不仅多带了男仆,还叫上了几个族里的几个本家侄儿们同行,“你们无事随我出去走走,以后我说不得不能常常留在家里,她们难免有个出行的时候,还得多拜托你们看顾。”两府里头宝玉年纪勉强大点,可即使他不读书也当不得大任,贾蓉就只一个人,难以承担照顾两府女眷,贾琏又不放心把家人托付给仆人,便想到这些族内侄儿们,他们虽然半大不小的样子,可因为从小经历的事多,颇为成熟,现在趁着自己还有功夫,带带他们,以后就能当事了。 贾蔷、贾菱、贾芸、贾芹都是本家侄儿,依靠着宁荣两府过活的,巴不得替宁荣两府的主子们做些事情,听了贾琏的话,一个个只有点头答应的份:“叔叔放心,您老以后放心去做大事,把太太、婶婶、姑姑们教给我们,我们保她们无事,若是掉了一根头发,还请叔叔责罚就是了。” 贾琏点头,叫过贾蔷吩咐道:“你从小跟着珍大哥过,见识的比他们多些,以后我不在家,你太太、婶婶、姑姑们都要拜托你多看顾了。” 贾蔷忙又保证,“叔叔尽管放心,除非我脑袋掉了,否则绝不会让太太、婶婶和姑姑们受半点委屈的。” 贾琏这才放心,他的事情已经有个眉目,只是个从九品的书吏,以后想要常常请假是不能够了,家里不安排好,他怎么能够放心? 一行人顺利来到邢家庄子上,这里还是贾琏帮忙打听买下来的,原是个败家子烂赌,为还账偷出家里的地契押给了赌|场,贾琏打听房子的时候与五城兵马司的裘良遇上了,顺嘴说了要买庄子的事,裘良便牵了这条线给贾琏知道,对方看裘良的面子,少要了五百两银子,这庄子便成了邢家的了。 大户人家城郊的庄子不仅是为了蔬菜粮食,也是让主子们偶尔散心郊游的一个去处,房子院子都修的极好,佃农租户住的房子不算,只主子们能住的院子就有三进,虽然不是什么极好的木头修的房子,木头是山上伐的上好的松木,砖瓦也是青砖红瓦,院子里和房间的地面还铺了石板地,一点都没有偷工减料,若是不出院子,感受这郊外才有的新鲜空气,看那一望无际的庄稼地,一点也不会觉得这是在城外的庄子上。 庄子虽然是败家子偷着倒卖出来的,可那地方换主子已经两年了,也不怕原来那败家子家里的长辈找来与他们掰扯什么。如今田地上都种着庄稼,佃农雇工也都是现成的,来年就能有收成,只要不是遇上什么天灾,怎么也够邢德全一家人躺着吃喝也花用不完了。 邢氏早早的就掀开帘子看这片土地,三百多亩麦田,一百多亩杂粮地,剩下的还有种着果木杂树再就是池塘和庄园了,这五百亩花光了她这些年积攒的所有的私房钱,不可谓不心疼,可是如今看到地里的麦苗,心里也总算是安慰了,她这长姐的,如今总算是可以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了。 马车直接驶进了庄子里去,邢家人早就打扫收拾出了房间,丫头们又随便收拾了一下,便把带的铺盖枕头什么的铺上了。 等吃过了午饭,姑娘们兴致不减,邢蚰烟带着姑娘们在庄子上转,庄子颇大,三百多亩麦田,一百多亩的杂粮,还有几十亩山林和些蓄水的池塘及院子等。 姑娘们不可能走那么远,邢蚰烟只能带她们在庄子内部看一看,原就是给主子们休闲小住预备的农庄,庄子里也有池塘藕菱、小桥流水、杨柳垂岸。 “在那边还有两条小船,可惜现在天冷了,若不然还可以下塘采莲蓬摘菱角吃,听庄主讲,这池塘里养的鱼也很多,每年年前都要捞一回的,等今年起了鱼,给你们送几条过去。”邢蚰烟比在荣国府那时候活泼开朗多了,眉宇间的自信与傲然藏都藏不住,寄人篱下与自己当家做主大概总是有所不同的。 “真是可惜,”惜春笑着拍手,不过旋即又开心起来:“不过我们可以明年夏天过来划船啊。” 迎春也笑:“你把明年出来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想的可真够长远的。” 探春也笑道:“她今天还算是可以,没有坚持下去划船。”探春这一段时间画花样子才有那间铺子有她股份的踏实感,庶女怕的就是嫡母掐住她的婚姻,克扣她的嫁妆,如今有了嫁妆,哪怕将来嫁的不如意些,日子也是能过下去的,所以探春性格又差不多恢复到了荣国府分家之前的活泼开朗,敢说敢笑了。 不仅探春,就是迎春也有一种自食其力的自觉,小时候无人看顾被奴才欺压而养成的缩手缩脚,遇事不言,如今才算是有了大大的改观。 史湘云撇嘴:“她那里有那么老实,还不知道憋着要去干什么坏事呢。” 黛玉轻笑,伸出手指头点了一下惜春:“瞧,让你平时不学好,如今做点什么都让人猜忌笑话。” 惜春叉了腰要与史湘云理论,然她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响来,临了跺了跺脚道:“等回去我们在老祖宗面前好好吵一架,不让舅舅他们家为难。” 邢蚰烟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几个人此时都把眼睛停在她身上,见她这大松一口气的样子,忍不住都噗嗤笑出了声音来,迎春笑道:“是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干嘛把时间浪费在吵架上,如果咱们背着老祖宗打架,以后就没有可以出来玩儿的机会了。” 说的几个姐妹都连忙点头,自觉的把先前紧张的气氛都收了起来,薛宝钗用手指戳戳依旧有些岔然的史湘云,道:“有什么事情都回去再说。” 史湘云鼻子里冷哼一声,这种连吵架都无人搭理的感觉真是不好。 第53章 姐妹玩笑 史湘云小时候与宝玉混在一起,那时候的三春在荣国府就是隐形人,史湘云与她们的关系说不上好坏,如今宝玉不在是老太太手中的宝贝,连带着史湘云都觉得在荣国府的地位不如以前。 黛玉对湘云的抗拒被三春也看在眼里,她们犯不上为了迎合湘云而得罪黛玉,她们自己小时候在荣国府地位就那样,与史湘云的交情也不能与宝玉比,在老太太看不见的地方也待湘云一般,——她们从小到大学的最多的就是在老太太面前一团和气哄她老人家开心,三春和黛玉在老太太面前也都是有说有笑的一团和气。 史湘云也是如此,她这次再来荣国府,没有了宝玉陪伴玩闹,连三春都比过去高人一等,端着小|姐的架子让她很不习惯,史湘云不敢去找老太太告状评理,毕竟一个黛玉与她不睦,可能是她清高,但是连三春都不喜欢她,必定是她的缘故了。 好在还有一个薛宝钗天天与她一起,这才没有让史湘云发飙,这也得说说薛宝钗的好处了,她很会哄人,轻巧几句话总是能说到宝钗心里,让湘云总是想起过去她巴着宝玉踩着三春讨老太太的好的时候。 没有自得,却是一种厌恶的可悲! 这就是没有爹娘的孩子过的日子,谁都敢欺,谁都能欺,谁都可以爱答不理你。 因为惦记着出去打猎,最能闹人的惜春没有缠磨邢蚰烟多带她们走走看看,大家也累了,看过荷塘之后就回去休息了。 惜春一改往常与三春住在一起的习惯,这次非要赖着黛玉、小狐狸一起睡,就怕她们单独行动,把她抛下不管。 黛玉把她按在床上咯吱的喘不过气来:“你个小鬼头,心眼子真多。” 惜春一边喊饶命,一边不岔道:“林姐姐还好意思说我,你有了胡姐姐就可以不要我们了,你说你前后来荣国府两趟,又与我们一起待过几天?胡姐姐本事好,我们嫉妒不得,可你也别只顾着和她玩儿,就抛下我们不管啊。” 惜春又责怪小狐狸,“还有胡姐姐,你可不止这一个妹妹,可不能偏心只带着她一个人玩儿的。” “越说越有理了,”黛玉笑:“你说你都白吃我的好东西了,我哪一样好玩儿的没有分给你,衣服首饰有少了你的吗?” “那能一样吗?”惜春不岔,“你心里只认一个胡姐姐才是亲姐姐,我们在你心里,只是亲戚家的表姐妹。” 黛玉下意识的辩解:“我想把你们当亲姐妹也不成啊,你们姓贾我姓林。” 惜春道:“胡姐姐还姓胡呢,你不还是把她当亲姐?” 小狐狸上来助拳:“怎么,吃醋了,嫉妒了,那你舍不舍得不要你二姐姐和三姐跟我们回林家去啊?” 惜春歪了头瘪嘴道:“你明知道不可能的。” “可不就是,那你又说这么多酸话做什么呢。”小狐狸也伸出手去咯吱惜春,“还不是自找我们两个联手欺负你?贾家四小姐。” 惜春连一个黛玉都挣不托,加上一个小狐狸,只有被咯吱的满床打滚的份,心里不服,只嚷嚷道:“我去不了林家,你们可以留在贾家啊,我们贾家的男孩多的是,宝玉,蔷哥,还有芹儿,可惜错了辈分,好在族里与我们同辈的兄弟多的是,哎呀,救命,不拘你们那个,当了我们家的媳妇,我们就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 黛玉笑骂:“谁要嫁给你家的人,脸皮厚的不行了,还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说的好像你不用嫁人一样。” “要不咱们找一家兄弟多的,做妯娌得了,”惜春突然道:“这样咱们真的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 “姐姐,姐姐,你看,她愈发的疯魔了,竟然连这样的话也说出来,不怕羞的丫头,”黛玉恼羞成怒,手上越发的用力,把惜春咯吱的只打滚求饶喊救命。 小狐狸却歪着头想这种可能,贾、林表姐妹嫁一家男孩,既能兄弟相合,又能妯娌和睦,互相之间是个照应,很可以一试。 “这是谁不知羞,恨嫁呢?”外面却传来一声女声,笑着进来了,却是探春。“我和二姐姐来哨探、哨探,看看四丫头一定要离了我们粘着林姐姐肯定是要去做什么故事,我可先说好,我可不管你们做什么,要是背了我们偷偷去,我们可是不依的。” 说这话,迎春就走了进来,也笑道:“四丫头鬼灵精的,这几天鬼鬼祟祟,一定有事瞒着我们,我们就等着她那一天露陷,如今看来,就合着今儿了,原来是躲在这里与林妹妹商量找妹夫的事,两个居然要嫁到一家去,等回去我与老太太和太太说,让她们留意着,必要找两兄弟的人家给你们才行。” “哎呀,林姐姐,快看,又来了两个眼馋的,要不咱们也跟老太太和太太说,找一个兄弟多的,都嫁到一家去?”惜春也不示弱,拉黛玉笑话回去。 林黛玉笑着推她一把,道:“你自己想妹夫了可别拉上我。” 话音才落,就听见王熙凤在外面笑道:“什么事情要告诉给太太知道,先让我听听,让我也参详参详。”等进来了又拿着手指头点着三春和黛玉几个:“你们几个小丫头,偷偷躲在这里商量找女婿的事情,是不是太早了些,幸亏让我听见,不然人家可不是笑话死。”虽然是玩笑话,可也是说教警告,这些话不是小丫头们能拿来说笑的。 惜春和黛玉红着脸与迎春、探春过来与王熙凤见礼,小狐狸也在旁边与她福福身,王熙凤一边一个搀起了黛玉和惜春,笑:“我听说四丫头一定要过来与林妹妹睡觉,就知道有事,幸亏我过来一趟,要不然,还不知道你们会商量个什么好事来。” 惜春吐了吐舌头,看着小狐狸,到底没敢说,王熙凤伸出指头点着小狐狸笑道:“亏老太太还说你沉稳,把我们都托付给了你,不成想却是你带头捣乱,胡姐快快从实招来,到底要做什么去?” 小狐狸无奈叹了口气,早知道,应该在惜春偷听前就阻止她的,她还是太单纯了。“我听说这边冬天可以打猎捉兔子的。” “所以你们三个就想偷偷去抓兔子去?”王熙凤看着惜春、黛玉,两个见小狐狸都交待了,只好点头,但到底不甘心不去,都准备好了短打便服,不去实在不甘心,偷眼看着王熙凤。 王熙凤沉着脸,憋了半天终于笑出了声:“老太太早说咱们家的男孩女孩该掉个个的,不想竟是真的,你们几个竟然真的不能出门,这一出来就要翻天的。” 惜春看着王熙凤笑了,连忙过来央求:“嫂子,好姐姐,求你允我们去吧,我已经打听过了,往西边走二十多里,就有一个小山,那边野兔子很多的。” “是啊,那山还连着山,再往里走走,听说还有野猪、狼和老虎的。”王熙凤寒了脸,指着惜春的额头,“胆子真大,幸亏让我发现了,要不然你们偷偷跑了去上山,万一出点事,可让我怎么与老太太、你父亲他们交待。” “这不是有胡姐姐吗,怎么会有事?”惜春嘀咕道。 “她顾自己都来不及,能有本事兼顾你们?”王熙凤恨铁不成钢的瞪小狐狸:“虽然知道你有点本事,可也太不知道深浅了,人和吃人的动物能一样?你能保证那里除了兔子就不出现别的东西?” 小狐狸很想告诉王熙凤,其实相对于人来说,她对动物更有掌控力,可看着即将暴怒的王熙凤,小狐狸选择了沉默。 “我欠了你们的,”王熙凤发完彪,见几个丫头都老老实实的站着挨训,深深的叹了口气:“好了,好了,老太太知道你们一出来就不愿意回去的,这次特意允了咱们出来三天,就是要我带着你们好好走走看一看的,”见三春和黛玉露出了惊喜,王熙凤竖着手指笑道:“路线由我来定,谁也不许偷跑,若不然连坐,以后你们都不许出门。” 惜春急忙举手叫道:“遵命,我保证看住她们,不许她们乱跑。” “你不乱跑就阿弥陀佛了,”林黛玉点她:“还说别人。” “要不是我看着,你和胡姐姐说不得就偷着跑了,”惜春反对。 说笑完毕,又定下了明天去龙泉寺上香还愿,“老太太病好了这么久,咱们也该去给佛祖上香还愿了,谢他保佑咱们夹在平安,一家大小平安顺遂。”老太太早就给了她们三天假,王熙凤和贾琏商量过了这三天怎么安排,连小住的院子都找人定好了,只想着给姑娘们一个惊喜,却不料她们差点闹出“私逃”事件来。 王熙凤要走的时候,惜春忽然问王熙凤,“凤姐姐,谁告诉的你?” 王熙凤半眯着眼睛笑看着惜春,就在大家以为她不会说的时候,突然红唇轻启道:“云丫头和薛姑娘来找我聊天,说你居然不与迎春和探春住,硬赖着林妹妹一起睡,说不得是嫌邢家安排的地方不好什么的,我怎么可能不来看一看?” “她们怎么是这样的人?”惜春咬牙瞪眼,“亏我还当她们是姐姐。” 邢氏早听贾琏报备过了,只说让他们带着邢蚰烟一起,她留在邢家等她们回来接她一起回去。 从郊外走去龙泉寺并不算远,虽然没想着赶头一柱香,可姑娘们睡不着,天不亮就起了,又叫人去催贾琏和王熙凤他们,于是把邢家人也闹了起来,到底没有用早饭,一行人忙乱的坐上了马车,就往龙泉寺赶。 王熙凤打着哈欠说惜春:“等我回去告诉老太太,下次不带你出来玩儿。”又赶她们去坐自己的马车,“我要困会觉,你们回自己的马车上去坐。”几个人只好各自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去,因为路有点远,于是也歪倒睡觉补眠。 马车一路摇晃着,贾琏带着几个侄儿们前后打探,虽然是京城近郊,但不敢保证不会出现歹人。 果然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音响,贾琏忙命人住了马车,他仔细听,小狐狸也早就拉起来后防备,用神识去看,见三五个骑马的男子从京城方向过来,马上都带着弯刀弓箭,只听得他们道:“紫英也太性急了些,又不是打仗,去那么早做什么?” “这还早,要不是你们舍不得家,依我的意思,昨天我们就该住在城外的,省的还要巴巴的等着开城门,这要耽误多少功夫。” “他没有打过猎的,那里知道其实动物都是半夜才出门。” “不就是没有打过猎才找的你们带我。” “你吃不了苦,还打的什么猎?” 几个人争争吵吵的来到近前,小狐狸听了他们的话,早知道这些人没有什么威胁,便又闭着眼睛打坐,贾琏却迎了过去查看,那几个看到有马车也停住了脚步查看,有人喝道:“竟然是贾琏?” 贾琏也认出了来人:“冯紫英,你一大早的出城做什么去?” “我们早和朋友约好了今日去城外打猎,贾兄这又是要去那里,怎么从那边过来?”冯紫英问道。 “我们昨天就出城去了亲戚家里,今天又从那边要去龙泉寺上香,”贾琏回道。 “贾兄带着女眷,我们就不打扰了,后会有期。”冯紫英问过之后,见马车上有人掀开了帘子,露出隐隐的衣角,连忙与贾琏道别,几个人也冲贾琏拱拱手。 “后会有期。”贾琏也抱拳,目送他们离去。 路上经过这一小插曲,就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再走了一段时间,路上就遇到了上早香赶路的人,因为他们骑马随行的人不少,坐着的马车又带有荣国府的标志,路人多不敢与他们争锋抢路,滴答的马蹄声很快就把那些或赶着骡马,或靠两条腿走路的人都甩在了后面。 黛玉悄悄了聊起了车帘往外看,看着渐渐形成人流的香客们,问小狐狸道:“姐姐,这么多信佛的人,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有的,只要你相信,一定有的。”小狐狸还记得那菩萨翘起的嘴角,坚定的答道。 “那为什么母亲做了那么多的好事菩萨和佛祖都不肯让她多活几年呢?”林黛玉哀伤的问道。 “我不知道,”小狐狸叹口气:“或许是寿命如此吧?” “大概吧,”林黛玉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太无厘头,这种事情小狐狸怎么会知道?“那还要不要做好事呢,又不能改变命运?”林黛玉有些迷茫。 小狐狸坚定的回答:“自然是要的,自己不能受惠,总是能延续到下一代身上的。” “救命,救命”似乎为了响应小狐狸的话,突然就听见两声呼救的声。 小狐狸急忙撩开车帘往外看,把林黛玉吓了一跳:“怎么了,姐姐?”也探出头来看。 “没事,我听见一些声音,”小狐狸怕吓着她,连忙安抚道。 声音离的很近,可小狐狸目视范围内却没有人有什么异常,小狐狸有些诧异,那声音又叫了起来:“救命,救命。”这下不止小狐狸听见了,连林黛玉也道:“我听见有人在喊救命。” 贾琏也听到了声音,命人把马车都停下来,男仆们把马车围成一圈,贾琏亲自骑马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想了想,贾琏过来问小狐狸,“胡姐可是听见了什么?” “嗯,可是没有见到受害人。”小狐狸答道,忽然那声音就在头上响起,贾琏和她都抬头去看,笑道:“原来是一只鸟儿。” 虚惊一场,又打马前行,林黛玉也笑:“一只鸟儿把大家吓的。” “谁知道那鸟儿说话与人一样?”小狐狸也笑,她放开了神识从鸟儿飞过来的方向去找,果然见到几个拿着鸟笼子的人气急败坏的往这边追赶,衣裳凌乱,有两个头发上还有鸟儿鸟屎和抓扯的痕迹。 虽然虚惊一场,好在事出有因,虽然不是同类,可都不是人类,小狐狸不想看到它被人欺负,便想帮它一帮。用意念复学了那鸟儿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叫了两声,那几个正追的气喘吁吁的人便停住了脚步,有一个诧异道:“大哥,我听见在咱们后面叫呢,”又有一个应声道:“我也听见了,”“它又飞回来耍咱们了,去追。”于是几个人便掉头去了。 到了龙泉寺,贾琏吩咐贾菱和贾芸去安排车马停放,自己和王熙凤带了贾蔷,贾芹陪着姑娘们上香,王熙凤便走便与姑娘们道:“其实我早就让你们哥哥去定了院子的,就是你们不去,我自己都要去一趟的,”王熙凤笑着点着黛玉的鼻子:“幸亏你们被人盯上了,要不然我们这会儿只顾着找你们,那里能安心去别处玩儿?” 林黛玉看了小狐狸一眼,偷偷的吐吐舌头,闺阁女子出个门不容易,想要偷跑出去玩儿更是天方夜谭。 小狐狸也不知道会不会佛祖面前出现观音庵时候的“异常”,跪下的时候心里便祈祷佛祖开恩,也不知道是不是佛祖听到了她的声音,上香的时候一切正常,不止小狐狸,王熙凤也暗自嘘了一口气,她就说吗,上次那样,说不得只是一个巧合,一个人得了菩萨的眷顾就罢了,要是佛祖也特殊照顾了,那她该是一个有多么大的造化的人? 小姑娘们不耐烦听和尚们念经,都催着王熙凤带她们到后山去,龙泉寺坐落在凤凰山上,这里也是有名的风景圣地,虽然不能抓兔子,可是看看风景总是可以的。 “如今冷成这个样子,有什么好看的呢?”王熙凤苦笑,不得不带着她们去后山,好在这里不禁止男宾随行,贾琏带着贾菱和贾芹与男仆们一路看护,她也可以轻松好些。 辛辛苦苦的爬上山,山上的树叶也落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枯枝残叶颇有几分萧条败琐之像,又不是下雪的时候,连雪景都没得看,几个姑娘好不气馁,“唉,来的真不是时候,”惜春叹气。 迎春跺脚:“腿疼。” 探春摇头:“四丫头,你不觉得这也是一种美吗?” “真不知道你们折腾这半天,就是为了来这里看这光秃秃的树枝落叶?”一直没有出声的史湘云终于开口了。 “还没有找你算账呢。”惜春怒了,“要不是你多嘴,说不我们都已经抓了兔子了呢。” “你们果然有事,想偷着去抓兔子?”史湘云冷笑,“这也是荣国府的家教?” “算了,云妹妹少说一句。”薛宝钗劝道,“你不累吗,我们到那边歇歇?” “你听听她说的什么?”惜春暴怒,指着史湘云道:“嫌弃荣国府不好,你干嘛还留在荣国府不走?” “惜春,”迎春呵斥惜春:“这话要是让老太太听见,你觉得你会怎么想?” 累的爬不动的王熙凤在下面歇脚,这会儿看到上面的姑娘们似乎不对,只好又忍着累爬上山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我们在说那边的风景可以入画,四妹妹说总是来了一趟,不画下来实在可惜。”探春出来打圆场。 “真的?”王熙凤有些狐疑,史湘云和惜春面色都不对,她看看两个人,其实从昨天晚上她说出史湘云的名字起,就料到会这样,只是史湘云也太不知道收敛了,住在荣国府,却不给荣国府姑娘们面子,还学会背后告黑状,她作为荣国府的人,知道怎么会不告诉小姑子们,让她们知道她的为人呢? “云妹妹累了,我正劝她去那边的石头上歇会儿脚。”薛宝钗见王熙凤怀疑的样子,也出来解释道。 “嗯,”王熙凤点头,“小心些,山上不同家里,要处处小心。” “我们会小心些的,”薛宝钗拉着史湘云到了山边的一颗大石头边上去说话,大概要劝说史湘云,还把跟随着的丫头婆子遣远了。 “你呀,就不能做到心里有数?”王熙凤点着惜春的额头,“多更人家薛姑娘学学,看人家多会做人。” “才不学她那样,太恶心人了。”薛宝钗与三春和黛玉小狐狸玩不到一起是可以理解的,幸亏史湘云来到了荣国府,她只好围着她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原因,史湘云也离三春和黛玉越来越远。 “救命,救命,”众人都抬头去看,先前的那只鸟儿果然又飞了过来,王熙凤笑道:“这小东西先前吓咱们一跳,怎么它又飞了回来?” 只见一只色彩绚烂的凤头鹦鹉在众人头上盘旋了两圈,突然落到了小狐狸肩膀上,小狐狸也没有想到,转过头去看它,它睁着一双骨碌碌的小眼睛,发出清脆的声音:“救命,救命。”大家都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众人原本只是看着它飞,没成想它会停到小狐狸肩膀上,都吓了一条,王熙凤先道:“胡姐,它看上你了。” 林黛玉也试探的走过去与那鹦鹉对视,它歪着头与林黛玉对视几眼,忽然道:“美人,美人。” 众人又大笑起来,林黛玉笑着要去抓小狐狸肩膀上的鹦鹉,它翅膀一扇,就飞了起来,却也不走,只围着小狐狸喊“救命,”又对着林黛玉喊“美人,饶命。” “它竟然成精了呢,”王熙凤笑够了,也过来逗鹦鹉,“你管我叫什么?” “美人,美人。”鹦鹉颇知眼色,连忙也巴结王熙凤,只是不愿意离开小狐狸,只在她头上盘旋。 众人又笑,忽然听得一声叫声:“世子,我听得那鸟儿在那边,有人捉住它了。” 众人吃了一惊,回头去看,就见几个有些狼狈的人从树林里跑了过来。 第54章 疑点重重 贾琏本来带着侄儿和男仆等在下边的,没想到会从树林里冲出几个人来,急忙也带了人过来挡在众女眷前面,只有史湘云和薛宝钗离的远些,来不及过来,只是她们的丫鬟婆子也很有眼色的把姑娘们护在了身后。 好在那几个人里也有知礼的人,见这里有女眷在,急忙住了脚,整理了一下衣服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清廋少年对着贾琏抱拳一礼,道:“在下忠顺王府世子徒睿,前日有人送了父王一只鹦鹉,可这鹦鹉很是调皮,自己开了笼子逃了,我们派人寻找听说有人在这附近看到过它,于是找到了这里来。” 贾琏急忙向徒睿行礼问安,“世子安。”又解释道:“我们正在这里闲逛,那只鸟儿突然就飞了过来停住,我们并不知道它是王爷家的,还请不要误会。” “我知道,”徒睿很是和气,平易近人的样子,他点头道:“这东西很有灵性,要不是父亲很喜欢,我也不想追着它跑到这里来。” 贾琏可以理解这位世子徒睿的苦心,忠顺王是先皇的胞弟,很是任性妄为的一个人,家里姬妾无数还好男风,这位世子是先继王妃所出,虽然被忠顺王请封为世子,可是无亲母扶持,如今在忠顺王府的地位很是尴尬,若不然,他一个世子,犯不着亲自跑出来追一只鸟儿。 荣国府虽然有个爵位,可那里与正经的王爷府邸较劲,贾琏连忙道:“我们这就抓了它过来给世子。”不料他话音才落那盘旋在小狐狸头上不肯离开的鹦鹉就拍扇着翅膀在空中盘旋,同时也杀鸡抹脖子一样叫着,“坏人,坏人,救命,救命。”叫声凄厉尖锐很有穿透性,一点也想不到这是从一只小小的鸟儿嘴里发出的声音。 三春、黛玉姐妹和王熙凤都躲在男仆、婆子、丫鬟身后听得这鸟儿与先前叫美人时候的婉转大不相同,都有些于心不忍,可也知道对方的身份不是她们能说情的。 不料那边薛宝钗却抬步上前,款款与那世子行礼道:“小女子薛氏宝钗,请世子安。”徒睿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让了几步,连忙侧身回礼道:“薛姑娘多礼了。” 薛宝钗半侧着身子露出姣好的半边侧脸盈盈一笑,对徒睿道:“方才世子也看见、听见了,这只鹦鹉似乎并不喜欢与世子爷回去,不知道世子爷能不能大人|大量的放了它呢,您也看到了,它似乎与我家这位表妹很是有缘呢。” 徒睿有些为难,这只鸟儿在他们家里关都关不住,可是到了这里,停在人家姑娘肩膀上赶都赶不走,然这又不是他自己的东西,他可以做主,而且他几个兄弟也在寻找这只鸟儿,他们可没有他好说话,今天不把它捉回去,回头让他的兄弟们遇到,还是一样会抓回去,另外,说不得还会给荣国府这几个人惹上一些事情,然,这些事情他又不方便说出来,只犹豫间,就听得那边一个小姑娘的声音,“本来就是人家的鸟儿,别说已经有人找了来,就是没人找,咱们也要想方设法的给送回去的,又有什么理由留下它来呢?” “可是,它那么可怜?”又一个声音辩驳道。 “嫂子,你说呢?” “还是问胡姐儿吧,它恐怕不会那么老实下来。”抓不到说什么都是白费。 于是众人都把目光定在了小狐狸身上,小狐狸抬头看着鹦鹉,它一双鹦鹉眼也滴溜溜的看着小狐狸,众人甚至能从它脸上看出恳求、哀伤来,小狐狸叹了口气,“你因果未了,到了那里都是牵攀,去把因果了了再来。” 鹦鹉似乎听得懂一般,在空中哀伤的叫了一声:“坏人,”却恹恹的飞去了世子徒睿那边,在空中盘旋了两圈,最后不甘心的落在他的发髻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头上停着一只彩色的鸟儿,看上去十分搞笑。 女眷们看了想笑不好出声,辛苦的忍着,男人们也憋的辛苦,都在嗓子里噎着咳嗽连连,徒睿也觉得尴尬,伸手去抓鹦鹉,它却又飞了起来,让徒睿够不着,徒睿放下手,它又重新落回到徒睿的头发上,徒睿又伸手去抓,它又回来,两个来回折腾了几次,徒睿失去了抓它的心,鹦鹉却来了兴致般,自己一会儿飞起来,一会儿又落下来,来来回回的折腾,把羽毛都扑扇了几根下来,落到徒睿肩头。 既然这只鸟儿已经“认主”,荣国府女眷也多,徒睿也不好在此逗留,便拱手对贾琏道谢:“还多谢贾兄赐还这只鹦鹉,等回去备礼厚谢,小弟还有事,先走一步,告辞。” 贾琏也道:“告辞,慢走。” 等徒睿走的远了,大概听不到声音,男仆也回到先前的地方,女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噗嗤一声,那笑如同开了闸门一般从大家的肚子里倾泻而出。 回到荣国府,屏退下人,几个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就给老太太和邢夫人她们说起这件事情,因为季节的原因,出去几天,也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唯一值得念叨的就是这件事情了,可惜对方又是忠顺王府的世子,不是随便可以嘲弄说笑的,可事关荣国府众人,说出来不仅是与长辈分享,也实在是让他们心中有个数,以后别为此得罪或者冒犯了人。 “我说琏儿为何让人送信回来说忠顺王府说不得会派人送谢礼来,还让收下,果然没有多久忠顺王府就有人来了,”老太太也笑道:“我问他贾琏为何让收下忠顺王府的礼,那小子只笑不敢说,原来是这个缘故。” 贾赦也坐在一旁听,笑着与老太太道:“听说这位世子是忠顺王第三任王妃的儿子,上面四位庶出的哥哥,他五岁丧母,七岁被请封为世子,今年十四,还未婚配。” 说到世子徒睿的各人情况,几个姑娘红了脸,都侧过身子避开些,只有薛宝钗支起耳朵,仔细的把贾赦说的话都听了个仔细清楚。 虽然在山上她对徒睿说的一番话都算白费了,可徒睿当时对她的态度很是客气守礼,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对她点头告别,也算是对她特殊对待了。 薛家来京城有三个缘故,一来送薛宝钗待选,二来探望亲戚,三来入部销算旧账,再计新支。薛蟠与宝钗的父亲死后,薛家几房争产要不是王氏的娘家兄姐得力,说不得已经把他们的家产瓜分的干净。 薛家这母子三个怒极也想要反抗,然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们也不能一辈子靠着舅舅,姨妈帮助扶持,薛蟠从小不成器,薛姨妈那里放心把家业都交给他,思来想去,唯一能走的捷径靠山就是让薛宝钗参加小选,家里但凡出一个皇妃、皇家媳妇,即便薛蟠不成器,也无人敢欺负到家门口。 大选都是四品以上官宦女儿,还不定时,可小选年年有,对备选的人家条件也宽松许多,薛家乃皇商,不够资格参加大选,却是可以让女儿参加小选的。 其实这种所谓的资格并无一定规矩可言,历史上有过那爱美的天子,下令从普通百姓家选秀女充入宫廷,最终导致许多普通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当然,本朝还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本朝皇帝崇诗尚礼,征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选嫔妃外,凡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选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 虽然也是伺候人,然这比小选入宫伺候妃嫔做奴才好听多了,另外过去曾经有过好几个皇子正妃、侧妃就曾经是公主、郡主们的伴读,也因为有了这样的先例,如今给公主、郡主做伴读侍女就成了一件非常荣光的事情。 毕竟有的皇帝十分勤勉爱惜声明,一生或许只在盛年时候大选那么三五次,但那些想要让女儿飞上枝头的臣子女儿们却是常有,她们又不甘心如元春那样自降身份入宫,所以这给公主、郡主做伴读,竟然成了大选以外最为风光的事了。 薛家吸取了元春入宫的教训,托人打听的明白,知道这几年皇帝的公主与王爷的郡主们都已经长大,或许要挑选伴读侍女,便觉得走这一条路可比元春那样小选入宫强的多,虽然薛家出身差点,但好歹有几门得力的亲戚,又不差钱,薛家觉得可以进京一试,加上还有另外两件事情需要入京办理,所以就安排了老家的事情,来到了京城。 谁知道荣国府当时内斗,薛姨妈怕受到王氏的牵连没有去投靠荣国府,好在后来薛蟠交了几个狗肉朋友,也打听了这些消息,果然陛下有两个适龄的公主这几年要选伴读入宫,薛蟠听说先花大价钱请了一位嬷嬷隔三、五天来给薛宝钗教一些规矩礼仪,为的就是提高她的素质,提高竞争力,然谁知道祸从天降,薛蟠惹祸,薛姨妈被罚在观音庵,薛家名声臭了,薛宝钗入宫的事本就只有一线希望,如今便成了泡影。 入住荣国府之后,虽然长辈们待她还算是客气周全,三春有的东西,她也同样有一份,可让她记恨的是,她一直融不进三春和黛玉姐妹的圈子里去,幸亏来了个史湘云带她玩儿,若不然,在荣国府她便成了一个笑柄,可史湘云自己都是没有着落的人,而且,她只是暂住荣国府,随时都有可能离去,那时候的她又能如何呢? 薛宝钗也知道怪不上三春和黛玉姐妹,哥哥当时冲撞了她们,她们排斥她也是情理之中,然她怎么能甘心呢? 能改变这些的便是她能嫁入高门,是人都有一双势利眼,她就不信,等她嫁入王府,荣国府的这些人还会视她如无物? 可惜,她如今住进了荣国府,比以往更难接触到外边的人,当然,过去哥哥带回来的朋友她一个也看不上眼,他们中虽然也有一些小有能耐的人,可充其量也只是某位小官的庶子,难入她的眼睛。 至今为止,最让薛宝钗满意的自然就是忠顺王世子了。 这也是她能“接触”到的唯一高门适龄男子。 所以在山上,薛宝钗才会迈出那么坚定的一步,然后又说出那么一番话来,如今看不出结果,可总算是开了个头,给世子留下了个还算是不错的印象来。 薛宝钗自认为是如此,惜春却在背后笑话她道:“平时总是端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架子,好像咱们说说笑笑的就辱没了荣国府的身份,谁不想她居然敢上去与陌生男子说话,还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迎春劝道:“说人家做什么呢,管她如何想,你知道这样做不对,以后不要效仿就是了。” 探春却在心里叹气,不知道是为了薛宝钗还是为了自己,在山上那一刻,要不是前面围了一圈人和王熙凤与姐妹们都在,她说不得也会踏出那一步去,当时她心里便十分埋怨那只鹦鹉,为何不落到自己肩上去。 身为想要挣托嫡母辖制的庶女,探春比旁人更能理解薛宝钗那种婚姻让她提高身份的觉悟。 她与迎春、惜春行动在一起,嫡母王氏不好把她怎样,可她却并非瞎子聋子,不知道生母赵姨娘与同胞兄弟贾环如今的遭遇。 探春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讨好嫡母疏远生母幼弟,所以王氏才会对她稍微好一些,然每每这时生母赵姨娘这时候就会跳出来弄点事情,让她又被打回原地,甚至比以往更加不堪几分。 这样的周而复始让探春愈发痛恨她这个庶女的身份,她不能选择父母,不是男孩不能建功立业改换门庭,可身为女孩子却可以嫁入高门。 然她的婚姻由不得自己做主,哪怕是老太太能替她们做主寻访佳婿,她甚至还得排在惜春和迎春之后,轮到她之后也不知道是好是歹。 惜春宁国府唯一嫡出女,从来不愁嫁,惜春虽然是个庶女,可她也是荣国府承爵人独女,与嫡出也不差什么,只有她,非唯一,非嫡出,父亲官职还卑微。 可以她的身份,按说比小狐狸这父母皆无的总是强些,然,谁知道福运这东西,让人又爱又恨呢。 小狐狸不过是孤女,有幸被林家收为义女,身份就提了上去,运气又爆棚的让人羡慕嫉妒,上柱香观音垂顾,爬个山别人连风景都没得瞧,她却白捡个鹦鹉······。 同样嫉妒的还有史湘云,她从山上回来就病了,老太太去探望她的时候,拐弯抹角的与老太太道:“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先挑起老太太的好奇心,又道:“林姐姐居然是个不怕冷热的。”十月中旬,说不上很冷,可山上比山下寒多了,王熙凤叮嘱过姑娘们注意保暖,让为了爬山方便,大家都不肯披着披风,出汗之后又受凉,史湘云生病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一向看着单薄的林黛玉没有病,生龙活虎的史湘云却倒下了。 “你却不要嫉妒,你不知道,你林姐姐从小身体不好,后来与蔡嬷嬷学过武艺,如今身子强健多了。”老太太并未太在意,一句话让史湘云把话压在了肚子里,让她并没有死心,等到病好之后便时常留意林黛玉与小狐狸。 “林姐姐,我发现,你这里四季如春啊,什么花儿朵儿的都有,”小狐狸给她们自己住的院子里设了结界,不仅可以保证一些污秽的东西进不来,也可以让小环境的气候温暖宜人四季如春,她们院子里的人天天经历不大感觉,难免让这个故意挑刺的史湘云发现端倪来。 “是吗?”史湘云不提林黛玉也没有在意,她见惯了,便觉得是常事,“都是托外祖母和舅舅、舅母、表哥、表嫂的福,下人们也伺候的周到尽心。” “不是,我没有发现你这里比别处多那么几个炭盆啊,”史湘云继续深挖,总觉得这里太与众了些:“林姐姐,我搬过来与你一起住吧,你这里一点都不能,也没有炭火的呛人气味,总是熏的我咳嗽个不停。” 林黛玉蹙眉,她与小狐狸住惯了,并不喜欢进来一个生人,若是三春或许还好,可是史湘云——她总是带些莫名的敌意,林黛玉怎么愿意让她过来膈应自己? 小狐狸确实有许多秘密,自己和伺候的人都心知肚明,史湘云这段时间一反常态的接近打听,不是傻子都能看出端倪。 “是吗,雪莹,挑两盆开的正好的水仙咱们去看看外祖母。”史湘云住在老太太的碧纱橱里,她都被炭火熏着了,老太太焉能避开?林黛玉自然要去慰问一番的。 史湘云说的没错,林黛玉这里虽然不是四季花朵皆有,可只应季的水仙花儿刚抽头的,含苞待放的,已经怒放肆意绽放它的芳香的各个生长时期的都有。 捧了水仙去看望老太太,老人家还诧异:“大冷的天不呆在屋里,突然跑来我这里做什么?”今年气候反常,到了时节不下雪,可是却干冷异常,老人家体谅孩子们,连早饭都让她们在屋里吃,只等到有太阳的时候才过来请安活动活动身体。 王熙凤牵头的铺子定在十月二十八开张,几个女孩子们也把手头的事情都规整,整理看还有什么缺失没有想到的,正忙活的很,怎么突然有闲工夫来到她这里? “云妹妹说她被炭火熏的直咳嗽了,我想着老太太怕也难免被炭火熏着,就急忙让人挑了几盆开的正好的水仙送过来。”林黛玉让人把水仙放下,自己不放心的过去查看老太太屋里炭火盆的数量,摆放位置,边走边嗅鼻子,企图闻闻屋里炭火烟味重不重。 “怎么会?我并不觉得有烟味,鸳鸯,你觉得呢?”老太太诧异,她看着史湘云,不知道她到底在搞什么鬼,最近那薛宝钗也不知道是冷还是有别的事情不怎么粘着她了,史湘云闲着无事就整天往林黛玉那里跑,老太太不以为意,她接史湘云过来就是想要让她们表姐妹一起多相处加深姐妹感情的,如此正合她的意思。 鸳鸯连忙过来回道:“奴婢也没有觉得有烟火气。”邢氏连姨娘庶子都不克扣,自然更不会俭省到老太太屋里,老太太这里用的是荣国府最好的银霜炭,无烟无味,即便多点几盆,也不会出现熏人呛人的情况来。 何况最近老太太身体养的好,并不感觉到冷,比起往年来,少点了两盆炭火,怎么可能有烟火味熏人? 大家的目光都挪到了史湘云身上,看她怎么解释,无缘无故的,乱说什么?连老太太脸上都挂着霜,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性格开朗的侄孙女最近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的总是在她面前打听林黛玉和她义姐胡姐儿的事情,原来以为她终于知道她们姐妹的好处有心亲近,现在看来,却是有些不对劲。 “我就是稀罕林姐姐那里的花儿多。另外,老太太您难道没有发现,我林姐姐她不惧冷热的吗?”林黛玉因为着急,进门连大毛披风都没有来得及褪下来,就在屋里来回寻找炭火盆,如今转了一圈,比照旁人,早该一头一脸的汗了,可林黛玉无事人一样,并不见热。 光如此也就罢了,谁让林黛玉身段窈窕看着风一刮就走的样子,不出汗似乎也正常,然史湘云心里有病,便处处留心制造机会让林黛玉露出破绽来,她曾经故意惹怒了林黛玉让她穿着单衣在院子里追着她跑了一圈,也不见她怕冷,所以才会有此一说。 老太太听史湘云如此一说,便眯起了眼睛来,她记起来了,史湘云曾经说过这事,当时自己说什么来着给混了过去,原来她还没有放下? 老太太早知道胡丽有异常,林黛玉、甚至她和王熙凤等人也受益颇多。 比如那长成宝的人参,长久不怀孕的秦可卿只在胡丽房里呆了三天,突然有了身孕。 人总是免不了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尤其换季的时候,荣国府往常这个时候总是要病倒三五个,吃上几天药养几天才会干休的,今年倒好,气候反常,荣国府大小却平安无事,也就史湘云病了几天。 老太太不想太往深处想,世人虽然崇尚神仙,可也惧怕邪魔歪道,仙魔一字之差而已,万一被人传出胡丽是什么妖魔鬼怪的名声来,不仅牵连黛玉,荣国府也跑不掉。 “鸳鸯,替云丫头收拾行李,快过年了,她也该回去了。”老太太沉了脸,史湘云不是小孩子听不懂大人话的人了,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探听黛玉和胡丽的隐秘呢?她难道不知道,要是那胡丽真的有问题,她这么追究下去,还会有命在? 送走了一脸受到伤害般的史湘云,老太太叫来了王熙凤,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今年咱们家里不同往年了?” 王熙凤诧异:“老太太具体指什么?还请明示,如今孙媳妇忙的脑袋不够用了,老太太不说明白,孙媳妇不知道往那里去想”今年能比以往吗,不同的地方多了去了,王熙凤自然不敢胡乱猜测。 第55章 鹦鹉回归 “我是说,好像许久咱们大小都没有生过病了,以往这个时候,荣国府怎么不也要病倒三五个的,”老太太手指头在桌案上扣着,发出铮铮的响声,她早先不敢想,经过史湘云这一闹,却不得不去想了。胡丽的神通恐怕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再也隐藏不住了,比如那只鹦鹉,为何别人不找,只落在她头上?原本满世界逃的欢的鸟儿,为何只听胡丽说了一句话就乖乖的随着世子回去了? 王熙凤自然而然的道:“是啊,托老太太的福,除了史妹妹病了一回,大家都很健康。”王熙凤最有感触,每年为了请医延药,她忙上忙下的担了多少心,要是今年也与往常那样,她只跑这些事情就够了,那里有功夫去忙活铺子里的事情。 老太太点头:“我却不觉得是自己的福气呢。” 王熙凤嘴角抽了抽,道:“难道老太太您还想着让谁生病不成,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说完连她自己都笑了起来。 老太太笑了笑,又问王熙凤,“你有没有觉得自己今年不怕冷了。” “是呢,我早前还跟我们爷说,今年奇怪的很,天冷,我却不觉得了,我们爷也说,他也比以往少穿一层衣服,也没有觉得多冷。”王熙凤看着老太太,“您是说,这也是胡姐儿?” 老太太点点头,“有可能。”说着从手腕上取下经年不离身的串珠下来,又叫王熙凤:“你想想什么是不离身的,取下来,咱们出去走走。”王熙凤想了想,把脖子上带的钥匙取了下来,老太太笑,“真是个财迷。” 王熙凤梗着脖子笑:“我虽说有个平儿,可到底这些东西还是自己保管的放心些不是。” 两个人裹着大毛小毛衣服扶着出去,才到廊下,王熙凤就受不住了,只觉得寒气入骨:“老太太,咱们赶紧回去吧,别冻病了,铺子眼看要开张,我还有那么多事要忙呢,可病不得,更不想喝那苦药汁子。” 没事谁也不想喝药,她只是想确认自己的猜测而已,老太太转身往回走,又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送云丫头回去吗?”说着把史湘云这几天的异常告诉给了王熙凤知道。 王熙凤道:“我就知道从世子要到鹦鹉之后姑娘们会有些小嫉妒,却不知道史妹妹居然真敢去想。”谁不嫉妒胡丽的好运气呢,她也一样羡慕,可是那又能如何,只能白眼热罢了,也没有想着去抓人家的把柄,弄出什么实质伤害人的东西。 史湘云以为老太太不知道,一心想要勾起老太太的疑心来,却不料把自己赔了进去,王熙凤与老太太想的差不多管胡丽是什么,只要她不伤害荣国府的人就行,其他的就装作不知道。 “只是如今怕是不单单是云丫头怀疑了,忠顺王府那边就没有让会想到这些吗?”老太太担心的是这个,有了这只鸟儿,难保以后不会有别的东西。 “也是”,王熙凤眼珠一转,“要不然咱们叫来胡姐儿,问问她?” “算了,兵来将挡,等发生了再说吧。”老太太只想装糊涂,有些事情捅破了反而没有了应对。 回到自己院子里,贾琏问王熙凤老太太找她做什么,王熙凤自然说了,贾琏听了便问王熙凤:“我身上什么东西是不离身的?” 王熙凤来回看了看,伸手从他脖子上拽出一根红绳来,“怕是这个,记得以后轻易不要摘下来。”想到这个就觉得胡丽真是不错的,有好处谁都没有忘记。 贾琏想着问了一句:“二房那边都也有?” “没注意,不过好像二叔二婶那边炭盆比咱们这边多好几个,没事二婶也不喜出门的。”王熙凤认真想了想,笑道:“想必是没有的。” 贾琏也笑,“胡姐儿做的不错。”亲疏远近很分明啊。 “老太太的串珠怕是留不住了。”王熙凤叹气,又笑道:“只是不知道她会把东西送给谁呢,是宝玉还是二叔?” 过了一天就知道了结果,老太太到底疼儿子,把串珠给了贾政,贾琏笑了两声,又告诉王熙凤一件事情,“还记得那只鹦鹉吗” “怎么了?”王熙凤也一直很好奇那只会叫她美人的鹦鹉。“它现在怎么样了?” 贾琏抱头躺下,“听说它在忠顺王府不怎么吃喝,不管见到谁只会叫‘美人’,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水土不服,毛都掉了,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要是死了,这可得多可惜。”王熙凤叹气,“胡姐儿也真是狠心。”鹦鹉那么黏她的,她当时若是坚持,定能留下它来,可却没有。 “你能确定当时留了那鹦鹉下来,忠顺王府的人不追究?”贾琏嗤笑一声:“你到底不如胡姐儿想的周到长远,看着吧,那鹦鹉早晚还得回来。” “这就是胡姐儿说的了解了因果?”王熙凤仔细一想,果然是这样,“那鹦鹉也是个聪明狠心的,居然想着把自己饿的半死托身?难道真的成了精怪不成?” “鹦鹉本身会说话,但如它那样会认人说话的很少,也不是没有,《山海志》上有过记载的。”贾琏叹息,或许是真的成精了吧。 “你听谁说的,”贾琏可没有本事去打听忠顺王府的事情,虽然忠顺王府传出来的闲话不少,可也是人家让传的传得出来,不想让人知道的,谁也别想知道。 “冯紫英说的,”贾琏说到这里便来了精神,“他似乎等着我,专门告诉我这个,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王熙凤摊手:“你都不知道,我那里知道?” 两人又闲话了一阵,没有个结果,谁知道第二天贾琏就接到一张帖子,王熙凤探头去看:“谁的,你怎么这个脸色?” “忠顺王世子的,他找我做什么?”贾琏脸上如同开了调味盘一样,五色俱全了。 王熙凤笑着推了他,帮他拿衣服穿戴起来:“去看看再说,说不得应了你的话,送鹦鹉来的呢。” 果然贾琏再回来,手里就提了一只笼子,虽然笼子用厚重的棉布盖着看不见里面的东西,看王熙凤知道,必定是那只鹦鹉无疑了,她好奇的要掀开笼布去看,被贾琏拦住了:“去,赶紧给胡姐儿送过去,毛儿都快掉光了,再耽误下去,真的要死了。” 王熙凤不敢耽误,连忙亲自提了笼子去林黛玉院子里,小狐狸正在指导晴雯,眼看铺子就要开张了,晴雯正绣一副所谓的“镇店之宝”,小狐狸得亲眼看着,免得那里不妥半途而废。 听说王熙凤送了鹦鹉过来,小狐狸也顾不得晴雯了,她心里也惦着这只鸟儿,这鸟儿虽然不是妖,可是灵性真不错,竟然知道亲近她,她不喜欢都不行。 她当时固然可以扣留鹦鹉不还给忠顺王世子,然在人间这么久,也知道些人类的尊卑从属,忠顺王向来是个不讲理的,他若闹起来,最后荣国府也得不到好,鸟儿还得还回去。 再说,这只鸟儿大概被人驯养不久,野性未退,不教训一下也难收服。 王熙凤提醒小狐狸,“忠顺王世子亲自给你表哥下的帖子,把这鸟儿送来的,虽说是他家王爷说的,鸟儿不服水土落毛儿要死了让丢了去,可他能把它送来也是一份人情,咱们总是要备份礼物送回去。” 小狐狸想了想,命小辛:“把咱们屋里养的花每样挑一盆好的请表哥送去忠顺王府。”忠顺王府虽然可能有花房,可这么齐全的花儿却不一定有。 王熙凤拍掌笑道:“妹妹好想法。” 把东西交给贾琏,便没有小狐狸什么事了,她打开鸟笼子问鹦鹉:“快死了没?” 鹦鹉身上的毛儿掉的只剩下稀疏几根,看上去实在难看,它搭拉着脑袋低声叫道:“坏人。”这是记恨小狐狸当时让它随着徒睿走的事了。 小狐狸微微一笑:“谁让你命不济让人抓了送去给人,我们又惹不起人家,你不自己解决,还要让我搭份人情不成,我又没有那么大的脸。” 鹦鹉对着小狐狸已经没有了早先的热情,可它又舍不得走,只对着小狐狸喊着“坏人,坏人”发|泄它心中的不满。 林黛玉和王熙凤在旁边看的好笑,过来心疼的看着鹦鹉,鹦鹉一双眼睛盯着两个人,忽然哽咽道:“美人,没毛,美人,没毛。” 林黛玉和王熙凤噗嗤笑出了声,王熙凤指着鹦鹉笑骂道:“这畜生真的成了精,竟然知道告状了,可惜你却不知道分开说,听起来笑死个人。” 林黛玉也笑:“它若是分开说更可笑,还不如这样叫‘美人,没毛’,最少知道它再说:‘美人,我的毛儿没了’”。 不解释还好,解释完了笑倒一屋子的人,众丫头婆子们都围上来看,连晴雯都听说了丢下绣活来问:“师傅,给它吃什么啊?” 小狐狸笑道:“小米,麸糠虫就行。” “水果,水果,”鹦鹉听得懂她们在说什么,连忙自己点菜单,又把众人笑的前仰后合。 水果现成的,有小丫头连忙就去切了水果装在小碟子里端了过来。 鹦鹉如今没有了毛儿,飞不起来,小丫头便把碟子放在地上。谁知道鹦鹉却道:“桌子,桌子。”引得众人又哄堂大笑,小狐狸点着鹦鹉的脑袋笑道:“你不仅挑食,还挑地方?”说着把鹦鹉从笼子里抓了出来,把它放在桌子上,也不知道是水果的清香让它食欲大开,还是饿的狠了让它狼吞虎咽,鹦鹉快步小跑到碟子前,就开始啄食起来。 小狐狸顺手把鸟笼子递给旁边一个丫头,“洗洗先收起来。” 谁知道百忙中只顾着吃水果的鹦鹉却抬起头来接了一句:“笼子,不要。”众人又指着它笑了起来。 小狐狸也觉得好笑,与它道:“在家里不要可以,出门不行。” 听说可以出门,鹦鹉眼睛似乎亮了一下,连忙又低头开始吃水果。 自此鹦鹉算是留在了荣国府林黛玉身边。 小狐狸嫌它太聒噪,各种要求让它遵守,只林黛玉心软舍不得,帮忙求情,小狐狸只答应了一次,鹦鹉就自己换了个主人,整天围着林黛玉打转,“美人,姑娘,小|姐”的叫。 与林黛玉待的久了,它不仅知道林黛玉的一些生活习惯,在林黛玉要起床的时候就喊:“雪雁,姑娘醒了。”“雪莹,给小姐梳妆打扮。” 雪莹笑着问雪雁:“你有没有觉得这鹦鹉比刚才来的时候会多说几个字的话了?” 雪雁笑:“原来它只会两个字两个字的蹦,如今都会成串的说话了。” 小狐狸听见鹦鹉叫林黛玉醒了,也过来看,问雪雁:“你们笑什么?” 雪雁的道:“我们说这鹦鹉比先前会的话多了。” 雪莹也道:“我还听见它学姑娘说话,声音极像的。” 小狐狸踢了鹦鹉一脚:“它就能取巧卖乖。”鹦鹉如今身上已经开始长绒毛,可惜还是飞不起来,它只好跟只小鸡崽子似的在地上跑来跑去。 鹦鹉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连忙飞跑到黛玉的床前,叫道:“杀鸟儿啦,狐狸杀鸟儿啦,救命!救命!” 林黛玉噗嗤一笑,撩开被子下地也用脚踢了鹦鹉一脚:“竟贫嘴,难怪姐姐让你闭嘴少说话,又说不到正经地方,一大早的喊什么救命不救命的。” 小狐狸坐下等黛玉穿衣洗漱,笑道:“昨天铺子开张,也不知道买卖怎么样?” 林黛玉也笑道:“我也惦记着昨天的事,好久才睡着,梦里居然梦到银子哗啦啦从天上往下掉。” “财迷,财迷”,听到银子二字,鹦鹉应景的又叫了起来,小狐狸也笑着道:“你也跟琏嫂子似的,掉到钱眼里去了。” “头一次当老板嘛,如今我也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林黛玉很是骄傲,并不为小狐狸的嘲笑觉得惭愧,就听得外面有个声音应和道:“我昨晚上睡觉也梦见数银子了,好多好多的银子,差点没把我压死,”是惜春。 林黛玉笑道:“还不快快进来,外面不冷吗?” 惜春搓着手进来,她身上虽然也有小狐狸送的东西,可今年气候太反常,露在外面的手脸还是觉得凉:“冷啊,这两天怕是要下雪,又干又冷还没有太阳,我们都这个样子了,也不知道那些穷苦人要怎么过?” 探春打断了惜春的担忧,“先不说这个,咱们去给老太太请安把,我昨天听说她有些咳嗽,想是有些着凉。” “怎么会着凉?”林黛玉下意识的看了看小狐狸,她知道荣国府除二房外的几个人外小狐狸都有送礼物给他们的,小狐狸摇摇头,天冷,老人家不爱出门,她们过去请安都在屋里,并没有注意到老太太的串珠已经不在身上。 林黛玉已经梳妆好了,便与三春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 “一大早的,多冷,你们怎么过来了,”老太太嗓音有些沙哑,果然是有些不舒服,林黛玉连忙过去搀扶住老太太问道:“外祖母,你怎么病了也不说,要不是三丫头说,我都不知道。” “没多大的事,”老太太笑道:“不过夜里咳嗽了两声,白天就没事了。” 小狐狸也上前搀扶老太太,顺手递给她三块玉佩,她不喜欢二房贾政、王氏与宝玉,荣国府大小主子几乎都有了她加持的东西,唯独没有给他们三个,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确定了她的串珠有“问题”,把它转送给了旁人,于是她耐不住这寒冷的天气,自己病倒了。 老太太都使出苦肉计来,她也不能再装作不知。 老太太拍拍小狐狸的手,叹了口气,小狐狸几乎不说话,可是却也是个大方的人,如此记恨二房三个,想必是早先林黛玉过来的时候受过的怠慢轻视:“你有心了。” 林黛玉笑着打圆场,小狐狸从来不愿意提关于她的那些东西来历的话,其实她也弄不清楚,小狐狸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眼睛,那些人参,玉佩,蔬菜,水果,花木盆景等又是从何而来?“外祖母,可请过太医了?” “不用了,”老太太笑道:“许久没有喝过药,我也嫌它苦呢。” 黛玉听的笑了起来,迎春也道:“我昨天想起来还在与丫头们说,我往常每到冬天都要病几天喝几天的苦药的,没有想到今年竟然就这么过来了,丫头们道,我今年忙着与嫂子画花样,那里有那个闲工夫出门伤风,看来人都是闲着才会生病的。” 探春也道:“不知道昨天铺子开张到底生意如何,才刚林姐姐和四妹妹都说她们做梦都梦到银子砸人呢,想必一定是满堂红了。” “可不是满堂红,”王熙凤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你们谁能猜出昨天咱们卖了多少绣品出去,猜对了我请客。” “全都卖完了?”惜春先道,王熙凤笑着摇头,上来给老太太行礼请安,老太太笑这指着惜春,道:“你也太贪心了些。”众人都笑,惜春也猜道:“咱们大大小小有七百六十多副绣品,上品五十多副,中品一百来副,剩下的都是下品。嫂子既然说卖了个满堂红,那么想来上品和中品都买空了?” 王熙凤笑着拍手:“不仅上品和中品告罄,连下品也买了二百多副出去,她们都说,虽然手艺差些,可画样新奇,拿回去做绣样总是使得的,也有那贫寒些的人家也说买去送礼,总是比自家的新奇高档些个。” 探春便掰着手指头算银子:“上品一副最多买到一百两银子,中品五十两,加上二百来副下品,可不有一万五千两的收入不成?” 王熙凤点头,“只多不少,”她自己先笑了一气才道:“我也没有想到京城里的人这么能哄架抬梁子,咱们那牌匾不是胡姐儿的绣活的吗,早早的悬挂在那里,就已经替咱们打好了招牌,昨天没成想来了那么多的人,都指明要那牌匾上一样的针线,害的我央告了许久,不敢说没有,也不敢说有,只把她们领到三楼上去,那五十多副绣品瞬间就被她们一群人给瓜分了去, 有的没有抢到的,就开始加价,我也不好偏着谁向着谁,只好由着她们加价,”王熙凤一摊手,“所以昨天我们开张就卖了三万多,只三楼那些就有一万多两。” 三春睁大了眼睛,只遗憾她们没有亲自过去一观“盛况”。 王熙凤尤嫌不够,又道:“还有好多家已经下了定金,要定咱们三楼的绣品,”她双手一拍,“可惜,我没有应下来。” 惜春一脸遗憾,“为什么不应下来呢?” “我也相答应啊,可惜就怕咱家的绣娘熬坏了眼睛也赶不出来,到时候还失信于人。”王熙凤看着小狐狸,似乎看着银子在向她招手。 小狐狸动了动嘴,到底没有吱声,她自己倒是不在乎闺阁女儿家的针线卖不卖钱,可是林黛玉甚至荣国府三春的名声会因此而受到影响。 王熙凤有些失望,她并不是很在乎名声的人,尤其昨天才被银子“洗礼”之后,如今越发有些钻进钱眼里去了。 “你没有应下就对了,”老太太适时出声,她很赞许小狐狸的沉得住气,对王熙凤的浮躁也看在眼里,王熙凤能干是能干,可性子不够沉稳,有些太急功近利了些。“物以稀为贵,你那‘荣兴坊’里上品出的越多,就越不值钱,你不知道这个道理了吗?” 王熙凤眼睛直了一下,瞬间又清明起来,“老太太说的是,孙媳妇都是让昨天的银子胡住了心窍,竟然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给忘记了,真是该打,该打。” 老太太笑道:“你可知道为何那慧纹给炒到如此?还不是那慧娘早早的去了,再无新品现世,如果她不死,年年出新品,还不见得能不能被尊为‘纹’呢。” “怪不得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们年轻,有时候只看得见眼前的利益,并看不见长久的风光,还是需要您这样的老人坐镇点醒我们才是。”王熙凤真心恭维老太太,她也认识到自己确实是急躁功利了些,这可是做事的大忌。 “听说昨天很是热闹,也挣了不少钱。”邢氏伴着贾赦走了进来,贾赦也一脸好奇的道:“说是弄了个满堂红,到底有多热闹?”说着话两个人给老太太请了安。 还不等王熙凤答话,就听得小丫头又喊,“二太太,薛姨太太、薛姑娘来给老太太请安。”王熙凤又住了口,到门口去迎接王氏和薛姨妈母女。 薛姨妈进来的时候看到贾赦也在,面上有几分不自然,但贾赦一副无事人的样子,她也不好带着女儿在退出去,给老太太请了安,落了坐,王熙凤才唱作俱佳的又说了一遍昨天的盛况,笑道:“二婶和姑妈是没有看见,昨天可是把我忙的连坐的功夫都没有,嗓子都说哑了,好悬还没有打起来,侄女可是没有想到咱们京城里的太太小姐们这么能说能闹,一个个都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第56章 可卿怀双胎 说到开铺子,薛姨妈更有发言权些,王熙凤以往管家,铺子田庄之类的都是贾琏总管,她看看总账核对一下银子数目对不对而已,这间绣坊说来是她着手开办起来的第一家。 薛姨妈笑道:“凤丫头歪打正着,你不知道啊,这世上女人的银子其实是最好挣的,只要是对眼了的东西,她才不管是一二两银子进的货,连价都不还拿了就走,有些时候那些高门贵户的女眷,还专门挑那贵的买,其实啊,也不过是换了个包装盒子而已,东西是一样的,没有办法,便宜了人家嫌次。” 惜春头一次听到这个,居然还有人嫌弃东西便宜而不买的,便问道:“她们不会发现自己上当了,然后找回来吗?” “找回来的都是少数,她们怕丢人啊。”薛姨妈笑道:“再说,有些人家的女眷不说买了,别人送的都用不完,买的东西在她们心里到底是不放心,买它有时候只是为了面子,拿回去都是放着并不会用它的。” “这不是浪费吗?”林黛玉蹙眉,“平白的花了银子不说,还浪费了人家的一片心意。”别的她不知道,这绣品从开始设计图样到刺绣出成品,可是花费了她们这些人多少心思,如果真的被束之高阁,她想想心里都替它们委屈。 薛姨妈又笑:“林姐儿是个实诚人,这东西用不用的,也看它是什么,买它回去的又是什么人了,有些东西啊,比如这绣品,除了特别稀有的,比如那‘慧纹’,糟蹋一件少一件的,大多只是见客的时候摆一摆,平时很舍不得拿出来,生怕弄坏了的,这不也是一种爱护?” “说来也是。”林黛玉笑着道:“我那里稀奇珍贵的东西,我自己也是舍不得拿出来摆放的,生怕弄坏了心疼,想来是一个道理的。”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了,”薛姨妈又道:“绣品比其他的东西还好些,并不很怕弄坏了,所以珍儿藏之的很少,等到了可以珍藏的时候,倒是它本身就价值连城,也算是一种褒奖了。” 大家听了薛姨妈的话,都笑了起来,王熙凤看着小狐狸,与老太太道:“我看来倒是要早点找胡姐儿弄几幅绣品藏起来,将来好给我们福姐做嫁妆,省得将来涨价了,胡姐儿舍不得给我。” 老太太笑骂道,“你这铺子日进斗金,胡姐儿的嫁妆还少吗,你这个贪心的娘小心也养出一个爱钱的姑娘来。” “谁嫌弃银子扎手,再说了,这东西又沤不烂,回头福姐儿还可以拿来传给她的孙女、外孙女,一代代的往下传,”王熙凤拍手道:“到时候不也念叨两声这是老祖宗留的,多少也是我的荣光不是?” 贾赦忽然道:“听儿媳妇和亲家姑太太的说法,做生意应该是很有出息的,可咱们家的铺子还有那么两间,怎么很少盈利的,我和贾琏也查了帐,找人去看过,账面上并没有猫腻,铺子里的货确实不大卖得出去,想要关了它吧,好歹的它们又能包住开支多少剩点,又比把铺子租出去的强些,所以就一直拖着,儿媳妇既然是做生意的料子,回头便把这两间铺子也交给你了,你若是能把它弄起来,也给你提一成干股。” 包括老太太在内的众人听了都是一愣,贾赦给人的印象就是吃喝玩乐,万事不管的,人也不是什么多大方的,比起邢氏来说,也算是半斤八两了,不成想他今天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而且还提出给王熙凤弄干股红利,促进她好好干活。 王熙凤呆愣了片刻,连忙上前福身:“老爷信任儿媳,儿媳自当去办,那里还敢要那一成干股?” “我看这几个月丫头们都为了自己的铺子尽心尽力,想来也是因为她们都是股东的缘故,这干股也不是白给你的,你要保证把这份银子给我挣回来,另外,不许你贪污,不然,老爷我可是要重罚的。”贾赦一本正经的说完这番话,又去问老太太:“老太太以为儿子的话如何?” 老太太笑道:“本该如此,虽然能者多劳,自家的事情多费些心也是应当,可若是白劳动一场,到底是少了促进,也失了公允。”有对着王熙凤笑道:“你们老爷既然给了,这份收益你就收着,只是记得他的话,做的不好或者敢动贪心,可是要受罚的,不过你可要记着,这干股可是与收益挂钩的,多劳多得。” “是,”贾赦也捋着胡子笑的满脸褶儿,“多劳多得,要是亏本了,我可是要找你算账的。”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说笑了一回,邢氏又告诉她娘家妹妹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日子,腊月二十六,他们都老大不小的了,便想着趁着年前办了的好,小门小户的,也不讲究什么了。” 老太太笑道:“也太赶了些,腊月里咱们家事多,你能赶回去参加婚礼吗?” “我已经与他们说过了,我就不过去了,等明年过年的时候,我们在好好聚一聚,如今他们搬到了京城,总是比以往来往方便些,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邢家如今虽然也算是个小地主了,可在京城只有邢氏这一个拿得出手的亲戚,陈家更是精穷,邢氏去参加婚礼连个陪客的都没有,又是把日子定在了年根上,荣国府正忙的时候,她铁定了是走不开的,所以也就不打算去了。 “说的也是,”老太太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去参加婚礼呢,想着把给三姐的添妆在那时候给你,不成想你竟然不去,这样回头你帮我把给三姐的添妆让人带过去,让他们在正日子摆出来,也算是我老婆子的一番心意。” “儿媳妇替三姐谢谢老太太的赏。”邢氏高兴的替妹妹谢过,老太太东西没有次的,妹妹说不得真的可以留作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的。 王氏也忙道:“我回头也把添妆给嫂子送过去。”邢氏也忙道谢:“二婶费心了。” 薛姨妈也道:“三妹妹出嫁可是好事,我也要随喜的。”邢氏自然又是一番谢意。 说笑间,下人把饭摆了上来,贾赦便告辞出去用饭,老太太让邢氏陪他一起回去,无事不用再过来了,邢氏如今当家管事,媳妇婆子们都找她回报事情,老太太知道她忙,便也免了她立规矩。 薛姨妈是客,老太太要让她坐在左手第一,薛姨妈坚辞不肯,只在王氏下手坐了,老太太笑道:“凤丫头如今可是大功臣,来,你不用立规矩了,好好坐下吃饭,回头多出力,帮我们多挣些银子回来。” 王熙凤听了笑道:“伺候老太太是我荣幸,何况老太太刚才还替我揽了那么的银子,我怎么也要表示表示,等下回有了那样的好事,老太太还帮我说话才是。” “果然是‘利益动人心’,这话在没有错的,”薛姨妈笑道,“老太太以前很亏待了凤丫头吗?” 王熙凤笑道:“老太太倒是没有亏待我,只是没有人嫌弃银子扎手,越多越好啊。” 迎春早知道王熙凤不会立规矩,已经把右手第一的位置给她留了出来,王熙凤便坐在那里,顺便还要替老太太布菜。 吃完了饭丫头们刚端上茶来,下人就过来回话:“门上的帖子,指明给琏少奶奶的。” 王熙凤笑道:“让我先猜猜,定是昨天我没有应下那些定绣品的人家,今天把帖子下到咱们家里来了。” 老太太笑道:“还不接过来看看都是谁?”看着那帖子,可不是一张两张。 还不等王熙凤去接帖子,丫头在外通报:“宁府珍大奶奶和蓉少奶奶来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吃了一惊,“这么冷的天儿,蓉儿媳妇怎么过来了,珍哥媳妇也真是,由着她胡闹。”王熙凤和惜春连忙接了出去,迎春和探春和黛玉小狐狸也忙站了起来,薛宝钗立在薛姨妈身后,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尤氏婆媳已经被丫头媳妇们护着走了进来,王熙凤打趣,“早上老太太还笑我钻进钱眼里去了,我看你们婆媳才真是那钱串子。”惜春过去扶着秦可卿,小声的问她身体可好,怎么这个时候过来,秦可卿笑着回道:“已经过了四个月了,太医说应该多走动走动,对身体有利,”惜春听了才放下了些心。 尤氏笑着道:“许久没有出门了,这不听说昨天生意极好,我们在家坐不住,过来听听热闹。”贾敬回来依旧在他院子里炼丹,但有他镇着贾珍便不敢胡闹,只装着养伤也不出门,贾蓉便开始代族长之责,里里外外忙活的一塌糊涂。秦可卿怀胎过了三个月,也不是不能出门,这婆媳两个如今也算是过的安逸顺遂,闲来无事听说铺子生意极好,趁着还没有下雪,便想过来走走。 “你们今天过来可是要破财的,”老太太见到秦可卿也极为欢喜,与尤氏婆媳打趣道:“我刚才说给邢三姐添妆的,你们来了也不能省下来。” 尤氏知道老太太这是提醒她们邢家的好事定了下来,笑道;“这是应该的,就是不来,我们也要亲自送过去的,如今来了,倒是省了我们一趟腿。早预备好了,只等正日子送过去,也好让新人热闹热闹。” 王熙凤忙笑着解释,“三姨定了腊月二十六的日子,咱们两府里都是正忙的时候,太太已经说了,她就不去参加婚礼了。”邢氏这样说怕也是为了宁荣二府和她自己的面子考虑,与其让人家不情不愿的去参加婚礼,还不如她这样,自己都不去,也免了别人家为难的好。 这样的礼到人不到,想必原来准备好的礼物也要添上一两分,想来还是邢家落了实惠。 “太太真是贤惠孝顺,为了婆家连这亲妹妹的婚礼都可以不去。”尤氏连忙夸赞邢氏顺便恭维老太太。“老太太真是有福气。” “我老婆子的福气是天生的,小时候享娘家福,出嫁了享婆家的福,老了享子孙福。”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你们如今一个个比一个孝顺,儿孙满堂,谁不说我有福气。” “老太太说的没错,”薛姨妈也笑这奉承:“就是知道您老人家福泽深厚,我们才厚脸皮的来沾沾您老人家的福。” 说笑着走到老太太跟前,尤氏扶着秦可卿要给老太太行礼,老太太连忙命王熙凤把人搀住:“等孩子生下来,抱着他给我磕头不迟,快扶着蓉哥媳妇坐下说话。”又端详着秦可卿的肚子:“我看着肚子不小,养的极好,只是也要注意些,胎里的孩子不要养的太大,不然将来不好生。” “还没有告诉老太太一个好消息呢。”尤氏捂着嘴笑的开心:“我们也说蓉哥媳妇的肚子大的有些不对,便请了专长孕产科的太医来看,太医说,蓉哥媳妇肚子里怕是怀的双胎,太医原说如今胎儿还小,还不能确诊,要再过一两个月确诊了才好告诉老太太,如今老太太说起了,也好让老太太先高兴高兴,也借您老人家的福寿,给蓉哥媳妇保平安顺遂。” “双胎,”老太太惊喜道:“阿弥陀佛,贾家还没有出过双生子。”又命拿眼睛来,戴上了仔细瞧了瞧秦可卿的肚子,“蓉儿媳妇本就窈窕,可四个来月的肚子却是不该这么大,太医既然说了是双胎,也定差不了,你们都只管安心养着就是了。”老太太激动的都不好形容自己的心情,双手合十祷告:“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好兆头,这是祖宗庇佑啊,咱们贾家这是要荣兴了。” 尤氏笑道:“可不是呢,我们老太爷也很是高兴,如今连丹也顾不得炼了,忙着翻书帮曾孙子起名字呢,写满了一张纸,男女都有,说是到时候让蓉哥媳妇自己挑。” “敬哥儿他总算是办了回正经事儿,”老太太也道:“也该让蓉哥媳妇自己替孩子们挑名字,她是个有福的,让孩子们也沾沾光。”尤氏听了忙点头附和,荣寿堂其乐融融,大小人等都盯着秦可卿的肚子笑的乐呵,惜春更是把手放在秦可卿的肚子上感受着那幼小的生命,秦可卿笑道:“太医说过些日子就可以感觉到胎动了。” 惜春一脸的好奇宝宝问道:“孩子会在肚子里动吗?” “会的,”秦可卿因怀孕而胖了一圈的脸上泛着光辉,很是耐心的解释:“听说双生儿还会在肚子里打架。” 惜春想着孩子们在秦可卿肚子里打架的样子,很是惊奇,忙忙的过去与姐妹们分享,黛玉很是羡慕的看着秦可卿的肚子出神,她又想起了她的母亲和早夭的兄弟,眼角忍不住有些湿,黛玉眨了下眼睛,把泪意憋了回去,在心里替秦可卿祷告祝福,希望他们母子平安顺遂。 “这可是双喜临门呢,”王熙凤语气里有些含酸,秦可卿几年不开怀,一开怀就是俩,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个好兆头,倒是夺去了她不少风头,“咱们可得好好的庆祝庆祝。” 老太太指着王熙凤,笑道:“这是怨我们没有给你摆庆功宴吧,自己憋不住,借着蓉哥媳妇的好事给提了出来?” “您老人家看出来了。”王熙凤也笑:“我还想着凑个三喜临门的,不知道老太太愿不愿意?” “什么三喜临门”,老太太笑问:“你可得说出个正经好事来,不然我可不依。” “自然是好事,”王熙凤忙道:“我那平儿伺候我们爷也许久了,一直没有个正经身份,我想着把她抬做姨娘。”王熙凤话里并没有什么勉强,平儿待她十分忠心,她如今事忙,不放心女儿福姐,几乎都是由着平儿带。另外贾琏如今也不同过去,明年更是要入仕,虽然官不大,王熙凤也不敢在他面前掐尖要强。好在她如今放开了,贾琏也改了性子,不在外面瞎闹,除了她不方便的时候去平儿房里,倒是都留在她屋里。王熙凤原就想着抬举平儿帮着她拴住贾琏的心,也好让贾琏知道她贤惠大度,别在外面拈花惹草,只是知道归知道,总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今天听了秦可卿的双胎,不服输的王熙凤便趁便说了出来,“我想着我们家可能没有那运气,生不出双生子,那咱们就拼肚子,让我们爷来年也抱两个。” 众人听了都憋不住笑了起来,尤氏指着王熙凤笑骂:“你真是处处都要占一头,连生孩子也不落人后。” “这个主意好。”老人家没有不希望自家儿孙们多子多福的,这个世界都是如此,她自己尚阻止不了丈夫纳妾娶小,何况孙子娶小老婆开枝散叶,她只有高兴的。“这果然是三喜临门,要好好的热闹热闹。” 老太太便叫人去喊邢氏过来,商量开宴席给平儿抬姨娘,另外也要给秦可卿送贺礼之事,虽然已经送过一份,可是她又诊出了双胎,贾家的第一份,可是得重视些,再送一份图个好兆头。 王熙凤这才想起手上的帖子,便打开了挨个看了一遍。王熙凤如今也认识会写不少的字,但她嫌自己写的字不好看,多还是让人代笔,已经不是什么“睁眼瞎”了。 然后笑着对老太太道:“可惜咱们家如今不差这份银子,不然这如今也可以算是一喜了。” 老太太问:“能有多少银子进账,把你高兴成这个样子?” “银子不好说,都是几家要聘闺女娶媳妇才用的,想来价钱给的低不了,只是这几张帖子同时来,咱们怎么也赶不出来,一个也不敢应不是?”不然可不把别人都得罪了。 王熙凤很遗憾,能绣上品绣活的绣娘还是太少了,加上封氏母女和晴雯才八|九个,一个月能出的绣品有限,之前为了开张都是绣的小副,若不然那里能赶出那许多来? 要是不知道小狐狸的绣活那般样子她也就罢了,如今白白放着一个又快又好的“生钱机器”不能用,也实在是觉得太可惜。 老太太笑:“你接了也没有时间做,眼看要过年了,你就不腾出时间来绣上贺之物?”接过了王熙凤手里的帖子看了一遍,也摇摇头,难怪王熙凤一直很是不舍,原来这些管家女眷的来头都很不低,可就如王熙凤所说,一个都不好得罪,还不如谁的都不应了,到时候出了绣品摆在绣坊里,先到先得亦或者价高者得。 过年都是要给宫里准备礼物的,如今荣国府自己开的绣庄卖的如此好,如果不上一副自家的绣品,可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王熙凤眼睛一亮,“是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多亏了老太太提醒,要是能入了太后她老人家的眼,咱们的绣坊可不就能再上一层楼?”说着就转到老太太身后去给她捶背,“老太太,您可要长长久久的活着,我们这些糊涂儿孙,离了您可怎么办啊。”把老人家哄的笑个不停。 平儿抬姨娘也算是一桩大事,邢氏与老太太商量了,怕过两天下雪,便定在了明天,赶在腊月事忙之前把事办了,宁荣二府也借着此事好好聚一聚,庆祝一下这个三喜临门。 敬上之物倒是没有闺阁不闺阁一说,自家人亲自绣的才显得诚心。 林家姐妹也承了宫里太后的恩惠,小狐狸便接了王熙凤的恳请,决定给太后娘娘绣一副观音图来,她还记得那观音娘娘嘴角的一抹笑容,总觉得心里有件事未了,这次刚好可以完了此“因果”。 吃过了平儿的喜宴,小狐狸郑重的沐浴焚香祷告之后才开始动针,一针一线绣的十分的仔细,众人原有心观摩学艺的,见她前所未有的认真虔诚,又听说她要绣观音,便没有人敢来打扰她,包括原来替小狐狸分线穿针的林黛玉和甑英莲都回避了,小狐狸就又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去绣观音,紧要的时候,又是几天没有出门把观音给绣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认真,还是不知不觉中注入了自己的感情,这幅观音图绣完,竟然真的是栩栩如生,衣珏飘飘间如同真人拂面,尤其她嘴角的那抹笑,只看一眼就能抚慰人心。 小狐狸绣的快,真人一般大的观音加上祥云莲座,别人没有一年半载的不能完工,她却只用了十天时间就好了,这还是她因为绣观音,特别郑重仔细,若不然换成普通的绣品,这般大小的还能快上几天,但这也是封氏、晴雯她们望尘莫及的。 众人知道绣像完成了,也没敢吵着要看,老太太也知道小狐狸绣的是观音,早就交待王熙凤,等小狐狸绣完了,先不要让人看,把绣品封起来,送去观音庵供奉着,等到要敬上的日子现去取,献上的时候也扎上封条,写上说明,请太后娘娘亲自打开最好。 敬上之物都是层层把关,要人验看的,这样做自然要担些风险,可也没有办法,老太太也相信小狐狸不会害太后,不会害荣国府与林黛玉。 第57章 大出所料 不提荣国府其他敬上的礼物,只这幅观音图,注定今年的荣国府要成为焦点出回风头,老太太原来也是个好强爱出风头的,今年却不想去夺儿孙们的风光,早上了本告病。 另外她也不放心宝玉的病。 贾宝玉这几年身体也很康健,没有个大病小灾的,让老太太也心里自我惭愧了许久,原来一直以为把宝玉带在身边是为了她好,如今才知道,原来她护的紧了,反而是害了他。 宝玉与贾政住在一起,不仅不吃丫头嘴上的胭脂了,也会读书了,身体也好了。 谁知道眼看要过年了,贾宝玉却病了,老太太担心的不成。 她早还与王熙凤说,今年家里大小都拖小狐狸的福,不惧冷热,身体也好了不生病,谁知道才说完这些,就打了嘴。 老太太心里原还有个想头,想要撮合小狐狸和贾宝玉,但看小狐狸对二房人的抗拒,老太太心里没有谱,后来她把自己的珠串给了贾政,自己生病,小狐狸给了她三块玉佩,老太太心里又有了想头,这丫头也不是个完全冷心的,只要二房宝玉对她们好些,或许真有这个可能,谁知道这玉佩才给了宝玉不久,宝玉就病了? 老太太本就怀疑是不是这两个人的气场不合,仔细一打听,真有些冷了心。 原来宝玉与丫头们表面上不怎么亲近,私下里却不是这个样子,知道老太太给的三块玉佩是小狐狸转送的,伺候贾宝玉的丫头们便有些醋意,贾宝玉很是能够体会丫头们的心的,便把那玉佩压着没有带在身上,但眼看过年了,贾政也不在拘着他读书,老太太也想着过年了,叫宝玉过去说说话。 因为她的原因,宝玉在荣国府的地位从天上掉落到地上去,这两年的性格也改变不少,原来老太太顾忌颇多,一直没有与贾宝玉解释说过什么,如今过年,老太太也不忍心依旧疏远宝玉,也想趁着机会教导他一些东西。 贾宝玉要去见老太太,不得不把老人家给的玉佩带在身上,谁知道不带还好,带上了宝玉就病了。 玉佩刚上身,宝玉精神就有些恍惚,好不容易等到老太太摩挲完,也没有记清她说些什么,贾宝玉回去休息,一趟床上,贾宝玉便自觉魂魄离体,晃晃悠悠的来到一个所在,这里他似乎见过,却又确定不是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似乎是仙宫异境的地方如今都成了废墟一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这里原本该是什么样子,与眼前的东西又大有不同。 这里似乎有几间屋子,这里似乎有人引领过他到过什么所在,又好似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好似,都是好似,然他又清楚自己没有到过这里,没有见过这许多人,想要仔细看清楚这些人和事是真是假,眼前却又都是模糊一片,如同在梦里影影绰绰那样,抓不住看不清。 “宝玉,宝玉”,贾宝玉还要去探寻究竟,就被人唤醒,老太太一脸紧张的坐在他床前,手里抓着那只玉佩,“你觉得怎样?” “老太太?”贾宝玉晃晃头,“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可又记不清楚了。” “那是梦,记不记得清楚又有什么关系。”老太太也觉得自己那场大病的时候做过一个长梦,见到过什么东西,可是她回想又记不清,还自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大病一场也与那场梦有关,那就是一个噩梦,所以也不愿意去想,如今听到贾宝玉说什么梦,联想到他的病,下意识的就不愿意孙子去提,连忙以常事来论。 人经常会有这样那样的梦,有时候那梦境竟然与真人真事一样,甚至还有预言的能力,过一段时间自己做的事情有些似曾相识,仔细一想,竟然过去在梦里做过? 贾宝玉也有过这样的时候,所以老太太一说,他轻易就信了。 “这几天化雪有些冷,你就好好养着,也不用过来请安,养好了正好可以祭祖,”老太太劝慰贾宝玉,她也要回去好好的想一想,为何整个荣国府,包括二房贾政夫妻都可以接受胡丫头的玉佩“好意”,而贾宝玉却不成呢? 宝玉一戴上小狐狸的玉佩就生病,拿走了玉佩宝玉就好了,要说这里面没有什么玄机,老太太怎么能信? “宝玉没事吧,要不要请太医?”王氏如今办事都不自由,儿子病了也不敢越过大房人自己去请太医看诊,只能先报给老太太知道,好在老太太第一时间过来看过宝玉,唤醒了他,让王氏放心不少。 “不用,孩子不过是梦魇住了,我这一喊醒过来就好了,大过年的,说孩子病了请太医也不吉利。”老太太劝慰王氏,“你别以为我真的不疼宝玉了,我这也是病了一场看开了,我认活几年呢?宝玉最终还得自己立得起来才行,我过去护着他也是害了他,你看他如今与他父亲住在一起,不是比过去长进不少,那许多坏毛病也没有了,说来说去,竟然是我的私心害了他,对不起你。” 王氏这两年也提着心,贾政没有出息,儿子如今虽然长进,可少了老太太的偏心关照,宝玉在荣国府的地位一落千丈,将来即使宝玉读书考出了功名,出息也有限。 娘家兄长虽然有些能力,可她还有个娘家侄儿,王家的人脉不可能全部用到宝玉身上,另外,老太太的能力绝对比王子腾强大,王氏到底还是把期望的重心放在老太太这里。 至少在他们没有分家出去之前,老太太的疼爱才能让他们在荣国府的日子过的好一些。 听到老太太这样发自肺腑的话,王氏忍不住落下了泪:“我还以为是因为我拖累了宝玉,老太太厌了我,不疼宝玉了呢?” “你也是为了宝玉,只是你也太······,也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当初许了,你也不会不甘心,是我惯的你心大了,后来又一直纵容着你,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有今天,”老太太叹了口气,“过去的事我也不想再提了,你也要吸取教训,人的心虽然不能很公平,可也不能太重,过了是祸根,我们这样的人家不可能做到独善其身,雁过留声,违法乱纪的事情做不得,不要以为你可以扫的很干净,也不要忘记了还有株连一说,一个人做下的祸事会带累一家人甚至全族、九族,——宝玉也是逃不掉的!” 这也是自分家之后老太太头一次教训王氏,还说的如此明白,荣府成功分家,与王氏的贪污和违法之事有直接关系,也让老太太和贾政在贾赦面前抬不起头来,其中固然有老太太纵容的缘故,但王氏的贪心不足和心狠手辣也让老太太心有余悸,幸亏王氏不是当家主母,不然荣国府众人怕是早晚要受她连累。 王氏羞愧的跪了下来,抱着老太太的腿哭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自从事发,贾政几乎不理王氏,只如今一家大小丫头婆子都住在一个院子里,贾政要在人前给王氏面子,甚至比以往更少去赵姨娘房里,往常一直挑事的赵姨娘也比过去老实了,但无人的时候,贾政从来不与王氏说话,晚上睡觉也是泾渭分明,王氏心中的苦泪也只能往自己心里咽。 老太太摇头:“知道错了就好,以后自己当家过日子,也要吸取教训。”二房总是要分出去的,好在贾赦如今肯看在她的面子上给二房一个缓冲的时间,“你看凤丫头如今把眼睛盯在外面,不是也财源滚滚,可不比挖自家人墙角来的好,说起来,也是我们眼光愚钝啊。” “老太太,我,”王氏如今后悔也晚了,女人接触不到外面的世界,她的眼光可不就只盯着后院那一亩三分地? “我过去也有错,太偏心宝玉,如今我也要改了,我那点子私产也不能都给了宝玉,都是我的孙子孙女,我也不能太偏心寒了孩子们的心,另外,我也发现,惯子如害子,与其给宝玉留遗才,不如督促他上进。”老太太拉了王氏起身,拍着她的手道:“趁着我还能多活几年,你也想着做点什么攒点私财吧,早晚出去过日子,离了银子可不行,等想好了要做什么来我这里拿银子。”王氏虽然嘴上说吃了教训,可还没有死心,还盯着老太太的嫁妆私财,指望她还回到过去的偏心,可老太太已经知道自己的错误了,明白的告诉王氏,如今只能靠自己。 “老太太,”王氏想要放声大哭,好好的恳求老太太,可还要顾忌房里的宝玉,也怕下人奴才知道刚才老太太说的话,那他们二房在荣国府就又要下落一层了,老太太冲她摆摆手:“你不用送了,我有鸳鸯她们伺候,自己也会小心。” 宝玉还躺着,王氏也病了,贾政这几年自觉颜面有失,逢年过节都找机会回避,再说,他官职低微,也不够资格入宫参加宴会。 出乎老太太所料,除夕宫宴荣国府大房父子、婆媳并没有如她所料的那样出什么风头。 话说皇帝徒隽听说荣国府敬上了一副观音绣品,还是林如海义女亲自绣的,就开了直通车,让人送到了太后宫里,太后娘娘早听蔡嬷嬷说过小狐狸的传奇绣技,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开来看,但在观音庵供奉了几天的绣品上散发的檀香让她冷静下来,郑重的沐浴更|衣,焚香祷告之后才亲手打开捆扎观音像的黄绸,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金银绣线反光,在观音像打开的那一瞬间,众人觉得一丝金光从里面乍现,太后娘娘看着宫人一点点的把卷着的观音像打开,自己郑重的跪在像前,双手合十祷告:“南无阿弥陀佛!无量观音菩萨!” 等到全部打开之后,慈眉善目的观音像呈现在太后娘娘眼前,太后娘娘和众宫女嬷嬷包括刚进门停在殿门口的皇帝也不自觉的屏住呼吸。 以往去庙宇上香敬佛,还有过仰望瞧视观音菩萨的时候,可眼前的这幅观音绣像不知道为何,竟然让人有一种不敢仰望的威仪,太后娘娘原本还想着让她在除夕夜宴上让众大臣女眷们一起共享的,如今却改变了主意,“这观音不是咱们自家能供奉的,还是送去观音庵吧。” 太后娘娘心中虽然不舍,可也不得不做了决定,这不同于普通的绣品,带着灵性佛性,她不能自私的据为己有,太不尊重,荼渎菩萨了。 宫女连忙又把绣像重新卷了起来,太后亲手又重新系上黄色的丝带,目光中带着惋惜和不舍,皇帝走了过来,搀扶着太后,“母后喜欢,儿臣让那丫头给母后绣副别的。” 太后娘娘笑了笑,拍着皇帝的胳臂笑道:“她一片孝心给哀家绣了观音,哀家却不敢供奉,你再要去孩子绣别的,可不是让那孩子笑话哀家。” 皇帝笑道:“这是母后心诚,不愿意观音困于深宫,慈悲为怀,合该看顾世人,普度众生的。” 太后点头,道:“还是皇儿知道母后的心。” 太后宫里不是没有供奉着观音、佛祖的,但早先的佛像都没有这幅观音像给她的压力震撼,她怎么敢据为己有? 这便是老太太错估荣国府会在大年夜出风头的原因。 虽然有些遗憾,可老太太也没有办法,幸亏这些想头都憋在她自己心里,没有告诉给别人知道,王熙凤即便猜着,她也是个明白人,不会到处嚷嚷,也不会把不满表现在脸上。 正月初十,荣国府亲戚也走的差不多了,突然有内侍到了荣国府,荣国府一片忙乱,自从贾代善死后,非年节和大宴宾客的时节宫里例行送恩赏,荣国府许久都没有这样来过天使了。 贾赦和贾琏陪着太监坐着喝茶,邢氏伺候贾母梳妆,王熙凤看着下人摆好香案,老太太和贾赦带着荣国府阖家大小跪下,太监却先问,“林如海义女何在?” 小狐狸越众而出,这也是老太太寻思大年夜上皇帝和太后没有恩赏荣国府和林家,想必会有后招,及至听说太监来了,便让下人也通知了林家姐妹过来,果然是没错的,不然等公公问了才现让人去叫林家姐妹,公公说不得会觉得荣国府要吞了林家姐妹的“功劳。” 虽然贾母和王熙凤都有过这个心思,可惜太后娘娘和皇帝没有顺着她们的意思走。 太监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随即点头,道:“洒家乃慈安宫太监李海,传太后娘娘口谕。”小狐狸听了,连忙跪下,听李海继续道:“太后娘娘口谕:着荣国府史太君正月十五带荣国府女眷并林氏姐妹入慈安宫陪太后娘娘看花灯赏月。” “臣妾叩谢太后娘娘慈恩懿旨,”贾母恭敬拜谢太后娘娘。李海换上一副笑脸,亲自过来搀扶贾母:“史太君请起,杂家许久不出宫,久违了,问老太君安。”说着就要下跪行礼,贾母超品诰命,原来贾代善在的时候也是风光无限经常进宫给当时的太后皇后请安的,现在的太后,在那时候还只是先皇的普通妃子,她身边的太监见到贾母也是客气有加的,只十几年前,贾母都不敢接受宫里太监的跪拜,何况十几年后这太监已经升任太后娘娘身边的总管太监,她对他只能越发的客气有礼了。 “李总管快快免礼,不要折了哀家的寿,”老太太呵呵一笑,亲自去搀扶李海,“您也是一把岁数的人了,只是看着腿脚还好,可见这些年日子过得着实不错的。” 李海笑道:“托老太太的福,杂家这日子还过的。” 老太太叹气:“我却不中用了,自从病了那么一场之后,精神大不如前。” 李海却笑道:“杂家听说老太太比起以往倒是更阔郎了呢,身体似乎也比以往康健了,不怎么生病了呢,可见老话说的不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 老太太也笑:“托您的福,我早过花甲之年,如今子孙满堂,就是即刻死了也是不亏的,多活一天也是多讨一天儿孙们的嫌弃罢了。” “老太太说那里话来?岂不是让子孙们寒心”,李海却笑着驳了老太太的话:“京城谁人不知,何人不晓,贾家儿孙是最为孝顺不过的。” 老太太连忙道歉,“李总管说的是,人都说活的久了人会糊涂,我也是怕自己又犯早先的糊涂病,不瞒您说,这大病一场倒,倒是让我明白许多事情,儿孙自有儿孙福,老人家管的多了,不仅不是为子孙好,反而是害了他们,人老了,就得认命,且只享儿孙福少指手画脚的好。” 李海点头笑道:“人非圣贤,谁没有个犯糊涂的时候,怕的是明知道不对,还要一条道走到黑啊。”两个人打着机锋,老太太承认了自己早先的错误,李海适时的表示了,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李海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老人,老太太不得不套他的话探问太后娘娘对荣国府的态度,自蔡嬷嬷拿人参回宫,到小狐狸的观音像,虽然都是借花献佛,可按过去的惯例,荣国府多少也应该有些实惠入账才是,然太后和皇帝至今对荣国府和林家都没有任何表示,老太太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她过去的所作所为惹了皇帝和太后老人家的不满。 如今看来,太后娘娘确实对她以前的做法有看法,但是也知道她如今“改过自新”了,也原谅她了,至于为何之前没有加恩荣国府,“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老太太又如何敢揣测帝皇和太后娘娘的心思呢? 李海走了,荣国府的忙乱才刚开始,老太太一边吩咐丫头们开箱子取衣服首饰,熨烫妥帖了,预备正月十五的穿戴。一边又与贾赦和邢氏、贾琏夫妻商量起正月十五带进宫的人。 原本也不必要这么麻烦的,荣国府女眷就这么些个,不需要商量,然也不知道是太后娘娘故意还是别有心思,居然一句笼统的荣国府女眷,这就太抽象了些,邢氏、王熙凤、王氏、李纨、三春甚至都在内,难道她们都要入宫? 若是以前,老太太说不得就真照这个字面的理解带着人进宫去了,可是如今她却不敢,至少也得和贾赦邢氏、贾琏、王熙凤他们商量着办才行。 “依我说,到时候老太太带着太太和林家姐妹进宫就对了。”王熙凤大胆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太后娘娘虽然那么说,可是咱们荣国府女眷这么多,都去了,可不是吵的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头疼。” “林家姐妹必是要进宫的,你觉得她们姐妹三个用不用进宫?”老太太迟疑的问贾赦,又去看贾琏。虽然皇帝如今没有了选妃的可能,可是太子已经成年,皇孙都有了,三春和皇长孙及小皇子们的年纪倒是相当,如果荣国府还有心,这倒是个极好的极会。 “不用了,”贾赦坚定的道:“儿子就这么一个姑娘,也老实的很,怕是享不了那样的福。” 贾琏也道:“孙儿也不想靠着妹妹们长出息。” 邢氏也笑道:“四丫头那个性子,入了宫被困的狠了,还不把天戳个窟窿?” 几个人倒是都很清明,老太太点头赞许,她以前果然是糊涂猪油蒙了心,怎么会偏心到那个份上,为了给二房添筹,竟然纵容默许元春入了宫,活活的把一个孙女填了进去? “凤丫头也去吧,你迟早也要经历这些的,早些见些世面也好,另外你到底年轻,我和你太太有看顾不到的,你也可以替我们周全些个。”老太太最后一锤定音,定下了正月十五入宫的人选。 老太太和大房婆媳及林家姐妹紧急准备入宫事宜,隔日,宫里来了教养嬷嬷例行指导入宫之人的礼仪培训,听说荣国府只有老太太和邢氏、王熙凤及林家姐妹入宫之后,领头的嬷嬷开始一愣,随即便恢复了正常。 老太太和邢氏、王氏、王熙凤都是进过宫的,林家姐妹身边也有宫里的嬷嬷教导,嬷嬷们心里早就做好了教导三春和李纨的,却不曾想,荣国府如今这么干脆,二房人一个不带,连三春也不让进宫? 荣国府换了当家人,果然与以往不同了。 嬷嬷既然来了,不可能就这么走,老太太和邢氏、王熙凤及林氏姐妹都按规矩把入宫的规矩礼仪做了一遍,嬷嬷们点头通过,原是即刻要走的,不想花嬷嬷和文、元两位嬷嬷截住了她们,过去虽然交情不厚,但也算是老相识了,嬷嬷们遂留下与姐妹们一叙别情。 嬷嬷们原以为三位嬷嬷会帮着荣国府打听一些太后和宫里的事情,却不料三位嬷嬷留她们真的是为了叙旧情,只问她们一些昔日要好的姐妹们的事情,都是自己的私事而已。 第58章 母女连心 嬷嬷们回宫之后把荣国府的决定讲给太后娘娘听,太后娘娘十分的诧异,昨天李海回来学了史太君的话,她还有些不敢相信,主要是荣国府老太太原来的偏心太深人心,太后娘娘有些不敢相信如今老太太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的决定。 “二房私心太重,大房无为而治,但也从来没有亏待了二房,”蔡嬷嬷在旁边笑着解释:“老人家偏心不过也是想割长的补短的,如今发现不仅短的没有得到好处,长的还吃了大亏,她已经吃了教训,也不会一条道走到黑的。” “不错,”太后点头,笑道:“幸亏哀家只有一个儿子,不然也不知道会不会给皇儿弄出许多事情来。” 宫里太厚娘娘对贾母的决定不过是一笑而过,荣国府里赵姨娘却差点没有急白了头。 她对女儿不能进宫十分的不满,然她又不敢去挑衅老太太的权威,更不敢去找大房婆媳的麻烦,连王氏那里她也不敢去“谏言”,她不傻,整个荣国府最不想探春出头的就是王氏了。 然她也知道,这次能不能进宫对探春意味着什么。 探春|心里其实也门清,然她知道这是老太太做的决定,她没有胆气和永气去与老太太要求什么,赵姨娘却不同,为母则强,她为了替女儿博这万一的可能,不惜去试一试,哪怕招得老太太厌弃也在所不惜。 贾环劝她:“姨娘不必去找老太太,大姐姐入宫让荣国府成了孤家寡人,三姐姐可再不能出这个风头了。” 赵姨娘也有自己的见解:“荣国府又不是没有女孩子入宫,你林姐姐和胡姐儿不也要去,老太太多带一个也不显眼。” “林姐姐和胡姐姐是林家人,她们将来如何与荣国府有多大关系,可是三姐姐姓贾,怎么能相同?”贾环一点点的与她分析,他这几年读书长了许多见识,早知道荣国府为何荣,为何落,如果只把希望放在裙带上,要这些男儿们又有何用:“老师说我今年可以下场一试,等我考中了秀才,我再去试试进士,即便不成,三年后,三姐姐岁数也不大,到时候也不是不能找一个合适的亲事。” “我也不贪心让你姐姐去进宫门,她脾气那么直,怎么可能去看人眼色?可是做妻也得看是什么人家,在荣国府住着好歹还有你二姐姐在前面,她不订婚你三姐就只能等着,可万一咱们搬了出去,你们的婚事可就完全是你爹和太太做主,他们怎么会为你姐姐好好挑人家?”赵姨娘犯愁,贾环她不担心,虽然有可能会娶一个歪瓜裂枣的儿媳妇进门,然不管媳妇相貌如何,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行,诚如王熙凤还是王氏的内侄女,不也为了丈夫与亲姑妈掰扯的干干净净。女儿却不同,嫁了出去是死是活都是人家的人,她本来就没有置啄的权利,一旦女儿被王氏和贾政胡乱许了人,一辈子就只能葬送了。虽然探春从小就知道与她保持距离,让赵姨娘有些寒心,但那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干看着女儿受苦遭罪,让她这做亲娘的于心何忍? “也是,”贾环低头沉思,“姨娘闹一闹也好,只是要把握好分寸,只要让老太太把三姐姐的婚事揽下即可,不要太妄想其他。”探春和贾环如今的嫁妆和聘礼都算是大房包了,二房夫妻唯能掐住的就是他们姐弟的婚配问题,如果把探春的婚事解决掉,赵姨娘母子也没不用担心别的了。 赵姨娘于是就跪在了老太太院子里,也不说话,只哀哀的哭。 大冷天的这个样子,是人看了都不舒服。 探春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了,也出来与赵姨娘跪在一起,亲娘就是亲娘,为了女儿的前途利益,可以放弃她自己,她自己怎么不能为了自己与姨娘并肩战斗呢? “叫她们进来吧。”老太太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她也想知道探春和赵姨娘的心思。 也不知道是地上太凉,还是赵姨娘害怕,赵姨娘几乎被人搀扶着进了门,然后噗通跪倒在老太太面前直磕头,“老太太,”赵姨娘有些胆怯,她敢偷偷的给王氏下套儿,敢背地里搞邢氏和王熙凤的鬼,可从来没有在老太太这里做过手脚,她心里极为清楚,老太太是从孙媳妇做到老祖宗的人,容忍她也只是因为她没有冒犯到她不可容忍的地步而已。 探春也被搀扶着进来,跪在赵姨娘旁边,她向来瞧不起自己姨娘那种卑微又蛮横的样子,如今看到姨娘为了自己把头磕的都冒出青紫来,她忍不住哭道:“老太太,求您原谅了姨娘吧。” “我想知道你们到底要什么?”老太太终于开口道,她知道这母女两个要做什么,只是好奇她们会做出什么选择而已。 “我,我,”探春也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进宫,飞上枝头,可到底什么样的枝头算是个结果? 赵姨娘闻言却坚定的道。“奴婢只想求老太太揽下三姑娘的婚事,求老太太替三姑娘找一门亲事。” 老太太冷笑:“求我做主,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想知道你们是想要做妾入高门,还是嫁给贫寒子弟家当正妻?不然,到时候别说我刻薄了三丫头。” “只要不当妾就行。”赵姨娘坚定的道:“妾是奴婢,只能做一辈子奴婢,可三姑娘是主子,奴婢不愿意她去奴婢。” 以探春的身份不做妾,那只能是配给小门小户的人家了,她好歹有些嫁妆,过日子还是不愁吃穿的。 “你呢?”老太太又问探春,赵姨娘自己想的那里算,也还要探春自己肯才行,探春一向心高气傲的主儿,是三春里面最不服输的人。 “我?”探春低头沉思了片刻,再抬起头来脸上便剩下了几分坚定:“我不做妾。” “想好了?”老太太笑了笑,只问探春。 “想好了,”探春答,语气里又坚定了几分。 “好,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老太太挥挥手,见赵姨娘一副十分要她当场拍板答应的样子,有些好笑,“你让环哥儿回来之后过来见我,我还要问问他的意思。” “是,”赵姨娘松了一口气,环儿的意思和她一样,只是探春有些不放心,出来之后还问:“姨娘,环儿去那里了?他有没有又淘气?姨娘别纵着他了,拘着他别让他出门,听说他如今都学会逛窑子了,姨娘难道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也该很管着他才是,难道非要等他无可救药了姨娘才会下狠心?你只看看宝玉,如今被老爷拘着读书,与以往大有不同,姨娘少胡闹些,与老爷好好说说,求老爷也多指导指导环儿才是。” 这是女儿长这么大与自己说过最多的一次话,赵姨娘原本该感激滴零的,然而,她越听嘴角抽抽的越厉害,要不是看在她是自己身上掉的一块肉,她真心不想管她的死活:“你认为老爷会如疼爱宝玉那样疼爱环儿?你觉得太太能看着环儿如同宝玉那样读书上进?”赵姨娘冷笑:“环哥若是好好的留在家里,只能替太太多抄几卷经书,多挨几次老爷的打而已。” “环哥好好读书,老爷怎么会打他?”探春知道王氏是什么人,但她把希望都寄托在贾政的身上,自觉只要贾环肯上进,贾政一定会认真的教导贾环的。 “是吗?”赵姨娘停下了脚步,头一次认真的打量这个女儿,她以为女儿聪明外露该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她只是面上聪明,心里糊涂的很。 “姨娘,怎么了,”探春被赵姨娘看的毛骨悚然,她不自觉的裹紧了衣服,问出来的话声音都有些发颤。 “你觉得你父亲会护着环儿?太天真了!”赵姨娘仰天笑了两声,自己撇开探春走了,原本她是想要把贾环在外读书的事情告诉给探春,让她知道她有个兄弟一直关心着她的,只是,她现在决定还是不要了,贾环决定今年考秀才,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可不能露了风声前功尽弃的好。 赵姨娘知道探春或许不会害贾环,可是她不能完全信任探春,这个女儿心有些冷,不愧是贾家人。 “我很天真吗?侍书,”探春见赵姨娘有些癫狂的样子,也有些吓着了,她不知道刚才赵姨娘替自己在冰凉的地上跪着求情是为了作秀还是真情,她不知道赵姨娘说的是真是假,从小养在身边的儿子的死活她都不管,她还会顾念自己这个女儿几分? “姨娘不会害了环哥的,”侍书想了想答道:“姑娘或许误会了姨娘。” 探春认真的想赵姨娘刚才的反应,心里还是不确定:“可是我明明听说环哥儿学坏了,小小年纪整天在外鬼混不回家,有时候还衣衫不整的回来,脸上还带着胭脂印,”探春|心里冷了冷,要不是贾环学坏了,王氏能那么好心放他天天出门,甚至还背地里贴补他银子花?还拦着父亲不让他管教环哥儿,王氏真有那么好心怕父亲打坏了儿子? “眼见的不见得是真。”侍书却道:“奴婢只知道,姨娘一定不会害了三少爷的。” 想到贾环及刚才老太太的话,探春|心里又没有了底,贾环才几岁,她的婚事老太太干嘛还要问他的意思,难道老太太以为,她的婚事还要着落在贾环身上? 一脸忐忑的探春扶着丫头回去了,赵姨娘等到晚上贾环回来,连忙告诉他老太太要见他的事情,贾环也想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要见我呢?” “你只说让不愿意你姐姐做妾就行了,”赵姨娘帮他换衣服:“现在暖和点没,你也真是,做戏而已,犯不着真的当掉那披风,听说那是舅老爷给宝玉的,番邦的贡品,咱们花多少银子也买不回来的,就是你要糊弄太太,留在你舅舅家里,早晚分家出去也好用,也放不坏的东西。” “我要多筹些银子留作将来用,现在太太还给东西能折些银子来,等到我考上了秀才,太太可不会走这么好心了。”贾环冷笑,“这披风到底是好东西,当了二百两呢,我都让舅舅他们收起来了。” 赵姨娘默了默,贾环读书的消息一旦爆出来,她们母子的日子可不能这般轻松了,自从贾环“学坏”以后,连王氏都对她和善亲热不少,当然,她也为了不给儿子添麻烦,也少了几回闹腾,也不那么死缠着贾政把他留在自己房里了,——妻妾之间各有心思,二房这两年竟然处在一种奇异的祥和安宁之中。 “要我包揽你三姐姐的婚事不难,我甚至还可以让你来做主替你三姐姐选夫婿,”老太太看着跪在她面前的贾环,她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二房这个庶子,要不是听王熙凤说他早求了贾琏在外面读书,连她都要被他们母子糊弄过去了。 “老太太且说有什么条件吧?”贾环听了倒是放下了心,也改了那副痞子样,正经的问老太太。“不过也请老太太想好了,孙儿还小,条件太苛刻了,孙儿可做不到。” 贾环应该是荣国府第一个敢与老太太谈条件的人,老太太笑了笑:“倒是不难,这本也是你的分内事,只不过,我想要听到一个你的口头保证而已。” 贾环冷笑,道:“老太太是想要我以后看顾二房?” “你能说出来这话,证明你将来是有这个能力的,”老太太也没有想到贾环竟然这么聪慧,她一直看走了眼,这个孙儿要是任由他发展下去,怕是将来的出息还在贾琏之上。 贾琏心软,有顾忌,他却不一定,老太太如今就是要给他套一个紧箍咒在头上,让他心里能够顾念着些家人。 “你不要以为你将来考了功名,带走赵姨娘,你就不是贾家人了,”老太太冷哼一声,“你竟然有些像你嫡母的亲生儿子,做事向来顾头不顾尾,只看得到眼前。” 贾环沉默,他原来就打算等考出了功名想办法让赵姨娘出去的,他倒不是嫌弃赵姨娘的身份丢人,只是不愿意让赵姨娘留在贾家受王氏的磋磨,另外,也是想要摆托贾家对他的禁锢。 “你若是不想入仕还有可能离开贾家,可惜,”老太太好笑贾环的天真,倒底还是个孩子,她笑道:“可惜你野心不小,就只能一辈子绑在贾家,绑在二房这艘破船上。” 贾环低下了头,确实,入仕做官的人最重名声,可是他若是不做官,可能一辈子只能活在嫡母的阴影下,只能替宝玉卖一辈子的命,若是没有这个机会就罢了,有这个翻身的可能,他怎么甘居人下? “你只看到了坏处,怎么不看看好处?”老太太并不是一味的打压,贾环从来没有从贾家得到过好处才会一心想要离开,如果让他知道家族对他有益,他还会离开吗?聪明人最聪明的地方就是懂得权衡,知道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 贾环果然抬起了头来看着老太太,“若是贾琏不帮着你,你能出去读书?”老太太冷笑:“你离开了二房,贾琏还会接着帮你?”若是贾环是个无情的人,贾琏即便心软,也不见得还会帮助贾环,最多不得罪罢了。 贾环低头,老太太说的没错,对家族没有用处的人,谁会帮助呢,他离开了二房,就代表也离开了大房,没有荣国府,他贾环算什么呢? “二房虽然麻烦些,可也不是完全无可救药的,”老太太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你父亲和王氏也吃了教训,以后会记得一辈子的,兰哥儿将来也是个有出息的,你们倒是能互相帮衬,至于宝玉,”老太太叹了口气:“宝玉也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二房带着杀伤力的也只有王氏,但她如今有大把柄在大房手上,将来有不利于贾家的事情,随时都可以处置她。 贾环想了想,给老太太磕了个头:“孙儿现在还小,再长大些也能力有限,还请老太太把三姐姐的婚事揽过去,孙儿也好放心读书,将来考个状元回来让老太太开心。” 老太太的条件其实也不是什么条件,只是让贾环认清现实而已,老太太笑笑:“你是个聪明孩子,好好读书,将来给你姨娘挣个诰命回来,让她也能扬眉吐气。” 贾环听了眼睛一亮,他即便真的能做了官,求了诰命回来也不能越过王氏给了赵姨娘,老太太这话是告诉他,将来可以抬举赵姨娘。“老太太当真?” “你可要盼着我老婆子多活几年,只要我不死,这话就假不了。”元春在皇后面前有了体面,二房早晚还有扬眉吐气的那一天,好在她处在深宫,手伸不了那么长,以赵姨娘的心机手段,只要她有了身份,完全可以与王氏抗衡,再加上大房手里的证据把柄,哪怕元春当了贵妃,也完全可以让王氏后半辈子老实下来。 原来老太太还担心她死后二房的将来,如今有了贾环,她倒是放心了。 李纨母子太冷清,即便将来贾兰有了出息,二房也难借到他的力,宝玉聪明是聪明,可惜心思没有用在功名上,另外他有那么一个母亲,将来他越有能力,破坏力说不得也越大,还不如将来在家里养女人,王氏还能老实些。 二房将来能倚靠的除了大房就是贾环了,现在还好,再过一辈,二房就沦落到贾家旁支,贾琏的儿子能还能在看顾他们,所以,倒不如靠贾环来的安心。 所以老太太不惜给贾环一个希望,提赵姨娘的身份也是早晚的事。 “孙儿从来都是盼着老太太长命百岁的。”贾环真心的给老太太磕了个头:“要不是老太太,孙儿的姨娘和姐姐还有孙儿,说不得早就没有命了。” “放心吧,贾家还没有出过状元郎,我老婆子为了看到孙子中状元,也要活成个长命百岁的。”老太太哈哈笑,“放心去吧。” 王氏听说贾环也去见了老太太,在屋里悄悄骂道:“果然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喂不熟的白眼狼。” “太太何必着急,”丫鬟劝道:“只看明天老太太有没有派人去给三姑娘添送衣裳首饰就知道老太太有没有答应他们了。” 第二天丫鬟报来探春那里一如往常的消息,王氏不禁松了一口气,元春在宫里熬了那么多年,如今才有点盼头,王氏不可能希望庶女爬到她前头去。 王氏其实也很痛恨老太太不带她去宫里,女儿如今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差,她只要能入宫,说不得能见她一面,她原也是想要去求求老太太的,不想不等她想好怎么开口,赵姨娘就去求了老太太,她如今倒是不好开口了,王氏可不觉得她如今的面子能让老太太改口带她进宫。 好在老太太也没有应下带探春,倒是让王氏觉得心里好受些。 林黛玉心里却有些惶恐,长这么大,她是第一次进宫,还要去见太后娘娘,说不得还能见到皇帝和皇后,小狐狸见她紧张不安,连觉都睡不稳,便问她:“太后娘娘若是问你想要什么,你会如何回答?”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 林黛玉想了想,“我想要求太后娘娘帮着求求皇上,能不能把父亲调回京城?” 林黛玉也不止是思念父亲,她多少知道些林如海在那个位置上有些危险,这也是她身边都有宫里的嬷嬷教导,父亲还要把她送来荣国府的原因。 小狐狸点了点头,虽然她也给林如海调理过身体,但林如海身体底子就不好,改善有限,若是能离的近些,说不得她再仔细看看,没准能有些改善,在人间这么久,她早知道了父母双全对一个女孩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可惜外祖母不愿意带着表姐妹们,她们若是同去,我好歹也没有这么担心了。”林黛玉也很不解贾母为何不带着三春入宫,她们既然无心皇子皇孙,可女孩家一旦入宫被太后娘娘夸赞一句半句的,哪怕露个脸也好,将来对她们的婚事就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相处这么久,她自然希望这些表姐妹们过的好些。 “探春在你这里说什么了?”能说酸话的也就只有探春了。 迎春百事不管,她甚至对深宫有些天然的恐惧,听说老太太不带她们去,她倒是松了一口气。惜春也与她差不多,不过惜春也有些遗憾不能进宫去见见世面,那里可是积天下的能工巧匠修建出来的宫殿和园林,想必比荣国府更有看头。 第59章 暗夜阴森 虽然心有不甘,正月十五王氏还是随着贾赦、贾政他们送走了老太太、邢氏、王熙凤并林黛玉姐妹,王氏心里郁闷,且她还有一事要找薛姨妈,就带着几个丫环婆子去了薛姨妈住的梨香院。 “姐姐来的正好,”薛姨妈热情的迎了出来,她心里其实很有些惊异,自从他们住进来,王氏与他们只是保持着表面的亲戚关系,几乎就没有怎么私下里聊过天,导致她也不好与这位姐姐多加深感情。“宝钗正和我说起,我们也学人家风雅一回弄几个灯笼玩玩儿,才刚蟠儿去铺子里拿花灯去了,说话的功夫就得。” 王氏听薛姨妈说起这个,不仅后悔起来,她自贾赦闹了哪一出之后怕见人,有些自闭,除了给老太太请安,轻易不出远门的,如今想想,她竟然忘记了这梨香院有个小门可以直接外出,倒是浪费了许多她与外界沟通的极会。 王氏脸上的悔意一闪而过,她笑着道:“老太太她们走了,心里觉得空荡荡,想起妹妹来,便过来走走。” 薛姨妈把王氏往屋里搀扶,“早就说要找机会与姐姐好好说说话的,只是姐姐孝顺,一直伴着老太太,如今好容易有了这个机会,咱们姐妹可得好好聊聊。” 王氏叹了口气,“妹妹说的是,做人媳妇的不易啊。” “姨妈来了,宝钗给姨妈请安,”薛宝钗原本在厨房看着厨娘预备零食点心的,不想听说王氏来了,急忙从厨房赶了过来。 “好孩子,快快过来。”王氏拉过薛宝钗,上下仔细的看了一遍:“好孩子,可惜了你的好品貌。” 薛姨妈和薛宝钗俱知道王氏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薛蟠冲撞了荣国府女眷然后引来这许多事情,薛宝钗可是也有机会入宫成为贵人的,可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姐姐,都是我们丫头福薄。”早先女儿也认命了的,谁让是薛蟠无礼在前,说起来荣国府还是轻饶了他,还让他来这里养伤,可是宝钗却是受了无妄之灾断了前程。 □□国府这趟进宫又让宝钗起了不服之心,薛姨妈明知道可却不好劝,只能让她自己想通,不想姐姐一来就提这事,她急忙打岔。 “福薄福厚谁又能说的清呢,她大姐姐不也入了宫,”王氏说起女儿不由的落了泪,“我当初就舍不得她进去,我一生只得这三个孩子,如今两个居然都是白养了一场的。” “姐姐,”薛姨妈欲劝王氏几句,然她自己如今也过的不顺心,儿子伤的甚重,如今虽然能勉强起身,可却不敢做大动作,否则就会咳血,年纪轻轻的落下了毛病,将来媳妇儿子可怎么着落,难道薛家要在他这里断了根? 她自己毁了不要紧,可怜宝钗也被他们母子牵连的毁了前程,女儿本就是商户女难入高门,如今这样,连好些的商户人家怕都不好寻了。 大节下的尤其伤感,被王氏这一哭,薛姨妈不免也有些哽咽起来。 薛宝钗见此连忙上前来劝:“妈妈这是怎么了,大过节的,姨妈好不容易来一趟,咱们也该高高兴兴才是,怎么倒陪着姨妈哭了起来?” 薛姨妈擦了擦眼泪,也不由的笑了笑,对王氏道:“多年不见,妹妹招待不周,还请姐姐勿怪。” 王氏早也收了眼泪,“说那里话,都是亲姐妹,何必说些客气话来。” “妈妈,妹妹,你们看这几盏灯笼可还使得?”王氏刚擦完泪,就听得薛蟠的大嗓门在外面叫唤。 薛姨妈喝道:“孽障,你姨妈在此,如何大呼小叫的失了体统,还不来见过你姨妈。” 薛蟠经过小狐狸一揍,到底长了些记性,另外他也感恩薛姨妈替他报仇受了连累在庵堂里吃了一个月的苦,倒是比以往更听薛姨妈的话,听得薛姨妈呵斥,连忙乖乖的进来给王氏行礼问安,王氏没有见过薛蟠之前的情形,见他如此老实听话,倒是十分的欢喜。“快快起来,乖孩子,你身上的伤可好了些,这些跑腿的事让下人奴才去做就是,哪里用你去来跑腿?” 薛蟠被关了几个月,好容易借着帮薛宝钗拿灯笼的机会出出门,被王氏这么一说,心里有几分不喜,只是薛姨妈在上面坐着,王氏又是亲姨妈,他们一家老小住进荣国府还是看在她的情面上,薛蟠反驳不得,只道:“原妈妈和妹妹也是担心的,只我觉得如今好了许多,也想出去走走,怕妈妈和妹妹担心,也没有往旁处走,只在自家的铺子里拿了灯笼就回来的。”正月十五闹花灯,大小铺子都会弄些灯笼来凑趣,或卖或自家挂的都有,薛家的铺子里自然也有,薛蟠好容易求得薛姨妈放他出一趟门,只与薛姨妈说好了不去其它地方闲逛,去铺子里取了灯笼就回来了。 王氏听薛蟠说话清楚明白,处处都提及母亲和妹妹的关心,知道他是个知道感恩的,心里越发喜欢,拉着他道:“要是宝玉有你一半孝顺我也就心安了。” 薛姨妈如今不好说薛蟠的改变是好是坏,过去她生气的时候也恨不得把薛蟠吊起来狠狠的打,可惜自己下不了手,把薛蟠惯的只会闯祸。如今他被别人教训改了性情,按说是好事,可薛姨妈心里也不舍,这儿子倒是换了一个人,不像薛蟠了。 薛姨妈连忙劝王氏:“他怎么能与宝玉比?姐姐快别这么说,你这样夸他,我都替他害羞,姐姐是不知道,蟠儿以前有多混,若不然,也不会惹下这场祸事来。” 提起前事,王氏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受害者”是荣国府女眷,好歹错过一家人,她还能替薛蟠辩解几句误会什么的,如今是自家人受了冲撞,她说什么都不对。 薛蟠也觉得面上烧红,连忙辞王氏和薛姨妈,“我去看着让他们把灯笼挂起来,姨妈和妈妈等一会儿出来看灯。” 薛宝钗也道:“我去看看厨房里的点心好了没,姨妈和妈妈一会儿出来正好用。” 王氏有些羡慕的看着薛蟠和薛宝钗匆匆走出去的背影,如她所说,她生了三个儿女,可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跟着她身边长大的,贾珠又去的早,元春入了宫,只剩一个宝玉她也是轻不得重不得的,难以形容她这当母亲的心。 这二年她自悔很多事,唯一庆幸的是老太太把宝玉放到她身边养,虽然儿子大了不好如小时候亲近,可只要能时时刻刻的看到他在自己身边,多少也能宽慰王氏几分,若不然,她这两年的苦闷恐怕早就憋的她活不下去了。 “姐姐来可是有事商量?”薛姨妈知道王氏不会无事登门,薛蟠和宝钗都出去了,正好可以说说她的事。 王氏便也想起来她的事:“我如今也无事可做,也想如凤丫头那样在外面开间铺子,只是我如今手头无可用的人,便想到了妹妹这里,你们原就是做生意的,一定认识些可靠的掌柜,还请妹妹介绍一个给我。” 薛姨妈听了笑了笑:“好掌柜有的是,只是不知道姐姐想要做些什么呢?” “我也没有想好,”王氏那里真的做过什么生意,她就会看账做账,捣鼓如何卖公家的东西填自家的腰包,薛姨妈这样问,她只能含糊作答。 “姐姐既然没有想好做什么,倒不如我们两家合伙如何?”薛蟠惹事之后虽然有荣国府的贾琏照看,然一些知道内情的也知道荣国府照看薛蟠只是面子情,有那胆小怕事的掌柜也闹着要辞工回家,薛家如今也是勉强撑着而已,如果二房愿意与薛家合作,倒是可以让外人看看荣国府到底是不是面子情,也能那些掌柜们安定下来。 薛姨妈虽然知道荣国府二房如今不同往日,但她又知道他们不可能去巴上大房的腿,如今能与王氏合作,也算是聊胜于无,总是让她们过了眼前这一关才好。 “这倒是真不错,”银子老太太说了她给,王氏如今缺的就是人,薛家现成的铺子生意,还有宫里的供奉,能和他们参股,倒是让她省心不少,另外说不得还能派上别的用场。“回头我就使人把银子送过来,只是不知道我该入多少银子?”王氏这么着急也不仅仅是定下与薛家合作的事情,也是想趁早从老太太手里拿到银子,夜长梦多,虽然老太太许诺了的,可是不到自己手里,她怎么能放心? 薛姨妈笑了笑:“姐姐也不必着急,这年关刚过,店里如今卖的东西也是年前预备的,要上货也得等到掌柜、伙计们回来再说。” “这可不行,都说亲兄弟明算账,我就吃在那糊涂亏上,如今可不敢再重蹈覆辙了,等过两天我就把银子着人送过来,只是妹妹好歹给我个数,我也没有做过生意,不知道怎么预备的好。”王氏话里话外都在掩饰自己过去犯的“错误”,虽然罪证确凿,可她自认为贾赦不会把家仇张扬出去。 “这个,不知道姐姐想要做什么样的生意?”薛姨妈有些迟疑的问王氏:“海货利大,可收益多风险大,周期也长,怕姐姐等不及。内陆的货利自然薄些,可好歹安全些,回本也快;另外也有些小打小闹的东城贩到西城的货,这不过就是挣几个辛苦钱,还不够给伙计们辛苦费的。” 王氏沉默了一下才道:“先做一年内陆的生意吧,积了本钱明年做一票海货买卖。”海外贸易有多么挣钱,别人不知道,王氏怎么会不清楚?王家祖上就是管各国贡品的官员,这些所谓的外国人怎么可能只是为了给他国的皇帝上供而来,他们都带着本国的商人,有外国人进来,自然也有本国的商人出去,他们哪一个不赚的盆满钵满? 薛家能和“贾、史、王,”并称四大世家,难道仅仅是因为互为姻缘?官家小|姐多了去了,比王家更有权势的也并不是个个清高眼里容不下那“阿堵物”,以薛家皇商、祖上“紫薇舍人”的身份,王家并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还不是他们看中当时王家手上的实权。 只如今王氏也不敢一上来就把银子投进去,毕竟这是老太太给的银子,她又有前科,老太太必会过问这生意如何,怕她把银子吞了去,海外生意回本太慢风险也大,她怕万一亏了进去,老太太也彻底对她失望了。 另外,薛蟠到底如何,她也不大放心,毕竟这关系到她为数不多的银子,另外还有,本钱少了,相对的得到的利益也少,冒这么一回风险有可能让老太太对她失望,实在是不值当的,王氏倒地想要狠狠的挣一笔银子,好缓缓她那被贾赦抄走的家私。 薛姨妈松了一口气,笑着与王氏道:“姐姐是个稳妥人,不瞒姐姐说,蟠儿还小,让他走远路我也实在不放心,要是姐姐要想做海贸,说不得我还要去拜托别人,也怕姐姐不放心。” 王氏知道薛家另外七房里有人跑海船商贸的,薛姨妈能托付的也就只有他们,王家虽然已经不复往日的威望,可俗话说的好,虎死余威在,王氏并不担心薛家别房的人敢亏她的银子,若不然当初薛蟠的父亲一死,薛姨妈和她的子女也活不到现在。 她们的父亲虽然死了,可王子腾又起来了,另外王氏身后还有荣国府,薛家即使想要吞掉薛姨妈母子,也不敢损害王氏的利益。 薛姨妈心里也是极为清楚的,她这样说,也是让王氏放心,给她吃个定心丸,即便明年薛蟠依旧不能出海,明年的生意也是必成的。 王氏笑了笑:“亲姐妹,我自然是放心的,”姐妹两个三两句话便定下来将来合作的事,然后欢欢喜喜的携手出去赏灯。 这边老太太带着邢氏和王熙凤林黛玉及小狐狸才刚下马车进到皇宫里,林黛玉低着头一路随着人身后走,小狐狸则放出神识去观察这个人类最高统治者的“皇宫”,也不知道是不是临近夜晚的原因,这里阴气居然很重,小狐狸摇摇头,修真界里有些魔修可以收集利用这些阴气为自己提高魔力,不知道人类世界会不会有人用它来为非作歹?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所感应,林黛玉往小狐狸这边靠了靠,两人肩挨着肩几乎就贴在了一起,“姐姐,我有些怕,”林黛玉小声的与小狐狸道。 “不用怕,”小狐狸安慰道:“我就在你身边,你不要与人单独出去,即使万一被人引开了,也不用很担心,你捏碎手腕上的珠子,我就会赶过来的。” 小狐狸和林黛玉也问过嬷嬷们一些宫里必须注意的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是嬷嬷们危言耸听,她们居然多是警戒之语,不得随意走动,不得随着陌生人说话,更不得与他们一起走开,······弄得深宫里就像是吃人的妖魔鬼怪,时刻要吞噬人的生命似的。 “嗯,”林黛玉小声应道,她知道小狐狸有许多神奇的本领,她说能保护自己,就一定能让自己安全无恙。 因为是太后宣旨,老太太带着众人就不必先去觐见皇后娘娘了,此时连皇后娘娘和皇帝的妃嫔们都在慈安宫里帮着太后娘娘招待命妇和贵女们。 太后娘娘自然不可能单独邀请荣国府的女眷,每年这个时候只要太后娘娘无恙,都会请京城官眷入宫赏灯,老太太早先也被邀请过,只是从贾代善死后,因为守孝,荣国府就不在邀请名列,然后元春入宫,荣国府女眷除非年节,就很少在入宫了。 老太太有些激动,这从另一方面说明她终于又开始入太后娘娘的眼,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京城女眷们中间了。 以往荣国府宴客四王八公的女眷们虽然依旧会来捧场,客气的与她说话寒暄,但老太太自然感觉得到,她们与她少了那种互通有无的亲密感,荣国府早就被她们排斥,消息不在共享,所以荣国府如今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除非自己刻意去打听,也不会有人特意把消息送到眼前。 元春做了皇后娘娘的司仪女官,这说来不是什么大事,然对荣国府对这些官家女眷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不可能没有人不知道,可福儿满月宴上,竟然没有一个人向她吐露口风。 老太太闭了闭眼,不仅外人,王氏至今也没有与她吐露一个字,要不是贾琏打听,她至今都要被藏在鼓里,不过也好,今天来了,她也要当做没有看见元春,也省的又要把荣国府至于一种尴尬之地。 因事先都有了通报,老太太和众人被直接带到了太后娘娘面前,“给太后娘娘请安,祝太后娘娘身体安康,年年有今朝,岁岁平安。”其实今天是太后娘娘的生日,然高门大户为了不让人拿着家人的生辰八字做幺蛾子,多会把生日提前或者拖后,所以公开了的生日并不是正日子。尤其等到她成为贵人之后,这具体的生辰八字更是被家人瞒的死死的,外人即使知道,也都装作不知道,时间就了,就被人遗忘在脑后了。 太后娘娘从来都是低调的人,除非整寿或者皇帝需要借着太后娘娘的生辰宴“作秀”,太后娘娘的小生日,都是她与皇帝一家人自己过的。 “史太君平身,”太后娘娘很欣慰,她和史氏年轻时候就认识,交情说不上多好,但能记住她的生辰的,如今也不多了,以她如今的年岁和地位,也无人敢拿她的生辰八字来做文章,人老了慈悲心重,也念旧,原本或许是冒犯的事情竟然变成了温馨的怀念。“许久不见了,史太君身体看着还不错。” “承太后娘娘的福,老身身体还好,”老太太笑着回道。 “身体好就是福,人老了,也没有别的想头了,就指望别病呀灾的,给孩子们添麻烦才好。”太后乐呵呵的与老太太说着话,别的官家女眷们有些羡慕,有些则开始向身边的人小声打听荣国府是和来历。 荣国府虽然有个名,然近十年来荣国府的女眷们在京城几乎就没有什么响动,听说过的人很少,见过的人就更少了。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老太太给太后娘娘请安之后,就是邢氏和王熙凤上前,太后娘娘照样道了“免礼平身,”只是官场上的客气之语,便无旁话了,邢氏和王熙凤起身退到老太太身后站立,就轮到林黛玉和小狐狸上前给太后娘娘磕头了。 林黛玉此时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她总不能丢林家女儿的脸,小狐狸与林黛玉并排跪了下来,两人早商量好了词,同时开口道:“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身体安康,福寿永远。” 太后娘娘低头细看底下跪着的两个女孩儿,一个比一个看上去漂亮,左边的林黛玉似乎多了些人气,眉眼更灵动些,虽然看似镇定,然小眼珠子在眼眶里乱转,到底显示了她的不安。 右边的女孩却显得有些规矩刻板,一举一动如同尺子量过一样,标准的让人讨厌,太后在宫里浸染几十年,年岁长了,越发不喜这种过于规矩的人,“好孩子,起来吧。” 蔡嬷嬷亲自过去扶林黛玉和小狐狸起身,林黛玉惊喜的喊了一声:“嬷嬷。”自从蔡嬷嬷进宫,就再也没有回过荣国府,说不想是不可能的。 蔡嬷嬷也笑,她一生未婚,在宫里因为地位形势所限,也没有收什么徒弟和义女之类的,虽然与林黛玉和小狐狸相处时间不久,可也是她最为松心的经历,非常值得回忆和怀念的。 这两个女孩都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过于尊敬和卑微的讨好,她们只是把她当做一个长辈,老者来看待,这与她在深宫里几十年人与人的交往只充斥着交易,利益的人际关系大有不同。 蔡嬷嬷亲自把她们带到一边,交待道:“你们先不要着急,先跟着老太太她们,一会儿娘娘要单独见你们两个,无事且别乱走,今晚人多,我可能照顾不到你们,你们自己且小心些。” 因为蔡嬷嬷的关照,林黛玉和小狐狸即使躲在老太太和邢氏及王熙凤身后,也能感觉到各种犀利的目光扫射到自己身上,林黛玉自觉的往小狐狸身旁靠了靠,轻声问道:“姐姐,太后娘娘叫我们做什么呢?” “不知道,”小狐狸摇头,“或许只是问问我们绣品的事。” 小狐狸其实也有些关心那观音像如何了,说来也有些意思,绣好观音像之后,她的进阶又长了,当时为了避免天雷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她飞离荣国府,躲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山里,然后不大不小的天劫引来了京城大雪纷纷。 第60章 警幻再现 京城一直阴沉不下的雪被她引了下来,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好在她并没有听说因雪导致什么灾祸,人员虽然也有伤亡,——京城穷困人口并非表面上的歌舞升平,一场普通的雨雪就可能导致家无余粮的人家或冻或饿而失去生命,这还是有房可躲的普通百姓,更有那以乞讨为生的乞丐,每年也不知道要冻死,饿死多少,小狐狸不大放心,私自出去转了几天,也偷听了衙门官员的话语,知道虽然有些死伤,可与往年相比,并不是不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虽然知道一切很正常,然小狐狸还是不安心,她不好在人间使用法力更改气候阻止雨雪等,恐怕引起不必要的后遗症,只把她“积攒”的月银和分红拿了出来卖了些米粮分发给附近的那些穷苦百姓。 索性荣国府很大方,另外她还有林家一份,逢年过节还有红包首饰等等,加上王熙凤为图好口采,已经把年前铺子里的分红都分给了众人,她占了三分之一的一半股份,到手的银子不是小数目,她从来没有花钱的地方,便将这些“俗物”都买了粮食,也幸亏她有空间和法力,买粮和分发粮食,都是她独自完成,未免店家怀疑她是妖怪,她还用了障眼法和“点豆成兵”,因此表面上看着人影绰绰,实际上并没有旁人。 下雪又加上年根,粮食多少比以往涨了些钱,但小狐狸的银子不少,买的粮食也多,差点又造成断粮涨价,好在她及时发现错误,改买了些粗布棉花等物,这些东西与粮食一样,在寒冷的冬天能救人命。 或许做这些并不能让她赎回因为这场雪给她带来的不知道的因果,让她在临门时刻一切都化为飞沫,然多少做些事情总是能让她心安一些,可以让她不至于心中成魔让她继续她的修炼,她并没有必须飞升的欲|望,那对她来说太遥远,人类的生命不过几十年,他们都可以活出各种酸辣苦涩甜,她又为何必把千年的寿命只活成孤独的只为飞升?当然,她也没有放弃修炼,进阶只是顺势而为,法力强了,她以后也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是的,小狐狸已经觉得这个世界的人类也有些可观、可取之处,在她暂时没有找到“回家的路”之前,她就留在这里,不能随意伤害人命做除暴安良的女侠,也可以扶危救困做散财童子救人性命。 小狐狸难得的有些心不在焉,林黛玉轻声笑了笑,她以为只有自己会紧张,原来小狐狸也与她一样,这样她倒是放心了些。 “林姑娘。”林黛玉回头去看,她们进宫不方便带侍女,宫里又没有人专程服侍提醒她们,一回头便看到一个人站在她身后,穿着打扮并不是宫女,但服饰也不与那些贵族小|姐们一般显出低调的奢华来,只是看着又有些面熟,却也记不得她是谁,“你是?” “我是文娟啊,陈家的表小姐。”文娟有些羞恼,但她不好也不敢把这些表情和怨气表现出来,她状似熟络的拉起了黛玉的手:“福姐满月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后来去上香又遇到过。” “对不起,”林黛玉作势道歉,挣开了她的手,经她提醒黛玉自然忆了起来,自然也没有忘记在庙里她似乎哭过,当时因为尴尬也没有与她们说什么话。 “我随着姨妈来到宫里,”文娟兴致勃勃的替黛玉解释:“姨父升职了,姨妈今年有幸也能进宫,就把我带上了。”文娟虽然因为失去父母而寄居在陈家,但她很幸运,她的姨妈没有女儿,把她当做亲生的看待。 “真好,”黛玉还记得当初她们说这位文姑娘与她表哥似乎很好,也不知道那位表哥是不是她姨妈的亲子,毕竟如今只要长辈们还在,都是家族群居,她的姨夫上面也有长辈,不可能单独居住。黛玉不敢肯定这位文姑娘会不会困在自己的小院里不接触到别的“表兄弟”们,但不管是对方是谁,这似乎都不是一个闺阁女儿家该做的,也不知道她姨妈知道不知道? 文娟脸上有些得色,只是想到她来的目的,又笑道:“没有想到会在宫里看到你,我这里谁都不认识,有你在可是太好了。” 黛玉听出了她的意思,心里有些为难,面上却笑道:“临来前外祖母一再交待不让我们随便走动,以免冲撞了贵人。陈夫人不会担心姐姐吗,要不要请位宫女姐姐去告诉陈夫人一声?” 文娟嘴角的笑僵了僵,只好道:“姨妈也不让我乱走的,只是我见到你就忘记了,这就也该回去了。” 黛玉点头笑道:“姐姐慢走。” 文娟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因为她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几步远的时候,突然与一个女孩撞到了一起,文娟连忙道歉,那女孩有些薄怒,可也不好对文娟做些什么,只能放她走掉了,也不知道为何,文娟临走的时候突然对着那女孩回身指了一下黛玉她们的方向,林黛玉确定,她和文娟撞到的女孩并不认识,而文娟也似乎并不认识那女孩,而她为何又指了她们给她呢? 那女孩抬头看了黛玉这个方向一眼,黛玉下意识的与她点头,那女孩愣了一下,也点头回礼,文娟也看到了两个人的互动,也与林黛玉点头示意,又与女孩说了句什么,然后才走。 “姐姐可认识她们?”林黛玉知道小狐狸也看到了文娟以及与她互相对望的女孩的举动,小狐狸比她记忆好多了,所以才又与小狐狸确定一回。 “不认识”,小狐狸摇头,随即放开了神识去听那文娟和她撞到的女孩的话,她对文娟的印象不好,必要的防备还是需要的。 好在文娟经过这一次意外,也集中了精神回去她姨妈处,陈太太果然不知道文娟过来找黛玉的事,一见到文娟就焦急的问:“不是告诉过你不要乱跑,你到那里去了?” “我见姨妈正与贺夫人说话,就自己去更|衣了。”文娟对她姨母撒了慌,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你这孩子,也不告诉我一声,”陈夫人埋怨了一声,拉了文娟的手:“走我们到那边去,这边并不是我们该呆的地方。”文臣武将勋贵皇亲各有自己的圈子,陈夫人也才到来不久,没有弄清楚状况,走到勋贵这边来了,如今自然要到她们自己的圈子里去了。 文娟有些不舍离开这里,她今天虽然有幸与姨妈一起入宫,可她姨爹也只是个小小的千牛卫副将,那些圈子里的人也都知道她的身份来历,也只是当着姨妈的面应付她几句,背过姨妈就不大愿意与她说话。 可文娟怎么敢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她更不敢说自己见到黛玉姊妹和她们的教养嬷嬷竟然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之后的震惊。 同样是寄居的表姑娘,人家林家姐妹过的富丽堂皇,不用看谁的眼色过日子,她却要战战兢兢,小心讨好姨母和姨爹他们一家人。 只林黛玉有这种福气和待遇也就罢了,她毕竟有个亲爹是皇上的重臣,可小狐狸算是什么,她无父无母的孤女一个,论起来还不如她呢。 那被撞的女孩却又是另一副光景,只听她鼻子里冷哼一声,小声道:“贾家的外甥女儿,巡演御史林如海的独生女儿,林黛玉。” 旁边的贵妇似乎听见她的话,问道:“怎么了?” “没事,”她连忙笑着道:“不过被人碰了一下,没事了。” “这里不同家里,都要小心些。”妇人又交待道。 “我知道的,娘。”那女孩撒娇道:“我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吗,最沉稳不过的。” “你呀,尽贫嘴。”妇人被她哄的呵呵笑,然后又道:“你姨妈过来了,咱们去那边看看去。” “好,许久没有见到姨妈了,我也怪想她的,”女孩笑着道。 妇人听了叹了口气:“你姨妈命苦。” “娘,”女孩左右看了看,提醒她母亲说话小心。 “唉,”妇人会过意来,连忙收拾了下心情,笑道:“我们过去吧。” 小狐狸顺着她们的目光去看那姨妈,听得她路过的地方都有人向她福身问好:“请忠顺王妃安。” “安,好,”忠顺王妃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嘴里客气的应着声,看到那女孩和妇人,眼里的神情带了几分温情,笑着先迎向了妇人:“姐姐,”又对着女孩笑笑:“莹儿。” “请姨妈安,”叫莹儿的女孩忙行礼问好,那妇人也福身行礼:“请王妃安。” 忠顺王妃笑着亲自去扶,嘴里客气道:“都是自家姐妹,姐姐何必多礼。” “礼不可费,”妇人就着她的手起身,嘴里问道:“娘娘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太后娘娘举行的宴会,一般宗室皇亲都会早些过来帮衬一下,忠顺王妃这个时候才来,虽然说不上很晚,可也有些失礼了。 “临时有些事情,耽误了,”忠顺王妃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随即又笑了笑:“姐姐,我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一会儿过来找姐姐。” “快去吧。”那妇人连忙让开了路,拉住要随着忠顺王妃去见太后的女儿:“莹儿,不许淘气。” “娘,”莹儿扭了扭身子。 妇人板了脸,“莹儿,”女孩见母亲动了怒,连忙撒娇:“娘。”妇人拿她没有办法,只有叮嘱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姨妈也不容易,别给她惹事。” 女孩眼神闪了闪,压低了声音道:“娘,咱们很久没去姨妈家里了。” 妇人冷哼一声,斥道:“那里是什么好地方,三天两头的你总惦记着。” “姨妈家里又不是龙潭虎|穴,”女孩小声嘀咕了一句,却到底没有敢让她母亲听见,“姨妈那么疼我,我就是想与她多处处而已嘛。” “唉,”妇人叹了口气,抚了一下女孩的头发,嘴里喃喃道:“你姨妈命苦,好歹有个一男半女,日子也不会这么苦。” 小狐狸原本只是听听,没想到后来又扯出什么忠顺王妃,小狐狸似乎对那女孩莫名的敌意有了一种可笑的猜测。 忠顺王妃过去给太后请安,皇后亲自过去搀扶她起身,又携了她的手到太后娘娘面前,太后娘娘对她一直很和善。 忠顺王是先皇同父异母的兄弟,本人也没有表现出什么野心来,吃喝玩乐的风生水起,把自己“一污到底”,先皇和皇帝自然最喜欢这样的兄弟和皇叔,对忠顺王的“荒唐”一直持着宽容和默许的态度,皇帝已是如此,太后和皇后自然也不会对他的王妃显现出什么恶意来,反而还要对她表现出来无比的热情,在忠顺王做出什么荒唐事的时候,适当的安慰她,开解她。 小狐狸原来就听说过这位忠顺王妃,先皇不只一位兄弟,只有这位忠顺王“名声”太响,女色、男风玩儿的风生水起,儿子、闺女一个也没有耽误生,气死了三位王妃,如今这位已经是第四个,也是活的最久的一位。 不过小狐狸看了她的面相,抑郁、压抑、满腹的怨气,照此下去,也是命不久矣。 这位忠顺王妃如此“倒霉”,也不知道那位莹儿姑娘又为何如此眼热忠顺王家的小世子?这也是小狐狸的猜测,如果不这么解释,很难说为何不认识的莹儿姑娘会对她们有敌意。 “你们自便吧,哀家有些累了,进去歇息一会儿再出来。”太后娘娘携了忠顺王妃的手往后面去,皇后娘娘也陪伴在侧,小狐狸早发现了她身边的探春。 原本她是不认识这位荣国府的“大表姐”的,可是如今化成灰她都能认出她来,因为她太与众不同了些,竟然身带“阴气”。 小狐狸又长了境界,一眼就能看出元春的不同来,她还记得当初在太虚幻境的时候那些女子们追问秦可卿的魂魄,说为何“警幻”姐姐没有随她一起回去,看来,这位又到了元春身上“扎根”了。 如同第二只靴子落了地,小狐狸的心也踏实了下来,她怕的是警幻去找别人帮手,谁知道来的是妖是仙,那样的话打起来带累的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她附身到元春身上,就会有人间的阴司报应制约她的行动,甚至,她还要顾忌元春的身体和寿命,一旦元春因她而有伤损、死亡,那么就十分的美妙了,也不知道这位警幻是仙还是妖,天道会如何惩罚她? 小狐狸确定她不是鬼,虽然她做事鬼鬼祟祟上不得台面,她也只能附身不敢显于人前,但当时小狐狸把她从秦可卿的身体里打出来的时候是白天,明晃晃的大太阳下她并没有灰飞烟灭,也或许,人类世界的鬼怪不怕眼光? 小狐狸胡思乱想着,感觉到林黛玉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袖,“怎么了?”她问。 “姐姐在想什么呢?”林黛玉很少看到小狐狸心思不属的时候,今天她连连失神,又是在太后宫里,林黛玉不得不看顾着提醒她,“太后娘娘进去了,说不定一会儿就会叫我们过去呢。” “嗯,知道了,”小狐狸点点头,抛开心中的杂念,管她什么警幻和元春,以前她都不怕她,何况现在,她不来便罢,来了自然有她好看。 见小狐狸突然又斗志高昂起来,林黛玉好笑,轻声提醒道:“咱们是去见太后娘娘,又不是去打仗。” 差不多就要打仗了!小狐狸早就留意到那“元春”频频看她的眼神,或许,她已经对她下了战书了? 小狐狸笑笑,忽然道:“我头一次见太后,难免紧张嘛。” 第一次听到小狐狸说自己也有胆怯害怕的时候,林黛玉很是新奇,笑道:“不怕,我们在一起呢。”说着牵起小狐狸的手,轻轻的在她手上按了按,似乎在给她无声的鼓励。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候,蔡嬷嬷果然亲自来叫林黛玉和小狐狸,老太太见是她来,客气的问了她好,蔡嬷嬷一如往常的板着脸:“老太太,老奴与两位姐儿许久不见,这会儿请她们过去,找个地方去说说话。” “去吧,”老太太和善的答应下来,又交待林黛玉和小狐狸:“别淘气,听嬷嬷的话,不要在宫里乱走,免得冲撞了贵人。”等等话语,目送着蔡嬷嬷带走了林黛玉姐妹,老太太或许猜出来是太后要见她们,只是人家蔡嬷嬷要打马虎眼,她只能装作不知道配合着了。 “一会儿娘娘问什么都实话实话,不必隐瞒。”蔡嬷嬷交待着两姐妹,不自觉的也笑出了声:“胡姐儿回头再给娘娘绣一副东西吧,我看你绣的狐狸就很灵动,绣上几只狐狸给娘娘送进来,你上次绣的观音娘娘让送去杭州了。 太后娘娘原本是让送去观音庵的,但观音庵的师傅说,一个寺庙不能供奉两位一样的菩萨,否则会让信众无所适从,太后娘娘与皇帝商量了一番,决定把这幅观音像送完杭州,她老人家捐资修建一座庵院,专门供奉这位观音娘娘。 虽说民间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一说,然苏杭两地的灾情也是年年不断,尤其是水患、疫病等,因为人口稠密,一旦遭遇灾情,伤亡人数难以估量,太后娘娘仁慈,把观音娘娘供奉在此,就是希望她能带给杭州百姓们福运。 小狐狸听了一愣,她没有想到太后娘娘把观音像送走了,她还想着看一看观音像呢,如今想要看,却只能“跑一回路”了。“过几天,您派人去取吧。”太后娘娘如此“慈心”,小狐狸再送一副绣品也是理所应当的。 蔡嬷嬷笑着与小狐狸道:“太后娘娘不好意思跟你再要绣品呢,说这活伤眼睛,怕你累着。” “这有什么关系,”小狐狸有些感动,太后娘娘真是个慈悲心肠的老好人,按说她高居上位想要什么不过一句半句话的事,或许连话都不用说,只一个眼神,下边的人就人体会她的意思帮她办到,不过是想要小狐狸的一副绣品弥补把观音娘娘送走的遗憾,太后娘娘都担心小狐狸刺绣多了伤眼睛。“我还年轻,绣活也也只是偶尔才做。” “年轻人才要更加爱护自己,免得到时候后悔都迟了,娘娘是听说你绣这幅观音把自己关在房里好几天都没有出门,想来你也是连夜赶工才能在十天时间就把观音像绣出来的,难得的是一点瑕疵都没有,可以想象你当初多用心,娘娘担心你这么拼命,眼睛愈发伤的很了,岂不是许多悔不当初的事情都是在当初的‘想不到’‘我以为’中造成的。”蔡嬷嬷知道小狐狸闭关练功几天不出门,可没有想到她做起绣活来也是如此,她知道小狐狸的本事还不怎么很担心小狐狸的身体,可太后娘娘却不是如此,总是念叨着小姑娘太要强拼命,会对身体不好云云。 蔡嬷嬷这也是借着太后娘娘的话教训小狐狸要注意身体,保养眼睛,小狐狸只好道:“我以后会注意的,”多个关心自己的人,总是会开心的,“嬷嬷下个月底再让人去拿绣品吧,” 蔡嬷嬷笑了笑,很为小狐狸的懂事开心,虽然太后娘娘很想早点看到新的绣品,可是知道小狐狸连夜赶工,这绣品放在眼前,心里也不会舒坦几分。 因为经过蔡嬷嬷这一番话,小狐狸见到太后娘娘就觉得额外的亲,“不必行礼,丫头们快过来到我身边来。”太后娘娘也十分高兴,她不是没有小孙女侄孙女儿什么的,可是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理解成别的意思,弄得她连亲孙女都不敢亲近。 林家两个孩子虽说是第一次见面,在太后娘娘心里先前那一次只能说是会见,完全不算的,可太后娘娘对她们可以说是“神交已久”,十分的熟悉了。 林黛玉和小狐狸从善如流的过去站在太后娘娘身边,林黛玉先前听到了蔡嬷嬷和小狐狸的话,也觉得这位娘娘如同自家祖母一样,只有亲亲的祖母才会担心宝贝的孙女儿会针线活做多了伤眼睛,连多要一副绣品都不肯。 这种关爱,甚至连她外祖母都不曾有过。 “好孩子”,太后娘娘一手拉着一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笑着对蔡嬷嬷说:“你总是说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好看,我还说小姑娘都是灵动可爱的,好看一定是好看,可也不至于被你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现在看到真人了才知道,果然是一个个带着仙气的,不似人间的小姑娘。” 小狐狸笑抿唇,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这个老太太好有眼光,虽然是有些夸张的赞美,可太后娘娘您一语中的,我们身上都是有“来历”的。 “太后娘娘。”林黛玉羞涩的低下了头,娇嗔道:“那有您说的那么好?” “怎么没有,”太后娘娘把她们拉着在自己旁边坐下,摩挲着两个女孩的手,脑袋左转右看的,只从她嘴角的笑意就知道,她很久没哟这么开心过了,“我总算是知道为何史太君,拘着你们不让你们见人了,这是怕你们出门被人抢了去啊。” 第61章 狐狸面圣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如此打趣,林黛玉绷不住了,羞的直往她怀里藏。 太后娘娘把她搂在怀里,哈哈笑着:“可惜不是我们家的姑娘,要不然我天天把你们留在眼面前,不放你们走,我老婆子天天看着你们都会长命百岁的。” 说到这个倒是提醒了小狐狸,她悄悄的把指头附在太后娘娘手腕上,替她把脉,太后娘娘身体还好,不像是年前才病重过的样子,可是明明上次听说太后娘娘病重,蔡嬷嬷回宫也再也没有回去了。 小狐狸怕自己有所疏漏,复又细细诊了一次,太后娘娘并没有服用过她给的药的迹象,另外她这次察觉太后娘娘心思有些郁结,想必有什么担忧之事,她贵为天下最尊贵的太后娘娘,能有什么事让她担心忧郁呢? “儿臣听说林家两个丫头在母后这里?”小狐狸正想着,就听得一个男人由远及近,她不由抬头去看,一下子就了悟了。 原来病的人是皇帝,也只有他病了,太后娘娘才会郁结出心病来。 “皇儿快过来看,这两个丫头一个比一个漂亮,我都舍不得让她们走了。”太后娘娘对着皇帝笑道:“按说咱们家的丫头也不差的,可是与她们一比,竟个个都成了烧糊的卷子,无法见人的了。” 皇帝远远的就看见了两个女孩立在太后娘娘身边,如今到近处一看,知道虽然太后娘娘的话有些夸张,竟然也是实话,他的女儿们美者美亦,可惜不是珠光宝气遮盖了那份美丽,就是透着一股功利气,让人难以欢喜亲近。这两个女孩清纯可爱的就如同刚才从天上掉下来的,不带一丝烟尘气,让人只看一眼,就忍不住疼惜。 “母后所言甚是呢,”皇帝上前给太后请安,林黛玉和小狐狸连忙退了出来,等皇帝坐定之后,又整理衣襟,在宫人早就放好的跪垫上给皇帝行大礼,“臣女,林黛玉,臣女,胡丽,参见皇帝陛下,皇帝陛下金安万福。” 皇帝待她们行完礼,笑着道:“起来吧。” 两个女孩起身,有皇帝在,就不如早先自在随意了,太后娘娘不满的看了一眼皇帝:“皇儿一来,她们就不自在了。” 皇帝哈哈大笑,与太后娘娘道:“母后新得了两个孙女,就不喜儿子了。” 太后娘娘听了大喜:“皇帝是说?” “林家父女累积世功,朕一直没有恩赏他们,”皇帝看着太后:“林家无子也不好赏爵,如海如今唯挂心的就是女儿的婚事与将来,倒是不如给她们一个身份,也好让他们安心。” 太后护掌大笑,“哀家就说一看到这两个女孩就亲切无比,原来合该是哀家的孙女,”又嗔怪皇帝道:“难怪你一直不让我恩赏她们,你既早有这个意思,为何不先与母后说,倒是让母后这些个日子心里不舒服的狠。孩子们又是献药,又花了那些心思替我绣观音,我至今没有赏点什么给她们,弄得我都不好意思见她们。” 皇帝笑道:“朕也是想要见见她们再说,”见两个女孩听了他和太后的话,只是互望一眼,脸上竟然没有兴奋之色,不仅暗自点头。 又问黛玉和小狐狸:“你们两个可有什么想法?” 皇帝要收她们做义女,按说是一步登天了的,林黛玉作为臣女,也只有答应的份,然想到“身为皇女”之后对林家、对荣国府的后续影响,她心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改当场答应下来。 然她又没有胆子拒绝,只好沉默不语。 小狐狸却不怕皇帝,她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做公主什么的,她不稀罕,顾忌的只是如果拒绝会不会给林家、林黛玉带来负面后果。她抬头对皇帝笑了笑:“按说这事轮不到我们说话,只是您既然问了我们,我也想说一说自己的想法。” 皇帝笑道:“你说。” 小狐狸笑道:“您贵为皇帝陛下,我们有好药品,一点绣活还能入眼,献给您和太后娘娘也是应当应分,您和太后娘娘也已经给了我们赏赐,四位嬷嬷,还有派了那些暗卫保护我们,完全不必要再恩赏我们了。” 林黛玉吃了一惊,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小狐狸和皇帝,她压根不知道皇帝竟然还派了暗卫保护她们? 皇帝也诧异的又仔细打量小狐狸,他是知道小狐狸会武艺的,可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女孩功夫会有多么的高深,他确实派了暗卫保护林家姐妹,他如今重用林如海,林如海把女儿送到京城,只靠荣国府的人看护这两个女孩怕有些不牢靠,另外小狐狸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他也好奇的很,于是就派了几个暗卫常年盯着小狐狸。 能成为暗卫,都是有一定的手段的,荣国府甚至蔡嬷嬷都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存在,却没有想到让一个孩子给发现了,还直言是他的人。 “你怎么确定是朕的人?”皇帝好奇的问,“难道那些人就不能是刺客?” “他们身上没有杀意,”小狐狸笑着道:“我能感觉出来他们没有敌意,荣国府养不起这些人,而且他们也防备着荣国府的人,父亲如果派人私下里保护我们,也不会派男子,”林如海也安排了会功夫的侍女婆子,能应付几个普通壮汉而已。 皇帝开心的笑了笑:“果然有些意思。” 他见小狐狸对他的话并无异议,这是默认自己有许多秘密了,点头笑问:“你不想当公主?” 小狐狸老实的点头:“身份虽然提高了,无人敢欺负,对将来的婚嫁也有利,可同时也多了许多责任和不必要的担心,比如,万一朝中有外藩求亲,您到时候让我们去和亲,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林黛玉不仅也笑了,这也是她担心的问题,见皇帝一直很和气的与小狐狸说话,她也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皇帝,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在场的宫人有的憋着笑,有的替小狐狸担着心,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真心实意”与皇帝说话的人,太后娘娘笑出了声,指着皇帝道:“皇儿快快说,万一将来有人来求和亲,你要如何?” 皇帝苦着脸:“公主和亲也不是我朝独例,说来是国家之间停歇刀兵利国利民睦邻友好的事,不过当事的公主不愿意朕也是知道可以理解的,然如她这样问出来的,还真是头一个。” 太后点头道:“哀家也很庆幸哀家只有你一个,若是有个女儿,说不得如今也被和亲了。”虽然也有公主嫁在京城,可历朝历代被和亲的公主可不是少数,尤其与皇帝血缘关系最为亲近的公主,向来都是被求和亲的首选。 当然,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女儿被和亲,那些妃子或公主也会努力让自己不离乡背井,所以还有一种解决这事的办法,那就是皇家认义女,给某位臣子家的女儿一个公主身份,这是既要了面子又得了里子。 皇家公主被和亲出去,很少能产下亲生子的,因为连皇帝和公主本人甚至公主的夫君都知道,这种姻亲只是一个形式,若两国和平还好,一旦动了刀兵,这公主就是第一个祭旗的人。 两国若无冲突战事,这公主也会被丈夫的国家荣养着,享受无上荣光,但那种义女假公主,可就不一定会有她们的待遇了,真正的是用她们的终生为家族换一个前程而已。 小狐狸早知道这其中的缘故,她自己不介意做什么公主,她本来并没有什么嫁人的心,这所谓的公主对她来说,只是负累,林黛玉是什么人她也知道,林如海也断不会让自己唯一的女儿有那种被人和亲的可能,所以她并不介意来做这“得罪人”的人。 小狐狸却笑道:“太后娘娘,若果两个国家的和平需要靠一位公主来维持,那么这个国家的男人们又在做什么呢?” 太后娘娘一晒,这个道理是人都懂,可人们大多时候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尤其是他们这种与皇室沾上了点关系的人,都学会各种伪善的伪装,甚至能在战火纷飞下表现出歌舞升平来。 皇帝苦笑,世上只有他才知道这其中的无奈和苦痛,小狐狸问的不错,两个国家的和平若能靠女人来维持,这还算是和平吗? 然一个国家的正常运作,需要考量和担忧的何止千万,尤其是涉及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国内是否安定,过去,现在,未来几年国家是否会有不可预料的天灾,国库里的银子是否充足,万万将士的性命,有没有足够的粮草,百姓是否能承受得起或许十年八年的战火刀兵。 他或者朝廷一个决定,或许就会造成千万百姓流离失所,一个国家的颠覆,人们都有规避风险的想法,知道用最小的得失来换取最大的利益,所以,一个公主与有可能的两国交恶,是个人都会做出选择,甚至那被和亲的公主本人。 她甚至知道,或许她根本就阻止不了一场蓄势待发的战争,只是为了她自己的责任,为了拖延一点时间而已,她也会踏上和亲的征途。 他知道这种所谓的“大义”让一个女子去背有些不公平! 国中的男人并不都是贪生怕死之辈,让他们或许为公,全盘考虑,知道用最小的得失去换可能的和平。或许不关系自身,反正又不会用到他们自己的女儿,其实就是他们自己的女儿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女儿而已,又不用他们自己去承受那份离乡之苦或者送掉性命。 “你不愿意做公主,要不然我替你赐婚,只是你想做我的儿媳妇还是做我的孙媳妇呢?”皇帝笑言道,太后听了也道:“这么聪明漂亮的孩子,我也想着长长久久的留在自己家里呢。” 小狐狸面对皇帝的试探,面不改色道:“不瞒陛下和太后娘娘,我因为所学武功所限,不能成婚嫁人的,我母亲就是因为犯了这个禁,才丢了命。”小狐狸说的不错,若是她母亲不为了生下她,也不会结下贾敏这个因,也不会有后来这许多事情。 “姐姐?”林黛玉大吃一惊,虽然她们年纪尚小,还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可是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已经知道了女孩们长大都是要嫁人生子的,不让这个女人的一生就不完整,会被人耻笑厌弃的,比如黛玉看到的邢三姐那样。 林黛玉从来没有想到过她的这位处处优秀的义姐竟然不能嫁人,她忘记了规矩礼仪,过去拉着小狐狸的胳膊摇晃道:“怎么会这样,你骗我们的对不对,你母亲去的时候你还那么小,许多事情都会记错的对不对?”林黛玉不敢想象小狐狸将来孤苦一生的样子,眼泪不觉的流了下来。 小狐狸把伤心哭泣的林黛玉揽在怀里,抚着林黛玉的秀发,无声的安慰着她,这事小狐狸迟早要告诉给人知道的,今天皇帝开玩笑似的一句话问出来,她正好无所顾忌的说了出来,她记得贾敏和林如海的婚姻就是“赐婚”,林如海的母亲似乎并不满意贾敏做自己的儿媳妇,却无力反驳皇帝的决定,只能把贾敏迎娶进了家门。 小狐狸早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皇帝的话是多么的“金口玉言”,甚至连皇帝自己都不能轻易推翻,否则就有可能失信与天下人。 若是她能够取得皇帝的“圣旨”,那么她将来的“婚姻”或许就可以“自主”,嫁或者不嫁就只有她自己能够决定了,少了许多的麻烦和口沫。 皇帝好太后也十分的诧异,他们都知道小狐狸“自学成才”却没有想到她们的武功传承竟然是这个样子的,不能成婚生子,否则与性命有碍? 他们谁也想不到小狐狸不是人类,以小狐狸的年纪来推算她那死去的母亲或许是“十分年轻”的一个人。 太后和皇帝身为黄家人,最为知道取舍的,一想到小狐狸若是也结婚生子,或许就会如同她母亲一样年轻轻的失去性命,他们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还不如单身一辈子。 因为这个事情太过沉重,太后和皇帝也没有就此发表自己的意见,偌大的慈安宫正殿就空寂下来,闻得到人们的呼吸之声。 “其实这样的大事我们两个怎么能做决定呢?”小狐狸感受到了空气里的沉默,她也知道关于她的婚姻之事,皇帝不可能如今下决定,她也不一定需要皇帝这份保证,只是想要借此告诉别人他,她这辈子注定了单身。 小狐狸笑着道:“您心里有了决定,即使我们的父亲也不是能够辩驳拒绝的,既然您问起来了,我就说出我们自己的想法,其实,我们最想要的,不过是家人团聚而已,如果您真的愿意征询我们的意思,我想求您能准了我们父亲的辞呈。”小狐狸知道林如海递过辞呈,江南水深,林如海多方考虑才让林黛玉到京城荣国府,也是因为此,皇帝才会满足林如海的请求给林黛玉派去嬷嬷,也是因为要保护林黛玉才在她身边放暗卫。 至于其他的,小狐狸也当做不知道,因为她早察觉到了那些暗卫盯着的人的重心转移到她身上,好在她若是想要做些什么,任凭这些暗卫如何努力,也不可能发现的,所以,她只当他们是空气而已。 林如海即使不为了女儿,只他身体如今的状况,也早不适合在那个岗位上替皇帝卖命了,再僵持下去,他只有送命,即使不被人害死,也得劳累担忧而亡。 林家人的体质本就不好,最怕多思伤神,林黛玉如此,林如海同样难逃这个宿命。 皇帝听了默然,他一时半刻的还没有十分理想的人去接替林如海的工作,不然,他也不愿意让忠心耿耿的下属寒心。 小狐狸微微一笑,脸迅速板了起来,严肃的道:“其实不仅我们的父亲需要放下工作将养身体,您自己也也是如此。” 皇帝听了一愣,太后娘娘也有心病,闻言也愣住了,想到蔡嬷嬷拿回来的药,她不觉得小狐狸只看皇帝一眼就知道病的不是自己有什么异常,她心中狂喜,控制不住的问道:“你可有办法治好皇帝的病?” 小狐狸对着太后一笑:“皇上其实没有病,只是累狠了而已,只要好好休息,身体会逐渐复原的。” 皇帝晒然,他怎么可能不劳累,他的国家如今并不是表面上的歌舞升平,国与领国之间一直有各种小摩擦,虽然不到起兵讨伐的地步,可是也不能轻忽大意,本国土地辽阔,疆土面积大,还有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在这些土地上耕种收获繁衍生息,但可恶的是,他们的劳动所得最后都被一些少数权贵豪绅掠夺走了,普通百姓几乎没有抵御天灾的可能。 遇到天灾,这些权贵豪绅不仅不及时救助治下的百姓,反而伸手与他要银子,甚至还有的趁火打劫,夺人田地,抢人|妻女,让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失去性命。 最令人痛恨的是,朝中还有更多的蛀虫在吞噬他的国家,可他却不得不容忍他们的存在,另外还有他长成的儿子们不想着替他分忧解愁,还要内斗甚至想要夺他手中的权利。 一桩桩,一件件,他怎么可能不劳心劳力的去摆平? 太后也知道自己儿子是个要强的,朝中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多,可也不是没有耳闻,尤其对皇家之事,太后心里也差不多很清楚,只是她心里有一种循环复始的预料感觉,先皇做皇子时候如此,先皇的皇子们当初如此,皇帝的皇子们如今也是这个样子,等到她的某个孙子做了皇帝,他的儿子们也会如此。 太后心里清楚这种循环是皇家的噩梦,却又无法阻止,为了那把所谓的至高无上的椅子,弄得皇家人同室操戈,时刻想着要另一个兄弟甚至是他皇父的性命,无半点亲情血脉之情。 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她改变不了这种格局,自己也变得“冷清冷心”,从不偏袒任何一个孙儿,连孙女们也不敢亲近,怕的是她们和她们的母亲为此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她添为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其实不过是天下最可怜的一个人罢了。 “娘娘,”太后和皇帝皆无话可讲,然外面的宴会还在进行,这时便有人来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太后不得不规整思绪:“好,扶我过去吧。” 儿子的身体确实无什么大碍,可是上次发病也把她吓的差点没命,为怕孙子们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太后娘娘果断的自己称病,这样皇帝几天不露面还能落个孝顺。 蔡嬷嬷带回来的药丸很好的缓解了皇帝的虚症,然都知道皇帝这病是过度劳累而起,若是不从根子里纠正,下一次、下下一次的皇帝晕迷,就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幸运了。 小狐狸说出这么多,把皇帝和太后都弄的心思沉沉,她觉得有些不妥,连忙补了一句:“臣女所知不多,然因为住在外家,看了些事情,觉得有必要说出来请太后娘娘和皇上参详。” “哦,你说说看。”太后娘娘抬手让蔡嬷嬷稍等,皇帝的事若是有个解决的办法,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您也知道荣国府过去和现在不同了,其实不过一句话,堵不如疏,与其耳提面命的教导,不如放开手让他们自己去做,您可以轻省一些,他们也少走弯路,万一他们做错了,您也可以及时发现做出补救。”天子轮换更替关系到这个国家的福运,包括荣国府的老太君和贾赦都讨论过这个问题,小狐狸也打听了一些皇家的事情,很容易理解,皇帝还不算老,可他的儿子们长大了,想要更早一些把权利掌握在自己手里。 可皇帝为了平衡,就会抬一个压一个。 如同荣国府的老太君,明知道二房占着荣禧堂名不正言不顺,可是为了确立自己在荣国府的地位,还是把贾赦赶到了马厩里去住。 可贾赦心里是不服气的,一抓到机会就开始了反抗,荣国府低迷了几年,这才刚刚重新走上正轨,然二房被老太太养起的野心还在,说不得什么时候二房,王氏就会反扑回来。 国家、国家,一个国家的管理虽然与家事比起来复杂多了,然这种接|班人之间的事几乎大同小异,年轻人固然需要磨练,可也同样的,三心二意,左右摇摆也是家族大忌。 传承越久的世家大族越有这种严格的继承接替制度,主次非常明显,对继承人的要求是严格又苛刻的,资源也只有他才能独享,其他人想要越过他们很难。 而这种风光和独享,也有他的责任和代价,他需要替家族培养下一个合格的当家人,还要指导、照应全族的走向,当某一个枝干有腐烂枯败的症状的时候,这位当家人则要考虑选择是打压、包庇还是放弃。 皇家想要学世家的传统嫡出长幼秩序,让他们的江山世代永固,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 追根究源,其实不是兄弟阅墙,或者是那把龙椅的引诱难以抵挡,——简单的解释概括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只是上一代皇帝不想放手,下一代皇帝想要揽权,皇与皇的对战而已。 第62章 太后召见 林如海如今就夹在这种皇与皇之间左右为难,小狐狸深知其中关键,才有这么一番建议,她以皇帝的性命健康为前提,虽然有些逾越,但也算是情有可原。 太后眼睛一亮,儿子是亲儿子,孙子也是亲孙子,最不想他们内斗的就是太后本人了。 皇帝也在思考小狐狸的这番话,历史上少有禅位的皇帝,完全放权的皇帝下场也多凄惨,然而,小狐狸说的也对,与其他突然劳累死去让历史重演,还不如在一旁看着,监督他好好干,与国与家与江山都有长远的意义。 他甚至也可以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皇帝有自信可以完全抑制新皇,至少不会让他伤害自己的性命,虽然禅位之后会会失落、会孤寂,然这样的结局总比被累死气死的强。 皇帝嘴角上扬,笑着道:“你很难让人相信你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 “旁观者清罢了。”小狐狸笑道:“我确实与旁人有所不同。” “可惜你不是男儿,可惜你不是我皇室血脉,不过,幸好你并无什么野心,”小狐狸故意说出嫁人生子有损性命,让皇帝对小狐狸有另一种认识,以他对世人的了解,有的人并不在乎性命的长短,哪怕是昙花一现,只要能够让他们站在权利的最高处,他们也愿意燃烧自己的生命。 所以,皇帝是真的相信小狐狸的话,她对皇家无感,自然,对他的建议也是出自真心,皇帝说完这番话,哈哈大笑几声,笑声与往日不同,最为了解自己儿子的太后从这笑声中听出了不同,面色也轻松了起来,拉着小狐狸道:“孩子,咱们也该出去了。” 小狐狸确实与众不同,太后和皇帝|都是知道的,所以并不是很诧异她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若是皇帝因为小狐狸的“建议”而做出与国与家都有利的决定,太后娘娘真的要对她感激不尽了。 小狐狸拉着一脸心思的林黛玉与太后一起往外走,林黛玉很少有这样心思外露的时候,这也是小狐狸的那番话给她的刺激太大了些。 知道这是在皇宫里,并不方便与小狐狸说长短,劝她嫁还是不嫁,因为这涉及到小狐狸的性命问题,林黛玉也无法去劝说她改变决定。 太后娘娘很爱惜林家姐妹,出了宫门就让蔡嬷嬷送她们先去史太君那里,自己乘着驾撵在后面。 “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蔡嬷嬷一脸关切的问小狐狸:“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女子练的功夫有不让嫁人的?” 小狐狸面上抽了抽,她是不能嫁“人”,也不一定不能生子,当然,生下来的也不是人类的孩子。 可是她不这样说,要不了两年怕是就有人来给她提亲了,还不如现在自己主动提起来,免了将来的麻烦。 “我娘临死的时候交待的,还有留书给我,特意交代了的。”小狐狸无法与人解释自己记忆传承的事,但这个世界有“武功秘籍”一说,她便借着这个说法来解释自己“自学”之事。 听说人生母留有手书,蔡嬷嬷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这个世界的人都避讳去看人家的“传家之物”,所以小狐狸轻易的就把这个谎圆过去。 黛玉听了也算是把劝说的话咽回到肚子里去,相比嫁人生子,小狐狸的性命更重要些。 大不了,大不了她将来生了孩子给小狐狸一个奉养她老,林黛玉想到此脸上红了又红,自己才多大,就想到这么遥远的事情。 “怎么了?”老太太看着脸上绯色还未消退的林黛玉,不解的问道。 “没事,就是走路有些急,”林黛玉撒谎掩饰自己的失态,正好这会儿有太后娘娘过来了,众人又跪下行礼,便算是岔过了这一茬。 “林姐姐,你刚才去了那里?”等众人都重新落座,突然传来史湘云的声音,林黛玉侧头去看,才发现她被邢氏和王熙凤挡住了,自己刚才竟然没有看见她。 “我去更|衣,姐姐陪我,”林黛玉敷衍史湘云,刚才她们说的话不方便告诉旁人,另外听湘云的话音,外祖母和舅妈、表嫂也并没有告诉她们是被太后宣召,她有何必多事再提一句。 史湘云有些不信:“我看到蔡嬷嬷了,她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吧?” 林黛玉吓笑道:“蔡嬷嬷年前就被太后宣召回宫了,刚才去更|衣遇到了,她与我们说几句话,顺便送了我们回来。” 史湘云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高兴:“哦,我以为她会带你们去见太后娘娘呢。” “怎么会?”黛玉笑了笑。 “云妹妹过来告诉给表婶知道没?”王熙凤适时的问史湘云,王熙凤对史湘云有了一定的了解,她心里有了疑问,若是不让她问个明白,还不知道会不会弄出别的事情来。 “二婶知道的。”史湘云无所谓的道:“二婶让我一会儿随着老太太一起去荣国府,明天会她们会送翠缕她们过来的。” 王熙凤脸上抽了抽,这样的丫头怎么能讨人欢喜?史湘云抱了老太太的胳膊,“老太太,您好久没有让人来接我了,这次我可要多住一些日子,”史湘云自动的把上次被老太太送走的事情归于无形,自说自话的把自己的行程定了下来。 老太太笑了笑:“也好,多住一些日子吧。” 史湘云听了笑的更欢了,放开老太太,过去亲热的挽起了黛玉的手:“听说你们送了一副绣品给太后娘娘,还是胡姐姐亲自绣的,太后娘娘可给了你们什么赏赐,等回去可要让我好好看看。” 老太太和邢氏、王熙凤也想知道刚才太后招黛玉她们过去是否给了她们赏赐,都看着黛玉如何说,黛玉看了小狐狸一眼,笑道:“姐姐的绣品太后娘娘并没有自己留下来。” 老太太听了有些失望,有心要问明白是什么意思,因为史湘云在,也不太方便,便听史湘云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语气问道:“一定是太后娘娘不满意胡姐姐的绣品了,所以没有留下,也没有什么赏赐了,原来听凤姐姐说胡姐姐的绣品有多么的好,原来也不过如此。” 小狐狸淡淡的笑着道:“这是凤姐姐自己人看自己人做的东西好,我才十岁,绣的东西那里能入太后娘娘的眼睛。” “也是,”史湘云终于露出了笑脸,让老太太和王熙凤看着无比的闹心,她们曾经对小狐狸的绣品寄予过希望的,如今想来,希望越大,失望竟然也越深。 “史老太君,太后娘娘有请,”正在老太太失望的时候,有一个宫女走了过来,传太后娘娘的话,宣老太太过去。 老太太整理了下心情,终于等来了太后娘娘的宣召,邢氏和王熙凤急忙帮着她整理了下首饰衣裳,看看并不异常,才示意老太太可以进去了。 宫女却没有先走,又道:“太后娘娘说了,史太君年纪大了,允许邢夫人和贾王氏服侍着一起过去。”太后娘娘刚才见了林黛玉姐妹,听她们用荣国府的事情来比皇家的烦心事,这会儿便想见见荣国府的人,于是专门叫人来请人。因为皇帝的干涉,太后娘娘一直没有恩裳荣国府献参之事,另外林家姐妹在荣国府住的还算是舒心,虽然刚才皇帝的提议被林家姐妹婉拒,可是太后娘娘心里已经把林家姐妹当做自己孙女来疼,自然也感念荣国府对林家姐妹的照顾,所以太后娘娘才会专门派人来请史老太君和邢氏、王熙凤,对于有功之人,自然是要适时的给予褒奖和赏赐才行。 听说老太太和邢氏、王熙凤都要去见太后娘娘,史湘云有些蠢蠢欲动,老太太多带一个人可以吗?她眼神烁烁的看着史太君,史太君自然有所感觉,可是她并不敢自己做决定多带一个人进去。老太太如今谨慎的很,三个孙女一个没有带进宫,何况史湘云?就史湘云这种以娇憨为外表,实际上急切毛躁缺根筋的性子,若是进去惹了祸事,是荣国府担待还是史侯府担待? 帮着看邢氏和王熙凤互相整理衣饰,老太太交待林黛玉姐妹和湘云:“你们好好呆在这里,不要乱跑,一会儿我们就出来了。” 史湘云非常失望,不满的瞪了林黛玉姐妹一眼,要不是有她们在,或许,她就可以伴着老太太去见太后娘娘了。 史湘云自然有机会见太后和皇后的,但那都是随着婶娘与众位官员眷属们一起,这样的单独召见过去的史家人还有可能,如今却不够格了。 老太太她们走了,林黛玉和史湘云又说不到一起,史湘云向来不怎么与小狐狸说话,于是就只剩下了林黛玉和小狐狸头挨着头的看头上挂着的花灯,姐妹两个品评哪一个好看,哪一个有趣。 她们都坐在慈安宫的殿外空地上,周围用厚厚的帐幔围着,四周放着熊熊燃烧的火盆,并感觉不到寒冷,大概为了安全和观赏方便,四排花灯错落的吊在正对着大殿中间留出的通道上。 因为是内宫观赏,花灯都不是很大,多以精巧取胜,有鼠、牛、兔、鸡等十二生肖系列造型的,这些花灯造型最得女孩儿们喜爱,因为那绚烂的色彩,精巧的做工,看上去竟然如同活物一般;还有传统的制造繁琐层层叠叠的宫灯,里面的灯烛照耀出来里面的亭台楼阁,如幻似境;林黛玉喜爱的却是走马灯,随着宫灯的转动,一个个故事就展现在人们眼前,有老鼠偷油,有钟馗嫁妹,猴子摘桃等。 姐妹两个讨论的正有趣,突然周围的声音都低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上面,只见一个太监高声传旨,“传太后娘娘口谕,请各位夫人小姐作诗词贺正月十五花灯。” 他的话音未落,就有宫女端着托盘捧着纸笔到了众人桌前,每一条案桌上都摆放了一套文房四宝和一小摞纸张,墨都已经研好了,这个意思只要桌子上有文房四宝的,必须要写出最少一首诗词来了。 黛玉看了看小狐狸,她心里虽然有诗稿,可是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出风头,尤其刚才皇帝还与她们说过那样的话,她更想藏拙了。 她是林家独女,从来不愿意去做皇家义女,另外,父亲还在,这种大事轮不到她自己来做决定,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听姐姐的话,允父亲退休或把父亲调回京城,他们父女也好团聚。 见小狐狸和林黛玉都没有动笔的意思,史湘云面上很是自喜,她一直不信惜春说的林黛玉聪敏会读书才情有多么好的话,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林黛玉的诗稿,若是真的能诗会词,她怎么不敢写出来见人。 更不能相信小狐狸可以过目不忘的有些神话了的传闻,因为小狐狸比林黛玉更懒,她除了绣活还能见人,几乎都不见她写字的,怎么可能过目成诵?史湘云从来不相信几乎是半个哑巴的小狐狸有多么的聪明,这不,被王熙凤神话了的小狐狸的绣品进献到宫里,不还是没有入的太后娘娘的眼,可见荣国府的人都只是因为她们是客居,客气的多夸赞一些而已。 因为心情颇好,史湘云只觉得很有抒情的欲|望,摆放好纸张,拿起毛笔蘸墨写了起来,只觉得文思泉涌,下笔有神助般,刷刷刷连着写了几张才停下来。 史湘云看看这张,又看看那张,总觉得没一首诗词都是极好的,有心都交上去,又怕人笑她贪多,不交上去吧,又有些不甘心,从小到大她自觉受了许多委屈,只有在荣国府做客的时候才能稍微开心些。 可是自从荣国府大房住进荣禧堂之后,她连这样客居的日子也减少了大半,而且老太太也不如以往那么疼爱她了,没有宝玉的提醒,老太太甚至都想不起来接她过荣国府“小住”。 虽然住在荣国府比自己家里舒服顺心,可与同样做客荣国府的林家姐妹一比,人家那才是真正尊贵的客人,她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可怜虫而已。 估算着时间,宫女们又来收东西,有的人灵感才来,只得遗憾的看着宫女把文房四宝都收走,有的则一脸解托的看着宫女们离去,有的写到一半,宫女倒也不是很催促,稍站一站,等她写完,但宫女不来还好,那原本的思绪一看到宫女那么站等,顿时跑到了抓哇国去了。 实在是憋不出下面的诗句,只好悻悻的撂下笔,宫女们才端着托盘离去。 这时就有几个穿着女官服饰的人走了过来,挨个到大家的桌案前收走写好的诗词,也不知道是不是特意,贾元春到了荣国府的桌案前,很是诧异的看了看根本就没有动笔的林黛玉。 史湘云不认得贾元春,脸上带着一丝讨好和客气,恭敬的把几张纸都放到元春端着的托盘上,心里也长吁了一口气。 过了两刻钟时间,就有太监就站在那里唱名:史湘云竟然是魁首,太后娘娘宣见。 同时宣见的还有第二、第三名,林黛玉听到有念文娟的名字,心里暗想,不会那么巧有同名同姓的吧?早知道文娟与探春谈论诗词,却不知道她的文采竟然如此出色? 史湘云这时候竟然比先前更镇定几分,扶扶头上的钗环,整理了下衣襟,起身向那太监走去,临走时候连看都没有看林黛玉和小狐狸一眼,太监看了她一眼,等齐了三个女孩,就转身先进去了。 林黛玉好奇的去看另一个女孩,好巧不巧的,三个获奖的女孩她竟然都认识,史湘云和文娟就不提了,另外一个竟然就是文娟先前碰到过的那个女孩,虽然只是遥遥的打了个招呼,可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了。 小狐狸也看到了莹儿位列其中,这次她知道了她的全名,魏莹,是吏部尚书魏家的小|姐,难怪虽然魏夫人那么担心妹妹,可是依然阻止女儿与姨妈亲近,因为他们两家是姻亲,所以在人前却要更避嫌几分,京城官员亲厚是否不是看男人,只看女眷们的交往是否热络,魏夫人为保丈夫的地位,只得连亲妹妹都疏远几分了。——吏部官员与一个王爷交好,不管那王爷混账不混账,有没有什么内情,万一被人传出什么闲话来,王爷尚可,这个尚书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吧? 三个女孩随后鱼贯而入,留在座位上的人便没有了先前的冷静,贵妇们还好,只如先前一样坐着品茶关灯,偶尔的与旁边座位上的人小声交谈两句,那些姑娘小|姐们却没有这般冷静了,她们有的懊恼后悔,失去了被太后宣召的大好机会,只能看着人家进去,自己岔然的在桌子底下拧着手绢;有的面带不岔,认为自己原本也在京城小有名声,不想却被两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给得了头名和第三,甚至还冲着林黛玉和小狐狸她们的座位方向狠狠的瞪了几眼;有的冲着刚才三个姑娘坐的地方指指点点,不知道便问她们是谁家的姑娘,知道的就告诉给身旁的人知道。 林黛玉也罢了,她是荣国府正经外甥女儿,老太太高看她几分也是应当应分,可小狐狸不过一个孤女,有幸被林姑父收为义女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为何连荣国府的人都那么推崇她? 众人等了大概两刻钟的时间,史湘云扶着老太太,出来了,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都聚焦在她们身上,老太太一如既往的沉浸,目光与熟人对视,便点头致意,史湘云则如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压抑不住脸上的兴奋,她从小的教养和规矩让她还没有失去分寸,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扮演了一个孝顺孙女的形象,小心的搀扶着老太太。 湘云搀扶着老太太,邢氏搭着王氏的手,后面跟着几位捧着托盘的宫女,众人可以想象,那必是太后娘娘赏赐给荣国府女眷和史湘云的东西。自从贾代善死后,京城的人们已经习惯了看荣国府的笑话,却没有想到,今天的她们,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连这种好事都是双份。 再看荣国府今天出席的女眷们,除了大房的婆媳,就是林家的两个女孩儿,荣国府的三位姑娘竟然一个都没有来,人们不禁便开始揣测大房掌权之后与过去真的不一样了,或许,荣国府竟然还有再续辉煌的时候? 想到此,就有人想到了荣国府的三位姑娘,是否有与自家儿郎合适的,是否可以考虑联姻? 荣国府这一众人最为引人注目,压住了后面也出来的两个小姑娘,她们有些岔然的都往这边看了一眼,带着后面捧着托盘的宫女回到座位上去了。 “云丫头出息了,”老太太落座之后第一时间赞了史湘云,眼光在林黛玉和小狐狸身上转了一圈又转开,据她所知,林黛玉姐妹的文采比之湘云只高不低,可是听女官唱名,她们姐妹压根就没有动笔。 这两位,是真的淡漠如水,连太后娘娘的恩赏都不争,她们难道不知道,经过这一遭之后,对一个即将要到婚配之龄的女孩子有多么的重要吗? 老太太甚至有些后悔没有带上探春了,若是探春也来,以她的文采,或许能与湘云并列进去面见太后娘娘,将来即使不能嫁入公侯府邸,好歹也能够找一个稍微高些的人家,能对她的父亲兄弟们有所帮衬。 邢氏笑着说出了老太太心中所想:“早知道,把探丫头也带着,定能和云丫头一起进去沾沾太后娘娘的福气。” 王熙凤也笑着凑趣,一如既往的八面玲珑,个个都不落下:“老太太早说过,我们家可惜了姑娘们都投错了胎,若是能生成个小子,状元、榜眼、探花那不是手到擒来,原来我还不信,如今才知道,老太太真是一语中的,云妹妹竟然也有状元之才,可惜了是个女儿身。” 即使史湘云被兴奋冲昏了头脑,也经不起王熙凤的夸赞,羞红了脸,把脑袋扎进了老太太怀里,老太太笑呵呵的扶着她的头,心事又添了两层,一为林家姐妹的过份低调,她一直弄不懂她们的心思,难道刚才太后娘娘宣召她们过去,说了些什么话,所以她们根本不在意出这种风头?再为湘云的婚事,到底是自己娘家侄孙女儿,从小如同宝玉一样疼爱着长大的,老太太也替她担着几分心:这丫头聪明则聪明,可是性子不沉稳,又有些野心,她这样的人,嫁不得高门,若不然怕会如王氏那样,眼大心空耳根子又软,即使无人挑唆,只嫉妒一生她就会弄出事端来,可是经过今天这一出,她会甘愿“低嫁”吗? 第63章 百态人生 太后随后又宣见了几位官员女眷,邢氏和王熙凤在外走动少,有的认识,有的只是听说过,老太太从脑中搜索出关于她们家里的事情,一一的告诉给她们听,林黛玉姐妹和史湘云也都安静的听,这种所谓的赏灯节,其实就是太后替皇帝抚慰重臣女眷们,今天能够进去的,皆是老臣新贵的家眷,一心向着皇帝的人。 这如同风向标一样,过了今晚,这些人家里就要被人踩破门槛了。 邢氏与王熙凤脸上都带着喜色,她们居然比这些人还先一步进去,可见太后对他们家之前的行事还是比较满意的,只有老太太偶尔的露出了忧色,人家这都凭借男人的能力去觐见太后,只有他们家里,凭着是点小聪明,确切的说,是借了林家的光,吞了人家的功劳。 等太后娘娘接见完该见的人,宫人又陆续的上了些担心热茶来,让大家垫垫肚子,众人便也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因为连着办了许多年,众人都已经知道太后娘娘宴会的流程,早在入宫前就在家里用了饭菜,——宫宴容易出事故,被人洒浅汤水弄污了衣服什么的;茶水喝多了也要出更,那又是一个有心人偶遇乱走的借口机会;太后娘娘向来小心谨慎,便不在这种场合赐宴,连茶水都少上,但连着几个时辰的枯坐干等,总是会饿会渴的,于是差不多宴会要结束的时候,就会上一些点心茶水,让大家吃饱了肚子才走。 大概是按着人头来的,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小碟,点心小巧精致,只有两口大小,上面还刻印着花纹,一看就是有专门的模子,林黛玉选了一块带着树叶花纹的,细细咀嚼了一下,茶味点心很少见,入口缠|绵却又没有茶叶的苦涩,大概考虑到吃的人是女子,清苦之中隐隐还带着些茉莉花的香甜,林黛玉也算是吃尽了天下美味,口味极刁钻的一个人了,只觉得这点心只有天上有,忙示意小狐狸也尝尝。 小狐狸看了看周围,见在做的命妇和闺阁小|姐们都抛却了不在陌生之地进食的宗旨,毫不矜持的手指捻起了点心,多数人吃相文雅好看,三两口才把点心吃尽,极个别的一口一个,弄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好在此时的人们心思大多都在点心上面,很少有人会看别人是否狼吞虎咽的进食,她们专注的表情说明这并不是因为饿,应该是太后娘娘赐下点心真的好吃,因为小狐狸从她们眼中看出了对食物的喜爱和享受。 小狐狸也伸出手捻起一块,入口酥脆,绵软多汁,细细品尝,竟然是满嘴的桃香,今天才正月十五,这做点心的桃子只可能是去年春天留下来的,小狐狸细细品味,竟然没有一丝腐烂败坏的味道,说明保存的极好,这在没有空间,四季分明,食物不易保存保鲜的人类世界是极为不易的。 林黛玉已经在吃第二块了,她品了一口,小声的凑过来问小狐狸:“姐姐吃的什么口味的,我第一块是清茶略带些茉莉花香味的,这一块是果梨的。” 小狐狸笑着回答了林黛玉自己吃的是桃味的,史湘云耳朵尖,听了也道:“我第一块是面瓜的,第二块是杏味的。”王熙凤也笑道:“我先吃到的是糯米糍,这个是枣味的,”邢氏也道:“头一个是核桃酥,这个是甜瓜味的,”老太太笑道:“别跟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似的,太后娘娘的点心可是出了名的,每个桌上的点心没有一个重了口味的,你们赶紧吃吧,凉透了就失了味道不好吃了。”说着自己又拿了一块点心送|入口中,眯起了眼睛细细的咀嚼着,很是享受回味的样子。 林黛玉叹道:“太后娘娘为了准备这些点心,定是用了许多的心思。”林黛玉自己能随时吃到四季蔬果,可不以为皇宫里太后也会如她一样,这隔季的瓜果保存可是要费大心思的,为了准备这一顿点心,从年前就得开始预备吧?只这一顿一二百人的点心,就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啊,怎么这块是臭的,”史湘云突然一副欲呕的表情,脸上有些愤恨,怎么太后娘娘的点心,竟然有人用坏掉的食物做出来? “你吃不惯,拿来给我,”史太君却从湘云手中接过了咬过一口的点心放入嘴中,弄得史湘云把刚想要吐出来的点心又咽了回去,只听老太太笑着道:“我想着这个口味的点心许多年了,不想云丫头到底是有福气的,却又不识货,还差点闹出笑话来。” 王熙凤连忙问:“这难道就是传说的外邦进宫的那什么‘榴莲果’吃起来臭烘烘的点心?”王熙凤早听说过正月十五太后娘娘的这顿点心宴了,只是她小时候没有随过二婶进过宫,对着“榴莲果”做的点心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老太太点点头:“这个可是极为稀罕的,外邦进宫的,咱们国家没有,所以你们不知道,咱们国家的人也吃不惯这个口味,说起一物来你们或许能够想象,就如那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这东西啊,闻着臭,吃起来一样的臭,”说的众人脸色大变,老太太笑看众人的脸色变幻,一副笑话她们没有见识的样子,“因为太少,并不是人人都有的,我往常也吃过几次太后娘娘的点心,也只是听说并没有吃到过。” 即使老太太如此说,还把臭烘烘的点心都咽进了肚子里,可史湘云依旧一副吃了屎的感觉,连忙拿起茶水漱口,对碟子里剩下的点心也失去了兴致,眼看着别人的桌上都是空空如也的点心碟子,史湘云连忙用手帕把剩下的点心包了起来,“我带回去给姐妹们尝尝。”说着突然抬头看了一眼林黛玉和小狐狸,似乎在为她们的自私而生气。 “云丫头有心了,”老太太赞着史湘云。 史湘云娇笑着,道:“她们都待我那样好,有什么好事都想着我,我有了好吃的,自然想着她们了。” 太后娘娘的点心因为新奇好吃量并不多,只是让大家垫垫肚子,也只有那么几块而已,饿到这个时候,能忍着饥饿想着给家人留几块的很少,连她都把自己碟子里的点心吃完了还觉得意犹未尽,——当场吃完也是对太后娘娘的恭敬,可是如湘云这样想着带回去给亲人姐妹们分享,也是一片好心。 但若不是那榴莲味的点心入了她的口,史湘云还会记得姐妹们吗?老太太拍拍湘云的手,装作没有听懂她话里的言外之意,只是在心里遗憾史湘云的掐尖要强不饶人。 回去与来的时候一样,大家都悄声退场,按照惯例,被太后娘娘接见过的人会提前退场,这样代表着一种荣光,荣国府今天风光无限,便享受了这种提前退场的殊荣,史湘云扶着老太太骄傲的走在前面,邢氏和王熙凤后面更了几个捧着托盘的宫女,浩浩荡荡的接受各家贵妇和小|姐们的注目礼,老太太见到熟人也只是点头示意,并不敢出声打招呼,更不敢停下说一言半语。 一路上招摇行走,出了内宫门,早有小太监从宫女手中接了托盘护送着老太太她们出宫。 宫外等着的贾琏并贾蓉、贾蔷与众仆人早就得到了消息,如今天这样的日子,也是宫女、太监们发财的好时候,谁家第一个被太后娘娘召见,会第一个出场,早被他们把消息送了出来,知道荣国府今天出尽了风头,贾琏早把马车赶到指定的地方等着,眼见着老太太带邢氏、王熙凤和林黛玉姐妹及史湘云出来,连忙上前来扶着老太太,老太太先驻足转身,看着几个小太监捧着赏赐先上了第一辆马车,自己才上了车,史湘云自然与老太太坐一起。 邢氏和王熙凤看着史湘云上了老太太的马车,知道也无法与老太太商量事情,老太太也道:“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让婆媳两个自便,邢氏见贾琏蠢蠢欲动的样子,道:“我累了,要躺躺,不用你服侍了,”自己去坐了自的马车,王熙凤便也单独坐了。 林黛玉和小狐狸有自己专门的马车,小狐狸向来不让别人搀扶林黛玉,自己轻轻一托就把林黛玉送到了马车上, 贾琏见王熙凤自己独坐,早弃了马钻进了马车里,第一时间去问王熙凤宫里的事情,知道太后娘娘在见过宗室之后第一个见了她们,贾琏终于嘘出了一口气,出了年儿他就要去衙门了,今天晚上太后的召见预示着他在仕途上有一个好的开始。 荣国府的贾赦早得到了消息,带了儿子贾琮,贾政夫妻并李纨母子还有宝玉、贾环,及三春都在府门口等着,大家早按照排序站好位置,老太太被贾赦贾琏搀扶着下了马车,带头在前面站好,等邢氏王熙凤和黛玉姐妹也各自归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才带着大家跪迎了太后娘娘的赏赐,磕过头大家起身,贾琏上前作势留太监们喝茶,早有丫头上前去接托盘,太监客气几句,表示自己还要回去交差,不得空闲等语,大家贾琏忙道辛苦,塞了荷包过去,领头的太监捏捏荷包,面上的笑又真诚了几分,今天这样的日子,正是他们发财的时候。 送走了太监,大家护送着老太太会荣寿堂,一路上灯笼高挂,灯火辉煌,兴奋的史湘云早叽叽喳喳的与大家“分享”了她看到的东西,把大家的兴致都挑了起来,到了荣寿堂,老太太知道大家也睡不着,可她却挥挥手,“也很晚了,你们也各自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因为史湘云的存在,让老太太与儿子媳妇们分享的心思都没有,再说,她到底上了岁数,很少熬夜,又绷了这么几天的精神头儿,现在放松下来,也确实只感觉到累。 贾赦那里睡得着,不过他可以问邢氏,先了解一下情况,明天也好问老太太一些后续之事,倒也刚好,于是他迫不及待的拉着邢氏走了,让邢氏有些好笑又激动还尴尬的不行,成婚这么久,贾赦头一次这么“猴急”。贾琮的奶娘见状,早抱着睡眼惺忪的贾琮也随着他们后面回了贾琮的院子,自从荣国府正位,邢氏极为大方,征求了姨娘们的意见,是愿意各自住小院,还是大家合着住一个院子?姨娘们虽然平时小打小闹的也争宠吵架,可到底没有什么大仇怨,又因为都知道贾赦的为人,并不是有很强的争宠心,便告诉邢氏,愿意住在一起热闹些。 于是邢氏便把她们安排在原来王氏夫妻住过的院子里,谁知道后来贾赦又长住了“旧居”,邢氏只好把姨娘们又挪了地,给她们搬到了旧居过来荣国府的便道第一间院子里。 贾琮年幼,邢氏不好让他单住一个院子,荣禧堂正房的空房子多的是,便让他随便住了一间,也算是嫡母就近照顾,名头也好听,谁知道却把贾琮的奶娘心给养大了,舛错邢氏身边的婆子给邢氏进谗言,把贾琮认在名下,说将来贾琮长大了,或许能与贾琏有一争之力,邢氏将来也能当老封君云云。 但邢氏心里很清楚她现在和将来靠的是谁,贾琮才那么点,还看不出将来如何,她何必得罪已经长成的贾琏去就一个还没有断奶的小奶娃?都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还怎能把她当亲母待,与其抬庶子充嫡,还不如占个大义做个好继母,不怕贾琏将来不给她养老。 等姨娘们搬走了,邢氏索性把贾琮挪了进去,又给他多配了几个丫鬟婆子,贾琮如今的也算是水涨船高,比之贾琏成了荣国府排序第二的尊贵少爷,如今看似把贾琮抬了起来,实则也是给了贾琮的奶娘一个教训,分了她的权,让她不要歪了心思教坏了主子,贾琮的奶娘见邢氏如今与贾琮反而不如先前亲近,知道事与愿违,便也收了那小心思,只专心的哄小主子,如今贾琮身边的丫头嬷嬷多了,她不抓住贾琮的心,将来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贾赦一走,贾政也留不得,他不走,小辈们也不好先去,只好悻悻的带着王氏、宝玉也走了。贾政这是第一次感觉到自荣禧堂搬出来之后他们在荣国府地位巨|大的落差,往常家里有点大小事,母亲都是找他商量,必会第一时间让他知道个详细,可是现在,他成了边缘人。王氏比她还多一条担心,女儿元春有没有与老太太她们打招呼,元春如今过的如何,二房还能不能翻身? 李纨母子也熬不得夜,可今天这样的大事,他们又不得不出来,老太太的话正中下怀,见公婆带着宝玉走了,连忙也告罪抱了儿子回去休息,荣国府如今有了荣光,与他们母子干系也不是很大,无非是让她有更好的条件照顾抚养儿子长大而已。 贾琏也与他父亲差不多的心思,也伴着王熙凤走了。三春不过是见阖府都没有睡,她们也只好陪着等而已,长辈们走了,她们也相伴着回去休息,探春在床上碾转半宿才睡,她在后悔是不是她错失了一个晋升的好机会。 史湘云的话把她的心思勾起不少,与老太太想的一样,她想,如果她也能进宫,说不得也能得个“第一”,“第二,”哪怕是“第三”呢,有了这样的名头,她将来的婚事或许还可以自主? 黛玉和小狐狸也与三春一起离去,回了自己的院子里休息,丫头婆子早预备好了洗漱水,姐妹两个洗漱一番,各自休息,一宿无话。 史湘云昨晚上与老太太一床睡,因为兴奋后半夜才睡着,现在还没有醒来,老太太却不同,太后的态度给了她定心丸,心里踏实了,躺下就睡着了,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早早便起了,见贾赦夫妻,贾政夫妻以及贾琏两口子都已经来了,她还有些诧异,想起来今天是正月十六,贾政倒是可以不用去衙门。 自从先皇去之后贾政的工作也算是比先皇强了几分,多少能在职务上做点事情了,若不然以当今的脾气,他早就要回家吃自己了,但是在荣国府分家之前,贾政也没有把衙门里的事很当做一回事情,点卯问过无事之后回家是常情,可自从分家之后,贾政几乎就把衙门里当家了,无事从来不请假,不仅老太太对他大感诧异,就连贾政的同事们也如同刚认识他一样。 老太太早就习惯了贾政白天不在家,今天大清早的见了他,还略微有些不适应。 老太太示意史湘云还没醒,示意大家到外头说话,宫里的事情贾赦和贾琏已经知道了,比起贾政的双眼乌青来,这父子两个红光满面,都睡了个香甜觉。 宫里的事情自然不用老太太来说,王熙凤主述,邢氏补充,又把昨晚的事情重新叙述了一遍,主要还是讲给二房夫妻听,自然略过了黛玉姐妹被太后娘娘召见的事,当然,她们与自己的丈夫说的可不同,重点述说的却是黛玉姐妹见太后娘娘,然后太后娘娘再出来之后才第一个召见的她们。 不是他们刻意瞒着二房,看太后娘娘那样子,并不想让黛玉姐妹出风头,否则昨晚上就要当众宣召她们了,在没有弄清楚太后娘娘的意图之前,他们也不敢把这些事情宣扬出去。 再说,借了林家的势得了风光,大房的两对夫妻都有些惭愧,也不太好那么厚脸无耻的说出来现眼。 “老太太,您说太后和皇上这是个什么意思?”贾赦这是明知故问,心里也是问给贾政夫妻听的,看吧,他们当家的时候,荣国府走下坡路,他才当家几年,荣国府就出息了。 老太太早反省了自己,如今也不把贾赦的这种弦外之音往心里去,她由心到外的欢喜,脸上的褶皱也平了几分,不回答贾赦的问题,却对着贾琏道:“咱们家琏儿好福气,开了笔你就去衙门里报到,一定好好好干,报答皇上,不辜负太后娘娘的隆恩。” 贾琏连忙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应了是:“孙儿一定用心做事做人,绝不负了皇恩,给老太太和父亲脸上抹黑,不给荣国府丢人。”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贾政面上红了红,只觉得耳根都烧烫的慌。 他凭借的是父亲的余荫做的现成的官,贾琏这可以说是他们自己的努力,虽然他起步才九品,以贾琏往日的能力,可以想见,八品、七品、六品甚至与他平级,也只是时间的事。 “好,好,好,”老太太连说三个好,又道:“你以后去了衙门,家里的事也难帮忙了,这跑腿的活你父亲也做不来,宝玉还要读书,你可都安排好了?”老太太也知道贾琏早就找了几个族中的孩子帮忙,只是她还是要问一问,让贾赦和二房夫妻都知道。 贾琏果然道:“孙儿年前就已经调|教了几个族中的侄儿,明天让他们来给老太太磕头,以后在外院给他们留一个院子来,让他们轮流住在府里,免得临时有事又要去叫他们找不到人,耽误了老太太,老爷,太太们的事情。” “你办事不差的,”老太太欣慰的看着贾琏,“好好把这份心思用在当差上,说不定也能替你的老子挣一份荣耀回来。”贾赦与荣国府最大的贡献就是自己只会吃喝玩乐,不贪权、揽权,把事都丢给儿子去做,反而养了个好儿子出来,也算是大功一件吧。 “老太太,起这么早?”湘云说着话打着哈欠过来了,幸亏她穿着外衣,在贾赦和贾政,贾琏他们面前也不算是失礼。 老太太看她这个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原来不觉得,只以为孩子们年纪小,只要大面上不错,私下里规矩松散些也让他们轻快轻快,如今才知道她不仅惯坏了一个宝玉,还宠坏了湘云? “快来给你叔叔们见礼。”老太太吩咐湘云,湘云听言,才去看贾赦他们,连忙掩了口,口称“叔叔”敛衽行礼,贾赦高兴,并不与湘云计较,再说,他自己也是个规矩松散的,想不到许多事情。 见过贾赦,湘云又来见邢氏:“婶婶安”,“你也安,昨晚上高兴的没有睡好吧,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邢氏有些不喜湘云,她从小就知道看人脸色,捧高踩底,从来没有把她这个荣国府的大房主母放在眼里,如今大房主事,史湘云甚至还有为二房打抱不平的意思在,也不知道她这么多年的粮食都吃进了谁的肚子里,只长个子不长脑子。 邢氏不愿意与这样的白痴生气,再说她又是老太太娘家人,不看史湘云,也要给老太太几分面子,邢氏犯不着为难她,反而要多关心她几句。 “后半夜才睡着。”说着话史湘云又想打哈欠,只是也知道不礼貌,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弄得眼泪都忍了出来,看着倒是泪水涟涟有几分可怜楚楚的样子,邢氏笑着道:“云丫头倒是越长越小了。” 史湘云有几分不喜,但也不敢表达出来,装作羞红了脸,过来给贾政和王氏请安,贾政向来板着脸,只一个“安”,便打发了湘云,王氏如今也惜字如金,也学了贾政:“安。”湘云起身,见他们夫妻淡漠的样子,把憋到嗓子眼里想问宝玉的话给憋了回去,昨晚上太兴奋,加上大家都在一起,她也没有顾得上多看宝玉几眼,更没有与他说上话,说起来她许久没有见过宝玉了,宝玉似乎长高了不少,人也看着更玉树临风,多了几分男子气。 第64章 一年之计 与贾琏和王熙凤刚见完礼,薛家母女过来给老太太请安,见到薛宝钗,史湘云两眼冒光,快步上前去与宝钗拉手问别情,老太太见了皱了皱眉,也不见湘云与三春和黛玉姐妹如此亲热,湘云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亲疏不分? 薛姨妈笑着上来给老太太问安,笑道:“昨晚上应该等着老太太回来听听好消息的,只是知道老太太回来必然是要先休息养神的,就没有过来打扰,还请老太太勿怪。” “姨太太说那里话,人上了年纪,劳累不得,倒是姨太太体谅了。”老太太也笑着,又唤湘云:“云丫头还不过来给你姨太太见礼。” 湘云果然听说,过来给薛姨妈问好:“姨妈最近可好,我过年来没遇着姨妈,还没有给姨妈拜年呢,现在给姨妈补上,拜个晚年,还请姨妈别怪罪我。” 薛姨妈连忙拉起湘云:“好孩子,不晚,不晚,你有心了。”说这话就掏了个荷包出来给湘云压岁钱,史湘云欢欢喜喜的接过来,又给薛宝钗补拜年,薛宝钗为长,也给了湘云一个荷包,然后姐妹两个又拉了手在一旁说话。 薛姨妈便又给贾赦夫妻和贾政夫妻见礼,他们母子女住在荣国府,也不可能天天避讳,贾赦本就不在意什么规矩的人,他不走,薛姨妈不敢赶人,贾赦都在,贾政也不能说内外有别的话。 贾琏夫妻又来给薛姨妈问好,说来这也是新年里,见面问好总是没有错的。 今年荣国府不同往常,头初几来的都是重要尊贵的客人,薛姨妈可不敢带着宝钗过来走动,他们住在荣国府,大年初一一大早就过来给老太太请了安,然后初二也带着孩子们回去了王家,虽然王子腾一家人不在,可宅子里也有家仆看守,她好歹去走一趟,也算是有个娘家,总比赖在荣国府的强些。 她们如今完全靠着荣国府,可惜亲妹妹又不当家,还算是犯了大错在反省期,她更要让自己腰杆子硬些,才能让人少笑话几分。 薛家在京城也没有别的亲戚,薛姨妈也怕薛蟠胡闹在冲撞了出门走亲的贵人女眷,回来就关门闭户不让他出门,好容易等到初十,荣国府亲戚走动也差不多了,薛姨妈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就赶上了荣国府老太太得了太后的旨意,说可以带着荣国府的女眷们去进宫,她心里不是没有想头,她们如今住在荣国府,勉强也能算是“荣国府女眷”了吧,谁知道不等她想好借口求老太太,老太太已经做了决定,只带大房婆媳与林氏姐妹入宫。 连自己姐姐和三春都不带,宝钗更是没有想头,便把心思都压下,决口不提,好在王氏心里烦闷,去找她说话,又谈成了合作的事情,她也算是有了个安慰。 荣国府准备入宫事宜,薛姨妈自然不好来打扰,只等到今天,没有早早过来给老太太请安,也是知道人家有事要商量,可也不能太晚,显得她们不恭敬,掐着算着慢慢的走,好容易到了看见史湘云也在,薛姨妈松了一口气,他们必然已经说完了话,李纨母子和三春及林氏姐妹都还没有到,时间不早不晚,也算是合适。 有薛姨妈在,奉承老太太的话就轮不到王熙凤去说,她便抽开身去催早饭,今天料定有事,厨房里也没有敢太早准备,王熙凤去问一问,也正好可以回去看看福姐有没有起身,这几天忙着入宫的事,女儿都交给了平儿带,她要是再不去看看,这个女儿就要成了她替平儿生的了。 刚出来看见李纨抱着贾兰,王熙凤笑问:“大嫂怎么不进去,站在这里吹冷风,也不怕冻着了兰哥儿?” 李纨帮贾兰裹紧了披风,笑着道:“穿的厚倒是不怕,男孩子也不能一点风雨不见不是,”又抬下巴示意:“你们可是说完了?” “我还以为大嫂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呢?”王熙凤笑道,用手去逗贾兰:“我们兰哥儿好福气,认真跟你母亲习字读书,等长大了,考个状元出来,咱们荣国府就兴盛有望了。” 贾兰三岁起,李纨就教他识字读书了,如今已经认得几千个字,比之宝玉小时候不差什么,只可惜王氏有老太太现成的例子看不见,放着长孙不疼,偏疼幼子宝玉,这也是王氏心疼贾珠早逝,把后悔这怨怪都归罪到贾珠的遗腹子贾兰身上的缘故。 贾兰身上有克父的烙印,要不然连亲祖母都不喜,祖父也把他视为无形?李纨最喜欢听人说她儿子有福气,听了王熙凤的话,竟然笑的满脸褶皱,激动的抱着儿子的手上青筋都绷了起来,她年纪轻轻的守寡食素,早就瘦的只剩下一张皮,平时不笑还好,一笑起来,反倒老了十岁不止的样子,连王熙凤看了都觉得磕碜的慌。 “别站在这里了,快进去,冻坏了兰哥儿,让老太太心疼。” 李纨知道王熙凤从里面出来有事情要忙,自己应了抱着儿子带着丫头们进去给老太太他们请安。 王熙凤看着李纨母子进去,自己才转身,随手指了个丫头去厨房催饭,让大厨房把所有主子们的饭菜都送到老太太这里来,又叫人去通知两房还没有到的大小主子们赶紧过来,今天老太太和老爷高兴,势必要吃个团圆饭的,也算是小小的庆祝一下。 才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就见的三春伴着黛玉姐妹走了过来,王熙凤笑道:“就知道你们就近去找她们了。” 惜春也笑着道:“没有去吵的你昨晚上觉都睡不了,已经算是我们高义了,还不谢谢我们?” 迎春也道:“可是呢,我一大早就睡不着,也不好去打扰老太太,她也连着累了这几天,想是要多歇歇的,于是就近去问林妹妹她们了。”荣国府的女孩子们都是晶莹剔透的心,进退有度,知道什么时候该撒娇笑闹,什么时候该给长辈们留时间说事情。 探春也不能不说话,免得让人以为她心里有怨气,也笑道:“听说你们昨晚上可风光了,云妹妹还得了个状元,回头可得让她请客才是。” 王熙凤也一脸懊恼拍手,遗憾道:“是了,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回头让她请咱们,她如今也是财主了,昨晚上太后娘娘的赏赐掰下一角来,尽够咱们吃三天了。” “这么说来,老太太和大舅母还有嫂子都得请客了,咱们有口福,能连着吃好几天了。”黛玉接话打趣王熙凤,提醒三春昨晚上同样接赏赐的还有他们。 “就是,就是,不能放过了你。”惜春连忙响应。 “没问题,”王熙凤挥挥手,“好歹咱如今也是老板娘了,遇到这么大的好事,与大家请客,也是应当的。” 那财大气粗的样子逗的三春与黛玉嘻嘻笑,真的商量起是先敲诈湘云,还是先吃王熙凤一顿。 王熙凤见她们说的热闹,挥挥手,“你们且先去,我去抱福姐儿,今天咱们都在老太太那里用饭,也算是庆功宴吧,我去抱了她来,让她也高兴高兴。”福姐已经过了半岁,冷天抱出门也不怕了,再说她也有小狐狸给的东西,不怎么怕冷热,过了三个月能看见点东西了之后,倒是不愿意被关在屋子里,那天不把她抱出来走走,就要哭闹折腾一回。 黛玉连忙递了个手帕过来:“这是我们昨晚上留的点心,她们一人尝了一块,我留了两块给兰哥儿,一块给琮表弟,一块给环哥,剩下的都给福姐儿,嫂子拿回去热一热,再给福姐儿吃。”小狐狸和林黛玉吃掉了三块,剩下十七块,三春和贾兰、贾琮、贾环一共七块,也剩下了十块正好一个人的,已经不少了,林黛玉这么说,也是告诉王熙凤知道,几个姑姑都想着福姐儿,另外也不是人人都有的,让她心里有个数,别让人知道了,回头又闹出什么故事来。 当时老太太都把点心吃完了,谁也没有给留,也不知道是真的饿了还是知道带回来给谁不给谁惹事生非。她们也饿了那么久,谁又知道她们吃了几块去?给侄女和表弟们留点心是他们比黛玉小,尽表姐的心意,反正长辈们包括贾赦都没有,不给宝玉也说的过去。 凤姐也不客气,只看那手绢包就知道不止两块点心,伸手接了过来,拢在袖子里,笑道:“老爷给福姐儿取的这个名儿真没有叫错,老太太,老爷,太太都想着她,还有这么多姑姑疼她,要是她将来长大了也能同你们这些姑姑们一样聪慧灵透,我真是睡着了都要笑醒了。”虽然只是几块点心,却是她们各自的心意,没有忘记福姐儿,王熙凤只有感激高兴的份。 王熙凤昨晚上也只吃了两块点心,省下来给丈夫和女儿尝尝,贾琏昨晚上只吃了一块尝尝味,剩下的说要给女儿,王熙凤很是高兴,丈夫越来越把她们母女放在心上了。 老太太屋里,湘云正在尴尬,她一时高兴,把昨晚上留了点心的话给说了出来,又不好不拿出来与人共享,谁知道刚才从袖子里掏出来,李纨抱着贾兰进来了。她就留了三块点心,只想着给三春的,自己当着薛宝钗的面提了,最少要给她一块,如今贾兰也到了,不好少了他的,然后剩下一块要给谁? 史湘云拽着帕子正出神,三春和黛玉姐妹走了进来,一番请安问好毕,贾兰凑到了小狐狸和林黛玉身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小孩子都愿意与冷冰冰的小狐狸亲近,可惜很少抱小孩儿,所以孩子们就选择了与小狐狸形影不离的林黛玉。 林黛玉连忙掏出了点心来给贾兰:“姑姑给你留的,拿回去让你|娘热了你再吃。” 贾兰接过点心,乖巧的道:“刚才云姑姑已经给了一块,这两块兰叔叔给福姐儿留着。”李纨知道二房公婆靠不住,贾兰将来还得依靠大房,尤其是贾琏,所以处处教导儿子如今已经是长辈,吃喝都得让着侄女儿。 林黛玉笑道:“我们兰哥儿真有当叔叔的样子,是个乖孩子,只是姑姑也给福姐儿留了点心,这些是你的,你可以分与你母亲尝尝。” 贾兰听了点头,捧了点心回去给李纨,李纨收下来,对林黛玉点头致谢,可这两块点心最终他们母子谁也没有吃,最后孝敬给了贾政夫妻,贾政的那块他也没有吃,这东西只看着他心里就不舒服,这代表着他如今靠人施舍在过日子,吃下去他怕自己消化不|良。 王氏也没有吃点心,与贾政一样,她怕自己吃进去心里越发堵,转手让人给宝玉送了去。 宝玉自己吃了一块才想起来要与“姐妹”“侄儿”“侄女”们分享,可只剩下了一块,给谁呢?丫鬟们告诉他,侄儿、侄女们都有,三春想必也吃过了,再说一块也不够分。孝敬老太太吧,她自己昨晚上也吃过了,倒是不用自己再去表这份孝心,再说,这点心还是李纨代兰哥儿送来孝敬祖父、祖母的,难道这是要告诉她老人家,自己从父母、侄儿嘴里夺食? 宝玉有些后悔自己已经吃了一块进肚子里,要不然该还回去给兰哥儿,也好让寡嫂知道,他这个做叔叔的,心里还是记挂着侄儿的。 看看身边几个丫头眼神都盯着自己手上的点心,宝玉想了想,到底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给谁回头都有气生,还不如自己吃了干净。 听了贾兰的话,史湘云心有灵犀,终于知道这点心给谁了,同时心里也懊恼万分,早知道,她该少吃几块点心的,可是每个人一共就十块,当时肚子又饿,她是忍了又忍才没有都吃干净的。 一顿早饭吃的喜庆,才撤了桌子,就有丫鬟传来消息,门上接到几张帖子,他们不敢怠慢,急忙着人递了过来,贾琏接了捧给老太太,老太太打开一看笑了,昨晚上的风头没有白出,这不,就有人邀请她们去赏春了。 老太太先不把帖子里的事情与众人说,先吩咐贾琮和福姐儿的奶娘领着他们先回去休息,这也是告诉薛姨妈,你该退场了,可惜薛姨妈装作没有听见,带着薛宝钗躲在后面不吱声。 老太太也做不出来撵人走的事,再说薛姨妈她们住在荣国府,什么事情也只是瞒个当时,过后也会知道的,旁听就旁听吧,也省的到时候糊涂猜测还舛错王氏说她偏心生事。老太太看着宝玉道:“听你老子说,今年想让你去试试乡试,你自己觉得如何?” 宝玉恭敬的站起身回到:“孙儿也觉得可以一试。” 老太太点头,“以前我以为把你留在自己身边是为了你好,不想却耽误了你读书,如今好了,总算是没有害了你。” 又问贾政:“宝玉回去金陵由谁护送,可都安排好了?” 贾政上前道:“宝玉如今也不小了,正好趁着这次乡试让他历练历练,不过是回金陵,路上有仆人和管家,老家里住处都是现成的,也有仆人伺候,想来是不会出错的。” 老太太点头,“宝玉整天读书关在家里少知道外面的事情,我听说环儿整天在外游荡,想来应付这些杂事多些,让他与宝玉一起回去,兄弟间也好有个照应。”贾环连忙出来,他正想如何去与贾政说回金陵的事情,这一趟回去考试,怎么也得三五个月的时间,他若是突然不见了人影,到时候可不得乱上一场? “孙儿定好好的护着宝玉哥哥,不让他掉一根头发丝。”贾环嬉皮笑脸的与老太太保证,“你知道就好,这次的事不办好,小心回来我让你老子捶你。”老太太冲他眨眨眼,祖孙两个心知肚明,这哪里是让他护送宝玉回去考试,只是让他顺利回去金陵。 这兄弟俩个的乡试说来也算来荣国府的大事,老太□□排好了,便挥挥手,“你们且回去读书吧,”又对邢氏道:“早点把他们回金陵的用度给预备出来,虽说老家什么都有,可长时间不回去,谁知道那些看老宅的人是个什么样子,他们两个孩子回去,也不一定能指使动那些人,万一让他们被奴才们怠慢了,耽误了正经事情,可不是两头亏?” 邢氏忙应道:“媳妇回去就安排下来,不会耽误了的。” 见宝玉和贾环出去,黛玉姐妹和三春也比先前自在了,老太太心里叹气,从她大病之后,三春和黛玉姐妹只要在有宝玉的场合都不自在,难道气场不合还传染? 老太太又问贾赦:“这过了年迎春也道了可以议亲的年岁了,老大可有了章程?”她得先问明白了,才能决定这赏春宴怎么安排。 “正要与老太太说,我让琏儿与他舅舅家的人说了,看他们是否愿意与咱们再联姻,他舅舅那边有这个意思,只是还没有定下来,所以还没有告诉给老太太知道。”贾琏要出仕将来少不了让张家帮衬,只是张家与贾家结怨太深,一时不好化解,贾赦便试着让贾琏问他舅舅们,可有合适的男孩配给迎春,若是张家答应,这是真的有心和解,若是不答应,也只有让贾琏自己与那边亲近了。 老太太听了大喜,不禁多看了贾赦几眼,赞道:“你这件是办的好,”又笑看迎春,她已经羞的满脸通红,把头压到最低,却又不舍得避出去,探春和惜春也仗着长辈们没有开口赶人,拉着不让她走,姐妹几个都想知道迎春的婚事,迎春嫁的好了,她们才有可能高嫁。 “你张家舅舅们如今虽然不出仕了,但老太师的名头还在,他家的门楣配咱们家的姑娘,咱们是高攀了的。琏儿的表兄们多,岁数有大有小,与迎春合适的想必就是他小舅舅家的,琏儿小舅舅是他舅舅们中最聪慧的,原来老太师有过戏言,能接他衣钵的,非此子莫如,听说他如今已经做了白鹭书院的山长了,桃李满天下,也算是告慰了老太师。”张氏的父亲最为风光无限的时候入过阁做了首辅,然盛极似乎必衰,他太正直优秀了,先皇命他做先太子的太傅,也就此连累了张家满门,先皇处置先太子的时候虽然知道怪不得张太师,可心里到底是有怨怼张太师没有教好他儿子的,太师自知活着对子孙家族有碍,所以一场小伤寒让自己丧了命。 也是因为张家随时有颠覆的可能,王氏才敢对张氏下手,老太太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也怕张氏的存在连累了荣国府,也因为张家当时情况太玄妙,他们明知道自家姑娘死的蹊跷也没有很与荣国府追究。 张氏已经死了二十多年,如今再究往事也没有了意思,但是若是不打破这种隔膜,两家始终不好走动起来,贾琏想借张家的势也会有限。 张家后辈避仕不出,替张氏的父亲守完孝之后倒也没有闲着,都入了书院做了老师,当今坐稳位置后,也传召过他们还朝,只是他们都推拒了,当今也没有把他们如何。 可如果以为张家离了仕途就错了,不说过去老太师的余威还在,张家下一代也已经长成,渐渐走入仕途,另外白鹭书院出的学生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今朝的几个状元,榜眼都出自白鹭书院就知道,张家的儿孙们配公主都够了的。 贾赦把迎春嫁过去,倒真是一步好棋。 老太太点了点头,又问贾政:“老二可对探春的事有什么安排?” 贾政很久没有被老太太这番商量的语气说话了,听了不由自主的道:“还听老太太做主。” 老太太点头:“也好,女孩子们的婚事问你们最后还得交到我们手上,倒不如我替她办了的好,”老太太虽然与贾环已经说好,可也真不能越过贾政去,这句话也算是过了明面,让王氏别插手贾探春的婚事。 王氏一口气只能憋在心底,虽然她还没有打算到探春的婚事,可老太太连问都不问她,就把探春的事接了过去,怎能让她不生气? 可又能如何,别说她还有把柄在老太太和大房手上,只贾政已经把探春的婚事交给老太太全权处理,她就没有置啄的余地。 探春却是真的放下了心,上一次她和姨娘求了老太太,老太太只说要听环儿的话,后来她也问过赵姨娘,不知道环儿如何与老太太说的,赵姨娘只说老太太已经揽下了她的婚事,赵姨娘不会哄她,可没有过明路,总是让人担心。 老太太道:“如此,我心里也有数了,”惜春还小,不着急,再说还得问过贾珍才能替她做决定,林黛玉姐妹尤其是小狐狸也到了可以相看的年纪,可是林如海还在,她也只能是建议帮忙,并做不了主,林如海若是有心托她帮忙黛玉相看人家,也得有封书信或是亲自请托,她才敢帮忙她们的婚事。 把手中的帖子给了贾赦,贾赦翻看了一下,道:“都是请老太太和太太、姑娘们去参加春宴会的,到时候让琏儿送你们过去就是了。” 老太太笑道,“你真是糊涂不管事,帖子虽然送了来,可还得一些时候,那时候琏儿都已经去了衙门,那里有这个功夫,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琏儿都安排好了,族里好几个孩子们轮着住在咱们家里,到时候会无事的。”虽然帖子送了来,却并不是三五天之后,这样提前送来的帖子,只是各种固定的聚会,提前送帖子,是让人准备衣服收拾及拿的出的诗文等等。 这样的帖子元春在的时候也接过,还得过很好的名声。可是自从元春入宫之后,荣国府就与这种聚会无缘了,今天荣国府又得到了这样的帖子,真正代表着荣国府又重新走回了官宦名门圈子里,这比贾琏入仕还要重要的多。 第65章 可卿求助 这样的聚会同时也是婆婆们挑媳妇的时候,荣国府出过大错,再入这样的圈子可出不得半点差错,老太太提前问一问贾赦、贾政对两个女儿的安排,到时候才知道如何与人周旋说话,免得到时候得罪了人,之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因了史湘云的“状元”名,王熙凤想起一件事来:“老太太,还有一件事要请示您。” “你说。” “我听说这个时候各家都替自家姑娘请老师回去教导诗词,好在春宴上出风头,咱们家要不要也请两个先生回来,晚了怕是好师傅都没有了,要实在请不到,也让我们家爷写信请张舅舅家介绍一两个过来?”新的一年到了,春暖花开正是各种赏花宴会集中举办的时间,这种宴会也是各家姑娘小|姐们出风头露名声的时候,如同昨晚上史湘云那“状元”的名,好歹有个什么“才女”的名头,可是会替她们加不少分,与将来的婚嫁有利的多。 “不必了,”老太太摆摆手,“咱们家的姑娘已经很出色了,家世也不差谁,很不必用那些歪才替她们加分,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多教她们些管家理事和开铺子的本事,凭点小才嫁入高门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按说这种事情不该当着姑娘们说,但荣国府的情形有些特殊,王氏不会真心为探春考虑,邢氏和王熙凤同样也不好太管迎春的事,还有个惜春,还是宁国府的人,即便老太太也不好大包大揽。 可惜春从小长在老太太身边,等到要议婚了又说是什么别人家的人,说出来可不是让惜春寒心? 林黛玉从小没有母亲,多旁听一些这样的事情也能多些见识,另外她还想借着时机警告一下史湘云,让她不必要以为得了个什么“状元”就洋洋得意,给人做正妻当家理事的时候多,银子才是真实在,那些虚名很是些用不上的东西,说不得还会成为负累。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对姑娘家来说,特别喜欢了学一两样打发时间就行,很不必要专门为此浪费时间,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在管家和理财和讨公婆欢心上多下些功夫,不说与家庭和睦,夫君敬重,只将来分家出来了才不至于着急,虽说会被人笑话圆滑市侩些,可是有没有得实惠,只有自己知道不是?” 王熙凤笑着道:“老太太就是深谋远虑,连姑娘们将来分家过日子的事都替她们想好了。”老太太说的这话别人如何想王熙凤不知道,她自己最深有感触,她可以说是大字不识,大婚几年只头生下一个女儿,可如今一样得到贾琏的敬重,太婆婆和公婆的欢喜,可见的老太太说的话最是真理。 老太太笑着道:“你知道我要带着你婆婆和妹妹们出门,这里用话来甜我,可是哄着我出门的时候也带着你?” 王熙凤做出一副大喜的样子:“我正要求老太太,不想老太太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思,倒是免得我开口了。” 王熙凤逗趣,老太太配合,引众人发笑,都已经成了荣国府日常节目了,等大家笑够了,老太太道:“咱们也提前预备起来,姑娘们大了,合该多几身衣裳,几套出门见客的首饰来,你太太和你就预备起来,另外,”老太太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舍了薛宝钗凑到她跟前的史湘云,正眼巴巴的看着她,笑着道:“不许少了你云妹妹的,回头咱们出去,若不带着‘状元’被人问起来,我又得多费许多口水来解释。” 史湘云的婚事比惜春还麻烦,惜春的事老太太自认可以做大半的主,湘云的事她却只能过问过问,真正拿主意的是她的叔叔婶婶,她的情况在那里,婚事也高不到那里去,可以史湘云这种刁钻样,她能容忍自己的婚事不如妹妹们? 史湘云的这种脾气与她的身世和生长环境有极大的关系,她没有父母双亲,两位叔叔婶婶都不好管她,严了怕人说苛待她,不管长歪了将来败坏的还是家里的声名,她们也是有子女的人,不敢冒连累自家孩子的风险。 另外还有她一个老婆子多事,总是体谅湘云小小年纪没有了父母可怜,时常把她接过来玩,可是又没有认真教导过她,由着奶嬷嬷和下仆们给她灌输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导致湘云如今成了这个样子。 其实她叔叔婶婶又真的偏心了多少呢? 史家早就败落了,空有个架子没有内壤,说起来,还是受了史湘云父亲的连累,为了替他治病,史家自己的银子贴补进去无数,可惜还是没有留住他的性命,为给他留个后,娶了个小官的女儿,也花的大笔的银子,可以说是用买的,只生下一个女儿来自己也丢了性命。 长子、长媳去后,湘云的祖父、祖母也接连去世,史家连着办了四场丧事,又是撒水一样的花银子,把已经精穷的史家更掏了底朝天,可是为了儿女们将来的婚配好看,史家还得留着空架子。 湘云的两个叔叔只知道练武打仗,并不懂得经济事,加上守孝不方便出门,所有的家事都压在两个媳妇身上,这两个媳妇已经是十分能够操持且用心的了,——谁听说过侯爷夫人做针线绣活来贴补家用,史家就是。 她们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也从来没有与老太太开口借过银子,待湘云大面上也不差,至少,她们自己的女儿体贴母亲辛苦,也在帮忙做绣活挣钱,可惜,这些湘云统统看不见,心里还在埋怨叔叔婶婶占了她父亲的爵位,吞了她母亲的嫁妆还待她不好,不然也不会在昨晚那样的场合下她婶婶的面子,只粘着她走,不与她婶婶回去。 “老太太,到时候能不能带上薛姐姐?”史湘云得陇望蜀,又替薛宝钗争取机会。 老太太眼睛往薛姨妈母女坐的地方看去,只见她们面上紫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老太太撂下眼皮,闭目养神半晌,再睁开眼睛,笑着道:“姨太太也帮姐儿预备几身合适的衣裳吧,有了合适的场合,老婆子顺带带着她就是了。”薛宝钗又不同于史湘云,史湘云好歹是公侯家的姑娘,又是史太君的内侄孙女儿,只要贾家人能去的地,都能带着她去。 可薛宝钗一个商户女,有些地方把她带了去,就是打人家主人脸的事了,然老太太也想过了,与其让薛家只在王氏那里使劲,倒不如分分她的心思,也好让王氏看清薛家的为人。 其实有些低级的宴会,完全可以带着薛宝钗一去,毕竟薛家确实与荣国府有亲,另外她本人的才能在那里,谁家也不是一个儿子,未来婆婆们不仅要替嫡长子留意媳妇,还要替次子和庶子选妻,如薛宝钗这样的,有钱有貌又有才的,正好是这些未来婆婆们的首选。 史湘云欢喜的回到薛宝钗那里,与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这时候有下人来报,宁府的敬老爷带着珍大爷和珍大奶奶与小蓉大爷和小蓉奶奶来了!老太太吃了一惊,昨晚上还特意交代了贾蓉,让他回去告诉给贾敬,不必专程过来,等回头他们议出了章程,自然会让贾琏过去告诉给他们知道。 谁知道他们还是来了,还这么齐整。 大家连忙下地迎接,这回多了宁府的男宾,薛姨妈母女也得到了个意外之喜,也不留在这里了,迎接完贾敬一行,她们连忙告退。 黛玉姐妹等他们坐定,上前给贾敬见礼,这位族长舅舅说来只是闻其名很少见人的,自他回来,她们还没有正式拜见过,贾敬本不耐烦这些事情,他今天来,也是因为听说荣国府昨晚上很风光了一回,要来打听消息的。 谁知道孙子和他媳妇也要来,为了等他们,才来的晚了些。贾敬掏出了见面礼,要个黛玉两姐妹,是两块玉佩,玉色沉稳古朴,一看就是古玉,当是贾敬的私房,“磕头就免了吧。” “礼不可费,”老太太也笑,让贾敬不必客气,“两个孩子还没有见过你这个舅舅,让她们全了礼也好。” 贾敬无法,只得等她们磕头行礼,黛玉姐妹才接过玉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老太太又叫湘云:“你也给你叔叔磕个头。”贾敬原来很少在家,湘云也没有与他正式见过礼,湘云连忙过来给贾敬磕头见礼,幸而贾敬听贾蓉说过史湘云昨晚上随老太太来荣国府的事情,也掏出一块老玉来给了湘云。 “好了,”老太太待湘云回到自己身边坐下,看着丫鬟收走了跪垫,才笑道:“咱们如今就是死了去见祖宗,也总算是有话对他们说道了。” 贾敬脸上罕见的烧烫,只是他常年吃丹,面色异于常人,如此一来,便显得面色发紫。“老太太去得,我可是没脸去的。” 贾敬回家越久,一些原本瞒着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也不能都瞒下来,知道贾珍做下那么多的荒唐事,贾敬险些没有上家法把他当场打死。 贾珍拧的清,知道贾敬回来他没有个好,只躲着养病,才躲过这一劫,时间久了,贾敬过了暴怒期,开始反省自己,越发知道自己的错误,连他炼了半辈子的丹也无心去炼了。 真论起来,他比贾珍只有更混账些,那里有脸去管教他呢? 父母可以说是他气死的,他生儿不教,以为生下个儿子来就完成了任务,任他自生自长,如今儿子成了这个样子,他的责任为首。 “唉,谁不是吃了亏才知道长教训,”老太太挥挥手,“只要咱们还活一天,就看着他们一天,让他们少走一天的弯路,也算是替自己赎罪了。” “老太太说的是。”贾敬岁数比老太太小不了多少,可是这个时候的规矩,哪怕是拄拐的孙儿抱着的爷爷,爷爷发了话,孙儿也得乖乖听着,何况老太太这么些年来不仅管着荣国府,也没有落下宁国府,真是尽了一个隔房婶母和祖母的心,替他约束着宁国府,管了贾珍养着惜春,他贾敬对老太太除了因为辈分的尊敬还有真心的感激。 因为贾敬一家人的到来,知道他们或许有别的事情说,三春和林黛玉姐妹在留在这里就不大合适了,她们提出了告辞,秦可卿忽然笑道:“好久没有与姑姑们说说话了。” 秦可卿如今已经怀孕七个月了,双胎的肚子十分的大,如那些足月的孕妇差不多,可不知道她为何非要来这么一趟,还要去“乱走”串门? 看她一脸恳切的样子,不好回绝了她,连忙又叫专门替她抬软轿的婆子进来扶着她出去,伺候着她坐到软轿上,一路往林黛玉她们住的院子里去。 “蓉哥媳妇可是有什么事情?” 知道秦可卿不会拿自己和孩子冒险,等都坐定了,林黛玉问秦可卿。 “我想求胡姑姑的一样东西,随便什么都行。”秦可卿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不得不说,“我这几天做梦总觉得自己快生了,太医也说过,双生七月是正常的,可是我心里不安,胡姑姑是有福气的人,要不是她,我也不能有这一双孩子,所以我想。”要不是小狐狸是未嫁的小女孩,秦可卿恨不得央求小狐狸坐镇她的产房的,可惜,如今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问小狐狸要一样贴身的东西求平安了。 秦可卿和三春和都看着小狐狸,小狐狸自然不好推辞,想了想,她掏出了那只从观音庵得到的荷包来,递给秦可卿,这次秦可卿没有拒绝,一脸虔诚的接了过来,郑重的收在怀里:“我先留着,等生完了孩子在还给胡姑姑。”小狐狸点头,算是应允了,秦可卿捧着荷包,一脸放松的样子,惜春这才放松下来,过去用手在秦可卿的肚子上探寻,秦可卿笑着拉了她的手放在一个地方,过的片刻,就听惜春轻叫:“他们动了,他们动了。” 迎春和探春也忍不住过去把手放在秦可卿的肚子上,两个孩子很给力,也动了动,让她们激动的面上绯红。 林黛玉小时候试过贾敏的肚子,虽然印象模糊,但也不好与三春那样去感受秦可卿的胎动,秦可卿也累了,拿到了东西,她也提出告辞,三春和黛玉姐妹又把她护送到老太太的荣寿堂,老太太很是不满的看了她一眼,连着贾敬他们一起赶,“你们快些回去吧,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生了,没事别出门。”又交待尤氏,“珍儿媳妇可把该准备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双胎七月落地很是正常,看蓉哥儿媳妇的肚子,怕是没有几天了。” 尤氏笑道:“都已经预备下了,年前儿蓉儿就请了两个产婆来住在家里,也和太医说好了,咱们随时会去请,产房也预备下了,小衣服包被褥子奶娘都是现成的。” 老太太点点头:“早预备下来免得心慌,等她发动了,不管早晚,记得过来告诉我,我是要过去看着的。” 尤氏笑着点头,“有您老人家在,她也能心安,也可能是日子到了,这一段时日她睡不好,一直说要过来一趟,与胡妹妹求样东西压枕头的,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容着她胡闹了。” 老太太点头,“求份心安也好,胡姐儿福气大,压得住,要不是她,蓉哥媳妇怕也没有这么大的福气怀了双胎。”又吩咐鸳鸯:“去取我的那个盒子来让他们带回去,”告诉尤氏,“你先收着,回头有用得着的时候。” 尤氏接过鸳鸯递过来的盒子,打开一看,是根参须,但只参须都能长这么大,想必那根主参不是凡品,尤氏感激的谢过老太太,一家人才告辞而去。宁府的人走了,事情也商量的差不多了,老太太也不留贾赦和贾政,让他们回去休息。 老太太喝了杯茶,又问邢氏:“东西都预备好了?” 邢氏笑道:“已经预备下了,只等她落地,看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就送过去。” 王熙凤笑道:“我们蓉哥福气大,说不得是龙凤双胎,男孩儿女孩儿的都用的上。” “我等着呢,”老太太笑着看王熙凤肚子,“你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一对龙凤呈祥的曾孙才好。” 王熙凤一脸羞色的抚着肚子,“我也想一下子多生两个,只是怕肚子受不了。”老太太惊喜的看着她,“有了?” “还不准,这个月的才迟了几天。”王熙凤笑着道。“或许是过年加上这几天着忙,有些推迟也是有的。”话是这么说,王熙凤有些预感,觉得这次是坐了胎,所以才敢说出来,也是告诉长辈,以后她要养身子,家事要少张罗了跑腿了。 “你也是年轻,可告诉给了琏儿知道?”老太太嗔怪了她一句,也知道年头年尾的事情多,加上太后娘娘的正月十五宴会,别说才有征召,就是真的查出来有了身孕,该办的事情也不能拖下来。 “还没有,孙媳妇想等着确诊了再告诉他,也免得他担心家里,”今天一大早贾琏就开始了上班,自此以后,贾琏就要早出晚归少见家人了。 “你看着办吧,琏儿的午饭怎么安排的,可要给他送去衙门里?”贾政原来是不吃衙门里的饭菜的,也是分家之后他不好意思再用荣国府送的饭菜,才开始吃衙门里的饭菜,但是大家都知道,衙门里的饭菜怎么能入口? 第66章 如海回京 “我不知道,”史湘云原来住在贾府的时候多,三春有的她也有,老太太给宝玉东西的时候,安抚想着给她一份,所以她比三春还多得一些东西,并不是很缺衣服首饰。 “我要回家去,”史湘云突然听到这些,受到的冲击很大,迫切的想要回去看看自己原来忽视的东西,如今想想,似乎原来妹妹们看到她从荣国府穿回去的新衣服的时候,大妹妹眼神里有鄙夷,恨铁不成钢,小妹妹眼里却有着羡慕。 她那时候还在她们面前显摆,就是告诉她们,她们有娘偷偷的给她们准备好看的衣服,她也有老太太疼她,给她的东西比她们的还好。 老太太淡淡的道:“回去也好,年还没有过完,住在亲戚家也不合适。” 史湘云僵了僵,想起昨晚上与婶娘怄气,跑到荣国府的座位上去,还与老太太一起回了荣国府。 “以前的事过去就好,他们始终与你隔了一层,不好管你,”老太太摇着头,“你也要懂事,想一想,要不是他们,你可能长大,还能活蹦乱跳的活到今天?” 小孩子随便生个病就能丢了性命,这个世道孩子夭折的多了去了,大不了打死几个仆人就可以把自己洗清,湘云的叔叔、婶婶若真是狠心的,只要一个“不经心”,这十几年的麻烦就全丢了开去,谁也说不得什么。 湘云身子越发僵硬,她不是真的白痴,比妹妹们更多出门,听到的东西也多许多,如今想来,自己真的太天真,“我,”她突然又不敢回去了,一种羞耻让她无地自容,没脸去见叔叔婶婶和兄弟姊妹们。 “总是要见的,迟到总比不到的强,”老太太知道她的想法,曾经的她也顾着面子僵着不与贾赦低头,最后可不是两败俱伤,等反省了自己的错误,道个歉也是让自己放下,如今可不是很轻松?“回去把昨晚上的赏赐给姊妹们分分,让他们也沾沾太后娘娘的喜气。”湘云原来要大方的把太后娘娘的赏赐分给三春和黛玉她们的,只是这些到底是太后娘娘赏赐的,三春和黛玉都推辞了,因此连薛宝钗也只是看了看,谁也没有给,如今老太太这也是给她提个醒,让她回去好与家人联络感情。 两个人说着话,下人来报,史家把湘云的丫头婆子送来了,老太太点头,“来的正好,你去交待他们的马车,先不要回去,他们姑娘正要回去。” 丫头诧异的看了史湘云一眼,那一次史湘云来最少也要住个十天半个月的,这次才来一天就走?但是老太太都这样说了,她只管去外面传话就是,史家的马车也预备要走,听说姑娘要随他回去,心里也开始犯嘀咕,可是也听话的在外面等着。 老太太让鸳鸯收拾了两个箱子出来给湘云带回去,“你帮我带回去,一家一口箱子,”里面是几样她的嫁妆,都是金银器之类的,他们可以拿去熔了应应急急,可是这也不是长法,史鼎、史鼐两个不会经营,他们娶的媳妇也是官家的小|姐,最厌恶经济仕途把清高挂在嘴上的。 也幸亏祖上还留下了个爵位,有官家赏赐的官田没被湘云的祖父变卖了,还能供养他们最基本的吃喝开销,史鼐后来又挣了个爵位多了一份银钱和土地封赏,史家才能多撑这么多年,把孩子们都养大了。但眼看着孩子们都长大到了婚配的年龄,她们却依旧不知道变通,也不想想,聘礼和嫁妆难道也能用他们的“针线”“俭省”出来?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榆木疙瘩穷死不知道变通! 湘云一点都不笨,没爹娘的孩子过份感敏,奶娘再多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她就多了心,如今知道真相,回去再用她自己的眼睛去看到现实情况,她就知道将来该怎么做了,这将是她人生的一个大转折。 老太太也是想要借着湘云告诉娘家侄儿,侄儿媳妇们,史家的情况她知道,不必只顾着脸面不来求助,姻亲姻亲,不能互相帮衬,还谈什么相望守助? 既然知道了秦可卿有可能这个月生产,还有王熙凤有了身子,林黛玉和小狐狸便开始了检查和预备礼物,可是邢氏很贯彻老太太的吩咐,不仅叫了三春去“观摩学习”她管家理事,也叫了她们姐妹一起过去。 每个府邸日常管家理事其实很是容易,每天管事娘子们把昨天的事情做一个汇总,报到管家太太这里,再把今天需要的东西预支出来,说出来,不过都是重复昨天的事情,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意思。 邢氏见三春还算是绷着精神听婆子们回琐碎的事情,林黛玉和小狐狸心思都不在这里,她知道林黛玉原来在家就管过事,这一年来在荣府住着,宁荣二府大小事的礼都是她备的,一点也没有缺失让人挑理的地方,旁听这些事情其实对她们来说真没有什么意思。 邢氏等把事情都安排完,便指着旁边几个箱子对三春和黛玉姐妹道:“玉丫头管过家,知道这管家理事其实没有什么,不过都是走例规而已,真正要注意的其实是逢年过节的来往礼与家里的大小事安排,但说来这也不是很难,只是要全盘考虑到,且也有个参考的旧例在,这几个箱子里有过去几年咱们府里的旧账本和这几年的来往礼单,你们且拿回去看看,等把这个看明白了,也就能当一半的家,然后在处理几件突发事件,理一两回大小事,以后哪怕遇到自己一时没有经过的,就不会再怯场,等出了门子完全便不是问题,不说管一门一府的事,等自己分家过小日子是尽够了的。” 三春含羞感谢了邢氏,又求黛玉:“你管过家的,我们有看不懂的,先问你,然后才来问太太。” 林黛玉没有客气,点头应了下来。 如此一来,三春每天早上便去邢氏那里旁听管家之事,林黛玉除了第一天到场,以后隔三五天去一回,虽然贾府没有把她当外人,但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她听多了也不大好意思。 因为早先打算过年之后写信回去问林如海何时接她回去给贾敏过三周年祭,如今眼看着秦可卿要生孩子,黛玉便写信告诉林如海,打算等到宁国府孩子满月之后再走。 喜三和满月的礼物林黛玉也早预备好了。她们自己也就做几身小孩的衣服就够了,代表林家的东西也好准备,如同邢氏说的一样,各家走礼都有例规走,无非是一些喜庆的婴孩用品,另外再看远近|亲疏再添些吉利的摆件诗画、古董等等。 小狐狸一手绣活完全可以拿得出手,也足够抵补到处淘换那些摆件和古董等物,姐妹两个便想着绣一副六扇的屏风给当做林家的贺礼。 林黛玉画了一副麒麟送子的长画,小狐狸把它们拆分成六个故事,小狐狸也不用林黛玉帮忙,早就绣好送到铺子里让人镶嵌成屏风,东西也已经做好了,只等孩子落地就送过去。 王熙凤虽说还没有确诊出身孕来,但以王熙凤的脾气,没有确定她不会说出来,林黛玉便和小狐狸商量给她准备什么东西? “也绣一架屏风吧,这次绣几只狐狸就行了,”王熙凤早就眼馋林黛玉一屋子的狐狸屏风了,只是她不好意思跟林黛玉讨要罢了。 林黛玉笑道:“这个我又帮不上什么忙,那我就做几身小衣服吧,”小衣服已经做了几回了,也费不了多少针线和时间,小狐狸便笑笑没有说什么。 “二表哥和环儿要回金陵乡试,咱们给他们什么手礼合适?” 这也是现在要考虑的事情,虽说还得两个月贾宝玉和贾环才回金陵,可是林黛玉估计那个时候她们也已经回金陵了,这礼物只能提前送了。 说来今年宁荣二府真是好事连连,贾琏入仕,王熙凤怀胎,贾宝玉和贾环双双参加乡试,真是兴旺之兆。 贾环会金陵真正去做什么,如今只瞒着二房夫妻,并贾宝玉和薛家母子三人,宁荣两府包括三春,黛玉姐妹和李纨母子都已经知道贾环会金陵其实是参加乡试。 这也是王熙凤和贾琏的一番好意,卖给大家一个人情,免得给了宝玉礼物的时候落下了贾环,他们同时也知道三春和李纨并黛玉姐妹不是糊涂人,不会把连老太太都帮着打掩护的事情,张扬的满府皆知。 其他人都还好,最为激动的自然就是探春了,她终于明白老太太为何当初一定要听环儿的话才肯包揽她的婚事。 “咱们这里上好的笔墨纸砚都有,挑一套给贾宝玉,贾环给他银子就行,”小狐狸建议道。 贾环最缺的就是银子,加上表面上他又不是去金陵考试,没必要送文房四宝。 姐妹二人商议定,便开始挑选给王熙凤孩子做小衣服料子和花样来:“做男孩的还是女孩的呢,还是男孩女孩的都预备上?” “做男孩的吧,图个好兆头。” “也是,”王熙凤要是再生个女儿出来,即使长辈们和贾琏敬重她,她的地位也不会如先前那么稳固了。 商议定,便取了料子裁衣,这项黛玉比较擅长,小狐狸便绣起给太后娘娘的狐狸屏风。 以她的手法,要不了几天就能绣好的,但是太后娘娘一番心意,让她慢慢的绣,她也听了,一天一只小狐狸,绣的惟妙惟肖,与活的一样,把林黛玉看的,说:“姐姐的技艺又精进了。” 小狐狸只是笑笑不做声,绣狐狸她如今是闭着眼睛都可以,只是为了掩饰她的速度,只能一针一线的慢慢绣,但也因为“消磨时间”,她竟借此练成了一门暗器,一把细毛针甩出去,一丈之内不用灵力就可以打中目标。 时间在众人的期盼中一天天过去,正月就这么过去了,二月悄然到来,秦氏的肚子还没有动静,荣国府众人并没有去上门探望,怕给她增添心理负担。 二月十二花朝节是林黛玉的生日,头两年因为守孝,都是一碗长寿面自己庆祝一下,今年在荣国府,也不知道老太太她们会不会想起来。 但是小狐狸自己已经开始预备礼物,打算到了日子送给林黛玉。 二月初二晚上,老太太接到宁国府的信,知道秦可卿发动了,王熙凤怀有身孕,没敢告诉她知道,只告诉了邢氏和王氏,婆媳三个结伴去了宁国府,守了一宿,初三一大早,宁国府迎来了两个小生命。 “女孩是姐姐,三斤三两,男孩略重些,三斤六两,比寻常单胎的孩子小一半儿,好在太医诊了脉,说孩子们都康健的很。”黛玉也早安排了人去听信,她们是姑娘家,不好去守着,但这样的消息却不能错过,知道黛玉起床了就来报给她知道。 “阿弥陀佛,”黛玉双手合十,“平安健康就好,孩子小点就小点,老话儿说的好‘有苗不愁长的’。” 听得一旁的丫鬟们都笑了,她们的姑娘说话越来越老气横秋了,偶尔的调皮一下,也是带着俚语,更让人发笑。 林黛玉安排人先把礼物送过去,等下人回来,说三天后先不去宁国府了。“舅老爷说双胎体重太轻,让他们多养养,喜三就免了,等满月礼大办一场。” 林黛玉原来还想着喜三的时候看看两个孩子的,这个时候的双胎同生很少,身边就有一个,怎么也得先睹为快,可敬大舅说的也有理,为了孩子的健康,她们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二月初十,王熙凤确诊,确实是怀了喜脉,只是脉象还浅,让少动多休养,王熙凤听话照做,想着自己有了身孕,平儿要伺候贾琏,也不好让她看着女儿福姐儿了。 好在福姐儿现在也懂事听说了,白天和晚上都不怎么哭闹吵人,她整天躺在床上也无聊的很,便把女儿挪到她里面的碧纱橱里自己就近照看,也好与女儿培养感情。 林黛玉来看望王熙凤,福姐儿抓着她的裙摆就松手:“姑姑,抱,姑姑,抱,”黛玉弯腰把胡姐儿抱了起来,指着王熙凤的肚子问福姐儿:“福姐儿,说,娘的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 “弟|弟,弟|弟,”福姐儿张嘴就来,她已经被问了好几回了,贾琏听说王熙凤确诊有了身孕,当时就抱了女儿来问媳妇肚子里是男是女,福姐儿顺嘴答了是弟|弟,贾琏对她便是又亲又吻的,还高兴的把她抛高高,把她逗的笑个不住。小孩子那里知道许多,福姐儿只记得爹爹先问的是不是弟|弟,后面的她都没有记住,就答了是弟|弟,但是父亲听了很高兴欢喜她是记得的,所以别人再问,她想也不想的就说娘肚子里的是弟|弟。 林黛玉也笑道:“小孩子说话很灵的,嫂子这一胎一定是个侄儿了。” 王熙凤听了无数次,再听也依旧十分高兴,“承你吉言了。”又看着小狐狸,眼里带着殷殷的期盼。王熙凤可是打听了,秦可卿与小狐狸要护身符之前,做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梦,总是梦到自己生孩子的时候会发生危险,也不知道是不是母体不安,她的胎动也不如往常有规律了,为了孩子,秦可卿才不顾即将临产的身子来了荣国府求小狐狸,希望她能够带给她好运和福气。 果然,拿了那护身符之后,秦可卿就睡的安稳了,孩子们还在肚子多养了几天,只到二月初三才把孩子生下来,太医也说,如秦可卿这样怀了双胎生产的时候母子三个皆安的少见。 小狐狸知道王熙凤的心思,她和秦可卿都把她当做送子娘娘保平安了。 拿出一块玉佩来,递到王熙凤面前,“送给侄儿的,嫂子别嫌弃。” “怎么会嫌弃,求都求不来呢。”王熙凤也不苛求那护身符,只要是小狐狸给的东西她认为都好,郑重的收了过来,玉佩三雕刻着平安二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拿到手里,她就觉得心绪稳定了下来,虽然都说她怀的是男孩,可是王熙凤自己怎么可能不担心?为了确保自己哪怕再生一个女儿她也能在荣国府地位稳固,王熙凤已经发话停了平儿的避子药,除非贾琏命里无子,否则她和平儿的肚子,怎么也能生一个男孩儿出来吧? 王熙凤初怀胎,正是要休养的时候,说了几句话,礼物也送了出去,两姐妹便要告辞,福姐儿抓着黛玉的衣服不撒手,还眼巴巴的看着小狐狸,脸上一副委屈的样子,看那个样子,她们要敢走,她就哭给她们看。 王熙凤笑道:“这丫头,看到你两个姑姑就不要娘了。”福姐儿听了母亲的话,回头看了王熙凤一眼,想了想,把头扎在林黛玉怀里依旧不下地。 “我们抱着她去玩儿吧,等睡了再送回来。”林黛玉也不喜欢看着小孩儿哭,再说福姐儿正是好玩的时候,她也愿意与她玩闹打发时间。 王熙凤宝贝女儿的很,除非给老太太请安,很少让她出门,几个姑姑虽然疼爱福姐儿,也经常来看她,可福姐儿最黏的还是黛玉她们,每次来了,都要赖着让她多抱一会儿,但也只是多抱一会儿,她们要走的时候也会放人的。 今天难得的耍性子不让黛玉她们走,王熙凤也笑,“去吧,去吧,有了姑姑就不要娘了。”说笑着,小狐狸从林黛玉怀里接过了福儿,福姐儿高兴的直拍手,她就知道是这样,胡姑姑怕林姑姑抱不动她,总是会抱她走一路的。 正要走,就听到外面有丫头通报:“雪莹姑娘来了”,雪莹是林黛玉的丫头,只她管着看屋子,很少出门的。 林黛玉有些诧异,便停住了脚步,不是紧要的事,雪莹不会出门的,见了雪莹进来,她便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雪莹怕林黛玉担心,先笑道:“没有什么事,是老爷的书信来了,想让姑娘早些看到,便送了过来。”把书信捧着给黛玉,又向着王熙凤作揖道喜,“奴婢还想着来恭喜表少奶奶,讨个大红封呢。” 王熙凤高兴,也笑道:“有的,有的,”又叫平儿,“快,多拿几个红封来,把林妹妹她们的丫头每人赏一个。”几个丫头意外又得一份赏,连忙都给王熙凤行礼。 林黛玉笑着指着雪莹:“你也不害羞,才刚不是已经领了一份,怎么又来讨了。”确诊有孕后,王熙凤夫妻已经整个荣国府的下人都打赏了一回,自然也没有漏了林家和薛家的下仆。 雪莹笑道:“好事不嫌多,奴婢这不是讨好双喜临门吗,也恭喜表少奶奶生一对龙凤胎来。” 林黛玉指着她笑:“贫嘴。” 王熙凤也笑的前仰后合:“原来一直以为林妹妹的丫头都与你一样少言少语的,不想还有这样一个会说话讨喜的丫头,嘴上竟然如抹了蜜一样。” 林黛玉也笑道:“整天就知道贫嘴,那鹦哥儿都是跟她学的,如今也贫的不行。”说着话自己也笑了,说起鹦鹉来,众人又是一番笑,不说它平时学话逗乐,只它新长出来的毛儿都让人觉得好笑。 原来鹦鹉没掉毛之前是花里胡哨的看着还挺喜庆,可谁知道鹦鹉新长出的绒毛竟然是纯白色的,大概是抓到它的人担心纯白色的鹦鹉送给忠顺王不吉利,所以才给它染成那个样子来。这鹦鹉好笑,也记得自己“原来”的毛色,竟嫌弃自己现在的一身白毛,无事喊着“花衣服”,那个意思,好像是让黛玉她们帮它染成原来的样子。 说笑着林黛玉拆开了林如海的信,黛玉知道是父亲的信之后并不担心,她猜到了父亲会在她生日前送信来,只是没有想到雪莹这么着急,送到了王熙凤这里来。 草草看了信林黛玉激动非常,小狐狸和王熙凤都看了出来,小狐狸用眼神询问,王熙凤则问出了声:“怎么了?姑父可是有什么事?”说完话又觉得不妥,连忙吐口水:“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见林黛玉和小狐狸都被她吸引了目光,也觉得不好意思,懊恼的道,“都说一孕傻三年,先前怀福姐儿的时候不觉得,这胎却不同,总觉的爱忘事,脑瓜儿也不如以前了。” 林黛玉笑道:“这便是怀了侄儿和侄女儿的不同了。”又看着小狐狸道:“父亲信上说他不日就要回京了,皇上终于允了父亲卸任了。”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先不说林家父女可以在京城团聚,只林如海能卸职回京城,就预示着他将来又要高升了。 林如海信上自然不止说这些,他先祝贺黛玉生日芳辰,才又告诉女儿让她不用回扬州了,自己已经接到卸任书,只等着与继任巡演御史交接好之后就可以回京城,然后贾敏的三周年祭就在京城办,他已经让管家先一步来京城,着他和黛玉商量着把已经预备好的东西带来京城,让黛玉检查之后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预备的,提早准备好了,免得到时候着急云云。 “难怪你这丫头巴巴的把信送到这里来,也是想要让你家姑娘早点知道这个消息高兴高兴吧?”王熙凤夸赞雪莹,“真真是个好消息,”又叫林黛玉:“姑父回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先去告诉给老太太知道,让她先高兴高兴。” 林如海回京城一个意味着他们父女团聚,再者就是官阶升迁,虽说他身体不怎么好,可也不是不能动,再说有小狐狸在,王熙凤相信林如海还能至少活个十年二十年,最少不会是年纪不算大就病死,怎么也得寿终正寝的吧? 林如海活的越久,对林黛玉有利,对荣国府、贾家有利,贾琏更能沾上光,王熙凤甚至比林黛玉更高兴,这预示着,贾琏的仕途也要更顺了。 第67章 黛玉生辰 林黛玉正想着安排人去打扫收拾林家在京城的旧宅,该粉刷的地方粉刷,该修补的修补,林家在京城的宅子,虽然一直有人看守打扫,林黛玉在贾敏的冥寿回去祭奠贾敏,并没有荒废下来。 但是林如海这次回来京城,依他的年纪和如今的职位,可能官位会升一阶半阶,入内阁做阁老什么的,更得皇帝重用,但也可以说是养老,要一直等着死或者病退才会离开京城了。 这样林家旧宅就有必要再重新粉刷收拾让人住的更舒适了,正好七月里是贾敏的三周年祭,还有黛玉的除服礼,到时候势必要连着大宴宾客的,反正早晚也是要粉刷装饰旧宅的,还不如趁着如今主子都不住,一次收拾了的好。 听到王熙凤的话,林黛玉也笑了笑,“嫂子说的是,我先去告诉给老太太知道,让她也高兴高兴。” 老太太听说林如海要卸任回京,果然十分的高兴:“好,好,好,这下可好,你父亲回来,你们父女以后在也不会分开了的,你也不用担心你父亲的身体了。”与王熙凤想的一样,老太太也想到林如海回京与自己家的利益,虽然都是皇帝重用的人,可是三品外官不如常年待在皇帝身边的六品更得皇帝的信任,林如海再孤臣纯臣,长久的不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也会被有心人和君臣本能的疏离猜忌而与皇帝越来越远。 何况林如海只要身体允许,回来还是要高升的,这对如今的荣国府来说,可真是雪中送炭。 贾琏虽然可以得到他舅舅们的帮助顺利入仕,可是他舅舅们的儿子多,也正是需要人拉扯扶持的时候,能用到贾琏身上的资源有限,且,张家到底离开朝堂二十年,不如林如海还在官场浸染的人来的快捷。 尤其林如海没有儿子,只考虑到林黛玉将来只能依靠舅家扶持,贾琏只要不是不成器,林如海一定会用心提携培养他。 荣国府空有爵位,并没有人会做官,老私交旧故也是皇帝忌讳的四王八公,荣国府只能远不敢近,比如贾琏入仕,都不敢去做他们发迹的武官,去做了个小小的书办。 如林如海这样的姻亲,孤臣,提携帮衬只是情理之中,即便皇帝也说不出什么来。 “我正说过两天是玉丫头的生辰,咱们家里开个小宴庆祝一下的,如今可好,借着玉儿的生辰宴咱们好好办一办,也算是四喜临门了。”贾琏入仕才九品,虽然对荣国府意义重大,可也不好摆在明面上庆祝什么的,林黛玉她们连贺礼都没有送,王熙凤怀胎与有年轻夫妻媳妇的人家来说也是常事,只赏赐一下下人就可以表达欣喜的心情,可有老人家的人家,女孩子除非十五及笄的大生日,就没有大宴宾客的,这四喜临门说是庆祝黛玉生辰,真正庆祝的是林如海回京。 林黛玉红了脸,不过她也是真高兴,连忙笑着道:“舅妈忙着管家,嫂嫂要养胎,这宴会外祖母就交给外甥女儿来办吧。” 老太太也不与林黛玉争这个,林家不缺银子,且能用到荣国府的东西的时候,想来林黛玉也不会真与他们客气弄得生分了,应道:“也好,你那院子里景色好,又有小厨房,花嬷嬷的菜也是一绝,白吃不厌的,后天咱们就都过去给玉丫头庆生日。” 老太太如今虽然以素为主,可是贾史两家老辈上都是武将出身,吃荤长力后力足,也影响了后代们的饮食习惯,老太太吃的蔬菜还好,贾赦被老太太督促多吃素,却是用荤油炒的菜。 吃了半辈子,让他们都改了也是有些强人所难。 虽说荣国府也有专门的温泉庄子提供冬天的菜蔬,可是大过年的,图个喜庆吉利,连老太太的饮食也是多荤少素,连着吃了一个月的油荤,肠胃反而有些不适,早想改换口味了,林黛玉已听鸳鸯他们说了,便想着替大家做一桌南方菜来换个口味。 南方菜素淡清雅,多素少荤,在二月的京城做起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主要是这个时节没有那么多的菜蔬鲜果。 但这些与林黛玉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林黛玉自小饮食清淡,在扬州的时候林家就有专门的庄子常年种菜蔬不会断了她们食用,等林黛玉到了京城,林家的温泉庄子也种了各种菜蔬,供自家小姐食用。 虽然到了林如海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爵位,但先前皇家赏赐的皇庄并没有全部收回去,另外林家历代主母的嫁妆也多庄子和田地,还有林家本来的祖产田地等等,不止苏州老家,京城周边也有不少。 这些庄子里就有两个温泉庄子,冬天专门给林黛玉种菜蔬提供瓜果等,实在稀缺没有的,还有小狐狸的空间作为补充,所以她们要考虑的只是如何整理菜单。 花嬷嬷可以一个月都不重样的把林黛玉的饮食安排下来,不过是几桌家宴,对她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在荣国府住了这么久,也早知道了荣国府各位大小主子们的口味,也并不用想,就把菜单写了下来给林黛玉看。 饭菜交给了花嬷嬷,文嬷嬷帮着花嬷嬷整理餐盘器皿,花嬷嬷的饭菜不仅好吃,还好看,摆盘的器具也有讲究,真要认真弄起来,那是一副视觉和味觉的享受,让人舍不得下筷。 元嬷嬷也不愿意闲着,帮着规整院子,到时候好开宴。 一个小院子里的嬷嬷婆子丫鬟们俱都忙碌了起来,不仅是庆祝自家小姐的生日,也高兴林如海回京。 三春从邢氏那里回来,就听说后天要给林黛玉庆生的事儿,各自找了手信礼物拿来送给黛玉。 迎春的是一副她珍藏着的玉石棋具,玉的成色算不上很好,好的是每颗棋子都被她把玩的溢出水头来。 林黛玉看出迎春对这盘棋子的喜爱程度,不想收,可迎春却道:“我如今也没有时间下棋,把玩它们了,不如送你,将来看到她了,也还记得我这个表姐。”大家都知道林如海一旦归京,林黛玉势必要回林家居住,她们姐妹不会再这么方便的见面说话了。迎春如今好东西也不少,只是能代表自己心意的,总也要是自己心爱的东西才行,林黛玉知道她的意思,便也不推辞,收了下来。 探春也送了自己写的一副对联,让林黛玉挂在她的书房里,“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 惜春画了一副游园图,背景是荣国府花园,三春和黛玉姐妹姿态各异的正在观菊。“这是去年九月我得的灵感,年前才画完,怕大家笑话,一直没有拿出来给人看,今天当做生日礼物,林姐姐不要嫌弃。” “怎么会?”惜春最擅画,对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把握的很是到位,林黛玉细细端详画中她们的表情,笑道:“原来不知道,只有惜春妹妹才是最关心我们的人。”若不是这么用心观察她们的神情动作,怎么能把这画上的人物表情写画的丝毫不差,入木三分? 惜春仰头笑道:“那是,别看我不爱说话,都是躲在后面偷看你们了,我这叫做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 听她如此大言不惭的说自己话少,众人都笑了起来,三春里面原来探春领头,贾赦闹了一场后,探春沉下了脾性,迎春自小养成不爱说话的性子,又自觉是姐姐,事事让着妹妹们,倒是惜春,小炮仗一般,看不惯的事情都要说出来,只看她暴打贾珍就知道,她可不是什么甘愿躲在后面只看不说的人。 惜春被笑红了脸,伸手要来咯吱黛玉,黛玉却反手抓住了她,另一只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让我来看看,这脸皮有多厚?” 说笑着,听到丫鬟来报:“薛姑娘来了。”笑声戛然而止,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帮着整理衣装首饰。外面的薛宝钗听到心里可不是个滋味,等到听到里面的一声“请,”她抬步而入,见黛玉从主位上起身迎来笑道:“薛姐姐怎么来了?” 薛宝钗笑道:“听说花朝节是林姑娘的生日,我和妈妈准备了点东西,算是给林姑娘贺寿。”薛家还不知道老太太要给林黛玉庆生的事情,她们早打听了林黛玉是花朝节的生日,想要与林黛玉缓和关系,薛蟠的事情虽然过去许久,可林黛玉一直对她们客气有加,少了那份亲戚间的随意,从来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与人之间拉近关系,莫过于送礼了。 林黛玉笑道:“不过是个小生日,那里敢劳动薛姨妈惦记?还让姨妈和薛姐姐破费?” “都是自家铺子里卖的东西,不值当什么的。”薛宝钗说着把手里捧着的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惜春眼珠一转,伸手把盒子拽到自己面前,边按盒扣,便道:“薛姐姐送给林姐姐的是什么,我怎么闻到一股香味?”盒子一打开,浓郁的香味发散出来,瞬间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一股甜香,“这是什么?”惜春说着从盒子取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是些液体,“我好像听说有种外国的香不像咱们国家的香饼、香粉,是水状的,香气还能很留很久,难道这就是?” 薛宝钗很是自豪的点头:“正是这个,这是铺子里新进的东西,哥哥都给我留了下来,我先给林妹妹送了些,给你们留的也有,回头送给你们。” 提到薛蟠,惜春便没有闻香的兴趣,把香水瓶子放回盒子里,关上盖子扣好扣,笑道:“谢谢薛姐姐了,偏了你这么好的东西。”有了薛宝钗的加入,几个人便没有先前的欢喜,只淡淡的说着话,薛宝钗很是会找话题,看到桌子上还没有收起来的卷轴,打开来看,“这幅字写的真好。”原来是探春送给黛玉的对联。 “银勾铁笔,隐藏刀锋,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男孩儿写的呢?”薛宝钗赞道。探春的字确实不错,但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写的再好,也不可能如薛宝钗说的那样夸张,探春淡淡的道:“薛姐姐廖赞了,那有你说的那样好。”年前探春对薛宝钗还是比较客气的,毕竟她担心薛家是王氏的姻亲,一旦让薛家人挑出刺来挑唆嫡母王氏给她小鞋穿,她只能咽下苦水。 可如今探春|心事已定,也不必要与薛家人做些违心周旋的事,只要保持一种寻常的亲戚关系就行。 薛宝钗确实是夸的违心,她知道三春里头迎春擅棋,探春擅书,惜春爱画,且都是小有所成了。迎春不爱说话,惜春性格不定,一旦惹了她,当场就能发落人,只有探春,她原来有所顾忌,对她还客气几分,却不料今天让她碰了软钉子。 想到正月十六她们在荣寿堂旁听的话,薛宝钗也有了一丝了悟,自己的姨妈再也不能掐住这个庶女了,她又何必对着自己很客气? 薛宝钗觉得没有了意思,又说了几句话,便提出了告辞,黛玉和小狐狸客气的送她出去,顺便邀请她和薛姨妈后天来赴宴,——礼物都收了,不邀请人家来赴宴,实在是失礼。 薛宝钗应了下来,想着回去与薛姨妈商量如何面对现在荣国府的格局,她们以前只与姨妈王氏亲近,可没想到姨妈在荣国府的地位如同没有,原来姨妈还说老太太如何疼爱她,等亲眼看了老太太连问都不问她,就把探春的婚事接了过去,让她们着实有些意外。 老太太说是带着她出门,可老太太年岁大了,又是老封君,到了地方一般都是在后堂与老太太们说话,真正带她们出去见人交际的只能是邢氏和王熙凤。王熙凤养胎,暂时不会带她们出门,便剩下了邢氏,且邢氏才是荣国府的当家太太,他们绕过邢氏只与姨妈交好,可不是戳了邢氏的心窝? 薛宝钗想到这些,不禁冷汗泠泠,似乎她们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可是不依仗姨妈,这些没有血缘的人谁又会真心关照他们? “我也是糊涂了,只以为你姨妈他们有宫里的元春,早晚翻身有望的,老太太以前也确实非常疼她,要不然她犯了那么大的错误,都够休几次了。”薛姨妈听了薛宝钗的话,也是后悔不跌,“王熙凤可是你亲亲的表姐,那也是刀割不断的亲人,咱们怎么忘记了她!” “原来只以为她在荣国府是小辈,上面有两层婆婆,还有丈夫辖制着,什么事情也做不得主的,再则虽然是血亲,到底是没有处过几天的,哪有我与你姨妈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谁想到老太太是真的恼了你姨妈。”薛姨妈哀声连连,连忙指挥丫头们去挑礼物:“正好你表姐怀了身子,咱们还没有来得及送礼过去,你再跑一趟,把咱们的心意带到。” “可是若让姨妈知道了,会不会怪咱们三心两意?咱们宫里的生意,还指望着与表姐联系上了,得到她的照拂呢。”王氏可不是个宽厚人,如果发现她们投靠了大房,还会与他们亲近,别大房没有靠上,再开罪了王氏,两头不落好。 “不怕,大房那里你出面,只是表姐妹之间的走动,你姨妈也挑不出什么理来。”薛姨妈咬牙,要不是听说元春已经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她真想与王氏一刀两断只与大房亲近,可是,就如宝钗说的那样,别两头不靠,都得罪了。 薛宝钗走后,长辈们的贺礼陆陆续续都由丫头们送了过来,琥珀带老太太送了一只小匣子给林黛玉,里面是一套红宝石的头面首饰,看着就价值不菲。 黛玉接过,请琥珀转达自己的谢意,顺便请她转告,“就不去给老太太磕头了。”琥珀笑着摆手:“老太太也说,让姑娘认真琢磨菜单,收拾好院子,后天她可是要大饱口福、看好景的。” 琥珀才走,邢氏的丫头三喜便来了,她捧了两个盒子,想来是贾赦和邢氏给黛玉的礼物。 果然听她道:“我们老爷知道二月十二是林姑娘的生辰,早就预备下了礼物,原等着正日子送过来的,不想老太太都提前把礼物送给了姑娘,他便说也送去吧。” 最后一句话三喜是学着贾赦的语气说的,虽然是女腔,但她模仿的语气可以说是惟妙惟肖,把还留在这里与黛玉说笑的三春都逗笑了。 黛玉笑着让三喜转达自己对贾赦和邢氏的谢意,还说让让三喜替自己致歉,她就不过去给舅舅、舅妈磕头谢赏了,另外请三喜替她传话,邀请后天过来赴宴云云。 三喜笑着道:“我们老爷、太太就是不想让林姑娘多礼,才让奴婢把老爷和太太给林姑娘的礼物给送了过来,虽然是长辈,可认真挑起来,也是失礼了的,”见林黛玉脸上有些急于辩解的意思,又连珠炮似的接着道:“可我们太太说了,都是一家人,很不用讲究那些虚礼,弄得生分了,还说让林姑娘也不要客气,你要是说过去磕头,让我拦着点,还说姑娘如果坚持的话,就让我问姑娘,‘姑娘是不是不把她当一家人了’。”听了她的话,弄得黛玉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站在那里有些愣怔。 惜春走上来转着圈的看三喜,把三喜看的莫名其妙,忍不住问惜春道:“四姑娘瞧什么呢,可是奴婢脸上沾了什么没有洗干净?” 惜春笑道:“不是,我是好好看看,记住你长的什么样子,免得回头不小心把你得罪了,你在婶婶面前说我的坏话,我以后可是吃罪不起。” 探春也笑:“林姐姐向来能说会道的一个人,我头一次看她吃瘪,让一个小丫头用话把嘴堵住了,我也得记着你点儿,别以后我也倒霉。” 三喜红了脸,连忙向林黛玉福身赔礼:“姑娘饶了奴婢吧,奴婢只是传达老爷太太的话,并没有别的意思。” 林黛玉笑着拉她起来,笑道:“我又没有怪你什么,只是,从来都知道大舅母是个做事多过说话的人,没想到她身边有一个这么能说会道的,有些吃惊而已。” 迎春问道:“看着你不大,是家生子吧,什么时候跟的太太,以前很少见你。” 三喜对迎春福身行礼,恭敬的答道:“奴婢父亲是林之孝,头几天太太说大奶奶怀了身孕,怕过些日子忙不过来,要挑两个小丫头跑腿,先使唤着,以后好当用,父亲知道,就让母亲把奴婢送了进来,原来怕奴婢年岁小,办错了差事,只在太太院子里听唤,这也是奴婢头一次跑外差。”三喜说着话红了脸。 惜春看了笑道道:“我以为她伶牙俐齿的不会知道害羞,原来也会脸红的,”说的众人都笑了,三喜虽然知道众人笑话的是自己,可是她还在回答迎春的话,只能憋着羞意站的笔直。 林之孝是从金陵跟到京城荣国府的贾家世仆,惯例来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历代当家主母都提拔自己的陪房当副手,如贾母当家的时候,连贾琏见了赖大都得喊一声“赖爷爷”。王氏当家的时候,周瑞一家人也鸡犬升天成了“二主子”,在荣国府说话也比大房的主子们得用。 自大房当家之后,赖大很自觉的与贾赦提议提拔了林之孝当副手。 等林之孝可以当用了,赖大又去与贾赦请辞,提出自赎自己一家老小,贾赦却不准,说他家是荣国府的世仆,伺候了贾家几辈子的人了,若是他才当家,赖家就不干了,外人知道了不说是他们发财了有能力自赎,只会说他贾赦容不得伺候过老一辈的“忠仆”,尤其赖嬷嬷,那可是老太太的陪嫁丫头,不是他能替老太太答应的。 贾赦这么说也只是一个借口,二房王氏能够倒卖荣国府那么多的田地和东西,赖家功不可没,甚至也跟着“中饱私囊”“偷龙转凤”,另外张氏的死,很难说没有赖家的手脚。 贾赦记仇,对贾政还勉强还念着一丝同胞之情,没有赶尽杀绝,怎么会顾念一个助纣为虐的奴才,放他们就这么走人? 赖家这几十年贪墨的银子比王氏的私库之多不少,不然一家子奴仆,在家里也是呼奴喝婢,穿金戴银,过的比他们大房一家子都风光阔绰。尤其他们“当家”的时候,只知道奉承二房,连他贾赦都还得看他们的眼色过日子,从小到大没少穿过赖嬷嬷的“小鞋”,贾赦如今翻了身,连老太太和贾政都没有在他手上讨到好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走赖家一家人? 只是贾赦才与二房闹开了,老太太又卧病,贾赦名声不好,正被人质疑的时候,若是再与“忠于”老太太的旧仆闹起来坏了自己的名声,实在不值得。 赖家与二房不同,即使赖尚荣已经读书将来有可能入仕途,可他家也是家奴出身,贾赦想要掐死他,随时都可以,所以贾赦从来不急。 赖大在贾赦那里碰了钉子,知道拖不得身,却也回不到大管家的身份了,贾赦借势应了赖大的“退居”二线之词,让林之孝当了大管家,赖大给他跑腿,内院邢氏也顺势撸了赖大媳妇管家娘子,提了林之孝家的上来。 如今荣国府外院大管家是林之孝,内院管家娘子是他媳妇秦氏,也就是三喜的娘。 邢氏要小丫头,自然是要先告诉她,林之孝两口子把女儿送到邢氏面前,这也是投诚。 “原来是这样,”迎春笑道:“我说我原来没有看过你,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奴婢本名林红玉,太太说‘玉’字犯了宝玉少爷和林姑娘的名讳,正好奴婢来的时候家里喜事一桩接着一桩的,不如就叫三喜了。” “你说你们一起来了两个小丫头,太太给你改了名字叫做三喜,那个小丫头可有改名,叫做什么名字,可是叫做双喜或者四喜?”不等迎春再说什么,惜春连珠炮似的问,她不知道,原来邢氏这么有意思,给个丫头取的名字这么喜庆。 第68章 元春出头 “太太也给她去了名字,不是叫做双喜和四喜,太太给她取了名字叫做四福,”三喜面上笑盈盈,一点也没有惜春为她的名字取乐的囧意,反而还带着自豪道:“太太说了,咱们家喜事一桩接着一桩,奴婢就叫三喜,喜来了福也不远,就把她叫做四福了,若是下一次还添丫头,现成的名字,五寿,六泰。” “若是再再添丫头呢,叫什么?”惜春不依不饶,问三喜道。 “这个,太太没说,奴婢不知道。”三喜眨着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两圈:“太太当时听说奶奶确诊有了身子,心里高兴,顺嘴就替奴婢们去了三喜,四福,五寿,六泰,其他的还没有想到,也就没有说。” 这里正说笑着,平儿带着丫头捧着几只盒子进来了,“我在外面都听得很热闹,就知道你们都在这里。” “你怎么亲自来了,”黛玉迎了过去,笑道,“不拘叫那个丫头来就行,怎么还劳动你跑一趟,嫂子和胡姐儿那里能离得开吗?” 平儿笑道:“福姐儿睡了,我才敢来的,要是知道我过来这里不带着她,回头非与我闹不可。” 林黛玉笑着道:“那你怎么不带着她过来,这里这么多人,正是热闹的时候。” 平儿笑道:“我们奶奶说了,不能让她与林姑娘总亲近,要不然这个女儿她就白生了。”福姐儿越大越挑人,除了父母和从小带她的平儿,最亲近的也就是林黛玉姐妹了。 虽然说着带着醋意的玩笑话,可林黛玉听了很开心,只笑道:“小孩子只是爱玩罢了,我这里好玩儿的东西多,所以才来了不爱走。” “林姑娘还说,”平儿与三春和黛玉她们处的向来和气,也不分什么大小,很是随意,她嗔怪道:“上次过来你们由着她拔鹦鹉的毛了吧,回去指头缝里还带着绒毛不说,逮着我和奶奶、我们爷的头发就往下死命的拽,把我疼的啊,又不敢使劲掰她的手,怕伤了她的手指头。” 说到这里黛玉捂着嘴便笑:“那里是我们让她拽的,那鹦鹉也是活该,”鹦鹉不喜欢自己身上的白毛,想让黛玉她们帮它染色,可是黛玉喜欢本色,不愿意替鹦鹉染,鹦鹉生气,时时在黛玉姐妹面前秀自己的存在感,见黛玉她们带了福姐儿回来玩儿,吃醋去逗小孩。玩具虽然好玩,那里有活物可爱,何况这只鹦鹉还会学舌,比猫儿、狗儿的还吸引人,福姐儿连黛玉和小狐狸也不要了,扑腾着下地就去抓鹦鹉,那鹦鹉现在毛还没有长起来飞不了,像只小鸡仔子似的,被福姐儿追得的满地跑,福姐儿两条腿倒腾的快,很容易就抓住了它,小孩子那里有个轻重,手上难免就带了几根绒毛下来,好在那鹦鹉也懂事,不敢啄福姐儿,嘴里只叫着:“饶命,饶命”它越叫,福姐儿越不放,稀罕的看怎么一只“鸡仔”也会说人话,差点拿小指头去扣鹦鹉的嘴,把鹦鹉吓的连话都不敢说了。 这一人一鸟儿的折腾,直把在一边看热闹的黛玉小狐狸和众丫头嬷嬷们看的笑弯了腰。 “说起来,今天还怎么有见到那只鹦鹉。”惜春也笑道:“它也怕我们抓掉它的毛,躲着不敢出来了?” 黛玉笑道:“它被福姐抓掉了毛,嫌弃自己不好看,躲着不肯出来。” 平儿没有看到过原来的鹦鹉本色,也笑着道“不过一只鹦鹉,竟然如此爱色,我听说它要你帮它染色?” 说到这个连三春都笑了起来,也感叹那给鹦鹉染色的人,要不是鹦鹉“意外”把毛掉了,她们也要被它身上那绚烂的色彩给骗了,以为那是天生的。 说笑着,王氏派了丫鬟也给黛玉送贺礼,黛玉接过盒子,忙着让丫头给红封,依旧请了丫头带话,说她不能亲自去磕头致谢,还请她们代请贾政和王氏并宝玉,十二那天过来云云。 丫头回去传了黛玉的话,王氏面无表情的问:“林姑娘现在做什么?” 丫头拿了黛玉的赏,回话并没有添油加醋,“与三位姑娘并平儿说话说笑。” “她也没有去给老太太和大房那边谢恩?”王氏又问。 “是,”桌上堆的盒子还没有收,若是林黛玉要去谢恩,人也该不在院子里了。 王氏挥挥手,“行了,你去吧。”虽然林黛玉的行为有些失礼,可是若是“一视同仁”,她王氏也挑不得什么理。 又看立在一旁如桩子一样的李纨,“你可送了东西过去。” 李纨上前一步:“媳妇做了一个荷包,一方帕子,”说着把东西托了给王氏看:“正想着等一会儿从太太这里回去就过去。” 王氏看了一眼,嘴角抽了抽:“林家也是双喜临门,好歹再加两样,看着也好看一些。” 李纨有些迟疑:“媳妇回去再挑一挑。” 王氏挥挥手,“你去吧。”王氏对这个媳妇着实喜欢不起来,一天到晚的在她面前哭穷,若是以前这样还能说的过去,只去年王熙凤分的红利银子,别人又不是看不见,何苦做成这个样子?还不是怕她张口与她要钱? 提起这个红利,王氏又是一肚子的气,老太太的一份说的是给二房的孩子以及她和贾政,可是王熙凤却把他们那份红利给了老太太送去,——这倒也说的过去,毕竟本钱是老太太出的,给她也是应该,可是老太太居然把这份红利都给扣在自己手里了,这是怕她不给探春和贾环,亦或去贪贾兰的银子? 而且连她和贾政宝玉的也扣着没有给。 王氏却不敢要,她借机与贾政提过一句,贾政连话都没有,只一个眼风,王氏就哑了口,王氏从贾政的眼神里看出了鄙夷。 不是你的本钱,那里有置啄的余地? 何况他们二房的大小主子吃喝住行都是大房在供养,那里有那许多用钱的地方,老太太如此防着你,还不是你有前科? 一想到贾政那都是被王氏连累了的眼神,王氏恨不得把手上所有能抓到的东西都摔到贾政脸上去,这个男人比谁都装的无辜,可王氏却知道,他却是披着道貌岸然外衣,最是表里不一。 王氏知道老太太这样防着她,是怕她把银子给了宫里的元春,想到宫里的女儿,王氏不仅一阵心酸,也不知道女儿这两年是怎么过的,以前贴了那么多银子给她,都没有混出个人样来,不成想,断了供应女儿反到了皇后娘娘身边还得到了重用,她究竟是拿什么换取娘娘信任的? 王氏才想到这里,就听得小丫头来报:“舅老爷派人送东西来了。” 王氏听了一愣,王子腾虽然没有在京城,可是逢年过节的年例也是按时有来往的,这些甚至都不用她费心,邢氏到时候只按单子收礼就是。 在不年不节的,怎么又送东西,想到一个可能,王氏腰板一直,“快叫人进来。” 进来是一个丫头打扮的人,王氏看着面熟,有些失望,以为真是王家派来送东西的人,不等她开口,那丫头却跪地磕头:“奴婢抱琴,请太□□。” “抱琴?”王氏听了一愣,抱琴是元春的丫头,元春进宫之后,贾家通过别的渠道送进宫去伺候帮衬元春的,王氏连声问:“你怎么出来了,你家姑娘呢,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太太,太太,小姐,小姐被皇后娘娘赏给太子了。”抱琴眼里留着泪,脸上却笑着:“十年了,小姐终于熬出来了。” 王氏听了一愣:“皇后把元春给了太子?”她不会以为皇后把探春给太子是当做宫女,王氏嘴唇有些哆嗦,激动的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二月初二龙抬头,皇后娘娘祭祀回来就说我们姑娘勤勉,对娘娘帮助甚多,要恩赏我们姑娘,后来没有了动静,姑娘也不好问,二月初五,太子妃带着太子妃嫔们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问起怀孕的太子良娣欧氏的身孕,太子妃却说欧氏已经落了胎,皇后娘娘大怒,罚太子妃在外面跪两个时辰,由我们姑娘监督。” “后来太子得到了消息来求皇后娘娘饶了太子妃,皇后娘娘先是不肯,后来还是我们姑娘帮着说情,太后娘娘才让太子妃起来,太子和太子妃当时都十分感激我们姑娘,然后今天一大早,太子妃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突然问皇后娘娘求姑娘给太子做侧妃。” 抱琴满脸的激动,双眼流泪继续道:“皇后娘娘先是不肯,说身边离不得我们姑娘,后来在太子妃的再三求肯下,才答应让我们姑娘去伺候太子。” “真的?”王氏已经听得满脸是泪,她的女儿终于熬了出来,十年了,虽说岁数大了些,可是与太子的年龄也算是相当,要是时机把握的好,生个一男半女不是问题。 抱琴激动的连连点头,泪水都从脸上甩下了地:“真的,我们姑娘早上已经随着太子妃去了东宫,太子妃说我们姑娘是伺候过皇后娘娘有功之臣的,位份不能低,正好太子还有一个侧妃的名额,等我们姑娘正式侍寝了之后,就去给我们姑娘请封。” “阿弥陀佛,皇天菩萨西方佛祖保佑,”王氏双手祷告,嘴里胡乱念着她知道的各路神仙,“我的元儿终于熬了出来,盼到了,隔年生个一儿半女的出来,还愁将来没有出头之日?” 抱琴也点头应是:“也不枉我们姑娘在宫里苦熬了十年。”随即又擦了眼泪正色道:“东宫到底不如内苑,所以我才可以出来一趟,我们姑娘有重要的事求太太,不放心别人,所以才让我出来一趟。” 王氏听了一怔,也会意过来,挥手示意刚才只顾着与抱琴叙旧而忘记驱赶的丫头们都出去,又不忘吩咐身边的丫头一句道:“在外边守着,谁也不许进来。” 那丫头应了一句是,转身掩住了房门,眼睛去滴溜溜的往院子门口去看,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小丫头蹦蹦跳跳的从赵姨娘的院子里出来往院子门口去,大门口守着的婆子见小丫头过去,也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往屋子里走去,等小丫头出了院子,婆子手里也端了一杯水出来,看上去,那婆子刚好那会儿口渴的样子,就这样让小丫头混了出去。 丫头嘴角撇了撇,把脑袋扭过来装作没有看见,只呆呆的盯着王氏的房门。 那小丫头蹦跳着从王氏的院子里出来之后,在老太太与王氏住的院子中间的小花园转了一圈,然后又蹦蹦跳跳的往假山石后头躲,边走边拽腰带,看上去是要小解的样子,路上偶有仆妇经过,不由得啐了一口喝道:“该死的小蹄子,那里不能野,偏要到这里作死,回头让老爷太太撞见,可不扒了你的皮。”小丫头被吃了一吓,连忙系上腰带,无头苍蝇一般就找无人的地方去钻,三拐两拐的就没有了人影。 有人就笑道:“小蹄子不长眼,你也犯不着这样吓唬她。” “哼,真让她拉在这里,不说老爷、太太、奶奶、少爷、小姐的从这里经过闻着不像话,就是咱们天天从这里走好几遭,闻着也不是个味不是?” 先前那人笑道:“你说的也是,”两人说笑着走远了,过了半晌,才见一个小脑袋从花丛里钻了出来,脑袋瓜子四处观瞧,眼见得王氏身边的婆子领了一个人从王氏住的院子里走了出来,往大门方向走,小丫头才又把身子钻回了花丛里,从花丛下匍匐爬到老太太院子门口,见看门的婆子背着身子与内院的姐姐们说话,刺溜一下就窜了出去,小丫头一路跑,还一路往回瞧,见并没有人追赶,才松了一口气,理理衣裳,摘掉头发上的草根枯枝,便往王熙凤的院子去。 看守院子的婆子认得这个丫头,老远就笑道:“春妮儿,就数你鼻子尖,闻到奶奶这里有糕吃,这就又来讨了?” 春妮儿笑眯了眼,甜甜的喊着:“婆婆好。” 婆子招手叫来了一个丫头,“带她去见奶奶,给姐姐们回话的时候声音小点,别没个轻重的吵了姐儿。” 那丫头点头应了,就前面走着,春妮儿跟在她后面,去到了王熙凤他们住的正房门口,就有丫头掀开了门帘出来问:“这是谁过来了,”探头往丫头身后看,“春妮儿啊,来的正好,快进来说话。”都知道这丫头来必是有事的,早先王熙凤也说过,她来不必通传,直接往里带就是了。 “丰儿,谁来了?”王熙凤听到声音,也出声询问,手上拍着熟睡的女儿却没有停,还想着才刚走的薛宝钗是个什么意思。 “奶奶,是春妮儿来了。”丰儿先让春妮儿在外面的屋子里褪下了外面的衣裳又洗了手,王熙凤如今身子金贵,屋里还有福姐儿一起住,怕小丫头不懂事,往脏地方去,这样好歹收拾一下,也让人放些心。 王熙凤听见水响,也知道丰儿她们在做什么,不由得在心里庆幸,才刚薛宝钗走了,要不然这一头撞进来,赵姨娘和这小丫头都得倒霉,自己也不会得到好处。 王熙凤想着回头得吩咐婆子们一声,以后万一薛家的人在,赵姨娘的人就得避一避,别被人抓了把柄。然后又想赵姨娘母子有几天没有送消息过来了,春妮儿来这么一趟,是什么事呢? “你说什么,抱琴回来了?”待听到春妮儿的话,王熙凤吃了一惊,不管她如何想,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消息。 “传话的姐姐说的真真的,奴婢不敢瞎话乱说,姐姐还说太太一听说是抱琴,整个人都有些懵了,也忘记了清人,所以才能听到这许多,抱琴说:二月初二皇后娘娘就有意思要恩赏咱们家姑娘,然后初五太子妃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太子妃娘娘犯了错,被皇后娘娘责罚,咱们姑娘替太子妃求了情,然后今天早上太子妃娘娘今天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求皇后娘娘把姑娘赐给太子,皇后娘娘先前不肯的,经不住太子妃娘娘苦求,允了太子妃娘娘把咱们家姑娘带去了东宫,还说,还说什么咱们家姑娘是侧妃。”春妮儿才七八岁,她是赵姨娘身边的丫头,早先贾赦抓卖王氏的人的时候,连赵姨娘、周姨娘两个人身边的丫头婆子也没有放过。 起先贾政和王氏使唤的是李纨和宝玉的丫头,等到后来贾赦说给二房发月例之后,邢氏就让管家娘子带了丫头去给王氏挑,王氏自己不肯用家生子,怕她们见风使舵会暗地里卖消息给大房知道,只说自己身边的丫头够用了,依旧使唤着宝玉的人。 老太太原来稀罕宝玉,一等、二等、三等的丫头加一起有十多个,就是分给王氏一半,身边也还有使唤的人,加上二房如今住的的地方小,丫头多了确实无地方住。 管家娘子又让赵姨娘和周姨娘挑人,她们身边才是真正的许久无人伺候了。 赵姨娘不敢出头,让王氏替她选人,王氏随手一指,就指了两个最小的丫头给赵姨娘,还说她们与贾环大小差不多,刚好可以陪着贾环说笑玩闹,免得贾环整天不在家往外跑。 周姨娘没有孩子,又是王氏自己的陪嫁,王氏开恩让她自己选,周氏只捡面貌一般,手脚粗笨的挑了两个,便罢了。 王氏那里知道这是赵姨娘和王熙凤唱的双簧计,正好要着小丫头跑腿方便传话不显眼,两人早就揣摩好了王氏的脾性,弄了这么一出让她给赵姨娘挑人。 王熙凤又问:“那可知道她除了说这些,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春妮儿歪着头,道:“抱琴说姑娘要求太太什么事,然后太太就清了场,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王熙凤点头,一开始王氏也太吃惊,所以才忘了清人,能听到这些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元春进了太子府,她这个年纪,最想的无非是生儿子,坐稳位置。 小丫头见王熙凤沉思,又道:“奴婢在花丛里躲着,看见婆子把那抱琴姑娘送走了才过来回奶奶的话的,前后那抱琴姑娘也不过待了两炷香的时间。”春妮儿举着手指,伸出了两个指头出来。 王熙凤点头笑了,招手喊了丰儿到身边,亲自从床头的匣子里抓了一把大钱给她,笑道:“乖孩子,大冷天的又是钻花丛又是跑腿的,辛苦你了,这是给你的,装好了,拿回去让你|娘给你收着,好攒嫁妆。”说的春妮儿脸上泛红,小丫头子已经知道了嫁妆和嫁人是什么意思,王熙凤看她脸上红扑扑的喜庆的很,心里欢喜,招手又叫丰儿,“去,带春妮儿去吃些点心,另外拿新鲜的再给她包一包走的时候带上,回去给她和赵姨娘慢慢吃。”春妮儿高高兴兴的谢了赏,跟着丰儿出去了。 王熙凤觉得此事不小,有心现在就告诉给老太太知道,又只是一个丫头的话,也不好露了赵姨娘出来让老太太嫌恶,想了想,便打算等一等,唤了彩明进来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旺儿家,告诉给旺儿和旺儿媳妇家,让他们两口子安排好,找人盯着二房和薛家的人,看他们这两天都做了什么,事无巨细的回来来报我。” 彩明去了,王熙凤低头沉思,元春做了太子侧妃,将来太子上位,有可能还会成为皇妃,她发迹了,会改变如今和将来荣国府的格局吗?大房和老太太又要如何面对元春封妃之事? 王氏在屋里坐了会儿,平复了心情,叫了丫头打水进来洗漱净面,便招呼丫头去唤李纨过来,问道:“你可已经去了林丫头那里?” 李纨笑着道:“才刚回去找东西,还没有找好,您就派人找了,还没有去呢。” 王氏点头,依旧面无表情的道:“你也不必找了,我这里有两样,你且拿去。”说这话丫头就捧了两个盒子过来,李纨看了很是诧异,以往婆婆就不大方,很少赏赐她和贾兰东西的,自从“分家”之后,王氏就更“抠门”了,她不往外拿东西,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婆婆体恤儿媳,都是儿媳的不是。”李纨也不说要,也不说不要,只先赔罪,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尤其王氏这样的,她又不是宝玉,可以心安理得、无所顾忌的接受王氏给的东西。 虽然是借她的手送给林黛玉,可也知道,这东西经了她的手,必是要她来办什么事的。 王氏嘴角扯了扯,勉强挤了个笑出了,只是许久没有笑过的人了,这笑看起来有些渗人,李纨心里抖了抖,越发觉得王氏的“所求”有些难为人,有些后悔刚才的话,还不如说自己已经去过了林黛玉那里。 不是李纨拖沓,她是真的在愁怎么送林黛玉寿礼,若只是林黛玉一个小生日,她先前拿出来的荷包和手帕倒也说的过去,可是还有林如海回京的事在,——李纨有个私心,想让林如海将来指导教育贾兰读书,还不知道林姑父肯也不肯,但总是要先搞好关系,才好走下一步,这样,礼物就要好好选了。 必要表达自己对林黛玉和林姑父的心意才行的。 “你大妹妹刚才使人来了,”王氏知道李纨虽然不与自己一条心,可有些事情的轻重缓急她还是能分清的,再说,不说明白了,她给自己装糊涂,误了元春的事怎么办? 李纨吃惊的抬头看着王氏,府里许久没有元春的消息了,王氏又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是因为想起了女儿,还是看多了,这个笑也自然舒展了许多。 “你妹妹熬出头了,如今是太子侧妃了,只是正式的封赏还没有下来,你先别张扬的到处都知道。”王氏如今也很知道低调,尤其她原来瞒着女儿的事没有告诉给老太太知道,冷不丁的女儿又成了太子良娣,她还没有想好怎么与老太太说。 “母亲的意思?”李纨看着丫头手里捧着的盒子,心里大概明白了王氏的意思。 第69章 物归主 “婆婆的意思是蓉哥儿媳妇和福姐儿娘都得益于胡姐儿才能平安生产,如今大妹妹好容易熬了这么多年有了这个机会,还是要抓住机会,尽快有个一男半女的好,所以才让我过来替大姑娘求胡姐儿一样东西,不管有没有用,也是她做母亲的一番心意不是。”李纨说这话,把桌子上两个盒子往黛玉面前推了推,意思这是王氏的“心意”,不仅她自己没法拒绝,你们怕也不好推拒吧? 林黛玉看了看小狐狸,小狐狸微微点头,黛玉笑道:“二舅母太客气了,大表姐有这么大的造化,别说这是我们的举手之劳,没有不帮的。” 小狐狸笑着起身,“大嫂先坐,我去找找。” “这就是她给的东西?”不过一只雕花金镯子而已,虽然是赤金的,可是与她那两盒子东西来说,要买一盒子回来。 “胡姐儿说这是她娘留给她的遗物,是娘说是有大用,胡姐儿才找出来给大姑娘的。”李纨说着把金镯子从王氏手里拿了过来,也不知道在那里一按,就听轻微的“咔哒”一声,金镯子从中间断开,中间居然是空的,王氏有几分诧异,重新把镯子拿回来,然后合上,再仔细看,看不出来断口的痕迹,掂掂重量,虽然是空心的,可是感觉不到份量轻巧,难怪她拿在手里都没有发现关窍来。 递回给李纨,让李纨教她如何打开,李纨会意,找到机关,指给王氏看,然后用指甲轻轻一按,“咔哒”镯子又开了,“这东西不错,应该给你妹妹多弄两个,即不起眼,又能装东西,”王氏不由的道。 “胡姐儿还说,让娘就说这镯子是娘自己的,这点子她东西实在拿不出手,若是让大姑娘知道了,她实在不好意思,原林妹妹和胡姐儿也说要让我给大姑娘稍带贺礼的,只是我说事情大妹妹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要不是想问胡姐儿要点东西,也不会告诉她,免得闹了出来让人家笑话咱们轻狂,就给拦住了,”李纨表达了林黛玉和小狐狸的意思,王氏听了点头,果然听说她的女儿入了太子府,这两姐妹就知道与她说好话了。 王氏把镯子带在手腕上,她本也没有想着把这镯子的事告诉给元春知道,也是她们识相,并没有以为这一只破镯子就能抵充了元春的晋升之喜。 已经得到了小狐狸的东西,王氏心事了了一桩,李纨完成了任务,也识趣的告退,王氏看看天色还早,屏退了丫头,自己在屋子里倒腾了一会儿,叫了两个忠心的,去往薛姨妈家里。 薛姨妈听说王氏来访,急忙迎了出来:“快午饭了,姐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我已经让人与老太太那里告了假,今天中午与你一起用饭叙叙旧。”王氏说着话进了薛姨妈屋里,示意她屏退丫鬟,等屋里没有别人了,才压低声音道:“元春使人回来了,她如今成了太子侧妃,她这么大岁数了,好不容易有了今天,我想着给她弄点东西,最好一次成功。” “啊,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怎么没有得到消息?”薛姨妈惊喜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是刚知道,”王氏说着眼角有些润,“十年了,我盼了多久,才有今天,”原以为元春会成为皇帝的人,可如今跟了太子,太子与元春的年岁更合适,也是她的造化,总算是没有白进一趟宫。 “是啊,姐姐熬出来了,”薛姨妈也适时的落了两滴泪,问王氏道:“姐姐这是要出去,可要我陪你?” 王氏摇头:“不必,元春的事还没有定准,我不想先闹出来让人笑话我轻狂,”这句话包含了这两年的委屈、伤心、不满,女儿的崛起给你王氏希望,“我与老太太说了来你这里用饭,怎么好连你也不在家呢?” 薛姨妈会意,两声点头,“姐姐放心去办事,我这里不会让人知道。” 王氏却不提出即刻就走,站起身把大衣服褪了,里面却是一身青色的旧衣,王氏又走到薛姨妈的梳妆台前,自己动手打开了薛姨妈的梳妆盒,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王氏心里便泛起了涟漪,难怪薛姨妈死了丈夫,儿子不成器,还受了小狐狸的侮辱,吃了一个月的素,人还恢复的这么快,固然她有许多补品养生,可她一个寡居的妇人,各色的胭脂水粉竟然也样样不缺。 王氏用银挖子挑了几样合适的粉在手腕上,用手指研开匀色,那粉均匀细腻,很快便渗进了皮肤里,留下淡淡的一层晕粉,看上去提亮了不少肤色,——这是上好的珍珠粉留下的荧光。 “姐姐,我来帮你,”薛姨妈已经差不多明白了王氏的意思,她这是想要遮掩一下,不想人认出她来。 王氏自己也许久没有给自己上过妆了,听了薛姨妈的话,便听话的闭上眼睛,微微仰头,让她替自己上妆,薛姨妈做姑娘的时候就惯会打扮,王氏十分放心她的手艺。 “可以了,”等薛姨妈示意王氏睁开眼睛,也捧了镜子站在王氏眼前,王氏就从那里看见一个三十岁许的丽人。“这是我?”王氏吃惊的抚着自己的脸,这两年她过的不如意,懒得装扮,自己都觉自己老了十岁不止,也难怪贾政不爱与她一起。 “姐姐要伺候老太太,那里有这功夫收拾自己。”薛姨妈不说王氏手紧,心情差,只往好的地方夸。 “唉,”王氏叹了口气,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她原以为装老,所以才穿了这身旧衣,如今画了这样的妆,就与身上的衣服不搭调了。“姐姐不必回去了,我还存了几身衣服,你妹夫去了之后,我也没有机会穿了,如今送了姐姐刚好。”薛姨妈语气有些落寞,女为悦己者容,这个世界对女人的束缚太多,丈夫死了,连鲜色的衣服都不能穿。 说着去打开了墙角的一只箱子,从里面翻了一番,拿出几件衣服来,抖开给王氏看,雪|白的里衣、浅红金线大红牡丹褥衣、同色绣着牡丹的六幅马面裙,都是上好的料子,虽然衣服都是褶皱,可是因为料子好,并看不出陈旧来。 “这还是她爹在的时候从海外带回来的,说是不会掉色,也耐水洗,比咱们国家的东西好太多,可惜我还没有来得及上身,他就去了。”薛姨妈说着落了两滴泪,到底是结发夫妻,虽然也有过这样那样的龌龊也聚少离多,可是人死百事消,留下的都是恩爱、敬意。 “妹妹也别太苦了自己,”王氏拍拍薛姨妈的手,帮她擦去眼泪,“蟠儿和宝钗都长大了,又是这么懂事听话,你也算是熬了出来了?” 薛姨妈听劝也笑道:“姐姐说的是,蟠儿比以前懂事听话多了,不仅知道管着生意,还知道体贴他妹妹,才刚也说去胭脂铺子里巡货,非要带着他妹妹去,让她先挑。” “我说他们兄妹怎么不在家里。”王氏笑着道:“妹妹也算是对的起妹夫了。” 薛姨妈笑着不提自己的事,找了熨斗来烫衣服,屋子里现成取暖的炉子上坐着热水,早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气,把热水灌进银熨斗里,衣服放在桌子上,在折痕上略微上点水,来回几趟,折痕就没有了。“姐姐你看,不亏是外邦的东西,就是好。” 薛氏寡居无事,平时也做些事情消磨时间,熨衣服对她来说很容易,不大一会就把衣服熨烫完毕,王氏早就把里衣换过了,薛姨妈伺候她再穿上这个,果然如同换了一个人,年轻了二十岁不止。 王氏有些不敢置信的抚抚脸,又在身上的衣服上擦擦手,如同从来没有见过一样,着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如今的装扮,老太太不爱花里胡哨的人,贾政整天也板着脸,她就以为他是个爱端庄的人,所以也就新婚的时候王氏认真装扮过,等到怀了贾珠,怕伤了孩子,就把这些妆容都丢开了去,这一丢就是二十多年,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年轻。 “姐姐才多大,这就是从来不装扮,才看着有些老气。”薛姨妈说了句实话,说到了王氏心底里。 王氏才从薛家的小院子里离了荣国府,王熙凤那里就得到了消息,“果然,姑妈竟然亲自出马了。”王氏虽然改了妆扮,可是熟悉她的人还是能认出她来,加上身边跟的丫鬟,她这么一番折腾,也只是自欺欺人。 旺儿和她媳妇来回跑腿传话,王氏在什么时候去了什么地方,很快的便反馈到了王熙凤这里。 王氏先去了银庄,这是去取银子了,王熙凤咬牙,虽然公公抄了二房的私库,可看来姑妈也留有后手,鸡蛋并没有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然后又去了药铺,花了一百两银子用王氏提供的方子让人熬药制成丸药,只说最迟明天晚上前着人凭东西去取。 “原来我的好姑妈还藏着这样的好东西。”王熙凤手里拿着一张纸,这就是王氏提供给药铺的方子,旺儿已经去找了几个大夫去问了,很有利妇人怀孕。 王熙凤大婚几年才有了福姐儿,在这之前她也喝了不少苦药汁子,姨妈那个时候也开导劝过她,只说孩子是老天爷给的,不到缘分急不得云云,却从来没有说过她有这类方子。 原来还有心帮她隐瞒一二,可是王熙凤如今却改了主意,且这也不是什么小事情,她无权利帮王氏掩饰将来连累了自己。 “静观其变吧,”老太太看着王熙凤拿来的药方,叹了口气,这种药方她也有,但也没有王氏这张效果更好的,这可能是王氏能在生下元春之后多年还生下宝玉的原因吧。 至于元春已经入了太子府,不是她们能置啄的,改变不了的东西,惦记她做什么,若是元春能够生下一男半女,对二房确实是有好处,可是也仅而已。“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即便是皇帝想要易爵换人,都还得有个名份因由,何况一个侧妃?”老太太给王熙凤吃定心丸,她也知道王熙凤不安心养胎跑这么一趟,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不过也可以借此给琏儿一个鞭策,让他更要好好的当差。” 王熙凤点头应声,这些道理她虽然知道,可是也怕老太太有所偏颇,万一她再改了主意,联合宫里的元春,谁知道大房会不会发生什么危机。 王熙凤又问了要不要告诉给贾赦和邢夫人知道,老太太想了想道:“我来说,你们就不要管了。”以前可以瞒着不说元春的事,是因为元春明面上是“奴才”,不会把手伸到荣国府来,对荣国府影响不大,但是元春如今成了“主子”,对荣国府就有“置啄”的余地了,贾赦和邢氏还被蒙在鼓里的话,会对他们不利。 照规矩,宫女和太监是严禁与家人外官联络的,怕的就是里夹带、外通消息之类的,以前王氏当家,她不会亏待了自己的女儿,弄得太监也帮忙来荣国府替元春拿银子,具体真有多少落进了元春的荷包,也只有天知道。 大房当家之后,太监又来了一次,邢氏和贾赦打了哈哈,说自家才还了国库的银子,老太太病着,连买药的钱还要筹等等,只哭穷没有再给元春稍银子,都没有让太监见王氏一面,就把他送出了门,就此断了元春的“供给”,贾赦和邢氏当时的小心思,也是怕元春上位。 ——但似乎老天也偏着人,元春多年不得力,突然得了皇后娘娘的看重,如今还成了太子侧妃,连老太太都有些想不到。 不提与二房的纠葛,元春如果是个记仇的,势必要记恨大房不顾念旧情。 老太太叹了口气,手不自觉的抓起了碗上的珠子闭上眼睛默起了心经,这是她近两年常做的事情。 两个儿子都是她亲生的,却也是她把他们弄成了对立面,又怪得了谁?要是她往常因为记恨婆婆迁怒到贾赦身上,而偏心贾政太过,灌输了他一些不该有的东西,又纵容了王氏倒行逆施,怎么会让一母同胞的两个儿子弄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她是贾家的罪人啊。 元春若是不得势,至少在她死前荣国府还能保持如今的平静,大房压着二房,同时照顾二房起居,大家都能平安到老,可是元春上位,就不一定能保持这个格局了。 这也是王氏拿出压箱子底的东西给女儿的一个原因吧,若是元春有了一男半女,她在太子府的地位就越发稳固了,一旦太子上位,荣国府的如今的格局势必就会被打乱,王氏野心未死,还与大房结了恨,两个儿子间的仇怨势必会比之前还要深——这些都是因她而起,势必还要她自己来收拾,否则死后真的不敢去见婆婆和贾代善,贾家的祖宗们。 所以老太太告诉给贾赦和邢氏元春的事情之后,也补充了一句,“你们不用管,元春以后派人回来,只管让他们找我就是了。” 贾赦向来不爱管事的,如今他过的真是自在,把以往祖母留给他的东西都倒腾了出来,整理归类,无事的时候再去逛逛琉璃厂,古玩街捡漏,过的比神仙也不差什么。 听到母亲说大包大揽,好歹他还觉得道一句母亲辛苦:“都是儿子不孝,应付不来这个,让母亲费心了。” 老太太点头,“你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不会在外面给家里惹事。”比起贾珍来,贾赦真是好太多,跟贾政比起来来,他也算是个明白人,在这君君臣臣的世界,有个混吃等死万事不沾的儿子,有时候也是一种福气。 邢氏也巴不得不沾染这些事,问老太太道:“那以后万一娘娘有传召,媳妇就称病?”邢氏出头,荣国府就没有了王氏的地位,元春传召娘家人,也不能越过当家伯母而只见自己母亲,邢氏怕的就是元春万一单独召见她,压着她答应什么事情。 “若是单独叫你,你推到我身上,若是叫大家一起,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只是万事别揽就是了。”老太太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邢氏没有背景,元春最能拿她做文章了。 邢氏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媳妇也放心了。”虽说皇帝不会滥杀无辜,但是与皇沾点边,就意味着麻烦,一点不慎,说不得就是满门灾祸。 “也是我糊涂,当初让她进了宫里,如今,倒是让你们担心。”老太太再次反省了自己当初的决定。 贾赦有些侥幸心理:“万一侄女儿生个皇子,说不得咱们家还能当一回皇亲。”他说的这个皇亲可不是一般的皇亲。 “你是做梦还没有醒吧?”老太太白了贾赦一眼,刚才还说他没有野心,不会招事,这会儿就开始做白日梦了,“你也不看看,即便是太后娘娘家里,又有几个有很风光的,再比对一下那些一时风光的后妃家里,真正有好下场的能有几个?” 太后娘娘低调的很,也是因为她娘家不得力,等她上位之后,也继续压着娘家人,所以皇帝才能一直对她很是尊敬,若不然,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母子见生了嫌隙。 想到那些宠妃娘家们的下场,贾赦缩了缩脖子,不在去做那个黄粱梦了,他突然想起一事来:“咱们与平安州的联系,是不是该断了?”以前家里没有皇妃,与老部下联系照顾可以说是顾念旧情,如今家里出了个皇家媳妇,还“照拂”下去,说不得会被有心人拿住当成把柄,到时候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老太太肃然一凛:“老大不提我倒是忘记了,这个倒是大事,你去请你敬大哥来,我们要好好商议商议。”元春的事不单单是荣国府的事,身为贾家人,一旦元春给贾家人招了祸患,宁国府也躲不掉,何况有些事情由贾敬来做,比贾赦显得更郑重。 老太太和贾敬商量了一番,第二天就递了折子要见皇帝,皇帝开始听到贾敬求见,还晃了晃神,问身边的太监:“贾敬是谁?” 戴权回道:“是宁国府贾代化的儿子,贾珍的父亲。” “他不是修仙去了吗,怎么回来了?见朕做什么,难道是要劝朕修仙?”皇帝也很是纳闷,关键是贾敬的折子上没有明说,谁知道他要做什么事。 戴权身为皇帝的“眼睛”,有义务替皇帝普及一些臣下家事:“去年贾敬就回宁国府了,好似是他家的姑娘,荣国府的四姑娘打了贾珍,然后又亲自去把贾敬请了回来,荣国府也阖府出动,劝说贾敬留了下来。” “怎么说的?你细细与朕讲讲讲。”皇帝越发好奇了,戴权于是细细把惜春如何去了宁国府,如何撞破贾珍的事,如何打了贾珍,再去请了贾敬回来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通。 皇帝听了半晌才问:“你是说秦可卿怀孕了?” “回皇上,已经生下来了,二月初三,产下一对龙凤胎来,”戴权有些小心翼翼的回答,有些事情,他比旁人知道的更清楚些。 “唉,生了就生了吧。”皇帝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她也是个有福气的,这也算是让他父亲瞑目了吧。”先太子那么多的子女,唯一惦记的就是这个女儿,偷龙转凤给他弄了个身份过普通人的日子。 皇帝早知道这些,因她是个女孩,对他也没有什么威胁,就没有管过她的事情,不想,她还生下一对龙凤胎来,不仅贾家没有过龙凤胎,皇家一样是头一遭啊。 “宣贾敬来见,”皇帝对贾敬起了兴趣,也等不及了,让戴全即刻去宁国府宣贾敬来见。 戴权行了一礼,转身正要走,皇帝却补充了一句:“你顺便去看看,两个孩子长得可好。”可是像皇兄? 戴权匆匆而去,很快便把贾敬带了来,皇帝似乎还沉浸在他刚才对皇兄的“怀念里”,说来,虽然最后他当了皇帝,可他与先太子并无什么直接冲突,他做太子前,因母家的缘故,只是最普通的一个皇子,也没有什么野心去与先太子争雄的,对太子,他还停留在那种高高在上,故作的和蔼里。 贾敬在三跪九叩给皇帝行了礼,就张嘴巴拉巴拉说了一通话,“原来先帝的时候按例让父亲和叔父养兵,只是父亲和叔父去了这么多年,我们家里也没有个正经武将,不肖子虽然领了个将军衔,却是个脓包,上不得战场的,荣国府更是,如今都是文职,如此这样,这兵符留在贾家就不合适了,这本就是皇家的兵,还给皇上是最为合适的了。”把皇帝的思绪拉了回来,“你说什么?”皇帝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又问贾敬。 第70章 不速之客 先祖可是说是孤单英雄,与一帮结义兄弟们打下的天下,说起来与同姓亲族比起来,先祖更在乎这些异姓兄弟们,而他的这些异姓兄弟们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几代子孙都陪着后来的帝王同甘共苦,上了疆场,驱赶异族。 然悲惨的是,到了他这一代,异族被赶到了他们老窝里,没有了共同的敌人,这些曾经同甘共苦的“兄弟”后代们,并不愿意甘心放弃手中的权利。 皇帝可以理解他们的不甘,但怎么可能放心继续让兵权掌握在他们手中? 但先祖有过共享江山的诺言,皇帝即使想要收权都不能。 四王八公,一直是皇帝心中的疼! 贾敬多年不见皇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好在他一直觉得自己断了红尘,此来也是完成老太太的托付,断了贾家被皇家猜忌的祸根,因此贾敬重新清了清嗓子,又把上一番话叙述了一遍,皇帝这才相信,自己没有做梦。 曾几何时,太子的头衔落到他头上的时候,他以为是自己做梦,又一次,皇帝以为自己是没有睡醒。 拿着戴劝转递过来的兵符,这是贾家传了几代的东西,就这么轻易的到了自己手中? “哈,哈,哈,”皇帝爽朗的笑声在大殿中响起,这一刻,他相信,自己真的是上天眷顾的人,不然被兄弟们争破脑袋的东西,轻而易举的的到了自己手里,这一次,又是这样,贾敬开了个好头,他总是有办法把该拿回来的都拿回到自己手里。 “皇上,”贾敬等皇帝笑够了,才又出声,“什么事?”皇帝心情很好,亲自下来搀扶贾敬,“爱卿起来说话,”贾敬虽说身上有一个进士的身份,可无官无爵,皇帝这样喊他,也是真心高兴他的识抬举。 “儿媳秦氏托学生把这个带给皇上。”说这话,贾敬从怀里掏了一只带着龙纹的玉佩出来,双手呈递给皇帝。贾敬自然知道秦氏的身份的,要不然,以贾蓉未来宁国府嫡子,族长的身份,贾珍是是不可能给儿子娶一个从养生堂抱来的孤女。 皇帝心中一动,亲自从贾敬手里拿过玉佩,早听说太子哥哥有过一支私兵,可是多年来都没有下落,莫非?他激动的拿了过来,转头去看戴权,戴权迷茫的摇头,他是去看过两个孩子,可是没有见到秦可卿本人,只知道丫头来抱孩子的时候塞给贾敬一样东西,也不知道竟然是这个。 秦可卿的身份算是过了明路,贾敬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秦可卿的身份,也是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刀,若是不献出兵权,他也不敢说出来,尤其,这是孙媳妇的意思,他心中很是欣慰。 到底是做了母亲的人,不会在去坚持那些无所谓的事情。 黛玉的生日宴办的很热闹,宁荣两府的主子能来的都来了,秦可卿虽然不能参加黛玉的生日宴,但也早早的让人送了贺礼过来,黛玉挑了些她能吃的东西,让人给她带了回去。 薛家很是识相,只有薛家母女两人,薛姨妈还替薛蟠给黛玉赔罪:“你哥哥临时有事,不能给你庆生,还请林姑娘勿怪。” 林黛玉那里不知道这是薛家人识趣,笑道:“姨妈客气了,不过是一个小生日,要不是老太太说要热闹热闹,侄女儿也不敢过的。” 薛姨妈笑道:“这也是你在贾家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老太太不想留下遗憾。”林如海回了京,女儿有可能会在贾家小住做客,但以后过生日之类的事情,只能在林家办了,老太太如此,也可以说是与林如海留个好印象。 林黛玉有同感,点头应是,迎了薛姨妈到王氏身边,“请二舅妈帮我招待一下姨妈,”林黛玉主办生日宴,自然她就是主人,所有的来客都是她在接待安排。 老太太爱热闹,往常一家人聚会的时候也少分彼此,男女混坐一堂是为常事。 林黛玉她们住的院子说大也不小,可是在房间里同时接待这么多人也有些显得拘谨狭小,好在有小狐狸的法术,院子里并不觉得寒冷,还有许多这个时节见不到的常青盆景。 老太太早说了要赏院子里的景色,林黛玉就把宴席摆在了院子里,中间一溜林黛玉舍不得拿出来的狐狸屏风隔开分男女席,只这屏风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让大家看了舍不得挪开眼睛。 “欢迎光临,生日吉祥,芳龄永驻!”还有一只毛才长起来的鹦鹉唱着叫着的来给大家逗趣。 “鹦鹉,鹦鹉,”别人尚可,福姐儿一听到鹦鹉的声音,立即挣扎着从奶娘怀里下地,绕着圈的来追,把鹦鹉吓得:“姐儿饶命,小姐救命,好日子不追瑛哥儿。” 不说女眷那边快笑破了肚皮,男宾这边,贾敬昨天才放下了心中的石头,今天脸上的褶子也笑开了与贾赦说笑,“林家外甥女儿从那里弄的这鸟儿,倒是很有些意思。” 贾赦笑着与他解释这鸟儿的来历:“原是忠顺王家的,只是这鸟儿不肯老老实实的呆在王府,逃跑的时候遇到她们,等找了回去,自己把自己饿的半死,毛都掉光了,王爷嫌弃不要的了,世子说好歹也是一条命,就送了过来。” 昨天之前贾敬还不敢在心里忌讳皇家人,现在听了也是哈哈一笑,捋着胡子笑道:“这只鸟儿通人性。” 老太太也指着福姐儿与王熙凤道:“小孩子家家的多跑跑对身体好,”又叫平儿:“叫奶娘、丫头看着就行,你别跟着在后面跑,小心扭了腰,”平儿停了避子药,随时可能坐胎,若是伤了身子,也是贾家的血脉。 平儿心里有数,虽然停了药,但她也有用别的方法避孕,——王熙凤没有生下嫡子之前,她是不敢坐胎生子的。但老太太发了话,平儿也不能驳了她的意思,便指了身边的丫头去看着福姐儿,自己回到王熙凤身边立着,王熙凤心里多少有些醋意,但也知道这是必然的,幸而平儿看上去还是与往常一样,并没有“恃宠而骄”,心里多少也有几分安慰。 邢氏正和尤氏说话,问着关于秦氏孩子的事情。 大家正热闹的说这话,就听得下人来报:“老太太,老爷、太太,有天使来了。”大家吓了一跳,老太太先想到的是莫非宫里太后使人来给黛玉贺礼?急忙道:“快,老大,快请人进来。”贾赦并贾敬带了一众男人急忙迎了出去。 老太太又安排人去摆香案,邢氏问,“老太太,这香案摆在那里?” 老太太为保险期间,道:“先让人收拾两份东西出来,一份送到这边,一份送到荣禧堂,看天使往那边走,然后再摆。”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天使过来,却听一个丫头来报:“天使传了两位老爷去了宫里。”老太太心里咯噔一声,忽而想到一个可能,心里冷笑一声,原来如此,老太太下意识的去看王氏,见她果然面上一脸红晕,手上紧张的拎着帕子。 大家正松了一口气,又有丫头来报:“老太太,太太,又有天使来了,敬大老爷带着爷们正好在外面,已经接进来了。” 老太太想明白了,也不在担心,连忙吩咐邢氏,“把香案就在这里摆起来,想是太后娘娘给黛玉贺生日来了。”邢氏应声去办。 老太太说的没错,贾敬带着贾蓉、贾蔷、贾芹和宝玉迎着天使来到了黛玉院子里,笑着与老太太打招呼,正是太后娘娘宫里的大太监李海:“老太太,杂家又来叨唠了。” 老太太脸上堆着笑,与李海笑道:“说那里话,请都请不来,您可是大忙人。” 李海笑着道:“每天忙着也就那些事情。”老太太适当的拉了身旁黛玉的手,李海也笑着与黛玉打招呼:“杂家恭喜林姑娘芳辰。” 黛玉红了脸,与李海福身行礼:“不敢当,劳李爷爷大驾了。” 李海笑眯了眼睛的伸手示意:“先传了太后娘娘的懿旨吧,杂家还替太后娘娘带了礼物过来给林姑娘。” 于是贾母带着女眷们按品级身份高低跪下听旨,林黛玉跪在老太太身旁。 李海轻咳一声,摆好了架势,“太后娘娘口谕,听闻史太君替外孙女儿贺生日,哀家也来凑个份子,”竟是些家常话一般。 林黛玉连忙磕头谢恩:“臣女谢太后娘娘慈心。” 李海又唱,“赏,玉如意一对,珊瑚手串一对,南海珍珠两匣,雀羽鹤裘两件,首饰头面两套,宫花两匣。” 李海唱一句,就有小太监捧着托盘过一个,等唱完了,东西也都摆到了桌案上,李海又对磕完头的林黛玉笑道:“太后娘娘说了,这些东西都是用的,别放着让它们失了光华。”这是让她们不要忌讳什么宫里来的东西,该穿穿,该戴戴。 林黛玉又谢恩谢赏一番,李海才笑道:“还请史老太君起身吧。”林黛玉扶了老太太起来,后面众人也相互搀扶着起来。 林黛玉留客:“李爷爷,您在这里用的饭再走吧,今天可是花嬷嬷亲自下厨。” 李海有些心动,看看林黛玉,林黛玉又笑指着外面的桌子:“李爷爷,您看,外面连桌子都摆好了。”李海便一笑,“也好,杂家早就馋花嬷嬷的手艺了。”说这话,便往贾敬那边去,贾敬亲自陪了李海与宝玉、贾环他们一席,同李海来的小太监就另开了一桌子,由贾蔷、贾芹相陪。 老太太怕小孩子不懂事惹祸,让人把贾琮和贾兰带了过来与她们一起坐席。 贾琏并没有因为黛玉的生辰请假,就是半月一天的休沐日,也会与同僚喝酒谈天联络感情,很少留在家里。 这边正热热闹闹的开席,那边贾赦和贾政又带着天使回到了荣国府,贾赦的脸色有些沉闷,倒是贾政脸上十分的兴奋,进来院子一看到李海与一帮小太监,贾赦立即就抛去了沉闷,上前与李海打招呼:“没想到您老人家来了,还请恕不在家之罪。” 李海笑着道:“大人说哪里话,您这不也是公务在身不是,”李海说这话就拿眼角去瞟与贾赦他们进来的“天使”,那人连忙上来打躬请安:“李爷爷,您老也在?奴才小安子给您老请安了。” “小安子啊?”李海拉长了声音,问道:“你不在东宫伺候太子殿下,来荣国府做什么?” 小安子额头上出了些冷汗,也不敢擦拭,只唯唯诺诺的道:“侧妃娘娘听说今天是林姑娘的生辰,特意让小的来给林姑娘送寿礼的。” 老太太和林黛玉连忙上前,贾母道:“小孩子家过个生日而已,不敢当侧妃娘娘是赏赐。” 又一脸迷茫的样子抬头问贾赦:“东宫侧妃怎么会给玉儿看赏?” 贾赦脸上便带了些岔意来,但顾忌着李海和小安子,也没敢发怒,只道:“儿子只在东宫外面跪着,没有进去听旨,倒是听说咱们家大姑娘被太子请封为侧妃。” 元春如此打贾赦的脸,贾赦怎么会不生气?老太太也有些暗怒,如果不待见大伯,你就不要宣贾赦进宫,如此把人叫去,又叫人跪在外面,难道你让你爹骑在了你大伯头上,就替二房出了气? 老太太也不去看贾政,只对着小安子道歉:“犬子不懂事,犯了太子殿下的忌讳,还请公公回去帮忙求情,不要责怪犬子鲁莽,都是老身教子无方,别看他长这么大的岁数,只会吃饭,什么事都做不好。” 小安子原本是奉命来给荣国府大房并太太一个下马威的,不想李海在这里,他首先就怯了场,贾赦又说出那样的话来,按说,虽然侧妃生父是贾政,可她到底是荣国府的大姑娘,怎么也不能让承爵的伯父跪在外面,宣了亲爹到里面听旨谢恩。 但这样的事情在小安子来说也是常见,法理与人情,总是有那么些个碰撞,侧妃娘娘一句避嫌,就可以解释过去。 伯父与亲爹,总是隔了那么一层。 “老太君说那里话,谁不知道老大人从来不出门的,”小安子头上冒冷汗,谁知道今天太后娘娘会派人来给林黛玉贺生日,他这番与太子侧妃卖好,实在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既然已经到了,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就走,他也算是经历过事情的人了,小安子嬉笑着与老太道:“侧妃娘娘知道今天是表姑娘的生日,所以才派小的来给表姑娘送寿礼。”话虽然这么说,后面跟着的小太监拿出来的东西却不只给林黛玉的,“侧妃娘娘赏,史太君祥云麒麟吐珠的拐杖一柄,十八罗汉檀木手串一只,十三件玉石头面一副,黑狐皮大氅一件。” “老身谢侧妃娘娘赏,”老太太听着似乎没有了,心里有些鄙夷,这是元春来给她爹娘出气来了,小安子唱着赏,老太太只能跪着听,与跪李海不同,那是代表太后娘娘的人,虽然没有得到礼物,可老太太是心甘情愿的,这次得了几件礼物,心里却是十分的抱怨,你元春可是弄错了主宾,想要出气也不用找这一天。 “老太君请起,您可是侧妃娘娘的祖母,侧妃娘娘一直惦记着您的抚育之恩的,”小安子十分会做人,替元春周旋的滴水不漏,只可惜! 扶了老太太起身,又听小安子继续道:“贾赦、贾政接赏,”贾赦和贾政出列跪下,“赏,······” 随着小安子唱礼,一对小太监把礼物都捧了上来,众人看了心思各异,今天是黛玉的生日,连太后娘娘都着人来给黛玉贺生日,自然也没有喧宾夺主的给荣国府众人赏赐礼物,——这也说得过去,太后娘娘与荣国府众人又没有亲戚关系。 但元春这样就有些过了,似乎是一鼓作气的给荣国府所有人打赏,但这也太下黛玉的风头了。而且,二房处处与大房平齐,给贾政的东西都是和贾赦一样,等小安子再喊了邢氏和王氏跪接元春的赏,大家便听明白了,这元春真是给父母撑腰来了。 若单荣国府人在场,这事也就过去了,偏太后娘娘宫里的总管太监李海在,老太太越看脸色越沉,贾政、王氏的与贾赦、邢氏平齐到也罢了,他们是兄弟,倒也说的过去,尤氏虽然与王熙凤一辈,却是宗妇,现任族长妻,与王熙凤得到的赏赐一样,就有些不大合适了。尤其到了宝玉这里,越发显得元春别有用心了,他的东西比贾琏还多两样。 还有薛宝钗,凭什么她的东西与三春、小狐狸一样,不过一个商户女,这样抬举她,是不是打荣国府的脸? 幸而顾虑到今天是林黛玉生日,比给三春她们的东西多了两样,但林黛玉会因为这两样东西而领这位表姐的情? 因元春这次很是周全,宁荣二府大小主子一个都没有落下,当然,礼物没有姨娘的份,但是,除了二房,没有人觉得元春挑了今天“还哺”面上有光。 小安子前后念了一个时辰,早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李海等着,见大家接了赏赐却面色深沉,并没有很是高兴的样子,正要借机发发威,压压大房的势,——侧妃娘娘有过暗示,他并不是很担心回去会被侧妃怪罪。 荣国府这两年的事他早就听说了,自然知道侧妃为何会这样暗示他。 小安子是太子的人,说是太子肚子里的蛔虫也不为过,自然知道太子的新宠元侧妃为何入了太子府。 太子和皇后娘娘都没有想到原来在京城沦为笑柄的荣国府这两年会成为皇帝和太后娘娘的救命恩人。 皇帝和皇后甚至为了不让荣国府的人出风头,都压着不去恩赏他们,这得有多么的为他们考虑? 据说,各种据说,事关皇帝和太后的消息,能打听到这么些,已经是很不容易了,皇帝对皇宫有绝对的控制权,别看皇后为主正宫,可是有太后娘娘在,她就不可能成为后宫第一人,能刺探到皇帝和太后的消息就有限的很。 太子先前并没有纳元春为侧妃的打算,毕竟元春一把年纪,又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入不了太子的眼,但是有关于荣国府的消息太诱|人。 正月十五太后娘娘抬举荣国府的人,让皇后和太子下定了决心,不过是一个侧妃位,就可以收拢荣国府,何乐而不为? 元春想要打压荣国府大房,太子也可以理解,且也是赞同的,他现在还弄不清到底皇帝看重的是荣国府的那一位,但定不是二房的人,——有抑有扬,元春要替父母出气,到时候他正好可以一碗水端平,还怕荣国府的人不感恩戴德? “唉,”小安子清清嗓子正要开口来个狐假虎威,就听得一声叹息,他听得声音熟悉,连忙应声去看,李海,他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怎么忘记了他还在这里,小安子立即弯腰驼背,脸上带着懊恼:“李爷爷,您怎么?” “杂家怎么还在这里是不是?”李海摇头叹气,“杂家惦记花嬷嬷的饭菜半辈子了,以为今天可以大饱口福,谁知道还是没有这份福气,”他指着桌子上先前端上来的两盘子色香味俱全的开胃菜,因为贾赦、贾政带回来了小安子他们而停止上的菜,当然,即使大家也饿着,可也无人会动筷子去吃。 花嬷嬷这个时候也冷着脸站了出来,“小安子,老婆子我做了两天的准备,忙活了一上午,如今堆了一厨房的菜,我现在不方便进宫,正想着请你帮我带去宫里,请太妃娘娘尝尝。” 小安子打了个哆嗦,他忘记了,林如海女儿这里还有一个太妃娘娘的人。 他脸上堆着笑,小心翼翼的回道:“嬷嬷那里话,太妃娘娘那里,奴才可走不过去。”又去给李海赔罪,“耽误您老人家享口福了,小的这就去,您老继续,继续。”说着就想低头走开。 李海却道:“吃什么吃,杂家都出来一个时辰了,再不回宫,太后娘娘还以为杂家在外面遇到了什么意外呢。”说着对贾赦他们这边甩了一下拂尘,“杂家叨唠多时,也该告退了。”贾赦急忙挽留,老太太听到了也急忙出来留客:“李家当,再坐一会儿再走啊。” 林黛玉也出来道:“李爷爷用了饭再走。” 李海脸上带着遗憾,“出来时间不短了,杂家再不回去,太后娘娘要担心了。”苦留不住,贾赦送了李海出去,李海走的时候喊小安子:“你小子刚才不是要偷着溜走吗,难道又改了主意?” 小安子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连忙赔笑道:“您老先请,小的随后就来。”然后一招手,一串跟着他来的太监便都低头顺目的跟了上去。 第71章 甄家提亲 林黛玉准备了两天的一场生日宴,因为元春的赏赐,大家也没有心情吃了,老太太看着兴奋异常的王氏,挥了挥手:“你们且拿了自己的礼物先回去吧。” 自己又拍了拍林黛玉的手:“你受委屈了。” 林黛玉笑笑:“怎么会,大表姐这是给我长脸呢。” “哼,她那里是给你做脸,”老太太冷哼一声,“这是给她老子娘撑腰来了。” 老太太如今变了心意,对二房一家子人的看法也带了有色眼镜,她们无论做什么,都会多想几分,何况,今天元春确实有些太过了。 但是碍于太子,老太太也不好多说,老太太可不认为这些东西是出自元春的手笔,她才入太子府,这些东西,若是没有太子的支援,元春那里能够拿的出来,——这也是告诉她和大房,她有太子撑腰吗? 笑话,除非太子登基之后非了嫡长承爵,否则贾政就一辈子只是个荣国府二房老爷。 可是太子自己就是嫡长子,他会把自己装在口袋里吗? 何况老太太可不觉得元春在太子的心里有多么重要,会为了她得罪了荣国府真正的继承人。 送走了老太太,林黛玉才拉了脸,郁闷的去了小厨房,向花嬷嬷道歉道:“嬷嬷,您白费了一场心。” 花嬷嬷拍了林黛玉的手笑道:“没有关系,大小姐设了个阵法,把饭菜都保鲜了,她们没有心情吃,咱们自己用。” 小狐狸早就不耐烦听元春的那些赏赐,正好花嬷嬷派小丫头来找她,问那些饭菜如何处理,小狐狸便溜到小厨房,帮着花嬷嬷布了个阵法,给热腾腾的饭菜保了鲜,可惜老太太无心吃饭,让大家都回去了。 林黛玉真心的笑了,不管如何,到底没有浪费她们忙了两天的心意,看了看堆的满满的盘子,“要不咱们给老太太她们送去,这么多,咱们也吃不了不是?” “我早就已经让人装了食盒,给他们的丫头,都带回去了,”花嬷嬷也不愿意浪费这些饭菜,爱做食物的人,把这些食材都视作有生命的东西,若果无故浪费,则视同为糟蹋生命,会遭天打雷劈的。 林黛玉笑着赞道,“嬷嬷最是周到了。” 花嬷嬷也不忍心让他们饿着肚子回去还现找东西吃,也笑道:“只是咱们准备的菜不少,给他们带的有限,还剩下了这么多,够咱们吃三天了,幸亏大小姐都保鲜之法,这些东西也不会坏掉白白浪费了。” “那咱们就敞开了肚子吃啊,嬷嬷累了这几天,也刚好可以歇歇了。”林黛玉难得的露出了些俏皮小孩子的样子,与花嬷嬷撒娇。 一旁的丫头嬷嬷看了也都笑。 林黛玉想起小狐狸来,问道:“姐姐呢?” “大小姐说出去一下,马上回来。”小狐狸的丫头小辛回道。 “嗯,那咱们先把饭菜摆上,姐姐回来就开饭。”林黛玉其实也饿了,大家走了也好,她可是要大开朵颐的,虽然吃惯了花嬷嬷的饭菜,可是那都是每天轮换着吃,如今天这样菜式丰盛还真是第一次。 底下的人听了都雀跃起来,虽然给她们准备的饭菜也一样丰盛,但到底不如主子们的菜式多,如今主子们都不吃了,自然就便宜她们了。 大家都欢喜的去端菜摆饭,林黛玉脸上去渐渐的沉重起来,花嬷嬷知道她的担心,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用担心,她只是一个侧妃而已,只要陛下和娘娘在,就不能把老太太和大舅老爷他们如何。”林黛玉摇摇头,低声道:“我是觉得侧妃娘娘是在针对姐姐。” “怎么说?”花嬷嬷没有想那么多,以为元春这是在给二房出头。 “您没有看到,所有人的赏赐里都有狐狸大氅,也不知道侧妃娘娘怎么找来那么多狐狸皮的东西。”胡丽,狐狸,林黛玉还记得自己那一次失魂的时候,可是被人引着看了一回小狐狸的原形,所以总觉得这次元春是赏赐,还另有所指。 花嬷嬷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赏赐,林黛玉不说她倒是没有很留意,也是如今这个天气,元春赏每人一件大氅倒也说的过去,可是,真的,都是狐狸皮,你就不能岔个样挑个别的?“你不说我还真不觉得,可是大小姐也没有做什么事情得罪她啊。” “怕是记恨之前的事,”林黛玉有些后悔把自己的猜测告诉给了花嬷嬷知道,但这个时候小狐狸不在,她迫切的想要找个人商量,花嬷嬷见过的事多,且不会害她们,自然而然的,也就找她倾诉寻找帮助了。 想到荣国府的“内乱”似乎真是因为贾宝玉认错林黛玉而始,原来不会想到是小狐狸动了手脚,可是如今小狐狸显出来的异能越来越多,很容易就可以猜到,当初确实是她动了手脚,元春会怪到小狐狸头上,也确实说的过去。 “姑娘不用担心,”花嬷嬷劝解黛玉:“你还不知道怎么大小|姐的本事么?”花嬷嬷用一根手指头往上指,“她又真正怕过谁?只是不愿意与人计较罢了,硬碰硬的时候,难道咱们大姑娘会输?” 林黛玉一晒:“我也是关心则乱,原以为是双喜临门,谁知道又弄出这种事来。”才刚回来的小狐狸刚好听到林黛玉这话,心里起了波澜,暗道要早些解决“元春”这事,不然,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来? 不过,想到自己刚才去看到的事情,她心里一声冷哼,自作孽不可活,她可等着那人自食其果。 “妹妹还不如嬷嬷了解我,”小狐狸笑着接了花嬷嬷的话头,笑着过来拉黛玉:“你还不饿吗,嬷嬷忙了这么久,咱们快来好好的享受一番嬷嬷的手艺。”花嬷嬷也笑道:“是啊,两位姑娘可得敞开了肚皮吃,浪费了粮食我可不依。” 元春的事大房二房等人都心知肚明,李纨、三春等几个不知道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事情,只看老太太和贾赦等人的风向行事,见他们如往常一样过日子,便也把这事撩开了手,对二房一家人也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眼看着便到了三月宁国府龙凤胎的满月宴,因为喜三没有办,这次自然要隆重一些,从二月十五起,陆续的就有远路的客人前来祝贺,宁国府虽然大,但依旧接待不了这么些个客人,因都是老亲故旧世家之类的,也不必分什么宁国府,荣国府,老太太与贾敬商量,把一些客人分流到荣国府来款待。 其中金陵甄家,便这样被接到了荣国府来暂住,甄家这次派来的是甄应嘉的夫人云氏,她也是勋贵家的姑娘,从小便随着母亲来往走动宁荣二府,不住口的夸了这个赞那个,见面礼一个不落都发了一圈,最后对着老太太恭维道:“只看您这孙女儿一个赛一个的漂亮能干,就知道您老人家这是福气绵绵不绝,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老太太哈哈笑着打圆场,“我也不指望着她们如何光耀门楣,姑娘家家的,找个婆家能过日子,不丢我荣国府的脸面就行了。”甄家有娘娘在宫里,老太太与她们说话必须带着小心,果然云氏听了老太太的话有了两分诧异,转头去便去看王氏的,只王氏面上总板着,看不出个好歹来。 云氏想到宫里娘娘传出来的话,又是一晒,笑着与老太太使眼色,老太太挥挥手:“你们姐妹带着甄家姑娘去玩儿,可不能吵嘴,让我知道了,是要罚的。”说的三春和甄三小姐都红了脸,娇笑着退了出去。 云氏清了清嗓子,笑着与老太太道:“来之前呢,我们老太太托我向老太太问好,”老太太笑着道:“回去也请你帮我与老亲家带好,请她来京城串门走亲戚,这些老亲戚,多年不走动就生疏了。” 云氏叹口气,应道:“可不是与您老人家说的这样,我们老太太也惦记着你们这些老亲,只是她年岁大了,懒得走动,只能困在江南了。”说着又撇了眼门口刚才三春离去的方向,回头与老太太笑道:“我们老太太还吩咐我,让我问老太太一件事情。”说这话,自己捂着嘴先笑了,中年妇女扮少女娇羞的样子,看上去竟然不让人讨厌。 “你说,”老太太笑道:“咱们也不是寻常的亲戚,几辈子的老亲了,有话但说无妨,客气个什么呢。”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坏话,只是我怕说出来您老人家怪我与您家抢人,您回头打我,”云氏嘻哈笑着道:“我们家有个孩子叫宝玉的,最是得老太太宝贝,惯的有些不像话,”还不等她往下说,一旁陪客的邢氏便笑道:“你们家也有个宝玉?这可巧了,我们家也有一个宝玉。”说着去看王氏。 云氏便笑着与邢氏接话,然后又一脸歉意的看着王氏道:“不瞒您说,原来给他取名的时候,恍惚记得说是谁家有一个宝玉的,只是咱们两家隔的远,记不得很清楚了,加上老太太说不过一个小名罢了,也就这么叫了下来。” 王氏扯了扯嘴角:“天底下同名同姓的多了去,难道我家孩子叫的,就不许别人家孩子叫了这个名字不成,若是这么说的话,我们自己反而不敢取名了,免得重了别人家的名字。” “您说的是,”云氏拍掌一笑,“可不就是您说的这话,竟与我们老太太当初说的一个意思,老太太当初也说我们,活了几十岁的人了,竟然连这点道理都看不明白,一个名字重得多,只能说他有一定的好处,得人心,才会被人欢喜。” 老太太也笑道:“可不就是说的这个道理,难道同一个名字,你叫的,我就不能取了,天下字就这么多,若是都忌讳起来,可不还得造许多个字出来给人取名字用?”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云氏又道:“话都扯远了,我先前说我们老太太有话让我带给老太太知道,正是想要求一位您家的姑娘给我们家的宝玉呢。”云氏说完双眼烁烁的看着老太太,若是以前,她不一定会愿意给儿子找荣国府的姑娘,以前的荣国府,她实在有些瞧不上,还有就是孩子还不大,定早了也成不了婚,她自然也是想要再拖拖,找更好的。 老太太的话自然只是个托词,真正要让她与荣国府联姻的却是宫里的贵妃娘娘,说是荣国府如今极得皇上和太后娘娘看重,一定要与他们家拉上关系才行。娘娘的话就是他们家老太太也得听,云氏自然也只能照办,只是甄家虽然与荣国府是老亲,可是离的远,如今的走动只剩下了年节礼,感情越来越淡薄,想要更深一步,只能是联姻。 老太太一笑,心道幸亏她早问过了贾赦,若不然还真不知道如何推辞,贾家如今要走清流路子,自然不会与宫里的娘娘扯上关系,尤其这位娘娘还育有皇子,而且颇有些野心,自然,自家的女孩元春就只能另说,她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来,荣国府也不知道能否沾光,韬光养晦却是一定的,但好在贾琏一时半会的也只能混在低层,元春能否出头,对他来说,暂时影响不大,至于宝玉和贾环,那更是要等到若干年之后,那时候元春的肚子能否影响荣国府,也已经有个定准了。 “原本是个好事,”老太太笑着道:“我们家二姑娘已经被她父亲定给了她舅舅家,三丫头还小,我还想着多留几年。”甄家如今什么身份地位,怎么可能真的看中荣国府的女孩,但是人家提了,老太太也不能明着拒绝,好在荣国府能与甄家匹配的也就惜春,老太太不信云氏能让她的儿子配探春。 云氏有些诧异的看向邢氏,她是知道邢氏的底细的,邢家并没有适龄男孩配惜春,虽然同是庶女,但是大房的独生女儿与二房的庶女怎么能比,要不是娘娘的交待,云氏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配一个庶出的女孩?却不想,如今连庶出的女儿都被人定走了,难道荣国府如今真的那么吃香? 邢氏仿佛知道她的意思,笑着与她解释道:“您还真的是说晚了,我们家姑娘年前就定下了我们家琏儿舅舅家的儿子。” 贾琏的舅家可是张家,云氏心里一咯噔,诧异的看向老太太,张家都肯与荣国府联姻,固然是姻亲的关系,可是荣国府若是没有个好前程,张家能舍得让自己儿子配个庶出的女儿? 能让儿子配庶女迎春,已经是云氏最大的底线了,听说迎春已经有了人家,云氏心中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云氏忽然又想起一个人来,笑着又问老太太:“不知道林家的两位姑娘可说定了人家” 老太太已经把甄家的人定为拒绝联姻户,也不愿意林黛玉嫁到甄家去,笑着道:“我那姑爷说是不会续娶,外孙女儿怕是要留在家里。” 云氏一脸的失望,若果能定下林黛玉,还真是他们家高攀了,只是想到娘娘的托付,她又有些不死心,“我看那胡姐儿不比林姑娘差,也定了人家。”虽然义女还不如迎春,可是云氏不可能让儿子做人上门女婿,好在,总是娶媳妇进门,先应付了娘娘的交待再说,回头实在不满意了,再想别的办法。 “胡姐儿啊。”老太太眼神闪了闪,要不是她与自家的宝玉气场不合,她真心想把小狐狸留给宝玉,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这个丫头比我那苦命的外孙女儿还苦命,家里只留下了她一个,当初收她当义女的时候,林姑爷就不忍心替她改姓,也是想要替她家留一个根苗。”这意思小狐狸也有可能倒插门招女婿,你要是舍得,可以去试试。 老太太已经厌烦了云氏这样的试探提亲,对那宝玉也起了腻,接连问了三个,难道贾家和林家的女儿就得排着个的由你们挑选? 云氏也是没有办法,宫里的娘娘吩咐下来的话,即使他们家老太太也是奉为圣旨的,她怎么可能不听,好不容易她才下定决心让自己的儿子配个庶女,却没有想到,连林家的义女都不成,想着回头如何与娘娘解释,忽略了老太太对她的不满,岔开话题:“早先得到消息说是宁府的蓉哥媳妇得了一对双生子,我们老太太就说贾家要兴盛了,如今看来果然是应了我们老太太的话,老太太,您的大福气还在后头呢。” “同喜,同喜,”老太太心里门清,也笑着与云氏说笑:“家族的兴盛还要看男孩子们的,上一辈我就不说了,贾琏他们以后还得仰仗你们这些老亲照顾才行。” “自然,”云氏笑应,“不帮衬自己人,还帮衬谁呢。” 荣国府帮着宁国府接待老亲,几乎每来一家都要提亲,老太太都开始庆幸,亏得贾赦把迎春定了出去,否则这次还真的得罪人不可。 有的人不死心,却又看不上探春,如云氏一样转而也问起了林家的女儿,老太太听的多了,甚至对云氏的隔阂也放下了,依旧如答云氏那样回答,把那些人的都堵了回去。别家尚可,有一个贾家的本家,听说这事专门来问老太太:“贵姑爷真的能帮他们家大姑娘招上门姑爷?” 这位是贾家在金陵的本家,平时无事少走动的,族长宁国府家里得了双生子,金陵本家自然也要送贺礼,就推派了他家来京城,不想,她家里也打起了小狐狸的主意,想来她家里儿子多,不在乎舍一个出去,老太太不好说这是自己胡诌应付云氏的话,只把事推给了林如海:“当初我们姑爷也就是那么一说,说实话,这事我也做不了住,眼看着我们姑爷就要回京了,回头我倒是可以帮你问问。” 林如海已经交接完毕,如今正在赶回京城的路上,这提亲的人也只是想要碰碰运气,他们本就依附着宁荣二府过活,问,要不是想着对方或许大倒插门会降低条件,她也不会一时脑热的过来问,讪笑着道:“我们也是试着问问,若贵姑爷真的替那姐儿招姑爷,我们家里倒是有两个小子与姐儿岁数相当,到时候随便他挑。” 因老太太图省心的一番话,到了三月初一,林家两个女儿要招上门姑爷的事便传遍了贾府姻亲。 林黛玉和小狐狸自然也听说了,林黛玉心里不可谓不动心,若是能够留在家里,父亲也能有个人照顾,小狐狸也笑道:“如果父亲愿意,此事可行。” 林黛玉叹道:“也不一定,”先不考虑上门女婿的心情,只说父亲会不会看上一个白身——这个时代的上门女婿就没有了考功名的资格,商户和心无点墨的人,父亲肯定不会答应,这有点子文采的,会舍了功名给人继承香火去? “不是还有一个兼祧两门吗?”小狐狸也早就打听的清楚了,也准备等见到林如海,就同他建议,她早听说,这次来做客的人,几乎把三春和她们两个的婚事问了个遍,要不然,老太太也不会编出这样的话来应付亲戚们。 “父亲已经在路上了,真希望他早些回京城,”提到兼祧,林黛玉脸有些红,如果能够成,倒真是可行。“姐姐你是个什么想法,胡家的香火?”林黛玉还想着小狐狸说过的话,她难道真的不在意胡家的香火,一辈子不嫁人? 小狐狸依旧笑道,“我嫁不得人的。”面上看不出有半点遗憾的样子,林黛玉不免叹气,从来姐姐总是能替她出主意,可姐姐拿定主意的事,她从来改变不了。 林如海自然没有赶上宁国府盛大的满月宴,自三月初一开始,宁国府就办起了流水宴,第一天皇亲勋贵,第二天故交亲朋,第三天本家、店铺的掌柜与庄子上的庄头们。 秦可卿还没有出月子,尤氏还没有办过这样大场面的事,早求老太太出马,三月初一在后堂坐镇,款待皇亲勋贵,邢氏和王氏也要帮她在外边迎接客人。 三春也没有闲着,要帮着招待姑娘小|姐们。 王熙凤因为怀孕,倒是躲了过去。 林黛玉求了老太太,说自己留在荣国府帮忙照顾王熙凤、老亲与本家们云云,老太太见她不想去,便也罢了。 王熙凤笑林黛玉:“林妹妹是怕人与你当面提亲吧?”王熙凤自然也听说了自云氏开始,就不断的有人与老太太提亲的事了。 黛玉啐了王熙凤一口:“做嫂子的没有个嫂子样儿,也来取笑我。”抱了福姐儿指着王熙凤道:“快替我啐你娘不庄重。”福姐儿嘿嘿笑着抓着黛玉腰上的玉佩看着小狐狸笑。 王熙凤不理林黛玉,冷哼一声气道:“老太太没应倒是好,还以为自家儿子有多好,白送给咱们都不要。” 林黛玉知道王熙凤这是替探春在出气,谁也没有想到,这些提亲的人都这么势利,宁愿就小狐狸这个林家义女,也不肯提一提探春,虽然探春年纪小也是一个原因,可是到底是让人气愤。 “等环哥考了秀才,有他们后悔的,”林黛玉心有戚戚,若是没有父亲,别说义姐胡丽,连她的婚事都不一定比得过探春。 第72章 双生感应 “有圣旨,”她们几个正在说话,听得外面有丫头叫,“那边请奶奶和姑娘们过去。” 王熙凤和林黛玉都吃了一惊,王熙凤笑道:“早知道,我们该过去,还留在家里做什么的。”连忙让人伺候福姐儿换衣服,林黛玉也和小狐狸忙着回去换衣服,等了李纨叫了贾琮一起去宁国府。 戴权坐着明黄的轿帘捧着圣旨,身后跟着披挂着黄色马鞍的御林军,浩浩荡荡进了宁荣街,这一副阵仗,代表了皇帝亲临,若不然,也不用这么庄重,还要宁荣和贾家宗亲都得到齐。 戴权听贾敬说宁荣二府与贾家旁支的代表们基本都到齐,便有跟来的唱礼官指导大家,“跪”,于是不止贾家人,前来吃席的客人,不分大小官职,身上有无爵位,呼啦啦的跪了一地,伺候他们的奴才见主子跪了,自然也不可能立着,于是,原本满当当挤的黑压压的院子里,如今只剩下了戴权和他带来身穿黄马甲的禁卫军还站在当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念完了圣旨,戴权着重捧了一副对联出来,唱道:“皇上亲笔提对联一副,贺宁国府秦氏生龙凤双生之喜。”有禁卫军上前帮忙把对联打开,戴权当众念道:“麒麟双生,观音送子原有种;龙凤呈祥,暖凤生雏是国瑞,”戴权话音一落,就听得底下众人吸气声一片。 先前的圣旨上也只歌颂宁国府老辈们劳苦功高,后辈们继承先辈们的光传统,继续忠君爱国,皇帝顾念旧情,知道宁国府喜得双生,皇帝赏赐功臣之后云云。 这样的旨意勋贵重臣家里差不多都接过,但这种例行恩典样的旨意并不需要戴全这位皇帝身边的红人特意跑一趟,还特意弄出“如朕亲临”样的阵仗来。 但是看了这幅对联,众人才知道,这才是戴权来这一趟的原因。 先皇时期的的人差不多都听说过关于秦可卿身份的传言,说她是废太子的女儿,但先皇还在的时候,就装糊涂当没有这么一回事,底下的人虽然乱传乱猜,却也没有人敢提到明面上来。 当今登基以后,有心人等着看当今会如何对待这位先太子的“私生女”,但直到秦可卿结婚嫁人,又生子,也不见上面有任何动静,也以为今上如先皇一样,无视了秦可卿的身份,由她自生自灭。 却不料,今上来了这么一出,只这幅圣旨来看,今上虽然没有给秦可卿正名,但已经确定了她的血脉,否则,谁敢说她“原有种”,“暖风”“国瑞”这种字眼,即使是皇家人,也不敢自己说出口写出来的。 如今看来,皇帝虽然没有公开认了秦可卿为皇家公主,给她赐国姓“徒”但是已经公开对世人承认了她的身份。 特意在今天,特意写了这么一副对联,皇帝这是专门替她正名来了! 原有瞧贾家“兴盛”起来气不过,想着是不是要踩一脚的的人,心里立即改了主意,秦可卿的身份已经得到了认定,他们就是有主意,也得憋回去;还那些曾经的“当事人”,也是心思各异,想着能否借着先太子的大旗,替自己谋些福利? 林黛玉这样的小辈不知道往事,只是替秦可卿和孩子们高兴,老太太、贾敬、贾珍、尤氏这样的知情|人、当事人,才是真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是心有荣焉,贾家也算是皇亲国戚了,只看秦可卿和这一对双胞胎份上,也要再兴盛个几十年。 贾敬更是懂事,等戴权叫了起,只爬起来到了戴权面前去奉承,也不提先前自己替曾孙女、曾孙起的名字,只说用麒、麟二字替他们命名,请戴权告诉给皇帝知晓,还说等孩子满月,就让贾蓉夫妻抱着孩子们进宫谢恩。 戴权笑着道:“皇上是惦记着看双胞胎的,只是这天气还冷,皇上说,等天暖和些,他们也大点了,再看不迟。”好不容易盼来一对“祥瑞”,皇帝可不想他们夭折了去,贾敬听了连忙谢恩,知道皇帝这是真心疼爱秦可卿和她的一对孩子,同时贾敬也在心里定了主意,要替贾蓉找一个正经差事,贾蓉不同与他父亲只会吃喝玩乐一事无成,借着这股东风,还怕他不能光耀门楣? 贾敬又邀请戴权入席,可戴权那里肯,只说还要回去复命云云,贾敬又留了一回,塞了戴权红包,才恭敬的率领众人送他走人。 戴权拿了红包走了,京城才炸开了锅,贾家祖上便是开国功勋,贾代善、贾代化活着的时候,也是先皇身边的红人,各种拉关系套交情的,联络起来,也有半个京城的“亲朋故旧”,那些人此时无比后悔看着宁荣两府逐渐衰败,与他们渐渐疏远及至断了来往。 好在在官场上混的人从来都是不要脸皮的,这些人当做往事没有发生过,又急忙准备了礼物去贺喜。 还有原本与宁国府没有往来的,也能找到一些联络姻亲或者同僚故旧的由头,带着礼物登门,本就是开门迎宾的好日子,来者是客,主人都是笑脸相迎。 于是半个京城的达官显贵们都云集到了宁国府来吃酒席,幸而这才是宴席的第一天,酒水和食物都充足,宁荣两府的女主子们急忙安排下人调派准备,把宴席张罗安排下去,幸而贾琏早请了假在宁府帮忙,见了这个阵仗,不等上面吩咐,早支使了人去采买预备明后两天的饭菜。 贾蔷,贾芹,贾芸,贾菱四个因为帮着贾琏做事眼看着家里就翻了身,早有贾家子弟眼馋,知道宁国府有事需要人手,懂事的也跟前跟后的帮着做事招待客人,因此,虽然看着忙乱一片,但是并不缺少人手使唤。 对于秦可卿的身份,贾琏和王熙凤只是隐约的猜测,却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是龙子凤孙。 如今秦可卿正名,他也能跟着沾光,仕途上又是一片光明。 既然来了,林黛玉也不好再走,不去正堂宾客云集的地方,护送了王熙凤到秦可卿屋子里去歇息,因秦可卿生了双胎,到底是亏了元气,老太太和尤氏都建议让她养双月子,因她的辈分小,身份也有些让人猜忌,尤其是皇帝的圣旨下来之后,各人顾忌秦可卿的身份,自觉的不来打扰。 也就只有王熙凤和林黛玉这样的人不会把往事当做距离,一如往常与她亲近。 再来秦可卿的卧房,林黛玉才觉得她屋子里摆的东西都是“来着有因”,秦可卿给人的印象也是懂事守礼的,即使原来贾珍和尤氏看重秦氏,她屋子里的摆设也不能越过了他们去。 况且秦可卿屋子里的东西,看着连老太太她们都不一定有,也绝不会是秦可卿的嫁妆,她养父秦业只是一个小官,自己都过的苦哈哈,不可能有这些东西给女儿拿来当摆设。 甚至连老太太等人对秦氏的疼宠也有了解释! “劳动婶娘跑一趟,受累了,”秦可卿见王熙凤来了,连忙要从床上下来亲自迎接。 皇帝说她未出月,免了她出去跪听圣旨,但秦氏也没有在床上干躺着,早就穿了衣服垫了垫子对着皇宫方向跪下磕头致谢。虽说献上了父亲留给她的“遗物”,也是替自己和孩子们“买命”,但是秦可卿没有想到当今这么大度,“公开”承认了她的身份。 秦可卿自己过了十多年胆战心惊的日子,可不想自己的一双儿女再成为别人手上的陀螺把柄,却也没有想到,皇帝如此大度开恩,只一副对联佐证,她瞬间就成了太子“余孽”变成了“天之骄女”。 这样,她和孩子将来就不用战战兢兢时刻的担心有心人用她们的身份来做一些事情,那些私底下拉拢,威胁她做事情的人,也该死了心。 若不是皇帝有言在先,她是真心想出去跪一跪,表达她的感激之情,但即便不能出去,也要对着皇宫方向磕头表达谢意。 也是丫头婆子怕她伤了身子,苦劝了秦可卿起身才按到床上歇息。 再见王熙凤、林黛玉等人,也没有因为身份而改变对她们的态度。 王熙凤连忙止了她:“你别客气,我们又不是什么外人。”王熙凤见她脸上似乎有泪痕,也知道她的心事,坐到床边,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也可以放心的坐月子,养孩子,以后就平安无事了。” 王熙凤自小混迹于荣国府,也知道老太太的为人,早看出来原来宁荣二府的长辈们固然疼宠秦可卿,但也是因为老太太他们顾忌她的身份而已,对秦可卿的疼宠也只是浮与表面而已。 秦可卿的地位在宁荣二府,固然因为辈分低,不好出头,但王熙凤知道,宁荣二府有些事情,她知道的,秦可卿不一定知道。 也因为身份的缘故,秦可卿自己如同一个过客,对宁荣二府的事情不大关心干预,就连下人们对她也只是表面上的尊敬,而秦可卿自己,也不大在乎这些怠慢,这种活法,实在有些槁木行枯,——在她这个年纪,长辈爱护,公婆疼爱,丈夫宠爱,却依旧活的如此,让人觉得难以理解。 长辈们的态度和秦可卿自己的行事作风都是有迹可循,时间久了,即使无人告诉王熙凤,她也能就一些“流言”,猜到秦可卿的身份。 王熙凤自认自己是个势力小人,可与秦可卿的交往也托了几分真心,多次怒其不争替她打抱不平,秦可卿虽然感激,却依旧难见笑容。 秦可卿原本就长的明艳动人,如今甩掉了眉宇间的轻愁,越发的亮丽耀眼,听出来王熙凤话里有话,眼中又忍不住要溢出泪来,“婶婶。”以往的宁荣二府,真正与她能谈心的也就只有王熙凤了,贾蓉固然是丈夫,可她也时时担心自己连累了他的性命,而不敢交托心事。 “哭个什么呢?”王熙凤笑道,拿出帕子替秦可卿拭泪,“月子里可要当心,别哭坏了眼睛。”虽然秦可卿的身份已经挑明,但是有些话,依旧不能摆到明面上说,王熙凤岔开话题:“再哭下去,林妹妹和胡姐儿她们可是要笑话你了。” 秦可卿也觉得失礼,连忙忍了泪水与林黛玉和小狐狸道歉:“请两位姑姑赎罪,可卿不能全礼招待两位姑姑了。” 林黛玉笑道:“蓉儿媳妇在这个样子,就是与我们生分了。”说着话张望了秦可卿屋里,问道:“双胞胎呢,我还没有见过呢。” 王熙凤也连忙道:“快把孩子抱出来,让我也见见,”王熙凤怀孕,按老说法,怕有些什么忌讳,一直没有来看过秦可卿母子,如今既然已经过来了,那些什么也顾不得了,王熙凤也迫切的想要见一见贾家的头一对双生子。 秦可卿闻言,连忙吩咐丫头去隔壁叫奶娘去抱了两个孩子过来,不一刻,就见两个奶娘抱了两个大红的襁褓过来,因为孩子们还没有满月,又顾忌他们的身份,外边的客人没有谁敢吵着要见今天的“正主儿”,两个孩子才能安心的躺在奶娘怀里呼呼大睡。 林黛玉原来抱过福姐儿,两个孩子又抱着襁褓,也不怕伤了他们,连忙过去问:“那个是哥,那个是姐儿?”也不等奶娘回答,就从前边一个奶娘怀里接了孩子过来抱在怀里,秦可卿原还有些担心林黛玉,后见她如此熟练,便也住了口,只笑着道:“林姑姑抱的是麒儿,他是个老实的,不怕人,无论睡着了还是醒着,随便人抱。” 林黛玉和王熙凤闻言,都有些好奇,忙问道:“那麟姐儿呢,她脾气很大?” 秦可卿捂嘴笑道,“麟姐儿啊,无论睡着还是醒着,换手的时候总是要哼哼两声,很是嫌人扰了她清梦的样子。” 林黛玉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了眼怀里的襁褓,逗道:“麒哥儿不嫌弃姑奶奶是不是?” 王熙凤却笑道:“我就不信了,快来,把麟姐儿给我,看她敢嫌弃婶祖母。”说这话,自己也笑,“这话说着真拗口,咱也不是头一次当婶祖母了,怎么这次这么别扭呢?” 王熙凤伸手要从奶娘去接麟姐儿,秦可卿却突然出声,“等等,”把王熙凤唬了一跳,秦可卿却笑着对林黛玉道:“林姑姑把麒哥儿给婶娘抱抱,”林黛玉会意,连忙把手里的男孩儿塞到王熙凤怀里,自己又去奶娘怀里接过麟姐儿,果然在换手的时候,孩子哼哼了两声,一副不满意的样子,林黛玉听了,不由得笑出了声:“小脾气果然不小。” 王熙凤承了秦可卿的好意,接过麒哥儿,笑着道:“婶祖母也沾沾孙儿的光,给你生出个叔叔来。”说着话,自己倒是先笑了。 “什么话自婶娘嘴里说出来,就是这么可乐。”秦可卿闻言也笑了起来,“可不是,婶娘又长辈了,”秦可卿说这话去看王熙凤的肚子,也笑着道:“都说柱拐的孙子,抱着的爷爷,咱们家以后可不就是这个样子?”不说这屋子里的主子仆妇,只小狐狸这么清冷的一个人,只想到将来贾家这一堆年岁差不多的孩子将来叔叔、爷爷的闹哄哄,也觉得可乐,忍不住也轻笑出声。 王熙凤却不想厚此薄彼,叫林黛玉:“来,把麟姐儿给我抱抱,我就不信了,凭你脾气再大,到了祖母手里,还敢翻天了不成。”她自己嫌弃婶祖母几个字说着扭口,把“婶”字给去了。 两个孩子都闭着眼睛呼呼大睡,林黛玉端详了半天手里的孩子,又过来王熙凤这边看仔细对比端详,笑道:“麒哥儿像蓉哥媳妇,麟姐儿似蓉哥儿更多些。”快满月的孩子眉眼已经长开,能看出来像谁更多一些了。 王熙凤也仔细端详了一下怀里的麟姐儿,又示意林黛玉蹲下,她仔细的看了看麒哥儿,然后颠着怀里的孩子笑道:“难怪咱们的麟姐儿脾气这么大,原来是怨她娘把她生的不如她兄弟漂亮。”贾蓉虽然相貌也十分出众,甚至有些男生女相,比许多女子也不差什么,可与秦可卿比,那还是差了一大截。 秦可卿从王熙凤怀里接过孩子,王熙凤怀孕才不满三个月,受不得劳累,虽然襁褓中的孩子不会踢腿伤了她,可是秦可卿小意惯了的,又是真心关心王熙凤,不想她劳累受到伤害。 麟姐儿到了母亲怀里,依旧哼哼了两声表达着不满。王熙凤笑道:“别说,这脾气有些随了她姑奶奶,是咱们贾家的种。” 秦可卿也笑:“姑姑最喜麟姐儿,来了必要抱上一回的,还说要搬回来住,免得一天看不到孩子想的慌。”惜春有爹有家的人,却从小在别人家里长大,虽然荣国府众人从来没有外待过她,比照着迎春和探春一样的待遇,可到底不是自己的家,惜春|心里怎么会舒服?她年纪半大不小了,眼看着到了议亲的年纪,若是还住在荣国府,难道真的连将来议亲、发嫁的也要从荣国府出门?她借着舍不得孩子说出留住在家里的话来,也是试探宁国府的“亲人”会不会接她回家。 王熙凤会意,也笑道:“可不是呢,我如今也是恨不能把这一对孩子们抱了回家自己养着。”王熙凤语气里的羡慕不是作假,别说龙凤双生,哪怕是一个儿子,王熙凤也羡慕的不成。 何况如今这对孩子血脉本就尊贵,如今又有了“国瑞”的名头,将来的出息可以想见,这些都是王熙凤羡慕不来的。 “麒哥儿醒了。”林黛玉突然惊喜出声,孩子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似乎能听到她的声音,骨碌碌盯着她看,“姐姐,你也抱抱看。”林黛玉想要小狐狸分享她的喜悦,把孩子往小狐狸怀里送。 秦可卿也笑道:“让麒哥儿也沾沾胡姑姑的福气。” 小狐狸无可无不可的接了麒哥儿在怀里,两人|大小眼一对视,麒哥儿忽的裂开了小嘴笑起来,林黛玉在一旁惊喜道:“笑了,麒哥笑了。” “是吗?”秦可卿也喜道:“这小子轻易不笑的,才到了胡姑姑怀里就笑了,他们果然有缘。” 说着看了看怀里的孩子,有心让小狐狸也抱抱女儿,却不好说出口,林黛玉却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过来从她怀里抱走了麟姐儿,“来,姐姐在抱抱这个,看她哼哼不哼哼。”众人都知道小狐狸与孩子有缘,包括林黛玉也想知道这脾气大的麟姐儿到了小狐狸这里,是个什么样子。 果然,麟姐儿不失众望的,由林黛玉换到小狐狸怀里的时候,只哼了一声就停了,大家都屏气静神的听着,见麟姐儿两声哼哼如同被人掐掉了一般只剩下了一声,都哈哈大笑起来。 小狐狸左右手各抱一个也不显得累赘,林黛玉有心看两个孩子对小狐狸的反应,用手指戳了戳麟姐儿的脸颊,把她弄醒,麟姐儿眼皮还没有睁开,先不满的张嘴打了个小哈欠,吐了个泡泡出来,等睁开了眼睛,先眨了眨,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先看看盯着她凑的林黛玉,似乎知道就是打扰她睡觉的人,小脖子扭了扭,又看向抱她的人,然后就与小狐狸对上了眼睛,突然,也裂开嘴巴笑了笑。 “也笑了,”林黛玉满意的向大家汇报,秦可卿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果然是有缘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秦可卿与贾蓉也算是夫妻和睦,可就是大婚几年都没有成孕,原本就飘忽的心,因为不能替夫家传宗接代,更是飘落无依。秦可卿心里无比庆幸遇到了小狐狸,若不是她,她说不得至今无孕,不能生下这一对双胎,怎么能享受做母亲的喜悦? 要不是因为做了母亲,她也不能下定决心把以往的事情做个了断,迈出那么重要的一步,然后,她得到了意外的东西,将来她和她的孩子们都可以光明正大的活在人前,再也不怕那些鬼魅魍魉。 不仅秦可卿心中庆幸,林黛玉也心中开心,自觉自己和林家有了今天,定是受惠小狐狸良多,若不然,原本孱弱的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有生病,还有父亲,也能调回京城。 王熙凤也抚着肚子,庆幸自己待小狐狸还算是不错,不然不一定能平安生下女儿,又这么快怀上这个。 秦可卿从枕头下来掏出香囊,要递还给小狐狸,小狐狸笑道:“你收着就是了。” 奶娘见她们有话说,也连忙告罪上前道:“哥儿,姐儿醒了,奴才们抱着去吃奶。”两个孩子离了小狐狸的手,都有些舍不得,麟姐儿难得的到了奶娘手里也忘记了哼哼,瞪着眼睛望着小狐狸的方向,直到被奶娘抱出了门才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双生感应,麟姐儿一哭,麒哥儿也哭了起来,好在两个奶娘都是哄孩子的好手,颠了颠孩子,嘴里哄着:“哥儿,姐儿别哭”之类的话,两个孩子一会儿就止了苦,让大家松了一口气。 秦可卿举了半天手,听到两个孩子哭,也有些皱眉,见奶娘哄住了他们,也松了一口气,虽然有心让孩子们与小狐狸亲近,可是也不想他们忘记了自己这个母亲。 第73章 上眼药 “当初说好了的,等生完孩子还要还给姑姑我才敢收下的,”小狐狸见她说的恳切,也只好伸手接过了香囊,王熙凤盯着她们交接的手,有些意动,将来等她生孩子的时候,也是要求小狐狸借香囊一用的。 秦可卿还了香囊,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胡姑姑不知道,”她环视了屋里一圈,示意丫头婆子们退出去,知道她有话要说,王熙凤和林黛玉也示意自己的丫头婆子出去。 等只剩下她们四人,秦可卿才道:“我当初与胡姑姑借香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众人都有些诧异的看着秦可卿,秦可卿眼神有些放空,悠悠的道:“那个时候我总是做噩梦,有一回我竟然梦到自己吊死在天香楼,”还有些东西秦可卿不好说出口,也自信自己不能做出那样的事情,但是梦里的东西与真的一般,有些人和物虽然不对景,但若是细究起来,竟然也不是无迹可寻。 正好那个时候秦可卿又接到一封信,说什么让她平安把孩子生下来养大,将来或者可以继承太子的遗志等等,这些人和事倒不是第一次发生,但在她出嫁后,也没有在出现过,秦可卿没有想到,他们至今还没有死心。 为母则强,秦可卿不想就这么让自己母子丧命,后一桩事无人可以商量,倒是前面的事情可以求小狐狸帮忙,哪怕她没有神通,也有菩萨赐下的香囊可以帮她保住性命。 等拿到了香囊,果然如她想的一样,那些东西再一不敢近她的身,平安的又养了半个多月,生孩子的时候也十分平顺。生下了孩子,秦可卿也下定了决心,找机会把先太子留给她的东西交上去,说实话,她手里只有一块玉佩,见过几个莫名其妙的人,其他的事和人,她一概不知道。 他们说她是先太子的女儿,要她替他报仇云云,然秦可卿不说与先太子无缘亲缘少,就是与养父母秦业夫妻感情也不深,虽然他们替她安排了好夫婿,嫁了个好人,但真心来说,秦可卿宁愿自己不认识这些人。 他们一再强调自己是龙生凤子天之骄女,可是她只觉得那身份是枷锁,桎梏,锁的她喘不过气,活不了命。连对喜爱她的丈夫都觉得短了生气,生怕将来她身份暴露,连累他失去了性命。 她不知道贾家的长辈疼爱她是不是因为她的身份,但是她自己是心中有愧的,大家越是对她好,她心里越难受。因为她知道,因为自己的关系,贾家人半只脚已经踩上了贼船,这种愧疚,时刻的啃噬着她的心。 让她恨不能如同那梦里一般,让她一根绳子了解了自己性命,免得连累别人! 秦可卿无比庆幸梦始终都是梦,不可能变为现实。 “大奶奶,有姑娘带着客人来了。”三个人正说着话,听到外面有丫头通报,秦可卿的丫头和王熙凤,林黛玉的丫头也都跟着进来服侍各自的主子。 几个人都有些诧异,今天这种情况,这还是头一拨客人来看秦可卿和孩子,王熙凤孕妇不方便留在这里,便与秦可卿告辞,林黛玉不耐烦应付命妇,也借机要与王熙凤一起回荣国府去。 “林小|姐,你要去那里?”却不料,她才陪着王熙凤出了门,就听见随着惜春一起过来的姑娘出声问她。 林黛玉抬头去看,原来正月十五在宫里见过的魏莹儿,林黛玉福身行礼。“魏小|姐好。”王熙凤虽然年长,但魏莹儿的父亲官职在那里摆着,也微微弯腰打招呼,魏莹儿压了脾气也与她们道万福,贵族女子对于这些礼仪和人前的规矩,都是刻在了骨子里,人前绝对不会失礼于人。 惜春知道王熙凤有了身子,见林黛玉扶着她要走,也忙着送客:“嫂子小心些,别闪了身子,”又拜托林黛玉:“林姐姐帮我护着点嫂子,回头我谢你。”一副当家姑娘处理家事的样子,无不妥帖。 林黛玉应道:“我会小心。” 魏莹儿便看了看王熙凤的肚子,有些不甘心的道:“恭喜贾夫人。” 王熙凤连忙笑道:“谢谢魏小|姐,我们失陪了,魏小姐请自便。” 惜春也请了魏莹儿去内室,按说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好来未出月子的秦可卿屋里,但是魏莹儿听了丫头来告诉惜春说王熙凤和林黛玉姐妹在秦可卿这里,突然也说要来看看双胞胎,惜春不好推拒,只好带了她过来。 魏莹儿自己说的要来看秦可卿和双胞胎,也不好走到了门口又不去,只好与林黛玉和王熙凤告辞,随着惜春到了屋里,然也不知道是不是秦可卿一个月没有清洗身上多少有些味道,还是魏莹儿心思不在这里,听说双胞胎还在吃奶,自己作势要走,主动说:“不好意思,打扰了大奶奶休息。” 秦可卿和惜春对视一眼,知道魏莹儿这趟来是冲着别人,最可能是林黛玉而来。 惜春不想知道魏莹儿为何惦记着林黛玉,她故意拖延时间,笑着道:“魏小姐不是说来看双胞胎吗,都已经来了,不看一眼就走可不好。” 秦可卿也笑着吩咐丫头,道:“去叫奶娘把孩子们抱过来。” 都已经如此了,魏莹儿也不能真走,只好耐下性子等奶娘把孩子抱了过来,随手从手腕上撸下来两只镯子给两个孩子当见面礼,看这样子,也不是有备而来,真的是从林黛玉来的呢。 魏莹儿给了东西出去,再次提出要走,惜春和秦可卿也不可能再留,惜春便带了魏莹儿出去,秦可卿等她们出去,立即吩咐了丫头去告诉给林黛玉知道,这位魏小姐似乎对她有敌意,请她小心防备。 魏莹儿自然没有在宁国府找到林黛玉她和王熙凤抄近路回到了荣国府,秦氏的丫头送了信过奶,林黛玉也是一头我雾水,“她为何会对我有敌意?” 王熙凤帮着猜道:“别是宫里不小心冲撞了她?”王熙凤知道林黛玉几乎没有出去交际过,与魏莹儿认识也是在宫里。 “她是忠顺王妃的姨侄女儿,怕是对忠顺王世子有意,”小狐狸见她们猜的无厘头,也怕林黛玉不知道内情中了别人的圈套之类,只好说出自己猜测的事情。 “鹦鹉?”王熙凤和林黛玉瞬间都明白了过来,然后两人幽怨的盯着小狐狸,忠顺王世子把鹦鹉送来,可是给的小狐狸,林黛玉这是不是替小狐狸背的黑锅。 小狐狸耸耸肩,没有办法,她林家义女的身份,人家瞧不起。 林黛玉脸上现出无奈的表情,忽然又笑了起来,围着小狐狸转圈的看,然后冲王熙凤眨眨眼睛道:“嫂子觉得忠顺王世子如何?” 王熙凤会意,想了一下她见过的忠顺王世子模样,笑道:“模样倒是不差,配咱们家胡姐儿倒是勉强可以。” 小狐狸也不怕她们打趣,凉凉的来了一句:“魏莹儿都以为人家把鹦鹉送给了妹妹,你以为人家有可能看上我?” 林黛玉泄了气,确实如此。 王熙凤却看着林黛玉笑道:“林妹妹觉得忠顺王世子如何?” 林黛玉诧异的看着王熙凤,“不说别的,就他家的家风,嫂子能放心把我嫁过去?” 即便想要拿姑娘去攀高的人家,也忌讳忠顺王家的内宅问题,比如魏莹儿的姨妈,当初要不是太后指婚,忠顺王或许要“打光棍”了。 虽然忠顺王混账,可是很得皇帝和太后的心,再说了,这个世上比忠顺王还要混账的男人不是没有,关键他们还没有忠顺王的地位,所以即使魏莹儿的姨妈不愿意,她家里也是欢欢喜喜的把女儿送去当了王妃。 王熙凤自知失言,忠顺王家的事不是她们这些内宅夫人可以拿来说笑的,且又说到了林黛玉头上,连忙道歉:“你知道嫂子胡吣起来嘴上就没有个把门的,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嫂子我计较”。 见王熙凤赔罪,小狐狸也想起来初初见到忠顺王世子的时候也想过他与黛玉相配的事,不由得哑然失笑,是不是女人到了一定的时候,就喜欢想这种“男女搭配”的事情 林黛玉本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只是不好意思王熙凤乱说话,其实,她对忠顺王世子印象也很好,不说别的,那只鹦鹉不得他父王喜欢,他并没有直接丢弃,而是把它送来了荣国府。 不管怎么说,它也是一条命。 可惜了! 三个人心里同时有这么一个叹息。 忽的又对视一眼,那魏莹儿可不就是被忠顺王世子的“风采”吸引,无视自己姨妈十几年的状况,也要飞蛾扑火般的飞过去? 双胞胎的满月宴办的很是顺利,宁荣两府的主子们累了个半死,狠狠的歇了半个月才缓过精神来。 “林姑爷回来了,已经去宫里面圣了。” 这日大家吃了早饭正聚在老太太这里说笑,就听下人来报,林黛玉听说,一下子愣在当地,老太太也停了说笑,连忙道:“好,”携了黛玉的手,“终于回来了。”吩咐邢氏:“准备酒宴,等林姑爷回来替他接风洗尘,收拾院子,总是要留姑爷在家里住几天的。”林家院子虽然收拾好了,但老太太有许多事要与林如海商量,总是要留他住几天才方便的。 邢氏应声而去。 林如海直到下午才从宫里出来,贾赦已经派了人贾蔷他们去宫门口等着,与林家的仆从一起,把林如海接了回来。 “姑爷可用了午饭?”贾赦见了林如海,心里多少有些发憷,这位天子重臣虽然是妹夫,可是自己一无是处,与他也说不到一起,胡乱找了一句话与林如海打招呼。 “谢谢大哥关心,”林如海却很是受用,“陛下留了我用了午膳才回来的。” 若是别人或许会听出圣宠来,可是贾赦也只当平常,只嘿嘿笑了两声:“那就好,中午老太太还惦记着,怕你饿肚子。” 林如海听到老太太惦记,也忙肃容道:“我这就去给岳母请安。” 老太太早接到了消息,带着人迎出了荣禧堂来,林如海远远的见到,就加快了脚步,走到老太太近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不孝婿林如海,叩见岳母大人。” 老太太连忙亲自上前搀扶:“快快起来,地上凉,别冻坏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可得小心。” 林如海听出了浓浓的关心,心里一阵暖意,林黛玉也在一旁帮忙搀扶:“父亲,请起。” 林如海去看女儿,父女两个也就分开了大半年而已,女儿又长高不少,看着也沉稳庄重了,“玉儿,”林如海亲昵的抚了抚黛玉的头发,眼里都是慈爱,笑道:“你又长高了。” “父亲,”林黛玉眼里有些湿意,才离开父亲不久,可是父亲头上的发又白了几分,额上又多了几条皱纹。 林如海见到女儿眼中的关怀和担心,把女儿搂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摇头道:“父亲身体很好,咱们进去吧,外面冷。” 目光扫视到亦步亦趋跟在黛玉身旁的小狐狸,林如海微微一顿,与她笑道:“你做的很好。”林如海与小狐狸算不上熟悉,只是对小狐狸的所作所为,也算是知道的详细,尤其是今天与皇上说了大半天的话,皇帝最为关注的都是他这个义女,林如海才知道,他回京,女儿在荣国府安全无恙,甚至得到皇帝和太后的青睐,都是因为这个胡丽。 胡丽对林如海道了个万福,只道:“都是我该做的。”小狐狸初初到林家,是怀着报恩的心,相处的久了,也与林黛玉生出了感情,说实话,除了练功加深修为,她实在无事可做,保护林黛玉,如今已经成了本能。 林黛玉歪头看看父亲,又看看姐姐,不由得轻笑出声,提醒道:“咱们进去吧,”大家都知道他们父女有话要说,打过招呼之后,就已经远远随着老太太先走一步了。 林如海也笑,一手拉了一个,追着老太太他们而去。 进了荣寿堂,林如海跪地给老太太磕头请安,老太太无法,只道:“你岁数也不小了,心意到了就行。”受了林如海三个头,连忙吩咐贾赦:“快扶你妹夫起来。”贾赦抢步上前,搀扶了林如海起身。 老太太说的不错,林如海岁数不小了,不过跪下磕了三个头,起来的时候脚步就有些踉跄,林黛玉见父亲脚步虚晃,心底揪了揪,虽然父亲外边看着还好,可是身体到底还是不大好。 “大哥,”林如海顺势又与贾赦见礼,贾赦也抱拳回礼:“妹夫免礼。”见过了贾赦,林如海又去拜邢氏:“玉儿她们姐妹在舅家,多劳大嫂照顾了,妹夫谢过大嫂。” “妹夫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邢氏忙让到一旁回礼,笑道:“两个孩子十分懂事,不仅没有让我们费多少心,反而帮了我们不少忙。” 林如海也笑着道:“也是岳母和大哥、大嫂对她们教导的好。” 与邢氏寒暄过,又去见王氏,“二舅嫂安,”王氏连忙让过:“妹夫不必客气。” “好了,女婿年纪也不小了,快过来坐下,让孩子们给你磕头。”老太太知道林如海与王氏也无甚话说,见他们见了礼,就在一旁召唤林如海。 林如海返身坐好,黛玉和小狐狸一左一右立在他身旁,看的老太太等人只乐呵。 贾琏不在家,王熙凤带了女儿上前给林如海见礼,“贾琏没有请假迎接姑父,还请姑父勿怪,”林如海知道王熙凤怀着身子,连忙让黛玉姐妹,“快扶着你嫂嫂,”对着王熙凤道:“不用客气,琏儿用心在衙门上,倒是好事情,我一回来京城就不走了,这早见晚见又有什么关系?” 王熙凤被黛玉姐妹搀扶住没有跪下去,王熙凤跪不下去,只好福身给林如海请安,又让女儿福姐儿:“替我和你父亲给姑爷爷多磕几个头。”福姐儿已经是听说的年纪,再说又是她喜欢的林姐姐的父亲,便跪下如小鸡啄米般的磕头,边磕头便说道:“这三个头是福姐儿替父亲给姑爷爷磕的,这三个头是替母亲给姑爷爷磕的,这三个头是福姐儿自己给姑爷爷磕的。”小小孩子认真又分的清楚,让大家听的直乐呵。 老太太指着王熙凤笑道:“你倒是会省力,让你女儿替你磕头,这小东西,也是个好的。” 林如海这个年纪,最是喜欢小孩子,连忙起身拉了福姐儿起身,抱了她坐到自己膝盖上,笑道:“你也是个实诚孩子,你娘让你磕头,你就真磕头。”说这话去揉福姐儿的额头,问她:“疼不疼?” 福姐儿也不怕生人,看着林如海的眼睛,认真的道:“不疼,林姑姑喜欢我,抱我,给我好吃的,好玩儿的,”她便说便数着手指头,“还教我认字读书做衣服穿,还有胡姑姑跟我玩儿,抱着我飞高高,我愿意给林姑姑、胡姑姑的爹爹多多的磕头。”林如海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好,好,乖孩子,”笑着从林黛玉手里接过礼物,对福姐儿道:“你替你爹娘给姑爷爷磕了头,姑爷爷就把给他们的见面礼都给了你,你要记得好好存着,等长大了再用。” 福儿掀开上面的盒子看了一眼,见是一副小巧的文房四宝,笑着点头,“福姐已经会写字了,不用等长大,现在就用的上。”童言童语,听得众人都笑出了声。 王熙凤领了女儿下去,李纨忙带了儿子贾兰上来给林如海磕头,林如海让黛玉扶了李纨起身,亲手把礼物递给贾兰,问道:“听说你已经随着你母亲认得不少字了?” 贾兰一点不怯场,清脆的回道:“《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已经读完了,母亲现在教兰儿读《弟子规》,”林如海抬头看了看李纨,见她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却不想是个如此要强的人,贾兰年岁不大,已经学完了这三本书,林如海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是母亲含辛茹苦的看着他读书,心里有些沉甸甸的,点头道:“你好好读书,给你母亲争气,只是也要顾着身体,你还小,只把你母亲教你的学踏实了就行,别熬夜读书,坏了眼睛。” “是,”贾兰恭敬的回道:“母亲一直很关心兰儿的身体,不让兰儿晚上熬夜读书。”林如海点头,“循序渐进最为重要,底子打好了比囫囵吞枣要好,但是,这是都比不过一个好身体。”这话林如海说来,比任何人体会都深,他有些深意的看了眼李纨,希望她能够听得进去。 李纨虽然有心求林如海收下贾兰,但是儿子还小,而且,林如海对贾兰印象不错,又说了这么多关心吩咐的话,她已经很是高兴了,带着儿子回到了王氏身后站着,在家读书的贾宝玉上前给林如海磕头请安,“姑父安,”说起来,贾宝玉还是第一次见林如海,林如海伸手虚扶:“安,快来吧。”荣国府的孩子们除了贾琏王熙凤,这些都是头一次见面,林如海早预备好了,从黛玉手里接过见面礼,递给宝玉,“拿去玩儿吧。” 老太太在一旁笑道:“你回来的正好,他们兄弟今年要回去金陵乡试,你在这边多住几天,好指导指导他们,让他们多些进益。”又叫宝玉,“给你姑父再磕一个头,求他指教指教你,他当年可是探花郎,好歹点拨你一点,就够你受用一辈子了。” 贾宝玉也是个听说的,连忙又磕了两个头:“请姑父指导侄儿读书。”虽然有些绑架的意思,但林如海也感激荣国府对黛玉姐妹的照顾,笑着扶宝玉起来,“快快起来,我应下就是了。”老太太大喜,笑道:“如此说,今年宝玉的乡试是稳中的了。”王氏也感激道:“还请妹夫多费费心,”林如海能答应指导贾宝玉,最为感激的莫过于王氏了,。 林如海淡淡的道:“不必客气,我现在闲着无事,看看他们读书也是顺手的事。” 三春也上前来拜见姑父,林如海看着与女儿年岁差不多的三个丫头,笑着道:“快快起来,地上凉,”又叫黛玉姐妹:“扶你们姐妹们起来。”黛玉和小狐狸上前,搀扶了迎春她们起来,代林如海给了三春见面礼,三春捧了谢过林如海,回到老太太身后立着。 贾琮年小被奶娘推了一下,也上前给林如海磕头,“侄儿贾琮,给姑父请安,”林如海笑道:“好孩子,起来把,”说着也把礼物递了给他,贾琮起来,抱了礼物回到邢氏身后站着。 老太太笑这对林如海道:“琏儿自从去了衙门,几乎从来没有请过假,还请姑爷莫怪,”林如海笑道:“正该如此,年轻人该把心思用在正经事上,”老太太又道:“还有环儿不在家,等他回来,让他来给你磕头。”林如海早从林黛玉的信上知道贾环偷偷上学读书的事情,说来,林如海对贾环的好奇比贾宝玉多多了,这个孩子心眼灵活,若是引导得当,将来前途可期。 王氏突然冷哼一声:“早告诉给环儿说,林姑爷就是这两天到家,他也不好好留在家里,这环儿也太不懂事了。”老太太冷了脸不好说话,她没有想到王氏会在这个时候开口给庶子上眼药,虽说林如海不是旁人,可老太太对贾环的期待可不同宝玉,还指着林如海能够好好教导贾环,生怕林如海对贾环留下个不好的印象来,好在她知道贾环不是出去鬼混,只淡淡的撇了一眼王氏,也不替贾环辩解。 林如海淡淡的道:“小孩子家家的贪玩些,也是常事。” 第74章 父女谈心 老太太笑道:“原本你敬大哥他们中午也等着的,只是中午你没有回来,他们家里也有些事情,用过饭又回去了,”说着指着惜春,“这不是留了个代表。” 惜春如今两府轮流住,可是双胞胎和家的吸引力让她有些不舍得离开宁国府,要不是听说林黛玉的父亲回来,她这会儿也不一定在荣国府。 林如海却不知道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他记得宁国府的女孩从小养在老太太身边的,只是老太太这么一说,必然有她的缘故,笑着道:“我这一回来就不走了,之前错过了敬大哥家的喜事,正说明天过去恭喜呢。” 老太太点头,笑道:“我也这么说,都是亲戚,不必很是客气。” 两人正说着话,不想见一个妇人带了个女孩从王氏身后闪了出来,林如海略一想,便知道她是何人,因是外眷,他歪了身子向老太太方向,只装作没有看见薛姨妈母女。 薛姨妈有些尴尬,老太太连不在场的宁国府人都想着与林如海介绍,却没有让她们母女来给林如海见礼,薛姨妈上前与林如海道万福,“林姑爷好,”林如海不得不转过身子来,却不看薛姨妈,只道:“薛姨妈客气了,”薛姨妈忙拉过宝钗道:“宝钗快给你姑父请安。”宝钗连忙跪地磕头,“薛氏宝钗给林大人请安。”林如海对薛姨妈的自来熟有些反感,尤其他知道当初若不是小狐狸,荣国府女眷们的名誉就要被她儿子坏了跟干净,后来她自己还带着仆妇在观音庵春逞凶,要不是小狐狸厉害,当时说不得连黛玉都要吃亏,作为一个仅有一个女儿的爹,林如海不用迁怒,都很不愿意与薛姨妈说话,但听了薛宝钗的称呼,心里妥帖了些,想到这是王氏的亲戚,叫了林黛玉:“扶薛姑娘起来,”拿了礼物给薛宝钗:“不是什么好东西,拿回家玩去吧,”林如海出手的东西自然都差不了,他又不想高调都装了盒子,这么说,也是有些恶心薛姨妈母女,他可是知道,这位薛宝钗在荣国府出手大方的很。 薛姨妈知道林如海可能不待见自己,可是林如海官运亨通,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若是能与他拉上关系,比之前的荣国府也不差什么的,可惜,她和儿子得罪了人家女儿,“都是我不会教儿子,先前冲撞了亲戚,后来我又莽撞,得罪了胡姐儿,还请林姑爷恕罪,”说这话,薛姨妈就跪倒在地,要给林如海磕头赔罪,薛宝钗羞的无法,只好陪着母亲跪倒。 林如海连忙起身避过,以薛姨妈的身份,他受她几个头,跪一跪也不为什么,可是这是荣国府,又不是公堂上,何必做出如此样子,让亲戚怎么看他?林如海叫了黛玉和小狐狸:“扶薛夫人、薛小姐起身。” 林黛玉和小狐狸连忙上来扶薛姨妈和薛宝钗,薛姨妈是脑子一热就跪倒了,说实话,她是真想与林家化解恩怨,不止林家,还有荣国府,虽然他们一家住在荣国府,可至今他们依旧是“客人”“亲戚”,连与王氏的感情都一般。 林黛玉自觉自己拉不起薛姨妈,便去搀扶薛宝钗,薛宝钗自觉羞愧,也不等她使劲,顺着她的手就起了身,小狐狸却用力拉了薛姨妈,才把她拉起来,薛姨妈这是真想与林家和解。 若是以往薛姨妈还不会如此迫切的与贾、林两家和解关系,自宁国府双胞胎满月宴上接了皇帝是圣旨之后,薛蟠在外办事也容易了不说,薛家的生意也比以往好了几分。 薛姨妈深刻的认识到“背靠大树好乘凉”的老话,自己一家只是住在荣国府的一个院子,荣国府与他们只是面子情,薛蟠跟着贾琏身后在宁国府帮了几天忙,都沾了这么大的光,若是他们真的把他们当亲戚待,在外面好歹关照表示一下,薛家还愁将来生意不好做! 若是能得到林如海和荣国府的提携,薛蟠甚至可以弃商从仕也说不定——靠谁不如靠己,薛蟠自那一事之后,明显也听说上进了许多,薛姨妈也把守成的心思更高了一层,为了儿子能够有出息,她自然是做什么都行。 谁也没有想到薛姨妈会来这一出,老太太有些生气,这是做什么,瞪了王氏一眼,恨她没有管好自己的妹妹,出声替林如海质问薛姨妈道:“姨太太这是做什么?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林姑父远道而来,又去面君,也累了,咱们也让他休息休息吧。”这个样子,再待着也是让人尴尬。 林如海连忙应声,“老太太,如海先告退了。”贾赦连忙起身带路,引林如海出去,宝玉也随着贾赦跟了林如海一起出去,薛姨妈来这么一出,不仅老太太恼怒,就是王氏和宝玉和跟着觉得丢人。 宝玉能跟着贾赦走人,王氏却不行,好在这两年老太太对她都是无视的,老太太挥挥手,示意邢氏:“我也累了,你们先回去吧,晚膳的时候再过来,”邢氏与老太太告退要走,老太太忽然又道:“他们爷们怕是要喝酒,就把饭菜给他们摆到前院,由着他们去折腾,咱们自己还是各吃各的吧。”老太太这是怕薛氏不死心,要隔开她与林如海见面的机会了。 邢氏应了是,轻飘飘的抬眼看了王氏一眼,带头走人。 王氏听了老太太的话,只觉得脸和耳朵都烧的能烫熟鸡蛋来,忍了气,瞪了薛姨妈一眼,与老太太福身行礼,然后才转身走了,薛姨妈有些讪讪的,也急忙与老太太告退,带了女儿就跟着王氏身后一路小跑:“姐姐,姐姐,等等我。” 王氏一路疾行,眼看着要往自己院子里去,却又忽然顿住了脚步,转身往院子门口去,薛姨妈一怔,有些不明白王氏的意思,也忘记了截住她说话解释,见她往自家方向走去,才明白过来,一路又追赶着王氏而去。 “你自己不怕丢人也别带着我一起。”等到了梨香院,王氏也不用忍,一巴掌扇到了薛姨妈脸上,顿时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就出现在薛姨妈脸上,可见王氏用的力气有多么大,薛姨妈被打愣了神,薛宝钗已经反应了过来,跪倒在王氏面前,抱着她的腿哭道:“还请姨妈原谅妈妈,即使她做的不对,也是为了哥哥,姨妈您消消气。”薛宝钗是十分了解薛姨妈的,先前她也怨薛姨妈带累她丢了脸,可是这一路走来,薛宝钗也差不多想明白了,若不是为了哥哥,母亲何必去丢这个脸? 听到女儿的话,薛姨妈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姐姐,”她扑通一声跪倒在王氏面前,哭道:“姐姐,妹妹命苦啊,”一声命苦勾起了王氏的心事,薛姨妈死了丈夫踏了半边天,她自己没了最懂事听话出息的长子,丈夫离心,小儿子不懂事,婆婆和大伯手里又有她的把柄,时刻有休弃她的可能,她甚至比薛姨妈还惨几分。 “妹妹,”王氏去拉薛姨妈和薛宝钗起身,“快起来,跪在地上多凉,别伤了身子就不好了。”听见王氏劝说,跟着她们的下人连忙过来劝说薛姨妈母女起身。 薛姨妈刚刚吐了些苦水,正有心一吐为快,却不想丫头婆子劝道:“太太,这是在院子里,许多人都在看着呢,”薛姨妈和王氏才反应过来,都转头去看,果然留在院子里的下仆杂役都惊恐的看着她们,也是王氏太生气,才进了梨香院的门就对薛姨妈发了威。 王氏十分懊恼,薛姨妈也是怒气满身,狠狠的瞪了看过来的人一眼,冷冷的道:“你们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那些人吓的忙都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奴婢们什么都没有看见。”薛姨妈冷哼一声,又看向王氏,王氏叹了一口气,才转身往薛姨妈的屋子里去。 听说薛家母女不过来用饭,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老太太有些后悔让男人们分开到前厅去用饭了,不过,想到贾政、贾琏、贾环他们晚上都回来了,林如海有这么多人陪,必是要喝几杯的,与她们也吃不到一起去,便也释然了。 林黛玉下午的时候已经与林如海说了一会儿话,交待了林府已经修缮好了的事情。“爹爹打算在这里住多久?”林黛玉帮着林如海整理他的卧室,顺便问了一句要在荣国府住多久。 林如海笑笑道:“暂时还不知道,爹在这里也可以躲躲清净,”林如海虽然已经卸职,可谁都知道他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若是独自一人住在家里,可以想象一些“同僚”“旧友”会找上门,各种借口请客吃饭等等,林如海也不耐烦这些,可也不好拒绝,荣国府这十多年游离在京城官员外,与这些人走动甚少,林如海又是客居,上面有老太太还可以做挡箭牌,或许可以躲些清净。 林黛玉抿嘴笑了笑:“父亲好狡猾。” 林如海笑了笑,忽然正色道:“皇上与我说,想要收你们做义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说你们没有答应,你们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林黛玉缩了缩脖子,突然感觉有些冷,父亲很少用这么严肃的样子与她说话,她此时有些埋怨小狐狸避嫌,没有过来“打扰”他们父女联络感情,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面对父亲的“质问”。 “我信上都告诉给了父亲,”林黛玉有些讪讪的,“我们听说太后娘娘生病,蔡嬷嬷回宫的时候姐姐给了她药,另外姐姐还给太后绣了观音,”林黛玉越说声音越小,她与林如海的信上虽然说过,但是事关皇家之事,有些事又不敢说的太清楚明白,只是囫囵带过,父亲远隔千里之外,自然不能清除明白其中的缘由。 其实在她们看来,这些事情也都是应该做的,谁也没有想到皇上居然动了收她们为义女的心思。 在她看来,皇帝有此举动,还是因为父亲的功劳。 林如海叹气,问道:“你姐姐对你如何?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林如海知道的比林黛玉写给他的信上清楚明白的多,但是有些事他不方便告诉给女儿知道。 提起小狐狸,林黛玉就笑了开来:“姐姐待我极好,处处以我为先,我没有想到的,姐姐都想在我前头。姐姐她聪明漂亮,学什么都快,不仅武功很是厉害,绣活也十分了得,刻苦用功学习东西极快,哪怕有不知道的,只要她看过,也是,······嗯,无所不能吧?”林黛玉也不知道如何形容小狐狸的长处本事,似乎真的可以用无处不能来形容她。 林如海见女儿对小狐狸对如此推崇,心里有些吃味,“你不觉得她本事大的有些过份?一般人,那里会有这样的能耐?” 林黛玉僵了僵,想到了离魂时的所见,只是,如果那样说,父亲会怎么想姐姐?“父亲多虑了,不说姐姐从来都是为了我好,女儿感激都来不及,”林黛玉娇然一笑:“父亲自己都是个少有的聪明人,姐姐全能些,也不过份。” 林如海一晒,女儿揣着聪明装糊涂,可确实如女儿所说,她从来不会害女儿,即便有些“可疑”又有什么关系? “你真的不愿意做公主?”林如海看着女儿的眼睛问:“你可知道当了公主之后,你的一切都将与现在不同了?” “女儿姓林,”林黛玉一笑:“父亲何必考验女儿的决心?” 林如海欣慰的拍拍女儿的肩头,“不愧是我林如海的女儿,”语气里的骄傲任谁都听得出来,林黛玉娇笑出声。 “你姐姐那里是真的怕去和亲才不愿意做公主的?”林如海又问小狐狸的真心,这个身份对普通人的诱|惑太大,自己女儿拒绝可以理解为她舍不得自己这个父亲,有身为林家人的责任,可是小狐狸不过一介孤女,当初自己收她为义女,她不也是默认至今?再多一重身份,对她来说,也不亏什么。 “姐姐压根不愿意嫁人,”林黛玉叹了口气,“她说她练的功不能嫁人,否则就会如同她母亲一样。” 皇帝倒是没有与林如海说这些,只说让他考虑一下两个女儿要不要做公主的事情,毕竟连皇帝也觉得小狐狸那样的说辞是借口,皇帝接触的高人也不少,真正不能结婚嫁人生子的又有几人? 林如海也同样不大相信,只是女儿说的话,多少应该也是小狐狸的本意,他有些担心的看着林黛玉,女儿可别受她影响,也生出什么不嫁人的心思来吧? 林黛玉看着父亲担忧的眼神,不由得噗嗤一笑,“爹爹?” 林如海抚了抚林黛玉的头发,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性情,自己应该晓得的,他咳嗽一声,有些为难的对林黛玉讲:“玉儿,你可想过将来嫁什么样的人?你年岁也差不多了,父亲这一回京,你的婚事也该考虑了。”就这么一个女儿,林如海自然要问过她的意思,何况,他还有些别的想法,实在是怕女儿不愿意。 林黛玉咬咬唇,然后一脸坚毅的抬头问林如海:“姐姐有调养的方子,父亲年纪并不大,真的不愿意续娶,生个弟|弟传承林家?” 林如海差点被林黛玉的话给呛着,咳嗽一声,道:“爹爹是问你,你怎么绕回到父亲身上了?” 林黛玉垂下眼睑不去看林如海,语气悠长:“父亲的决定决定了女儿的决定,女儿不得不先问过父亲。” “爹爹的身体看着还行,只是也空了,即便能调养,父亲心也死了,”林如海眼神有些虚浮,他叹了一口气:“林家五代单传,到了为父这里,就剩下了你一个,谁又能保证再娶一个能生下儿子出来传宗接代,还要白白填一个女人进来受苦?” “玉儿可想过兼祧?”林如海试着问林黛玉,倒插门虽然可以传承林家,可是那样的话林黛玉肩头的担子太重,林如海不忍心,他自己又不想续弦,思量之后,兼祧才能即不让女儿负担太重,又可以解救家族的传承。 林黛玉红了脸,“爹爹。” “为父已经与皇上说过了,要给你寻个可以兼祧的丈夫传承家业,公主就做不成了,至于你姐姐,你告诉她,要不要做公主,都是她自己决定,”林如海叹了一口气,“其实,历史上也有许多不嫁人的公主的。” 父女俩谈了心,各自交了底,林黛玉也给了一瓶林如海小狐狸给的药,让他保养身体,林如海捏了玉瓶,心里更是清楚,他这个义女是留不住了,皇帝收公主,也不是为了林家女儿,小狐狸本事太大,已经到了“祥瑞”“逆天改命”的地步,皇家怎么可以放心让她留在别人家里。 才吃过饭,邢氏忽然想起一事来,与老太太道:“忘记了一件事,幸亏想起来了。” 老太太问道,“什么事?” 邢氏从袖袋里拿了几张帖子递给老太太,“三月初三的踏青游园因为麒哥儿、麟姐儿满月咱们家的姑娘都没有去,可三月的帖子咱们一共接了三张,初三的误了,还有十六,二十六的,老太太看,要不要过去。” “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老太太翻着帖子看:“这还是正月里接的帖子,一放下就给忘记了,幸亏你还想着,”这也是十几年没有参加过这样的聚会才会撂到后脑勺,老太太看着眼前几个兴奋的姑娘,笑道:“去,自然是要去的,不说别的,她们衣服首饰都预备好了,若是不去,可不是浪费了。” 老太太话音未落,荣禧堂就沸腾了起来,惜春叫着道:“糟糕,我最喜欢的那套首饰还留在那边,要使唤人赶紧去给我找来才是,免得丢了又要现找。” “该,谁让你一会去就舍不得回来了,”探春埋怨道。 “唉,你是没有看见那麒哥儿、麟姐儿一天一个样,我要是不天天去看他们,回头把我忘记了可怎么办呢?”惜春笑着与探春道歉,从小长到大的姐妹乍然分离,她也不习惯,只是对家的眷恋大于对姐妹们的牵挂,惜春做出了取舍。 探春也能理解她的选择,毕竟宁国府才是她的家,只笑着道:“你只要记得,别为了孙儿们忘记了姐妹就行。”说着话姐妹两个都笑了,她们小小年纪就当了祖辈,总是觉得有些别扭。 迎春笑道:“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奶娃儿吃醋。” 王氏看着笑闹的姐妹们想到了薛宝钗,想了想,到底是为她争取:“老太太,要不要去告诉给宝钗知道?”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才低头去看帖子,仔细看了一下道:“三月初三的错过了,要不然倒是可以带着她,三月十六的是静怡长公主在办的赏花宴,带着她不合适,”见王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老太太又淡淡的道:“等到二十六的她再去吧,那是去郊外踏青赏景,多带几个人不碍事。” 邢氏听了心中一动,试探着问:“老太太,二十六的赏花宴,我可不可以带着蚰烟?” 老太太笑道:“自然可以。”老太太赞赏的看了一眼邢氏,心里虽然想着娘家,可是还以婆家为重。“你帮她多预备几身,四月里还有,都带着她去。”商户女与邢家姐儿可是不同,她家祖上也是官宦之家,如今又是农耕地主,又有邢氏这个荣国府的当家姑母,身份自然比薛宝钗高出几大截,只是先前拒了王氏带着薛宝钗,就不好让邢蚰烟去参加三月十六静怡长公主家的宴会了。 邢氏投桃报李,问老太太:“要不要去接云丫头随我们一起?” 老太太摇头,“不用了,他们家里也接了帖子的,从自己家里走就行了。”对于娘家人,老太太也是松了一口气,不仅史湘云懂事乖巧知道体贴叔叔婶婶的困境了,连史鼎、史鼐他们也知道自己媳妇持家的不易,不在一味的把家事都交给媳妇打理。 其实史家的经济状况没有外面看的那么困苦,史家到底是侯府,几个皇家赏赐不得变卖的皇庄就够他们家里人吃喝了,只是史家兄弟不问世事,历来不管这些庄子里的事情。这些个皇庄的庄头向来欺上瞒下的做惯了的,在史家还变本加厉了些,湘云的婶母们也没有个经济头脑,并不知道偌大个庄子只交一点银子是他们从中做了许多的手脚。 史鼎和史鼐也是带过千兵万马的,只是以往没有把心思用到这上头,听说家里过的如此境地,也是一个劲的自责,听了贾母的点拨,带着家仆到庄子上住了几天,只说是打猎,就把那些个庄头吓的够呛,连忙把以往两年的收入补送进了史府。 老太太叹气,但愿经过这么一遭,她的两个侄儿媳妇不在那么清高无暇了,这铜臭虽然令人厌恶,可是没有了那东西撑腰,还哪里清高得起来? 第75章 赏花宴(小修) 而且有些事情也不是只该自己去抗的,男人才是女人头上的一片天,有事就该让他们往前冲。 邢氏也只是问一问表达自己的心意,听见老太太如此说,笑着道,“云姐儿比先前是长大了不少呢。”老太太颌首,懂事了的史湘云沉稳大气,与过去大有不同。 邢氏又对黛玉姐妹和三春道:“你们回去先清点一下东西,看看可还有什么缺少的,告诉我知道,咱们赶紧去置办起来,别耽误了十六的宴会。”黛玉和三春连忙点头,老太太挥挥手,“算了,你们也没有心思再留着了,赶紧回去清点自己的东西去吧。”三春拉了黛玉要走,只是黛玉回头问道:“老太太,那天您去不去,”邢氏也有这个疑问,也问道,“您老人家会去的吧?”一脸的恳求。 老太太笑道:“十几年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宴会了,我老婆子爱热闹,怎么能少了。”老太太说着也心酸起来,离开京城贵妇圈子十几年,怎么一个疼字了得。 听说老太太也会去,三春和黛玉也放了心,与老太太告辞,急忙回去清点自己的首饰衣物去了,邢氏看了王氏一眼,询问老太太,二房怎么办? 老太太清了清嗓子,“老二家的,十六你也去吧。”老太太其实是不想带着王氏的,元春如今是太子侧妃,看着有了身份地位,可是侧妃也不过是个妾,真正的嫡妻贵妇有几个能瞧得起妾的娘家人? 王氏眼中泛出光彩,她就知道,女儿有了身份地位,老太太不敢如先前一样待她了。 静怡长公主是先皇的长女,近六十了,虽然不是嫡出公主,可是因为是长女,一直很得先皇的宠爱,静怡公主十岁的时候生母陈妃病逝,便养在了先太后娘娘身边,长成出嫁的时候是照嫡出公主的名分从先皇后宫里出的门。 先皇后死后,静怡公主自觉身为长姐,对宫里的先太子也有许多照拂之情,先皇废黜先太子的时候,静怡公主曾经为替先太子求情,而被先皇迁怒责骂,沉寂过一段时间。 今上登基,静怡公主顺势升格为长公主。 今上和太后本与先皇后和先太子无直接冲突,为了安抚先太子一脉,由太后出面,安抚静怡公主,劝说由她出面主办由皇家主持的赏花宴。 本朝并无固定的选秀时间,除非新皇年轻,或许会连着进行几次三年一轮的选秀,在给皇帝选“美人”的同时给宗室子弟和官家子弟们顺便赐婚,其他没有选修的时候,皇家便会牵头举办一些赏花宴,让贵门高媛有机会走到人前。 京城名门贵妇主办的赏花宴,不仅是字面上的意思,此“赏花”非彼“赏花”,--婆婆们借着赏花宴挑儿媳妇已经成了京城惯例。 而静怡公主主办的赏花宴又是这各种赏花宴的最高档次。 因代表皇家,静怡公主也算是先皇后养女算是半个嫡女,除了先太子,在她这一辈里身份算是最为尊贵的了。 静怡公主也算是皇家的“异类”,先皇后不过养了她几年,就对先太子事如胞弟,关爱有加,嫁的蒋驸马恩爱了几年突发疾病而去,但是静怡公主坚持替驸马守节不肯再嫁。 静怡公主的有情有义极得官员和百姓们的尊敬和今上的肯定,只要不参与谋逆造皇帝的反,可以说是在京城也是除了帝后、太后娘娘下面的京城第一人,甚至连忠顺王爷也要给这位皇“侄女儿”几分面子。 静怡公主很有些个性又不怕得罪人,对于参加赏花宴会的人有一定的筛选标准,首要看重的便是规矩和品性。 静怡公主的赏花宴有风向标的意味,被她的帖子“拒绝”了的人家,别的赏花宴的主办人也不会给邀请帖。 这便是荣国府十几年没有接到此类赏花宴回到帖子的原因。 荣国府先前内帷混乱,自贱身份送女入宫做宫女,惹了静怡公主嫌弃,被被摈弃在赏花宴之外,经过十几年之后,再得静怡公主的赏花贴,老太太可不敢说带薛宝钗,虽然她家祖上也是太|祖封赏的“紫薇舍人”可是“皇商”可也是“商”,与官宦后人邢蚰烟大有不同。 邢家虽然没落了,可因为邢德全的“一事无成”,也算是“耐得住清贫”,还能得到静怡公主的一声赞赏。 守门的侍卫验过了帖子,放荣国府一行女眷们进去,门内站成一排的侍女中便有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满面微笑的迎了过来,邢氏的丫头便递了帖子给她,这侍女翻看了,便笑道:“史老太君请随我来。” 老太太颌首道谢,随她往前走去,十多年过去,再次踏入这个门,心中很是有些感叹。“长公主到了吗?”老太太问侍女,这个园子却是长公主静怡公主的公主府,因驸马早逝,静怡公主不愿意睹物思人,就搬离了这里,在别院居住,直到今上登机,静怡公主接手主办赏花宴,这里便做了专门举行赏花宴的地方。 “长公主还没有到,静安公主、静文公主已经来了。”静怡公主年岁渐长,已经与太后娘娘推荐了人来接替她的“工作”,静安公主是先皇的五女,生母是个贵人,但是她曾经养在现在的太后娘娘身边,也算是半个嫡公主,静文公主就不提了,她的生母云太妃,与太后交情极好,宁愿住在宫里陪伴太后也不愿出宫与女儿女婿外甥们同住。 这一届赏花宴,也可以说是静怡公主主持的最后一届赏花宴了。 老太太点头,不再多问,林黛玉听到侍女说静文公主,心中有些激动,静文公主是云太妃的独女,花嬷嬷是伺候了云太妃几十年的老人,如今在黛玉身边做她的教养嬷嬷,花嬷嬷多少也对林黛玉说过些云太妃的生活琐事和静文公主小时候的趣事,林黛玉与静文公主也算是神交已久。 虽说京城寸土寸金,然作为皇家长公主的公主府,这所房子还是足够的大,又经过几十年的改建修缮,院子里的假山楼台亭阁廊道风格布局各有不同,初一看上去格格不入,然看的久了,竟然也是别样的风景。 虽说不是宫里,规矩不用那么严谨,但到底是皇家园林,园子也年代久远,花草树木长的茂盛,乍一看上去有些荒废了的感觉,细瞅却也是被人细细的修建过,并没有颓废败落的迹象,并不是很长的一条路,给了人一种庄重肃穆的感觉,让人心也不自觉的沉淀安稳下来。 荣国府多年没有参加过赏花宴,老太太想带着众人提前熟悉环境,因此她们来的有些早,路上只看见来来往往端着托盘送点心茶水的穿着侍女服侍的人,并没有见到与她们一样来参加宴会的客人。老太太说过,因这个院子长公主并不住,又被她用来举办赏花宴,早就在东西南北几个方向各开了几个门,加上原来的前后门和左右侧门,可以进公主府的地方,就有八个门,所以客人们可以从四面八方进来,却不一定会碰上面。 “老夫人,春华院到了,静安公主在这里,静文公主在隔壁的荣华院,”侍女领着老太太她们到了一个院子门口,与老太太介绍,又把她们交给了院子里的侍女,原来她只是负责把她们带到院子里的领路丫鬟,内院却是进不去的。 邢氏示意自己的丫鬟给她塞了一个红包,那侍女也不看,挽进袖子里与众人蹲身道了万福,才转身离去。 “老夫人请,”接手的侍女圆圆的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看上去很是让人亲近。 一进了这个门,就能听到隐约的笑声从里面传来,因院门口有树木盆景隔挡,影影绰绰的只听见声音却见不到人。 转过回廊,眼前豁然开朗,就见院子中间早就摆好了条案座椅,上面摆着点心瓜果茶水等,条案前面三三两两的都坐了年轻的姑娘们,姑娘们见得有新人过来,也都颌首行礼,林黛玉扫了一眼,并没有几个熟面孔,竟然也没有见到史湘云。 想来也是,若是她们到了,这时也该迎过来接老太太了。 “史太君到了,”一位宫装丽人看到她们一行人就迎了过来,环佩叮咚,珠光宝气,要不是她身量更高挑些,那爽朗大方的样子竟与王熙凤有些相像,来人与老太太打招呼,那圆脸的丫鬟也向众人介绍道:“这位就是静安公主。”老太太忙带着邢氏和众人与静安公主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老太太免礼,”静安公主亲自上前扶起了老太太,又笑着对邢氏等人到:“大家快快免礼平身,今天这种情况,大家还是不要多礼的好,不然只行礼也要折断了腰呢。” 静安公主说的不错,今天来的人非富即贵,不止有公主,还有许多王妃,荣国府虽然与四王八公并称,可因为降等袭爵,如今的爵位只是末等偏上,除了老太太身上有个超品的诰命可以免礼,邢氏等人遇到谁都得行礼弯腰。 老太太连忙道,“谢公主娘娘关心,只是礼不可费。” 静安公主知道老太太的顾虑,也不再多言,领了老太太往内厅而去:“这边是武将,静文妹妹那里是文官,”她一边走一边给老太太介绍道:“金华院是王妃公主们,由静怡姐姐招待。”老太太连连点头,文武自古分而治之,王妃公主与他们也说不到一起,一个屋子里反而不自在多矣。 静安公主不可能固定招待谁,早有帮她招待客人的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之妻高氏等在大厅外边迎接客人,与老太太告罪之后,静安公主便抽身离去。 高氏年纪不大,才嫁给牛继宗没有几年,论起来,高氏与王熙凤是一辈,因她公公去的早,丈夫牛继宗早早的就降等继承了爵位如今是一等伯,因此,别看高氏年轻是身上的诰命与邢氏一样,并不会被人轻视,另外能被静安公主委以重任也说明她家里与皇帝也亲近。 四王八公都是世家老交情,高氏年节与婆婆一起出门总是见过老太太几面,与老太太也算是老交情,拉着老太太便寒暄客气:“老太太来了,您老还是这么硬朗精神。”又与邢氏打招呼:“太□□好,”又看向几个女孩,“看这一个个花骨朵似的姑娘们,老太太您真会养,”真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难怪静安公主请她帮忙招呼客人了。 老太太笑着道:“许久没有见你婆婆,她今天可来了,”牛继宗之母也是寡居,平时很少出门,老太太才有这么一问。 高氏笑道:“我婆婆二月底才病了一场,还没有缓过劲来,在家里养神呢。” 老太太忙一脸关心的问:“身体好了些没,我也不怎么出门,也不知道消息,有什么需要的药材,家里还有几根,有需要的尽管说,”又交待邢氏:“回去记得使人去探望探望,”邢氏忙应了下来。 高氏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说怕您老人家怪罪,说了又偏您家一份礼。” 老太太笑道:“我们两家谁跟谁,别这么客气,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个不生病的,你婆婆身体向来不怎么好,也合该小心些。” 牛继宗的母亲只得一个儿子,如今已经成婚,也不需要挑媳妇嫁女儿,二月末生病可能是真,现在不愿意出门凑热闹也是真,老太太拍着高氏的手笑道:“告诉你婆婆,等她养足了精神,让她到我家去玩儿,”老太太笑道。 “原我婆婆还说要去看看双胞胎,沾沾喜气,只是不巧她病了,因怕带了病气没敢过去宁国府,正在家里懊恼,还说等天暖和了,一定要去您家里走走的。”高氏腼腆的笑了笑,她结婚几年没有孩子,一直是个心病,婆婆中年守寡,最是盼孙子的。 老太太拍拍高氏的手:“儿女都是缘,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高氏感激的一笑,连忙拉了老太太往里走,“老太太,柳老夫人和陈老夫人都在,还有马夫人也来了,” “她们倒是腿脚快,”老太太也笑着,与高氏携手进去。 柳老夫人是理国公柳彪之妻,陈老夫人是齐国公陈翼的老夫人,她们与老太太年龄相当,也是一辈,更能说到一起,邢氏带着黛玉姐妹和三春给这两位老夫人见礼,因不是初见,倒省了见面礼一节。 马夫人是治国公马魁之媳,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尙之母,她是替小儿子和侄儿们挑媳妇的,看着荣国府这几个水灵灵的女孩便挪不开眼睛,荣国府今非昔比,入了皇帝的眼,女孩子们也拿的出手,早就是这一届赏花宴的重点关注人物。 因此,才见了一圈礼坐下不久,就听马夫人与邢氏打听这几个女孩的婚配情况,邢氏笑道:“林家两位外甥女儿的婚事我们做不的主,只是我听他们舅舅说,姑爷有心要兼祧,怕是要找一个儿子多的人家。我家姑娘已经定给了她舅舅家,只等夏天就过礼,到时候还请您过来喝一杯水酒,剩下的两个丫头还小,还想多留几年。” 林如海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让林黛玉兼祧,自然也要趁着机会把这个风声传出去。 婚姻之事总的两家相愿,若是不说明白,即便事成,也会被人诟病。 马夫人听了一脸失望,其实她已经替小儿子内定下了林黛玉,不仅父亲是皇帝身边的重臣、红人,她自己本身也才貌出众,只是可惜她要兼祧,马夫人可舍不得自己亲亲的孙子随了别人家姓。 邢氏家里的情况她门清,能有舅家的男孩相配的,也就是张家的人了,想到张家,马夫人便多看了迎春两眼,她岁数是三春和黛玉姐妹里最长的,个子窈窕,身段已出,圆圆的面庞白里透红,半低着头隐在邢氏身后,看上去湘雅又文静,马夫人点点头,虽说瞧不起迎春这个庶女,但只看她这份气质,也不输与别家的嫡出小|姐。 无视小狐狸,绕过探春,马夫人又去看惜春,她如今年岁尚小,再过几年,惜春就会成为未来婆婆争抢相看的未来媳妇了。 惜春不仅是宁国府唯一的嫡出姑娘,还是先太子留下的“隐公主”的小姑子,以宁荣二府如今的态势,再过几年,惜春的身份只有更尊贵几分。 老太太和柳老夫人与陈老夫人说笑,也没有忘记看几眼姑娘们,见她们被马夫人看的都低下了头,心里有几分不快,可也不好把这份不满挂到脸上,今天这样的聚会,就是把姑娘们拉到人前让人打量挑选的,即使不满,也不好挑出别人的不是来。 老太太吩咐邢氏、王氏,“我自己年岁大了,懒得走动,你们妯娌带着她们姐妹们出去走走吧。” 柳老夫人和陈老夫人也道:“我们家的姑娘在外面,你们都去找她们玩儿去吧。”又叫马夫人:“也委屈你陪我们两个老婆子半天了,你也出去走走吧。” 马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她特意留在这里就是等荣国府众人的,想要捷足先登的,谁知道林家姑娘有了别的打算,断了她的念想,“我陪着邢夫人一起出去走走就来。” 高氏依旧客气的随着她们一起出来在门口等下一拨客人,三春和黛玉姐妹便随着邢氏、王氏和马夫人出了大厅,邢夫人扫了一眼,见院子里坐的都是年轻姑娘们,自己便好也往里面凑,幸而马夫人知道荣国府这些年的情况,替她安排道:“你们妹妹们去玩儿去吧,我和你们太太到那边去坐坐,”马夫人这些年总是参加赏花宴,知道邢氏没有来过,自觉的当起了引路人。 邢氏感激的一笑,便顺着她的话对迎春道:“你好好照顾姐妹们,别与人争吵惹事。”又看着小狐狸道:“麻烦胡姐儿了。” 马夫人有些诧异的看了眼小狐狸,年里她才见过小狐狸,只觉得她就是站在林黛玉身后的隐形人,却不想邢氏让她帮忙迎春照顾自家姑娘们。 小姑娘虽然长得明媚动人,可是小狐狸的长相,却不是婆婆们喜欢的类型,——其实再马夫人看来,要不是林如海还活着,就连林黛玉都不会是婆婆们的首选,她身段看上去太窈窕,如病西施一般,加上林家出名的子嗣艰难,贾敏没有儿子,婆婆们都担心她也会在生养上艰难些。 想到这些,马夫人对于林黛玉的情况也多了份释然,带了几分看戏的心情,不知道谁会看中林黛玉,替儿子娶了她进门,替林家家传宗接代? 马夫人带着邢氏和王氏离去,林黛玉舒了一口气,这位马夫人的目光让人很是不舒服,幸而不用与她总在一起。 姐妹几个找了个边角的地方坐了,自然就有侍女替她们摆上了瓜果茶水上来,几个人已经得了告诫,为了避免洗手更|衣或者着了别人的道,这些东西也无人去动。 “姐姐,这里好无聊。”没来之前带着十分的好奇,才坐下,林黛玉便是慢慢的无聊,甚至还有几分厌恶,这种如街市上被人挑来捡去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厌恶。 小狐狸笑笑,“等你订婚了就好了。”马夫人一听说林黛玉要兼祧,立即就把目光挪到了迎春身上,再听说迎春定了人家,只看了惜春两眼,只是她看这三个人的目光各有不同,对林黛玉是由志在必得变得失望戏谑,对迎春是诧异,对惜春只是打量。 林黛玉垂下头翻了翻眼睛,她知道刚才大舅妈说的话就是父亲的决定,也代表了自己将来的婚事与迎春她们几个不同,这样的宴会怕是还要多参加几届了,想想便有些心中发毛。 “你们是荣国府的姑娘?”隔壁有个姑娘试探着与她们打招呼,迎春笑着点头,“是,不知道你们是谁家的姑娘?” 那姑娘笑着自我介绍道:“我们是景田候裘家的姑娘,我是三姑娘裘敏。”指着旁边的女孩道:“这是我二姐裘玫,她是我四妹裘放。”裘敏旁边的两位姑娘听到自家姐妹自我介绍,便抬起头来与三春和黛玉她们点头致意,几个姑娘也同时与她们点头回礼。 林黛玉听到有人也叫敏,不由得看了那说话的女孩一眼,见她十三四岁的样子,圆圆的脸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便冲她笑了笑,裘敏|感受到了林黛玉的善意,也对她点点头。 迎春便挨个介绍道:“我是荣国府的二姑娘贾迎春,这是我林家表妹胡丽,黛玉,三妹妹探春,四妹妹惜春。”裘家三姐妹便也都颔首与黛玉姐妹和三春致礼。 第76章 贾母保媒 回去的路上,三春便和老太太报备了她们结交了几个姐妹,约定了时间下帖子请她们来玩儿的事情,老太太笑呵呵的道:“回去告诉给你们太太知道就行。” 又问惜春:“静怡公主叫你过去,都说了些什么?” 惜春笑着道:“只问了些双胞胎的事情。” 老太太点头,“那就好。”说起来,静怡公主还是双胞胎的外姑祖母,关心双胞胎,也是人之常情。 说来这次赏花宴,收获最大的当属惜春和黛玉姐妹。 静怡公主当众叫了惜春过去说话,静文公主宣了黛玉姐妹。 虽说是十几年后初次参加赏花宴,但是今天老太太出得风头够足。 赏花宴之后,林如海找老太太商量,带着黛玉姐妹回林府的事情。 老太太有些不舍,却也知道,留不住了。 林如海不可能一直在家休沐,皇帝已经与大臣们商量任命了林如海为左都御史加太子少保衔。 太子少保虽说是个虚衔,可是左都御史却是实实在在的天子非近臣不能担当,都察院之首,除”职专纠劾百司”之外,还有两项极为重要的职责,一为天子耳目,即所谓的言官,可以风闻奏事,弹|劾百官;其二为重案会审,参与重大案件三法司会审,三法司就是指刑部、都察院、大理寺。 可见林如海在皇帝心中,还是被极为信任的。 林如海升官,自然不可能在荣国府,设宴款待宾客的。 “林姐姐记得常回来玩儿,”迎春有些不舍,与黛玉一再交代,让她回去之后经常来荣国府玩儿。 惜春却道:“又不是多远,想林姐姐了,我们可以去看她。” 黛玉笑道:“可不是,我回去了,你们也多了一个地方走动,岂不是快哉。” “二姐姐是担心二姐夫快来了,怕与咱们也待不久了。”探春打趣迎春,赏花宴之后,不仅林如海的任命下来了,就连张家也派了人进京,商议迎春和贾琏表弟的婚事,张家暂时不会回京城,迎春的婚事一旦定下来,将来势必要远嫁,迎春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过京城,想来心里是恐慌的。 “怕什么,”惜春却不以为意,“咱们老家就在金陵,张家舅舅家风清正,他们家教出来的孩子也不差,二姐姐将来嫁过去,只有享福没有受罪的。”黛玉也道:“确实如此,”文人重名,张家折在了老太师身上之后尤其看重名声,自贾琏大表哥起,男孩们竟然无有一个纳妾的,也算是迎春赶上了好时候。 湘云听说黛玉要搬回林家,也从家里赶了过来,急道:“那天才约了人来荣国府赏花,不想你又要走了,难道到时候还要给你下帖子再请一回不成?” 林黛玉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到时候我也下帖子请你们。”因林如海躲在荣国府,洗尘宴和暖屋酒都没有办,这次皇帝的任命下来,林家再不办一场宴席,实在是说不过去了。林家没有当家主母,林黛玉势必要回去主持大局。 王熙凤抱着女儿福姐儿与林黛玉笑道:“别的好说,你把鹦鹉先留几天给我们家福姐儿玩儿,要不然她哭起来,我可不知道怎么哄。”福姐儿如今已经知道自己带着丫头嬷嬷来找林黛玉她们玩儿了,林黛玉乍然走了,福姐儿找起来寻不到人,说不得真会哭闹。 林黛玉笑道:“这有什么问题,我家里乱糟糟的,一时安排不好,正担心会踩了它。”说是那么说,林家早就休整好了,等着主子们入住呢。 老太太也挥挥手:“回去吧,等安顿好了,我也过去看看。”贾敏当初大婚就是在京城林府,谁想没有过得多久,林如海就接了外任,一走经年,女儿也再也没有回来过。 邢氏也问:“家里若有忙不开的,尽管回来与老太太说,我们别的帮不了,人是尽有的。” 老太太笑道:“你大舅母说的是,人手撕撸不开,尽管回来说。” 林黛玉都一一点头应下,说来她在荣国府前后不过住了两年,与他们的感情也说不上十分的深厚,可是眼看要走了,却是发现,真有些不舍,这些人都是她血脉至亲之人。 三月十八搬回林府,三月二十二,林府宴客,虽说有些急促,可因为事先准备的充足,倒也不显得慌乱。 “林姐姐,你们先去忙,我们且去你们院子里玩儿就是了。”二十二一大早,三春就由邢氏带领,过来帮衬黛玉招待前来贺喜的小姐们。 黛玉谢道:“劳累大舅母了。” 林家不愧是列侯世家,深门豪宅不比荣国府差什么的,虽说仆役成群,却没有人敢奴大欺主,规矩看上去,不弱任何世家。 邢氏笑道:“我们先过来,老太太随后也带着你二舅母她们过来,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开口说话。” 林黛玉便笑:“一会儿客人们来了,还有的大舅母忙呢,你先歇息就是了,花嬷嬷管着厨房,姐姐帮我迎接客人,小辛,雪瑶她们分管茶水点心。”虽说林家主子少,可林黛玉和小狐狸的丫头婆子没有不能主事的,这样的一调配,林黛玉自己竟然都成了闲人一个。 邢氏颌首笑应,她早知道林黛玉管家理事没有不行的,这一次林府宴客,即是贺喜林如海升官,也是告诉那些婆婆们,别小看了林家女儿,她完全可以撑起林家门楣,只是担心她们的儿子们配不起。 太后会在林府宴客这一天打赏贺礼是邢氏意料之事,不想皇帝却突然在这一天下了一道圣旨,收林如海义女胡丽为义女,命名安平公主。 这下就连邢氏都觉得有些喧宾夺主了。 皇帝收义女与皇后、太后做主收的义女大有不同,那是比皇后嫡出的公主皇家的正经血脉也不差什么的。 原本对林黛玉已经上心了的命妇们才发现,她们忽略了林府的另一个主人,急忙与老太太和邢氏打听有关于小狐狸的事情。 可惜小狐狸今非昔比,已经不是她们可以随意说笑谈论的了,老太太和邢氏都避口不谈,只把这些命妇们遗憾的不行。 小狐狸却有些不高兴,她都说了,自己不想当什么劳什子公主,却不想皇帝还是给她扣了这个大帽子过来。 “公主,您抬抬胳膊,奴婢帮您穿衣服。”随着圣旨下来的还有十二名宫女和四名太监,小狐狸没有觉得享受到特权,反而认为被皇帝监视和打扰了。 要不是皇帝搞突然袭击,在林家宴会上宣读了圣旨,小狐狸才不会领旨谢恩,做什么这个劳什子的公主。小狐狸十分不耐烦,挥退宫女道:“我不用你们伺候,如果你们闲不住,可以去帮着小辛她们做事,”其实小辛她们说是小狐狸的丫头,大多却在与林黛玉的丫头抢活干,只因为小狐狸太省事,除了收拾屋子打扫卫生,她们基本无事可做。 “公主,这个不大好吧。”带头的宫女有些愤愤不平,她们到底是有品级的宫女,那里能来受一个丫头指挥做事? 小狐狸才不耐烦与她们说这些,指着小辛道:“若是她们不服管教,你尽管替我把他们送回去到内务府去。”她才不耐烦这些陌生人介入她的生活。 小辛十分高兴,自家姑娘突然成了公主,她正担心自己还能不能伺候在姑娘身边,毕竟嬷嬷们也教过,皇家公主自然有公主们的体统,宫女太监都是内务府调配的。 “姑娘们请吧,”小辛一点不客气的来叫这十二个宫女,先替她们分配房间:“咱们姑娘自己住一个院子,你们来了,自然不缺地方住,只是姑娘喜亲近,连我们都住在外面的套院,无事不能过去打扰姑娘练功的,你们既然来了,也要主意姑娘的生活习惯,不能私自过去打扰了姑娘的生活起居。”小辛警告道:“别怪我们没有提醒你们,姑娘很是厌烦别人无事打扰她练功的。”林家主子少就显得空院子多,林黛玉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和小狐狸,都把两个院子打通,该做一个,让下人们也住的舒适些,不想,如今却方便了小辛来安排这些宫女们。 不管她们愿意不愿意,这些宫女暂时安置了下来,小辛又去请示小狐狸这些太监们怎么办。 “我送他们回去,”宫女勉强可以留下,太监小狐狸可不愿意要,她自认自己不需要任何人伺候,可是这个世界的规矩如此,皇帝已经给她戴了个大帽子,不留几个宫女,似乎交待不过去。 公主自己解决就太好了,小辛提醒小狐狸:“公主与皇上慢慢说,那可是皇帝。” 小狐狸冷哼,“谁稀罕什么公主不公主。” 小辛装作没有听见,目送着小狐狸带着四名太监离去。 林家的宴会还没有完,就听到安平公主把皇上赐下来的太监还回内务府的事情,有人笑道:“有福不会享,”有人愤愤不平,“不识抬举”,元春却在建议太子,“安平公主也到了议婚的年龄。” 太子徒祚只听元春说过今上有心退位,却没有想到今上会收个义女做公主,不过,只是个公主而已,对他又不能影响什么事情。 淡淡的看了一眼元春,“这些是以后才说,”起身去了太子妃宫里,“你安排人去给皇妹送些东西。”太子妃愁道,“听说这位妹妹性格十分古怪,只怕咱们送什么都难入她的眼睛。” 太子也听说小狐狸退还太监的事,就连十二个宫女如今也成了林府打杂的,苦恼道:“父皇也不知道怎么会闹出这么一出来。” “不如问问元春,她们到底是表姐妹。”太子妃提议。 “你们商量吧,孤去父皇那里看看,”太子挥挥手,自从听元春说皇帝有心退位,太子就不同往常那样沉寂,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可不能让他的那些兄弟们在父皇面前刷了好感把他变成了炮灰。 皇帝正叫了林如海商量是给小狐狸修建公主府还是将她留在宫里的事情,林如海笑道:“陛下就这么肯定,一个公主就能把她留在宫里?” 徒隽叹气,“那要怎么办才好?”不说小狐狸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太后在江南修建的观音庵还没有竣工,可是香火却快赶上了京城的观音庵,老百姓都说观音娘娘慈悲为怀,有求必应。 小狐狸身带神通,徒隽打听主意要把她留在宫里。 林如海苦笑,“留不住的,臣听女儿说过,她一心要去行走江湖的。”自从知道小狐狸不嫁人之后,林如海就问过林黛玉小狐狸将来的打算。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跑什么江湖,”皇帝想说不安全,可是,想到小狐狸的身手,算了,还是不要说出来,免得丢他些暗卫的脸。 “说起来,朕也几十年没有出过京城了。”皇帝突然来了兴致,反正退位之后也无事可做,不如出京走走? “皇上不可。”林如海急忙劝说:“您出去一趟可不是小事情,劳民伤财不说,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皇帝摇头:“朕有女儿保驾护航,还要担心什么?”至于那些仪仗,“朕微服私访。” “那更不行,您不在,宫里一旦有个事情,谁来处理。”皇帝哈哈大笑,“朕还没有告诉过你,朕不要做这个皇帝了吧。” 林如海意志已经算是比较坚定的人了,听了也好悬没有被吓跪下,“皇上,您三思。” “朕已经考虑很久了,”皇帝终于下定了决心。 正好外面太监通报:“太子殿下求见。” 皇帝道:“宣太子进来。”太子进来林如海忙上前与他行礼,太子只说:“林大人免礼。” 皇帝笑道:“太子来的正好,朕正与林卿家说起朕要禅位的事,你去通知礼部,让他们安排最晚三个月之内,就行禅位大典,不过,再这之前,安平公主的事让他们急着点,朕要先行主持了你义妹的册封仪式才禅位,你去安排吧。”小狐狸的公主可不是皇帝下了一道圣旨就完事了的,还需要专门的祭祖仪式她才算是真正的公主。 “父皇,请您三思”,太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林如海也不敢立着,跪倒在一旁:“皇上,请三思。”虽然时时盼着皇帝让位,可真到这一天,太子也得劝谏几句。 “朕主意已定,太子下去让礼部安排去吧,”皇帝赶苍蝇一样把太子赶走,又交待林如海:“你回去告诉胡丽,不许跑,朕回头微服私访,带她一起。” 到底谁带谁?林如海在心中腹诽,可是也知道皇帝已经把这事告诉给了太子去安排,这事就成了定局,他也无力劝说什么,其实,在他心里,皇帝若是能够禅位,倒是比他死了之后太子即位好的多,虽然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是身为臣子,没有几个不担心皇位交替时候的动荡的。 那都是那一家大小的命来陪皇家玩接龙。 赶走了林如海,皇帝兴冲冲的又去太后宫里与老娘商量:“儿子退位后微服私访,母后要不要一起?” 太后也吃了一惊,虽说皇帝早有退位的心思,可没有想到,连退位后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安排打算。 “皇帝三思,路上可不大安全。”太后虽说欣慰儿子不会和孙子对上,可也不想儿子出去之后被孙子暗杀死在外头。 “儿子带上胡丽那个丫头,安全应当无虞,”皇帝信心满满,“母后就不想去江南拜观音?” 太后听了果然心动,她捐建的观音庵还没有修好,菩萨灵验的事情已经传的很广了。 “如此的话,哀家倒也想出去走走,”被深宫困了一辈子的太后,没有不愿意出去看看这个世界的。 小狐狸这几天正被十二个宫女烦的不行,真的打了主意要“离家出走”,正想着如何与林黛玉和林如海说,也要与皇帝来个辞行,免得他迁怒林家父女,不想林如海回来说皇帝要带着她微服私巡。 “爹爹,我也想去,”小狐狸还没有答应去还是不去,林黛玉先两眼冒光的与林如海商量。 林如海看看小狐狸,“这个,为父做不了主。” 林黛玉又去求小狐狸:“姐姐,姐姐,你带上我一起。” 好吧,反正是要出门,与皇帝一起,还能狐假虎威吓吓坏人。 “不过要等等,皇帝禅位之后才行,在这之前,胡姐儿要先行了册封礼。”林如海说了皇帝对小狐狸的安排。 小狐狸皱皱眉,看来这个公主是逃不掉的了,算了,册封就册封吧。 太子嘴上劝说皇帝三思,心里欢喜的不行,亲自督促礼部的官员们安排安平公主的册封仪式,皇帝已经正式下了旨意,要在安平公主册封后禅位给太子,面对这位下一任皇帝,礼部无人敢怠慢推诿。 对于小狐狸被封为义女,林家还算是平常心,面对一些邀贴,一概推拒,比以往更加的深居简出。 皇帝禅位虽然可能影响到林如海的前程,可他如今已经不在乎什么官不官的了巴不得也能随着皇帝一起出去随意走走。 荣国府却已经是一片沸腾,人来客往的都来奉承。 别人家八辈子烧香都出不来一个皇妃,□□国府不仅有一个皇妃女儿,还有公主媳妇,公主外甥,这种福运,可不能用一般的羡慕嫉妒恨可以来形容的。 老太太趁着这档口,立即替探春和贾环定了婚事,再拖下去,元春成了皇妃,探春的婚事她就可能做不了主,她可不想失信与贾环,让王氏将来胡乱替两个孩子配了人。 探春定的是贾政上司工部尚书家的嫡出小儿子。 虽然是个嫡幼子,可是老太太着人细细打听了,这孩子家里管的甚严,将来不愁前程。 原本老太太没打算着急替贾环订婚,他到底是个男孩子,即便将来王氏胡乱给他配了婚姻,只要女孩子脑子清楚,也不会帮着婆婆祸害自己丈夫。 只是静怡公主来宁国府看双胞胎的时候,老太太作陪,见静怡公主带了个十来岁的女孩子一起,服侍的静怡公主很是走到,可看上去又不像是侍女的打扮。 老太太知道静怡公主丈夫死的早,身边并无子女依傍的,更不可能有孙女、外孙女儿的了,便问了一句这女孩是谁? “她是宗室女,”静怡公主叹气,“你也知道,宗室里靠奉养接济过日子的也不是没有,她父母都去了,叔叔婶婶家里日子也不好过,把她养在家里当丫头使唤的,我听说了,便把她接到身边来,如今也养了三五年了。” 老太太知道宗室里并不是家家富裕,有过的穷困潦倒的,还不如一些普通的员外地主,想到贾环的婚事,老太太试探的问了一句,谁知道静怡公主竟然答应了下来。 静怡公主虽然看重规矩,却也重视人品性,也更是个重情义的,找人打听了一下贾环的情况,见他小小年纪颇有心计,读书也很是用功,加上有荣国府的提携,知道这个孩子将来前程不小,配宗室女倒也不差。 这女孩说是宗室女,也只是有个国姓,与静怡公主他们的血缘已经很远的了,静怡公主寡居心善,见不得这样的小孩子受苦,所以才把她接到身边教养,也是活她一条命。 听上去似乎是贾环高攀的宗室女,其实也是门当户对各取所需。 这女孩虽然家里没落了,但是养在静怡公主身边,将来差不了,不说静怡公主将来会给她陪嫁,就只王熙凤开的铺子,贾环也不差银子养家,老太太看重的,却是她这个宗室女儿的身份。 元春将来做了皇妃,王氏这么多年压抑的怒火势必要找人发|泄,老太太不能保护他们一辈子,可也能在最大程度上让二房家宅安宁。 好歹沾了个国姓,王氏就不敢随意磨搓这个庶子媳妇。 探春的婚事就不说了,与贾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王氏不敢说什么,等到贾环的婚事定了下来,王氏心底不是不埋怨老太太替贾环定了这么一个媳妇,虽说对方精穷,可在这么一个身份,就压了李纨不止一头去,将来宝玉可是要找什么样的媳妇,才能比过这位庶子媳妇? 可一来是老太太做主,王氏不敢反对,再者对方又是在静怡公主养大的,王氏更不敢说什么,而且就连贾政也十分满意老太太替探春和贾环定的人家,王氏更是无话可说。 就连薛姨妈听说老太太替探春和贾环定了这么好的人家之后,也拜托老太太替她的一双儿女相看人家,“只说不瞧贫富,只重人品,”也是想走静怡公主的路子,找个上进的宗室就行。 老太太不是不愿意帮忙,老人家活到这个年纪,喜欢做这种牵线搭桥成人之美的事情,只是薛家兄妹的品行,老太太有些看不惯,有些担心将来小夫妻过不到一块去,对方的父母指到她鼻子上骂她,所以一直不敢答应包揽。 邢氏也拜托老太太给邢蚰烟找个人家,还有史家妯娌两个,听说探春和贾环的事之后,也联袂上门,求姑妈帮忙。 老太太这里一下子就捏了好几个孩子们的姻缘,与那媒婆有的一拼。 王熙凤笑道:“老太太可得活到一百岁,将来福姐儿的事也得拜托您了。” 第77章 薛家亲戚 “荣国府分家了。”林黛玉看完了林如海写给她的信,顺手递给了小狐狸,然后便垂下了头,明显的,她心情十分低落。 小狐狸接过信,看了一遍,笑道:“树大分叉,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外祖母又要伤心了,”林黛玉关心的只有贾母,她老人家关照二房用心用力,却不想,元春才晋了妃位,二房就要从荣国府分出去。 “这样也好,大舅舅他们也好做些,”小狐狸轻笑,“不是要省亲吗,他们已经分家,娘娘也不好回别人家里。” “也是,”皇帝禅位,太子做了皇帝,元春自然也成了皇妃,二房腰板硬了,“在老太太还不算是糊涂,一直站在大房那边,二房见再沾不到别的便宜,便决定分家出去自己过。 如今前来孝敬的人多的是,二房并不缺银子,何苦要蜗居在老太太前边的院子里看别人的眼色过日子。 便借口娘娘省亲搬了出去。 “才不过一年时间。”林黛玉有些惆怅。 “你早该想到的。”老太太就已经预料到了,所以才早早的把探春和贾环的婚事定了下来。 正说这话,甑英莲过来请,“老夫人请两位姑娘过去,老爷带了位客人回来,同来的有位女客,老夫人请姑娘们过去见客。” 老夫人便是太皇太后了,在外面行走,不好称呼什么皇帝,太皇太后的,便照民间的称呼,叫老爷老太太,老夫人。 “傅师傅?”两人随着甑英莲到了厅里,却意外的见到了一个熟人,傅红叶,很是意外。“师傅?” 傅红叶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有些激动的道:“怎么是你们,你们不是在京城吗?”三个人忙着见礼,又给上首的太皇太后介绍傅红叶,忙了半晌,傅红叶便问小狐狸道:“你什么时候找到家人的?”她是知道小狐狸是个“孤儿”居住在林家的,她听小狐狸尊称上座的老太太为祖母,林黛玉却叫老夫人,便认为这该是小狐狸的家人找到小狐狸了,在她看来上座的这位老夫人了先前她见到的徒老爷的身份气度,也更与小狐狸想象些,理所当然的便当他们是小狐狸的血亲了。 “也才不久,”小狐狸不好不好告诉傅红叶太皇太后的身份,只好顺着傅红叶的话承认了皇帝母子是她的血亲。 “倒是要恭喜你们了”傅红叶又重新给太皇太后道喜,老太太笑道:“我们也没有想到的,”太皇太后也顺着她们的话认了下来,“我也没有想到你便是那位傅师傅了,竟然不是外人,就不要多礼了。” “难道祖上就是杭州人?”傅红叶很是好奇,关心小狐狸和林黛玉怎么会出现在杭州。 小狐狸嘴角抽了抽,她如今知道了,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圆,她该如何告诉傅红叶,太皇太后母子并不是自己的血亲?“我们听说这里的菩萨很灵验,便陪着祖母他们过来拜观音,”皇帝急于禅位,三个月里办完了小狐狸的册封礼和自己的禅位大典,紧接着又是新皇的登基大典,因为接连三宗大事,贾敏三周年祭和林黛玉的除服礼夹在其中就显得十分不起眼,好容易看到新皇等急,荣升了太上皇的徒隽忍不住要外出,可也不能太“正大光明”的劳民伤财,只好先带着太皇太后去行宫,在从行宫里悄无声息的离去。 太皇太后心心念的是杭州的观音庵,自然要先来看一看,不想却还能看到傅红叶。 “您不是往南方去了吗,怎么如今也在杭州?”小狐狸岔过话题,问傅红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去了南海,没想到不适应那边的气候,大病了一场,”傅红叶腼腆的笑笑,这种羞涩在她脸上看上去有些违和,“要不是夫君帮忙,我或许就死在那里了,后来便嫁给了他。” 大概是怕小狐狸和林黛玉姐妹担心,傅红叶也不想过多的说起往事,一语带过这几年的近况,太皇太后笑问:“你们怎么又跟我们家老爷认识的?”要不是徒隽把人带回来,傅红叶也不能这么巧的与小狐狸和林黛玉重逢。 “我们一大早去庵堂里上香,路上认识的徒老爷,我们老爷与徒老爷一见如故,聊起来说起贵府上有好大夫,上完香之后便来府上打扰了。”傅红叶解释他们如何与徒隽认识,太皇太后了然的点点头,她原来也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个爱说话的人,等出宫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儿子竟然也是个爱结善缘的人,如傅红叶夫妻这样被徒隽领会家的,也不是头一份了。 徒隽忙活的一辈子,如今成了闲人也待不住,每天便去观音庵走走,“监督”那边的人有没有偷工减料什么的,遇到去上香的傅红叶夫妻,也说不上是偶遇。 “我们老爷有一个极好的朋友薛,如今病的很重,他家里的夫人身体也不大好,还有一双儿女年纪也不大料理不了什么事,我们老爷不放心,便带着朋友四处求医,”傅红叶面上带着忧色,“听说这边的观音娘娘很是灵验,便过来上香试试,可是人生病只求菩萨有什么用,还得看大夫才行,我们老爷如今也是有些魔怔,只要听说那里有好大夫,都要求去试一试的。” 病急乱投医,人病到了一定时候,是不会管观音娘娘会不会治病救人的。 “他们闲着也是闲着,回头让他们帮忙去看看。”老太太活到这么大岁数,最听不得人说谁家病的要死人了,听到傅红叶这么说,也不吝啬自家的太医,他们出行说是轻车简从,可带的人同样也不少,太医自然是必备的,因有小狐狸在,徒隽和太皇太后如今也少生病,两个太医真的有些闲的慌。 又问傅红叶:“不知道是什么病?都有什么症状?” “初期发热恶寒、咳嗽、胸痛等,看了许多大夫,都当风寒治,喝了一年的药,也不见好,如今胁下生了症块,腹胀如臌,饮食难进。”虽然只是丈夫的朋友,可是傅红叶对病情也是如数家珍,“年纪也不是很大,要是他就这么去了,这一家老小可要怎么办?” “好人会有好报的,他有你们老爷这样的朋友,必然会逢凶化吉的,”太皇太后很是欣赏傅红叶的丈夫这样的人,连带着,对那病人也起了怜悯之心。 这边正说着话,下人来报:“老夫人,老爷和周老爷带了大夫出去了,让奴婢转告老夫人,请留下周夫人用饭。” 想是带着太医去给病人看诊去了,太皇太后点头,傅红叶连忙道谢:“真是麻烦徒老爷和贵府上了。” 太皇太后摇头,“也不是旁人,客气什么呢?” 大概是也是累了,傅红叶抬手抚着肚子,脸上现出疲惫来,小狐狸心中一动,看她的面色,试探的问道:“师傅这是有了身子?” 傅红叶脸上红了红,不好意思被一个小姑娘问这个话题,太皇太后也忙问,傅红叶才红着脸答道:“这个月晚了几天,还没有看大夫,不知道准不准。“ 小狐狸连忙上前替她把脉,不过片刻,便道:“脉象虽浅,不过确实是有了身子,”傅红叶听说,面上现出喜色来,不禁问小狐狸:“你把花嬷嬷的手艺也都学全了?如今会不会开药?” 傅红叶与小狐狸、林黛玉她们待的时间不长,知道小狐狸什么都学,也学的极快,这样聪明的孩子是十分少见的。 小狐狸点头,“差不多吧。” 傅红叶爱怜的拍了拍小狐狸的手,十分欣慰她的成长,对太皇太后夸赞道:“我是头一次见到学东西这么快的孩子。” 太皇太后点头,“她自己刻苦,也是难得。”太皇太后对小狐狸最大的感慨便是她的“特立独行”,与在林府时候一样,除了收拾屋子打扫房间,小狐狸基本不需要人服侍,另外在练|功的时候,能够三五天都不出门,同时也是严禁闲人入她的房间的。 太皇太后知道初孕的妇人受不得辛苦,连忙吩咐下人给傅红叶安排房间,带傅红叶下去休息,小狐狸上前与太皇太后道:“暂时让傅师傅住到我们院子里去吧。” 太皇太后答应,告辞了太皇太后,小狐狸和林黛玉领着傅红叶去他们的院子里。 虽然是便装出行,可是太皇太后和皇帝住的地方都是最好的,傅红叶看她们带的人也只有几个林家的丫鬟还认识,还有这偌大的园林一样的住所,不由的低声问小狐狸道:“我怎么记得徒姓是国姓?” 说到这里,傅红叶突然想起来早先衙门里还张榜公布说是皇家收了个义女,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倒也是应景。 “这个真不好解释,”小狐狸呵呵笑了几声,与傅红叶笑道:“我与他们并无血缘关系,只是他们与林大人一样,收了我做义女罢了。”虽然是一样的关系,但是皇帝收了小狐狸,林如海就不敢再让小狐狸叫他父亲了,如今小狐狸只是管林如海称呼林大人。 傅红叶拍了拍心脏的位置,她已经够强大见识够多了,可也没有想到小狐狸会有这样的奇遇,不仅被权臣当女儿待,还被皇帝收了做义女,公布的天下人都知道,虽然不是皇家血脉,可谁敢怠慢她? 傅红叶忽然一惊,好悬没有跳起来:“徒老爷,老夫人,···我刚才见到的都是皇家人,”小狐狸都是公主了,能被她称作祖母的,能是旁人?搞不好正是在行宫“养病”的太上皇和太皇太后了。 小狐狸点头,淡淡的道:“祖母微服出巡,师傅当做不知道,只当他们是寻常人就是了。”林黛玉也补充了一句,“最好也别告诉给别人知道。” 傅红叶拍拍心脏的位置,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守口如瓶的。”太上皇和太皇太后在民间行走,可不是什么小事情,傅红叶自然不会揽祸上身。 “师傅如今住在那里?要不要搬过来与我们一起住?”小狐狸问起了傅红叶他们的住处,如今她有了身孕,该静养不好劳累,也不知道他们替人求医问诊,能否有个安生的地方歇脚。 “他家里是做生意的,在这边有铺子,我们便住在铺子里。”傅红叶倒是很安心,“也还算是方便。”傅红叶可不敢搬过来与他们一起住,万一给他们带了什么麻烦或下人无意中冲撞了谁,那可是死罪。 几个人说了几句话,下人来报,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小狐狸和林黛玉便告辞,让傅红叶休息。 傅红叶好好的睡了一觉,等起身已经是午饭时分了。 小狐狸正派了丫头来看傅红叶有没有醒,“夫人醒来正好,姑娘让我来请夫人过去用饭。” 傅红叶忙起身,她带着的小丫头忙上来搀扶她:“夫人小心,胡姑娘先前交待了奴婢,说夫人才上了身子,行动都要仔细些。” 傅红叶放慢了动作:“我自己都忘记了,”由着丫头帮自己收拾好了头发,穿好了衣服,便由丫头领着去找小狐狸,结伴一起去太皇太后处用午饭。 再见太皇太后,傅红叶虽然有些紧张,可也强装镇定,行动上都没有露出痕迹来。 “祖母,父亲中午不会来用饭了吗?”小狐狸问起太皇太后徒隽来。 “你父亲让人传了话回来,说是薛老爷的病有些不好,他下午再回来。”太皇太后面上挂了些忧色,问林黛玉道:“我记得你家有个亲戚也姓薛?” 林黛玉回道:“二舅母妹妹嫁的便是金陵薛家。” 太皇太后点头,“应该就是了,”说着叹了一口气,给林黛玉她们解释:“周老爷这位病重的朋友正是你你哪位薛家姨妈的小叔子。” 竟有这么巧的事?林黛玉看了小狐狸一眼,“竟然是亲戚?” 傅红叶吃惊道:“什么,薛大哥家竟然与林家还沾着亲?” 林黛玉与她解释道:“我外家是京城荣国府,我二舅母娘家妹妹嫁的就是金陵薛家,如今薛姨妈带着一双儿女就住在京城二舅舅家里。” 当初贾赦抄了王氏的私库不说还查了王氏当家时候许多窟窿,直接就扣了分给贾政的家当补窟窿。 所以贾政只能委屈的窝在老太太的院子里。 元春封妃之后,孝敬巴结二房的人多了,但是拘在荣国府,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收东西也不方便,薛姨妈便“建议”贾政王氏分家,从荣国府搬出去。 贾政衡量了一番,便去与老太太说要搬家,老太太有些生气,也怕贾政出去王氏又管不住自己,乱收东西,只不答应。 不想新皇体恤宫妃,不仅让宫妃的家人初一十五的进宫探望女儿,还允皇妃们回家省亲,贾政便借着这一茬,又与老太太说分家的事情,这次贾母不好不允许。 虽说侄女成了皇妃,可是贾赦也没有觉得沾到什么好处,反而邢氏进宫请安受了元妃几次怠慢,但贾赦如今不得不给贾政面子,挑了几个庄子,铺子和一个五进的院子还有五万两银子给了贾政,荣国府大房、二房算是正式撕撸干净。 王氏虽然心有不甘,却也知道贾赦能给这些,已经是看了元春的面子,他们若是不出去,连收礼都不方便,还让大房白占了好处便宜。 薛姨妈为了一双儿女的婚事有些冷落王氏,见元春有封妃的兆头便捧了一沓银票给王氏,王氏先还客气,只说不收,后来薛姨妈只说是合伙做生意的分红银子,王氏才收了下去。 二房搬走,薛姨妈也不好在住荣国府,她到底与王氏走的进,王熙凤滑不留手的一个人,无论薛宝钗如今努力,也拢不住王熙凤的心。为与王氏继续亲近,薛姨妈便在二房隔壁买了个院子,与姐姐做邻居,薛家虽说如今自己住在自己家里,但是在旁人眼里,依旧是依附这贾政他们一起住,林黛玉如此说,倒也没有什么错。 “那可能真是亲戚。”傅红叶道:“薛大哥家也是金陵人,他是薛家二房的人,仿佛听说他家里大房的嫂子娶的是官家小姐,只不过他们家总是在外行走,我们老爷也是个闲不住的,两人倒是经常一起,”又双手合十祷告道:“没想到世界这么小,薛家得遇贵人,薛大哥有救了。”傅红叶虽然不知道小狐狸如今能否替人看病,可是她相信给徒隽他们看病的太医的本事,薛谦病的虽然凶险,或许也能逃的一命。 太皇太后看了傅红叶一眼,见她十分真诚,点点头,对朋友都如此,可见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下午徒隽回来,听说周老爷的妻子竟然是小狐狸的师傅傅红叶,也有些意外,拉了周老爷来见过太皇太后,顺便叫了小狐狸和林黛玉来见见傅红叶的丈夫。 傅红叶的丈夫周溪,三十四五的年纪,一副方便的短打行头,头发只用一只普通的木簪子固定了,皮肤被太阳晒的通红,健康魁梧的身体,五官粗狂,两眼闪着精明的光芒,乍一看上去,像是个有功夫的侍卫或镖师。 “周老爷好。”虽然与傅红叶有师徒情分,可小狐狸如今身份特殊,也只客气的对周溪称呼了一声周老爷。 周溪爽朗的一笑,从带着薄茧的手指上取了一只普通花纹的银戒指下来,“身上也没有别的东西,原来听内子说过,你会武艺,想来你会喜欢这个,便把这个给你玩儿吧。”似乎为了解释为何只给小狐狸一只不起眼的银戒指,周溪手指头动了动,银戒的花纹就弹开,里面露出一只尖刺出来,徒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这是他当了一辈子皇帝养成的条件反射,这种防身的东西,上面大概都是有些保命伤人的东西。 果然,就听周曦解释道:“这上面涂有麻药,遇到危险的时候或者可以救命,平时合上盖子,对人倒也无什么伤害。”看这只戒指被磨的铮亮,想来已经陪了他许久,小狐狸推辞一番:“这是周老爷防身的东西,胡丽不敢要。” 周溪道:“我如今也用不上,再说身上也没有别的东西,这个也算是奇巧小计,不值什么银子的。”小狐狸听他如此说,也只好领了周溪的好意,谢过之后就掖在荷包里。 黛玉也上前见礼,周溪身上打扮的朴素,除了头上束发的簪子,再也没有戒指之类的给见面礼,却见他从怀里取了一个粗布小包袱,当着众人打开来看,却原来是一本书,“这是我无事带在身上打发时间的,”他看了一眼傅红叶,“是内子闲时写的游记,如今借花献佛,送给你做见面礼。”林黛玉差点欢呼出声,上前双手接过,傅红叶的游历可比小狐狸的戒指更吸引人。 “谢谢周叔叔。”林黛玉与他道谢。 “说起来竟也都不是旁人。”等小狐狸和林黛玉见完了礼,傅红叶给周溪重新介绍,“林姑娘家里竟然与薛大哥家也沾着亲。” 周溪听了也是诧异,连忙问:“竟然是这样?”傅红叶便向他解释林黛玉和薛家的亲戚关系,虽然有些七拐八弯,可如今这种家族间的亲缘关系,可不都是这个样子。 太皇太后也笑:“说来也真是缘分。”又问徒隽:“薛家老爷怎么样了?”徒隽面色有些沉重,“大夫说是虫症,有些不好治,得用些心思。”言下之意也还有救,说起来薛家与皇家渊源才是最深,薛家先祖舍了家业助了徒家博江山,得了个“紫薇舍人”和世代皇商的资格,这只是明面上的东西,薛家实际还是皇帝的眼线,徒隽的钱袋子。 薛蟠父亲死的突然,薛家这一条线便断了,徒隽的私库也少了供应,徒隽曾经查过薛蟠父亲的死因,却没有查出什么来,徒隽正可惜少了这个钱袋子,却不料突然冒出来这个薛谦来。“儿子已经让人去把他们挪到家里来了,随后就到。” 薛家与徒家的渊源太皇太后也知道,点点头,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安排人收拾住处,顺便又邀请傅红叶夫妻:“周老爷也留下来吧。” 周溪关心朋友,一口应了下来。“叨唠府上了。” 小狐狸和林黛玉便都笑了起来,老夫人笑道:“还有一个好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给周老爷知道,”对于这位为了朋友可以奔波相助的周老爷,太皇太后十分有好感,“傅夫人已经有了身孕。” 周溪果然十分高兴,转头双眼烁烁的看着傅红叶,问道:“夫人,真的?”在场的人都能从他的神态中看出关心和爱慕来,傅红叶默默的点了点头,羞的头都快垂到了肩膀上去,只看见红红的耳朵。 徒隽笑着恭喜:“周老弟后继有人,这倒是天大的好事。”徒隽早就套过了周溪的话,知道他这么大的年纪还没有一儿半女,傅红叶肚子里这个,自然是值得恭喜的事情。又对傅红叶抱拳:“恭喜傅夫人”,傅红叶忙起身谢过,周溪不知道徒隽母子的身份还可以平常处之,傅红叶多少有些拘谨,如今徒隽与她行礼,便显得有些紧张。 “托福,同喜,”周溪高兴的有些忘形,却也没有忘记安抚自己的妻子,过去帮忙扶了傅红叶一把,给徒隽致谢:“同喜,同喜。” 太皇太后十分体贴人意,忙叫来丫头,“请周老爷和夫人先去休息。”周溪和傅红叶也不客气,与太皇太后和皇帝告辞,便随着丫头们去了。 第78章 混血美人 晚饭前黛玉和小狐狸便见到了薛家兄妹。 因薛谦病重,薛谦之妻也有痰症,徒隽怕过了病气给母亲,并不令其过来拜见太皇太后,薛谦之子薛蝌与薛宝琴便代替父母前来拜谢恩人。 彼时薛蝌和薛宝琴已经见过太皇太后和徒隽,太皇太后见到小狐狸和林黛玉过来,亲自替他们介绍道:“这两位便是薛家的兄妹,你们姐妹两个且与他们见过,以后一个院子里住着,别弄得不认识闹出笑话来。” 薛蝌知道这是徒家的小姐,斜步上前,只瞅着地面,对着小狐狸和林黛玉弯身抱拳,“薛蝌见过两位姑娘,”小狐狸和林黛玉也不矫情,福身行礼,娇声道:“见过薛公子。” 听到两个姑娘的娇声细语,薛蝌面上有些发红,默不作声的退下去,小狐狸却没有他那样紧张,略一抬眼,便看到薛蝌与他堂兄那一张截然不同的脸来。 大概是父亲重病,母亲有疾,十五六岁的薛蝌显得有些老成刚毅,因为才梳洗过,一根乌木束着的头发还没有干透,被头皮一蒸竟带着些缭缭的雾气,少年瘦弱细长的身体上罩着一席青衫,竟如一只挺拔的青竹般,微风略过他的衣袍随风飘起,竟给人一种飘然欲飞之感。 自小狐狸和林黛玉进来便歪着头悄悄的偷看小狐狸和林黛玉的薛宝琴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见哥哥退了下来,也上前福身:“薛氏宝琴,见过两位姐姐。” “薛妹妹有礼。” 见过礼,小狐狸和林黛玉便退回到太皇太后身后站定,薛蝌面上有些不自在,连忙与太皇太后告退:“父母都离不得人,薛蝌还得回去照顾,请老夫人不要怪责薛蝌失礼。” 太皇太后最喜欢这样孝顺懂礼的孩子,笑道:“既然搬了过来,也不需要太过避讳讲究,就把这里当做自己家里就行。”又叫了宝琴,“你哥哥且先回去,你留下与你姐姐们一起说话。” 薛蝌见妹妹被留下了,用眼神安抚了一下薛宝琴,又对太皇太后躬身行礼之后,便低头离去。 屋里只剩下三个年轻的姑娘,不等太皇太后开口,小狐狸便拉了林黛玉坐到她一侧,薛宝琴年纪不大,没有她兄长那么沉稳,忍不住便抬头在小狐狸和林黛玉身上扫来扫去,太皇太后也唤她道:“你也不必拘束,到我身边来坐下。” 薛宝琴眯着眼睛一笑,便露出两颗晶莹的小虎牙,抬脚跑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什么般顿住脚步,先怯怯的看了太皇太后一眼,见她刚才似乎看着别处,没有发现自己的样子,小狐狸和林黛玉也关注着老太太的目光,没有瞧过来,忙吸了吸鼻子,吐出一口气来,平了平呼吸,故作沉稳的把手垂在身前,莲步轻移来到太皇太后和小狐狸林黛玉面前,稍微福身:“老夫人。” 娇脆声音如黄鹂一般,微微的带着些鼻音,却又是一种别样的风情! 太皇太后和小狐狸、林黛玉也不是没有见过好看漂亮的女孩子,她们本身样貌就已经出色之极,不输与任何人,可依然被眼前这个薛宝琴惊呆了几分。 见太皇太后和小狐狸、林黛玉都不做声,薛宝琴便抬起头来看这她们,三人六只眼睛便上下左右细细的打量眼前这个美人,太皇太后在心里惊叹,幸亏她不是男人,天下如薛宝琴这样的灵动美丽的女孩也是少见,一双会说话般的眼睛仿佛带着吸引力般,勾着人心。 “美人,美人。”忽然一个煞风景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寂静,薛宝琴也被吓了一跳,身子往后蹦了一蹦,把她才转出来的沉稳都从身上抖落开去。 太皇太后摇头回过神来,“这真是,”亦动亦静皆是美人,这孩子还小,若是再长大几岁,还不知道要如何的倾国倾城。 “老实回去房里待着,罚你今晚没有饭吃。”小狐狸喝住鹦鹉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这里的鹦鹉,给它下了惩罚令。“坏人,坏人,”鹦鹉愤愤不平,气呼呼的绕着薛宝琴飞了两圈,拍下两只白色的羽毛下来打着旋的在薛宝琴身边围绕,才恋恋不舍的从门口飞走了。 “吓我一跳,”薛宝琴忍不住拍着心口,喃喃自语,不见了鹦鹉才把目光移回来,见座上的老夫人和小狐狸及林黛玉都看着她,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抬起胳膊,上下左右仔细的看了一遍自己的衣着,不觉得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不由得双眼带着迷茫的问太皇太后,“我身上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不妥,”太皇太后伸手召唤她:“好孩子,过来我身边坐下。” 薛宝琴依言来到太皇太后身边,在空着的一边坐了下来,太皇太后笑问:“今年多大了?” “十二了,”薛宝琴眨巴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见眼前的三人似乎不相信她的话,忙着补充道:“我生日小,年底生的,虚两岁,”说着话声音就低了下来,带着一些心虚的样子。 林黛玉便笑了起来,“我说呢,你不可能比我还大的。”仔细的问了薛宝琴的属相生辰,竟然与自己同岁,都是属羊的,只是一个年头,一个年尾。 太皇太后笑道:“薛丫头肤白面嫩,脸上有肉,身量没有长起来,便看着比你们更显小些。” 林黛玉便抬起手指指着薛宝琴的脸问:“琴妹妹,你是怎么保养的,脸皮怎么怎么这么白?” 薛宝琴有些不自在,半埋了头道:“我随了我母亲,她身上有一些异族血脉,”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不是坐的近根本就听不真。 林黛玉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中原汉人自以为华夏之人,最为厌恶异族,是为蛮族,蛮子,等侮辱之词,谁知道薛宝钗这样的肌|肤雪貌竟然能与蛮人挂上边呢? 太皇太后却恍然大悟,她见多识广,听说一些异族女子容貌异于汉人,尤其是汉人与异族女子结合的血脉,综合了父母身上的优点,容貌更胜于旁人。 小狐狸看出林黛玉的窘境,岔言道:“听说你从小就与你父母一起在外行走?都去过些什么地方?” 说到这个薛宝琴便来了精神:“父亲自小便跟着祖父在外行走,祖父去后便接手了外边的生意,便是在那时候认识了我母亲,······”她掰着手指细细数,“哥哥是在荆州出生,我生在徽州,······八岁的时候我们还在西海沿子买卖洋货,也跟父亲去北边的草原走过,父亲是在南海病的,把哥哥急的差点跳海,幸而遇到了周叔叔书带着哥哥去寻找大夫,后来周叔叔又带了傅婶婶回来,婶婶的病好了,我母亲又犯了痰症,我们沿路寻找良医都没有替父亲治好病,一路上都是叔叔婶婶帮着照顾我们,只是爹娘的病总是不见起色,最后无法,周叔叔就带着我们回老家,后来又听说这边的菩萨灵验,便想来试一试。”说到最后,眼中带了些湿气,语气也不由的哽咽起来。 先听薛宝琴数落下来,小小年纪竟然随着父母游|走了半个国家之多,小狐狸甚至都有些羡慕她的见多识广,只是如今她父母皆病着,心情敞不开,不然倒也是一个说话聊天的好伙伴。 林黛玉安慰她道:“不用担心,徒伯伯说大夫说你父亲的病能治好。”她说着话看向小狐狸,也不知道姐姐能不能帮着薛叔叔看一看? 薛宝琴听了林黛玉的安慰,抬头感激的看着太皇太后,“我听哥哥说了,要不是徒伯伯说一定有救,我们也不会搬来你们家里,拜完观音就要回金陵老家的。”她说着抹了抹眼泪,“若是没有周叔叔,我们父亲恐怕早就没有了,也等不到遇到徒伯伯家的大夫救父亲的性命。”太皇太后拉了她入怀,安慰道:“好孩子,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林黛玉听了她这一番言论,心里也起了波澜,她还记得义姐胡丽说过,她来晚了,若是那时候母亲还在,或许,还能救会母亲。 当时她年幼,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如今想想,或许姐姐说的都是真话。 如果当时母亲多活一个月,或许如今她也是父母双全的。 薛宝琴哭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擦干了眼泪,哽咽着与太皇太后告退,太皇太后知道她不好意思也惦记着父母,可也不能就让她这么走了,让丫头打了水来与她先梳洗之后,才放她回去:“等你爹娘好些,再来陪我说话。” 虽然薛氏夫妻有太医的照顾都在好转康复,可是到底他们在病中,自见了那一次之后,薛家兄妹许久都没有再往后院里来,太皇太后知道小狐狸和林黛玉还认识薛家的另一对兄妹,便与她们打听薛蟠兄妹的容貌品性。 “薛大哥虽然莽撞些,但也有些好处,听说很是孝顺,”林黛玉向来不爱说人短长,可太皇太后问了,她也不好不说,只挑了最为中肯的事情来说,“薛姐姐也是个美人,规矩最是不错的。” 太皇太后嗤笑一声,知道问错了人,林黛玉厚道那里愿意说别人是非。 “可惜了这薛谦一家,”薛谦与薛蟠的父亲其实是亲兄弟,薛蟠父亲嫡出长子继承家业,薛谦从在外跑商,外人看来这一对兄弟兄友弟恭的相互扶持,可是内里的情况谁又知道?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太皇太后自己都是从那种亲人间的尔虞我诈中走出来的,自然也不在乎别人是不是兄友弟恭。 过得几天,听说薛谦病情有所好转,小狐狸和林黛玉带了太皇太后的礼物替她去探望问候薛家人。 “你们怎么过来了,”傅红叶听说小狐狸和林黛玉过来,早早的迎了出来,原来他们两家人便不分你我的住在一起方便照顾,徒隽原来给他们安排了两个院子,可是周溪不放心薛蝌兄妹能照顾好病中的父母,依旧与薛家人住在一起。 “听说薛叔叔身体有了好转,祖母让我们过来探望,”虽说是外男应该避讳,可是外面不同宫里,不需要很是讲究,再说小狐狸和林黛玉的年纪也不是很大,还有傅红叶这层关系在,论起来也不必要很是避讳。 听人转述总是不如亲眼所见,小狐狸和林黛玉都想要看一看薛宝琴的母亲到底长的什么样子,才求了太皇太后答应她们两个亲自过来。 傅红叶领了她们去薛谦屋里,薛宝琴的母亲咳嗽着由女儿扶了出来,在走廊上遇见了小狐狸和林黛玉,便福身行礼:“薛氏见过两位小|姐。” 乍一看薛氏与汉人并无甚异常,细细的瞅,只见她五官比她们更多了一份立体,皮肤也是天生的白|皙,若说薛宝琴是个美人,她便是那病若的西施下凡尘,窈窈窕窕更多了几分出尘的仙灵之气。 “夫人快快请起。”小狐狸连忙伸手搀扶,“夫人病着呢,该好好保养才是,怎么还出来了,若是因为我们加重了病情,可不是让我们心中添了内疚?” “嫂嫂不用很客气,”傅红叶也在一旁打圆场,“你的病才好些,见不得风,快回屋子里去。”说着也要上前去搀扶薛氏,薛氏忙拦住她,道:“你别过来。”带着女儿后腿半步堵在门口,明显的不想让小狐狸和林黛玉及傅红叶进去,她抬起头,对着小狐狸和林黛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是我们失礼,实在是外子身上的病有些严重,虽说托贵府的福有了些好转,可是大夫说他的病怕是会过人,两位小姐伴着老太太,别把病过给了老人,若是有个万一,我们百死难以赎罪。”她眼中带着几丝坚毅,又福了下去:“还请两位小姐勿怪,就走到这里,也请回去替我们转告老太太,薛氏替夫君感激叩拜她们母子的活命之恩。”说着就跪了下去,冲着内院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小狐狸要上前扶薛氏起身,却被随着母亲一同跪下的薛宝琴往前挪了几步挡着,一副拒绝小狐狸上前的样子,小狐狸和林黛玉及傅红叶只好往后退了几步,避开薛氏母女下跪。 即便是离的远了,薛氏依旧与女儿跪在门口,挡着不让小狐狸她们进去,见她们母女坚持的样子,小狐狸叹了一口气,傅红叶眼里闪着无奈,也在一旁劝道:“你们回去吧,自从我诊出有了身孕,嫂嫂也不许我再进她屋里了,就是你们周叔叔,每次从薛大哥的屋子里出来,嫂子也要让蝌儿看了他用药水沐浴之后才能回去。” 林黛玉有了一丝感动,拉了拉小狐狸的袖子,轻声到:“姐姐。” 小狐狸点头,挥手让捧着礼物的丫头们把托盘奉到前面来,薛氏母女依旧不肯让步起身,小狐狸笑道:“婶婶不用担心,我们不进去就是,”示意丫头把托盘放在走廊的地面上,等她们都退了下去,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出来,放在托盘上面盖着的红绸上,笑道:“我同嬷嬷学了些医术,闲着无事的时候调配了些清痰化咳的药丸,婶婶可以试试。” 说完这些不等薛氏带着女儿感激,小狐狸忙退了回来,往林黛玉手里塞了个东西,林黛玉低头一看,见是一个平安符,她们姐妹心意相通,知道小狐狸的意思,也上前把平安符放到托盘里,对薛氏笑道:“我是林氏黛玉,我和婶婶家说来还是亲戚,这是我替薛叔叔求的平安符,很是灵验,还请婶婶帮着放到叔叔床头,或许可以保叔叔平安。” 薛氏久病,根本就耐不住这般折腾,但是怕小狐狸她们担心,忍了半天不咳嗽,把脸憋的通红,直到这时才轻咳了几声,道:“谢谢徒小姐和林姑娘了,你们还是请回去吧,请你们代我们谢谢老夫人的恩情。” 小狐狸和林黛玉无法,辞别了傅红叶回去。 “竟是这么一个要强的人,”太皇太后叹气,“好人总是命苦!” 心里对异族的那一丝膈膜也去了个干净,听说小狐狸给了薛家夫妻东西,便知道这薛氏也算是个有后福的,小狐狸虽然本事高强,可也是个冷清的人,轻易不出手助人,薛氏这么一着,也是救了自己夫妻两个的性命。 或许是有了小狐狸的东西,薛谦夫妻康复的很快,过了半个月,太医也说病已经去的差不多了,可以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薛氏想到徒家人对他们一家的救助,便带了一双儿女在傅红叶的陪伴下来给太皇太后致谢。 薛氏跪地给老太太磕头行了大礼,“薛氏谢过老太太的救命之恩,若是没有您们的搭救,外子和我或许已经没有了性命,那里还能出来走动。” 太皇太后知道她是个固执的人,也不客气,受了她的礼,等她磕完头才道:“起来吧,你身上也才好,要爱惜身体才是,”见薛氏好歹依说,由着女儿搀扶起身,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坐下说话。”薛氏也领了太皇太后的情,坐了下来,薛宝琴在她母亲身边,少了那丝活泼之气,全程是个乖乖女儿,陪着母亲下跪磕头,依太皇太后的话搀扶母亲起身,扶着母亲坐下之后站在她身后。 太皇太后看的点头,只对薛氏道:“都是菩萨保佑,我们也没有做什么,说起来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细算起来,这也是你们夫妻命里有福,既然病好了,就要惜福,以后安心养病,不仅是你们夫妻的福气,也是孩子们的造化。”太皇太后说的不差,徒隽若不是禅位离京,他们如今都还在宫里,谁又认得薛家人? 薛氏看了一眼身边乖巧的女儿,心有感叹,“老太太说的是,要是我们都去了,两个孩子就苦了,”回过头来又起身对着傅红叶深深一礼,感激不尽的道:“我和外子的病,首先要感激的自然是他们周叔叔,要是没有你们夫妻,我们难回到家里,说不得还会拖累一双孩子。”她说着红了眼眶,傅红叶连忙也起身扶起薛氏:“嫂嫂,我们之间何必如此多礼,虽说薛大哥和周大哥虽说不是亲兄弟,可是也与血缘的兄弟不差什么了,您这样客气,可不是生分了吗?” 薛氏摇摇头,哽咽道:“不是我多礼,这份感激我一直记在心里,不说出来,心里更难受。”傅红叶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们知道的,我们知道的。”扶了薛氏回座位上坐好。 太皇太后点头,“朋友间相互扶持才好,虽说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处的好了,比亲兄弟又差些什么呢?” 说着话太皇太后低下了头,普通人可以享受这种兄弟亲情,身为皇家人说是富有四海,却最缺少这种感情,或许,这就是儿子至今都不肯与这些人透露自己身份的原因。 薛氏和傅红叶都点头,薛氏又示意丫头捧了一个托盘上来:“这是我们夫妻的一点心意,还请老太太不要嫌弃,”太皇太后什么东西没有,可也知道这是薛氏的一片心意,点头示意丫头收了下来。 后面的丫头上前,薛氏又对着小狐狸和林黛玉道:“我也厚着脸皮当个长辈,给两位姑娘一份见面礼,”小狐狸和林黛玉听说,连忙上前与薛氏见礼,口称:“婶婶,”福身行礼。 薛氏连忙伸手搀扶两人起身,对太皇太后致歉道:“上次两位姑娘去了我们那里,我连口水都没有留姑娘们喝。”其实是屋子都没有让进,虽然也是好意,可是说出来总是不好听,尤其他们一家住在人家家里,主人去客房探望病人,却被客人挡在外面进不去门,薛氏回想来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太皇太后笑道:“我听她们说了,你也是一片好意,两个孩子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薛氏腼腆的笑笑,对着小狐狸和林黛玉笑道:“还请两位姑娘不要怪罪婶婶,”小狐狸和林黛玉忙道:“还要谢谢婶婶的关怀爱护之恩。” 薛氏摇头,“我也是怕了,相公这病便是从外面染回来的,大夫也说相公的病会过人,蝌儿和他叔叔帮忙照顾我都提心吊胆,怎么又放心你们这娇弱的姑娘家。” 第79章 危险异境 薛谦病好之后,需要回金陵处理些事情,与周溪夫妻告辞了徒隽一家,赶往金陵。 基于对薛家人的好印象,太皇太后决定下一站回去金陵,金陵是他们先祖的起兵之地,说来,她还没有回去祭拜过先灵。 徒隽如今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来来往往的只看老太太的心情。 “不好了,老爷,老太太,船下也不知道缠了什么东西,抛锚了。”他们自然走的水路,可惜才出扬州不久,船底下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管家得到船工的汇报,急匆匆的过来告诉给徒隽和太皇太后知道。 “母亲不必担心,我去看看。”徒隽安抚了母亲,起身与管家一起去,为了所谓的微服,他们并没有找衙门要官船,乘坐的是租借来的民船。 有船工已经下水去查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徒隽也站在船舷处往下看,突然一声异常的响动传入他的耳朵里,已经有人向他示警:“皇上,小心,”徒隽也不是没有经过事的人,就地卧倒打滚躲回到船舱处。 再看那声响,原来是一只冷箭,呼啸一声射到了甲板上,尾羽因为前端的箭矢入地还在不停的震颤晃动。 “有刺客,护驾,”管家一声呼喝,许多船工和杂役便抛开了手中的东西开始戒备起来,原来除了必要的船工,其他的船工和杂役便都是侍卫们伪装而成。 小狐狸和林黛玉听到了动静,小狐狸让林黛玉先护着太皇太后,自己放开神识去看外面甲板上的动静,只见徒隽背靠着船舱,由侍卫们和船工团团围着正往舱房处挪移,大家小心戒备着不知道从何方射来的冷箭。 此处已经到了河心,虽说离两岸都不算远,但是孤立无援,但是船底被东西缠住,一时也不好靠岸求助,徒隽眼底藏着暗芒,他早预料到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是不知道这次动手的是谁? 如果他们以为自己退位了就失去了保护自己的能力,那么他们就打错了算盘,自己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老爷,您看,是不是河水有些异常,”有人看出不对,急忙告诉给徒隽知道,徒隽听说,抬目去看河水,原本还算是湍急的河流,此时却变得平缓,这是个什么状况? 小狐狸闻言也用神识去看,她比这些人类更能察觉到细微的不同,发现水位居然在下降? 不好,有人在上游拦水,这是要制造水患,造成他们被水淹死的假象?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何好好的船只会被困在河心,还有那一只响箭也只是要把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开去。 “保护好祖母,”林黛玉好在有自保的能力,也可以帮着女侍卫保护太皇太后的安危,小狐狸可是知道,如果太皇太后发生了什么危险,对她和林黛玉意味着什么。 也顾不得暴露自己,小狐狸盘腿坐下,双手结印,默念咒语。 甲板上的人只觉得暴风骤起,狂风夹杂着水流形成漩涡绕着船只打旋,“不好,赶紧回船舱。”有人示警,急忙护着徒隽回了船舱。 “母后,”徒隽刚回到太皇太后的船舱,就见的小狐狸盘膝坐在地上,双目紧闭,双手以极其快速的手法结着手印,他来不及问她在做什么,就觉得脚底的船只晃动起来,“母后,小心”,徒隽扑到太皇太后身边,紧紧的抱着身边的柱子,固定住老太太的身体。 林黛玉牢牢的记住小狐狸的吩咐,从另外一边抱住老太太的身子,只是依旧不放心小狐狸,探出头来颤抖着声音喊“姐姐,小心,”小狐狸却充耳不闻,只见她身上渐渐起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在光芒的抬托下,把小狐狸渐渐的托离开了地面,穿过船舱的木板,稳稳的漂浮在半空中,她身上的光芒渐渐地扩大,把整艘船都笼罩在其中,金色慢慢加深刺的人们睁不开眼睛。 林黛玉只觉得脚下忽然一个踉跄,心差点没有从喉咙里被颠了出来,然后就有一种突然被拔起之后又掉落在地上的感觉,船上所有的人都和她一样,只觉得自己脚下一轻,似乎脚下的船突然升到了空中,然后又哐当一声,烟尘四起,有什么重物砸坠到了地面上。 甲板上的人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隔着灰尘还能看到天上的云层,只是眼前这些树木是怎么回事?受到惊吓的动物正在呼啸离去,船舷旁边还有各种山石乱木野藤杂草丛生,目测,他们已经在山上了? 徒隽和林黛玉已经扶了太皇太后从舱房里出来,只见天高地阔,他们乘坐的船只压折了一片树林,徒隽看了眼前的一幕,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清楚,属下已经派人去查看了”满身尘土的应声回答。 太皇太后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是祸躲不过,皇儿安心,”老太太或许也早预料到了,可是看到暴怒的儿子,也不得不出言安慰。 “姐姐”,林黛玉只关心小狐狸,刚才她一睁眼,却已经不见了小狐狸,她到底去了那里,现在这一切,是不是她的缘故? “皇上,快看那里,”徒隽自然也听到了异常的声音,示意侍卫保护太皇太后,自己几个纵身,顺着桅杆的梯子,爬到了桅杆的眺望台上,没有了树木的遮挡,徒隽已经知道了自己身在何处。 河水中似乎还有几个扑腾着的人影告诉他,他们就在刚才河道旁边的山上。 不等徒隽发出救人的命令,就见上游一条白链呼啸而下,水里的人似乎也预感到了危险的来临,挥舞着胳膊奋力划水,可是他们的动作赶不上奔腾的水龙,瞬间就被冲到了眼前的激流冲的无影无踪。 徒隽闭了一下眼睛,冷声吩咐观察瞭望的人,“发信号弹求救”,不要以为保护他们的人都在船上,随着他们出行的还有一支五千人的龙虎卫,只要能快速离开这里,他就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哪怕是现在的皇帝,也不能动他分毫。 “是”,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半指长的管状物体,拔了塞子对着天上,就听得“砰”的一声,天上炸开一个黄色的烟雾,发出了求救信号。 一山不容二虎,虽说已经把皇位给了他,可是保命的兵权怎么可能都交给旁人,即便他们也背叛了自己,他手上还有先太子的私兵。 只是,徒隽眯了眯眼睛,如果四王八公有人投靠了新皇,他们父子或许还有一场争斗? 等徒隽从桅杆上下来,林黛玉匆匆的跑到她面前,哭道:“皇上,姐姐不见了,我船上船下都找遍了,都不见姐姐的身影。” “我知道了,”徒隽安抚的抚了一下林黛玉的头发,“她都能救我们一船人,这会儿应该是没事的。”徒隽可不以为自己有真龙护体这船就能从河中拔地而起飞到山上来,小狐狸之前那悬在半空中金色的身体,笼罩了他们整条船的金光,都告诉他,他们能够到达这里,都与她有关,一定是她发现了上游的异常,才急忙动用法力把这条船弄到了这里。 林黛玉也知道着急没有用,见有人又来汇报事情,只好恹恹的回到太皇太后身边,虽然事发突然,可是依太皇太后亲眼所见,也知道是小狐狸救了他们,她拍着林黛玉的手,安慰道:“不要担心,她会没事的。” 说着念起了佛号,“南无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也不知道是安慰林黛玉还是安慰她自己。 龙虎卫们很快到来,徒隽进来告诉太皇太后,他们要离开这里,太皇太后点头,“知道了,你安排吧。”因为船落在了山上,又没有车马等代步的东西,所有的人都必须步行,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平时又少走动,不可能亲自爬下上去,好在早有人预料到了,砍伐了树枝绑了个临时的担架,老太太便躺在上面,由侍卫兵丁轮换着抬下山,林黛玉拒绝了徒隽让侍卫背着她下山,也不愿意躺在担架上下由人抬着,坚持要自己走路,她把裙摆绑在腰上,自己扶着太皇太后的担架护着她往山下走。 “皇上,抓到一个可疑之人,”徒隽也在太皇太后前面不远处走着,就听得一个将士来报告,徒隽一挥手,“先押着,下山再说。”“是,”那将士一抱拳,回身而去。 前面早有人开好了路,坑洼的地方也被人填上了石头,虽然走路辛苦些,可对林黛玉来说,也还是可以承受的,等到了山下,除了裤子被刮破了几条口子,头发有些散乱,总的来说也还算是顺利,林黛玉放下裙子,外表看上去也还算是得体,比起那些服侍太皇太后的丫鬟宫女们强了太多。 徒隽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亲自过来搀扶太皇太后,“母后,马车不好找,他们在附近的村子里找了牛车,先委屈一下您,一会儿他们就会赶了马车过来。” “不妨事,”太皇太后很是理解,扶着儿子的手上了颠簸的牛车,林黛玉脚底有些疼,就没有再坚持自己走路,也坐上了牛车。“倒是没有看出来林丫头身体居然这么好,”在逃命的间隙,太皇太后还不忘打趣林黛玉几句。 林黛玉腼腆的笑笑:“我随着蔡嬷嬷练过武,”冥冥之中练武难道就是为了今天这样的逃命? “很好,”老人家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养神,这个时候就看出了久经事故人的沉稳来,林黛玉在她的感染下,也暂时安稳了下心神,姐姐虽然不见了,可是如同徒隽说的那样,她都能够把船从水里挪到山上,自保应该没有问题。 小狐狸暂时确实没有生命危险,头一次使用乾坤大挪移有些掌控力不住力道,她多少受了点内伤,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小狐狸不仅疑惑道:“这是什么地方?”入目的也是一片树林,只是这里的树似乎与之前她见过的都有不同,也是,她并没有出过几次远门,所见有限,可是这些似乎也并不是很陌生,小狐狸急忙盘膝而坐,一边疗伤,一边搜寻母亲留下的传承。 扬州府衙门,徒隽正听人汇报:“上游的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堆起两丈高不往下流,然后突然就泄了下去。” 徒隽有些不敢置信:“没有人拦坝筑水吗?”他知道自己也是白问,这里是京杭大运河的主流,若是想要筑坝,那需要的人力物力可不是短时间可以预备起来的,也是考虑到这些,他才敢带着母亲住进了衙门里,随着他们的入住,整个扬州城已经风声鹊起,虽然没有紧闭城门不许人进出,可也已经全城戒严,出入需要证明身份才能放行。 徒隽才刚下发了一系列指令,让扬州知府通知就近的城守军过来保护,就听侍卫有最新的消息通报。 “没有,”侍卫回答:“属下亲自走访了岸边的人,他们都是亲眼所见,非常奇怪的,那水就如同被人掐住了一般,突然就不流了,都聚在那里往高处堆聚,即使漫过了堤坝也不往两边流,最后口子一泄,都顺着河流了下去。”这种突发的洪水,是要制造那种他们的船只被洪水冲走的假象。 “被掐住的水流,这怎么可能,”徒隽喃喃自语,可是想到他们乘坐的船前一刻还在水里,然后小狐狸金光一起,突然就到了山上的事实,徒隽一挥手:“让人密切监视宫里,看皇帝如今动向如何。” 在没有弄清楚敌人到底是谁的情况下,徒隽不会轻易调动他的底牌,“通知皇帝前来护驾,接我们回京。” 这场水患十分的蹊跷,如风一样传到了京城和全国各地,人们还来不及诧异那奇怪的河水,就听说太上皇被神仙庇佑,船只从河里飞到了山上,毫发无损。 “父皇,太后你们无事吧,”虽然还没有查出来新皇有没有问题,可是他飞速赶往扬州让徒隽很是满意,徒隽第一时间接见了风尘仆仆的新皇,“皇儿放心,我和你们祖母都没有事情。”徒隽欣慰的拍拍儿子徒聿的手,希望不是他动的手脚。 “你可听说过什么能人异士能断水截流?”徒隽试探儿子。 “儿子从来没有听说过,”徒聿一脸的迷茫,“儿子听说之后也大感奇怪,怎么会有这种事情,也已经让人去查访了。” 徒隽点头沉思,徒聿又一脸好奇的问:“儿子听说父皇金龙护体,在危险来临之前船就从水里飞了出来到了山顶上?” 徒隽自然不会说出是小狐狸的功劳,这个时候他需要这层保护色来保证自己的安危。“你不说朕还忘记了,那船还在山上,赶紧派人去把船先运回来。” 徒聿连忙吩咐自己身边带的人去安排,徒隽冷眼看着徒聿身边带的人,除了几个侍卫,倒没有别人,这倒是可能理解他轻车简从而来。 慰问过了太皇太后,徒聿觉得少了一个人,便问徒隽:“父皇,怎么不见安平皇妹?” “朕让她去办一些事情了,”徒隽不动声色的道。 徒聿见他不想多说,便也不再问,只是这里也不是久居之地,徒聿邀请徒隽回京:“父皇,还是先回京再说吧?” 徒隽点头,“等你祖母再好些咱们就走。”除了甲板上落到水里的人受了些伤亡,其余的人都是毫发无损,但是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吃了这些惊吓,到底是病了,好在扬州城里好大夫也有,开了药吃了几服药,等徒聿到了的时候,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虽然有徒聿同行,可是徒隽还是不大放心,等人回报说来往京城的路上没有异常之后,才下令归京,这一路上也不敢再做船只,车马轿撵的从陆路回京。 原本一个月就可以到的京城,用了足足三个月,还把人都颠簸的够呛。 “玉儿,你没事把,可算是回来了。”等回到了京城,林黛玉在林府便看到了外祖母,把她感动的热泪盈眶。 “外祖母,玉儿没事。”扑到老太太怀里,林黛玉哽咽起来,虽然还算是安全,可是牵挂小狐狸让她瘦了下来。 老太太心疼的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姐姐呢?”老太太又问林黛玉:“安平公主进宫去了?” 林黛玉摇头,“皇上让姐姐办事去了。”太上皇已经下了封口令,不许透露小狐狸失踪的事情,对外的说辞就是替太上皇办事去了。 老太太点头,“那就好。”她知道小狐狸身有神通,被皇帝派去办事很是正常。 “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太太很是关心当时的情况:“我听说你们坐的船从水里到了山上?” “是,我也不知道,当时金光笼罩了我们坐的船也睁不开眼睛,只感觉到脚底下地动山摇一般,站都站不稳,等再睁开眼睛,我们就到了山上。” 立在老太太旁边的邢氏、王熙凤、三春等人都长大了嘴巴,王熙凤惊道,“竟然是真的,我第一时间听说,还以为她们胡说八道,天底下那里有这样的事情?” 林黛玉点点头,“船确实是从水里飞到了山上躲过了洪水。”林黛玉后来也听说了上游的水流的异常,才知道当时情况的可怕,这也不知道是针对的谁,只是她知道,要不是小狐狸,他们一船人的性命大概就要交待在扬州城外的河水里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太太拍着林黛玉的背,“你父亲担心的不行,可是他又有公务缠身,不得留在家里,我们也担心你的情况,便来了这里等你,你家里也没有什么人,我已经与你父亲说好了,接你去荣国府住,你以为如何?” 林黛玉也不敢一个人留在家里住,点头应道:“我也正有这样的意思。” 三个月过去了,河水断流的事也查不出个头绪,太上皇和新皇同住皇宫倒也还算是处的融洽,“父亲,您终于忙完了?”这一天林黛玉终于看到了来接她的林如海,不由得有些埋怨的问。 “是啊,”林如海最近头发也白了几根,有些疲惫的问林黛玉:“差不多了,你是回家还是留在这里?” “回去吧,住在这里,总是想起姐姐来。”林黛玉有些悲伤。 林如海已经知道小狐狸失踪的真相,他这三个月就是替太上皇徒隽查河水断流的情况,“也好。”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林黛玉知道以父亲和太上皇的交情,父亲一定知道些消息,“还没有姐姐的消息吗?” 林如海摇头,“没有,扬州附近三百里都过了一遍筛子,并没有人见过安平公主,我们已经安排人往再远些的地方去找了。”林如海是知道小狐狸有些传奇的本事的,却不知道她那么厉害,可以把水里的船弄到山上去。 “没有消息或许也是好消息。”林黛玉安慰自己。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小狐狸此时却正与一个长着狮子脸的人搏斗,这已经是她在这个地方遇到的弟三十六个“敌人”了,她已经明白,或许这里便是她母亲曾经修炼生活过了千年的地方。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出去,又如何出去,能不能再见到林黛玉。 第80章 上皇赐婚 转眼时间又到了一年的花朝节,林黛玉十五岁了,今天是她的及笄礼。 林家没有主母,荣国府人邢氏,王熙凤,尤氏,秦可卿早早都来帮忙迎送宾客,老太太也在后院帮忙招待老诰命们。 迎春已经出嫁,惜春是赞者,暂时不方便出来招待客人,探春与湘云带着史家的表妹们帮着林家招待小|姐们。 时间差不多到了,宾客们也都到齐,主持人唱了一声礼:“起,”于是不论老幼,能立着的都起身面对着正堂方向,“请正宾静文长公主。”林黛玉这次的及笄礼,正宾请的是静文公主,赞者是贾惜春,另外还有一位高佳惠小|姐,也是林黛玉这几年新交的朋友。 高佳惠的父亲是林如海的同窗同年同僚御史高斌。 贾敏早逝,荣国府的史太君替代了林黛玉母亲的位置,整个及笄礼还算是顺利,只是林黛玉还是觉得有些不足,三年了,三年过去,小狐狸都没有消息,错过了她的及笄礼,她也三年都没有收到小狐狸给她的生日贺礼。 “今天是应该高兴的日子,林姐姐怎么还哭了?”惜春帮着黛玉换衣服,见黛玉落泪,有些不解的问。 “没事,”黛玉擦拭掉眼泪,叹看一口气:“我想姐姐了,”惜春知道她说的小狐狸,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胡姐姐在那里?”三年过去了,足够人把大江南北都找遍,可惜小狐狸就同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了无痕迹。 高佳惠也在一旁劝说,“眼看就要好了,你也不要挂在脸上,免得让人看出来不好看。”宾客云集的日子,可不是哭的时候。 林黛玉道:“我也不想的,只是原来我们约好,她及笄的时候我替她做赞者,我及笄的时候她帮我,只是如今——想起姐姐我就伤心。” 高佳惠好脾气,并不以为自己或许夺了安平公主的赞者位置只劝道:“唉,想开些吧。” 正好秦可卿进来催,见到林黛玉落泪,不由得问:“林姑姑怎么了?” 惜春嘟嘟嘴,“林姐姐想胡姐姐了。” 秦可卿听了也是叹气,“也不知道胡姑姑怎么样了?”说到这几年把小狐狸放在心上的人,除了王熙凤还有一个秦可卿,若是没有小狐狸,秦可卿可不觉得她能生下双胞胎,王熙凤也不消说,生第二胎的时候因为小狐狸不在,当时真有些胆战心惊,幸亏先前留的人参须还没舍得用,拿出来吃了一根才壮了些胆气,儿子生下来也还算是顺利。 “外面还等着呢,”秦可卿劝林黛玉:“胡姑姑最是不愿意林姑姑伤心牵挂的,要是她知道今天这样的日子你还担心,她心里必然是心疼的。” 林黛玉知道秦可卿说的不错,也忍住了眼泪,丫头打来水,帮着林黛玉重新洁面上妆,秦可卿亲自帮她描眉,在眼底抹了些粉,遮一些哭过的痕迹,可是林黛玉到底牵挂着小狐狸,到了前厅脸上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有人看了出来,便在后面说酸话:“有静文公主给大姑娘做正宾,大姑娘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元春虽然成了皇妃,可是宁荣二府并没有太顾及她的面子让王氏讨到什么便宜,尤其元春省亲的时候,贾赦给了一张当初王氏借给甄家的五万两借条就把摊派银子的事掩了过去,宁国府借口不好越过贾赦,只出了四万两银子,老太太更绝,把自己的家私都分了,只把该给贾政的一份给了王氏,另外还说贾元春也是替贾家争了面子,合该留一份,就把自己的装老银子给了她。 王氏有心埋怨老太太偏心,可是老太太分家私的时候说的好,贾赦孝顺不会计较,她的银子看着多,可是子孙多,不能人人有份,就把他的那份舍了去,人家贾赦没有份都没有意见,你得了一份还嫌什么少? 再说,元春当初进宫的时候老太太都给了嫁妆,这个时候又把装老银子都给了元春省亲,你还想如何?王氏心有不甘,想把宝玉和探春、贾环的那几分都捏在手里,可惜老太太说了,即便她提前死了,这些东西也得保管在贾赦手里,将来在孩子们大婚的时候当做嫁妆聘礼交给他们本人。 王氏吃了一鼻子灰,才拿到十五万两银子不到,王氏正窝了一肚子火,林家又送来了三万两银子,说是不好越过贾赦宁国府。王氏不敢得罪老太太和贾赦,顾忌着贾敬这个不留情面的,还不敢拿林如海出出气? 舛错元春给林如海指一个续弦进门,谁料元春做事不机密,还没有挑好人,太皇太后就得到了消息,把元春叫去骂了一顿,罚她跪抄三个月的孝经。 元春为此被人嘲笑到现在,王氏怎么会不记恨?抓到林黛玉在这样的大喜日子脸上不高兴,所以才出言讽刺。 熟悉的人早听出了声音,知道是王氏,不认识的也悄声向身边的人打听,这种场合出声的人是谁?以后可得小心,不要把她请进门。 老太太如今年纪大了,耳聋眼花,听不分明,可正宾静文公主还年轻,她听到了下面人说话,循着声音看了过去,鼻子微微皱起,低声询问惜春:“这是怎么了?” “林姐姐想胡姐姐了,”惜春小声回道。 静文公主也叹了口气,劝说林黛玉:“唉,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玉儿想开些,安平公主会平安无事的。” 小狐狸虽是无事,却算不上平安,她在这个地方打了三年的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过。 当然,连她自己都不算是人。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里的时间也没有个参考,虽然小狐狸也有日出日落记日子的方法,但是有时候找到安全的地方,小狐狸还会闭关修炼一段时间,这日期自然就记混了。 三年对她来说,只是一弹指的时间,如今的她,身着兽皮,头发只用一根木头簪子固定,在林黛玉她们看来,她就是一个野人。 算算时间,她今年也才十六岁,要不是在人间有过一番际遇,即使有母亲留给她的妖丹做助力,如今的她也经不住随便那只野兽一爪子,成为它们的口中餐。 从空间里拿出一只芝麻饼,小狐狸也舍不得吃,只拿来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躲避林黛玉的投喂放进去的,如今却成为她怀念那个世界回忆黛玉的纪念品。 “这是什么味道?” 小狐狸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三年了,都没有听到过“人”声,想想,居然有些亲切。 她也顾不得这里时刻都有危险,把芝麻饼放回空间里,几个纵身便向声音之处飞去,“香味没有了。” “你闻错了,那里有什么味道。” “怎么会?我的鼻子什么时候出过错?” “也是,八百年的猪鼻子,比华林上人的金獒犬也差不多少了。” 小狐狸敛气闭息,躲在暗处,听他们说话,知道其中一只是头猪,不由得有些失望,还以为是人,原来是化了人形的猪。 “什么人?”她这一失神,就被对方发现了身形,那两个人都做出了防御的样子,猪的武器是一只八棱刺,另一个手上拿着一只迎风鞭,隐隐的都带着煞气,小狐狸便知道,这两个“人”手上都有无数条命。 不知道另一个人是什么变化,只这头猪都有八百年的道行,小狐狸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便显出了身形,问道:“你们是谁?” 对方吃了一惊,还以为能这么近距离躲过他们耳目的,最少也是个几百年道行的人或者兽,却不料,却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 “你又是谁,怎么从*领里出来的?”那只笑话对方是头猪的人问小狐狸。 原来这个林子叫做*林,小狐狸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正在练功,莫名其妙的就掉到了那里,我在里面困了三年,才走到这里。” “她身上穿的是蟒皮衣,”手握八棱刺的猪精提醒同伴,对方的目光在小狐狸身上仔细看了一眼,道:“五阶蟒?看不出来,你的手段倒是厉害。” 猪精看着小狐狸,不善的笑了笑,问道:“小丫头,你是什么来头?”小狐狸看着年纪小,看不出来她身上的功阶身上也没有什么妖气,可是只看她身上的蟒皮衣就知道她的能力在五阶妖兽之上,听她的语气,也是从别的地方误入了这里的。 能在*林里过了三年,身上定是有宝贝的,这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不说小狐狸身上或许会有宝贝,只她这身量样貌,都被人垂涎三尺,想要占为己有。 小狐狸那里能老实的告诉他自己的底细,只道:“不知道你们怎么称呼,又是什么来头?” 猪精好笑的问同伴:“佘清,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这小娘们都送到了眼前,若是还不动手,我真的如你一样变成一头猪得了。”那佘清说着便挥鞭冲了上来,小狐狸早有防备,用从那五阶莽身上抽下来的筋炼成的水火棍就迎了上去。 林黛玉只觉得心被针扎一样的疼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捂住心窝,面上也无有血色,邢氏和王熙凤领着她敬酒认人,王熙凤发现她的异常,连忙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林黛玉面色有些沉重:“我觉得姐姐遇到了危险。” 王熙凤摇摇头,“我知道你惦记胡妹妹,可是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可不好在这些人面前失礼,”林黛玉点头,“我知道,”长嘘一口气,那种疼感已经失去,就如同一切没有发生过一般,雁过无痕。 “圣旨到”,听到这个声音,先前还有些得意的王氏嘴角塌了下来,还以为宫里人忘记了林黛玉,却不料,都开席了宫里还来了旨意。 想必是静文公主特意进宫提醒了太上皇。 自太皇太后薨逝之后,太上皇的身体就有些不好了,前朝后宫的事久有些不上心,如今的太后与太上皇并不是一条心,新皇登基几年,手中的权柄越来越稳,对于太上皇的忌讳也不如原来那样紧,这母子两个,巴不得太上皇与朝臣断了联系,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林如海作为太上皇的死忠,早已经惹得皇帝和太后许多不满,当然也不会提醒太上皇在林黛玉及笄礼这一天给她做脸添面子。 王氏在心里暗骂静文公主的多管闲事,愤愤不平的随着众位宾客一起跪在那里聆听圣旨,“奉天承运,太上皇诏曰:兹有忠顺王世子徒睿,已至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恰朕听闻林如海之女林氏黛玉娴雅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待宇闺中,与世子徒睿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林氏黛玉许配徒睿为妻。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另,忠顺王听闻林氏黛玉承嗣之责,许林氏所生第二子过继承林氏香火。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哄”谁都知道林如海乃太上皇的心腹爱臣,也因为他的“死忠”对其结局早有些担忧,因此,今天来参加林黛玉及笄礼的人多非家中当家主母,但是谁都没有了料到,太上皇会在今天这个日子替林黛玉赐婚。 而且还是赐给了忠顺王世子徒睿。 忠顺王是太上皇的叔叔,世子徒睿是太上皇的堂弟,所以,今上以后还得叫林黛玉一声婶婶。 这事闹的,就是看在忠顺王面上,林如海也能全身而退。 若只说太上皇为了保林如海特意赐了这门婚事,那最后一句忠顺王答应过继林黛玉第二子给林家又是怎么一回事? 林如海早几年就放出了风声,要林黛玉兼祧,也因为这个条件,林如海相中的女婿对方父母都不答应,再加上后来新皇与太上皇相争,林如海是坚定的太上皇一派,那些看好林黛玉的人家也不敢与林家联姻。 眼看着女儿已经十五,到了适婚之龄,林如海都要降低条件替女儿找女婿了,却没有想到从天而降的来了这份圣旨,他可不相信这是太上皇为了保他才赐下的这门婚事。 “戴公公,老臣是不是听错了?”林如海不敢置信的问戴权。 头发半白的戴权把圣旨交给林如海手里,“忠顺王爷亲自去求太上皇赐的婚,怎么可能错呢?”底下又是一阵嗡嗡声,原来竟然是忠顺王亲自进宫求的旨意,可是事先怎么没有听到过一点风声? 大家正在疑虑,就听得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亲家,吓了你一跳吧。”就见忠顺王带着世子徒睿身后还跟了一串捧着礼盒的人来到近前,他是个不讲究的王爷,门上的人也认识这位,见他带着人来了也不敢阻拦,更不敢跑到他前面去通风报信,只哈巴狗一样跟在他身后,此时见了林如海,只一脸讨好的看着主人。 林如海抬眼看了看天,是不是今天的太阳太过耀眼,令自己出现了幻觉。 “岳父大人安好。”只一个青年的声音提醒他,这件事居然已经发生。 “大家吃完了就走吧,我和亲家还要商量孩子们的婚事。”忠顺王从来不是个给人留面子的,见那许多客人女眷还呆愣着不知道回避,不耐烦的挥手赶人。 这些人那里是忘了回避,只是被这一幕惊呆了都还没有缓过神,听见忠顺王如此说,各自也急忙唤回了自己的神,“下官告退,”“妾身告退,”除了荣国府的女眷们不好先走,剩下的一个个急急忙忙与离开林家,回去与家人分享这个惊天的消息。 “王爷,”林如海苦着脸,“您怎么能······”,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他从没有想过把女儿配给皇室,尤其自己还要过继外甥承林家门,他怎么可能是皇家人? 忠顺王过来拍了拍林如海的肩膀,也不理林如海,只与戴权笑道:“戴大伴,你告诉林如海知道,太上皇是不是答应了过继第二子给林家传宗接代?” 戴权连忙弯腰点头:“奴婢听的真真的,太上皇答应了的。” 忠顺王撇撇嘴笑道,“可不,我也怕人说我混赖,特意让他把这话写到圣旨上。”说着就从林如海手里拿过圣旨,打开指给林如海看,“林如海,你看,这不就是,”然后又啧啧两声:“太上皇这两年身体不行了啊,这字不如前两年的风骨了,”说着话把圣旨扔到戴权手里,戴权慌忙接过,把圣旨小心卷好,递给林如海身边的长随捧着。 忠顺王又左顾右盼,看了看还留在当地的女眷们,出声问:“老夫人是荣国府的史老太君?” 老太太闻言也不敢抬头,只上前几步来给忠顺王见礼:“老身贾门史氏见过忠顺王爷。” 忠顺王点点头,笑道:“免礼,如今咱们也是亲戚了,老太君不必客气,说起来,”他嘿嘿笑了两声,“老太君如今也成了本王的长辈了。”林黛玉嫁给忠顺王世子,老太太自然升格成了忠顺王长辈。 “老身不敢。”老太太连忙要下跪告罪,忠顺王挥手让徒睿,“去,扶着老太君,别让老人家累着了,回头不好与你媳妇交待。”徒睿听说红着脸亲自去搀扶了老太太起来,老太太不好坚持,只好就这他的手起身,在他的搀扶下退了回去。 后边的邢氏和王熙凤早听说过这位忠顺王有些混不吝,却不料他如此不忌讳,见忠顺王目光扫过来,急忙福身行礼,忠顺王点点头,扫过她们把目光在几个女孩子身上扫了扫,探春,惜春在他目光扫视的时候都不自觉的福身行礼,——到底是忠顺王,那目光犀利只刺人心,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了的,最后定格在林黛玉身上,上下肆无忌惮的打量了半晌,摇摇头,啧啧两声道:“还行,是个美人坯子。” 林黛玉感觉到他的视线,也木然的福身行礼,她的婚事父亲一直没有瞒过她,自然也知道她的婚事至今无人问津,父亲或许有些着急,她心底却有一丝庆幸,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小狐狸失踪之后,她突然不想着急成婚,再也不与人讨论幻想自己的婚事,姐姐说过,要替她挑女婿,要帮她考验对方的品性,若是对方敢言行不一致,姐姐一定要帮她教训到他听话为止。 “嗯,”见林黛玉向自己行礼,忠顺王满意的点点头,哈哈笑两声,对林如海笑道:“林大人教的好女儿。”林如海憋红了脸,自从接到圣旨之后他的脑袋就有些犯迷糊,却不料忠顺王爷又突然到来,再次敲定了婚事,让他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如果他事先知道消息,以他和太上皇的交情,说不定还能回绝了这门亲,可是看忠顺王这样子,他已经确定,这门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绝无回绝的可能。“看着身子虽然单薄些,可是本王听说她也是个会武的,多生几个孩子应该不是难事。”又拍拍林如海的肩膀:“先说好,本王的第二个孙子才能分给你。” “父王,”徒睿早退回到了忠顺王身旁,听见忠顺王如此说,不满的喊了一声,忠顺王不满的扬手拍了他脑袋一记,道:“混小子,有了媳妇嫌弃爹,你小子出息了啊。”徒睿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他这个爹高兴的时候赏一脚,不满的时候也是一脚,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跑到林家人前秀父子情,他们父子间以往有这么随意过吗? “王爷,您和林大人好好商量,奴婢先告辞了,”戴权也惹不起这位忠顺王爷,这位辈分大到太上皇都得称他一声叔父大人,除了在家里混账些,外面也没有什么把柄,太上皇手握实权的时候对他都是恭恭敬敬供着的,何况太上皇如今已经日落西山,没有了往日的权威,戴权更是不敢在他面前拿大。 “嗯,你先走吧,”忠顺王从腰上扯了一只玉佩下来,扔给戴权:“今天是本王儿子的好日子,你跑了一趟腿儿辛苦了,也沾沾喜气。” 忠顺王可不是个大方的人,以往自己也不是没有与他打过交道,或骂或训自己也只能听着,今天这是真的高兴?戴权慌忙接了,忠顺王身上下来的东西可不是凡品,连声道谢:“谢谢王爷赏,”忠顺王笑道,“你回去的时候顺便跑一趟礼部,让他们派几个人来林府,本王要与林大人尽早敲定世子的婚事,嗯,叫钦天监来两个人,看个最近的好日子,先下聘把事定下来再说。” 戴权嘴角抽了抽,就是订婚也是三媒六聘先找官媒人提亲吧?到底收了忠顺王的东西,大胆上前两步,小声道:“王爷,今天是林姑娘的好日子,太上皇这圣旨都下了,人已经定下来了,跑不了的,您老先不着急,缓两天好不好?” 第81章 亲家翻脸 忠顺王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你个老货也不早说,本王还带了贺礼的,来来,”招呼后面捧着礼盒的人,指着林黛玉道:“快去,给林姑娘看看,看她满意不满意,不满意咱们拿回家再换,换到满意为止。” 又从手上取了一只板子下来扔给戴权,“赏你了,快走吧。”戴权松了一口气,行礼告退急忙走了。 那些人捧着打开的盒子在林黛玉身前走了一趟,林黛玉眼睛都要看花了,拇指大小的东珠一盒,鸡蛋大的黑珍珠两颗,镶嵌红宝石赤金合和如意头面一套,通体碧绿的和田老玉双鱼同心玉佩一对,云锦两匹,西域进贡上等丝绸两匹。 “谢谢王爷,小女愧领了,”林黛玉福身道谢,随便那一盒都够它吃穿半辈子,林如海再得太上皇的意,那进贡的丝绸原来也没有林家的份,忠顺王一出手就是两匹。 林黛玉那里敢说个不满意,更不敢推拒不受这份礼,万一被忠顺王理解错误,再使人回去调换更好的送来,到时候她的脸还要往那里搁。其实在黛玉心里,她更想不受这份礼,是的,如果可以黛玉更想拒婚,虽然圣旨上写的分明,可是谁听说皇室的人改名换姓给母家承嗣?另外,只要想到给忠顺王做儿媳,黛玉就觉得头皮发麻,倍感压力,可是黛玉那里敢说个不字,但是非常怕忠顺王翻脸,黛玉可不以为凭自己父亲的圣|宠,得罪了忠顺王他们林家能抗住忠顺王带来的压力? 忠顺王这个样子,给谁都是一副志在必得,菜已经在自己碗里,那里容许别人说个不字的样子,不说别的,就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容许别人忤逆。 “好好,”忠顺王笑着拍拍林如海的肩,差点没有把林如海的心从腔子里拍出来,“亲家,你看怎么样,本王的儿子会挑礼物吧,你闺女没有不满意的,他们这就是天生一对,地设的一双。”忠顺王爷得意的笑,他的声音可是不小,林黛玉她们站的稍微远些,也听得分明。 黛玉脸上烧红,只恨没有个地缝让她钻进去,徒睿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壮了胆子喊父亲:“父王,礼物已经送了,咱们该回去了吧?” 忠顺王一瞪眼:“送了礼连饭都混不到,你倒是不觉得吃亏丢人。” 得,这位还要用完饭再走,不等林如海和林黛玉父女两个吩咐,早有丫头急忙跑着去厨房吩咐准备饭菜。 林如海见状,也只能带着忠顺王爷到自己的书房,各个厅堂都摆了酒席招待客人,现在客人虽然被忠顺王爷赶走了,可是酒席还没有收拾,也不可能让忠顺王在这里用些残羹剩饭。 忠顺王爷见林如海“上道”很是欢喜,对林如海笑道:“亲家,你养了个好女儿,我生的儿子也不差,他们结成一对,你晚上该高兴的睡不着觉吧。” 林如海实在不想理忠顺王爷,如果可以,他也想说:“我不答应这门婚事可不可以?” 自然是不行,只能对着忠顺王爷笑了笑,只是忠顺王爷很不满意,拉了脸:“你这是什么意思,笑比哭还难看,难道我的世子还配不上你女儿?” 林如海那里敢说配不上,只得道:“小女还小,下官还想着多留几年,没想到她这么早订婚嫁人。” 忠顺王脸色缓了缓,冷哼一声道:“谅你不敢,我的儿子我自己可以不稀罕,别人敢欺负,看我不把他脑浆子砸出屎|尿来。”听了这明晃晃的威胁,林如海都不禁发笑,脑浆子里怎么可能砸出屎|尿来?林如海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算了,不与这野蛮人计较。 徒睿一直跟在他们二人身后,听见忠顺王如此说,自然不能让气氛僵持下去,连忙道:“岳父大人,”他一句岳父才出口,被林如海凉凉的一眼憋的改了口:“林叔叔不必担心,这还要走三媒六聘,等走完了程序,怎么着也到了明年过去。” 言下之意,明年就要娶妻了。 林如海眯起眼睛锐利的看了徒睿一眼,不敢与忠顺王爷呛声,怎么也要多瞪这小子几眼,徒睿感觉到林如海的不善,愈发恭敬的对着林如海赔笑,把林如海憋的看向徒睿的眼神越发凌厉,把如果眼光可以杀人,徒睿早已经千疮百孔。 林如海心中暗恨,原来怎么没有发现,这个小子竟然肖想自己家的女儿?黛玉几乎不出门,什么时候让他情根深种?想到家里那只蛞噪的鹦鹉,也不觉得它可以解闷逗笑了,或许这小子从送鹦鹉的时候,就已经下好了套儿? 只是那鹦鹉不是送给胡丽的吗?难道那个时候他就瞄上了黛玉?还敢跟他定日子,明年娶妻,做梦,林如海已经暗暗决定,不管怎么推拖,女儿最少也得十八出嫁,最少也得后年,黛玉十七,林如海就这么一个女儿,突然闻知她的婚讯,还是强迫中奖,心里那是一百一万个不满意,打定了主意把女儿多留俩年,都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他在家里捧在手心的女儿一旦过门做了媳妇,可不知道会受什么委屈。 虽说这徒睿还算是洁身自好,至今没有个身边人,可嫁女儿并不是只看重了姑爷就会允婚。 别以为他不知道忠顺王府是个什么状况,忠顺王府的水混着呢,徒睿是中顺王第三任王妃生的嫡子,在家行五,忠顺王前两任王妃虽然没有给他生出嫡子,可是庶子却有好几个。 能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林如海可不认为活下来的孩子们都是草包,何况这些庶子们的生母里还有侧妃,在嫡王妃没有儿子的情况下,这些侧妃之子自然就是最佳继承人。 当然,徒睿的能力也不差,要不然他也活不到现在还来求娶林黛玉,可是林如海不可能因为欣赏徒睿一个,把女儿嫁到那样的家庭,何况,还有一个与魏莹儿有牵扯的忠顺王妃。 这个小子身上的桃花债还没有了清,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让女儿去淌这趟混水? 即使是不怎么关心内宅事的林如何也听说过这个世子因婚事闹出的笑话。 说到这里还得提到那位魏莹儿小|姐,忠顺王王妃的姨外甥女儿。 女孩子嫁人年龄在十五至十八岁,太早与身体有碍,太迟怕被人说道与名声不好,男子却没有许多讲究,十五六没有定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白发齐眉更让人羡慕,十七八也可,免得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勾走了心,二十多也不算是晚,成家立业定了性情,年龄大些也知道疼人。 魏莹儿比这徒睿还大上那么一点,自然是着急婚嫁,关键还不在她愿意嫁的问题,问题在于中顺王妃和她父母都不愿意与中顺王结亲,中顺王妃自己没有子女,只把这个从小爱黏糊自己的姨外甥女儿当亲女儿疼,王妃看多了中顺王的不着调,可不认为歹竹出好笋,世子会比他爹强几分,——即使世子比他爹好万倍,还有那糟心的中顺王妃内院也让人腻味,中顺王妃深知其中苦,那里愿意让姨外甥女儿陷入其中,自然不肯帮魏莹儿达成心事。 魏莹儿爱慕徒睿的事先还在女孩子们圈子里传,她父母开始没有在意,等知道魏莹儿当了真,自然要斩断女儿的念想,迅速替她定了婚,这丫头也是个脾气拧的,居然做出了自荐枕席的事情来,想要既成事实木已成舟逼婚。 当然,事没有成,要不然即使中顺王拿刀子逼他嫁女儿,林如海也敢说一百一万个不答应。 小丫头心思太明显,虽然中顺王妃得到了消息极力掩盖,可依然被人瞧了出来,大家明面上装作不知道,可这事依旧传了出来,尤其后来魏莹儿的未婚夫家冒着得罪吏部尚书的风险给儿子退了婚,原本只是疯传的事便坐了真。 --即便得罪了魏莹儿吏部尚书的父亲,也没有人家愿意娶一个惦记着别的男人的女人进门,魏家小一辈的孩子婚姻也因为魏莹儿的关系受到了牵连。 魏莹儿父亲甚至在朝堂上被政参奏过他治家不严。 林如海这几年都着眼盯着适龄男孩替黛玉选婿,有些事甚至知道的比别人更清楚些。 那魏莹儿的婚事自然也告吹自从被退婚之后,魏莹儿的父母也改了主意,开始联合中顺王妃对徒睿逼婚,怎么的做个未来糟心些的世子妃也比留在家里闹心被人笑话的强不是? 可惜徒睿不愿意,干脆躲进了军营里不回家。 如今魏莹儿快二十了还留在家里,有她这一节,黛玉还没有过门就与未来的婆婆结了仇,以中顺王妃的手段和心计,将来黛玉进门必然受气。 想到这里,林如海不由得一肚子气。 “王爷,”林如海酝酿了一下情绪,让自己看上去不要那么激动,“下官为了女儿将来日子好过,还请问王爷一件事。” “哦,你讲,”进了林如海的书房,忠顺王的心情很好,也不等主人招呼,自觉的在书架前翻来找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找书看。 林如海耐着脾气,道:“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听说王妃姨外甥女儿魏小|姐的事情?” 徒睿一听这话就知道要糟,连忙上前解释:“林叔叔,您听小侄解释,小侄对她真的没有意思,那都是她一厢情愿。” 林如海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道:“下官知道你对她没有这个意思,不然林某宁愿让女儿出家也不会嫁你。”徒睿只觉的心中拔凉,喏喏的动了动嘴唇不好再言,以他如今的能力,自然也不好说出什么保证林黛玉过门之后不受委屈的话,其实他也知道,即使说了,林如海也不信。 若不然他也不会把魏莹儿的身份说成是王妃的姨外甥女儿。 忠顺王爷自然也听出了林如海话里的意思,冷笑一声:“你还别跟本王较劲,不说圣旨已下,就是本王决定了的事情,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你女儿别说出家,就是死了,棺木也得入我徒家祖坟。” “你,大不了我与你拼了,”林如海当时就紫涨了脸,要与忠顺王拼命。装了几十年老好人的林如海,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不然他也不会拒了新皇的拉拢,依旧与太上皇一条道走到黑。 徒睿急忙抱住了林如海,劝道:“林叔叔消消火,林叔叔您要相信我,侄儿一定会好好对待林姑娘,侄儿保证,今生只娶林姑娘一个人。” 林如海听了愣了愣,他没有想到还有这个意外之喜,或许,这是这小子的本意?他看了徒睿一眼,眼里都是不信,这个世界对女子的约束颇多,对男子却宽松的要命,只要不宠妾灭妻,在外也给足了嫡妻脸面,再有一两个嫡出子女撑门面,男子哪怕小老婆成群,在外面还能博一个敬爱嫡妻的好名声。 忠顺王也有些不信,他道:“徒睿,你可要想清楚再说。”这语气说不上是威胁还是直述,只听的人心里冷冰冰。 徒睿放开了林如海,双手抱拳与忠顺王和林如海作揖打躬,郑重的道:“儿子早就有了这个主意,要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娶妻,儿子只想‘娶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忠顺王冷哼一声,“有些话说出来容易,做起来却没有那么简单,”他凉凉的看了一眼林如海,语带讽刺的道:“即便是你这位准岳父大人,在外有个疼宠嫡妻的名声,可不也是娇|妻美妾,非独|宠一人。” 不知道为何,林如海只觉得这话酸溜溜的,可他也顾不得品味忠顺王话里的酸味,只低头不语,他确实对不起贾敏,虽说不上姬妾成群,可也是不是以个妾室,可他依旧在外博了个好名声。 也因此,他才更担心女儿。 可也没有想到徒睿能说出这样的话出来。 徒睿跪在地上,恳切道:“父王,不是儿子不孝,只要林氏能生儿子,儿子便不想纳妾,”徒睿留了个余地,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也不敢说哪怕无子自己也不纳妾。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后宅杂乱,非子女之福。” 忠顺王爷气笑了,道:“你这是埋怨老子后宅太乱,让你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徒睿没有立即回答,那个意思是认可了忠顺王的话,忠顺王抬脚就往徒睿踢去,林如海抬腿一档,“唉吆”一声呼疼出声,虽说忠顺王没想要踢死自己儿子,可也是下了些力气的,林如海不想在人前示弱,可也疼的把脚在地上狠狠的跺了几脚,缓和一下疼痛。 忠顺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冷笑道:“呵,不过是空口白牙的许了个承诺,还不知道将来是虫是龙,这就护上了?” 虽说确实被徒睿的话震动,可是林如海也不会因为他一句话就放心把女儿嫁到忠顺王府,只冷笑一声,并不示弱道:“王爷要教训儿子尽管回自己家里,就是打杀了林某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忠顺王爷气的笑了,“你想的美,老子生了十来个子女就这么一个嫡子,你想让老子跟你一样绝了根。”这话淬了毒一般戳中了林如海的心,当时就红了眼睛左右看了一眼,抓起桌子上的砚台就扔向忠顺王脑门,“你再说一次,”忠顺王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失言,后悔不及又不愿意下气与林如海道歉,伸手接过砚台扔在林如海脚边,道:“别以为对了亲家本王就会好性儿,要不是看在你闺女面上,你以为你这会儿脑袋还留在脖子上?”知道再留下去也没个好,忠顺王冷哼一声,抓了徒睿就走,“跪什么跪,老子就不信了,他还敢不嫁女儿,若是他敢不许嫁,到时候老子来帮你抢亲。” 忠顺王撂下话走了,把林如海气的只哼哼,他如今恨不得自己一口气咽不下去就这么过去了,女儿也可以守几年孝,拖上几年不嫁人,可是,可是想到忠顺王府那龌龊的后院,林如海连死都死不下去。 “老爷,可要请太医?”老管家全程观摩了林如海和忠顺王的口水战,谁也没有想到这两亲家才结了亲就成了仇人,也十分庆幸自己看着势头不对,就把下人都遣了出去,要不然知道这两亲家动了手,老爷也要陪着忠顺王成为京城人的笑柄。 “不用,”林如海捂着心口,“我歇会儿就好,你让人去后院,告诉给老太太知道,请她老人家留下陪姑娘住几天,”林如海这是怕女儿想不开,留老太太帮着劝一劝林黛玉。 老管家也心疼自家姑娘,林黛玉可是林家独苗,他比自己亲生的孩子看的都重,如今婚事成了这个样子,他也是心疼。 “可是老爷,你的腿,”老管家可是看到林如海替徒睿挡了那么一下子,怎么能放心,“没事,一会儿找点药酒擦一下就行,”林如海挥挥手,“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又不放心的交待了一句,“刚才的事,别告诉给姑娘知道。”老管家应了一声是,才应声出门,他也知道这会儿林如海要静一静,只好退了出去叫了丫头去告诉给老太太,让她在林府住几天陪陪林黛玉,自己去找药油。 才刚出了回廊,就见一个丫头局促的等在那里转圈圈,老管家脚步一顿,“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丫头忙福身行礼:“奴婢是厨房的小菊,来问问什么时候上饭,”这丫头也是个胆小的,听到书房里动静不对,都不敢靠近,老管家挥挥手,“王爷走了,不用上了,”老爷心情不好,那里吃得下饭,小丫头应了是,转身要走,老管家又叫住她:“都做好了,也别浪费了,送去给后院请老太太她们用一些,”才刚也没有吃多少,忠顺王就来了,想必老太太她们也饿着呢。 老太太她们那里有心情吃饭了,不用林如海交待,老太太、邢氏、王熙凤、探春和惜春等人也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劝说林黛玉,高蕊儿知道她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话说,早与王熙凤告辞,回去了自己家里。 这些人压根想不到书房里林如海和忠顺王大打出手,让林黛玉的婚姻又蒙上了一层阴影,大家你瞅瞅我,我看看你,然后再看看林黛玉。 虽说听着好听,嫁入王府做世子妃,将来还能做王妃,而且,王爷还大度的可以允许林黛玉过继一个儿子给林家传子嗣,可真心要说,林黛玉的这门婚事说不上好。 以林黛玉的条件,林如海的背景,要不是要兼祧,林黛玉就是入皇子府做皇子妃也完全够格。老太太甚至在想,或许就是怕女儿被指婚给皇子,林如海才做出让女儿兼祧的决定? 忠顺王府是个什么情况这些人都知道,若不是忠顺王爷的身份在,没人敢传他的闲话,不然只他前后娶了四位王妃,就得让他传出克妻的名。 当然,林黛玉要嫁的是世子徒睿,可他忠顺王世子,即使忠顺王死了,那府里还有一堆忠顺王留下的姬妾子女以及——男妾。 忠顺王男女不忌讳,只是没人敢提,有这样的父亲,这样的家庭,谁知道徒睿将来如何? 何况魏莹儿的事情一出,原本有心要嫁女儿入忠顺王府博富贵前程的也都退了步,虽说忠顺王爷不待见这第四任王妃,可也没有见他把头几个王妃看的多重,不管前三任王妃是怎么死的,只这第四任王妃若是没有手段忍功,她也活不了这么十几年。 只想到忠顺王后院里那些乱象和有那么一位婆婆,王氏就想大笑几声,有心讽刺林黛玉命苦将来入忠顺王府受磨搓,可那到底是王府,她话到嘴边到底也没胆子说出口, 老太太叹口气,劝说林黛玉:“你也想开些吧,好歹,我看那世子人不错。”不然怎么样,这圣旨已下,连退婚都不能。 林黛玉哽咽一声,“外孙女儿知道。”知道自己婚姻艰难些,可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晴天霹雳,虽说与忠顺王世子也不是没有见过,可是一个当时自己年纪小,压根就没有去看过他生的如何,更没有去了解过他的为人,再者,她从来也没有想过嫁给皇家人。 如同老太太给贾环找了个没落的宗室女儿与王氏硬抗一样,她林氏黛玉可没有想过自己能在他们手中讨得半点便宜。 皇家标榜所谓的规矩礼仪,其实最为龌龊的也是他们。 普通人遭遇了皇家人,不管对错,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往肚子里吞。 别人家或许还顾些脸面,做些掩耳盗铃的事,这忠顺王就差没有摇旗呐喊告诉世人他有多么的混账了。 世人可以理解他或许是自污保身,可是不代表看得惯他的所作所为。 何况自己将来还要与他成为一家人。 第82章 狐狸父亲 林黛玉没有什么想不开的,想不开的忠顺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头天带着徒睿气冲冲的走了,第二天也不带人,自己掐着点等到林如海下衙就来了林府,看门的也不敢说不让他进,他也不等人通报,自己轻车熟路的一路进了林如海的书房。 林如海正在书房里发呆,一见是他,今天在朝堂上那各种同情、嘲笑、看好戏的眼神都涌现在眼前,林如海原来是不怎么在乎同僚们的态度的,可现在涉及到女儿,他只觉得心里疼,已经疼了一个上午了,也疼麻木了,如今在见到这位“罪魁祸首”,还管他是什么狗屁王爷,林如海也不起身行礼,对忠顺王怒目而视,只道:“你又来做什么?” 忠顺王痞痞的笑了笑,“本王来看看你死了没,你可别想不开一根绳子上了吊。”他对林如海挑挑眉,“你死了不打紧,可本王的儿子又要等三年,本王可等着抱嫡孙子呢,那可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林如海被他怒极反笑,冷冷的道:“等不及就给你儿子换个人,保证有的是姑娘愿意做你儿媳妇。” 忠顺王大马金刀的坐到了太师椅上,对着门口张望的下人呼喝一声:“怎么,本王来了,连茶水都不给上一杯?”这是要坐下长聊了,下人还在等林如海的吩咐,听到忠顺王的话只得哈腰点头,“奴才这就去,这就去。”说着连忙去催茶房的人,才端了茶水走到半路,管家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老爷怎么样了?”老管家实在是怕忠顺王是来找林如海打架的,怕林如海会吃亏,要不是昨天亲眼所见,谁知道这两个居然能动起手来?想到林如海腿上的淤青,老管家心里就不住的担心。 “老爷没事,”长随也算是从小就跟着林如海对林如海的脾性揣摩了个七八分,要不然他也不能等到忠顺王催茶。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管家还是不放心,挥着手让他先去,自己先站着喘口气,林黛玉昨天及笄礼上被赐了婚,心情不好,也无心打理宴席之后的事情,老管家里外忙活的人都快傻了,听到门上的人告诉他忠顺王来了,丢下手里的事就飞跑过来。 “管家,管家,王爷让准备饭菜,他中午要留饭。”不等老管家喘匀气,就见另一个守着林如海书房的长随林恩跑了过来。 “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么咋咋呼呼的,什么时候懂点事。”老管家先呵斥了他一句。 “不是,爷爷,”林恩左右看看身边没有旁人,忙改了口,原来他是老管家的孙子林恩,“爷爷,王爷让准备饭菜,可是老爷却说家无余粮恕不留客,这要怎么办啊?”客人要留下,主人不待见,这眼看又要打起来的样子,他得到了老爷子的吩咐,要保护好老爷,可这会儿老爷又和王爷呛呛起来了,一会儿再打起来可怎么是好? “你随便指个人去跑腿就是了,干嘛还自己过来,”老管家心里一惊,忍不住骂道:“你也不知道个轻重,我是怎么告诉你的,保护好老爷,你跑到这里,万一他们两个打起来,谁替老爷挡拳头?”老管家恨的踹了孙子一脚,自己提了脚就往书房冲,他就不该在这里喘什么气,眼看都到眼前了,多走几步也累不死。 林恩抓抓后脑勺,自己嘀咕道:“那到底是备饭不备饭啊?”想了想,指了个丫头:“你过来一下,去厨房告诉一声,备几个好菜,一会儿王爷可能要留下吃饭,”反正一会儿老爷和姑娘还有老太太及两位表小姐也要吃饭,不过是多准备几个菜而已,若是老爷真不留客,就当是给老爷姑娘和老太太她们加菜了,也不会浪费。 老管家提着一口气跑到书房,狠狠的瞪了一眼立在外面的长随,暗骂这就个木头,也不知道守在里面看顾着老爷一些。 在外面没听到打斗的动静,老管家心里稳当了些,整理了下心情,打开|房门提脚进了书房,“老爷,”可是一抬头,却让他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只见忠顺王爷正挤在他们家老爷的太师椅里,林如海虽然瘦弱些,可也是个大男人,太师椅那里盛得下两个大男人,再说忠顺王也似乎没有打算好好坐,半个身子歪在林如海身上,手抓着太师椅椅背,屁|股半吊在外面,两条腿压着林如海的双|腿,把林如海控制的不得动弹,脸骚的紫涨眼看就要气爆了。 老管家不顾忠顺王可以杀人的目光,走到近前,挪了一把太师椅放在林如海椅子旁边,做了个请的手势:“王爷,我们老爷这两天身子不好,怕过人,您老还是请到一边坐的好。” “狗奴才倒是忠心,”忠顺王嘴角扯了扯,放过林如海,施施然起身,无事人一样在书房里走动着翻看林如海书架上的书册。 林如海得到了自由,用手拍抚了一下心口,他也不知道忠顺王为何突然发疯,还说了那些胡话,什么还以为他要老死都不回京,如今对了亲家,也算是一家人了之类的,谁愿意与他成一家人? 老管家看着林如海的面色,随意找了个话题,“老爷,亲家老太太上午留话,说老爷回来了,让老爷去她老人家那里一趟。” 林如海有些感激的看了老管家一眼,嘘了一口气,在老管家的搀扶下才起了太师椅,他活了几十岁了,谁也没有想到刚才忠顺王会来那么一出,纵然他也算是经历过生死,自认不惧死亡的人,可也没有想到会经过这么一遭。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他压的,腿竟然有些发软。 在老管家的搀扶下,林如海出了书房的门,就这么去了,连头都没有回,忠顺王转过身,看着书房的门,冷哼一声,留在门口的老管家心里打了个哆嗦,转身对着忠顺王,“对不住了王爷,我们老爷有事要办,恕不奉陪了。”他也算是从小陪着老爷,从来不记得忠顺王和自家老爷有什么交情,老爷回京也不是一年两年,这几年也不见忠顺王与老爷亲近,可是看刚才的样子,忠顺王似乎对自家老爷目的并不单纯,想到忠顺王的那些传闻,他后院里的男姬妾?老管家脑补着自己又打了个哆嗦,差点没有晕过去,谁会想到自家老爷竟然会被忠顺王爷惦记着了? “没想到林如海还有你这么一个忠心的奴才,”忠顺王知道林如海这么一去就不会回来了,抬脚出了书房,拂袖而去。临走丢下一句话:“明天本王还来。” 第二天忠顺王果然又来,林如海早有防备,回来就躲在了后院,可惜,忠顺王是个混不吝的,告诉老管家:“你去告诉林如海,他若是不过来,老子就要去找他闺女了。” 老管家打了个哆嗦,他可不觉得忠顺王说得出做不到。 想了想,只好道:“王爷请歇歇,老奴去请老爷,”急忙退了出来带上书房的门,赶去了后院找林如海。 林如海听了忠顺王的话,不由的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细细想了,从小到大直到前天之前,他似乎都与忠顺王都没有什么交情在,忠顺王的身份在那里,即便他往常不得已遇到他,也是客气的打招呼然后急忙离开,可是怎么会成了今天这个样子,连他自己都迷糊的不行。 到了书房门口,林如海有些迟疑,迈过这道门去,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景? “进来吧,别跟个娘们儿似的没有个男人劲,”里面传来忠顺王冷冷的声音,林如海不由得觉得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抚了抚衣袖,闭闭眼睛定定神,吐出一口气来,才推开书房的门。 “你安心坐吧,”见林如海定在书房门口,也不往里面进,忠顺王嗤笑一声,笑道:“本王以后会与你保持距离,不会再做出昨天那样的事情了。” 林如海脸皮抽了抽,一脸的褶子,忠顺王嘴角抽了抽,“本王喜欢的是那个骄傲的探花郎,可不是你这一脸枯树皮的老东西。” 林如海嘴角又抽了抽,只得道:“林某不记得当时见过王爷。” 忠顺王冷笑一声,“你自然是不记得的,你眼里又有谁?”也不替林如海解惑,指着一把太师椅道:“坐下说话。” 林如海有些无奈,只是也不如开始那样防备了,依言坐下,只听忠顺王又道:“你打算以后如何?” “不知道王爷所问何事?”林如海反问。 忠顺王冷笑一声,“你不知道太上皇身体已经不行了吗?你这个上皇党等他去了待如何?” 林如海摇头,“林某不知。” “哼,一根筋,”忠顺王冷笑一声,沉默半晌,才道:“太上皇当初为何脑袋一热禅的位?” 林如海又摇头,他那里知道,只是,似乎与小狐狸有关,可是也不好告诉给忠顺王知道。 “你说当初上皇的船差点被水冲跑,是不是皇帝动的手脚?” 林如海自然摇头,当时的皇帝才登基,他就是不愿意头上压着一个太上皇想要动手,也得顾及自己的名声,有那个能力才行,当初上游水流的异常是许多百姓眼睛看见的,并非人力可为,这几年他们也找了这么几年,不仅找不到小狐狸也找不到那个让水断流的人。 “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你当了半辈子官,还知道些什么?” 林如海这下连头都不摇了,虽然已经与忠顺王成了板上钉钉的亲家,可他自认与忠顺王没有那么深的交情,还不到有话必说的地步,就是对于上皇,他有些事情都是有所保留的,何况是他? 何况他问的这些问题也是他所想知道的,谁知道上皇忽然就那么脑袋一热就退了位,其实上皇退位对他来说也是有暂时的好处的,最少他安全回了京城与女儿在一起,可是,天无二日,这样的境况他当初已有了些预料,可是他是上皇的人,新皇向来对他有戒备,他即使想要靠山去,也得看人家接受不接受,好在,他也没有个儿子,不用替他谋前程,所以,等到太上皇去了,他也顺理成章的在家养老,也就这样了。 过了半晌,忠顺王才轻咳一声,打破了林如海的沉思,又道:“你那个义女去了那里,本王听说上皇退位与她有关,她有长生不老良方,上皇当初就是随着她去求长生方的?” “你关心的就是这个吧?”林如海冷笑一声,“不管上皇是否退位,现在上面坐的是谁,只要还是徒家的天下,也少不了你这个皇叔祖的俸银,你又管他谁谋谁的命?” “不知道好歹,”忠顺王冷嗤一声,笑道:“你也知道上皇如今的处境与今上有关?”上皇也是被那断流的水给弄怕了,自从进宫就不在场出门,也被困住了手脚,然后太后的身体也每况愈下,上皇也是孝顺的,便有守着太后,给太后守孝等等。 今上也名正言顺的隔离了那些老臣与上皇的联系,照此下去,或许在过些日子,上皇也得归西了。 其实就如林如海说的那样,不管上面坐的是谁,他都是皇叔祖,少不了他的俸禄,没人敢管他在府里做些什么,可他混战了半辈子,心里还是惦记一个人,唉,年少时候他也是不服输的,曾经弄了个身份去了江南参加了举子试,然后认识了林如海,可惜,他没有去殿试,否则,说不得还能与林如海一起跨马游街。 只是,这林如海似乎把他忘记的一干二净了,忠顺王有些不甘心,可也说不出原来做的荒唐事来,说出来也只会让他嘲笑。 “那又怎样?”林如海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道:“人家的家事,我那里管得着。” 忠顺王心里也知道,可是,“老子看不惯现在上面坐的这个。”上皇对他还算是礼遇,太皇太后在的时候,她的王妃在外面也是极有面子的,可是今上登基之后,对他只是一般,太后对她的王妃也只是礼遇而已。 “唉,老子暂时死不了,受不了后半辈子看人脸色过日子啊。”忠顺王叹了一口气。 林如海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突然问:“你想做皇帝?” “鬼才稀罕那把椅子,”忠顺王白了林如海一眼,“老子只是觉得皇这个孙子没有他爹待老子客气。” 想到昨天那道圣旨,“上皇叫你来的?”虽说上皇的忠实拥护者,可是林如海许久没有见到上皇了,能顺利进|入内宫,见到上皇的,如今算来,也就没有几个了。 “算是吧。”忠顺王点头,他承认他有些多管闲事,可是,唉,也不知道他为何要答应上皇帮他传话。 “那上皇是自己要复辟?”林如海也觉得上皇禅位是个败笔,原来他还在心里赞扬过他的这一举动,可是真过起日子来,他才知道,为何历来皇帝|都要等到死后才交权,皇家父子真不能以常人家庭的父子来相论,真真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谁也容不得谁。 “他要我告诉你,尽快找到你那个义女,安平长公主。”因上皇退位,小狐狸也顺利升级,成为了新皇的姊妹,成为长公主。 林如海一摊手,这个比帮上皇复辟还难,“我这几年就没有断过找,只是找不到。” “上皇找安平公主做什么?”林如海可以理解上皇复辟,却有些不理解上皇为何要找小狐狸,虽然他知道小狐狸有神通,她回来,或许不用一兵一卒就能帮助上皇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身体垮了,”忠顺叹了一口气,“要不是安平留的一瓶子药,他或许早死了。”忠顺知道,这或许就是上皇突然退位的原因,上皇当初无故晕倒三天,虽然瞒的紧,可是今上上位之后,这些秘密也算不得上是什么秘密了,忠顺原来对着些不上心,如今只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上皇的身体也不是一天两天,这可能也是今上没有亲自动手,让上皇“平安至今”的原因。 忠顺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若是上皇死了,也就没有了如今朝堂里的诡异,可即使他这样没心的人,一看到上皇如今那苍老的样子,也觉得不忍心。 林如海突然一叹气,“安平已经救了他一命,至今不知道生死,他还待如何?” 林如海也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谁都说他是上皇的心腹,可只有林如海知道,他在上皇手里真没有讨得什么好处,不投靠新皇的原因是别人已经给他贴上了上皇的标签,另外他也看清楚了新皇比他父亲还不如,并非是什么明君。 “是啊,找回来又如何?”忠顺王嗤笑一声,“他活个千百年,让后来人怎么办?” 被忠顺王和林如海惦记的安平此时正与一只通体金黄的獒犬搏斗。 犬类也算是狐狸的天敌了,何况小狐狸才与猪精与蛇精打了一架,体力还没有怎么恢复过来。 不错,那个叫做佘清的是条蟒蛇。 经过了三年的搏斗格杀,小狐狸的实战力今非昔比,面对猪精和蛇精快两千年道行的两个人,她沉稳应对,借着自己身量小灵活,左闪右避,在打斗的间隙又祭出了母亲留下的天雷符来保命。 猪精和蛇精虽然想着小狐狸身上或许有法宝,做了些防备,可还是着了小狐狸的道,被一道天雷火给炸出了原形。 小狐狸正要结果它们的性命,结果就蹦出了这么一只金色的獒犬来,于是两个又战到了一起。 原本一只都不会变化的獒犬想来道行并不是很深,可是小狐狸才刚与两个妖精打了一回,伤了些元气,再者这种不能变形的动物实力比起已经化形的精怪来说,有些招式比划起来更加灵活,有些法力使用起来也更有威力。 它四只爪子都是武器,还有一张嘴巴一条尾巴也可以抽空子咬一口抽一鞭子,应付起来竟然比那两只精怪还让小狐狸手忙脚乱。 而且这只獒犬还会口吐火焰,瞅冷子的吐上那么一口红彤彤的火来,差点让小狐狸由生变熟成为一只美味的红烧狐狸大餐。 小狐狸被它打出了火气,又祭出了天雷火要炸死这只多管闲事的獒犬,要不是母亲留下的东西有限,用一回少一个,这三年里她或许早就用光了,也等不到今天来对付这只獒犬。 当然,若是那样,她的实战力也不能提升这么快,算起来,她今年才十六岁,若不是在人间有那么些奇遇,短短几年时间结丹又得了些机缘,在这个世界,不说等到遇到猪精和蛇精与这么一只会吐火的金色獒犬,早在幼年或许就丢了性命。 “手下留情。”小狐狸才祭出了天雷火,就听得一个声音,然后就见那只纸符带着一道黄光飞到了一个人手里。 “畜生,还不回来。”他不止收了小狐狸的符纸,还喝止住了金色獒犬,打了一道金光到它的脑袋里,让它不得不收回挠向小狐狸的爪子。 只看他能收走那只符纸,小狐狸就知道这人不好惹,眼见着金色獒犬回到他身边老实的待着,小狐狸也没有对他失去防备,“你是谁?”那人开口道。 “狐狸,”小狐狸收回自己的鞭子,这东西在他面前,威力还不如那只符纸。 “哦,”那人有些诧异,两眼一眯射出一道金光在小狐狸身上看了一眼,以他的功力竟然没有一眼看出她的原形,“你竟然是只狐狸,”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举着手上的符纸问道:“你这东西是从那里来的?” “我娘留给我的,”小狐狸淡淡的道,在人间听八卦听多了,从这个人语气里那点兴奋她联想到些什么,可是,她自己却没有半丝高兴,如今她需要的不是亲人,只是想要回去人类那个世界去看一看,林黛玉他们怎么样了,要是真的多出个所谓的亲人了,她的自由想必就要大打折扣,做什么事就没有先前那么方便自由了。 第83章 狐狸结婴 “你又是谁?”小狐狸反过来问对方,他看上去年纪不大,不过,在母亲留下的记忆里,修士的容貌可以变化,并不会如人类那样,随着年纪增长,面容变得枯树皮一般。 比如她的母亲,都千年之龄了看上去也如同妙龄少|妇一般。 “金华上人”,男子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你母亲去了那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你又为什么从那边过来,那边可是*林。” “我娘死了,”小狐狸无悲无喜,返身又往来路去,才刚被她打的现出原形的巨蛇盘成一团如小山一般,挡住了去路,小狐狸才想起这里还有一个打劫的,踢了一脚,巨蛇吃疼,忍不住抬起头来蠕动了几下,张开大口吐了下蛇信,蛇信便有一两丈长,还带出了一股腥臭的烟雾来。 有了在*林里三年的经验,小狐狸可不觉得他那烟雾只是哈气,定也是他保命的东西,飞身一旋,往后退了三丈远,金华上人虽然不惧蛇嘴里那点瘴气,但也不愿意身上沾上什么污秽,也与小狐狸一样,飞了起来,他可不像小狐狸,还带“旋”的,脚不动,身不摇,如同飘一样在空中平行漂浮着。 小狐狸看着她这个样子,脑中便印了一个字“鬼”字。 她知道凌空而走是所谓的修真者,或“仙”们的本能,她自己也可以,然在人间的世界住的久了,她许多思想也同人类一样,所以,刚才她忘记了飞行,起步还用旋的。 高了视野也不同,小狐狸便看见蛇身中间藏着的一个人,正有些胆怯的看着小狐狸和金华上人,他们原本与金华上人的金獒犬也算是“同类相惜”有点交情,还以为金獒犬来了是帮他们,可谁知道金华上人也来了,还是帮着小狐狸的,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这两个“人”还是有些关系的,猪精和蛇精听了这样劲爆的消息,可不觉得是什么好事情。 关键他们两个还起了坏心,要合力击杀小狐狸,一个小狐狸已经把他们两个打的现了原形,如今还来了一个金华上人,他们两个便只有受死的份了。 小狐狸淡淡的看了猪精一眼,“你们倒是好。”以这条蛇的体型,这头猪的原形想必也小不了,原本猪和蛇也算是天敌,可如今他们两个却抱团作恶,有了危险还知道保护对方,想必,也是长久相处出来的“感情”,在人类世界长大的小狐狸有些不适应这个被颠覆了的世界,可是却不得不感叹他们之间的“友情”。 既然这边过不去,小狐狸便又多绕了几步,躲过巨蛇和那头猪,又往*林而去,“你要去那里?”金华上人急忙跳到小狐狸身前,拦住她的去路。“你娘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可是被人所害,你今年几岁?” “*林。我今年十六,我娘死了九年了,她没过了雷劫被天雷劈死的。”小狐狸绕开他,她就知道,若是有个所谓的亲人,必然会干涉她的自由。 金华上人闻言面上带了些悲戚之色,只是看向小狐狸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温柔,“这九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你就住在*林里” “我在另一个世界住了六年,因为一些事情莫名其妙的到了*林,在里面过了三年。”小狐狸有些厌恶这个金华上人的婆婆妈妈,虽然一副飘飘欲仙道风仙骨的样子,可是他比那些人类世界油光满面肥头大脑吃干抹净不认账的男人还要可恶,至少人家摆明了就是占了便宜不负责任的,比他都有魄力。 母亲的记忆力压根就没有他的印记,也不知道如何与他有了自己,他认出了自己却一直不表明自己的身份,这是要做什么?不打算承认自己与他有关。 自己也不稀罕。被他一档,小狐狸只好又绕道,可他似乎玩上了瘾,又堵到小狐狸面前,不让她过去,小狐狸脾气虽然极好,也被她弄得不耐烦了,“你让让,我要回去。” “*林又没有什么宝贝,不过是些低阶的妖兽和一些未开化的灵活植,你回去又什么好处?”金华上人有些迟疑的道:“你娘死的时候你也有七岁了,你娘就没有告诉你一些什么?她没有告诉你,你父亲是谁?” “我没有父亲,”知道一时半会儿绕不过去,小狐狸干脆盘腿而坐,手捏法决,闭目运功,三年了,她也没有好好的梳理过自己体|内的修为,勉力压制的修为早就蠢蠢欲动,这个金华上人虽然人品不咋样,可想来他会替自己护|法,总比自己胡乱找个地方进阶的好。 金华上人被她的话堵的一噎,有心要往下说,但是见小狐狸已经进|入状态,也知道不好打扰,只好在一旁替她护|法。 原以为小狐狸一会儿就好,却不料只听见天边隐隐的雷声渐渐逼近,金华上人暗道不好,小狐狸这是要进阶?往后飞了几步,手中捏决,做好防备,只要不是千年大劫,一般的进阶雷劫硬抗过去虽然会受些罪吃点苦,可只要能抗过去反而可以让自己的修为更加稳固精进,所以,他只会在一旁观战护|法,免得有人趁火打劫,并不会贸然出手帮小狐狸减轻痛楚。 而且他与小狐狸初次见面,也有些好奇小狐狸如今的修为,按说她才十六岁,有她母亲的帮助倒是可以变化人形,可也不能在他一眼之下看不出她是只狐狸,还得她的提醒才可以看出她的原形。 小狐狸难道有什么奇遇,被人加持了护身之法?或者修炼的功|法与她母亲不同 正好可以看看小狐狸到了什么阶位,可以帮她制定一些练|功增长修为的法衣法器,助她进阶。轰隆隆的雷声渐渐逼近,在小狐狸头上形成了一个漩涡,可是金华上人看着越来越不解,他也是经过不少雷劫才到如今的,也看过别人更多的历劫经历,可是他也不懂那黑滚滚的漩涡中心金色的光芒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是什么异界的空洞,还要把小狐狸吸回去? 想到才刚小狐狸说的话,金华上人有些担心,急速的飞过去打算抢小狐狸,如今天雷还没有下来,以他的功力,倒是可以争一争,他还有许多问题没有问清楚,还没有与小狐狸相认,自不想小狐狸被什么莫名其妙的异界给弄走,让他无地可寻。 谁知道不等他接近小狐狸,那金色的光芒先下来罩住了小狐狸,然后那滚滚乌云也压了下来,在罩着小狐狸金光之外噼里啪啦的打了一阵,甚至波及到躲避不及的猪精和蛇精身上,把猪也打的现出了原形。 若是不是刚才躲的快,金华或许会以为这雷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那两个妖精也只是因为先前打斗受了些内伤,这点子天雷不算什么,可他刚才亲生承受过,自然可以告诉别人,这雷一点都不偷工减料,实实在在的是元婴期的雷劫。 小狐狸才十六岁,怎么可能已经结丹到了元婴期,难怪他没有一眼发现她的真身,不全是被人加持过修为,还是因为她本身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 金光罩着的小狐狸毫发无损,只感觉到丹田里的金丹纯纯欲动,左突右冲有如什么种子又要破土发芽一般,她稳固了身心,默默的捏决天人合一,感受着那金光罩体带来的温润感,如同母亲的爱|抚,让她整个人经脉舒畅。 默默的运行了三个周天,小狐狸再感觉内视自己的丹田,只见一个金色的娃|娃正抱着母亲那颗红色的丹在丹田里打滚,这是结婴了? 小狐狸有些诧异,她知道自己修炼的快,却没有想到会快到如此,而且,到了这里还能感受到那个世界的福念、愿念,她甚至还能感觉到一丝亲人的思想眷念,这是那个世界亲人们对她的期盼? 实在是她的意外之喜,她正在寻找通往那个世界的路,原以为她从*林而来,在回到*林里便可以找到通往那个世界的路,只是如今似乎不比必那么费劲,这里便是一个捷径? 想到此,小狐狸重新结印,丹田里的小人也似乎也感觉到了金光的温润,丢开红丹,蹦跳着起身,顺着小狐狸的经脉到了她的口腔,小狐狸一张嘴,她便跳了出来,漂浮在空气里,沐浴在金光之下,那小人似乎也大了一圈,展开了胳膊腿之后有如鸡蛋大小了,她似乎很喜欢这种被金光沐浴的感觉,舒着胳膊腿,懒洋洋的还打了个哈欠。 小狐狸不由得轻轻的笑出了声。 小人似乎才发现小狐狸的存在,一双小眼睛与小狐狸对视,观察着她的存在,小狐狸眯了眼,心里暖洋洋的,她似乎是自己的分体,却又有自己单独的思想,这是不是算是自己孕育的另一个生命? 她为了不与人类结婚生子,说出了自己不嫁人的话,林黛玉她们似乎也已经接受她的决定,可是看到王熙凤、秦可卿她们生子,小狐狸不是不动心,尤其是福姐儿那样的娃|娃,缠在她身上娇滴滴的叫喊着姑姑,让她心里也快化成了水,她觉得,自己生在在人类的世界,心也似乎渐渐在向人类靠拢。 若不然,才刚对那一蛇一猪,绝对不会被他们的友谊感动,就不是跳开那么简单了。 小人感觉到了她的善意,却也试探的抬起小腿踢踢小狐狸的面皮,小狐狸躲了躲,正好用嘴巴含|住她的小脚,小人有些吃惊,慌忙往后扯自己的脚,只是小狐狸并不松开,小人无法,另一只腿蹬着小狐狸的唇,使力往外拔自己的脚,两只小胳膊挥舞着,一挣一挣,十分的可爱。 拔了半晌的河,小人的脚还陷在小狐狸嘴里,小人有些生气,回过来说身在小狐狸脸上抚来找去,最后还把一只胳膊伸进了小狐狸的鼻孔里去,小狐狸一个没忍住,一个喷嚏张开了嘴,小人终于得到了自由,却也猝不及防的连着几个筋斗碰触到了金光内壁才又被反弹回来。 小狐狸也被吓了一跳,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虽然着金光罩着很是舒服,可是也不能确定它是否对自己有伤害或者有没有保护壁,虽然没有受到雷劫的痛苦,可是她也知道,她此刻正在接受“天劫”,外面随便一个天雷,便是这个小人所承受不起的。 小人似乎也找到了好玩的东西,把脚又伸进了小狐狸的嘴里,眼神示意她嘴唇合住,然后又把手伸进了小狐狸的鼻孔里,小狐狸知道她要使坏,她可不想再被她捅的打喷嚏,伸出两根手指把她提溜起来,在空中晃了晃,看看她光|溜|溜的身子,想着找什么料子给她缝一身衣服,有心把她塞在衣服里,却又许久没有洗过澡,怕满身的汗臭味熏着她,又不知道她会不会好奇自己的身体在里面探险。 虽然她们两个是一体,可是让自己坦白在她面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想想无处放,只好放在了肩膀上,用头发遮着她的身体。 小人正玩的高兴,被头发挡着有些不高兴,伸手拽了几把,好在她力气不大,拽着也不疼,小狐狸也不管她,自己定了心神继续结印,如果她想的不错,这个光圈定可以助她去找林黛玉。 那小人似乎找到新的玩具,拽着头发攀岩向上,一路爬到了小狐狸的头上,站在高高的地方,更能接受到金光的沐浴,小人得意的在小狐狸的头上蹦跳跑跃,只是头皮就那么大,她一个不稳就掉了留下来,幸亏往下落的风带起了小狐狸的头发飞舞,她忙着抓住了,然后又顺着小狐狸的头发重新爬到了头上,如此她又找到了一个新的玩具,把自己吊在小狐狸的发丝上打秋千,来来回回,飘飘荡荡,玩的不亦乐乎。 随着雷声减小,黑色渐渐散去,金光也渐渐在回收,小狐狸自己看不见,可外面的金华却看得胆战心惊,小狐狸盘腿坐在金光里,正随着金光渐渐离开地面,往那光芒照来的地方飞去,“小狐狸。”金华上人怎么可能就这么让小狐狸飞走,他与小狐狸的生母有了那么一段孽缘,原以为只是一段露水姻缘,谁知道师兄替他卜卦,说他有了因缘血脉,然后,他就被卦象指引,在这里等了十六年,十六年时间对他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可是漫无目的的等待,哪怕是神仙也是十分无趣的,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人,身份年龄都对的上,他怎么可以让她就这么一去无影迹。 似乎感觉到了金华上人要与它强小狐狸,对待小狐狸温柔如水的金色光芒对金华上人可不客气,金光化作了箭芒向金华射去,可进化能称为上人,也不是一般的道行,早作了防备,金光打在他身上拐了个弯又回到了光芒里,它们如同有生命一般,又重新结成更大些的光箭重新向金华上人射击而来,同时,金芒往上提升的速度也快了许多,眼看着光芒已经收到了半空不知道是否一瞬间就要收拢,金华上人双手捏决,一个飞跃抓住了小狐狸的脚往下就是一坠,两个人轰然落地,溅起的灰尘把两个人弄的回头土脸。 小狐狸用手抹了一把脸,只见满手的灰尘,吐出了几口带泥的吐沫,一脸恨恨的道:“就知道遇到你没有什么好事情。”再一抓头,“糟糕,她没了,”她的元婴在头上玩儿,谁知道这家伙把她拽了下来,然后那金光把她收了回去。 “你赔我元婴,你赔我回去的路。”元婴与她一体,虽然隔着世界,可是只要她感觉不到危险,对方应该也没有事故,小狐狸暂时不必担心她的安危。 可是通往那个世界的路就此没有了,小狐狸伸手抓了一把泥土就望金华上人身上摔过去,双脚在地上来回踢,把灰土踢的金华满头满脸的躲避不及,那形状如同街上要糖吃的孩子,耍赖打滚一点形象也没有。 “小鹦,你要去那里,”林黛玉正在喂鹦鹉吃东西,它突然歪了脖子感受了一下什么,然后振翅就飞,林黛玉吓了一跳,这鹦鹉自从到了她们身边,还没有这么惊慌着急的时候,林黛玉提起裙子就追,出了房门已经不见了鹦鹉的身影,林黛玉看着天上漂浮的白云,嘴里喃喃道:“难道你也要离开我了吗?”三年过去小狐狸杳无音信,林黛玉便把对小狐狸的思念都寄托在这只鹦鹉身上,她知道,若是没有小狐狸,这只鹦鹉怎么会到她手里。 她想着,只要鹦鹉在,小狐狸早晚也会回来,可是,今天,鹦鹉却飞走了。 这是代表着姐姐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姑娘,”小辛从屋里也追了出来,遥遥的看着天空,劝道:“小鹦或许是关的时间久了,出去找虫子吃。”这只鹦鹉自从来之后就没有笼子和绳子圈着它,原来翅膀没毛飞不了,只能在家里,等毛儿都长起来了,就开始往外飞,当然,不管它出去怎么玩儿,也没有被人抓住过,总会回到自己家里。 自从小狐狸丢了之后,它也失去了精神劲,也不喜外出了,也不如往常蛞噪爱说,只懒洋洋的留在家里,等着人投喂。 “不是,它一定是去找姐姐了。”林黛玉看了看天上飞快变化流逝的白云,突然坚定道:“小鹦与姐姐心灵相通,它懒了三年,就是因为姐姐不在,突然发狂,应该是感觉到了姐姐回来了。” 林黛玉捏了捏拳头,“我们去找父亲,让他找人去接姐姐回来。”说着林黛玉就往院门口去,小辛急忙在忙不迭的劝道:“小姐你忘记了?先别过去,老爷那里有客人,等人走了再过去。”可是林黛玉跑的太急,那里还听得到小辛的声音。 林黛玉一路疾行跑去林如海的书房,还不等进去就叫道:“爹爹,快找人去接姐姐回来,姐姐回来了”,也不等什么通报,推开门就叫道:“爹爹,”然后声音就哑在了嗓子里,书房里不止她父亲在,还有她未来的公公,忠顺王也在,林黛玉羞红了脸,她没想到自己的冒失会被外来的婆家人撞见,虽然不看好这门姻缘,可是,身为女儿家,对婆家人的恐惧羞涩是天生,不由得弯身行礼:“王爷。” 忠顺王抬了抬手,又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那丫头回来了?要到那里去接她?” 林如海也问:“你怎么知道她回来了?”林黛玉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知道小狐狸回来了,林如海生怕是自己女儿想人想糊涂了。 “小鹦突然飞走了,”若是只有自己的父亲在,林黛玉还觉得好解释一些,这些心灵感应的事情,说出来忠顺王会不会以为她是神经病? “那只要饿死自己的鹦鹉突然飞了?”忠顺王爷却没有林黛玉以为的那么诧异,他可是亲自体验了那只鹦鹉的“传奇”,它可是宁愿饿死自己也不留在自己身边的。 “说不得,小狐狸真的回来了也说不定。”忠顺王看着林如海,双眼烁烁,“你有没有做出决定?” 林如海却没有他那么兴奋:“回不回来都一样,她是皇家公主,太上皇是她的父亲,皇上还是她的哥哥呢。”说着重新坐回到书桌前,拿起折子看了起来。 林黛玉听不懂他们话里的意思,却也听到了父亲说的太上皇和新皇几个字,知道他们所说非小事,这里不是自己该留的地方,躬身行礼,自己默默的退了出去。 林黛玉总觉得忠顺王话里的“决定”关乎林家的存亡,心里怎么能放心,想了一下,躲在书房门外偷听,果然,听到忠顺王的声音:“你真的不肯?” “我还是那句话,”林如海声音十分沉稳:“他们谁坐那个位置,谁掌权,都是他们的家事,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是我要那把椅子呢?”忠顺王的声音又起,林黛玉不觉得她不知道那把椅子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心脏抽了抽,差点叫出声音来。 “随便你,”林如海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女儿可能是将来的皇后。”忠顺王循循善诱:“你就是国丈,你外甥是下下一任皇帝。” “我不稀罕,”林如海声音带了些冷意:“我宁愿我女儿嫁一个农人,也不愿意她做皇后。” “你能代表她做决定。”忠顺王似乎意有所指。 “我女儿与我想的一样,”林如海的声音似乎也大了几分。“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赌那所谓的天下至尊。” 第84章 元婴回归 “我不可能造反,”林如海淡淡的声音还在林黛玉耳朵之中回想,“即便是太上皇都不可能,何况是你。” “你女儿做皇后也不愿意?” “她不做皇后还能平安到老,她若是当了皇后,只会死的更早,我林家子嗣只剩下她一个,我们父女都只想要平安健康,不需要富贵加身。” “王爷如果起兵,我和黛玉必然会死遁。” “我们只是尊重太上皇的旨意,并不是看重这门婚事,如果可以,我们宁愿没有这门婚事。” 想着父亲和忠顺王说的话,林黛玉也没有心思去想鹦鹉去了那里,原来她以为自己和徒睿的婚事或许是因为徒睿对她有意,谁知道是因为忠顺王看重的是她的狐狸姐姐。 如此一想,林黛玉也不知道小狐狸回来是福是祸。 “救命,救命”,正想的出神,就听得鹦鹉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黛玉定神一看,白色的鹦鹉已经瘫倒在窗台上,正摇摇欲坠的要掉下去。 小辛一个箭步扑了过去是,双手捧着差点掉到地上的鹦鹉,问道:“小鹦,你到了那里,怎么一去就是两天?可有找到了大姑娘?”说着用手去检查鹦鹉的身体,看它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小辛是小狐狸的丫头,可是小狐狸一去不复返,她心里的失落无法形容,幸而往常她们也基本上服侍着林黛玉,如今也与往常一般过着日子,大家都装作小狐狸还在的样子过日子,只有各人心里知道,她们心里还惦记着一个人。 “啊,”小辛扒开了鹦鹉的翅膀,突然一个鸡蛋大小的娃|娃脸露了出来,她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双手一松,差点连鹦鹉都丢在了地上。 “怎么了?”林黛玉早眼巴巴的看着她,只等她把鹦鹉捧到自己面前,见此,连忙问:“鹦鹉受伤了吗?” “不是,不是”,小辛有些激动,有些结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刚才她太惊诧,没有看清,可是细细一回忆,那小人的五官看着似乎十分的熟悉。 “姑娘,你看。”她连忙把鹦鹉捧到桌子上,放下示意林黛玉来看,林黛玉脑袋稍倾,往她的手指处看去,只见鹦鹉翅膀下面,一个鸡蛋大肉团子出现在那里,“这是什么?”林黛玉伸出一个手指头去碰触,那肉团子还动了动,把林黛玉吓的急忙把手指头缩了回来。别的丫头也都围过来看,七嘴八舌的说着,“这是什么?”“鹦鹉怎么带回来一个肉丸子,”“这肉丸子还是活的,”“她会不会伤人?” 小辛想到刚才那一闪而过的脸,有些迟疑的对着林黛玉道:“姑娘,”林黛玉看她似乎有话要说,挥退了丫头们,道:“你们先去忙去吧,没什么事情,”众丫头虽然知道这其中有些事情,可也不好再逗留在这里,雪莹,雪雁等几个原本就是伺候林黛玉的丫头退出前都暗自看了小辛一眼,对她有了些意见,要不是她们同情她们丢了主子,也不会任由她们与她们几个抢着伺候林黛玉,如今看着,在林黛玉心里,她比她们重要的多了。 见大家都退了出去,小辛依旧有些迟疑,道:“这不是肉丸子,她是个小娃|娃。”小辛还是没有把她一闪而过看到的面孔告诉给林黛玉知道,虽然她也急于弄清楚,但也不好让林黛玉提前着急。 “怎么可能?”林黛玉自然不信,怎么可能有鸡蛋大小的娃|娃? 反正就在眼前,小辛也不着急,她提起了鹦鹉的翅膀,把娃|娃暴露在林黛玉眼前只是那娃|娃依旧团着身子,胳膊腿都团在一起,紧紧的抱着鹦鹉的几根腋下的羽毛,不让自己掉下去,只留下一个光溜溜的后背给人。 “有小胳膊小腿,确实是个小娃|娃,”知道鹦鹉不会带回来危险物害自己,林黛玉壮了胆子去抓那小肉球,小肉球自然不会任她施为,拨弄抓拽之间,林黛玉只觉得自己手指头一疼,急忙抽回手指看,却见指尖上有两排极细的牙印,即便她擦的快,那殷红的血珠也冒了出来。 “这小东西还真是厉害。”小辛急忙找干净的帕子来给林黛玉包手,又劝林黛玉离桌子远一些,“姑娘,奴婢没有想到这娃|娃这么一点儿,居然会伤人,您还是离她远一些让奴婢抓出来给您看吧。” 林黛玉摇头,她被小娃|娃激起了好胜心,“我自己来,我会小心些,不会让她再伤到我的。”说着把袖中的帕子也抽了出来,缠在手上,又示意小辛如她说做,把另一只手也包扎起来,小辛见她防护齐全,也不在阻拦林黛玉去抓小人。 姑娘自生日之后就没有开心过,现在好容易有了个东西可以打发时间,就由她去玩儿吧。 林黛玉做了防备,双手捧着合了一个圆,把娃|娃圈在手里,然后在顺着鹦鹉羽毛的方向往下掳小娃|娃,可惜她人虽小,抱的却紧,都把鹦鹉提了起来,也不见她撒手,林黛玉也伤了她,只好放弃。 原本她们可以拿剪刀剪掉鹦鹉的羽毛根,小娃|娃就可以掉下来的,可是不仅舍不得那几根鹦鹉毛,也怕不小心伤害了小娃|娃。 “小鹦,你从那里弄来的小娃|娃,怎么这么小?”林黛玉只好求助鹦鹉这个知情者,只是鹦鹉依旧累瘫了的样子,趴覆在那里直喘气,林黛玉叫小辛,“给小鹦取水来喝,”鹦鹉听了鼻翼吸了吸,心道,终于想起我来了,妈呀,两天两夜没吃没喝,还要驮着个小祖宗,可是累死鹦鹉了。 等小辛取来了水和食物,鹦鹉抬起头喝了几口,又啄食了几口,又累的趴下歇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才有了点精神,然后又抬起头喝了点水,吃了点食物,然后就趴伏在那里不动了,这是肚子里不饿,睡着了。 林黛玉还等着它给她一个答案,却不料这家伙睡着了,却也不忍心叫它,只愣愣的坐着发呆。 小辛心里暗自着急却也不敢催促林黛玉,只好在一旁默默等着,双眼定定的看着鹦鹉翅膀下的那个小娃|娃。 大概她的目光太烁烁,呆在鹦鹉翅膀下的小娃|娃耐不住动了动,小辛憋着气看了看鹦鹉微微动了一下的翅膀,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心中即祈祷这小娃|娃与自家姑娘有关,又怕是自家姑娘。 若是自家姑娘,她怎么变的那样小,如果不是,那么自家姑娘到了那里,这个小人儿又是谁? 鹦鹉的翅膀在小辛的期盼下终于被抬了起来,那个小娃|娃的脸便露了出来,小辛发现自己的心也碎了,她虽然极小,但她长得也太像自家姑娘了。 “噗通”一声小辛倒在地上,把林黛玉从沉思中惊醒,“你怎么了,小辛,你醒醒。”林黛玉拍了拍小辛的脸,见她并无什么动静,急的大声呼喊起来:“快,来人啊,”外面的丫头婆子呼啦啦的挤了进来,“小|姐,姑娘,怎么了?” “小辛怎么会昏倒?”大家很是不解,可也有镇定的,“快去叫府医,”小芳是原来伺候小狐狸的茶水丫鬟,听见此话,连忙应道:“我去,我去,我腿脚快,”说着就扭头跑了出去,一路小跑的去了前院府医的院子里。 知道一会儿府医会来,几个婆子便合力抬起小辛回到她自己的屋子里,林黛玉如今已经十五岁,也“定”了婚事,府医虽然是自己家养的,可也得适当的避讳一些,便留在屋里等待。 她的目光偶尔的扫向那只鹦鹉,它依旧是累狠了的样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这可是很少见的情况,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小娃|娃,她先前还以为鹦鹉是去找姐姐去了,如今看来,她猜错了? 林黛玉趴伏在桌子上无声的哭泣,她的姐姐去了那里? 她哭的抽抽噎噎,却觉得有人正在扯撸她的头发,林黛玉以为是身边的丫头劝她不要哭泣,只身子动了动,没有在意,可那丫头没玩没了的开始撕撸她的头发,还带上了些力道,林黛玉终于抬起了头,然后,就看到一个肉团子揪着她的头发在荡秋千。 “啊,”林黛玉差点惊叫出声,这是什么东西? 捂着快要被惊吓出来的心脏,林黛玉把脑袋偏了偏,让那揪着自己头发的小人离自己的视线近一些,她见头发不再晃动,也怯怯的露出小脸来,然后,一张小脸就出现在林黛玉眼前,“姐姐?”林黛玉大叫一声,只觉得血入脑门,脑袋哄的一声,整个人就歪倒了下去。 “姑娘,小|姐,你怎么了?”在丫鬟们惊叫的呼唤声中,林黛玉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我这是怎么了?” 雪莹一脸担心的看着林黛玉,“小|姐,你要吓死奴婢们了,”她扶着林黛玉起身,雪瑶等人忙拿了靠枕来给她垫在背后,林黛玉搂着脑袋,只觉得还有些沉,突然间她想起什么,连忙问道:“鹦鹉呢,娃|娃呢?” “鹦鹉还在桌子上睡着呢,”雪锦忙道,又问道:“什么娃|娃?” “哦,没事,没事,”林黛玉想了想,到底没有说出那与小狐狸长的极为想像的小娃|娃来。 “小|姐,把药喝了吧。”雪纹端了药进来,“府医看了,说小姐是太过激动,血冲脑门才晕倒的,”雪瑶接了药过来,送到黛玉嘴边:“小|姐,府医说了,这病可不是什么好病,一定要好好喝药歇几天的,以后切忌不要如此了。” “以后不会的,”林黛玉平复了一下心情,虽然有些担心那个娃|娃去了那里,可还是在暗自庆幸,没有人看到那个娃|娃就好。 “老爷来了。”黛玉刚喝完药,就听得丫头在门口报,雪瑶她们听到报声,连忙起身袖手在屋里各处低头站定,然后就见林如海大步流星的走到林黛玉床前,有些急切的把手抚到黛玉额头:“怎么会晕倒?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有叫过太医,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黛玉连忙摇头:“女儿已经没事了,不过是一时激动而已,已经喝过药了。”林如海松了一口气,问雪瑶道:“请的是哪里的大夫看的,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服侍的?”几个丫头听了都吓的一哆嗦,口中连道:“老爷恕罪。”若不是林黛玉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林如海甚至有些忘记了林黛玉许多年都没有生过病了,才刚在衙门听到家里人来报说林黛玉突然病了,他甚至有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的。 “爹爹,不干|她们的事。”林黛玉扯了扯林如海的袖子,挥手清退丫头们道,“你们先下去,我与爹爹有话要说。”几个丫头忙不迭的退了出去,林如海还以为女儿是替她们开罪求情,心里有些不满,决定一会儿出去好好敲打她们一番,嘴上却道:“虽说你现在已经可以管家理事了,可是嬷嬷们也不能全都荣养起来,这院子里没有几个可靠的老人看着,还是不大让人放心。”自从住回林府,家里大小下仆也都服从林黛玉管理,林家院子也多,林黛玉便劈了几个院子给几个嬷嬷们住,无事的时候几个嬷嬷并不用到身边来立规矩,也算是让她们提前养老了。 “真不是她们的原因,”林黛玉知道父亲担心自己,一时半会儿的也解释不清楚,只叫林如海:“爹爹,帮我把那只鹦鹉抱过来,”林如海有些不喜女儿的顾左右而言他,只是女儿到底病着,他打算压着些火气,只等她好了再说。依言把鹦鹉捧到女儿面前,林如海知道这只鹦鹉飞走了两天没回来,见它被自己捧在手里还如一摊烂泥,脑袋搭拉着,如同没有生气一般,心里也有几分诧异,要不是感觉到它的温度,还以为它是死了呢,到底也是家里养了几年逗他发过几回笑的,林如海不由得道:“它是怎么了?” 林黛玉先不会带林如海的问题,只小心翼翼的揭开鹦鹉的翅膀,见到里面缩着的小肉球,才吐了一口长气出来,林如海见她神秘的样子,也低头去看,林黛玉原要第一时间让父亲见到这个小娃|娃的,可是突然想到这个娃|娃虽小,可是身上却光|着,她又是姐姐的样子,让父亲见到了,似乎不妥当。 在林黛玉心里,这娃|娃虽小,却是胳膊腿齐全又会捣蛋扯她头发,却与哪些襁褓中的婴孩不同,尤其,她长着一张缩小无数倍的小狐狸的脸,林黛玉下意识的就把她念想成了已经长大了的小狐狸身上。 林黛玉突然放下鹦鹉翅膀,林如海只看见一个白花花的肉团子,诧异的问道:“这是什么?”腾出一只手来,要去揭鹦鹉的翅膀自己来看个分明,林黛玉忙阻拦道:“这是鹦鹉离开两天带回来的东西,她只有鸡蛋大小,却长着胳膊腿,尤其,”林黛玉有些迟疑,按着林如海的手不让他继续,红着脸告诉林如海:“她长着与姐姐一模一样的脸。”林如海已经猜到了女儿激动晕倒的原因,听了这番话,以为女儿这是给他打预防针,心里也激动的要立即看清楚女儿说的这个肉丸子。 小狐狸如今已经成了他心底的一个依仗,保他们父女甚至是太上皇性命的依仗。 在往大了说,也是这个国家即将或者是否会陷入一场泥潭沼泽的一个筹码。 太上皇因为身体的原因禅位,他舍了一个公主给小狐狸,不是没有原因的,可是小狐狸失踪了,没有带给他想要的“长生”,然后他让出去的皇位和权利也在被新皇一点点的蚕食收不回来了。 太上皇怎么甘心,如果新皇和太后也依旧如以往那样够做低俯小,太上皇心底的不平衡也不会这么深,可是,新皇太容易得到了皇位,以往压抑的小心谨慎都迸发出来,而不可抑制。 却不知道,他们父子暗自的较量之后还有许多蠢蠢欲动的野心。 林如海并不觉得忠顺王的话完全是试探调侃他而已。 若是他真有那个心思,也不用等到胡子一大把的时候,忠顺王对他的嫡子可没有他表面上装的那么父子情深,所以林如海才会把他的话当做调侃自己的调料,因为没有一个预谋造反的家伙会嘴里乱嚷嚷告诉新结的亲家自己要做皇帝。 可是也不能确定他说的就是玩话。 林家经营了几代人,手里可不是没有保命的东西,他对忠顺王说的死遁也不是无的放矢。 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可是想要做皇帝的皇子多了,竟然也是一种奇妙的平衡,如今这些心怀向往的家伙都在蛰伏,甚至是推波助澜的等待太上皇发动最后一击,然后趁机渔利。 林如海不在乎谁在那个位置,哪怕林黛玉做了忠顺王的世子妃,而后做了忠顺王妃,只要忠顺王策划的事情没哟变成真,皇帝也得留着他们的性命,而且,以忠顺王手里的东西,只要他想,并不是没有机会上位。自从两家“结了亲”,林如海让人细细的调查了一番忠顺王,也知道了为何太上皇这么多年为何一直忌惮着他。 他嘴上吵嚷着要造反或许真的是因为新皇不拿他当做一回事,只是为了出一口气? 不仅忠顺王,太上皇还有几个兄弟,新皇自己也有兄弟,这些人若是没有机会,或许也会入忠顺王一样蛰伏一辈子,可是如今? 太上皇若是知道有了小狐狸的消息,他会做些什么?因为担心自己活不了几年,临死的时候弄出一场大乱,即便他是太上皇也会背上骂名,所以他一直蛰伏不动,所以其他的老王爷、小王爷们也都无事人一样各自过着自己的日子,——他们也不能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 ——然后天下的百姓们也能得到一时的安宁,正是知道这些,林如海才会不顾忠顺王的试探,太上皇的暗示。 “等我做了衣服给她穿了在给父亲看。”林黛玉见林如海坚持,才不得不红着脸告诉林如海。 “都有谁知道?”听见女儿如此一说,林如海也不再坚持,把鹦鹉放在林黛玉的被子上,林黛玉道:“小辛和这只鹦鹉还有女儿。” 林黛玉恍然大悟,“原来小辛也是发现了她的脸才被吓到的。”她一脸的郁闷,还以为自己很坚强了,可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激动如此。林如海对小辛有印象,她原本是林家的家生子,后来拨给小狐狸做丫鬟,可小狐狸几乎不让人伺候,所以她基本上都在黛玉身边,这丫头还算是忠心,林如海点头,告诉女儿:“封她的口,这件事不许透露出去。”一个小肉丸子与小狐狸长的一个模样,有胳膊有腿,说出去也会被人当妖怪,或许更加会让太上皇生了要抢夺甚至拿她当长生药丸生吞了的心也说不定。 林黛玉点点头,“我会小心。”林如海舒了一口气,说不定小狐狸这样回来,比她那么大一个人突然露面带来的后果还好些?“你好好歇着,记得喝药,”林如海交待了一句,就匆匆离去。 “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林黛玉见林如海走了,也松了一口气,原本她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这事告诉给别人知道,如今父亲替她拿了主意,她也觉得如此甚好。 只是,以后要如何“养”这个和姐姐长得一样的小娃|娃呢?可不能让它一直待在鹦鹉的翅膀下面吧? 另外,林黛玉突然想了起来,提起鹦鹉的翅膀,见她依旧蜷缩成一团在那里,不由得用手指头戳了戳问,“你饿了吗?”鹦鹉都饿累困的不会动了,她应该也是两天没有吃饭喝水了吧? 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懂,肉团子把头藏在鹦鹉的翅膀下一动也不动,林黛玉有些丧气,她想起小狐狸初来的时候,喂她吃点饭还要用哄的。 林黛玉正要叫人弄点食物进来,突然又想起,她那么小,吃什么呢? 唉,真是个问题,算了,不管怎么的,先给她做身衣服穿上吧,也不能就这么让她见人。 林如海回到书房,忠顺王已经等在那里了,林如海皱皱眉头,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你女儿病了?”忠顺王从来不知道客气为何物,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问林如海。 “这几天有些累,已经看过大夫了,没有什么事。”林如海淡淡的道。 “我听说那只鹦鹉回来了,它带回来了什么东西没有?”忠顺王也不在乎林如海的冷淡,除了那一天他压了他,然后那天林黛玉偷听,林如海与他相处的时候,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第85章 狐狸回归 “你确定这个东西能送我到我想要去的地方?”小狐狸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金华上人。 金华上人有些迟疑:“我自己没有去过,可是用过这东西的人并没有反馈出不|良后果回来。” “是啊,他们要么没有回来,要么就是死了,”小狐狸淡淡了看了他一眼,打算重新回去*林。这个东西这么不靠谱,她还不如从那里来的在从那里回去,想到这里她恨不能与这金华上人打一架,要不是她,她已经回到了林黛玉身边了,虽然隔着两个世界,可是她可以通过元婴看到感受到林黛玉的气息。 “最妥当的方法还是进阶,”金华上人知道留不住小狐狸了,她的元婴离体,不可能不去找回来,只是,知道小狐狸暂时不会有危险,只想着多留她一天是一天。 “进阶?”小狐狸掐了下手指,她从七岁修真到现在,真的没有用多少时间就有了元婴,那么下一次进阶会用多少时间? “我不知道为何你进阶这么快,你要是一直在那个世界还好,毕竟据你所说,那个世界没有什么修真的人,你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可若是你将来打算回到这里,或者万一在那个世界遇到更厉害的,就你这样少的实战经验,还有你只学你母亲留下的那些东西,根本就是空中楼阁,不堪别人一击。”金华上人给小狐狸讲道理:“你确定那断流的水是冲着那皇帝去的,不是为了逼走你?” 小狐狸默然不语,她在人类的世界过了七年,听到看到交过手的也就只有僧道和警幻。 警幻仙子说是仙子,其实也只会“夺舍”,动动人类的心计手段,那不入流的手段,甚至还不如蔡嬷嬷,花嬷嬷她们。 僧道虽说有些法力,可是连七八岁的她都不敢面对,那么到底是什么人可以把水断流,要冲走人间的皇帝? 真的是她连累了他们吗? “按你这个进阶的速度,最迟三年,你又可以进阶了,在这三年里,我可以教你许多东西可以让你的基础更稳固一些,一旦查到那人,你也可以保护自己和他们。”金华上人已经找到了小狐狸的弱点,“你离开他们这么久,除了正常的生老病死,他们并没有遭遇任何不测,只能说这外力确实是针对你而来,如果你实力不够,将来只会连累他们。”见小狐狸还有些迟疑,金华上人又道:“若是你连这两年都等不了,可以到空间戒指里,那里时间与这里不同,一年只是这里一个时辰,三十两不过是个时辰,以你的进阶速度,升几阶都够了。” “你以为我只在这里待了三年就不知道你说的那所谓空间戒指?”小狐狸凉凉的看了金华上人一眼,“一进去就与世隔绝,等着她开启了空间门才可以出来,十年二十年一二百年也有可能,”小狐狸冷笑一声,“别人进去或者能进阶,我元婴离体,进去就是送死,不相信你不知道,你这么说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是你要飞升,然后我留着性命碍着你的事,所以你要除掉我的性命?” “不是,不是,”金华上人有些尴尬,“你不是还有你母亲的内丹吗?你修炼之后一样可以化为已有。” “即便我元婴不在了,你也没有打算放我走?”小狐狸已经套出了金华上人的真实想法:“人类的生命只有几十年,我一旦入了空间戒指几十年不得出来,只要我不死,那个世界与我有羁绊的人便都死了。”她冷冷一笑:“到了那一天,或许不用我去找,我的元婴自己就能回来说不定。” 金华上人被她说中心思,很有些恼怒,不由得抛开了那和蔼的外衣,怒道:“那个世界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灵气少的可怜,也没有灵植可以帮助你修炼,那一天才可以飞升?” “我从来没有想过飞升,”小狐狸淡淡的道:“再说你也说过以我的年纪能修到这个境界在这个世界也是绝无仅有的,你怎么就知道我在那个世界不能成功飞升,”小狐狸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或许可以猜到她天劫时候那道金光的来历,“人类的愿念”,就好比人类求助观音菩萨保佑的那份愿念,她是沾了观音菩萨的光,与其在这个世界苦苦修炼几百载,在修炼打斗中等待那万分之一的飞升希望,她还不如留在那个世界做些有益的事情,一样可以助她修行。 她们这些灵兽即便可以修炼飞升,但因为本体的缘故,最终还是会成为上仙的灵兽、爱宠,始终还是别人的玩物,可是在那个世界,她即便被人类发现,也是狐妖、狐仙,是被人们畏惧又尊敬的“妖、仙”。 “愿念”这个东西,是这个世界的修真者无法理解的东西,小狐狸也不打算把这个东西告诉个她这个所谓的父亲知道,与他说的一样,人类的生命如蚁虫一类,不过短短几十载,并没有什么值得追求的东西。 只有小狐狸知道,人类虽然只有几十年的生命,可是有些人可以给后人留下牵连的念想,被后人歌颂万代。 小狐狸捏紧了拳头,她不必要去做那历史上记载的“圣人”,也不想要在这个世界与死神搏命,她只想去那个世界做一个普通的“人类”,与他们一起经历悲欢离合喜乐人生。 刚想到这些,小狐狸便觉得灵台瞬间空明,天地在她的头上脚下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金华上人|大惊,“这是怎么回事?”小狐狸却抬起了头,去看那头顶之上,仿佛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尽头向她招手,梵音袅绕中传来隐隐的声音:“回来吧,回来吧。”小狐狸不由自主的向那个方向伸出了手,金华上人见她飞起,急忙又伸手去拽小狐狸,谁知那无形裂痕却如同金刚铁壁,他的手压根就不能穿过去,抓不到小狐狸片衣只角。 “金华,怎么会有轮回界的上仙?”最早赶来的修士见到金华在此,劈头就问。“我也不知道,”他恹恹自语,小狐狸这一去,他们或许就成为了永别。 “观音娘娘?”不等小狐狸飞到近前,已经看清楚了召唤她的人声音,大惊之下连忙双手合十祝祷:“南无阿弥陀佛。” 观音大士手持净瓶,单手合十,曼声轻语:“尘缘未尽,何一去不归?知你归途受阻,特亲自来召,保你归途平安。” 小狐狸惭愧的笑了笑,她可以瞒过人类在她绣的观音像上做了手脚,把自己用暗纹绣在上面,这也是她功力大涨,渡劫的时候有人类的愿念保佑她的原因,可是却没有瞒过观世音。 “求菩萨赎罪。”小狐狸跪倒在观世音面前。 “佛祖慈悲为主,你既无恶念,又与这个世界有缘,心带善缘,倒也是一片赤诚。”观音大士佛音曼语,“都说观世音千手、千眼,却也非面面俱到之人,人世间太多不平事,即便观世音也忙顾不来。” 小狐狸听出观世音言下之意,连忙叩首行礼:“求观世音菩萨收下弟|子。”观音慈悲一笑,道:“尔可想清楚了,你今为妖狐,千年之后,尔也可入仙途,今你入了我门下,将来也只是一介童子,在汝坐下听经而已。” “弟|子早已经做了决定,”小狐狸羞涩一笑:“要不然也不能把自己暗绣在菩萨像里,还请观音娘娘勿怪。” “如此也罢,”观音慈悲一笑:“你既愿归入汝座下,你我便结了缘分,”说着从净瓶中拈起柳枝在小狐狸身上撒了些净水,只见小狐狸身上金光大作,妖狐之气尽散。 那边金华上人仿佛感觉到了这散失的气息,不由得大惊,连忙掐指暗算,“不好,”他竟然掐算不到小狐狸的本命真元? “谢谢娘娘赐福,”小狐狸自然感觉到了身上的变化,连忙磕头,这份因果,是她千年修行也求不来的。 “这也是你应该得的,”观音慈祥的笑着:“这些年你做的善事足够你得到这些因果。” “弟|子不敢,”小狐狸却不敢承功。 “无妨,”观音已经把柳枝回瓶,看了一眼小狐狸身后,转身道,“虽说并无养育之恩,但你父到底给了你生命,只要缘分未尽,将来还是有缘得见的,尔先与我回去再说。” “是,”对于金华上人,小狐狸说不上是个什么感情,短短的时间相处,两人根本就没有处出感情,再者,金华上人以自己的意念来决定小狐狸的行动,甚至阻止干涉小狐狸返回,已经令小狐狸心生反感,别说观音亲自接她回归,就是她留在那里,时间久了,说不得父女间会不会反目成仇,毕竟,小狐狸已经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不可能被金华上人安排掌控一辈子。 到底是血缘至亲,这段缘分说不上是孽是福。 罢了,就如观音所说,有缘再见吧。 金光一闪,小狐狸已经到了扬州的观音庵,跪坐在熟悉的观音殿内,小狐狸大喜,“谢谢观世音娘娘。” 却听得耳内一个声音,“尔尘缘未尽,且了了尘世因缘再来。” 小狐狸磕头欲起,忽然又想起一事,忙道:“此间双皇争锋,狐狸不知该何去何从,还求娘娘指点弟|子。” “尘缘轮回即使神仙也避免不了,何况人乎,”观音一声叹息,“去吧,”小狐狸似懂不懂的叩拜而去。 出得观音庵,小狐狸也不想御风而行,施了障眼法,凡世人只当她是一个白面书生,先往当初事故发生之地而行,她到底是不放心,不知道当初那一场水患会伤亡多少人。 金华上人的那句断水或许是针对她到底是进了她心里。 提起当初那场水患,百姓却把它当做盛景:“小先生你也是听说了这事专门来问的吧,”开茶馆的老爷子已经七十多岁,笑起来一脸的褶子:“原本我这里只是一个草棚子,来往替赶路的人们烧些热水泡茶泡饭,每天也能挣个零花钱养家糊口,自从那事之后,老爷子我也算是沾光了。” 他给小狐狸讲述当初的见闻:“这条京杭运河是我们的生命根本,以往每年雨季都是要淹死一些人的。”老人家语带悲戚,“我家里就有五口人命死在这条河里。”他摇头叹气,“若是我也儿子、媳妇还在,我也不用这么大的岁数了,还在这里。” 小狐狸静静的听着,喝了一口苦涩的茶水,闻着久违了三年的茶叶的香味,听着老人的絮叨,只觉得一世安宁。 “……河里的人并感觉不出河水变浅,只有我们这些留在岸上的人眼见到那水如同隔着一个透明的屏障一样迅速聚齐,当时心里就一个想头,这要是塌下来,得死多少人?我家里就剩下两个孙子,不说我在河边上,就是离这是三里的家里人也难逃性命。” 老人说起来还有些后怕,“……幸亏那水只是奔下游的河去了,太上皇的船有神龙护体,飞到了山上,可是受他连累的百姓,唉,……倒霉的从来都是老百姓。” “其实我说这话也是没有良心,三年里来打问这奇观的人多不胜数,我这茶棚子也挣了不少茶水钱,换成了如今这个茶馆,两个孙子也被有钱送去学堂认字读书了,我家将来说不得也能出个官老爷也说不定呢,”老人家“呵呵”笑了两声,满含希望的道,“人只要活着,总是有希望的不是?” “老人家如何看着上皇神龙护体之说?”小狐狸还在想观世音的那“轮回”之说。 此时茶馆里只有小狐狸一个,他幻化的人看着也亲切无比,老人家并无什么戒心,但他还是小心的望门口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天无二日,双龙争锋,并非百姓的幸事,”他叹息一声,“几十年水患我家里还能留下两个孙子,有个盼头,若是发生一场战争,一个国家说不得半数人家便要绝根了。” 老人家七十多岁,也是经历过世故人生的了,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十室九空啊,我是家中独子没有上过战场,可是我的祖父辈,父亲辈,他们,唉,我生下来便有算命的说我命硬,原来还不相信,如今想想,不信都不行。” 小狐狸别了老人,又一路前行,问了几个沿河的店铺老板,大家说的与前面茶铺老板说的大同小异,都是水忽然就起来了,岸上的人以为自己难逃一死,却不料那水如同被东西挡住,只在河里疯涨,岸上丁点没有。 “我们家的小叔子当时就在河里打渔,被水冲走了,现在都没有找回来尸体。”卖煎饼的老板娘也连声叹气,虽说沾这些打听奇景的客人们的光,他们家的生意比以往好了许多,有许多听说他们家里有人死在那场“水患”的,还会多舍些银子给他们家,可是,谁也不希望亲人就那么死了。“可怜他才新婚五个月,妻子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要不是我公婆哀求,她娘家当时就要把她接回娘家,唉,我那兄弟媳妇也算是有情有义的,念着我那小叔子对她不错,没有听父母的话,勉强等到孩子生下来,可惜却个女儿,只好等坐完月子之后才回了娘家,如今也再嫁已经生了儿子了。”说着她指着身后一个大木盆前坐着小板凳上帮着洗碗的小女孩,“我公婆生了五个孩子,如今年纪也大了,管不了她,我们当家的是老大,往常与他兄弟感情也好,正好那个时候我也才生了我们家老小,还有奶水,便把这孩子接来放在我们家里养着了,她十分懂事,会走路就知道帮我们赶鸡赶鸭,才能拿动扫帚,就会帮着扫地,这不,脑袋还没有碗大,就非要帮着我洗碗。” 小狐狸哀叹一声,“没娘的孩子不容易,她也是有福气的,有你们这样的伯父伯母照顾,总是能长大的。” 老板娘笑了笑,腾出一只手来把掉到眼前的碎发拢到耳后,笑着道:“别说是我小叔子的孩子,与我生的也没有什么两样,我们也不会外带她,就是路边捡的,从小养到大,也是有感情的。”小狐狸笑了笑,随手丢下一锭银子给这位老板娘,这是她在药铺卖了一根年份不大的人参换来的银子,在人间行走,离不了这个,虽说有刺绣的手艺,她的速度也够快,可要不是惦记着扬州的水患,她早就要飞去京城找林黛玉了。 老板娘嘻哈笑着把银子收了起来,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客观都没有吃我的煎饼,按说不该收银子的,”小狐狸笑着摆手,被老板娘送了出来。 小狐狸不是普通人,自然隔着店铺看到了后院里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在给一个盘坐在小板凳上的女娃|娃梳头发。 小狐狸不想去拆穿这位伯娘的伪善,人都有私心,这个孩子没有了爹娘,他们能把她养大已经算是他们顾念这一份血脉亲情了。 离开了扬州,小狐狸也不想在耽误时间,念起口诀避开人群只走山林上空飞行,然事与愿违,小狐狸以为的荒无人烟的山林里此时却是人仰马翻热闹的紧。 小狐狸不愿意被人发现她大白天的在天上飞,再传出什么神迹来,又是一段故事,只好下来藏身树林,原来只以为是猎人围猎,可小狐狸仔细观察之后才发现,这些都是没有穿着铠甲的军人,小狐狸心中一凛,想到某种可能,不得不饶过中心地带,选边缘地带人少的地方穿林而过。 如此耽误了一些时间,小狐狸也有心知道更为详细的东西,沿途专挑“没人”的山林走,沿途有兵丁,有占山为王的土匪,也有些身份不明的人正在练兵。 等到了京郊,山林的兵丁早就是全副武装时刻待命之状了,小狐狸知道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或许正面临一场浩劫,想了想,隐去身形,躲在一辆马车上入了京城。 “娘,咱们是先去荣国府,还是先去林家?”只听得马车里一个女孩的声音。 “自然是先回咱们自己家里安顿好了才去拜访亲戚的,再说,也不知道上皇招你爹和你哥哥进京是个什么意思,也要看看情形再说,”女孩的娘回她,“等安顿好了,咱们再去荣国府和林家拜访。”小狐狸听她们的话,一想,竟然还是熟人,薛宝琴和她母亲。 “自从被太上皇和太皇太后他们救了之后,爹爹和哥哥就没有在家里待过几天,”只听得薛宝琴在叹气,“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宝琴之母也叹息,“小孩子家家的管你爹他们做什么事,总归是替上皇做事,不会伤天害理就是了。” 薛宝琴撅撅嘴,语气里有些不满,“谁知道呢?我总觉得爹爹和哥哥没有以往开心了,”见她母亲又有话说,连忙转了话题,“临走的时候付婶婶还托我带了许多礼物给林姐姐她们,也不知道林姐姐和胡姐姐怎么样了,胡姐姐找回来了没有。” “没有听说,大概是没有吧。”薛氏怎么可能不担心丈夫和儿子,皇家的是就是漩涡,进去就出不来,可是上皇母子当初救了他们家人的性命,他们怎么能够忘恩负义? 小狐狸辩了一下方向,见薛家的马车往东而去,知道薛家只是商户,就算是在京城定居也不会破了规矩住在西边,也不与她们打招呼,下了她们的马车。 小狐狸早决定了不露面给人瞧见,一路上依旧隐去身心,回到林府也不走大门,直接越墙进了林黛玉的院子。 “唉,林小|姐,你要去那里?”正在教林黛玉规矩的两个婆子一脸的戾气,见林黛玉莫名其妙的起身走开,其中一个不由得高声叫了起来。 另一个不等她话落,便出声符合,“奴婢早听说林小|姐从小跟着宫里嬷嬷教养着长大的,以为是个懂规矩的,谁知道亲眼看了,才知道,这是传言有误啊。” “就是,原来咱们王妃还说只是派咱们来走走过场,两天就回去的,没想到,到底是咱们娘娘高|瞻远瞩,把咱们派来到底是没有错的。” 也不知道林黛玉听了她们的话,还是因为感觉到小狐狸就在近前,也不在往远处去,只低头看着袖子,眼里带着焦急。 第86章 姐妹相认 林黛玉木然的看着袖子里的小人,她原本的躁动如今归于了平静,甚至舒服的抱成一团睡的安逸无比。 “黛玉,”正在她恍然无措的时候,就听到耳边有个人在呼唤她:“我回来了,”然后,一个人站在树下,正缓缓的朝她招手。 “姐姐,”黛玉看着眼前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的人影,不由得喃喃的喊道,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姐姐,你真的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小狐狸缓缓上前,看着眼前哭的泪眼朦胧的姑娘,三年不见,小女孩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姑娘,可是那爱掉眼泪的性子还是没有变。 “哭什么呢,”小狐狸抬手帮她擦干了眼泪,“姐姐,你回来了,不会再走吧?”林黛玉抓住她的手,急切的问。 “不走了,”小狐狸点头笑道:“以后都不走了,”以往她心底还想着自己的父亲是谁,今生是否有缘得见,没想到,见是见到了,他们的缘分那么浅,而且,在她心里,这个毫无血脉联系的姑娘比她那父亲还要重要些,所以,她选择了这里。 “林姑娘真是个水做的人儿呢,”林黛玉却不知道,小狐狸施了障眼法,她眼里看得见小狐狸,别人可看不见,忠顺王妃派来的婆子本就是来挑刺的,如今她撂下她们跑到院子里哭泣,可是让这些婆子找到了借口,跟出来讽刺道:“原来我们还不相信,如今亲眼看到了,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传闻是真的。” 另一个婆子也道:“真的呢,不是亲眼所见,谁知道林太傅家的小姐竟然是个没事就站在院子里哭天抹泪的呢,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才能哄的咱们家世子的垂怜吧。” “还请两位嬷嬷慎言,”花嬷嬷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劝说,要不是顾忌这两位是忠顺王妃派来的,她早忍不住要喝骂她们了。 “唉吆,”两个婆子们一听花嬷嬷的话,立即就高深尖叫起来,“慎言什么,什么慎言,你们家姑娘能做就不许我们说了吗,你们这么多双眼睛可是看着的,我们又没有无中生有的瞎说,我们又错吗。” “也就是我们王妃和气,太上皇赐婚,要不然,换了别的婆婆,就这样动不动哭天抹泪的媳妇,我们家可是不敢要的。” 小狐狸听着皱皱眉头,她说怎么这两个婆子话里有话,原来林黛玉被太上皇赐婚给了忠顺王世子? 她原来倒是想过这两个人能否配对,却不料,她都放下了,太上皇又多此一举,不看别的,只这两个婆子如此挑事,黛玉过门人有什么好日子过? 虽然不愿意露出身形,可是也不能眼看这人这么埋汰作践林黛玉,小狐狸心中默念口诀,就听得“啪”的一声,其中一个婆子突然抬手打了另一个婆子一个嘴巴,“你疯了,做什么打我?”被打的婆子当着这么多人怎么拉得下脸来,气汹汹的质问对方,对方却道:“我看你不顺眼许久了,”说着又抬起胳膊从另一边狠狠的给了对方一个巴掌,第一巴掌可以说对方得了失心疯,她可以勉强原谅,毕竟这是在别人家里,她们代表的是忠顺王府,两个人还要表面和气,第二巴掌就把她仅有的那点理智都打飞了。“你凭什么看我不顺眼,要不是你总在王妃面前嚼舌头,王妃会不待见我?”原来这两个人在林黛玉面前一唱一和一致对外,可是心里却也是为了在忠顺王妃那里争宠积压了一肚子怨气的。 她说着就抡起胳膊狠狠的把巴掌扇了回去,打的对方一个机灵,如大梦初醒一般,“疯婆子,你敢打我。”说着也不等对方解释,一手伸出去抓了对方的头发,一手往对方脸上抓去。对方先挨的巴掌,那里还容得她如此霸道不讲理,早也变掌为爪往对方头上抓去,如此两个婆子就抱团打在了一起。 “她们这是怎么了?”林黛玉听到耳边的吵嚷声,才回头去看。 小狐狸扯了扯嘴角,她用法力控制了人的思想,让她们大打出手,是不是犯了戒律?“阿弥陀佛,不知道,”她摇摇头,即使有什么惩罚,也自己来担待,不用林黛玉担心。 “小|姐,快快回屋里去吧,她们两个突然得了失心疯,别在误伤了姑娘。”小辛、雪莹几个忙七手八脚的过来挡在林黛玉面前,劝说她回屋里去。 林黛玉见到了小狐狸,也不再坚持,定定的看着小狐狸,目带祈求,那种目光,是要她先走,林黛玉怕自己一个转身,小狐狸又不见了踪影。 小狐狸笑了笑,抬腿起步,自己往房间里先去了,林黛玉这才放下心来,亦步亦趋的跟着进去了屋里,“嬷嬷,她们改怎么办?” 丫鬟们看着两个嬷嬷打的热闹,林黛玉自己往屋里去了,连忙过来问花嬷嬷接下来如何。 花嬷嬷嘴角抽了抽,十分怀念蔡嬷嬷还在时候的日子,可她也知道,即使蔡嬷嬷还在,如今太皇太后已去,蔡嬷嬷的威仪也不同往常了,否则,即使她们两个打着忠顺王妃的牌子来,也不敢如此嚣张。 人人眼中“命不好”的忠顺王妃说不上是好命还是命不好。 虽说她没有嫁到一个疼爱她的丈夫,可是她在人前人后享受着她丈夫的身份带给她的尊荣,上至太上皇、太皇太后、太后、皇上、皇后等人都给她足够的尊重,下面的人更不会不长眼的驳她的面子。 只看她身边的婆子就知道,这位忠顺王妃是如何的一个人。 “你去二门上通知门房,让他们去忠顺王府禀报王妃,派个人来拉架,顺便接她们回去。”花嬷嬷到底不待见这两个,反正是她们自己动手打自己,也没有打算上去劝架说和,只告诉小丫头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好嘞,”小丫头一听,转身就去了,只是看她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就知道,这位也巴不得那两位嬷嬷多打一会儿。 “你们看着点,别太靠近,”花嬷嬷指了指几个管打扫的婆子们道,弹了弹指甲里看不见的灰尘,看了看林黛玉房门口守着的丫头:“我去看看姑娘。”林黛玉刚才的样子太奇怪,花嬷嬷想到某种可能。 屋子里林黛玉正好奇的与小狐狸交流:“姐姐,我忽然发现,她们好像看不见你?” “不错,只有你能见到我。”小狐狸从林黛玉袖子里掏出她的元婴,虽说这是自己的元婴,可是她还是头一次认真的看她。 “啊,”林黛玉急道:“难道,你死了,不,呸,呸,”林黛玉急急的连忙吐吐沫,“姐姐才不会死。” 小狐狸呵呵笑了两声,伸手捏了捏林黛玉的脸:“我没死,只是没有见到父亲商量好之前,我最好不要让人看见。” “那就好,那就好,”林黛玉拽着小狐狸的袖子,看她也一副好奇的样子看着那小人,不由得好奇的道:“姐姐也不认识她,她长得与姐姐太像了,是小鹦带回来的,我还以为她是姐姐变化的。”说着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小狐狸点头肯定,缓解林黛玉的尴尬,“就如同你现在看到的我,我与你们是有些不同的。”小狐狸知道如今她的身份本领若再隐瞒下去,对林黛玉她们也不公平,简洁的说了一下自己的“修真”经历。 “啊,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仙吗?”林黛玉惊诧道。“姐姐就是其中一个?” “有的,我如今拜在观音娘娘门下,等我修满了功德也能飞升。”还有你和贾宝玉,小狐狸有些后悔自己没有与观音娘娘问一问关于林黛玉和贾宝玉的事情,不过听观音娘娘的话里的意思,即使神仙也是有轮回的,他们两个说不定就是那回到人间经历轮回的神仙,比如佛陀转世那样。 “阿弥陀佛,观音娘娘,姐姐如今是观音娘娘座下下弟|子,观音娘娘,太神奇了,姐姐真是厉害,可以让观音娘娘收下你,”林黛玉双手合十,连声祷告,小脸儿兴奋的通红。“姐姐这三年里就是在观音娘娘那里听宣学艺吗?” “没有,我去了别的地方,要不是娘娘去接,我还回不来。”小狐狸不想告诉林黛玉她这三年的遭遇,要不是观音娘娘去接,凭她的功力,真可能等到林黛玉死了之后还回不来,“娘娘说我们尘缘未尽,让我回来伴着你。” “那就好,那就好,”林黛玉急忙祝祷:“谢谢观音娘娘慈悲,让姐姐回来陪我。” “小|姐,老爷来了。”两个人还在叙别情,就听得外面的丫鬟通报,林黛玉连忙拉了小狐狸的手,去迎接林如海,这么大的好消息,怎么不告诉给爹爹知道。 “这是怎么回事?”林如海看着院子里依旧抱成一团打在一起的两个婆子,面上带了些寒霜,一旁看着的婆子急忙上前回:“老爷,这两位是忠顺王妃派来‘教导’咱们家姑娘规矩的婆子,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犯了失心疯,两个人自己就打起来了。”婆子在规矩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心里自然也是鄙夷这位忠顺王妃派来的人的。 林如海自是知道忠顺王妃派来的人如何刁难挑剔林黛玉的,听见婆子如此说,心里也是舒了一口气,暗道痛快。 忽然他想到什么,这些类似恶作剧的东西,林黛玉可是使不来,想到那个与小狐狸一样的小人,林如海心中带了些兴奋,别是小狐狸回来了? 他扫视了一眼院子里的丫头婆子,见林黛玉的丫头嬷嬷都在廊下站着,便知道这是林黛玉清了人只自己在屋里,虽说自从那小人来了之后林黛玉经常如此,可说不得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林如海定了定神,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前去。 “爹爹,”林黛玉脸上的兴奋许久不见,林如海心里便又定了几分,抚上黛玉的发间,笑道:“怎么又毛毛躁躁的,这是捡到什么好东西了?” 林黛玉拉着他便进屋,“爹爹快来,有好消息告诉你知道。”等门一关上,小狐狸便出现在林如海面前,盈盈下拜,“胡丽给义父请安。” “好,好,好,”林如海激动的连道三个好,一颗心几乎从心窝里跳出来:“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眼角不由得有些湿|润,原来他对这个女儿并不是很亲近,等到她失踪了才知道,她每天默不做声的跟着林黛玉身后,便是她最大的存在感。 “爹爹,姐姐可是跟我们不一样哦,”林黛玉兴奋的告诉林如海这个好消息,“姐姐如今可是观音娘娘座下弟|子,她是个修真者。” “啊,观音娘娘座下弟|子,修真者?”林如海有些发蒙,他不如林黛玉见到过小狐狸的“本事”多,对她的能力也只是当做“功夫高深”,更没有见到小狐狸由虚到实的“幻影”,所以对林黛玉的说法有些理解不能。 林黛玉连忙示意小狐狸,“姐姐,让爹爹见识见识。” 小狐狸点头笑着,然后就由脚下渐渐的消失,最后没有了人影,林如海瞠目结舌的看着小狐狸失踪的地方,“这世上,这世上,这世上真的有神仙?”语气里十分的不可置信。 “有的,有的,姐姐可是见过观音娘娘的,”林黛玉抱着林如海的胳膊跳着肯定,“姐姐,快出来吧。” 林如海再见小狐狸,便有些缓过神来,突然压低了声音问道:“所以,除了玉儿,整个林家没有人知道你回来了?” 小狐狸点头,林黛玉又补充道:“爹爹不用压低声音说话的,姐姐说,她在这屋里设了结界,咱们说话外面人听不见的。” 林如海松了一口气,“你还有这个本事?”说着一脸的向往,看看黛玉,看看小狐狸,眼里有一种期盼,那个意思很明确,林黛玉能不能学修真? 小狐狸摇头,“要是可以,我小时候就教她了。” 林如海十分失望,林黛玉却笑道:“没有关系的,女儿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了,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谁是修真者,而这唯一的一个还是我的姐姐,我即使现在死了,也是‘于愿足矣’。” “这是‘得陇望蜀’,我竟然着相了,还不如玉儿看得开,”林如海呵呵笑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修真成仙无尽的寿命,凡俗之人怎么可能不动心? “太上皇知道不知道你的本事?”林如海想到一个可能,连忙问小狐狸。 小狐狸摇头又点头,“我都没有在人前显过法术,唯一可能暴露我身份的就是那颗人参和那瓶药,或许会让人多想。” 林如海点头,“之前只是猜测,飞船入山却是已经坐定你不同于旁人了。” 小狐狸点头,“我回来的时候专门去扬州水道上看了看,岸上一个人没有伤着,”林如海听说依旧心有余悸,当时他的女儿可是在船上,要不是小狐狸动了法力,说不得他已经白发人送了黑发人,“统计出来有名有姓的死伤三千二百余人,还打捞出来几百无人认领的尸体,”林如海叹气,“这幸亏是断流的水就在你们上游不算是远,在上游过往打渔的船只不多,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 小狐狸默默的把这些枉死的人命记下,心中暗下决定,不管那断流的黑手是谁,她也要找出她问一问,到底为何要罔顾人命? 林黛玉也有些悲伤,她说起来也是当事人,“要不是我们,他们也不会这样。” 林如海沉默,只他知道的消息,这断流的黑手并非他们能力所及。 “你也不用自责,这几年里捐的银子也可以弥补一二了。”林如海劝说女儿,自从幸存回京之后,林黛玉就捐了一大笔银子给河道里丧失了性命的人的家属,包括那些无人认领的人,他们的安葬费也有林黛玉捐出的一部分。 “我也是求个心安,顺便替姐姐祈福的。”林黛玉羞涩的一笑:“反正那些东西我也用不上。”林如海笑了笑,女儿虽说也世故不少,可是骨子里还是有些清高,这世上谁会嫌弃银子多,偏她说她用不上那些银子。 林黛玉又对着小狐狸怯怯的道:“姐姐,还有一件事,我顺便把你的红利也都捐出去了,”小狐狸听了一愣,忙道:“捐的好,我留着这些东西真是花不上,捐出去多少也能缓解一下他们的窘境,”她就说怎么说她升阶的时候那愿念那么多,原来还有这些原因。 林黛玉连连点头,“我铺子里的分红以后也不往家里领了,都捐出去。”林如海又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小狐狸有这本事,她是真用不上什么银子,只是女儿跟这个她学这个,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回来的路上经过山林,发现好些山里都有人在练兵。”小狐狸突然想起一事来,肃容对林如海道:“那些人有的穿着铠甲,有的没有,我怀疑是私兵。” 林如海并没有多诧异,只摇头道:“这三年里,唉,上皇后悔了,想要收权。” 他又看着小狐狸,“上皇大概想求长生,你的意思呢?” 小狐狸沉思了一下,突然有了主意,笑道:“不是不能,只是要去扬州拜在观音门下,”她不一定能让他长生,可观音娘娘一定能够感化他的执念,救一救这天下百姓。 小狐狸见林如海连连点头,不由得问:“今上如何?”皇帝是否勤政爱民,对老百姓的影响可以说是比投对了胎选了好父母也差不多。 “也就那样吧,”林如海叹了一口气,虽然知道这屋里有结界,外面人听不到他们说的话,林如海也懒得说今上的闲话,不是他对今上不敬,相对于太上皇来说,今上多有不如,加上后宫里又有一个爱揽权的太后,如今的皇宫可不如原来。 太皇太后在的时候从来不揽权管事,一直以太上皇的意思为主,压制着后宫,让现在的太后,当时的皇后从来没有出过头,大概是被压制的很了,如今的太后反弹的太厉害,今上原来顾忌着太上皇,不好做什么,可如今太上皇几乎不管事,这母子两个一个前朝,一个后宫,竟然有些互相别苗头争权的意思。 前朝后宫向来紧密相连,太上皇时期的相对安宁,被他们母子用了短短三年就出现了裂痕,这也是如忠顺王之类的王爷们不服今上,想要钻空子的原因。 “老爷,小姐,忠顺王爷来了,”小狐狸不懂朝政,正要向林如海讨教一些东西,却听到外面的丫头回报,小狐狸一愣,突然想起来林黛玉如今算是忠顺王的儿媳妇。 林如海连忙起身,他倒是忘记了,今天是休沐日,按照往常的时间,这会儿倒是忠顺王雷打不动过来“骚|扰”他的时候。 “这是怎么回事?”忠顺王好奇的看着院子里打成一团的两个婆子,他倒不是没有看过婆子们打架,只是有些好奇这满院子的婆子丫头只看着,也不没人过去拉架,按照他对林府上下人的了解,这些人没有这么冷血啊。 何况据他知道,林如海还在这里,这些下人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能让她们在主子面前打的如此热闹。 “呵呵,王爷。”一个婆子在忠顺王的目光下,不得不上前,只是,她呵呵笑了两声,也不敢说地上这两位打的忘我的是他家的人。林家的婆子丫头们都怵这位王爷,他在老爷的书房里拍桌子动手的事迹已经传遍了林府,加上这位又是自家姑娘未来的公公,忠顺王妃的厉害她们已经知道了,万一这位王爷也对她们姑娘起了嫌隙,将来她们姑娘在婆家可要怎么过? 好在林如海推开了门出来,问道:“王爷怎么过来了?”忠顺王依旧看着地上的两个婆子,虽然滚了一身的灰,可是看她们的衣着,似乎依稀有些眼熟?“我听说你在这边,就来了,”忠顺王来了自然先去的林如海的书房,只是听书房的下人说林黛玉院子里有人打架,老爷得到消息急忙过来了,他一听那还得了,有人敢在他未来儿媳妇院子里动手,急匆匆的也过来了。 林黛玉也过来给忠顺王见礼:“王爷,”忠顺王挥挥手,“你屋子待着去,别被她们误伤了。”说着问林如海,“我怎么看她们穿的衣服与你们家的下人不一样。”忠顺王来了不是一两次了,对林家下仆的穿着打扮比他们自己家的下仆还要熟悉些。 林如海嘴角扯了扯,“王爷,这是王妃派来教小女‘规矩’的两位嬷嬷。” 忠顺王大吃一惊,指着地下的两个婆子,问道:“她们两个是我们家的?” 林如海挑挑眉,“王爷不知道王妃派嬷嬷来教小女规矩的事?” 第87章 忠顺烧屋 忠顺王尴尬的笑了笑:“后宅的事,本王那里有那个心思管。”说着觉得不对劲。“她们怎么打起来了。” 林如海也没有问过这两个婆子为何打了起来,就随手指了先前回忠顺王话的那个婆子道:“你说说,为何她们打了起来?” 那婆子眼珠一转,就道:“这两位妈妈先是遵从王妃的话教导我们姑娘规矩的,我们姑娘累了,出来透透气,两个妈妈追了出来,说了我们姑娘两句,后来也不知为何,这两位妈妈就自己打了起来。” “哦,”忠顺王并非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她话里有话?笑问:“这两个婆子说你们姑娘什么了?” “这个,这个,”婆子迟迟疑疑,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忠顺王笑道:“不怕,你尽管说就是,”婆子看了看林如海,再看看林黛玉,然后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对着忠顺王道:“妈妈们说我家小|姐表面上样子装的好,实际上却是个少教养的,······”明显是侮辱林黛玉的话,虽说有上眼药的成份,可若是这俩个婆子没有说过,她们也不敢凭空捏造出来这些话,忠顺王怎么可能等她说完,再听下去,这门婚事可能就得玩完。大喝一声,“好啊,本王辛辛苦苦替世子求来的婚事,竟然被她们如此对待?” 转身对着两个婆子就是两脚,把两个打的正酣的婆子踢的打了几个滚,“哎哎哟呦”的叫个不停,也放下撕扯对方的手来,这两个婆子此时已经面色青紫,看不出本来面目,她们还未分出胜负,各自的火气还未下来,张嘴就斥“那个混账敢踢老娘。”待睁开肿|胀的眼看清了院中站着的人,不禁吓的魂飞魄散,忠顺王常来林府她们是知道的,可王妃料定王爷不会管后院的事,所以才会派她们过来,可是现在王爷怎么在这里 也是,林如海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怎么不看的比心尖子还疼,若是知道王妃想招的折腾人家女儿,怎么会不找机会替林黛玉出气? 这两个婆子此时无比的后悔,自己怎么为了讨好王妃揽下了这个差事,王爷是多年不管王府的事,可是他一旦管起来,就是王妃也莫奈他何。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别说她们刚才还口出恶言,就是在林黛玉这里几天的行为,王爷认真追究起来就够她们喝一壶的了。 “本王向来是混账惯了的,你们可看到什么时候本王发火不死一两个人的。”忠顺王才不管她们两个,转身看着林如海,“那个,亲家,不好意思,都是本王管教不严,”他呵呵干笑两声对着林黛玉道:“丫头放心,等我替你出气。”林黛玉不言语,对着他福福身,林如海却道:“王妃派嬷嬷来教导小女规矩本无可厚非,嬷嬷们说的也不错,小女幼时失母,本也是少了母亲管教,缺失规矩的,王爷要管教奴才还请回自家去。”说着转身牵了林黛玉往她屋里去,他们才刚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忠顺王打断,且,这事他撞来的正好,忠顺王妃这事,总归要有个了断。 “唉,唉,”忠顺王可是知道林如海的脾气,就这么让他走了,回头又得吃几天冷板凳,虽然至今他也没有得到过他的笑脸。“我说林如海,这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可别以为这事是我指使的要给丫头下马威什么的。” 林如海头也不回:“林某不知道什么下马威,林某还有事,就不送王爷了。”说着对林黛玉道:“你先回屋里休息,没事不要出门。”自己则往书房去了。 忠顺王追到林如海房门口,眼看着房门在他鼻子前“砰”的一声关上,有心撞门进去,又担心弄的更僵,跺跺脚转身,回到林黛玉院子里,却不见了那两个婆子的身影,他不禁问院子里林家的婆子道:“那俩个该死的家伙呢?” 婆子看了一眼院子门口,对忠顺王福身答道:“回王爷的话,她们两个见王爷转身,就偷偷的爬起来跑了,”林家的下人对忠顺王府的情形都多了一条担忧,只看他们家下人身体状况就知道,林黛玉将来在婆家的日子不好过,——这两个婆子打了这半天,还各自挨了王爷一脚,然后精力还如此旺盛,一等忠顺王转身,各自爬起来一溜烟的就跑了。 忠顺王爷气急反笑:“好两个老乞婆,本王没有发话,她们竟然敢跑?” 这两个婆子如此嚣张,可见才刚侮辱林黛玉的话有多么难听,忠顺王知道今日事他不做出一个姿态来,这门婚事极有可能会起波折。 忠顺王骑马急匆匆的回到王府,看门的见到忠顺王,连忙把门打开,忠顺王肆无忌惮惯了的,在自家跑马也是常事,他不下马,跟着忠顺王的侍卫也跟着他一路飞驰到了王妃的院子里,一路上冲撞了不少王府的下人,弄得人仰马翻惨叫连连,只是看清了是忠顺王的马,这些人也不敢抱怨,忠顺王那一次生气王府都得翻一回天,只是不知道这次是谁倒霉。 见王爷一路去了王妃院子里,有人知道王妃这几天派人去林家的事,还有眼尖的还见到刚才林家的仆人来见王妃,至今没有从王妃的院子里出来,更有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了王妃院子里发生的事,不等去向自己的主子汇报,就撞上了王爷回来,有那好事的各为其主的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一路上交头接耳,呼朋唤伴的或去通报消息或是躲在王妃院子外面听动静。 原本他们的胆子也没有这么大,敢看王妃的笑话,可是林家小|姐与世子的婚事是王爷亲自求来的,以王爷的脾气,若是林家小|姐顺利嫁过来恐怕还好些,若是林家悔婚抗旨,王爷说不得会把这气撒在王妃头上——在王府伺候当值的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知道林家不可能真的悔婚抗旨,但是只要摆个姿态出来,王爷必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而王妃想不开的去撞了这个枪口,让林家和王爷都有了发作的借口,可以想见,王妃十几年的权威在新媳妇还没有进门之前就受到了挑战。 何况忠顺王后院可不止忠顺王妃一个,这些下人们也有各为其主的,急忙就跑去自己主子那里汇报这个消息,然后正房院子外面聚的主子奴才就更多了。有心思活络的,小心的溜到侍卫们后面找一个面熟的打探消息,只是忠顺王在自己家里可以带着侍卫闯后院,到了林家却只能老实待着不敢跟着忠顺王乱走,是以连侍卫们也并不知道林黛玉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知道王爷为何生了王妃的气。 要说完全不知道,却也不是,因为王爷一出林家的门,就命他们去抓今天去林家的两个婆子,可以想见,必是王妃派到林家的这两个婆子惹了王爷。 忠顺王骑马进了院子,就见院子里跪了一个丫头,他指着马鞭问立在一旁看着的婆子道:“她是怎么回事,犯了什么错的?” 那婆子打了个哆嗦,王爷向来不管后院的,可是一旦管起来,是从来不管什么规矩体统,连王妃都得靠边站。“回王爷,王爷的话,这是林家的丫头冲撞了王妃,王妃罚她在这里跪半个时辰的。” “好啊,本王没有想到,王妃的家法这么厉害,罚跪竟然罚到人家的奴才身上了。”忠顺王爷骑快马喝了一肚子凉风,却没有看到那两个婆子的身影,没想到回来还看到自家院子里跪了个林家的丫鬟,那丫鬟也是会装的,见王爷进来,面上就带着委屈的样子,听见忠顺王如此一说,身体便开始摇摇晃晃,一副受了莫大的委屈,虚弱不堪要掉半条命去的样子。 忠顺王从马上下来,一挥手,“来人,”随侍在忠顺王身边的侍卫就走上来两个,抱拳道:“王爷有什么吩咐?”忠顺王一指地上跪的丫鬟,“你们去弄个轿子来,把这丫鬟给本王好好的送回林家去。”又指着看着林家丫鬟跪的婆子,刚才回答他话的婆子道,“把这个在这里给我杖毙了,不许一下子打死,要打足一百板子才行。”那婆子听了早吓得魂飞魄散,压根没有想到今天王爷要拿她来祭旗,连忙跪地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侍卫才不管她的求饶,一招手,又跑来几个侍卫,两个去拽了地上跪着的丫鬟起身,架到外面找轿子送她回林家,两个人就地将那婆子按倒,早有人去马上摘了军火棍上来就霹雳啪啦的打了起来,“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不管老奴的事啊,老奴也是听王妃的命令行事,哎呀,王爷饶命。”因忠顺王有话,不能一下子打死,还要打够一百棍,头开始的力度自然就大不了,这婆子还有力气在那里大呼小叫的替自己开脱求情。 忠顺王挥挥手:“吵死个人了,让她闭嘴。”就有侍卫摘了那婆子的鞋,一把塞到婆子嘴里,然后耳边只听得呼呼的棍子风声和婆子焖哼。 忠顺王也不下马,坐在马上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把那些早跪倒在地上的丫鬟婆子们看的瑟瑟发抖。 忠顺王冷哼一声,用马鞭指了一圈道:“你们都起来去柴房一人抱一捆柴禾过来。”虽然不知道忠顺王是个什么意思,可这些人也不敢违逆忠顺王的意思,一个个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没命的往柴房里冲去,生怕她们跑的慢了,被忠顺王拿住又成为下一个祭器。 不大一会儿,就有腿脚快的婆子抱了柴禾跑了回来,战战兢兢的立在忠顺王爷马前问忠顺王,“王爷,柴禾抱回来了,”忠顺王一指正房,道:“堆在那里,”婆子大吃一惊,见到依旧紧紧关闭着的正房门,知道王爷这是动了真怒,心里也暗自埋怨王妃的不知道好歹,王爷都已经到了院子里这半天了,也不见王妃出来迎接,也难怪王爷找茬下王妃的面子了。 她若是早点出来与王爷下气服软,即使王爷有气,也不会火烧王妃的屋子。 虽然知道王爷这样做也不妥,可是谁也不敢多言,婆子抱了柴禾就放到了正房廊下,然后远远的就跑到了院墙根底下跪着了,后头回来的婆子丫鬟看到头前的婆子放了柴禾在廊下,也不去问再去问忠顺王,老老实实的把各自怀里的柴禾放到了那里然后也乖乖的跑到第一个婆子身边跪下了。 虽然都是忠顺王妃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可是此时没有一个人敢推开门去劝忠顺王妃在王爷没有下令点火之前出来。王妃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不少,虽然有的体弱,有的躲懒,并没有抱多少柴禾过来,但是那柴火一溜排开在廊下,虽然不是很壮观,可是那意思是足了的,忠顺王见依旧紧闭着的正房门,不由得冷笑一声,挥手道:“点火。”婆子丫鬟躲的远,没有人敢出头,侍卫却不迟疑,为怕火不易燃,还把廊下的灯笼取下来几个,把灯油浇到柴禾上,然后打着了火折子扔到了柴禾上,就见那火腾的一下子就燃了起来。 “啊,”就听得正房里尖叫连连,正房的门腾的一下开了,王妃怀里护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人在几个丫头婆子的护持之下,从屋里狼狈的跑了出来,忠顺王妃看了忠顺王一眼,也不请安,只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倔强的站在当院,看着已经烧起来的正房,心里无限悲凉,她的丫鬟婆子却不敢立着,也不敢丢下王妃躲到墙根下与那些丫头婆子跪倒一处,只好面朝着忠顺王方向就地跪倒磕头,口里低声哀求:“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本王还以为王妃不怕死,要在里面待一辈子的。”忠顺王冷笑一声,也不叫人扑火,依旧坐在马背上看着迅速燃烧起来的火焰,高房大屋,油漆彩绘,精雕细琢的忠顺王妃的正屋瞬间就陷落在滚滚火焰之中。 “王爷,”有侍卫上前:“后院罩房与正屋太近,王妃的嫁妆、私库恐怕会一起烧了,”忠顺王笑道:“烧了好,烧了才干净,”那侍卫看了绝望无助的王妃一眼,冒死进言:“王爷,王妃的库房里有不少御赐之物。” “哦,”忠顺王看了一眼倔强的站在那里的忠顺王妃,“也是,王妃嫁给本王十几年,一年哪怕一件,御赐之物也是不少的。”他冷冷的一笑,“御赐之物本该供在正堂的,谁让她放在自己的私库里,如果失与大火,那也是王妃自己保管不善,与本王何干?” 话虽然如此说,可忠顺王到底挥了挥手,侍卫领会他的意思,带了几个人往后院去把后罩房与正房连通之处拆掉,免得后罩房过火。 王妃院子里黑烟滚滚,王府府官幕僚们也得到了消息急忙匆匆跑来,忠顺王待这些人自然与后院女眷们不同,所以有人也不惧,忙忙的上前问道:“王爷,这是为何?”府官虽然知道忠顺王不待见忠顺王妃,可也知道这位王妃是个晓事的,基本不与王爷硬碰硬,可他同时也知道,若是王妃不招惹到王爷的底线,王爷也不会动怒火烧王妃住的屋子。 忠顺王看着天上滚滚黑烟,并不回府官的话,府官知道忠顺王这是没有消气,只好过去劝忠顺王妃,“王妃,不管为何,您先去给王爷服个软吧。” 忠顺王妃却也不理府官,事情闹到这一步也是她所预料不到的,这么多年了,即使她设计徒睿,也没见忠顺王找她麻烦,却不料他会为了林黛玉如此待她。 原以为在他火头上避开,总有和缓的余地,却不料,他真的不给她任何机会,一把火把她所有尊严都烧了个干净。 “王妃,不为自己想,也得为您娘家想想吧。”府官以往与王妃也有过交集,说来也有些面子情,见这两个人僵住了,自然劝说那个可能服软的人。 忠顺王妃看了她一眼,面上的倔强换成了悲哀,这十几年她还可以用权利来掩饰自己的悲伤,可这么一把火,把她十几年的伪装都烧没了。“我,”她动了动嘴唇,看了忠顺王一眼,放下手里的人,动了动脚,却不是往忠顺王方向,而是走向了火场。 “姨妈。”她怀里的人发现了不对,急忙拉住了她,嚎啕一声大哭起来:“不可,姨妈,不可啊。” 府官也变了脸色,知道王妃真是万籁俱灰,寻死也或有可能。他见魏莹儿抓着王妃,暂时不会有危险,连忙跑到忠顺王面前,道:“王爷,您看,这事。”忠顺王放火烧王妃的屋子,已经够御史言管们嚼许久舌头了,若是王妃再寻了短见,忠顺王爷可就不是挨顿训斥罚银子那么简单了。 今上可不像太上皇那么好说话,也一直在找忠顺王的短,他闹这么一出,可不是把自己的短板递到今上手上? 忠顺王终于搭理了他,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他骑虎难下。“她自己想死,本王还能拦着她?只是好歹她也是个王妃,身边总是不能少了人伺候,嗯,她娘家人就算了,好歹也嫁了本王这么多年,就算是他们没有教好女儿,这十几年过去了,也不能算到人家头上,”忠顺王指着忠顺王妃身边的那几个丫头婆子,“嗯,就她们了,这几个些也算是王妃的死忠了,应该会愿意陪着王妃上路,省的她一个人走在黄泉路上孤单寂|寞。”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忠顺王爷的声音并不小,那几个丫头婆子都听得清楚,有胆小的已经吓的昏了过去,胆大的也强自撑着只磕头求饶。 忠顺王妃自然知道忠顺王这是拿自己身边的人要挟她,虽说她不怕死,可是这些人跟了她这么多年,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去死?再说,还有魏莹儿,她看了一眼拽着她哭的魏莹儿,眼中不由得落下泪来,忠顺王看了啧啧两声,道:“本王以为王妃这么疼爱你这个外甥女儿,会带着她一起去死的,原来还是感情不够深啊。” “王爷不要欺人太甚,”忠顺王妃被|逼的很了,也吐出心里的话。 “本王欺人太甚?”忠顺王冷笑一声,道:“这十几年里本王虽然对不住你,可也给了你足够的尊重,内没有管过你如何在后院作威作福,外没管过你借着本王的势替娘家人谋福利。可是,本王的容忍被你当成了纵容,既然你要挑战本王的底线,本王不介意让王妃知道知道本王的底线在那里,”忠顺王指着魏莹儿,“你可以为了这个外甥女儿,把世子逼的不敢住在家里,你明知道本王亲自去求了太上皇给世子赐婚,还敢让人去林家羞辱本王未来的儿媳妇,本王不介意烧烧自家的屋子告诉你,这个追着男人跑的不要脸皮的女人白送给本王世子,本王也不许她进府。” 魏莹儿本还在劝忠顺王妃,却不料忠顺王把话说到她头上,只觉得脑袋哄的一声,就炸裂开来,“我,”她抬起头看向忠顺王,“王爷,我只是喜欢世子,我,真的喜欢世子,我宁愿给世子做侧妃,做妾也行。” 忠顺王听了嗤笑一声,道:“你喜欢世子他就得接受你?笑话,做侧妃,做妾,本王也不许。” 忠顺王妃闭上了眼睛,看着忠顺王:“林黛玉有什么好,王爷如此撮合世子与她?”林如海虽然得上皇信宠,可是如今已经换了天子,今上并不待见林如海,等林如海一死,林黛玉就成了没有娘家的孤女一个,忠顺王妃实在想不到林黛玉有什么好,忠顺王爷即便不同意魏莹儿嫁给世子,也不该替徒睿求娶林黛玉。 忠顺王笑了笑:“看在你替本王管了十几年后院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的份上,本王告诉你知道也好叫你死心。本王就这么一个世子,从来没有打算替他娶一个娘家显赫的人进府做世子妃,林家没人就是本王替世子求娶她的原因,你想要魏莹儿进府也行,你回去告诉你|娘家亲戚知道,只要本王不死,你娘家所有的男人不得做五品以上的官。” 第88章 引诱上皇 “这不公平,凭什么,”忠顺王妃歇斯底里的喝了一声,“他们原本就不是靠你上来的,凭什么与你结亲就不能升官发财?”能嫁给忠顺王做王妃,本身也是官宦家的女儿,尤其第一任忠顺王妃,家中还是一品官员的女儿。 即便忠顺王接连死了三个王妃,这第四任王妃的父亲当初也是五品,五品啊,十几年前欢欢喜喜把女儿送|入忠顺王府,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凭什么十几年之后又要打回原地,忠顺王妃可以想象忠顺王的话她不可能回去说,说出去只会被人认为她得了失心疯,被人打出去。 “怎么不公平,本王无所事事、装疯卖傻一辈子,你|娘家人就不能只在五品上待一辈子?”忠顺王冷哼一声,“本王还没有让他们回老家种地,已经是很宽容了。” 相对于历任忠顺王妃来说,府官最能体会忠顺王的苦心,他苦哈哈的笑了两声,又回到忠顺王妃这边,与她道:“王妃,不是王爷故意刁难,王爷的苦楚,王妃,王妃,唉,”忠顺王妃木呆呆的看着府官,“我,我,怎么知道,”世人都说她嫁入王府做王妃多么的风光,多么的荣耀,这十几年里,忠顺王虽然不怎么搭理她,但是她一样可以借着他的名号替娘家人谋福利,是以,她也忘记了忠顺王是皇家人。 皇家人啊,最是无情帝王家,她忘记了这个千古谏言! “所以,这也是你不理我的原因,”十几年的空房,十几年的期盼,十几年的等待,十几年的无奈都是因为她娘家人做了高|官? 忠顺王不理她,等于默认,忠顺王妃呵呵笑了两声,终于颓然倒下,“姨妈?”魏莹儿急急的接住忠顺王妃,“姨妈,”她哇的一声痛哭出声,这两个人的话她都听到了,忠顺王冷落姨妈十几年,就因为她娘家过硬,可是她的父亲,在户部侍郎上呆了十几年,眼看又要入阁,她与世子的婚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她所知道的婚姻都是门当户对强强联姻,怎么到了忠顺王府这里竟然就成了高门催命? “王爷,”府官自然不能去搀扶看顾王妃如何了,只劝忠顺王:“一会儿宫里恐怕就要来人,王爷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虽然没有进去火场,但是在这院子里,近距离接触火场,天上飘下来的黑灰也落到了在场人的身上,忠顺王也不能幸免。 “也好,”忠顺王对府官客气多了,更恰当的说,他和他们是一条藤上的瓜,性命更紧,他的王妃,哈,太可笑,他的家人都是吸血藤,不把他的血吸干净不知道罢手。 忠顺王拨马出院子,才出了院门,就见一个穿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扑了过来,“王爷,您没事太好了,真是吓死婢妾了。”忠顺王骑的马自然是见过世面的,若不然在院子里火场边也没有把忠顺王掀下马,她这么一扑过来,马而只是厌烦的甩了甩头,一个响鼻喷到她脸上自卫,那女人原想表现一番的,却不料被这马喷了一脸,脸上的妆容上就挂上了马的鼻涕,看上去十分的可笑。 “王爷,婢妾,婢妾,”忠顺王气本也没有平,也懒得听她再啰嗦些什么,挥手一鞭子就挥了过去,“滚,”这一声怒喝,惊动了躲在院子外面观望的人,只听得“唉吆,”“唉吆”隐忍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忠顺王冷冷的扫了一圈,只在心底冷笑,这就是他的家人,他们的荣宠系在他身上,可是依然敢躲在暗处看他的笑话。 烦躁的下了马,自然有侍卫上来接了马缰绳把马牵到后院,忠顺王往前院他的书房走去,他更多的时候都在那里住宿,换洗衣服自然也在那里。 “父王,您没事吧,”斜刺里突然冲了一个人出来,忠顺王听声音就知道是他的庶长子。“你怎么来了?”忠顺王下意识的问,“母妃这几天不舒服,儿子在母妃那里伺疾,不想听说王妃这里出事了,才急忙赶来,父王您这是从王妃那里过来,您没事实在是太好了。”他便说便伸着脖子看王妃院子上空的黑烟,眼睛里带着兴奋。 无子的王妃就因为占了个位置,压了他们母子十几年不得翻身,如今王妃与父王撕破了脸,以后她那里还能骑在自己母子头三年作威作福,她倒下了,就剩下一个徒睿,自己动动手脚,也不过是很容易的事。 他似乎看到王位在向他招手,眼睛里不自觉的就带了几丝笑意来,“孽畜,滚回去给老子抄孝经,”忠顺王虽然猜不透他的心思,可也能估摸出七八分,一脚踹了他的腿弯,把人踹到在地上,迈腿走了,这就是他的儿子,原本血脉相连的亲人。 “父王,父王,家里怎么回事,”忠顺王气还没有平,就见另一个儿子冲着他跑了过来,手里还提着大大的木桶,后面跟着几个仓皇的下人跟班,忠顺王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这个装的比那个像些,不等他再表忠心,便点点头示意,“去吧,”“好,儿子去了,”这个也看出忠顺王心情不好,只好点头哈腰的带着人去了王妃院子里。 遇到这两个儿子似乎是预料中的事,忠顺王便在心里猜测下一个会遇到谁?还有谁正等着看他的笑话,王妃自觉悲苦,谁知道他才是那个最为可悲的人,他唱了一辈子戏给人看,什么名声,什么抱负,什么才情,即便有,他也得埋葬他们。 发妻的样子他已经记不清了,第二任,第三任,王妃的样子他也忘记的干净,他曾经也想与她们好好过,恩爱扶持安稳的过一辈子,可惜,他是皇家人,即便皇兄不猜忌他,可是还有皇帝侄儿容不下他,现在,作为皇室辈分最高的王叔,他又成了莫须有的敌人。 想起那一时的年轻他不禁翘起了嘴唇,要不是那一时的冲动,他也不会认识林如海他们,可惜,他们都把自己忘记的干净。 若不是他杰尔不逊,若不是林如海子嗣艰难,他即便去求太上皇,他也不一定会允婚的吧,别看他们父子猜忌,可是对待他的立场上,却是出奇的一致。 “父王,王爷,”两个仓皇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忠顺王抬头看了过去,这个似乎的他某个庶女?然后,这个,看发饰衣着,应该是他的某个侍妾?忠顺王心思不在后院,曾经一度还宠爱男妾,把这些女人都抛在了脑后,他连自己的子女就记不起名字,何况这些个女人,他不耐烦的挥挥手:“回去你们自己的院子里待着去吧。” 话音才落,就有一个侍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王爷,皇上派人来传王爷进宫。” 忠顺王点头,皇帝会这么快知道他府里的消息,他一点都意外,只是嘴上还是顺便问了一句:“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侍卫点头,“属下与公公打听了,说是林大人入宫了,”忠顺王一听才着急起来,是了,他都忘记了自己为何会回来烧王妃的屋子了。 “快,牵马,本王要入宫,” 小狐狸和林如海一起入的宫,进宫之前她问过了林黛玉:“你若是不愿意,我会帮你与太上皇求肯,退了这门婚事,”虽说金口玉言没有反悔的,但是若是有心,也不怕后果,反悔这门婚事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一旦退婚,林黛玉的婚事将会更难。 林黛玉摇摇头,“姐姐回来我和父亲的日子固然会好过些,可是,”她脸上微微带着红晕:“何况,除了家事,世子本人也还是不错的。”林如海又挑家事又挑人品,若不然,也不会让忠顺王抽冷子抢了这门亲事,在世人的眼里,忠顺王世子也是香饽饽,要不然魏莹儿会追着他嫁? 小狐狸了然的点头:“你喜欢就好。” 林如海去见了皇帝,小狐狸则隐身去了太上皇宫里,太上皇也得到了忠顺王火烧王妃屋子的消息,此时正在询问跪在他面前的两个黑衣人:“忠顺是从林家回去就烧的王府?” “是,”其中一个黑衣人毫不迟疑的回答,只他们这一身装束利索的回答就知道,这是些个见不得光的人,小狐狸挑挑眉,也不知道上皇手下还有多少这样的人保命? “林家发生了什么事?让忠顺生这么大的气?”上皇又问。 另一个便道:“王妃派去教林小|姐规矩的两个嬷嬷在言语上侮辱了林姑娘,属下猜测,王爷烧王妃的屋子,应该是替林姑娘出气,”上皇点头,“忠顺怕林如海退婚,”他捋了捋胡子,“忠顺倒是十分看重林黛玉,不过是婆婆给未过门的儿媳妇一点下马威,他竟然也多管闲事起来,这可不是他的作风,”那黑衣人却补充,道:“王爷生气恐怕不仅仅是如此,奴才们还看到一个奇怪的事情,”上皇便问道:“什么事?” “那两个嬷嬷莫名其妙的自己打了起来,在林姑娘的院子里打|到王爷到来,”黑衣人语气里也带着几分不解和迷茫,他们是一直盯着林家的暗卫,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似乎就在眼前,可是也许久没有发生过了。 “什么,你是说?”上皇惊喜,连忙问,那黑衣人点头,“属下怀疑,怀疑安平公主她回来了,”要不然,两个婆子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自己对上了呢,即使有些积怨,也不能在林家大打出手啊。 上皇十分惊喜:“安平,你是说安平,”然后他就看到在两个黑衣人之间突然出现了一双脚,然后就见到一个女人的裙边,再然后,半截身子,这些都在一眨眼间,上皇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急忙闭了眼睛又睁开,“安平”,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完整的小狐狸,虽然三年不见,个子长了,是个大姑娘的样子,可是轮廊没变,确切的说,比以前跟漂亮了,多了几分缥缈的仙侠之气。 尤其她这种出场的方式,让上皇在心底认定,她真的是神仙啊! “皇上,”两个黑衣人听出了上皇语气里的惊诧,不由得抬头看了上皇一眼,见他双眼直直的盯着他们中间,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两个人诧异的也往上皇看着的地方看去,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两个人下意识的便想,上皇莫非是想安平公主想疯了。 虽然不能枉加揣测主子的心思,可是作为跟了上皇多年的暗卫,上皇的一些心思他们甚至比上皇知道的更清楚,以往或者说是皇帝想要长生疯魔了,可是经过飞船上山之后,他们只会认为上皇火眼金睛,若不是早知道安平公主的本事能耐,上皇怎么可能收她为公主,与嫡公主平齐 这些人与上皇处的时间久了,胆子也大些,不由得问:“皇上,您这是与属下们说话?”虽然没有看到人,可下意识的,他们似乎也感觉到上皇不是问他们。 “你们没有看到什么?”上皇被他们唤醒,不由得伸出手指着小狐狸站着的地方,问道:“那里真的没有什么吗?” 两个人真的诧异了,相互看了一眼,皇上的人放出了风声,说上皇犯病有些糊涂了,他们原本还不大相信,难道是真的?两人摇摇头,坚定的回道:“回皇上,属下什么都没有看见。” 小狐狸也冲上皇摇摇头,调皮的挥挥手,示意她的存在。上皇摇摇头,让自己的脑袋更清醒一些,然后挥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上皇明显不对,可两人也不敢多问,转身退了出去,上皇眼睁睁的看着其中一个穿过小狐狸的身体,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险些惊叫出声。 上皇原本就清了场,此时没有旁人,小狐狸也上前几步,盈盈下拜道:“安平见过父皇,”听这些黑衣人及林如海和林黛玉的提醒,这位上皇如今不愿意旁人叫他太上皇,提醒他已经退居后线的事实,小狐狸也从善如流,只捡他爱听的来说。 “安平,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听到了声音,上皇也证实了自己的眼睛没有看错,激动的从龙榻上下来,惊喜的问。 “安平才回来,这就进宫来见过父皇了。”小狐狸笑着道,见上皇伸出了手,便把手递给他,见他松了一口气,便知道他在去除心底的疑虑,毕竟,以世人的传闻,这世上能够凭空出现的,除了神仙,还有鬼魂。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上皇激动的在小狐狸肩膀上拍了拍,有些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激动的感情,“朕让他们找了三年,一点消息都没有,朕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小狐狸笑着又福身行礼:“安平让父皇担忧了,都是安平的不是。” 上皇遥遥手,“朕知道,要不是你,当初朕和太后的命就没有了,朕怎么会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小狐狸笑笑,算是默认了上皇的话。 上皇脸上带着关切,又问:“安平啊,这三年你到底去了那里?怎么朕让人把全国都打听遍了,也没有找到你?” 小狐狸摇头,“安平也不知道自己被吸到了那里,那里本不是这个世界,”她比划着:“那里的老虎这么大,巨蟒一张嘴,就能吃吞掉这个房子。”太上皇哆嗦了一下,“怎么可能?” 小狐狸按了按胸口,“就知道父皇不会信,”她突然朝着上皇一笑,由下至上,腿上长毛,变出了狐狸身,自从进阶到金丹期,小狐狸就会了多般变化,回归本体,只是其中之一,只是她怕吓到人,从来没有在人前显露过,今天在上皇面前显露,自然有她的深意。 “啊,”上皇比才刚小狐狸突然出现还惊恐,他指着小狐狸,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不是人?” “是。”小狐狸一个旋身又化成了人形,恭敬如常,谁也看不出她的原身,只是上皇下意识的又退回到龙榻上,与小狐狸保持着距离。 “那个,胡丽,狐狸,你的名字是狐狸,不是胡丽?”上皇不死心的又问。 “是,”小狐狸依旧笑盈盈的回答,一点也看不出她那里与人类不同。 上皇按了按眉头,这事,这事要他怎么办?他原来设想的小狐狸回来之后百万种可能都因为小狐狸这一变化,化作了无形。 “你这变成人,是仙术?”上皇不死心的问。 “我这是修真。”小狐狸诚实的回答,如果不让上皇见识些她的“真本事”怎么能让他打消一些心思。 “修真,我能不能,能不能学会然后长生?”上皇比划着,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个问题,可惜,可惜狐狸不是人,他心里忐忑的不行,定定的看着小狐狸的嘴,红艳艳的,与人没有一点不同。 “父皇也看到了,”小狐狸摇摇头,一脸的遗憾,“我不是人,我学的,人类根本就学不了。” “唉,”上皇也叹息,他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不过,”小狐狸突然道:“父皇可以拜在观音娘娘门下的。” “什么?”上皇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观音娘娘,朕?” 小狐狸点头,“是啊,要不是观音娘娘搭救,安平也不能这么快回来的,险些就要陷在那里一辈子出不来了。” 观音娘娘,那可是真正的神仙。上皇眼睛烁烁,“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 “自然,”小狐狸点头,“父皇也已经看到了,安平虽然不是仙,却也是妖,有妖自然就有仙的。” “哦,妖,狐妖,”上皇又搓搓手,只觉得自己后背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是啊,有妖就有仙,”他又升起了希望。“观音娘娘能收下朕?” “安平就是奉观音娘娘的命来点化父皇的,”小狐狸笑笑,“父皇是真龙之子,自然可以修真入门的。” 上皇一脸的惊喜,“真的,”激动的从座位上起来,要与小狐狸就近讨论一些问题,可是又想到小狐狸的身份,又不敢太过靠近:“那个,安平啊,父皇问一下,”他搓着手,与一个普通老头那种急于得到某种东西的样子一无两样,“父皇学会了,能不能变化,会不会长生啊?” 小狐狸摇头又点头:“寿数比常人跟长些,变化吗,”她摇头摊手道:“安平是妖,与人类的不同,更不知道神仙学的是什么了。” 林如海出宫带给了林黛玉两个消息,一,婚事照旧,二,忠顺王火烧王妃的居所,由王爵降级,成为了郡王。 林黛玉不惊反喜,虽然爵位降了,可是相对来说,被皇帝猜忌的几率也小了,以后不再会被皇帝视为眼中钉了吧? 林如海摇头,“大概吧,”忠顺王手下可不是没有人的,他若是不甘心,说不得会挑起什么事来,不过,这也得看上皇的立场,如果上皇和今上父子不起争乱,他们这些王族也没有了挑乱的借口,或许能够平安几十年了。 “上皇怎么说?”林如海问小狐狸。 小狐狸笑笑:“不辱使命,上皇让我在他生日的时候做一场戏。” 林黛玉便问,“那就是暂时的,姐姐还不能露面了?”她有些遗憾,“二舅舅家的二表兄快大婚了,还以为姐姐可以过去呢。” “不要紧,你帮我送上礼物表达心意就是了。”小狐狸对二房的人没有好印象,不止是因为他们对林黛玉没有好感,也是小狐狸感觉不到他们的善意。 林黛玉点头,“二表哥娶妻之后,就轮到探丫头了,二姐姐也嫁人孩子都有了,惜春回了宁国府,我们姐妹们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日子了。” 第89章 宝玉大婚 五月初六,荣国府二房贾政二子贾宝玉大婚,林如海推脱有公事,只让林黛玉带了礼物过去贺喜。 虽说是至亲,林如海不该如此不给贾政面子,可是贾政这几年混的还不如以前,实在是让林如海那不下那个脸去吃酒席。 虽然已经分家别居,有个娘娘女儿,可是贾政如今依旧没有摆脱荣国府二房的标签,因为他这几年的官职不升反降,成了个七品的书办。 有句老话叫做,不做不错,做多错多,贾政不会变通,也少钻研上进,原来靠着荣国府别人多少给些脸面,等从荣国府出来,人家也看出了动静,这个真是烂泥巴扶不上墙的,也少了那种奉承。 娘娘怎么样,真正在官场混的,那个不知道宫里的娘娘最是靠不住,那怕是皇后娘娘也不能永葆青春,都说圣|宠难料,欣荣败亡只在皇上一句话的事,何况贾元春这样无子妃嫔,不仅有皇后打压,还有其他妃嫔间争夺圣宠,各人的娘家也代表了他们的态度,这娘家人就凭空多了许多政敌出来。 贾政原来袖手不大做事,偶尔做事难免不出纰露,上下同僚知道圣上不大愿意追究他,另外也看荣国府的面子也多会帮他遮掩一二。 自从元春成了前太子侧妃,贾政的官职就有些不稳,只是他少机敏判断,压根不知道自己面临的危机。 谁也没有料到上皇会禅位,太子登基为帝,元春自然升妃,她的资历,娘家根基都不及太子府原来的几个老人,蓦然压在别人头上,总是让人忿忿不平。 在宫里不好直接找元春的麻烦,还不能在外面找找场子? 因此,贾政就倒霉了,要不是宫里元春力|挺,贾赦、贾琏也多少出面替他周旋了一回,这贾政真的要一撸到底回家吃自己了。 若是以往,贾政说不得只为了脸面也要回家“荣养”,只经过荣国府分家,傍着老太太住了几年,贾政的脾气也没有以往那么“冲”了,那怕降到七品书办的位置,也老实的待着没敢回家。 贾政降职自然连累了王氏出门交际的圈子范围,一开始元春晋妃时候上门巴结的人家也成了陌路,——不说贾政自己的官职都保不住,只人家随便捞一个,也比七品高一级,又何必来巴结他。 何况也有人看出来,贾政这是有人故意打压,荣国府替他出头也只是看着面子情,他们这些没有门路的,又何必作死自己贴上去。 关键的是,元春在宫里混了这么几年,圣宠虽然不断,却一直没有生出个一男半女,这如同没根的浮萍,早晚有衰败的那一天,又何必去自寻晦气。 这些人此时只后悔今上当初一登基就搞了什么省亲,他们看不出风向,白送了贾政那么多的财物银子。 贾政的降职自然也连累的宝玉婚礼的排场,即便宝玉已经成了秀才,前途可期,但难掩他妻族薛家商户的身份,何况他还有薛蟠这么一个妻舅,知道的都在看,这贾宝玉何时回被他的父亲与大舅子连累。 老太太年纪如今愈发大了,轻易不愿意出门,可是为了替宝玉撑门面,宝玉婚礼头几天,便带着丫头婆子住到了贾政家里。 “外祖母,您这是怎么了?”林黛玉乍一见到老太太,也有些吃惊,她如今要当家理事,准备嫁妆,去荣国府的时候就少多了,最近一次见老太太也是在一个月前,那时候老太太的身体也没有什么问题,谁知道,不过短短的几天而已,老太太怎么看着这么憔悴? “人老了毛病多,”老太太叹气,她后边的鸳鸯便上来补充,“老太太认床,晚上睡不好,这才几天功夫,就熬成了这个样子,”林黛玉叹气,这可不好劝什么,好在今天就是大婚,老太太就可以回去了,小狐狸隐身跟在林黛玉身边,见到老太太的样子也有些吃惊,她可是三年多没有见到老人家了,虽然她待自己一般,可是换位思考,小狐狸也对她无甚意见,何况,她一把年纪了,行事即使偏执些,别人或也可以担待几分,再说,后来老太太的转变颇大,对小狐狸也算是尽到了一个“义外祖母”的本份了,小狐狸拿出了一个手串出来,递到林黛玉手里,林黛玉只感觉手上突然多了个东西,便知道这是小狐狸给她的东西,转手就戴到老太太手腕上,嘴上也不提,只道:“今天是二表哥的好日子,老太太您可是要高兴才是。” 老太太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意从手腕直到脑门,整个人都清爽了几分,她惊喜的看着林黛玉,低声问道:“可是胡姐儿?” 林黛玉很是高兴老太太的心有灵犀,微一点头,老太太便明白了,连忙张望寻找,林黛玉摇头示意,下巴抬抬指指皇宫的方向,小声道:“姐姐暂时不方便露面。” 即使如此,老太太也满脸的高兴,双手合十,“回来就好,无事就好,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林黛玉也双手合十,也念了一声佛号,虽然小狐狸怕林黛玉担心没有告诉她这几年详细的经历,但小狐狸莫名的消失了几年,已经导致林黛玉更信神佛了。 “老太太,可是玉丫头又孝敬您什么好东西了,您老可不许独吞,一定要让我们瞧瞧才行,”这边祖孙两个言笑晏晏,早吸引了邢氏的视线,老太太活到这么大岁数,已经成了荣宁两府的祥瑞,何况老太太这几年是真的尽心尽力替大房周旋考虑,王熙凤巴不得这样的老人家活到长命百岁,原来不觉得,自从老太太搬到贾政这里住之后,荣国府竟然空了一般,贾赦、邢氏贾琏夫妻与众人心里俱都觉得空落落的。 老太太已经八十整寿了,因有过九不过十一说,老太太今年的大寿便没有办,去年七十九的大寿又赶上太皇太后的孝,自然也不能大办,只是在老太太的生日那一天,荣宁二府老太太的娘家史家兄弟及林家父女、贾政带着王氏和子女们一起回了荣国府,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也算是小小的庆祝了一下。 邢氏今天一大早便来了贾政家里,看到老太太这个模样也是心痛,她也不去旁处帮忙,只守着老太太身边逗她说笑解闷。 “自然是有好东西的,”老太太说着把手腕上的手串露了出来,凑到眼前细细的瞧看,虽然只是一般的檀木珠子,可是那阵阵凉意却是不假。 邢氏虽是说笑,却也当真凑过来看了几眼,笑道:“可见是亲亲的外孙女儿,才几天不见,得了好东西就急急的孝敬给老太太。” 老太太笑哈哈的点头:“那是,”那神情很有几分小孩儿在众兄弟姐妹中单独得到家长赏赐的骄傲。 说这话,王熙凤也进来了,她笑哈哈的道:“我可是听见说老太太得了什么好东西,连忙就来看了,老太太可不许藏私,一定要我也沾沾光才是。”老太太作势撸袖子藏住不让她看,王熙凤几步上前,把老太太袖子撩起来,露出珠子,还上手摸了摸,啧啧叹了几声,才道:“我说老太太宝贝的怕我抢,这可真是好东西,入手沁凉,连脑袋都清醒了几分。” “你可真是个识货的,”老太太越发骄傲了,小狐狸才一回来就首先送她东西,有这丫头在,她活一百岁真不是问题。 王熙凤可是个贼精的,老太太怕她再问下去瞧出什么端倪,忙打岔问道:“你怎么进来了,你婶子那里不忙了?” 王熙凤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怎么说好。 王氏如今越发抠门会算计了,宝玉婚礼自然是会收礼金的,王熙凤原本是奉了老太太和公婆的命来帮衬王氏,谁料到,除了帮忙迎接客人,其他的事她一概摸不着。 贾琏如今已经是五品,以王熙凤的品味和眼光,早不耐烦与贾政现在来往的这些“亲戚”们周旋,所以她在外面支应了一下,找了个借口便回来了,“我回来歇歇脚,老太太可别赶我出去,”她笑着挽了林黛玉的胳膊,“再说,我也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林妹妹了,也怪想的,趁着这个机会,可不得多说几句话儿再走?” 说的老太太呵呵笑,“你就说你偷懒得了,还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老太太心里门清,贾政一搬出荣国府,身份地位就要矮一大截,何况他这几年又被降职,不说贾琏如今已经是五品官,就是他身无官职,身上还有个荣国府继承人的身份,也比贾政的名头响亮。 王熙凤向来不输贾琏,这几年开铺子更是结识了许多高门贵妇,在京城名媛圈子里颇吃的开,那里耐烦与王氏认识的人交往说话? 反正她们来了就是给宝玉撑了场面,老太太如今已经看开了,也不再多言,只问:“茁哥儿呢,今天客人多别乱跑冲撞了人。” 王熙凤笑道:“他去看院子去了,到底咱们娘娘省亲盖起来的,颇有几分看头,他跟猴儿一样的性子那里坐的住,老太太放心,福姐儿看着他呢,不会让人冲撞了的。” 老太太指着她笑:“你这猴儿生的可不是小猴儿,如今可还怨你儿子淘气,根在这儿呢,怨不得别人。” 邢氏听了捂嘴笑,只道:“男孩子小时候淘气些身体好,可不见得我们茁哥儿从小到大真是省心。” 老太太点头,她摸着手上的手串,连连点头,叫王熙凤,“那也得使人看着他们些,小心发了汗,勤换衣服。”王熙凤自然是应了。 说着话,探春领了尤氏和秦可卿、惜春进来,她们婆媳先上来给老太太行礼,笑道:“可见今天是宝玉大婚的日子,老太太笑的满面红光,幸亏我们来的早,多沾些喜气。”老太太也笑道,“劳动你们过来了,一会儿让宝玉多敬你们几杯酒吃。”又问秦氏:“怎么没有把两个孩子带过来,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怪想的,”秦可卿便抱歉道:“怎么可能不跟着来,只是才他们听探姑姑说福姐儿、茁哥去园子里玩儿了,便闹着也要去,我那里拦得住,一溜烟的就去了。” 老太太笑道:“才刚我们还说,小孩子多跑跑身体好,由他们去吧,又不是别处,”指着林黛玉道:“玉丫头没怎么来过,等回头散了席,咱们都一起去逛逛。” 林黛玉等她们说完了话,上去与尤氏见礼,尤氏拉着她,端详了一番,对着老太太笑道:“都说小孩子长的快,一天一个模样,要我说啊,还是姑娘大了变化大,一天一个样子。” 老太太点头,“她们正水葱一样的年纪,可不是一天一个样。” 林黛玉被打趣的不好意思,拉了惜春的手,也端详着故意道:“要不是跟着你们一起来,我竟然认不出这是我们四丫头。” 惜春在林黛玉腰上掐了一把,“好好的你说我做什么?” 林黛玉抓着她的手,笑着问道:“怎么四妹妹如今手上功夫见长了?” 惜春摇头叹气,“没有点力气不行啊,要不怎么管得住那两个皮孩子。” 林黛玉也吃过双胞胎的恶作剧,不由的笑着道:“真是辛苦你了。” 秦可卿也笑着与林黛玉打招呼,“林姑姑好,”说着冲林黛玉眨了眨眼睛,林黛玉知道她可能有话要与自己说,便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尤氏婆媳才坐定说了几句话,就听说史家人来了,王熙凤和秦可卿忙接了出去,在二门上接了史鼎、史鼐妯娌带着几个姑娘进来,王熙凤笑问:“表婶们怎么没带大妹妹过来?” 史鼎媳妇笑着点了王熙凤一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才定了婚,怎么好意思出门?” 史鼐媳妇也道:“她就知道今天免不了被你打趣,才不敢过来的。” “姐姐躲在屋里绣嫁妆呢,”史家几个女孩子们也捂着嘴笑,史湘云今年也定了婚,是蒋翰林家的二公子,已经中了秀才,不仅会读书,人也长的俊,是个翩翩佳公子。 “别着急,别羡慕,”王熙凤打趣她们,“史大妹妹出门子了,就轮到你们们。”把几个女孩子绣的直跺脚,史鼎媳妇笑道:“就你这张嘴,你大妹妹都不敢来的。”说笑着进了屋,与老太太邢氏她们见过礼,尤氏与林黛玉几个小辈们又见过她们,亲热热一番叙旧,便各自坐下说话。 与贾政交往的官不多,上了品级的诰命更没有几个,老太太这里便成了宁荣二府并林黛玉与史家女眷的休息处,倒也算是安宁。 “新人回来了,”有下人来报,“老爷请老太太去正堂受礼。”薛家就在贾政隔壁,只是为了婚礼好看,贾宝玉早早的去接了新人在街上转了一圈,掐着吉时回来的。 大家才刚簇拥着老太太到了正堂,还不等坐下,就听到有下人来通报,“娘娘赏赐到了,”这也是预料中的事情,王氏早备好了香案,一时摆好,捧着托盘的太监便依次进来了,老太太便带头跪下,贾宝玉和薛宝钗作为新人,也在前排跪下听赏,太监先转速了元春贺喜宝玉的吉祥话,又一一唱礼,几个太监端着托盘在众人眼前走过,无非是一些吉庆之物来替宝玉撑场面而已。 贾、林、史家这些人人都还罢了,后面嗡嗡声就渐渐响起,一个个的惊叹娘娘如何疼爱弟|弟,宝玉又是秀才,将来前途如何如何之类的话尽往众人耳朵里钻,把王氏喜的眉开眼笑。 谁知道王氏的喜悦没有坚持多久,太监们领赏退走之后,就是新人拜堂,只是今天的座位安排有些怪异,老太太坐在正中,贾赦夫妻左手,贾政夫妻右手,这临时加上的座位,不仅王氏心里不满,贾赦也是一肚子的气,但今天是宝玉的好日子,大家都忍着没有发作。 贾宝玉与薛宝钗磕头见礼,贾赦也没有什么废话,作为伯父,坐在上面受了新人的礼,这自然是需要回见面礼的,一般新人第二天敬茶才会给见面礼,贾赦今天也没有准备,只好从身上扯了一块玉佩临时补上,幸好戴在贾赦身上的东西也不是凡品,这么着也不算坠了双方的面子,邢氏自然也没有准备,但女人出门就比男人方便的多,她从头上摘了一根簪子又取了一个手镯,凑了一双算是过了这一节。 这临时的座位安排是贾政的主意,贾政即使混成七品,多少也是有几个朋友同僚的,他们今天来参加婚礼,私下里替贾政出了个主意,让贾赦夫妻也在上位受礼,若是在荣国府,宝玉大婚,上面有贾赦夫妻一对椅子也算是说得过去,可是在贾政家里,贾赦,自然,自然也能名正言顺的坐在那里,贾政如今知道了人脉后台的厉害,知道那朋友也是替他着想,便急忙命人安排,于是就成了这个样子。 等新人去了洞房,贾政的朋友同僚自然也围上来与贾赦说几句同喜之类的话,贾赦今天充了长辈,也不好发作,只好勉强陪了几句,借口有事,躲到后面去了,要不是看在老太太和宝玉的面子上,贾赦也不愿意来贾政这里丢人现眼。 贾赦只道贾政面善心恶,却不知道他这几年脸皮愈发的厚了,要是他做官做成那个样子,早就要回家躲在屋里不出门了,谁知道,贾政竟然还赖在任上,连带着他也被人嘲笑。 酒席上无话,主要是贾家、史家、林家与今天来参加婚礼贾政旁的亲戚也搭不上什么话,这些人也就是在老太太住的地方单独开了宴席,大家吃饭说笑,等着宝玉来敬酒而已。 三天无大小,何况今天是宝玉大婚的好日子,林黛玉也受了贾宝玉一杯酒,也不知道为何,那杯酒下肚,她竟然感觉自己喝的是琼浆玉露,身上竟然有了一种莫名的轻松解脱。 林黛玉下意识的看看在床榻上盘腿打坐的小狐狸,若不是离的远,她真以为是小狐狸替换了这杯酒。 “恭喜二表哥了。”林黛玉道喜,贾宝玉也是微一愣怔才缓过神来,才刚饮下那杯酒,他竟然有一种失去了极为重要的东西一般的感觉,令他心里有一瞬间的恍惚,听见林黛玉的话,下意识的道,“同喜,同喜。”惜春便拉着林黛玉笑,“看,今天宝玉都高兴的糊涂了,只会说这两个字。” 众人听了都笑,饭后不好就走,加上老太太高兴,早说饭后去逛逛园子,大家都不愿意扫她的兴,便都笑着说陪她去开开眼。 李纨因为寡居,只在厨房看着,没有到前面去待客,听说老太太要逛园子早就让人去准备小坐歇脚的地方。 当初贾政和王氏就是算计了修完省亲的院子自家人能住,免得便宜了贾赦才搬出的荣国府,元春很是体贴父母心意,省亲之后不久,便下了旨意,说让宝玉搬进院子里读书,宝玉一个人住偌大的院子总是让人担心,王氏便让李纨带着贾兰和探春一起住了进去。 贾环故意被王氏遗忘了,提都没有提。 王熙凤瞧不上王氏这几年脾气古怪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贾环这个陪读的随着宝玉去金陵老家考试,却也考了个秀才回来不说名次还极好,得了个第三名,被江南书院看中,留在那里读书没有回来。 听了报子报喜,王氏才知道赵姨娘母子这几年把她当做笑话在看,不仅他们,除了贾政一样被瞒着,荣国府老太太、贾赦夫妻还有贾琏及宁国府的人竟然也都没有吃惊的样子,合着,所有的人都知道,只瞒着她和贾政而已。 王氏恨的牙痒痒,却也不能把贾环怎么样,不仅不能磨搓贾环,连赵姨娘也不再蛰伏,重又蹦将起来与她别苗头了。 贾政本就偏疼赵姨娘,这次因为贾环考试名次好,贾政又看重赵姨娘几分,王氏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何况,王氏如今能够掐赵姨娘母子三个的东西一点都没有了,探春和贾环两个的婚事都让老太太定了下来,贾环也在外面读书不回家,她竟然一点可以要挟掐她们的把柄都没有。 第90章 威胁要人 “老太太,您老可得多住两天才行,最迟也得住到明天新人见礼之后再走,”薛姨妈听说老太太逛完园子要走,连忙过来劝说。 她不仅是王氏的妹妹,还是宝玉的岳母,又与王氏是近邻,在园子里赏景的时候,她就赶了过来以半个主人的姿态陪同。 老太太倒不介意她如何姿态,贾政夫妻太令她失望了,他们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何况薛姨妈三口,那也是无忌讳,自私为己的,她只是可怜心疼宝玉而已。 但宝玉的事有元春和王氏操|心,且以宝玉的性子,也就薛宝钗那样的人才能周全,至少,在婆媳问题上,总是比别人强些的,所以,定了宝钗就宝钗吧,只要她们婆媳,夫妻过的好就行了。 但是邢氏和王熙凤等人心里就有所不满了,虽说你是亲家,可我们还是本家呢,何况,这里本就有李纨招呼,那里轮到你个亲家母,其实什么园子没有看过,那里在乎这点事情。 她们最反感的薛姨妈留老太太,为了给你女儿做面子,就看不到老太太一天一天的没有精神? “姑妈这就说岔了,”王熙凤言笑晏晏的接话道:“老太太急着回去也是为了宝玉和弟妹好不是,”她看着薛姨妈,指着尤氏和秦氏道:“我们那个不是新婚第二天拜祖宗的,这样才是正经的贾家媳妇不是?” “啊,我倒是忘记了这个,”薛姨妈听了心里一惊,她早忘记了新妇拜祠堂的事,连忙又圆先前的话,生怕老太太留在这里耽误了宝钗明天进祠堂,“都是老太太心疼宝玉,真正是什么都替他想到了。” 老太太点头,淡淡的道:“应该的。”扭头问李纨:“兰哥如今怎么样了?他书读的可好?” 李纨脸上带着忧色,儿子的读书问题一直是她的心事,“劳老太太惦记了,兰儿身体还好,学里先生也说他读书还算是很用功的。” 老太太虽说人老眼花,可也不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她知道李纨在婆婆手下不容易,可是谁都想不到贾政夫妻如此拎不清,放着长子嫡孙不疼惜,偏要偏疼宝玉胜过一切。 她摇头笑道:“今天乱糟糟的,还没有与兰儿说上几句话,你让人去找了他来,我好好看看他。” 宝玉大婚的日子,贾兰自然请假在家,只是他今天在尽地主之谊,陪伴照顾王熙凤的一对子女与秦可卿的双胞胎,上午他们玩了半天,这会儿几个孩子反而都累了在休息,贾兰是个用功的,便回来读书温习功课,听说老太太要见他,连忙丢下书本过来请安,老太太拉着他的手对着李纨笑道:“我们家的兰儿眼看着就能说亲娶妻,你也算是熬出来了。” 贾兰已经十岁,是个半大少年了,听到的话,羞红了脸颊,王熙凤上前笑道:“可不是老太太说的这话,大嫂子还正说要求您老人家,替兰哥找一个媳妇呢。”这也是李纨私下里拜托王熙凤的话,想要她帮忙在老太太那里敲敲边鼓。 老太太也生怕王氏误了贾兰,宝玉是个不通世故的,就是将来考了举人也不一定能做官,要不然也会像他父亲一样丢人现眼,他找个知道经济世故的商户女儿能赚钱养家供他一辈子吃喝,贾兰可是二房的嫡长孙,读书又好,也懂得人情世故,可不能在婚姻上出了差错。 老太太一口答应道:“这个自然,我老婆子都保了这么多媒了,曾孙的婚事怎么能拉下。” 听到老太太揽下了贾兰的婚事,李纨眼里泛出了泪花,贾兰的婚事可是比他读书还要紧,只是因为贾兰年纪小,暂时不着急而已,她寡居不出门不方便替贾兰相看,另外也是十分不信任王氏和元春的,看老太太替探春和贾环找的人家,那个都比宝钗强十倍百倍。 李纨是知道薛家出了几十万两银子才促成这门婚事的,对待自己看做眼珠子的宝玉都如此,王氏从来都不待见贾兰,李纨可生怕那一天王氏拿贾兰的婚姻与人做了交易。 “说到这个,我还想舔着脸求一求老太太替我们家蟠儿保个媒呢。”薛姨妈笑着凑了上来,与老太太道。 “哦,”她招手叫王熙凤,“我记得你还要叫薛蟠一声表哥的,”又扭头问薛姨妈,“怎么还没有定下婚事吗?”说着又笑道,“可不是我老糊涂了,要是定下了喜事,我怎么也要讨一杯喜酒喝喝的,人老喽,糊涂了。”说着伸手抚上了太阳穴,一副累了不想说话的样子,王熙凤也连忙上前帮老太太按压穴位,揉脑袋,祖孙两个配合的天衣无缝。 薛姨妈却不肯放弃,依旧笑着道:“可不是老太太说的,蟠儿的亲事可是我的一块心病,如今他妹妹都嫁了,他的亲事再不解决,我可是要愁死了,”说着她看了一眼林黛玉,把林黛玉看的警惕起来,却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下意识的看了身边的小狐狸一眼,小狐狸点头,示意她安心。 只见薛姨妈笑着来到她面前,“我们蟠儿如今也是娘娘的表弟,我家里也有些余财,可也不敢求富贵高门女,只求找个能约束帮忙蟠儿的就行,林姑娘,我早就看上了你们家的那个绣娘甑英莲的,不知道······,”不等她说完,林黛玉就霍的站了起来,眼里冷冰冰的看着薛姨妈,笑道:“姨妈敢是问错人了,英莲姐姐一不是我们家的丫头,二她是有爹娘父母的人,她的婚事可是轮不到我来做主。” 在场的众人也吃了一惊,怎么也想不到薛姨妈竟然敢肖想甑英莲,虽说甑英莲母女只是寄居在林家做绣活贴补家用,可封氏怎么可能让女儿家配给薛蟠这个混世魔王? 王熙凤也暗自吐了一口气出来,幸亏封氏母女自来跟着林黛玉,否则薛姨妈说不得会求她促成这门亲事,那时候的她可是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了。 林黛玉却不肯放她独善其身,指着王熙凤对薛姨妈道:“姨妈不信可以问问琏儿嫂子,英莲姐姐当初被拐,官府衙门查证之后可是消了奴籍的,她们母女住在我家里,也只是求我父亲帮着找他父甄先生而已,”能够称先生的,可都是读书人,甄家母女虽然落魄到依附着林家过活,可她们母女如今是王熙凤开的绣坊的主力绣娘之一,这娘两个不仅挣做绣活,主要还带徒弟,这几年挣的银子可也不是小数目了。 所以说,薛姨妈刚才为了求亲成功,故意贬低甑英莲的身份,说人家是什么绣娘的话,您老还是自己收回去吧。 王熙凤知道她要是再不出言,可就是要得罪林黛玉了,连忙出来笑道:“姨妈说这话本就不妥,不说林妹妹是未嫁的姑娘听不得这话,那甑英莲到底姓甄,她的婚事可是别人做不得主的。” 薛姨妈有些急,她可是瞄甑英莲好久了,薛蟠的性子可不同旁人,虽说自那次被小狐狸教训之后收了性子,不怎么在外面惹事打架,可依旧大事不犯小毛病不断,加上他小时候的臭名声,贾政王氏的落魄,王家没回京等等几样加在一起,薛蟠的婚事艰难的很。 薛蟠还是个喜色的,非美人不娶,薛姨妈自然也不愿意委屈了自己的儿子,自然都要挑好的来,她看中甑英莲,不止看重她能持家理事人漂亮,重要的是她可是与林黛玉从小一起长大,多年的姐妹情分,林黛玉可是准忠顺郡王世子妃,虽然忠顺王降了爵位,可他依旧是皇帝爷爷辈的,谁敢小瞧了他? 薛家若是能结成这门亲,那个是比配一个小官的女儿还风光有前途的。 “那个,那个,”她求救似的在现场众人扫了一圈,可惜王氏在前面收拾善后没有过来,在场的史家人不消说,人家即使说得上话与她也没有什么交情,邢氏、尤氏、等人摆明的不会替她说话,李纨先前听到她说起薛蟠的亲事就扭头去了小厨房,想也是躲了,这剩下的,便是老太太、王熙凤和未嫁的姑娘探春、惜春史家姐妹等,“老太太,我也是真心替蟠儿求娶甄家姑娘,我不是,”她急慌慌的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了。 更有些后悔在今天这种场合出来,一个没有人帮腔替她说话,再者,今天若是不成,她也没有了再提的借口,这门婚事是真的结不成了。 老太太笑着打哈哈,“虽说我们与甄家是老亲,可是到底是人家嫁女儿,我老婆子就是腆着一张老脸也做不到人家的主不是?” 邢氏这时候却看看天色,笑道:“老太太,明天还要早起受新人的礼,咱们也该早些回去才是。”老太太点头,笑道:“也是,你不提,我倒是差点忘记了,”如此,众人也不理会薛姨妈,告诉了李纨要走,呼啦啦的就退出了园子,老太太的东西丫头们早收拾好了,要走不过是告诉贾政王氏一声,宝玉听说老太太要走,连忙过来挽留,老太太便依着王熙凤先前的话道:“明天你们要过去见祖宗的,我现在随你们伯父、伯母回去,也免得明天太早了折腾。” 如此,贾政、王氏也无法再说什么,只说明天回带着宝玉他们回荣国府。 林黛玉被薛姨妈这一闹,连去荣国府的心思都没有了,出门便与老太太告罪,自己回了林家。 “说来也是我疏忽了,甄姐姐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定人家了。”林黛玉在马车上懊恼的与小狐狸诉苦:“我早先也问过,她只说等到找到她父亲再说,因此就托了下来,这几年事多,也就忘记了。”也是林黛玉惦记着小狐狸,其他的事都不大走心的缘故。 小狐狸点头,“说不得我能帮忙找到甄伯父。”以前她的追魂术不精,如今可不同往日了,只要甄父不死,有甑英莲在,小狐狸自然能够找到人的。 林黛玉果然大喜,连忙抱着小狐狸的手摇道:“如此就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只要姐姐回来,就没有让我为难的事。” 小狐狸便说需要甑英莲的头发,林黛玉拍心窝保证:“这个容易我去弄来。”到了家里,林黛玉便叫了小辛,“你带了这些果子茶点过去,请婶娘她们也沾沾喜气,”自然是从贾政家里拿回来的回礼,送去给封氏母女尝尝也是应当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林黛玉小声交待小辛,“你去英莲那里之后,找机会从她梳头的梳子上取些头发下来。”因此事牵扯到小狐狸的神技有些不好解释,自然不能明着讨要甑英莲的头发,所以才让小辛悄悄的拿些甑英莲掉的头发来。 小辛虽然有些不解,可依旧去了,不大一会儿回来,先替封氏母女致了谢,带了好,然后果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手帕来,里面包的就是甑英莲的头发。 小狐狸怎么做法林黛玉没有看见,只是小狐狸告诉她,要不了三个月,甑英莲的父亲一准自己回来。 林黛玉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封婶婶也算是盼到了。” 小狐狸没有告诉林黛玉的是,她竟然因为替甑英莲找父亲,发现了僧道二人,她可是记得这两个人当初可是警幻的走狗,替她来收过自己的。 没想到,甑英莲的父亲也被他们给化了去。 另外,小狐狸还在那里发现了一个青年,也不知道他是谁,正与甄士隐一起伺候这是僧道二人。 他们二人蓬头垢面,看上去神智也不甚清醒,想来便是被僧道施了什么法术,困在了这里当佣人。 想到这僧道两个,就不得不想起警幻,还有那莫名断流的水,不知道他们这几个是否有什么联系? “说起来,上皇的生日也快到了,姐姐不是要在那一天露面吗,有没有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薛姨妈带给林黛玉的郁气被甑英莲即将一家人团聚扫了个干净,林黛玉便又想起小狐狸复出的事来。 “不用,这个很简单,我自己就行。”不过是幻想而已,这对如今的小狐狸来说,都是手到擒来的事,“不过,我还是要请示一下观音娘娘的。” 林黛玉点头,“我院子里就供着观音,明天姐姐去拜一拜,”在林黛玉心里,拜观音要心诚,定是要提前沐浴更|衣的。 小狐狸点头应是,第二天林如海请假带着林黛玉去了荣国府,小狐狸便留在家里拜观音,然后她便去了青梗峰。 没错,僧道两个就躲在青梗峰一个山洞里修炼。 小狐狸本不用来这里的,僧道虽然又修炼了几年,但是依旧抵不过她的法术,是困不住甄士隐的,她来,只是想要从僧道这里打听一下,这个世上除了警幻,可还有旁人?另外,她也有些好奇这个青年是谁。 “什么人?”小狐狸查探了一下,除了他们住的山洞,青梗峰附近并无什么阵法结界之类的,可见这两个修行不仅不到家,连防护意识都不强。 “我,老熟人来了。”小狐狸只往山洞口点了一指,便破了那上面的禁制,僧道两个一看是她,都大吃一惊,虽然有几年不见,但是当初僧道也是因为小狐狸才逃亡至此,对她的气息尤其记得,所以,即使容貌上有些改变,可是依然认出了小狐狸。 “怎么是你?”他们大吃一惊道:“我们都已经躲到了这里来,与你两无干涉,你为何要咄咄逼人?”他们连幼年的小狐狸都斗不过,何况过了这么几年,小狐狸都打上门来了,他们更是不敢与之争锋,只在言语上告饶求情,替自己争取一丝活路。 “我只是来同你们讨要一个人,”小狐狸指着甄士隐:“相信你们也知道甑英莲在我那里,我答应帮她找父亲,所以才过来的。” 僧道连忙挥手:“带走,随意,你带走就是了。”小狐狸却也不走,只笑道:“另外我还有一个问题,相信你们也听说了扬州之事,你们可知道有谁能做出那样的事?” 僧道连连摇头:“我们只在这里不出去,什么都不知道。” 小狐狸冷笑,又指着那青年,道:“你这样说,我可是不信的。”那青年看上去虽然狼狈,可身上的衣袍还能分辨出些许颜色,应该被弄来不久,并非僧道说的什么一直未出去过的样子。 何况,即便僧道可以辟谷不吃不喝,甄士隐和这青年总是要吃饭的,他们神志不清,这补充食物和水的事情自然也要僧道二人去做,所以,僧道二人明显是说谎。 被小狐狸戳破,僧道有些惊慌,连忙跪地求饶,癞头僧求饶说:“上仙饶命,上仙饶命,我们两个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柳湘莲原本也是那警幻让我们点化之人,我们偶然外出遇到了他,便把他引了过来,真的不认识什么旁的人。” 跛足道人也道:“不仅不认识旁的人,就是警幻仙人也许久没有与我们联系了。” 警幻如今附身元春身上,这两个人恐怕也不清楚,小狐狸自然也不会好心的告诉他们,只冷冷一笑:“你们点化有缘人可真是特殊,怎么连人的神志都封了?” 僧道两个头上沁出冷汗来,“我们,我们,”小狐狸又道:“大概警幻不止让你们点化这两个吧,剩下的还有什么人?” “还有,还有贾宝玉,”僧道老实的交待,可把小狐狸吓了一跳,她原本只是诈他们一诈的,谁先到却会有宝玉,乖乖,她想到谁都没有想到会有宝玉,想到宝玉蓬头垢面伺候这两个人,小狐狸就觉得解气,只是,如今警幻成了元春,她还会让僧道带走宝玉?小狐狸原本想要除掉这两个的,此时却改了主意,“我也不管你们要不要遵守警幻的命令去点化谁,只是你们要知道,我护着的人一个不许动,另外,这什么事情都得讲究个你情我愿,修仙成佛自然也是一样,再让我知道你们封了人的神志,我可是不会饶了你们的。” 小狐狸说着打了两团金光在甄士隐和柳湘莲身上,这二人瞬间恢复了清明,摇头看了看自己,满是不解,然后又看到了对方的样子,吓的跳了说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甄士隐大概是被僧道清醒着拐走的,他看到僧道不怎么惊讶,有些迷惑的问他们:“师傅,这是哪里?”柳湘莲却有些怕僧道,吓的退到了洞口,无意间踢到一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把剑,连忙捡起来,宝贝的擦拭了一番,抽出一把来挡在胸前。 小狐狸早已经隐身,看到他们的表现便知道甄士隐虽然有些“向佛”,留在僧道二人身边却也是事出有因,她看着僧道,示意他们按照自己先前的交待做。 僧道二人见了小狐狸都能隐身了,知道他们两个人再修炼三百年也不是她的对手,只好依她的意思开口:“你可还记得你女儿?” 甄士隐脑袋点了点,“小女三岁上丢了。” 僧道自然点头,“这个我们知道,只是,她如今在京城林大人府上,派人来寻你,你可要回去与她们团聚?” 甄士隐眼里有些惊喜:“我女儿找到了?”他连连点头,“谢谢师傅慈悲,”还以为是僧道替他找到的女儿,想来也是,早先求了半辈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以他如今的岁数,这一生也就只有一个根苗了,怎么会不搁在心里? 僧道看了看小狐狸,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便道:“如此,你便寻你女儿去吧。” 甄士隐听话转身就走,柳湘莲见状,也急忙跟在他身后出门,小狐狸待他们走了,才露出身形来,点头对着他们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也不多言,转身走了。 僧道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又互相看了看,癞头僧先开口道:“她先前话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跛足道人道:“上仙不是说的明白,许咱们点化人,只是不许动什么手脚而已。” 癞头和尚叹气:“可是谁又愿意丢下红尘享受来吃这份苦?” 跛足道人却道,“怎么没有,贾宝玉呀。” 癞头和尚嗤笑一声:“这怎么可能,那块石头当初就是为了享受红尘才求的我们带他入世,怎么可能会跟着我们吃风喝土。” “不行也得行啊,”跛足道人却道:“不信你没有感觉到她早先的杀气,后来听到我们说要点化贾宝玉,她那杀气反而没有了。” “想来她还是记恨当初在荣国府受的委屈吧,”癞头和尚叹气,“看来只好走一趟了。” 第91章 薛氏主意 “姐姐,你能不能求娘娘下到旨意,给蟠儿赐婚”薛姨妈被拒绝,心里很是不愿意,回头就找到了王氏,想要让她找元春赐婚。 王氏有些不以为然,“不是我说你,不过是个奴婢而已,怎么非要求来给蟠儿?”怎么说薛蟠也是宝玉的大舅子,若是让人知道甑英莲的奴婢身份,连累的宝玉也没脸,所以一开始王氏就不同意帮着薛姨妈去提亲,所以薛姨妈才自己开口想要求老太太保媒,以为万无一失,谁知道林黛玉反应那么大? “姐姐,不是,”薛姨妈摇头,“你忘记了那丫头姓甄?另外,你忘记了凤丫头那‘荣兴坊’里最得力的绣娘都有谁吗?” 提起这个王氏也是一肚子的气,“荣兴坊”如今已经成了京城一流绣房中的头一个,可气的是最好的绣娘是从她屋里出来的,而她如今却不能分份子了。 王氏真是悔不当初,又恨王熙凤的奸诈,早知道晴雯那个丫头,她当初怎么可能放人? “我都打听清楚了,‘荣兴坊’的新绣娘都是那叫晴雯的丫头和这甑英莲母女教出来的,”薛姨妈很清楚王熙凤“荣兴坊”的人员组成,甚至也打听到了每年的收入分红,“甑英莲母女如今每年的绣品和教徒弟分红都不下这个数。”说着她伸出了一个手指头来给王氏看,王氏有些迟疑的道:“一千两?”薛姨妈摇头,叹气,“那里,说出来姐姐都不信,最少一万两。”王氏听了下意识的抬手捂上了心窝,“一万两,怎么可能?”她们都能得到一万两,那这些股东们一年分红又要分多少?王氏无比后悔当初“退股”,可是事已经成了定局,她怎么可能从老太太和王熙凤手里抢到好处? 好在当初老太太坚持,只把他们夫妻的给了他们,兰儿、宝玉还有探春和贾环的还留在那里,虽说他们的分红都在老太太那里,她沾不到什么,可是有了这些收入,到时候她也可以名正言顺的不给聘礼嫁妆,可以省几笔银子出来。 想到这里,王氏想起一件事情,老太太当初说过等孩子们大婚之后才会把这些红利给他们,如今宝玉都成婚了,老太太该把属于宝玉的那一份给了宝玉了吧。 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一想到这些红利,王氏不由得咬牙切齿的恨李纨和探春的奸猾来。 自从元春省完亲之后,王氏就感觉到家里的银子捉襟见肘,原来为了盖园子银子流水似的花已经让王氏肉痛了,可那是为了女儿省亲,给自己长面子的事,即使心疼王氏也忍了,但省完亲之后,当初为了好看置办的那些家私,买的戏子,小尼,甚至盖的房子都是需要银子供养的。 王氏不敢说后悔毕竟,谁知道以后元春还会不会再省亲回家,这些东西说不得都是用得上的,考虑再三,王氏把那些勾人的戏子卖了,小尼送到了家庙里,——她和元春早就商量好了,这省亲园子后来是要给宝玉住的。 这些小戏子留在园子里,万一勾坏了她的宝玉可是得不偿失了。 要不是因为省亲需要,谁家里也不会供养尼姑,王氏更是忌讳这些,要不是不好变卖,早把她们换了银子了。 园子不小,只宝玉一个人住进去实在太空旷,所以就让李纨和探春也住了进去。 王氏其实还打着别的主意,王氏借口自己管不过来,把园子里的一应事务交给了李纨和探春打理,然而,每次李纨和探春需要拿银子的时候,王氏总是这样那样的借口。 ——一个铜版都没有给过她们。 因为老太太巴着他们的分红,王氏沾不到,这次终于可以把这园子里的开销甩给他们了,王氏心里隐隐高兴。 谁知道,李纨和探春也是机灵奸猾的,竟然来了个什么“承包”制,把园子里的花儿,朵儿,柳条,莲藕,竹笋等等都换了银子,不仅没有贴进去一文钱,反而还略有结余,把王氏气的,恨不能把先前她说的话再收回来。 只是,王氏知道,这些事他们姑嫂做得出来,她若也学他们如此,就会被人嚼舌头,说元妃之母如何小抠了。 王氏咬牙认了。 想到此,王氏不得不压了压气,她如今都已经习惯的没有什么脾气了,“这个,虽说不过是娘娘一句话的事,可是说出去也实在是不好听,”虽然林黛玉替甑英莲抬架子,可甑英莲到底是一个绣娘奴仆的身份,还被拐卖过,元春若是替她这样的人赐婚,让人知道,总是掉份的事。 薛姨妈却道:“我也知道让娘娘为难了,可是这也不仅仅是为了许一门亲事而已,那丫头过了门,她娘难道还能留在林家,我也不是那只让媳妇守在屋里立规矩伺候我的恶婆婆,她们母女的手艺也不能丢下了,回头不也开一个什么绣房什么的,”薛姨妈循循善诱,仿佛只要这婚事能成,这银子可不就是滚滚而来,这哪里是娶媳妇,简直是挖人家的金山。“我们自然也不能亏了娘娘,这一半的股份……。”自然是送给王氏了。 王氏听了自然动心,小狐狸当初培养了那么多绣娘,最得力的只有晴雯和这甑英莲母女,她们教的绣娘虽说也是技艺不差,但是,若是能把甑英莲娶进门,她们母女教的徒弟不也得跟着来一半,想想,王氏就仿佛看见那银子哗哗的流进自己腰包里。 自从贾政降职之后,若不是从薛家铺子里拿分红,王氏这里几乎就没有进账了,但元春那里的开销一点都没有少,王氏自己也忍受不了荷包空空,所以,这对银子的欲|望与日俱增,若不然,也不会算计到儿媳妇和庶女身上去。 “这事急不得,等忙过了宝玉他们这一阵之后再说。”薛姨妈也知道这事急不得,好在王氏答应了,便也满意的去了,她也想起来老太太说过等宝玉他们大婚之后把份子给他们的事,她得让人去告诉宝钗知道,怎么能让老太太“暂时”把这钱依旧留在手里,或者私下里给,不让王氏知道才行。 薛姨妈虽然与王氏“一条心”,当时相对于自己生的女儿,她自然向着宝钗。 宝钗得到信的时候已经在浴房里,才刚与宝玉折腾了一次,初承云|雨的身子酸疼无比,泡在温热的水里,身上的酸疼消了些,“妈妈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巴巴的让人带话过来?”想到宝玉的“熟练”“温柔”,宝钗心里膈应的不行,她原来就猜宝玉不是什么不沾腥的猫儿,如今想来果然不是自己凭空臆测,这就是妈妈口口声声的良人佳婿 姨妈管的那么紧,他还能偷|腥,自己这一过门,他不是更可以名正言顺的纳妾宠新? 想到这里宝钗就是一阵心寒,指甲在浴桶上拉出几道深深的指痕,“太太说的是二爷那‘荣兴坊’分红的事,老太太不是有言在先,说这些分红要等到姑娘和爷们大婚之后才给吗,太太想让你们想想办法,让老太太依旧帮你们保管几年才好。”莹儿小声的在宝钗耳边转速完薛姨妈传进来的话,然后又红着脸帮宝钗搓背,才刚宝钗和宝玉圆房,那里面的声音真是羞人,她知道,她这样的丫头,早晚也是姑爷的人,所以,不知不觉的,也把才刚的声音代入到自己身上,谁想到,做这事女人这么受罪,看她们小姐身上这一块块瘢痕,脸上的痛楚,吓得莹儿对宝玉的期盼竟然小了许多。 宝钗听了一怔,她还以为妈妈是交待她好好与宝玉过日子,抵防宝玉身边的丫头或者明天认亲礼的时候有什么主意什么的话,没想到却是这个。 可是她又能如何呢?老太太要给,她还不接着不成,婆婆要拿走,她敢留在自己手里? 她怎么跟老太太说,让她替自己多保管几年,难道说怕自己婆婆拿去用了?说不得,这些东西她也只是看上一眼,根本就到不到她手里就要被宝玉交给婆婆了。 宝钗按压了一下额头,若是她能做主,怎么也不会愿意嫁给宝玉,可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只能认命。 “我听说今天太太替大爷提亲了,可是林姑娘没有答应。”莹儿想起一事来,说与宝钗听。 宝钗听了不由得问道:“太太替大爷提亲管林姑娘什么事?” 莹儿也有些发|愣,“太太没有与姑娘商量过吗?太太替大爷提的甑英莲,她一直跟着林姑娘,太太与林姑娘提亲,也是说得过去的。” 薛宝钗越来越不理解自己亲娘的想法了,不由得叹气:“妈妈真是,哥哥再不济,也不能娶一个丫头当正妻啊。” 莹儿却道:“林姑娘说那甑英莲并不是奴籍,她父亲身上还有功名,说起来,还是咱们家高攀了呢。”莹儿从小伺候宝钗,宝钗也常与她商量事情,所以,莹儿说话有时候也是以主人的语气。 宝钗又舀了一瓢水浇在身上,“说起来,哥哥那里差了人了,没想到,如今娶一个丫头人家都不肯答应。”想来,妈妈让她嫁给宝玉,看重的就是他们官家的身份吧? 想来也是,她这样的商户女,要不是嫁给宝玉,换一家她也只是做妾的命。 薛姨妈母女在这里想着如何让老太太把那红利留在手里,荣国府老太太却叫了王熙凤过来:“你把那红利整理出来,明天给了宝玉他们。” 王熙凤笑道:“早整理出来了,原以为老太太要早些日子给他们的,没想到等到今天才与我要。” 老太太摇摇头,“你婶子总是不会让宝玉没有聘礼的,这些东西多留一天,总是能多保住一些,明天,”她叹了一口气,“明天交到薛氏手里,也算是我对的起她了。”由薛宝钗交到王氏手里和由宝玉给了王氏,或者老太太给王氏,这里面虽然结果一样,可过程却是不同,老太太这也算是帮薛宝钗讨好了婆婆。 王熙凤摇头,宽慰老太太,“想来她们到底是姨妈外甥女儿的,婶娘不至于如此吧。” “谁知道呢,总之,明天给了他们,以后宝玉的那一份,你也每个月让人交给薛氏,就不用给到我这里就是了。”老太太弹着手指,“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坏事,王氏到底是宝玉的亲娘,她攒下来,最终还是给了宝玉,若是这些红利放在薛氏手里,说不得会跟谁的姓呢。”只要有薛蟠那个败家子在,老太太就不可能放心薛宝钗和薛姨妈,她表面上是给薛宝钗面子让她讨婆婆的好,实际上心里门清,王氏扣来攒去,最终还不是留给了宝玉和元春? 王熙凤听了也点头,她对薛蟠的德行自然也知道,了然的点头应下,然后又道:“说起来探春明年也就要嫁了,她的嫁妆想来二婶不会准备的,咱们这边要如何准备,是银子多些,还是家具多些,还是置办几个铺子庄子什么的,还请老太太给个明示。”早说了要用分红包嫁妆聘礼的,王熙凤早几年遇到机会就把家具木头准备好了,这时候问出来,也是要老太太一个准话而已。 老太太知道她不好做主,免得出力不讨好还得罪人,老太太点头,“明面上的东西按照薛氏的走,比她少两台就是,剩下的就给她做了压箱银子,等她大婚之后也把分红交给她,不用来回我。”老太太又想起贾环来,“你回头让蓉儿媳妇去打听一下环哥儿媳妇的事,看看她的嫁妆怎样安排的,若是没有着落,就用环哥儿的分红帮她办了,总之,不能让她光身进门,若是咱们帮着办,也比照探丫头的,不要越过薛氏就行。” 王熙凤点头,赵姨娘的这两个孩子,算来婆家,娶的媳妇都比宝玉的媳妇风□□派,老太太这样安排,到底是给王氏和宝玉面子。 这都不是着急办的事,王熙凤也不着急回去,问老太太另外一件事:“您说薛姨妈跟甑英莲提亲,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们什么意思别说你没有看出来,”老太太叹气,道,“还不是眼红你那‘荣兴坊’分红银子,想要撬墙角而已。” 王熙凤也笑,“姨妈早几年就让人打听我那‘荣兴坊’的事,我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她到底把主意打|到了甑英莲身上,真是,”财帛动人心啊,王熙凤冷笑,道:“只怕明天婶娘见了宝玉的分红银子,会去求娘娘的旨意促成这么婚事呢。” 老太太摇头,“娘娘的旨意还能大越上皇的旨意不成。”王熙凤有些不信:“林姑父还能为了一个丫头去求上皇的旨意?” “你林妹妹什么性情难道你不知道?”老太太笑了笑:“薛姨妈也算是提前打了个招呼让咱们知道了,若是娘娘的旨意先下来,咱们反而没有个应对,就麻烦了。”如果不是薛姨妈性急低估了林黛玉的护短,也不会冒失的说出替薛蟠求娶甑英莲的话,让他们有了个防备,虽说这什么赐婚都是上皇、皇帝、太后、皇后他们的事,当时元春只是替自家亲戚、兄弟赐婚,倒也不算是逾越,一旦她发下旨意,即使林家人不愿意,也只能遵从,免得冒犯了元春,可如今薛姨妈走错了一步,就让林家人有了先机。 林如海就这么一个女儿,关键他一定也不希望与薛家人扯上关系,何况,老太太眯了眯眼睛,把手腕上的珠串转了转,小狐狸回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露面,可是老太太知道,小狐狸可是与甑英莲有姐妹师徒情分,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嫁个草包败家子? 有她在,元春的旨意又算什么呢?“你看着吧,这事成不了。” 王熙凤也松了一口气,“这就好了,我也能安稳的睡个踏实觉,”她笑着对老太太道:“不瞒您老人家说,这个荣兴坊还真离不了甑英莲母女,”她掰着手指头算:“迎春走了,宝玉的婚事了了,探春的婚事,环哥儿的事也就这两三年都要办,然后就是琮哥儿,这可都是离了银子办不了的,”老太太笑着,“你最关心的还是你们家里那几份吧?” “谁嫌银子扎手不成,”王熙凤笑道:“何况我们家如今也要准备三份嫁妆聘礼,以后说不得还要多准备几份,这哪一个少了银子也不行啊。” 老太太说的一点都不错,林黛玉不肯答应甑英莲嫁给薛蟠,小狐狸自然也不肯,她不等与林黛玉一起回林家,就去了皇宫,虽然已经见过小狐狸突然出现,当时但小狐狸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依旧把太上皇吓了一跳:“你能不能不要突然冒出来,吓死人了,”太上皇抚这心窝,他老人家岁数大了,经不得吓的。 小狐狸抱歉的笑了笑,“一时情急,忘记了,以后我会主意的。” 太上皇有些好奇,“还有什么事是你办不了了,这么急吼吼的找朕做什么?” 小狐狸摇摇头,“没有办法,这事除了父皇,安平还真摆不平,”说着把薛家求情甑英莲,林黛玉拒绝,薛家有可能会求王氏让元春赐婚的事说了,小狐狸摊摊手,“别说我现在没有露面,就是露面了,也不好为了这桩婚事得罪皇兄的妃子不是?所以还是得麻烦父皇了。” 太上皇对和林家贾家的人和事都是门清,这个甑英莲与小狐狸有过姐妹之情师徒之谊,点点头,“朕会帮你办好的,你放心就是。”说着又问小狐狸:“朕的生日就要到了,怎么没有见到你做什么准备?” 小狐狸摇头,“儿臣做的准备可不敢露人眼,总之不会误了父皇的事就是了,父皇放心。” 太上皇想到他的本事,也知道恐怕不好让人知道,不过,既然小狐狸这么说了,必然是十分震撼,能够让他风光隐退,以后也不会担心皇帝害他的。 太上皇出手很快速,也很有效,只不过把皇帝叫过去骂了一顿,说后宫人乱插手指婚之类,干涉了前朝乱了朝政。 这个大帽子可大,皇帝心知肚明上皇或者是找事,或者是针对谁,却十分的高兴上皇这个刺挑的好,喏喏的答应了,回去就下了旨意,以后非太后、皇后,其他的妃嫔不得随意传旨赐婚,娘家人也不行。 这事虽然没有进过前朝,可也不能瞒住人,王熙凤她们很快就知道了,王熙凤对老太太竖大拇指,道:“老太太就是神机妙算。” 老太太点头,“这也是替别人做了一些好事吧。”与元春一样随意指婚的可不是一个,尤其家里有败家子兄弟的,可不就是仗着宫里的娘娘霸占良家女,这下好了,因为薛家求娶甑英莲的事,也帮了不少弱势女儿家。 薛姨妈和王氏得到消息却是气恨不平,“林家欺人太甚,”虽然没有点名,可是略一打听,也知道这是林家为了拒婚而求的太上皇。 皇帝虽然得了实惠,可是到底挨了上皇的骂,他能不给元春脸色看?元春早先的名声已经不好,如今再被皇帝厌弃,想来她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而他们家又依着元春,元春倒了的话,他们又该怎么办? 林家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是太可恶。 薛姨妈连连搓手:“都是我不好,早知道,先让娘娘赐婚就好了。”要不是她露了口风,林家也不能通过太上皇掐了娘娘的下旨意赐婚的“权利”。 王氏恨恨的瞪了薛姨妈一眼,“你还敢说,”元春不能再下旨,不仅断了他家的财路,还断了贾政和宝玉的前程,王氏怎么能待见这个罪魁祸首。 第92章 滕妾姨娘 贾政因为与王氏关系“不睦”,知道这个消息要滞后一些。 当然,他是从“同僚”对他的怠慢中察觉不对的,尤其原来与他有些“过节”的同僚,如今更是明着找他的错处,他现在的主要工作是抄抄写写,按说不容易被人提出错处,但是真心要找的话,总会有的。 “你也是读了半辈子书的人了,怎么连字都不会写?”那人拿了一本贾政抄写的折子拿了过来,扔到他面前,那人看贾珍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伸手打开折子,指着一个地方道:“别以为我冤枉了你,这么简单的字你都写错,你说,你还能干些什么?” 贾政伸头过去一看,原来是个“代”字,“还有,还有”,那人又把手放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贾政又看过去,又是一个“善”字,那人也很明白贾政这是避父讳,故意把“代”和“善”字加一笔或少一笔,以往也有过这种情况,却没有人找他的茬,可是今天,“你以为这折子是你写的啊,你不过是抄写,你避讳个什么?想抢人家的功劳吗?”故意找茬怎么了,找得着啊,你要知道,为了你女儿,可是连累了整个后宫皇后以下的娘娘替娘家“争光”的“机会”,这些娘娘不能在“下旨”,真的成了个摆设,有娘娘的人家谁不生气恼火? 所以,没有把贾政暴揍一顿,已经是很客气的了。 因为同僚说了后面一句话,贾政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确实如他说的那样,他只是抄写,避讳个什么呢?可是这些字是父亲的名字,已经刻录入了骨子里,他一看到这些字,不自觉的就加减一笔成了“别字”。 “什么事?”贾政的上官恰巧巡逛到这里,听到他们这里有争执,自然过来看一看,“大人,”那同僚很是恭敬的对着上官行礼,“这贾政连抄个折子都出错,”同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一点也不给贾政留面子,把那折子拿去给上官看,上官看了之后扫了贾政一眼,眼里带着些了然,挥挥手,“你先回去反省吧。”上官也知道这是别人故意整贾政,他家里可是没有什么娘娘,犯不着直接得罪人,但是,若他今天护着贾政让他混了过去,说不得又得得罪别人,所以,暂时让他回去再说吧。 至于能不能回来,就要看他的本事和人脉了,不过是一个七品抄写书吏,说实话,这都是些有门道人家子弟来混日子的地方,不差他也不多他一个。 当然进出也容易的很。 “你又做了些什么?”贾政回家就冲王氏暴吼,他是想不到自己“离职”与王氏有什么关系的,可是他那一两个“同僚朋友”在他出门的时候与他交错而过的时候,提醒了他一句:“回去问问夫人就知道了,”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贾政心里警铃大作,他受王氏的连累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自然不会以为是别人冤枉了她。 “老爷,不是我,”王氏自然不肯认,若真认了下来,她在这个家里就更没有什么地位了,可是看着贾政那要此人的眼神,她不得不如实相告“是,妹妹,妹妹与林家提亲,然后就,”贾政脑补了一下,恨到:“人家不答应,你们便想着要娘娘赐婚,然后人家棋高一着,断了所有娘娘下旨的路?”难怪原来对他还算是容忍的“同僚”“上官”今天俱是这么一副嘴脸,王氏姐妹这次犯的可不是小事。 那些娘娘们没有了下旨替娘家谋福利的好处,他们家里还每年花那么多银子供着她们做什么?等着她们与人争|宠失败之后带来灭族之祸吗? 这个禁令可不止是不让娘娘随意替娘家人赐婚那么简单,简直是斩断了皇后以下娘娘们与娘家人联系的一双手,把她们严格的控制在“妾”的地位上。 大户人家的妾都是不得主母的同意不得随意出门的,她们的娘家人也不是被当做亲戚走动的。 然后,这些娘娘生的儿子,永远都低皇后娘娘的与她的儿子一头。 虽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后娘娘的嫡出子自然与众不同,高人一等,但,历来皇家最是那喊着天下规矩第一,却又最不遵守规矩的地方好恶全都只看上|位|者的心情,嫡子上位的才是稀罕少见,所以,只要娘家得力,娘娘和皇子手段高会哄皇帝开心,还不知道下一任太子是谁呢? “啪,”贾政狠狠的甩了王氏一个耳光,丢下一句话:“好好待在屋里反省。”然后甩了袖子急匆匆的出门往荣国府去了,他现在无比的后悔听了王氏的建议从荣国府搬了出来,以往即使在荣国府过的低声下气,在外面却是扬眉吐气有人巴结恭维的,可是如今呢?他过的如过街老鼠一般,从五品被降到了七品,如今连这七品都保不住了,回家反省容易,可是将来要如何回去呢? 娘娘本来就靠不住,——元春晋妃至今带给他的好处就是财物金银比以往多了不少,家底厚了,可是他也知道,大部分却是用他的嫡子媳妇换来的,小部分还是亲戚帮衬随的份子钱,更少的一部分才是旁人的孝敬。 可他却被元春连累的如今连个七品官都没有了。 这其中的得失,连贾政都说不清。 “母亲,我要抬赵氏做二房,”贾政见了老太太一肚子委屈说不出来,王氏虽然混账,可是有些事却也是他拍板之后才敢做出的决定,比如,搬家,比如元春省亲的折子,若是他不答应,即使元春在宫里闹的人仰马翻,她也回不来家门,所以,这些事也不能全怪到王氏身上,贾政最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老太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了然的看了看贾政,知道他这是被人“开除”了,却也不挑明。 元春不能随意下旨,最安心的莫非荣国府之人,元春宫里瞎折腾,除了树敌就是拉仇恨值,外面也就会跟着家人耍横,她自然护着她爹娘,倒霉的就只能是贾赦这边了,以前二房没有搬走之前,那一次邢氏带着王氏进宫见元春不是受了一肚子冷遇回来? 老太太真不相信这是她从小教导大的元春做出来的事,大房二房不睦,她不在里面劝和倒也罢了,反而火上浇油,把大房与二房的隔阂弄的更深。 难道她不知道,贾政只要姓贾,一辈子就只能依靠着贾赦过活? 还是一位她这么一个妃子就能关照她娘家一辈子,让他们重新住进荣禧堂,继而接替了贾赦的爵位? “我也想找个机会与你说这事呢,”老太太早先提赵姨娘的位份了,不全是为了打压王氏,也是因为她当初替探春和贾环定的婚事,以往贾政还是个五品官的时候,庶女配庶子,庶子配落魄宗室女,就已经是这边高攀了人家,这几年贾政降职,两边都没有提出退婚,已经很是给贾政面子了,她若是不把赵姨娘的身份抬起来,却是十分对不住亲家了。“明年探丫头就要出门子了,你那旧上司看你的面子一直没有退这门亲事,可咱们也不能蹬鼻子上脸,不替人家做脸不是?” 想起他的亲家,曾经的上司,贾政也是一脸的感激,他一点也不敢埋怨亲家当初没有保住他,让他被调到了别处,要不是他的关照,他怎么能在工部安生的待了那么多年?“老太太说的是,儿子也是想到这个,才来与母亲商量这件事呢,”贾政不好说他抬赵姨娘是下王氏的面子,既然老太太替他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他就顺杆接着了。 “你打算给赵姨娘抬个什么身份?”老太太看着贾政,意味深长的问道。 贾政有些为难,他原来只是想着给赵姨娘一个二房就行了,已经可以狠狠的打王氏一巴掌了,可是老太太说的对,赵氏身份太低,他将来见亲家都不好意思啊,尤其听老太太的语气,贾政有些怕她不满意,迟疑的看着老太太,试探着道:“平妻吧?” 老太太摇头,“咱们家又不是那商户,弄什么两头大,你好歹也有个官身,真弄出这事来,还不怕人家参你一本?”贾政吃了这么多教训,依旧是个没有主意的,好在,他还知道来找自己商量,老太太叹了口气:“给她个滕妾就行了,”滕妾却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一个特殊的存在,据说还是从“娥皇女英”时候传下来的,如果说商户弄什么两头大平妻,被人耻笑,那么官员人娶的滕妾却是被官府承认的。 贵妾和二房都是男家稀罕妾给她的额外抬的身份,表示着与众不同,可她们到底还是个妾,正妻死后却是不能扶正的。 滕妾却是名正言顺的正房备胎,可以跟在正妻后面拜祠堂,族谱上面也可以缀上她名字的,当然,最大的好处却是正妻死后可以去衙门立了文书扶妾为妻的。 因为她的特殊存在,一般官员人家轻易不敢许出这个身份,因为她不仅打了主母的脸,还会带来家宅不宁。 若是以前,老太太也不敢生出这个心思,刚好如今趁着元春没有了“特权”,她把赵氏一下子提到了贾政备妻的位置上。 相对于这几年越来越厌恶王氏,老太太对赵姨娘就是欣赏了。 不说其他,只她护着一双儿女的那份心,就足够老太太抬举她这个地位了。 老太太倒不是盼着王氏早死,只是不放心贾政,万一王氏死在他前面,他不可能不续娶,那时候进门的媳妇,地位家世没有一样能胜过王氏,甚至可能连赵姨娘见的世面都不如,正房不着调,赵姨娘又是个能装疯卖傻挑事的,那时候她儿子女儿都已经成了气候,会低声下气的与服侍王氏那样立规矩? 与其看着贾政老了家宅反乱,倒不如给赵姨娘和贾环一个人情,让他们真心护佑着贾政些。 “滕妾?”贾政又问了一遍,老太太点头笑道,“就滕妾吧,这样将来环儿娶妻的时候也免得再折腾了。”贾环的未婚妻可是宗室女。 “嗯,”贾政听了了然大悟,果然是老太太,考虑的面面俱到。 “你回去先别告诉赵氏这件事,让赵氏先过来一趟,我有话与她说。”老太太虽说要抬举赵姨娘,却也不愿意看到王氏死于非命,打算与她来个君子约定。 贾政知道抬赵姨娘为滕妾只是他的家事,可说不得会得到两边亲家的好感,还能给旁人一个他惩罚了娘娘生母的表现,把自己的摘出去一些,回头只要贾赦和贾琏肯替他运作一些,他依旧可以去衙门的。 虽然以往贾政十分瞧不起这个官,可是,如果连这个官都保不住的话,他留着家里连王氏都要嘲笑他了。贾政急匆匆的回去了家里,告诉赵姨娘去荣国府见老太太,赵姨娘知道贾政出门前才与王氏起了口|角,还打了王氏一巴掌,可是却不知道他出去一趟之后叫自己去荣国府见老太太做什么?虽然一头雾水,可也不敢违逆贾政的话,路上还在想着,自己最近可有做什么事犯了老太太的忌讳? 老太太等赵姨娘磕完头就开门见山的告诉赵姨娘,“我和你老爷商量把你抬成滕妾,”赵姨娘果然面露惊喜,以她的身份,自然知道什么贵妾,二房都是哄妾室的好话,都当不得这个“滕妾”的,“谢老太太赏,”赵姨娘知道贾政一想不到这个什么“滕妾”的,定是老太太抬举她。 老太太点头,“你要知道,我可以把你抬上天,自然也可以把你丢下地。”她看着赵姨娘,面上带着一些阴森:“我抬举你是让你克制王氏的,若是王氏在,你就平安无事,若是王氏死了,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我的儿子,是不会扶一个妾为妻的,探丫头和环儿我一样可以将他们记在王氏名下。”虽然老太太是那么想的,可是却不可能告诉为赵姨娘知道,免得她真生出什么害死王氏的心思,王氏虽然心眼子多,却抵不过赵姨娘一个指头,老太太也是看出了这赵姨娘是个明白人,才敢给她这个身份。 “婢妾不敢,”赵姨娘被吓的直哆嗦,才刚冒出的一点兴奋都被打压了下去,连忙磕头保证:“婢妾不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的。”赵姨娘一点都不怀疑老太太的话,贾政的虚荣心有多么深她比谁都清楚,若是王氏死了,除非老太太替她做主,贾政是绝对不会扶她做妻的,别说什么探春的婆家和贾环的妻子会替她撑腰什么的。 他们是她生的子女,同样也是贾政的子女。 正是因为有了探春婆家和贾环及他媳妇的身份,贾政即使成了老鳏夫,也会有黄花闺女进他的门的。 老太太打一棒子自然要给一颗甜枣,“我也是想着明年探丫头就要出门了,再过个一俩年,环儿也要议亲,你的身份提一提,他们脸上也好看些。” 赵姨娘自然除了磕头谢恩就没有别的话,直到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她两条腿还在打哆嗦,她倒是不怕做不成贾政的妻,她怕将来王氏莫名死后她也不能活,而且,她的子女还会成为王氏的子女,——她只是一个过客,什么都不是。 那样的话,她还不如依旧做她的赵姨娘,不做什么滕妾。 可是想到一双子女,赵姨娘咬了咬牙,不过就是多了一个字而已,她还是过以往的日子就是了。 赵姨娘升为滕妾,也不算是小事情,自然要设宴请宾客告知的,林家也接到了帖子,林家没有当家主母,女眷该出席的应酬,自然都有林黛玉代劳。 按说,这种场合,她一个未婚女子赴宴并不大合适,但林家没有别人可以赴约,她不去谁去? 若换了别家,她推脱有事也就罢了,对方也能理解,偏贾政还是她亲舅舅,她不去好像还有不给这个舅舅面子的嫌疑。 尤其在这个档口,虽然是小狐狸去找的太上皇,但是谁都知道事情的缘由在他们身上,世人都在看贾政的笑话,看林家人的态度,若是她在“避嫌”不去,这贾政会不会被人踩到底且不说,老太太就夹在里面为难了。 何况,林黛玉也很想去看看王氏和薛姨妈是什么表情。 虽说与王氏没有直接的冲突,可黛玉怎么不知道王氏一直找她的茬,看她不顺眼,她占了个舅母的身份,黛玉就只能忍着让着,由着她,可也不代表黛玉就可以容忍她一辈子,不想去看看她的下场。 还有薛姨妈,王氏可是她的依仗,王氏如今都这样了,她还能如何? 薛姨妈说起来才是她们的仇人,只是一直碍于王氏,连她都得笑脸相迎,偏薛姨妈还是个不知足的,从来都把自己当长辈,竟然还敢妄想把英莲配薛蟠。 也不看看薛蟠是什么德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同样想来看王氏笑话的人比较多,还是他们来替赵姨娘长脸助威的,今天不过是一个姨娘扶做滕妾的小小宴会,来的客人竟然不少,虽然想看王氏的笑话,可是林黛玉也不愿意在外面陪人周旋,便到了探春这里。 探春已经定了婚期,躲在屋子里自然说得过去,她一看到黛玉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流了出来,黛玉不仅好奇,“今天是你|娘大好的日子,你哭什么呢?”若是惜春哭一哭,她还不那么奇怪,探春给人的印象向来是个刚强的,怎么会为了赵姨娘升位份就掉泪? “我这是激动,谢谢林姐姐,”探春说着就给黛玉福身,黛玉忙搀扶了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呢,这是赵姨娘多年来服侍二舅舅服侍的好,又生了你们一双儿|女替她争气,老太太和二舅舅才抬举的她,又干我什么事?” 探春虽然明白黛玉说的都是实话,可是她也知道,若是没有林黛玉她们在其中起的作用,即使是老太太想要抬举赵姨娘,最多也是个二房,那里可能成为滕妾? 滕妾虽然依旧是个妾,可是她探春如今也是半个嫡女的身份了,可以名正言顺的记在赵姨娘名下,一旦王氏死了,她的生母就是父亲的正妻。 赵姨娘回来自然与她商量了老太太与她说的话,虽然赵姨娘听的是满满的威胁,可是探春却听出了别的意思,可她没有告诉给赵姨娘知道,老太太担心的事她能够理解,至少,暂时的,王氏的命动不得。 最少,不能由赵姨娘动手。 其实由她来看,有贾政这样一个父亲,即使姨娘做一辈子滕妾又如何呢?探春看出了赵姨娘心底的一点不甘,否则她也不会来与自己商量了,便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告诉给赵姨娘知道。“老太太虽然是护着那边,可是那边活的长久些,对姨娘、娘来说何尝不是好事?” “怎么说?”听到女儿改了口,赵姨娘心里的那点不平也被安抚了,她虽然聪明,也被老太太吓的狠了,不敢起那种心思,可是一下了马车看到贾府二字,她又生起了些不甘来,她自然知道,这世上有许多让人死的人不知鬼不觉的方法,另外有些事也不必要自己亲手做。 “娘啊,”探春指着正房,道:“难道等她死了之后,娘要自己去对着父亲不成?” 赵姨娘撇了撇嘴角,说心里话,要不是这个身份的缘故,她是怎么也不会嫁给贾政的,“你说的对,”赵姨娘捋了捋鬓角,“有她在,娘我永远是个好人。”赵姨娘能被贾政疼宠十几年,还不是因为有王氏反衬,若是王氏不当家了,赵姨娘势必就会成为那讨人嫌的“死鱼眼珠子”了。 “反正已经是可以上族谱的滕妾了,娘我就安心的吃喝玩乐哄好你父亲享福就是。”赵姨娘笑哈哈的看着女儿,真心的没有那所谓的“攀高”之心。 第93章 挖墙角 赵姨娘升为滕妾的消息在京城还未散热,突然传来了元春要晋贵妃的消息。 开始以为只是谣传,谁知道查了一番,这消息竟然是从皇后娘娘家出来的。 这下,京城人就开始观望了起来,谁知道不等大家证实这个消息是真是假,突然传来了今年上皇万寿节要全国大庆的消息。 元春晋贵妃的消息还只是一个传说,可算是上皇的万寿节要大办的事情很快就被证实,且还是今上下了明旨,广发各郡镇衙门,与民同庆的。 今年并非是上皇的整寿,原本皇上也没有想到上皇会想要大办的,只早早的与皇后商量在上皇万寿节那一天依照旧例,在御花园宴请一下公主、宗室、勋贵、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就行了,谁知道,突然有一天,上皇一大早就把他叫了过去,说是做了一个什么梦,心里有些伤感,特意使人叫了他来,父子两个谈谈心什么的,上皇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从皇上小时候如何淘气,上皇又是如何父爱如山,手把手的教导皇上,总之就是回忆了一番自己当初多么费心选中皇上又多么殚精竭虑的培养教导皇上成才等等。 皇帝虽然大权在握,原来忠于上皇的大臣也已经倒向了他这边,可是皇上对于这位父亲还是极为忌讳的,他不仅忌惮上皇手里掌握的那些保命的东西,关键还忌惮他这个人的存在,字别看他已经登基几年,是这天下至尊的皇上,可那一个“孝”字,同样压在他头上令他如鲠在喉。 哪怕后宫里多几个太皇太后之类的祖宗,他不介意扮演什么孝子贤孙,在身上刷些美名,毕竟,太皇太后之类的女流之辈无论如何也干涉不到他的地位和前朝的朝政。 可上皇就不同了,他可以立皇帝,自然也可以废皇帝。 若是那一天上皇心血来潮的想要换一个皇帝,或者自己坐回那个位置,不管他做了几年皇帝,依旧得乖乖让位。 虽然因为自己的各种“提防”,这种可能性极小,但并非不可能。 皇上这几年最大的功课就是在学习如何揣摩上皇的心思,才听了上皇几句话,就差不多明白上皇要做什么了。 等上皇忆苦思甜完毕,皇上自然是恭维了一番,感念了一番父皇的慧眼如炬,父爱如山之类的话,然后提出万寿节到了,前几年因为各种原因都没有好好热闹一下,不如今年大办一下,好好热闹热闹? 皇帝只是试探试探,他心里其实是很担心上皇借这什么万寿节搞什么“阴谋诡计”的,不说皇宫,就是大户人家的宴席聚会,历来都是“事故”高发时间,这父子两个暗中较了这么几年的劲,算算时间,也是要发作的时候了。 上皇应了下来,让皇帝:“朕如今年纪大了,也活不了几年了,事情早交到你手上,你看着办吧。” 这一下子,没有人关心元春是否会不会晋贵妃了,相比于皇帝是不是会多一个身份贵重些的小老婆来说,上皇的生辰礼更为重要一些。 女人们操心给上皇准备寿礼,男人们则躲在书房商量是否要变天,有那胆小的,甚至安排了家中不起眼的子弟出京避难。 整个京城表面上看着喜气洋洋一派祥和,私底下却是暗潮汹涌波涛浩瀚。 王熙凤心里也没有底,借口给林黛玉送份子钱,来到林府打探消息:“林妹妹,”她有些不好意思,搓着手问道:“我也是不放心,你也知道,你表哥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上面的事他一点都接触不到,你大舅舅更是呆在家里不出门的,外面的事愈发不管,老太太年纪大了,也不敢惊动她,所以我才来麻烦你,不知道你可从林姑父那里听说过些什么?” 林黛玉如今是备嫁状态,除非是特别亲近的亲戚朋友,她几乎也是不出门的,但是上皇万寿节要大办的事情是今上发了明旨的,她自然是知道的,而且她还知道小狐狸劝上皇出家,上皇要在生日上搞玄虚出风头,便没有联想到别的事情上去,她正欢欢喜喜的看账单,数银子,不妨听到王熙凤说这样的话,有些纳闷:“嫂子不放心什么,难道是铺子里的绣品不够卖了?” “不是,”王熙凤知道林黛玉不是外人,且这关系到一家大小的前途命运,她怎么能顾忌一点脸面就避讳过去了,她凑近林黛玉耳朵,小声道:“难道姑父就没有交代妹妹转移些家财,或者干脆安排妹妹暂笔京城的事情?”林如海身为上皇的近臣,若是上面两位真的有心对峙,想来他一定会事先安排好唯一的女儿的,王熙凤真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上察觉出了不妥,才与贾琏商议之后来找的林黛玉打探消息。 与上皇万寿节一起下来的旨意还有林如海全权负责筹备上皇生辰礼的旨意——这也是今上用的一个小手段,若果到时候上皇不满意,今上也可以把事情推脱到林如海身上,另外,今上很清楚林如海与上皇就是左膀右臂,林如海负责着上皇与外界的传声筒的职责,今上让他忙的团团转,也可以分散林如海替上皇卖命做事的机会。 林如海身边如今围满了人,因为工作需要,甚至留住在宫里,当然,是专门给大臣们休息小憩的地方。 别说如今贾琏就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基本上接触不到林如海,就是他能使了手段去问林如海,他如今被今上抓了壮丁,身边也尽是听他安排指挥办事的人,贾琏也找不到与他说话的机会,其实就是有那个机会也不敢与林如海说这些,林如海身边的人明着是办事听宣,实际上那个不是今上安排来监视他的人? “爹爹为什么要安排我走?”林黛玉还是有些不明白王熙凤话里的意思,见王熙凤一脸便秘的样子,歪头想了想,突然,她想到了小狐狸回来之前听父亲说过的一些话,那个时候父亲也是替她安排过,万一哪一天什么什么的,“啊,上皇不过是突然想要过个生辰而已,嫂嫂想到哪里去了?”林黛玉有些感触,这几天小狐狸也突然忙了起来,她也沉浸在给上皇准备贺礼和给自己绣嫁衣的事上,其它的事都没有放到心上去,谁知道王熙凤他们会想到这些事情上去? 王熙凤有些不信:“别是姑父的消息送不出来,妹妹还被蒙在鼓里吧?”她一脸担忧的道:“要不妹妹还是搬去荣国府,你一个人在家也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虽然贾琏混到了五品,□□国府的到底边缘的久了,且府里主子多,也有几个会武的奴才,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总是不会第一时间就出什么事情,林家就不同了,林如海进宫就不得回家,林黛玉一个人住在偌大的林府,总是让人不放心。 林黛玉感动于王熙凤的好意,因为父亲一直“忠心”于上皇的关系,连她这几年交的那几个闺蜜都疏远了她,只有这亲人依旧对她不离不弃。 “不用,嫂子,”林黛玉握紧了王熙凤的手,不忍看她担忧,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嫂子不用的担心,我姐姐回来了。” “什么?”王熙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然后突然又惊喜的睁大了眼睛:“你是说,安平公主回来了。”说着连忙摇头四顾仿佛要找到小狐狸的身影。 “姐姐现在不在家,”林黛玉笑着对王熙凤道:“其实姐姐早就回来了,只是上皇有事让她办,她不好露面而已。”林黛玉到底没有说小狐狸已经随着她去出了几次门,已经见过王熙凤好几次了,隐身什么的事情太玄幻,还是少一些人知道比较好。 “那就好,那就好,”王熙凤捂着心口,一脸的释然,与早先来的时候担心仿佛变了一个人,她眨巴了眨巴眼睛,悄声问林黛玉,“上皇这生辰,是不是与胡姐儿回来有关?那就是说,不会有什么,”她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惹得林黛玉打了个激灵。 林黛玉连忙点头,笑道:“嫂子不要乱想,不过就是上皇到了年纪,想要趁着生日的时候与大家热闹热闹而已。” “可不是我一个人乱想,”王熙凤把这些日子里京城许多官宦人家把家里的嫡幼子送出京城的事说了一遍,“这怪不得我们乱想,都是这些大人乱猜测害的我们跟风。” 林黛玉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紧张的空气,想了想,不由得笑道,“我说怎么前几天突然接到王妃的帖子,要约我去赏花什么的?感情,也是想要探听我的风向?” 王熙凤听黛玉如此一说,也来了八卦的心思,连忙问道:“你是怎么回的?”谁都以为忠顺郡王妃被忠顺郡王狠狠的打了那么一次脸之后可能会躲到佛堂里不出来,谁也想不到,忠顺郡王妃竟真的是个能伸能屈的人,不愧是能熬过忠顺郡王这个有“克妻”之名的男人的人。 因为府官的劝说,当时被烧毁的只是正屋,偏殿和后罩库房都保了下来,有人劝说王妃搬到旁的院子里去暂住,把被烧毁的正屋重新翻盖一下再搬回来,可是王妃不肯,搬到了偏殿去住,这一般是准备给女主子所出的子嗣幼时居住,与正房比起来,只是朝向上差些而已,里面的家具帐幔都有,王妃因为没有子嗣,一直没有派上用场,王妃此时住进去,倒是现成的不用很收拾。 忠顺王虽然被降了王爵,可除了大门上的牌匾换成了“忠顺郡王府”的匾额,其他的东西并没有人提醒做什么变动。 王妃也没有因为那一把火断了自己往日的行程安排,当然,除了她亲自送外甥女儿回姐姐家以外。 魏莹儿到底是被他父母远远的嫁了,魏家人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儿舍弃五品以上的官身,魏莹儿不认命也不成,听说,她离开京城的时候,甚至连哭都没有哭过一声。 林黛玉自然没有去打听这些,可这事总是有人有意无意的传到她耳朵里,因为忠顺王当初那些话说出来并没有避讳人,那些人对魏莹儿未免多了几分同情心。 当然,他们对林黛玉也同样同情。 魏莹儿固然被忠顺王列入了黑名单,可是林黛玉雀屏中选也不见得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同样的,忠顺王那一把火,也烧掉了皇室对王爷们的那种优待的伪装,人们对忠顺王之前的“混账”也有了另一种看法。 甚至觉得他这一辈子活的也十分的憋屈不容易。 甚至因为忠顺王这一把火,也引申到了京城官宦人家嫁女儿的态度,那些原本盯着王子们的父母也重新替女儿做了决定。 本朝的好处就在这里,并无固定的选秀之事,除非皇帝下了圣旨让官宦女儿家进宫待选,否则官宦人家都可以自主自己女儿的婚事。 用女儿一生的幸福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固然能给整个家族带来希望,可剩下的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极有可能是忠顺王妃那样的下场,真正疼爱女儿的人家,都不会去博那个万一。 一时间,皇室从公主难嫁又加了一条,成了王妃难选。 当然,忠顺王才烧了那把火,这后续之事还没有凸显出来,林黛玉如今要关注的也不是这个。“这几天铺子里该断货了才是吧?” 王熙凤果然点头,她笑着看林黛玉:“你知道咱们家的绣品从来都不愁卖的,现在又有了上皇的万寿节,咱们铺子里绣娘们都恨不得日夜不睡了。” 王熙凤为了激励绣娘们的工作积极性,与给甑英莲母女一样,给这些绣娘们的工钱也是保底加提成的,做的多得的多,不仅如此,诸如晴雯之类的奴籍的绣娘,比那些招工的还多了一条福利,她们到了一定岁数还可以赎身,当然,在赎身之前,她们是替主人带几个徒弟出来才行。 王熙凤摇头,解释自己今天来的目的:“我也不仅是为了我们自己,我们好歹是荣国府,只要不参与那些事,最后也不过是个不升不降而已,我这也是被咱们铺子里的那些绣娘们给闹的。”她叹了一口气,“诸如晴雯之类的还好些,她们是咱们家的奴才,固然有走人的心思,没有到时间也不敢说出口,你不知道,我早先招的那些绣娘,有借着这个机会提出要走的。” “怎么,有人要离开吗?”林黛玉作为大股东,自然知道“荣兴坊”的绣娘们在同类绣娘的待遇是多么优厚的,“可是有人出了更高的价钱给她们?”黛玉首先便是想的这个,若非利益打动,她们怎么可能放弃眼前的好处? “与妹妹说话就是不费劲。”王熙凤一拍巴掌,笑哈哈的道,一点也看不出因为绣娘闹而生出的烦恼来,“你再也想不到,这挖咱们墙角的会是谁?” 林黛玉歪着脑袋看王熙凤,想了想,捧起茶杯抿了一口,才道:“是薛姨妈吧?” “真是,真是,”王熙凤摇摇头,“都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我早先还不信,如今看了林妹妹才知道,这人啊,读书多了,就是聪明。” 她脸上没有了笑意,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我早先就与老太太说,薛姨妈起意替薛蟠求娶英莲怕是没安好心,如今婚事不成,可这贼心未死,竟然来挖我的墙角了。” 林黛玉笑笑:“走就走吧,这些人在咱们铺子里不过是二流,真正支撑咱们门面的,她怎么挖也走不了的。”林黛玉很清楚,别说晴雯、甑英莲母女是有干股可拿,轻易不会离开荣兴坊,即使没有这么高的待遇,她们的人品黛玉也信得过,并不是银子可以打动的。 王熙凤也笑道:“妹妹说的不错,”她弹了弹指甲,也捧了茶杯喝了一口,与林黛玉的小口抿不同,她狠狠的喝了一口,仿佛要把那股恶气也一同咽下去。“人说亲戚朋友都是互相帮衬的,这样的人和事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人不知其中的苦的。” “她既然要,我也就给她,只是,这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离开的,”王熙凤带着一股阴测测的笑道:“那些原来带着技艺的就算了,也是替咱们家干了这么几年活,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可是咱们家从小培养的绣娘,可是不能就这么走了的。” 林黛玉看着王熙凤掰着指头算,“虽说是她们带出来的徒弟,可是也是白吃了咱们家几年粮,如今好容易可以挣钱了,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也未免太便宜她们了,尤其里面是奴籍的,这赎身银子可得多翻几翻才行。”林黛玉笑着摇头,“嫂子何必把事做的那么绝呢,咱们又不是缺那么几个银子花。” 王熙凤却摇头坚持道:“这也不是咱们家开的先例,每行都是有规矩的,若是不这样,这些绣娘们就没有顾忌的随意攀高枝,可是要这些绣坊怎么活呢?”林黛玉听了也点头,王熙凤说的不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都如薛姨妈这样很容易的就挖了别人的绣娘,难道荣兴坊以后就替她家培养绣娘了不成? “妹妹不必担心,”王熙凤又换了一副老好人的样子,笑道:“反正也不是她们自己出钱,后面有人盯着呢。” 林黛玉摇头,“薛姨妈会白掏这些银子?还不把她们使唤到死?” 王熙凤甩甩手:“那都她们自己的选择,又怨得了谁呢?” 王熙凤回去果然就交了几个要走的绣娘名单给林黛玉,听送名单的小丫头说,这名单不止林黛玉有,除了远嫁的二姑娘,荣兴坊所有的股东都人手一份,这也是王熙凤这些年的规矩,铺子里的大小事她都会知会大家一声,做到各人心知肚明。 小狐狸回来就看到林黛玉手里拿着的名单,看了看,有几个曾经还是她指点过的绣娘,“怎么了?” 林黛玉笑笑:“薛姨妈要开绣坊,高价挖了她们,”小狐狸挑眉,“走就走吧,我这几年没事正好琢磨出了一些东西,等上皇的事了了,也好教教晴雯她们。” “英莲的事怎么样了?”林黛玉不由得想起甑英莲来,她们原本都瞒着甑英莲母女薛姨妈提亲的事,可是上皇禁了后妃们的“特权,”薛姨妈提亲的事连甑英莲她们也知道了,她们母女已经给林黛玉磕头道谢感激不尽了,还以为事情就这么了了,谁知道这事如今又发展成这个样子,最为难过的恐怕只有她了。“她爹爹什么时候能回来?” “快了,”小狐狸笑笑,“我觉得,他不止自己回来,恐怕还要替英莲带一个女婿回来。” “怎么回事?”林黛玉很是好奇。 第94章 恢复更新 “天啊,那是谁?” “观音娘娘,菩萨保佑,我看到观音娘娘了。” “还愣着做什么?不快跪下,小心菩萨怪罪于你,阿弥陀佛,南海观世音菩萨,无量佛,······” “菩萨保佑,我没有在做梦吧?快快掐我一把,唉吆,真没有做梦,我看到神仙了,观音菩萨,······” “菩萨保佑,真的是神仙,凡人怎么可能从天上走下来,观音娘娘显灵了,阿弥陀佛,观音娘娘!” “那是谁,怎么对着上皇行跪礼?” “哎呀,这不是失踪了三年的安平公主吗,竟然被观音娘娘送回来了!” “天啊,难道她不是失踪,而是到观音娘娘身边去伺候去了?” “哎呀,妈呀,观音娘娘走了,娘娘,观音娘娘,······” “竟然真的是安平公主,安平公主竟然是观音娘娘送回来的?” 小狐狸听着底下的人的各种议论,知道今天这样的出场,已经可以让上皇满意了,果然,不等她磕第二个头,上皇已经从上面下来,先对观音娘娘走的方向双手合十行了礼,道了声佛号,才亲自搀扶她起身:“安平?天啊,真的是朕的安平?”上皇不愧是上皇,一点也看不出这出戏是他要求安排的,与小狐狸也不是重逢后的初见,当然,他要演戏小狐狸自然也得配合,小狐狸立即泪睫与框,“父皇,安平回来了。” 上皇看看小狐狸又看看天上已经只剩下星星的夜空,有些忐忑的道:“那真的是观音娘娘?”虽然知道小狐狸会有“震撼”的出场,却实在想不到会有观音娘娘送她回来。 小狐狸点头:“安平三年前被恶人掳走,只那个地方困了三年,要不是观音娘娘搭救,安平就回不来了。”小狐狸下意识的抓了抓衣服,有些紧张的低下了头,上皇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心里也在赞叹这丫头真会演戏,披散着头发上还沾着不知名的野草,自然是一根头饰也没有,外边穿着衣服都看不出什么颜色了不说,还条条缕缕能看出里面穿着兽皮,这一身打扮,谁也不能说她不是才从某个困着她的地方赶回来。 皇帝也随着上皇的目光看过去,小狐狸一点都没有浪费她当初回来时候那一身,身上的狼狈谁也不能说她这三年过的很好,她被观音娘娘所救,或许是真? 小狐狸好奇的看着四周,“父皇,这是做什么?安平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啊?” “极是时候,你今天回来的极好啊,”一个男声在耳边想起,小狐狸循声看去,连忙行礼:“安平见过皇兄。” “快快免礼平身,”皇上搓着手,有些紧张的看着小狐狸,“今天是父皇的寿辰,安平回来的正好,安平啊,刚才那真的是观音娘娘吗,你真的是观音娘娘送回来的?” 小狐狸先回答了皇帝的问题,“是,要不是观音娘娘搭救送回,安平怕是这辈子见不到父皇和皇兄了。”然后又连忙给上皇行大礼,“皇兄说的真不错,安平今天回来的果然是时候,不然就错过了父皇的生辰,安平祝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上皇亲自搀扶了小狐狸起身,小狐狸一脸抱歉的样子搓着手,道:“安平竟然什么礼物都没有准备。” 上皇捋着胡子笑的一年褶子,“你能回来就是最大的礼物了。”上皇呵呵笑着,“三年前,要不是你,朕恐怕连命都没有了,说起来,你还是朕的救命恩人呢,”今上倒没有吃惊,虽然上皇当初禁了口,但事情的真相他想知道只是早晚的时间而已。 “这都是安平应该做的,”小狐狸抬头看着上皇:“不知道父皇有没有查出来当初上游的水为何会出现异常?” 三年了,这话还没有人在明面上问出来过,毕竟若不是小狐狸,上皇与那一船人或许早就尸骨无存,涉及到刺王杀驾的事,即便是皇帝也不敢轻易涉及这个话题,上皇下意识的看了看今上,见他也是一脸求知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摇着头对小狐狸道:“朕早让人去查了,那水就那么突然涨了起来,漫出堤岸很高,却是一点都没有溢出堤岸去,这事,应当非普通人所为。”尤其今天有观音显灵的事,就越发证明这个世上是有鬼神之力的。 上皇不知道是该悲还是喜,观音娘娘能够救助小狐狸,说明她至少站在小狐狸一边,小狐狸是向着自己的,那么观音娘娘也不会对自己不利,那么,当初想要自己性命的又是何妨神圣?他会因为观音娘娘现身而放过自己吗? 小狐狸一脸的懊恼,跌足道:“安平不知道,安平也问过娘娘,可惜娘娘不肯明言,”小狐狸一开始并未想起问观音娘娘这件事的根由,可这件事确实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不问,可惜,一涉及这个问题观音娘娘都是笑而不语,上皇和今上也顺着她的目光遥遥看向暗夜,只剩下了星星还在那里一闪一闪亮晶晶。 “安平?真的是你?”上皇眼里带着遗憾,皇帝却有着明显的不信,只是碍于上皇在此,他不好越过上皇问小狐狸问题,小狐狸也怕他问什么自己不好回答的问题,她们这种修真者本就不能随意说谎,否则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惹上什么因果,能请动观音娘娘陪上皇演这一出戏,已经是小狐狸最大的底线了,好在这个时候来了救星,就听得耳边一个女声响起,她扭头看过去,原来是曾经的皇后娘娘,现在的太后。 “母后,”小狐狸连忙向着她行礼,“好好孩子,快快起来,让母后看看,你这孩子一去三年,唉,没少受苦吧?”小狐狸穿了当初那一身衣服,任谁看上去这三年都不是去享福了的,尤其太后娘娘又要与小狐狸表现的母女一家亲,因此,这语气上就略带了几分夸张。 在场除了太上皇以外的人原本也都好奇消失了三年的小狐狸怎么会突然出现,且她震撼的出场方式越发让人心里有别的想法,这会儿听到太后娘娘的话,原本那些不敢直视的目光便都烁烁的看了过来。 只听小狐狸摇头笑道:“不瞒母后,孩儿这三年,唉,真是一言难尽啊,要不是观音娘娘去搭救孩儿,孩儿至今还要被困在那里不得回来。” “真是观音娘娘救的你?”太后娘娘一脸的不可置信,“阿弥陀佛,早知道安平是有福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大的造化?”虽然小狐狸的出场方式够特别,可是太后娘娘还是有些不相信。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太上皇不愿意小狐狸与除他以外的人亲近,尤其太后与皇帝与他明显的不是一条心,这几年要不是顾忌他手里保命的东西和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小狐狸,他或许早就去见了阎王爷,见太后娘娘有套小狐狸话的倾向,连忙打岔把小狐狸叫到自己身边,“来,来,来,赶紧让人领你到后面去梳洗梳洗,这么一身像个什么样子?”太上皇使了个眼色,就有人上来领小狐狸到后面去,皇帝看出太上皇眼里的防备,低头琢磨了一下,与上皇道:“父皇,安平护驾有功,儿臣原就想要奖赏她,只是她失踪三年,一直搁置了,如今她总算是回来,而且今天还是父皇大喜的日子,儿臣想着不如来个三喜临门,趁着今天的好日子给安平晋为镇国公主”,皇帝不太很知道小狐狸的真本事,但直觉也知道,上皇巴着不放的小狐狸不是什么无能之人,且要不是当初小狐狸同在船上,上皇在内的那一船人当初绝对尸骨无存。 何况今天小狐狸现身的方式,已经告诉了世人小狐狸非同常人,皇帝怎么能放着小狐狸不笼络,自然要在上皇施恩之前卖小狐狸这个天大的人情,虽然同是公主,可镇国公主等同亲王,比之大长公主还要尊贵几分,这也是小狐狸是女儿身,且并非皇室血脉,怎么封赏也只是多些封赏和祭田皇庄,其余的,也不会分薄了皇帝儿子们实质的东西,所以皇帝一点也不吝啬,反正,在他以为,他若不先下手为强,他父皇也会给小狐狸这个恩赏。 果然,太上皇扯着嘴角笑了笑,点头道:“皇儿与朕想到一起了,既然如此,就这样吧。” 皇帝看到重新出来的小狐狸,越发觉得自己这一招做的好,至少小狐狸身上这合身的衣服和首饰,绝对是父皇提前准备好的东西,竟无一件不合身。 便知道父皇绝对在这之前见过小狐狸。 虽然有些失望与小狐狸和他不是一条心,可也知道,自己从前也没有想到小狐狸会有这般的本事,对小狐狸和林家人施恩都不足,小狐狸一时半会的不可能与他亲近。 想到林家,因为林如海是坚定的先皇派,皇帝对他打压大过褒奖,以至于连林黛玉的婚事都差点搁置,要不是忠顺王请太上皇赐婚,林黛玉不会便宜了徒睿去。 皇帝嘴角抽了抽,知道自己错过了多么大的一桩好事。 他眼光扫过自己的妃嫔,看到了贾氏元春,心中安定了一分,虽然没有把林黛玉网络到宫中,但贾元春与林黛玉是亲亲的表姐妹,多少也是有些香火情。 似乎感受到了皇帝的眼神,贾元春的目光也看了过来,她不是不震惊,小狐狸的原身是只狐狸她一清二楚,要不是有私心和无法解释自己如何知道小狐狸会是妖精,她说不得会借皇帝的手让小狐狸消失。 当然,虽然她还算是受宠,可是还没有到可以媚惑君王任她所用的地步,然后小狐狸忽然就不见了,林黛玉虽然侥幸活命,可她一个凡人,她还没有放在心上,另外,林黛玉也还没有到必死之期,她还有时间和机会让一切回归正途。 可是为什么会是观音娘娘会送了小狐狸回来? 贾元春实在不明白,难道林黛玉不应该到了时间去死?难道林如海活着应当应分?那她所做的一切又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