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天的下午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浮萍一生轻,半世半飘零。 邵兴旺还未出生,父母就为他设计好了人生之路:跨越农门,改变命运。 世上有无数的东西可以被设计,但人生却不能。他前半生的经历就证明了这一点:人生是无法设计的。 邵兴旺,1972年生。比他大的,人叫他狗子,比他小的,人叫他狗子哥。有关狗子的故事,就从1987年讲起吧。 这一年,邵兴旺在县高中读二年级。他个头又长高了,进入青春期后,身体比以前更加强壮,晚上偶尔会有遗精的生理现象,对于从他面前走过的漂亮女生,总忍不住多看几眼。 一天下午放学后,线团来找他:“狗子哥,几天没见,你个头又长高了?” “没有啊!” “至少长高了五厘米。” “胡说八道。树都长得没你说的那么快。” “我敢打赌,不信,咱俩到医务室门口量一下。” “你肯定输。” “我不会输。” 邵兴旺背着书包,跟着线团来到学校操场边的医务室,放下书包,端端正正地站在标尺墙前,说:“你可看仔细了,一会儿别耍赖。” 线团装神弄鬼,一会儿离邵兴旺两丈远,一会儿又把脸凑到邵兴旺的脸跟前,挤眉弄眼地说:“一米八,把你那破烂鞋脱掉,就成一米七八啦。哈哈哈哈。”说完,线团在邵兴旺胸脯上捶了一拳,急忙忙跑开了。 邵兴旺追,线团跑。 邵兴旺继续追,线团持续跑。 线团一边跑,一边喊:“狗子哥,我爱你。” “别喊,小心让其他同学听见!” “我就要喊,我就要喊,我要让新沣中学的所有人都听见,我——罗芙蓉——爱——狗子哥。哈哈哈,哈哈哈。” 邵兴旺背着大书包,线团一身轻。邵兴旺从医务室门口追到操场,又从操场倒塌的豁口,追到了麦田里,沿着麦田的小径一直追到了杨树林。实在跑不动了,邵兴旺就停下不追了。这性感女神罗芙蓉,天生一副大长腿、小细腰,翘屁股,跑起来,像电影里的女机器人。 邵兴旺停下来了。线团也停下来了。 “老罗,你刚才那拳打得我岔了气。我必须得还一下。”邵兴旺对停下脚步的线团说。 线团靠着大杨树,说:“狗子哥,我想让你抱抱我。” 说完这话,线团突然眼泪旺旺的。 “怎么啦!蓉儿。”邵兴旺急忙问:“刚才还那么开心,怎么马上就哭了呢。” “我爸我妈闹离婚,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呜呜呜,呜呜呜……”线团突然哭了起来。 “哎!别哭,别哭。”邵兴旺说,“刚才不是还挺高兴的,你这情绪?怎么比翻书还快?” “不打你一拳,不喊我爱你,你能跟我过来吗?”线团说,“每次放学,都像个饿死鬼一样,急急忙忙往回赶,有时候叫你,你都不理我。” “咱都高二了,明年就高考。不早点回去,作业能写完吗?”邵兴旺说。 “你抱抱我。”线团说。 邵兴旺走过去,把线团揽在怀里。线团身上发出的少女特有的体香,让他有一丝眩晕。 突然,邵兴旺头上掉落的一滴汗水,落在了线团的额头上,线团抬头看了他了一眼。 邵兴旺看到线团的眼里有泪花。 “今晚,我想住你哪里?”线团对邵兴旺说。 “不行。你晚上不回家,你爸你妈非急死不可。”邵兴旺说。 “那我在你那里把作业写完,再回家,可以吗?”线团问他的狗子哥。 “这个可以。”邵兴旺说。 “不早了,咱们得赶紧回去。你的书包还在教室没拿呢。”邵兴旺在汗水刚才滴落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这让线团感到一阵暖意。 牵着线团的手,邵兴旺走出了杨树林,沿着麦田中间的小径,从操场倒塌的豁口处又进到了校园。他们远远地看见学校总务主任,正招呼几个民工搬运砖石,准备连夜修补昨晚倒塌的操场围墙。 邵兴旺租住在房东胡新远家二楼,这座楼共四层,位于新沣县最大的城中村永沣村。二楼的隔壁住着小吃店老板和她的新婚妻子。最近,他们刚在一楼开了一家小吃店。邵兴旺请线团在楼下吃了一碗湖南米粉,他自己则要了一碗馄饨,一个肉夹馍。 吃完饭,上了楼。邵兴旺给线团倒了一杯热水后,他俩便趴在书桌上开始写作业。 热水是房东的老婆提前烧好的,放在每个房间的窗台上。 除了隔壁小吃店的夫妻外,二到四层,全部住着新沣县高级中学的学生。像邵兴旺这样的农家子弟,一周回家一次。像线团这样的城镇孩子,离学校比较近,天天都可以回家。 晚上九点多,房东胡新远敲门查房,看见线团,问邵兴旺:“你同学?” “有几道题不会,我俩商量商量。” “晚上不能在这儿过夜,我得为你们的安全负责。10点半我就关门了。” “知道知道。” “嗯,狗子,下个周,你得把这个月的房租交了。别人都是提前三个月交,你这老是拖着。哎,不过不要紧,叔也理解。你们这些农村来的孩子,上个学都挺不容易的。” “一定一定,叔,谢谢啊!” “不谢不谢,记着不能过夜啊。要不然,我给你们的爸爸妈妈都没法交代。住我这里,首先,我要保证你们的安全。” 邵兴旺知道老胡的脾气,有人晚上回来晚了,老胡总会劈头盖脸地训斥一顿。大家都知道老胡的好心,每次都不会和老胡计较。唯一觉得尴尬的是,老胡的口臭带着浓烈的烟臭味,让人总要恶心老半天。 10点20分,邵兴旺提着线团的书包,送线团下楼。门口电线杆上有一根深入到地下的钢丝绳,线团的自行车就锁在钢丝绳上。邵兴旺把书包放在车筐里,线团掏出钥匙打开了车锁,骑了上去。 “靠边骑,注意安全。” “知道了,狗子哥。” “再见!” “明天见!” 第二章 房东两口子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住在城中村的房东夫妇显然占了祖上的光。 祖先选了一块靠近城市的地方住下来,城市一扩张,村子便被包围了。 这些原本和邵兴旺的父亲邵振邦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突然有天被迫升级为城里人。 不用下地耕田,不用进厂劳动,只需睡睡懒觉,无聊时打打麻将,溜溜狗,就有大把的钞票进账,比那些辛勤劳作的工人和农民的日子要好很多。 这就是资产所带来的利润。 邵兴旺并不喜欢好吃懒做的夫妇俩,也说不上讨厌。人家没偷没抢,依靠祖先留下来的家业过日子,也没有错。 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老爸。 邵兴旺生在一个贫苦农民家庭,虽然祖上也曾经“阔”过,但到他父亲邵振邦手里,已彻底沦为“贫下中农”了。 好好念书,考上大学,是这个出身贫寒家庭孩子的唯一出路。 青春期孩子被人欺负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情,欠了两个月房租的邵兴旺更觉得理儿缺。 早上出门比较早,邵兴旺基本碰不见爱睡懒觉的房东夫妇,下午放学常能撞见出门遛狗的两人。 世上的事情,就这么邪乎!你越是不想碰到谁,就越容易碰到谁。 邵兴旺满眼含泪,抱着湿漉漉的书包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门,胡新远和他老婆闫丽丽牵着小泰迪从门外回来。 “狗子,放学啦?”胡新远主动打招呼。 邵兴旺装作没听见,推开木门,大步走进门去,头也不抬地蹬蹬蹬上了楼。 胡新远说:“这孩子,今儿怎么啦?咱也没难为他呀,怎么就不理人了呢? 闫丽丽说:“可能被老师批评了,受委屈了,明天就好了。 胡新远说:“上个月,和上上个月的房租还没给咱呢?” 闫丽丽说:“别再问孩子要了啊,那天他爸专门托人捎话过来,说下个月把猪卖了,一次交半年。” 胡新远说:“这老拖着也不是个事啊。早给晚给,都得给,一个子儿也少不了。” 闫丽丽说:“人家没说少给你啊,晚几天,也没有关系。” 胡新远说:“怎么能没关系呢?如果大家都晚给,咱这日子还过不过?你还记得不?大前年,那个叫……” 闫丽丽说:“叫陈家涵,欠了三个月的房租钱,最后人都找不到了。你都说一百遍了。” 胡新远说:“这狗子会不会也赖着,将来有一天,突然玩失联?” 闫丽丽说:“不会,世上的人不可能都像陈家涵那样。后来陈家涵他爸把钱送来,你咋又不要了。” 胡新远说:“陈家涵他爸不是说孩子上大学的学费还没着落吗?” 闫丽丽说:“是你夸下海口说,三个月房租,就当孩子上大学报名费了。可别说别人没给啊!” 胡新远说:“我不是被他爸装出来的可怜样骗了么。” 闫丽丽说:“那就吃一堑长一智吧!” …… 回到房间,放下书包,邵兴旺眼泪又一次吧嗒吧嗒滚落下来。 虽然饥肠辘辘,但还是要坚持写完作业。 邵兴旺拿来喝水的白色搪瓷缸,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喝完之后,感觉肚子更饿了。 饥饿的感觉实在难受,邵兴旺已经无法集中注意力学习。他的全部的意识都集中在肚子饿的问题上。 刚才上楼梯的时候,邵兴旺发现了闫丽丽挂在院子凉衣绳上的萝卜片。 一入秋,萝卜大量上市,闫丽丽趁便宜,常会买来几十斤白萝卜,洗净切成片,用细绳串起挂在房檐下的晾衣绳上,脱水后用来做萝卜干用。 天气晴朗,月亮高悬,如水的月光里秋虫在暗处厮鸣。 邵兴旺打开房门,蹑手蹑脚下到一楼,不小心踢到小泰迪食盒,食盒撞到墙上,发出“当啷”一声响。 听到有人动了它的食盒,小泰迪忍不住“汪汪汪”叫起来,邵兴旺吓得又退回到二楼楼梯上。 三四分钟后,一切照旧。 邵兴旺又一次蹑手蹑脚下来,先从细绳上撕了一片萝卜,放在嘴里嚼了嚼,伸着脖子吞咽下去,接着又从细绳上撕拽下五六片,装在裤兜里,蹑手蹑脚上楼去。 院内月光皎洁,屋内漆黑一团。 偷吃萝卜片这一幕,被站在屋里窗户边的闫丽丽看得一清二楚。 “这孩子没吃饭呢。”闫丽丽对躺在床上的丈夫说。 “你咋知道?”胡新远问。 “刚才偷吃院子里的萝卜片。”闫丽丽说。 “这孩子,没钱吃饭也不吭一声,真是要面子不要命了?”胡新远说。 “晚饭刚好还剩有一个馍,我给送上去,娃挺可怜的。”闫丽丽说。 “给炒个鸡蛋,夹在馍里,高中的孩子,学习压力大,正长身体。”胡新远说。 “你咋学会关心人了。”闫丽丽说。 “我小时候也饿过肚子,知道那滋味不好受。”胡新远说。 邵兴旺回到房间,继续写作业。一只手拿着笔,一只手拿着干萝卜片。 萝卜片辣嘴提神,邵兴旺头脑更加清醒,算题的速度比先前还快。 “咚咚咚!” 有人敲门,都晚上十一点了,谁来了。 邵兴旺问:“谁?” 门外传来闫丽丽的声音:“是阿姨——我。” 邵兴旺一听是房东阿姨,吓得赶紧将口袋里剩下的萝卜片藏在枕头心里。 藏好后,邵兴旺打开门。 闫丽丽手里端着一白瓷碗,碗里放着一个白馒头,馒头里夹了一层炒鸡蛋。 邵兴旺一愣。 闫丽丽开口说:“没钱吃饭给阿姨和叔叔说。空腹吃辣萝卜片,半夜会肚子疼。” 邵兴旺接过碗里的馍正要说谢谢,闫丽丽却发现邵兴旺的脸是青紫色的。 “你的脸怎么啦?” “没事。” 闫丽丽摸了摸邵兴旺的脸,说:“这好像是被人打的,是谁打的你?告诉阿姨,明天我让你叔捶死他。” “没事,我自己不小心碰的。” “真没事?” “真没事。” “没事就好,咱不要去招惹是非。赶快写完作业,早早睡觉。” “谢谢阿姨。” “快吃,鸡蛋还热乎着呢。” 写完作业,邵兴旺喝了一点热水。上床前,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的脸上有大片的淤青,他用暖瓶里剩下的热水洗了把脸,便倒头睡去。 躺在床上的邵兴旺还在想:自己并没有招惹是非,为什么这些小混混要打他,谁在背后指使的他们?他们为什么不让我和罗芙蓉来往? 是罗芙蓉的父母,还是暗恋他的男友? 新人求关注,求月票! 第三章 外号线团的女孩儿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越不想碰到谁,就越容易碰到谁。 第二天一到校,邵兴旺就在楼道里碰到了罗芙蓉。 罗芙蓉,父母管她叫蓉儿,邵兴旺有时叫她老罗,更多的时候叫她线团。 假小子罗芙蓉古灵精怪,长得实在是俊俏。该俊的地方足够俊,该大的地方也足够大,该翘的地方一点都不含糊。 她最引以为傲的地方就是自己那细细的腰部下面,完美地安装了一只又圆又翘的屁股。 那腰臀的比例像蜜蜂,不过,这样讲,略显夸张了一些。 同学们都认为,罗芙蓉跑步的背影,像电影里面的女机器人。 远远地看见罗芙蓉跑过来,邵兴旺总是忍不住在想:在县高中,“红五月”歌唱比赛,要是改成美臀比赛,线团肯定能拿第一。 “狗子哥!”罗芙蓉叫邵兴旺。 邵兴旺扭头离开。 “狗子哥,我叫你呢,怎么不理人家。”罗芙蓉问道。 邵兴旺还是没有说话。 “你怎么啦?你的脸怎么啦?哪个王八犊子打你了,我他妈——”罗芙蓉终于发现邵兴旺的左脸上有淤青,忍不住骂了一句。 罗芙蓉刚开始大声嚷嚷,突然发现身旁站着班主任赵大胜。 “又讲脏话?”赵大胜眼睛圆鼓鼓地瞅着俩人。 罗芙蓉看见赵大胜同志像鬼魅一样,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在眼前,赶紧收起大嗓门,吐了吐舌头,溜回教室。 前三节课,语数英。 老师们滔滔不绝,连轴转,你方唱罢我登场,连课间十分钟都不放过,简直比那两百米接力赛,接得还紧凑。 终于挨到第四节体育课,同学们还没到操场,雨就下大了。 “真她奶奶的倒霉!”罗芙蓉又换了句,骂了骂老天。 “轰隆隆”!天空传来一阵雷声。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罗芙蓉面朝天空,赶紧给老天爷道了个歉。 体育老师从三百米外的篮球架下,举着双手做出了一个赶鸭子下水的手势。 同学们一脸懊恼,垂头丧气地回教室。 班主任赵大胜从办公室听见窗外的雨声,抱着作文本急急忙忙到教室门口迎接自己班垂头丧气回教室的学生。 “切!” “哎!” “好不容易……真没劲!” …… 同学们的抱怨声显然奏效了。 赵大胜露出镀银大门牙,笑嘻嘻地说:“自习,自由学习。我坐讲台边改会儿作文,有问题来问我,来者不拒啊!” 毕竟高二了,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 可罗芙蓉从早上一直牵挂着心爱的狗子哥,哪有什么心思学习啊! 没有人注意,坐在第三排的罗芙蓉已悄悄溜下座位,低着头,蹲在地上,一小步一小步朝最后一排挪去。 坐过道边的同学,发现了罗芙蓉,很快被她递来的棒棒糖堵住了嘴。 终于挪到狗子哥跟前,罗芙蓉从桌腿隔挡钻到桌底,掏出一根粉红的棒棒糖。 “给你,压压惊!”罗芙蓉小声说道。 “快回去,小心被老赵看见!”看到罗芙蓉长途跋涉溜过来,邵兴旺只好低头趴桌子上。 “你还没告诉我,谁打的你?”罗芙蓉关切地问。 “快回去,别让老赵同志看见,放学告诉你。”邵兴旺尽量压低嗓门回答。 赵大胜已在邵兴旺低头的那一刻,发现了。于是,又鬼魅一样,悄无声息地来到俩人跟前。 同学们在偷笑,可俩人浑然不觉,即便压低嗓门,静悄悄的教室里,说话声依然非常清晰。 “吭,吭,吭——哪位同志是老赵啊?”赵大胜面向全班同学,故意提高了音量。 同学们再也憋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起来。 钻到桌底的罗芙蓉直起腰,半只桌子要被顶起来了。 邵兴旺赶紧挪凳子,罗芙蓉从桌下钻出来,面对跟前的赵大胜和一直嬉笑的同学,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害臊,甚至还为刚才的举动一脸自豪。 赵大胜一脸严肃地看着俩人,罗芙蓉嬉皮笑脸地随手将递给狗子哥的棒棒糖,放在了赵大胜嘴边。 “嘻嘻,嘻嘻!”线团笑嘻嘻地说,“我来看望一下受伤的邵兴旺同学,不小心被您发现了。来,吃根棒棒糖,压压惊,啊,压压惊!” 赵大胜先是愣了一下,不料罗芙蓉手一松,棒棒糖掉到了老赵胸前的中山装上,赵大胜赶紧拿手去接。 趁此机会,罗芙蓉逃回自己座位,把脸埋在乱蓬蓬的头发里,一言不发。 把赵大胜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的罗芙蓉知道,现在她的任何一句话,都会成为老赵发飙的借口。保持沉默,是最明智的选择。 赵大胜大步流星地走到罗芙蓉跟前,却听见背后响起了掌声。 同学们仗着人多势众,太不给老赵面子了。 赵大胜气得吹起胡子,瞪着眼睛,迅速扭过头,发现刚才鼓掌的人一脸尬笑。 “简直完蛋了。早恋——的——的——的行为,已经达到了疯狂的进步!”赵大胜怒吼道。 “你俩——你俩给我站起来,现在就到我办公室去。”赵大胜说完,自己先气呼呼地走了。 赵大胜办公室,邵兴旺和罗芙蓉站在老师面前,一言不发,耐心地等待老赵发飙。 每次遇到类似的恨铁不成钢的事情,赵大胜同志总喜欢发飙。 除了发飙,赵大胜还真没有其它降服猴子们的办法。 猴子们太熟悉老赵了。 赵大胜是个好人,一个非常专业、敬业,令人又爱又恨的中年大叔。飙发完,基本也就没啥事了。门缝中,窗户上,七八个凑热闹的黑脑袋露了出来。 “想挨训的,就进来。”赵大胜朝门外大喊。 听到老赵的喊声,“哗”一下,门外看热闹的一群人全散了。 老赵发完飙后,明显感觉累了。语气缓和下来,问:“邵兴旺,谁打你了,脸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 “不认识。昨天下午,学校门口的四个小混混。” “小混混,你惹他们啦?” “没有。” “没有怎么会打你呢?” “我也不知道。” “这事我得告诉校长去,让校长把所有男教师组织起来,把这帮小崽子的腿给打断了,看谁还敢欺负我的学生?” 说着,赵大胜离开座位要出门去,不料,腿碰到了门口的长条凳上。 “嗯哟!”赵大胜赶紧捂着小腿。 “没事吧,赵老师。”邵兴旺问。 “没事吧,赵老师。”罗芙蓉问。 “没事,没事,你们先去吧,我歇会儿。”赵大胜回答。 出了班主任赵大胜办公室的门,邵兴旺大步流星地朝学校门外走去。 “狗子哥,你为什么不理我?”罗芙蓉朝邵兴旺喊道。 邵兴旺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说:“咱们分手吧,以后你我谁也不要理谁。” “为什么,为什么要分手?”罗芙蓉问。 邵兴旺说:“打我的人,不让我跟你来往。” “啊——”罗芙蓉感到非常惊讶。 罗芙蓉说:“怎么会呢?不,不可能,怎么会有人为了让我不和你来往,打你呢?”罗芙蓉无法理解! “回去问你爸!”邵兴旺冷冷地说! “问我爸?”罗芙蓉感到疑惑。 罗芙蓉心想:不可能,我爸虽然曾经在我面前提到过,不让我过早地交男朋友,但也不至于采用这样卑劣的手段。 也说不定,在与自己孩子利益发生冲突时,每个父母其实都是自私的。也许,也许为了我,他真这么干了呢?毕竟我是老爸的心头肉。已经高二了,他比我还着急,这的确是真的啊! 新人求关注,求月票! 第四章 火车站站长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放暑假。 一天下午,邵兴旺在菜地里摘黄瓜,线团来找他。当时,他肚子疼,正蹲在邻家菜地旁边的玉米地里大解。 邻家人口多,地也多,前半块地种菜,后半块地种玉米。在来菜地的路上,邵兴旺偷吃了邵老三果园里的桃子。不知是桃上的桃毛没被他用汗衫擦净,还是因为邵老三昨天刚给他的桃子打了农药,或者压根就不是桃子的问题,中午他吃了一碗昨天母亲蒸的凉皮。 为了防止食物变馊,母亲刘云朵一到夏天,常把剩饭剩馒头,有时是吃剩下的西瓜,放在一只竹篮,用绳系着,吊在院子中间的井里。水井是世界上最早的冰箱,纯天然,零污染,是古代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 此时的邵兴旺肚如刀绞,汗如雨下,正在痛苦不堪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人给他扔土疙瘩,土疙瘩接二连三,其中最大的一块,差点砸中污秽之物,溅到他的身上。 邵兴旺气急败坏,恨得要命,以为是玉米地的主人发现了他,用这样的方式驱赶他,他正要张嘴骂人,却听见线团的嬉笑声。 邵兴旺急急忙忙拽了两片玉米叶子,两折之后,就在屁股上抹了抹,玉米叶上的小刺和玉米花粉,让他的屁股产生了一股又烧又辣的感觉,他又出了一波大汗,屁股也没有擦干净。搁在平常,邵兴旺会提前找一个相对圆一点的土疙瘩,把它打磨平整,再用来伺候他那娇嫩的屁股。 线团看见了邵兴旺,说:“狗子哥!我到处找你,原来你躲在这儿。” 看到线团,邵兴旺又好气又好笑,他还没张嘴问线团,这么热的天,为什么跑到菜地里来找我,线团先开口了。 “我到家里去找你,阿姨和叔叔在家里整大葱、捆青菜。他们说你在菜地里。我在地头看见你那辆二八自行车,就知道你在里面。” “我当然在里面,哪像你这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线团她爸是铁路工人,她妈是县城小火车站的售票员,家里条件自然比邵兴旺这个农家孩子要好很多。邵兴旺是乡下孩子,家里以前靠种地为生,现在靠种菜卖菜,属于菜农一类。 邵兴旺发现线团今天穿得漂亮。一身白:白体恤,白短裙,白凉鞋,还有一只白色的棒球帽。不过她现在没戴,挂在她骑的自行车车把上。这身打扮,在碧绿的田野是一道绝美的风景。不管是谁,只稍瞥一眼,就会断定,这是一位来自城市的漂亮姑娘。 今天,线团骑了一辆红色的自行车,这是邵兴旺没见过的,线团说是她爸给她买的生日礼物,鼓励她再加把劲,争取考上大学。 这车子看着的确洋气,个头比邵兴旺驮菜的“凤凰牌”二八大个自行车矮不少,轮子却粗了一圈,尤其是没有后座,着实令他感到惊讶。 “你这车好看,像你一样好看。”邵兴旺夸了一句,线团非常高兴,咧嘴笑了,漏出了洁白的牙齿,眼睛和眉毛都向上翘了起来,和她脑袋后面的那两只羊角辫翘到了一个高度。 “但这只能一个人骑,驮东西不行,中看不中用。”邵兴旺说完,线团低头一看,也发现了问题。这车前面的横梁,变成了两道斜杠。顿时,线团翘起的嘴角嘟噜起来,撅得老高老高,如果闭上眼睛,别人准以为,她在等待男生亲她一嘴。 “咱俩去玩吧?去小河边玩。”线团又眉开眼笑地说。 “不行,黄瓜还没摘完呢。两筐的任务,才摘了半筐。” “我帮你摘。”线团说。 “还是我来吧,你这细皮嫩肉的。这黄瓜上满是刺,这叶子上藤上也是刺。”说着,邵兴旺摘了一根黄瓜,拿到线团眼前,让她看上面的尖刺。 “这有啥?你不怕,我也不怕。你看我胳膊上的毛,比那刺儿还稠密哩。”说完,线条向邵兴旺噘了噘嘴巴,显露出一丝轻蔑的神情。 这假小子,真是天不怕地不怕。邵兴旺不明白,这家伙对他的好,总是超过别人许多。他们学校比他长得帅的,比他家庭条件好的人有不少。他呆头呆脑,不善言语,但偶尔会说一两句与众不同的调皮话。线团说这是一种冷幽默。她还说狗子有时候的一句话,常常能说出别人感觉到,却说不出来的另一种味道,很有意思。 线团的话,让邵兴旺和那些城镇子弟相比,多了一份自信。邵兴旺认为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是,长得人高马大,比那些城镇子弟都高大壮实,一身腱子肉,这是我从小与父母一起下地劳动的铁证。尤其是他在这样闷热的地里劳作的时候,脖子上、胳膊上覆盖一层晶莹的汗水,像抹了一层健美油,也难怪线团每次见到他,总会用她的粉拳在狗子的胸脯上捶两下,再狠劲地在他的胳膊上拧一下。假如线团再用手捏住他的两腮,查看他的牙齿,就跟相马的伯乐或者贩卖奴隶的强盗一个德行了。 邵兴旺还在想着以前的事情,线团已经把自己摘取的黄瓜整齐地码放在竹筐里。 线团的体质适合短跑,要是马拉松,她肯定不行。邵兴旺这么想是有证据的。第一筐刚装满,线团就喊叫累得不行。于是,摘了一大把黄瓜叶子,铺在他对面的菜地梁上,一屁股坐下去。 线团大大咧咧,邵兴旺不知道她在别人面前是怎么表现的,在他面前,毫无顾忌。 现在,这穿着短裙的家伙,劈着腿坐在邵兴旺面前。邵兴旺不知道,这是故意要露给他看,还是假小子的一贯作风。也许是她真的累了,要赶紧休息一下,顾及不了那么多,也许她压根就没有把狗子哥当外人,没有意识到,裙洞已经大开,长着绒毛的雪白的大腿之间,那窄窄的包裹住了女人最隐私部位的内裤,鼓鼓囊囊,像小腿肚一样丰满地暴露在一个青春期男孩的面前。 邵兴旺撇了一眼,便不好意思再看。线团好像故意扭头看一边,也不再看他摘黄瓜。青春期的荷尔蒙,让他躁动不安,他又忍不住不看。还是和刚才一样,邵兴旺偷偷地撇一眼之后,赶紧收回肮脏的眼睛,继续干他的农活。邵兴旺好像感觉到自己的脸红了,流出了羞涩的汗水,这红色被他巧妙地藏在了太阳光下,羞愧的汗水也被他藏在了劳作的汗水里。邵兴旺承认,在有些事情上,男人比女人虚伪,也更善于伪装和躲藏。 第五章 家族使命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这个浓眉大眼,心地善良的农家少年个头已经窜到一米八了。 脸色微微有些发黄,那是在青春发育期的时候,需要的营养没有跟上。 今天,邵兴旺终于从学校图书馆借到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借了快半个学期,是他最想看的一本书。 学校图书馆的书太少了,邵兴旺喜欢看的文学作品,除了国内几位作家之外,其它的都是苏联作家的作品。 这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最为抢手。他向图书管理员肖老师预定了三次,才得到这本书。 肖老师喜欢这个来自乡下的孩子。邵兴旺一有空闲时间,不是在操场打篮球,就是到图书馆看书,有时也帮肖老师打桶水,拖拖地,整理一下书架上翻乱的书。 如果看到自己喜欢的书或者杂志,邵兴旺会站在书架前阅读,这时的肖老师,走过来总是笑笑,接过邵兴旺手里的拖把,继续拖地。 意识到自己在帮肖老师干活,邵兴旺想要回拖把,总被肖老师阻止。 肖老师说:“坐到桌子旁看吧,那边还有笔和纸。不动笔墨不读书。喜欢的篇章和段落可以摘记下来,不能在书上做笔记。” 邵兴旺说:“这个我知道,即便把书借出去,也要爱惜爱护书籍。” 邵兴旺静静地坐在图书馆里看书,窗户外面赵雨荷路过。 赵雨荷看到邵兴旺在图书馆阅览室看书,便停下脚步,注视着这个暗恋着的心上人。 邵兴旺下意识地抬头,看到那张自己朝思暮想的脸蛋在窗外注视着自己,目光交融的那一刻,两个人的脸都“腾”一下红了。 赵雨荷低下头匆匆离去,邵兴旺目送她。尤鹏飞从远处跑向赵雨荷,拉着赵雨荷的衣服袖子,不知在跟她说什么。 邵兴旺能看出来,赵雨荷有些不太情愿。他想起自己被人打的事情,不由得怀疑起眼前这个表面客气,实则心狠手辣的球队队友。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校篮球队教练常老师总提醒尤鹏飞,防守动作要注意,不要故意伤害别人。但尤鹏飞在防邵兴旺的时候,总喜欢使绊子。 邵兴旺身手矫健,对于尤鹏飞的手段,基本能做到“见招拆招”。尤鹏飞人品一般,球品更成为场上围观群众吐槽的对象,这让尤鹏飞在女孩子们心中的口碑越来越差。 尤鹏飞把这一切都怪罪到邵兴旺头上。总觉得校园里的两大美女赵雨荷和罗芙蓉不愿理他,是邵兴旺在背后捣的鬼。 邵兴旺哪有心思倒这样的鬼,对于家境贫寒的他而言,他是背负着沉重的使命来县城读高中的。 邵兴旺还未出生,父母就已经为他设计好了人生之路:跨越农门,改变命运。 世上有无数的东西能被设计,但人生却不能。 他从上高一时,就想把自己的命运,紧紧地攥在自己手里,但他又常常被现实无情地打脸。 回顾自己的前半生,邵兴旺总是觉得,人生,有时像一股风,有时又像一阵雨。 人生再他么的飘忽不定,但他从来不向命运低头。 作为一只蝼蚁,他却一直在仰望星空。 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一个光脚的,还会怕你个穿鞋的不成。你说你破产了。我说我连破产的资格都没有,你信不信?你不信,我不信,但邵兴旺信。 我们的主人公邵兴旺同学,一九七一年元月二十六日,出生在一个破落的地主儿子的家庭。 比他大的,人叫他狗子,比他小的,人叫他狗子哥。 从他父亲那一代起,家里就穷得铃儿响叮当。 有关狗子和他女人的故事,就先从他老爸邵振邦讲起吧。 中国西部大秦省,有一座父亲山,人们称其为秦岭。 秦岭被誉为中华民族的祖脉。 秦岭脚下有片肥沃的土地,人们称之为关中平原。 邵家棚村,是大秦省新沣县下辖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庄。 山上流下来的温泉水,汇集成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在村外的庄稼地,绕了一个大大的“S”,又神奇地紧贴着村庄,往北流向渭河。 当地人给这条温泉河取了个通俗直白的名字,叫南山河。 秦岭与黄河,在这片富饶的土地上,哺育着天地之间不计其数的生灵。 华夏族在此诞生。 今天,我们仍旧能够从蓝田猿人遗址,半坡氏族部落遗址中,找到祖先在此生活繁衍的遗迹。 祖先从远古走来,繁衍壮大;华夏文明从远古走来,生息发展,再经过五千多年的沉淀与历练,产生了可以比肩西方文化的东方文明。 这就是邵振邦的家乡。 这里有他出生的村庄,是他父亲母亲生活的地方。 邵家棚村处在山与山之间,向南望,是骊山,当地人称南山。向北眺,是北原,当地人称北山。 南山和北山中间夹着一条河,当地人称渭河。 渭河的上游是泾河。于是,泾渭开始分明。渭河的下游是黄河,自此,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站在邵家的院子里,便能清晰地看见骊山山顶的烽火台。 相传,两千多年前,周幽王在此,为博取美女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结果,亡了国,丢了命,正应了人们常说的那句俚语:你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 烽火戏诸侯、秦兵马俑坑、秦始皇帝陵、汉鸿门宴(对,就是《史记》中记载的项羽为刘邦设的那个鸿门宴),唐华清宫,这些都是享誉世界的文化古迹,它们就散落在村庄的四周。 这是一块有故事的土地,一块物产丰富,景色优美的土地。 夏日的傍晚,太阳光照耀在骊山西北面的山坡上,像是给山峦披上了一件辉煌的盛装。一时之间,楼殿亭台,崖壁幽谷,苍松翠柏,呈现出金黄、橘红、墨绿等景象。 如遇暴雨停歇,山上土润木荣,青翠欲滴,空中浮云欲收,水汽弥散,夕阳射斜,山上景物顿时异彩纷呈。 夕阳一旦坠落山谷,天空云朵变暗。 骊山松柏森森,苍翠如墨,像一匹奔腾的黑马。 “骊”字的本意,即是“深黑色的骏马”。 有古诗一首为证:由来骊山多奇峰,一望岚光翠且重。复此斜阳相掩映,红云万朵照芙蓉。 这就是人们津津乐道的骊山晚照。 骊山晚照,关中八景之一。 其它七景分别是:太白积雪、雁塔晨钟、曲江流饮、草堂烟雾、灞柳风雪、华岳仙掌、咸阳古渡。 新人求关注,求月票! 第六章 邵振邦的婚姻大事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的父亲邵振邦三十岁了。在乡下,他已被划归大龄青年组。 找不到合适对象,没有其它特别的原因,只因家里太穷。 乡里的王媒婆给邵振邦做媒,不是外地的女子,就是山里的女子,要么就是死了男人带着孩子的寡妇。 邵振邦倒是没有地域歧视的想法,可这几个女子,长得实在难看。 邵振邦说,宁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娶一个丑婆娘回家。邵振邦还说,看见那长得扭曲的脸,他晚上睡觉会做噩梦。 邵振邦不着急,其实着急也没用。 当地的好姑娘,谁会嫁一个成分不好,穷得“铃儿”响叮当的人。 即便邵振邦长得帅气,长得帅气又能怎样?帅气又不能当饭吃。 在那个人与人一见面,就问:“你吃了没?”的饿死鬼年代,像他这样的大龄青年,邵家棚村还有好几个呢。 一天,乡里的王媒婆又来家,给邵振邦做媒。 邵振邦刚从地里干活过来,光着膀子在院子里洗头。满头的泡沫还在头上,王媒婆推门进来:“振邦!” 邵振邦满脸的泡沫,眯着眼睛问:“谁呀?” 王媒婆:“王姨!咋几天没见就听不出来我的声音了?” 邵振邦一听是王媒婆,便笑着解释道:“肥皂沫把耳朵糊住了。王姨快屋里坐。” 俩人正说着,邵兴旺的母亲邵刘氏从屋里出来,说:“嗯呀!我一清早就听见喜鹊在窗口叫,我想今天有喜事,果然有喜事。” 王媒婆说:“被你一下子说中了,真是大喜事。” 邵刘氏问:“关于振邦的?” 邵刘氏说:“猜对啦!” 邵刘氏急切地问:“啥情况?” 王媒婆说:“刘家场刘尚臣的独生女。” 邵刘氏说:“我认识那姑娘,她爸我也认识,那刘尚臣不是要给她的闺女找个上门女婿吗?” 王媒婆说:“别听他吹牛,还上门女婿呢,一个跛子,嫁都嫁不出去,谁愿意到他家当上门女婿。” 邵振邦洗完了头,正在用毛巾擦脸。 听说是个跛子,邵振邦的头摇得像只拨浪鼓,说:“啊,是个跛子?” 王媒婆说:“这姑娘,就这一个缺点,其它的没得挑。模样那是一等一的俊俏。你要是见着本人,我保证你喜欢。” 邵振邦说:“不不不,王姨,还是算了吧。” 邵刘氏也说:“就是呀,我们振邦的模样也不赖呀。给娃娶个脚有残疾的媳妇,我这给他死去的爹也不好交代啊!” 王媒婆兴冲冲地来,本想着约两个人见上一面,即便成不了,至少刘家答应给的30块酬谢钱少不了。如果成了,两家的酬谢钱都能赚到手。 一般情况下,乡下的媒婆只收取男方家的钱,可刘云朵是个残疾人,刘尚臣想让自己的闺女嫁个好人家,自己必须得下点本钱。 可邵兴旺连姑娘的面都没见,就一口回绝了王媒婆的一番美意。 与母亲邵刘氏一起送媒婆出家门。王媒婆刚一转身,邵振邦就把憋在嘴里的浓痰,朝王媒婆离去的方向,铆足了劲,吐了出去。 邵振邦说,他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浓痰喷射出去的距离足足有两丈远。 邵振邦转过头,正要回家,身后的枣树旁却站着一个姑娘。 姑娘明眸皓齿,嘴角含笑,正躲在树的后面看着邵振邦。 两个人的目光突然就交织在了一起。 姑娘看小伙儿,小伙儿看姑娘。 邵振邦热辣辣的目光,令姑娘颔首低眉,脸颊绯红。 姑娘有些不适,便去捡地上的红枣儿。 邵振邦走过来,抱着枣树用力摇晃。 熟透的枣儿,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姑娘头也不抬,只顾捡。 邵振邦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捡。 姑娘把捡起的枣儿装进上衣口袋,又在地上拾了一把新枣递给邵振邦。 “给你。”姑娘说。 “你拿着,这树上多着呢。”邵振邦说。 “你尝一颗,很甜。”姑娘说。 “谢谢。”邵振邦从姑娘的手心捏了一颗,放到嘴里。 邵振邦抱着树,用力摇晃,树上又噼里啪啦地掉落了十几颗红枣。 捡起树下的枣子,邵振邦递给姑娘说:“给你,装裤兜,回家吃。” “谢谢!”姑娘说。 “不客气。”邵振邦说。 “我走了。”姑娘说。 “再见!” “再见!” 姑娘转过身,邵振邦才发现,这是个脚有残疾的姑娘。 邵振邦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就在路口拐弯处,姑娘扭过头来,朝邵振邦甜甜地笑了一下。 这张迷人的笑脸,让邵振邦感受到了从没感受到的女人特有的妩媚,即便这是一个脚有残疾的姑娘。 这姑娘从哪儿来,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村里?谁家新娶的媳妇?最近村里没人结婚呀,这难道是王媒婆给我介绍的对象? 邵振邦正纳闷着,远远地看见王媒婆又转身回来,后面跟着刚才一跛一瘸的姑娘。 “我把东西落你家了。” 没等邵振邦张口,王媒婆推开站在门口的他,急急忙忙朝屋里走去。 东找西找,王媒婆终于在房檐下,找到了那块灰色的手绢,打开,里面包裹的十元纸币还在。 邵振邦再一次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姑娘。 身材窈窕,眉眼带笑,粉粉的脸蛋,像三月的桃花。 上身穿着白底兰花对襟夹袄,下身穿着蓝色条绒喇叭裤,脑后梳着一条结实的麻花辫,辫子的末端用同样白底兰花的布条打着蝴蝶结,是乡村里少有的俊俏姑娘。 真是无可挑剔,求之不得。 可惜,是个跛子,是个不能下地劳动的残疾人,娶了她,得一辈子养着她。 邵振邦本打算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摆脱眼前的贫困,真要是娶她回家,不是给自己的苦日子,再添一口黄连吗? 邵振邦的内心充满了矛盾。 自卑的人更好面子。 但他并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脚有残疾的姑娘,不但能下地劳动,干起活来,甚至比那些手脚健全的人还要出色。 人真的不可貌相! “我要娶的是个能跟我下地劳动的女人,不是个一个啥也不会,需要人伺候的跛子。长得好看又怎样,在农村,长得再好看,也得下地劳动,这跛子能劳动吗?”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王媒婆临走时,撂下的这句话,让一家人犯了难。 不小了,再拖下去,你真的要打一辈子光棍吗? 打一辈子光棍,有什么了不起。 想法归想法,但残酷的现实,常常把邵振邦的脸打得“怕怕”直响。 新人求关注,求月票! 第七章 一个正常男人的需求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振邦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一个健康,甚至很壮实的青年。 他对女人的渴望是有的,对性的需求也是有的,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和喜欢他的女人,是不可能拒绝的。 因此,打一辈子光棍,也只是邵振邦在别人面前说说气话,发发牢骚,吹吹牛而已。 寂寞难耐的夜晚,邵振邦是渴望女人的,渴望老婆娃娃热炕头的日子,渴望拥有一个健康贤惠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生火做饭。 邵振邦不是家里独子,他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他不结婚,弟弟妹妹也没法结。 在乡下,弟弟妹妹比哥哥姐姐早结婚,是违反人伦,令人忌讳的事情。 邵振邦的婚事,不光自己急,家里人其实比他还急。 可眼前的这个姑娘,她是个残疾人啊! 邵振邦充满矛盾,他看上别人,别人却嫌他穷;别人看上他,他却嫌人家长得丑。 茫茫人海,人与人续写姻缘,结合成为夫妻,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是上天赐予的礼物。 眼前这个脚有残疾的漂亮姑娘,让邵振邦陷入到深深的纠结当中。 “她要是个健康的姑娘,该有多好啊!” “人家要是个健康的姑娘,会看上你这个成分不好的穷光蛋吗?”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 邵兴旺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拿起了床头上的一本《民间故事》书看了起来。其中一篇《田螺姑娘》的故事,邵振邦看了三遍都觉得不过瘾。 不知过了多久,邵兴旺睡着了。 睡梦中,邵兴旺在地里干活,一只画眉鸟停在枝头上。 画眉鸟突然开口说话了。 “振邦哥!” 邵振邦转头看看四周,就他一个人。 “谁在叫我?我是不是太累了,出现了幻觉。”邵振邦苦笑着摇摇头。 画眉鸟又叫了邵振邦一句:“振邦哥,我在你头顶。” 邵振邦抬头一看,是只画眉鸟,惊讶问:“你是只鸟,怎么会说人话?” 画眉鸟说:“我是谁不重要,你也先别管我是谁?你现在赶紧去救你媳妇?” 邵振邦感到疑惑说:“我还没结婚呢,哪来的媳妇?” 画眉鸟说:“我只是负责传话,你不去可别后悔?” 邵振邦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问:“她叫什么名字,人在哪里?” 画眉鸟说:“十里外刘家场村口的水塘里,有只大田螺,那就是媳妇。去晚了,被别人捡走,你就永远当个光棍汉。快去,这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机会。” 邵振邦听到画眉鸟开口说人话,觉得画眉鸟没理由骗他。 邵振邦放下锄头,一路小跑着来到水塘边。 水塘边刚好有四个孩子在捞鱼,突然,一个孩子惊叫道:“快看,浮萍下面有只大田螺。” 另一孩子抄起捞鱼的长竹竿,正要打捞,不料邵振邦直接跳进水里,用手取走了田螺。 孩子叫道:“那田螺是我们先发现的。” 邵振邦快速离开,听见孩子们在背后叫嚷,他扭过头说:“谁先拿到手,就归谁。” 邵振邦话音刚落,背后就传来孩子们“赖皮、赖皮、赖皮”的叫骂声。 邵振邦将田螺悄悄地养在卧室的一只清水盆里。 看到静静地躺在水里一动不动的田螺,上床前的邵振邦苦笑着摇摇头,叹口气说:“哎!这年月,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连树上的画眉鸟都欺负我。” 上床前,邵振邦还是习惯性地从床头拿起《民间故事》看了起来。他正看着,听到背后有人叫他:“振邦哥,振邦哥!” 邵振邦扭头一看,一个赤裸上身,穿着草裙,光着脚丫的女子蹲在屋子的角落。 邵振邦惊讶地问:“你是谁家的媳妇,怎么会在我家里。” 那姑娘羞答答地说:“振邦哥,我是你媳妇,我叫田螺姑娘,就是你今天从水塘里带回来的那只田螺。” “啊?” “你救了我的命,我要报答你。” “这不可能,田螺怎么会变成一个姑娘呢?我是在做梦吗?” 邵振邦瞅了一眼水盆,发现水盆里的田螺只剩下了一只空壳。 “你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不信,你摸摸我的手。” 说着,田螺姑娘将手伸给邵振邦。 邵振邦感受到了田螺姑娘的体温,但同时他也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腥臭的味道。这是田螺身上发出的味道。 “你帮我烧点热水,我洗个澡。” 既然眼前的这个大“田螺”会人说话,邵振邦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于是赶紧到厨房烧水。 好在是半夜,邵振邦所做的一切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邵振邦将自己平日泡澡的大木桶洗刷干净,搬进了自己卧室,将凉水热水对半惨在一起,倒进木桶。 邵振邦反锁了房门,检查了窗帘,确认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后,才放心地对裹着床单的田螺姑娘说:“水烧好了,可以洗了。” 田螺姑娘走到木桶跟前说:“振邦哥,你先把脸转过去。” 邵振邦把脸转了过去。 “可以了,你转过身来。” 邵振邦转过身,看到田螺姑娘已经跳进了木桶里开始洗起来。又把头转过去,继续看他的书。 田螺姑娘洗澡时的声音,还是让邵振邦忍不住扭过头去。只见田螺姑娘头发乌黑浓密,雪白的双肩裸露在外,躺在床上的邵振邦想入非非。 邵振邦取来一条干净的蓝色粗布床单,递给了田螺姑娘。 田螺姑娘含情脉脉,走到床边,面对邵振邦,打开了蓝色的粗布床单,眼前的“维纳斯”,令邵振邦惊讶得不知所措。 夜半时分,寒气上升。 邵振邦吹灭了蜡烛,将田螺姑娘拥入怀中。田螺姑娘钻进邵振邦的被窝,两人一起共度鱼水之欢。 突然,门外传来一片嘈杂声,邵振邦钻出被窝朝窗外一看,那四个白天在水塘边捞鱼的孩子正领着他们家的大人闯进了邵振邦家里。 卧室的门被一脚踹开。 为首的一个孩子指着躺在床上的邵振邦大声吆喝: “就是他,就是他,是他抢走了我们的媳妇?” “这是我的媳妇!” “是我们的!” “是我的!” “啊!” 邵振邦的头上被狠狠地敲了一棍子。 …… 邵振邦睁开眼睛,转过身,发现床边站着自己的母亲邵刘氏。 邵刘氏正拿着一根竹竿敲打儿子的后背,说:“没看几点了,还在睡懒觉?” 邵振邦从梦中惊醒,发现昨晚看的那本《民间故事》书掉到了床底下。 新人求关注,求月票! 第八章 脚有残疾的女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这世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男人愁娶,女人也愁嫁。 残疾姑娘刘云朵的婚事,自然也让她的父母,愁云满面。 眼看着宝贝女儿,一天天长大,他们也一天天老去。总得给闺女找个人家。 她要是个男孩,也就无所谓了,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要紧。可她是个女娃娃,除了走路有点跛之外,人长得有模有样,甚至比县百货公司陈经理的大闺女还要标致。 老两口最担心的,还是自己死后,女儿受人欺负,尤其是刘尚臣想起县城里曾经发生的,一个残疾女娃娃,被一个捡垃圾的老流氓强奸的事,他就常常做噩梦。 当年江秀珍难产,刘云朵的脚最先出来。 “当年要是多走二里地,把更有经验的赵太婆请来,也许朵朵的脚也不会受伤。”刘尚臣一提起这事,总是有些后悔。 “要是他哥还活着——”刘尚臣想起了自己出车祸死去的儿子。 “儿呀,我的儿呀!”老刘媳妇江秀珍一听到“他哥”这两个字,就会嚎啕大哭。 每次都哭得天昏地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鼻涕眼泪“唰唰”下落,哭得左邻右舍都来劝,哭得大人小孩都来看江秀珍的热闹。 江秀珍非要把自己的眼睛哭红肿,把身上残存的力气哭完才肯作罢。邻居说这是命,你要认命!老两口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老刘常对老伴说,咱俩死之前,一定要给朵朵找个好人家,让她一辈子有个依靠,她跟人不一样,我不能让她像那个瓜女人被老流氓…… 刘尚臣人善良,命苦,村里人对刘家人的遭遇充满了同情之心。 这刘云朵的婚事,自然成了全村人的事,全乡镇人的事。连市上派到乡下的驻村干部也开始四处打听,给这个美丽的跛脚女孩寻找一个能托付终身的对象。 正常的小伙刘尚臣当然愿意,哪怕自己倒贴钱把女儿嫁过去也行。 但又一想,这怎么可能?人家一个健康的小伙子,怎么能娶一个跛子? 嫁给同是残疾的男孩吧。 看了四五个,刘老汉没一个看上的。 要么呆傻,要么有点精神问题,要么家里还有一两个残疾人? 总之,女儿不能嫁给残疾人。两个残疾人在一起,还怎么生活?这是刘老汉选择女婿的底线。 这就给全乡镇的人出了一道难题。 健康的小伙看不上刘老汉的女儿,刘老汉的女儿不愿意嫁同是残疾人的男娃娃。 “本乡镇找不到,咱们把范围扩大。到全县、全市、全省、全国去找,这么标致的女娃娃还怕找不到一个好人家。”村支书刘国庆说了句宽心的话。 刘老汉总算看到了希望,脸上露出了难得的一丝苦笑。 经过了冷静思考,邵振邦还是觉得刘云朵不适合自己。 他喜欢刘云朵的温柔善良,喜欢她甜甜的笑脸,这是邵振邦承认过的,但理智还是战胜了爱情的冲动。 邵振邦需要一个健康的女人,和他一样身板硬实,走路带风的女人。 八月十五中秋节。 黄昏时分,天没有完全黑。 又大又圆,充满信心的月亮,已经迫不及待地爬上了柳梢头。 当劳动了一天的邵振邦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家走时,在村口碰见了刘云朵。 刘云朵提着为邵振邦烙的月饼,胳膊下夹着为他做的布鞋,在路上拦住了他。 “振邦哥!” “啊!” “你刚回来?” “啊!” “你还没有吃饭吧?” “啊!” “我这儿刚好有新打的月饼,五仁白糖馅的,你吃一个?” “啊!不,你自己留着吃吧!” 沉默中……尴尬中…… 继续沉默,继续尴尬。 有五分钟时间了。刘云朵首先打破了沉默和尴尬。 “振邦哥!” “有事吗?” “我!” “没事,我先走了!” 说完,邵振邦便扛着农具扭头走了。 看见期待已久的心上人,就这样冷冰冰地走了。刘云朵怎么能善罢甘休呢。她强忍着将要流出来的眼泪,带着哭腔朝邵振邦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句:“振邦哥!我真的就配不上你吗?” “呜呜呜,呜呜呜——”刘云朵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憋屈,放声大哭起来。 邵振邦停下了脚步,转身回来。 刘云朵停止了哭泣。 “振邦哥!你给我一句话,如果我刘云朵真的配不上你,我也就死了这条心了。” 刘云朵泪流满面。 邵振邦默不作声。 “我配不上你。”邵振邦说。 “不,你撒谎,你喜欢我的!”刘云朵继续哭着说。 “我!”邵兴旺也已经泪眼蒙眬。 “我比你大六岁,家里日子紧,父母身体都不好,弟弟妹妹没成家。” “你撒谎,我知道,你嫌弃我,嫌我是个跛子,是个累赘。”刘云朵说着说着,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 “对不起!”邵振邦说完,扭头离开了。 看见邵振邦冷冰冰地走了。刘云朵气得把手里的东西朝后背扔了过去。 然后对着那个健壮魁梧的背影哭喊道: “今天是中秋节,这是我给做的月饼,五仁白糖馅的,这是我给你做的鞋,一双棉的,一双单的。我啥都能干,我啥都会做。” “呜呜呜,呜呜呜”刘云朵蹲了下来,哭得更伤心了。 邵振邦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云朵快要把一辈子的眼泪哭干了。 她走过去,捡起了刚才扔到地上的月饼和鞋子,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回家去了。 回到家,邵振邦一夜无眠。 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如果再错过这个姑娘,邵振邦啊,你就真的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两天后,邵振邦提着母亲蒸的馒头,背着家里养的两只大红公鸡,出现在刘云朵家的门口。 刘云朵在家门口给散养的几只母鸡喂玉米。父亲母亲和邻居在家门口拉家常,说闲话。 低着头,给母鸡们撒玉米的刘云朵,并没发现邵振邦从背后走过来。 喂完鸡,刘云朵转过身,看到眼前的邵振邦,先是一愣,接着便喜极而泣,扔下手里的木盆,毫不顾忌在场的众人,毫不在意人们的闲言碎语,一下子扑到邵振邦的怀里,紧紧地搂着这个一直嫌弃她的男人,像个受伤的孩子一样,呜呜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就这样,那年冬天,邵兴旺的父亲邵振邦娶了他的母亲刘云朵。 一年后,脚有残疾的母亲怀孕了。 头一胎,刘云朵就为丈夫邵振邦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邵振邦给他取名邵兴旺。 邵振邦希望儿子能让邵家兴旺起来,恢复以前父亲当地主时的荣光。 邵兴旺能实现自己父亲的梦想吗? 新人求关注,求月票! 第九章 河中戏水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脚有残疾的妻子,给亲爱的丈夫生了一个健康可爱的儿子。 这个名叫“兴旺”的孩子能让邵家兴旺起来吗? 现在,小邵兴旺已经六岁,有了自己的记忆和想法,有了小小的力气,可以帮父母干一些简单的农活。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当家的孩子得干活。 夏日,一个天气晴朗的午后,母亲刘云朵交代邵兴旺,必须给羊割满一筐草,才能去村口的河边耍水。 邵兴旺急急忙忙跑到村外的荒草滩,割了半筐草,就再也不想割了。 为了使筐子里的草,看起来更满,邵兴旺在半路上,把草翻了两遍,让草尽可能地横竖交错着,这样,筐子里的草蓬松了许多,看起来确实像满满一筐子。 刘云朵正在纳鞋底,给儿子做冬天穿的棉鞋,看儿子满脸是汗地回来了,她急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接过后背的筐子。 儿子后背上的筐子轻飘飘的,她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急忙给他拿早已晾凉的白开水。 邵兴旺一边咕咚咕咚地喝水,母亲刘云朵一边用湿毛巾,擦他的头、脸、胳膊肘以及后背。 刘云朵擦得非常仔细,就像在擦一件祖传的古董。 擦完之后,刘云朵接过儿子喝水的搪瓷缸子,然后眯起眼睛,笑着说:“去吧,去玩吧。” 邵兴旺像脱缰的小马驹,哒哒哒地跑向村口的小河边。 很显然,他来晚了。 河边的好位置都被人占据了。 石头铺成的台阶上坐满了人,邵兴旺不想从人堆里挤进河,就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站在岸上,张开双臂,大喊一声:“我来了”。 “扑通”一声,邵兴旺就跳进了河里。 他离人群实在是太近了,跳河激起的水浪,直接拍打到台阶上的人群中。 抽烟人手中的烟被水浇灭了,河边洗衣服的女人被溅了一身水。 “这挨球的,是个二杆子。” 邵兴旺听到有人在骂我,但他毫不理会,欢快地和一群小伙伴在河里游了起来。 今天天气实在是热,村口的河道里满是人,脏男臭女,老老少少,几乎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 人数最多的当然是三五成群的少男少女,以及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儿。 比邵兴旺他们小的,光着屁股,比他们大的,穿着长裤。 邵兴旺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多数穿着裤头。 但他们需要时刻提防着,有人突然从背后袭击他们,扒掉他们的裤头,故意让他们露出小牛和屁股,在众人面前出丑。 尤其是在他们身旁,有时还围着一群十一二岁,也许十四五岁,正在戏水打闹的小姐姐们,这样的恶作剧,则防不胜防。 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常惊得小姐姐们大呼小叫,捂着眼睛,哗啦啦地跑上岸去,惹得满河道的人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邵兴旺他们非常气愤,提上裤头就追,有时裤头还没完全提起来,就又羞又恼地在河道里追他们,结果引来更大更持久的笑声。 那些在河岸边蹲着抽烟的父辈,他们并不关心河里发生的事情,洗完身上的暑热,人人嘴里叼根纸烟,说着聊着,讨论着他们关心的事情,也许是天气,也许是收成,也许是田间劳作的心得与体会。 这河底沉淀着石子和细沙,没有淤泥,是一个天然的戏水娱乐场。 女人在河边捣衣捶布,男人光着膀子在河里清洗暑热。 像邵兴旺这样大的孩子,在清洌洌的河水里,躺着趴着,让河水拖起自己,顺流漂浮。 小一点的孩子,被大人拽着胳膊,搓洗身上的泥垢。 村口的河实在太浅。 最深处,其实就是邵兴旺刚才跳水的地方,不过也就一米深。 夏天,极端天气经常发生,比如下暴雨的时候,这安静的小河也会突发大洪水,淹没村外低洼的庄稼地,淹没菜园和果园。 暴雨停歇,洪水便很快退去。 果树落果子,蔬菜和庄稼死伤一片,几乎全军覆没。但总会有屹立不倒的,比如黄瓜架上的藤蔓,最顶端仍会顽强地开出几朵灿烂的黄花,长出几条鲜嫩的新黄瓜。 新人求关注,求月票! 第十章 懒人其实并不懒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天气晴朗,不管太阳有多么毒辣,邵振邦和刘云朵夫妇总会带着自己的儿子邵兴旺到田里劳动。 七八月份,一年中天气最炎热的时候,也是一家人最为忙碌的日子。 给禾苗施肥是必须要完成的工作,遇到伏旱,还需要给禾苗灌水。 其中的锄草,也是一项重要的劳动。 七月初,夫妇俩带儿子到地里薅苗。 六月上旬收割完麦子,还没等晒干装袋,颗粒归仓,一家人就在满是麦茬的地里施底肥,家里积攒有农家肥,就撒一层农家肥,没有就施一点磷肥或者尿素,氮肥要等到禾苗长到一米高的时候追施一次。 邵振邦在最前面。 他每间隔半米,就用锄头挖一小坑,节奏均匀,动作灵巧,看起来毫不费力。 种玉米的小坑挨着地梁,笔直且均匀。 邵兴旺在中间负责撒种,母亲刘云朵跟在后面盖土。 邵兴旺给每个土坑下三粒种子,不出意外,一周后,每个坑里都会冒出三棵禾苗。等禾苗长到一尺高,就要薅苗,要硬生生地,把其中两棵稍矮的苗子拔掉。 邵兴旺觉得这个行为有点残忍,不过全村人都这么干。 父母催促他拔快一点,每人负责两行。父亲邵振邦和母亲刘云朵已远远地把他甩在了后面。 长大后,邵兴旺才明白,这是自然法则。 为了争夺有限的空间和资源,弱势的一方就必然要作出让步甚至是牺牲。 可邵兴旺当时并不理解,所以薅苗的时候,总是不忍心下手。 薅苗工作结束后,紧接着就要锄草了。 斩断所有杂草的草根,最好把草根翻过来,让根面向太阳,确保杂草能在太阳热烈的怀抱中死去。 邵振邦和刘云朵夫妇付出了勤劳的汗水,就是希望自己亲手播种的作物能够好好生长,庄稼地里的苦艾、车前草、蒲公英、绿狗尾、马齿苋和连成一片的马唐草,是杂草,与禾苗争肥争水,需要锄掉。 这是夫妻俩的一厢情愿,杂草却从不这么认为。 他们年年锄杂草,杂草年年长,用尽各种法,总也死不了。 经过亿万年的进化,所谓的杂草,早已练就了一身生生不息的本领。 锄草的时候,还需要给禾苗疏松土壤,这是勤快人,都要参与的一项高强度劳动。 与父母在田间一起劳动的时候,邵兴旺就发现,这种勤劳的举动,好像对禾苗的生长,尤其是玉米的收成没有太大的关系。 因为懒人邵老二很少锄他的地,除非地里的草长得太密,他才会扛根锄头到地里去。 邵老二的手艺也只能自己看得过去,连邵兴旺这个小孩子都认为那种“砍柴式”的锄草方式只能缓解一时。 斩草要除根嘛! 但邵老二家的玉米长得一点也不差,甚至比那些锄了三遍地,勤快得令人咂舌的农户家地里的玉米苗,长得还要好。 禾苗的秆,看着明显粗壮,叶子也呈现出健康的墨绿色。 反而锄了三遍地,光秃秃不长一棵杂草的勤快人的田里,庄稼长得很一般。 谁都不瞎,但大家都遵守着“皇帝的新装”不能说的秘密,仍旧一遍一遍地锄草。 邵振邦和刘云朵夫妇让儿子跟着他们一块儿到地里给禾苗锄草,邵兴旺总拿懒人邵老二说事。 父母拗不过他,只好自己去。 夫妻俩也发现了这个规律。 于是开始观察邵老二如何种地。 邵老二最早是民办教师,后来转正成了公办教师,严格来讲,他并不是职业种地人。 邵老二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整天呆到地里,侍弄庄稼,早上六点上工,晚上六点回家。 他曾说自己到每块地里干活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播种和收获是必须的,中间的追肥、浇水、锄草等环节并不确定。有时干,有时不干。这和每天侍弄庄稼就像上班的工人一样规律的农民相比,他的确够懒,至少在侍弄庄稼方面,是村里第一懒人。 懒归懒,但庄稼长得好,却令人称奇。 后来,人们请教邵老二种庄稼的秘诀。 邵老二毫无保留地说:“哪有什么秘诀,要说有,就是我舍得给庄稼‘吃’,给庄稼‘喝’。庄稼和人一样,能吃能喝才能长肥。” 邵老二还说:“锄大草,留小草,大草和庄稼争夺水和肥料。小草防晒,保护土壤的墒情。给地松土不要太勤,其实大地自有松土的东西。松土的次数越多,禾苗的根,被锄头刮伤的情况越严重,土壤的墒情也越差。你想啊,你把湿润的土壤翻出来,暴露在阳光下,把干燥的却裹进去,庄稼咋能长好呢。” 自此,村里人就开始像懒人邵老二学习,还总结了一套懒人生存哲学:懒人有懒法,懒人有懒福,懒人爱动脑子。 新人求关注,求月票! 第十一章 牛郎织女鹊桥会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和父母亲白天在地里干完活,顺路在村头的河里耍一通水。 回到家里,身上依然会被溽热的天气闷出一身汗水。 屋子里更是热得难受,邵兴旺和父母只好铺着凉席,睡在院子里。 一天午夜,邵兴旺被一只鸣蝉凄厉的叫声惊醒了。 他不知道鸣蝉是被一只会爬树的小动物逮住了,还是被一只半夜出来觅食的大鸟叼走了。 总之,这声音够凄惨,够绝望。 就那么短的一声,邵兴旺就被惊醒了。 睡在他旁边的小黑狗,朝着门外杨树林叫了两声。 卧着打盹的大黄猫也醒了,弓了弓身子,朝门外的方向望了望,又躺在他的胳膊肘里,呼噜噜地睡着了。 大黄猫下午在鸡圈里逮住了一只大肥鼠,吃饱之后,看来今晚是不打算上夜班了,懒猫之名果然世代遗传。 夏夜又恢复了宁静。 院子外面的田野,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是田鼠、刺猬,也可能是许许多多晚上出来活动的昆虫发出的声音,这些需要屏住呼吸,才能判断的声音,衬托得夏夜更加宁静。 三伏天,只要不下雨,邵兴旺和父母一直睡在院子里。 闷热潮湿的时候,地上直接铺上苇席,邵兴旺和父母一起睡地面上。 天气稍微凉快一些,他就一个人睡在院子。 邵兴旺把一米多宽的木板床搬出来,两头搭在长条凳上,背向地面,面朝星空,睡到太阳升起。 下小雨的时候,邵兴旺会用长木条和破苇席给自己搭一顶三角帐篷。 邵兴旺家的小黑狗和大黄猫晚上总睡在他的旁边,它俩是邵兴旺天生的好伙伴。 对此,邵兴旺内心一直感激。 夏天,邵兴旺喜欢睡在院子的原因,除了屋里太热之外,最主要的就是可以不费一点力气遥望星空。 天黑之后,整个村庄只有星空最亮,星空最美。 特别是晴朗的夏夜,一丝风都没有,所有的树都静止不动,整个星空充满了神秘的力量,那种摄人魂魄的美,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邵兴旺常常一个人孤独地遥望星空。 当时他还不知道世上有“光年”这个长度单位。 他只知道,有的星星看起来,离人们很近很近,仿佛搭个梯子,爬上个三五公里,就可以够得着。 有的星星看起来,非常细小,像针尖一样,在遥远的天际边,人恐怕爬一辈子天梯,都不能到达那里。 邵兴旺还发现,星星的颜色不太一样,大多数是白色的、黄色的。如果你仔细看,仔细寻找,一定还会发现红色的蓝色的紫色的甚至绿色的星星。 星星眨眼睛的频率不太一样。有的飞快,有的缓慢,有的像夜晚的路灯一样,一直亮着,还有的眨一下眼睛,突然就不见了。过了一会儿,它又神奇地出现了。 在仰望星空的时候,邵兴旺和世界上大多数小孩一样,最先认识的就是大熊星座的“北斗七星”。听大人讲,斗口的两颗星连线后,向前延伸五倍远,就是著名的北极星。 晴朗的夏夜,如果仔细看星空,天际中的流星非常多。十多秒,就会有流星划过夜空。 有时候,两三颗会同时划过。 来的方向不同,去的方向也不同。它们总是斜着身子从高处滑向低处,从没有哪一颗流星垂直着落下来,或者向邵兴旺家院子的方向飞来。 一年四季,只要夜晚足够晴朗,头顶的银河,就像一条银色的镶嵌着无数宝石的玻璃带子,横跨天空。 邵兴旺从邻居那里借了本《中国民间故事》,书上“牛郎织女”的故事,让他着迷。 整个夏天,邵兴旺几乎每天晚上,都在银河两岸,寻找牵牛星和织女星。 银河两岸的星星实在是太多了,而且长得都差不多,邵兴旺瞎找了很多年,都没有确定:谁到底是谁? 后来,邵兴旺无意中得到了一本关于星座图谱的书籍,才最终准确地辨别出了谁到底是谁。 在这当中有两年时间,邵兴旺还专门查着日历,数着天数,到农历七月初七晚上,跑到两公里外的姑姑家,端着小板凳,静静地坐在葡萄架底下,偷听牛郎织女说话。 到了姑姑家后,除了她家院子不停的狗叫声外,邵兴旺其实啥也没听到。 晚上10点多,邵兴旺走到家门口,看到门口坐着几个乘凉的邻居,在和父亲母亲拉闲话,聊家常。 母亲刘云朵问:“狗子,去哪儿玩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邵兴旺说:“去花家堡村姑姑家了。” 邵振邦问:“你姑叫你到她家去了。” 邵兴旺回答说:“我自己去的。” 邵振邦问:“干啥去了?” 邵兴旺说:“我到姑姑家葡萄架下听牛郎织女说话去了。” 邵兴旺没有想到,自己刚说完,就引来了一片嘲笑声。有人笑得前仰后合,有人把眼泪都笑出来了,有人笑得甚至都岔了气。 邵兴旺发现,在坐的人中,只有母亲刘云朵一个人没有笑。 第二年,母亲刘云朵数着日子,与儿子一起倒计时,终于等到了农历七月初七牛郎和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 刘云朵牵着儿子的手,拿着两只小方凳,和儿子一起到自家菜地里的黄瓜架底下,听牛郎和织女在鹊桥上相会时,到底会说什么话。 母子二人在菜地黄瓜架下,整整坐了两个小时,除了满地蟋蟀的歌声外,邵兴旺还是啥也没听到。 邵兴旺忍不住问:“妈,牛郎和织女怎么还不说话?” 刘云朵说:“他们一直在说。” 邵兴旺说:“我怎么没听见。” 刘云朵说:“他们在说悄悄话。” 邵兴旺问:“你听见了?” 刘云朵说:“没有,但我知道他们在说悄悄话。” 邵兴旺问:“为什么要说悄悄话?” 刘云朵说:“你想啊,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一年都没有见面了。他们之间肯定有许多想说的秘密话,不想让别人知道。” 邵兴旺问:“啥时候,他们说的话,才能被听到?” 刘云朵回答:“可能在后半夜,大家都睡着以后,他们才会大声说话。” 邵兴旺说:“他们不想把秘密告诉别人。就像我也有一些秘密,不想告诉别人。” 刘云朵摸摸儿子可爱的小脑袋,说:“是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告诉别人,那就不叫秘密了。” 新人求关注,求月票! 第十二章 要好的朋友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除了看星星,数星星,邵兴旺还特别喜欢乡下各种小动物。像最常见的麻雀,邵兴旺就视它们为要好的朋友。 麻雀是乡下最常见的鸟。 当年轰轰烈烈地除“四害”,并没有让它们销声匿迹。 麻雀的生命力,就像被拍打的皮球,你越是用劲,它们反弹得越高。 至少在邵兴旺童年的记忆中,麻雀是数量最多的鸟。 要说漂亮,可能比不过燕子、鸽子、花喜鹊甚至斑鸠。但它们确实耐看,你盯上一天,都不会感到厌烦。 朴素反而成了另外一种美。一种可以无限延伸,永不褪色的美。 邵兴旺常常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吃馍馍。馍馍是两天前蒸的,被母亲刘云朵挂在里屋高高的顶棚上。 顶棚上有挂钩,装馍馍的竹笼系根绳子,悬在半空。 绳子的另一头系在炕头的铁钩上。 母亲刘云朵说:“这是父亲邵振邦伟大的发明。即便像他这样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也能在没有大人的帮助下,轻易地取下馍馍。冬天天冷的时候,甚至不用下炕,在炕上就能取到想吃的馍馍。 但邵兴旺喜欢拿着馍馍坐到屋外的台阶上吃,目的就是看麻雀。 麻雀们吃他洒下的馍馍碎屑时,一跳一跳的样子,令他感到欢喜。 掰一块馍,用手捏碎,像撒麦种子一样,均匀地撒到我脚前两米开外的空地上。 树枝上的麻雀,警惕地左瞧右看,发现没有危险,胆大的两只,先飞下来,一边蹦蹦跳跳地啄食,一边摇晃着脑袋观察,观察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没有戕害它们的举动。 看邵兴旺一动不动,树枝上其它的麻雀跟着飞了下来。 后来,落在房檐和墙头上的麻雀,也飞了下来。 很快,邵兴旺的面前,就有一群啄食的麻雀,最多的时候,数量可以达到上百只。 父亲邵振邦骂儿子浪费粮食,此时,母亲刘云朵总是沉默不语。 时间一久,邵兴旺就和村里的麻雀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他甚至可以把馍馍碎屑撒在脚边,麻雀们并不担心,邵兴旺会一把抓住它们。 秋去冬来。临近春节,几乎一个冬天,关中平原地区始终未见雪花飘落。气候似乎由过去的湿冷开始向干冷转变。 一个干冷干冷的早晨,母亲刘云朵嘱咐儿子去桃园捡些干柴回来。 邵兴旺路过一处向阳的土崖,遇到了一群冬日的麻雀。 崖畔顶上长着密密的酸枣树,带刺的灌木夹杂其间,黄叶落尽,枝杈低垂。 对于冬日的麻雀而言,这是一处理想的栖息之地,一个充满阳光的港湾。这里温暖、平静、安全,落在上面晒太阳的麻雀,享受着冬日难得的惬意。可以看出,它们丰衣足食,是一群幸福的麻雀。 作为天地间常见的留鸟,麻雀毫不起眼,但它们拥有顽强的生命力,不挑食,不抱怨,随遇而安,知足常乐,是一种不能小觑的鸟。 麻雀们长相普通,小巧机灵,羽毛朴素,十分耐看。它们吃粮食,同时也吃害虫。它们生儿育女,经营生活,给天地间带来了无限的生机,尤其带给沉闷的冬日大地的丝丝欢愉,不输任何一种鸟儿。 冬日的麻雀体态肥硕,羽毛蓬松,常把头缩进厚厚的脖颈里,作家苇岸把它们比作“冬天穿着羊皮袄的马车夫”。 邵兴旺在很远的地方就听见了它们嘁嘁喳喳聊天的声音,当他来到它们面前时,声音戛然而止。 其实,邵兴旺心里一直想着捡干柴的事情,并没有在意崖畔的麻雀。但它们不寻常的举动,激发了狗子的兴趣。 立在原地,邵兴旺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崖畔上的麻雀。 麻雀们并没有因为邵兴旺的路过而被惊飞,他们以同样的姿势警惕着他。 为了检验麻雀们是否跟人类一样,有一个像样的群体组织,邵兴旺故意转过身,慢慢地朝回走。 它们胆小的性格,邵兴旺是了解的,所以他的步子不能迈得太大,更不能举手或者弯腰,那样一定会吓跑它们。 迈出十来步后,邵兴旺听到了两声响亮的啼叫。 邵兴旺分不清,这只麻雀是群体的领袖,还是族群的族长,但他可以肯定,这两声啼叫之后,麻雀们放松了警惕,再次嘁嘁喳喳地交谈起来。 邵兴旺停住脚步转过身,突然,声音又戛然而止。他看到了它们警惕的小脑袋,又一次齐刷刷地,随着他的脚步的移动而移动。 邵兴旺无心打扰,悠悠地,悄悄地,故意低垂着头,向桃园走去。 他的身后传来两声啼叫,紧接着,热热闹闹的雀声又恢复了。 邵兴旺能感受到,这背后的声音中,带着一种特有的轻松与欢愉。 麻雀们尤其是对人类的恐惧由来已久,但在邵兴旺这里却是个例外。 邵兴旺是村里唯一不伤害小动物的孩子。 包括一只跳到他手臂上的蚂蚱,邵兴旺顶多捏住双腿,逗弄一下,绝不会像其他孩子那样,拔掉蚂蚱的脑袋,然后把脑袋塞进腹部,看蚂蚱在地上痛苦地挣扎。 蚂蚱肯定在大哭,但人们不是蚂蚱,永远无法感知一只昆虫的痛苦。 母亲刘云朵还为此担心过,怀疑儿子邵兴旺是一个胆小懦弱的孩子。 邵兴旺怎么也想不明白,弄死一只蚂蚱,从麻雀的窝里掏出几枚蛋,或者从草丛中逮住一只青蛙,然后狠狠地甩向河里,跟一个人的勇敢有着什么关系? 新人求关注,求月票! 第十三章 看电影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时间过得飞快,尤其对一个孩子来讲,时间过得更快。 似乎一个转身,冬天就到了。 冬天一到,渭河两岸的村庄就显得寂寞的多。 天越冷,天就黑得越早,大人小孩只能待在家里。 白天太短,村里没发生什么大的事情,其实村里一个冬天都没发生过大的事情。 前天邻村有一老人去世,哀乐响了整整两天,到了今晚,终于安静了。 一家人闲得无聊,只好围坐火炉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母亲刘云朵想起了还未纳完的鞋底,从炕头拿来了针线笸箩,手指套上顶针,开始忙碌。 邵兴旺的一双臭脚伴随着个头的快速窜高而迅速膨胀,去年的棉鞋已经穿不上了,直到冬天来临还穿着单鞋。 父亲邵振邦坐在火炉边烤馍馍,他已经问了两遍,谁吃烤馍馍?结果没一个人答应,但他还在烤,烤馍馍成了他打发时光的一种方式,吃不吃是你们的事情,烤不烤是他的事情。 邵兴旺把冰冷的一双脚伸进被窝,趴在炕沿上看小人书。小人书是同学借他的,拿回来时父亲邵振邦先看了,现在轮到他看了。 炉膛里飘出了红薯的焦糊味,中间夹杂着一丝丝甜。 母亲刘云朵惊叫一声说:“快!我早上放在炉膛里的红薯怕是熟了吧。” 父亲邵振邦赶紧拿起火钳子,夹起煤炉盖子,发现里面的两只红薯,何止熟了,已经焦了。 看书的人正入迷,纳鞋底的人正在找另一只鞋底,烤馍馍的人正忙着剥红薯皮,突然停电了。 冬天的乡下,三天两头停电,邵兴旺早习以为常。 停电后,整个村庄沉沉睡去。 断断续续的狗叫声,让人还能想起,渭河岸边还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庄。 寒冷的冬夜,如果停电了,人只能睡觉。 脱掉棉袄后,邵兴旺仰面躺在炕上。 眼睛盯着屋子的顶棚,他却发现有一股亮光,从西窗外投射进来。 这是月亮的光辉吗? 可今天是阴天,天上没有月亮。 再说,冬夜的月光一般透过窗子只能照射到窗台,最远到炕沿。 这亮光在屋子的顶棚上。 邵兴旺感到奇怪,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隐隐约约有人在说话。 邵兴旺和父母开始一起侧耳倾听:这声音来自哪里?好像电影的声音,这闪动的亮光是电影银幕的光亮。真是奇怪,停电了怎么还有人放电影? 父亲邵振邦走出门,站在台地上向西望。 果然,西边村子没有停电,一场露天电影正在放映。 邵振邦把自己打探的准确消息汇报完毕,儿子邵兴旺兴奋起来,睡意全无。 母亲刘云朵显然也想去看一场好久未看的电影。每次村里演电影,刘云朵不是忙着洗锅刷碗,就是喂狗喂猪,或者打扫庭院,干杂活。 等她收拾停当,电影也快结束了。 今天停电,啥也干不成,去看场电影,刘云朵显得比父子俩还渴望。 邵兴旺穿上了衣服,父亲帮他戴好了棉帽子。 一家三口,打着一支快没电的灰黄的手电筒出发了。 刚出家门,他们就遇到了邻居老王一家。 老王带着他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两家人结伴而行。 在村口,他们又遇到了村里的其他人。 这些人是另外一个生产队的,邵兴旺都认识,但不熟悉。父亲邵振邦母亲刘云朵和老王他们一路有说有笑,邵兴旺他们这些小孩插不上嘴,只能听着。 出了村子,走了一段大路。大路一点也不平坦。 秋天下雨时,路面被人和车踩碾出深深的印痕。到了冬天,这条看起来宽敞的大路,被冻得干硬干硬的,坑坑洼洼非常难走。 尤其是穿一双破烂的布鞋,把人的脚硌得生疼。 幸好,走了不长,领头的人,就拐进了一条羊场小道。 这是条近路。路的左边是村子的坟园,右边是各家各户的麦田。 邵兴旺白天经常从这条小路走,所以对这条路并不陌生,尤其是路边墓碑上的邵王氏,郑刘氏、赵陈氏之类的文字,让她总摸不着头脑。 白天这里人迹罕至,尤其是玉米高过人头之后,走在这里阴森可怕。 但是今晚,邵兴旺跟随一队大人走在这条路上,却感到莫名其妙地兴奋。 电影已经开场了,第一个影片演了多一半。 人们全都站在广场上,即便是带着凳子的人也坐不住,天实在是太冷了。 男人们大多把自己的双手插进裤兜,妇女和儿童则把双手插进袖筒。 有人在跺脚,有人在哈气。 天气是冷的,但人的内心是热的。 邵兴旺把手插进父亲邵振邦的裤兜里,蹭着一点父亲的温暖。 过了一会儿,他又跑到母亲刘云朵那里,把手塞到母亲的胳膊肘里蹭暖,还把自己冰冷的脸埋在母亲的怀里,母亲的胳膊肘一用力,夹得他瞬间岔了气,舌头都要吐出来了,只好又跑到父亲那里。 邵兴旺又一次把手伸进父亲邵振邦的裤兜里取暖,还从后背抱住父亲,把头从父亲的胳膊与裤兜形成的小圆圈里伸进去,折腾了好一会儿,邵兴旺发现父亲始终不厌不烦。 这时,母亲刘云朵过来把他拉了一把,说:“过来。” 邵兴旺疑惑地看看母亲,他这才发现,自己把自己的手插进了别人父亲的口袋。 这位邵兴旺并不认识的父亲,转过头来对他嘿嘿一笑说:“这淘气,蛮可爱的。” 邵兴旺脸“腾”地红了,有些囧。他这才发现父亲正在他右侧两米开外的人堆里,专注地看着电影。 第十四章 小梅阿姨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世界上所有的小孩儿其实都喜欢下雪。 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渐渐暗下来,邵兴旺上了炕,趴在热乎乎的被窝里,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他抬头看了看挂在年画旁的钟表,已经晚上11点多,母亲刘云朵还在浆洗衣服。 邵兴旺问母亲:“外面下雪了吗?” 这个问题,他在睡觉前就已经问过了,记得迷迷糊糊在梦里也问了多次,但母亲的回答总令他失望。 邵兴旺被母亲“咚咚咚”剁肉馅的声音惊醒已是清早。 刘云朵看儿子醒来,催促他赶紧起来,帮她烧一锅热水。 刘云朵把儿子的棉裤和棉袄放在炉子上烤热之后,像拔萝卜一样,把他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墨色的天空,冷风带哨,老树新落的叶子被吹向墙角。 蒸包子的大锅架在院子靠墙的地方,上面搭的塑料顶棚,早被北风刮扯烂了,只剩下枯朽的木头架子,在风中呜呜作响。 母亲刘云朵催促儿子邵兴旺,赶紧点火烧水,说是给小梅阿姨家蒸点包子。 小梅阿姨是邵兴旺家以前的邻居。 两年前,她和丈夫从河南搬到邵家棚村,租住在隔壁老王家。 老王家的院中,空着一间坐北朝南的厦房,就以每月30元钱的价格,租给小梅阿姨。 小梅阿姨的大女儿和邵兴旺同岁,在村里小学上学,不过她在一班,他在二班。 上学和放学,他们常常结伴而行,吃完饭写完作业,他们常在一起玩耍。 一来二去,两家人很快熟识了,互相串门拉家常。 后来,小梅阿姨的丈夫死了,隔壁老王觉得一个寡妇住在他家,担心别人说闲话,不再愿意出租房子,小梅阿姨就搬到了邻村,离邵兴旺家有六里地。 小梅阿姨搬走之后,母亲刘云朵就很少再见到她。 半个多月前,也就是腊月初十二那天,挺着大肚子的小梅阿姨,突然来到邵兴旺家。 说她快要生了,想让母亲刘云朵给未出生的孩子做两件小棉袄小棉裤。 在谈到半年前自己的丈夫,从工地的脚手架上摔死一事,小梅阿姨哭得很伤心,她把头深深地埋在刘云朵的怀里,母亲刘云朵也伤心得泪流满面,不住地劝说:“你不要太伤心,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还要考虑肚子里的娃娃。一定要挺住呀,千万别放弃,再难的坎儿,咱都能挺过去。” 小梅阿姨的预产期到了,母亲刘云朵早早请来接生婆。 这个王姓接生婆,慈眉善目,经验丰富,据说我们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是她接生的。 母亲刘云朵拿着做好的小棉袄小棉裤,她还从那年收获的棉花中,挑选出最好的一斤棉花,做了一件包裹婴儿的小棉被,绵绸面的,暄腾腾,软绵绵。 邵兴旺想,这小婴儿躺在这样的小棉被里面,一定很舒服。 刘云朵架起柴火,把小梅阿姨家的炕,烧得暖暖的,连着烧了两大锅热水。 可刘云朵和接生婆等了整整一天,小梅阿姨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天黑了,烧的两锅水也都放凉了。 接生婆只好说,她先回去了,等有了反应再叫她。 刘云朵回到了家。她躺到炕上又放心不下,给儿子穿好衣服,戴上帽子,用围巾又把他的脖子紧紧地缠了一圈。 邵兴旺和母亲刘云朵打着灰黄的手电筒,冒着零下十度的气温,踩着冻得硬实的道路,一步一步走到小梅阿姨家。 凌晨时分,小梅阿姨有了反应。 新人求关注,求月票! 第十五章 小梅阿姨生孩子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刘云朵一咕噜爬起来,让儿子邵兴旺和小梅阿姨的女儿去烧热水,她急忙去请接生婆。 邵兴旺和小梅阿姨的女儿在厨房里烧水,小梅阿姨痛苦的呻吟声吓得他俩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大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 母亲刘云朵和接生婆终于回来了。 水烧好了,邵兴旺和小梅阿姨的女儿实在是困极了,躺在厨房的柴禾堆上聊天的时候,竟然都睡着了。 等他们醒来,身上盖着厚毯子,母亲刘云朵给小梅阿姨下了一碗龙须面,接着给他们也各自下了一碗面。 邵兴旺在厨房吃碗面,进屋看到小梅阿姨斜躺在炕上,头上戴着厚厚的毛线帽子,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女儿。这个叫思思的二女儿眼睛好像还没有睁开,但她的小手和小嘴巴在动。 年前,刘云朵一直在伺候坐月子的小梅阿姨。刘云朵还抽空赶了一次集,给小梅阿姨家把过年的年货备齐了。 刘云朵又蒸了两锅包子,和儿子邵兴旺一起去给小梅阿姨送包子。 邵兴旺背着包子,母亲刘云朵手里提着他们家那只正在下蛋的芦花母鸡。 邵兴旺舍不得,刘云朵说:“过完年,她再养几只。” 刘云朵还说:“把鸡杀了炖了,小梅阿姨只喝鸡汤,你和她的女儿只管吃肉,一人一只鸡腿。” 邵兴旺和母亲刘云朵还没进门,就看见小梅阿姨家的房子里冒着黑烟,呛人的味道弥漫着整个院子。 昨天晚上,小梅阿姨家的火炕灭了,炉子也灭了。小梅阿姨的女儿抱了一捆湿漉漉的玉米杆子正往炕洞里塞。 母亲刘云朵帮着再次点燃了火炕,生好了炉子。 屋子里慢慢地暖和了起来。 母亲刘云朵递给小梅阿姨一只热乎乎的肉包子,斜靠在被子上的小梅阿姨,咬了一口,满眼的泪花。 母亲把那只正在下蛋的芦花母鸡杀了。 架在煤炉上的铁锅,咕嘟咕嘟地朝外冒着热气。 很快,老母鸡的香味,就溢满了整个屋子。 还没有等到鸡腿炖熟,邵兴旺就被母亲拽着胳膊,拉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他们看见从省城秦都打工回来的邵振邦,他正坐在屋子里抽烟。 屋里的八仙木桌上,摆满了父亲邵振邦从秦都市买回来的年货。父亲邵振邦给儿子买了新衣服,给妻子买了新梳子,给母亲买了一纸包水晶饼点心。 最令邵兴旺感到惊喜的是,父亲还买了六条银白发亮冻得硬邦邦的带鱼。 这玩意儿是家家户户必备的年货。 除了带鱼之外,乡下人并不爱吃鱼。 一来嫌刺多卡喉,二来嫌鱼肉松软毫无嚼劲,三是嫌肉味寡淡腥味太浓。 但对带鱼这种非常廉价的东西,却是来者不拒,家家过年都会买几条。 带鱼的做法,全村每家每户高度一致,除了油炸,还是油炸,只有油炸。 从去年开始,收了秋粮,种了冬小麦之后,父亲邵振邦会和镇上的几个人结伴到省城秦都打零工。 有时干上一半个月就会回家,有时会持续到年前回家。 挣钱多了,回家买的年货也多,挣钱少了,回家买的年货也少。 回家的早晚,和找到的活的多少有关系,和家里的事情也有一定关系。打零工的特点就是这样,来去自由,干一天算,一天工钱。 刘云朵见到丈夫,把小梅阿姨的事情说给他听。 听完之后,邵振邦说:“那个月婆子,还正在坐月子。洗呀涮呀的,一个人根本不行。” “那我每天过去帮忙洗尿布,直到出月子。”刘云朵说。 “马上就过年了,你这天天过去也不是个办法。再说,咱也要过年哩。”邵振邦说,“是这,把她一家三口接过来吧。咱把这火炕让给她们娘仨,咱们睡到前面厦房的木板床上,有暖水瓶,其实也不冷。” 刘云朵点了点头。 邵振邦把家里的脚蹬三轮车,简单收拾了一下,把车厢里的灰土和车轮上的泥巴擦洗干净,又给轮胎打足了气。担心轮胎的气打得太饱,路上会颠簸,邵振邦又把两个轮子的气放了一些。 邵振邦的细心,让刘云朵产生了一点醋意。她对丈夫说:“当年对我,也没见你这么贴心过。” 邵振邦笑了笑,对妻子说:“以前太年轻,还不懂体贴关心人,和你过了这些年,不是也受了你的影响嘛!放心,朵朵,我会疼你一辈子的。” 听了邵振邦的话,刘云朵有些不好意思,说:“狗子在这儿呢,你说这些干啥?” “我说的是真话,心里话。狗子,你爸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娶了你妈。”邵振邦扭过头对儿子说。 邵兴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父亲,但他看到母亲的眼里有泪花。 “好了好了。你找点干净的麦草,铺在车厢,我去拿床被子。”邵振邦给车厢铺上厚厚的麦草,刘云朵抱了一床被子铺在了麦草上。 刘云朵让儿子邵兴旺在家呆着,说他们一刻不停就会回来。 没过多久,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梅阿姨和她的两个女儿就到了邵兴旺家。 三轮车车头上的铁框里,放着一只白色的搪瓷罐,刚进门,邵兴旺就闻到了老母鸡的味道。 小梅阿姨抱着怀里的女儿,上了他家的火炕。 刘云朵把搪瓷罐里那只半熟的母鸡,倒进了煤炉上的铁锅里。 鸡汤终于熬好了。 刘云朵用鸡汤给小梅阿姨下了一碗龙须面,撒了一些鸡丝和葱花。给邵振邦和儿子分别煮了一碗面,面里各浇了一勺鸡汤,放了一根鸡翅。 暖暖的屋子充满了浓浓的香味。 邵兴旺和小梅阿姨的女儿早已经迫不及待,从母亲手里接过鸡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手里的鸡腿还未啃完,他们就在门外的麦地里疯跑起来。 南边的县城,有人放烟花,一串串地放,烟花弹拖着长长的尾巴飞向夜空,“咚”的一声,炸出了一个火球,璀璨的火球照亮了夜空。 雪花总是这么奇怪,你久等不至,沉沉睡去,它却在梦里翩跹飘来。 第二天早上,邵兴旺睁开眼,就发现院子里白茫茫一片。 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了好几天的天空,终于飘落下了雪花,纷纷扬扬,而且越下越大。 远处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过年了。 新年真的来了。 期待了一个冬天的鹅毛大雪,终于下起来了。 第十六章 黑子是条狗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母亲刘云朵照顾小梅阿姨的时候,其实她自己也已经怀了孩子。 七个月后,邵兴旺的弟弟邵兴晨出生了。 邵兴旺名字中的“旺”和弟弟名字中的“晨”,都有一个“日”字旁。 “日”,代表天,也代表太阳,父亲邵振邦希望他们珍惜每一天的日子,也希望他们像太阳一样,光明磊落,灿烂一生。 到了冬天,邵振邦仍旧与镇上的人一起,到省城秦都市打零工。 邵振邦在一家木材加工厂,找了一份搬运工的工作。 加工厂附近,有条流浪狗,正好可以看料厂,于是工厂的负责人,就让工友们逮住了狗,用绳索栓了起来,养在围墙的角落。 这只母狗,便是黑子的母亲。 黑子是邵兴旺家养过的最聪明,最可爱,也最可怜的狗。 长得秀气,灵活、乖巧,吃得少,深得家人喜爱。 可黑子并不知道,在它来到这个世界三年零六个月的时候,它的生命将会走向终点。 现在是五月,庄稼地已经透出成熟的气息。 麦子开始褪去青涩,渐渐泛黄,但还没到收割的时候。 乡亲们刚收完油菜,一垛一垛地架在场院里晾晒。 被镰刀削过的油菜秆,像铺满大地的钢钉。人走在上面,常被刺伤脚踝。 邵振邦和儿子的脚曾经都被刺伤过。 今天,邵振邦牵着黑子,走在上面,完全不顾坚硬的根扎破了他的脚踝。 这将是一条不归之路,黑子仍快乐地认为,这是主人吃完晚饭,带着它到野地里散步来了。 它也许看到了,平日里偶尔抽烟的主人,一整天都在抽烟,谁也不理。 它也许意识到了,今天它的脖子上套了一条绳子。 它想跟以前那样向前冲去,然后像小马驹一样哒哒哒地跑回来,摇着尾巴,转着圈,或者把主人的布鞋帮子、烂裤管子轻咬一下,以表对主人的忠诚。但邵振邦死死拽着绳子,它努力了很多次,都没有离开油菜地。 那就算了吧。 黑子没有人那样复杂的心思,它活得单纯、自在。它知道主人收留了它,养育了它。所以,它那清澈的黑眼珠中透露出的,是对主人永远的信任与忠诚。它轻巧地,像跳皮筋的小姑娘一样,蹦蹦跳跳地向前走着,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人类的社会里,我们常常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来形容悲惨的命运。 狗类的社会似乎也遵循着这样的规律。 黑子是在三年前的木材加工厂出生的。 一天晚上,工友们正在加班,繁忙的工地上,谁也没有注意黑子和它的家人。 一位工友不小心用铲车撞倒了围墙,黑子的母亲和小狗们惨叫的声音盖过了机器的轰鸣声。它们被活埋了。 工友们把黑子一家,从乱石堆中刨出来的时候,黑子的母亲死了。 母亲的四个孩子中,只活了黑子一个。 就这样,黑子被邵振邦收养了,农历新年到来之前,黑子来到了邵兴旺他们家。 邵振邦可怜黑子,希望它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于是常杀猪匠那里,给黑子要些猪的下水肉。 邵和生是远近有名的杀猪匠,为人忠厚善良,收取生猪的时候,价钱公道,童叟无欺,所以生意比较好。 邵振邦常常在人手不够的时候,去给邵和生帮忙,回来的时候,邵和生少不了送个猪头、猪蹄、猪肝、猪肺、猪大肠什么的。 黑子隔三差五就能吃上一顿肉,身上的皮毛,像抹了一层油,显出一种健康的亮色。 路人见了直夸:“嘿!瞧这小黑狗,长得真好看。” 上学的时候,黑子总是蹦蹦跳跳地跟着邵兴旺,一会儿跑在他前面,卧在很远的地方等着他,一会儿又故意躲在他身后,直到看不见他时,才像小马驹似的哒哒哒地跑过来。 放学的时候,黑子常常会蹲在村口的土坡上迎接邵兴旺。 看见邵兴旺之后,摇着尾巴,跑到他跟前。 他也常常蹲下身子,总要抱一下它,摸摸它的头,捋捋身上光滑油亮的皮毛。 黑子很享受这样的亲昵过程。 它也总在这个时候,用那湿漉漉的舌头,舔邵兴旺的手和脸。 邵振邦看见了,总要冲过来赶它,抱怨道:狗吃屎呢,别抱它。 真正让邵兴旺感到黑子不是一条普通的狗,是黑子来到他们家第三年。 第十七章 黑子是条可怜的狗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夏天,伏旱持续了半个多月。 玉米扬花的时候,最需要雨水的滋润,但老天爷似乎受了委屈,犟驴一样,就是不下。 眼看着玉米的叶子已经蜷曲,再不浇水,恐怕要颗粒无收了。 一直企盼老天能下点雨的邵振邦,等不及了,只好到村长那里登记排队,花钱等着井水的浇灌。 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轮到了邵振邦家。吃完晚饭,邵振邦带着黑子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黑子疯狂的叫声,以及用爪子抓门的声音,惊醒了邵兴旺和母亲刘云朵。 刘云朵急忙打开门,看见了满身泥水的黑子,没见父亲邵振邦。 黑子在屋子里对着刘云朵和邵兴旺狂吠,然后一转身,向外冲去。 刘云朵大喊一声说:“不好,你爸出事了。”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疯了似地向前跑去。 黑子更像接到命令的骑兵,哒哒哒地向前冲去。它跑得太快了,看见刘云朵没有跟上来,又哒哒哒地折返回来,对着她叫两声,就又转身向前跑去。 黑子真是机灵。 刘云朵后来常回忆说说:“它嫌我跑得太慢了。它是在不停地催促我,跑快些呀!你得跑快些呀!跑慢了,主人就没命了。” 新的承包地,在流淌的井水的第一次灌溉中,陷下去了一个大泥坑。邵振邦掉了下去,等到刘云朵来时,水已经漫到了邵振邦的肩膀。 “这是个已经坍塌的墓穴,里面全是松软的淤泥,我都不敢动,一动陷得更深。” 邵振邦每次回忆起这段经历,总是显得特别激动。“要不是黑子,我的命算是完了。” 黑子机智救人的故事传遍了全村,大家都夸黑子懂人性,是只机灵的小狗。 一个多月后,丰收的喜悦,冲淡了黑子和黑子的英雄事迹。 人们不再关注黑子,也不在想黑子救人的事情。 收秋了,该种麦子了。 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堆满了粮食,传来阵阵丰收后的特有的幸福的欢笑声。 树杈上、土墙上、房檐上搭满了编好的玉米棒子,地面的席子上,晾晒着鲜亮的小红豆。红艳艳的柿子,挂满了枝头,喜鹊和麻雀,总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啄几口熟透了的柿子。 黑子毕竟是条狗。 在农村人的眼里,这样的土狗不会有人一直关注,即便是它曾经做出了一件在狗的世界里非常伟大的事情,人们也不会认为它有多大的价值。 它只是一条看家护院的狗。 人们在狗的身上没有给予更多的愿望,它们同鸡鸭鹅,或者牛羊猪一样,都是人类世界里的畜生,都逃不出悲惨命运羁绊。 邵振邦又投入到了紧张忙碌的劳动中。 一连几天,他们都没在意黑子。 平时家人吃饭的时候,黑子总是趴在桌子底下,等待着主人的嘴里,能掉出来一根面条,或者捡拾一根细细的,被啃得光光净净的骨头。 “这几天,黑子跑哪儿去了。”邵振邦吃饭的时候问了一句。 “和邵来弟她家的白花花在一块。”刘云朵说。 “哦——”邵振邦应了一声。 和黑子相比,邵振邦更关心今年的收成,和一家人的生活。 国庆节期间,他忙着晾晒粮食,忙着播种麦子。并不关心和在意黑子在不在家,吃饭了没有。当他的宝贝儿子一刻不在身边时,他就会不厌其烦地问妻子:“儿子呢,去哪儿玩去了,吃饭了没有?” 刘云朵在地里挖红薯的时候,在邻家地头的玉米秸秆垛子里,发现了黑子和白花花,一只个头跟黑子差不多的,长着白色长毛,黑色蹄子的狗。 黑子恋爱了。 这是它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恋爱。 刘云朵并没有制止,她知道,农村的土狗许多都放养着,爱跟谁好,就跟谁好,主人是没有心思过问这些,也不在意它交了一个什么样的朋友。只是在母狗怀孕生小狗的时候,才会悉心照料几天。出生的小狗,也都全部免费赠送给别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你只要想要,说一声,就可以抱走了。 真正改变黑子命运,并让邵振邦下定决心除掉它的,正是这个白花花。 白花花的长毛,越来越稀,最后竟然掉光了。远远就能看见,白花花身上有黄色的脓液渗出。 刘云朵驱赶着黑子,不让黑子跟白花花在一起。但黑子像着了魔似的,根本拦不住。 其实,当邵兴旺他们发现白花花得病时,也已经察觉到了黑子油亮的皮毛,开始发灰发暗了。 它身上的毛,开始脱落,露出了可怕的粉红色的皮肤。皮肤上满是红点子,似乎也在化脓。 邵振邦带着黑子,到镇上的兽医站。兽医说:“我们只看牲口,不看宠物。” 在邵振邦再三请求下,那个老兽医说:“治不好,还是处理了吧,让娃远离,别给娃传染上了。皮肤病没一个好治的。” 临走时,邵振邦还是买了一些涂抹的药膏。 每天从田间地头劳作结束,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借来的小画笔,给黑子一点一点地涂抹药膏。那专注的神情,就像一个画油画的画家。 白花花死了,在寒冷的冬夜,冻死在了野地里。白花花的主人在挖坑埋它的时候,邵兴旺和父亲邵振邦刚好路过。 “你家黑子被传染上了,对不起啊。” “你不是故意的。”邵振邦。 “一定要娃远离,最好尽快处理掉。冬天穿得厚,还不太要紧,要是夏天,蹭到腿上,或者胳膊上,那就不得了。皮肤病不好治。” 冬天过去了,春天又来了。 邵振邦始终没有放弃,仍旧每天坚持给黑子抹药,像油画家一样,专心致志,一丝不苟,因为他相信奇迹。 但奇迹终究还是没有到来。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黑子皮肤溃烂的情况也越来越糟,它也变得越来越烦躁,常常莫名其妙地哀嚎,眼睛不再像以前那样闪着亮光,上面布满了红红的血丝,令人感到害怕。 有天晚上,黑子不知受到了什么惊扰,挣脱了套在它脖子上的铁链,跑了出去。 邵振邦怕它伤人,想用绳子拴住它,努力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 它彻底变成了一条流浪的狗。邵振邦也不再喂养它,不再让它进家门。 邵兴旺上学放学的时候,黑子仍旧跟着他。 它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病,虽然蹦跳着跟在主人的前后,但不再像以前那样亲昵。 邵振邦看见了,总要骂它,赶它,甚至捡块砖头砸它。 邵振邦常常警告儿子,让他远离黑子,小心蹭上那可怕的黄褐色的脓水。 邵兴旺并不理解父亲的担忧,仍旧把黑子当作自家的狗,一只快乐的玩伴,只是没有像以前那样再去碰触它。 即便如此,邵振邦还是担心黑子身上的病毒传给儿子,传染给其他的孩子。在收割了油菜后,邵振邦让儿子到外婆家住两天。 星期天一大早,邵振邦去杀猪匠邵和生家帮忙,带回来了一副上好的猪肝,用刀剁成了条状,放在了黑子的食盆里。 邵振邦在给黑子套上绳子后,它没有任何的挣扎,它对主人充满了无限的信任和感激,它永远都无法弄懂人类的心思,更无法预知自己的命运,直到它被邵振邦一脚踹进了村外废弃了多年的枯井里。 夕阳的最后一抹亮光从山边隐去后,邵振邦回到了家。一连几天,他都没和任何一个人说过一句话。 邵振邦杀死了小狗黑子,这令邵兴旺全家都感到难过。 其实,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条狗带给人的悲伤会很快过去。但如果是自己的亲人,是自己最亲最爱的人,这种悲伤和痛苦,会影响人一辈子。 第十八章 弟弟邵兴晨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的弟弟邵兴晨,还未长大成年,就在毫无防备的时候,溺水而亡。 水是温柔的,水又是无情的,每年都会夺走许许多多,活泼可爱的生命。 年年如此,没有一年不是这样。 初中毕业了,邵兴旺也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县高中。 也就在这一年的暑假,对于邵振邦一家来说,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谁也没有料到,谁也无法承受得起的悲剧。 刘云朵几乎疯掉,邵振邦痛苦不堪,一夜白头。 从邵家棚村往东三里地,有个叫花家堡子的村子。 建国后,这里修了两个水库。大水库水浅,小水库水深。每年都有附近的人被水淹死。尽管有铁丝网围着,尽管有守库的人巡视,尽管黄木板上用大红的油漆写着“禁止下水游泳,禁止下水捕鱼”的告示,但依然挡不住热情的人民,尤其是暑假里一群又一群像邵兴旺一样“无知无畏”的小孩。 有一年,邵兴旺和几个大一点的孩子来到大水库戏水。 他们从铁丝网的破洞里钻进去。 邵兴旺刚踩到水库的水泥斜坡,一下子就被上面的绿苔滑进了水里。他的脑袋瞬间被埋没。 邵兴旺的脚踩到了库底,使劲一跃,头露出了水面,赶紧呼吸一口,紧接着又被水库淹没。当他再一次跃出水面的时候,已经没劲了,呛了一口水之后,手开始在水里胡乱怕打。 一个叫刘振龙的人在水库边的菜地里劳作,听见有人呼救,跳下水,把邵兴旺抱了起来。邵兴旺搂着刘振龙的脖子,浑身发抖。 他救了邵兴旺一命。 而邵兴旺的亲弟弟邵兴晨就没有他这么幸运。 紧挨着邵家棚村是陈家庄,在两个村子之间,正在修一座铁路大桥,大桥桥墩刚好建在陈家庄一小片坟地。 这些老坟有七八座,大都有三十年以上的历史,是陈家庄一户人家的祖坟。 拿到了补偿款后,陈家的后人,把自己先人的老坟牵移走了。老坟迁走后,留下了一片刨得稀巴烂的大泥坑。 一场暴雨过后,漂亮的湖面形成了。邵兴旺的弟弟和他两个关系要好的小伙伴,在中午大人睡午觉的时间,偷跑出去耍水。他们本来要去水库,但半路的小湖拦住了他们。 这里怎么会突然多出一个小湖。 好奇心永远都能成为孩子的第一大杀手。他们手拉着手一起下水。松软的墓地瞬间把他们吞没。 割草的老人,发现了他们的凉鞋和衣服,赶紧到乡政府叫人。等水排干后,人们从淤泥中,像挖莲菜一样,挖出了三个小泥人。 邵兴旺和父母见到他们时,他们正躺在乡政府的大院里,上面盖着被单,政府的工作人员不停地给他们身上喷洒白酒,驱赶苍蝇。 母亲刘云朵当场昏死过去,被送进了镇上的医院抢救,父亲邵振邦则发了疯地哭嚎。其他两个家庭和他们一样,沉浸在这无比巨大的悲痛之中,很多年都无法释怀。 三个七八岁的孩子,三个活蹦乱跳的生命,以这样谁也没有想到的方式离开了这个美丽的世界。 人们本担心渭河、水库、村子中间的河会很危险,因此,每到夏天,为了防止儿童溺水,除了铁丝网,警示标语,还有巡河巡堤的人,即便这样,每年夏天依然有溺水而亡的儿童和少年。 今天,这个不幸的事件降临到了邵兴旺他们家。 每每想起,总令人无法释怀,他总在想,如果……,假如…… 可时光不会倒流,他们也没有“月光宝盒”让时间停止在弟弟和他的伙伴下水前的那一刻。 他们只能把无尽的哀思和悲伤埋在心里。对三个孩子而言,这儿是人间天堂,这儿是人间地狱。金木水火土五行中,水的性格最为温柔,但温柔的水从不同情那些无知无畏者。它常在你最麻痹大意的时候,给你温柔的一刀,且刀刀致命。 为了尽快摆脱母亲刘云朵的思念之苦。父亲邵振邦建议母亲,像另外两个失去孩子的家庭一样,再生一个孩子。 刘云朵同意了。 她不顾高龄,也不顾妊娠所带来的痛苦和危险,在失去弟弟邵兴晨的第二年冬天,给丈夫邵振邦生了一个善良的女儿,给邵兴旺生了一个可爱的妹妹。 有了新的孩子,刘云朵把大部分的心思放在了女儿身上,也渐渐接受了失去儿子的现实,慢慢地从失去儿子的痛苦中解脱出来,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为了纪念二儿子,刘云朵给女儿取名邵忆晨,希望他们都能记住,邵家曾经还有这么一个孩子。邵兴旺的弟弟,妹妹邵忆晨的哥哥——邵兴晨。 新人求关注,求月票! 第十九章 可怜的弟弟邵兴晨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的弟弟邵兴晨,还未长大成年,就在毫无防备的时候,溺水而亡。 水是温柔的,水又是无情的,每年都会夺走许许多多,活泼可爱的生命。 年年如此,没有一年不是这样。 初中毕业了,邵兴旺也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县高中。 也就在这一年的暑假,对于邵振邦一家来说,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谁也没有料到,谁也无法承受得起的悲剧。 刘云朵几乎疯掉,邵振邦痛苦不堪,一夜白头。 从邵家棚村往东三里地,有个叫花家堡子的村子。 建国后,这里修了两个水库。大水库水浅,小水库水深。每年都有附近的人被水淹死。尽管有铁丝网围着,尽管有守库的人巡视,尽管黄木板上用大红的油漆写着“禁止下水游泳,禁止下水捕鱼”的告示,但依然挡不住热情的人民,尤其是暑假里一群又一群像邵兴旺一样“无知无畏”的小孩。 有一年,邵兴旺和几个大一点的孩子来到大水库戏水。 他们从铁丝网的破洞里钻进去。 邵兴旺刚踩到水库的水泥斜坡,一下子就被上面的绿苔滑进了水里。他的脑袋瞬间被埋没。 邵兴旺的脚踩到了库底,使劲一跃,头露出了水面,赶紧呼吸一口,紧接着又被水库淹没。当他再一次跃出水面的时候,已经没劲了,呛了一口水之后,手开始在水里胡乱怕打。 一个叫刘振龙的人在水库边的菜地里劳作,听见有人呼救,跳下水,把邵兴旺抱了起来。邵兴旺搂着刘振龙的脖子,浑身发抖。 他救了邵兴旺一命。 而邵兴旺的亲弟弟邵兴晨就没有他这么幸运。 紧挨着邵家棚村是陈家庄,在两个村子之间,正在修一座铁路大桥,大桥桥墩刚好建在陈家庄一小片坟地。 这些老坟有七八座,大都有三十年以上的历史,是陈家庄一户人家的祖坟。 拿到了补偿款后,陈家的后人,把自己先人的老坟牵移走了。老坟迁走后,留下了一片刨得稀巴烂的大泥坑。 一场暴雨过后,漂亮的湖面形成了。邵兴旺的弟弟和他两个关系要好的小伙伴,在中午大人睡午觉的时间,偷跑出去耍水。他们本来要去水库,但半路的小湖拦住了他们。 这里怎么会突然多出一个小湖。 好奇心永远都能成为孩子的第一大杀手。他们手拉着手一起下水。松软的墓地瞬间把他们吞没。 割草的老人,发现了他们的凉鞋和衣服,赶紧到乡政府叫人。等水排干后,人们从淤泥中,像挖莲菜一样,挖出了三个小泥人。 邵兴旺和父母见到他们时,他们正躺在乡政府的大院里,上面盖着被单,政府的工作人员不停地给他们身上喷洒白酒,驱赶苍蝇。 母亲刘云朵当场昏死过去,被送进了镇上的医院抢救,父亲邵振邦则发了疯地哭嚎。其他两个家庭和他们一样,沉浸在这无比巨大的悲痛之中,很多年都无法释怀。 三个七八岁的孩子,三个活蹦乱跳的生命,以这样谁也没有想到的方式离开了这个美丽的世界。 人们本担心渭河、水库、村子中间的河会很危险,因此,每到夏天,为了防止儿童溺水,除了铁丝网,警示标语,还有巡河巡堤的人,即便这样,每年夏天依然有溺水而亡的儿童和少年。 今天,这个不幸的事件降临到了邵兴旺他们家。 每每想起,总令人无法释怀,他总在想,如果……,假如…… 可时光不会倒流,他们也没有“月光宝盒”让时间停止在弟弟和他的伙伴下水前的那一刻。 他们只能把无尽的哀思和悲伤埋在心里。对三个孩子而言,这儿是人间天堂,这儿是人间地狱。金木水火土五行中,水的性格最为温柔,但温柔的水从不同情那些无知无畏者。它常在你最麻痹大意的时候,给你温柔的一刀,且刀刀致命。 为了尽快摆脱母亲刘云朵的思念之苦。父亲邵振邦建议母亲,像另外两个失去孩子的家庭一样,再生一个孩子。 刘云朵同意了。 她不顾高龄,也不顾妊娠所带来的痛苦和危险,在失去弟弟邵兴晨的第二年冬天,给丈夫邵振邦生了一个善良的女儿,给邵兴旺生了一个可爱的妹妹。 有了新的孩子,刘云朵把大部分的心思放在了女儿身上,也渐渐接受了失去儿子的现实,慢慢地从失去儿子的痛苦中解脱出来,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为了纪念二儿子,刘云朵给女儿取名邵忆晨,希望他们都能记住,邵家曾经还有这么一个孩子。邵兴旺的弟弟,妹妹邵忆晨的哥哥——邵兴晨。 新人求关注,求月票! 第二十章 杨树林里的秘密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这天,邵兴旺写完作业,一个人躺在租来的房间里,眼睛滴溜溜地望着白光闪亮的天花板,想着父亲母亲和家里的一些事情,暗暗下决心,将全部心思放在学业上,不再和罗芙蓉来往。 两人一礼拜没说话。 一天放学,没忍住的罗芙蓉又来找他:“狗子哥,几天没理我,你个头又长高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啊!简直是没话找话。邵兴旺心想。 “没有啊!”邵兴旺说。 看到一脸兴奋的罗芙蓉,邵兴旺还是礼貌性地回了一句。 这个单纯善良的城市姑娘,是很多男同学暗恋的对象。可邵兴旺对罗芙蓉却不来电,他只把眼前这个顽皮可爱的假小子当妹妹,他暗恋的对象是赵雨荷,这是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至少长高五厘米。”罗芙蓉跳了起来,摸了一下邵兴旺蓬松黑亮的头发。 “胡说八道。树长得都没你说的那么快。”邵兴旺说。 “我敢打赌,不信,咱俩到医务室门口量一下。” “你肯定输。” “我不会输。” 邵兴旺跟罗芙蓉来到操场边医务室门口,端端正正地站在标尺墙前,说:“你可看仔细了,一会儿别耍赖。” 罗芙蓉装神弄鬼,一会儿离邵兴旺两丈远,一会儿把脸凑到邵兴旺脸跟前,挤眉弄眼说:“一米八,把你那破鞋一脱,就成一米七八啦,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完,罗芙蓉在邵兴旺胸脯上捶了一拳,急忙忙跑开了。 邵兴旺追,罗芙蓉跑。 邵兴旺继续追,罗芙蓉持续跑。 罗芙蓉一边跑,一边喊:“狗子哥,我爱你。” “别喊,小心让人听见!” “我就要喊,我就要喊,我要让新沣中学的所有人都听见,我——罗芙蓉——爱——狗子哥。哈哈哈,哈哈哈……” 邵兴旺跑不过罗芙蓉。 邵兴旺从医务室门口追到操场,又从操场倒塌的豁口,追到麦田,沿着麦田的小径一直追到杨树林。实在跑不动了,邵兴旺就停了下来。 罗芙蓉也停下来。 罗芙蓉含情脉脉地瞅着狗子哥。 世上就有这么巧的事情。 县城小火车站的罗站长,罗芙蓉老爸罗友德今天偏偏早回家。 到家门口,老罗一看时间还早,家门都没进,车头一拐,就直接骑着自行车到学校门口来接闺女。虽然闺女上下学也骑自行车,但老罗骑着车子跟在后面,也能感受到一种天伦之乐。 今天,老罗心情大好,骑着凤凰牌二八大个自行车,来了。 路过学校围墙边的杨树林,老罗憋了整整一个下午的那泡尿,突然就刹不住闸了,急需要找个没人的角落释放。 将自行车往最边的杨树上这么一靠,就急急忙忙地朝树林里走去。他刚掏出家伙,正要对着一棵杨树根发射,便听到一男一女从远到近的嬉笑声。 这不是自己的亲闺女罗芙蓉的声音嘛! 老罗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 心理嘀咕道:还有一节自习课才放学,这和谁跑到外面来了? 罗友德实在忍不住了,赶紧侧着身子,把那泡憋屈了许久的橙黄色液体,放出去。 正尿着,罗芙蓉和邵兴旺就已跑进杨树林。 看见俩人进来,老罗一着急,就想赶紧蹲下来,可这尿还没有尿完哩! 好在杨树林里光线灰暗,俩人并没发现正在撒尿的老罗同志。 “老罗!”邵兴旺朝罗芙蓉喊了一声。 听到“老罗”两字,罗友德吓了一跳,以为邵兴旺发现了自己,赶紧蹲下身子。 “老邵!”罗芙蓉朝狗子哥喊了一句。 “他奶奶的。”听到俩人互称对方为“老罗,老邵”,罗友德更加相信,自己的宝贝闺女,一个生长在城市的漂亮女孩子,就是被这个乡下来的穷小子给带坏了。 小小年纪,还互称对方老罗,老邵。那把我这个真正的“老罗”放哪里了。没放在眼里,那一定放鞋底了。想到这里,罗友德恨得咬牙切齿。 但顾及闺女面子,同时还想探听一点俩人之间的小秘密,罗友德忍住了。 他依旧蹲在刚才撒的那泡尿跟前,一动不动地在偷听。 “老罗,你刚才那拳打得我岔了气。我必须得还一下。”邵兴旺对停下脚步的罗芙蓉说。 罗芙蓉靠着大杨树,说:“狗子哥,我想让你抱抱我。” 说完这话,罗芙蓉突然眼泪旺旺的。 “怎么啦!蓉儿。”邵兴旺急忙问:“刚才还那么开心,怎么马上就哭了呢。” “我爸我妈闹离婚,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呜呜呜,呜呜呜……”罗芙蓉突然哭起来。 听到这话,罗友德气得直挥拳头。 心想,我跟你妈关系好的,那就跟天上的牛郎和织女一样,怎么在你这里,就成了闹离婚,还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岂有此理,简直气死我啦! 罗友德腿脚蹲麻了,一个趔趄,不小心将手戳到了自己刚才撒的那泡尿水里,好在林子里光线灰暗,罗友德也没弄出什么动静,因此并没被发现。 继续撒谎…… 继续偷听…… “哎!别哭,别哭。”邵兴旺说,“刚才不是还挺高兴的,你这情绪,比翻书还快?” “不打你,不喊爱你,能跟我过来吗?”罗芙蓉说,“每次放学,都像个饿死鬼一样,急急忙忙往回赶,有时候叫你,都不理我。” “咱都高二了,明年就高考。不早点回去,作业能写完吗?”邵兴旺说。 “你抱抱我。”罗芙蓉说。 嗯呀!这个丢人哪!闺女呀!不能让他抱你啊!这一抱,他倒是舒坦了,可你是吃了大亏啊! 罗友德心理暗暗叫苦,又不忍直视,于是用手去捂眼睛。谁知这手上的尿泥还没有擦干净,就又不小心抹到了脸上。 嗯呀!倒了八辈子霉了。回家,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邵兴旺走过去,把罗芙蓉揽在怀里。罗芙蓉身上发出的少女特有的体香,让他有一丝眩晕。 突然,邵兴旺头上掉落的一滴汗水,落在了罗芙蓉的额头上,罗芙蓉抬头看了他了一眼。 邵兴旺看到罗芙蓉的眼里有泪花。 “今晚,我想住你那里?”罗芙蓉对邵兴旺说。 什么?还想住在这穷小子的家里?这,这简直是翻了天了。 “不行。你晚上不回家,你爸你妈非急死不可。”邵兴旺说。 “那我在你那里把作业写完,再回家,可以吗?”罗芙蓉问他的狗子哥。 “这个可以。”邵兴旺说。 “不早了,咱们得赶紧回去。最后一节自习课都上了。”邵兴旺在线团汗水刚才滴落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这让罗芙蓉感到一阵暖意。 牵着罗芙蓉的手,邵兴旺走出杨树林,沿着麦田中间的小径,从操场倒塌的豁口处又进到校园。 他们远远地看见学校总务主任,正招呼几个民工搬运砖石,准备连夜修补昨晚倒塌的操场围墙。 闺女啊!你吃大亏啦!当年你爸就是用你这招,把你妈骗到手的啊!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二十一章 侦查员老罗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罗友德当然没去校门口接闺女,而是将自行车停在路边,人蹲在马路牙子上,远远朝校门口张望。 即便想用自行车挡住脸,还是被闺女的同班同学王美丽认出来了。 “罗叔叔,你怎么蹲这儿呀?芙蓉还没出来呢!” “啊,哈!是美丽啊!天快黑了,赶紧回啊,回啊,路上注意安全。” 刚说完,就看见闺女和邵兴旺并肩走出校门,老罗赶紧转身,低头,下蹲,背对着马路。 放学路上,全是同学,老罗低头看到的是一双双步履匆匆的大长腿。 老罗再次起身,发现闺女和邵兴旺不见了。 “嗯啊!目标失踪了。” 作为站长,干侦查,老罗并不称职。但老罗有脑子,会分析。知道邵兴旺和多数乡下来的孩子一样,租住在新沣县最大的城中村永沣村。 老罗跨上车,朝永沣村骑去。 远远就看见,俩人磨磨唧唧,边走边聊。于是老罗赶紧下车,也推着自行车磨磨唧唧跟在后面。 “我来骑,把你驮上,这样能快点。” “我坐前面。” 从罗芙蓉手里接过车把,邵兴旺跨上自行车座,罗芙蓉从邵兴旺胳膊肘钻进去,骑在车梁上。 “丁铃铃!”随着愉快的铃铛声响起,自行车朝前驶去。 “嗯哟喂!这还搂上啦!”罗友德暗暗叫苦。 “我今儿就把你俩跟到底,看你俩能成个什么精来。”罗友德还真能够忍的,骑上车,依旧不动声色,跟着俩人。 邵兴旺租住在房东胡新远家二楼,这座楼共四层,位于新沣县最大的城中村永沣村。二楼的隔壁住着小吃店老板和她的新婚妻子。最近,他们刚在一楼开业。 罗芙蓉知道狗子哥口袋里没钱,就主动请邵兴旺到小吃店饱餐一顿。 给狗子哥要了一碗粉汤羊血,一个腊牛肉夹馍,罗芙蓉给自己要了一碗馄饨。 要说这老罗,可是真有耐心。 哎!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但他不忍心就这么离去,他还想掌握证据,抓住这次机会,美美地将那个穷小子收拾一顿。 罗友德跟踪俩人进了房东胡新远家。 刚进门,狗就叫了。 “汪汪汪,汪汪汪。” “嘿!这小卷毛,他们俩进门,怎么没见你叫啊!嘘——再叫,再叫,我扇你一巴掌。” 罗友德刚举手右手,做了一个准备要扇的动作,却被从屋里走出来的胡新远看见了。 罗友德的手尴尬地举在半空。 “哪儿来的陌生人?私闯民宅,还要打狗?” 罗友德朝二楼瞅了一眼,赶紧掏烟赔礼道歉。 “我是那俩孩子的父亲,咱进屋说,进屋说。”胡新远还没让开地方,罗友德就从身旁挤进屋子。 “这,这人,怎么这样啊!”胡新远转过头,看着不请自进屋的罗友德,自言自语道。 没办法,人已经进屋了,总不能把人撵出去吧。 屋里灯光明亮,罗友德身上穿着的那身铁路制服,还没来得及换。 “您在火车站上班?”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狗靠铃铛跑。 这道理,对于见多识广的胡新远自然懂得。看到老罗的这身打扮,再瞅瞅这细皮嫩肉,佛祖一样的富贵圆脸,就知道是个不一般的人物。至少不是个乡下的农民。 “我是,是在火车站上班。” 胡新远赶紧倒茶,递烟。 俩人聊开了。 “您说上面那俩学生是您孩子?” “女孩儿是我闺女,那男孩是他同学。哎!早恋,被我今儿个给逮住了。” “怎么不上去啊?” “哎!孩子大了。轻不得,重不得,尤其是这闺女,伤了面子,寻死寻活,回家跟我再拼命……” “孩子大了,都不好管。乡下的孩子还罢了。你们这些城里拿工资的人。就一个孩子,都把孩子惯坏了。我真的是看不惯……” 俩人有了共同话题,便聊得甚欢。 回到租住的小单间,邵兴旺给罗芙蓉倒了一杯热水,俩人便聊了一会儿班里的闲事。 热水是房东老婆提前烧好的,放在每个房间的窗台上。 除了隔壁小吃店夫妻外,二到四层,全部住着新沣县高级中学的学生。像邵兴旺这样的农家子弟,一周回家一次。像线团这样的城镇孩子,离学校比较近,天天都可以回家。 “我上去看看情况。”罗友德喝了一杯茶,又抽了一根烟。 “还是我去看看,免得打草惊蛇,坏了你的一盘大棋。”胡新远按住了坐在沙发上的老罗,便走出屋子,朝二楼张望。 二楼的灯灭了。 胡新远慌张地走进屋:“不好,灯灭了。准是脱了,睡了!”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我去揍死他们。”罗友德终于忍不住了,要冲上二楼去。 “忍!忍!忍住!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先上去敲门,看看情况。” 胡新远上二楼敲门,罗友德把头探出来朝二楼张望。 “咚咚咚,咚咚咚——” “没人。” “邵兴旺,邵兴旺,狗子,狗子。”胡新远一边敲门,一边喊,“查房,快把门开开。” 屋里的灯黑着,房门还是没有开。 罗友德气急了,直接“蹬蹬蹬”地跑上二楼。 “让我来!”说完,挽起袖子,抬起脚,就要踹门。 “哎,哎,哎!”胡新远一把拉住了罗友德的胳膊:“门踹坏了,可得赔钱啊!” “我下楼拿钥匙。” “咚咚咚,咚咚咚”罗友德狠狠地拍打着门:“开门,开门,不要脸的东西!” 从邻居家串门聊天刚回到院子的闫丽丽,看到罗友德又是拍门,又是喊叫的样子,于是,大喊: “谁呀!敲什么门?狗子人没在,送他的小女朋友去了。” 看见老婆闫丽丽回来了,手里拿着钥匙的胡新远愣了,敲门的罗友德也愣了。 “出门去了,送女朋友去啦!敲什么敲!”闫丽丽嘟嘟囔囔地进屋去了。 罗友德气呼呼地朝门外走去。 胡新远走进屋。闫丽丽说:“快去追那男的,小心他打狗子。” “哦!”胡新远恍然大悟,赶紧去追。 闫丽丽说的没错,如果没有胡新远的阻止。今天的邵兴旺少不了一顿打。 罗友德出门后,刚跑到街道上,就碰见了送走罗芙蓉转身回来的邵兴旺。 二话没说,罗友德直接扑上去,抓住衣领就要扇邵兴旺几个大嘴巴子。及时赶来的胡新远赶紧抓住罗友德的胳膊。 “站长,站长同志!息怒,息怒!他还是孩子。不要动手,不要动手。” 打没打成,骂肯定是少不了的。 “你个王八犊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天不好好学习,勾搭我女儿,还,还搂在了一起。不要脸。” “息怒,息怒!都是孩子,都是未成年人。好好说,好好讲道理!” “他个穷小子,想勾搭我女儿,门儿都没有。”骂着骂着,罗友德竟然没词了,气得嘴唇直哆嗦。 “赶快回去写作业。快回去,看把大人都气成啥了都?”胡新远朝愣在原地的邵兴旺喊道。 “别生气,别生气,都是孩子,有话好好说。” “我明天找他家去,找他父母去。” 罗友德从房东胡新远的手里要来了邵兴旺家的地址,第二天一早,到单位连假都没有请,就骑着自行车,直接到邵家棚村来。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二十二章 准备去打一架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罗友德从心里已经做好了打一架的准备,至少也要把这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破落家庭臭骂一顿。 可罗友德走进这个穷得铃儿响叮当的乡下人家时,先被自己柔软的内心打败了。 罗友德生在大城市,长在大城市,工作在小县城,从小没怎么吃过苦。他知道乡下人普遍穷,很多人家连最基本的温饱都还没有解决。 但邵振邦家的贫穷,还是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贫穷限制了人的想象,但罗友德的想象力却没有超出邵振邦家贫穷的范围。 “老乡,邵兴旺家在哪里?”罗友德骑着自行车,问旁边一位赶着羊群去放羊的老大爷。 “就前面那家,住着茅草窝棚的那家。” 大槐树、篱笆墙、老母猪,三间茅草搭建的窝棚。窝棚的房檐柱子下垂挂着六串柱形的玉米串子,每根大约有三米高。玉米串子旁边,间隔地垂吊着红色的辣椒串子。五六只老母鸡在地上啄食,一头黑色老母猪在槐树下的泥坑里睡觉。院子倒是打扫得干干净净。 “有人没?有人在家没?” “邵兴旺,狗子?” 罗友德对着窝棚喊。 “邵大哥和嫂子一早去菜地了。”路边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姑娘说道。 “能帮我叫一下吗?” “可以,我刚好也去菜地。” 邵振邦是菜农,现在正和妻子刘云朵在菜地播种大青菜。这个时候下种,赶在立冬前,还能再收获一茬。 “振邦大哥,云朵嫂子,你家好像来客人啦!” “哎!谁呀?哪儿的客人?” “不认识!看那样子,好像是城里来的。你们快回去吧!” “嗯!好嘞!谢谢啦!” 二十多分钟后,邵兴旺扛着锄头,刘云朵挎着竹篮走到了家门口。 邵振邦和刘云朵虽然是乡下人,但颜值都颇高。邵振邦遗传了地主老爹优秀的基因,长得人高马大,肩宽胸廓。刘云朵更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明眸皓齿,眉目含情。 乡下俩口子的高颜值,还是惊到了罗友德。罗友德心想,怪不得闺女着了魔地喜欢那穷小子。这父母的颜值赛过挂历上的大明星啊! “您好!您好!快请进!”邵振邦老远就向站在篱笆墙外的罗友德打招呼,好像两个人本来就认识一样。 “您是邵兴旺的爸爸吧?” “我是狗子他爸,这是狗子他妈,您是?” “我是邵兴旺同班同学罗芙蓉的父亲。今天刚好休假,没事,过来看看你们。” “快请进屋,快进屋。” 走进屋子,罗友德才发现,邵振邦家里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屋子中间就一张老旧的八仙桌。 靠墙一大炕。炕正对是一张单人床。说是单人床,其实两头是黑乎乎的长条凳,上面就架了一张大木板。倒是满墙的奖状,让这个泥巴搭建的茅草窝棚,有了一丝人居的气息。罗友德好奇地一张一张查看。 有邵兴旺的,有邵兴晨的,有邵忆晨的。 正看着,刘云朵用黑瓷碗给罗友德倒了一碗水。 “我们家没有茶叶,只有这白开水。”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渴。”罗友德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墙上的各类奖状。 “你家三个孩子啊?” “两个!” “我看有三个孩子的奖状,我还以为有三个。” “本来是两个。老二邵兴晨那年被水淹死了。这不又生了个闺女,叫邵忆晨。今年刚上小学一年级。” “嗯哟!对不起啊!” “没关系,没关系。” “快喝水。”邵振邦把碗里的白开水又让了一下。 “屋里有点黑,咱到外面说。”罗友德说。 三个人,拿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里。 “老哥,我今天来找你和嫂子,是有件事情想跟你们说一下?”罗友德吞吞吐吐。 无事不登三宝殿。 自从老远就看见穿戴整齐的罗友德,站在家门口时,邵兴旺就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咱们年龄差不多,别这么客气,啥事?您直接说。” “我那闺女看上你家狗子了。早恋了。” “啊!有这事?” “千真万确,我亲眼见到的。” “这,这个兔崽子。不好好学习,还有时间干这事?” “孩子大了。互相喜欢,互相爱慕,其实也很正常。咱们都是过来人。我这老担心影响学习。都高二了啊!” “他们都干啥了?”刘云朵一听说儿子早恋,问了一句。 “那天,我去接闺女。两个人连最后一节晚自习课都没有上,跑到学校围墙外面的杨树林。” “咋啦?” “搂在一起,还,还亲上啦!” “啊!有这事啊!” “这都不算啥!有一次,我那闺女,我不确定是她主动去的,还是你儿子叫去的。两个人晚上待在你们给租的房子里,门关上,把灯,把灯都给关了啊!” “啊!我的天啊!有这样的事情。”刘云朵气得手在颤抖。 “我,我现在就去学校找他。”刘云朵站起来,一拐一瘸地就要朝外走。 “哎!嫂子,这事急不得,急不得。我今天来找大哥大嫂,也是商量个对策。第一,不要伤害两个孩子的自尊心。第二,是让两人断绝来往,把心思全部用在学习上。将来,两个人都顺顺利利地考上了大学,真的有这个缘分,我这完全尊重孩子们的意见,绝不干那棒打鸳鸯的事情。” “你先别急,先坐下。罗爸爸说的有道理。孩子大了,有自尊心,你这到学校一喊叫,一吵闹,这俩孩子的脸还要不要了。”邵振邦说。 作为过来人,青春期少男少女的心思,两家四个大人都懂,谁没有年轻过呢?谁没有在情窦初开的年纪疯狂过一回呢? 关于两个孩子的初恋问题,两家大人谨慎处理的做法是明智的。 周六下午,回到了家,在父亲邵振邦和母亲刘云朵苦口婆心的劝说下,邵兴旺答应不和罗芙蓉来往。 罗芙蓉也在父亲确凿的证据面前,承认在这事上,分了心思,浪费了时间,学习成绩下滑了不少。 流水的管子,从两个不同的方向给堵住了。 青春期少男少女炽热的情感,就像憋在火山口的岩浆一样,靠堵,就能堵得住吗? 临走时,邵振邦给罗友德装了满满一竹篮子新鲜蔬菜。有红辣椒、紫茄子、金南瓜、绿蒜苗。刘云朵从后院里逮住一只大红公鸡,足足有五斤重,绑了腿,挂在了罗友德的车把上。 罗友德本来是带着怨气来吵架的。却被这真诚朴素,颜值比自己一家人还要高一大截的乡下人给感动了。 是深深地感动了。 尤其看到刘云朵那双走路一拐一瘸的脚时,罗友德对这一家人,产生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同情与怜悯。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二十三章 邵兴旺的房租钱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晚上,罗友德的妻子李桂英做了满满一大盘红烧土鸡块。 “半只鸡,就装了满满一盘子,这鸡可真够大的,我看有五六斤重。”李桂英说。 “哪来的?有嚼劲,真好吃。”罗芙蓉手里举着一根油亮亮的大鸡腿,问母亲。 李桂英瞅了一眼正在吃鸡的丈夫,没有回答女儿的问题。 “从乡下一户人家那里买的。”罗友德撒谎道。 “你去狗子哥家啦!” 什么事情也瞒不过这个古灵精怪的鬼丫头。 “嗯!” “你怎么知道!”李桂英感到不解。 “我猜,你肯定去狗子哥家了。哼!我不吃了。” “不吃拉倒!这么美味的红烧公鸡,我和你妈吃。”罗友德看着生气的闺女坐在沙发上,反而笑了。 “我说真的,闺女,这鸡咱可不白吃啊!吃完后,明天拿五十块钱,捎给你那狗子哥,让他把欠房东的房租交了。剩下的,就留作他的伙食费。” “真的!”罗芙蓉转怒为喜:“你不反对我和狗子哥在一起?” “我和你妈都是过来人,谁没有年轻过啊!但我有个条件,绝对不可以影响你们的学业成绩。如果成绩下滑,我是绝对不同意你俩在一起。” “谢谢老爸,我太爱你了。您放心,我罗芙蓉以自己的美丽人生做担保,我绝对要把成绩再提高。” 罗友德说用筷子给闺女罗芙蓉的碗里加了一块鸡腿肉,皱着眉头,问:“闺女,我咋都不理解,学校里那么多帅气的小伙子,你怎么就偏偏对这个来自乡下的穷小子,那个啥呢?” 罗芙蓉说:“那个啥?老爸,你说啥我没听懂。” 罗友德说:“就是,那个……特别……” 罗芙蓉说:“喜欢呗!爸,您是不是想表达这个意思。” “差不多。”罗友德说。 罗芙蓉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有时候就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呢……” 李桂英听到父女俩讨论这个人类生活永恒的话题,也来了兴趣,接着女儿罗芙蓉的半截话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罗芙蓉听母亲这么一说,赶紧给母亲竖起大拇指,说:“恰当!” 李桂英听女儿夸了一句自己,笑着说:“你是妈生的,你心里面想什么,我可能比你还清楚。” 罗友德兴趣昂然,说:“你的意思好像你是闺女肚子里的蛔虫。” 李桂英一听这话有点不乐意了说:“能不能打个优美一点的比喻?比如我们母女之间血脉相连,我们之间心心相印,我们……我们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 罗友德说:“瞧,你妈,从哪儿学会了那么多成语,感觉突然变得有文化起来。” …… 一家人其乐融融,聊的甚欢。今天的晚饭,也吃得格外香。 吃完饭,罗芙蓉回到自己房间,拿出了邵兴旺借给他看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打开书,罗芙蓉发现书里夹着三片金黄的银杏叶。罗芙蓉拿起了一片已经脱掉水分的叶子看了看,自言自语道:“真好看。” “咚咚咚!”罗友德在敲门。 罗芙蓉赶紧将课外书和银杏叶藏起来。 就在罗芙蓉掏出她的书本作业的时候,罗友德推门进来。 罗芙蓉有点不太乐意说:“爸,我还没有同意你进来,你怎么就进来了?我都大了,要是我在换衣服,不是太尴尬了吗?” 罗友德一听女儿这么一说,感觉自己刚才的确有些失礼,忙笑着陪不是,说:“嗯呀!闺女说的对呀!老爸我忘了,对不起,爸爸下次一定注意。” 罗芙蓉看着慈祥的爸爸,笑着说:“没关系,爸爸。” 罗友德从口袋里掏出了50元现金放在罗芙蓉书桌上,说:“给邵兴旺,他是个好孩子,他们一家也都是好人。有困难,咱帮一帮。” 罗芙蓉对父亲的善举表示满意,点点头说:“爸,你更是个好人,是个善良的人。” 罗友德感慨地说:“人都会有遇到困难的时候,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我上学的时候,有一年你奶奶得了重病,家里一下子揭不开锅了,我差点辍学,幸亏遇到了一个好邻居,是他资助了我上完了高中,后来才有机会上大学。没有邻居的帮助,初中毕业我就可能打工去了。” 罗芙蓉说:“爸,这话你都说了无数遍了。” 罗友德说:“帮助别人,其实很多时候是在帮助我们自己。” 第二天早上,罗芙蓉揣着老爸罗友德给的五十块钱,打着一把黑布伞,屁颠屁颠地来到学校,准备送给亲爱的狗子哥。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刚一上楼,就看见了狗子哥的暗恋女友赵雨荷趴在栏杆上,似乎在等谁? 赵雨荷所在的高二一班在教室一楼,她几乎从不上二楼来,今天怎么一大早就站在我们一班的教室门口。 罗芙蓉心想:她在等谁?等狗子哥吗? 罗芙蓉脑袋飞速地转动着,踏上二楼后,又趁赵雨荷不注意,悄悄地下到一楼去。罗芙蓉心想: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罗芙蓉背着书包悄悄地溜下楼,在楼梯口遇到了胖妞王美丽。 王美丽:“嗯,上来了,怎么又下去?” 罗芙蓉撒谎道:“东西忘拿了,我回家一趟。” 王美丽不知罗芙蓉葫芦里卖什么药,看着罗芙蓉匆匆离去的背影,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罗芙蓉绕过教学楼,从教学楼后面绕道老师的宿舍楼,又从宿舍楼最南边的那个藏在角落里的小楼梯,跑到对面的实验楼上去了。 罗芙蓉轻轻推开生物实验室木门。门竟然没有上锁。真是太好了! 罗芙蓉溜进生物实验室,躲在教室后门,透过门缝,对面二楼三楼甚至四楼的一切尽收眼底,真是一处绝佳的风景观测点。 哦!赵雨荷怎么又下楼去了。 罗芙蓉躲门后看着赵雨荷又从二楼下到了一楼。 过了一会儿,没有见到赵雨荷上楼,也没有见到邵兴旺身影,罗芙蓉突然感觉到自己偷窥的行为其实挺好笑,便打开生物实验室的门,朝教室走去。 刚下到一楼,赵雨荷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又要准备上二楼。 算了,有什么可躲的。 狭路相逢勇者胜。 罗芙蓉去了一趟厕所,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又给自己鼓了鼓劲。 暗恋赵雨荷的邵兴旺,心里一直藏着秘密,那就是,自己好不容易想到的死缠烂打的泡妞绝招,本来是要在赵雨荷身上试一试,结果罗芙蓉提前学会了这招,在自己的身上先试了。 试一试也好,互相汲取一点经验也没什么不好。 新人求关注,求月票! 第二十四章 荷花姑娘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早上值日的同学,常把教室的尘土扫起来,呛得人没法呆在教室。 这时候,邵兴旺会逃出教室,倚在二楼的栏杆,有时靠在走廊的墙上。 他之所以每天要比别人早来半个小时,除了表现出一种学习的勤奋,当然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是在等他心中的女神——赵雨荷。 邵兴旺把胳膊搭在栏杆上,眼睛朝学校大门的方向张望。 熙熙攘攘的同学中,他渴望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能够出现。 赵雨荷,是赵家坡村人,上面有两个姐姐,她是家里最小的妹妹。 家里人有时叫她小雨,有时叫她荷花,邵兴旺喜欢把这个美丽的女孩称作荷花姑娘。 每次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发现赵雨荷,邵兴旺总是感到一阵欣喜。 她的脚步是那样轻盈,她的头发是那样乌黑。看见赵雨荷,邵兴旺心里总会涌起一股幸福和甜蜜。 赵雨荷安静文雅、不苟言笑,和罗芙蓉完全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性格。 如果说罗芙蓉是一团火,赵雨荷就是一池水;如果说罗芙蓉是天上的太阳,赵雨荷无疑就是夜晚的月亮。 赵雨荷是学校里唯一与邵兴旺目光久久对视的女孩,赵雨荷是唯一见他低头微微一笑,但又久久不愿离去的女孩。 总之,在邵兴旺眼里,赵雨荷忧郁的带着淡淡哀愁的气质令他着迷。也许,在赵雨荷的眼里,邵兴旺也与众不同。 赵雨荷穿着并不时尚,也不土气,干净得体,颜色的搭配和谐可亲,给人一种清新雅致的感觉,就像田野里的花朵,靓丽而不浓艳,雅致但不娇气。有时她扎着马尾辫,有时她梳着“丸子”头。 看到赵雨荷,邵兴旺会一直目送她走进校园,消失在一楼的拐角。他常渴望见到赵雨荷,有时冷不丁地在狭窄的走廊碰见,又囧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能点头微笑。 赵雨荷美丽的大眼睛会一直盯着邵兴旺,当两个人的目光在一起相遇的时候,邵兴旺能感觉到赵雨荷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但每次她都不说。 邵兴旺能从赵雨荷的眼睛里看出一丝忧郁。 转身离去后,赵雨荷会回头再看一眼邵兴旺。这个美丽的充满着淡淡哀愁的人,和班里其她女同学那种天真烂漫的笑容不一样。 今年的华西秋雨特别强烈,从九月初开始,断断续续,时大时小,持续到了国庆节后。雨下得太多了,西北地区这座古老县城的降雨量已远远打破了曾经的气象记录,到处都湿漉漉的,阴冷的感觉好似冬雨覆盖的江南。 无论是待在家里还是走在街上,一股发霉的味道总是萦绕在人们的身边。 好不容易晴了两天,今天早晨又绵绵地下了起来。 邵兴旺今天却比平时晚到了十分钟,进教室放下书包,就急匆匆地从教室的人堆中挤出来,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继续等赵雨荷。 同学们有的打着黑布伞,有的戴着草帽子,有的还披着化肥袋子,陆陆续续地走进校园。校园里雨雾蒙蒙,邵兴旺居高临下,根本就看不见伞底下的人脸。他只能通过走路的姿势判断,这伞下的人是男,是女?至于是谁,就不得而知。 也许赵雨荷早就进了教室。 想到这里,邵兴旺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转身正要回班。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差点撞到了面前的人。美丽的赵雨荷不知在他背后站了多长时间,他一转身,突然看见了她,又惊又喜,不知所措。 “给你。”赵雨荷递给邵兴旺两只橘红色的果子。 “啥?”邵兴旺问。 “柿子。”赵雨荷说。 “柿子?生的熟的?”邵兴旺问。 “熟的。昨天晚上在大铁锅里漤熟的。早上我爸送我出门前,刚从铁锅里捞出来的。你摸,还热着呢。”赵雨荷说。 “谢谢。”邵兴旺说。 “不客气,这个也给你。”赵雨荷说着,左手又递给他一个灰色的麻纸袋子。 “啥?”邵兴旺问。 “油条。”赵雨荷说。 “油条?你买的。你怎么不吃?”邵兴旺说。 “尤鹏飞给的,我吃不下。”赵雨荷说。 “尤鹏飞给你买的,我不能要。”邵兴旺说。 “他爸妈开早餐店,卖油条、豆腐脑。天天给我带两根油条。我不想要,他非要给我。”赵雨荷说。 “那你给我,他要是知道了,会生气的。”邵兴旺说。 “我就是想让他生气。我还准备告诉他,我把油条给你了。”赵雨荷说。 “别,千万别。你要说了,他非揍我不可。”邵兴旺说。 “你怕他?”赵雨荷说。 “我会怕他?”邵兴旺说。 “那你快吃。一会儿早自习的铃声响了,就没时间吃了。”赵雨荷说。 “咱俩一人一根。”邵兴旺打开麻纸袋子,抽出其中的一根。 正在俩人谈得甚欢的时刻,线团抓住时机,蹦蹦跳跳地走过来,看见邵兴旺手里的油条,故意说:“狗子哥,有油条吃。你买的?” 邵兴旺还没开口,线团就夺过他手中的油条,要往嘴里塞。她看见了邵兴旺面前的赵雨荷,说:“赵雨荷,你也在这里?” 还没有等赵雨荷开口,线团又把袋子里的另一根油条抽了出来,递给赵雨荷说:“咱俩一人一根,狗子哥今天请客,别客气。” 赵雨荷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时,撑着黑伞站在校园里银杏树下的尤鹏飞,却在一直默默注视着二楼走廊里三个有说有笑的人。 尤鹏飞咬牙切齿,猛吸了一口浓痰,狠狠地吐在了银杏树的树干上。 就在尤鹏飞转身离开的时候,邵兴旺首先发现了尤鹏飞。 看到狗子哥突然不说话,朝校园张望,罗芙蓉和赵雨荷也将目光移向远处。 罗芙蓉说:“尤鹏飞不是个东西。” 赵雨荷显然对罗芙蓉的观点并不完全赞同,她说:“其实,尤鹏飞并不坏,他只是……” 罗芙蓉问:“他只是什么?” 赵雨荷说:“他说话做事有点把握不来分寸,你知道,就是那种不令人喜欢的感觉。” 罗芙蓉对赵雨荷委婉的说辞显然也不太满意,说:“他贱得很,长得丑还爱扮酷,有时侯,那种‘做作’真让人受不了。那像狗子哥,光明磊落,纯爷们!狗子哥,我说对着没?” 邵兴旺若有所思,并没有直接回答罗芙蓉的问题。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二十五章 老赵也没吃早餐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听了罗芙蓉的话,赵雨荷先是一愣,继而又被赵雨荷热情大方、活力十足的样子给逗笑了。 两个女孩面对同一个喜欢的男孩,表面上再怎么客气,再怎么表现得无所谓,内心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点醋意。 罗芙蓉有,赵雨荷也有。 忽然之间,都不说话了。 三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极不自然,怪怪的,有的囧,有的尬。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邵兴旺。 “我请客,请你们两位大美女吃油条。”邵兴旺说。 罗芙蓉:“好,一人一根。” 赵雨荷只好将错就错,和罗芙蓉一起,接过邵兴旺手里的油条,说了句“谢谢!”,朝趴在栏杆上吃起油条来。 吃完油条,罗芙蓉用手摸了摸嘴说:“狗子哥买的油条就是好吃。对不对,赵雨荷?” “对,好吃。”赵雨荷笑了。 罗芙蓉说:“不过,狗子哥,油条我可不白吃,这个给你。”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圈钱,递给了邵兴旺。 看到罗芙蓉递给他钱,邵兴旺感到莫名其妙,问:“这是?” 罗芙蓉说:“你的房租钱,五十块。” “邵兴旺问:哪来的?” 罗芙蓉撒谎说:“我的呀!” 邵兴旺感到不可思议,问:“你的?” 罗芙蓉笑嘻嘻地说:“我把存钱罐砸了,在小商店换的,不可以吗?” 邵兴旺不好意思,说:“你的钱,我不能要。” 罗芙蓉知道狗子哥好面子,她早都想好了应对的话,说:“你必须要。我可不白给,我还要去的房间,让你给我补课讲题呢。我爸都同意了。” 听了罗芙蓉的话,赵雨荷感觉到今天的这次相遇绝非偶然,罗芙蓉显然是有备而来。 看到一脸尴尬的赵雨荷,罗芙蓉也对自己刚才在厕所里想出的这招颇感自豪。 目的达到了,效果不是一般的好,显然是太好了。 一石三鸟。 罗芙蓉直接来了个当众表白:我有钱,我能替狗子哥交房租。我已经去过狗子哥的宿舍,我和他之前除了补课,肯定还干了别的事情,你赵雨荷自己发挥想象力去猜吧。而且这事,我名正言顺,得到了我老爸的授权。我看谁敢阻止我学霸哥给我讲题,给我辅导功课。 罗芙蓉的这一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的方法可真够绝的。 邵兴旺和赵雨荷都愣住了。 这钱是接也不行,不接也不行。现在心里唯一乐呵呵的当然是罗芙蓉了。 “喂——你们三个,怎么还在那里聊天?”班主任赵大胜同志,把半个脑袋从窗户上探出来,朝他们大喊。 “还没上早自习呢,喊什么喊?”赵雨荷被罗芙蓉刚才的话激怒了,把气撒在了赵大胜同志的身上,忍不住朝这个秃顶的中年大叔吐槽了一句,不经意间,把自己内心的不爽给展现了出来。 即便赵雨荷压低嗓门,还是被嘴尖耳廓脑门光亮的赵大胜同志听见了。 “早上停电了,哪来的铃声?没看见教室的灯都黑着吗?”大胜同志又喊了一句。 邵兴旺、罗芙蓉、赵雨荷三人,这才意识到学校停电了,赶紧朝各自的教室跑去。 走进教室,赵大胜同志又开始训导了: “同学们,高二了啊,高二了。再有一年半,就是决定你们每个人,人生命运的时刻。有人还有时间,在校园里谈情说爱?啊!没看火都要烧到眉毛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 教室里发出了持续的笑声。有人悄悄给邵兴旺树起了大拇指。 “笑什么笑,赶快安静下来,开始早读。”说完,赵大胜同志双手插兜,迈着轻快的脚步朝门口走去。 罗芙蓉伸长脖子,发现门外面的赵大胜同志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灰色麻纸袋子,用嘴叼出了其中的一根油条,背向教室,面朝操场,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原来老赵同志也没吃早饭啊!” 嘻嘻嘻,嘻嘻嘻 …… 教室里传来了嬉笑声。 赵大胜嘴里塞着油条,转过身朝教室里望了望,发现同学们都低着头在安安静静地看书,便又安心地转过脸,大口吃起油条来。 …… 十六七岁,有人说是花季,也有人说是雨季,不管什么季,总之,在老师和父母眼里,邵兴旺,赵雨荷,罗芙蓉三个人俨然是都是孩子,在孩子的眼里,三个人却是个大人。 意气风发青春年少的的邵兴旺虽然猜不透赵雨荷和罗芙蓉的心思,但他自己却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他渴望吃,渴望睡,渴望获取更多的知识和技能,渴望像李白那样,仗剑走天涯,更渴望拥有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 赵雨荷就是他心中的女神,是他朝思暮想的对象,他准备用他琢磨了很久的泡妞秘籍,来赢得美人的芳心。在最青春年少的时候,来一场肝肠寸断的爱恋。 学业,还是学业,让邵兴旺无法勇敢地向他暗恋了两年的荷花姑娘大胆表白。 放学了,罗芙蓉依旧跟着狗子哥。 邵兴旺也没办法,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晚上九点多,房东胡新远敲门查房,看见罗芙蓉,问邵兴旺:“你同学?” 邵兴旺说:“有几道题不会,我俩商量商量。” 胡新远说:“晚上不能在这儿过夜,我得为你们的安全负责。10点半我就关门了。” 邵兴旺说:“知道知道。” 胡新远说:“嗯,狗子,下个周,你得把上个月的房租交了。别人都是提前三个月交,你这老是拖着。哎,不过不要紧,叔也理解。你们这些农村来的孩子,上个学都挺不容易的。” “我有了,有了。”说着邵兴旺掏出了罗芙蓉早上给的钱,把其中的30块递到了胡新远的手里。 邵兴旺说:“谢谢叔,谢谢你啊!” 胡新远说:“不谢不谢,记着不能过夜啊。要不然,我给你们的爸妈都没法交代。住我这里,首先,我要保证你们的安全。” 胡新远走后,罗芙蓉把脸凑到邵兴旺跟前说:“狗子哥?” “嗯!” “你和别人亲过嘴儿没?”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想知道。” “当然没有。” “我想试试?” “咱俩?” “啊!” “那我得把牙刷一刷。刚才吃饭的时候吃了一枚大蒜。” “我也吃蒜了,要臭一起臭。” “我还是刷一下,你等等。” 邵兴旺从外面的水房里刷完牙回来,又一次反锁上了门。 罗芙蓉坐在跟前,闭上眼睛。邵兴旺把嘴凑到跟前,看了一眼罗芙蓉,忍不住笑了。 听到笑声,罗芙蓉睁开眼睛。 邵兴旺说:“线团,这个不好玩,我觉得好怪呀?” 罗芙蓉拍打了一下邵兴旺的胳膊说:“嗯呀,浪费人家感情。重来。” 邵兴旺说:“好的。” 罗芙蓉又一次闭上了眼睛,邵兴旺又把嘴巴凑到跟前。邵兴旺闻到罗芙蓉呼出的气息,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睛,笑了起来。 “咯咯咯,咯咯咯!” 邵兴旺捂着肚子躺在床上。 罗芙蓉有点生气,把邵兴旺从床上拉了起来。 邵兴旺赶紧赔礼道歉:“对不起,线团,我好像还没有准备好。” 罗芙蓉说:“那算了。下次不许笑。” 邵兴旺笑着说:“我保证,一定严肃,一定认真对待。” 胡新远又来敲门。 邵兴旺知道老胡的脾气,有人晚上回来晚了,老胡总会婆婆妈妈像念经的老僧一样数落一顿。大家都知道老胡好心,每次都不会和老胡计较。唯一觉得尴尬的是,老胡的口臭带着浓烈的烟味,让人总要恶心半天。 10点20分,邵兴旺提着罗芙蓉的书包,送她下楼。 门口电线杆上有一根深入地下的钢丝绳,罗芙蓉的自行车就锁在钢丝绳上。邵兴旺把书包放在车筐里,罗芙蓉掏出钥匙打开车锁,骑了上去。 “靠边骑,注意安全。”邵兴旺喊。 “知道了,狗子哥。”罗芙蓉回答。 “再见!” “明天见!”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二十六章 一场赌约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每次看见罗芙蓉远远地跑过来,邵兴旺总是忍不住想:县高中,“红五月”歌唱比赛,要是改成美臀比赛,线团肯定能拿第一。 但这主意,邵兴旺也只能在脑子里想象一下,一千年以后,他真要是当了新沣县高级中学校长,就把一年一度的“红五月”歌唱比赛,改成“红五月”美臀比赛,得第一名直接保送到首都北京,让她上最好的电影学院。 但仔细打量线团,邵兴旺发现,罗芙蓉不是演电影的材料,倒是保送到国家体育总局下属的训练队,保准还能在奥运会上挣个金银铜牌什么的,为国争光哩! 只要见到邵兴旺,不管他和谁在一起,不管他和自己离得有多远,罗芙蓉总能从远处大呼小叫地跑过来,一下扑到邵兴旺身上,甜甜地叫一声“狗子哥”。 邵兴旺还没来得及答应,罗芙蓉又哒哒哒地跑走了。 在假小子罗芙蓉的世界里,没有走路的概念,或者说,她根本就不会走路。邵兴旺只要看见罗芙蓉,她永远都是蹦着跳着,或者哒哒哒地跑过来。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罗芙蓉笑嘻嘻地对邵兴旺说:“我爸常这样说我,我还觉得挺自豪的。” 邵兴旺心想,班里的男孩可没人长这样翘的屁股,更没有这样的疯劲。 要是男孩子长这样,一定会被人嘲笑为人妖。 现在真是一个阴盛阳衰的时代,男孩子的阳刚之美被驯化得所剩无几,女孩子的娇惯放纵让其大多失去了温柔之雅韵。目前他还无法认清这到底是社会的进步还是社会的退步。 总之,事物都有两面性,是好事还是坏事,得靠岁月去鉴定,靠实践去检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重要标准。 罗芙蓉大大咧咧,邵兴旺不知她在别人面前是怎么表现的,在他面前,毫无顾忌。 一天,邵兴旺和队友在操场商量对抗赛打法。 罗芙蓉当着半个操场同学的面,从背后偷袭了他,像跳马那样,一下子骑到了他的后背,双手勒住了他的脖子。 邵兴旺怕她摔下来,赶紧用双手把着她的大腿。 这家伙胸脯软乎乎的,身上冒出的香汗和嘴里喷出的热气,熏得邵兴旺晕乎乎的。 罗芙蓉喊:“狗子哥,别停下来,在原地转圈,转三十圈。” “为什么?” “别喊叫,相信我,快转,转完就知道了。” 邵兴旺一头雾水,凭他对罗芙蓉的了解,她不会害自己,于是没有多想,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紧紧把着线团的大腿,转了三十圈。 转完之后,邵兴旺眼冒金星,气喘吁吁,差点摔倒。 罗芙蓉一把抱住邵兴旺,脸和胸脯紧紧地挨着他,说:“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原来,罗芙蓉和王美丽打赌,赌十块钱,谁能让自己暗恋的男孩抱着或者背着,在同学面前转三十圈而不倒,谁就赢。 结果,王美丽暗恋的男孩是尤鹏飞,瘦高个儿,中午从学校餐厅出来,在教室后面的大槐树下,抱着她转到了二十六圈,就支撑不下去了,俩人一起摔倒在地。 罗芙蓉担心邵兴旺抱不动她,更担心她的狗子哥不愿参与她们之间的赌约,就采取偷袭的方式,结果成功了。 面对连续几次的失败,尤鹏飞自然是非常懊恼。 对于罗芙蓉这样的姑娘,瘦高个尤鹏飞喜欢得不得了。常常从父母亲开的小吃店,拿点油条、糖糕之类的东西,送给她。 被罗芙蓉多次拒绝后,尤鹏飞自然是十分懊恼。 他把罗芙蓉对他的冷漠全部记恨在邵兴旺的头上。 他曾多次表示,要找人收拾邵兴旺。 邵兴旺知道尤鹏飞常和他对着干,也曾怀疑是他找人打了自己,但苦于没有证据,也只能继续忍气吞声。 邵兴旺背负着沉重的使命到县高中读书的。 他是父母的希望,是整个邵家人的希望。 他不能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影响到自己学业,他不能将别人打他的事情告诉父母,告诉老师。 他不想父亲母亲为自己担心,在高考这条唯一能够改变农家子弟命运的路上,他,邵兴旺,臭狗子,输不起。 他要忍,他必须得忍,无论有多么困难,受多大的委屈,都必须给自己的高考之路让道。 对于好姑娘罗芙蓉,邵兴旺自然是又爱又怨。 爱她的单纯,爱她的热情,但有时候,这家伙精力太过旺盛,遇事一激动,又是哭,又是笑,情绪波动极大,常折磨得邵兴旺不知所措。 但他们毕竟是好同学,是关系最好的异性“哥们”。 但邵兴旺内心深处真正喜欢的人却是赵雨荷。 赵雨荷和他虽然都是乡下孩子,但赵雨荷不知受到哪位神仙眷顾,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明眸皓齿,嘴角含笑,只消看一眼,常令人浑身哆嗦。 邵兴旺和其他青春期孩子一样,一直暗恋赵雨荷。但邵兴旺并不清楚,赵雨荷喜不喜欢他,因为他从来没有向赵雨荷表白过,更没有约会过赵雨荷。 但有一点,他是完全可以肯定:他的竞争对手太过强大,暗恋赵雨荷和明目张胆地追求她的人,少说也有一二十个。 尤其是瘦高个尤鹏飞,捷足先登,比他更早向赵雨荷表白,作为校篮球队队友,尤鹏飞经常在邵兴旺面前显摆他如何追赵雨荷的事,这让邵兴旺很不爽。 邵兴旺有时真想狠狠地对着那张琐碎的嘴脸来上一圈。 但邵兴旺还是表现得极为绅士。 他相信,尤鹏飞追不到赵雨荷,因为罗芙蓉的闺蜜王美丽把她追尤鹏飞的事情全告诉了邵兴旺,让邵兴旺给她帮帮忙。 邵兴旺对赵雨荷和尤鹏飞绝不看好。因为邵兴旺已经发现,赵雨荷看他的眼神和看尤鹏飞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赵雨荷看邵兴旺,就像一个人看见了一丛盛开的鲜花,眼里满是欣喜。 可赵雨荷看尤鹏飞的眼神,就像一个人在路上正走着,突然踩到了一坨狗屎,一脸的尴尬和晦气。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二十七章 篮球赛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学校的土操场,四百米的跑道铺着煤渣和细砂。中间是踩得干硬的土地,上面稀稀落落地匍匐着数量有限的马唐草。 马唐这种草,生命力强,贴地而生。如果整个夏天无人打扰,它们会把自己的触角延伸到操场的角角落落,不比那种专业的足球赛场的地毯草差。 篮球场地在校园与操场的接壤处,是学校里最大的一块水泥硬化地面,以邵兴旺和尤鹏飞为主力的校篮球队常在这个场地比赛和训练。 天气晴朗,风和日暖。 今天的比赛吸引了比以往更多的人前来观战,特别是小伙子们在球场上激烈角逐的场面,总会引起场边观战女生的尖叫。 包括罗芙蓉、赵雨荷和王美丽她们。这多多少少会令场上的小伙子们更加兴奋。 因此,提前检查场地和设施,清理石子,更换新的篮球网就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忙完了这些,校篮球队的两位队友坐在场边休息。 “我说老尤,你还是算了吧。荷花看你的眼神就不对。你还是珍惜珍惜王美丽。” 邵兴旺对正在和他打球的尤鹏飞说,“胖妞王美丽虽然不算漂亮,至少不难看!尤其是那白白软软的一身肉,和你这又细又长的豆芽菜,还是蛮互补的嘛!” 对于邵兴旺的奚落,尤鹏飞虽然怀恨在心,但在篮球场上,还是表现得极为绅士。大家都是同一个年级的同学,在学校这个围墙之内,撕破脸皮,对谁都没有好处。 有种,校外见。尤鹏飞想到这里,便笑嘻嘻地说:“去你的,谁稀罕王美丽那一身白肉。接球!” 邵兴旺接过尤鹏飞扔过来的篮板球,站在三分线外,投中一个三分。他又快速跑到篮板下捡球,把球扔给尤鹏飞,尤鹏飞来了个漂亮的三步上篮。 “你是不是也喜欢我班赵雨荷。狗子,你可不准跟我抢啊。”尤鹏飞说。 “天底下,英雄爱美人。我是来自乡下的穷小子,不像你们这些城里人,条件好,我可高攀不起。”邵兴旺对尤鹏飞说。 “英雄爱美人。呵,还有美女伴野兽呢!”尤鹏飞又给邵兴旺传来一个球,说“我可是认真的,老邵,你可别跟我抢美女啊。我是英雄不假,但你这头野兽,我得防着点。” “去你的。你看我这斯文样子,像个野兽吗?”邵兴旺说。 “人不可貌相,海水怎可斗量?你一点都不老实。你和线团之间的感情,我早有耳闻,比我厉害,小弟我甘拜下风。”尤鹏飞说。 “你别听大家一天瞎嚷嚷,我和线团之间,没有的事。”我说。 “我不信。”尤鹏飞说。 “我也不信。”邵兴旺说。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 这两个青春期的男孩对视了一眼,都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今天下午是年级联赛第一场比赛。由高二(1)班男子篮球队对高二(6)班男子篮球队,作为校队成员,他俩分别是两个班级的篮球队队长。 在大家还没有到来前,先来看看场地,热热身。 很快,班主任和其他队员过来了。 罗芙蓉、王美丽、赵雨荷作为场边啦啦队员,一直在呐喊助威。 两个队伍实力相当,分数咬得很紧。 离比赛结束还剩下32秒钟时,比分打到69平。现球在6班队员手里。 尤鹏飞死死盯防着邵兴旺,卖力地掩护着队友,使邵兴旺无法脱身去抢对方的球。 突然,尤鹏飞一个转身,接过队友的传球,在邵兴旺面前一个轻巧的勾手,篮球应声入网,场上传来欢呼声。 邵兴旺从篮下拿到球后正要传球,班主任赵大胜果断叫了暂停。 “还剩9秒钟。”裁判员大声说。 “哇!有好戏看了。” “耶——” 场上不断有欢呼声传来。 谁赢谁输,就在这最后一搏。 “如果我们投球不中,自然一班赢,如果我们投中2分,还要进行加时赛,如果投中三分,就会以一分优势险胜。大家不要慌,稳着点。”班主任赵大胜布局支招,“刘力魁,你贴身防着9号球员,就是他们队长,那个瘦高个。文礼铧,你发球,然后传给……,邵兴旺,你注意跑位,注意站在三分线外,一招制胜。大家注意传球不要拖泥带水,时间只有9秒。加油!” “加油!” “嘟——”裁判员哨声响了。 尤鹏飞还是贴身防着邵兴旺。 邵兴旺一转身,刘力魁占据邵兴旺位置,紧贴着尤鹏飞,为邵兴旺轻松投篮,留出空当。 作为校队队长,邵兴旺自然是经验丰富,他迅速跑到三分线外,接到队友从内圈传来的球,无人盯防,双手托举,高高跃起,一投命中。 “嘟——”裁判吹响了结束的哨声。 就在最后一秒钟,邵兴旺投中三分球。6班以一分的优势险胜对手。 高二(6)班观战的同学,几乎全部高高跃起,冲到球场中间欢庆胜利。 邵兴旺看到,在对方场地站着的赵雨荷也激动得跳了起来。 赵雨荷的举动,是那么显眼,她旁边的人感到莫名其妙。 赵雨荷发现自己异样的举动后,显得极不自然。 她旁边的几个同学把她围住了,邵兴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他能猜到她们会批评赵雨荷:对方赢了,你激动什么呀?你到底是哪个班的,跟谁一个队? 邵兴旺朝赵雨荷的方向望去,他看到赵雨荷对围在她旁边说三道四的同学毫不介意,眼睛一直朝自己这里看。 赵雨荷明眸皓齿,嘴角含笑。他们的目光相遇在了一起,邵兴旺的身体在打哆嗦。尤鹏飞看了一眼赵雨荷,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垂头丧气地低头走了。 罗芙蓉突然冲进人群中,穿着一件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淡绿色的篮球背心,让她的狗子哥给在背心上签名。 “咦——啊——呀!”罗芙蓉的这一举动,引起了大家不怀好意的起哄声。 尤鹏飞听到了吵闹声,转身又超后看了一眼,又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痰,手一甩,把衣服搭在肩膀上朝教室走去。 “鹏飞,别生气,你们班其实打得挺好的。尤其是你,投篮的动作太帅了。”王美丽看到尤鹏飞生气的样子,急忙跑过来安慰道。 “谢谢!可这次,不同以往。” “怎么个不同以往,去年不是还赢过我们班一次吗?” “这次是既输了球,又输了人。” “那不是还有我呢吗?我是你的坚强后盾。” “谢谢啊!胖妞,我对你不感冒!” “切!啥人嘛!” 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对于胖妞王美丽的热情,尤鹏飞总是不屑一顾。但王美丽却不离不弃,一副死缠烂打的架势。 今天尤鹏飞的这句话,确实伤到了胖妞王美丽心。她站在原地,一脸的委屈和不满,很快,眼泪就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罗芙蓉毫不在乎,常把她和邵兴旺之间的初恋小秘密,像说书艺人那样,到处宣讲,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的爱情宣言。 邵兴旺在罗芙蓉背上签名的时候,看见赵雨荷低着头,与她们班同学一起,朝教室走去。 罗芙蓉似乎也发现了人群里中的赵雨荷,收敛起了刚才又蹦又跳、激动不已的夸张动作。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二十八章 输球又输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尤鹏飞输球,又输人。他就不明白,自己哪里比不上乡下来的穷小子。他追罗芙蓉,罗芙蓉投进臭狗子怀抱,他追赵雨荷,赵雨荷也被臭狗子抢走了。 不管这一切是不是臭狗子主动作为,但事情已明显摆在他面前,自己看上的两个最漂亮的年级女生,都被这臭狗子抢走了。这口气,尤鹏飞怎么能咽得下。 围墙内你是英雄,万人迷,围墙外,哼!我让你臭狗子当臭狗熊,爬着回家去。 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尤鹏飞没有上,悄悄请假走了。 他背着书包,在门口等门房任大爷开门的那个背影,恰巧被从厕所出来的罗芙蓉看见了。 罗芙蓉的心里咯噔一下。 不好,狗子哥今晚又要被人打了。 放学的铃声响了。罗芙蓉连书包都没收拾,就跑到教室后面。 “狗子哥,你出来,我有话给你说。” 俩人从教室后门出来,站在楼道。 “啥事?” “尤鹏飞提前一节课走了。” “尤鹏飞提前一节课走了,什么意思啊?” “你傻呀!上次你被打,就是他找人干的。” “你怎么知道?” 罗芙蓉用手戳了戳自己的脑袋:“这儿,当然得靠这儿的分析和判断。” “不至于吧!我和他是校队的。怎么说,也都是同年级同学。” “你咋这没心没肺的。上次你被打,是几月几号来着?” “我忘了。” “你吃(shi)了你。”罗芙蓉本来想骂狗子哥一句,还是忍住了,没骂出来。 “上次,打你的那天早上。他送我油条吃,还递给我一封情书。上面全他妈写的是肉麻的话,说怎么怎么暗恋我,怎么怎么喜欢我。我当着他们班同学的面,把他臭骂了一顿,说我喜欢你,让他别痴人做梦了。我还当众读了一段情书。我知道我当时头脑一热,做得有些过分。可他把仇记到了你头上。那天,他也是提前一节课请假离开的。” “我也怀疑,但我还是觉得不可能。他平时为人还可以,挺大方的。不是老给你和赵雨荷带油条、糖糕吗?” “嗯呀!你听不进去,算了。反正你好自为之。” “罗芙蓉,今天该你值日了。又想提前溜,赶快去扫地去。”班主任看见两个人在说话,从楼道的另一头,大约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喊。 “知道啦!”罗芙蓉回应了一句。 “总之,你回家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小心!”罗芙蓉说完,就去教室里做值日去了。 罗芙蓉把第一组的长条凳全部架起来。拿起笤帚正要打扫底下垃圾,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跟着狗子哥。 她看见正要出门的王美丽,便一把拉住了她的书包带。 “哎!美丽,美丽,我的好姐妹!帮一下我。” “怎么啦?” “帮我今天做一次值日,下回,我帮你做两次。今天我必须早早回家,家里有重要事情。” “我今天也得早早回家,我奶奶今天过生日,我得回家给奶奶祝寿。” “我的好姐妹,这次真的需要你的帮助。拜托啦!晚个十来分钟回家给奶奶祝寿,奶奶不会责怪你的。拜托,拜托,替我向奶奶表达祝福,祝她老人家长命百岁。” 还没等王美丽答应,罗芙蓉就抄起桌子上的书包,像股风一样地下楼了。 “长命百岁。有那么祝福人的吗?我奶奶今天过的是一百零一岁的生日,真是的!”王美丽虽然嘴上嘟囔着,还是放下了背着的书包,帮罗芙蓉打扫起卫生来。 骑上自行车,罗芙蓉来到了门房任大爷处。 “任大爷,任大爷!”罗芙蓉朝坐在门房里的任大爷喊。 “哎!谁呀?” “是我,罗芙蓉!” “又是你这个假小子!”任大爷一看到罗芙蓉就感到头疼。 “哎……哎……哎……!你在我这屋里翻箱倒柜找啥?” “有能壮胆的东西没?” “啥?” “能壮胆的东西。” “要那干啥?” “嗯呀!你不懂就别问了。你只需要告诉我,有,还是没有?” “有半瓶白酒,六年西凤。” “我要你那六年西凤干啥?” “还有一把西瓜刀,也能壮胆。” “在哪儿?” “桌兜里,报纸下面压着。” 罗芙蓉从里面拿出了那把夏天切西瓜的大刀,一看:妈呀!这刀足足有一米长。 “放暑假,我在学校门口卖西瓜的刀,你要这干嘛?” “嗯呀!你不懂。这太大了。还有其它的没?” “没有了。晚上能壮胆的,就这两样东西。” 罗芙蓉不死心,左翻翻,右找找,好像这门房就是她家。 突然,罗芙蓉把目光落在了门后面的拖把上。 “这个,我用一下。” “那是我今儿早上刚从总务处领的新拖把。” “明天,我帮你领两个。”说着,罗芙蓉就拿着拖把出了门卫室的门。 罗芙蓉拿起拖把,又是蹬,又是踹。这拖把上面的棉线头,怎么能经得起罗芙蓉这样的折腾和蹂躏,很快,上面用来拖地的棉线头就掉了。 任大爷看到这一幕,又一次气得毫无办法,只好捡起棉线头,摇了摇自己花白的脑袋。 罗芙蓉把拖把棍子夹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一溜烟地朝新沣村骑去。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罗芙蓉就从老远的地方看见了那四个小混混。依然是鸭舌帽,花衬衫,喇叭裤,蛤蟆镜。无论高矮,嘴里都叼着一根白亮亮的纸烟。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一把弹簧刀。 邵兴旺被刀逼着靠在了墙角。 罗芙蓉骑着车子冲了过来。 “狗子哥,我来救你!”罗芙蓉骑着车子直接朝小混混的身上撞去。 要说,这打群架。横的,往往怕愣的;愣的,还真怕那不要命的。 罗芙蓉骑着车子撞了过来,表现出了一副要跟这伙人拼命的架势。其中有两个被自行车撞倒了。 另外两个正要扑过来打罗芙蓉时,罗芙蓉从车座上抽出那根拖把棍子抡了起来。刚才被刀逼在墙角的邵兴旺也被罗芙蓉的勇气激发出了斗志,从地上捡起一石块向四人砸过来。 四人见到这拼命的架势,也不敢恋战,便逃跑了。 “小子,你等着,饶不了你!” 四个小混混跑走后,邵兴旺扶起了自行车,发现车链子掉了,帮着罗芙蓉装上了。 “没事吧?老罗,摔疼了没有。” “我没事。狗子哥,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打你。我看看你的脸。” 还没等邵兴旺回答,罗芙蓉就已经把手放在邵兴旺的两个脸蛋,心疼地左右查看。 “我没事。没事。” “咱们要不要报警?” “我想还是算了吧。这次你可真厉害,把他们打跑了。如果下次,他们还敢这样对我,咱们就报警。” “下次?啊?还要等到下次,我担心等不到下一次,你的小命就没了。” “不会的。我想他尤鹏飞不会再这样干了。” “你怎么这么窝囊?他这样欺负你,你还帮他说话。我不理你了。”罗芙蓉说完,气呼呼地骑着自行车走了。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二十九章 打群架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第二天早上,罗芙蓉一放下书包,就气呼呼地朝一楼的高二(1)班教室走去。 邵兴旺在教室背单词,看见罗芙蓉气呼呼地朝外走,放下书赶紧去追。 “线团,你干啥去?” “别管我。” “别惹事!” “滚一边去!” 邵兴旺要拉罗芙蓉的胳膊却没拉住,看着她气呼呼地下到一楼。 刚到一楼楼梯口,迎面就碰到尤鹏飞。罗芙蓉上去就是一拳,打在了尤鹏飞的脸上。 尤鹏飞也不是吃素了,直接扑上来抓住了罗芙蓉的头发。 “你干啥打我?” “你是个小人,你不要脸,你是个伪君子。” “我怎么啦?” “你叫人打狗子哥,我跟你拼了。” “他活该,该被打。”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旁边很快围了一群同学。 赵雨荷看见了,赶紧去拉架。结果尤鹏飞一脚踹到了赵雨荷肚子上,直接把她踹倒在地。 邵兴旺听见楼下嘈杂的声音后,赶紧跑下来。 看到罗芙蓉躺在地上,尤鹏飞骑在罗芙蓉肚子打耳光,邵兴旺直接过去,一脚从后背踹飞了尤鹏飞。 尤鹏飞越过罗芙蓉的脑袋,扑倒在地,以一个标准的狗吃屎的姿势趴在地上。 尤鹏飞转过身,爬起来,邵兴旺又对准那张尖嘴猴腮的脸,狠狠地给了一拳,打得尤鹏飞流出了鼻血。 王美丽看见自己的男友被人欺负,也大呼小叫地冲上去,扑到邵兴旺的身上,又是踢又是咬。 赵雨荷从地上爬起来,抓着王美丽的头发,把他从邵兴旺的身上拽开来。 尤鹏飞流着鼻血从地上爬起来,抬手就给了邵兴旺一拳。罗芙蓉看见了,又一把扑过去,拽着尤鹏飞的头发。 五个人,两男三女,一清早,刚到校,就在教学楼一楼的楼梯口扭打成一团。 “哦……噢……打开了!” “美女和野兽们打开了!” 看热闹的同学将五个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人在人群中不断叫好。 有同学跑到赵大胜宿舍报信。 赵大胜正端着刷牙缸子在水房里刷牙,一嘴的白色泡沫。 “赵老师,赵老师!” 赵大胜嘴里塞着牙刷,疑惑地看着跑到跟前的三个学生,嘴里发出了并不清晰的声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打……打开了。” 赵大胜赶紧吐掉嘴里的泡沫,又喝了一口水,涮了涮嘴,问:“谁和谁打开了?” “臭狗子、王美丽、罗芙蓉和一班的尤鹏飞,还有那个校花赵雨荷在打架。” 赵大胜把牙缸往水房一放,取下搭在肩膀的毛巾抹了一下嘴巴,就和班里的三个同学急匆匆地下楼来。 路上,赵大胜问:“在哪里打架?” 一学生回答:“在高二(1)班教室门口。” 在赵大胜同志来之前,先来了一个女教师,想要拉开他们。拉开了这个,另一个又扑上去。后面又来了两个男教师,两个女教师,一共五个人,才勉强把五个打架斗殴的人拉开来。 赵大胜气得浑身发抖,刚才想好的批评语,却在关键时刻一句也想不起来。 他用颤抖的手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嘴里除了发出几个“你……你……你,还有你”之外,再没有其它更令人解气的词语。 很快,年级主任来了,政教主任来了,王校长也来了。 五个人前两节都没上课,全部在学校政教处的办公室里站着。 政教处张主任正在训导。 看见王校长走了进来,赶紧起身,笑嘻嘻地说:“王校长,这事我来处理。” 张主任和五位同学都没有想到,张主任的一句话,把王校长激怒了:“你能处理?你能处理我就不来了!” 张主任和办公室另外两个老师吓得不敢吭气,邵兴旺突然觉得,原来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张主任,也很弱势啊!看来这世上,真是——靛蓝染白布,一物降一物! “打群架!三女两男!这在新沣中学的建校史上还是头一次。能上咱们县重点高中的,都是从各乡镇初中选拔的好苗子。啊!你们可是榜样啊!这事要是传到县里,传到教育局,人家对咱们平日的校风校纪该如何评价?啊!年终考核,你我的饭碗都保不住。” 王校长嗓门儿奇大,不断嚷嚷,把张主任惹毛了:“大不了,再回到山上教书,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县城的学校,我还真不稀罕呢!” 说完,把门使劲一摔,气呼呼地出去了。 政教处的门发出“咚——”的一声。 怒气之猛烈,声音之响亮,吓得三个女生不由得身子往后一缩,尤其是古灵精怪的罗芙蓉,更是做出了极其夸张的表情和动作。 张主任发飙了。而且还当着五个学生的面,对着他的顶头上司狠狠地发飙了。 王校长愣住了。 他瞬间冷静下来,学校最近出了几件大事,令他焦头烂额,他可能把在别处受到的委屈,借用这次机会,发了出来。感觉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重,话说的有些急,王校长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下来,对站在他面前的五个人说: “明天早上,让你们的家长都来学校一趟,早上八点,准时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你们也来。现在都回教室上课去吧。” 五个人出了政教处的门,谁也没有理谁。 校长亲自叫家长到学校,还能干啥? 不说,大家也都知道。 …… 此处省略一万字。 总之,五个人挨个在各自班级,做了检讨,做了自我批评,写了保证书。 保证书交到了学校政教处,整得像张卖身契一样,五人分别在上面签了字,按了手印,算作最终承诺:握手言和,以前的恩怨从今天起一笔勾销。以后不管在校内还是校外,打群架,或者被人教唆着参与打群架,不问原因,一律开除。 自此,相安无事,日子恢复正常,都把心思用在了学习上。 除了赵雨荷基本还是处在一个垫底的位置外,其他四位的学习成绩,多多少少都有提高。 正如前文所讲,罗芙蓉和邵兴旺关系不错。 他们之间拥有纯洁的友谊,在他们班同学面前,邵兴旺和罗芙蓉互称对方为哥们。 在邵兴旺的眼里,罗芙蓉如妹妹。这一点罗芙蓉也承认,但她一点也不死心,总会想出各种各样的方法和狗子哥在一起,她曾亲口对他的狗子哥说,要和他培养亲密感情,就像两口子过日子那样。 新人求关注,求月票! 第三十章 夜遇赵大胜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秋去冬来,元旦节过后,学校开始要求所有高二学生必须在学校上晚自习,说是在家里上晚自习效果不好。 连续三个月的月考成绩,和其他乡镇几所兄弟高中的成绩差距在缩小,听说王校长被县教育局局长约谈了。 缩小城乡差距难道不好吗?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啊! 总之,罗芙蓉再也没有时间,没有理由,到狗子哥租住的宿舍去混吃混喝寻开心了。 一天,下了晚自习,罗芙蓉推着自己的自行车,拉着邵兴旺的手,非要跟着她的狗子哥回县城租住的房子。 邵兴旺说:“你别胡闹了,太晚了。再说,我住南边,你住北边,方向都是反的。” 可罗芙蓉不管,把车子撑在一边,拉着狗子哥的书包不松手。 为了纯洁的友谊,为了照顾好哥们的情绪,邵兴旺只好推着罗芙蓉的自行车,拉着她的手,走了一段路,问她:“今天,心情是不是不好?” 罗芙蓉嘿嘿一笑,说:“恰恰相反,今天的心情好的不得了。” 邵兴旺问:“班级排名提升了?” 罗芙蓉说:“不光是这事。” 邵兴旺问:“那还有啥?” 罗芙蓉说:“我爸已经答应我了,期末考到班级前十五,就给我买一辆新自行车。这辆旧的,我想送给你,这样,你就不用天天小跑着上下学了。” 邵兴旺说:“不行,这怎么能行呢。” 罗芙蓉说:“你嫌是旧的呀!那我把新买的送给你。” 邵兴旺说:“那就更不行了。你、你爸、你妈,对我这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已经够好的了。我哪敢再要你家的自行车呀!即便是辆旧的,在我们乡下,也是很值钱的东西。” 罗芙蓉抱怨道:“嗯哟!你咋真没劲,对啥都不感兴趣。” 邵兴旺说:“线团,说真的,我是真的非常感谢你,感谢你们全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最好的同学,我一辈子都记着你们对我的好!” 罗芙蓉说:“嗯呀!狗子哥,你干啥?谁让你大半夜的,在这儿给我说这些。” 邵兴旺:“那我还能做什么?” 罗芙蓉嬉皮笑脸地说:“你能做的事情可多啦!” 说完,罗芙蓉向四周望了望,发现路上就他们俩时,让邵兴旺把自行车推到道沿上,然后拉着邵兴旺的手,躲到了街道上的一处墙拐角。 “你这是要干啥?”邵兴旺问。 “你甭问,破坏了气氛!”罗芙蓉噘着嘴巴回答。 罗芙蓉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然后,解开狗子哥外套下面的两个扣子,硬是把她的脑袋连同整个身体塞进了邵兴旺的衣服里,把狗子哥从里面抱得紧紧的。 “狗子哥,你搂着我。” 邵兴旺感受到了罗芙蓉柔软而又温暖的身体,听到了她急促的呼吸声和怦怦的心跳声。他心想,这家伙鬼点子真多。 邵兴旺正想着,“啪”的一声响,罗芙蓉嘴里嚼着的口香糖,吹出了一个大大的泡泡,她咧嘴笑了。这泡泡贴到了她的鼻尖和嘴巴上,她让狗子哥用手给她清理。 邵兴旺从罗芙蓉的嘴巴和鼻尖上清理掉了口香糖,把它搓成了一个细条。 “还要不要了?”邵兴旺问。 “不要了。”罗芙蓉答道。 说完,罗芙蓉连她嘴里剩下的那半只口香糖也吐掉了,然后,慢慢地闭上眼睛,嘴巴噘得老高老高,要狗子哥亲她。 邵兴旺对罗芙蓉并不来电,但他又不忍心冷冰冰地拒绝这个热情似火的假小子,他象征性地在罗芙蓉的嘴唇上轻吻了一下。 结果,罗芙蓉觉得不过瘾,直接给他的狗子哥提出了要求:一共三次,每次要三分钟,要不然,就不让他的狗子哥离开。 “不行,太晚了。来一次,好吗?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补上。” “下一次,是啥时候,说具体一点。” 邵兴旺故意思索了一下,说:“最晚不超过寒假。放寒假,如果天下大雪,你到乡下来,我带你到野地里打雪仗,然后我们在漫天飞舞的雪地里,来一个长长的,深深的,热乎乎的——” “那可说好了,一言为定,不许反悔,不许耍赖。” “我堂堂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好,拉钩。嗯呀,我的手出不来,你在我额头上亲一下,就算拉钩了。” 邵兴旺在罗芙蓉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算是成交。 “今天来一次,后两次,下回一定补上。” 邵兴旺说完,便把嘴轻轻地凑到罗芙蓉的嘴上,这假小子就像八爪鱼的吸盘一样,紧紧地咬着邵兴旺的嘴唇不放。 “吭,吭——”有人在路上干咳。然后说:“不早了,赶紧回家去。” 班主任赵大胜,我的妈呀! 邵兴旺和罗芙蓉的班主任赵大胜同志撞见了他们,顺便送给了他们一句问候语。随着这句问候语飘去的,还有自行车车把上的铃铛声。 平日里,晚自习都没有下,赵大胜同志就骑着他那辆破旧自行车一溜烟地跑了,今儿怎么见鬼了,第一次在大半夜和亲爱的人儿偷偷摸摸亲个嘴儿,还被自己的班主任撞见了。罗芙蓉心里想着,在心里嗔骂着。 罗芙蓉穿好衣服后,邵兴旺看时间也不早了。 夜色如墨,冷风骤起,地上的纸片被风吹了起来。 邵兴旺不放心罗芙蓉一个人骑自行车回去,就让她坐在前面的横梁上,把罗芙蓉送回到她的住处。 “你把自行车骑上,这样回去的时候能快一点。” “那你明天怎么办?” “明天,我让我爸送一下,你记着把车子明天骑到学校还我。” 邵兴旺眼看着罗芙蓉上了她家的单元楼,才骑着她的自行车回到了住处。 罗芙蓉上了楼,站在自己卧室的窗口向着马路上的狗子哥招了招手,邵兴旺便骑着车子回住处去了。 这一趟下来,邵兴旺来回花了一个多小时。对这件事情,线团非常感激,她一提起这事,就说他的狗子哥够意思,够朋友。 窗口招手的这一幕,自然逃不出老罗的法眼。闺女下了晚自习没有按时回家,老罗这心里咯噔咯噔的,正要准备出门,却听到了女儿上楼的声音。 老罗从窗户上看到了马路上的邵兴旺,为了照顾女儿的面子,老罗并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新人求关注,求月票! 第三十一章 送女儿上学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第二天,罗友德早早起床,像往常一样,给女儿做好早餐。 一碗热牛奶,一盘干辣椒炝土豆丝,一只糖心煮鸡蛋,一个大白馒头,六粒剥掉外壳的花生米,一只剥了皮的蜜糖橘子。 看着眼前营养丰富的食物,罗友德为他的早餐手艺颇感自豪。他始终觉得,在给女儿准备早餐方面,他比妻子李桂英更善于合理搭配,尤其是营养均衡方面的搭配,他更显得专业。 早餐已经上桌,女儿还在洗脸刷牙。 罗友德忍不住问:“蓉儿,今天早上怎么去上学啊?” 罗芙蓉知道父亲故意问她,也卖起了关子,回答:“当然背着书包去上学啊。” 罗友德看到女儿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于是接着问:“我的意思是你步行前往,还是骑自行车去?” 罗友德将自己的意思已经明白无误地表达出来。 罗芙蓉也将计就计,说:“骑自行车去。” 罗友德接着问:“骑谁的自行车去?” 罗芙蓉笑了。有其父必有其女。女儿的古灵精怪一定遗传自父亲。 罗芙蓉开门见山,笑嘻嘻地把脸凑到老爸跟前,说:“当然骑老爸的自行车啦!” 罗友德知道闺女把自己的自行车借给了邵兴旺,故意问:“你的车子呢?” 罗芙蓉突然表情严肃地说:“我车子被贼偷了。” 罗友德故意叹了口气说:“我想……这个贼……我们应该都认识,而且还是个令我女儿一直惦记的……不算太坏的贼!” 罗芙蓉听到父亲这么一说,就猜到了昨晚两人分手时的一举一动,老爸在家里的窗户里应该看见了。 于是撅起嘴巴,撒起娇来,说:“爸,你知道,还故意问我,让我难堪。” 罗友德看着闺女可爱的脸,疼爱得心都要化了。说:“爸又错了。爸将功补过,今天早上,爸亲自送你去学校。” 妻子李桂英已经起床了,听到父女两人的对话,朝即将出门的父女俩嘟囔了一句:“哎,惯,继续惯,总有一天,非拿书包当炸弹,送你老罗上西天!” 罗芙蓉听到母亲的抱怨,临出门前,朝母亲吐了吐舌头。李桂英看到父女俩,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 驮着自己的亲闺女,老罗很幸福,话就比平日里多了许多。 罗友德说:“这次考试成绩不错。我闺女真是好样的。” 罗芙蓉回答:“那是因为有狗子哥帮忙。” 罗友德感到惊讶:“啊!你考试抄了他的卷子?” 罗芙蓉:“我哪儿像你呀,小时候考试老抄别人答案。” 罗友德说:“那你说这话啥意思?” 罗芙蓉说:“我是说,平日里,我遇到不会的题,特别是一些疑难杂症,都是狗子哥帮我讲解,教会我的。” 罗友德说:“哦哟!是这个意思呀!吓你老爸一跳。我就说,狗子呀,那是个好孩子,他的父母也都是老实人。一家人确实可怜。他还有个弟弟,叫什么来着?小时候被水淹死了。” 罗芙蓉说:“我知道,邵兴晨。后来,他妈又生了一个妹妹,叫邵忆晨,现在在他们村小上一年级。” 罗友德说:“我想请你的狗子哥到咱家吃顿饭,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罗芙蓉说:“好呀!不过我不明白你突然要请狗子哥吃饭,是出于一个什么样的目的。” 罗友德说:“也没有什么。就是想表达一下感谢。” 罗芙蓉说:“真的?” 罗友德说:“真的,没有任何功利的目的。” 罗芙蓉说:“那太好了。啥时候?” 罗友德问:“你说啥时候?” 罗芙蓉说:“我说,就这个星期天晚上。他刚好从家回来。咱们请他到咱家吃顿晚饭,他也不需要用白开水泡馒头,再就——那个咸不唧唧的——臭咸菜了。” 罗友德说:“就这么定了。” 罗芙蓉说:“谢谢老爸,老爸我爱你。” 父女俩聊着聊着就到了学校门口。 还和以前一样,邵兴旺周六晚上回家,周日下午来校。 听说儿子被城里同学的父亲,邀请到家做客,邵振邦和刘云朵倍感有面儿,这激动的心情,不亚于到首都去见领袖。 一大早,刘云朵让儿子去镇上洗澡,又给钱让理了发。把准备过年时要穿的新衣服也提前拿出来。 蓝灰色的中山装,是刘云朵攒钱给儿子买的布料,亲自量身,亲手缝制的。 儿子大了,有喜欢的女朋友。早早物色个对象,免得将来像他爸那样,三十好几,还娶不上媳妇。 看着帅气的儿子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中山装,刘云朵笑得合不拢嘴。 刘云朵说:“我儿子就是帅气,穿上妈给你做的新衣服,真像个国家干部。” “到城里人家做客,空手去,好像不合适?”邵振邦蹲在地上,用芦苇篾条正在编织芦苇席子。 邵振邦问:“地里还有啥菜?” 刘云朵回答:“冬天能有啥,除了蒜苗菠菜,就是地窖里的萝卜白菜。” 邵振邦说:“要是夏天,或者秋天就好了。给他们捎二十种新鲜蔬菜。” 刘云朵说:“说那有啥用。现在菜地玉米杆下面,只有蒜苗,和贴地长的菠菜。咱也好久没去地里,不知冻坏了没有。” 邵振邦说:“盖了两层,冻不坏。” 刘云朵说:“光拿这,也不行啊!” 邵振邦说:“哎!算了。谁家没有啊!农村人,家家户户都有,城里人更不稀罕。” 刘云朵说:“那你说,让儿子带啥?” 邵振邦问:“还有鸡蛋没?” 刘云朵说:“昨天早上不刚卖了嘛!” 邵振邦说:“要不,再逮只大公鸡?” 刘云朵说:“算了。快过年了。柴公鸡的价钱高着呢?我还想趁着价高,全卖了,给狗子和姑娘攒学费呢。狗子上高中,这钱花得像流水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哟!”邵振邦正编织芦苇席子,一不留神,手被刀片划伤了。 “手又划伤了,怎么那么不小心?狗子,快给你爸拿云南白药。把针线笸箩里的纱布也拿过来,我给包扎一下。”刘云朵埋怨道。 刘云朵给丈夫邵振邦包扎手指头。 邵振邦看见了墙角立着的,三天前就编织好的芦苇炕席,说:“这炕席还没卖,要不把这送了?” 刘云朵说:“城里人谁睡炕,人家都睡床。睡床的人,谁还铺这芦苇席子。” 邵振邦说:“你还别说,你这头发长,还真是见识短。我到县城去卖席子,绝大多数的席子,还都是城里人买走的!这说明,睡炕的,和睡床的,都得给上面铺一张芦苇席子。你想啊,这城里人睡的木头床板,上面有许多毛刺,不铺张席子,那褥子蹭来蹭去,不早都成棉花絮絮了嘛!” 刘云朵说:“好,好,好,你头发短,见识广。那就这么定了。儿子,你有意见没?” 邵兴旺说:“我不懂送礼,你们说送啥就送啥。” 刘云朵说:“那就这么定了。你帮儿子把席子再卷得细一些,这样儿子好背着走。” 新人求关注,求月票! 第三十二章 吃了一只猫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周日下午去县城的路上,出现了这样一幕。 农家子弟邵兴旺除了后背背着一袋子干粮和两玻璃瓶咸菜,还背着一卷圆筒形的物体。 一张用芦苇篾条编织的炕席不算太重,对于邵兴旺这一米八的大块头,不在话下。问题是,即便是邵振邦卷得再细,宽度也在两米五。 一个穿着蓝灰色中山装的英俊少年,背着一卷两米五长的芦苇炕席,走进了县城火车站的家属院。首先就被门卫挡住了。 “哎,哎,哎,小伙子,你这是来卖炕席,还是给别人送的啊?” “送人的。” “这苇篾质量好,席子油量,手艺看着真不错。”看门的大爷用手摸了摸邵兴旺肩上扛着的席子,又问:“这是邵家棚的吧?” “你怎么知道?” “邵家棚的人,手艺是最好的。几乎全村的人到了冬天,都猫在家里编炕席。我原来从邵家棚人的手里买过一张,用了三十年,还好好的。” “大爷,您知道火车站罗站长家住哪一栋吗?” “二号楼,临马路的那栋,三单元,左户还是右户?我就不知道了。” “没关系,我上去敲门问问。谢谢啊!” “你扛着这么长的席子恐怕不好上楼梯。” “没关系,我慢慢上,谢谢啊!大爷。” “不谢,不用谢!” 邵兴旺刚走到二号楼三单元门口,就碰到了下楼倒垃圾的罗芙蓉。 “咯咯!咯咯!”看见心爱的狗子哥,罗芙蓉先笑了。 然后问:“你扛着这么个大家伙要干啥?” “还笑呢!先别笑了。帮我把它抬上去。” “这是送给我们家的吗?” “那除了谁,还有谁?” “谢谢啊!”说着,罗芙蓉把狗子哥身上的芦苇席子给卸了下来,一起抬着上楼梯。 “这是我们家历史上,到目前为止,收到的个头最大,质量最好,价钱最贵,价值最高,最?最?狗子哥,还有什么‘最’?” “快别‘最’了,好好抬着,我这腰都快要断了!” “小孩子哪里有腰?我妈说,小孩子没有腰。”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要是个人,都有腰,连刚生下来的婴儿都有,我怎么能没有腰呢?” 两人正聊着,罗芙蓉家的防盗门打开了。 老罗看见两个人抬了这么个‘大个儿’,赶紧伸手来接。 “爸。你说,小孩儿有腰没?” “没有,小孩儿哪有腰?大人才有。” “看,狗子哥,我说对着吧!” “爸,你说,这件礼物,是不是咱家历史上,到目前为止,收到的个头最大,质量最好,价钱最贵,价值最高,最?最?狗子哥,还有什么‘最’?” “没有最啦!” “不对,还有最牛掰的一件礼物,爸,你说我说的对吗?” “说的对,的确是最,最,最了不起,最伟大的一件礼物。” “你瞧你爸这嘴,一句话,把你前面说的所有‘最’全包括进去啦!”罗芙蓉的母亲端来了最后一道菜。 这道菜,应该是这顿饭的压轴菜。看见用一个白色的大陶罐子盛放着。邵兴旺心想。 在家里,即便是过年,也没有这么丰盛过。这城里人的日子就是过得比乡下人好啊。 “快来来,别聊了,先洗手,然后快坐下吃饭。” 四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吃饭。 “嗯!狗子哥,你们乡下人平日都吃什么饭?” “像这冬天,早上就喝苞谷粥,然后就咸菜。” “就是臭臭的那种咸萝卜?” “是呀?要不,还能吃啥!” “中午呢?” “乡下人中午不吃饭。吃饭就到下午了。” “啊!那晚饭呢?” “不吃晚饭。一天就吃两顿。过午不食,老传统。” “过午不食好,最利于健康。这是老祖先留下来的饮食智慧。”老罗说。 “好什么呀,晚上不吃,饿得能睡着?哪一顿晚餐,不把你父女两个伺候好了?”李桂英反驳道。 “下午一般都吃啥?”罗芙蓉很好奇。 “面,一般都是汤面条。” “除了汤面条呢?” “还有饺子,不过一般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一顿有肉的饺子。平时吃的都是素饺子。” “快别聊了,赶紧吃饭。”罗友德说。 “快,给孩子们把这个一人盛一碗。”说着,李桂英打开陶罐盖子,给每个人盛了一碗带肉的汤。 “这是啥?”邵兴旺吃了一口,没有尝出来是什么肉,便问了一句。 “甭问了。是好东西。大补的。你和芙蓉平日里学习很辛苦。你叔专门为你们炖的。”李桂英说。 “好吃吧?”罗芙蓉问。 “好吃!”邵兴旺很有礼貌地回答。 “让我妈再给你盛一碗。妈,给我也再盛一碗?”说着,罗芙蓉把两只碗都递给了母亲。 李桂英看着俩孩子吃得很高兴,便把陶罐里的那只猫头舀到了邵兴旺的碗里。 看到碗里的一只动物脑袋,邵兴旺感到好奇,便问:“这是啥?” “猫,猫的头。咱们今天吃的这道大菜,叫龙虎汤,是我爸最拿手的一道菜。虽然没有‘龙’,但还有一只‘虎’。” 罗芙蓉正说着,发现狗子哥的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呕——呕——”邵兴旺是北方人,北方人是不吃猫呀,狗呀,老鼠之类的动物的。当听到罗芙蓉说,自己的碗里是只猫头时,恶心得“呕,呕”要吐。 邵兴旺捂着嘴巴还是冲到了厕所,把吃了一肚子的美食,全部吐到了罗芙蓉家的便池里。 吐完了,也洗干净了脸,邵兴旺又回到了餐桌前。 李桂英已经把餐桌收拾干净了。 罗友德泡了一壶热茶,给邵兴旺递了一杯。 李桂英削了一个苹果,递到了邵兴旺的手里。 罗芙蓉剥了两个蜜桔,给狗子哥了一只,自己手里拿了一只。 “对不起。狗子哥。我一高兴,忘了你们北方人不吃猫的。” “对不起啊!狗子。叔祖籍广东,从小在广州长大。也没有意识到你的饮食习惯。” “不,不,不,是我的不对。叔叔阿姨精心准备了这么丰盛的晚餐,是我失态了。我应该入乡随俗才对。” “你还想吃啥,阿姨给你重新做。” “不了,不了,我吃个苹果就行了。” “那怎么行呢,苹果又不顶饱。阿姨给你下碗面条,下碗挂面,再打两个荷包蛋,怎么样?” “别说了,快去做。”罗芙蓉推了一把母亲。 一家人又其乐融融地说笑开了。邵兴旺也感到轻松了许多。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三十三章 野地里撒欢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由于全身心地投入到期末的紧张复习中,邵兴旺把自己那天晚上,随口说出的一句承诺给忘了。 可罗芙蓉还记着。 放寒假前,收拾东西,各回各家,准备过年。 临出校门,罗芙蓉就笑嘻嘻地叫住了狗子哥。 “狗子哥,别忘了你的承诺。” 邵兴旺一脸懵逼,问:“啥承诺?” “啥承诺?你忘了?” “我忘了。” “真忘了?” “真忘了!” “喏,喏,喏——”罗芙蓉撅起嘴巴,做了亲吻的动作,嘴里还发出了一点怪声。 邵兴旺尬笑。 “好哥们?” “好哥们!”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下大雪时,我去你家找你?” “我在家等你。” 放寒假了,邵振邦领着儿子邵兴旺,到县城的新华书店,买了全套的高考复习资料。罗芙蓉也被父母看守在家,完成作业。 对于不会做的题,邵兴旺会查看答案,琢磨解题思路,实在搞不懂的,会去村头邵琪家,让他给自己讲一讲。 邵琪戴着七八百度的近视镜,镜片像酒瓶的瓶底一样厚实。 村里人叫他眼镜,邵兴旺叫他眼镜哥。眼镜哥前年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寒假回家跟他一样,也在家里学习。不过他准备考大学,眼镜哥复习考研。 年前,腊月二十八日,天降大雪。 雪其实是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下的。刚开始下的是雨夹雪,后来,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地上便有了积雪,白茫茫一片。 “明天,我去找狗子哥玩?” 还没等老罗同志发言,罗芙蓉的第二句话就来了:“你们答应过我的。” “可以。去吧,学了半个寒假了,出去放松一下。” 老罗刚说完,妻子李桂英就反对:“不去,快过年了,一个女孩子到处乱跑,像话吗?再说,乡下不比咱城市,那里野着呢。狼呀,黑瞎子呀,一到冬天没吃的,就从北山上的原始森林里下来,听说去年还咬死过一个人呢?” “你竟一天瞎说,把解放前的事情,提前到去年,把我都吓住了。” “都是你惯的。哪像个女孩子?你看对面楼上的巧巧,放学回家,除了学习,就是学着做做针线活,还学绣花呢?” “你会做针线活吗?你学过绣花吗?袜子烂了,还不是我帮你补的!” “嗯呀!你俩,别吵啦!烦死了。” “闺女,听你爸的,去吧!那狗子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年前休息一天,年后继续学习。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我相信,我家小罗同学,在爱情这个魔力的驱使下,一定能够发愤图强,考上令我心满意足的大学,啊,不!令自己心满意足的大学,啊,不!令你妈心满意足的大学!” “孩子从小就是被你这样惯坏的!气死我了。”李桂英说完,进卧室,把房门也关上了。 罗友德显然还意犹未尽,又对着卧室关闭的房门说:“我这叫欲擒故纵,用的是兵法。教育孩子得讲道理,天底下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第二天一大早,厨房里就传来“咚咚咚”的忙碌声。声音惊醒了罗芙蓉。 罗芙蓉一骨碌爬起来,洗完脸,梳完头,给脸上抹了厚厚一层“雪花膏”,对着镜子照来又照去。穿着毛衣,把自己的翘臀撅起来,背对着镜子又照了照。拿出姑姑从广州寄来的新衣服,套在身上试了试。 不错,很合身,很漂亮。罗芙蓉对自己的好身材相当满意。 “爸,妈,我去啦,去找狗子哥玩啦。” “还没吃饭就走哇?回来,把早饭先吃了。” 听到丈夫的声音,在厨房忙碌的李桂英赶紧出来,粘着面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回来,把新衣服给我脱下来。这是过年才穿的新羽绒服。” “我走啦!” “你赶快给我人拉回来!” 老罗也觉得自己的事情还没有交代完,女儿就跑了,赶紧下楼去追女儿。 罗芙蓉还是被老爸追上了,拽着胳膊上了楼。 一进屋,就听见母亲生气地说:“把新衣服脱下来。下大雪,满地都是泥。这崭新的羽绒服,弄脏了,谁年前帮你洗?” “你这孩子。又不是不让你去。好歹把早饭也吃了吧!” 老罗一副乞求的语气。 罗芙蓉坐在沙发上发呆。 母亲洗了手,到房间里,拿出来一顶红色的毛线帽子,一条红色的毛线围巾,给闺女戴上。 “真漂亮!真是个美人胚子。”李桂英看着漂亮的女儿,不由得夸赞了一句。 “那是因为我妈也是个大美女!”罗芙蓉赶紧来了一句。 “瞧你闺女,多会说话!”老罗应和道。 真是良言一句三冬暖啊! “吃了早饭再走!” “我不饿!” “带两个包子。包子刚出锅。”罗芙蓉前脚要出门,罗友德就急急忙忙将两个还热乎着的包子,用纸包了,塞到女儿羽绒服的口袋里。 从窗户上看到女儿像出笼的小鸟一样在雪地里又是蹦,又是跳。罗友德和妻子李桂英的内心,喜忧参半。 罗芙蓉红色羽绒服非常显眼,邵兴旺从老远就看见村口的小公共汽车上跳下来一个红色的身影。 邵兴旺朝着红色跑了过去,看到是罗芙蓉,激动地将她抱了起来,在村口的大路上转了十几圈。直到有人从身边经过,才将罗芙蓉放了下来。 邵兴旺将罗芙蓉领到了他家。 邵兴旺家寒酸的样子还是震惊了罗芙蓉,他知道狗子哥家很穷,但没有想到,真的就像老罗说的那样,穷得“铃儿响叮当”。除了睡觉的炕和吃饭的锅,要啥没啥。 罗芙蓉在狗子哥家里,就着臭臭的咸菜,吃了一碗苞谷粥,饱了,身上也暖和了。也许是真饿了,也许是第一次吃农家饭,罗芙蓉并没有觉得狗子哥家里的饭难吃,反而觉得有一种特别亲切的味道。 吃完饭,罗芙蓉又逗了逗坐在热炕上看小人书的邵忆晨。 “晨晨,看啥书呢?” “《平原游击队》” “姐姐跟你一样,也爱看打仗的书。” 罗芙蓉正说着,邵振邦从房梁上取下来了一串柿饼,将上面的灰尘,在水里洗了洗,又将上面的水分在火上烤干了,递给罗芙蓉说:“叔叔家也没有啥好招待你的。这是柿饼,叔叔亲手做的,很甜很甜,你尝尝,回家再给你爸你妈带一些。” “我拿两个就可以了。” “爸,妈,我们出去玩玩。” “注意安全啊!” “把火柴带上。” “带火柴干啥?” “鞋子湿了,找个地方生堆火,烤一烤,别把脚再冻疮了。” 大雪还在下,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天地白茫茫,两个青春期的孩子,终于从繁重的学习中解脱出来,可以尖声呼叫,大声放屁,肆无忌惮地在野地里奔跑,撒欢。 两匹摆脱了缰绳束缚的小马驹,在关中平原广袤的田野上,你追我,我追你,你用雪球打我,我用雪球打你,玩得是酣畅淋漓,玩得是忘乎所以。 不知不觉,俩人就来到了远离村庄的荒野,前面不远处就是北山,北山是原始森林,国家级野生动物保护区。 “狗子哥,咱们到哪儿啦?” “好像迷路了,怎么越走,离家越远了呢。这好像到北山了。” “这山上有没有狼?我妈说去年还有人被狼咬死了呢。” “有哇!”“呜——呜——大灰狼来啦!哈哈哈,哈哈哈!” 罗芙蓉有点害怕,但看到狗子哥故意逗她,又追打起来。 两个人在雪地里翻滚,打闹。 罗芙蓉骑在狗子哥身上,邵兴旺又翻身骑在了罗芙蓉身上。 “狗子哥,你还没履行承诺呢?” “好,我现在就履行。” 罗芙蓉闭上了眼睛。邵兴旺把嘴凑到了跟前。突然,就在俩人前方四五十米的山梁上,出现了一只狼形动物。 邵兴旺一下子紧张起来。 “有狼。” “什么?” 罗芙蓉打了个激灵,赶紧翻过身来。俩人趴在雪地上,吓得一动不动。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三十四章 半夜找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野地里遇到了狼,俩人生死未卜。 可邵振邦与妻子刘云朵只知道,儿子和同学出去逛了。到底去哪儿啦?不知道。遇到什么危险了没有?更是无从知晓。 两口子想着俩孩子出去,在雪地里打会雪仗,闹腾一会儿就会回来,毕竟野外的温度已经降到了零下十度。 刘云朵今天特意给两个孩子包了大肉萝卜水饺,宰杀了一只大公鸡。这只大公鸡本来是留在年三十晚上吃的。既然城里的同学来,就提前吃。 案板上的红烧鸡块早已经放凉了。案板上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刘云朵如果没有拿厚厚的搌布盖住案板上的饺子,饺子也已经变成冻饺子了。 这里的乡下人依然遵守着一日两餐的饮食习惯。早上十点一顿,下午四点一顿。 知道两个孩子出去玩了,刘云朵专门把开饭的时间推迟了一小时,想着最晚这个时候就该回来了。 可两口子左等右等,不见俩孩子回来。 隆冬时节,下午六点天就完全黑了。在这样一个大雪纷纷的日子,夜幕又提前降临了一小时。 邵忆晨吃了七八个饺子,现在躺在温暖的炕上已经睡着了。 邵振邦和刘云朵虽然做好了俩孩子晚归的心理准备,但没有想到,十一点钟了,俩孩子还没回来。 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孩子没有按时回家,谁的心里不慌张? “要不,我也给你下点饺子?”刘云朵望了一眼正在门口抽烟的丈夫。 邵振邦说:“我吃不下。你饿了,你先下点吃吧!” 刘云朵说:“算了,还是等两个孩子回来后一块儿吃吧。” 邵兴旺推开院子的篱笆门,这已经是他今晚第十二次推开这道不足一米高的篱笆门了。 十二点了。整个邵家棚,只有邵振邦的家里还亮着灰黄的灯。 邵振邦再也坐不住了,对妻子说:“我去找找。” 刘云朵问:“这黑灯瞎火的,你到哪里去找?” 邵振邦说:“我到村头邵棋家看看。” 刘云朵说:“我跟你一起去。” 邵振邦说:“雪太大了,你这腿脚也不方便,晨晨还在炕上。” 刘云朵说:“那你小心一点。” 外面的积雪已有半尺厚。寒风裹着雪花,在手电筒晃动的光束中,疯狂飞舞着。雪花迷糊了邵振邦的双眼,他什么也看不见。邵振邦不停地拍打着雷风帽帽沿上的积雪。身上的黄大衣潮湿沉重,手上的电筒光线灰暗。 “邵棋,邵棋!”邵振邦拍打着村头邵棋家的木门。 邵棋一家七八点钟就上了热炕,睡得死气沉沉。即便是左邻右舍的狗不停地叫,邵振邦还是敲了半天的门,才听见有人回应。 邵琪问:“谁呀?” 邵振邦说:“我,邵振邦。邵棋在家没?” 邵琪说:“我在呢,振邦叔,有事吗?” 邵振邦问:“狗子今天来过你家没?” 邵琪说:“没有。昨天是年前最后一次给他讲题。” 邵振邦问:“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邵琪说:“我不知道。” “哦!” 没有儿子的消息,邵振邦正要转身离开。邵棋又来了一句:“振邦叔,狗子昨天给我说。如果今天下大雪,他就要去完成一个承诺。” “啊!什么承诺,你知道不?”邵振邦问。 邵琪回答:“不知道,他没说。不过他昨天临走时说,今天会有个从县城来的女同学找他。你看看,是不是到县城去了?” 对呀,你看我这脑子,一根筋,老想着他们是不是掉到水塘里,或者在雪地里迷路了。怎么没有想到,他可能去县城送同学去了。 想到这里,邵振邦加快了去县城的脚步。他信心满满,一定会在去县城的路上碰到儿子,因为他坚信,任何一个女孩的父亲,都不会让乡下一个莫名其妙的小伙子在家留宿。即便他是罗芙蓉的高中同班同学,也不可能。 目标明确,分析有理,邵振邦一出村口,便迈着沉重的双腿,朝县城的方向走去。 半个小时后,前面出现了一道手电光。 臭小子,我非捶你两拳不可,害得老子连饭都没吃,大半夜出来找你。 前面的人,看到邵振邦后,脚步明显也加快了。但越走越近,邵振邦心里却犯了嘀咕。 这走路摇摆的姿势不像儿子,个头也不象。 两个人擦肩而过,又同时回头。 罗友德说:“嗯,是你!” 邵振邦说:“啊!是你!” 罗友德说:“我闺女到你家,没见到她吗?” 邵振邦说:“哎!吃完早饭两个人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你闺女没回家啊?” 罗友德说:“要是回家了,我还用得着出来找吗?她妈在家里都急疯了。我闺女皮是皮了点儿,但这孩子从来没有在别人家留宿的习惯。” 邵振邦说:“这大雪抛天的,能去哪儿啊?” 罗友德说:“会不会去他同学家?” 邵振邦说:“十里八乡,就赵家坡的那个赵雨荷和他俩关系还不错。但我觉得不可能,即便去了,现在也应该回来了。这都快一点了。” 罗友德说:“我知道他俩在哪里!” 邵振邦问:“在哪里?” 罗友德说:“准是在新沣村,你给租的那间屋子里。” 邵振邦说:“不可能吧!” 罗友德说:“很有可能。绝对在,走!” 两位父亲深一脚,浅一脚地又走了一个小时的路程,来到了房东胡新远家的大门口。 “咚咚咚,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左邻右舍的狗叫了,午夜两点种,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狠劲砸门,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忍不住骂娘。 胡新远问:“谁呀?” 罗友德回答:“我!” 胡新远问:“你是谁呀?” 罗友德回答:“火车站站长罗友德。” 胡新远问:“这三更半夜的,你有什么事?” 罗友德说:“我姑娘在你这里没?” 胡新远回答:“没有。” 邵振邦问:“那狗子呢?” 胡新远说:“早都放假回家了。一个学生都没有,全都回家去了。” 凭借着与房东胡新远的那次见面聊天,罗友德认为,胡新远是个不错的人,他不可能让放了假的学生,再回到他这里住一晚。更不会允许,孤男寡女在他这里留宿。 招租这个行业竞争也很激烈。一旦失去了口碑。他这花了好几万盖的四层楼房,连成本都收不回来。更何况,这是他们一家老小十几口人全部的生活来源。谁能拿自己的饭碗开玩笑! 邵振邦说:“回吧,等天亮了再说!” 胡新远说:“走,回家也就天亮了。”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三十五章 狼形动物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话说邵兴旺和罗芙蓉在野地里遇到了狼,吓得趴在雪地里不敢动。 “狗子哥,那边有座石屋。”罗芙蓉说。 “太远了,咱们跑不过狼。”邵兴旺回答。 “那怎么办?趴在这儿等死吗?”罗芙蓉带着哭腔。 邵兴旺扭头朝四周望了望,说:“后面有棵柿子树,看到没?” “没有。”罗芙蓉说。 “在身后,你转过头看。”邵兴旺说。 “看到了。”罗芙蓉说。 “咱们趴着往后退,退到那棵柿子树跟前,然后爬上去。”邵兴旺说。 “狗子哥,我不会爬树。”罗芙蓉说。 “没事,柿子树的树杈很低,小孩儿都能爬上去。”邵兴旺鼓励道。 “狗子哥,我害怕!”罗芙蓉说。 “别害怕,有我呢。咱们往后退。”邵兴旺说。 邵兴旺和罗芙蓉趴在雪地里,慢慢往后退。 前面的那只大灰狼,似乎觉察到了两个人正在往后退,也慢慢朝前来。 大灰狼的速度明显比两人快。 “起来,快跑!”邵兴旺拉起罗芙蓉转身就跑。 大灰狼一看两人跑开了,追了过来。 平时罗芙蓉没被狼撵,跑起来的速度,甚至比狼撵了还快。可这次大灰狼就在身后,罗芙蓉的腿像灌了铅一样,跑不动。好在邵兴旺劲大,连拉带拽地把她推上了柿子树。 邵兴旺高高一跃,攀上了一根树枝,大灰狼已到树下,咬住了邵兴旺的裤腿。在这你死我活的时候,邵兴旺的大脚板子胡乱蹬踹。大灰狼咬着邵兴旺的裤腿管子始终不放松,棉裤上的一团棉花被撕扯掉了。好在冬天邵兴旺穿着厚实的大棉裤,要是穿着毛线裤,这脚脖子定会被咬断了。 好险! 两个人攀着柿子树的树杈爬上了高高的树顶。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这只大灰狼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大雪还在下,树顶上的风吹得俩人瑟瑟发抖。 “狗子哥,我冷得很。”罗芙蓉说。 “得想个办法。”邵兴旺说。 两人沉默。 邵兴旺瞅了瞅柿子树,发现树梢上,还残留有半只干柿子。 “这厮是不是饿了?”邵兴旺说。 邵兴旺揪了下来,朝地上扔去。这大灰狼的确是饿了。看到树上丢下来的柿子,先是一躲,然后低头嗅了嗅,便叼到嘴里吃了起来。 嘿,这大灰狼还真是饿了。 邵兴旺从树梢上又揪下来半块干柿子,扔下去。大灰狼又吃了。 树梢上倒是还有,太远了,够不着。 “还有吃的没?”邵兴旺问。 罗芙蓉想了想,突然想起了早上出门前,老罗塞到口袋里的两只肉包子。 “有,有肉包子。”罗芙蓉回答。 “太好了。也许吃饱了它就走了。扔一只下去。”邵兴旺说。 罗芙蓉扔了一只下去。 闻到肉的香味,大灰狼一口将包子吃进嘴里。 两个人等了一会儿,大灰狼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是呀,一只肉包子怎么能填饱一只饥饿的大灰狼的肚子呢。 “狗子哥,我要冻僵了。”罗芙蓉带着哭腔说道。 邵兴旺也冻得手脚发麻,再不想办法,一两个小时后,他俩非冻僵不可。 邵兴旺对瑟瑟发抖的罗芙蓉说:“我们得自救?” 罗芙蓉问:“怎么救?” 邵兴旺说:“我折段树枝,你拿在手里。咱们下到树枝的最下一层。” 罗芙蓉问:“干嘛?和狼拼命吗?” 邵兴旺说:“咱们俩根本打不过狼。我拿着最后一个包子,朝远处抛去,狼只要去追包子,咱俩就从树上跳下来,朝石屋那边跑。” 罗芙蓉问:“石屋门开着没?” 邵兴旺说:“肯定没有?” 罗芙蓉说:“没有,让我们不是去送死吗?” 邵兴旺说:“初中的时候,咱们学过一篇有关‘狼’的故事,你还记得不?” 罗芙蓉说:“蒲松龄写的,那个屠夫杀狼的故事。可我们手里没有刀啊?” 邵兴旺说:“只要我们背靠着石屋,手里拿着棍子,我就敢和它拼命。这是只孤独的狼,只要不是一群狼,我们俩个人,不会吃亏。” 罗芙蓉说:“可以吗?” 邵兴旺说:“我觉得可以。” 邵兴旺折断了一截树枝,递到罗芙蓉手里,又拉着罗芙蓉的胳膊,与她一起下到最低处的树枝上。 邵兴旺接过罗芙蓉递给他的最后一只肉包子,抡起胳膊,对罗芙蓉说:“准备好了吗?” 罗芙蓉回答:“准备好了。” 邵兴旺说:“这次,我来,把包子扔得远远的,吃饱了,也许它就走了。” 邵兴旺接过罗芙蓉手里的最后一只包子,朝远处扔了过去。大灰狼朝包子跑过去。 邵兴旺说:“快跳!” 他先跳下树,又扶起了跳下树的罗芙蓉,拉着她的胳膊,朝石屋方向跑去。 肉包子被扔到了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大灰狼跑过去叼起包子,一口就吞咽下去。 吃完包子,看到两个逃跑的人,追了过来。 邵兴旺和罗芙蓉已经跑到了石屋前面的篱笆外面。面对着大灰狼,邵兴旺挥动着手中的树枝,对罗芙蓉说:“快,拧开篱笆门上的铁丝!” 罗芙蓉算是胆大的女生,要是其他人,估计早被眼前的大灰狼吓懵了。 邵振邦挥动着手中的树枝,不让大灰狼靠前,罗芙蓉很快拧开了篱笆门上缠绕的铁丝。 进门后,迅速关闭了篱笆门。 两个人退到篱笆门内,正要往石屋跑去,没想到,大灰狼后退一步,然后轻轻一跃,跃过篱笆墙,又来到了两个面前。 罗芙蓉哭着说:“狗子哥,怎么办?” 邵振邦一脚踹开了石屋上的木门,朝罗芙蓉大声喊:“快进去。” 两人进去后,迅速将门从里面关闭。 “好险呐!”邵振邦说。 罗芙蓉一下子扑到狗子哥怀里。 门外的大灰狼用爪子在抓门,嘴在木门上“呼哧呼哧”地寻找可以下口的漏洞。 罗芙蓉下意识地从邵振邦怀里出来,躲到了他身后。 邵振邦安慰道:“门已经锁死了,它不会进来。线团,别害怕。 远处的山坡上,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汪汪,汪汪”,这大灰狼发出了狗的叫声,跳出了篱笆,朝着口哨的方向跑去。 罗芙蓉趴在石屋里的小铁窗上朝外望。 “山梁上有人。”罗芙蓉说。 “这好像是只狗。”邵兴旺终于放松了神经。 “就是狗,我想起来了。这狗叫哈士奇,我们小区里,曾经有人养过,真的长得像大灰狼。” 邵振邦问:“你怎么现在才说?” 罗芙蓉回答:“刚才我也被吓懵了。哈哈哈,哈哈哈……” 狗叫声渐渐远去。罗芙蓉完全放松下来,她的手紧紧抓住邵兴旺的胳膊,顺势趴在邵兴旺身上。 邵兴旺解开他的棉大衣外套扣子,将罗芙蓉搂在怀里。 看着亲爱的狗子哥,罗芙蓉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把她那两片热烈的嘴唇噘得老高老高。 邵兴旺对罗芙蓉再怎么不来电,也得照顾这个好哥们的情绪。并且,自己承诺的事情,不能言而无信。 四片热烈的嘴唇紧紧地粘合在了一起,持续时间长达三分钟。 “好了。我们回家去吧。”邵兴旺对罗芙蓉说。 第三十六章 夜宿石屋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天已经黑了,天地白茫茫一片,看不见灯火,辨不清方向。 邵兴旺问:“怎么办?” 罗芙蓉说:“这回家的方向在哪儿?” 邵兴旺说:“不知道。试着走走。” 罗芙蓉说:“这荒山野岭的,要是遇到一只真狼,怎么办?” 邵兴旺说:“那就先让它吃了我,吃饱了,也许就会放过你的。” 罗芙蓉说:“不,不许说这话。” 邵兴旺说:“咱们往前走一走,说不定就能看见灯火。” 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身上的衣服湿透了,脚上的鞋子更不用说,也湿透了。 “咦!柿子树。石头屋。”罗芙蓉指着跟前的柿子树说道,“狗子哥,我们好像又转回来了。” 邵兴旺说:“就是呀!我们迷路了。” 罗芙蓉问:“那怎么办?” 邵兴旺回答:“我看我们还是别折腾了,万一再迷路,咱们非冻死在这野地里不可。” 邵兴旺和罗芙蓉并没有到什么荒山野岭,这只是靠近北山的一处果园。果园建在山坡上,山坡上种着山楂,石榴等果树。 这间石头砌垒的屋子是果园的主人搭建的,只有在果子成熟的时候,园子的主人才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邵兴旺和罗芙蓉再次回到石屋里。 划着火柴,邵兴旺发现屋里的木桌上还有半截未烧完的蜡烛。邵兴旺点燃了蜡烛,石屋里顿时亮堂了许多。 靠墙的位置有一张木床板,上面落满了灰尘。窗户下面有只石砌的灶台,不过,上面并没有架锅。 墙角堆放着几件旧农具,有锄头、铁锨、铲子、锯子,不过都是些可以放在博物馆里,假扮文物的老古董。地上有一只竹筐子。 邵兴旺端起蜡烛瞅了一眼,筐子里是些已经坏掉的干萝卜、霉土豆、烂番薯。 罗芙蓉说:“好冷啊,狗子哥!” 身上冰冻的雪,开始融化,罗芙蓉冷得直哆嗦,不停地在石屋里跺脚。 邵兴旺说:“我去后面,看看有没有生火的东西。” 生火的东西不但有,而且多得超乎想象。每一年冬天来临时,果园的主人都会修剪果树。一节一节的树枝,被园主人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石屋后,堆得跟石屋一样高。 非常幸运的事,邵兴旺还发现了一堆园主人平日引火的麦草。 邵兴旺大声喊:“蓉儿,线团——” 罗芙蓉说:“狗子哥,你叫我。” 邵兴旺说:“你把这些麦草抱进去。我来给咱抱干柴。” 罗芙蓉以为要烧掉这些麦草,于是将它们堆放在了灶台前。 邵兴旺问:“堆在这儿干啥?” 罗芙蓉说:“烧火啊!” 邵兴旺说:“烧掉这些软软的麦草,你今晚就直接睡在那硬床板上。” 罗芙蓉明白了。“狗子哥,你坏!” 邵兴旺说:“快去给咱铺床。” 罗芙蓉把全部的麦草铺在了木板床上,厚厚一层。 铺好后,罗芙蓉坐上去试了试。 罗芙蓉说:“比我家的木板床软和!” 邵兴旺说:“你是在夸你呢,还是在夸我呢?” 罗芙蓉说:“都夸!” 罗芙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狗子哥,要是今晚咱俩都被狼吃掉,你会后悔吗?” 邵兴旺笑着说:“我不后悔,你呢?” 罗芙蓉说:“假话?” 邵兴旺说:“真话!你呢?” 罗芙蓉说:“我不知道。” 邵兴旺说:“生命是很顽强的,哪那么容易失去啊?” 邵兴旺在火塘里架起果树枝,火苗升起来了,屋子里暖和多了。 邵兴旺说:“快过来,烤火。” 罗芙蓉从床上下来。 邵兴旺问:“想不想吃烤番薯,烤土豆?” 罗芙蓉惊讶地问:“啊!哪儿有啊?筐子里的不都坏掉了嘛!” 邵兴旺说:“地里的肯定没坏。” 罗芙蓉问:“地里有吗?” 邵兴旺说:“我想应该有。这是沙土地。” 罗芙蓉说:“你怎么知道?” 邵兴旺说:“石榴树一般就种在沙土地里。” 罗芙蓉说:“为什么?” 邵兴旺说:“石榴树来自西域,打小就喜欢半干旱的沙土地。” 罗芙蓉说:“那也没有番薯啊!” 邵兴旺说:“我们这儿的人,都喜欢套种。” 罗芙蓉问:“啥是套种?” 邵兴旺说:“套种嘛?就是在一块地里种两三种作物。比如,在玉米地里,套种豆角,在棉花地里,套种芝麻,在西瓜地里,套种花生。” “在这石榴园里呢?”线团迫不及待地问。 邵兴旺说:“套种土豆,或者红薯。一般都在地梁上套种。我爸妈在蒜苗地的地梁上,喜欢套种红白萝卜。” 罗芙蓉说:“春种秋收。这都冬天了,还有吗?” 邵兴旺说:“一定还有被主人挖断的,遗弃的。我去挖一挖,试一试,你在这里先烤火,把衣服烤干,身体烤热,一会儿给咱烤番薯。” 罗芙蓉说:“狗子哥,你可真牛,冻得真多。” 邵兴旺生在乡村,长在乡村,对野地里的秘密自然要比罗芙蓉懂得多。很快,就挖了不少番薯。多数是被主人挖断,丢弃不要的半截番薯,但对于两人来讲,这已经算是一顿大餐了。 番薯的甜味很快就从火塘的灰烬里飘散出来了。 邵兴旺从火堆里扒拉出来一个黑炭球,用手捏捏,发现已经软了。拿在手里,扒开外面已经烧焦的番薯皮。 金黄的番薯瓤露出来,一股甜香浓郁的味道飘散开来。 邵兴旺把手里的番薯递给罗芙蓉,说:“来,咬一口。” 罗芙蓉把嘴巴凑出来,咬了一口。 邵兴旺说:“拿着,把它吃完,我再接着烤。” 罗芙蓉说:“真甜。真好吃。” 邵兴旺说:“那是因为你饿了。让你天天吃这玩意。看见了,非吐不可。” 七八个番薯陆续被烤熟了。 两个人吃饱之后,面对着跳动的火苗,都在默默地想着事情。 折腾了一天,累得不想说话了。 衣服烤干了,两个人脱了上衣外套,躺在了麦草铺就的木板床上。 屋子暖暖的,身子底下暖暖的,两件厚外套盖在身上也暖暖的。 罗芙蓉不由得感叹一声:“好浪漫啊!我想这辈子过得最刺激的日子也就算今天了。” 邵兴旺说:“死里逃生,过程很狼狈,结局的确很浪漫。” 罗芙蓉翻过身,趴在邵兴旺身上,说:“狗子哥,你还没有履行完我们之间的承诺呢?” 邵兴旺故意问:“什么承诺?” 罗芙蓉娇滴滴地说:“你坏,闭上眼睛,这次不许再笑。” 邵兴旺闭上眼睛。 最后的承诺开始进行。 …… 持续的时间超过了三分钟。 两个人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起来。 罗芙蓉脸颊绯红,额头上有微微的汗水渗出。 邵兴旺的裆里有一股暖流喷出。 两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超乎寻常的快意。这是一种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幸福。 学校发的课本上有这些内容,不过老师从来都不讲,让自己学。这应该是高中学生完成效率最高的一本自学教材了吧。 汹涌的海浪掀起之后,下来就是平静的海面。现在两个人就在平静的海面上躺着,同时进入到了美丽的梦乡。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三十七章 找到了失踪的两个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罗友德自然一夜没睡。 邵振邦回到家,已经凌晨5点。喝了一点热水,吃了一碗饺子,天就亮了。 邵兴旺推开门,院子里的积雪足够一尺厚。这是邵振邦从来没有见过的一场大雪。 邵振邦拿起铁锨,正要准备铲出一条小路来,这时,妻子刘云朵也穿戴好了走出屋子。 邵振邦说:“外面太冷,你进屋去吧。” 刘云朵说:“你别担心,我觉得,狗子很有可能到同学家去了。这么冷的天!” 刘云朵安慰着自己的丈夫。 俩人正说着话,门外有人来了。 邵振邦以为是两个孩子回来了,抬头一看,是罗友德和一个女人。 两口子判断,这位怒气冲冲的女人一定就是罗友德的妻子李桂英。 年跟前,正是火车站最为忙碌的时候,罗友德把自己的工作安排给了副站长,一大早,便和妻子急匆匆赶到邵家棚。 “快进屋,快进屋!”邵振邦招呼两位远到而来的客人。 看到两位城里人走进家门,刘云朵满脸堆笑,赶紧迎上去。 李桂英一进屋却嚷嚷着哭开了。 “闺女这是去哪儿了呀?” “这不正找呢嘛!”罗友德赶紧上前安慰。 “都怪你,我不让来,你还非让来。闺女从小就是这样被你惯坏的。这下好了,人没了!呜呜呜,呜呜呜!” 李桂英这一嚷嚷,把睡在炕上的邵忆晨给惊醒了。 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家里突然来了两个陌生人,爸爸妈妈也是一脸严肃,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看你把孩子吓得!”罗友德埋怨了妻子一句。 “对不起啊,对不起!”邵振邦赶紧赔礼道歉。 刘桂英哭哭啼啼。“闺女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跟你也没完!还有你!”李桂英泪流满面怒气冲冲地先指着丈夫,再指着邵振邦,又指着刘云朵。 “大姐!”刘云朵觉得理亏,满脸堆笑着,想再劝劝李桂英。 “别叫我大姐,我没你大。”李桂英还是满腹怨气。 “我看待在家里也都急,咱们要不去外面再找找?”邵振邦试探地问了问两个人。 “也好!走!”罗友德说。 “我也跟你们去!”刘云朵说。 “妈,我一个人在家害怕。”坐在炕上的邵忆晨喊道。 “不怕,你跟阿姨待在家里。”刘云朵说。 “我也去,跟你们一块去找。”李桂英说。 “那你就一个人在家,乖,不害怕,我和你爸一会儿就回来。”刘云朵安慰道。 “哇——呜——”邵忆晨又哭了。 “你别去了。脚又不方便。”邵振邦说。 “我带着晨晨。走,起来,妈带着你一块儿去找你哥。”刘云朵给女儿戴好了帽子,围上了围巾,五个人便一起到野地里找人。 雪基本上不下了。但天空依旧阴沉沉的。也许是心急的原因,野外的雪地并没有人想象的那么寒冷。 五个人踩着厚厚的积雪漫无目标地朝远处走去。 因为石屋里生了火,再加上身下铺着厚厚的麦草。邵兴旺和罗芙蓉并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寒冷。 昨晚,两个人都睡得很香,睡得很沉。 早晨醒来后,都觉得饿了。 “要是早知道那是一条狗,也不至于浪费两个肉包子。好饿啊!” “给你,再吃两个番薯。”罗芙蓉说着,邵兴旺便从昨晚火堆旁的灰烬里,又扒拉出两半截熟透的番薯。 罗芙蓉问:“你啥时候放进去的?” 邵兴旺说:“天快亮了,我去撒尿的时候。” 罗芙蓉说:“嗯呀。我也想撒泡尿。这儿有卫生间没?” 邵兴旺说:“卫生间,肯定是没有。厕所呢,到处都是。” 罗芙蓉放下手中的番薯,打开石屋的木门,绕着石屋转了一圈。“没有啊!狗子哥,这哪儿有厕所啊?” “呵呵呵,呵呵呵。”邵兴旺出来了,说:“怎么没有?我的眼前,有成千上万座,五星级豪华大厕所。” 罗芙蓉这才恍然大悟,迅速攒起一雪球朝狗子哥砸了过来。 罗芙蓉说:“回屋去,不许偷看。” 邵兴旺回到屋里,把刚才递给罗芙蓉的烤焦的番薯外皮剥掉了。 邵兴旺说:“给你,快吃,还热乎着呢!” 罗芙蓉一进屋,邵兴旺便把烤熟的番薯递给线团。 罗芙蓉说:“可真甜。太高兴了。好浪漫啊!这是我长这么大,玩得最最最最开心的一次。要是每天都这么开心,那就好了。” 邵兴旺说:“那就坏了。” 罗芙蓉说:“为什么?” 邵兴旺说:“咱们一夜没有回家。我想父母肯定都急死了。快吃,吃完咱们赶紧回家去。” 四个大人,再加上小朋友邵忆晨五个,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野地里,各自呼唤着自己孩子的名字。 邵兴旺说:“嗯!蓉儿,我好像听到有谁在叫咱们。” 罗芙蓉说:“没有啊!” 邵兴旺说:“你停下来,仔细听。” 罗芙蓉说:“好像就是。我妈的声音。” 邵兴旺说:“哎!我们在这儿哪!” 罗芙蓉说:“哎!我们回来啦!” 罗芙蓉的红帽子、黄围巾和鲜红色的羽绒服,在白雪皑皑的野地里,最为醒目。 罗芙蓉没有想到,自己急急忙忙奔跑过去,好给爸爸妈妈一个拥抱,然后再分享一下昨天的奇遇和自己激动的心情。 但没有想到,母亲李桂英手举一枚大雪球,以拼命的架势,砸了过来。 嘴里还骂开了:“你们父女俩,把老娘我害惨了。” 刘云朵也气得不行,拿起雪球朝自己的儿子砸去。 两个母亲,在厚厚的积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用雪球打砸自己的孩子。 两个少年,却像活蹦乱跳的小鹿,在雪地里抱头鼠窜。 我砸,我砸,我砸,我砸砸砸…… 我躲,我躲,我躲,我躲躲躲…… 滑稽的动作,没有让人更生气,反而把观战的邵忆晨逗得“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邵忆晨铜铃一样悦耳的笑声,再加上两位少年嬉皮笑脸地不断求饶,让两位母亲消了气。 两位父亲站在远处,一人手里衔根纸烟,在聊。聊孩子,聊收成,聊火车站的工作。 新人求关注,求月票! 第三十八章 一顿农家饭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六个人,踩着厚厚的积雪,朝邵家棚村走来。 邵兴旺后背背着妹妹邵忆晨。 为了打发无聊时光,罗芙蓉说:“晨晨,我听狗子哥说,你会被唐诗。你给我们背一首好不好?” 邵忆晨问:“你想听那一首?” “呵!” 罗芙蓉没有想到邵忆晨自信又大方,应该背了不少唐诗。 罗芙蓉说:“那就背一首《江雪》。” 邵忆晨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众人皆拍手叫好。 罗芙蓉说:“再背一首?” 邵忆晨却问:“姐姐,你会背唐诗吗?” 罗芙蓉说:“我会呀,你想听那一首。” “嗯……” 邵忆晨思考了一下,说:“我从来都没有听过的一首诗。” 邵忆晨的一句“从来都没有听过”,一下子把罗芙蓉给难住了,她不知道邵忆晨到底背了多少唐诗,万一背出一首邵忆晨熟悉的唐诗,岂不略显尴尬。 罗芙蓉灵机一动,想起了一首打油诗,而且还是个很有趣的谜语。 于是对邵忆晨说:“姐姐给你背首诗,你猜这诗里写的是什么?” 罗芙蓉又对一起走的其他人说:“大家都可以猜啊,猜对了有奖励!” 邵忆晨说:“姐姐快说,姐姐快说。” 罗芙蓉想了想,说: 江山一笼统, 井口黑窟窿。 黄狗身上白, 白狗身上肿。 “打一物?” 众人都在猜,邵忆晨更是摇晃着脑袋不知其意。 猜了半天,众人都不知道罗芙蓉所让猜的是何物? 罗友德问:“啥意思啊,我都没有听明白。闺女,能翻译一下不?” 看众人猜不出来,罗芙蓉更加得意,说:“这是一首打油诗。” 邵忆晨急切地问:“啥是打油诗,是在打酱油的时候背的诗吗?” 邵忆晨的话把众人逗笑了。 邵兴旺和罗芙蓉一起看过一篇有关打油诗的故事。 罗芙蓉说:“让狗子哥给你讲,他讲的故事更好听。” 邵兴旺当仁不让,大声说:“好!我来讲。” “打油诗的来历是这样的。”邵兴旺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中唐时代,有一位姓张名打油的人,他就爱作这样的诗,在以诗赋取士的唐朝,他的诗确是‘别树一帜’,引人注目。蓉儿姐姐刚才让你猜的这首诗,名字叫《咏雪》。这首诗流传千古,特别有名。” 邵忆晨反问:“那么有名,我咋不知道呢。” 刘云朵说:“你还小,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以后呀,要像你哥和蓉儿姐姐学习。” “哦!”邵忆晨非常乖巧地答应妈妈。 邵兴旺继续讲:“江山一笼统,井口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咏雪,通篇无一个雪字。张打油写的这首诗真是妙极了。” 邵兴旺沉浸在诗歌的曼妙意境里,可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这样的理解显然是太难了。 儿童需要听故事。邵兴旺回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只对故事感兴趣。 邵兴旺说:“晨晨,哥给你讲个故事吧!” 邵忆晨高兴地说:“好呀!” 邵兴旺说:“那我就继续讲这个打油诗的来历。” 邵忆晨说:“好?” 邵兴旺讲:“唐代有个民间诗人,他姓张,名叫打油。” 邵忆晨插嘴问:“他爸妈怎么给他取了这个奇怪的名字?” 邵兴旺说:“也许是他,老帮爸爸妈妈打酱油吧!” 邵兴旺的一句话,把邵忆晨逗得“咯咯咯,咯咯咯”地笑起来。 妹妹笑完之后,邵兴旺又接着讲起来: 这张打油,说话风趣幽默,作的诗也滑稽搞笑。 关于他,还有一个传说故事。 有一年冬天,一位大官去祭奠宗祠,刚进大殿,便看见粉刷雪白的照壁上面写了一首诗: 六出九天枝飘飘, 恰似玉女下琼瑶。 有朝一日天晴了, 使扫帚的使扫帚, 使锹的使锹。 看到这样的讽刺诗写在这么严肃的地方,大官勃然大怒,立即命令左右,查清作诗人,重重治罪。 有位师爷上前禀道:“大人不用查了,作这类诗的不会是别人,一定是那张打油。 大官一听,立即下令把张打油抓来了。 不久,张打油被抓了过来。 在厅堂下听了这位大官的呵斥,张打油上前鞠躬,不紧不慢地说道:“大人,我张打油确爱诌几句诗,但本事再不济,也不会写出这类诗来嘛。不信,小的情愿当面测试测试。” 大官一听,呵!口气不小啊!他便决定当面测试张打油一下。 正好那时安禄山兵困南阳郡,于是大官便以此为题,要张打油作诗。 张打油也不谦让,脱口吟道: 百万贼兵困南阳。 那位大官一听,连说:“好气魄,起句便不平常!” 张打油更加得意,微微一笑,再吟: 也无援救也无粮。 这位大官摸了摸胡子说:差强人意,再来。 张打油马上一气呵成了后三句: 有朝一日城破了, 哭爹的哭爹, 哭娘的哭娘! 这几句,与“使扫帚的使扫帚,使锹的使锹”如出一辙。 大家听了,哄堂大笑,连这位大官也被逗笑了,于是就饶了张打油。 张打油的名气从此大涨,远近扬名。“打油诗”的称谓也不胫而走。 邵兴旺最后总结道:“后来,人们常把一些以俚语俗话入诗,不讲平仄对仗,所谓‘不能登大雅之堂’的诗冠以张打油的名字,统称为打油诗。有意思吧,晨晨。” 邵兴旺问后背的妹妹,却发现妹妹不知何时已睡着了。 邵兴旺的一段有关打油诗的故事,让罗友德和他的妻子李桂英对这个长相英俊个头高挑的少年有了一种特别的好感。 众人再次回到邵家棚,回到贫穷但温暖温馨的狗子家时,已经到中午了。 下饺子的下饺子,热鸡块的热鸡块,拌凉菜的拌凉菜,看小人书的看小人书。 刘云朵又炒了一大盘鸡蛋,油炸了一盘花生米,用白菜豆腐粉条,浇上鸡汤,炖了半盆烩菜。刘云朵把大年三十准备要吃的菜,提前做了。 邵振邦打开了一瓶白酒。六个人算是提前吃年夜饭。 饭桌上。 “……我和狗子哥都吓傻了。我们都以为只狼……” 罗芙蓉神采飞扬,激动地述说昨天的经历。 “现在野外早都没有狼了。”邵兴旺说。 “这都怪你妈,说什么去年北山有个人被狼咬死了。”罗友德说。 “我不是想吓唬吓唬她嘛!”李桂英说。 “弄巧成拙,还真被你给吓住了!”罗友德说。 “咯咯咯,咯咯咯。”炕上传来邵忆晨铃铛一样的脆亮的笑声。 “狗子!”邵振邦问正在低头吃饭的儿子。 “哦!” “邵棋昨晚说,你去完成一个什么承诺?” “没,没什么承诺。”邵兴旺偷偷瞄了一眼罗芙蓉,罗芙蓉挤眉弄眼在偷笑。 “真没啥?” “没啥啊!”邵兴旺装作若无其事。罗芙蓉继续在偷笑,低头不断地给嘴巴扒拉着饭。 回县城的路上。 罗友德提着一只大红公鸡,足有六七斤重。 李桂英挎着一只竹篮,满满一篮子翠绿的蒜苗和油油的菠菜。 罗芙蓉的手里提着一大串甜甜的柿饼。 “这乡下人,可真实在。”罗友德感慨道。 “就是因为太实在了,才会这么穷。穷大方。”李桂英说。 “不!你说的不对!穷,是社会原因。” 听了老罗一句语重心长的话,妻子李桂英似有所思,女儿罗芙蓉似有所悟。 一家人走在回城的路上,基本再没有说话。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三十九章 菜园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冬去春来,日子照旧。 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该下地劳动的,继续自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一晃就到了暑假。 暑假第一天,吃完中午饭,罗芙蓉就忍不住来找狗子哥。 罗芙蓉骑着老爸罗友德新买的自行车,像一股风一样,从县城来到邵家棚。 走到那个熟悉的柴门口,见到了正趴在大树阴凉下写作业的邵忆晨。 罗芙蓉说:“晨晨,刚放假就开始写作业了?好乖啊!” 邵忆晨说:“我们都放假半个月了。” 罗芙蓉说:“哦,对,你们比我们早放假。给你!” 邵忆晨问:“这是啥呀?” 罗芙蓉说:“奶糖,大白兔奶糖。我姑从广州给我寄的。” 邵忆晨说:“我不要。” 罗芙蓉说:“为什么?” 邵忆晨说:“我妈说,不能吃生人给的东西。” 罗芙蓉说:“嘿!我是熟人。你不认识我吗?”罗芙蓉正说着,刘云朵从屋子里走出来。 刘云朵说:“是,芙蓉啊!快,来,进屋坐。”刘云朵看见桌子上的奶糖,对邵忆晨说,“姐姐是熟人,是咱们家的贵客,吃吧,闺女。” 邵忆晨问:“什么是贵客?” “嗯!”刘云朵还没有想好该怎么给孩子解释。罗芙蓉抢先说:“姐姐是熟人,不是什么贵客。吃吧。我给你剥一个,可好吃了。” 邵忆晨说:“不用,我自己会。” “可真乖!”罗芙蓉忍不住夸奖了一句邵忆晨,问:“阿姨!狗子哥呢?” 刘云朵说:“和你叔到菜地去了。” 罗芙蓉说:“那我直接去找他。” 刘云朵问:“你认识菜地不?” 罗芙蓉说:“我认识狗子哥的自行车。”正说着,罗芙蓉就骑上新买的自行车,一溜烟地跑了。 看到这个单纯可爱的姑娘,刘云朵一脸的欣慰。 她心里暗暗在想,狗子将来要能娶到这么好的一个姑娘,真是他们邵家八辈子修来的服气。 所以,无论是刘云朵还是邵振邦,在处理与老罗家关系的时候,总显得小心翼翼。只要家里有的农家特产,包括地里刚长成的新鲜蔬菜,邵振邦总不忘给老罗家送一些。 邵振邦和儿子吃完饭,现正在地里摘西红柿。父子俩合作,已经摘满了两竹筐。 邵振邦说:“狗子,我先把这两筐挑回家。一会儿,你把两筐黄瓜,用自行车驮回来。” 邵兴旺回答:“知道了。” 父亲离开后,邵兴旺便一头钻进黄瓜架下。 邵兴旺突然感觉到肚子疼,扭头瞅了瞅,发现整个菜地就他一个人,便急忙忙解开裤子,蹲在邻家菜地后面的玉米地里大解。 “哦哇!” 一泻千里,真是爽快!邵兴旺心想。 人有三急,这是其中之一。 另外两急是什么?邵兴旺暂时没有想起来。 但他感到幸运的是,现在幸亏是在野地里,要是在热闹的大街上,肚子突然疼起来,又找不到厕所,或者找到了厕所,没有零钱,看厕所的大爷大妈硬是不让进,这一泻千里的架势,非从裤裆流到脚面上不可。 不敢想象,不敢想象。 邻家人口多,地也多,前半块地种菜,后半块地种玉米。 在来菜地的路上,邵兴旺偷吃了邵老三果园里的桃子。 不知是桃上的桃毛没被他用汗衫擦净,还是因为邵老三昨天刚给他的桃子打了农药,或者压根就不是桃子的问题。 他在进菜地之前,趴在浇菜的水泵前,给自己又热又渴的肚子,灌满了凉水。 此时的邵兴旺,肚如刀绞,汗如雨下,正在痛苦不堪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人给他扔土疙瘩,土疙瘩接二连三,其中最大的一块,差点砸中污秽之物,溅到他身上。 不知是谁这么缺德,邵兴旺正要张嘴骂人,却听见罗芙蓉的嬉笑声。 邵兴旺急急忙忙拽了两片玉米叶子,两折之后,就在屁股上抹了抹,玉米叶上的小刺和花粉,让他的屁股产生了一股又烧又辣的感觉,又出一波大汗,屁股也没擦干净。 搁在平常,邵兴旺会提前找一个相对圆一点的土疙瘩,把它打磨平整,再用来伺候他那娇嫩的屁股。 罗芙蓉看见邵兴旺,说:“狗子哥!我到处找你,原来你躲在这儿。” 看到罗芙蓉,邵兴旺又好气又好笑,他还没张嘴问罗芙蓉,这么热的天,为什么跑到菜地里来找他。 罗芙蓉先开口了,说:“我到家去找你,阿姨说你在菜地。我在地头看见你那辆‘二八’自行车,就知道你在里面。” 邵兴旺说:“我当然在里面,哪像你这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罗芙蓉她爸是县城小火车站站长,她妈是售票员,家里条件自然比邵兴旺这个农家孩子要好很多。 邵兴旺是乡下孩子,家里以前靠种地为生,现在种菜卖菜,属菜农一类。 邵兴旺发现罗芙蓉今天穿得漂亮。一身白:白体恤,白短裙,白凉鞋,还有一只白色的棒球帽。不过她现在没戴,挂在她骑的自行车车把上。 这身打扮,在碧绿的田野是一道绝美的风景。 不管是谁,只稍瞥一眼,就会断定,这是一位来自城市的漂亮姑娘。 今天,罗芙蓉骑了一辆红色的自行车。老罗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并借此鼓励闺女再加把劲,争取考上一所真正的大学。 这车子看着的确洋气,个头比邵兴旺驮菜的“凤凰牌”二八大个自行车矮不少,轮子却粗了一圈,尤其是没有后座,着实令他感到惊讶。 “你这车好看,像你一样好看。”邵兴旺夸了一句,罗芙蓉非常高兴,咧嘴笑了,漏出了洁白的牙齿,眼睛和眉毛向上翘了起来,和她脑袋后面的那两只羊角辫翘到了一个高度。 “但这只能一个人骑,驮东西不行,中看不中用。”邵兴旺说完,罗芙蓉低头一看,也发现了问题。 这车前面的横梁,变成了两道斜杠。 顿时,罗芙蓉翘起的嘴角嘟噜起来,撅得老高老高,如果闭上眼睛,别人准以为,她在等待男生亲她一嘴。 “咱俩去玩吧?去小河边玩。”罗芙蓉又眉开眼笑地说。 “不行,黄瓜还没摘完呢。两筐的任务,才摘了半筐。” “我帮你摘。”罗芙蓉说。 “还是我来吧,你这细皮嫩肉的。这黄瓜上满是刺,这叶子上藤上也是刺。”说着,邵兴旺摘了一根黄瓜,拿到罗芙蓉眼前,让她看上面的尖刺。 “这有啥?你不怕,我也不怕。你看我胳膊上的毛,比那刺儿还稠密哩。”说完,罗芙蓉向邵兴旺噘了噘嘴巴,显露出一丝轻蔑的神情。 新人求关注,求月票! 第四十章 采摘黄瓜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夏天的菜园溽热难耐,即便什么也不做,只要走进去呆个三五分钟,头上就会有汗水流下来。 邵兴旺光着膀子,黝黑的后背上渗出的汗水,晶莹剔透,闪着光亮。 罗芙蓉忍不住说:“真好看。” 邵兴旺不解其意,问:“啥好看?” 罗芙蓉没有想好答案,于是不吭声。 邵兴旺以为来自城市的姑娘对黄瓜藤和藤上的花朵感到好奇,于是打开了话题,说:“清明前后,种瓜点豆。这黄瓜,是我爸在清明节前后育的瓜苗,等瓜苗长出三到四片叶子的时候,再连根部的土一起,移栽到菜地里。黄瓜藤,黄瓜叶子,黄瓜花都很好看。” 罗芙蓉问:“黄瓜能吃吗?” 邵兴旺说:“当然可以,我家的这茬黄瓜没有打农药,你摘两根,到地头的水井边上洗一洗,还可以放在凉水里冰镇一下,会更脆更好吃。” 罗芙蓉说:“咱俩一起去。” 邵兴旺说:“也好,走,我休息一下。” 水井中间有一根直径约二十厘米的铁管子,水泵将井里的水从管子里抽上来。水流首先聚集在一个方形的水池里,水池边上是石头砌成的平台,十几位妇女围在平台周围,用棒槌捶打衣服。 洋气十足的罗芙蓉走了过来,自然引起众人关注。 邵兴旺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另外两根黄瓜。 邵兴旺没有想到,中午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的水池边,现在围着十几位长舌妇。他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 邵兴旺大脑飞转,在想应对的方法。 “狗子,你新媳妇?” “哈哈哈,哈哈哈!” 一位白衫妇女的一句玩笑话,惹得众人笑起来。 “彩姨,高中同学,放假来找我玩儿来了。”邵兴旺赶紧解释。 另一位灰色上衣的妇女说:“现在是同学,将来就是你媳妇,狗子,你比你爸厉害。” “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嬉笑声。 邵兴旺感到不爽。 罗芙蓉感到可恶,心想这些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随便就开起来一个路人的玩笑。 罗芙蓉脸颊绯红,但也强忍着没有发作。 邵兴旺和罗芙蓉踏进水池,清洗手上的黄瓜。 罗芙蓉先洗净了一根黄瓜,递到了狗子哥嘴边,说:“狗子哥,咬一口。” 邵兴旺怕这亲昵的动作引来更酸的嘲讽,说:“一会儿到地里再吃。” 罗芙蓉反而放大了嗓门,说:“这有啥,咬一口。” 邵兴旺有点囧,但看到罗芙蓉一脸不屑,还是当着众人的面咬了一口黄瓜。 罗芙蓉接着邵兴旺咬过的那口黄瓜,“咔嚓咔嚓”地吃起来。 “嗯哟!这口水都吃进嘴里了。狗子,早早都把新媳妇搞到手了,啥时候吃你的喜糖啊!” “哈哈哈,哈哈哈!” 无聊的洗衣妇女们又是一阵嬉笑声。 这里不能久留,邵兴旺知道,即便自己离开,有关他和罗芙蓉的闲话还会继续发酵几天。 邵兴旺说:“老罗,洗好了,咱们走吧。” 罗芙蓉生气了,撅着嘴甩开了邵兴旺的手说:“我不走。” 邵兴旺也没有办法。只好装模作样地继续在水里洗黄瓜。手里的黄瓜已经洗了好几遍了。 罗芙蓉突然大叫一声,说:“螃蟹,螃蟹!” 众人感到好奇,这井水的出口处,巨大的水流中不可能有螃蟹。 于是停下手里正在捶打的衣服,看着这个城市姑娘好奇的样子。 邵兴旺以为真有螃蟹,低头在看,罗芙蓉却搬开了水底的石头,石头一动,底下的泥沙瞬间起来,清亮的水流中一股黄褐色的泥沙腾起来。 “这里还有,这里还有!”罗芙蓉故意叫嚷着,表现出一种城市孩子的稀奇。 于是,池底的大石头,被罗芙蓉接二连三地搬开来。罗芙蓉找螃蟹是假,弄浑洗衣服的池水是真。 正在洗衣服的妇女们这才发现,眼前这位怒气冲冲的城市姑娘并不好惹。 罗芙蓉继续表演。 “快看,跑了跑了。” 为了配合罗芙蓉演戏,邵兴旺也是低头用手胡乱指着并不存在的螃蟹。 罗芙蓉搬起脚底下的石头,举过自己头顶,狠狠地朝水池里砸去。 “咚——” 石头溅起的巨大水花,洒了池边洗衣人一身。 “哎!慢点,慢点。”白衣妇女看到罗芙蓉的野劲,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灰衣妇女也说:“这池里面没有螃蟹,要捉螃蟹,去南山河。” 罗芙蓉却依旧不依不饶,说:“这里有螃蟹,十几个母螃蟹。” 话音刚落,就又捡起水里的石头一顿狂砸。自己和狗子哥身上的衣服全湿了,整个池子的水也被搅浑了,围在池边洗衣服的妇女们碰到了邵兴旺这个野蛮女友,也是敢怒不敢言。 看到刚才还嘻嘻哈哈,咋咋呼呼嘲笑他们的人,现在都愣在池边沉默不语,罗芙蓉终于把憋在心里的不爽快给发泄出来。 罗芙蓉说:“狗子哥,我们去南山河捉螃蟹。” 俩人一走进菜地,罗芙蓉笑得前仰后合。邵兴旺也觉得罗芙蓉刚才的表现很给力。于是不断地给罗芙蓉竖大拇指,说:“线团,你真厉害!小生我佩服。” 罗芙蓉拉着狗子哥的手说:“让她们见识见识我罗芙蓉的厉害!” 邵兴旺说:“走,咱们继续干活。” 罗芙蓉说:“狗子哥,你衣服湿透了。” 邵兴旺说:“在水里玩了那么久,都湿透了。” 罗芙蓉说:“狗子哥,你的短裤也湿了。我都看到你内裤颜色了。”罗芙蓉装神弄鬼地趴到邵兴旺跟前说。 邵兴旺瞅了一眼罗芙蓉,说:“你也一样。我啥都看见了。” “啊!”罗芙蓉先是惊讶地叫了一声,然后说:“我不在乎你看我。随便看!” 邵兴旺说:“你呀!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可不想占你便宜。” 罗芙蓉说:“咱俩之间,不存在。” 两个人走到了黄瓜架旁边。邵兴旺继续劳动,从黄瓜架子下一根根摘黄瓜。 罗芙蓉若无其事地脱掉自己的上衣,穿着胸衣在拧上衣的水。拧干水分后,罗芙蓉把上衣搭在黄瓜架上的太阳光里晾晒。 邵兴旺走过来,罗芙蓉已经脱掉了自己的短裙,只穿着裤头在拧裙子上的水。 邵兴旺看见后,小叫了一声说:“二杆子,小心被人看见。” 罗芙蓉说:“就咱俩,还会有谁?” 邵兴旺紧张地说:这四周的庄稼地里都是人,快把衣服穿上。” 罗芙蓉说:“我上衣和裙子搭在这儿晾晒一会儿,等干了我再穿上。” 邵兴旺一脸紧张,说:“不行,不行,这是在野地里,不是在家里。” 罗芙蓉却一脸不屑地说:“就是在野地里,我才没有把内衣和内裤脱下来。要是在家里,我会全部脱掉衣服,哈哈哈,哈哈哈……” 邵兴旺着急地说:“嗯呀。快穿上,快穿上。” 罗芙蓉说:“急什么,再等会儿。” 邵兴旺还是感到有些担心,只好放下手里的活,蹲在地上,像个侦察员一样,向四周瞭望,以防有人突然闯进菜地。 好在午后的阳光足够灿烂,菜地里酷热难耐。半个小时后,罗芙蓉晾在黄瓜架子上的衣服干透了。 罗芙蓉穿上干爽的衣服后,感觉好极了。 倒是苦了一直蹲在地上担任警戒任务的邵兴旺。 罗芙蓉穿好衣服后,邵兴旺才放松地一屁股坐地上。 罗芙蓉看到满头大汗的狗子哥,说:“狗子哥,不用那么紧张。” 邵兴旺笑着说:“瞧你说的那么轻松,万一你被坏人劫持了怎么办?” 罗芙蓉回答说:“那这个坏人一定是你,你要是把我劫持了,我倒是非常愿意。” 听了罗芙蓉酸酸辣辣的话,邵兴旺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干活。 新人求关注,求月票! 第四十一章 穿短裙的少女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这古灵精怪的假小子,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邵兴旺不明白,这家伙对他的好,总是超过别人许多。他们学校比他长得帅的,比他家庭条件好的人有不少。 他呆头呆脑,不善言语,但偶尔会说一两句与众不同的调皮话。 罗芙蓉说这是一种冷幽默。她还说狗子哥有时候的一句话,常常能说出别人感觉到,却说不出来的另一种味道,很有意思。 罗芙蓉的话,让邵兴旺和那些城镇子弟相比,多了一份自信。邵兴旺认为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是,长得人高马大,比那些城镇子弟都高大壮实,一身腱子肉,这是他从小与父母一起下地劳动的铁证。 尤其是他在这样闷热的地里劳作的时候,脖子上、胳膊上覆盖一层晶莹的汗水,像抹了一层健美油,也难怪罗芙蓉每次见到他,总会用她的粉拳在邵兴旺的胸脯上捶两下,再狠劲地在他的胳膊上拧一下。 假如罗芙蓉再用手捏住他的两腮,查看他的牙齿,就跟相马的伯乐或者贩卖奴隶的强盗一个德行了。 邵兴旺还在想着以前的事情,罗芙蓉已经把自己摘取的黄瓜整齐地码放在竹筐里。 罗芙蓉的体质适合短跑,要是马拉松,她肯定不行。 邵兴旺这么想是有证据的。 第一筐刚装满,罗芙蓉就喊叫累得不行。于是,摘了一大把黄瓜叶子,铺在他对面的菜地梁上,一屁股坐下去。 罗芙蓉大大咧咧,邵兴旺不知道她在别人面前是怎么表现的,在他面前,毫无顾忌。 现在,这穿着短裙的家伙,劈着腿坐在邵兴旺面前。邵兴旺不知道,这是故意要露给他看,还是假小子的一贯作风。也许是她真的累了,要赶紧休息一下,顾及不了那么多,也许她压根就没有把狗子哥当外人。 邵兴旺撇了一眼,便不好意思再看。 邵兴旺来来回回,还是忍不住说:“线团。” 罗芙蓉说:“狗子哥,你说?” 邵兴旺说:“我觉得女孩子还是要注意一下。” 罗芙蓉问:“注意啥?” 邵兴旺说:“注意隐私。比如说,坐下来的时候,应该遮挡一下?” 罗芙蓉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裙底风光,说:“在别人面前,我当然知道要防止走光。可在你面前,我觉得没有必要。我不害怕你会吃了我。” 邵兴旺说:“我要真吃了你,怎么办?” 罗芙蓉笑嘻嘻,说:“我喜欢被你吃。来,吃我一口。” 邵兴旺看着淘气的罗芙蓉,感到非常开心。他真心感谢这个来自城市姑娘的坦诚和信任。 但他的内心里却一直在想着赵雨荷。他不能在罗芙蓉面前提起赵雨荷,也不能在罗芙蓉面前表现得过于冷漠,当爱情的火焰还没有在他心中熊熊燃烧的时候,他需要这份真挚的友谊。 罗芙蓉似乎有些累,坐在地梁上不说话。 邵兴旺继续忙碌着。 罗芙蓉好像故意扭头看一边,也不再看他摘黄瓜。 青春期的荷尔蒙,让邵兴旺躁动不安,他又忍不住不看。还是和刚才一样,邵兴旺偷偷地撇一眼之后,赶紧收回肮脏的眼睛,继续干他的农活。 邵兴旺好像感觉到自己的脸红了,流出了羞涩的汗水,这红色被他巧妙地藏在了太阳光下,羞愧的汗水也被他藏在了劳作的汗水里。 邵兴旺承认,在有些事情上,男人比女人虚伪,也更善于伪装和躲藏。 狗子哥。”罗芙蓉为打破无语的尴尬,又主动和她的狗子哥聊起来。 她说:“我到你家找你,阿姨说你在菜地。她说了大致方向,我就一下子找到你了。你猜,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我不知道。”邵兴旺说。 “这么大一片菜地,都长一个样子。但我发现了地头你常骑的‘二八’大个自行车。我猜这块地肯定是你家的。可我在菜地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你,只看到了两只菜筐。我想:不对呀?这人肯定没走远。是不是干活干累了,躺在哪里休息呢?结果我蹲下来,发现了一只雪白雪白的大屁股——” 罗芙蓉把音拉得好长,咯咯咯地笑得前俯后仰。 她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不过这次加了一点新的内容,目的是为了激发狗子哥和她聊天的兴趣。 “然后呢?”邵兴旺故意逗她。 “然后,我用土疙瘩丢你。你还以为是别人。” 哈哈哈,哈哈哈....... 邵兴旺笑着说:“最大的一块儿,差点砸中‘地雷’,我差一点都升天了!” “对不起啊!狗子哥,我跟你玩呢。我好不容易说服我爸,让我出来找你玩一次,你可别生气啊!我要说找别人,我爸肯定不让我出来。我爸说,你们一家都是好人,不反对咱们在一块玩儿。”罗芙蓉说。 大暑时节,下午三点多钟,正是一天最闷最热的时候。这菜地里更显闷热,在这里劳作了四个多小时了,别说罗芙蓉累了,邵兴旺也累了。 于是,说着说着,再没有新的话题,他们俩就这样沉默着。 她看着他劳动,他看着她休息。 邵兴旺把地梁上摆放的黄瓜,一把一把拾起来,摆放在罗芙蓉跟前的筐子里。 罗芙蓉在吃黄瓜,咔嚓咔嚓的声音从嘴巴里发出来。邵兴旺每放一次黄瓜,都忍不住看一下罗芙蓉的裙底。 邵兴旺当然不是一个邪恶的人,恰恰相反,他是个正人君子。 他想:线团在他面前毫不顾忌地露着大腿和腿中间的内裤,就像游泳池的人穿着泳衣一样自然大方。难道自己到泳池游泳,还需要双手蒙住眼睛,或者一直闭着眼睛游泳吗? 当邵兴旺把放在最远处地梁上的黄瓜拾起,走到罗芙蓉跟前,蹲在她面前装筐时,他还是不自觉地朝那个令他脸红心跳的地方瞅了一眼。 这一瞅,不但把他吓了一跳,更把罗芙蓉吓个半死。 因为,一条两尺长的大花蛇正沿着地梁爬向罗芙蓉。 “别动,别动——”邵兴旺向罗芙蓉示意,慢慢地站了起来。 罗芙蓉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便一跃而起,右脚又快又准地踩到了罗芙蓉裆部的裙边上,死死地踩住了蛇头。 “怎么了,狗子哥!怎么了,怎么了?”罗芙蓉看她的狗子哥如此紧张又如此迅速,惊讶地问道,随后,她的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一退,一个倒栽葱,摔倒在邻家菜地里。 邻家早上刚给地里浇了水,一地的烂泥。 当罗芙蓉挣扎着从泥地里爬起来的时候,邵兴旺把他抓到的大青蛇,在罗芙蓉面前晃了晃。 邵兴旺捏着蛇头,蛇的身子和尾巴应该是打到罗芙蓉的脸上,她惊叫一声,竟然又倒了下去。 邵兴旺把罗芙蓉吓晕了,准确地说,是被他手上的蛇吓晕了。 救人要紧,顾不了那么多了。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四十二章 一条大花蛇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使出扔手榴弹的力气,先把蛇甩到了百米外的玉米地里。然后,慌乱不堪地摇罗芙蓉的脑袋。 邵兴旺大声喊:“线团,线团,你怎么啦?你可别吓我?” …… 罗芙蓉一动不动。 没有摇醒,邵兴旺又赶紧掐罗芙蓉的人中穴位。 邵兴旺看到罗芙蓉的嘴巴咧了一下,他又一次摇晃她的脑袋。 邵兴旺喊道:“老罗,老罗,你没事吧?你醒醒,你别吓唬我,我刚才是和你开玩笑的!” …… 结果这家伙像死猪一样,一动不动。 邵兴旺吓坏了,赶紧趴下来做人工呼吸,一口接一口,一口又一口。 邵兴旺用手捏开罗芙蓉嘴巴,不停地给嘴里吹气。 “哧——”一下。 “哧——”两下。 “哧——”三下。 …… 正在邵兴旺满头大汗,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邵兴旺发现这家伙的嘴角裂开了,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邵兴旺赶紧捏罗芙蓉的脸蛋,准备再拍她时,罗芙蓉裂开的那张嘴,像慢慢打开的太阳伞,灿烂如霞,一脸的鬼心思。然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咯咯咯,咯咯咯…… 罗芙蓉笑个不停。 邵兴旺看到罗芙蓉刚才故意吓他,气得说:“罗芙蓉!你——” 看到罗芙蓉笑嘻嘻的像桃花一样粉嫩的脸庞,邵兴旺又好气又好笑。 他正要板起脸训斥她一两句时,罗芙蓉却向她的狗子哥求救:“狗子哥,快扶我起来,辣椒杆垫得我脊背疼。” 邵兴旺埋怨道:“你要吓死我呀,老罗同学?” “是你先吓唬我的,好不好?”罗芙蓉争辩道。 邵兴旺说:“要不是我动作快,蛇都钻到你裙子里了。” 听邵兴旺这么一说,罗芙蓉不说话了。 得理之后,邵兴旺赶紧又补充说:“我可告诉你,虽然咱俩是好朋友,但蛇要真的咬了你的屁股,我可不帮你吸毒,谁知道你的屁股擦干净没有?” “我保证,我的屁股擦得很干净,你能保证你的屁股擦干净了吗?”罗芙蓉裂开嘴巴露出洁白的牙齿又笑了。 “我咋没擦干净!”邵兴旺辩解说。 罗芙蓉说:“本来就没有擦干净,刚才我都看见了,你还想抵赖?” 邵兴旺也开玩笑说:“你想帮我擦一下?” 罗芙蓉说:“你坏,你讨厌!” 说完,罗芙蓉追起狗子哥来,邵兴旺赶紧就跑。 邵兴旺发现他的脚已经陷进邻家稀软的菜地里,根本跑不动。 罗芙蓉追上了他,骑在他的身上,把地里的烂泥巴抹了他一身,抹了他满头。 邵兴旺没打算反抗,刚才拎起蛇吓她,的确有些过分。 这家伙胆子还是比一般的女孩子大,要是放在别人身上,真的要被吓晕过去。 让她撒撒野,欺负欺负自己,也算对她另外一种方式的赔礼道歉。邵兴旺心里想。 罗芙蓉闹够了,也累了,仰面躺在菜园的泥地上。 邵兴旺拽她起来,她死活不起来。邵兴旺担心邻家菜园的主人,看见他俩在他家菜地闹腾,把这半块菜地搞得一团糟,骂他们,就背着罗芙蓉出菜地。 罗芙蓉这家伙很会享受,把她的两只凉鞋绑在一起,搭在狗子哥的脖子上,整个身体趴在狗子哥的背上,还哼着自编自创的令人肉麻的小曲。 “狗子哥,我爱你!狗子哥——我——爱——你——” 罗芙蓉用父亲教给他的广东话,喊叫着,把音调拉得好长好长,一点儿也不觉得害臊。 背到地头,邵兴旺才觉得这样满身泥泞的样子,肯定都没法回家。 提议去小河边。 说实话,邵兴旺一点儿都不想去小河边。 干了半天的农活,再加上背了罗芙蓉走了三四百米的路,他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但现在不去肯定是不行了。他和罗芙蓉总不能这样浑身泥巴地各回各家吧。 邵兴旺把罗芙蓉新买的自行车,扛到菜地里,藏到黄瓜架下面,又拔了一大捧杂草盖在上面,在野地里藏东西,是乡下孩子的看家本领。 邵兴旺把隐藏工作做得滴水不漏,线团说她现在蹲在自行车跟前,都看不见自行车。 邵兴旺说:“你这是皇帝的新装。看不见自行车的红色,还看不出自行车的形状吗?” 罗芙蓉说:“嗯呀!狗子哥,你讨厌。” 狗子和线团,两个人一起,手拉着手,慢慢悠悠地沿着田埂,走过菜地,穿过玉米地和果园,来到了小河边。 天没有完全黑,空中隐隐约约升起一轮新月。天地之间氤氲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南边的骊山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在闪烁,让人还能感觉到这是在人间。温度没有降多少,还是和白天一样溽热。晚上如果一个人来到这野外的小河边,黑魆魆的庄稼地和草丛中夏虫的鸣叫声,还是让人能够感受到一种阴森与恐怖。 穿过玉米地的时候,玉米头上的花粉落得俩人满身都是,又扎又痒。如果没有罗芙蓉在跟前,邵兴旺一定会脱个精光,在河里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再游上一两个钟头。 罗芙蓉是邵兴旺的同班同学,又是他关系不错的异性哥们。既要保护她,更要爱护她,还要和她建立纯真的友谊。邵兴旺心里想。 罗芙蓉一踏进河里,就迫不及待地洗起身上的污泥。邵兴旺假装肚子疼,赶紧跑到河边的草地上去等罗芙蓉。 “老罗,我的肚子又疼了,我先去大号一下。你洗完了叫我。”邵兴旺对罗芙蓉说。 “你不要走远,我有点害怕。” “你放心,我不会走远。” 邵兴旺当然没有大号。 吃坏了东西,把坏东西拉干拉净就没事了。 这是多年来,他自己总结的方法。但这个方法不是治疗拉肚子的药方。这个方法对他这种身强力壮的人来说,是可以的。其他人,生病了,还是建议去看医生的好。 邵兴旺不想占好哥们罗芙蓉的便宜,因此,他一直背对着河,坐在岸边的草地上想事情。忽然,他听到罗芙蓉喊他:“狗子哥,快来快来。” 邵兴旺以为罗芙蓉又被什么生物攻击了,却听见罗芙蓉喊:“我的裙子被水冲走了,赶紧去追。” 新人求关注,求月票! 第四十三章 南山河洗澡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跳进河里,连游带跑,追了两三百米,才一把抓住漂浮的小白裙子。 回来时,邵兴旺闭着眼睛,把裙子递给线团。 然后,他转身朝岸边走去。 罗芙蓉却叫住他,说:“把脸转过来,帮我拿着,让我把衣服穿上。” 说着,把她的白色体恤递给了她的狗子哥。 邵兴旺说:“你自己拿着也能穿。我不想占你便宜。” 罗芙蓉说:“少废话,你不忙我拿,被水冲走了,你还得再去追。” 这话好像也在理。 邵兴旺心想,便转身走过去,故意扭过头不看她。 “咱俩是好哥们不?”罗芙蓉问。 “当然是的,是好哥们。”邵兴旺答。 “既然是好哥们,你就帮我把衣服拿好。”罗芙蓉说。 罗芙蓉好像故意要气邵兴旺,用手给她的狗子哥,撩了一身水。 闹腾结束之后,接了邵兴旺手上的衣服穿上,坐在河边的草地上休息。 罗芙蓉的眼睛始终不离她的狗子哥。 邵兴旺也没理由让她转过脸去。因为他俩是好哥们,邵兴旺更不害怕罗芙蓉看自己。 这时的邵兴旺,庆幸自己昨天穿了一件干净的内裤,今天也不需要脱了再洗。 他正洗着头,罗芙蓉又淌水进了河,拿起邵兴旺别在皮带里的上衣,当做毛巾,像狗子哥的母亲刘云朵那样,从头到脖子,从脖子到后背,从背后到后腿肚子,搓洗了半天。 邵兴旺忍不住说:“你给我搓澡的样子,我觉得像我妈。小时候,我妈就这样给我搓背。” 罗芙蓉笑嘻嘻地说:“那你叫我一声妈。” 邵兴旺说:“那怎么行,乱了辈分。” 罗芙蓉说:“那你说我像你妈。” 邵兴旺说:“我只是说像而已。” 罗芙蓉笑嘻嘻地说:“你叫我一声妈,我帮你把脊背搓洗干净。” 邵兴旺说:“我妈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我不能让她老人家感到难堪。” 罗芙蓉说:“阿姨的脚怎么回事?” 邵兴旺说:“我姥姥生我妈的时候难产,听说是脚先出来。但那个接生婆好像经验不怎么行,硬是把我妈的脚掰弯了。” 罗芙蓉说:“真的吗?” 邵兴旺说:“也许是假的。我妈的脚有可能天生就长歪了。谁知道呢?” 罗芙蓉感慨道:“阿姨真可怜。不过,阿姨真的长得很漂亮,是一等一的大美女。假如脚不是残疾的话,去当个演员,绝对不输那些大明星。” 邵兴旺说:“你也很漂亮啊!” 罗芙蓉听狗子哥这么一夸,也高兴地笑了。 拿起邵兴旺的上衣当毛巾,罗芙蓉就显示了她的专业,邵兴旺感觉他去年的污垢都被这家伙搓了出来。 邵兴旺听到了罗芙蓉轻轻的喘气声,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少女身上独特的香味。 邵兴旺觉得自己身上的气味也一定迷到了罗芙蓉,要不然,她怎么搓得那么仔细,就像贵妇在擦她家祖传的古董一样。 邵兴旺心想:女人真是无师自通,在给自己孩子洗澡的事情上,非常专业。像小时候母亲给他搓澡一样。 邵兴旺说:“谢谢老罗同志。” 罗芙蓉说:“你叫我啥?” 邵兴旺说:“老罗啊!” 罗芙蓉低下头,趴在邵兴旺的耳边说:“你可以叫我一声妈。” 邵兴旺说:“叫妈肯定不行,但我可以叫你一声姐姐。” 罗芙蓉说:“那好。” 还没有等邵兴旺开口,罗芙蓉先叫了一声:“狗子哥。” 邵兴旺回应:“哎!” 罗芙蓉说:“我爱你!” 邵兴旺说:“我也爱你!” 邵兴旺说:“蓉儿姐!” 罗芙蓉回应:“哎!” 邵兴旺说:“我爱你!” 罗芙蓉说:“我也爱你!” “咯咯咯,咯咯咯……”罗芙蓉笑个不停。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邵兴旺也笑个不停。 洗干净了。 身上彻底凉快了。 两个人平躺在浅浅的溪流里,各自枕着一块石头,仰望星空。 虽然今天晚上天上有一层淡淡的雾气,但闪烁的星星依旧是那样迷人。 罗芙蓉说:“狗子哥,我发现这河里的水怎么还温温的。” 邵兴旺说:“你这才发现。这是从山里留下来的温泉水。到了冬天,这水才温暖呢。” 罗芙蓉说:“狗子哥!” 邵兴旺说:“嗯!” 罗芙蓉问:“你想什么呢?” 邵兴旺回答:“我在想以前的事情。” “啥事情?” “蠢事情。” “啥蠢事情?” “也不能完全算作蠢事情,其实也蛮好玩的。” “啥,快说,快给我讲讲。” “你真想听?” “真想听。” “好吧,我讲讲。讲完了咱们回家。” “没问题。” …… 罗芙蓉问:“还有啥好玩的故事?” 邵兴旺说:“你还想听?” 罗芙蓉回答:“嗯,还想听,最后一个。” 邵兴旺继续讲:“白天在地里干完活,我和我爸我妈顺路在村头的河里耍一通水,回到家里,依然会被溽热的天气闷出一身汗水。屋子里更是热得难受,我和父母只好铺着凉席,睡在院子里。” “一天午夜,我被一只鸣蝉凄厉的叫声惊醒了,我不知道它是被一只会爬树的小动物逮住了,还是被一只半夜出来觅食的大鸟叼走了。总之,这声音够凄惨,够绝望。就那么短的一声,我就被惊醒了。” …… “好了,太晚了,咱们回吧!” “狗子哥,你的经历可真丰富,你小时候过的日子,可真有意思。哪像我们一天到晚,不是呆在楼上的家里,就是楼下的院子,真没劲。连个玩的地方都没有。” “城里有城里的好,乡下有乡下的乐趣。” 邵兴旺和罗芙蓉从小河里再回到菜地时,发现那辆‘二八’大个自行车和两筐黄瓜都不见了。邵兴旺知道父亲把它们都弄回家里去了。 邵兴旺从黄瓜架底下,把线团的自行车取出来,又摘了几片黄瓜叶子,把线团新车上的泥巴擦干净。夜色朦胧,虫鸣蛙叫。 邵兴旺送线团回到火车站家属院后,看着她上了楼,才扭头离开。他穿过铁道线,踏上了回村的小路。到家里时,已经午夜两点钟了。父亲邵振邦虽然躺在院子中间的凉席上,但他并没有睡,一直给儿子留着门。 邵兴旺关上门,躺到属于他自己的那一张凉席上不久,就听见父亲鼾声如雷了。 新人求关注,求月票! 第四十四章 花季的少男和少女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快乐的时光总是一晃而过。 在家休整没有一周时间,罗芙蓉被父亲扭着胳膊,送进了补习班。在收完最后一波黄瓜之后,邵兴旺也被父亲要求在家复习。 决定人生命运的最后一年,谁也不敢再浪费时间,罗家人不敢,邵家人也不敢。 罗芙蓉和邵兴旺是好朋友,好哥们,曾经是一对快乐的玩伴。 一年时间没有来往,彼此之间的友谊虽然存在,但热度明显下降了不少。 邵兴旺依然对赵雨荷有着非比寻常的好感。这种好感,要比罗芙蓉来得热烈,来得痴迷,来得魂不守舍。 十七八岁,有人说是花季,也有人说是雨季,不管什么季,总之,在老师和父母眼里,邵兴旺俨然是个孩子,在孩子的眼里,邵兴旺却是个大人。 这个时候的邵兴旺,青春年少,意气风发,渴望吃,渴望睡,渴望获取更多的知识和技能,渴望像李白那样,仗剑走天涯,更渴望拥有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赵雨荷就是他心中的女神,是他朝思暮想的对象,他准备用他琢磨了很久的泡妞秘籍,来赢得美人的芳心。在最青春年少的时候,来一场肝肠寸断的爱恋。 学业,还是学业,让邵兴旺无法勇敢地向他暗恋了三年的荷花姑娘大胆地表白。 现在好了,高考结束了。 具体地说,时间已到六月中旬,关中平原正式迈进夏天,也拉开了一年中最热季节的序幕。 一天傍晚,天气溽湿闷热,整个村子,笼罩在淡淡的雾气里。村里村外,一切都很安静,一切都无精打采。家里的动物和人一样,在院子里乘凉。小狼狗旺财趴在地上,肥猫大黄在房顶,这一对怨家似乎从来不思考和解的事情。笼里的鸡不说话,圈里的猪正躺在泥坑里做着梦。 邵振邦和刘云朵从地里回来,现在端着碗,坐在房檐下,呼啦呼啦地吃着面条。 这两天邵兴旺一直在家休息,没有帮父母侍弄菜园和喂养禽畜。 一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邵兴旺就是看看武侠小说。邵兴旺是武侠小说迷,确切地说,是金庸迷,昨天看完《笑傲江湖》,现在又拿起刚借到的《鹿鼎记》。 天气实在太热,邵兴旺躺在光滑的炕席上看书,热得无法集中注意力,尤其是头顶“咯吱咯吱”不停响动的“青石”牌吊扇,吹出了燥热的风,更增添了邵兴旺的烦恼。 邵兴旺听见母亲在院子招呼妹妹吃饭,心神不宁,干脆放下书,走出屋子。 吃完母亲做的手擀面,邵兴旺抬头看了看隐隐约约藏在云层的太阳。今天的太阳走得很慢,一会儿露出曚曚昽昽的脸,一会儿又隐没在飘动的云里。昨天,广播里的天气预报员说今天有雷阵雨,看起来,天似乎真的要下雨了。 高中三年,虽然和线团的关系最为密切,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但在邵兴旺的内心深处,他更牵挂的人却是住在河对岸赵家坡的赵雨荷。 赵雨荷和邵兴旺算是青梅竹马,至少在他们初中同学的眼里,他们看起来像一对儿。 但邵兴旺心里清楚,即便到高中,他和赵雨荷只是相距不远的两个村子的同学而已,既没有像同学传的那样亲过嘴,也没有像同学描述的那样,在麦地里搂抱过,他们之间没有谈过一次真正的恋爱,甚至都没有真正地牵过一次手。虽然他们上的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经常见面,但见面总是点头笑笑,说几句寒暄之类的话。赵雨荷对邵兴旺那种与众不同的暧昧的眼神,或者不自觉地流露出蒙娜丽莎式的媚笑,似乎已经向同学们暴露出了他们之间并不寻常的关系。 看到邵兴旺,赵雨荷扑闪着会说话的大眼睛,点头笑笑,便匆匆走开。笨嘴拙舌的邵兴旺,想叫住她,自然没有勇气,更没有好的办法。 高考结束之后,邵兴旺不再想学习的事情。该做的已经做完,拼尽了全力,现在暂时把命运交给上帝,交给那些批改试卷、登记分数的人。想做没做的事情,邵兴旺想尝试一下。比如主动去约一下赵雨荷,和她牵牵手,在田野里奔跑,在草地上打滚。累了,躺在草地上,一起看夕阳落山,看满天的繁星,找一找天鹰座、天琴座,一人讲一段牛郎和织女的故事。 闲暇下来,邵兴旺开始回忆,回忆高中点点滴滴的往事,尤其是赵雨荷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令他无比地迷恋。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赵雨荷的影子,想听她叫自己一声“狗子哥!” “狗子哥!” 哦——门口真的有人在叫他。卧在墙角的小狼狗旺财没有叫,肥猫大黄也没动静。看到一家人若无其事的样子,邵兴旺确信门口无人。 一种焦躁不安,诱惑着邵兴旺站起来,向门口走去。院门打开的那一刻,我们的邵兴旺同学,多么渴望那张清秀迷人的脸庞出现啊! 可是,很遗憾!门口连个鬼的影子都没有。 门外是黑魆魆的菜园。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桃园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他苦笑了一下,嘲讽着自己:你的勇气呢,你的泡妞秘籍呢,你总结的最厉害的死缠烂打的绝招呢?怎么不趁此机会试试呢?在这一点上,你真应该学学线团。 对,死缠烂打,向线团学习。 邵兴旺告诉父亲说他找同学去玩,就到河对岸去找赵雨荷。邵兴旺怕看见熟人,没有走大路,而是绕过一个桃园,从小路踏上了独木桥。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就到了赵家坡村。 赵家坡村是离县城最近的一个村子,有二百多户人家,邵兴旺很快就发现赵雨荷家的那个院子。大门口的左边是柿子树,右边是枣树,这是他判断赵雨荷家的标志物。 对邵兴旺而言,赵雨荷家并不陌生。两个村庄就隔着一条南山河,这十几年来,少说也路过十多次了。 甚至有一年秋天,下着大雨,邵兴旺打着一顶黑伞,还跟踪过赵雨荷,看着她从这里拐进了院子。 为了能够长久地记住赵雨荷家,邵兴旺特意对比了她家和她邻居家门口的东西。大门都是铁的,都涂有红色的油漆,甚至连门口的石墩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门口栽着不一样的树。邻居家门口是核桃树和柿子树,而赵雨荷家的门口栽的是枣树和山楂。 小狼狗旺财能准确无误地找到被邵兴旺抛得很远的一块骨头,靠的是灵敏的嗅觉。而邵兴旺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赵雨荷她家,靠的是观察和记忆。在这点上,邵兴旺觉得他比小狼狗旺财要厉害。 邵兴旺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没见赵雨荷出来。他瞅了瞅门口累累的山楂和枣子,笑自己怎么连个暗号都没有勇气发出。邵兴旺双手掬成喇叭状,搭在嘴巴上,喊了一声:“荷花儿”,就急忙忙地躲到树后面,侧耳倾听。没有任何动静。 邵兴旺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自己也太小心谨慎了。青春期的荷尔蒙催促着他再次鼓起勇气。这次,我们的邵兴旺同学,昂首挺胸,迈着正步,像天安门光场上正在阅兵的战士一样,迈向心中的女神——赵雨荷家的大铁门。 “立正,敬礼!” 邵兴旺站在门口,挺起胸膛,敬了一个自信的军礼。 突然,他的背后传来了笑声。 转过身,邵兴旺发现那张迷人的脸竟然在自己身后。赵雨荷捂着嘴,笑得腰都弯了。刚才一切的表演,都装进了她的眼里。 赵雨荷去她堂姐家送东西,现在刚回来,知道邵兴旺来找她,为了逗这个笨嘴拙舌的人开心,故意说:“啊!好巧!你怎么在这儿?” 被赵雨荷这么一问,邵兴旺紧张得不行。慌乱之中,编了一个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话:“啊!我——我,我去亲戚家,刚好路过这儿。”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儿,邵兴旺激动得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我给我二姐说一声,咱们出去转转。”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四十五章 路过一片桃园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赵雨荷推门走进院子,大约十五分钟后,转身出来了。 赵雨荷换了一条淡蓝色的裙子,披肩发也束起来了。透过门缝,邵兴旺看到房檐下站着的赵雨晴。二姐正从后背看着漂亮的妹妹,一步一步向院子外面走去。 走出院子,赵雨荷轻轻拉上铁门。邵兴旺在前面走,赵雨荷在后面跟着。到了村外的大路上,赵雨荷开始拉着邵兴旺的手,后来又双手拽着他的胳膊,有时把脸贴在他的胳膊上,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聊,很快就到了田野。 “哦!你家亲戚在哪儿呀?”赵雨荷调皮地指着路边的小河,指着河边果园里的茅屋,指着河对岸的菜地。 “我家亲戚在那儿,在那儿,还在那儿。”邵兴旺笑着,胡乱地指着远处朦朦胧胧的灯光。 走到离村子很远的一处桃园,邵兴旺发现地头没有草屋,扭过头对赵雨荷说:“这儿没人,你等着,我去给你摘几个桃子?” 长这么大,第一次为心爱的人儿偷东西,邵兴旺既紧张又兴奋。虽然这行为很不光彩,但他显然被那种甜蜜的感觉冲昏了头。很快,就在浓密的桃叶下,发现了成熟的桃子。邵兴旺给左边裤兜塞了一只,给右边裤兜塞了一只,正准备摘高处的那枚桃子时,狗叫了。 “该死,这果园里有人。看园的人,住在矮矮的三角帐篷里,就在我前面不远处的桃树下,我怎么就没看见?”邵兴旺心想。 邵兴旺跳了起来,摘到高处的桃子后,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跑。狗在后面追,他们在前面跑。听到后面桃园主人的叫骂声,邵兴旺拉着赵雨荷的手,朝玉米地跑去。 刚跑进玉米地,赵雨荷的一只鞋子掉了。 “狗子哥,我的鞋子掉了。”赵雨荷喊。 邵兴旺停下来,正要准备回去捡鞋子时,那只狗追了上来。 眼看狗就到了跟前,邵兴旺在地上捡石头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漆黑的夜晚,也看不见地上的石头。就在这紧急关头,邵兴旺拿起手里的大桃子朝追过来的狗砸去。 “嗷——” 狗被砸中了,惨叫一声,朝后跑去。 邵兴旺赶紧捡起地上的鞋,给赵雨荷穿上。两个人便接着向前跑去。 跑呀跑,跑出了玉米地,跑过了芦苇荡,跑累了。他们停了下来。 其实,狗在被邵兴旺用桃子打中惨叫一声之后,便被主人唤回去了。 邵兴旺和赵雨荷终于累得气喘吁吁,跑不动了,就坐在河边的一处坡地上。 河的对岸是片百亩荷塘,这时的荷花开得正旺,河水从上游把清凉带了下来,在穿过上游荷塘的时候,也把荷花的清香带了过来。岸边的草地上满是清凉的荷香,让人迷恋,让人熏醉。再远处,是千亩芦苇,也许有万亩,反正比这百亩的荷塘大了许多。 头发乱了,脸上汗涔涔的,满身的衣衫也濡湿了,浑身上下扎扎的,痒痒的。口袋里的两只桃子不知什么时候跑掉了,只剩下了手里捏着的。 赵雨荷拿着桃子,下到河里去洗。洗完桃子上的白绒毛,邵兴旺看见赵雨荷站在水里向他招手。 邵兴旺踏进水里,赵雨荷把洗净的桃子递给他说:“你先吃,我洗把脸。” 赵雨荷捋了捋自己刚才跑乱的长发。借着微弱的光,邵兴旺帮赵雨荷把头发上的几根干草取了下来。 赵雨荷洗了洗脸,洗了洗雪白的胳膊。她把裙子也撩了起来,把大腿小腿洗了洗。完了后,邵兴旺把桃子递给赵雨荷,把自己的脖子和脸在清凉凉的水里也洗了洗,顿时觉得凉快了许多。 这时,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更没有迷人的晚霞在天边飘荡。除了阵阵沁人心脾的荷香,就剩下青蛙们的合唱了。 一对小情侣坐在河边的草地上,倾听青蛙们的合唱比赛。青蛙们的合唱比赛,不知从夏天的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在夏天的什么时候结束。如果你家在池塘边居住,你就可以肯定地说,整个暑假,青蛙们一直坚持比赛,很少休息。 刚开始,邵兴旺和赵雨荷并排坐在草地上。后来,他们背后的树林里传来猫头鹰的叫声。 赵雨荷扭头往后看了一眼,扶着邵兴旺的肩膀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坐在了邵兴旺的大腿中间,后背靠着他的前胸。她让邵兴旺帮她用皮筋把头发束起来。 邵兴旺尝试了半天都没有绑好,倒是把她弄疼了。赵雨荷把桃子递给邵兴旺,轻巧地把长发盘起,用根长长的像发簪一样的塑料夹子,把头顶的头发夹起来,一圈的脖子露出来,看起来清爽干练了许多。 赵雨荷长着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无论是扎着,还是披着,或者盘起来,都好看。赵雨荷现在躺在学霸哥哥邵兴旺的怀里,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欢喜。刚才跑动的汗水并没有完全挥散,邵兴旺仍然能够闻见赵雨荷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带着体香的气息。 赵雨荷拿着桃子咬了一口,把剩下的递到了邵兴旺的嘴边,邵兴旺咬了一小口,赵雨荷又把桃子塞到自己嘴里。 这次,赵雨荷张大嘴巴,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几乎三分之一的桃子都被她咬了下来。赵雨荷扭过头,把露出嘴的半块桃子伸到邵兴旺嘴边,“嗯,嗯,嗯”地示意他,咬一口。 当邵兴旺把嘴凑到赵雨荷的嘴边时,发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许多。他闻到了赵雨荷呼出的气息,碰到了荷花热烈的嘴唇,尝到了已经沾上口水的外咸内甜的桃子。甜甜的桃汁从牙齿间被挤压出来,流进口腔,滑进胃里。 赵雨荷再次把头转过来,瞅了邵兴旺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神神秘秘的微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邵兴旺不得不承认,在赵雨荷把整个身子塞到他的大腿中间时,他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下,结果赵雨荷也跟着挪了一下,甚至比刚才靠得还要近,她躺倒在学霸哥哥的怀里,头挨着邵兴旺的脸,这让邵兴旺无法控制自己。 邵兴旺想起了小时候秋天在地里收胡萝卜时,他曾拨出过最长最粗的一根。 “狗子哥!”赵雨荷问,“你说,咱俩这算不算青梅竹马?” “哦!”邵兴旺被赵雨荷突然提出的问题,问愣了。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说:“算,也可以说不算。” “为什么?”赵雨荷问。 “你也知道,青梅竹马这个成语,出自李白的《长干行》: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这诗,我也会背诵。”赵雨荷嘟着嘴说道。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说的都是小孩子的事情,至少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要认识,你我上了初中才相识,而且只是相识而已。” 一个“开裆裤”,把赵雨荷给逗笑了。她轻轻地用手拧了一下邵兴旺的大腿,顺手抬起邵兴旺的胳膊,把头枕在学霸哥哥的胸脯上,把自己滚烫的脸,贴在了另一张滚烫的脸下面那颗跳得欢快的心脏上。 头顶的云层比先前更厚了,天空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亮光,小河边起了凉风。遥远的西北方向,开始有闪电划过夜空,滚动的雷声从天空传来。 “要下雨了,咱们回家吧。”赵雨荷对邵兴旺说。 “走吧!”邵兴旺说。 邵兴旺和赵雨荷手牵着手,沿着田间地头的小路,向家的方向走去。 邵兴旺把赵雨荷送回家后,又一次上了独木桥,绕过桃园,回到了河对岸自己的家。 到家后,电闪雷鸣,酝酿了一整天的雷震雨,开始从天而降。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四十六章 礼物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尤鹏飞自从被罗芙蓉打了一拳后,便不再对这个假小子抱任何幻想。 不是自己的菜,我也不必再费神啦!尤鹏飞想到这里,如释重负,将追求的目标重点锁定为赵雨荷。 面对邵兴旺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尤鹏飞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 他承认自己没有邵兴旺长得壮实,也没有邵兴旺帅气,但他的学习成绩,他的家庭生活,尤其是他在球场上“暴扣”蓝环的动作,一样令围观的女生尖叫不已。 他想不明白,自己各方面其实都不差,怎么就无法赢得美人的芳心呢。 胖妞王美丽对他倒是死心塌地,可尤鹏飞对王美丽就是不来电。 有时候王美丽缠得他心烦,他甚至还会对胖妞来一句:“去去去,一边去,我忙着呢。” 王美丽似乎并不介意尤鹏飞用这样极其不友好的语气对待自己。 虽然当时因为生气怼一句:“啥人嘛!” 过不了几天,又会有意无意地找尤鹏飞,还大肆宣扬,尤鹏飞有多么多么喜欢自己,目的自然如司马昭之心一样,路人皆知。 那就是:尤鹏飞爱上我了,你们都不要跟我抢。尤鹏飞却被蒙在鼓里。 高考结束了。尤鹏飞和邵兴旺一样,心里一直惦记着赵雨荷。 一天,广播里播放了一首来自台湾的歌曲《爱拼才会赢》,撩拨得尤鹏飞心潮澎湃。 一时失志不免怨叹, 一时落魄不免胆寒。 哪怕失去希望, 每日醉茫茫, 无魂有体亲像稻草人。 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 有时起,有时落, 好运,歹运, 总嘛要照起工来行。 三分天注定, 七分靠打拼, 爱拼才会赢。 …… 爱拼才会赢得美人芳心。尤鹏飞心想。 这天一大早,尤鹏飞早早起床,将父亲新买的自行车从屋里推出来,从上到下,用湿抹布擦洗了一遍。 半个小时后,尤鹏飞来到县城最大的百货商场门前,将自行车推进存车点,从管理员手里接过两片相同的红色铁皮号码牌,将其中一片穿过环形锁骨,锁上车。 抽掉钥匙,连同另一片号码牌一起装在裤兜。走进百货商场一楼,尤鹏飞看到柜台前面有三三两两的顾客在买东西。 “同志——”尤鹏飞朝柜台上忙碌的售货员喊道。 “需要什么?” “嗯!你过来,我给你说!” 售货员是位二十多岁的姑娘,看到这个神神秘秘的顾客,感到奇怪。 尤鹏飞悄悄告诉售货员:“同志,我最近交往了一个女朋友,想送她一件礼物,但我不知道送什么好?” 售货员指着玻璃柜里的商品说:“这些东西都可以送啊。比如,这盒‘百雀羚’雪花膏,还有遮阳帽子,遮阳伞……那边还有许多衣服、鞋子,只要是女孩子用的东西,都可以送。” “遮阳伞拿来我看看。”尤鹏飞说。 售货员拿过伞,尤鹏飞撑开看了看,说:“真漂亮!多钱?” 售货员说:“12块。” 尤鹏飞说:“这么贵?能不能便宜点?” 售货员说:“12块还贵呀?既然送女朋友,为什么不送好一点的礼物呢?” 听了这句话,尤鹏飞心一横,咬咬牙,便把这顶蓝底白花的遮阳伞买下来。 尤鹏飞将伞重新合上装进伞袋,放进车头书包里。 跳上自行车,尤鹏飞朝赵家坡赵雨荷家骑来。 天气晴朗,阳光灿烂,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尤鹏飞满脸是汗。 早晨精心梳理的头发,在田野中被风吹乱了。 骑上一段时间,尤鹏飞就要跳下自行车,从口袋里掏出小镜子和木梳子,将风吹乱的头发梳理一下。 幸亏早晨头上抹的头油还在,只要用梳子梳几下,头发便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看着小镜子里的模样,尤鹏飞对自己的长相还算满意。 骑着自行车,尤鹏飞一会儿唱着《爱拼才会赢》,一会儿又吹着口哨,信心满满地来找自己心中的女神赵雨荷姑娘。 话说尤鹏飞前脚掌刚离开百货商场,邵兴旺后脚跟就踏进百货商场大门。 一大早,邵兴旺和父亲邵振邦一起到县城西街菜市场卖菜。 邵振邦贷款买的“三蹦子”每次载菜二三百斤,这让邵振邦可以比以往多拉一倍,卖菜收入自然也可以翻倍。 邵振邦急着给儿子积攒学费。 从儿子上初中开始,他就持续扩大蔬菜种植面积。地里的蔬菜产量增大,零售不过来时,他会将蔬菜拉到东街批发市场售卖给蔬菜贩。 菜贩们把从菜农手中收购的蔬菜,重新整理打包,运往外地销售。近的地方比如秦都市,远的地方到北京、上海,甚至广州。 至于蔬菜贩子能从自己手里赚多少钱,邵振邦不清楚,他也不怎么关心。他只是按照市场行情卖掉地里的蔬菜,至于别人赚多赚少,那是人家的本事。 邵振邦是个老实巴交的菜农,把自己该赚的钱赚到手就心满意足了。 邵振邦的菜新鲜水灵,价钱公道,童叟无欺,在西街菜场一带积攒了不少老顾客,所以一天三百多斤菜也不愁卖。 12点半了。 邵兴旺肚子有点饿,便对父亲说:“爸,我有点饿了。” 看着帅气的儿子一早上都没吃东西,做父亲的自然心疼。他知道自己早上带的两个干硬的馒头,儿子只咬了一口。 儿子是新社会的人,吃不了他曾经吃过的苦。邵振邦于是给了儿子10块钱,说:“你去给自己买点吃的。” 邵兴旺问父亲:“你想吃啥,我给你买点?” 邵振邦说:“你妈早上给我带的馒头,还有半个,现在还不饿。再等半小时,把剩下的这半框菜卖完,回家吃。你饿了,先给自己买点垫垫。” 邵兴旺接过父亲手里的钱,刚迈出两步,背后就传来父亲的叮嘱:“不要给我买,我不饿。给自己买点好的,吃饱啊!” “知道了。” 邵兴旺穿过菜场,来到西街北口卖熟食的地方。 这里有二十几家熟食店,凉皮肉夹馍,米线馄饨,包子饺子烧饼店,还有各种面食,牛羊肉泡馍,特色美食小吃,应有尽有。 邵兴旺本打算吃碗油泼面,却突然在一馄饨摊前,发现了一位与赵雨荷有几分相似的女孩。 尤其是女孩头顶别着一枚银白色的蝴蝶结发卡,是那么好看。 邵兴旺痴痴傻傻地看着女孩,足足有五分钟之久,直到女孩将自己面前的馄饨面吃完。 他虽然清楚眼前的人不是赵雨荷,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赵雨荷的样子。 女孩也发现邵兴旺看自己。吃完饭,付了饭前,从馄饨摊上站了起来。 邵兴旺赶紧上前,问:“哎!”女孩转过脸,问:“有事吗?”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四十七章 相遇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英俊的形象,以至于这样望着女孩,女孩也没有显示出生气的样子。 如果邵兴旺长得猥琐,再穿着流里流气的衣服,用这样的眼神去看一位陌生的女孩,非遭一两句谩骂不可。 邵兴旺脸红了,撒谎道:“我妹妹和你差不多大,今天过生日,我想给她买个生日礼物。我看你这头上的发卡很好看,想问你在哪里买的。” 女孩看着眼前这个撒谎的大男孩,笑着说:“我长得像你妹妹?我看你都没有我弟弟年龄大?如果想给女朋友买的话,别买地摊货,到县城新街的百货商场去。你能买到和我头上这个一模一样的发卡。记着,给自己的心上人,第一次买礼物,别买地摊货,地摊上有太多假货。我这就在地摊上买的,才戴了两天,你仔细看,颜色都掉了。” 听了女孩的话,邵兴旺这才感觉到,眼前的女孩确实比自己显得年长,显得成熟稳重。 花了一块钱,邵兴旺买了一个烧饼夹菜,三下五除二吃完后,手里攥着剩下的9块钱,来到县城最大的百货商场。 邵兴旺想给亲爱的荷花姑娘买件小礼物,他一直在为上次去找荷花什么礼物都没带而感到些许遗憾。 真好看!这发卡真精致! 荷花戴在她乌黑油亮的头发上会更好看。邵兴旺心想,就买和那个女孩头顶一模一样的发卡。 邵兴旺从玻璃柜台的这边开始找,一直找到玻璃柜台的另一边,来来去去四五回。 邵兴旺古怪的举动引起了售货员姑娘的注意。 售货员问:“需要什么?” 虽然心里想好了买只好看的发卡,但眼前琳琅满目的商品,还是让邵兴旺看花了眼,第一次给心爱的女孩买礼物,不知道买什么好。 看邵兴旺没吭气,没搭理自己,售货员便去招呼其他顾客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邵兴旺不可能一直在这里毫无目的地选下去,菜场上的父亲还在那里等着自己。 “同志——”邵兴旺朝柜台上忙碌的售货员喊道。 “需要什么?”售货员走过来问道。 “我,我,我也不知道该买什么?”邵兴旺说。 二十多岁的售货员姑娘,看到眼前这个憨憨囧囧的人,笑着问到:“干啥用?” 邵兴旺低头说:“我想买只发卡,银色的蝴蝶结形状的那种。” 售货员笑着说:“真是奇怪,刚走一个,又来一个。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邵兴旺说:“怎么了?” 售货员说:“刚才有个小伙子,和你年龄差不多大,也给女朋友买礼物。今天是什么日子?” 邵兴旺红着脸,摇摇头笑着说:“我不知道。” 售货员说:“除了发卡,还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比如雪花膏,遮阳帽,遮阳伞……那边还有许多女孩子喜欢的衣服、鞋子……其实都不错。” “遮阳帽多少钱?”邵兴旺问。 “18”售货员回答。 “那遮阳伞呢?”邵兴旺又问。 “12”售货员回答。 “那‘百雀羚牌’雪花膏呢?”邵兴旺继续问。 “3块。”售货员回答。 “发卡呢?”邵兴旺问。 “哪只发卡?”售货员问。 “样子像只蝴蝶结。”邵兴旺说。 “哦……那在那边柜台。你跟我来。” 邵兴旺转过身,朝对面柜台走去。售货员绕了多半圈,来到了售卖饰品的柜台前。 邵兴旺看到了那只自己一直在找的发卡,问:“这只多钱?”。 “6块。”售货员回答。 “刚刚好。你把雪花膏和这只蝴蝶结发卡都给我。”邵兴旺低声说道。 “一共9块。”售货员报出了总价。 将手里攥着的9块钱交给售货员,邵兴旺将两件小礼物紧紧地攥在手里,朝菜市场走去。 邵振邦将车厢里的菜卖完了,现在正在清理“三蹦子”车厢里的烂菜叶子。 看见儿子回来了,邵振邦问:“吃饱了没有?” 邵兴旺回答:“吃饱了。” 邵振邦说:“那咱们回家。” 邵兴旺跳上“三蹦子”,邵振邦发动车子。“三蹦子”冒着黑烟,“嘟嘟嘟”地朝邵家棚驶去。 到了村口,邵兴旺问父亲:“爸,下午地里还有啥活没?” 邵振邦问:“你有事啊?” 邵兴旺说:“我想去邵琪家玩。” 邵振邦想了想,说:“下午地里就剩下一些黄瓜,我一个人可以应付。你去吧。” 邵兴旺没有去邵琪家找邵琪玩,他路过邵琪家,沿着村巷朝村外走去。过了架在南山河上的独木桥,就到了赵家坡村。 邵兴旺沿着大路径直朝赵雨荷家走去。 尤鹏飞比邵兴旺早到。 尤鹏飞将自行车停放在赵雨荷家门口,问:“赵雨荷在家吗?” 二姐赵雨晴正在院子里给月季花浇水,看见门外站着一位油头粉面的少年,问:“你找谁?” 尤鹏飞看到赵雨晴,便断定眼前这位长得与赵雨荷相像的女人一定是她的姐姐。于是大声叫了一声“姐”。 一声清脆响亮的“姐”,将赵雨晴叫得愣在原地。 尤鹏飞自报家门,说:“我叫尤鹏飞,是赵雨荷的高中同学,我们是一个班的。放假没事,来看看她。” 眼前这位嘴甜眼歪,油头粉面的瘦猴猴并不讨人喜欢,但出于有理不打上门客的原因,赵雨晴还是礼貌性地朝屋里喊了一声:“小雨,你同学来找你。” 赵雨荷穿着白色粗布短裙,披头散发地躺在床上睡午觉,听见院子里的姐姐说同学来找她。 赵雨荷断定,一定是亲爱的狗子哥。于是,一骨碌爬起来,将头发胡乱用手绢一束,趿着拖鞋走出屋子。 走进院子,赵雨荷发现是尤鹏飞,想退回到屋子撒谎说自己不在家,显然是不可能了。 出于礼貌,赵雨荷还是走到了门口,说:“尤鹏飞,是你啊,真没有想到。” 尤鹏飞说:“是呀,放假了,你没事的话,我想约你出去走走。” 看到赵雨荷有点忧郁,尤鹏飞赶紧从车头上挂着的书包里拿出了自己买给赵雨荷的遮阳伞,说:“这个,送给你。” 赵雨荷说:“不,不,不,这个我不能要。” 尤鹏飞一看赵雨荷拒绝,有点着急地说:“我是路过百货商场,看到这把遮阳伞挺好看的,想着你们女孩子夏天出门用得着。所以就给你捎了一把,其实也没啥。” 拿着喷壶,还在给院子里月季花浇水的二姐赵雨晴说:“你同学的一片心意,拿着吧!” 听二姐这么一说,赵雨荷才勉强接过尤鹏飞手里的伞。 看到赵雨荷接过伞,尤鹏飞说:“小雨,如果没事的话,我想约你到渭河边走走,听说河边风景很美。” 赵雨荷说:“我今天有点不太舒服,改天吧!”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四十八章 百雀羚雪花膏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赵雨晴并不清楚妹妹和尤鹏飞之间的关系,也不清楚妹妹和邵兴旺在彼此心中的位置,更不晓得邵兴旺、赵雨荷、尤鹏飞、罗芙蓉、王美丽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看到赵雨荷如此残忍地拒绝一个送礼的高中同学,赵雨晴从心里埋怨起不懂礼数的妹妹来。 “你同学大老远来看你,还给你带了礼物,去陪同学转转吧,老呆在家里睡觉,你也不觉得闷。” 听二姐这么一说,赵雨荷再怎么不喜欢眼前的这个人,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如果再拒绝,得罪的可就不是尤鹏飞一个人。赵雨荷心想。 “你等一下,我换身衣服。” 说完,赵雨荷转身回屋,褪下了午睡时穿着的粗布迷你短裙,换了身蓝灰色的连衣裙,用皮筋扎紧头发,跟着尤鹏飞出门去了。 尤鹏飞将手里的遮阳伞再次递给赵雨荷。 “这个送给你。”尤鹏飞说。 赵雨荷说:“不,鹏飞,这礼物我不能要。” 尤鹏飞说:“这也不是什么金银珠宝首饰等贵重礼物,一把夏天用的遮阳伞而已,又值不了多少钱?客气啥?拿着。” 赵雨荷还是有点犹豫,支支吾吾地说:“这个……” 尤鹏飞说:“嗯呀!对我你就别客气,一把伞而已。”说着,亲自打开遮阳伞,将伞硬塞到赵雨荷手里。 常言道:有理不打上门客。 “走,我用自行车驮着你,出去玩一玩?”尤鹏飞说。 赵雨荷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上了尤鹏飞自行车的后座。 赵雨荷问:“去哪儿玩儿?” 尤鹏飞高兴地说:“咱们要不去渭河边?河边风大,凉快。” 赵雨荷说:“好吧,走。” …… 邵兴旺手里拿着给赵雨荷买的雪花膏和发卡,过了独木桥,来到赵家坡村外的大路上。 正午时分,天气酷热,路上基本没有行人。邵兴旺尽量沿着路边树荫朝前走。 忽然远处传来了一阵鬼哭狼嚎般的歌声: 一时失志不免怨叹, 一时落魄不免胆寒。 哪怕失去希望, 每日醉茫茫, 无魂有体亲像稻草人。 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 有时起,有时落, 好运,歹运, 总嘛要照起工来行。 三分天注定, 七分靠打拼, 爱拼才会赢。 …… 邵兴旺抬头一看,远处的尤鹏飞骑着自行车,唱着歌,朝他这边驶来。 尤鹏飞的车座上,还坐着一位打着阳伞的姑娘。 怪不得尤鹏飞激动得忘乎所以。 为避免尴尬,邵兴旺迅速躲到路边大杨树后。 车上驮着一个人,又扯着嗓子唱着歌,尤鹏飞骑得并不快。 从邵兴旺面前骑过去,尤鹏飞并没有发现躲在杨树背后的邵兴旺。 赵雨荷坐在自行车上,一只手把着后座,一只手打着遮阳伞,从邵兴旺面前过去。 两人过去后,邵兴旺从杨树后面出来。他站在马路中间呆呆地望着远去的背影。 这时,赵雨荷下意识地朝后瞅了一眼,发现马路中间站着的邵兴旺。于是朝尤鹏飞喊道:“停一停,快停下来。” 尤鹏飞停下车子,扭过头问:“怎么啦?” 赵雨荷从自行车后座下来,说:“狗子哥,后面那个人是狗子哥。” 尤鹏飞看到大路中间站着臭狗子,惊讶得不知所措,心想:怎么又是臭狗子。 赵雨荷对尤鹏飞说:“对不起,尤鹏飞。咱们改天再去渭河边。” 没等尤鹏飞张嘴,赵雨荷便朝邵兴旺跑去。 尤鹏飞说:“咱们说好了,去渭河边玩的。” 赵雨荷说:“不,我不想去了。” 尤鹏飞顿时气得咬牙切齿,说:“你……” 赵雨荷又转身跑回来说:“对不起,你的伞还给你。” 说着,就把收起来的伞塞到了尤鹏飞手里,朝邵兴旺跑去。 赵雨荷迈开长腿朝邵兴旺跑去。 邵兴旺张开双臂将赵雨荷搂在怀里。然后抱起赵雨荷在原地转了三四圈。 尤鹏飞精心设计的一场约会,又被臭狗子给搅黄了。 此时此刻,他对邵兴旺恨得咬牙切齿,将手上的遮阳伞狠狠地摔在地上,又用脚踢了两脚,跨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这辈子我都和你没完,臭狗子!咱俩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一辈子都别解开。尤鹏飞心想。 赵雨荷当着尤鹏飞的面,一下子扑到邵兴旺怀里,邵兴旺索性抱着赵雨荷在大路上转了几圈。 这一冷一热的反差举动简直让尤鹏飞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面对竞争者尤鹏飞,邵兴旺当仁不让,他从初三就对赵雨荷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这种好感发展到今天,他才发现这原来就是人们常说的“爱情”。 两个人手牵着手,沿着路边的林荫道朝河边走去。 渭河不远,半个小时的路程。 天气不错,虽然头顶的太阳依旧热烈,好在河边的柳树下有凉凉的风吹来。 邵兴旺和赵雨荷选了一块密实的草地坐下来,有大柳树的遮挡,阳光只能洒下斑斑驳驳的影子。 此时的河面平滑如镜,两只白鹭在空中飞翔。河中沙洲的柳树下有不少灰色白色的水鸟在树荫里休息。 邵兴旺靠在柳树干上,赵雨荷还是像以前一样躺倒在狗子哥身上。赵雨荷用手提起裙摆来回煽动,毫不顾忌雪白的大腿裸露在外。 邵兴旺看着胸脯一起一伏的赵雨荷,眼里满是爱怜和欢喜,说:“荷花,闭上眼睛,我有两个礼物要送给你。” 赵雨荷问:“啥礼物?” 邵兴旺说:“你闭上眼睛。” 赵雨荷把头枕在狗子哥肚皮上,乖乖地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神秘礼物的出现。 邵兴旺先掏出了发卡,将它别在赵雨荷头顶的头发上。又掏出雪花膏,打开盖子。 一股甜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赵雨荷不由得说:“好香啊!” 邵兴旺用食指轻轻地在盒子里别了一下,将一小块雪花膏点在了赵雨荷鼻尖上。 凉凉的,香香的。 邵兴旺又在盒子里别了一块,将它点在赵雨荷的额头,脸蛋两侧。 凉凉的,香香的。 赵雨荷忍不住笑着说:“好香啊!” 睁开眼睛,赵雨荷看到了狗子哥手里拿着的“百雀羚”牌雪花膏,激动地叫了起来。说:“谢谢你,亲爱的狗子哥。” 赵雨荷接过盒子,用同样的方法,给狗子哥的鼻尖、额头、两个脸蛋也点了一点儿雪花膏。 一股清凉,一股甜香,扑面而来。 看到邵兴旺红润肤色上的四个小白点,赵雨荷笑嘻嘻地说:“斑点狗。” 邵兴旺把两只手塞到赵雨荷的胳肢窝里挠痒痒。 赵雨荷浑身发痒,嬉笑打闹着扭动身体。 邵兴旺不小心触碰到了赵雨荷的胸,触电般地将手缩了回来。 赵雨荷将邵兴旺脸上的雪花膏涂抹均匀,邵兴旺将赵雨荷脸上的雪花膏均匀涂抹。 两张青春洋溢的脸顿时变得香气四溢。 赵雨荷摘下头顶的蝴蝶结拿在手里把玩着,说:“真好看。” 邵兴旺说:“戴上更好看,来,我给你重新戴上。” 邵兴旺给赵雨荷将发卡戴在头顶,歪着脑袋端详着说:“真美啊!” 说完,邵兴旺坐了起来,赵雨荷也坐了起来。邵兴旺靠在柳树上,赵雨荷靠在邵兴旺怀里。 邵兴旺低头看着赵雨荷,赵雨荷抬头望着狗子哥。 赵雨荷一只手搭在狗子哥的脖子上,邵兴旺一只手扶着赵雨荷的腰。 两个人的手心都在冒汗,两个人的呼吸开始变得越来越急促,四片热烈的嘴唇紧紧地贴在一起,久久不能分开。 …… 两个人坐在渭河边谈天说地,聊的甚欢,直到月亮攀上了柳梢头,俩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邵兴旺依旧将赵雨荷送回家,然后才跨过独木桥,离开赵家坡,回到自己的家。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四十九章 倒插门女婿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赵德奎家教很严。 为安全着想,三个女儿从小就被要求天黑之前必须回家。 随着女儿年龄增长,这样的家规偶尔会破,但他也绝不允许女儿回家太晚。 赵雨荷已经在回家的问题上破了几次家规,遭到了父亲的多次警告和训斥。 今天晚上又破了纪录。 赵雨荷偷偷摸摸地溜进家门,看到客厅里亮着灯。 客厅里没人,八仙桌上喝茶的茶具还在。 父亲赵德奎用了三年的宜兴紫砂壶,红润油亮,已经包浆,是大女儿赵雨诺从福建寄给老父亲的。除了壶,还有四只建盏。 紫砂壶和建盏赵德奎平日舍不得用,除非家里来了尊贵的客人。 沿着墙根,赵雨荷蹑手蹑脚准备回屋,却没想到父亲赵德奎就在自己身后。 赵德奎说:“站住,这么晚了,去哪儿了?” 赵雨荷站在客厅,低着头说:“和高中同学出去了。” 赵德奎生气地说:“你没看几点了?快11点了。我从10点就出门去找你,我还以为渭河发大水,把你和你同学冲走了呢。” 赵雨荷嘟噜着嘴巴说:“你知道我和同学出去了,还问?” 赵德奎说:“不反对你和同学出去,但必须在天黑之前回家。明天你在家待着,王媒婆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明天见一面。” 赵雨荷惊讶地说:“啥?谁让你给我介绍对象,我自己会找?” 赵德奎说:“你有本事,能给自己招个上门女婿?” 赵雨荷说:“我要嫁我喜欢的。” 赵德奎说:“你喜欢的,能上咱家门,能给我和你妈养老送终,能给我生个姓‘赵’的孙子?” 赵雨荷生气地说:“你们光想着给自己养老送终,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赵德奎说:“你有什么感受?村里,镇上的双女户,三女户,哪一户人家没有招上门女婿?那一户人家的日子不是红红火火的?啊!你大姐嫁出去了,你二姐嫁出去了,你也嫁出去,我和你妈老了,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养大,翅膀变硬了,都成白眼狼了,不管自己的老爹和老娘了。问问自己,良心何在?” 赵雨荷被父亲赵德奎这么一训斥,眼泪又一次止不住流下来。 二姐赵雨晴从屋里出来,将妹妹拉进屋里去。 赵德奎坐在客厅的桌前,拿出了旱烟袋,点了一锅烟,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顿时,客厅里弥漫着呛人的旱烟味道。 第二天一大早,赵德奎出门买菜去了。 从上午九点开始,邵彩莲就和二姐赵雨晴在厨房忙碌开了。 11点半,王媒婆领着一家三口走进赵德奎家。 眼前的一家三口,家在大秦省南部山区。山里穷,孩子多,娶不起媳妇的大龄男子大有人在。 到平原地区当个上门女婿,就能解决问题。 眼前这位脸色蜡黄个头矮小的瘦猴猴男人,别说赵雨荷没看上,就是赵雨晴心里也犯嘀咕:“我妹妹浓眉大眼,身材高挑,嫁给这个小矮人,真是一朵鲜花插进牛粪里。” 王媒婆却一直在说小伙子的好,一家人的好。老实、勤快、能吃苦,地里的庄稼啥都能务劳。却只字不提这是个连小学都没有毕业,字都不认识几个的文盲。 表情木讷,说话结巴,看见赵雨荷只是“嘿嘿”发笑,嘴里不停地说:“满意,满意!” 邵彩莲把王媒婆拉到一边问:“这娃看着有点憨?” 王媒婆说:“是有点憨厚老实。不过老实娃才知道心疼父母,知道过日子。” 赵雨晴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朝坐在茶几旁的人说:“开饭了,快坐。” 八个人围在八仙桌上开始用餐。 这个名叫胡来来的瘦猴猴坐在了赵雨荷旁边。 赵雨荷将自己的凳子朝旁边挪了挪,一脸的嫌弃。 胡来来还是一直盯着赵雨荷看,不时地嘿嘿一笑说:“满意,满意!” 母亲紧挨着儿子胡来来坐着。看到儿子的憨样子,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儿子。 这胡来来不解母亲的意思,直接问:“妈,你用胳膊怼我干啥?” 王媒婆眼睛滴溜溜一转,忙解围道:“你妈让你敬酒,快把酒杯端起来。” 胡来来高兴地说:“好,我敬酒。”然后转过脸问:“妈,怎么敬酒?” 王媒婆又解围道:“山里孩子没喝过酒。”然后举起酒杯给胡来来做示范说:“你把酒杯端起来,把你叔你婶手里的酒杯碰一下,说向二老敬杯酒。” 胡来来说:“我会了。” 胡来来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用力碰了一下赵德奎和邵彩莲手中的酒杯。 酒杯发出了“当,当”两声,三人杯中的酒均被碰洒了多半。 赵德奎愣了一下,还是微笑着将手里的少半杯酒喝了。 胡来来举着手里的半杯酒问王媒婆说:“下来怎么办?” 王媒婆赶紧说:“和你叔一样,把杯子里的酒喝了。” “哦!”胡来来说完,将杯里的酒倒进嘴里。 酒刚进嘴里,“噗——”胡来来就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整个桌子上的菜都喷上了口水。 “辣啊,辣啊!”胡来来不断吐着舌头叫嚷。 赵雨荷实在忍受不了这个“差成”的人。 “啪——”将手里的筷子拍在桌子上,说:“我吃饱了。”便起身离开。 赵德奎也觉得眼前王媒婆介绍的这个男人脑子不够灵光,对于女儿的无礼表现,并没有过多的指责,只是带着歉疚的语气说:“没把娃教育好,让你们见笑了。” 王媒婆倒是不介意,说:“感情这东西得慢慢来,急不得。咱们以前结婚,进洞房之前,才知道自己嫁的男人长啥样子,不也过了一辈子么。能理解,能理解。” 赵雨晴虽然陪着一起吃饭,但始终没有再用筷子夹菜,只是不断地添酒添茶,招呼客人吃饭。 吃饭,大家都沉默不语。 出门前,王媒婆问赵德奎说:“咋样?” 赵德奎说:“我看还是算了。” 王媒婆表情沉重,很是遗憾。 邵彩莲拉着王媒婆的手,将装着三十元人民币的红包塞给了王媒婆。 王媒婆象征性地推辞了一下,便将红包塞进自己裤兜。很快,脸上便露出笑容,说:“也别着急,老三我看年龄还小,我再打听打听,后面有合适的,我再过来。” 远处的一家三口还在五十米外的地方等结果,也不知道王媒婆和赵德奎一家谈得如何。 赵雨荷骑着自行车从一家三口面前走过,满脸的不屑,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求评论! 第五十章 一起吃饭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赵雨荷骑着自行车离开,母亲邵彩莲在背后喊:“小雨,干啥去?” 赵雨晴装作没听见,只顾狠劲蹬着自行车。邵彩莲只好在背后喊:“早点回来。” 赵雨荷朝邵家棚村骑来。 邵兴旺和父亲一早出去卖菜,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云朵阿姨,狗子哥在家吗?”赵雨荷隔着篱笆墙问正在院子里喂鸡的刘云朵。 刘云朵看到篱笆墙外穿戴一新的赵雨荷,说:“是荷花呀,快进来。” 赵雨荷问:“狗子哥在家吗?” 刘云朵说:“和你振邦叔到西街卖菜去了,估计也快回来了。要不在屋里等一会儿吧。” 赵雨荷犹豫了一下,说:“不了,阿姨。那我先走了。” 看着赵雨荷远去的背影,刘云朵心想:荷花的确是个人见人爱的姑娘。如果能考上大学,如果不要求女婿上门,她倒是非常愿意狗子娶荷花。毕竟两个孩子同岁,也都聊得来。可是,赵德奎早把风放了出来,自己要给三闺女赵雨荷招个上门女婿。 在去县城的路上,赵雨荷碰到了回来的邵兴旺。 听见老远就传来的三蹦子“嘟嘟嘟”的声音,赵雨荷从自行车上下来,停在路边等邵兴旺。 乡村土路不过三米宽,看见站在路边的赵雨荷,邵振邦减慢车速,最终停在赵雨荷面前。 “狗子哥!”赵雨荷叫到。 邵兴旺看到眼前楚楚动人的赵雨荷,激动地跳下三蹦子,说:“荷花,是你!” 邵兴旺对父亲邵振邦说:“爸,我想和荷花……” 邵兴旺没有想好和赵雨荷去干什么。 邵振邦看着眼前浓眉大眼的赵雨荷,心里也是一样喜欢,于是对儿子说:“放假了,你们想一起去同学家玩,就去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20块钱,递给儿子说:“急着先吃点饭。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邵兴旺说:“知道了。” 太棒了,真高兴啊! 赵雨荷说:“狗子哥,你驮着我。” 邵兴旺接过别把,骑上自行车,赵雨荷坐在车座后面,双手搂着狗子哥的腰,将自己一张滚烫的脸紧紧贴在狗子哥的后背上。 邵兴旺问:“吃饭了没有?” 赵雨荷说:“没有!” 邵兴旺说:“我请你。” 赵雨荷说:“还是我请你吧。我也带钱了。” 邵兴旺说:“今天,我先请你吃饭。花儿,你想吃啥?” 赵雨荷反问道:“你想吃啥?” 邵兴旺说:“我想吃砂锅麻食,你呢?” 赵雨荷说:“我想吃砂锅米线。” 俩人来到西街北口,停好车子,走进一家砂锅店。 挑选了一个窗户的位置坐下,邵兴旺说:“老板,来一份砂锅米线,一份砂锅麻食。” 老板问:“什么味道?” 邵兴旺说:“荷花,你要什么味道?” “麻辣味。” 邵兴旺说:“麻食微辣,米线麻辣。” “好嘞!一份砂锅米线麻辣,一份砂锅麻食微辣。” 赵雨荷说:“狗子哥,我去去就来。” 邵兴旺问:“你干啥去?” 邵兴旺说完,赵雨荷已经转身离开。五分钟后,赵雨荷拿着一只肉夹馍走了进来,说:“狗子哥,给你。” 看到肉夹馍,邵兴旺说:“荷花,说好了我请你。” 赵雨荷说:“肉夹馍我请你。我知道一份砂锅麻食你吃不饱。拿着。” 邵兴旺接过赵雨荷手中的肉夹馍,正要往自己嘴里送,犹豫了一下,将馍递到赵雨荷嘴边说:“荷花,你先咬一口。” 赵雨荷也没客气,咬了一口,说:“真好吃!” 邵兴旺说:“要不我给你买一只。” 赵雨荷说:“不用,我吃不了。” 邵兴旺咬了一口肉夹馍,又将馍递到赵雨荷嘴边。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互相喂着肉夹馍,也不顾及别人的眼光。 很快麻食和米线来了! 赵雨荷将米线推给邵兴旺,将麻食拉到自己跟前。 各自吃了彼此的一半,又将食物换了回来。 邵兴旺问赵雨荷说:“荷花,我突然想起一句话。” 赵雨荷问:“什么话?” 邵兴旺说:“我们在吃彼此食物的时候,我们到底在吃什么?” 赵雨荷想了想说:“尝一尝对方食物的味道怎么样。” 邵兴旺说:“不对。” 赵雨荷说:“你是说彼此分享,能得到的更多。” 邵兴旺说:“不完全是。” 赵雨荷疑惑地问:“那是什么?” 邵兴旺说:“我看过一本书,是美国作家雷蒙德·卡佛创作的短篇小说集《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想到这本书的名字,我就想起了这句话。” 赵雨荷说:“当我们在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当我们在吃彼此食物的时候,我们在吃什么?狗子哥,你说吃什么?” 邵兴旺说:“我的也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我们彼此信任,彼此分享,彼此……” 赵雨荷说:“彼此什么?” 邵兴旺有点不好意思,说:“彼此相爱,共同拥有。” 邵兴旺把手放在了赵雨荷手上,说:“荷花!我——我——爱你。” 赵雨荷颔首低眉,说:“狗子哥,我也爱你。” 要说这世上的事情,真是无巧不成书,无缘不相逢。 罗芙蓉与王美丽本来就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两个人和邵兴旺还都是同班同学。 上学的时候,王美丽和罗芙蓉之间相互帮过忙,尤其是上次王美丽帮忙值日,罗芙蓉一直觉心存感激。 今天,王美丽约罗芙蓉一起逛街。罗芙蓉欣然答应。 两个人一起逛街,在街道上遇到了尤鹏飞。 尤鹏飞蹲在一修理自行车摊位前,正在给新买的自行车更换新铃铛,顺便买了一卷彩色塑料带,装饰自己的自行车梁。 这就跟现在的人买了一辆新汽车,到汽车美容装饰店做个全套装潢一样。 更换个铃铛,就相当于给汽车更换了一套八喇叭立体音响。 横梁上缠绕彩色塑料带,就相当于汽车贴上防爆太阳膜。 至于给车座上套了个套,后座上绑块海绵垫,就相当于现在给汽车更换了一套真皮座椅。 尤鹏飞对眼前装饰一新的车子相当满意,一抬头发现罗芙蓉和王美丽。 虽然曾经打过架,但青春年少的他们,也懂得一笑泯恩仇的道理。 罗芙蓉笑着说:“老尤,车子不错啊!” 尤鹏飞谦虚地说:“还可以吧。” 王美丽接过话,说:“怎么叫还可以?这明明是你的杰作。忙完了没?” 尤鹏飞说:“完了。” 王美丽说:“刚好,咱们三个遇到一起,我请你们吃顿饭。” 尤鹏飞说:“我请,我请,今天我请你们两位女士。” 尤鹏飞付完车钱,问:“想吃啥?” 王美丽说:“西街口那有一家砂锅米线非常好吃,要不,咱们一起去吃砂锅米线。” 三人一起走到门口,尤鹏飞看到坐在玻璃窗前互相喂饭的邵兴旺和赵雨荷,便有了打退堂鼓的感觉。 看到尤鹏飞脚步迟缓,王美丽问:“怎么了?” 顺着尤鹏飞眼睛的方向,王美丽和罗芙蓉也看到了正在吃饭的两个人。 罗芙蓉惊讶地叫道:“狗子哥,赵雨荷!” 说完,跨进餐馆大门。 罗芙蓉依旧一副天真浪漫的样子,走到俩人桌前,叫到:“狗子哥,赵雨荷。” 突然看见罗芙蓉,俩人自然是又惊又喜。 邵兴旺问:“线团,你怎么来了?” 罗芙蓉转过身,说:“他们呢?” 赵雨荷问:“谁?” 罗芙蓉说:“尤鹏飞和王美丽。我和王美丽今天一起逛街,刚才遇到尤鹏飞,本来说好的一起吃饭,可,可我现在一转身,他们却不见了,连声招呼都不打一下。” 邵兴旺说:“可能看见我和荷花了吧!咱们一起吃。你想吃啥?” 罗芙蓉说:“砂锅米线。” ……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五十一章 怎么也想不到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怎么也没有想到,他长这么大,第一次主动约会喜欢的女孩子,就引起了如此大的动静。 邵家棚和赵家坡两个村的人,都知道了他俩的事情。甚至路边玩的小孩,都知道邵家棚的狗子,爱上了赵家坡的荷花。 还有比这传得更玄乎的事情。 一天,邵振邦和刘云朵在菜地忙碌着,有路过的乡党开玩笑说:“都要当爷当奶的人了,还在地里拼命干呢?” 邵振邦一头雾水,问:“啥,你说啥?” 乡党说:“装啥呢装,全村人都知道的事情,你两口子都不知道?” 邵振邦问:“啥事情,谁要当爷当奶了?” 乡党说:“我听说,你狗子,和河对岸赵德奎的三姑娘把证都领了,荷花的肚子都大了!” 邵振邦感到非常吃惊:“啥,谁在那里胡说八道?” 刘云朵说:“狗子高考刚结束,前几天和她爸到县城卖菜,这几天跟他堂弟在工地上打工,咋可能有这事嘛!你怕是认错人了吧!” 乡党说:“你是狗子他妈吧?” 刘云朵回答:“嗯!” 乡党说:“错不了,这十里八乡的,就你儿子小名叫狗子。” 邵振邦听到这长舌妇的一番话,气得咬牙切齿,心想:谁一天闲得没事干了,故意编造这毫无根据的谣言。 这位路过菜地的乡党刚走,邵振邦的弟弟邵振华骑着自行车就来找他哥。 “哥,哥哎!” “咋咧?振华!” “哥,我问你个事?” “啥事?” “咱狗子的事。” “狗子啥事?他咋咧?” “你过来,我给你说。” 邵振邦从菜地里走出来。 “咱狗子是不是把赵家坡赵德奎的三女子睡了?” 一听到这话,邵振邦眉头一皱:“啥,你咋也这么说?” 邵振华:“嗯呀,哥,人家赵德奎带人都打上门来了。” 邵振邦:“啊!咋回事吗?” 邵振华:“赵德奎带着他二女婿,门里的侄子,到咱家找狗子来了,扬言说要把咱狗子的狗腿打断呢。” 邵振邦听了兄弟的话,勃然大怒:“谁要敢动我狗子一根头发,我把他牺牲(大秦方言,意思是杀)了去。” 邵振华:“哥,哥,你别激动。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咱谁也别激动。” 邵振邦:“赵德奎人呢?” 邵振华:“三人拿着棍,撵到你家,你没在,又跑到我家去了。我刚把人劝走,这不,赶紧过来给你报信。这几天把狗子看紧些,不要让乱跑。” 邵振邦叹了口气,掏出一根纸烟,给自己的亲兄弟邵振华点上。 “狗子不是跟着咱兴隆在工地上搬砖么?” “这不是你让跟着去么。刚好利用这暑假,攒点生活费。” “娃一天都忙着,哪有闲工夫干这些事情。这造谣生事的人,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邵振华:“兴隆虽然比他哥小一岁,可初中没毕业就开始在社会混。现在也知道钱难挣,媳妇难娶,老实多了。他哥兴旺刚从学校回来,还一天吊儿郎当地,在工地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中午听兴隆说,早上跟他在工地上干了半天,下午人又窜得没影了。” “啥,果然人说闲话呢。咱把人说闲话的事情做下了。哎!这个没出息的狗东西。” “哥,别着急。凭我对咱狗子的了解,没领证,就把人家女娃娃肚子弄大的事情,基本不可能。” 邵振邦:“我也觉得不可能。咱的娃,说实话咱最了解。狗子从小性子野,爱胡逛荡,但那是个明事理的娃娃。” 邵振华:“我感觉有人故意捣鬼。” 邵振邦:“那他捣鬼的目的是啥?” 邵振华:“我也不知道,先看看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把狗子看紧了,别让人到处乱跑,小心赵德奎找人打咱家狗子。” 邵振邦:“他敢?谁要敢动我狗子一根毛,我拿刀剁了他。” 邵振华走了,邵振邦再也没心思在地里干活了。他先回到自己家,发现家里一切都好,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家被人给砸了。 他又骑着自行车急急忙忙到二弟邵振华家,看见母亲没事,心暂时踏实了。 寒暑假,如果天气不好,邵振邦一般把小女儿邵忆晨寄托在母亲那里,让母亲帮忙照看一下。 女儿邵忆晨看见邵振邦来接自己,便对爸爸说:“爸,刚才有三个人到奶奶家来,说找我狗子哥,还说要打断我狗子哥的狗腿。可凶了。” “振邦!” “妈!” “狗子咋啦,把谁得罪了。刚才来了三个人,说要打断狗子的腿呢。” “误会,一场误会。张家庄也有个人叫狗子。偷了人家的东西,被发现了。误以为是咱家的狗子,没事,没事,你别操心。” “那就好,那就好。”老母亲说道。 自从上次与赵雨荷约会后,邵兴旺最近几天,再没主动去找赵雨荷。他要为自己提前攒一些上大学的学费。虽然他也知道,暑假的这两个月跟着堂弟邵兴隆打工挣不了多少钱,但聊胜于无嘛。 父亲和脚有残疾的母亲没日没夜地在菜地里忙碌,不也是抓紧一切时间,给自己多攒些上大学的学费么。想到这里,邵兴旺觉得觉得浪费的几天时间有点可惜,于是决定后面的日子尽量待在工地,能多挣些是一些。 可自从那天晚上,邵兴旺向赵雨荷的表白之后,原本就喜欢狗子哥的赵雨荷更加坚信,狗子哥就是他这辈子要嫁的男人。 但赵雨荷的父母却死活不同意。原因自然是赵德奎生了三个姑娘,而没有生一个儿子。 赵家后继无人,将从自己手里断了香火的思想,令赵德奎痛苦不堪。本来赵德奎要给大姑娘赵雨诺招个上门女婿的,可硬是没拦住,赵雨诺嫁给了一个姓林的生意人,搬到福建去了,三五年都回不了一次家。 二女儿赵雨晴也被没拦住,嫁给了戚家庄的戚国雄。戚国雄是驻村医生,在秦都市上过三年卫生学校。赵雨晴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嫁给了戚国雄,也算是“高攀”。 赵德奎本来要阻止这门婚事,结果二姑娘的性子比大姑娘刚烈,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为了嫁给戚国雄,当着赵德奎的面,跳进了渭河。要不是河上船老大及时相救,这二姑娘早已不在人世了。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求评论!新人,多多支持! 第五十二章 为了能生一个儿子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为了能生一个儿子,赵德奎把“经”成遍了。想尽一切办法,到处打听生儿子的偏方。 一胎二胎是姑娘,在生第三胎前,老赵同志做足了功课。 先是自己到县医院挂了个妇科,询问大夫,怎么能生个儿子出来。结果被大夫误以为是神经病,臭骂一顿之后,撵出了妇科诊疗室。 过了一个月,赵德奎不死心,又到县医院治疗不孕不育的科室咨询情况,同样被当做神经病,轰了出来。 在正规的医院碰了壁,赵德奎开始寻找民间偏方。 后来,他听说北山上有人散养的土鸡能生出公鸡蛋。他一路打听,发现他小学同学和这人认识,便让给自己介绍一下。 赵德奎信以为真,也是因为他小学同学的媳妇,吃了人家散养的土鸡,下的所谓的公鸡蛋,吧唧,吧唧,吧唧,连着生了“三个光葫芦”(方言:三个儿子的意思)。这让老赵同志心生羡慕不说,对此更是深信不疑。 后悔在生大闺女之前,没让老婆吃上“公鸡蛋”。 原因自然是老赵同志舍不得钱。结果因为舍不得钱,老婆又给自己生了一个闺女。这下,老赵不但懵了,而且急了。因为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越来越严,乡村户口只能生两个孩子。 这可怎么办? 偷偷生一个呗!只要生出来了,看谁还敢让我老婆把儿子给塞回去。赵德奎心想。 赵德奎的老婆邵彩莲,连续吃了三篮子上百枚“公鸡蛋”,直吃得人看见鸡蛋就要吐,甚至听见鸡叫声都想吐。 赵德奎为保险起见,又花高价钱,买了养鸡户的两只大公鸡,给老婆炖了吃了。为了能够让老婆吸收生儿子的全部能量,赵德奎硬是连口鸡汤都没舍得给两个闺女喝。当然,自己也没舍得喝一口。 邵彩莲终于怀孕了。老赵同志打听到一剂偏方。这偏方是写在一张纸上,一共由十二味中草药组成。老赵牙一咬,心一横,豁出去了,反正就这最后一回了,便一次买了十副药,价钱自然是不便宜。至于花了多少钱,老赵吓得不敢说,他怕人骂他“羞先人呢”。 随着社会的进步,科学知识的普及,人们开始明白生男生女主要原因还是男人。 土地都差不多,你种的是茄子,一般都会长出个茄子。你种了辣椒,真要长出个茄子来,那还真不得了了。 幸亏大姑娘赵雨诺的老师来家访。看到老赵在熬药,便问,谁病了? 赵德奎刚开始还支支吾吾,最后大姑娘赵雨诺才说,为了她妈能给生个弟弟,他爸给他妈熬中药。 这民办老师的父亲是位老中医,看着腹部已经隆起的邵彩莲,便及时阻止了老赵的荒唐行为。 老赵不相信,在这位民办老师苦口婆心劝说下,赵德奎才同意拿着这所谓的中药,到新沣县中医医院请专业的中医大夫看一看。 县中医医院的专业大夫打开药包一看,这那是药啊,分明是山上的十二种杂草树皮石头粉末之类不知所以的东西。 老赵又被中医大夫臭骂了一顿:这些东西吃进去,不是流产,就是痴呆。你想想啊!孩子都已经怀上了,别说吃药,吃灵芝吃仙丹把神仙水拿碗端着喝,屁用都不顶。 老赵也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些东西不管用。但当时就是鬼迷了心窍,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撞一撞大运。 结果,第三胎还是个姑娘。虽然被计划生育办罚了超生的款,但老赵还是觉得这辈子没生个儿子,是自己人生最大的遗憾。 本身三代就单传,一想起老赵家的香火要从自己的手里断了,赵德奎常常在梦中哭醒。 给三姑娘找一个上门女婿,是赵德奎铁了心要干的事情。即便三姑娘要上吊,要跳渭河,他也毫不让步。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对于狗子把自己的三姑娘肚子搞大的事情,赵德奎当然知道是谣言。姑娘天天在家,偶尔出去会会同学,肚子也是平如镜面,怎么可能被人搞大呢。 他最初以为是邵家人故意放出来的消息,好让这生米直接做成熟饭,谁也别跟他邵家抢人。 赵德奎的三姑娘长得实在是标致,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到了人间。 赵德奎非常有信心,十里八乡公认的最漂亮的女儿,一定会有心动的人家,愿意当这个上门女婿,给自己和老伴养老送终。 所以赵德奎听到谣言后的第一时间,就瞒着闺女,提着棍子打上门去了。 一是警告邵家,少给我们老赵家放谣言,我的家教严着呢。二来告诉邵家人,早早死了这条心,我要给闺女招个上门女婿,你狗子再怎么帅气,再怎么喜欢荷花,门都没有,因为狗子是邵家独子。邵振邦也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上他老赵家做上门女婿,更不可能俩人生了孩子,姓赵而不是姓邵,除非邵振邦能受得了乡里人骂他“羞先人”。 从邵家闹腾回来,赵德奎心满意足。给自己泡了一壶茶,点上了一根烟,躺在竹制的躺椅上,摇晃着脑袋,嘴里不停地哼哼着秦腔戏《周仁回府》选段: 一霎时只觉得天旋地转 恨严贼逞淫威一手遮天 背地里把圣上一声瞒怨 宠奸贼害忠良不辨愚贤 老爹爹禀忠心反遭刑贬 年迈人怎经得牢狱熬煎 眼见得我一家难逃劫难 倒叫人无主意恨地怨天 …… 赵雨荷从二姐家回来,听到狗子哥把自己肚子搞大的谣言,气不打一处来。 她倒不嫌弃狗子哥搞大她的肚子,她从内心深处还渴望这事。真要是狗子哥把我的肚子搞大了,把这锅生米给做成熟饭了,谁还敢逼我招个上门女婿。自己家老赵同志也就死了招个上门女婿的心了。 赵雨荷生气,是因为有人在故意放谣。一是想玷污狗子哥的好名声,二是自己家老赵同志不问青红在白,故意打上门去,想断了她和狗子哥的交往。 谁在背后放的谣言,他放出这个在别人看来都能崩溃的谣言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除了邵家和赵家人在猜,还有县城火车站站长老罗一家人也在猜。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求评论!新人,多多支持! 第五十三章 谁是造谣者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在爱情魔力的带动下,线团在高三的成绩突飞猛进,一度考到全班第五。这让老罗非常开心。老罗问自己的闺女进步大的原因,线团永远都是那句话:“狗子哥帮的忙。” 对此,老罗深信不疑,因为邵兴旺在班里的确是学霸级人物。他要说自己考了第二,没人敢说他考第一。事实是,邵兴旺的确在班里回回考第一,无论是月考,还是期中期末。 跟着臭棋篓子,当然学不到什么妙招,但跟着学霸混,成绩多少会提高。因此,对于自己的亲闺女和乡下穷小子交往的事情,老罗从来不阻止。 可这次不一样了。 线团:“爸,这分也估完了,高考的志愿也填了。我明天能不能去找狗子哥玩一天?” 罗友德:“还是别去了。你们都大了,往来太频繁,别人还以为你们处对象呢。” 线团:“处对象咋啦!我还就喜欢狗子哥。咋啦,谁他(妈)爱说说去。” 李桂英:“怎么又在大人面前说脏话?这毛病不改,将来看谁还要你?” 线团:“要我的人,从火车站能排到邵家棚。” 李桂英:“罗友德,有德同志,您瞧瞧,从小把娃惯坏了,说话没大没小。小时候,说第一句脏话的时候,就应该狠狠地批评。你倒好,还管这叫什么泼辣?现在成假小子了,看能嫁得出去?” 罗友德:“你净瞎操心,这样闺女才不会吃亏。懂不懂?像对面楼上那老张,把闺女巧巧整得跟个小绵羊似的,倒是挺乖的,在学校老受人欺负。您瞧咱这闺女,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没有谁敢欺负她。”说这话时,老罗同志一脸自豪。 李桂英:“什么歪理学说。在学校,学生之间,谁都不许欺负谁。团结友爱,和平共处。” 罗友德:“闺女,再给你妈整个‘五项原则’,直接来一个校园版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你要是把这办成了,估计学校的政教主任你妈都能当了。” 李桂英:“那当然。” 线团:“嗯呀!别吵了。明天我去邵家棚玩一天,你们同意不?” 罗友德:“还是别去了。” 线团:“分也估了,志愿也填写了。现在就等着录取通知书呢。你让我放松放松,好不好?” 罗友德:“你真的别去,以后也别再找邵兴旺了。” 线团:“为什么?给我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罗友德:“你现在的狗子哥,已经不是你以前的狗子哥了。” 线团:“您怎么比我还了解狗子哥?” 罗友德:“我还真就比你了解的多。” 线团:“狗子哥怎么了?” 罗友德:“他出事了。” 线团:“出什么事了?” 罗友德:“他把你们年级的一个同学,叫,叫赵雨荷的……的……” 线团:“的……的……的啥?你快说。” 罗友德:“的肚子给搞大了。” 线团:“啊?谁说的。你听谁说的?啥时候的事情?” 线团听到这谣言,首先不相信,其次着急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罗友德:“昨天早上,我去菜场门口取牛奶,赵家坡养奶牛的人说的。刚开始,我也不信,进到菜场,邵家棚卖菜的菜农都在说这事。说娃都快生出来了。” 线团:“谁他(妈)奶奶的在胡乱造谣。要是赵雨荷快把娃生出来,那肚子不早都大了吗?可高考的时候,我们还在一起,没有任何动静啊!” 李桂英:“也许她衣服穿得宽松。我怀你的时候都七个月了,穿着宽松的连衣裙,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线团:“妈,你咋也胡掺和。即便赵雨荷她想跟狗子哥干那事,狗子哥还不一定同意呢。根据我对狗子哥的了解,他不可能做那事,不可能以牺牲他的前途作为代价。” 罗友德:“我也不相信,可赵家坡卖牛奶的说,有人亲眼看见的,赵雨荷的肚子都大了。这眼见为实,还能有假?所以,你们俩之间,我看还是断了吧!” 线团:“不,我现在就去找狗子哥。” 罗友德:“你疯啦。看看表,看看都几点钟了,都晚上十一点钟。明天早上去,难道不行吗?” 一听这话,线团就知道老罗上了她的激将法的当了。便笑嘻嘻地说:“谢谢老爸,谢谢您,您终于答应了。晚安,明天见。” 老罗不知不觉掉进闺女激将法的陷阱,一脸茫然,遭到妻子李桂英的白眼。 放假后,母亲李桂英把早餐做好,三番五次叫闺女起床,线团都不一定能起来。常常是早晨从中午开始,早饭午饭连着一块吃。 昨晚,狗子哥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线团的睡眠质量。 今早,不叫自省。 父亲上班前,已经给闺女把订购的牛奶用小铝锅端回来了。 线团直接接过父亲手里的小铝锅,咕咚咕咚,把二斤生牛奶一口干了。 之所以说生,是因为老罗每次从农户手里取回牛奶,总是要放在煤炉上烧开煮沸。 “哎!闺女,再吃点儿东西?”老罗从四楼的厨房窗户朝外喊。 ”不吃了。”线团骑上自行车,已经出了小区大门。 为了赚学费,邵兴旺这几天跟着堂弟邵兴隆,在渭河边一个叫张家庄的村子,给一农户家盖房子。 改革开放,包产到户,乡下人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张家庄这家农户,拆掉了原来快要倒塌的土坯房,打算盖“一砖到顶”的大瓦房。这几天正在开挖地基。邵兴旺干不了技术活,只能在工地干搬运砖石。 线团跑到邵家,大门紧锁,屋里没人,老母猪依旧躺在泥坑里。问邻居,邻居说去菜地了。 线团马不停蹄,又骑着车子来到菜地。 看见远远的地头出现了一位穿着时髦,浑身洋气的城市姑娘,在菜园里忙碌的菜农们,停下了手中的活,像在欣赏一位远道而来的大明星一样,目送着线团从大路上一路拐进了村里的菜园子。 人红是非多。作为学霸级高颜值青年,邵兴旺是村民经常议论的话题。而最近的话题显得尤其多。 “邵振邦家,城里有亲戚?”菜地忙碌的灰衣女子,问旁边的蓝衣丈夫。 蓝衣丈夫:“这姑娘好像是狗子同学。” 灰衣女子:“臭狗子艳福不浅哪!听说前一阵子把赵家坡赵德奎的姑娘,肚子给搞大了。赵德奎带人都打上门来了。这事还没了,又来一个主动上门的!” 蓝衣丈夫:“快别说了,人过来了。” 线团:“阿姨!狗子哥家的菜地是不是搬走了?我咋找不见了。” 灰衣女子:“狗子家有两块菜地。坡下边还有一块儿,你从这下去,就能看见。” 线团:“谢谢啦!” 俩人目送线团骑着车子下了小土坡。 灰衣女子:“你看人家这城里的姑娘,浓眉大眼,长得就是水灵。再看咱那孩子,哎!长得都跟土豆茄子似的。” 蓝衣丈夫:“咱是个天天吃大葱的农民,能跟人家天天吃水果的城里人比吗?”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求评论!新人,多多支持! 第五十四章 赢家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线团来到邵家菜地,自然没有找到狗子哥,便又骑着自行车朝张家庄去了。 走到半路,线团犹豫了。作为一个女孩子,平白无故受到这样恶毒的谣言攻击,受伤害最大的不是狗子哥,应该是赵雨荷才对呀!我得先去劝劝她。线团心想。 想到这里,线团改变了主意,车头一扭,朝赵家坡骑来。 赵家坡村和邵家棚村就相隔一条南山河。线团很快就打听到了赵雨荷家。 “荷花,荷花在吗?”线团在门口张望。赵雨荷从屋里出来,一看是老同学线团,高兴地将她邀请进屋。 赵雨荷高兴的样子,出乎了线团的意料。她想着荷花现在的压力应该是最大的,应该在家哭哭啼啼,至少也要表现出一种被羞辱之后的难过和悲伤。可荷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言行,让初来乍到的线团摸不着头脑。 乡下人真有这么开放吗?未婚先孕的丑闻,不说放在女孩子身上,就是放在男孩子身上,也会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骂“臭婊子,羞先人呢!”这荷花难道真的一点儿都不害臊。 线团再怎么机灵,她也不会想到,这次事件,最大的赢家,不是别人,恰恰是荷花本人。邵兴旺暗恋着赵雨荷,赵雨荷又何尝不被亲爱的狗子哥所神魂颠倒呢? 赵雨荷和邵兴旺都是乡下孩子。互相产生好感,是从一块儿到县高中报名开始的。 俩人是初中同学,一个以第一名的身份考进了县高中,一个以最后一名的身份勉强进了县高中。 8月30日那天到县高中报名的时候,两个本来就认识但没怎么说话的人,在路上偶遇到了一起。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走去,报完名后又一路走回来。互生好感,聊得甚欢。到高中时候,这种彼此的好感渐渐变成了喜欢。随着喜欢的层次越来越深,两个人心中的小鹿也跳得越来越欢快。为了考大学,赵雨荷还是强忍着内心将要喷发的熊熊火焰。 “你的手是我不能触及的倾城温暖,我的心是你不曾知晓的兵荒马乱。”每每想起张爱玲《倾城之恋》中的这句话,赵雨荷心中的那只梅花小鹿总在“砰砰”乱跳。 “狗子哥,我爱你!”赵雨荷心里想着,嘴里念着,完全忘记了自己在高中的课堂上,老师手中的粉笔还在黑板上“吱吱嘎嘎”地写个不停。 邵兴旺令赵雨荷魂不守舍。课堂上,赵雨荷常常莫名其妙地发呆,学业成绩一直不太理想。 班里五六十个同学,每年能考上大学的也就十个左右,甚至考上的,大多也是二本,或者大专类院校,像她这样,父母连小学都没毕业的人,能考上高中,在家族里面,算是有出息的了。 社会贫富越来越大,两极分化也越来越严重,寒门难出贵子,似乎已成为农村孩子难以逾越的鸿沟。 赵雨荷对学习、对考上大学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倒是非常看好邵兴旺。 邵兴旺是学霸级人物,在班里年年考第一,就是在全年级也在前五名。每当学校颁发数学、物理、化学和作文竞赛奖时,赵雨荷显得比邵兴旺还兴奋,因为她的狗子哥,在这些竞赛中,从来没有输过,特别是在数学和物理方面,常常得冠军,这令她倍感自豪。 赵雨荷自己呢,理科方面是彻底跟不上了。数学和物理的考卷常常会空多半张,赵雨荷手握着笔,看到卷子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脑子里一片空白。考场上正在巡视的男老师,她常当成亲爱的狗子哥,痴痴地望着。 “同学们,抓紧时间,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听到监考老师的提醒,赵雨荷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考试。 题简单了,能勉强考及格,题要是稍微难一点,赵雨荷的成绩往往在十几分,二十几分之间徘徊。但她一点也不害臊,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班里最后一名,更不是年级最后一名,没有她的成绩考得好的人,还有好几十嘞。 赵雨荷自卑又自负,热情又沮丧,她有时把自己看得清清楚楚,有时又对自己琢磨不透。她是矛盾的。 但这次的谣言却令她欣喜若狂。她恨不得狗子哥马上就搞大她的肚子,那样,她就彻彻底底成了狗子哥的人了。即便他考上大学,做了大官,那也是我的狗子哥,是我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 “别人都把你羞辱成这样了,你咋还乐呵呵的?”线团不解地问。 荷花:“难道你不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线团:“那也得要脸呀!” 荷花听线团这么一说,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明媒正娶有多好。可我爸以死相逼,非得给我招个上门女婿不可。你说,我这辈子要是不能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生活,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线团:“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欢狗子哥,想嫁给他?” 荷花点点头:“嗯!” 线团没想到,她碰到了一个更“狠”的对手,一个更“痴”的情敌。她的脑子在飞速旋转,回忆着高中时代的点点滴滴。我和狗子哥是最好的异性哥们,最快乐的异性玩伴,关系最好的异性同学。但友情和爱情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狗子哥对我不来电,我也不着急,慢慢培养,感情不就有了吗?可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直接把我截“和(注:麻将和牌,音HU)”了。 见线团半天没有说话,荷花便问:“嗯,线团,你想什么呢?” 为了掩盖自己的囧,线团装作一愣,撒谎道:“我在想,是谁造的这个谣?” 荷花:“我知道。” 线团:“你知道!是谁?他为什么要在你和狗子哥之间,造这么个谣?” 荷花:“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推测,十有八九是她?” 线团:“谁?” 荷花:“王美丽。” 线团:“王美丽!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她呢?我和她的关系还真不错。她什么都会给我讲。”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求评论!新人,多多支持! 第五十五章 胖妞王美丽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荷花:“和你关系再好,有些事情,她永远都不会给你讲,或者不给你讲实话。” 线团:“你说这次造谣?” 荷花:“还有其它事情。” 线团:“啥事?” 荷花:“尤飞鹏一直在追我。特别是高考结束后,到我家找过我三回。” 线团:“你是大美女,万人迷,追你的人,暗恋你的人,光我都知道有好几十个。” 线团夸张的语言,把荷花噗嗤一下给逗笑了。 荷花:“哪有那么夸张?” 线团:“少说也有十个。”线团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个“十”字。 荷花:“可你不知道,王美丽一直喜欢尤鹏飞。” 线团:“我知道,王美丽给我说过。这事跟王美丽有什么关系?哦!我明白了。”线团恍然大悟:“只有抹黑你,尤鹏飞才有可能回到她的怀抱。我真没看出来,王美丽这一枪十鸟的招,绝啊!厉害厉害!直接让那些,明着,暗着想娶你的人,直接死了心。来,来,来,我看肚子大了没?” 说着,线团就要去掀赵雨荷的衣服。 荷花:“去你的!” 两个人笑得前俯后仰。 笑声过后,线团又有了新的疑惑:“荷花,我咋觉得王美丽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这谣言从她的嘴里传出来,那还不得经过咱们同学的口,才能传出去了。谁会替这个胖妹儿,传播这无聊透顶的谣言呢。” 荷花:“你不知道,在我们乡下,有一种人,靠嘴吃饭?” 线团:“靠嘴吃饭?嗯,唱戏的。” 荷花抿嘴,神秘的一笑:“媒婆,给男女撮合,说媒的人。” 线团:“我知道,红娘。” 荷花:“什么红娘?叫媒婆子。这姓王的媒婆,是王家庄人,是我们乡下有名的‘铁嘴’。” 线团:“啥是‘铁嘴’?嘴生锈啦!” 荷花:“不是,铁齿铜牙。能把黑,说成白;把死人能说成活人,把鬼能说成仙女。” 线团:“这么厉害。” 荷花:“当然,也有失败的例子?阿姨和叔叔当年就是王家庄王媒婆给撮合的,但没撮合成?” 线团:“你说的是狗子哥的父母亲。” 荷花:“是。” 线团一头雾水:“这不最后都结婚了么。狗子哥都生了,怎么能说没成呢?” 荷花:“当年云朵阿姨的父母看上振邦叔叔了。就拖王媒婆去做媒。说是先给十块钱,等事情成了之后,再给剩下的二十块。可这事,在王媒婆的撮合下没成。事情过去半年之后,是云朵阿姨主动找的振邦叔,这事才算成了。结果,王媒婆讨要那剩下的二十块钱,刘家人不给。说最终成功,是云朵阿姨自己主动找振邦叔叔谈对象,谈成的。” 线团:“然后两家就结怨了。” 荷花:“三家结怨。王家、赵家、邵家。你知道这王美丽和王媒婆是啥关系不?” 线团:“啥关系?” 荷花:“亲戚。王媒婆是王美丽的亲姑奶奶。知道啥是姑奶奶吗?就是王美丽他爷爷的亲姐姐。” 线团:“谁告诉你的。” 荷花:“我妈,我姐。当年这事情,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狗子哥也知道。” 线团:“怪不得他心安理得的去打工了呢。敢情他知道这是谁干的?” 荷花:“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谣言不攻自破。狗子哥好像不在乎这。” 线团:“这王美丽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荷花:“那尤鹏飞也不是啥好鸟。哎!我倒是真想让狗子哥把我的肚子搞大,那样,我就没烦恼了。” 线团笑嘻嘻地怕打了一下荷花的胳膊,开玩笑说:“你个女流氓!” 荷花也笑嘻嘻地怕打了一下线团的胳膊,开玩笑说:“你也一样。” 线团嘿嘿笑:“我可没想着让狗子哥把我的肚子搞大。” 荷花也嘿嘿笑:“那谁一天放学后,在没人的大操场乱喊,狗子哥,我爱你,狗子哥,我爱你。” 揭了线团的“短”,荷花朝屋外跑去。线团赶紧去追。 “你个小狐狸精!” “你个骚娘们!”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 俩个好姐们,在赵家坡村赵雨荷家的院子里,打打闹闹,好不快活。 “吃饭啦!”赵雨荷的姐姐赵雨晴朝两个嘻嘻哈哈的人喊道。 吃完饭,离开了赵家坡,线团想去找狗子哥玩,但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当年天真烂漫的玩兴了。线团又想找王美丽,把她数落一顿,却又觉得,这事跟自己毫无关系,自己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局外人。 线团推着自行车,漫无目标地朝前走着,过了南山河,来到邵家棚,在邵家棚村的巷道里,转了转,又将车子再一次推上了桥。 桥下,是暖暖的温泉水,那天晚上,狗子哥给她讲了小时候的故事,让她对这片古老的土地产生了无尽的好感。远处,是邵家的菜地,狗子哥背着她,就是从那片菜地,来到这条温暖的河里戏水的。背后,是北山,大雪纷纷的那天,和狗子哥用包子打狼,不,打狗。在石屋里生火,过夜。 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那一幕,现在好像就在眼前。 “狗子哥,咱们到哪儿啦?” “好像迷路了,怎么越走,离家越远了呢。这好像到北山了。” “这山上有没有狼?我妈说去年还有人被狼咬死了呢。” “有哇!”“呜——呜——大灰狼来啦!哈哈哈,哈哈哈!” “狗子哥,你还没履行承诺呢?” “好,我现在就履行。” “狗子哥,我害怕!” “别害怕,有我呢。咱们往后退。” “起来,快跑!” “汪汪,汪汪”。 “这好像是只狗。” “就是狗,我想起来了。这狗叫哈士奇,我们小区里,曾经有人养过,真的长得像大灰狼。” “你怎么现在才说。” “刚才我也被吓懵了。哈哈哈,哈哈哈……” “这荒山野岭的,要是遇到一只真狼,怎么办?” “那就先让它吃了我,吃饱了,也许就会放过你的。” “不,不许说这话。” “真甜。真好吃。” “那是因为你饿了。让你天天吃这玩意。看见了,非吐不可。” “狗子哥,你坏!” “要是早知道那是一条狗,也不至于浪费两个肉包子。好饿啊!” “给你,再吃两个番薯。” “你啥时候放进去的?” “凌晨,我去撒尿的时候。” “嗯呀,我也想撒泡尿,这儿有卫生间没?” “卫生间,肯定是没有。厕所呢,到处都是。” “呵呵呵,呵呵呵。”“怎么没有?我的眼前,有成千上万座,五星级豪华大厕所。” “回屋去,不许偷看。” “好浪漫啊!这是我长这么大,玩得最最最最开心的一次。要是每天都这么开心,那就好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回想着和狗子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罗芙蓉的眼泪还是止不住流了下来。 就像线团他爸老罗说的那样,现在的狗子已经不是当年的狗子了,就像现在的罗芙蓉也不是以前的罗芙蓉了一样。 人总要长大,谁也不可能一成不变,永远都停留在纯真年代。 快乐的日子一去不返,新的生活在等待着她。岂止是她,邵兴旺、赵雨荷、甚至尤鹏飞、王美丽,哪一个不是呢?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求评论!新人,多多支持! 第五十六章 彼此忘记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线团离开后,就再也没有来邵家棚找过邵兴旺。 估完分,填完志愿,知道录取通知书下来还有一段时间,邵兴旺决定跟着堂弟到乡村的工地上打打工。 这已经是他在工地上干的第十天了。那个谣言,就像来时那样。突然就来,一周后,又突然消失了。 乡下人农忙时候,几乎没什么可以娱乐的事情,聊聊八卦,也权当一种乐子。等旧的乐子被新的乐子取代之后,也就没人再愿意提了。就像来时的莫名其妙,去的时候,也是无影无踪。 这天,邵兴旺戴着草帽子,蹲在工地的砖垛子上给砖浇水。一个工友朝他喊道:“别浇水了,你的女朋友来看你了!” 刚开始,邵兴旺以为他说别人呢,就没理会。直到大家开始叫他的名字,又不断起哄喧闹。邵兴旺才发现,来人是找他。赵雨荷就站在离他五十多米外的路边,不说话,也不招手,对于其他人的说笑似乎没有听见,毫不在意。 阳光下的赵雨荷,梳着干练的马尾辫,穿着白色带蓝色花边的衬衫,宽松的灰绿色灯笼裤,远远望去,就像一朵亭亭玉立的白荷花,和这个杂乱肮脏的工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所有弯腰干活的人,都站了起来,向她那边张望。 邵兴旺把水管插进砖垛后,从上面跳下来。赵雨荷看见狗子哥过来,转身向前走了几步,然后站在路边等待。 俩人来到村外的南山河边。 邵兴旺把头和脸在河里洗了洗,赵雨荷递来白毛巾,邵兴旺擦完后,整条毛巾变黑了。 自从知道邵兴旺在张家庄的工地干活,赵雨荷几乎每天来看他。有时,赵雨荷会站在很远的地方看一眼狗子哥,然后转身就走了;有时待在工地上一直看着他干活,对于别人的嬉笑她也不在乎;有时赵雨荷会给狗子哥带两个刚出锅的包子。有时她从地里回来,把自己刚摘的西红柿、黄瓜、葡萄送给狗子哥。 后来,张家庄这户人家的房子封顶了。邵兴旺又随着建筑队搭船过了渭河,到渭河北岸的一户人家,盖房子。 好几天,邵兴旺都没见到赵雨荷。不光是因为距离比原来远了,更因为学霸哥哥忙着在工地上干活,也没时间去找赵雨荷。 一天晚上,邵兴旺坐船回到了渭河南岸。刚下船,就碰到了赵雨荷。很显然,赵雨荷在码头等他。 邵兴旺走过来,赵雨荷一脸欣喜:“狗子哥!” 邵兴旺笑着问:“荷花,有事没?” 赵雨荷低头,吞吞吐吐:“没,没啥事。” 邵兴旺心想赵雨荷不可能没事。因为她的眼睛已经告诉了亲爱的狗子哥,自己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心上人诉说。 “有事,肯定有事。走,我送你回赵家坡。” 俩人牵着手,慢悠悠地走在青春洋溢的乡间小路上。在路上,两个人反而又沉默不语了。 过了一会儿,赵雨荷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狗子哥,我……” 邵兴旺:“荷花,有事,你就说。” 赵雨荷:“狗子哥,我……我想……” 邵兴旺:“想什么,你说,我听着。” 邵兴旺停了下来,赵雨荷也停了下来。赵雨荷眼泪汪汪地看着邵兴旺,心里既欣喜又难过。路上有不少放工的人,有的人都互相认识。为了避免闲言碎语,俩人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庄稼地。地头有一棵柳树,两个人坐在了柳树下。 赵雨荷:“我爸四处拖媒人,给我招上门女婿,可我心里只有你。” 邵兴旺叹了口气,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只要顺着赵雨荷的话,问:“招到了没?” 赵雨荷:“招到了。” 邵兴旺:“你同意了?” 赵雨荷:“我同意了,还用得着来找你吗?” 邵兴旺:“哦!录取通知书还都没有下来,说不定你还考上了呢。到时候,咱们一块儿去上大学。” 赵雨荷:“我能考上吗?如果我能考上,那全校所有人都能考上。新沣县每年毕业的学生有五六百,考上大学的就六七十。我属于那六七十个里面的一员吗?呜呜呜,呜呜呜。” 说着说着,赵雨荷就哭了。邵兴旺双手扶着赵雨荷的胳膊,把她搂在了自己怀里。 赵雨荷把脸贴在邵兴旺胸前,说:“我学的不好,根本不可能考上任何大学。我想复读一年,再试一次。但我爸妈,已经给我定了这门亲。上门女婿,比我大五岁,我见过一面,不喜欢,不愿意,但我爸妈很满意。说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邵兴旺无言以对。他也不知道这事该怎么解决,只好安慰了赵雨荷两句。 赵雨荷问:“我怎么办?” 邵兴旺说:“暂时,我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赵雨荷说:“我有一个好办法,只要你现在答应娶我,我爸妈就拿我没办法。” 邵兴旺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他捋了捋赵雨荷额前的刘海,说:“我喜欢你,真的,荷花,我是真心喜欢你。我最期待的生活,就是你我都能考上大学。大学毕业,最好能分配到同一个城市。这样,我们青梅竹马,就能永远在一起。” 邵兴旺刚说完,感到有些后悔,他知道赵雨荷考不上大学,这么说,不是在给荷花“画饼充饥”吗? 听了狗子哥的话,赵雨荷眉头紧锁,一声不吭,陷入到深深的自责当中。 赵雨荷突然转过脸,对邵兴旺说:“狗子哥,我现在就想把我给你,你把我肚子搞大,我爸妈就拿我没办法了。” 说着,赵雨荷就开始解花格子衬衫的扣子。邵兴旺自然是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荷花会如此突然,如此强烈,自己连一点点的思想准备都没有。 就像邵振邦说的那样,邵兴旺从小性子野,爱胡逛荡,但却是一个明事理的孩子。他不可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也不可能拿一家人的命运开玩笑,更不可能拿自己心爱的女人荷花姑娘开玩笑。如果上天真的无法安排他们今生今世在一起,那他的心中只有深深地祝福了。 邵兴旺不想让赵雨荷难堪。便又一次把她抱在怀里。荷花还想继续脱衣服,邵兴旺阻止了她。 “花儿,爱情不是互相占有,而是彼此的分享。”邵兴旺嘴巴贴着赵雨荷的耳朵,说:“我爱你,永远爱你。” 说完,邵兴旺看见赵雨荷泪流满面。然后,一颗一颗给赵雨荷扣上了扣子。 过了一会儿,邵兴旺又劝了劝赵雨荷,赵雨荷不哭了。 月亮升起来了。赵雨荷把脸转了过来,仰面躺在狗子哥的腿上,用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学霸哥哥。 赵雨荷深情地望着亲爱的狗子哥,邵兴旺也静静地看着这张清秀迷人的脸。两个人的心都开始欢快地跳动起来,呼吸变得急促,手心在冒汗,脸颊皆绯红。 赵雨荷慢慢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邵兴旺将自己热烈的嘴唇凑到另外一张热烈的嘴唇上。 …… 当年线团要求的三次,每次三分钟,早已在此被打破。也许十次,也许二十次,也许五分钟,也许十分钟,总之,很慢也很长。 …… 赵雨荷依旧闭着眼睛,邵兴旺拔了一根狗尾草,把毛绒绒的尾巴,放在赵雨荷的脸上拨拉着,赵雨荷感到发痒,甜甜地笑了。 赵雨荷是个好姑娘,他清楚。 邵兴旺是个好小伙儿,她也清楚。 处在初恋阶段的这对情侣,还没有真正地踏入社会。社会这所大学,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很多。 他们的人生之路才刚刚开始……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求评论!新人,多多支持! 第五十七章 无法忘记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的录取通知书如愿以偿地来了,赵雨荷也如众人所预料,竹篮打水一场空。 赵雨荷并不难过,因为她承认自己不是学习的料,这命得认,生活的重担得扛。赵雨荷向往大城市,向往更美好的生活。她问学霸哥哥邵兴旺:“有什么好的办法?” 邵兴旺说:“可以去南方打工,到广州、深圳等地方,机会多,也许可以赚到钱。”其实,邵兴旺也不知道怎么办,这些话,也是听外出打工的乡党们说的。 “可现在最要紧的是摆脱这门亲事,我还小,不想结婚。你答应我,毕业后一定要回来娶我。我妈说了,只要我能找到一个比这个更好的,她就不勉强我。”赵雨荷说。 “好!我答应你。”为了不让自己心爱的人失望,邵兴旺爽快地答应了。 邵兴旺觉得,在未来的日子里,如果荷花真的遇到了好丈夫,就会把自己这个初恋时的伙伴忘掉。 他希望荷花忘掉自己,就像线团那么干脆。 想忘掉,就能忘掉吗? 真要那样,这世上还有爱情吗?还有人相信爱情吗?邵兴旺和罗芙蓉要上大学,在大学会遇到更多的少年少女,初恋时的山盟海誓终究会随着新鲜面孔的到来而忘得一干二净。 可赵雨荷呢?却要一个人孤独地面对这座古老的村庄,这片寂寞的土地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对赵雨荷而言,这都不是最倒霉的,比这更倒霉的是,她必须要接受一个比自己大五岁,矮个、黑胖、没有文化、没有情趣的男人。 对,即将到来的这个上门女婿,在赵雨荷的眼里,仅仅是一个雄性,除此之外,一无是处。村里人都在骂,骂赵德奎真是“羞先人”呢,把这么好看的一朵鲜花,朝粪坑里扔呢。 赵德奎却不以为然,他有他的理论和哲学:自古丑男配美女。鲜花只有插到牛粪里,才会长得旺。 他做梦都在笑。三姑娘赵雨荷一连给自己生了三个孙子。三个孙子,每个都姓赵,是赵德奎的赵。看谁还瞧不起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赵德奎也活成了个人样了。 “羞先人呢!”赵德奎不知被谁的一句话,从梦中骂醒,拉开电灯看了看表,午夜两点。 赵德奎拉灭电灯,躺下的瞬间,下意识朝对面房子瞅了一眼,赵雨荷房子灯还亮着。 都是心头肉,谁不心疼自己娃娃。赵德奎也想让赵雨荷按照心愿找对象,毕竟新社会了。 三代单传,要在自己手里断了香火,赵德奎觉得将来死了,到阎王爷那里报到,都没脸见先人。 赵德奎长叹一声:“哎!咱羞先人呢。人家吧唧、吧唧,一生一个男娃,咱折腾一整连生三个闺女。”想到这里,赵德奎狠狠给自己两个耳光。 “啪,啪!”响声把睡在炕头另一端的邵彩莲惊醒了。 “不睡觉,半夜成啥精呢?” “睡你的觉!要不是你,我能混得这么背。” “又犯神经了,又犯神经了。下炕去看看,老三半夜不睡觉干嘛呢?父女俩,半夜都不睡觉,要做贼去啊?” 被老婆邵彩莲这么狠狠一怼,赵德奎自知理亏,不再吭气,披上破烂衬衫下了炕。 赵雨荷买了一只绷子,花了一周时间,给亲爱的狗子哥绣手绢。她不会绣花,一边看,一边学。绣了拆,拆了绣,折腾七个晚上,总算大功告成。 看着自己的杰作,赵雨荷先是笑,接着又哭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脸颊上骨碌碌滚落下来。 圆形手绢的“圆”,代表团圆,荷花希望有朝一日,和狗子哥有情人终成眷属。手绢中间位置,赵雨荷绣了两片荷叶,荷叶旁,一朵粉红的荷花娇艳芬芳,正开在热烈的夏阳中。荷花,当然代表的是赵雨荷自己了。 狗子哥怎么表现呢? 赵雨荷别出心裁地在荷塘水面上,绣了只可爱的卡通“狗头”,狗身子在水里,赵雨荷希望有朝一日狗子哥单膝下跪向她求婚。 怎么落款? 赵雨荷抬头想了想,把村头孩子们嘴里唱的那句:“狗子爱荷花”五个字绣在了下面。没有印章,就按个手印吧。可这三更半夜的,在哪里找红红的“印泥”呢。荷花心一横,干脆,用针刺破自己的食指,在落款处按了三个鲜红的手印,表达的意思是:我爱你。 赵雨荷刚忙完这一切,赵德奎就在敲窗户。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啊!哦,刚上完厕所,马上就睡。” 赵雨荷慌慌张张把自己作品收拾好,急急忙忙拉灭了电灯。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求评论!新人,多多支持! 第五十八章 有缘无分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被秦都文理学院录取,这是一所培养教师的普通一本院校,毕业后,成为一名小学或者初中教师。 省城秦都是座古城,坐落在中华龙脉大秦岭脚下。 新的环境,新的同学,新的学习,新的生活,邵兴旺几乎把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用在了学业上。他珍惜这个全家人经过多年奋斗,好不容易得到的成绩。他是背负着沉重的希望,来省城上的大学。他不能给他的父母带来任何名誉上的损失。 乡下人把自己的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 邵兴旺知道,他好好学习,毕业后,在省城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对于这个村子,对于这户老实巴交的菜农意味着什么。他是希望,是全家人的希望,是全村孩子的榜样。 邵兴旺到省城上学的那天,村民敲锣打鼓,披红戴花将他送到村口,看着他蹬上了进城求学的“三蹦子”。 “三蹦子”是父亲邵振邦和母亲刘云朵去县城卖菜的机动车。今年过完年,邵振邦利用政府扶贫资金——“无息贷款”的机会新买的,无顶无盖,柴油机动力,三个轮子。 邵振邦早早就把家里的“三蹦子”洗刷干净,母亲刘云朵买了一段红绸子绑在车头。 今天,“三蹦子”由堂弟邵兴隆驾驶,邵兴旺和父亲、母亲、妹妹都是乘客。奶奶年龄大了,没有上车,她现在正站在人群中给自己的大孙子招手。 “奶奶再见!”邵兴旺向奶奶挥了挥手算作告别。 邵兴旺在送他的人群中,一直寻找着赵雨荷。 “走吧!”邵振邦对儿子说。 “等会儿。”邵兴旺说。 两分钟后。 “走吧!”邵振邦再次催促站在原地的儿子。 “再等一下。”邵兴旺说。 赵雨荷今天没来。邵兴旺心想。 锣鼓队在“三蹦子”旁边,持续敲打着,父亲邵振邦把行李早早地捆扎好后放进了车厢。母亲刘云朵怀里抱着妹妹邵忆晨,已经坐进了车厢。 车子发动了。邵兴旺三步一回头,在人群中继续寻找着赵雨荷的身影。 赵雨荷没有来,邵兴旺有些失落。赵雨荷说过狗子哥去省城上学的时候,她要送他的。 邵兴旺慢慢地上了车。上车后,他看到了人群的后面,赵雨荷抱着她二姐的儿子,不到两岁的豆豆,一路奔跑,一路向他招手。 “三蹦子”已经启动了,嘟嘟嘟地冒着黑烟向县城的火车站跑去。赵雨荷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朝邵兴旺招手。很快,村口的大树就把后面的人群给遮挡住了。 邵兴旺坐下后,母亲刘云朵看了看自己帅气的儿子,说:“荷花来送你了。” “嗯!” “上了大学,你以后就是城里人了,是国家干部,挣工资的人。以后要想着在城里给你找个媳妇,把家安排在城里,你爸你妈这一辈子辛苦,也算值了。” “你妈说的对,咱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成了公家的人,就不要再想农村的事了。荷花是个好姑娘。我也知道你俩关系不错。但你俩终究不是一路人。再说,荷花她爸给荷花,招了上门女婿。小伙子虽然是外地人,但家里经济条件好,已经答应老赵家拆掉那三间土坯房,盖两层小洋楼。听说得二十多万呢。” 听了这话,邵兴旺沉默不语。 看到儿子沉默不语。邵振邦又说:“线团那姑娘真不错,上了大学后,跟线团多联系。你要是能娶到线团这么好的姑娘,咱老邵家就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开着车的邵兴隆忍不住插了一句:“省城里的好姑娘太多太多了,各个都是大美女。狗子哥眼光要放长远。再说,现在都到新社会了,开始兴自由恋爱,咱这小地方的姑娘,狗子哥不一定能看得上。哈哈哈,哈哈哈。” 邵兴旺说:“没看出来啊!你还比我经验丰富。” 邵振邦说:“兴隆比你小一岁,但比你社会经验丰富多了。这一点,你要好好向兴隆学习。” 刘云朵说:“和荷花之间,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她和你不是一路人,不可能的事。” “咋样才能成为一路人?”坐在母亲刘云朵怀里的邵忆晨好奇地问。 刘云朵说:“大人的事情,你不懂。” 邵兴旺再也没有说话,他还能说什么呢? “三蹦子”跑了二十分钟,就到了县城小火车站。在车站,邵兴旺碰见了线团的父亲。 线团的父亲背着手,踱着步子,在火车站的月台上来回转悠溜达。他告诉邵兴旺和他的父亲,线团考上了同江纺织工业大学,学的是服装设计专业,昨天已经被她母亲送去报到了。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求评论!新人,多多支持! 第五十九章 邵振邦的鸿门宴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在乡党们送邵兴旺上大学的第二天,父亲邵振邦就张罗着在家摆了几桌酒席。 屋里坐着邵兴旺小学、初中和高中老师。没来的老师,邵振邦开着“三蹦子”特意登门拜访,带去烟酒,乡下特产,时令蔬果和大红公鸡。 特别是当天采摘的新鲜蔬果和自己用粮食散养长大的柴公鸡,城里人视为珍馐佳肴。 邵振邦觉得这礼送得有意义,有价值,卸下了长久以来藏在心底的精神负担。 乡下人好面子、讲义气、懂感恩,邵振邦是优秀代表。 院子坐着村干部和亲戚,和邵家关系好的乡党和朋友也来了。赵德奎邵彩莲赵雨晴戚国熊夫也被请到家里,坐上席位置。 待客人走后,邵振邦吞吞吐吐把心里话,告知老赵一家。 邵振邦自然希望赵雨荷不要再找他儿子。邵兴旺是全家人希望,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跨越了农门,就让他安安心心地上完大学,将来找个城里媳妇过日子。 赵德奎一家心里比谁都清楚,邵振邦不可能回乡教书,不可能承诺大学毕业后娶荷花,更不可能到赵家坡做他家的上门女婿。 虽然生了三个漂亮的女儿,但因为没有儿子,赵德奎一直活得自卑,总觉低人一等。他为自己老了之后有个依托,从女儿荷花上高一时,就四处打听,前后奔走,指望招个上门女婿来给自己养老送终。这事在赵家坡村、邵家棚村、张家庄、王家庄等十里八乡,就像司马昭之心一样,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因此,即便赵雨荷长得漂亮,懂事,讨人喜欢,也没有一个媒婆上门给赵雨荷提亲。一说起来,媒婆总说,那赵德奎的三姑娘条件高着呢,不仅要求女婿要倒插门,要给他老丈人养老送终,结婚前还要先把新房盖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功夫不负有心人。 赵德奎堂兄弟媳妇,在她老家大秦省北部沙漠,靠近内蒙的地方,给赵雨荷介绍了一个大她五岁的男人。 这几年,大秦北部沙漠地区发现大型优质煤矿和油田,这里的牧民即使不做事,每年按家里人口,可从县里分到不少钱。因此,这里人家家都跟富有。有能耐的,拿了钱,到环境更好的省城买房买车,生活养老,还有到北京、上海等地,买房、定居、工作、生活。只上过小学的韩鑫,却愿意做老赵家上门女婿,愿意给赵德奎盖两层楼房,愿意娶赵雨荷为妻。 赵雨荷虽然热烈地爱着亲爱的狗子哥,但在父母多年的感情熏陶下,她别无选择。她不能像大姐二姐那样泼妇般吵闹,更不能像二姐赵雨晴以死相逼,当父亲面跳渭河。 赵雨荷毕竟上过高中,在村里乡里,算半个知识分子,是文化人。十年前,像她这样没有考上大学的高中生,是完全有资格在村小和初中当民办教师。 赵雨荷确比一般乡下女子懂道理、明事理,即便内心再怎么痛苦,她也不可能大吵大闹,死皮赖脸地非要嫁给狗子哥。 邵振邦和刘云朵早已明确表示,儿子考上大学,拥有城镇户口,吃商品粮。大学毕业后,是要在城里安家落户,娶个城市媳妇过日子。 一位是生活在乡下,没有正式工作的农民,一位是上了大学,拥有国家干部身份的人民教师。门不当,户不对,是不可能走到一起。赵雨荷不得不面对现实,她成了包办婚姻,乡下陋习最大的受害者和牺牲品。 爱情虽然说浪漫,但婚姻却必须要面对现实。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结合在一起,终究要面对琐碎的日子。从古到今,逃避现实的爱情,多半都以悲剧收场。世上有多少痴男怨女,都栽倒在了现实的婚姻面前,含泪分别。 赵雨荷没能力冲破现实阻碍,她只能把眼泪收藏起来,吞咽到肚子里。她竭尽全力调整自己:跟谁过生日,都是过日子。只要这人勤劳善良,对她好,也就心满意足了。 赵雨荷尽量表现出一种毫不在乎的样子,个子矮,长得黑丑,没有文化,没关系,别人的闲言碎语,无所谓。像他们高中同学每年的同学聚会,她也从来不参与。 赵雨荷态度转变,让赵德奎和邵彩莲提心吊胆的心终于松弛下来。他们觉得,时间久了,两个人感情自然也就有了。特别是两个人一旦有了孩子,女人就会把大部分精力放孩子身上。即便韩鑫是个并不讨人喜欢的家伙,但女人往往在看到孩子的份上,大多会选择原谅。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求评论!新人,多多支持! 第六十章 带血的手绢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上大学第一学期,风平浪静,邵兴旺闲来无事,以自己认为最饱满的热情和最激昂的文字,分别站在好哥们和心上人的角度,给线团和荷花写了信。 洋洋洒洒写了三封,向线团倾诉思念之苦,表达对过去美好日子的怀念。三封信在国庆节前夕发出去了。结果学期末最后一天,邵兴旺才收到线团一封短信。 内容如下: 狗子哥: 好哥们,永远的好哥们! 线团 邵兴旺迫不及待打开信一看,傻了眼,怎么这么短。这是线团的笔迹和风格,但这应付的态度,让邵兴旺一颗滚烫的心顿时凉了半截。邵兴旺心想,这家伙人来熟,遇到新同学,把我这个老哥们忘了。后来,大学四年时间,邵兴旺再也没给线团写过信。 邵兴旺并不担心线团,因为他知道,这厮鬼点子多,到哪儿都“吃得开”,到哪儿都不会吃亏。他倒是半年没有见到荷花,一直很担心,尤其给荷花写了十多封信,一封都没有回。邵兴旺感觉到这有点不太正常。 邵兴旺想,难道夫妻俩真的有了感情基础,赵雨荷下定决心要断绝和我来往。即便做个普通朋友,回封信,说说当下的日子和生活,起码也是一种礼貌吧! 邵兴旺又想,有钱的上门女婿给荷花家花二十万,盖小洋楼,也许人家早结婚了,孩子估计都怀上了。 以他对自己父母的了解,父亲邵振邦和母亲刘云朵,一定会把告诫他的话,巧妙地说给荷花,说给荷花的家人,说给全村人。 制造舆论,尽可能扩大范围,目的非常明确,内容也超级简单,那就是:赵雨荷配不上自己的儿子邵兴旺。因为狗子是城里人,荷花是乡下人。狗子是教师,荷花是农民。荷花和自己家狗子,那是门不当,户不对,不可能在一起过日子。邵兴旺知道母亲刘云朵三寸不烂之舌,在村里乡里,有一定名气。 很快到了年关。 腊月二十九日,邵兴旺陪父母到县城买年货。紧挨着县医院是条熙熙攘攘的街道,当地人叫西街,是新沣县城最大的集贸市场。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果瓜蔬菜、禽蛋鸡鸭,生活必须品应有尽有。 靠近县城几个乡镇,逢年过节,人们都会来西街采购年货物资。特别是邵家棚、赵家坡、张家庄、王家庄这四个村子,离县城最近,人们有事没事,都喜欢往县城跑。过年采购年货更是少不了来一趟。 儿子终于考上大学,邵振邦和刘云朵的苦日子也快熬到头了。俩口子打算今年过个肥年,除了比往年多买了三斤猪肉,还让儿子排队到马家牛羊肉店,买两斤“腊牛肉”。 腊牛羊肉这种美食,是秦都人过年的标配食物。当然,这里说的是有钱人。对于大多数乡下的穷苦人而言,别说“腊牛肉”,就是生猪肉,也舍不得多买两斤。 刘云朵给女儿邵忆晨在衣服摊上看衣服,邵振邦则在猪肉摊前,翻来翻去,挑选上好的后退肉。邵兴旺在马家牛羊肉店门口,排在穿着讲究的城里人后面,排队买腊牛肉。 那个带着蓝灰色破毡帽的脑袋突然出现在眼前,就在邵兴旺前面四五米地方,他也在排队。 赵德奎,赵雨荷的父亲,这个脑袋和背影,邵兴旺是再熟悉不过了。从小到大,多少次从赵雨荷家门口路过的时候,首先碰到的,就是这个并不讨人喜欢的人。 邵彩莲!邵兴旺又看到了赵雨荷的母亲在衣服摊前比划着挑选衣服。 邵兴旺站在队伍中,用眼睛继续扫视着周围人群。就在邵彩莲的旁边出现了二姐赵雨晴,俩人旁边还站着一位矮个、黑胖的男人,正在给母女俩付衣服钱。这人不用猜,都知道是赵雨荷的新丈夫,赵德奎给自己招的可以养老送终的新女婿。 邵兴旺脑子“嗡”一声响,赵雨荷?赵雨荷来了没,她在哪里? 邵兴旺低着头,像扫描仪一样,将目标对准衣服摊,挨个扫描。这时有人在背后戳了一下他。邵兴旺下意识一扭头,发现是赵雨荷。 赵雨荷低下头,拉了拉头上的围巾,快速朝市场外面走去。这一幕,被转身的赵雨晴看在了眼里。 赵雨荷走在前面脚步飞快,邵兴旺翻起黄大衣衣领紧随其后。两人就像谍战片里街头对暗号的特务,快速离开西街市场,走到一处偏僻的巷道停下来。 无人的墙角,赵雨荷掀开遮住脸庞的围巾,扑到狗子哥怀里。邵兴旺怕被人看见,迅速解开黄大衣扣子,把荷花整个人紧紧包裹在里面。 抱着亲爱的狗子哥,赵雨荷再也忍不住了,委屈的眼泪,伴随着痛苦的哭声,像那奔腾的黄河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动作就是语言。邵兴旺一言不发将赵雨荷紧紧搂在怀里,用拇指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 赵雨荷抓住邵兴旺的手,解开自己大棉袄,从内衣口袋,摸出那块带血的手绢,放在邵兴旺手里。 邵兴旺先是一愣,然后慢慢打开。邵兴旺看到了赵雨荷绣的“狗子爱荷华”五个字,不禁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两人依旧沉默。 赵雨荷手在抖,邵兴旺心在抖。赵雨荷紧紧捏住邵兴旺一根食指,放在自己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邵兴旺的手在流血,赵雨荷的心在流血。赵雨荷拿起狗子哥那根流血的手指,使劲摁在了手绢落款处那三枚红色的血印上。 赵雨荷“呜呜呜”地扭头跑走了。 看到妹妹红着眼睛回来了,赵雨晴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过了一会儿,邵兴旺也回来了。他继续排在队伍后面。 赵雨晴悄悄地走了过来。 为避免被人误会插队加塞,赵雨晴把邵兴旺拉到旁边,对他说:“我知道你俩不寻常的关系。但生米已做成熟饭,到此为止吧。别在找我妹了,也别给她写信。她太苦了,让她安安生生过自己的小日子吧。哦!对了,你给我妹写的那些信,被我爸烧了。乡里邮递员是我爸亲侄子。大年初六,我妹结婚,如果你想来,我们欢迎。” 说完,赵雨晴走了。 大年初三,邵振邦收到赵德奎三闺女的结婚喜糖。 人刚一走,邵兴旺就抓起桌上喜糖,直接扔到猪圈里。邵振邦和刘云朵知道儿子心里不爽,也没再说什么。 大年初六那天,邵振邦出于礼貌,托乡党给老赵家行了“十块钱”礼钱,邵家人没一个去参加赵德奎给自己招的可以养老送终的新女婿婚礼。 邵家棚和赵家破两个村之间,隔一条南山河。结婚那天喜庆的大喇叭声一直传播到渭河边。邵兴旺心里难受,怀里揣着一瓶白酒,拿着一包纸烟,跑到二十里外的北山去了。 烟抽完了,酒也喝完了。邵兴旺真希望北山上能来只狼,把他叼走。可现在哪儿还有狼啊! 邵兴旺是被半夜零下十度的寒冷冻醒的。他感到头疼,踉踉跄跄地来到和线团曾经过夜的那间石屋。 扭开铁丝缠绕的木门,进到屋里。还好,一切都是老样子。邵兴旺爬上那张木板床,弓着背,蜷缩在墙角,不知不觉睡着了。 天亮了,邵兴旺醒来。他发现身上盖着一件父亲穿的黄大衣,感到好奇,走出石屋,父亲邵振邦穿着一件毛衣,正在石屋外面烤火。 邵兴旺泪流满面,邵振邦一言不发。然后,父子俩关好石屋的柴门,踩灭脚下的火堆,朝邵家棚的方向走去。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求评论!新人,多多支持! 第六十一章 戚寡妇的麻将馆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赵雨荷竭尽全力表现,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想展现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但一个人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靠装,就能装出来吗?即便赵雨荷想把自己锻炼成一名“戏精”,她可以演一时,能做到演一世吗? 日子久了,看不上,瞧不起,不屑一顾的神情,还是有意无意地从赵雨荷的眉目和言语中流露出来。 谁都不是傻子。赵雨荷的丈夫韩鑫当然更不是个傻子,他虽然没多少文化,但谁对他热情,谁对他冷漠,怎么能感受不出来了呢? 从古到今,上门女婿,在丈人家心里大多敏感。即便老丈人一家人客客气气,但上门的女婿永远都不可能像在自己家里,在自己父母面前那样理直气壮。 说话行事,总是要看别人脸色,这让韩鑫觉得自己活的没有尊严。 当妻子赵雨荷和邵兴旺曾经的风言风语在村巷中再次别人提起,被人当做茶余饭后消遣娱乐的段子时,韩鑫的心理素质再怎么强大,也受不了这样的窝囊气。 没有好看的脸色,两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子怨气。一旦互相指责发生矛盾冲突,两个人就像腐蚀的水管子一样,呈现出四处漏水的现象,靠修,能修好吗? 赵雨荷不再顾及韩鑫感受,开始抱怨,开始数落,开始嫌弃韩鑫一天到晚好吃懒做。 韩鑫自然不是吃素的。两人的话,一旦说急,说狠了,赵雨荷得到的不仅仅是韩鑫的辱骂,还有一顿拳打脚踢。 夫妻俩闹到最后,见面就如见到仇人一般。 在家饱受窝囊之气,得不到尊重,韩鑫只好每天到村头麻将馆打发时间。 村口戚寡妇开的麻将馆,似乎已成韩鑫工作单位。每天到麻将馆打牌,韩鑫就像工人上班打卡一样准时。 结婚不到半年,韩鑫就和村头小商店的老板娘,也就是麻将馆的馆主好上了。 老板娘戚寡妇不到四十,丰乳肥臀,体丰肉满,前年男人得胃癌去世,正是一堆干柴找不到烈焰的年纪。韩鑫放着自己家里的农活不干,奶牛不喂,只要老板娘戚寡妇家有事,韩鑫的腿比那火车跑得还快。 村人都知道,戚寡妇是堆一点就燃的干柴。即便是像韩鑫这样经常光顾小商店和麻将馆的其他烈焰,谁也没胆量敢去点这一碰就燃的女人。过过眼福,开个半荤半素的玩笑,有意无意在那浑圆的地方摸一把,也算胆大之人了。 忙碌一天的赵雨荷,累得骨头架子要散了。常常吃完饭,洗漱完毕,倒头便睡。 无所事事的韩鑫,睡不着觉,盯着天花板,眼睛骨碌骨碌转着。看着性感迷人的妻子睡在身边,作为正常男人,韩鑫自然是欲火中烧。可忙碌了一天,又困又累的赵雨荷怎么能满足无所事事的韩鑫的欲望呢。 动手动脚是必然要发生的。 两人从床上喊叫着吵到院子。一人拿刀,一人拿棍,又追着撵着打到门外。韩鑫光着膀子,穿着裤头,赵雨荷身上也仅仅挂着一条半透明的睡裙。 “咱是羞了先人哩!”看到喊叫着打出门去的两人,赵德奎终于忍不住了骂了自己一句,用干硬的手抹了一把愧疚的眼泪。 天刚亮,韩鑫就骂咧咧地出门出了。他又到戚寡妇的麻将馆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打麻将了。 也许昨晚没有睡好,也许心情不爽,今天麻将桌前的韩鑫注意力一点儿也不集中。多次打错牌,还连着放了几把“和”。 结果可想而知,韩鑫输的一败涂地。不但把今天带在身上的三百元钱输个精光,还把从戚寡妇那里借的两百元钱输完了。 麻将馆清一色自动麻将机,一天三场,分早场、中场和晚场。早场从九点开始,十二点结束。凡参加的人,每人需给戚寡妇交服务费3元,大多数是五六十岁的老年人。午场从下午两点开始,一般到五点半左右结束,中老年妇女居多,每人需交服务费4元。晚场以韩鑫这样的中青年居多,一般从八点开场(冬季大多在七点),最晚打到十二点结束。需要交服务费5元。 韩鑫打牌,很少分场次,一来确实没事,二来口袋有钱。到戚寡妇的麻将馆打麻将,就像工人上班一样,早上去,下午或者晚上回。但今天,韩鑫直报怨手气太差,提前下了班。 韩鑫回到家,家里没人,厨房冰锅冷灶。问邻居,邻居说老丈人去河边草甸子放牛去了,问媳妇赵雨荷,邻居说去玉米地摘豆角去了。 当地人喜欢套种,老赵家在玉米地套种了豆角,现在正是豆角上市的日子。赵雨荷几乎一整天都在地里忙碌。摘好的豆角,与其他菜农一样,在田间地头就批发给了豆角商。采购商会把豆角整理打包发往外地销售。 韩鑫回到家,家里也没人给他做饭留饭。用钥匙打开木柜子,从里面又取了五佰元,往镇上去了。 韩鑫来到一处餐馆,本来打算只吃一碗面了事。后来越想越生气,干脆一人点了四盘菜,两热两凉,两荤两素,又让老板打了两瓶啤酒。 啤酒喝完,韩鑫觉得不过瘾,又要了一瓶西凤酒。西凤酒喝了半瓶,人就醉了。 “啪”的一声,韩鑫把手里三百元狠狠拍在木桌上,踉踉跄跄出门,连老板找的钱都不要了。 “这人喝大了。”餐馆吃饭的人在议论,也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大中午为什么独自喝闷酒? 手里提着半瓶白酒,在餐馆门口,韩鑫拦了一辆“摩的”(摩托车出租),便朝玉米地驶来。 第六十二章 赵德奎后悔了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天气溽热,正在玉米地忙碌的赵雨荷汗如雨下。看到醉醺醺的丈夫,赵雨荷没搭理。她知道,平日里,即便没喝酒,韩鑫到地里来也顶不了个屁用。丈夫家在草原,从小只会放牧不会侍弄庄稼。这些年,丈夫家乡发现了大型油田和煤矿,借着“地主”便利,家家户户分了不少钱,许多像韩鑫一样,既没有文化,又没有一技之长的人,只会“坐吃山空”,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恶习。 韩鑫哼哼唧唧躺在地上,看着妻子在忙碌。赵雨荷结实的臂膀,半透的衣衫,让酒后的韩鑫有了一股莫名的冲动。 韩鑫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趁赵雨荷不注意,突然上前,一下把毫无防备的妻子按倒在地,欲行不轨之事。韩鑫酒劲十足,把赵雨荷死死地按在地上,一把扯烂了上衣。赵雨荷极力挣扎,用脚乱踢,趁着韩鑫腾手来扒她裤子的空当,飞起一脚,直接踹到肚子上。 被赵雨荷这么用力一踹,韩鑫整个人差点飞起来。只见其双手后摆,打了三个趔趄,压倒一片玉米,摔倒在地。 种豆角的菜农正在地头与收购豆角客商讨价还价,听到地里传来赵雨荷撕心裂肺的呼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救人要紧。众人赶紧放下手中忙活的事情,朝玉米地跑来。 这时的赵雨荷正手举着砍刀朝丈夫走去。这刀本来是赵雨荷回家时,砍点烧火做饭的柴禾用的,没想到提前派上了用场了。 满身泥泞的赵雨荷头发散乱,胸脯半露,她要用砍柴的弯刀砍死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躺在地上的韩鑫,看见手持砍刀的赵雨荷向自己走来,知道这不是小孩儿在玩过家家游戏。这次,赵雨荷真的要和她拼命,刚才的酒瞬间变成一身冷汗出了。 乡党们跑到跟前,赶紧夺下赵雨荷手中的砍刀。赵雨荷声嘶力竭地哭喊道:“这个不要脸的畜生,我要砍死他!别拦着我!” “韩鑫喝大了,韩鑫喝大了!”(喝大,方言:喝醉的意思) “不敢这样,不敢这样,要出人命哩!” “过不成了离婚,不敢拿刀砍人,砍人是死罪,娃呀!你的人生之路还长着呢!” 乡党中有人把韩鑫从砍刀下拉离了玉米地。剩下的人都在劝赵雨荷。 赵雨荷衣衫褴褛,跪在玉米地的烂泥里,嚎啕大哭。乡党们中,有不少人在抹眼泪。也有人在不停地骂:“哎!羞了先人哩!这么好个娃娃命咋就这么背哩!老子不是个东西,这招上门的新女婿,更不是个东西。” 一天到晚辛苦忙碌的赵雨荷,自然不能满足无所事事的韩鑫的欲望。互相指责,互相伤害,便成了赵雨荷和她男人天天都要经历的事情。 赵德奎两口子受不了这样的气,开始为闺女的不幸暗暗叫苦,都是自己的老传统思想害了女儿,可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事已至此,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二老一气之下搬到了二姑娘家。 二姑娘赵雨晴家在渭河北岸的戚家庄。丈夫戚国雄是乡村医生,比较忙。老两口帮二姑娘带孩子,同时让女婿帮忙治治自己的慢性病。一个得了气管炎,一个常年高血压。用赵德奎自己的原话说,招了个上门女婿,不但没过一天安生日子,反而自己和老伴的慢性病越来越严重。最令她苦恼的事情就是宝贝女儿荷花的一生都将要葬送在他的手里。一提到这事,赵德奎常常躲在没人的角落,老泪纵横。 可在二女儿家住了不到一周,老赵就不想住了。原因除了不自在外,还有就是家里养的两头奶牛大花和小花,三闺女一个人忙不过来。 赵雨荷和韩鑫两个人的日子肯定是过不下去了。 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五天干一架。一个人拿刀,一个人持棍,从家里打到村巷,从麻将馆打到玉米地。赵家坡不坏好意的那些人,却高兴怀了,天天都有免费的大戏可看,而且还是真人上演,也不需要排练,直接开演。舞台就是整个赵家坡,有时两人还能追打过河,把人丢到了邵家棚。 大多数人的心里都不好受。邵振邦和刘云朵两口子从来不在别人面前谈论赵德奎家的八卦丑闻,更不会主动问韩鑫和赵雨荷之间的事情。他们知道,把赵雨荷朝火坑推的时候,他们也出了一把力。但为了维护亲爱的儿子的利益,他们愿意承受这良心上的谴责。 有良知的乡党,明里暗里都在骂赵德奎“羞先人”呢,社会都到啥时候了,还这么重男轻女。这活生生地要把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往死里整么! 赵德奎也意识到了,自己精心导演了三十年的一出大戏,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幸福的晚年生活,却让自己痛苦不堪,让漂亮的三闺女生不如死。他在深夜的睡梦中突然惊醒,甚至埋怨起三闺女为什么当初不像她二姐那样以死相逼。要真是那样的话,他或许还有改变主意的想法。可这一切都太晚了。生米都做成了熟饭,再怎么后悔,也来不及了。 让赵德奎下定决心,同意女儿荷花和韩鑫离婚,还是缘于韩鑫的出轨行为。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求评论!新人,多多支持! 第六十三章 韩鑫的龌龊事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赵雨荷的父亲赵德奎除了种庄稼这个主业,还将养奶牛卖鲜奶作为副业。 一天上午,赵德奎赶着他饲养的两头奶牛大花和小花(给家里的畜生取名字,一直都是有文化的赵雨荷)到南山河边的草甸子放牛。 回家吃完午饭,赵德奎再去看牛时,发现小花不见了。他赶紧通知赵雨荷和她母亲四下寻找。直到傍晚,也没找到。 这是大事,一头奶牛,少说也值一万五,这年月甚至比火车站一个普通铁路工人的半年工资还要高呢。 赶紧找牛,这是大事,自己的男人跑到哪里浪去了?赵雨荷心里想,是不是又跑到戚寡妇的麻将馆打牌去了。 赵雨荷一路小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麻将馆,问那些正在打牌的人。 “看见我家韩鑫了吗?” “嗯!刚才还在这儿,莫不是回家吃饭去了,到该吃晚饭的时间了,我们打完这圈,也要散摊了。” “要不你问问老板娘?” “老板娘人呢?” “刚才还在这儿。” 赵雨荷开始真以为韩鑫回家吃饭去了,从麻将馆到她家有东西两条路,都是七拐八拐的村道,距离差不多一样长,她和韩鑫走差了路也很正常。 不过,敏感的女人,总能在关键时刻嗅出一点不同来。两人刚才还在这儿,两人现在都不在这儿。他们去了哪里? 赵雨荷出麻将馆大门后,觉得不对劲,又折回来。 她穿过麻将馆,推了一下通往院子的小木门,木门从里面关上了。赵雨荷透过门缝,看到整个院子后面的房子黑的灯。天刚黑,麻将馆还没散摊,老板娘怎么就睡了。赵雨荷正犹豫要不要敲门时,一个打牌的男子给赵雨荷使了个眼色,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赵雨荷看出来了那个眼色的意思,她早有预感,她的男人跟戚寡妇有一腿,但没有想到竟然如此的明目张胆和不知羞耻。 赵雨荷强忍泪水,用一根细细长长的小竹片,捅开了挂在门外的小铁环,打开麻将馆后门,走进戚寡妇家院子。赵雨荷轻轻趴在窗台,侧耳倾听里面声音。果然,里面传来男人和女人哼哼唧唧的声音。因为玻璃窗户关得严实,还拉着厚厚的窗帘,赵雨荷听不清里面到底是谁,他们正在干什么。 “戚嫂子,戚嫂子。”赵雨荷拍打着窗户,向屋里喊话。 声音消失了。奶牛丢了,赵雨荷心急如焚,又猜到男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情,不免怒火中烧,对紧紧关闭的房门,又砸又踹。 戚寡妇家后院的狗被惊动了,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乡下人家,几乎家家养狗,一只开始叫,一群跟着叫。先是戚寡妇养的狗叫起来,左邻右舍的狗也跟着汪汪汪地叫起来。这一叫,半个村的狗同时叫起来。顿时,狗声大作,似乎有土匪要入村打家劫舍。 “别敲了,别敲了。谁呀?”戚寡妇终于说话了。 “我家男人在这没?” “这儿的男人多了,你家男人是谁呀?” “韩鑫。” “早走了!韩鑫今儿手气好,赢了钱,早走了。” “去哪儿啦?” “你家男人去哪儿浪了,我怎么知道?” 赵雨荷抹着眼泪离开了麻将馆。 奶牛没有找见,男人又不知去向,赵雨荷没有心思回家,又转身朝村外走去。当她在漆黑的夜色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的时候,竟然在村口碰见了韩鑫,他正牵着一头奶牛朝家走。韩鑫牵着的,正是自家丢失的奶牛小花。 赵雨荷觉得自己冤枉了男人,当天晚上就宰杀了一只老母鸡,炒了几个菜,又给自己的男人买了一瓶西凤酒,不停地陪着“不是”。 可事情的发展,并不像赵雨荷所期待和想象的那样。人常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在麻将馆给赵雨荷使眼色的人叫赵诚法,和赵雨荷的二姐赵雨晴谈过恋爱,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最终两个人没有走到一起,但她们之间的友谊并没有翻船,包括谈恋爱期间,赵诚法产生的是对赵雨晴的妹妹赵雨荷的疼爱和喜欢,一点也没变。那是哥哥对待亲妹妹的一种情感。那天晚上,当村里的狗声大作时,麻将馆最后一场也散摊了。赵诚法赢了钱,正背着手回家去,走到戚寡妇的后院墙外,却被从墙上跳下来的韩鑫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看是熟悉的麻将牌友,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这是里外通吃啊!又和又炸,还炕上开花啊!”这麻将牌本来叫“杠上开花”。赵诚法为了调侃韩鑫,故意把“杠”念成了“炕”。 “戚嫂子家饭桌腿松了,我帮着修了修。”韩鑫撒谎道。 赵诚法调侃道:“修理腿,需要锁门?不过,确实需要把门锁好。要不然,别人还以为你修(羞)人哩!”要说这赵诚法自问又自答,一语双光把人骂了,被骂的人还得陪脸笑着。这让我们不得不佩服,这骂人的高手的确在民间。 要说这韩鑫运气可真好。从戚寡妇家出来后,就一路奔跑,他打算跑一身汗,好让妻子赵雨荷误以为他着急忙慌地去找奶牛了。 可就在他跑到村口的时候,碰到了镇兽医站的刘站长,刘站长牵着奶牛对韩鑫说:“你家奶牛跑到别人家的玉米地啃庄稼,被人逮住了,我刚好路过,一看,这不是赵德奎家的奶牛小花吗?就给你们牵回来了。” 刘站长是镇兽医站的站长,说是站长,其实兽医站就他一个光杆司令,是一位经验丰富,见人总笑眯眯的老兽医,凡是他看过的牲口或者畜生,他几乎都认得。现在养牛养羊的人越来越少了。他说不是邵家棚有几个养鸡大户,赵家村有几户养奶牛,还有张家庄有几个养猪专业户,他早就把兽医站的门关了回家养老去了。 二姐赵雨晴家的母狗泰迪生了四只小狗仔。为了给日子过得并不开心的妹妹解闷,二姐把最大的一只送给了妹妹。 赵雨荷看到长着一身卷毛,萌萌哒的小泰迪,心都要化了。 “记着到镇上的兽医站打疫苗啊,预防狂犬病。”二姐临走时叮嘱道。 “知道了。”赵雨荷回答。 第二天,赵雨荷骑着自行车,把小狗泰迪放在了车筐里,车筐里垫着一件旧衣服,衣服上放着一小书包,小泰迪坐在书包里,既安全,又温暖。 谁都愿意和漂亮贤惠的女人聊几句,更何况美丽善良的荷花姑娘呢。 兽医刘站长给小泰迪打完疫苗,问赵雨荷:“最近家里的奶牛产奶咋样?” “好着呢。” “没有我,你家的损失可就惨喽?” “为啥?” “没有我,你家的奶牛小花,就真的丢了。” “为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站长本来想与老朋友赵德奎的三姑娘聊几句话,寻个开心,没想到,当他把村口送牛的事情说给赵雨荷听时,赵雨荷哇地一声就哭了。赵雨荷狗也不要了,骑上自行车就回了家。 赵雨荷彻底丢掉了幻想。 “要离婚可以,但这盖房子的二十万必须得还给我。”韩鑫气呼呼地说。 “好,我答应你。”赵雨荷说,“我现在没钱,先把家里的奶牛卖了,给你三万。” “三万,这奶牛,还有我一半呢。除了这房子,家里的所有家具、电器、还有鸡、猪、奶牛,都得分我一半。”韩鑫瞪着眼睛说。 “你真无耻。”赵雨荷骂道。 “是谁无耻了?你跟邵家棚村的那个狗子好,村里谁不知道。人家考上大学不要你了,是我要了你。你不感激我,不在家伺候我,整天给我摆一张苦瓜脸,好像我韩鑫上辈子欠你的,欠你们全家的?我呸——我倒了八辈子霉了。” “我告诉你,赵雨荷,二十万盖房的钱,我拿不到手,我不会离开赵家坡,不会离开我花了二十万盖的房子。你要和我离婚,没问题,这是我花钱盖的房子,你和你爸休想住在这里。除非,把钱还给我。” 为了挣脱包办婚姻所带来的痛苦,赵雨荷毅然决然地选择和韩鑫离婚。离婚,也就意味着她和父亲必须搬离自己的家,必须偿还韩鑫的钱。这是韩鑫答应离婚的条件。 一个没有一技之长的乡下姑娘,能否挣到二十万,要回属于自己的房子?赵雨荷心里没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求评论!新人,多多支持! 第六十四章 并非偶遇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女儿赵雨荷和上门女婿韩鑫离了婚,赵德奎认为原因在闺女身上,内心多多少少有些理亏,只好搬离自己家,暂居在二姑娘家里。 女婿戚国雄是乡村医生,临近几个村的人常来这里看病。天蒙蒙亮,戚国熊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诊所人来人往,基本到晚上十一二点后,送走最后一个打吊瓶的人,才能关门休息。赵雨晴跟着丈夫在县卫生学校培训过半年,学会了打针护理,两个人配合默契。 一切按部就班,一切看起来顺顺利利。各过各的日子,各人经营各自的生活,一家人似乎又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来。 但离婚后的赵雨荷却一直念念不忘亲爱的狗子哥。她不能到邵振邦家里去打听狗子哥的消息,甚至都不敢踏上那座杨木搭建的简易木桥。关于她和狗子哥的各种谣言,已经让两家人感到十分难堪。 我要去找狗子哥。赵雨荷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到邵振邦的家里去一趟,问一下狗子哥的情况,她不相信振邦叔和云朵阿姨会把她撵出来。 一天,吃完晚饭,赵雨荷骑着二姐的自行车,朝邵家棚走来。戚家庄在渭河北岸,到邵家棚需要坐船。 摆渡船很快就过来了。赵雨荷推着自行车上了船,十分钟后,便过了河。赵雨荷骑着自行车沿着乡村道路朝邵家棚方向骑去。 赵雨荷到了门口,正好遇到正要到菜地忙碌的邵振邦夫妇。 “叔,姨——”赵雨荷跳下自行车打招呼。 “荷花呀,你这是要去哪儿呀?”刘云朵问。 赵雨荷:“我…我找你们?” “找我们?”刘云朵说。 “嗯!”赵雨荷点点头。 邵振邦问:“有事啊?” 赵雨荷回答:“有事。” 邵振邦说:“那就进屋说吧。” 进了邵振邦破烂的家,刘云朵用白色的搪瓷杯子倒了一杯白开水,递到了赵雨荷手里。 夫妻俩坐在赵雨荷面前,等待赵雨荷开口说话,赵雨荷却端着搪瓷杯子低着头,不说话。 还是女人最了解女人。刘云朵先开了口:“荷花,姨知道你来的目的。” 赵雨荷:“姨,我?” 邵振邦:“荷花,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赵雨荷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问:“姨,叔,能告诉我狗子哥在哪里上学吗?” 邵振邦说:“在秦都文理学院。狗子考上了秦都文理学院,这个事情邵家棚的人都知道。” 赵雨荷终于忍不住哭了,说:“姨,叔,能不能答应我,让我见见狗子哥?没有狗子哥,我真的活不下去了。”说着便呜呜呜呜地哭起来。 邵振邦沉默不语,刘云朵也泪流满面,看见眼前的赵雨荷,刘云朵想起了自己年轻时追求振邦哥的事。 邵振邦开口说话了。他说:“荷花,你是个好姑娘。在咱们这十里八乡的,追求你的人应该不算少。可狗子?哎!你要是也考上大学,叔和姨,那是百分之一百同意!” 沉默,三个人都沉默不语。 刘云朵:“叫姨给你再倒点水?” 赵雨荷:“不了,杯子里的水还没有喝完呢。” 赵雨荷听出了邵振邦说的话的意思,便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大约五分钟,赵雨荷站了起来,对夫妻俩说:“姨,叔,你们还要到地里干活,我就不打扰了。” 刘云朵心里过意不去,说:“再喝点水吧!” 赵雨荷:“不了,我走了。” 看着赵雨荷清秀的脸庞,窈窕的身段,谁都认为荷花姑娘是乡下少有的美人胚子。 没有结过婚的赵雨荷,夫妻俩都不同意,更何况现在的赵雨荷,是一个离了婚的女人。 赵雨荷从邵振邦夫妻俩嘴里没有要到狗子哥的任何信息。赵雨荷并不死心,她下定决心,要见狗子哥一面,她要当面问问狗子哥,还爱不爱她。 赵雨荷一次次在县城的火车站等邵兴旺,有时在那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过完国庆节,邵兴旺要赶回学校,继续完成他的学业。 这天,天下着小雨,邵兴旺背着书包在县城火车站等火车。赵雨荷突然出现在邵兴旺面前。终于等到了狗子哥,赵雨荷自然是又惊又喜。邵兴旺也没想到,自己给赵雨荷写了那么多的信,却没有收到荷花一封回信。今天,却在火车站偶遇到了赵雨荷。 “你——在车站送人,还是接人?”邵兴旺疑惑地问。 “我接谁,又送谁?”赵雨荷反问道。 “那你?”邵兴旺感到疑惑。 “我在这里等你。”赵雨荷眼泪汪汪地说。 “等我!为什么?”邵兴旺问。 “我离婚了。”赵雨荷说完,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兜不住了,滴滴答答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你受委屈了。”邵兴旺心疼地看着自己曾经的恋人。 “嗯!”赵雨荷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赵雨荷又说:“狗子哥,我——” “怎么了?你想说什么,你就说。”邵兴旺安慰道。 “没什么!”赵雨荷回答道。 “受委屈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给我写信?”邵兴旺说道。 赵雨荷说:“狗子哥,去家里问你情况,可姨和叔……我也没有勇气到学校找你。节假日,只能在火车站等你”。 “为什么不给我回信?”邵兴旺又问了荷花一遍。 “信都被我爸没收了。我爸说,如果看到我跟你交往,非打死我不可。”说着说着,赵雨荷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愤怒。 为了缓和气氛,邵兴旺故意岔开话题。问:“这是你的孩子?” “你混球!我哪有这么大的孩子?这是我二姐的女儿贝贝,你看不出吗?”赵雨荷答道。 “你老公呢?”邵兴旺问。 “还在我家住着。”赵雨荷说。 “离婚了,那你住哪里?”邵兴旺问赵雨荷。 “住我二姐家,给我二姐看孩子。”赵雨荷说。 “人家不是给你家把房子都盖了吗?怎么说离婚就离婚了呢?”邵兴旺疑惑地问。 “盖是盖了。不过,我写了欠条,我想办法挣钱还他。”赵雨荷回答道。 赵雨荷问:“今天我就想问你,你曾经对我说的话,还算数吗?” “还,还,嗯——还算数。”邵兴旺回答。 “那就好!狗子哥,我爱你!”赵雨荷说。 “我也爱你!”邵兴旺答道。 赵雨荷怀里抱着她二姐的女儿贝贝,在火车站堵截了邵兴旺十多次。这次,终于在月台堵住了他的狗子哥。她把怀里的孩子递给邵兴旺之后,转过身,去售票处前面的小商店,说给邵兴旺买点面包和火腿肠,说让他在路上吃。 邵兴旺接过软绵绵的浑身带着奶香味的孩子后,赵雨荷转身就走了。 这孩子刚开始很乖,不哭也不闹。邵兴旺抱着孩子,一直在月台等赵雨荷。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火车的鸣笛声从远处传来。邵兴旺四下寻找赵雨荷,却发现她不见了。 远处明亮的车灯照进了月台,火车的鸣笛声再次响起,声音很大,拖得时间也变长了。也许是邵兴旺的紧张焦虑吓着了孩子,也许是火车的鸣笛声吓着了孩子,孩子在邵兴旺的怀里,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邵兴旺轻轻拍打着孩子的后背,嘴里不断地学着大人的样子安慰着说:“不哭不哭,乖,小姨马上来;不哭不哭,乖,小姨马上来。” 火车上的人下来了,月台上等车的人开始上车。孩子还在他的怀里哭闹。赵雨荷不知躲到哪里去了。邵兴旺眼睁睁地看着这趟火车要错过了。 邵兴旺旁边车厢里的列车员向他喊话:“上不上车?要上,赶紧上!不上我就关门了!” 邵兴旺怀里抱着哭闹的小孩呢。这时的他,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他弯下腰,试图把孩子放在地上,一走了之,但面对这个柔软的还不会走路的孩子,他根本做不到。他尝试着做了一个放下的动作,然后很快又把孩子抱了起来。一边哄着孩子,一边给列车员说,“稍等一下,稍等一下。” 其它车厢的车门均已经关闭,旁边的列车员又向他喊话。 邵兴旺朝赵雨荷离去的方向大声呼喊,还是没看见赵雨荷的身影。当他再次试图把孩子放到地上,这时候,躲在墙角的赵雨荷现身了,跑过来一把把孩子从邵兴旺的怀里夺了过去,又把手中的面包和火腿肠塞到了邵兴旺的怀里。 火车已经启动了,离邵兴旺最近的车门还没有关,列车员一把拽住了邵兴旺的胳膊,把他拉上了火车。上车后,邵兴旺赶紧跑向车窗。他看见赵雨荷抱着她二姐的孩子边跑边喊,边喊边哭:“你答应我,毕业后一定回来娶我呀!一定要回来呀,不然我就死定了。”邵兴旺一边招手一边回答:“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求评论!新人,多多支持! 第六十五章 一件毛衣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华西秋雨一如江南的梅雨,有时一下就是半个月。赵雨荷闲来无事,常一个人撑着雨伞,站在南山河边发呆。她想起高中时从一本诗词选里读到的一首诗,印象极为深刻。 人生天地一叶萍,利名役役三秋草。 秋草能为春草新,苍颜难换朱颜好。 篱前黄菊未开花,寂寞清樽冷怀抱。 秋雨秋风愁煞人,寒宵独坐心如捣。 我要去找狗子哥。赵雨荷面对南山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才突然想起来,那天在车站匆匆相遇,自己竟然傻乎乎地忘了问狗子哥在在秦都文理学院哪个系,怎么才能找到他? 但赵雨荷并不担心,她想一所大学就那么大,自己怎么可能找不到狗子哥呢。但空着手去,好像也不合适,给狗子哥带件礼物吧。 钱?自然是没有。赵雨荷失去了地,失去了家,失去了奶牛大花和小花,现在还欠着韩鑫近二十万!要不是二姐偶尔给个十块二十块的零花钱,自己可能连卫生棉都买不起。 回到二姐家,赵雨荷看见闲下来的二姐正在织毛衣,便问:“二姐,这是给姐夫织的毛衣?” 看见妹妹突然对织毛衣有了兴趣,赵雨晴问:“你想学?” “没事儿,学学,总没有坏处。” “给,你试试!”赵雨晴把自己手上正织的毛衣递给妹妹。 赵雨荷摇摇头说:“我想从头学。” 两个人的年龄只相差四岁,姐姐怎么能猜不出妹妹的心思呢。 “想给狗子织一件。” 赵雨荷脸皮也厚,直接坦白:“那又怎样?我现在单身。” 赵雨晴略微思忖一下,放下毛衣钎子,转身回屋。赵雨荷知道二姐取钱去了。果然,赵雨晴出来时,手里攥着一百元钱,悄悄塞给妹妹说:“给你,明天去县城买点毛线,我回来教你织。” “现在就去,钱我一定还你。”赵雨荷拿到钱之后,骑上姐姐的自行车,冒着小雨朝县城跑去。到县城后,卖毛线的店铺正在关门,赵雨荷还是赶在了关门前,买到了自己想要的毛线和毛衣钎子。 在二姐的帮助下,赵雨荷很快学会了织毛衣。赵雨荷夜以继日,废寝忘食,七天之后,便织好了一件杏黄色的对开襟毛衣。大多数人织的毛衣都是套头毛衣,赵雨荷坚持织了一件对开襟的毛衣,这令赵雨晴感到不解。 “我要让狗子哥永远记住,这是一件拿钱买不到的东西。”赵雨荷心里想着,并没有回答姐姐的问题。 为了省钱,赵雨荷起了大早,与菜农们一起,搭上了开往秦都市的闷罐子列车。 这是一趟铁路工人上下班的通勤列车,由货运车厢改装而成。车厢里既没有座位,也没有列车员,乘坐火车的铁路工人大多带张报纸,席地而坐。附近的菜农跟着沾了光,早上用扁担挑着两筐菜到秦都市城墙根下去卖,下午再搭乘免费列车回家,跟铁路工人上下班一样规律。 所有车厢都没有车门,只在入口处用一根细细的铁链拴在车厢上面。 赵雨荷下了火车,又搭乘汽车,倒了两趟车后,终于来到了位于秦岭山下的秦都文理学院,却发现这里是一片繁忙的工地。 “师傅,这里是秦都文理学院吗?” “我不知道,你问问别人吧。” 赵雨荷看到了一位路过的大爷,便走上前去:“大爷,您知道文理学院在哪里吗?” 大爷:“这里就是以前的文理学院。” “以前的文理学院。那,现在的文理学院在哪儿?” “没有啦,这不,正在拆哪!” “那学生呢?” “分流了。” “分流到哪儿了?” 赵雨荷正问着,大爷可能有事,并没有回答赵雨荷的问题,便匆匆走了。赵雨荷只好往前走,来到了十字路口,看见了一位正在路边执勤的交警。 “警察叔叔,啊,不,警察同志!您好!” “您好!” “您知道前面的秦都文理学院为什么拆了?” “哦!您是乡下来的吧!” “嗯!” “这事全秦都市的人都知道。” “啥事?” “去年,秦都文理学院、秦都医学院和秦都交通学院三校合并,成立了秦都大学。说是秦都大学要在秦都文理学院的旧址上重新盖一所现代化的大学。” “那原来的学生去哪里了?” “分流了。有的到北郊去了,有的到西郊去了。我还听说有的系分流到一百多公里外的陈仓市。” “这么复杂?” “是的。等学校盖好了,都会搬回来。” 赵雨荷抱着试试的运气,连饭都没有顾上吃,买了两个小笼包子,便匆匆往西郊赶去。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程,加上堵车摇摇晃晃地走了两个半小时。等赵雨荷赶到西郊秦都医学院,已经下午四点了。 为节约时间,赵雨荷抱着毛衣,一下车就小跑着朝秦都医学院赶去。 “师傅,你知道秦都文理学院的学生在哪一座楼上?” “你找谁?” “我找狗子哥。” “你哥呀!你知道他在那个系里吗?” “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行啊!这里是大学。有上千亩地大,加上搬迁过来的文理学院的学生,有二十多个系?你哥没告诉你吗?” “没有。没有就不好找了。你要不到学生处去问问吧。” 赵雨荷来到学生处,学生处的回答如出一辙。 “这里有一万多名大学生,你得知道你哥在那个系,才好找?” “我不知道。” “你哥没告诉你吗?” “没有。” “那就不好办了。” 赵雨荷知道狗子哥爱打篮球,便朝篮球场走去。现在是下午时间,六个篮球场既有观众,又有球员。赵雨荷为了不遗漏任何一个相似的背影,便绕着六个篮球场来回走了两圈。 就在赵雨荷围绕篮球场寻找狗子哥时,邵兴旺却拿着饭碗跟着几个同学从赵雨荷的身后经过。他要去前面的餐厅吃饭。十分钟前,邵兴旺刚和伙伴打完一场比赛。邵兴旺出篮球场,赵雨荷进篮球场。现在邵兴旺拿着饭碗前往餐厅吃饭,赵雨荷却背对着他,趴在篮球场边的铁网上向篮球场张望。 没有找到狗子哥,赵雨荷感到有些失落,便低着头,缓缓地朝学校门外面走去。邵兴旺打好了饭,坐在餐厅的桌子上吃饭,忽然看见餐厅门外走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 匆匆一瞥,觉得那个身影眼熟,但他依然没有多想。后又觉得心里不踏实,便端起碗,准备朝门外走去,这时,刚好球友打完饭过来,便又叫住他,俩人坐下,边吃边聊起来。 邵兴旺没有想到,这一次的错过,到再一次和心上人相遇,竟然隔着许多年。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求评论!新人,多多支持! 第六十六章 不该错过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天眼看着黑了。口袋只有六十块钱,住旅馆不够,赵雨荷打算回新沣。她在校门口跳上开往火车站的汽车。 卖菜的菜农出火车站,没人查验车票。可进站必须得有票。菜农们只需花五元,购买一张站台票,就可以进站与铁路工人一起,搭乘免费的闷罐子通勤车。 在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赵雨荷带着为狗子哥织的毛衣,又一次来到秦都市。下火车后,搭乘公交车前往北郊秦都交通学院。 秦都交通学院不算大,赵雨荷跑了一个上午,除了有些教室没进去之外,基本把学院的角角落落转了一遍,没有找到狗子哥。赵雨荷打听到,这里分流过来的学生大多是体育和艺术系的学生。赵雨荷觉得狗子哥学体育和艺术的可能性极小,便乘车离开了北郊。 今天是星期天,街道上熙熙攘攘逛街的人比平日更多些,交通拥堵,但也让赵雨荷感受到了城市的繁华。赵雨荷不由得在心里想,城市可真好啊! 再次来到位于西郊的秦都医学院门口,赵雨荷又累又饿,看到旁边有一家面馆,走了进去,想着吃碗面,歇歇脚,再进大学校园。 此时,谁也没有想到,连作者本人行者的来客也没有想到,邵兴旺和高中的情敌尤鹏飞坐在一起吃面条。尤鹏飞考上了大秦工商管理学院,今天礼拜天,来看望自己高中时校篮球队队友邵兴旺。 面馆坐满了人,几乎没有一张空座位。邵兴旺背对面馆的大门吃饭,尤鹏飞面对着面馆的大门。赵雨荷掀开门帘朝里张望。突然看到赵雨荷的尤鹏飞猜想她肯定是来寻找臭狗子的,便放下筷子,对邵兴旺说,我出去一下。走到门口,把赵雨荷挡在了餐馆大门外,邵兴旺转过头来,只发现了门口一张摆动的门帘。 “嗨!老同学,好久不见!”尤鹏飞装出异常激动的神情与语调,向自己追求了多次都被拒绝的人打招呼。 尤鹏飞的突然出现,令赵雨荷也颇感惊讶。 “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找同学玩,饿了,顺便到这里吃碗面,里面没座位,咱们到其他地方再看看。你也没吃饭吧?” 尤鹏飞一脸轻松,先将赵雨荷拉离这个地方。两个人走过两条街道,尤鹏飞才终于松了口气。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我……”赵雨荷没办法开口。 尤鹏飞自然知道赵雨荷是来找臭狗子邵兴旺的。 “让我猜。你来找邵兴旺,对不对?” 赵雨荷静静地看着这个不怀好意的人,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们学校已经拆了。” “我知道。” “分流到了三个校区。” “你知道狗子哥在哪个校区?” “在,在,在陈仓校区。”尤鹏飞睁着眼睛在说瞎话。 “陈仓校区在哪里?” “陈仓校区在陈仓市,离这里大约200公里。” “哦!” 看到赵雨荷沮丧的样子,尤鹏飞觉得机会来了,便说:“我带你去?” “真的?”这正是赵雨荷想要的结果。 “那里太远了,咱们在这儿先把饭一吃。” 两个人进了路边餐馆,各自吃了一碗面,便搭乘汽车,前往200公里外的陈仓市。秦都大学在陈仓市没有校区,这完全是尤鹏飞随口说的,他的目的很明确,也很猥琐,但善良的荷花正在着急地寻找狗子哥,虽然也隐隐约约感到不太对劲,但转念一想,尤鹏飞和自己是老乡,又是高中同学,甚至还热烈地追求过他,不会把她怎么样了。 两个人坐长途大巴达到陈仓市已是晚上八点。 下了车,两人在夜市摊上吃了一点东西。 “咱们吃完,去找一下狗子哥。” “太晚了,明天吧。” “我还是想先找到狗子哥。” “那好吧。” 尤鹏飞拗不过赵雨荷,带着赵雨荷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走了两站,下来了。 “这么快就到了。” “还没有,还得再走一会儿。” 尤鹏飞一直想牵赵雨荷的手,但都没有成功,只是因为赵雨荷总在躲。 两个人走到一处偏僻的公园。尤鹏飞停了下来。赵雨荷感觉一丝不安。 “荷花,对不起,我骗了你。”尤鹏飞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没有等赵雨荷开口,尤鹏飞又说,我太爱你了,说着就上前拥抱赵雨荷。 赵雨荷极力挣扎,说:“鹏飞,不要这样,不要这里,来日方长,来日方长。”这时,有青年男女在夜跑,看到赵雨荷极力挣扎,便纷纷停下脚步。尤鹏飞看到有人停下脚步,只好松开手。 “算了。咱们在这儿住一晚上,明天再回秦都市找邵兴旺吧!” “你知道他在哪个校区?” “就在咱们俩个吃面的校区,我还到他们学校打过篮球。”听到这个消息,赵雨荷自然很高兴。 俩人进到一家旅馆,尤鹏飞只开了一间房子。赵雨荷低声问:“咱们需要开两间。” “我的钱不够,你身上还有钱没?”尤鹏飞说的是实话,他身上的确没有带多余的钱。他父亲开小吃店卖油条豆腐脑,日子比赵雨荷和邵兴旺家好不到哪里去。再说,今天两个人吃饭,坐长途大巴车,都是尤鹏飞掏的钱,明天还得再坐车回去。如果知道赵雨荷来,尤鹏飞哪怕借,也要借到足够用的钱。可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坏事变成了好事。两个人没有钱,只能开一间房子,正中了尤鹏飞的下怀,他巴不得。 赵雨荷找好硬着头皮跟着尤鹏飞进到房间。赵雨荷没住过旅馆,进门前还以为两个人睡一张床,钻一个被窝,进去后才发现,原来是两张床,两个被子,一下子释然了。在乡下,一家人睡一个大炕,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后来,大炕挤不下了,在一间屋子,再支一张床,一家人睡在一起,也很正常。 赵雨荷没有多想,洗漱完毕便合衣而睡。 旁边睡着自己朝思暮想的大美女,尤鹏飞怎么能不动心。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想和赵雨荷聊上两句,哪怕赵雨荷和他说上几句话甜言蜜语,他也知足了。 但跑了一天的赵雨荷早已疲惫不堪,躺在这软软的床上后,没几分钟,便睡着了。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求评论!新人,多多支持! 第六十七章 尤鹏飞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尤鹏飞翻来覆去睡不着。凌晨两点,实在忍不住的尤鹏飞脱光自己衣服,悄悄下床站在赵雨荷床边,赵雨荷侧着身子还在睡梦中。 赵雨荷在做梦,她梦见狗子哥和他在一起。她希望狗子哥把她肚子搞大,把自己的这锅生米煮成熟饭,彻底成为狗子哥的人。 “狗子哥!我爱你。”赵雨荷在说梦话。 尤鹏飞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睡美人,听着她节奏均匀的呼吸,内心充满了犹豫。他极其渴望拥有她,但又对眼前的赵雨荷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敬畏。 他敬畏她的美,那种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美;他敬畏她的勇,那种拿刀拿棍敢和人拼命的勇。这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姑娘,一个令他神魂颠倒的女人。这个人现在就在眼前,我该怎么办?尤鹏飞心想。 尤鹏飞极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于是转过身朝窗外望去。俩人睡觉前窗帘没有拉,这不是赵雨荷专门提醒,而是尤鹏飞有意为之。睡觉前,尤鹏飞需要用行动告诉赵雨荷,即便两个人待在一个房间,他也能够确保她安全。 赵雨荷依旧在说梦话。转过身的时候,她看见赤裸着身体的尤鹏飞背对着自己,不由惊叫一声。尤鹏飞转过身,看到醒来的赵雨荷,蹲下身,趴在床边乞求道:“小雨,我,我爱你,嫁给我吧!” 赵雨荷坐了起来,回答说:“鹏飞,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很感谢你。真的,我不会忘记你这个高中同学。但你知道,我的心里只有狗子哥。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在大学里,找一个比我更好的人。” 尤鹏飞:“小雨,我对你是真心的。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我希望你能接受我。” 赵雨荷:“我不想欺骗你,更不想欺骗我自己。我已经和我家男人离婚了,这辈子除了狗子哥,我谁也不嫁。” 尤鹏飞:“臭狗子要是娶了别人呢?” 赵雨荷:“那我就出家当尼姑。” 听了赵雨荷的话,尤鹏飞感到失落至极,赵雨荷宁可当尼姑,都不愿意嫁给自己。他始终都弄不明白,这个来自乡下的臭狗子到底有什么好,让赵雨荷和罗芙蓉这两朵“校花级”美女如此痴情。一股无名的怒火在尤鹏飞身体内燃烧。 已经顾不上羞耻的尤鹏飞终于扑到赵雨荷身上,开始乱摸起来。赵雨荷没有强烈的挣扎和反抗,反而表现得异常平静。自踏进旅馆大门,赵雨荷就设想到了今晚会发生的种种事情。第一种,俩人相敬如宾,一夜平安无事。第二种,尤鹏飞像以前一样,向她倾诉表达爱慕之情,她再次婉拒。第三种,尤鹏飞强行和她发生关系。她不反抗不主动,就像对待韩鑫一样,完了,事也就了了,从此互不相欠。 赵雨荷做足了心理准备,平静地躺着,不挣扎,不喊叫,任凭尤鹏飞解开她的衣服扣子。赵雨荷悲伤的眼泪还是止不住流了下来,冷冷地对手忙脚乱的尤鹏飞说:“尤鹏飞,我对你没感觉,没兴趣,从高中那时开始,就没感觉,从来都没有爱过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你。你对我好,我一直记着。今天,你想要我,我给你。你能得到我的身,但你永远得到我的心。” 尤鹏飞也在心理设计了种种结果,可他并没有想到,这个性格刚烈的女子,竟然没有反抗。就在他解开赵雨荷上衣扣子的时候,他看到了赵雨荷眼中滚落的泪水,这泪水带着委屈带着无奈,甚至带着一股绝望。尤鹏飞是真心爱赵雨荷的,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受委屈,即便这个委屈是自己带来的。 尤鹏飞犹豫了,这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青年并不是个泼皮无赖,他是个有文化的青年,渴望爱,渴望被爱。只是他找错了对象而已,像一只墙头打鸣的公鸡总渴望穿着婚纱的天鹅嫁给自己。真的就像赵雨荷说的那样,得到了一个人的身,却无法得到一个人的心,这样的爱情有什么意义。 尤鹏飞万分沮丧,冷冷地回了一句:“对不起!”便回到自己床上,将被子蒙在头上睡去了。 第二天,尤鹏飞带着赵雨荷,又回到西郊秦都医学院。离篮球场还有一段距离,尤鹏飞抬手看了看手表说:“臭狗子昨天约了一场篮球对抗赛,现在正在六号场地打球呢。你去吧。” “你不去?”赵雨荷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我不去,我不想当电灯泡。”说完,便转身走了。 赵雨荷快步朝六号场地走去。远处传来一阵阵欢呼声。 赵雨荷站在场外铁网朝里看,场上队员里没有狗子哥身影。她下意识地朝旁边的观众席上看了一眼,却意外发现线团坐在狗子哥身边。两个人拿着一包薯条,正吃着。线团从纸袋里抽出一根薯条,递到狗子哥嘴边。狗子哥抽出一根薯条,又递到线团嘴边。 赵雨荷怎么也没有想到,千辛万苦来找狗子哥,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她强忍着泪水,快步离开了篮球场。 她想起了父亲赵德奎转述自邵振邦的话: 上了大学,邵兴旺以后就是城里人了,以后要在城里找媳妇,把家安排在城里。” 她又想起了父亲赵德奎的话:人家是大学生,是国家干部,有知识有文化的城里人,咱是个农民,是个没有正式工作的乡下人,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咱跟人家咋能走到一块嘛! 赵雨荷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踉踉跄跄地走出医学院大门的,又是怎样稀里糊涂登上了开往秦都火车站的3路汽车。她抱着给狗子哥的毛衣,痴痴地看着,这一针一线都饱含着自己浓浓的爱意。可看到线团和狗子哥恩恩爱爱的一幕,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勇气跑向近在咫尺的爱人。一个是离了婚的乡下妇女,一个是正在上大学的国家干部,怎么可能会走在一起?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求评论!新人,多多支持! 第六十八章 赵雨荷死了心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车窗外是城市的街道和建筑。街道上人来人往,自行车的铃铛声和汽车的鸣笛声混合在一起,依旧是那样嘈杂,那样熙熙攘攘。赵雨荷再找不到以前那种城市繁华和美好的感觉。她现在心灰意冷,唯一的希望就此破灭,怎么办?未来的路怎么走。曾经的山盟海誓也抵不过现实的地位悬殊,赵雨荷陷入到极度迷茫和困惑当中。 秦都火车站是3路车终点站,3路公交车有十四米长,由两节车厢组成,需要在火车站的圆形广场上掉头。 乘客们全部下车了。 车厢里只剩下赵雨荷一个人,她还怀抱毛衣,靠在车窗上想事情。她没有意识到汽车已经到火车站,到了终点站。虽然报站器报了两遍,她压根就没有注意听,直到售票员走了过来。 “同志,终点站到了!” “同志——终点站,火车站,到了——”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怀抱毛衣的赵雨荷微闭着眼睛斜靠在车窗上,售票员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意识到终点站到了。 汽车已经启动,开始在徐徐转弯,中间的车门打开着,赵雨荷急急忙忙扶着座椅,跳下汽车。 就在她跳车一瞬间,一个黑影从她胳膊下钻到车底,赵雨荷被黑影的双腿绊倒在地。 “啪!”一声响。 就在赵雨荷倒地的瞬间,正在转圈的车轮下发出声响。车轮碾碎了东西,发出了类似碾碎酒瓶的声音。 车停下来了,周围的人都朝车轮下张望。赵雨荷侧身躺在地上,离车轮只有三米距离。 一滩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年男子,一只被碾碎的脑壳,一些像豆腐脑一样的乳白色膏状物体,就在赵雨荷眼前。 赵雨荷吓懵了。眼前的一幕令她感到恶心,身边路人赶紧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她不知道这个衣衫褴褛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她忍不住扶在旁边的一棵树上呕吐不已。 很快,车站广场执勤的警察来了,汽车旁围了一堆人,车站转盘处彻底堵死了,前面不了解情况的司机在不停按喇叭。 赵雨荷拍了拍包上的土,还好,里面的毛衣并没有脏。赵雨荷抱着毛衣急匆匆朝火车站走去。来到售卖站台票的窗口,赵雨荷发现自己的钱丢了。她把包里的毛衣掏出来,包里什么也没有。她在内衣口袋里找,也没有找到。她记得清清楚楚,上车的时候钱还在右侧口袋里。买票后,她还将汽车票和找的零钱塞到裤兜。钱怎么就没有了呢? 是不是刚才摔倒的时候掉到了地上?赵雨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到刚才发生车祸的地方去看看。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赵雨荷挤不进去,只能从密密麻麻的腿中寻找可能丢失的钱。 人群终于随着救护车的离去而渐渐散开。肇事的3路汽车还在,车门大开,车上没人。赵雨荷从后门上去,一个座位一个座位寻找。走到前排的时候,突然车下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怎么还不下车?” 战战兢兢的赵雨荷自然被这突然从车下冒出的一句话吓得不知所措。 “我钱丢了,我找钱。”到了嘴边的话,赵雨荷还是没有说出来。 赵雨荷只好又回到火车站售票口,她希望在这里能遇到卖菜的老乡。 运气不错,等了十多分钟,一群挑着竹筐的菜农就过来了。赵雨荷认识人群中的邵七爷。邵家棚卖菜的邵七爷和邵振邦同岁,只是辈分高一些。 有一次,赵雨荷和狗子哥在路上走着,看到狗子哥叫邵七爷,她也跟着叫了一句。乡下的俊俏姑娘谁不喜欢,只一面,邵七爷便认识了这个美丽的姑娘,也听说了有关赵雨荷和邵兴旺的种种谣言以及荷花不幸的遭遇,早已对这个可怜的姑娘充满了同情之心。 “邵七爷,还认识我不?” “哦呦!这不是荷花吗?你也坐火车回新沣啊?” “哦!” “刚好,咱们一块儿走。” “你,你能借我点钱不?我把钱丢了。” “哦呦!啥时候丢了,怎么丢的?” 还没等赵雨荷回答,邵七爷又问:“多钱?”说着就从口袋里掏钱。 邵七爷掏出了一卷沾满汗味的零钱,从里面抽出了三张十块,问:“够不够?” “两张就够了,两张就够了。谢谢七爷。” “谢啥!乡里乡党的。走,咱们过去买票,回家。” 乘车的人很多。邵七爷跟着卖菜的伙伴们登上了后面车厢,赵雨荷则跟着通勤的铁路工人登上了靠近车头的一节车厢。 终于坐上了回家的闷罐子火车,赵雨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哎!姑娘,不要坐在车厢门口,风太大了,这么冷的天,小心把你吹感冒了。”有好心的铁路工人在提醒。 赵雨荷似乎没有听见,神情恍惚地望着外面苍茫的大地和灰黄色的麦田。 “姑娘,朝里面坐一会儿,那里不安全。”又有好心的铁路工人在提醒。 赵雨荷已经泪流满面,她朝好心提醒她的铁路工人苦笑了一下,说了一句“谢谢”,便又转过了头。赵雨荷再也忍不住委屈和悲伤的泪水,呜呜呜,呜呜呜地大哭起来。 车厢里的人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姑娘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两位年长的铁路工人走了过来,拍了拍赵雨荷的肩膀,劝了劝。看见赵雨荷不哭了,两位师傅分别靠在车厢门的左右两边。 赵雨荷从包里掏出了织给狗子哥的毛衣,摸了又摸,看了又看。举在手里,似乎要将它扔出车外。赵雨荷犹豫了片刻,就在离新沣县火车站大约三公里的地方,她还是忍不住将毛衣连同自己的黄布包一起扔出了车外。 “哎!”众人发出了可惜的声音。 车到站了,赵雨荷跟着大伙儿一起下了车,离开了县城小火车站。 赵雨荷病倒了,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在二姐夫的诊所里打了两天的吊瓶也不见好转,赵雨荷的咳嗽越来越严重。姐夫一看,好像得了肺炎,便决定让赵雨荷转到县医院住院治疗。 “咳咳咳,咳咳咳!”赵雨荷发着高烧,咳嗽得很厉害。姐夫和二姐已经坐不住了。 必须得去大医院住院治疗,不能再拖延了,荷花的痰里已经带血了。 可赵雨荷死活不去。 “听你姐夫的话,咱们得去大医院治疗。你这痰里出血了。” “我得先把给狗子哥织的毛衣捡回来。”赵雨荷后悔了,她躺在家里迷迷糊糊的两天时间里,一直还想着那件被她扔掉的毛衣。 “你疯啦?现在最要紧的是上医院看病。”二姐赵雨晴着急地说。 “捡不回来给狗子哥织的毛衣,我就不去。”说着赵雨荷从床上起来。 赵德奎看到三闺女赵雨晴,说:“命都没了,还捡什么毛衣,现在赶紧去医院,让你姐帮你织一件不得了。” “不去,我不去,死了更好。不把狗子哥的毛衣捡回来,我不去医院。” 赵德奎拗不过自己的女儿,只好沿着铁路线去找毛衣。找了一个上午,赵德奎终于找到了三闺女扔掉的毛衣。赵雨荷将父亲赵德奎捡拾回来的毛衣紧紧搂在怀里,泪如雨下。 赵雨荷在县医院住院治疗,到了第五天才被允许出院回家。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求评论!新人,多多支持! 第六十九章 忘掉他吧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赵雨荷对狗子哥一往情深,爱得如痴如醉,还在上大学的邵兴旺,虽然能够感受到荷花的爱,却无法理解荷花此时隐藏在爱的背后的痛苦。她需要狗子哥一个拥抱,需要狗子哥给她一句承诺,哪怕是一句安慰的话也好。 可还在大学学习的臭狗子,怎么能理解一个离了婚的乡下女人的感受呢? 邵兴旺依然看重自己学业,空闲时间,除了打打篮球,多数时间都在图书馆泡着。他是公认的学霸,高中时是学霸,大学时依然是学霸。他没有心思谈恋爱,没有时间谈恋爱,更没有尤鹏飞对恋爱这种事情表现得那样饥渴。邵兴旺对恋爱这样的事情从来不主动。他知道线团是他的异性好哥们,知道乡下的荷花一直爱着她。但他没有像尤鹏飞那样热烈地去追求,更没有像荷花那样大胆地去爱。 邵兴旺是个晚熟的人,是个情窦未开的大男孩,对荷花的一切只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还不懂什么是爱情。 邵兴旺知道荷花离婚了,知道她搬到二姐家住了。但他完全不懂赵雨荷,更不知道赵雨荷所遭受的一片痴情和思念之苦。 爱得有多深,恨得就有多切! 康复之后的赵雨荷再也找不到曾经的激情,找不到要嫁给狗子哥的那份执着与热烈了。赵雨荷从内心深处和邵兴旺划清了界限,她把深深的思念埋藏在了心里,真心地祝福狗子哥能和线团喜结良缘,或者如邵振邦和刘云朵夫妇所愿,儿子在城里找到一位美丽聪慧的知心爱人。 一切随缘吧! 放寒假了,邵兴旺瞒着父亲悄悄地去找荷花,想告诉她自己在大学里新学的知识,经历的各种各样的奇闻趣事。 邵兴旺来二姐赵雨晴家找荷花,赵雨荷躲在屋里,让二姐出去接待。 “雨晴姐,荷花在家没?” 看着眼前的负心汉,赵雨晴冷冰冰地说:“荷花不在家。” 邵兴旺:“她去哪儿啦?” 赵雨晴:“去南方打工去了。” “快过年了,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 看着眼前的邵兴旺,赵雨晴说完没有,就要关门。邵兴旺知道赵雨晴并不希望自己和妹妹来往,于是把着门再问:“雨晴姐,你知道荷花啥时候回来?” 赵雨晴依旧冷冰冰地回答:“她过年不回来。” 邵兴旺:“你有她的联系电话没?我想给她打个电话。” 赵雨晴:“狗子,忘了她吧。她不想见你,咱们门不当户不对,别在让她伤心难过了,啊,忘了她吧。” 邵兴旺:“可我想见见她。” 赵雨晴:“你还是去找线团,找城里的姑娘吧!我们是乡下人,荷花是农民,是个没有工作没有任何收入的离了婚的乡下女人。你做不了你爸你妈的主,你们没有结果的,还是不要打扰她,她够苦的了。” 邵兴旺还想再问,赵雨晴又来了一句:“荷花有了新男人,过完年就领结婚证,举行婚礼。如果你想来,到时候我通知你。” 听到二姐赵雨晴这样说,邵兴旺神情沮丧,低下头说:“算了,对不起!再见!” 邵兴旺被赵雨晴的谎言打发走了。 从屋里出来,躲在院子墙角的赵雨荷,从门缝中从看着垂头丧气离开的狗子哥,忍不住又一次呜呜呜,呜呜呜地哭起来。 “别难过了。世上好男人多了。咱也要实际一点,姐答应你,一定帮你找个更好的。人家狗子是城里人,是国家干部,有正式工作,能挣工资。” “我知道!我知道我配不上狗子哥,可我心里就只有他。” “爱情和婚姻是两回事。你没发现吗?他是来找你玩的,就像小孩一样,没事的时候来找你玩,有事的时候就去忙自己的事去了。你要面对现实。退一步讲,狗子即便同意大学毕业后娶你,他真的就能做到吗?大学里那么多漂亮的女同学,还有一直喜欢她的线团。狗子长得人模狗样的,到工作单位,难道就遇不到喜欢他的女人,或者他喜欢的女人吗?” 看到妹妹沉默不语,赵雨晴又开始劝说:“你也知道,臭狗子非常孝顺,他连他父母这一关都过不了,还能娶你?好妹妹,别在做梦了,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这辈子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咱爸咱妈活了一辈子了,经过的桥比咱们走的路还多,谁跟谁是一家人,他们看得要比咱俩更准。” 看着憔悴的妹妹,赵雨晴转身去了厨房,为妹妹端来了一碗馄饨面。 “吃点馄饨面,大肉馅的,我浇了半碗鸡汤,趁热吃。” “姐,那我现在怎么办?” “再找对象,就一定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你已经离过一次婚,不能再离第二次婚了。再离婚,好名声就彻底变臭了,谁还会娶一个离了两次婚的女人。你要是再离婚,就得活活守寡一辈子。听姐的话,咱要务实一些,要面对现实。实在不行,过完年,你跟着咱们村南头的赵芳娟他们几个,也到南方打打工,说不定在打工的过程中,遇到更喜欢的人,就会彻底把臭狗子忘掉。你看人家,赵芳娟的姐姐赵芳圆不是找了个有钱的南方人嫁了吗?” 邵兴旺转身走了,心情沉重地走了。他想起了纳兰性德的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第七十章 今晚住哪儿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过完年,邵兴旺回到熟悉的校园,继续完成他的学业。赵雨荷跟着村里的几个姐妹到南方打工去了。 从此,两人便失去了联系。真是:奈何回头皆无你,从此天涯是路人。 手持大红本,戴着学士帽,在学院广场和同样戴着学士帽的同学合了一张影,邵兴旺四年的大学生活,就算正式结束了。 邵兴旺被分配到秦都市东郊一家国企子弟学校当老师,与他一起分到这家军工厂的,还有三十多个大中专学生。 有两女一男和他分配到了一个单位。邵兴旺他们四个人当老师,其他人进厂,按照所学专业,有的进厂部大楼,从事管理工作,有的进车间,当技术干部。 七月一日上午,是学生们集中报到的日子,报到地点在厂办招待所一楼大厅。 吃完欢迎午宴,邵兴旺和大家一起排队,在房管处张副处长带领下,到位于工厂家属区房管所,领取单身宿舍钥匙。 人高马大的邵兴旺,从人群里被厂办人事劳资处李仁义处长叫走,让他帮忙搬运大伙儿行李。 邵兴旺向来乐于助人,和司机师傅一起,把大伙儿行李按男女分开,分别搬运到单身宿舍。男人的行李,放在一层办公室,由司机小王看管。女人行李,邵兴旺搬到女单身楼一层办公室,交给宿舍管理员看管。忙完这些后,邵兴旺按照李处长给他指的方向,去领取属于他的宿舍钥匙。 等邵兴旺急匆匆地赶到家属区的房管所时,看门的大爷,从门房的小窗户探出头,叫住了他:“喂——小伙子,找谁?” “大爷,我来领钥匙,单身宿舍的钥匙?”邵兴旺说。 “明天再来!都下班了,发钥匙的常科长走了。”看门大爷说。 “啊!钥匙没发完,这人怎么就走了?我还没领钥匙呢?”邵兴旺说。 “按时上下班,这很正常。”看门大爷回答。 “那我晚上住哪儿?”邵兴旺问大爷。 “自己想办法喽!小区对面的九重天酒店,也可以住嘛!小伙子,你为什么不和其他人一起来?要怪,就怪你自己来晚了。”看门大爷说。 “我来晚,是因为……”邵兴旺还没把话说完,老头已经把门房的小窗户关上了。 邵兴旺到小区对面的酒店问了一下价钱,最便宜的房间,住一晚,九十块。 别说九十,六十邵兴旺也没有啊。口袋里仅剩的三十八块钱,是明天的饭钱和回家的车票钱。 邵兴旺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单身宿舍,看看中午和他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人,宿舍里有没有空床位。问了一圈,结果没有。他想打个地铺,也没有借到席子、毯子之类能铺到地上的东西。他倒是带着一张席子和一条毛毯,可现在被宿舍管理员锁在了办公室,他也下班回家了。 邵兴旺只好一个人漫无目标地在街道上溜达,像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犬。路边的小商店传来了郑智化的歌《三十三块》: 我的口袋, 有三十三块, 这样的夜无法打车回来。 我的口袋, 有三十三块, 其他的钱都落入别人口袋。 也许是上天故意安排, 也许是手气实在太坏, 我想要为你赢得一个未来, 却一不小心输了现在 ...... 邵兴旺对这首歌非常熟悉,对郑智化这位天才歌手非常喜欢,现在他感觉这歌是专为自己播放的。歌曲所表达的落魄、无奈和自嘲,像极了现在的自己。 我的口袋还剩下三十八块,比歌曲中的主人公多了五块。想到这里,邵兴旺竟然开心地笑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也许是因为他不赌博,也没有歌曲的主人公那么悲惨。因为,新的工作在等待着他,美好的未来在等待着他去迎接。暂时的小困难,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 邵兴旺感到肚子饿了,他走到夜市上,买了一个烧饼,吃了一碗混沌,感觉不那么饿了,身上也有了一丝力气。 忽然,他看到马路对面有两个老年男子,坐在一条靠墙的长背椅子上聊天。 这有乘凉的长椅,那小区的中心广场一定也有类似的长椅。 他又一次折回厂家属区。 果然,在小区的中心广场,邵兴旺看到一排有靠背的长椅。东西两边各两条,一共四条。不过,现在坐着聊天的人。即便是西边的那条长椅上,已经无人就坐,他也不好意思,直接躺下睡觉,只能斜靠在椅子上打盹。 天气的确闷热,这些人,天南海北地“侃大山”,没完没了。十一点了,十二点了,还有四个中年人没走。快到午夜一点的时候,这四个人终于走了。好了,小广场就剩下邵兴旺一个人了。他脱掉了短袖,搭在肚子上,没过多久,就呼呼地睡着了。 在老家,夏天的时候,邵兴旺和父母亲经常睡在院子里。睡在这里,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第二天早上,邵兴旺到房管所去领钥匙,发钥匙的常科长倒是非常客气,说:“小邵啊!非常抱歉,本来昨天我是可以等你的。人事劳资处李处长专门打电话,让我等你一下。可昨天下午,我儿子班主任打电话说,那小子在学校和同学打架,让我勿必去一趟。你看,老师叫我呢,我能不去吗?” “理解理解。”邵兴旺赶忙回应。 “但是,还有一个情况,我得告诉你。六号楼,也就是厂里的男单身宿舍,已经没有房子和空余的床位了。你先住到七号楼。七号楼三到五层住着女职工,不要上去。不过,你也上不去,把门的管理员不会让你上去。一二楼,住着家在外地的老单身,还有两三对刚结婚的男女青年,暂时没分到房子,也住在七号楼。七号楼的房子,虽然旧了一些,给你暂时先分个单间。你先住着,以后这边有空床位,再给你调整过来。”常科长婆婆妈妈,絮絮叨叨地把他该说的说完后,就去钥匙柜子里给邵兴旺取钥匙。 “不用,不用。谢谢常科长对我的关照,房子旧点没关系,我爱看书,喜欢清静,再说,晚上我还要备课,一个人住很好。谢谢。”邵兴旺听说给自己分了一个单间,显得很激动。没人打扰,一个人可以无忧无虑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比两个人,或者四个人、八个人住在一起,舒服多了,也清静多了。 此时的邵兴旺,对常科长的特殊关照心存感激,但他并没有意识到,他住的这间房子,胆小的人,是不敢住进来的,甚至知道这间房子底细的老职工,都会绕着走。 如果我们认为邵兴旺遭遇到的这次住宿危机是偶然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当一个人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时候,也许他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尤鹏飞的舅舅李仁义是北方重工机械厂人事劳资处处长。当得知舅舅他们厂办子校,即北方重工机械厂子弟小学今年需要招聘教师时,尤鹏飞推荐了秦都文理学院,希望舅舅第一个将臭狗子招进学校。原因很简单,臭狗子留在城市,就会远离乡下的赵雨荷。另外,想办法搞臭邵兴旺的名声,让自己的心上人赵雨荷对臭狗子彻底死心。 第七十一章 宿舍被人占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第二天,到学校办理完入职手续,教导主任给邵兴旺发了教材和教案本,嘱咐他假期提前备好课,多熟悉熟悉教材,为下学期的正式登台上课,提前做好准备。 “对了,八月二十五日上午八点,准时到学校来一趟,你和总务处的几位老师一起,到新华书店把秋季教材拉回来。加上你,咱学校只有五个男教师,你们全都去。”教导主任叮嘱邵兴旺。 “没问题,一定按时到。”邵兴旺回答道。 出了学校大门,穿过工厂家属区,再过条马路,就到了单身宿舍。单身宿舍的南边是工厂,北边是技工学校和职工大学。因此,这个院子里人很多,尤其像邵兴旺这样的年轻男女更多。 母亲刘云朵嘱咐自己的宝贝儿子邵兴旺把上大学用的被褥带回老家,说洗干净后他们自己再用,她已经给邵兴旺缝制了一套崭新的被褥。因此,邵兴旺只把自己的专业书籍留在了宿舍,其余的铺盖和行李都带回了老家。 八月二十四日上午,邵兴旺在县城的小火车站,登上了开往秦都市的火车。一个小时的车程,到达了秦都。邵兴旺在城里逛了动物园,又到市中心最大的书店——惟知书店,买了几本小说和专业书籍,搭乘4路电车,回到了单身宿舍。 当邵兴旺拿出钥匙准备开门时,他发现自己的宿舍竟然亮着灯,门还打开着。邵兴旺看见一位年轻妇人,正在他的宿舍里炒菜,一股呛人的油烟,正从房间里往外飘。 邵兴旺刚开始以为走错了地方,查看了左右两边的房号后,他确信这间住人的房子,就是他的106号单身宿舍。 邵兴旺理直气壮地走了进去,这妇人放下手上的铲子,关了煤气阀。问他:“你找谁?” “我不找人,我找我的宿舍。”邵兴旺表情凝重,一字字地回答道。 “你住几号宿舍?”妇人问。 “106。”邵兴旺答。 “你是学校今年刚分配来的邵老师吧?”妇人显得有些惊讶。 “是我。”邵兴旺说。 “嗯呀!对不起,对不起。谢恩泽老师是你们单位的,我们打算国庆节结婚。厂里给我们分了一间宿舍,就是你对面的107号房子。这几天,我们正在粉刷布置呢,没地方住。想着你回老家了,假期也不在这里住。于是就从管理员那里借了把钥匙,暂时住到你这儿,也没法联系你,没有提前给你打声招呼,真是对不起啊!” 妇人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邵兴旺一边听着,一边用眼睛查看他的宿舍。原本两个单人床,被合二为一,拼接在一起,成了双人床。读书写字的书桌成了餐桌,两只坐人的方凳,架上了煤气灶,灶上面还架着一只炒菜的铁瓢,旁边还有一只不锈钢锅,墙角放着蓝灰色的煤气罐。地上的纸箱里,散乱地放着油盐酱醋和一些时令蔬菜。 “我的书呢?”邵兴旺问。 “哦!书在床底下的纸箱里。”妇人答。 望着眼前这个丰满白净的妇人,看着自己的单身宿舍被人无缘无故地据为己有,邵兴旺的脑子不停地在思考一个问题: 我今晚住哪儿?住酒店? 那明天呢,后天呢? 马上就要开学了。我不可能天天住酒店。 邵兴旺的眼睛死死盯着这妇人,看着她雪白而又丰满的胸脯一起一伏,看着她贵妃一样的圆脸,一会儿变白,一会儿又变红,看着她尴尬地站在她的晚餐跟前,不知所措。 “谢恩泽,谢恩泽——”妇人朝107号宿舍喊话。 里面一白白净净书生模样的小伙子,戴着报纸折叠的防尘帽,走了出来。 “饭好了吗?”手拿腻子板,站在107宿舍的门口男子问道。看见邵兴旺,问: “你是?” “这是邵老师。”妇人说。 “啊!啊!是邵老师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有提前向你打招呼,就借你的房子住了几日。抱歉啊!抱歉啊!”谢老师赶紧道歉。 “你们住着我的房子,我住哪里?”邵兴旺问站在他面前的小两口。 “这个我想好了。这里有一只行军床,可以借你用几天。我给咱们学校的总务主任也说好了,给你在学校找一间空的办公室。你先住着,等我把房子粉刷好了,立马给你腾地方。”谢老师说。 “你还没吃饭吧?来来来,坐下来。小丽,快去拿双筷子!再炒两个菜。哦!对了,到小商店,买两瓶啤酒。”谢老师给他的新婚妻子嘱咐道。 邵兴旺确实没吃晚饭。他本来想着把行李和今天买的书放到宿舍后,到小区对面的夜市去吃碗混沌。既然,谢老师邀请了,他也没客气。一来缓解刚才的尴尬气氛,二来和谢老师交个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邵兴旺这人,本来就善良,也仗义。 既然谢老师有困难,咱就好人当到底。邵兴旺心里想。 于是,三人一起,用餐,聊得甚欢。吃完后,谢老师用他的自行车,驮着邵兴旺的行李,把他送到学校,因为没有开学,学校暂时还腾不出空的办公室,邵兴旺就把谢老师的行军床,支在了总务处堆放笤帚和拖把的库房里。邵兴旺这一住就是半个月。 第七十二章 开学第一天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八月三十日上午八点,全校教师齐聚一堂,参加开学工作会。 大会的第一项,介绍新教师。 大会主持人侯副校长:“大会第一项,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今年分配到学校的新教师。” 会场掌声雷动。 戴着大红花,四位教师走进会场。掌声结束,侯副校长微笑着说:“这样吧,我就不一一介绍了,大家来个自我介绍。先从最左边的邵兴旺老师开始吧。” 邵兴旺向前迈了一步,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台下老师报以热烈掌声。 侯副校长突然让四位新老师自己介绍自己,邵兴旺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又是第一个发言,他望着台下黑压压的脑袋,紧张得不知该从哪里介绍。 掌声结束,会场霎时安静下来,邵兴旺感到脸红了,紧张地说:“我叫邵兴旺,比我大的,叫我狗子,比我小的,叫我狗子哥。” 邵兴旺话音刚落,台下传来一片笑声。 侯副校长赶紧在台上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说:“别紧张,别紧张。大家介绍自己的时候,说姓名,哪里人,毕业学校,所学专业即可。重来。” 邵兴旺:“我叫邵兴旺,大秦省新沣县人,毕业于秦都文理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 侯副校长:“大家掌声欢迎邵老师。” 刘美娜看了一眼侯副校长,又看了一眼旁边帅气的邵兴旺,向前迈了一步,自信又大方地说:“我叫刘美娜,大秦省南郑县人,毕业于秦都文理学院,专业是数学与应用数学。” 第三位教师叫方红桃,本来还有一点紧张,但受到刘美娜影响,突然变得自信起来,说:“我叫方红桃,河南省新乡市人,毕业于秦都文理学院,专业和狗子哥一样,也是汉语言文学。” 不知这方红桃在学校把狗子哥叫习惯了,还是故意要逗大伙儿再笑一下,他又一次提到了邵兴旺乳名,会场上又是一阵哄笑。 此时的邵兴旺却感到一丝幸福和甜蜜,因为方红桃的声音像极了线团,会场上他想起了线团,又想起了赵雨荷,以至于后面贺灵峰的介绍,以及大会其它内容,邵兴旺都没怎么听进去。 在前面三位老师介绍自己的时候,贺灵峰已将介绍自己的话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说:“我叫贺灵峰,湖北省仙桃市人,和大家一样,毕业于秦都文理学院,我的专业和刘美娜老师一样,是数学与应用数学。” 结束前,学校给四位新教师分别安排了师傅,侯副校长将师傅们简单做了介绍。 最后,侯副校长做了总结:“这些新分配来的老师,其实都是刚刚走进社会,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的大孩子,希望各位师傅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生活上多关心,工作上多指导。” 开学前的工作会结束了,老师们陆陆续续走出会场。 八月三十一日,学生入学报名,九月一日,秋季开学第一天。 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对于新教师邵兴旺来讲,算是正式踏上讲台,成为公家人,成为一名小学语文教师。 但事情远没有邵兴旺想的那么简单。命运,似乎又跟他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 下午放完学生,侯副校长把今年新来的四个大学生叫到他办公室。 “四位老师,快请坐。”侯副校长非常客气,一边招呼邵兴旺他们坐下,一边倒茶。 “不用倒水,不用倒水。”刘美娜说。 邵兴旺、方红桃和贺灵峰有些拘谨,也都客气地劝阻侯副校长不用倒水。 侯校长还是坚持倒了四杯茶,递到每人手里。 侯副校长:“找你们四位大学生来,是有件事情,再强调一下。” 四人感到纳闷,邵兴旺大脑更是飞速旋转。 “侯副校长之前交代过重要事情吗?为什么要再强调一下?”邵兴旺心想。 侯副校长端起搪瓷大茶缸,抿了一口茶水,将嘴里一根茶叶梗又吐到缸子里,声音不算小。 “咱们学校,今年只需要两位老师。我和厂人力资源处李处长到文理学院招教的时候,给你们校领导也说了。但学校推荐了四个人。大家也知道,现在厂里正在进行经济改革,由计划经济开始向市场经济转型。你们学校也一样,我听说,从这一届开始,学校也不再包分配了。这你们知道吗?” 邵兴旺等人,均摇摇头,一脸无奈,不知怎么回事。 “这样吧。我就直接说了,你们四个人试用期是一学期。学期末,经过学校综合评定与考核,会有两个人被淘汰。明白吗?加油!好好把握机会,好好努力!”侯副校长说完,也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邵兴旺和另外三位老师一脸疑惑。至少这样的话,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说。学校老师和辅导员从没有给他们说过这样的话,厂里人力资源处李处长进大学招聘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说过。怎么突然就会淘汰两个人呢? 邵兴旺心里清楚,侯副校长说的这番话,当然不是他本人意思,而是是学校决定。这样的决定,对于刚踏进社会的邵兴旺和他的三位同事来说,是无力改变的。硬着头皮,也得接受。这就是竞争,这就是人生。人生必须要勇于面对现实,勇于接受现实所带来的挑战。达尔文的《物种起源》里,告诉他: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因为谁都清楚,半年后,他们四个人当中,将有两个倒霉蛋被淘汰。 常常在一起说笑打闹,结伴游玩的同学和好友,一转眼,就变成了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被淘汰的人,也许会被分配到偏远的山村,也许会回到自己曾经上过学的乡村学校。这令邵兴旺和他的三位同事感到灰心又沮丧。 九十时代初,农村和城市的差距还是很大。跨越农门,走进城市,改变人生命运,是邵兴旺他们这些来自乡下的孩子,梦寐以求的事,也是很多个农民家庭一家人的全部希望。在城市转了一圈,再次回到乡下,这被很多乡亲认为是没有本事,没有出息的表现,会遭人白眼,甚至会令人唾骂。 竞争在所难免,即便以前好的跟兄弟姐妹一样,但在决定自己人生命运的时候,没有人甘愿放弃。每个人心里都憋足了一股子劲,邵兴旺当然也是如此。 第二天早上,邵兴旺刚上楼,同年级一位还不熟悉的老教师悄悄塞给他两只红苹果,说:“小邵,下午选‘先进’,记着投我一票。” 邵兴旺没明白是咋回事,刘教师就匆匆地走了,进班的那一刻,回头对邵兴旺神秘一笑,令他一头雾水。 下午召开年级组会议,进行所谓的民主推选。邵兴旺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评优选先活动,却莫名其妙地被迫卷入到一场毫无意义的是非当中。 第七十三章 一场纷争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四年级组加上邵兴旺一共十六个人。放完学生后,邵兴旺在校门口和接孩子的两个家长说了一会儿话。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人从教学楼三楼喊:“邵老师,快上来,就等你了。” 年级组长是位五十多岁的大妈。其实,办公室里十六位老师中,有十位都是五十多岁的大妈,还有两位五十多岁的大叔,另外三位新分来的大学生,比邵兴旺早来两三年,算是学姐。 邵兴旺最后一个进办公室。他一进去,就发现办公室里面的气氛不对劲,至少不够友好。除了年级组长和其他三位年轻教师外,其他人都趴在桌子上改作业。 年级组长王爱蓉:“大家都把自己手上的工作放下来。现在人到齐了,按照学校要求,咱们现在议一议,看谁在整个去年的工作中,表现得比较出色?” 王组长话音刚落,烫着卷发的刘老师先发言了:“王组长和你,还有你,你,你,你们几个都当过先进了,今年该轮到我了。” 刘老师就是送邵兴旺苹果的人。说完话,其他人并不赞同。也有人认为刘老师说的有道理。 有人认为,年级组里大家都很辛苦,“先进轮流当,每年轮换当。 有人认为既然评选先进,就要严格执行,谁先进,就该推选谁。 邵兴旺眼前的这些人,开始议论纷纷。公说公能行,婆说婆先进,很快便争论得面红耳赤,甚至一度都拍起了桌子。其中那位送邵兴旺苹果的刘教师说:“我都多少年没当先进了,你们就不能让让我?”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了。没有人再说话,但事情还得继续,学校已经来人催要名单了。 争论不休,僵持不下,年级组长王爱蓉提议:无记名投票。在发票的时候,组长说邵兴旺刚来,对大家的工作都不了解,就不参与投票了。结果,刘老师一下子就来劲了,说:“不行不行,都得参与。” 最后,大家商量的结果是,邵兴旺先不参与投票,如果最后出现票数相等,他就参与投一票。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神奇。投票的结果是4:4:3:2:2。票数最多的是年级组长和送苹果的刘老师。 大家把目光全部投向了邵兴旺。邵兴旺不知所措,他手上这宝贵的一票该投给谁? 邵兴旺心想,学期末综合评定的时候,这些人当中,任何一个人的评价,对自己都是致命的。自己的人生命运,有可能因为这些人的某一句话而发生改变。 邵兴旺不想得罪谁,他确实不了解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人,不管把票投给谁,对他们而言,都是不公平的。 “各位老师,我刚来,今天才是第二天上班,我连大家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投票。我看还是大家重新再投一次吧。或者在前两名中间再投一次。” 邵兴旺刚说完,坐在墙角一直忙着改作业的章婉华老师摆摆手说:“我不参与啊!我已经参与了。要投,你们继续投啊!我没时间,作业我还没改完呢。” 刘老师着急地说:“我同意,不用再进行第二轮了。就让小邵写个名字,不管是谁,拉倒得了。我也要忙着改作业呢。”说着转过了身,开始装腔作势地批改起作业来。 就在刘老师转身的那一刻,邵兴旺看到她给自己眨了眨眼睛。这眼神不光邵兴旺看到了,其他老师其实也看到了。 靠在办公桌上姓石的男教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说:“投吧,小邵,不管投谁,我没意见。” 又有一位老教师也说:“投吧,小邵,不管投谁,我也没意见。” 邵兴旺僵持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一边是自己的师傅,决定自己人生命运的人,一边是送自己苹果的老师。 其他老师都已转身去忙自己工作了。大家对这样的“评优选先”似乎带着一股莫名的怨气和不屑一顾。年级组长王爱蓉耸耸肩,只好说:“你投吧!不管投谁,都不许有意见。” 邵兴旺只好说:“其实也不用投了。我只要表达一下我的意见就可以了。刘老师说她好几年都没有当过先进了,您看要不要让一让?” 下班了,其他老师都走了。 年级组长王爱蓉把大家投票选举的结果报到学校。回办公室,邵兴旺主动和王爱蓉打招呼,结果王爱蓉并没有搭理邵兴旺。这给邵兴旺心理留下一层阴影。 表彰大会结束后,送邵兴旺苹果的刘老师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校级先进个人”大红本,还领了一个红艳艳的薄毛毯。回来后,她高兴地把毯子小心翼翼地锁在她的铁皮柜子里,然后心满意足地说:“年底我那最小的姑娘要嫁人了,又给她攒了一份嫁妆。”说完后,回头瞅了一眼邵兴旺,说:“谢谢啦!小邵!” 卷入到这场莫名其妙的“评优选先”活动中,这让邵兴旺觉得校园里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干净和安宁。 这里是一座有着围墙的小社会,与墙外的大社会一样,有着各种的利益争夺,即便是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小的荣誉,依然充满了竞争,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目的也许仅仅是为了一份虚荣,一份不值一提的小奖品。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人们不光在物质上是贫困户,在精神上更是一群流浪汉。 第七十四章 设个局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开学后遭遇的第一件事,就让邵兴旺印象深刻。 他搞不懂,为什么要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为什么要设置安排这些“条条框框”,让一个团队的人比来比去? 评上的,真的就是贡献最大的一个吗?没评上的,真的就是一个落后分子吗?如果真的关注一个人的成长,为什么不去关注这个人本身的学习、成长与进步。用一些肤浅的、廉价的“评优选先”,真的就能激发一个人的自我成长和无私奉献吗? 作为一名大学生,邵兴旺觉得这种廉价的评优选优,不但没能激发团队的斗志,反而破坏了集体的团结。人常说,一个人(集体)的名誉和评价,有三个层面:官方取平衡,民间看口碑,江湖论道义。作为新时代的大学生,邵兴旺读了不少书,懂得这样的道理,可在围墙之内工作了二三十年的老教师们未必就懂。为了争当先进,在那个下午,办公室里吵得面红耳赤的场面,邵兴旺一生都无法忘记。 为了在竞争中不被淘汰,邵兴旺和他的同事刘美娜、方红桃、贺灵峰利用了几乎所有休息时间,备课、说课、书写教案、批改作业。他们对自己的每一项工作,上的每一堂课都竭尽全力、精心准备,总担心教导主任或者校长们,在他们上课的时候推门进来。 邵兴旺和他的三位同事,把各自的教室卫生打扫得一尘不染,把自己的办公桌收拾得整整齐齐。甚至把身边的同事,和同事班里的杂活都揽了。提水涮拖把,擦高处的玻璃和电风扇上的灰尘、帮别人办黑板报,常常忙得月亮都爬上了柳梢头,但仍旧逞强地说:“让我们这些年轻人多干点,我们的劲儿足着呢。” 大家的目的简单而明确,在最后摊牌的时候,能有人替自己说几句好听的话。如果没有好听的话,保持中立,至少别说坏话。 但邵兴旺压根不知道,真正的考验已经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国庆节前夕,学校健美操队要和片区八所学校健美操队进行比赛,获胜者将参加区上比赛。比赛在一个露天旱冰水泥场地中进行。 这天,邵兴旺被非常意外地叫去协助带队老师组织活动。这些都是五年级的孩子,无论老师还是同学,邵兴旺都不太熟悉,他只是负责管管纪律,比赛的时候照看孩子们换下来的衣服。 天气有点燥热。在没有大树遮挡的露天水泥广场,孩子们被火辣辣的秋阳晒得焦躁不安。为了稳一稳孩子们的情绪,带队的侯副校长,把邵兴旺叫到一边,从钱夹拿出一沓崭新的人民币,说:“邵老师,这是一百块钱,路对面有卖汽水的,你去给孩子们一人买一瓶汽水,让孩子们解解渴。” 邵兴旺没有数,直接拿着钱急匆匆地走了。身后传来了侯副校长的叮嘱:“一百块钱,拿好了啊!” 手里攥着钱,邵兴旺走出比赛场地,穿过马路,来到对面杂货店。杂货店门口摆着成摞的汽水。谈好价钱后,邵兴旺把钱一把塞给了老板。 “这是一百块,你先数。”说完,邵兴旺就急急忙忙地从货架子上,一箱一箱往下搬汽水。 “一、二、三......” 杂货店老板拿着钱,一边数一边念,还时不时地给指头上喷一点唾沫星子。念到“九”的时候,他突然不念了。 邵兴旺下意识朝他那儿看了一眼,发现没数的钱还有半沓,立刻转身,一把抓住了钱,说:“错了错了。” 老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把钱还给了邵兴旺,说:“你数你数,数好了给我就是了。” 邵兴旺这才仔细看了一眼手中的钱,这崭新的连号码都连在一起的钱,不止一百块。他连续数了好几遍,就像老板那样,一张一张数,一张一张念,结果整整二十张,一共二百块。 “明明给了我二百块,为什么要反复强调给我的是一百块呢。真是奇怪!难道侯副校长真的不知道给我的钱是二百块吗?”邵兴旺心想。 邵兴旺断定,侯副校长并不知道这沓钱有二十张。因为崭新的连着号码的二十张钞票,看起来也就薄薄一沓,拿在手里并不觉得有多厚实。 邵兴旺没有多想,抱着两箱汽水回来后,一脸兴奋,毫不犹疑地把剩下的钱还给了侯副校长,并详细讲述了刚才的事情。侯校长眯缝着眼,微笑着对邵兴旺连说:“好,好,好!” 邵兴旺回到孩子们当中,为孩子们热情地发放汽水。侯副校长一直用眼睛关注着邵兴旺,对邵兴旺的初步表现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看到这个憨厚老实的乡下孩子,侯辉来副校长想起了七月一日那天,忙完大学生的报到工作之后,厂办人事劳资处的李仁义处长专门把他叫到自己办公室的情形。 李仁义:“侯副校长,快请坐,这次跟我们一块出去招教,辛苦了!” 侯辉来:“李处长忙前忙后,是最辛苦的。作为学校招聘代表,我们只招四个老师。” 李仁义:“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助一下。” 侯辉来:“李处长您别客气,我这个副校长的职位都是您给的,有事您尽管吩咐。” 李仁义:“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就是想办法把邵兴旺留下来。” 侯辉来:“这太简单了。期末考核的时候,如果他的分数低于别人,我想办法把分数改高一些。” 李仁义:“不单单是这样。还要?” 侯辉来:“还要怎样?” 李仁义:“还要把他的名声搞臭。” 侯辉来:“直接将他淘汰掉,让他回农村去,不好吗?” 李仁义:“不,不,不,有些事情我没法给你细说。第一,不能让他回农村,想办法把他留在城里;第二,还要把他的名声搞臭。” 侯辉来始终没有弄明白李仁义处长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把人想法设法留在城里,还要想法设法把名声搞臭。 因此,今天的这个局,就是侯副校长专门为新来的邵兴旺老师设计的。侯副校长在正校长面前多次表示:新来的老师,有没有能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要好,在人品当中,诚信自然是最重要的。 在前来带队参加比赛的时候,他特意向正校长常锡冠申请了二百元钱经费,给带队老师和参加比赛的孩子们买些汽水。他专门嘱咐财务室出纳到银行换了二十张,共计二百元的连着号码的新钞票。他想引诱邵兴旺上当,然后,当着众多师生的面戳穿他贪污了一百元钱,最好能当场在他的口袋里或者鞋底搜出连着号码的钞票。 可侯副校长用一沓十元现钞,想诱惑我们的主人公邵兴旺上当的计谋,并没有得逞。因为邵兴旺从来没有要占别人便宜的想法。被两枚苹果诱惑着干了蠢事的邵兴旺已经从中汲取了深刻的教训,他不可能再去做贪小便宜的事情。虽然他是个来自乡下的穷小子,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但他不会去做他认为不值得做的事情。 第七十五章 分鱼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十二月三十日上午第四节课,贺灵峰急匆匆跑进邵兴旺办公室,说:“老邵,快到财务室领工资。” 邵兴旺感到奇怪:“不是三号发吗?” 贺灵峰说:“后天元旦,十二月份提前发了。” 邵兴旺说:“人太多,每次排半天队,下午去。” 贺灵峰说:“不行,这次咱先领,你快去。” 邵兴旺问:“为什么?” 贺灵峰说:“张主任说领完工资,去分厂拉鱼。下班前把鱼发到手。” 邵兴旺放下批改作业的笔,一路小跑,来到财务室。果然不出所料,财务室门口排着长队,三四十位老师。 看见邵兴旺,女会计喊:“邵老师,你先领。” 邵兴旺迈进防盗门,门外排队老师目送帅气的小伙子走进财务室。 刘会计面前摆着一堆牛皮信封,她随手抽出一信封,递给邵兴旺。 别人装工资的信封,薄薄一层,只有邵老师的鼓鼓囊囊。 拿信封朝外走,排队的老师投来异样目光,大伙儿感到惊讶:“这新来的小伙子,怎么一次领了这么多?”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邵老师,财务室给你发了一年工资?” 邵兴旺也感到好奇,停住脚步,手塞进信封,将工资抽出来。 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邵兴旺手上,只有财务室的刘会计斜靠在椅子上偷笑。 当邵兴旺毫不犹豫地将信封中的工资抽出来后,引起了现场众人一阵欢笑。这哪是一年的工资?谁想的这么美? 别人打开信封,里面都是一百、五十的大额钞票,我们的邵老师,拿到手的全是一元一元的零钞,不用数,一百零八块,和上月一样。 听到笑声,刘会计赶忙道歉:“不好意思啊!邵老师,钱分到最后,全剩了些零钱,我也没时间到银行去兑换,反正零的整的,都要花?” 邵兴旺赶紧回答:“没关系,零的整的都是钱。只要不少就行。” 刘会计说:“那不会少,一分都不会少。放心。” 北方重工是军工厂,生产武器弹药。在秦都市北郊建有武器试验靶场。靶场里种有万亩水稻,还有千亩鱼塘。元旦前,是鲤鱼的上市季节。北方重工下属的各个分厂,包括厂子校、厂医院、厂幼儿园等一万多名职工,每人都会分到5-8条不等的鲤鱼。 八个人在校门口,一人吃了一碗凉皮,一个肉家馍之后,便匆匆攀上了在校门口等待多时的货运卡车。卡车是厂里运输处车队的车,这几天专门负责给各单位送鱼。张主任上了副驾驶,邵兴旺和其他六个人只好坐在车厢里。其他人有经验,穿着军绿色棉大衣,头戴**帽,手提一小马扎坐车厢里。 上车前,张主任递给邵兴旺一小马扎:“把这个带上。” 邵兴旺不解,问:“带这个干啥?” 张主任:“车厢里湿漉漉的,满是鱼鳞片。” 邵兴旺:“我站着。” 邵兴旺虽然说了一句“我站着”,但还是礼貌性地接过张主任递过来的小马扎。 车一开起来,邵兴旺就发现风从四面八方灌进自己身体,牙齿不住打颤,浑身都在哆嗦,越来越冷,几乎要被冻僵了。 一老师问:“怎么不穿棉大衣?” 邵兴旺回答:“没有。” 另一老师问:“没有,为什么不去借一件?” 邵兴旺回答:“我不知道谁有?” “你们这些大学生,各个书呆子。” “年轻人,火气大,大冬天穿得少,看起来很酷哦!冻感冒了,就不酷了!” “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经没有火气了,各个都怕冷。” “来,你坐最中间,我们围着你坐,大家紧挨着,能好点。” 七个人就像一瓣大蒜,将邵兴旺紧紧围绕在中间。邵兴旺感觉到了温暖,可没带帽子的他依然被凛冽的寒风吹得睁不开眼睛。 车速慢了下来,最终靠路边停了下来。司机师傅把自己的**帽子从玻璃窗递出来。 邵兴旺顾不得这油呼呼,带着酸臭味道的帽子,接过来直接扣在头上,这才发现自己的脑袋有了一丝温暖。 车厢里装满了冰冷的湿漉漉的死鱼。已经没有地方可坐了。每两个小时,从分厂到总厂有一趟免费班车,除了张主任,七个人上了班车。 这时,邵兴旺才明白大伙儿为什么要赶时间了。如果错过了这趟车,要回学校,就需要在分厂大门口等两小时后的那趟车了。而那趟是许多工人下班后回总厂家属区的车,邵兴旺和他的同事能不能挤上去,还真不好说。 下午四点,张主任和学校七位小伙子,将一车鱼,从北郊靶场拉回来。张主任从办公室取来报纸,其他人从车厢开始下鱼。 这分鱼的场面,就和原始社会时期,猎人打猎归来,在树叶子上分肉的场面差不多。 半张报纸放一堆鱼,大鱼放五条,稍小一点放八条。加上总务主任一共八个人,花了一小时,才将一车鱼分配完毕。 除了浑身冒汗,众人身上还散发着鱼腥臭味。 145名教职工,145堆鱼。按一年级到六年级顺序一字排开。远远望去,好像一群死鱼在进行体操表演。 张主任将哨子衔在嘴里。老师们已站在操场边上,就像马拉松运动员一样,急切地等待着裁判员枪声。枪声只要响起,大伙儿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操场,挑选大鱼。 有人提前越线抢跑,被张主任呵斥着退回到操场边。邵兴旺看到这滑稽的一幕,感到非常搞笑。他不明白有钱的城里人为了第一时间能够争抢到大鱼,而要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操场? 邵兴旺憋了一泡尿,这个时候正想去趟厕所,于是转身朝操场外走去。 “嘀——”总务处张主任的哨声响了,在邵兴旺转身离开操场的那一刻终于响了。顿时,一百多位抢鱼的运动员,从操场东西两个方向朝操场中间冲来。瞬间,一场人鱼争夺战开演了。 夺鱼之战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一泡尿撒完之后,邵兴旺再来操场时,发现鱼已经一条不剩,倒是满操场的破烂报纸,在寒风中翻滚着,朝墙角聚集。 我的鱼呢?我还没领呢,谁把我的鱼领走了?邵兴旺站在空落落的操场上一脸无奈。他想,肯定有人将两堆鱼装进了随身携带的同一个袋子。 张主任走了过来,看到邵兴旺一脸茫然地望着操场,拍了拍他的肩膀问:“怎么了?” 邵兴旺:“没,没什么。” 张主任:“哎!年年有鱼,年年都这样。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邵兴旺:“乡下也有哄抢粮食的事情,不过听父亲说,那是解放前,闹饥荒的年月。” 张主任没有再接邵兴旺的话,而是将话题引到了别处:“校门口墙角的那个疯女人看见了吗?” 邵兴旺:“看见了,已经半个月了。” 张主任:“今天算了,明天下午放学后,咱们一起把她撵到别地去。校长给我说了多次。这疯女人老呆在校门口,不是个事儿啊?万一,哎,还是别万一了?大秦这地方邪乎!” 第七十六章小梦瑶的妈妈死了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半个月前,北方重工机械厂子弟小学校门口,来了一个疯子。准确地说,是个女精神病人。 这女人皮肤白皙,面容姣好,头发用红毛线束着,不整齐也不凌乱,衣服沾满了灰土,有些破烂,但并不肮脏,只是那迷离涣散的眼神,离奇怪诞的行为举止,证明她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是一位精神错乱的母亲。 她有时候蜷缩在校门口的墙角,有时候又坐到离校门口不远的街坊围墙边,总之,地方并不固定。 每次上学放学的时候,看到过往的低年级小女生,女疯子总是伸出手要抱抱,吓得孩子们惊叫着乱跑。 有些人在地上捡根棍子赶她,还有调皮的高年级孩子捡石块丢她,砸她,给她吐口水。这个时候,她反而表现得异常平静,用手捂着脸,蜷缩着,一声也不吭,一动也不动。 三天前的下午,忙完了一天工作的邵兴旺走出学校大门,沿着街道朝单身宿舍走去。 这时,天已经黑了,街道两边亮起了灰黄的路灯。寒风凛冽,行人稀少。街道上飘来一股浓浓的包子的香味。 邵兴旺看见路边“丰庆包子铺”蒸汽腾起,知道热蒸现卖的包子刚出笼。 “多钱一个?”邵兴旺问包子店的伙计。 “肉的一块三个,素的一块五个。” “三个肉的,五个素的。” 正在邵兴旺买包子时,远处墙角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邵兴旺循声望去,发现一蓬头垢面的流浪汉,真在撕扯那墙角女人的衣服。 邵兴旺跑过去,发现流浪汉已将女人的外套棉袄撤掉在地上,正在撕扯里面的红毛衣。 女人哇哇哇地哭喊着。 “住手!”邵兴旺大声呵斥。 流浪汉看见邵兴旺,抓起旁边半截砖头,砸过来。邵兴旺躲开了。 流浪汉并不理会,继续撕扯女人衣服。邵兴旺上前蹬了一脚,流浪汉躺倒在地。很快,就有路人围了过来。有人从包子铺拿了扫地的苕帚追过来,有人直接跑过去,要踹流浪汉,还有人骂他“狗东西!” 人多势众,流浪汉看见自己的恶劣行径引起了群众的愤怒,撒腿跑了。 有路过的好人,将掉在地上的衣服拾起来递给疯女人。邵兴旺将自己手里的五个热包子,连同袋子一起,放在了女疯子旁边。邵兴旺临走时,发现从街坊出来一位老妈妈,送来一件旧棉袄,手里也提着馒头之类的食物。 人群渐渐散开,邵兴旺跟着大家一起离去。 对于这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来说,路过的人更多的是同情和惋惜,街坊里年长的人似乎都认识她,了解她的过往。同情归同情,但与孩子们的安全相比,谁也不敢丝毫怠慢。 元旦前最后一天,下午放学后,总务处张主任叫邵兴旺他们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每人到库房,拿一根掉了头的拖把棍,打算把吓人的疯子赶走。 在总务处,张主任反复交代,用木棍只是吓唬,必要的时候做个自我防卫,绝不可以用棍子驱赶和追打。 交代完毕,邵兴旺和学校的小伙子们一起,手提木棍,步履匆匆,跟在总务主任后面,像一帮打群架的古惑仔。 邵兴旺没有想到,总务处张主任也没有想到,远处墙角的女疯子面前,竟然站着自己学校一位二年级小女生,蹲在旁边人是她的奶奶。 张主任悄悄地对邵兴旺他们说:“赶快把棍子藏起来。” 大家急急忙忙又把带来的棍子藏到远处梧桐树后,跟着总务主任围过来。 邵兴旺发现,小女孩离疯子很近,疯子一伸手,完全可以把她揽在怀里。但疯子并没有那么做,她的手上正拿着大油饼子吃呢。她一边吃,一边看着孩子,看着孩子的奶奶,时不时地笑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 “果果奶奶!”张主任朝蹲在地上的奶奶打了一声招呼。 “哦!是张主任呀!”邵兴旺发现,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认识学校的总务主任。 张主任:“果果奶奶,我们想把她赶走。她老呆在这里,对路过的学生来说,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 果果奶奶叹了口气:“哎!可怜啊!要是瑶瑶还活着,她也不至于这样。真是个苦命的女人。” 张主任:“您认识她?” 果果奶奶:“何止认识,我们以前住楼上楼下。” …… 从两个人一言一语的谈话中,邵兴旺听出来了。原来,多年前的一天,这个女人下班晚,没来得及接上放学的女儿。 女儿刚上一年级,小名叫瑶瑶,大名叫李梦瑶。因为来晚了,小梦瑶就一个人往家走,在路上被一辆运垃圾的三轮摩托车给挂倒了,头重重地磕到了马路沿子上,流了很多血,在医院没有抢救过来。 从那以后,小梦瑶的妈妈就不正常了。家里人送到精神病院看过几回,在医院治疗后,回到家没多久又不正常了。小梦瑶的爸爸和妈妈离了婚,去南方打工了,在南方成了家,有两年时间都没见回来。 后来,娘家父母也相继去世了,梦瑶的妈妈就彻底没人管了。 “她的命苦呀!她就是心疼娃,心里老想着自己的女儿。要是梦瑶还活着,现在应该上初中了。你们别撵她,她不欺负人。我给她说说,让她别呆在这里。”奶奶说。 邵兴旺看到果果的奶奶,已经泪流满面了,学校总务处的张主任也是泪眼朦胧。张主任向邵兴旺和几位男教师摆了摆手,他们就拾起树后面的棍子,回学校去了。 果然,元旦节收假后,邵兴旺再没有见到小梦瑶的妈妈。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邵兴旺都没有见到。 后来,邵兴旺听一些家长说,小梦瑶的妈妈死了。有的说是冻死了,有的说是饿死了。 每次想起小梦瑶的妈妈,邵兴旺都感到难过。人世间有太多的意外,令人防不胜防。 期末考试考完了,学生们领取了寒假作业,也都放假回家了。 再过半个月,就是农历新年。四个新来的老师,包括邵兴旺本人,都在等待最后的结果。 邵兴旺感觉自己不如别人,他从内心深处已经做好了返回乡下的准备。 “城里套路深,我要回农村”,不知被他在心里默念了多少遍。如果命运安排他回到乡下,他也接受现实。在乡下生活了多年的邵兴旺已经习惯了乡下的日子,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邵兴旺觉得人在哪里生活,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一起生活。 可事情在没有正式确定之前,谁也不知道其中的变数。 第七十七章 谁被淘汰了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开始收拾桌子。 桌子上的废纸和抽屉里的废旧物品,该扔的扔,该还的还。借学校图书馆的书,邵兴旺清点完毕,放在了靠墙的位置,剩下的书,有的是自己买的,有的是借私人的,其中《乱世佳人》就是借刘美娜的。 邵兴旺将自己的书已经用绳子打包完毕。现在,正提着装有废纸的纸篓去倒垃圾。 这时,刘老师走进办公室,问:“你这是干嘛?” 邵兴旺回答:“我去倒垃圾。” 刘老师:“我问你收拾东西干嘛?” 邵兴旺回答:“我们班考得最差,我想第一个被淘汰的人就是我。我提前收拾一下,准备回乡下。” 刘老师:“考核结果出来了?” 邵兴旺:“没有。” 刘老师:“没有你着什么急?” 邵兴旺:“我感觉自己不行。” 刘老师:“凭什么说自己不行。我觉得你很优秀。成绩没考好,那是经验还不够。谁刚参加工作,就一下子把别人超越了。” 两个人正聊着天。开完年级组长会的王爱蓉推门走进办公室,满脸愁容,一言不发。 邵兴旺已经知道了自己所带的班级,期末考试成绩年级排名倒数第一。他的公开汇报课分数也不高。年级组长开完会,回到办公室一声不吭,邵兴旺看到她眼神中有些许遗憾和不安。这个爱说爱笑、非常和善的老妈妈,却一反常态的平静。邵兴旺知道他的落选,对这位师傅来讲,算一种耻辱。 世上事情,在结果最终没有出来前,都会存在一定的变数。 下午,邵兴旺的师傅,年级组长王爱蓉恢复了她的热情和爽朗。一推门,就大声笑着说:“最后定下来了,小邵被留下来了。”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高兴地欢呼起来,每个人都过来拍他的肩膀,握他的手,开玩笑地让他请客。整个下午,办公室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大家都在夸他。 大起大落的情节,让邵兴旺的内心一时还难以平静,但他还是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任何人觉察到。他在想那个落选的伙伴是谁?他会有着怎样的心结和情绪?要不要去安慰一下他,告诉他“好男儿,志在四方”? 邵兴旺并不知道这次能留在城里,是高中同学尤鹏飞的得意杰作。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留下来。其他两个人,方红桃与贺灵峰为什么走了。有人说方红桃收了学生家长的礼品,有人说贺灵峰打了学生。这两条都是学校师德师风所要求的红线。 两天后,分别的时刻到来。 邵兴旺和刘美娜请两人到餐馆吃饭。邵兴旺点了四个菜,两荤两素,又给每个人要了三两大肉水饺。四个人要了一瓶白酒。 酒后吐真言。 贺灵峰说:“真诚地祝福你们。我和红桃也不差,但却没有你们俩人的运气好。祝福你们,祝你们好运。” 邵兴旺安慰道:“乡下没什么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我父母,我就真的要求学校把我分配到老家,回到农村去。” 贺灵峰:“我和你的想法其实一样,在乡下教书没什么不好,也许像陶行知先生那样,还能干出一番伟大的事业。就是……” 刘美娜问:“就是什么?” 贺灵峰说:“就是缺少个红颜知己。” 三个人都在看方红桃。方红桃脸颊绯红,又斜眼瞅了一下贺灵峰,说:“想要个红颜知己,那还得看缘分。” 方红桃并不想在这样一个场合直接拒绝贺灵峰,便将话题又转回到邵兴旺身上。 方红桃问:“狗子,我听说,你在老家有位青梅竹马?” 邵兴旺知道方红桃问的人是赵雨荷,他又喝了一杯酒,说:“她嫁人了。” 方红桃:“她没看上你?” 邵兴旺:“不是。” 刘美娜:“你没看上她?” 邵兴旺:“不是。” 三人感到好奇。方红桃接着问:“那是什么原因?” 邵兴旺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完后,说:“门不当户不对。” 刘美娜说:“我没听懂。” 贺灵峰解释说:“就是他俩同意,但双方的父母都不同意。” 贺灵峰解释完,邵兴旺举起了大拇指。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给贺灵峰也倒了一杯。 邵兴旺:“来,再干一杯。” 方红桃:“你俩别喝了,再喝就醉了。” 邵兴旺:“已经醉了。来,都把杯子举起来,一块儿干一杯。” 一瓶白酒,大部分是邵兴旺喝的,少部分是贺灵峰喝的,两位女同事浅尝辄止,喝了两个半杯。 “再拿一瓶白酒。”邵兴旺朝餐馆老板大喊。 老板走过来,刘美娜说:“不要了,不要了。” 老板正要走,邵兴旺拉住了他的胳膊,说:“你必须给我再拿一瓶来,要不,这饭钱我就不结账了。” 贺灵峰也醉了,说:“再来一瓶,快去。” 老板又打开了一瓶西凤酒。邵兴旺给四个人都倒满了杯子,说:“这一分别,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相见。我们四个也是有缘无份,不能在一起共事,甚是遗憾,甚是遗憾那!” 贺灵峰和方红桃知道这是一场并不公平的竞争游戏,但他们都无力去改变结果,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两个人离开了秦都市,回到学校,学校又将他们重新做了分配,两个人一起分到了大秦省南郑县,也就是刘美娜的老家。在一所乡镇中学当教师。当然,这是后话。 那天,送两位上了车,邵兴旺和刘美娜回到了各自的宿舍。 冬去春来,新的一学期又开始了。两人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周末一起逛街,看起来,好像在处对象。 尤鹏飞终于等到了这样的好机会。北方重工机械厂厂办电视台记者在开学后不久,就到学校采访了两位新教师。 拍照是必不可少的。 两位年轻人没有搞明白,在拍完工作照之后,为什么还要给她们拍一些生活照。除了校园,还要两个人坐在操场上,背靠着背,来一张。两个人拿着一本书,头挨着头来一张,还要两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记者还要求邵兴旺用手搭在刘美娜的肩膀上再来一张。 邵兴旺和刘美娜都以为厂电视台的记者会将他们的先进事迹在厂电视台播放,提前给自己的学生通知了。可一个多月过去了,孩子们天天晚上八点到八点十分,守在厂电视台新闻栏目跟前,等待着邵兴旺和刘美娜的两位老师的先进事迹能够在电视台播放。 没有。 压根就没有。 本来就没有。 邵兴旺在校门口碰倒了采访他们的厂电视台记者。记者说:“事迹不够典型,被领导撤掉了。” 可尤鹏飞同学却拿着两个人“恩恩爱爱”的照片笑得合不拢嘴。他用底板洗了三套照片,一套以无记名的方式寄给了赵雨晴,一套以无记名的方式寄给了罗芙蓉,一套留给了自己。赵雨晴看到邵兴旺搂着刘美娜的照片时,无比坚定地认为自己对邵兴旺的判断是多么的准确。 第二天,赵雨晴就到县邮局,将这些照片寄给了远在深圳打工的妹妹赵雨荷。赵雨荷收到了这些照片,破天荒地买了一瓶白酒,一个人在宿舍将白酒喝光了。对邵兴旺还抱有一丝幻想的赵雨荷,在宿舍睡了两天两夜,她对狗子哥彻底死了心。 一周后,赵雨荷收到了尤鹏飞写给她的信。尤鹏飞告诉赵雨荷自己分到了秦都市工商局,如果赵雨荷选择回秦都,他可以让自己的舅舅帮忙给赵雨荷找工作。前提自然是答应他的求婚。 赵雨荷看完了肉麻且带着交易目的的来信,来到宿舍的垃圾桶跟前,准备撕碎这封信。就在准备撕的时候,她犹豫了。过了一会儿,赵雨荷又重新将信叠好塞进信封,将信锁在了自己宿舍的柜子里。 第二天,赵雨荷给尤鹏飞写了一封回信,表达了对尤鹏飞的感谢之情。在信中,对尤鹏飞所提出的求婚请求,赵雨荷没有明确表示,行,还是不行。但她婉转地表达了两个人的感情需要慢慢培养的意思。 第七十八章 美娜小姐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大学毕业后,邵兴旺顺利分配到了城市工作。这样的结果,无论对谁都是美好的。 邵振邦夫妇自然高兴得合不拢嘴。也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邵家棚村人的羡慕和嫉妒。赵德奎以及二女儿赵雨晴也高兴,至少事实已经证明他们的判断是无比的正确。 考上大学的邵兴旺不可能回乡下教书,更不可能娶赵雨荷为妻。 赵雨荷已经在外打工一年了。邵兴旺、尤鹏飞、罗芙蓉等也都走上了各自的工作岗位。大家各忙各的工作,各过各的日子,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命中注定。 前面已经提到,和邵兴旺一同被分配到这家军工厂的,还有三十多个来自全国各地大中专院校的学生。他们住在同一个叫单身宿舍的小院里。 男生一座楼,共六层,女生一座楼,共四层。还有一座,是男生、女生与家属的混合楼。不管是那座楼,只要有女单身住,楼门口一定有两个中年妇女把持着。要是哪个男生,想上楼去找他喜欢的女孩子,那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没办法,只得在楼底下喊。这一喊,窗户上准会探出十来个看热闹的脑袋,有的脑袋上还别着木梳子。 邵兴旺和与他一起分来的,并最终被录用的这位叫刘美娜的老师关系不错,她也住在这座楼里。每次邵兴旺在楼下喊:“刘美娜”,楼上准会传来嘻嘻哈哈,不怀好意的笑声。 周末的时候,邵兴旺常与刘美娜一起相约,出去散步。他们绕过单身宿舍楼的围墙,跨过给工厂输送物资补给的铁路线,就来到了一座土崖畔上。土崖十几米高,上面长满了杂草。杂草丛中有供人坐的大石块。邵兴旺和刘美娜居高临下,在这石块上坐下来一聊,就是大半天。 刘美娜说:“你看,你看,远处的沣河,流水潺潺、白鸟低翔,多美呀!咱们去那儿逛逛吧。” “有点远。”邵兴旺说。 “是呀,有点远。”刘美娜有点遗憾。 “看着挺近,走路的话,来回得一天的时间。”刘美娜说。 “有公交车没?”刘美娜问邵兴旺。 “那个地方好像连个村子都没有,别说公交车,‘三蹦子’估计都没有。”邵兴旺说。 “这郊区,可真荒凉。”刘美娜说。 “军工厂,一般都建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我还听说,以前刚建厂那会儿,从这里到市区得坐两个小时的公交车。现在城市扩大了。”邵兴旺说。 “那进城也得花一个小时。哎!有辆自行车就好了。”刘美娜说。 世上的事情,有时就这么邪乎。说完“曹操,曹操立马就到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 当天晚上,一位名叫唐百胜的朋友,骑着一辆自行车,在单身宿舍的院子里碰见了邵兴旺。 唐百胜:“老邵,老邵。” 邵兴旺:“老唐?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见到能说会道的唐百盛,邵兴旺也显得风趣幽默了许多。 唐百胜却故意沉下脸来,说:“马蹄疾一点都不假,但我这股春风,一点都不得意。” 邵兴旺问:“怎么啦?” 唐百盛:“我二爸住院了。我给垫付了半年工资,不到一个月,钱就花完了。这不,堂弟着急要卖车,明天早上再不缴费,医院就把我二爸的药给停了。” 邵兴旺:“很严重?” 唐百胜:“癌症。你要不要?” 看到邵兴旺有一丝犹豫,便催促道:“老邵,帮帮忙啦。要不是堂弟着急用钱,这车他是舍不得卖的。” 这唐百胜和邵兴旺同一年分来,热情大方,性格开朗随和,喜欢交往,朋友也多。他在厂里上班,邵兴旺在学校上班,平时关系很不错。望着眼前这辆八成新的高档自行车,邵兴旺终于被唐百胜说动了,便问:“多少钱?” 唐百胜说:“一百八十块。” “能便宜一点不?”邵兴旺想让价钱更低一点。其实他并不知道这种高档自行车值多少钱,只是试探性地杀杀价。 “不能再少啦!”唐百胜显得有点不耐烦,“这种新车子少说也要四五百块。堂弟父亲住院,急需要用钱,要不也不会这么便宜卖。这成色,放在二手车市场,少说也得给个二百五六吧。” 虽然邵兴旺每月的工资只有一百零八块,但他并没有过多犹豫,当即决定买下来。虽然感觉有点小贵,但此刻他的书生意气显然占了上风,一种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狭义快感让他的内心获得了一定满足。 在朋友面前,他极力表现出来一种不在乎钱,看重情义的豪气。 初入社会,天真无邪的邵兴旺,接受到了人生的第一次教训。 买完车的第三天上午,邵兴旺上完课,刚走出教室,教导处刘主任就拦住了他,让他去校长办公室一趟。很显然,教导主任已经在教室门口等了一会儿。 邵兴旺跟着教导主任走进了校长办公室。校长室除了校长,还有两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 见邵兴旺一脸严肃地走进来,校长连忙笑着说:“邵老师别紧张,快坐下。” 在交谈中,邵兴旺才得知,他花了大价钱,买了一辆贼偷的自行车。随后,他跟着两位便衣民警去了厂里公安处,在公安处的办公室,他按民警的要求,详细写了购买自行车的过程。在离开的时候,邵兴旺看见了正在另一个办公室奋笔疾书的唐百胜。唐百胜的脸色很难看,抬头瞥了邵兴旺一眼,没有说话,又继续低头写了起来。 邵兴旺把自己买来的自行车,锁在了公安处的车棚后,就直接回到了宿舍。 周五下午,厂里公安处的民警任成军,专门到学校去找了邵兴旺,说他们根据唐百胜提供的线索,抓住了小偷。唐百胜通过倒卖自行车,赚了五十块。 “这是你买车的所有钱,全部还给你。别害怕,也别紧张。这事跟你没有多大关系,安心上你的课吧。”民警任成军说完,就把一个灰色的信封递给邵兴旺,邵兴旺打开一看,里面有一百八十块钱。 邵兴旺的眼泪差点流了出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几天来,他茶饭不思,彻夜不眠,甚至走在上下班的路上,都要斜着眼睛向周围瞅一瞅,看看梧桐树或者电线杆的后面,有没有潜伏个便衣民警。他总担心被以“销赃”的罪名抓进去蹲几天。大学毕业,刚步入社会,上班没几天,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触犯了国家法律,这人生之路还怎么朝前走。好在邵兴旺遇到了善良之人,这一切都过去了。 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刘美娜莫名其妙地对邵兴旺疏远起来。邵兴旺约她几次,她都以各种很牵强的理由,拒绝了他。后来,单位的老师给刘美娜介绍了一位干部子弟,不到半年,刘美娜就结婚了。 自此,邵兴旺和刘美娜之间,再也没有相约一起玩耍,他们成了普通的同事。为了避嫌,刘美娜在单位甚至很少和邵兴旺说话,连最普通的朋友都不愿意做。 “再见,美娜小姐。你我有缘无分。我还是把精力用在工作上”。邵兴旺不但心里这样想,而且身体力行,坚持这样做,他还不断地提醒自己:你可是父母的骄傲,是全村孩子的榜样啊! 第七十九章 介绍对象的马师傅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每天中午和下午的两次放学,让不少家长认识了这个来自乡下的英俊青年。看到上学放学路上,邵老师独来独往。接送孩子的家长判断,小伙子还没有对象。 邵兴旺大学毕业后分配到这家军工企业子校,开始了教师生涯。 这时的国企,把子校老师当企业员工一样看待。邵兴旺除了能从企业领取一份微博的工资外,学校还会再发一笔工资,同时课时费、托管服务费之类的奖金。 两伊战争期间,北方重工红火过一阵子,当时的武器弹药供不应求,工人三班倒,家属直接将餐食送到了生产车间。 可一旦和平,武器弹药就处于饱和状态。北方重工生产的是常规性武器,销量和利润都非常一般。再加上企业还负担着本属于社会需要承担的学校、医院、幼儿园、公安处、消防队、居委会等服务单位,日子捉襟见肘便是常态。 企业一直在寻求转型,也许是路子没有找对,结果陷入到了越折腾越穷,越穷越折腾的怪圈。 和将要破产的企业相比,学校的老师双工资,福利好、假期多、家庭孩子都能兼顾,学校女教师,自然追求者甚多。 其他新分来的不管有没有对象,只要没有结婚,各个成了“抢手货”,成了干部家庭、富裕人家公子哥的择偶热门人选。像刘美娜老师就被一高干子弟看上了,果断和来自乡下的穷小子邵兴旺分了手。 男老师虽然没有女老师那么抢手,但被厂里未婚女职工青睐的大有人在,英俊的邵兴旺就算其中一位。同单位的老教师也有两位给邵兴旺介绍过对象,但都被邵兴旺委婉地拒绝了。他现在还不着急,他还不想把更多的心思放在谈情说爱上,他想在工作方面做出一定的成绩后,再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其实,除了荷花和线团,邵兴旺的心理暂时还装不下别的女人。 线团只是邵兴旺一个要好的异性朋友而已,而赵雨荷与自己分道扬镳。他唯一能说服自己的,就是让时间去冲淡所有的思念,让时间去改变所有可以改变的事情。 但一位姓马的中年男人受人之托,经常缠着邵兴旺,非要给他介绍个对象。 路旁高大的梧桐树长出了嫩绿的叶子,今天的邵兴旺一个人走在青春洋溢的街道上。 “邵老师,邵老师!”背后有人叫他,邵兴旺下意识转身,看到一位穿着工厂制服的男子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您是?”邵兴旺问。 “我叫马彦彦,咱们厂第十六分厂的。”马彦彦娘娘腔,满脸堆着笑容。 “马师傅你好,我不认识你。” “现在不就认识了吗?我叫马彦彦,咱们厂第十六分厂的,我干钳工。”马彦彦又把自己介绍了一遍。 “有事吗?” “有事。” “你说吧?” “好事,咱们到你的单身宿舍去说。好事情。”马彦彦一再强调。 邵兴旺走着,马彦彦推着自行车跟着,两个人聊了聊学校的工作,收入,以及马师傅孩子学习的事情,很快就到了邵兴旺宿舍。 马彦彦:“邵老师,你有没有发现,每天放学的时候,有一个漂亮的女娃,总在学校门口等你。她始终没有勇气表白,特让我来牵线搭桥。” 邵兴旺感到好奇,校门口接孩子的家长少说也有两三千人,再加上路人,漂亮的女孩和女人数以百计,邵兴旺似乎感觉到有人在一直关注他。其实,每个班级从校门口出来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家长都会目送着老师领着孩子们。 自从知道了马彦彦师傅来的目的后,有近一个月时间,放学送完最后一名学生,邵兴旺总是习惯性地朝四周望望,虽然内心装不下别人,但还是渴望能够在街角或者法桐背后,看到那个一直关注自己的清秀女孩。 但很遗憾,没有。邵兴旺甚至在回单身宿舍的路上,还习惯性地回头张望,结果依然没有。除了领着孩子的家长和路人远去的背影,马路边卖熟食的小贩,总是老远向邵兴旺打招呼:“来坐,吃米线还是吃混沌,还有刚整熟的小笼包子?” 为了摆脱马师傅无休止的在校门口纠缠,邵兴旺只好撒谎说:“我有女朋友了,谢谢啊!” 马彦彦总说:“没关系,公平竞争嘛!” 邵兴旺知道马师傅是个好人,也是一片好心。 邵兴旺:“马师傅,真的很感谢,我有女朋友了。” 马彦彦:“给女娃一个机会,见个面也行,我也算完成了任务。我保证以后再不来寻你。” 邵兴旺心想,自己是一个来自乡下的穷小子,家境不但不殷实,甚至穷得“铃儿响叮当”,除了英俊的脸,健康的身,就剩下教师这份工作了。怎么还会有人纠缠着自己,非要给自己介绍个对象呢。 邵兴旺问:“完成谁的任务?” 马彦彦:“李处长,就是厂人力资源处李仁义处长的任务。” 邵兴旺感到奇怪:“这女娃是李处长的闺女。” 马彦彦:“不是。” 邵兴旺:“不是李处长的闺女,那李处长着什么急,还给你下了任务。” 马彦彦:“这人托人办事,是很正常的。再说,我收了人家的礼,要是连约个见面的事情都没有办成。我这在厂里还怎么混,还怎么见人家李处长。礼,我都收了。” 看到马彦彦一脸的无奈,听到他为了此事而骑虎难下的言行,邵兴旺心软了,便答应马彦彦周日上午在兴庆公园的湖边柳树下与女娃见面。 周日上午,邵兴旺穿戴一新,如约来到兴庆公园的小湖边。等了大约十分钟,有一位红衣少女走了过来。 看见邵兴旺,红衣少女一脸的不客气。 “您是马彦彦给我介绍的对象吧!” “是的,我是马师傅介绍过来的。” “我告诉你,别做梦,别做梦。啊!你看看这天,再看看这水,这都是真实的景色。要不,我踢你两脚,再感受一下这里是个真实的世界。” “这是真实的世界,我能感受得到。” “那好。别在骚扰我父母了,别在给我爸我妈做工作了。我有男人了。而且我爱的男人已经把我睡了,睡了无数次。我特别享受被我的男人睡了的感觉。再见!” 邵兴旺一脸茫然,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到底是这么回事。是谁在导演这出莫名其妙的戏剧,自己则像一个小丑一样被人摆弄着。 邵兴旺当然不知道,这出戏的总导演叫尤鹏飞,副导演就是他舅舅李仁义。邵兴旺是故事的主角,而马彦彦和这个有了男人的女人,充其量只能算两个龙套演员。 被这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剽悍女人臭骂了一顿,邵兴旺却表现得异常平静。半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在校门口,邵兴旺又碰见马彦彦在接孩子,便主动上前打招呼。 “马师傅,谢谢啊!那个女孩真不错。可惜人家没有看上我。” 马彦彦却摆摆手说:“谢什么呀?我收了人家的礼,总得给人家做点啥吧!” 邵兴旺接着问:“哪,给那女娃把对象介绍成了么?” “人家女娃娃本身就有对象,外地人,年龄有点大,跑业务的。她爸她妈没看上,也担心独生女嫁远了没人照顾自己,才托李处长找我牵线搭桥。唉!我把你搅腾了好多次,不好意思啊!不弄这事了,这辈子再不弄这事了!”马彦彦苦笑着,接到孩子后,便摆摆手,转身走了。 第八十章 上吊自杀的女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放完学生,邵兴旺在街边的小摊上吃了一点东西,便转身返回自己所住的七号单身楼。 邵兴旺住的七号单身楼,是苏联当年援建的筒子楼。三到五层住着女单身,一二楼住着老职工。 这些老职工,多数已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解放后,他们从河南和陕西的农村被招工进厂,成为这家军工厂的产业工人。父母妻儿,多在乡下。在计划经济的体制下,在同一个车间,甚至在同一台机器前,一年又一年,重复着同样的劳动。 企业效益差,经常拖欠工资,即便这样的工资好多年都不长,也仅仅只能维持日常生活,他们却很少有人愿意离开企业,去别的地方谋生,或者从事别的工作。 “其它啥也干不了,我只会干这个。”这是他们常说的一句话。 一旦工厂裁员,下岗再所难免。节俭,似乎成了延续生活的唯一方式。父母,妻儿,在遥远的乡下也以同样的方式,等着他们退休回家,顺顺利利地熬到退休,拿到退休金,成为他们对未来生活最美的期待。 他们总会说,等我退休了,我要怎么怎么样?为了远方的亲人,为了美好的退休生活,他们像一只只老牛一样,默默地耕耘,默默地等待。他们极节俭,即便一个人,也会自己做饭,几乎从不去厂里的餐厅,或者到外面下馆子。他们对自己用血汗换来的每一分钱都极为重视。 一下班,这楼道里便热闹起来,炒菜声不绝于耳,烟熏火燎的气息,常令人无法呼吸,但喷香的味道,也令人垂涎三尺。 一楼还有几户职工家属。这是唯一男女混住的单身楼。谢老师和他新婚妻子小丽就住在邵兴旺宿舍对面。 邵兴旺住在一楼,宿舍挨着楼梯,楼梯又挨着公厕和水房。这里阴暗、潮湿,霉味和尿骚味充盈其间,走进去,你会不自觉地想起贫民窟这个词。 每到半夜,趿着拖鞋上厕所的脚步声会吵醒邵兴旺。先是一楼的某个宿舍门被拉开,接着是拖鞋急切地拍打楼道和楼梯的声音。 面对满地的尿水和刺鼻的味道,有人总站在厕所门口方便,之后,再打一个哆嗦,又急又切地小跑回宿舍。 只要不是大雪纷纷的寒冬,邵兴旺宁可多走三百米到对面的男单身宿舍,也不愿到7号楼二层上厕所。湿漉漉的水泥地上永远覆盖着尿水混合物,需要他踮起脚尖。上完厕所,他会把里面浓烈的氨气味带到楼道,带回宿舍。霉味、尿骚味、水房里洗衣粉的味道,顽强地驻扎在里面,怎么赶也赶不走。 邵兴旺在这间宿舍住了近一年。 发了工资,邵兴旺突然想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于是一个人来到菜市场。 走到熟食区,邵兴旺买了半块猪头肉,一包油炸花生米。没有菜怎么行。 从小家里种菜,各种各样的新鲜蔬菜,邵兴旺从小就爱吃。可以说,只要是菜,没有邵兴旺不爱吃的。于是,他又在卖凉拌菜的摊上,买了一点凉拌菜。 回到宿舍,他把肉和菜倒进了学校新发的搪瓷盘子里。 宿舍门打开着,一姓邵的老单身职工路过,把头探了进来。 邵兴旺:“邵叔,是你呀,今儿怎么没有去钓鱼?” 邵建军:“摩托车坏了,我刚推过去,还正在修理呢。一个人,吃啥好东西呢?” 邵兴旺:“这不发工资了吗?我改善一下伙食。刚好,一块儿来,给,筷子!” 这邵建军虽然也姓邵,却是南方人,和新沣县邵家棚村的邵氏家族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小时候,邵兴旺倒是听说过他们的祖先是南方人,后来随军打仗来到北方,就把家建在了这里。有人说是元末明初时的事,也有人说是明末清初的事。一帮打仗拼命的,都是大老粗,能活下来都不错了,谁还有心思去做个家谱。谁知道呢? 不过眼前这个同样姓邵的人,倒是愿意走进邵兴旺老师。 邵建军:“有肉没有酒,怎么能行呢?” 邵兴旺:“小商店有啤酒,我去买两瓶。” 邵建军:“啤酒喝到嘴里跟喝马尿一样。” 邵兴旺感到好奇,随口问了一句:“邵叔,您喝过马尿?” 邵建军:“没喝过!” 邵兴旺:“我还以为您是老革命,在战争年代喝过马尿。” 邵建军:“没有,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等着,我去拿瓶西凤酒。” 两位邵姓男子吃着喝着,喝着聊着,一会儿邵建军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邵建军:“小邵,全厂一万两千名职工,我就佩服你一个人。” 邵兴旺感到莫名其妙,问:“为什么?” 邵建军:“这间屋子,经常闹鬼,你不怕吗?” 邵兴旺笑了笑:“邵叔,您喝慢点,我看您都没我酒量好,才喝几杯,您就大了!” 邵建军:“我没喝大,我给你说正经事情。” 邵兴旺问:“咋啦?” 邵建军:“你晚上睡这屋,半夜没有女人趴你窗户上,叫你名字?” 邵兴旺:“谁吃饱了撑得睡不着,半夜趴我窗户上叫我名字干啥。找我直接敲门不就得了。” 邵建军:“在你之前,有个新来的大学生,住了两天,就遇到了那个女鬼,吓得精神都出了问题。” 邵兴旺:“我都住了块一年了。好好的。怎么没遇到。你说的这些东西,都是迷信。迷信,你迷,就信了。你不迷,就不信。” 邵建军:“你是咱邵家人,我才给你说真话。这屋子,一年前死过人,咱们厂的厂花,在你住的屋子里上吊自杀了。后来房管所,把这屋子重新粉刷了一下。在你来之前,没一个人敢住进去,甚至走到门口,都不敢朝里看。” “怪不得门框上的玻璃,都用报纸糊着。”邵兴旺说。 “这个上吊的女人,是厂里的一朵花,人长得非常俊,她在车间上班,用微薄的工资,供自己的男人上研究生,上博士,最后她男人去了美国,看上了别的女人,和她离婚了。那男人是当今陈世美。这女人也要强,想不开,就直接上吊了。死的时候,穿着红裙子。是我把她从绳上取下来的,脸都变紫了,舌头也吐出来,吓人得很。你看,绳子当时就挂在吊扇的那个U型铁环上。”邵建军说。 “怪不得我的房子没有吊扇,我还以为被对门的谢老师拆下来装到了自己的房间呢。”邵兴旺说。 “他妈的!那个管宿舍的就是个坏(方言,坏在这里读平声hā)锤子,欺负你们这些刚进厂的学生娃!”这位跟邵兴旺一个姓的老男人,当着邵兴旺的面,狠狠地骂着那个管宿舍的常主任。 “谢老师怎么也不知道?”邵兴旺疑惑地问。 “谢老师知道个屁!他和你一样,刚来的。你是大学毕业分来的。他是从外县一所乡下的学校调来的。”邵建军说。 邵兴旺不知道这个姓邵的老男人,为什么非要把这个故事讲给我听。是闲得无聊,与他说说闲话呢?还是为了在他面前证明,那个房管所的常主任,不是个东西呢? 邵兴旺不得而知,但听完关于这间宿舍的故事,反而很平静,觉得没什么。邵兴旺是布尔什维克,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入了党,也是一名唯物主义者,不迷信,也不在乎,别人两人一间宿舍,他刚好一人住个单间。读书备课需要安静,没人打扰,他觉得潇洒自在,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饭照样吃得饱,觉照旧睡得香。 知道这屋子死过人的那些老职工,都佩服邵兴旺的勇气和胆量,他也常听别人骂管宿舍的那个秃顶的常主任,不是个东西,是个坏(方言,坏在这里读平声hā)锤子。 邵兴旺想,这些骂他的人是不是都受过他的欺负。 第八十一章 鬼屋惊魂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迷信迷信,你迷上了,就有可能信;你不迷,自然就不信。邵兴旺当然不相信半夜有什么女鬼会敲他的窗户喊他的名字。但这屋子里死过人,而且就在邵兴旺头顶的吊扇铁环上上吊自杀的女人,他倒是陆陆续续听人讲过,他们和邵建军说的差不多。 每天晚上睡觉前,邵兴旺总不自觉地朝那个铁环上瞅一眼。关灯,闭眼,一觉睡到闹铃响起。邵兴旺晚上偶尔会做梦,大多是和线团或者荷花在一起的时光。 一日,邵兴旺上完课,到学校图书馆想借本参考书看看,没有找到想要的书,却借到了一本蒲松龄的《聊斋志异》。 晚上回到宿舍,邵兴旺随手一翻,看到了《荷花三娘子》。赵雨荷小名荷花,在家排行老三,不也是荷花三娘子吗? 邵兴旺笑了笑,把《荷花三娘子》从头到尾看了两遍。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想起了赵雨荷,感到孤独和寂寞。邵兴旺想,要是荷花在我身边,该有多好呀! 去他么的门当户对,去他么的城乡差别,去他么的上门女婿?邵兴旺心里正骂着新时代的这些旧习俗。突然听到有人在敲门。 “睡了没有?”对门的谢老师问。 安静的宿舍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确实把邵兴旺吓了一跳。 邵兴旺:“没睡,没睡。门没关,你推门,进来。” 住在对门的谢老师,送来一盒雀巢咖啡。说:“邵老师,感谢啊” 邵兴旺从床上下来,问:“无功不受禄,谢老师,您这是啥意思?” 谢老师:“没啥意思。就是为了感谢你把宿舍让我和小丽住了一段时间。” 邵兴旺:“一单位同事,咱们又是好朋友,客气啥?” 谢老师:“我也不是客气,是真心感谢。我估计这玩意儿你也没喝过,尝尝味道。” 邵兴旺确实没喝过咖啡,不知道这玩意到底好不好喝。谢老师走后,他给自己冲了一杯,按照说明,把黑色的咖啡和白色的伴侣混合在一起,用开水冲泡,喝了一大杯。 苦中带甜,甜中带苦,味道真不赖,比初恋的感觉,还过瘾。喝完之后,邵兴旺非常满意地咂了咂嘴,自言自语说:“不错,不错,这玩意儿好喝。” 没喝咖啡以前,邵兴旺只是认为咖啡就跟带果味的“冰峰”汽水一样,不过是一种特殊的饮料而已。谁能想到,这玩意儿有如此神奇之处,让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满脑子都是赵雨荷和线团的样子。 已经到了午夜十二点钟,邵兴旺还是没有一点睡意,眼睛睁着,有意无意地总爱朝那个吊死人的U型铁环瞅一瞅。瞅了半天,屋子里黑咕隆咚的,除了窗外的路灯发出的微弱的亮光外,宿舍里漆黑一片。 邵兴旺又把台灯的开关摁亮,U型铁环还是U型铁环。既没有挂吊扇,更没有吊个什么死人。大约凌晨两三点钟,他渐渐有了困意,迷迷糊糊睡着了。 窗外,一个非常俊俏的女子,在敲他的窗户。 邵兴旺问:“你找谁?” “狗子哥,是我呀,我是荷花,我找你,你不认识我了吗?”女子说。 “我是狗子,但你不是荷花。荷花和我分手了,她到南方打工去了。”邵兴旺说。 “狗子哥,你仔细看,我就是荷花,我是你媳妇。”窗外的女人哭哭啼啼地说,“狗子哥,快起来,把钥匙给我从窗户上递出来。” “你不是荷花,我还没有对象呢,怎么就有媳妇了?”邵兴旺从床上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回答。 “狗子哥,你快起来。我都到单位上班了,你还睡懒觉。快把钥匙递给我。”女子说。 邵兴旺坐了起来,仔细看了看窗外,发现窗外站着的人果然是荷花。邵兴旺赶紧道歉:“对不起,荷花,我昨晚喝了杯咖啡,没听见闹铃响。”邵兴旺说。 “狗子哥,你别磨叽了,快帮我拿钥匙。我要迟到了。”女子焦急地怕打着窗户。 邵兴旺问:“钥匙在哪里放着?” 她说:“就在红裙子侧面的口袋里。” 邵兴旺问:“红裙子在哪里?” 她说:“你抬头看。” 邵兴旺转身抬头向上看了一眼,他看见荷花吊在自己房间横梁的吊扇上,她的红裙侧面果然有一只口袋,钥匙的半截绳子露在外面,吓得惊叫了一声。然后大哭起来:“荷花,你怎么啦?遇到啥事你想不开?呜呜呜,呜呜呜,我对不起你,荷花,我对不起你。” “狗子哥,你哭什么呢?我在这儿呢!”邵兴旺又听到窗外有人叫他。邵兴旺朝窗外一看,赵雨荷好端端地站在窗外。 邵兴旺心想,那这挂在房梁上的女人是谁? 邵兴旺再转过头去看,发现绳子上面吊着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邵兴旺惊叫起来:“厂花,你是北方重工的厂花。你不是一年前都死了吗?” “谁说我死了,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邵兴旺听到了窗外的声音,再看窗外,发现窗外站着的并不是赵雨荷,而是和房梁上吊着的是同一个人。 窗外的厂花脸色发紫,目无表情地死死盯着邵兴旺看,此时房梁上的厂花竟然和她一个表情,也是脸色发紫,死死盯着邵兴旺。 “啊!救命啊!女鬼啊!荷花,你快跑,屋子里有鬼,你别进来,快跑啊!”邵兴旺又惊又恐,裤子都没有穿,直接跳下床,在门后拿了一根掉了头的拖把棍子,一边喊着救命,一边朝外跑去。 他刚到楼门口,就被门外的女鬼挡住了去路。他转过身,准备向楼上逃跑,却发现,屋子里面的那个吊死鬼站在他的身后。 “救我呀!救命,救我呀……呜呜呜,呜呜呜……” “铛铛铛,铛铛铛……” 邵兴旺定的六点半的闹铃响了,他这才知道是一场噩梦。 梦醒之后,邵兴旺感到头昏脑胀,浑身都湿透了。 邵兴旺抬头看了看那个仍旧卡在房顶水泥横梁上的U型圈,和以前一样,既没有吊扇,也没有绳索,更没有吊死的女鬼。枕头旁边还是那本《聊斋志异》,桌子上的咖啡杯子还放在那里。 “他么的,这个老男人,为什么非要把这个故事告诉我。真是闲得蛋疼。”邵兴旺一边穿衣服,嘴里一边骂着:“再也不喝咖啡了,喝了这玩意儿,人会做噩梦。” 第八十二章 新女友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一晚上没休息好! 第二天起床后,邵兴旺感到头晕脑胀,四肢乏力。他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烧。 没生病,只是昨晚做了噩梦,没休息好而已。上完两节课后,邵兴旺实在困得不行,趴在办公室桌子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梦中的邵兴旺,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叫他。睡眼惺忪的他抬头一看,是他班学生高原的妈妈。高原的妈妈是厂职工医院牙科主任,今天找儿子的班主任邵兴旺,自然又是为了给她儿子调座位的事。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说这事情。 “邵老师,早上病人不多,我特意来找您,还是那个事情。您把我们高原的座位往前调整一下,跟那几个学习好的孩子坐在一起,这样,高原的学习也就不会再让我操心了。” “学习好坏和座位没关系。”邵兴旺说。 “有关系,有关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邵老师,这是高原他爸从上海出差回来,特意给您带的点心,您快收下。”高原妈妈说。 “这个不合适不合适。”邵兴旺说。 “一点心意,一点心意。快收下,快收下。办公室现在没人,快收下,一会儿叫别人看见了不好!”高原妈妈说。 “我先走了啊!拜托了。”高原妈妈放下点心,急急忙忙地走了。 “哎!”邵兴旺站了起来,正要叫住高原妈妈,岂料这个健步如飞的女人已经走到楼梯口,下楼前,朝邵兴旺妩媚一笑,来了一个“招财猫”似的挥手动作。 邵兴旺想把它还给高原,又觉这样不妥,孩子是无辜的。高原也许并不知道母亲来学校送礼,如果让孩子带回家,可能会对孩子的健康成长更加不利。 刘老师下课走进办公室,眼睛眨眨,像只贪吃的猫一样,瞅见了桌上的点心。 刘老师问:“谁的点心?” 邵兴旺答:“家长给的。” 刘老师眉毛向上一扬,笑着说:“正好饿了。” 正说着,其他老师也陆续回到办公室。邵兴旺打开点心包,将点心与众人做了分享。 在办公室,这样的分享活动平日里经常进行。老妈妈们经常将自己拿手的“厨房绝活”,带到办公室分享。像特殊馅料的包子、煎饼、小点心,小零食。 今天,邵兴旺第一次与大家分享食物,他感到很开心,唯一的遗憾就是这包点心是家长送的,要是自己从老家带来的乡下特产,他会更加激动。 俗话说,拿人家手软,吃人家嘴短。自从吃了高原她妈送来的点心(虽然只是一块),邵兴旺就在当天下午放学前,给高原调整了座位,由倒数第一排,调整到了正数第二排。同桌也调整为学习委员。 第二天就有家长对此表示不满。邵兴旺没有做任何辩解。面对家长在校门口的议论,他装作没听见,保持沉默。这令他感到难堪,他后悔当时没有追上去,把点心还给高原妈妈。 一包点心,解决了高原妈妈的老大难问题。高原妈妈自然是心存感激。时间久了,邵兴旺和高原妈妈,聊得甚欢,成了朋友。 邵兴旺知道家长和老师之间从来都不会产生真正的友谊。家长之所以认老师作为朋友,纯粹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邵兴旺也从不奢望与哪一位家长相处成为世交,或者之间建立真正的友谊。但邵兴旺对家长给予他的帮助和关心也不会不顾情面地断然拒绝。 邵兴旺心想,毕竟家长是一片好心,至少也有一份良苦用心在里面。对于一包小点心,其实也没有必要上纲上线,接受有时比拒绝更能体现一个人的涵养,对别人的尊重。但超越红线的事情,邵兴旺从内心深处是排斥的。 高原妈妈邀请邵兴旺到家吃过饭,邵兴旺也义务帮高原补过课。 高原妈妈自然是非常感激,不仅邀请邵兴旺到自己科室免费做牙齿美容,还给邵兴旺介绍了一个女朋友,她们医院泌尿科的杨护士。 一天晚上,吃完晚饭,邵兴旺正趴在宿舍的桌子前备课。杨护士来找他聊天。 “咚咚咚!”有人敲门。 邵兴旺问:“谁呀?” 杨护士说:“我,杨秀荣。” 一听到是医院泌尿科的杨护士,邵兴旺合上了备课的书和本子。 邵兴旺说:“推门,没锁。” 杨秀荣说:“推不开。” 邵兴旺起身,走了过去,说:“一楼潮湿,这门都变形了。”说着就去拉门把手。 一个在外面狠劲推,一个在里面使劲拉,两个人恰好同时用力,紧绷的门突然打开,杨秀荣一个趔趄,邵兴旺赶紧扶住杨秀荣。 杨秀荣顺势倒在邵兴旺怀里。邵兴旺感到尴尬,脸“腾”一下红了,杨秀荣倒是很享受扑倒在一枚帅哥怀里的感觉。 “好险,差点摔倒。”邵兴旺说。杨秀荣没接话,扬起脸,给了邵兴旺一个妩媚媚的笑。邵兴旺想撒手,杨秀荣的重心却还在邵兴旺怀里。直到门外的楼道传来了脚步声,这时的杨秀荣才松开了胳膊,慢吐吐地说:“这门太死了。” 邵兴旺说:“这门变形得厉害,我每次开门,都得深吸一口气,狠劲拉一把。” “嘿嘿,嘿嘿!”杨秀荣笑了。 杨秀荣问:“吃完晚饭,也不出去转转,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忙活啥呢?” 邵兴旺回答:“教导处刘主任,约了我明天一节课。我着急准备呢。” 杨秀荣说:“那你忙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邵兴旺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好像不妥当,有点儿要把人往外赶的意思,赶紧解释:“我已经备完了。其实,老师的备课都是提前一周备好的。我只是把备课内容再熟悉熟悉。” 杨秀荣问:“熟悉了?” 邵兴旺回答:“滚瓜烂熟。” 宿舍里没有能坐的干净凳子,杨秀荣只好坐在邵兴旺的床边。 这时,邵兴旺才发现,杨秀荣穿了一条黑色的迷你小短裙。两条雪白的大腿正对着自己。 为了缓解眼前的尴尬,邵兴旺只好又回到写字台前的方凳上,侧着脸准备和杨秀荣说话。这时的杨秀荣反而不说话了,眼睛一直看着帅气的邵兴旺。 为了缓解无语的尴尬,邵兴旺给杨秀荣倒了一杯水,然后问:“我听高原妈妈说,你在医院的那个什么科当护士。” “泌尿科。”邵兴旺知道泌尿科,但他不好意思在女士面前提这两个字。没想到,杨秀荣倒是非常大方。 聊着聊着,杨护士的话匣子便打开了。这是一个开朗健谈的姑娘。邵兴旺只是开了个话头,杨秀荣便滔滔不绝地聊到了她们科室最赚钱的业务,给儿童和青少年做包Pi手术的事情来。 突然,杨秀荣问邵兴旺:“你需要做这个小手术吗?” 邵兴旺说:“不需要。” 杨秀荣说:“让我看一下。” 邵兴旺有点犹豫,毕竟才认识两天,你就这么直接,要像大夫那样,帮我检查……邵兴旺心想。 杨秀荣看邵兴旺有点犹豫,就说:“我是护士,也算半个大夫,天天和这种东西打交道,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啥样的,没见过呀。” 邵兴旺看她面不红,心不跳,也就理解了她的工作,相信了她的专业。 杨秀荣仔细观察了一番,用手前后左右查看了一遍,说:“需要做一下。” 邵兴旺说:“没必要。” 杨秀荣说:“你不懂。做了后,不容易藏污纳垢,做了后,会变得更好看,能提高生活质量。明天你到我们科室来,我让我们主任亲自给你做,免费做。” 说着说着,邵兴旺发现这位刚认识两天的杨护士,眼神有点迷离。 不知道是真热,还是杨秀荣感到热了,她撩起自己的短裙朝邵兴旺的身边挪了挪。 邵兴旺的心砰砰乱跳,杨秀荣双手托着腮帮,胳膊肘搭在书桌上,脸几乎贴到了邵兴旺的脸上。杨秀荣身上的香水味道让邵兴旺感到有一丝眩晕,鼻子呼出的气息,吹到了他的脸上,身上一股油腻的甜香,让邵兴旺感到有些不自在。 第八十三章 小手术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能感觉到,这是一个怀春的女子,在那种事情上,有一种迫不及待的饥渴。 正如邵兴旺所料,杨秀荣站起身,踮起脚,隔着书桌,用手去够窗扇,试着去拉窗帘。杨秀荣完全可以让邵兴旺去拉,但她没有。杨秀荣的胳膊短小,够得很吃力,但够得很执着,也够得很缓慢。邵兴旺能够感觉到,杨秀荣要把自己今天刻意准备的美丽风景,展示给自己。 过了一会儿,杨秀荣又坐回到邵兴旺身边,紧紧地挨着他,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邵兴旺不用做任何动作,只消睁开眼睛,就能从她敞开的衣领,看见独一无二的风景。 “咚咚咚,咚咚咚。”对门谢老师在敲门,“邵老师,借你的苕帚和簸箕用一下,我把玻璃杯打碎了。 邵兴旺匆忙穿好裤子,系好皮带。杨秀荣也整理好了衣服,邵兴旺打开门,把苕帚和簸箕给了谢老师。 “嗯呀!女朋友在那!那明天还你吧!”谢恩泽老师惊讶地说。 “不急不急,啥时候还都可以。”邵兴旺对谢老师说。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邵兴旺想找个借口,推辞杨秀荣,便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拿起了书桌上的《聊斋志异》看了起来。 杨秀荣看到邵兴旺开始看书,便说:“你先忙,我走了。” 邵兴旺说:“今天有些晚了,咱们明天再聊,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送,我就住在这一栋的五楼,直接上去就是了。你忙完后,早点休息。记着明天到我们医院,到泌尿科来找我啊!”杨秀荣说。 “明天不行,得等到周六或者周日。”邵兴旺说。 “那好吧,咱们一言为定。”杨秀荣说。 按照两人约定的时间,周六上午9:00,邵兴旺准时来到厂医院泌尿科。进了手术室,按照杨秀荣的指引,他躺到了手术台上。 泌尿科的李主任走了进来。杨秀荣用棉签蘸着酒精给邵兴旺需要做手术的部位消了消毒。李主任拿起针管,将麻药注了进去,瞬间,邵兴旺就感觉整个儿肿胀了起来,片刻以后,李主任用镊子在不同地方夹了夹,问:“疼不疼?” 邵兴旺说:“都不疼。” “好!那咱们开始。”李主任说。 说完,李主任把靠墙的一小片帘子拉过来,挡住邵兴旺的头和眼睛。很快,邵兴旺就听到“滋滋”的激光割肉的声音,闻到浓浓的皮子烧焦的味道。接着是缝线。整个手术不到二十分钟。 帘子拉开后,邵兴旺看到自己小兄弟果然变了样,至于会不会变得比以前更帅,只有等一周后拆完线,再看结果。 每天下班后,杨秀荣会准时到邵兴旺单身宿舍,给他的伤口涂上一层碘伏,说是要坚持消毒,还不断地嘱咐他,要按时吃药。 邵兴旺被杨秀荣的细心呵护和无微不至的照顾感动了。他想,要倍加珍惜这么好的机会,好好把握,错过了刘美娜,不要再错失这么一个知心爱人。 由于忙于工作,白天没有时间去医院拆线。杨秀荣和邵兴旺约好周日晚上帮他拆线。 那天晚上,邵兴旺走到泌尿科,杨秀荣反锁上了整个科室的大门,领他进了注射室。 按照杨秀荣要求,邵兴旺平躺下来。杨秀荣把手术后残留的小线头清理干净,又用生理盐水帮邵兴旺做了清洗。杨秀荣仔细端详着,用手反复查看还有没有清理掉的黑色小线头。 邵兴旺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但他不想这么快就发生。邵兴旺对这个个头矮小,白白胖胖的女人,还不了解,他不想这么早地与她有任何肌肤上的亲密接触。虽然邵兴旺已经成年,他渴望每天晚上,能够搂着自己的好女人睡觉,但不是现在。 邵兴旺忍了那么久,他想他能够继续忍受没有女人陪伴的日子,直到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好女人为止。 “没啥问题吧?”邵兴旺问杨秀荣。 “很成功,也很漂亮。”杨秀荣说。 “谢谢啊,非常感谢。”说着,邵兴旺便去旁边的椅子上取裤子,杨秀荣红着脸,阻止了邵兴旺。邵兴旺看到杨秀荣的眼神有些异样,充满了期待和渴望,脸颊绯红,好像吃了什么药物,现在处于一个过敏的状态。 邵兴旺正想着,杨秀荣慢慢地提起了她的护士服…… 邵兴旺没想到,杨护士早有准备…… 去年冬天,房间的暖气漏水,邵兴旺到六号楼找宿舍楼的水电工李罗魁,想借他的工具板子一用。邵兴旺进他屋子的时候,里面有五六个小伙子围在一台电视机前看碟片。 令邵兴旺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这么快就在他的身边发生了。而且以这样一种似乎被设计的方式出现。他顿时有一种被欺骗和玩弄的感觉。他想起了线团,想起了荷花,她们是多么的纯洁与可爱。 我只会和我真正相爱的人,做这样的事情,至于其他人,还是算了吧!这是我做人的底线和原则。邵兴旺心想。 邵兴旺非常礼貌,非常绅士地向杨秀荣表示感谢,感谢对他的信任,对他的关心和帮助。 “有点太快了,我还适应不了,容我再考虑考虑。”邵兴旺对杨秀荣说。 杨秀荣也突然变得客气起来,说了一句:“没关系。” 邵兴旺等杨秀荣换完衣服,说:“我们一起回宿舍吧。” 杨秀荣冷冷地说:“不用。” 邵兴旺说:“天已经黑了,这外面还是?” 杨秀荣:“我经常上夜班,一个人能回去。” 邵兴旺只好独自一人离开了医院。回到宿舍,他又一次想起了线团,想起了荷花,也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他甚至想起了借板子时瞥见的画面。当然,对于半个月来与杨秀荣之间的点点滴滴,像电影一样,在头脑中又快速地回忆了一遍。 人和人之间,永远都是一种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这没有什么对与错。万物互联,万物互依。大自然有生命的物体之间,本身就存在互相利用的关系,这是大自然中本身就存在的一种规律。存在即合理嘛! 不管处于什么目的,对于杨秀荣护士的暧昧和对自己的主动,邵兴旺是心存感激的。但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理智告诉邵兴旺,杨秀荣不是他的菜,当然,像杨秀荣这样的菜,他也不爱吃。 如果说,爱情是一种感觉,那么婚姻就是一种缘分。缘分未到,邵兴旺也不再想和女人之间的事情。虽然每次回家,父母总会问他:“谈对象了没有?有没有看上你的姑娘?” 邵兴旺的回答简单又干脆:“没有。我刚上班,还想好好工作,争取干出一番事业。” “也好,也好。”父亲说。 对爱情,对婚姻,邵兴旺暂时没有太多的想法,他的心里一直在想,平日里,尽最大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邵兴旺带的第一届学生有五十六个孩子,其中的两个孩子,他永远都忘不了,甚至对他后来的人生都产生过影响。这两个孩子,一个叫王金凤,一个叫赵长兴。在这两个孩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八十四章 八岁小老师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工作,是一个人立足现实生活的根本保证。这是父亲常告诫邵兴旺的话。因此,学校的工作,邵兴旺是格外用心。对于他们班的孩子,也是尽全力教育。 一天上午,邵兴旺在办公室批改作业。 办公室的门,“吱——”的一声,响了。 一个扁平的,像摊开的油饼一样的圆脸,从门缝中伸进来,很快又悄悄缩回去。从墙上挂的穿衣镜里,邵兴旺看到王金凤那张长得夸张的脸,以及扁扁的鼻子底下,两行永远也舍不得擤的鼻涕。 这个来自大山里的小姑娘,勤劳又善良,总是争着抢着帮老师抱作业、发本子、擦黑板、整理讲桌。其他孩子轮流值日,一周一次,仍有个别孩子在做值日的时候表现得不够积极,甚至逃避值日。真诚朴素的王金凤和这些孩子形成鲜明对比,这让年级组每位老师都对她印象深刻,尤其是那张圆圈一样的脸和那个奇大无比的脑袋。 过了一会儿,门又“吱——”地发出声音。 “我能进来吗?”王金凤很有礼貌地问邵兴旺。 “当然可以,孩子,你进来吧!”邵兴旺说,“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到张老师桌子上看看。” 从镜子的反光中,邵兴旺看到摊开的数学卷子上,压着一盒漂亮的自动铅笔,那是教数学的张墨梅老师给期中考试前十名的孩子买的奖品。 王金凤把其中一支粉色的拿出来,端详了半天,用手摸了摸笔尖,按了按笔帽,又轻轻放回去。 “喜欢吗?”邵兴旺问。 “喜欢。”孩子回答道,“我刚上三年级,就想要一支自动铅笔。” “这些奖品有你的吗?”邵兴旺又问。 “没有,我考了第十五名。”孩子说。 “挺遗憾的。”邵兴旺说。 “是呀!我从一开学,张老师宣布有奖励的那天起,就开始努力了。张老师说我的进步是最大的。”孩子说。 “我这有一支,送给你吧!”邵兴旺拿出在教室里捡到的一根找不到失主的自动铅笔。 王金凤犹豫了一下,接住邵兴旺递给的自动铅笔,但很快又还给了邵兴旺。 “怎么,不喜欢吗?”邵兴旺问道。 “不是,我爸说不能随便要别人东西。”她说。 邵兴旺一下子来了精神,放下批改作文的笔。仔细打量眼前这个衣着朴素,袖子上打着补丁的孩子。他又好奇地又问:“那么喜欢,为什么不让爸爸买一支呢?” “我家没钱。”王金凤的回答干脆又响亮。 “这支自动铅笔只要一块五。你家连一块五都没有吗?”邵兴旺更加好奇。 “我爸说,我哥和我姐都上高中,需要钱。家里每一分钱都不能乱花。”她回答。 邵兴旺感到好奇,问:“你家几个孩子?” “四个。”王金凤回答。 邵兴旺问:“你家怎么会有四个孩子?” 王金凤嘿嘿一笑,说:“我和王金浩是超生的,我俩是龙凤胎。我妈说,差一点就把我俩塞到尿盆淹死了。” 邵兴旺来自乡下,知道乡下人爱说一些粗俗的话,因此对王金凤嘴里说出来的话,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完全是孩子对于母亲曾经说过的话的复述。 王金凤走后,邵兴旺忽然想起来,这学期缴纳学费的时候,王金凤的父亲请求缓几天。说他正在借,借到了马上缴。 看来她家确实挺困难的,我得抽空去拜访一下他们。邵兴旺心里想。 第二天早上,邵兴旺早起了一个小时,专门绕道金康路王金凤家的早点摊位,顺便看看她们一家。 正在忙碌的一家人,突然看见孩子的老师邵兴旺出现在小吃摊前,王金凤一家人自然是又惊又喜,赶紧拉着老师的胳膊,招呼老师坐下来。 王妈妈说:“哎呀呀,邵老师,您可是贵客,我们的贵客啊!快坐下,想吃什么?我们这里有小笼包子,三鲜馄饨、麻辣米线。如果你想吃豆腐脑和油条,我去对面摊上给您端去,那是我弟和弟媳妇在卖。” 邵兴旺赶紧回答:“不用,不用,我吃过了。我就是过来看看王金凤,看看你们,顺便了解一下孩子在家的学习情况。” 虽然邵兴旺嘴上说吃过了。但细心的王妈妈还是将热腾腾的三鲜鸡汤馄饨和小笼包子端上桌,摆在了邵兴旺面前。 王妈妈热情地说:“快吃,快趁热吃。” 邵兴旺知道自己的谎言是骗不了两位家长的。于是,拿起筷子边吃边聊起来。王家的早餐摊前人来人往,生意不错。王妈妈和王爸爸手上的活一直没有停。 从与王妈妈王爸爸的谈话中,邵兴旺了解到,王金凤和她的龙凤胎哥哥确实是超生的。在她们之前,家里已经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超生一个孩子的罚款都交不起,更何况一次生了俩。 “不小心怀上孩子后,管计划生育的人天天往家跑,让把孩子打掉。”王妈妈说,“我一个农民,没有多少文化,但我咋能舍得呢!” “后来,人家就要让交罚款,说是罚一万。罚一万就罚一万,哪怕把房卖了,把地卖了都行。可谁知道,一下子生了俩,全卖完也不够呀。” 王爸爸补充说:“没办法。一家子只能跑出来,跟着娃他舅学着卖早点。” “收入咋样?”邵兴旺问道。 “不咋样。这个行业利润微薄,遇到下雨下雪天,也没法出摊。而且城管还天天撵,不让在街道上摆,让租门面。唉!咱这小本生意,再加上四个娃要上学,根本租不起。”王爸爸一边招呼着其他客人就坐,一边与邵兴旺聊天。 “娃几点起来?”邵兴旺问。 “四点半,和我们一块儿起来,五点出摊。金凤负责洗碗,给炉子添煤,她哥收拾碗筷,擦桌子。”王爸爸说。 “起这么早,你俩困不困?”邵兴旺把话题转到了俩孩子身上。 “刚上一年级的时候,老起不来。现在都习惯了。到了四点半,就自动醒了。我们都习惯了。”王金凤说。 “你姐和你哥不帮忙么?”邵兴旺问。 “她们以前也洗碗,还帮忙包馄饨,现在不洗不包了。他们都上晚自习,回来晚。我妈说,等我上了中学,也不让我洗了。”王金凤回答道。 “那你喜不喜欢洗碗?”邵兴旺似乎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一个八岁的孩子,早上四点半起来,在寒风肆虐的街道上,会喜欢洗碗? “嘿嘿嘿——”王金凤不愿对自己的班主任老师撒谎,憨憨地一笑,说:“不太喜欢。不过,我们不帮忙,我爸和我妈就忙不过来了。” “天天都这样帮吗?”邵兴旺感到好奇,接着再问。 “对,天天都这样。”王金凤回答。 “礼拜天跟寒暑假能休息吗?”邵兴旺又问。 “不能。”王金凤回答。 “从来不休息吗?”邵兴旺接着问。 “不出摊的时候可以休息,生病的时候也可以休息。”王金凤回答。 听了王金凤说的话,邵兴旺心情很沉重,他虽然来自乡下,吃过的苦并不比别人少,但八岁的王金凤和他的龙凤胎哥哥,还是令他肃然起敬。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当家的孩子得干活。邵兴旺是一位来自乡下的穷孩子,他没有想到,眼前的这家人,日子过得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辛苦。自己的家虽然也穷,但至少,自己小时候是没有吃过这样的苦的,至少没有这么早的起床帮父母干过活。 穷人的生活,富人有时难以理解。王金凤的生活,邵兴旺都有想到。 第八十五章 精神贵族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太不容易了!邵兴旺心想。 因为要赶着上班,邵兴旺吃完,把钱放在桌子上。 王妈妈看见早餐钱,放下手里正包的馄饨皮,拿起餐桌上的钱追过来。 王妈妈喊:“邵老师,邵老师,快把钱拿上。” 邵兴旺说:“金凤妈妈,这个钱你一定要收下。我不能白吃,我是个挣工资的人。” 王妈妈说:“不行,不行,不能收您的钱,您和张老师对孩子,那么好!我们都无法报答,吃顿早餐算个啥?” 邵兴旺说:“你们太不容易了,金凤这孩子太了不起了,这钱一定要留下。” 王妈妈急了,说:“邵老师,您如果瞧得起我们一家子,就把钱收起来。我们不像有钱人,过年过节的时候,可以买点东西看望老师。您都不嫌弃我们,这么早来看望金凤,吃顿早餐,我们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能收您的钱?” 两个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互相推让了十几个回合后,王妈妈还是在围观群众面前,强硬地把钱塞到邵兴旺口袋。 邵兴旺被这淳朴善良的一家人感动得不知所措,心里既温暖,又有些难过。转过身,邵兴旺感到自己眼里噙满了泪水。他快速眨眨眼,尽量不让自己眼泪流下来。 邵兴旺刚迈脚步,身后传来王金凤声音:“邵老师,我爸让给你再带两笼包子。” 王金凤背着书包,提着小笼包子。 邵兴旺牵着王金凤的手,说:“走,今天跟老师一起去上学。” 王金凤看了看自己的老师,问:“邵老师,您怎么哭了?” 邵兴旺的确没有忍住,他被这善良的一家人感动了,两行长长的泪水从脸颊上流下来。 邵兴旺回答说:“我非常高兴,所以哭了。” 王金凤不解地问:“可我觉得人难过的时候才会哭。” 邵兴旺说:“人除了难过的时候会哭,激动的时候,或者特别高兴的时候,也会流眼泪。今天,我就特别激动,特别高兴。” 王金凤并不理解老师说的话,又问:“为什么?” 邵兴旺回答:“因为我今天看到了一个比我小二十岁,可以做我老师的人。” 王金凤很聪明,说:“你说这个老师,是不是我?” 邵兴旺回答:“是的,是你。你在某些方面,完全可以当我的老师。” 王金凤嘿嘿一笑说:“老师,你说哪些方面?” 邵兴旺回答:“比如说,真诚和善良,比如说勤劳和吃苦的精神。” 王金凤说:“可我不想起这么早。” 邵兴旺说:“我也不希望你和哥哥起这么早。” …… 师生俩人一边走,一边聊,很快走进了学校大门。 到了期末,数学张墨梅老师又要奖励前十名。这次的奖品升级了,每人一根漂亮的钢笔。 当张老师拿着奖品在教室里大声宣读获奖名单时,前十名的同学依次站到讲台前面。张老师把她买的奖品发到获奖者手里。 “我提议,把掌声送给他们。”张老师话刚落地,教室里就传来“呜呜——呜呜——”的哭声。王金凤的哭声是如此得响亮,谁听了心里都不是滋味。她这一嗓子,显然把刚才教室里欢乐的气氛哭得一点都不剩。 张老师赶紧走下讲台,同学们也围了过来,她们都急忙安慰这次考到第十二名的王金凤。 下课了。张老师搂着王金凤回到办公室。 “金凤。”邵兴旺拿出学校发的钢笔说,“这是学校发的,我暂时用不上,送给你吧!” “我这儿也有一根。刘兰香老师说她在教室的地面上捡到过一根,新新的一根。问了好多次,就是没有人承认是他的。” “我也有一根。” “我也有一根。”上完课回到办公室的几位老师,也拿出自己的钢笔。 “我也有一根。”数学张老师说,“去年,我给瑶瑶(她女儿)买了一根,人家嫌不好看,说啥都不要。” 一会儿,七八根漂亮的钢笔放在了王金凤和张老师面前。 “不,我不能要。我爸说了,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王金凤说。 “我要向你道歉,我应该先发进步奖的。张老师说,你的进步最大,最应该得到这样的奖励。” 在老师们不断劝说中,王金凤不再坚持她爸教给她的做人原则。她看了看桌子上的钢笔,从中选了一根,走到办公室门口,又转头回来,说:“我能不能给王金浩选一根,他也想要,他今年的进步也很大。” “这全都是给你的,你可以全部拿走。”办公室里的老师们对她说。 “我俩一人一根就够了。”说完,王金凤非常认真地选了一根,走出办公室。 看着孩子拿着钢笔悄悄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邵兴旺心想:与其说,我是这俩龙凤胎的老师,不如说她们一家人是我的老师。生活如此不易,但一家人却保持着一种精神的高贵,令人感动。 教学相长啊! 第八十六章 孤儿赵长兴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孤儿赵长兴是开学一周后转来的。 开学已经一周了,一切都按照计划有序推进。 只要不折腾,智慧的火花总会在不经意间被发现。 秋季开学第二周,周一早上。邵兴旺刚好第一节没课。教导处刘主任和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走进办公室。 邵兴旺站起来。 刘主任:“邵老师,这就是我上周五跟你说的赵长兴的奶奶,从今天起,赵长兴转到你们班上学。” 邵兴旺说:“我认识他。其实三四年级的老师都认识他。他为什么不跟着原来的班一起上?留级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刘主任:“我知道。但这是个非常特殊的孩子,还希望邵老师多点关心和帮助,这个孩子比较特殊。” 刘主任没有接邵兴旺的话,这件事情学校已经定了,邵兴旺只能认真执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赵长兴奶奶以一种近乎祈求的语气说:“拜托,邵老师,好好管教,不听话,你就打。不听话,你就打。” 眼前的这位奶奶大约七十岁了,头发花白,满脸愁容,穿着一件男士旧工装,就是车间里的产业工人常穿的那种蓝灰色外套。 赵长兴在办公室门外,怀里抱着油呼呼的书包,时不时地把头伸过来朝办公室里望一望。 邵兴旺朝门外喊:“你进来。” 赵长兴抱着断了带子的书包慢慢走进来。 邵兴旺问:“认识我不?” 赵长兴回答:“认识。” 邵兴旺问:“为什么留级了?” 赵长兴回答:“李老师不要我了。” 邵兴旺问:“为什么不要你了?” 赵长兴回答:“作业老写不完。” 邵兴旺问:“别人能写完,你为什么就写不完?” 赵长兴回答:“家里老停电。” 邵兴旺:“老停电?” 奶奶说:“是的,老停电。停电后,我就给他把蜡烛点上。” 上周五,教导处已经告知邵兴旺,今天将有一个孩子来他班报名。邵兴旺没想到,是眼前这个衣服脏破,头发凌乱名叫赵长兴的孤儿。 邵兴旺认识这个孩子,经常看见他站在二楼班级后门的墙角。 有一次,邵兴旺又看到他站在那里。这是上班一个月来,邵兴旺第六次看到他,于是忍不住走过去问:“怎么站在这里?” 赵长兴回答:“作业没写完,老师不让进。” 邵兴旺问:“为什么不把作业写完?” 赵长兴回答:“家里停电了。” 赵长兴是前一届四年级学生,只因老写不完作业,每次考试都考不及格。他的班主任李老师不允许他跟班读了,极力劝说他的奶奶让他重读四年级,补补差。 教导处刘主任走了。邵兴旺把奶奶送出了校门。校门口,奶奶不停给邵兴旺说:“不听话,你就打。作业没写完,你就打。你就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我老了,已经打不动他了。” 邵兴旺看到奶奶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泪水。于是,赶紧回答:“我会的,你放心,我会像教育我的孩子那样教育他的。” 邵兴旺没有结婚,自然也没孩子。但他受过“爱生如子”的熏陶,知道一个人如果把别人家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教育的话,天底下就没有教不好的孩子,只有教不了的老师。 放学前,邵兴旺在校门口的商店买了一个新书包。 送完学生,邵兴旺将门口接赵长兴的奶奶叫进了办公室。 邵兴旺:“赵长兴,这个新书包,我送给你,就当咱们第一次见面的见面礼。旧书包回家自己洗干净,不许奶奶代替!书包带子如果不会缝。奶奶您帮一下他。” 赵长兴奶奶:“这个我可以。” 邵兴旺:“另外,我想跟您商量个事,从明天开始,您晚来一个小时,我让长兴在教室把作业写完,您再接他回去。” 赵长兴奶奶:“那怎么好意思呢。都忙了一天了,您也需要早早回家。” 邵兴旺笑了笑,说:“我没家,住在厂单身宿舍,是个光杆司令。回单身宿舍,也是一个人。下班后,给长兴补补课,也能打发无聊的时间。” 邵兴旺说的没错,回单身宿舍,也是一个人。放学后,给赵长兴补补课,辅导辅导功课,算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赵长兴转到班里后,邵兴旺一直留心观察赵长兴:头发脏乱,衣服破旧,身上总有股酸臭味,而且性格孤僻,不与人为善,有时会招致班里同学的欺负。总之,赵长兴不讨人喜欢。 教课的头几天里,邵兴旺就发现赵长兴的作业差得让人发笑。不仅字写得歪歪扭扭,而且老是“缺胳膊少腿”。虽然邵兴旺能看懂他的意思,但这样的基础,别说上四年级,就是上三年级,也不能说他是一个合格的学生。翻开他的作文本,红色的修改符号竟常常多于蓝色的书写内容。 九月下旬的一天,邵兴旺上了一节口语交际课。 邵兴旺在黑板上写下了《老师,我想对你说》这样的交际内容。要求每一个学生对他说几句真心的话语。或表扬或批评,或赞美或意见。总之,只要是真心话语,他说都欢迎。但大多数学生都说了一些“祝老师工作顺利”之类冠冕堂皇的话。 这种毫无“交际”价值的内容,邵兴旺是比较反感的。他在备课时预设的教学目标并没有完全呈现出来。他有点不悦,思考着怎么激发孩子们的表达欲望,能说几句真心的话。 轮到长兴发言了,只见他慢慢地站起来,吞吞吐吐地说:“有许多老师都瞧不起差生,我希望你不是,尤其是对我。同时,我希望你和我们在一起时,能多笑几次,因为你笑起来很帅。” 说完最后一句话时,赵长兴“扑哧”一声笑了。这也把邵兴旺和其他同学逗笑了。说得多好呀!不落俗套。开学十天来,邵兴旺还没有发现长兴像今天这般表现的出色。 于是邵兴旺来了兴趣:“我帅吗?” 邵兴旺没想到,全班同学齐声高喊:“帅,帅呆了。” 邵兴旺顺势而导:“我希望你们在上口语交际课的时候,能讲真话。老师最想听你们讲真话,这样我才能真正进步,你们也才能真正进步。” “老师,你说话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普通话不标准,有时我听不懂……” “老师,下雨天别占用我们的体育课,我们想自己玩一会儿……” “老师,你上课的时候,多讲点故事,少讲点道理,我们都爱听故事……” 赵长兴的真诚启发了其他孩子。同学们你言我语,各个兴趣昂然。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下课了,又到了放学的时间。 赵长兴又一次引起了邵兴旺的重视。邵兴旺决定当天去赵长兴家家访一次。 当天晚上,邵兴旺就对赵长兴进行了家访。在与赵长兴奶奶的交谈中,邵兴旺了解到:长兴的父亲因为误伤人命,还在监狱服刑。而他的妈妈还没有等到父亲出狱的那一天,就患癌去世了。目前,与赵长兴相依为命的只有他的奶奶,一位退休金不足二百,体弱多病的老人。 第八十七章 学会做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了解到孤儿赵长兴的家庭情况后,邵兴旺就不再简单地教他读书、习字、说话,而是以真正的意义教育他、帮助他,使他早日摆脱命运给他带来的不幸,回到一个正常的健康孩子的轨道上来。 当赵长兴不完成作业时,邵兴旺并不是简单地指责他,而是问:“是不是老师讲得你没听懂?是不是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 同时,邵兴旺会告诉他:一件事,这样做有什么好处?那样做有什么坏处?因态度不同,做法就不同;做法不同,结果也就截然不同。 邵兴旺要让赵长兴懂得:他这样的年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怎样才能把事情做得更好?怎样才能提高学习成绩?怎样才能赢得朋友等一系列做人处事的原则和方法。除了这些,邵兴旺还经常鼓励他:你能行,你一定行!让他把“永不言放弃”挂在嘴边。 有一次放学后,师生俩人坐在教室里。邵兴旺在看书,赵长兴在写作业。 过了一会儿,赵长兴自言自语道:“世界上有几十亿人,而我只有一个,人活着,就应该向别人证明自己的生命意义。老师,我说的对吗?” “哇哦!”赵长兴的话令邵兴旺吃了一惊,小小年纪,说出了如此富含人生哲理的话语。 邵兴旺:“从哪儿看的这句话?” 赵长兴回答:“从一本描写钱学森爷爷的故事里看到的。” 邵兴旺:“不错不错,学会了从别人身上汲取有意义优点了。” 邵兴旺忍不住夸奖了赵长兴一句。 看到赵长兴学会从别人身上汲取力量了,邵兴旺知道他的努力开始慢慢见效了。 帮孩子找寻到真正的偶像,让孩子从偶像身上汲取伟大人格和道德力量,这比枯燥乏味的说教更能激发一个孩子成长进步的欲望。作为老师,邵兴旺懂得这样的道理。 邵兴旺将赵长兴作为一个研究案例,为此,还把赵长兴作为自己小课题的研究对象,不久之后,还真有了一点收获,这从他写的一篇随笔中可以看出来。 邵兴旺将这篇随笔连同孤儿赵长兴的故事一起投稿给《秦都教育报》,后来被编辑刊登在副刊栏。 以下是随笔的部分内容。 之所以作者将这篇随笔附录如下,因为里面的信息有助于读者对邵兴旺所从事的教育工作的理解。 邵兴旺在随笔中写到:近日,在图书馆翻看旧报纸,看到了“315”曝光的假冒伪劣产品:“六个核桃”变成“六禾核桃”;“脉动”变成“咏动”;“康师傅”变成了“康帅傅”...... 我想笑,但我笑不出来。 我想骂,但我骂不出口。 如果我在单身宿舍的小商店碰见了这些假冒伪劣商品,十有八九就买了吃了。因为我买东西,几乎从不挑拣和查看。这些东西只要没让我肚子疼,一般情况下,我不会去关心它是不是假冒伪劣产品。 但现实是,“别人把你卖了,你还乐呵呵地帮人家数钱”。 制假售假者的“聪明才智”让人惊愕,更令人痛心。我在想,是什么原因,让这些制假售假者一而再、再而三地完全不顾国家的法律,突破道德和人性的底线?是国家的法律制度不严吗? 我看工商管理部门和国家司法部门打击、处理的案件为数不少,往往都是重拳出击,严厉打击,不可谓不严。 那只能说这些是利益熏心,鬼迷了心窍。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利益熏心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赴后继,层出不穷? 作为一个老师,我不太懂这方面的法律,也不太懂社会学。但我知道,一个做人有底线的人,是不会去干伤天害理的事情的,特别是这种拿着别人的生命健康当“儿戏”的事情。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今天的基础教育成果,在孩子们长大成人之后才会显现。 倒推一下,如今这些制假售假者,他们的童年教育是怎样的一种状况?他们当年是否受到了合格的德性教育或者人性教育? 一百多年前,梁启超就说,(1896年发表的《古议院考》),“民智未开不可骤兴议会制度”。从这些制假售假者身上,我们至少看到,今天,在“道德、法制、民主、公正、诚信”等方面民智未开者,还大有人在。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中国在道德、法制、民主、公正、诚信等方面是否还存在大量“未开化”的人?就要看今天的教育是否能完成“民智未开”的使命。 人常说,做人要讲道德,做事要讲效率。 讲道德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讲效率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生命。 当“功利”占据了一个人做事的全部境界之后,“利益”便成了做事做人唯一的目的。焦虑和算计充盈其中,人性的底线就会被轻易逾越和突破。 假、恶、丑从何而来?人为何会虚伪、凶恶、丑陋?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人有贪婪的欲望。 人为何会有贪婪的欲望?佛教里面其实讲的非常清楚:就是因为人“无明”。“无明”即:没有智慧,或者缺少智慧,对人生的意义缺乏透彻的认识。所以,决定一个人的道德素养的真正原因可能是人的智慧。 苏格拉底曾说:“美德即智慧”。 一个人如果经常想一想世界和人生的大问题,对于世俗的利益就一定会比较超脱,不太可能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说到底,道德败坏是一种蒙昧。 在一个逐利的社会上,人际关系必然复杂。如果大家都能想明白人生的道理,多多地关注自己生命和灵魂的需要,约束物质的贪欲,人际关系就一定会单纯得多,这个世界也会美好得多。 让我们回到中小学的校园,通过孤儿赵长兴,我发现,和一个人的学习成绩相比,他的道德品质更显重要。 通过教育,我们提高了一个人的道德品质,那学习对他而言,其实已经不是一件难事了。 怎样实施科学的德育?才能培养出一个懂得人生智慧的下一代,至少让我们的下一代守住人性的底线?我想,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做一点尝试。 第八十八章 育人心得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一、教会孩子终生以书为友,让孩子从人类优秀的文化遗产中汲取人生智慧。 优秀的书籍所蕴含的情感体验和道德力量无疑是巨大的。读书不仅对我们的学习有着重要作用,对道德素质和思想意识也有重大影响。“一本好书,可以影响人的一生。” 很大程度上,人类的精神文明成果是以书籍的形式保存的,而读书就是享用这些成果并把它们据为己有。不读书,凝聚在书籍中的人类精神财富等于不存在,不去享有和占用这笔宝贵的财富,这是多么巨大的损失。 鬼才作家贾平凹在他的散文中写到:好读书能识天地之大,能晓人生之难,有自知之明,有预料之先,不为苦而悲,不受宠而欢,寂寞时不寂寞,孤单时不孤单,所以绝权欲,弃浮华,潇洒达观,于嚣烦尘世而自尊自重自强自立不卑不畏不俗不谄。 孩子们都有自己心中的英雄或学习的榜样,如军人、科学家、老师、英雄人物等。这些令我们崇拜或学习和模仿的楷模,也可以通过阅读各类书籍所认识。我们在进行阅读时,会潜意识地将自己的思想和行为与书中所描述的人物形象进行比较,无形中就提高了自身的思想意识和道德素质。 二、教会孩子一两项才艺,让孩子在美的氛围中掌握健康的生活情趣。 健康的生活情趣和才艺对品德的发展是非常重要的。过去,我们往往把一些生活情趣和才艺看作一种技能,与道德无关,如绘画、书法、音乐、舞蹈、体育甚至是旅行等。其实,真善美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德智体美劳也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真正的教育是整体的、和谐的、兼容的。古人要求才子佳人不仅要熟读四书五经还要精通琴棋书画。古人之所以这样要求,是因为他们早就意识到,健康的才艺,雅致的生活情趣,不仅仅是一种技能,而且在人的道德素养的习得中有着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 我们想想啊!当这些健康的生活情趣和才艺充满一个人的生活空间的时候,他还有时间去勾心斗角吗?他还有精力去制假售假、胡作非为吗? 苏联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在德育实践方面非常值得我们借鉴。他提出了丰富学生精神生活的三点措施:一是在启发和吸引学生完成各门学科任务的同时,让他们在这门学科上超出教学大纲的要求,自己去钻研更多更深的问题;二是要设法使每一个学生都有一样自己最喜爱的劳动项目和科技活动项目,使他们的业余时间去搞自己的发明创造和科学试验;三是使每一个学生都要有自己喜爱的书籍。 三、帮孩子找寻到真正的偶像,让孩子从偶像身上汲取伟大的人格和道德力量。 影视类的偶像更容易成为不谙世事的孩子们崇拜的对象,除了其本身所具有的偶像气质(比如:帅气、在某方面有过人之处),媒体的主动宣传功不可没。孩子们真正需要的是怎样的偶像?他们身上所具有的精神力量和道德情操是否能够点亮孩子的心灯,或者说影响他们的一生?至少在某一个人生阶段,对其有正确的、积极的引领和指导? 学校里的课本上所学的科学家、伟人、艺术家等等名人故事不可谓不多,但孩子们学了也就学了,多数人还是无法理解和消化,更谈不上用这些为人类做出过巨大贡献的人物身上汲取力量为已所用。 在一个全民娱乐和崇尚消费的时代,孩子们的注意力往往难以集中到人文领域和精神层面,当然,这和孩子们的认知水平有着密切的关系。但我们如果不坚守住这块阵地,不加强理想、信念教育,不想方设法帮孩子找寻真正的有价值的偶像,让孩子从偶像身上汲取伟大人格和道德力量的话?娱乐至死,消费至上的价值观就有可能一直占据着孩子们的心灵。 责任、担当、爱国、奉献.....这些人类所创造的种种美好的,使得人类文明不断向前发展的精神力量,就很难在下一代人的身上继承和发扬。 让孩子走进身边的英雄,走进他们的灵魂深处,窥探他们的价值追求,找寻到真正的偶像,真正的从把人类的命运,把社会的责任,把为他人谋利益的精神追求与自己的人生甚至生存的价值紧密地联结起来的人的身上汲取力量。 四、创设丰富多彩的游戏和活动,让孩子在体验中感悟道德的境界。 独生子女时代,让这些孩子缺少相互交流的机会,上学前在钢筋水泥的“格挡里”,上学后,在上课和完成作业,随便的交流和自由的活动少之又少。孩子们缺乏一种和别人互相交往的基本品德,他不知道怎样去处理矛盾,不知道怎样去面对挫折,不知道怎样去处理冲突,这些基本的德性不是靠简单的说教就能奏效。 理想的道德教育应该是学校为孩子设计并创造自然的德育活动,在活动中培养学生良好的品行。 苏霍姆林斯基在其教育中,就十分注重让学生在自然的活动中培养自己的品行,使学生心灵在自然的环境中得到净化,人格得到陶冶。他在《关于全面发展教育的问题》一书中描述了他把学生置身于自然环境和自然活动中进行教育的经历。他说:“经历了学校生活的第一个秋季,我们就深信,赞叹火红色的硬果的野蔷薇,欣赏还挂着几片黄叶的枝干匀称的小苹果树,心疼被初冬的寒风吹僵了的西红柿——这一切都在换气儿童对生命美好事物的亲切、爱护的态度。在儿童心里,一株植物变成了有生命的东西,这个生命在凛冽的寒风中会瑟瑟发抖,于是孩子就想保护它抵挡严寒。......教育者的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使儿童、少年和青年形成关于人的美、关于人的思想、情感和体验中的高尚和神圣的东西的观念。我们要使这些观念成为有血有肉的东西——用高尚的道德行为的生动的实例来充实它。” 令人遗憾的是:现在在大多数的中小学,像这样的能拨动孩子们的心炫的实践活动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五、创设平等对话的环境,淡化道德说教,加强平等交流与思想沟通。 细心的观众会发现;我们在欧美的影视作品和我国的少儿类节目中,常能看到大人在和孩子交流时蹲着身子,与孩子的目光处于一个水平线上。这就是在创设一种平等对话的环境。 德育与智育不同。道德教育在“润物细无声”中效果才最好。教育教学中,我们发现,学生最不满意的道德教育就是,用那些连自己都不信的道德说教理论来征服学生的教师。 在这样一个咨询高度发达、崇尚个性自由的时代,孩子们会用自己的眼睛观察,用自己的头脑去思考,他们喜欢没有教育痕迹的交流,欢迎没有心理距离的对话,欢迎促膝谈心的气氛。 六、加强良好习惯的培养,让自我教育成为德育的重要力量。 苏霍姆林斯基说过:“真正的教育是自我教育。”一个人道德品质的最终养成还得靠自己。 人常说,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生做好事不做坏事。要让学生在“道德长跑”中,始终坚持正确的方向,不偏离“真善美”这样的跑道,就需要养成良好的道德习惯。 鲁迅先生小时候在私塾读书,迟到后被先生批评,于是在书桌上刻了一个“早”字,就是自我教育的一种行为。有些人,在自己的墙上挂有励志名言,在书桌上摆着或者刻写着“座右铭”,就是在不断地强化自己的道德认识和行为习惯。 培养孩子写日记的习惯,其实也是一种非常好的反思自己所作所为的好方式。 七、优秀影视作品的德育魅力不可轻视,它是孩子人格塑造和道德养成的重要元素之一 信息时代,优秀影视作品,有着与书籍(或者比书籍还要重要)育人力量。导演李安说:“一部好的电影可以改变一个人看待世界的方式”。优秀影片的育人功能,有着重要的心理学和教育学依据。 优秀的电影将自觉潜进孩子的生命深处,成为其生命勃发的积极力量,有助于他们在人生每一阶段顺利形成相应的美德和能力。 第八十九章 特殊的奖励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人是复杂的。 天底下没有任何一种教育方式可以满足所有孩子的教育需求。 邵兴旺毕竟年轻,自己对于教育的理解能力和实践能力还都不够深入。因此,即便是一篇发表了的教育随笔,也不能完全适应于赵长兴。 教育是农业不是工业。邵兴旺心想:改变赵长兴,需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 一学期的时间,转眼就逝去了。当邵兴旺在全班同学面前宣读成绩时,还是忍不住故意跳开了赵长兴的名字。 “老师,你怎么不读赵长兴的成绩?”一男生问道。 “他才考了四十五分,老师给他留点面子呗!”另一男生答道。 “多嘴!”邵兴旺瞪了他一眼。 突然,安静的教室传出了令人心碎的哭泣声。 赵长兴趴在桌子上哭了,但却把另一些同学逗得“嘿嘿”笑了起来。 邵兴旺能想象得到赵长兴的自尊又一次受到了打击。看到这个可怜的孩子,想到那个不幸的家庭,他的话几乎是对那些发笑的孩子喊出来的:“你们中有哪一个出生后就没见过父亲?你们中有哪一个七岁就失去了母亲?你们中有哪一个从七岁起就自己做饭,洗衣,照顾多病的奶奶?你们中有哪一个考试成绩一次进步二十多分的?没有!没有!没——” 邵兴旺讲不下去了,他自己的眼泪先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滚落到了成绩单上。很快,班级里的几个女生就开始抽噎,接着是全班同学的失声痛苦。 这件事情在家长中引起了很大反响。邵兴旺发现,这些生活在城市里的产业工人,很少关心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但这次却是个例外。 当家委会主任高原的母亲带着几位家委会的成员,走进赵长兴那个寒酸的家庭后,还是被震惊到了,大家没有想到,这个城市的家庭竟然如此贫困,真的就像成语里说的那样,家徒四壁,或者叫一贫如洗。 从走进那个楼道,高原母亲和另外两个家长就看到了堆放在楼道的废旧报纸,塑料瓶子和废旧包装盒。 赵长兴的奶奶是一位拾荒老人。果然,高原母亲敲开那个破烂的防盗门时,一股浓浓的的垃圾味道迎面而来。 家里除了睡觉的床外,客厅、卧室、阳台,包括赵长兴的床下,都堆着奶奶从外面捡来的废旧物品。 高原母亲是厂医院的医生,高原父亲是一位高级工程师,家里条件要比一般家庭的人更好些。 当天,高原母亲就动用高原爸爸的关系,将赵长兴家里家外所有的废旧物品,以高出两倍的收购价格出售给了废品收购站。 邵兴旺当然知道,这废品收购站的老板递到赵长兴奶奶手里的钱,大部分是家长和老师捐的善款,邵兴旺和家长们觉得这样做,更能维护一个老人和孩子的自尊心。 邵兴旺拿出了自己一个月的工资,与家委会其他家长所捐的善款一起,请装修工将赵长兴的家进行了粉刷,损坏的墙面,漏水的厨房和卫生间进行了改造和修理。彻底清理干净了进屋时闻到的腐臭和发霉的味道。剩下的钱,又购置了新的餐桌(不吃饭的时候当书桌用),为赵长兴和奶奶卖了新的床上用品,几件过年时候穿的新衣服。 春季学期来了,赵长兴年长了一岁。在老师同学和家长们的帮助下,赵长兴已经完全融进了这个班级体中。 赵长兴终于变得开朗活泼了,与同学们的关系也变得融洽起来。 自然,邵兴旺也成了赵长兴的良师和益友。 每当邵兴旺帮赵长兴学习时,邵兴旺就发现:他笑的次数越多,赵长兴的思维就越活跃;他给赵长兴的鼓励越多,赵长兴的头脑反应就越快。 春季学期结束后,赵长兴的成绩竟然又往前提高了近十名。 五年级第一学期的最后一天,天下着大雪。邵兴旺像平常一样,让学生排好队,送他们出校门,过马路。 他向孩子们挥着手,孩子们向他说再见。望着孩子们远去的身影,邵兴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正要准备返回学校时,有人从背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吓了他一跳。 “邵老师,吓着你啦!” 邵兴旺仔细一看,原来是位老奶奶,穿着藏蓝色的棉袄,灰色的头巾包着头,肩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露出了满是皱纹的脸。 “您是?”邵兴旺答道。 “我都等你半天了。”奶奶说。 邵兴旺很惊讶,问道:“你是谁的家长,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赵长兴的奶奶。” 赵长兴的奶奶用头巾包裹着头,邵兴旺没有认出来。 “啊!我想起来了,我还去过你家呢?”邵兴旺说。 “对对对。”奶奶说。 “您有什么事吗?”邵兴旺问。 “我是来感谢你的。长兴转到你班,变化可真大,性格开朗了,学习进步了,更有出息了。”奶奶说着,急急忙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袋子,塞到邵兴旺的手里,并用手紧紧地把袋子口按住。从那包装袋面上,邵兴旺发现这是肯德基店里的袋子。 “这个,我不能要,不能要。”邵兴旺正在推辞,奶奶用两根手指轻轻地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示意邵兴旺听她讲。 “这是对你的奖励,你无论如何也要留下。”邵兴旺想要再次推辞,奶奶就急忙走了,边走边回头向他招手。 邵兴旺打开袋子,里面装着一个汉堡包和四个炸鸡腿。邵兴旺深深地知道,老奶奶的家庭条件非常拮据,这包东西的价格对于她而言,可绝不是个小数。捧着含有奶奶体温的袋子,望着那个稍驼的背影,邵兴旺的鼻子忽然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赵长兴已经步入五年级,第一学期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赵长兴的语数成绩均超过80分,这不仅惊动了全班同学,也惊动了校长。当然,还有赵长兴的奶奶。长兴真是好样的,他没有辜负邵兴旺对他的期望,望着成绩单,邵兴旺的内心涌动着一股无以言表的自豪感和成就感。他知道,这个可怜的孤儿,渐渐地走到一个正常的学生成长轨道上来了,他也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这孩子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班里出色、聪颖的学生之一。 这是令邵兴旺终生铭记的两个孩子,也是最令他感动的学生。 第九十章 卖桃子的小姐弟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一年一年又一年。 这是邵兴旺自当老师来,度过的第三个暑假。放假后,邵兴旺回到了故乡邵家棚村。 邵家棚村依山傍水,风光旖旎,景色秀美,如果说人间就有天堂,那天堂就在这里。这里既能望见山,又可以看见水,还能让人记得住乡愁。 席慕容的诗,邵兴旺常常想起: 故乡的歌, 是一支清远的笛, 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 故乡的面貌, 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望, 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 离别后, 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 永不老去。 在这样一个充满着淡淡乡愁的地方,邵兴旺唯一牵挂的人还是赵雨荷。 也不知道荷花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成家了没有?有孩子了没有?欠韩鑫的钱还完了没有? 时间可以冲走一切,但却冲不走我对你的思念。荷花,你在那里?这几年,你还过得好吗?邵兴旺在无数的夜晚这样问过自己,尤其回到故乡之后,荷花常常出现在他的梦里。 邵兴旺回到故乡的第二天晚上,天就下了一场大雨。 午夜,又刮起了大风。大风像愤怒的狮子一样,把院子里的老槐树,毫不留情地撕成两半。身披绿苔的树干,“咔嚓”一声,砸中挨着它的鸡窝后,身子骨碎了一地。 伴随着一夜的风雨,邵兴旺迷迷糊糊,睡得并不踏实。 清晨,他躺在床上看书,听见远远的村巷中,传来一阵阵稚嫩的叫卖声。叫卖声越过邵兴旺家的篱笆墙,飘进了窗子。 细细的两声,把邵兴旺的眼睛拉离了书。邵兴旺侧着耳,想极力分辨它从哪个方向飘过来,等了两分钟,又没有了。邵兴旺再次把书捧起,那声音又出现了。这次的声音连续起来,搅乱了他晨读的思绪。邵兴旺干脆放下书,仔细听起来。 终于听清楚了,是个小女孩,她在叫卖她的桃子。声音越走越近,到老墙跟前的时候,邵兴旺喊了声:“停一停”。 墙外果然冒出了一个红色的身影,丝绸般的雨雾中,竟是那么的显眼。现在,她正向院子里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 走到跟前,邵兴旺才发现,一大早,在空无一人的雨雾中卖桃子的,除了她,还有跟在后面的弟弟。 弟弟怀里抱着四五个沾满泥水的桃子,显然是刚刚滚落到了地上。三轮车上有两筐桃子,堆得已经高出了筐沿,像是早晨刚从桃树上摘下来的。桃子与桃子之间,散乱地夹杂着翠色的披针形桃叶,以防运输的过程中,互相磕碰,坏了卖相。绿叶的衬托,使桃子更加红艳。 “称十块钱的。”邵兴旺对披着红色雨衣的姐姐说道。 姐姐愣了一下,她显然没有料到这位顾客与众不同的买法:既不问价,也不挑选,更没有讨价还价,极力贬损的言行。 邵兴旺的真诚换来了孩子的真诚。姐姐很认真地在筐里挑选,个大色鲜,长相匀称的桃子,被姐姐一个个装进了袋子。装好后,弟弟从筐子之间的缝隙里拿出了木杆小称,递给姐姐。 姐姐熟练地钩住袋子,分量不够,弟弟递过来个更大的家伙,姐姐手中的秤砣呲溜一下滑倒了,很明显,分量多了。 姐姐取出那个大块头,换了只小个子,这时的称杆平平的,刚刚好,谁也没吃亏。看得出,她们卖桃的时间一定不短,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否则不会这么老练。 在简短的闲聊中,孩子告诉邵兴旺,桃子是爷爷奶奶早晨冒雨刚摘的。园里每天都有成熟的桃子,如果不及时卖掉,就会烂在地里。爸爸妈妈在深圳那边的鞋厂打工,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平时地里的农活主要靠爷爷奶奶,卖桃子的事情自然就落到了他们的身上。 邵兴旺从钱包里专门挑了一张崭新的纸币,递到了姐姐手里。 姐弟俩很高兴,辛苦的劳动终于有了回报,此刻混合着油墨和汗味的那张纸,显然比框里的桃子更加甜美,更能把生活的希望和未来的自信给孩子。 走出去十几米远,姐弟俩同时转过头,向邵兴旺挥了挥手。好可爱好乖巧的家伙! 邵兴旺的心里一阵温暖。 回到家里,邵兴旺想起姐弟俩刚才说的话:“爸爸妈妈在深圳那边的鞋厂打工,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 荷花过年的时候会回来吗?我记得她有三年多的时间都没有回来了。邵兴旺心想,我得想办法去找找她。如果赵雨荷真的有了新的男朋友,或者结婚生子了,我也就彻底死心了。 想通了之后,邵兴旺便决定等雨停了,坐船过渭河北岸,到赵雨晴家问问情况。 下午两点左右,云开雾散,邵兴旺便步行前往。 一个多小时后,邵兴旺来到了赵雨荷的二姐赵雨晴家门口。 赵雨晴骑着自行车正要出门,邵兴旺远远看见,大声喊:“雨晴姐,雨晴姐。” 赵雨晴听见有人在背后叫她,便停下来。一看,是邵兴旺。赵雨晴没想到会是邵兴旺,她想,邵兴旺不可能到他家再找妹妹了。 毕竟有三四年的时间没有见到邵兴旺了,过去的不愉快也都忘得差不多了。赵雨晴的态度也比先前好了很多。 “是兴旺啊!”赵雨晴惊讶地说。 邵兴旺:“雨晴姐,叫我狗子就行了。” 赵雨晴问:“你找我有事?” 邵兴旺说:“我想向你打听一下荷花的情况?” 赵雨晴问:“你想问什么?” 邵兴旺说:“我想知道,荷花现在在哪里?她成家了没有?” 赵雨晴说:“狗子,姐姐我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邵兴旺说:“我知道,雨晴姐。” 赵雨晴说:“小雨对你一片痴情,你是知道的,你也喜欢小雨,我也能感受得到。你姐我也是过来人。你不可能感受不到我妹妹的痛苦。可你过不了你爸你妈那一关,过不了的。” 赵雨晴说这话的时候,眼眶湿润,动了真情。 邵兴旺说:“我知道,雨晴姐。时间会改变一切。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 赵雨晴说:“可时间也会催人老。” 邵兴旺问:“雨晴姐,你知道她在哪里吗?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赵雨晴说:“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具体地址,只知道她在深圳那边的工厂打工。因为是临时工,经常换工作。不过你们高中有个同学,他爸妈在县里开早餐铺子,好像知道小雨的具体地址。” 邵兴旺说:“你说尤棚飞?” 赵雨晴说:“名字是两个字,也姓尤。” 邵兴旺说:“油条。” 赵雨晴说:“对,就叫油条。” 邵兴旺说:“我们高中一级同学中,就尤棚飞他们一家开早餐铺子。尤棚飞是大名,我们同学都叫他油条。” 邵兴旺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心里感到一丝难受。他没有想到尤鹏飞现在还对赵雨荷一片痴情。他竟然知道赵雨荷的具体地址。而作为最为了解妹妹的赵雨晴都不知道。 看到邵兴旺沉默不语,赵雨晴说:“狗子,你如果还喜欢我妹妹,就去大胆地追求吧。那个尖嘴猴腮的尤鹏飞一直在追求我妹妹。就像你说的那样,时间会改变一切,你真的还像以前那样被动的话,我担心你将来会后悔的。” 邵兴旺:“那我等会儿就去火车站,买去深圳的火车票。” 赵雨晴问:“你不知道她在哪里,你怎么找?” 邵兴旺说:“我,我想办法。” 赵雨晴说:“你也别想办法了,也不要去问油条要地址,我到村口赵芳圆家问问情况。” 第九十一章 第一次打电话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十多分钟后,赵雨晴骑着自行车就从村口回来了。她拿到了赵雨荷打工的工厂门卫室电话。 邵兴旺拿着雨晴姐要来的电话号码激动得手都在抖。 分别前,赵雨晴还在说:“小雨年龄不小了。油条一直在追小雨,你可要抓紧时间啊!” 邵兴旺一路狂奔,跑到村口小商店时已经满头大汗。 看见正在售卖货物的老板,邵兴旺问:“老板,电话机在哪里,我要打个电话?” 小商店的老板:“市话一分钟五毛,长途一分钟一块。打哪儿?” 邵兴旺说:“深圳。” 小商店老板说:“那一分钟一块,多一秒也按一分钟计算,注意把握好时间。” 邵兴旺说:“可以。电话机在哪里?” 老板说:“等一下,我给你拿。”说完,老板从身后的货架子上端来一个红色的电话机。 邵兴旺拿起话筒,对照着纸上的号码拔了出去。 邵兴旺说:“喂——” 老板说:“电话拿倒了,听筒在上面。” 邵兴旺说:“哦!对不起,我第一次打电话。” 老板说:“电话已经接通了,赶快说。” 邵兴旺说:“喂——” 电话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邵兴旺说:“没有人说话?” 老板说:“我听听。对方已经挂断了。不过刚才电话接通了,费用已经记上了。再来一次。” 邵兴旺按照号码又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说:“喂——哪里?” 邵兴旺说:“我叫邵兴旺,我想找你们厂的赵雨荷。” 电话那头说:“哪个车间的?” 邵兴旺说:“我不知道。” 电话那头:“我们这里有三千多人,你得具体告诉我她在哪个生产车间,在车间的哪个部门,我才好帮你把电话转接过去。” 邵兴旺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电话那头说:“不知道,就不太好找了。你把你的姓名和电话号码留下来,我问问,问到了让她给你回电话。” 邵兴旺回答:“我没有电话号码。” 电话那头说:“你从哪里给我打过来的,把这个电话号码留下,我问到了,让她给你回过去。” 邵兴旺留了商店老板的电话号码之后,就一直坐在小商店,守在电话机旁边等电话。 打电话的人三三两两,回电话的人偶尔也有。对于回过来的电话,商店的老板一概回复,人已经走了,下次注意接听电话。 邵兴旺从下午三点多一直守候到晚上九点半左右。 天已经黑了。如果他再不回去,过渭河的最后一班摆渡船就要停航了。他要想连夜赶回家,就得借一辆自行车,绕道十公里,从新沣县大桥上过河,然后再骑车十公里绕回来。 邵兴旺没有想到,他走后大约五分钟,赵雨荷就把电话回了过来。 原来赵雨荷上的是夜班,从晚上十点开始,一直上到第二天早上八点。中间休息两个小时,也是八小时工作制。 赵雨荷是个美人胚子,即便在三千多人的大工厂上班,门口保安对她也是印象深刻。 晚上九点半左右,赵雨荷走进工厂大门。 门口保安问:“喂,那个大秦姑娘。” 赵雨荷:“你叫我?” 门口保安:“啊,你认识一个叫赵雨荷的姑娘吗?” 赵雨荷回答:“何止认识,简直熟悉得不得了。” 门口保安:“有个人打电话找她,给她留了电话号码。” 赵雨荷一听有人给她打电话,猜想可能是尤鹏飞。就说:“我现在着急上班,明天早上给他回。” 赵雨荷走到了车间门口,一看还有半个小时,闲着没事又转身回到了门卫室。 赵雨荷一看电话号码,发现不是秦都市的号码,而是二姐他们村口商店的号码,心想,可能是父亲或者二姐有事给她打电话。 赵雨荷拨通了电话,问:“这是戚家村村口商店的电话吗?” 商店老板:“你是哪里?” 赵雨荷:“我这里是深圳。” 商店老板:“一个男的,三点半给你打电话,你没接上,就一直在我这里等你,刚走了。” 赵雨荷:“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商店老板:“不知道,是个男的。” 赵雨荷心想,是谁呢?是父亲吗?是二姐夫吗?如果家真有事,明天他还会打的。 想到这里,赵雨荷对商店老板说:如果他还要打电话,你就给他说,明天晚上九点半给我打。” 商店老板:“好的。” 现在,邵兴旺一个人垂头丧气地朝家的方向走去。他在最后一刻登上了开往渭河南岸最后一班摆渡船。 船上人们的说话声淹没在柴油发动机巨大的噪音里。夜幕降临,星光点点,河面上凉风习习,十分钟不到,船就靠了岸。 黑魆魆的田间小路除了邵兴旺,空无一人。风吹过来,玉米叶子沙沙作响。邵兴旺不相信鬼神,但比鬼神更可怕的,往往是人,尤其是躲在暗处的人。 邵兴旺思绪很乱。他原本希望在赵雨荷结婚之后忘掉赵雨荷,可她常常出现在自己梦里。赵雨荷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就像电影的回放镜一样令他魂不守舍。 邵兴旺掏出一包烟,又拿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了一根,这是下午在小商店等电话的时候买的。现在还有多半包。 前面是那棵熟悉的柳树,邵兴旺想起了上大学前的那个暑假的夜晚,差不多就是这个日子,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自己和亲爱的人儿在这里相会,长长久久的亲吻仿佛就在昨天。 邵兴旺坐在树下搂抱着赵雨荷的那块地梁上,点燃了第二根烟。 玉米地外面的小路上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拨开玉米叶子朝柳树这边走来。 两人在小声说话。从交谈中邵兴旺听出来是一男一女两个青年。 不好,他们要到柳树下来。邵兴旺正要起身躲开,却发现两个人不走了,就在自己三米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们太投入了,都没有发现身后三米之外的柳树下坐着一个穿着白衬衫吸烟的人。 亲吻结束,女孩转过头,却突然看见前面的地梁上坐着一个白色的鬼魅,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女孩用手指了指邵兴旺,浑身颤抖地问:“那是什么?” 男孩惊恐地看着邵兴旺,用颤抖的声音回答说:“是不是鬼?” 男孩突然惊叫一声:“鬼呀,快跑。” 男孩丢下女孩,一个人跑了。女孩在奔跑的过程中被玉米竿绊倒了,摔倒在地。邵兴旺赶紧跑过去,发现女孩已不省人事。 邵兴旺又是做人工呼吸(大学里学过急救知识),又是按压胸部进行心肺复苏。 邵兴旺用力过猛,女孩疼得很快睁开眼睛。邵兴旺一看,这不是赵雨荷吗? 邵兴旺大声喊:“荷花,你怎么在这儿,你从深圳回来啦?刚才那男的是谁?” 赵雨荷嬉皮笑脸地说:“我男朋友,油条啊!咱们都是高中同学,你怎么不认识呢?” 邵兴旺气愤地说:“他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 赵雨荷狠狠地打了邵兴旺一个耳光,说:“谁让你扮鬼吓唬我们。” 邵兴旺回答:“我没有啊!” 赵雨荷冷冷地说:“你是个言而无信的伪君子,你答应毕业以后回来娶我的?” 邵兴旺不知如何回答:“我?” 赵雨荷又打了邵兴旺一个耳光,跑走了。 邵兴旺在赵雨荷后面追,但感觉自己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就跑不动。 邵兴旺只好边哭边喊:“荷花,我错了,原谅我一次,好吗?荷花,我错了,原谅我一次好吗?……呜呜呜……呜呜呜……” 邵兴旺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还是午夜时分。自己正躺在渭河岸边一鱼塘主人的茅草帐篷里。 原来,最后一班船邵兴旺还是错过了。他浑身酸疼,四肢无力。便在渭河北岸的路边,找到一处养鱼人搭建的临时帐篷,躺了下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凌晨四点多钟,巨大的三蹦子声响起。鱼塘的主人和鱼贩子同时到达鱼塘。 邵兴旺起来,掏出烟,给几位点上。表达了感谢之情,又继续躺下去,直到天亮,第一班摆渡船过来,才踏上回家的路。 第九十二章 到深圳去找心上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第二天晚上九点半,准时来到工厂门卫室的赵雨荷一直等到九点五十五分,都没有等到电话。连续等了两个晚上,赵雨荷没等到电话,便认定电话是父亲赵德奎打的,猜想他可能想自己闺女了,想跟女儿说几句话。 邵兴旺坐上了开往深圳的火车。 按照赵雨晴给的电话号码,找到了赵雨荷所在工厂大门口。 邵兴旺问门卫保安,却被告知不认识这个人。 要说这邵兴旺也真够倒霉的。这深圳工业园区的保安隶属于一家保安公司,每半年时间,这些保安人员轮岗一次。昨天,认识赵雨荷的那批保安刚走,轮岗到了其他厂区,新来的保安自然谁也不认识。 邵兴旺从早上十点开始在厂门口等,等到下午六点多工人下班,也没有看到赵雨荷的身影。 邵兴旺不知道赵雨荷上的是夜班。第二天早上,邵兴旺六点就起来了,七点就守在工厂大门口,眼前的产业工人一个挨着一个进厂,他没有发现赵雨荷。其实,上夜班的人是从他身后五十米外的出口离开厂子的。只要他一转身就有可能碰见赵雨荷。 可邵兴旺并没有转身,赵雨荷上了一夜的班,现在累得骨头架子要散了,脚步匆匆地赶紧回宿舍睡觉,哪里还会想到狗子哥来找她。 第二天是星期天,尤鹏飞利用到广州出差的机会,专门来深圳看望赵雨荷。 深圳的夏天酷热难耐,两个人上午看了一场电影,下午来到海边散步。 邵兴旺难得来一次南方,他没有见过大海,虽然没有找到赵雨荷,他还是觉得离开深圳前,看一看大海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邵兴旺心情失落,孤零零地坐在远离岸边的一处礁石上,望着茫茫的大海想事情。 赵雨荷和尤鹏飞走累了,便坐在岸边一处凉亭下喝冷饮。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大约四五百米,可谁也没有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不在天涯海角,而是近在咫尺。 邵兴旺坐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礁石上,像一位行为艺术家一样的举动,还是引起了岸边凉亭下的人的注意,这自然也包括尤鹏飞。 他对赵雨荷说:“你看,坐在礁石上的那个人好奇怪啊?这么热的天,像条狗一样。” 赵雨荷说:“那人是不是想自杀?” 尤鹏飞说:“要自杀,早都跳海了,还会一直坐在那里晒太阳?” 赵雨荷喃喃低语道:“那个背影好忧郁,好孤独啊!” 尤鹏飞说:“我猜这个人可能失恋了。你觉得呢?” 尤鹏飞正说着,邵兴旺站了起来,从礁石上面走了下来。 赵雨荷:“那人好像狗子哥。” 尤鹏飞:“怎么可能?臭狗子在大秦呢。人家和刘美娜都结婚了,现在正抱着自己的儿子楼下转呢。” 赵雨荷:“你别多心,我只是觉得像而已。” 两人继续喝着冷饮,聊着天。 邵兴旺感到口渴,看到了这边的凉亭,也打算买杯冷饮解解暑热。 邵兴旺从海滩下面绕了一大圈,终于绕到了岸边的这处凉亭。斜靠在冰柜前,接过老板给的冷饮杯子,邵兴旺忽然看到了凉亭底下正在聊天的两个人。 赵雨荷和尤鹏飞说说笑笑,邵兴旺却在不远处看着。他没有想到,自己踏破铁鞋都没有找到的心上人,却在这里轻而易举地遇到。 两人亲亲我我的样子让邵兴旺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酸楚。他突然就产生了一种要打退堂鼓的念头。 邵兴旺心想:看来,我还是晚来了一步。不,晚来了两年。狗子哥还是原来的狗子哥,可赵雨荷已经不是原来的赵雨荷了。她有了另一个男人的陪伴,从离婚的阴影中完全摆脱出来了。她没有我想象的那样过得很糟,恰恰相反,她过得很幸福很开心。 邵兴旺接过老板找的零钱,转身悄悄地离开。赵雨荷用眼角的余光忽然发现了转身离去的邵兴旺。 赵雨荷喃喃低语道:“太像了,真是太像了,那个人走路的姿势和背影太像狗子哥了。” 尤鹏飞也感觉到了,他甚至认为那就是臭狗子,可他还在继续撒谎说:“人家都结婚了,孩子都有了,你还老想着他?” 赵雨荷赶紧解释:“没有,没有,我也只是感觉到那人像狗子哥,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吃醋了?” 尤鹏飞说:“我吃哪门子醋?我只是觉得,是他耽误了你的美好前程,让你有了一段不幸的婚姻。” 听到尤鹏飞又在说狗子哥的坏话,赵雨荷显然心生不悦,略带伤感地说:“那跟狗子哥有什么关系?” 尤鹏飞看到赵雨荷生气了,便赶紧道歉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起你以前的伤心事,可你一提起臭狗子,我就有些生气。小雨,嫁给我吧。只要你答应我,我什么都满足你。” 赵雨荷说:“鹏飞,我真的很感谢你,感谢你能利用出差的时间来深圳看我。我已经经历了一次婚姻的失败,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尤鹏飞说:“我会给你幸福的。我说到做到,我不会像臭狗子那样对你说一套做一套。” 赵雨荷说:“你别这样说狗子哥。” 尤鹏飞有些着急,说:“我难道说错了吗?他答应大学毕业后娶你,他做到了吗?他没有,他娶了自己单位同事刘美娜,他把你抛弃了,害得你不得不嫁给一个没有文化的‘土肥圆’。” 赵雨荷有点生气,说:“别说了。” 说完,赵雨荷伤心地哭了。 尤鹏飞看到赵雨荷哭了,赶紧蹲下来,扶着赵雨荷的胳膊说:“嫁给我吧,小雨。我太爱你了,我的生活中真的不能没有你啊!” 赵雨荷说:“你让我嫁给你,也得让我有个思想准备。” 尤鹏飞说:“需要多久?” 赵雨荷说:“短的话,需要一年半载,长的话,需要三五十年。” 听了赵雨荷的话,尤鹏飞真的生气了。 “你——”尤鹏飞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尤鹏飞说:“赵雨荷,这么多年,我对你一片痴心,你是知道的,可你却用这样的话,搪塞我。你太不识抬举了。我就不明白,我哪一点不如那个背信弃义的臭狗?” 说完,尤鹏飞把自己面前喝了一半的冷饮,连同塑料杯子一起,狠狠地摔在地上,气呼呼地离开了。 众人纷纷扭头看他。 尤鹏飞朝正在看他的情侣们大喊:“看什么看?没见过吵架啊?” 一位坐在桌旁带着眼镜的男顾客说:“神经病啊,什么东西?女人是拿来疼的,拿来爱的,吵什么架嘛?亲爱的,我说的对吗?”眼镜男笑眯眯地对他身边的女友说。 还没有等她的女友回答,冷饮摊的老板就朝尤鹏飞喊:“先生,还没有付钱呢?” 尤鹏飞转过身,气呼呼地说:“找那个臭女人要!” 眼镜男听见了尤鹏飞的话,撇撇嘴巴说:“渣男。” 不料旁边的女友说:“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结果眼镜男笑嘻嘻地说:“我是一只痴情鸟。” 赵雨荷的眼泪哗啦啦地流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事了,命运怎么就这么对自己不公平呢? 付完钱,赵雨荷乘车回到了宿舍,她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内衣,躺在床上睡了。 第九十三章 一件伤心的事情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三个人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赵雨荷继续在深圳的这家工厂上班,尤鹏飞回到了大秦省秦都市工商局。 邵兴旺也回到了学校,为新的学期工作做准备。 暑假结束了,新学期又开始了。连续几天的降雨,浇灭了暑热,秋天开始以自己正常的温度,登上了季节的舞台。 九月中旬的一个周六,邵兴旺回乡下看望父母。因忙着读书,整整一个上午,未曾出门,在他正要出门的时候,天下雨了。 真是太好了!正好趁机到田野散散步,透透气。邵兴旺心想。 北方少雨,西北更少。对邵兴旺这样一个长期生活在缺雨地区的人来讲,“春雨、杏花、江南”是一种梦回萦绕的奢望。 因此,邵兴旺喜欢下雨,喜欢撑着雨伞在湿漉漉的田野漫步。一个人,静静地,无所事事地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在乎。 打开老屋的木门,邵兴旺走到院子中间,仰面朝天,感受雨点的疏密。雨不大,可以打伞,也可以不打,细细绵绵的雨点落到脸上,清——爽——甜——凉。 邵兴旺先是找了一顶草帽,戴在头上试了试,他的头太大,而帽子又太小。母亲刘云朵看见了,笑呵呵地说:“这是我在菜地里干活时戴的帽子,你戴它干啥?” 邵兴旺只好作罢,在家里翻来找去,终于在木门的门后找了把老旧的油布伞,上面有老鼠咬过的破洞,不过掸掉上面的灰尘,邵兴旺发现并不影响使用。 每次漫步在细雨绵绵的乡间小路上,他总会想起韦庄的诗句: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也能想起石孝友的词:愁云淡淡雨潇潇,暮暮复朝朝。 邵兴旺喜欢诗词,诗词中所呈现出的美景和意向,常常无端端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邵兴旺撑着伞,沿着砂石小路向前走。健壮有力的庄稼长在路边,玉米已经泛黄,渐渐地透出成熟的气息。 大豆成熟了,叶子落光了,现在只剩下饱胀得要炸裂的豆荚。 菜地的辣椒和茄子枯萎了,菠菜、蒜苗、胡萝卜以及田陇上的白萝卜比先前更鲜嫩。它们不像黄瓜和番茄喜欢夏天那种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湿热。它们喜欢寒凉,喜欢秋雨绵绵的感觉。 邵兴旺继续朝前走,他看到南瓜藤蔓上的叶子死了,躺在地上的南瓜却笑了。一只只金黄的南瓜躺在地上,面向天空,露出金黄的大圆脸,笑得不亦乐乎。 冬瓜贴近地面的瓜藤已腐烂,披着白纱的冬瓜稳稳站在地里。 邵兴旺心想,这些鬼东西,一到秋天,就开始骄傲自满起来,甚至带点盛气凌人般的自负。 顺着路朝南走,能走到南山下,朝北走,自然能走到渭河边,还可以沿着河岸线到达北山。 邵兴旺打着油布伞,沿着小路漫无目标地朝北走,头顶的雨像牛毛一样绵密细软。 一会儿邵兴旺把伞收了起来,专门让凉凉的雨丝落在他的肩膀和脸上。 眼前的小路越来越湿,路边的玉米地越来越幽暗,像无边的“幽冥”森林。这样阴森森的庄稼地,即使在大白天,有时也难以遇到过路的行人。但今天却不同,邵兴旺不仅远远地看见有一群人站在庄稼地头指指点点说事情,还听见人群里传来悲痛欲绝的哭泣声。 一夜的工夫,眼前这片长势最好的玉米被人偷了。嫩玉米棒子,连同旁边地里将要成熟的酥梨,一夜之间,被人偷了。 真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 主人蹲在杂乱无序的地头哭泣,旁边围观的乡党在骂,骂狗日的贼娃子活不过明天。村干部来评估损失,派出所的民警来现场勘查、拍照、测量,在本本上记着情况。地里的三轮车辙很深,大路上农用车辙也很深,还有少量的玉米和酥梨散落在路边的水渠里。警察在地里发现了半根未抽完的香烟,用镊子夹了,装在了塑料袋里。 一个多小时后,警察走了,村干部走了,围观的乡党走了,邵兴旺也跟着人群一块走了。他本来想留下来和被偷的主人聊聊天,安慰一下他们。但看到他们伤心绝望的样子,邵兴旺还是觉得让他们自己调整比较好。 一个人的痛苦,另外一个人是无法体会的,就像穷人家的痛苦,富人家的孩子永远无法理解一样。 一户普通的农家,基本上分有三五亩土地。三五亩地里所打的粮食,包不住一家人的生活。精明一点的人,会到县城摆个小摊,做点小生意。勤快一点的,会选一块水肥较好的地,种点蔬菜和水果,搞点副业,补贴家用。大多数人,会像前面的渭河一样,千百年来一直默默死守着这片土地,祈祷风调雨顺,祈祷脚下的这片土地能给自己带来奇迹。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种子播下去了,也把希望播下去了。盘算着粮食收获了,卖了钱,给小儿子把学费交了,给老伴买件像样的衣服。老旧的电视机修不好,计划买一台新的,毕竟现在家家户户都有电视。拖了很久的病也该到省城秦都的大医院检查一下,最好一次把病根祛除。大儿子要娶媳妇,需要盖一所房子,娘家人还要求陪嫁一辆小汽车,还要十万八万的彩礼钱.....钱难挣,娃的媳妇难娶,日子都不好过。 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来钱的渠道如此单一。在全家人都把希望寄托在这片玉米和果园的时候,一夜之间,却被贼娃子先下了手。三亩玉米,两亩酥梨,在即将成熟的时候,就这么被人“截和”了。这偷盗的速度得有多快啊,这贼娃子的手脚得有多麻利? 第九十四章 人生的孤独和无奈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男主人一根接着一根抽烟,女主人一直哭哭啼啼,眼睛都红肿了。看到他们痛苦的样子,邵兴旺想安慰,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的家乡话里夹杂着普通话味,普通话里又夹杂着乡音。这土不土,洋不洋的话,总带着“醋溜”过的味道,别人总听着不舒服,可他却浑然不觉。 邵兴旺觉得自己离开这块土地有些久了。他似乎已经忘记这块土地的不幸和这块不幸的土地上许多不幸的人和不幸的事情,包括关中土话中一些词语的纯正的发音。时间和空间让邵兴旺变成了这片土地上的一个过客,一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过客,一个无法真正理解主人痛苦的局外人。 邵兴旺当然不会像乡党那样,骂贼娃子骂得那么狠毒,希望他全家死光光,希望他活不过明天。他只是希望这世上的好人永远有好报,坏人也应受到相应的惩罚。 邵兴旺跟着人群继续朝前走,走着走着最后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从春走到夏,从夏走到秋,这条通往渭河边的小路,邵兴旺一个人走了不下二十次,每一次所见到的大地和大地上的景象都不一样。他喜欢脚下这片大地,喜欢大地的无私和宽容,喜欢大地上的植物和动物,喜欢季节的变化之美。 走着走着,他又忽然想起来了以前在这块大地上曾经干过的坏事。比如用铁锨毫无缘由地铲除一片野花,用斧头砍倒一棵与他无冤无仇的小树,或者毫无征兆地捡起一块石头,向落在树上的麻雀砸去。邵兴旺还故意放走过张三家拴在杨树上的羊,结果羊偷吃了李四家的玉米,引起了两家人的互相指责。 邵兴旺在孩童时期,经常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或者行为,改变了大地上一群动物或者一片植物的生存方式。即便是干了再多的错事,大地永远不会鄙视他这样一个无所事事的人,更不会嫌弃他这个一事无成的人。它照样会在他们约定的时间等候着他,接纳他。因此,邵兴旺对脚下的这片大地,充满了无限的感激之情。 很快,邵兴旺就走到了渭河边。他撑着油布伞,坐在了河岸边的石头上。看到眼前汤汤的渭水,想起刚才看见的一幕,往日漫步时的惬意和舒坦,被一扫而光。 此次此刻,邵兴旺的脑子很乱,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他想起了亲爱的荷花姑娘,想起了和荷花在河岸谈情说爱的一些事情,想起了这块土地上曾经发生过无数的喜的忧的愁的苦的故事。 他这样的年纪,本不该忧郁,但他却在这样一个“悲寂寥”的秋日里,忧郁了。 在这样一场绵绵的秋雨之中,一切都有可能被洗刷掉。 现在,他眼前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了,除了玉米叶上滴滴答答的雨声。 邵兴旺本来还想在河边静静地坐一会儿,想点事情,却无奈看到一只大鸟向他飞来。 邵兴旺环顾四周,整个天空就这一只大鸟。它从他头顶飞过的时候“哇呜——”叫了一声,叫出了一片孤独和寂寞。 邵兴旺以为是他的孤独和寂寞影响了它。仔细想想,好像是,又好像不是。邵兴旺唯一敢肯定的是:他至始至终,没吭一声。 孤独、寂寞、悲伤。故乡对邵兴旺而言,已经非常陌生,就像亲爱的荷花姑娘一样,他已经感到非常陌生。他无法再像童年那样,完全地融入到故乡深处。他向往城市,向往更加美好的生活,希望自己在事业上也能做出一番成就。 可现实又狠狠地打了他的脸。他后来的糟糕表现,让自己差点丢了工作。 第九十五章 不刻意追求课堂的热闹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即便上班已经四个年头,但邵兴旺仍旧认为自己是一个青涩的教师,对课堂的驾驭能力不如老教师。 不过这也是事实。 于是他非常虔诚地向教研组的老教师学习,不放过任何一次公开课、展示课的观摩学习机会。 九月下旬,学校组织了“春华秋实”青年教师课堂教学大赛。作为年级组内代表,邵兴旺和另外一位年长她三岁,名叫钱蒙姗的女教师,要在全校各上一节展示课。 组内PK选拔是第一关。他们上的都是《翠鸟》一课。在听钱蒙姗的课时,邵兴旺就非常不解:为什么钱老师在上课时,只要张嘴提问,(对于一个三年级学生来讲,有的问题挺难的)学生都能齐刷刷地举手? 那种小手林立,“老师叫我,老师叫我”的人人争先恐后、跃跃欲试的场面令人记忆犹新。 教学研讨时,邵兴旺反思自己:我提简单的问题,我的学生差不多只有一半人举手,难的问题,只有个别人举手,有时没一个人举手? 于是,邵兴旺决定向更有经验的钱蒙姗请教:“怎么能做到每问一个问题,全班的孩子都能举手?” 钱蒙姗答非所问,总把话题引向别处。 邵兴旺问教研组长,也就是他的师傅,师傅也只是微笑。 邵兴旺于是问另一位姓耿的老教师。耿老师脸上有一丝怨气,但在人面前也不愿意直说,只是告诉邵兴旺说:“以后你自然会明白。” 邵兴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后他也没再追问,他知道这里边肯定有什么绝招或者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周后,学校组织这次参加赛教的老师到火锅店聚餐。 在热热闹闹的餐桌上,邵兴旺与钱老师再次聊起这事,钱蒙姗老师才说:“你咋这么老实啊!一般上公开课或者展示课,我都要求每个学生在我提问的时候必须举手。会回答的举右手,不会回答的举左手。谁要在我提问的时候不举手,不兴奋,看我下课怎么收拾他!” “原来如此啊!你这都可以申请专利了!”邵兴旺调侃了一句,惹得满车的人哄堂大笑。 回来的路上,邵兴旺恰好和耿老师走在了一起。俩人一边散步,一边往回走。 耿老师告诉邵兴旺:“别学那样子,别干那糊弄人的事。” 耿老师问邵兴旺:“平时的课怎么上?” 邵兴旺说:“提问题,我一般会让孩子们静静地思考一下。谁会答谁举手,都不会答的话,我会把问题层层分解,或者降低难度,有时干脆直接告诉孩子们答案。” “如果这节课,孩子们预习的比较充分,可能很快就上完了,剩下的时间就是让孩子们读一读课外书,或者提前完成家庭作业。孩子们预习不充分,我可能会拖堂,有时还会用两倍的时间完成自己预设的一节课的内容。” 耿老师说:“那就对了。课堂上不要刻意追求热闹,更不要弄虚作假。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 耿老师引用的是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先生的名言。这在教育界,是人人皆知的。但能做到的,又有多少? 很多人在名誉和利益面前出卖良知,越过诚信的底线,以为小孩子总是容易糊弄,他们恐怕没有想过,孩子们会一天天长大,他们会对教育过自己的老师以及所受的教育,进行审视,他们一定会把那些弄虚作假的人钉在灵魂深处的耻辱柱上。 邵兴旺原本想成为一名纯粹的老师,在纯洁的校园里安安静静地做一辈子教育,做一个教书育人的好先生。但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 第九十六章 国庆节前的紧急会议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九月三十号,也就是十一国庆节前一天,校园里人心惶惶。 离下班的铃声响起还差五分钟的时候,邵兴旺看到有不少的老师已经收拾好了背包,站在学校的大门内侧,等待那个悦耳动听的铃声想起。 还有几位老师,从车棚取出了自行车,骑到了大门口,一只脚踮着地,一只脚踩着踏板,就等着铃声想起,大门打来,猛踩一脚,然后吹着口哨飞奔而去。 偏偏在下班铃声响起前的最后一分钟,学校广播站的大喇叭响了:“呼,呼——” 对着喇叭说话之前,先吹两口气,似乎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这当然是在试探音量大小,但邵兴旺觉得这样一个动作相当滑稽。教导处刘主任开始播报通知: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全体教师请注意,请立即到学校大会议室开会。再通知一遍,全体老师请注意,现在立即到学校大会议室开会。” 校门口顿时炸了锅。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马上下班了,这开哪门子会呀!” “哎呀!这要是干啥啊?我还急着到幼儿园接儿子呢,这去迟了,又要被阿姨批评了。” 门房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了。门卫张大爷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能给门房打电话的一定是学校领导。果不其然,是侯辉来副校长亲自打的电话。 “喂,张师傅,今天下班前我这里给全体老师开个紧急会议。你可把大门给咱守好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要放任何人出去。”侯辉来副校长的语气既客气而又坚决。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嗯,侯副校长,胡老师说她着急到幼儿园接孩子,说是给您请假了?” “胡闹!她啥时候请过假了?她没请。你直接告诉她,今天这个紧急会议,非常重要,一定要参加。接孩子的事情,让她家里人去接,或者让她安排邻居什么的帮忙接一下也行。总之,这个会很重要,谁也不能缺席。” “张师傅,你打开门,让我出去先把孩子一接,我跑过去,接完我带孩子马上过来,来回最多二十分钟。” “不行,侯副校长刚打电话,专门强调,不能出去。您看,我只是个临时工,胡老师,您也别为难我。” 邵兴旺看到胡老师着急得直跺脚,马上要哭了。 胡老师打了外线电话,述说了不能按时接孩子的原因,希望幼儿园的阿姨能够理解一下。如果阿姨等不及要下班,就把儿子暂时放在幼儿园门房大爷那里。 “谢谢啦,谢谢啦!”胡老师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着感谢的话。 听到了广播通知,老师们陆陆续续折返回办公室。放了包,拿了笔和本,急急忙忙朝会议室走去。 开会怎么能不拿笔和本呢!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开任何会议,老师们已经习惯带上笔和本,不拿笔和本,就好像自己是一个另类,一个吊儿郎当的人一样。 邵兴旺和他的同事们等了十几分钟,侯副校长和教导刘主任才姗姗来迟。看到领导走了进来,刚才嘁嘁喳喳的抱怨声瞬间消失了。 老师们挺直了腰杆,摊开本,准备认真地记录这个紧急会议的内容。在本上记不记是一回事,但必须在领导面前摆出一副认真记录的样子,是开会时最需要展现的一种姿势和态度。 “老师们,今天赶在国庆节放假前,把大家集中在一起开个紧急会议,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大家也知道,每年,学校光迎接上级部门的工作检查,大大小小算下来不下五六十次。几乎每周都会有不同形式,不同内容的检查。一般的检查,我让学校的行政后勤人员应付应付就可以了。但这次的检查却不一样,是市政府和市教育局联合组织安排的督导检查,由副局长亲自带队,各区县教育局一把手具体落实。三年轮一次,是对学校的整体工作和教学质量的一个综合考评。考核合格,我们就算过关了,如果不合格,学校领导班子,将面临降职降薪,落聘调岗的风险。当然,在座的各位老师,也将不同程度的会受到影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嘛!” “这次到我们学校,听说市教育局和区教育局的领导都要来,因此,必须高度重视,任何人都不可以掉以轻心,任何人在任何事情上都不可以出差错!” “……” “下面请刘主任就具体工作安排一下。” “……” “下面请张主任将注意事项再强调一下。” “……” “最后,我们再有请常冠锡校长讲话,大家欢迎。” “同志们,这次检查,非比寻常啊!……” 灯火通明,滔滔不绝,你方唱罢我登场。 会议从下午五点五十,一直持续到八点才结束。 整整两个小时还多十分钟。邵兴旺的肚子早饿得招架不住了,一直咕咕叫个不停。他和其他老师一样,始终都没有明白,十月十五号的迎检,为什么非要提前半个月开会安排?而且还在愉快的国庆假期前安排,举国欢庆的日子,让人整个假期都背着沉重的思想包袱。难道就是为了让大家足够重视吗?邵兴旺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紧张和焦虑,但他有,这是他亲自在同事面前承认过的。 第九十七章 降职为临聘人员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的确还不够成熟,这是他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大考核,也不知道这样的大考对校领导,对学校,包括对他自己,到底有着怎样的影响?总之,他有意无意地将这次迎检所带来的焦虑和紧张传递给了他的学生。 听话,遵守纪律,上课认真发言,作业用心完成。邵兴旺把他能想到的和领导要求要做好的准备工作,都以最高的标准,要求他的学生做好。但孩子们似乎并不买帐。他们毕竟还只是一群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实际年龄也就九岁。开心快乐,是他们最看重的事情。也许邵兴旺不够威严,也许他的方法不对路子,总之,他们班的孩子,似乎没把这辅导检查当回事,进步看起来不够明显,和年级组的其他教师所带班级的孩子相比,差距还是很大的。 教导处刘主任也发现了邵兴旺的问题,不但到办公室找他谈过话,甚至还单独把他叫到自己的办公室,专门和他一起寻找对策,但效果甚微。 十月十五日,检查组如约而至。检查组带队领导,拿起全校老师的课表,说是抽取一节课听听。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邵兴旺老师的课,被抽中了。校领导也不愿意邵兴旺的课被抽中,但没有任何办法,这是抽签的结果,刘主任告知邵兴旺下一节要听他的课,邵兴旺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关起门来,邵兴旺可以把他的课讲得妙趣横生,精彩纷呈,但只要有人听课,哪怕是同组的老师或者学校里的同事,邵兴旺都会不免紧张。忘记备课的环节是常有的事,甚至在听课的人在后面低头低语时,也会立即反思,哪个地方是不是讲错了? 焦虑,紧张,年轻等诸多因素结合在一起,让邵兴旺把这么重要的一节课讲砸了。 陪同考核组长一起听课的常冠锡校长,在走出教室的那一刻,狠狠地瞪了邵兴旺一眼。邵兴旺知道常校长现在的心情无比糟糕,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在众人面前,常冠锡校长还是尽可能地忍住没有向邵兴旺发火。 邵兴旺把第一届学生交给六年级毕业班的老师后,重新接了一个新三年级班级。这个班级的孩子比他想的要调皮捣蛋很多,但也比上一届的更聪明,更浮躁。我班这帮兔崽子,的确跟我一样,是个没有眼色的家伙。邵兴旺心里想。 领导们刚走出教室门,邵兴旺还没有说下课,被压抑了很久的孩子们竟然都“嗷嗷嗷嗷”地叫了起来,手舞足蹈、欢呼雀跃。 刘主任赶紧折回教室,大喊:“怎么了,怎么了,疯了吗?” “邵老师,啊——邵老师,你平时是怎么管理的班级,学生们怎么能疯成这样?咱下来再说,咱们下来再说!”刘主任气呼呼地走了。 就在教导处刘主任冲进教室把邵兴旺堵在讲台前狠狠地批评他时,邵兴旺他们班的王子正和刘瀚文竟然在讲台前打了起来。把前两排的桌子都掀翻了。旁边的小胖子何创还在一旁起哄,做着鬼脸。 你能想象当时的邵兴旺有多么尴尬,多么的痛苦和羞愧,他真恨不得地上有一条缝隙,让他钻进去。 可惜,地面是水泥的。 邵兴旺怒火中烧,等教导处刘主任离开后,迅速走到离他最近的正在起哄和做鬼脸的小胖子何创跟前,一把揪住何创的耳朵,歇斯底里地咆哮到:“叫你们疯!叫你们喊!” “啊——啊——”两声长长的哀嚎和呜呜呜呜的哭声,终于让教室安静下来了。 何创一直捂着耳朵大声哭喊,邵兴旺并没有搭理,还在一遍又一遍地批评着孩子们,直到何创的同桌程柳歌举手说:“老师,何创的耳朵扯了,正在流血。” 坏了!邵兴旺预感到自己闯下大祸了。 “何创,你出来。”邵兴旺大声喊道。 孩子仍旧捂着耳朵哭泣着。何创一出教室门,邵兴旺迅速地把门关上,仔细查看,发现何创的耳朵确实被他扯烂了,目测大约有两三个毫米。 这一下,真是闯下大祸了。 校长们在大会上反复强调的不能碰的体罚和变相体罚学生的高压线,今天,邵兴旺不但碰了,而且还狠狠地拽了一把。本来还有一条不能收受家长馈赠这条高压线,常冠锡校长和侯辉来副校长都带头违反了。因此,只剩下这最后的一条。 不能体罚和变相体罚学生,这条高压线被邵兴旺触碰了,侯副校长要拿他杀鸡儆猴。 何创的所有医药费和营养费,邵兴旺个人全部承担,生病期间落下来的功课,邵兴旺无条件补上。 下午放学后,邵兴旺提着礼品到医院,到何创家去了两次,当着家长的面,给何创和他的家人诚恳地道歉,请求何创和他家人的原谅。 他还非常认真地写了一份检讨书,在全校大会上进行了宣读,两位校长都希望将他作为反面教材,在全校老师面前能起到一定的警示和警醒作用。 即便是这样,邵兴旺还是背上了严重处分这一罪名。扣发一个月工资和奖金,调离原工作岗位,降职为临聘人员,到学校餐厅工作。 邵兴旺遭遇到了人生的低谷,他痛苦不堪,几乎天天借酒消愁。 不知是谁把这个令人沮丧的消息带回到了邵家棚,又传到了赵家坡,赵雨荷的二姐所在的戚家庄,人们在田间地头也在议论这件事情。 有人像邵家人一样感到难过和惋惜,也有人听到后觉得特别解恨,比如像尤鹏飞听到这样的消息后,还专门请他们单位的同事吃了一顿饭,表示庆祝。 大多数的人都觉得惋惜。村子里了解邵兴旺,熟悉他的人却说,狗子的前半生太顺利了,老天爷要故意让他摔一跤,停下来,让他吃点苦,也许对他以后的发展更有利。 更多的人却在看邵家人的热闹,尤其是赵雨荷的父亲赵德奎显得尤为激动。 和二女子赵雨晴一起吃饭的时候,老赵忍不住喝了两杯酒,酒精下肚脑子一热,便在饭桌上骂开了:“他邵振邦也羞了一回先人。他是个啥货色,年轻时家里日子过得快烂包了,才勉强娶了个跛子媳妇。生个儿子有啥了不起的?还看不上我小雨!” 赵雨晴听见父亲骂人,赶紧劝说:“爸你胡说啥呢。狗子遇到这事,咱帮不上忙,也不要骂人家娃么?狗子是个好娃。” 赵德奎说:“好娃,好到哪里去了?要不是他勾引小雨,小雨能离婚,日子能过成这样?我能失去我的房,我的地,我的奶牛?我能这样寄人篱下看人脸过日子?啊——” 赵雨晴无言以对,只好端着饭碗到门外面吃去了。 第九十八章 徐康华的建议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一天下班后,邵兴旺又坐在路边的夜市小摊上,喝得烂醉如泥。 一起进厂的民品销售代表徐康华,路过夜市,看见邵兴旺一个人喝闷酒,便走了过来。 “老邵,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也不找个妹子陪你?”说着便从旁边的桌子底下,拿了只凳子,坐下来。 “陪个屁,还妹子呢,连工作都丢了,哪个妹子会跟我这个倒霉蛋在一起。”邵兴旺借着酒劲,也说了一句他平日里不曾说的粗俗不堪的话。 “老板,再打两瓶啤酒,二十块钱烤肉,麻辣味重一些。”徐康华伸手示意,并给烤肉摊的老板交代了一句。 “话不能这么说,你小子艳福不浅,刘美娜,杨护士,那个妹子不对你,有点意思?噢——”徐康华嬉皮笑脸地说道。 “都不是我的菜。来,干一杯。”邵兴旺给徐康华倒满了一杯啤酒。 “学校里的漂亮姑娘可真多啊,你这身处大观园的人,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个?”徐康华对邵兴旺说。 “名花大多有主,残花败柳你要不要?”邵兴旺揶揄道。 “只要是花,我都要。嘻嘻嘻……” “喝酒!” “哎,老邵,我是认真的,我这一天走南闯北,就想找个老师,或者护士做老婆。你可一定要帮我物色物色。”徐康华态度诚恳地说。 “有机会一定帮这个忙。”邵兴旺说。 “够意思!干杯!” “干杯!” “你刚才说工作丢了,怎么回事?”徐康华好奇地问。 邵兴旺把自己上课的事情,体罚学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现在的孩子大多娇生惯养,哪像咱们小时候。像我小时候,淘气了,我爸我妈拿棍子打,作业没写完,到学校老师拿尺子打手心。”徐康华说。 “时代不同了,咱还是修炼不够啊!”邵兴旺自责到。 “事已至此,也不要太伤心。我说,老邵,我建议你呀,出去转一转,玩一玩,去草原,或者去大海,去感受一下草原的辽阔,或者大海的浩瀚,就会把眼前的不开心忘掉。你心情郁闷,是因为你们整天待在学校那个封闭的园子里。世界那么大,应该去看看!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徐康华安慰道。 徐康华说的在理,封闭的空间,容易让人抑郁,也容易让人的眼界变窄。世界那么大,应该去看看。邵兴旺心想。 邵兴旺和徐康华两个人一直喝到凌晨两点。 两个人都喝大了,然后互相搀扶着回到了单身宿舍的院子里。 徐康华走进了六号楼,邵兴旺朝七号楼走去。邵兴旺比徐康华喝的更多,醉酒醉得更加不省人事。 他踉踉跄跄找不到七号楼的楼门。他看到了五号楼的楼门口,便进去了。 走到106号宿舍,他拿出钥匙开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邵兴旺朝门内大喊:“开门,谁又把我狗子的宿舍给霸占了。快开门,我的这间屋子是鬼屋,半夜吊死鬼会敲窗户,除了我,谁也不敢住里面。” 说着说着,邵兴旺便倒在地上。 门打开了,出来一位穿着裤头的男子,拍了拍睡在地上的邵兴旺说:“伙计,你喝大了,跑错地方了。这里是五号楼,你住几号楼?” 邵兴旺回答:“七号楼106室。” 男子说:“七号楼在六号楼那边,赶快回去,睡在这里小心着凉。”说完,便关上了门。 邵兴旺迷迷糊糊又爬起来,朝七号楼的方向走去。他没有走到七号楼跟前,却稀里糊涂地朝单身宿舍的大门口走去。他看到路边有一只长条椅子,朝坐了下来,很快就倒下睡着了。 杨秀荣护士下夜班回来了,看到长条椅子上躺了一个人。作为“半个”救死扶伤的医生,杨护士下意识向前迈了两步,一看,是邵兴旺。 杨秀荣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知道邵兴旺喝醉了。她知道邵兴旺被处分了,最近几天没有到学校上班,本来想着约邵兴旺出来吃顿饭,开导开导这个曾经的男友,但最近科室实在是太忙,一直都抽不出时间。 看到邵兴旺醉的不省人事,女人身上特有的恻隐之心,还是驱使着她必须去救救邵兴旺,否则,他穿的这么单薄,不说能够冻死他,至少也会冻感冒。 杨秀荣使劲摇晃着邵兴旺:“邵兴旺,邵兴旺。” 邵兴旺没有醒。 杨秀荣接着摇晃,边摇边喊:“邵兴旺,狗子,狗子,狗子哥,狗子哥……” 听到有人叫“狗子哥”,邵兴旺误以为是荷花。他迷迷糊糊坐起来,抓着杨护士的胳膊,叫到:“荷花,荷花,是的,真的是你。我真是喝大了,没认出来你。” 杨护士听到邵兴旺叫一个名叫“荷花”的陌生女人的名字,心里产生了一股莫名的醋意。但她还是决定把邵兴旺扶回他的宿舍。 “必须得催吐,不然邵兴旺会酒精中毒的。”杨秀荣自言自语道。 从邵兴旺的口袋里掏出了钥匙,杨秀荣打开了房门,扶邵兴旺到床上。躺在床上的邵兴旺还在哼哼唧唧地喊着“荷花”的名字。 杨秀荣在邵兴旺的宿舍里找了一圈,发现除了一只内胆已碎的热水瓶外,啥都没有。 杨秀荣匆匆跑上五楼,把自己热水瓶里的半瓶温水提了下来。倒了一杯,扶着邵兴旺让他喝了下去。杨秀荣还带着一瓶橘子罐头,将酸酸甜甜的一瓶罐头,哄着邵兴旺吃下去。她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催吐。杨秀荣把邵兴旺洗脚的盆子放在床边,不停地拍着邵兴旺的后背。 杨秀荣一边拍,一边说:“快吐,吐呀,吐出来就舒服了。” 邵兴旺眯着醉眼说:“我吐不出来。” 杨秀荣看到了书桌上面有把小塑料尺子。这不可以当压舌板用吗? 杨秀荣也顾不及这尺子是净还是脏了,直接拿来塞到邵兴旺嘴里,压住他的舌头。 邵兴旺感到一阵恶心,嘴对着洗脚盆,一阵狂喷……呕,呕,呕…… 难闻的气味加上恶心的声音,杨秀荣也忍不住捂着嘴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杨秀荣回来了。她把邵兴旺吐出来的污秽之物连同洗脚盆一起扔到垃圾桶。 杨秀荣用“热得快”烧了一壶热水,给邵兴旺的杯子里倒了一杯水。剩下的热水,杨秀荣倒进洗脸盆里。杨秀荣将邵兴旺的头脸和手擦洗干净,便又招呼着邵兴旺喝完杯子里的温水后,回到了五楼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邵兴旺醒来后,发现了屋子里有只粉红色的陌生热水瓶。 这时,杨秀荣推门进来。 还没等邵兴旺问话,杨秀荣就说:“怎么样,好些了吗?” 邵兴旺这才想起来,昨晚自己喝醉后扶他回宿舍的人是杨秀荣,一直忙着照顾自己的人也是杨秀荣。 邵兴旺回答:“好多了,谢谢你啊!” 杨秀荣说:“谢啥,都一个厂的。以后有事,需要我帮忙,别不好意思啊。” 邵兴旺说:“需要你的时候,一定请你帮忙。” 杨秀荣正要转身离开,邵兴旺叫住了她。 邵兴旺:“哎!” 杨秀荣转过身,问:“有事吗?” 邵兴旺说:“你的热水瓶还给你。” 杨秀荣说:“我那儿还有,这个留给你用吧。几位把你那个破了内胆的及时扔掉啊,都臭了。” 邵兴旺说:“谢谢啊!” 杨秀荣说:“不客气。” 杨秀荣转身要走,邵兴旺又“哎”了一声。 杨秀荣问:“有事吗?” 邵兴旺想表达他的感谢之情,但除了“谢谢”这两个字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于是又尴尬地摇摇头说:“没什么。” 杨秀荣当然希望邵兴旺能让她留下来。可邵兴旺没有任何表示,这让这个热情奔放的前女友有些失落。 从十一点开始,邵兴旺就守在了楼门口。到了大约十二点半的时候,他看见杨秀荣背着个小包包出来了。杨秀荣本来打算约闺蜜一起去逛街。却在楼门口碰到了邵兴旺。 “杨护士!”邵兴旺老远就叫。 杨秀荣:“是邵老师啊?你在这干嘛?” 邵兴旺说:“我在这儿等你。” 杨秀荣:“等我?有事吗?” 邵兴旺:“昨天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想请你吃个饭,你看可以吗?” 杨秀荣:“现在不行,我约了闺蜜一起逛街。要不咱们一起去?” 邵兴旺:“算了,我不爱逛街。那晚上可以吗?” 杨秀荣:“晚上可以。” 邵兴旺:“你不上夜班吗?” 杨秀荣:“我和别人倒一下班。” 邵兴旺:“那我等你。” 杨秀荣:“你在宿舍等我。” 第九十九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晚上,单身宿舍门口一小餐馆。两人一起吃饭。 邵兴旺:“真的很感谢你。” 杨秀荣:“别老这么客气,都自己人。你昨晚看见我,一直叫荷花的名字。” 邵兴旺:“真的?” 杨秀荣:“我啥时候骗过你。哎!你把我当成了荷花,你知道不知道?” 邵兴旺有点囧,说:“不知道。” 杨秀荣:“荷花是谁?” 邵兴旺:“我前女友。” 杨秀荣:“前女友?” 邵兴旺:“是的,我高中同学,不过已经结婚了。” 杨秀荣:“人家都结婚了,你还念叨着人家,看来你们爱的很深啊!” 邵兴旺:“那儿呀?她追我的时候,我情窦未开,还不懂爱,没有珍惜,等我懂得爱的时候,却发现为时已晚。” 杨秀荣:“这应该叫‘后悔莫及。’感觉像是电影《大话西游》里的桥段。” 邵兴旺问:“像吗?” 杨秀荣说:“像啊!我说你听。当年至尊宝对紫霞仙子是这样说: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邵兴旺:“我真希望世界上能有月光宝盒这种东西,能帮我回到过去。那样的话,我就不会失去荷花了。”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杨秀荣又问:“爱情不是拥有,而是奉献。如果你爱的荷花姑娘过得很好,你就应该深深地祝福他们。” 邵兴旺:“她过得不好,她和她男人离婚了。” 杨秀荣:“这不正好吗?” 邵兴旺叹了口气:“哎!” 杨秀荣着急地说:“哎什么呀?离了婚的女人才更懂得珍惜,更何况你是最爱的人。你应该大胆追求,向她直接表白。” 邵兴旺:“她又和别的男人好上了。” 杨秀荣真的着急了,她恨不得现在就让邵兴旺去追赵雨荷。说:“好上了又能咋?横刀夺爱呀!爱拼才会赢。懂吗?更何况她曾经那么爱你,你现在还依然爱着她。只要她还没有结婚,就直接把她拿下。” 邵兴旺沉默了。眼前的杨秀荣说的一点都不假。爱拼才会赢。自己已经失去了一次赵雨荷,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 邵兴旺和杨秀荣吃完饭,便分开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邵兴旺感慨道。他想,赵雨荷远在深圳,可尤鹏飞近在咫尺,我为什么不从尤鹏飞身上下手呢? 第二天,邵兴旺就来到了秦都市工商所。 邵兴旺进门,一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问:“同志,您办证啊?” 邵兴旺:“不,我找人。” 工作人员:“请问您找谁?” 邵兴旺:“尤鹏飞。” 工作人员:“啊,尤干事在最后面那间办公室。” 邵兴旺沿着走廊朝最里面走去。 一间敞开门的办公室坐了六位办公人员。邵兴旺一眼就看见了老同学尤鹏飞。 “咚咚咚!”邵兴旺敲门。 尤鹏飞看到邵兴旺,一脸惊讶。 尤鹏飞:“哦呦!什么风,把您这个老同学吹来了。” 尤鹏飞看见邵兴旺,站起身,快步走过来,准备给邵兴旺一个夸张的大大的拥抱! 邵兴旺却低沉着脸,把他推开了,说:“少装蒜!” 尤鹏飞一张夸张的热脸,贴到了邵兴旺冷冷的屁股上,好尴尬啊!于是赶紧把邵兴旺推到了门外。低声说:“老邵,你咋啦?咱俩好几年没见面,你一来,先给我个下马威?” 邵兴旺:“我咋啦?你难道不清楚?” 尤鹏飞一脸无奈:“我清楚啥?” 邵兴旺:“赵雨荷,荷花的事!” 尤鹏飞:“老邵,你真误会我了。走,咱俩别在这闹,有话咱出去说,心平气和地说。” 俩人来到一茶秀,邵兴旺点了一壶茶。 邵兴旺态度缓和了许多,说:“我怕你不出来,刚才是故意的。” 尤鹏飞:“嗨!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拼命呢!咱俩是同学,老乡,还是校篮球队的队友,我想你也不会把我咋样?” 邵兴旺:“我能把你咋样?我想问你,赵雨荷的情况?” 尤鹏飞:“你还问我,我还正要问你呢?” 邵兴旺:“别给我卖关子。你和荷花在深圳海边喝冷饮的事情,我亲眼看见了。” 尤鹏飞感到震惊:“果然是你。” 邵兴旺:“你快人快马,捷足先登。我落后了。” 尤鹏飞感慨道:“老同学,你说的没错。我是快人快马,捷足先登了,可我却在赵雨荷面前摔了个大跟头,到现在我的心还在流血。” 邵兴旺:“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尤鹏飞说:“你只看到我俩在一起喝冷饮,你走后,却没有看到我俩大吵了一架。” 邵兴旺:“为什么?” 尤鹏飞:“赵雨荷终究不是我的盘中菜。她还是念念不忘她的狗子哥。我即便是骗她你和你们单位的刘美娜结婚了,甚至还骗她说你都有了孩子,她依然对你一片痴情。我一直都不明白,啊!臭狗子,我哪一点比你差了?线团线团对你一片痴心,荷花荷花对你死心塌地。啊,臭狗子,你告诉我?” 邵兴旺:“这么说,你们分手了。” 尤鹏飞说:“不但分手了。赵雨荷为了躲开我的纠缠,连工作都不要了,直接玩起了失踪。” 邵兴旺:“这么说,你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尤鹏飞说:“我以老同学的名义对天发誓,我真的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我也对她彻底死了心。我这个癞蛤蟆还是去找王美丽吧。” 凭着对尤鹏飞的了解,邵兴旺认为尤鹏飞不会骗自己的。邵兴旺能找到赵雨荷的唯一线索还是赵雨荷的二姐赵雨晴。他打算明天到单位请一天假,回趟老家。 第一百章 一起去看海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第二天,邵兴旺到学校给校长请假,说自己想回趟老家。 常校长看见邵兴旺走进办公室,赶紧上前让座。 昨天,督导考核结果出来了,学校整体成绩排名全区十三,按照田忌赛马的标准,算上等马。这样的结果,自然皆大欢喜,看来邵兴旺糟糕的表现,并没有影响学校考核结果。 事后,常校长觉得对邵兴旺处罚有些重,安排他到外省培训学习。 本来,常校长要安排人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邵兴旺,没想到今天一早,邵兴旺找上门来了。 常冠锡:“邵老师,昨天督导考核结果出来了,学校整体成绩排名全区十三,算是排在前列。你的情况没有影响学校考核结果。这次对你的处罚有点重,我感到有些后悔,没有和你商量,就安排你到外省参加一次培训学习,也算一次放松和休整。 邵兴旺:“啥时候去?” 常冠锡:“明天一早七点半的火车,办公室小王替你把车票都买了。” 邵兴旺:“可我想回家看望父母。” 常冠锡:“等学习回来后,再看父母也不迟,到时候,带点外地特产回来,岂不更好。” 邵兴旺也觉得即便打听到了赵雨荷下落,也不可能在学习培训期间去找赵雨荷。就像常校长说的那样,机会难得。于是暂时放弃回家打听赵雨荷下落想法。 这次学习在海港市,一个在东海边的大城市。 常校长还帮邵兴旺圆场,给学校里其他人说,邵兴旺生病请假了。邵兴旺心想,我哪儿生病了,我身体壮实得像牛一样。 这家代号“966”的军工企业,以前生产军品。和平时期,企业为生存,只保留了少部分军品,大部分车间和技术人员,开始转型,生产民用产品。 徐康华就是民品车间产品销售代表,工作时间,几乎都在全国各地跑业务,推销他们车间生产的机械工程设备。 为了这次能带邵兴旺到外地见见世面,他主动放弃去北京出差的机会,请了假,到海港市陪邵兴旺看大海。对此,邵兴旺非常感激,他觉得能有幸认识这样的好哥们,也算自己三生有幸。 邵兴旺参加“名师成长之路”培训,早上集中授课,下午要么去参观海港市某所学校,要么大家在一起举行沙龙活动,讨论早上学习内容。 大约一半的人,下午都会开溜,到大城市海港逛街。有好友徐康华的陪伴,邵兴旺自然属于那开溜的一半。 邵兴旺先到了海港市,培训了两天之后,徐康华到了。 一天下午,徐康华约邵兴旺去海边看大海。 生活在西北内陆的邵兴旺,长期以来都有一个大海梦,草原梦。浩瀚的大海,无垠的草原,这些意向,常令他沉醉。 一直想去看海,一直没有太多的机会。除了上次匆匆和大海打了个照面,这次有了更好的机会,可以在海边自由呼吸和漫步。 邵兴旺和徐康华站在海边,指点江山,意气风发。 此时正是下午三点,天气晴朗,空气透亮,大海湛蓝。海天一线,海天一色。白色的游船,灰色的渔船和舰艇,头顶着天、脚踩着水,有的向远方航行,有的向岸边驶来,还有的在远处的水域里转悠。邵兴旺看久了,眼睛也花了,分不清这船到底是在海里行,还是在天上走。 邵兴旺和徐康华沿着海岸线散步。到了下午四五点钟。太阳刚好就悬在眼前的海面上,天空铺有云彩,云彩映照着海面,海面上金光闪闪。太阳一寸一寸地往下坠,天上的云彩一层一层地往厚增,颜色也一遍一遍地增深加重。白云变成了彩云,彩云变成了晚霞,亮红色,紫红色。天边的云彩变成了黑红色,像一片将要冷却的岩浆。 走着走着,他们渐渐远离了景区,进入到一处普通的海滩。海岸边的沙子里裹挟着污泥,旁边是成片的树林,树林边是农民的菜地,还有低矮破烂的房子。此时,海边起风了,吹得树叶子刷刷地响。海浪吹打着海岸,把烂拖鞋、塑料瓶子、泡沫板一片片地吹上岸,又一片片地拽回大海,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远处有渔船在航行,发动机的轰鸣声很大,近处的岸边有渔船停靠在小码头上,渔船里有人在生火做饭。船的甲板上有横拉着的绳子,绳子上晾晒有衣服。 邵兴旺和徐康华沿着海岸漫无目标地朝前走,田野、村庄、房舍、小径、树林、小码头都躲到他们身后。走累了,他们在岸边的一处海滩上,找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了下来,一直坐到了天黑。明月高悬,涛声依旧,海面上星星点点,岸边渔村的小楼里,同样星星点点。 眼前的风景,让邵兴旺想起了唐代郭震写的一首诗《宿渔家》: 几代生涯傍海涯, 两三间屋盖芦花。 灯前笑说归来夜, 明月随船送到家。 邵兴旺随口背诵了出来。 受到邵兴旺吟诵唐诗的启发,徐康华也随口朗诵起法国大作家雨果写的一句诗来: 世界上最宽阔的是海洋, 比海洋更宽阔的是天空, 比天空更宽阔的是人的胸怀。 两个人相视一笑,便从沙滩走向岸边的公路,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了酒店。 培训的第五天,也就是最后一天的晚上,邵兴旺请徐康华在海边一处露天夜市吃海鲜,以感谢徐康华这几天的陪伴。吃了几盘海鲜,喝了一些啤酒。他俩都有点醉意。 忽然,老徐说:“老邵,今晚要不要开开荤?”邵兴旺当然知道,老徐色眯眯的眼睛中所透露出的荤,并不是再来盘牛肉或者二两老白干。 邵兴旺说:“不去不去,我不好那个。” “你看你这人,教书真把你教成书呆子了。存在即合理。人家挣钱,我们消费,她们还合法纳税呢?离这不远,有一家名叫夜蝴蝶的KTV ,那里的妹子个个都很正点,我两个月前,刚带客户去过,客户非常满意。你平日忙工作,也没有时间出来。既然出来了,这么好的机会,也应该见见世面。咱们先唱歌,然后再叫两个妹子耍一耍。” 第一百零一章 KTV巧遇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你要去,你一个人去,我在这里吹吹海风,听听涛声就可以了。”邵兴旺说。 “你看你,说这话就有点不够意思了。我专门请假来陪你三天,你就不能陪我老徐一晚上吗?”徐康华说。 “好吧!咱把话说到前面,我陪你唱歌可以,你要耍妹子,我可不陪你。”邵兴旺说。 “行行行,好我的正人君子邵大师!”徐康华说。出租车,去那个夜蝴蝶。” 邵兴旺付完饭钱,徐康华立即拦了一辆出租车。 十来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处灯光璀璨的大楼前。这种地方,全世界一个装修风格。老外称红灯区,咱们叫夜总会。但这家灯光璀璨的牌子上却写着KTV ,三个字母不停闪烁,旁边一串闪亮的红灯,巧夺天工地勾勒出一个妖艳的女子,女子着短裙,长卷发,手拿麦克风,搔首弄姿,极具诱惑。 邵兴旺对夜总会的理解就是,夜晚各行各业的老总们会客的地方。有钱,就是不一样啊!邵兴旺在心里想着。跟着老徐一块进去。果然是夜总会,这里装修的豪华程度犹如皇帝的宫殿,甚至比肩王母娘娘的瑶池。 美酒如林,美女如云,撕心裂肺的歌声,如雷贯耳。他们随着服务员,上了二楼。楼梯口,邵兴旺看见一领班正带着一队女子进包间。这些女子个个浓妆艳抹,袒胸露乳。 突然,邵兴旺发现最后一个拐进包间的那个女子,怎么那么眼熟。虽然灯光灰暗,但那身材,那走路的姿势,特别是走进包间前回眸匆匆一瞥的眼神,怎么那么像荷花? 邵兴旺把他的感觉告诉了徐康华,老徐笑着对他说:“你是不是想你的初恋女友了?” “也许是我眼花看错了。”邵兴旺说。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邵兴旺陪着老徐唱完了一首歌,趁着徐康华叫了一女子陪他喝酒的空档走出了包间,去刚才路过的包间看看。 门虚掩着,邵兴旺轻轻地推开,在灰黄的灯下,邵兴旺看见,里面每个男子的腿上都坐着陪酒的女子。坐在沙发中间正在唱歌的光头男,看起来很不一般。 旁边的女子正在给光头面前的酒杯添酒。 里面的人看见邵兴旺后迅速警觉起来,除了正在唱歌的光头,其他人眼睛齐刷刷看他。其中一男子掀开坐在腿上的女子后,起身向门口走来。 的确很像啊! “荷花——”邵兴旺试着叫了赵雨荷的小名,这是只有村里人才知道的名字。 那女子听到“荷花”,有如触电一般,从光头旁边站了起来。这女子看着邵兴旺,一脸的茫然。 “荷花。”邵兴旺又叫了一声。 “狗子哥。”荷花终于认出邵兴旺,她走到门口,发现果然是邵兴旺,惊讶得不知所措。 包间里的人停止了喝酒和唱歌,那些坐在腿上的女子也都回坐到沙发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了荷花和她的狗子哥身上。 “虎哥,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老乡,也是我同学。我不知道他今天来找我,今天,我就不能陪你了。对不起,对不起。”荷花给光头男人道完歉,就要拉着邵兴旺往出走。 “等等等等,谁允许你走了。”光头男站了起来,“嗯——谁允许你走了?老子说不许走!“ 邵兴旺走了过来,对光头男人说:“虎哥,今天情况特殊,给兄弟我个面子。” “你是谁呀?凭什么让我给你面子?面子值几个钱?”光头男一嘴的酒气喷到了邵兴旺的脸上。 看他那恶霸一样的架势,邵兴旺也生气了。说:“虎哥,大家都在道上混,别把事情做绝了。” 邵兴旺一身书生气,却模仿电影里黑帮老大的口气,想诈唬一下光头男。 谁知,光头男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他歪着脑袋嘿嘿一笑,旁边的几个马仔也不怀好意地跟着一起笑了。光头男摆了摆手,示意其他几个女子出去。他的一个马仔从里面锁上了门。荷花已经预感到她和邵兴旺将处在危险之中。荷花赶紧迎过去说:“虎哥,对不起,他从乡下来,没见过世面?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说的好!那今天我就让他见见世面。”光头男给他的马仔使了个眼色,邵兴旺就被两个人抓着胳膊。 光头男抓住荷花的头发,一把把她按倒在沙发上,扯开了荷花的上衣,荷花奋力反抗,光头男一个巴掌打了过来,荷花疼得趴在了沙发上,浑身上下打着哆嗦。 邵兴旺奋力挣扎,他们死死地把他压在沙发上。一个马仔看到了邵兴旺脖子上戴着一串东西,以为是什么值钱的金银珠宝,扯下绳编一看,原来是只土里土气的“荷花香囊”,便狠狠地踩到地上。 邵兴旺一看,把自己的宝贝猜到地上,更加气愤不已,于是大喊大骂,他们把他的头按得更紧了。 邵兴旺喊,赵雨荷哭。光头男和他的马仔们却在不停地笑。 邵兴旺用尽了平生所有的力气,向光头男扑过去,他要和他同归于尽。 邵兴旺扑倒了桌子上的一堆酒瓶,酒瓶发出了碎裂的响声。马仔们在邵兴旺的脸上,头上,背上连续打了十几拳后,邵兴旺又被按在沙发上无法动弹。他的眼睛似乎被打肿了,耳朵也似乎被打流血了,浑身上下钻心得疼,他听到荷花痛苦的哭声,心如刀绞,又哭又骂,再一次用尽全力向光头男扑过去。 “咣当”一声,邵兴旺的头被人用酒瓶砸了一下,酒瓶碎了,他的头上冒出了一股热乎乎的东西,整个脑袋炸裂一般疼痛,隐隐约约听到荷花哭喊着叫他。 很快,他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第一百零二章 受伤住院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家医院的病床上,头上裹着绷带,手上扎着输液针头。浑身无力,头疼得厉害。 邵兴旺轻轻地扭头,瞅了瞅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有两个床位的普通病房,另外一张床空着没人,徐康华坐在床沿,低头正看着地面,不知在想着什么。 床边的铁架子上挂着输液瓶,塑料瓶中的消炎药正在一滴一滴落下来,顺着管子流进身体。 “14床,换药!”一白衣护士走了进来。 看见邵兴旺醒了过来,护士问:“睡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荷花……”邵兴旺本想问赵雨荷在哪里?刚说了两个字,便头疼得不能言语。 护士和徐康华都以为邵兴旺认错了人。 “我不叫荷花!”年轻的护士说。 “我知道,我是想知道荷花,她现在在哪里?”邵兴旺强忍脑袋的疼痛问。 徐康华看到邵兴旺醒过来,一脸的愧疚和歉意。 “荷花在哪儿?”邵兴旺转过头问徐康华。 “可能在派出所,也可能回家了。”徐康华回答。 年轻的白衣护士换完药,又俯身问邵兴旺:“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邵兴旺问:“你刚才问我啥了?” 护士说:“我刚才问你睡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你却叫我一声荷花。” 邵兴旺说:“对不起,荷花是我女友,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现在我醒了,感觉浑身没劲,头比较疼,不过可以忍受。” 护士说:“你的头被人打伤了,里面有碎玻璃,不过我们主任已经帮你取掉了,缝了几针,现在头疼是因为麻药散了。” 邵兴旺说:“谢谢你啊!” 护士说:“不用谢,应该的。如果头疼加重了,记着到护士站叫我。” 徐康华说:“好的,谢谢。” 护士端着换药的白色盘离开后,邵兴旺问徐康华:“老徐,谢谢啊!” 徐康华说:“你谢个屁啊,我得跪下给你磕三个响头。是我害了你。” 邵兴旺说:“没有你这馊主意,我还真不会进夜总会,也就遇不到荷花了。” 徐康华听邵兴旺这么一说,眼睛顿时有了亮光,刚才愁眉紧锁的愧疚表情立马像朵花一样绽放开来。 徐康华兴致盎然,突然感慨道:“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邵兴旺接着说:“不费功夫,可把脑袋给费了。哦呦!” 徐康华问:“头还疼?” 邵兴旺回答:“废话!不过这次真的太幸运了。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荷花却在灯火阑珊处!” 徐康华说:“还是你们当老师的有学问。” 能不能联系上她?”邵兴旺问。 “昨晚上,我和她把你着急送医院,忘了问她要联系方式了。”徐康华说,“不过你放心,荷花到派出所去之前,说还会回来看你的。” 邵兴旺问:“你说,她去派出所报案了?” 徐康华回答:“事呀!昨晚,我和她一直在医院陪你。天亮了,医生说,等麻药散了,你就会醒来。” “我去找她。”邵兴旺说。 “你别去了,去了你也见不到荷花。她去派出所之前,给我说她会来找你。这不,我把你的传呼机号码给了她,她会呼你的。”徐康华说。 可邵兴旺等了一天一夜都没有见到赵雨荷来看他。邵兴旺有些着急,但他还不能离开医院。 第二天下午,邵兴旺的传呼机响起,他用住院部走廊的IC卡电话回过去,是学校的侯副校长打给他的电话。派出所把他被打的事情告知了单位,侯副校长在电话里说了一些关心和安慰的话。 半个小时后,邵兴旺的传呼机又响了,按照传呼机显示的号码回过去,是父亲邵振邦打给他的电话。 父亲邵振邦在电话那头说:“你的事情单位已经告诉我了。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我明天坐火车过来看你。” 邵兴旺说:“不用来。” “我必须得过来。”父亲邵振邦说,“你妈跟你奶放心不下。” “头皮伤,缝了几针,一会儿就出院了。等你来了,我早就回大秦了。千万不要来。”邵兴旺极力阻止父亲来回奔波看望自己。 “你妈听说你被人打了,正在家哭呢。” 邵兴旺不想让父亲为自己操劳,就撒谎说:“我明天就买车票回去,等你过来了,我已经到家了。”父亲邵振邦听了这话,只好作罢。 到了晚上七点多,邵兴旺传呼机又响了,传呼机上显示的是海港市的电话号码,他估计是荷花。邵兴旺走到医院住院部的走廊上,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果然是荷花。 邵兴旺问:“花儿,你在哪儿?” “你别管我在哪儿,我现在马上过来看你。”赵雨荷回答道。 半个小时后,赵雨荷提着一个圆筒型的不锈钢保温饭缸,来到邵兴旺病床前。 赵雨荷走进病房,徐康华接过赵雨荷手中的饭缸。 看着心爱的狗子哥被人打伤躺在病床上,赵雨荷再也无法抑制悲伤的泪水,趴在邵兴旺的病床边,呜呜呜呜地哭了起来。邵兴旺抚摸着赵雨荷乌黑浓密的秀发,眼泪也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看到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两个人,徐康华手里提着饭缸,有点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徐康华说:“先别哭了。看看荷花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赵雨荷停止了哭泣,徐康华分别递给赵雨荷和邵兴旺各一张纸巾,赵雨荷擦了擦眼泪,又接过邵兴旺手中的纸,帮狗子哥擦了擦脸。 赵雨荷情绪平复下来,打开饭缸,一股食物的鲜香扑鼻而来。 “好香啊!荷花,你给你的狗子哥做的啥好吃的?” “炖的鸡汤,还有烙的葱花饼。”赵雨荷说,“你也吃一点?” “我可不敢吃,我这一吃,不知你要心疼多久呢!”徐康华说。 “我本来就是给你俩带的,你看,这饭缸一共三层,第一层是饼,第二层,你看,是小菜,第三层是鸡汤。给,拿手先捏块饼子。”说着,赵雨荷把盛放葱花饼的第一层盘子递给徐康华。 吃完晚餐,赵雨荷对邵兴旺说:“狗子哥,要不晚上住我那里?这样我可以方便照顾你,等拆线的时候,咱们再来医院。” “荷花说的对。晚上我也得回酒店去,明天一早的火车,我去北京办完事,再回来看你。”徐康华对邵兴旺说。 第一百零三章 同居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徐康华要去北京出差,我一个人在医院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邵兴旺想到这,同意了赵雨荷的建议。 赵雨荷提着一袋医生开的口服药,扶着邵兴旺悄悄走下楼来。 医院地处繁华市中心,街道两边灯光璀璨,酒店商铺门前车水马龙,俊男靓女穿梭来往。 赵雨荷在医院门口挡了出租车,先将徐康华送到酒店,又掉头回自己住处。 赵雨荷租住在海港市一个名叫“和坪村”的城中村。这是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子,赵雨荷住在最后一座小楼三楼。 和坪村,当地人称小香港。据说这一个村子,住着二十多万外来人口,大家来自全国各地,操着不同口音。 赵雨荷租住的屋子大约十四五个平方。靠南窗的位置放着单头煤气灶,旁边摆着一小案板,小饭桌支在煤气灶和床之间的过道上。 屋子太小,进门后没地方可坐,邵兴旺只好侧着身子走过小饭桌,坐在赵雨荷床边。 用大铝壶从卫生间打来一壶凉水,架在煤气灶上,赵雨荷说:“狗子哥,快把鞋子脱了,躺到床上去。” 邵兴旺说:“你睡觉的床,我直接躺上去不合适?” 赵雨荷说:“没关系。咱俩睡一起。” 邵兴旺说:“我身上又脏又臭,怕把你床弄脏了。” 赵雨荷说:“我帮你把衣服脱下来。” 邵兴旺说:“我自己来。” 赵雨荷说:“你不方便,还是我来吧。” 赵雨荷帮邵兴旺脱了上衣。邵兴旺光着身子,坐床边。 壶里的水烧开了。脸盆里兑了凉水,赵雨荷用手试了试水温,刚合适,便用毛巾蘸着温水,将邵兴旺的脸和上身擦洗一遍。 看着狗子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赵雨荷的眼泪又不自觉地吧哒吧哒滴落下来。 邵兴旺用手轻轻拭去赵雨荷眼角泪水,说:“花儿,别难过了。我真的没啥,等头上的伤好了,我一定帮你出这口恶气。” “不用,他们只是扯烂了我的衣服。主要是你被他们打成这样。”赵雨荷心疼地说。 “打了你的脸,扯烂了你的裙子。我晕过去后,他们还对你干啥了?”邵兴旺问。 “他们看你满头是血,一动不动,还以为你死了,全都吓跑了。”赵雨荷说。 “后来,我和徐康华把你送到医院。今天早上,我去派出所报了案。”赵雨荷说。 “那帮人被抓了?”邵兴旺问。 “还没有。这种地方经常发生打架斗殴事件,警察对这些事情也不会觉得奇怪。”赵雨荷说。 “那我更要替你报仇了。”邵兴旺说。 “这事,我也有责任,看到你,我忘了这儿的规矩,我太着急了。”赵雨荷说。 赵雨荷用热水帮邵兴旺擦洗了一遍身体后,热力的作用下,邵兴旺感到身体的酸疼缓解了许多。 赵雨荷又打来了一盆洗脚水。 邵兴旺说:“我自己来,我自己可以洗。” 赵雨荷说:“我帮你洗。” 邵兴旺说:“不行,不行,荷花,怎么能让你帮我洗脚呢?我的脚太臭了。” 赵雨荷说:“伤口还没好,好了后,再还我。” 邵兴旺想了想说:“那我双倍还你,不,三倍还你,嗯,十倍还你。” 邵兴旺一双四十三码的大脚的确臭得可以。 脱掉鞋子和袜子,一股浓浓的“酸爽”味道,令人窒息。 赵雨荷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邵兴旺说:“对不起啊,熏到你了。” 赵雨荷说:“这脚再怎么臭,也没有牲口圈的味道大。” 看着赵雨荷乌黑浓密的头发,邵兴旺忍不住用手摸了摸。 邵兴旺不由地说:“你真漂亮,尤其是这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就像天上的嫦娥一样。” 赵雨荷咧嘴一笑,问:“你见过嫦娥?” 邵兴旺说:“你就是我心中的嫦娥,你比嫦娥还要美。” 赵雨荷说:“咱是个来自乡下的灰姑娘,怎么会有嫦娥那样的容貌?” 赵雨荷拿来肥皂,帮邵兴旺洗干净了脚,两人一瞅盆里黑乎乎的洗脚水,对视一笑。 倒了洗脚水,赵雨荷洗净了手,给邵兴旺削了一个苹果。 赵雨荷说:“狗子哥,给你。” 邵兴旺说:“你吃。” 赵雨荷说:“给你削的。” 邵兴旺说:“你先咬一口。” 赵雨荷说:“你先咬。” 邵兴旺想起那年夏天河边吃桃子的情景。于是,狠狠咬了一口,把衔着苹果的嘴凑到赵雨荷跟前。赵雨荷把嘴凑过来,在狗子哥的嘴上咬下半块苹果来。 两个人“咔嚓咔嚓”地嚼着苹果,不约而同地说:“这苹果可真甜。” 邵兴旺躺下来,盖上被子,顺手拿起床头的一本《读者》杂志翻看起来。 赵雨荷反锁上门,拉了窗帘,走到卫生间门口。 地方太小,没有什么隐私可言,除非让邵兴旺到门外去。赵雨荷怎么忍心让亲爱的狗子哥到门外站着等自己把澡洗完呢。 赵雨荷毕竟是结过婚的人,男女之间的事情自然要比邵兴旺懂得更多,她在自己心爱的人儿面前也不想隐藏任何,包括她的身体。 邵兴旺看见赵雨荷正准备脱衣服,忙说:“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赵雨荷觉得狗子哥是故意在问:“回避到哪里去?医院吗?狗子哥,你还要对我这么客气吗?” 邵兴旺说:“啊!不,……不,花儿。” 赵雨荷说:“既然上天有意这么安排,我想……” 邵兴旺说:“是啊!你未嫁,我未娶。既然上天有意安排我们再次相聚,我不想再失去你。” 赵雨荷转过身,背对着邵兴旺说:“狗子哥,你帮我把裙子背后的拉链拉开,好像又卡住了。” 邵兴旺坐起来,试着上下拉了拉,拉链拉开了。 邵兴旺说:“这裙子质量不太好啊。” 赵雨荷说:“裙子有点厚,拉链是暗拉链,很容易卡住。” 赵雨荷褪掉身上衣服,邵兴旺发现眼前一片雪白,令人感到晃眼。 门是半透明的玻璃门,离床尾也就两米距离。邵兴旺斜靠在枕头上,看着玻璃门里赵雨荷一举一动的身影,听着哗哗哗热水器的流水声,自然是心潮涌动。 洗发水的味道随着门缝中的热气飘散开来,一会儿又是沐浴露的味道。 赵雨荷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内衣,拿起吹风机准备吹头发。 邵兴旺说:“我来帮你吹。” 赵雨荷说:“不用,狗子哥,你躺着,我自己可以。” 邵兴旺说:“我想帮你。” 赵雨荷把吹风机递给邵兴旺,邵兴旺拿起吹风机吹起来。 邵兴旺撩起赵雨荷垂到肩膀的头发,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很快头发就吹干了。 赵雨荷把洗完澡的卫生间收拾整理干净,邵兴旺递过来一杯绿茶,赵雨荷喝了半杯,邵兴旺接过剩下的半杯茶,喝完了。 侧身躺在邵兴旺旁边的赵雨荷,像一只雪白的波斯猫,一脸幸福。 把头枕在邵兴旺宽阔的肩膀上,赵雨荷把自己的一只手搭在狗子哥胸前。 从小就是田间地头劳动,又喜欢运动,邵兴旺自然是胸肌强大。赵雨荷有节奏地将自己的手指按压在邵兴旺的胸腹上,像一位单手弹奏的钢琴家。 赵雨荷问:“狗子哥,疼不疼?” 邵兴旺说:“你是问我的头?头不疼了,早都不疼了。” 赵雨荷说:“手指头呢?” 邵兴旺说:“手指头本来就不疼。” 赵雨荷说:“我是说,当年在县城,我咬你的那根手指头。” 邵兴旺想起来,赵雨荷结婚前的那年冬天,在县城小巷一处无人的角落,赵雨荷狠狠地咬破了邵兴旺的手指,将邵兴旺带血的手指按在了“狗子爱荷花”五个字的落款处。 邵兴旺侧过脸,在赵雨荷头顶秀发上轻吻了一下,说:“疼啊,当然疼啊。” 赵雨荷说:“那你还一下。” 邵兴旺说:“我要还无数下。” 说完,邵兴旺抓起赵雨荷的手,把她的每一根手指都放在自己的唇边,先是亲一口,然后用牙齿轻轻地咬一下,最后将食指放在嘴里,吮了吮,就像小时候吃两毛钱的冰棍那样。 赵雨荷感到手指有些痒,抽回手指幸福地笑了。邵兴旺看到明眸皓齿的心上人,忍不住在那张粉红的嘴唇上亲了又亲。 此时的邵兴旺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他甚至希望他的伤永远也不要好,希望荷花永远像只白色的猫咪一样,躺在他的怀里。 两个人忙碌了一天,都累坏了。赵雨荷躺在狗子哥的怀抱中睡着了。 两个人一觉睡到天亮。 第一百零四章 香囊的秘密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赵雨荷先起床,问:“狗子哥,早餐想吃啥?” 邵兴旺回答:“不用麻烦,咱们一会儿下楼吃。” 赵雨荷说:“我还是做吧,你最好还是别乱动。” 邵兴旺说:“你做啥我吃啥。” 赵雨荷说:“那我烙张葱油饼,烧点小米稀饭,再炒一盘土豆丝。” 邵兴旺说:“不用那么麻烦。” 赵雨荷说:“不麻烦,半个小时就好了。” 吃完早餐,赵雨荷陪邵兴旺到医院换药,打针。 除了去医院打吊瓶,邵兴旺几乎一整天都呆在赵雨荷租住的房间。 赵雨荷每天变着花样给她的狗子哥做家乡的美食。像煎饼、凉皮肉夹馍、葱油饼、浆水鱼鱼、裤带面、麦面饸饹等。 这天,赵雨荷正在擀面,她要给亲爱的狗子哥做一碗香喷喷的裤带面。 赵雨荷背对着邵兴旺,擀面所带来的一扭一扭的动作,完美地展现了赵雨荷窈窕优美的身姿。 那结实的臂膀,纤细的腰身,蜜桃一样的翘臀与丰满的胸部一起颤动,是那样优美,那样的富有节奏,那样的充满生活气息。 这个模样俊俏敢爱敢恨的乡下姑娘,是多么讨人喜欢啊! “真是个美人胚子,怪不得尤鹏飞如此痴迷。”邵兴旺不由自主地嘀咕了一句。 邵兴旺的话显然被赵雨荷听到了。她侧过脸,额前长长的刘海垂到眼前,扑闪着一双杏花大眼睛问:“狗子哥,你说啥?” 邵兴旺看着亲爱的人忙碌的身影,感到有些心疼。 于是下床,从后背搂住赵雨荷,把自己的脸贴着赵雨荷的脸,悄悄地说:“我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再分开。” 赵雨荷转过脸,在邵兴旺的嘴上亲了一下,说:“好了好了,乖,听话,先坐下,你搂着我,我还怎么擀面呀!” 邵兴旺头上的线已经拆了。吃完饭,两个人到附近的公园转了转。 回来的路上,邵兴旺理了发。邵兴旺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除去瘦了一圈外,镜子里的人,精神状态比先前好了很多。 两个人路过菜市场,赵雨荷问:“狗子哥,晚饭吃什么?” 邵兴旺回答:“你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 赵雨荷说:“饺子怎么样?” 邵兴旺和赵雨荷俩人买了牛肉,韭黄。回到住处,一起包饺子。 邵兴旺:“我帮你洗菜。” 赵雨荷:“不用。” 邵兴旺:“我帮你擀面皮。” 赵雨荷:“不用,你快躺下。等伤好了再帮我。” “我的伤不是都好了吗,头上的线都拆了。” “那是外面好了,里面还没有长好呢。伤筋动骨一百天。” “都是皮外伤。” 赵雨荷还是坚持不让邵兴旺帮她。 房子太小,也没地方坐,邵兴旺只好躺在床上看杂志。 赵雨荷忙碌的身影让邵兴旺无心看书。 看着赵雨荷那个结实的臂膀,听着屋子叮叮咚咚的响声,邵兴旺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是一个非常自私和懦弱的人。在对待赵雨荷的情感上,他一直犹豫不决,摇摆不定。赵雨荷遭遇了如此多的不幸,是和他有着抹不掉的关系。 邵兴旺说:“荷花,我对不起你。” 赵雨荷说:“哥,你瞎说啥呀!” 邵兴旺说:“是我害了你,让吃了不少苦。” 赵雨荷说:“是我连累了你。” 邵兴旺说:“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我说的是韩鑫。” 赵雨荷反问:“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邵兴旺说:“不,他跟我有关系。如果当年,我下定决心娶你,承诺大学毕业后,到你家当上门女婿,你也不至于受这么多苦。” 赵雨荷说:“你是大学生,我是一个农民,连结婚都不可能,怎么可能当倒插门女婿呢!就算你同意,你爸妈同意吗?你可是家里的独子啊!村里人同意吗?村里的孩子们都把你当榜样,当偶像,都要像你一样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将来把家安在城里,娶个城里媳妇过日子呢。” 邵兴旺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如果不能,这跟圈里生活的那群猪,又有什么区别?怪就怪我的社会阅历太浅,对人生的感悟太过功利。出身、学历、工作、收入,现在想想,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找一个懂我的人一起生活,那样,即便吃糠咽菜,住最小的窝棚,也是开心的啊。” 赵雨荷说:“书生意气,书生意气——别天真啦!你不是说过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吗?怎么把你当年说的话忘啦!” 邵兴旺说:“那不是我刚读了一点哲学书籍,想在你面前显摆显摆吗?” 赵雨荷说:“显摆啥?” 邵兴旺说:“显摆自己有文化,懂得多,在你面前继续当偶像喽!” 赵雨荷说:“你一直都是我的偶像,永远都是!” 邵兴旺说:“和你相比,我是一个失败的人,我不敢追求,随遇而安,得过且过,碌碌无为。” 赵雨荷说:“哥,你别这样说自己。我不允许你这样说。哦,对了,哥,我问你,在城里,有没有你看上的姑娘?” 邵兴旺说:“有啊,我看上了好多好多城里的姑娘,可问题是:没一个人看上我。” 赵雨荷说:“我不信。” 邵兴旺说:“城里的好姑娘是很多,但在我的眼里,还是你最好。” 赵雨荷说:“有你这句话,我也就知足了。行了,吃饺子吧。” 两个人吃着饺子。赵雨荷又忍不住问:“狗子哥,那天晚上,我脖子上被扯掉的那个荷花香囊,谁送你的?” 邵兴旺说:“你不是帮我捡回来了吗?你不知道吗?” 赵雨荷说:“别人送你的东西,我怎么知道。” 邵兴旺问:“香囊在哪里?” 赵雨荷说:“在你包里。” 吃完饭,赵雨荷从邵兴旺的包子取出了那只绿色的荷花香囊递给了狗子哥。 赵雨荷说:“给你。” 邵兴旺说:“打开。” 赵雨荷问:“缝着呢,怎么打开?” 邵兴旺说:“上面有个暗扣子,你用手捏捏。” 赵雨荷用手捏了捏,说:“真有?” 邵兴旺说:“用力拽一下。” 赵雨荷捏着香囊,双手用力一拽,暗藏在香囊里的暗扣开了。香囊上面出现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开口,里面装着一块丝绸面料的东西。 第一百零五章 求婚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赵雨荷问:“这是什么?” 邵兴旺回答说:“取出来一看,你就知道了。” 赵雨荷用小拇指轻轻地勾出里面丝织品,打开一看,傻眼了。 这块皱巴巴的圆形刺绣作品不是别的,正是赵雨荷含着眼泪,戳破手指,为亲爱的狗子哥绣的带血的手绢。 看着眼前的刺绣作品,赵雨荷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大秦省新沣县南山河镇赵家坡赵德奎家的院子里。 午夜,整个村庄沉沉睡去。 赵雨荷从床上爬起来,坐在灯下,开始一针一线地给狗子哥刺绣定情之物。 圆形手绢的“圆”,代表团圆,赵雨荷希望有朝一日,和狗子哥有情人终成眷属。手绢中间位置,赵雨荷绣了两片荷叶,荷叶旁,一朵粉红的荷花娇艳芬芳,正开在热烈的夏阳中。荷花,当然代表的是赵雨荷自己了。 狗子哥怎么表现呢? 赵雨荷别出心裁地在荷塘水面上,绣了只可爱的卡通“狗头”,狗身子在水里,赵雨荷希望有朝一日狗子哥单膝下跪向她求婚。 怎么落款? 赵雨荷抬头想了想,把村头孩子们嘴里唱的那句:“狗子爱荷花”五个字绣在了下面。没有印章,就按个手印吧。可这三更半夜的,在哪里找红红的“印泥”呢。荷花心一横,干脆,用针刺破自己的食指,在落款处按了三个鲜红的手印,表达的意思是:我爱你。 现在的这条手绢已经有了两个人的带血的手印。 触景生情,睹物思人。 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就在眼前,无论是邵兴旺还是赵雨荷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邵兴旺坐在床边,赵雨荷站在床下。邵兴旺将自己的脸津贴着赵雨荷,内心一阵波澜。 赵雨荷抚摸着狗子哥的头,将他紧紧搂在自己胸口,一串热泪从脸颊滑落下来。 委屈,心酸,艰难,痛苦……以前所有的泪水都被此刻幸福的泪水所淹没。 邵兴旺轻轻地推开赵雨荷,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今天悄悄买的金戒指,单膝下跪,说:“花儿,我邵兴旺正式向你求婚,请你答应我。” 赵雨荷满眼含泪地点点头,说:“嗯!” 邵兴旺将戒指戴在赵雨荷手上说:“我狗子对天发誓,这辈子非荷花不娶。” 赵雨荷听狗子哥发誓,也红着双眼说:“我荷花对天发誓,这辈子非狗子哥不嫁。” 邵兴旺把怀里的赵雨荷亲了又亲。从头发到额头,从额头到眼睛,从眼睛到鼻子,从鼻子到脸颊,再到耳朵,到嘴唇,到脖子…… 经历了很多波折,两个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连作者本人行者的来客也为他们感到幸福。在此,也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邵兴旺坐回到床边,赵雨荷仍旧站在原地。 邵兴旺一颗一颗揭开了赵雨荷的衬衣扣子,在赵雨荷雪白的肚皮上轻吻了一下,便将自己的耳朵放在胸前细心听。 赵雨荷问:“狗子哥,你听什么?” 邵兴旺回答说:“听你的心跳声。” 赵雨荷好奇地问:“心跳声不都一样吗?” 邵兴旺说:“不一样。我要让我的心跳节奏和你保持同步,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地融合在一起。” 赵雨荷说:“同步了吗?” 邵兴旺回答:“正在同步。” 赵雨荷又问:“现在呢?” 邵兴旺说:“同步了,终于同步了,永远地同步了。” 赵雨荷取下胸衣,敞着衣服,到衣柜里面拿出了她给狗子哥买的新衣服,让邵兴旺穿身上试一试,看合不合身。 邵兴旺穿上衣服,赵雨荷看了看,说:“狗子哥,你真帅!我去洗澡了。” 赵雨荷走到卫生间门口,又说:“还是你先洗吧。这用热水器烧的水,水量有点少。” 邵兴旺问:“那你呢?” 赵雨荷回答:“等你洗完之后我再洗。” 赵雨荷怕热水器漏电,洗之前,拔掉了插头,切断了电源。 洗的过程中,邵兴旺忽然“啊”地叫了一声,正在洗碗的赵雨荷听到声音赶紧走来,问:“狗子哥,没事吧!” 邵兴旺看到赵雨荷来到卫生间门口,打开门,把赵雨荷拉进来,说:“当然有事。” …… 洗完澡,换上赵雨荷买的新内衣,邵兴旺躺到了被窝里。 十多天来,赵雨荷的细心和体贴,让邵兴旺感到了女人身上特有的温暖。这种温暖,只有母亲才会带给他。 如今,离开家乡,离开母亲已经多年。这种中断的感觉又出现了,这一次,带给邵兴旺温暖的人是荷花。不管在母亲还是荷花面前,邵兴旺都像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赵雨荷给狗子哥搓洗了后背,用剩下的热水给自己也洗了澡,换上了一件粉红色丝绒睡衣,要去收拾厨房。 邵兴旺这才发现吃完晚饭的锅碗瓢盆等都没有收拾完。 不能光让荷花劳动啊,说着,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对赵雨荷说:“我来收拾。” 赵雨荷说:“也好,我来收拾卫生间。” 邵兴旺从小就参与劳动,所以,收拾厨房对他来说轻车熟路。当他收拾完之后,赵雨荷也把卫生间卫生收拾干净,用拖把拖了地,为两个人泡了杯绿茶。 邵兴旺将赵雨荷以一个海底捞月的姿势抱了起来,赵雨荷身上的睡衣滑落了,邵兴旺心跳加剧。 邵兴旺将赵雨荷平放在床上,然后趴在赵雨荷身边,亲了亲那张粉粉的热烈的嘴唇。 …… 一番云雨之后,两个人筋疲力尽,盖上被子,赵雨荷侧着身子,把脸贴着邵兴旺的胸,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像只小花猫一样蜷缩在狗子哥的怀里,很快,就起了轻轻的鼾声。 你太可怜,太辛苦了。 睡吧,亲爱的荷花。 第一百零六章 味蕾深处的记忆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第二天吃完早餐,俩人一起到街道散步,顺便去菜市场买菜。 南方的菜市场瓜果蔬菜种类繁多,俩人买了葱姜蒜、花生米、豆腐干、饺子肉馅、豆瓣酱、鸡毛菜、干米线,一根敲碎的牛腿骨,两斤生牛肉。 其它一些如黄瓜,莲菜,皮蛋,火龙果,青芒等也买了一些。 赵雨荷挽着邵兴旺的胳膊,俩人一边走,一边聊。 手里提着买的东西,倒是不着急回家,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赵雨荷说:狗子哥”。 邵兴旺说:“嗯!” 赵雨荷说:“吃完午饭,我想让你陪我去一趟KTV。” 邵兴旺说:“有事?” 赵雨荷说:“今天发工资,我想把上月工资一领。” 邵兴旺说:“你辞职了,她们会给吗?” 赵雨荷说:“这个月没干满勤,不给我的话,我也不要了。但今天发的是上个月的工资,上个月可是干满勤了啊。我大概算了算,基本工资加上酒水推销提成,最少可以挣两千块。” 邵兴旺说:“嗯……好吧。” 回到家,赵雨荷洗净手,开始清洗牛骨和牛肉。 邵兴旺说:“花儿,我帮你。” 赵雨荷说:“不用,你去看书吧,饭我来做。” 邵兴旺说:“那我帮你把干米线泡一下。” 肉和骨头洗干净后,赵雨荷将其放到凉水锅里,加上葱姜大料,一边熬煮骨头汤,一边炖肉。 邵兴旺躺在床上,拿起新买的苏霍姆林斯基《给教师的建议》读起来。 边读边在书上做笔记。 赵雨荷说:“骨头汤补钙,得熬煮两小时。” 邵兴旺说:“不着急,没到吃饭时间,我也不饿。” 赵雨荷说:“我也不饿。” 肉和骨头在煤气灶上炖煮着。 赵雨荷脱了外套,躺在狗子哥身边。 邵兴旺一只手握着书,一只手伸到赵雨荷脖子后面,将她搂在怀里。 赵雨荷像只小猫,头枕着邵兴旺肩膀,一只手搭在邵兴旺肚子上。 女人的体香让邵兴旺的头晕乎乎的。 邵兴旺看了满满一页,却没有理解其中的意思。他知道只要怀里抱着心爱的女人,他是无法集中注意力的。 干脆,聊会儿天。 邵兴旺说:“花儿,你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什么样子的老师,学生最喜欢?” 赵雨荷不假思索地回答:“知识丰富,学生才会喜欢。” 只要一谈到自己喜爱的教育事业,邵兴旺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站在旁观者角度,你觉得什么样的老师,才算知识丰富?”邵兴旺问。 赵雨荷笑着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生再怎么问你,都问不倒你。” 邵兴旺说:“其实和专业知识相比,学生最喜欢的还是风趣幽默的老师。” 赵雨荷说:“风趣幽默?” 邵兴旺说:“风趣幽默不是单纯搞笑,他是建立在拥有丰富知识基础上的有趣的灵魂。” 赵雨荷说:“有趣的灵魂?” 邵兴旺说:“是的,作家王小波曾说过: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赵雨荷说:“狗子哥,我是不是那个千篇一律的皮囊?” 邵兴旺亲了一口赵雨荷右边脸蛋说:“你是个美到令人窒息的女人。” 赵雨荷笑笑说:“我不信。” 邵兴旺郑重其事地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 赵雨荷说:“狗子哥,学校里是不是语文老师最不好当?” 邵兴旺说:“这个问题问得专业。” 赵雨荷:“呵呵……呵呵……” 邵兴旺说:“别的学科我不了解,但是作为一名语文教师,至少要有相对合理的知识结构:比如汉语知识积累、文本解读能力、学科实践及理论积淀、广泛的文学作品的深入阅读,一定的写作能力。同时,还应具备教育专业基础知识,包括教育学、实践教育学及课程理论、教育视野、文艺类教育学素材、教育管理、职业认同、心理学等。除此之外,人类的基本知识结构也是不可或缺的内容。” 赵雨荷说:“哇!好复杂,好难啊!” 邵兴旺说:“隔行如隔山,比如做饭,你在营养价值的搭配和味道的和谐方面,就是专家。” 赵雨荷谦虚地说:“做饭谁不会啊!只要是个成人,会吃就会做。” 邵兴旺说:“我只会熬稀饭,菜呢,凉拌黄瓜或者西红柿炒鸡蛋还可以。你却能做出几十种花样来。” 赵雨荷说:“女人的心灵手巧,多数是因为遇到了一个真正值得爱的男人。” 邵兴旺说:“如果没遇到我呢?” 赵雨荷说:“我曾经对尤鹏飞说过,这辈子非你不嫁。如果你娶了别人,我可能真的就去当尼姑了。” 邵兴旺说:“谢谢,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两小时的炖煮,屋里蒸汽弥漫。 牛骨汤色清气香,牛肉酥烂入味。 …… 赵雨荷下了床,给炒菜的锅里倒了少许油,炸了一盘花生米。 花生米炸好后,用锅里剩下的油,炒制酱料。 先放葱姜蒜末炒香,后倒入少许饺子肉馅混合炒熟,最后加入切碎的豆腐干,花生米,豆瓣酱翻炒入味。 制作烩米线的酱料便炒好了。 米线这种来自南方的食物,到大秦的时间并不长。两人在上高中的时候,才第一次在学校门外面的早餐摊上吃过。麻辣鲜香的味道至今还停留在味蕾深处。 但一到大秦,便与油条豆浆,馄饨小笼包,肉丸胡辣汤形成四方割据的局面。 今天赵雨荷亲自动手,尝试着让曾经的记忆与味道复活。 开水锅里倒入泡好的米线,一两分钟,捞起入碗,加烫熟的鸡毛菜、黄花、海带丝。 放葱花、精盐、味精、虾皮、三四片熟牛肉,半块卤煮的鸡蛋。 舀一匙酱料,浇一勺沸牛骨肉汤,香气四溢,味蕾流汗。 滴入少许香油,更增添了浓浓的怀旧味道。 邵兴旺拿起筷子搅拌均匀,夹起米线吸了一口。 “哧——” “太香了!你的手艺都能出摊开店了。” 赵雨荷说:“哪儿呀!狗子哥,你见我总是挑最好听的话给我听。” 邵兴旺说:“不,不,不,我对你说的话都是事实。茫茫人海中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赵雨荷欣慰地看着狗子哥,眼睛里透着无比的温柔和幸福。 俩人吃完饭。赵雨荷准备收拾厨房。 邵兴旺说:“花儿,我来收拾。” 赵雨荷说:“你歇一会儿,我来。” 邵兴旺说:“不,洗衣做饭,包括带孩子,不是女人的专利,作为家里的一员,我也要承担家务劳动。我不能娇惯自己。” 赵雨荷说:“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那好吧,你来收拾厨房,我休息一下。” 邵兴旺说:“男女平等,彼此尊重,才能爱的长长久久。” 赵雨荷说:“狗子哥,我就喜欢听你说话。一听到你说话,我就感到开心幸福。” 邵兴旺说:“咱们几点去?” 赵雨荷说:“不着急,中午休息一下。他们下午四点才开门营业。”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一百零七章 送上门来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俩人午休起来,赵雨荷洗漱完毕,化了淡妆。 眼前的赵雨荷楚楚动人。 俩人牵着手,来到街道,上了一辆公交车,坐了五站,又倒了一次公交车坐了三站。 “前面不远处就是我上班的地方。”赵雨荷说。 邵兴旺问:“还有多远?” 赵雨荷说:“五六百米。” 邵兴旺表情凝重,说:“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赵雨荷说:“不祥的预感,为什么?” 邵兴旺说:“说不上来,还是小心点为妙。” 四点多,KTV门口已有身材高挑的长腿美女在迎客。 六位美女列队两边,皆穿着高开衩中式旗袍,丝绸面料。红色为底,金色牡丹镶嵌胸前,银色丝线勾勒花边,十二条雪白雪白的大长腿甚是耀眼。 “欢迎光临!”随着齐声问候,六位美女身体肃立,两手相扣,放于胸前,俯身屈膝,向进门的客人行“福礼”。 行礼完毕,其中一女子做了个“请”的动作,便引导二位上楼。 赵雨荷说:“不用,我很熟悉。” 刚上班,还没有一个客人来。 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忙碌,做些最后迎客的准备工作。 为避免碰到熟人和经理,俩人没有乘坐电梯,而是沿着最里的一条秘密通道朝四楼的办公区走去。 这条通道,下到地下一层,可以直接通到外面的街道上。平日里只有一位保安值守。 俩人沿着楼梯上到四楼,来到大厅,赵雨荷正准备朝财务室走去,却被一人扶着胳膊,推进了楼梯间。 “蓉姐!”赵雨荷看到昔日的同事激动地叫了一声。 “豆豆,你干啥来啦?”这位艺名叫蓉蓉的陪酒女郎急切地问。 赵雨荷说:“我来领工资。” 蓉蓉说:“你胆子够大的,你难道不知道这儿的规矩?” 赵雨荷问:“什么规……规矩?” 蓉蓉:“嗯呀!长话短说,和你男友赶紧离开这里,最好离开海港。上次事情,你报警后,派出所来人检查,让停业整顿了七天,听说老板损失了上百万,正四处派人找你,还扬言要弄死你们,你们竟然胆大的送上门来了。” 赵雨荷:“啊!那怎么办?” 蓉蓉说:“干这一行的,都是黑社会份子,杀人不眨眼的黑社会,弄死个人,跟杀只鸡一样简单。快走,快走,从这里下到地下一层,那里有个小保安,你们就说警察来了,快开门。门外面是条小巷子,沿着小巷子往前走,就是大街。” “蓉姐,蓉姐——”大厅一男子叫蓉蓉。 蓉蓉说:“啊!啊!来啦!” “和谁在说话呢?快去二楼18包间,客人已经到了。” 男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蓉蓉催促两人说:“快走,快走。” 邵兴旺拉着赵雨荷的手快速下楼,就在赵雨荷一转身下三楼的时候,还是被带班经理看见了。 他大喊:“豆豆,是豆豆。来人,快去抓豆豆。” 话音刚落,大厅里的三个黑衣马仔快速过来。 “啪——”蓉蓉被带班经理狠狠地打了一耳光。 “看见豆豆,怎么不报告?”经理大喊道。 重重的耳光打得蓉蓉眼冒金星,哭诉道:“经理,我错了,我错了,我忘了您的交代……呜呜呜……呜呜呜……” 邵兴旺拉着赵雨荷快速下楼,黑衣马仔紧追不舍。 “快开门,快开门,警察来了。”看到两人慌慌张张的样子,保安毫不犹豫地打开门锁。 这时,保安的对讲机里传来声音:“八号八号,不要开门。八号八号,不要开门。” 保安听到背后嘈杂的脚步声,正要锁门,邵兴旺一把推开了保安。保安抓住邵兴旺的衣服不松手。 狗急跳墙。 着急逃命的邵兴旺对准保安的面,狠狠一击。一拳将保安打倒在地,拉着赵雨荷的手快速离开。 后面的三个保安紧追其后,到巷子口,追上了两人。 邵兴旺推开赵雨荷,说:“你快跑!” 赵雨荷哭着说:“我不!” 邵兴旺对准赵雨荷怒吼道:“必须跑!” 赵雨荷看到邵兴旺生气了,哭着向巷子外跑去。 邵兴旺被三个黑衣男子围着,四个人扭打在一起。 邵兴旺一米八五的个头,又爱好体育,在大学的拳击队集训过三个月。他自己对付两个没有问题,可面前有三个马仔,邵兴旺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赵雨荷跑出巷子,看到大街十字路口有交警在执勤。 “警察同志,快,快,流氓打我男人。” “在哪里?”警察问。 “在……在巷子……里面。”赵雨荷上气不接下气。 “小勇!警察朝马路对面的同事喊道:“有人打群架,走,过去看看。” 两位警察朝赵雨荷手指的巷子跑去。 “住手,住手——” 看到两位警察跑过来,三个黑衣马仔放开邵兴旺朝巷子深处跑去。 两位警察追了过去,但是没有追上。 转身回来,看到赵雨荷拉起躺在地上的邵兴旺,哭着拍打狗子哥身上的尘土。 “没事吧?”警察问。 邵兴旺说:“没事,三个小流氓而已。” “怎么回事?为什么打你?”名叫小勇的警察问。 邵兴旺被这突然的问题问住了。显然,不能实话实说。 邵兴旺撒谎道:“我和我媳妇一起走,三人看她长得漂亮……调戏……调戏……良家妇女。” 情急之下,邵兴旺没有想到更好的词语,便随口说了一句古代小说里的一句话。 听了邵兴旺的话,两位警察想笑,但还是忍着没笑。 “以后小心点。” “遇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报警,如果身边有群众,也可以向群众寻求帮助。” 邵兴旺说:“谢谢,谢谢啊!” “没事,那我们走啦!你们小心点!” 赵雨荷说:“谢谢两位警察同志。谢谢。” 警察走后,两人来到大街上。 赵雨荷上下打量了一番邵兴旺,问:“狗子哥,受伤了没有?” 邵兴旺举起双拳,做了两个拳击动作,笑着说:“你应该问他们受伤了没有。” 赵雨荷嗲声嗲气地说:“嗯呀!你讨厌。我说真的,你受伤了没有?” 邵兴旺笑着说:“没有,我的宝贝,我毫发无损。” 赵雨荷说:“那太好了。” 邵兴旺说:“走,咱们坐车回家去。以后还是要小心,尽量不要让他们再找咱们的麻烦。” 赵雨荷说:“狗子哥,对不起啊,是我连累了你。” 邵兴旺说:“哪里话?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这么客气干嘛!” “真的?”赵雨荷拉着狗子哥的胳膊问。 邵兴旺说:“真的,我们虽然没有领证,但已经是事实上的夫妻,你还对我客气啥!” “嗯!那好!你刚才给警察说什么来着?”赵雨荷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看到狗子哥没事,便笑嘻嘻地问。 邵兴旺说:“说啥来着?” 赵雨荷小声说:“你说有人调戏我。” 邵兴旺不好意思起来,说:“一着急,忘词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警察。” 赵雨荷拉着邵兴旺的胳膊,开玩笑说道:“那你调戏一下我?” 邵兴旺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故意问:“现在?就在这大街上?” 赵雨荷说:“你敢吗?” 邵兴旺笑嘻嘻地说:“回家,回家我一定会慢慢……” 赵雨荷低头嬉笑道:“我等你。” …… 坐上车,不到一个小时,两人便回到了出租屋。 走进屋里,俩人一起做饭。 邵兴旺伴了三个凉菜,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炝莲菜,一盘蒜泥牛肉。 作为西北人,邵兴旺没见过皮蛋,更没有吃过皮蛋,剥开一个,眼前的皮蛋黑乎乎,污泥一般,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邵兴旺咳嗽了两声,说:“这个坏了。” 赵雨荷笑着说:“没坏,皮蛋就是这个样子,这个味道。皮蛋也叫松花蛋。你不喜欢,就先不弄了。” 赵雨荷包了两盘大肉饺子。 邵兴旺打开一瓶西凤酒,给两个人倒上。 赵雨荷端起酒杯说:“狗子哥,我敬你一杯。” 邵兴旺正要敬赵雨荷,没想到赵雨荷先端起酒杯来。 邵兴旺问:“我敬你。” 赵雨荷说:“让我先敬一下今天的大英雄!” 邵兴旺说:“谢谢亲爱的老婆大人!来,干一杯。” …… 酒过三杯。 …… 邵兴旺说:“来,饺子就酒,越喝越有。” 赵雨荷说:“谢谢你,狗子哥!” 邵兴旺问:“突然,谢我干什么?” 赵雨荷说:“没有你的日子,我活得很痛苦。” 邵兴旺说:“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才对。” 赵雨荷说:“可过去的很多事情,我却无法忘记。” 邵兴旺说:“随着时间的流逝,就会慢慢忘记。等我们有了孩子,这家里就会增添更多的欢声笑语。你会更加开心和幸福。” 吃完饭,喝完酒,两个人都有点醉意,锅碗瓢盆都没有收拾,便匆匆冲了澡,一起躺到了床上。 赵雨荷叫道:“狗子哥!” 邵兴旺回答:“嗯!” 赵雨荷说:“韩鑫答应我离婚的条件是,把在老家盖房的二十万花费,必须还他。” 邵兴旺说:“还他就还他。咱不欠他钱。” 赵雨荷说:“离婚前的前一天晚上,我又和韩鑫大吵一架。” 赵雨荷在微醉的状态下,回忆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来。 ……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一百零八章 往事不堪回首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大秦省新沣县,南山河镇赵家坡村赵德奎家。 “要离婚可以,但这盖房子的二十万必须得还给我。”韩鑫气呼呼地说。 “好,我答应你。”赵雨荷说,“我现在没钱,先把家里的奶牛卖了,给你三万。” “三万,这奶牛,还有我一半呢。除了这房子,家里的所有家具、电器、还有鸡、猪、奶牛,都得分我一半。”韩鑫瞪着眼睛说。 “你真无耻。”赵雨荷骂道。 “是谁无耻了?你跟邵家棚的那个狗子好,村里谁不知道。人家考上大学不要你了,是我要了你。你不感激我,不在家伺候我,整天给我摆一张苦瓜脸,好像我韩鑫上辈子欠你的,欠你们全家的?我呸——我倒了八辈子霉了。” “我告诉你,赵雨荷,二十万盖房的钱,我拿不到手,我不会离开赵家坡,不会离开我花了二十万盖的房子。你要和我离婚,没问题,这是我花钱盖的房子,你和你爸休想住在这里。除非,把钱还给我。” 为了挣脱包办婚姻所带来的痛苦,赵雨荷毅然决然地选择和韩鑫离婚。离婚,也就意味着她欠韩鑫的钱必须偿还。 一个没有一技之长的乡下姑娘,能否挣到二十万,要回属于自己的房子?赵雨荷心里没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赵雨荷转过身,把胳膊搭在邵兴旺胸前,把头枕在邵兴旺宽阔的肩膀上,说:“离了婚,我没有地方可去,于是在一姐妹的介绍下,南下深圳打工。” 邵兴旺问:“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赵雨荷说:“我不知道你在哪里?” 邵兴旺说:“我上大学后,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一封都没有回我。” 赵雨荷说:“你给我的信,不是被你爸从邮递员小王的手上截留了,就是被我爸我妈和我二姐截走了。他们都不希望我跟你在一起。” 邵兴旺叹了口气说:“我父母其实也反对我们在一起。” 赵雨荷说:“后来,我和韩鑫结婚了。我本希望,时间久了,感情就会慢慢建立起来。但我错了,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共同语言,根本就无法像正常人那样交流。我们没有相同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甚至我们的三观都是互相矛盾、互相对立的。我说东好,他说西好。我说朝南走,他偏要朝北走。” 邵兴旺静静地听着。 赵雨荷继续说:“这几天,赵雨荷还告诉邵兴旺,她本以为到深圳的什么大公司上班,其实是到一个乡镇上的造纸厂当包装工。” 赵雨荷继续说:“造纸厂生产卫生纸、餐巾纸。因为污水排放的问题,被当地政府下令停产整改过多次。为了逃避打击,他们选择晚上开工,污水也在晚上通过暗管偷偷排放。” 赵雨荷继续说:“第一年挣了两万多,还不错。但是到了第二年,环保部门查得很严,经常是工作三天,停产五天。由于无法按时交货,订单也越来越少。老板把工资一直压着,拖着不给,说到了年底一次结清。可是到了年底,这家企业还是因为偷排污水的问题,被当地的环保部门罚款一千两百万。资不抵债,老板跑路了。没有领到一分钱的工资,以前挣的钱也花光了,我几乎到了没钱吃饭的地步。” 赵雨荷继续说:“后来,在厂里一起上班的姐妹小玲说,介绍我到了那家鞋厂,日子才好了起来。但我却在这里遇到了尤鹏飞,他一直纠缠我。我一气之下,又来到海港市,暂时还没找到更好的工作,就在‘KTV’上班。” 赵雨荷继续说:“狗子哥,我不是那种人。这里面有那种人,但我不是。我是负责酒水销售的推销员。有时陪客人们唱唱歌,喝喝酒,主要的收入还是靠酒水的提成,有时客人唱得高兴,喝得开心,也会给一些小费。” 邵兴旺说:“花儿,你不用解释,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造成的。我对不住你。这几年,我也经历了很多事情,总算成熟了一些,认识了自己,看清了真正需要什么。你的过去,和你曾经做过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唯一感到欣慰的就是你我还都彼此牵挂着对方。” 赵雨荷沉默不语,眼泪汪汪地看着她的狗子哥。 为了打破沉默,邵兴旺换了一个话题,问:“钱攒够了吗?” “没有?”赵雨荷说。 “还差多少?”邵兴旺问。 “差得远呢,还不到半年,这不就遇到你。”赵雨荷破涕为笑喃喃地说。 “咱们回大秦,我和你一起还债。”邵兴旺说。 “回去干啥呀?除了种地、养鸡、养牛,我没有一技之长,跟你回去,干啥呀?”赵雨荷问。 “我想好了,回去后,办个课外补习班。利用晚上、周末和寒暑假,办个补习班。我负责招生、上课,你负责看管学生,我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啥?”赵雨荷侧着脸好奇地问她的狗子哥。 “数——钱——”邵兴旺故意把音拖得长长的,好让荷花从他身上看到生活的希望,看到她的狗子哥带给她美好生活的希望。 赵雨荷搂着邵兴旺的脖子,幸福地笑了。笑着笑着,又突然哭了起来。 邵兴旺问:“怎么了?” 赵雨荷说:“我是高兴地哭!这叫幸福的泪水。” 邵兴旺把赵雨荷紧紧地搂在怀里,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 看赵雨荷没有再说话,邵兴旺拿起书继续看起来。 赵雨荷起了轻轻的鼾声。 邵兴旺推了推赵雨荷,说:“花儿,脱了衣服去睡。” 赵雨荷脱掉衣服,换上睡衣,重新钻进被窝。 邵兴旺掖了掖被角,将赵雨荷的肩膀盖住。 邵兴旺关掉屋内大灯,打开了床头的台灯继续看书。 直到凌晨一点,邵兴旺才脱掉衣服,钻进被窝睡觉。 第二天,邵兴旺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 睁开眼睛,邵兴旺发现赵雨荷已经做好了早餐。她现在正坐在床边一边等狗子哥醒来,一边看《读者》杂志。 俩人吃完饭,又一起到附近的公园散步。 邵兴旺虽然表现得一脸轻松,但他的内心一直在盘算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回大秦之前,一定要复仇,洗刷自己和赵雨荷被殴打的耻辱。 虽然赵雨荷不同意,但邵兴旺还是坚持要为荷花和自己报仇雪前耻。 凭借他俩的能力,别说报仇雪耻,连找到光头男的机会都没有。 邵兴旺想到了徐康华。 ……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一百零九章 报仇雪耻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徐康华在海港市与几家大型企业均有业务往来,认识不少朋友。 “老徐——”邵兴旺给徐康华正在打电话,问:“北京的工作忙完了没有?” “今天就忙完了。怎么样?头上的伤好了吗?”徐康华说。 “早都好了,都十几天了。”邵兴旺答道。 “那就好!你在海港等我着,我明天坐火车过来,咱俩合计合计,找个机会,给你把仇报了。”徐康华说。 “我打电话就是希望你过来能帮我,给光头一个教训。”邵兴旺说。 “你放心,我取了两万块钱,到海港叫十个兄弟,把那个光头打死不可。”徐康华信誓旦旦地说。 “不用那么大的动静,打死人要偿命的。我自有办法。你来了再说。”邵兴旺说。 徐康华乘坐早上的火车,晚上就到了海港市。在赵雨荷租住的房子里,两个人正喝着白酒,吃着荷花做的饭菜。 “说说你的办法?”徐康华问。 “能不能搞一辆车?”邵兴旺问。 “十辆都可以。海港有我几个大客户,现在已经相处成了朋友,车子这种小事,有何难的?”徐康华说。 “一辆就够了,不过用一次不行,得天天用。”邵兴旺说。 “可以,我现在就联系。”徐康华说。 “不急不急,先吃饭,来,再干一杯。”邵兴旺举起酒杯。 第二天,徐康华让他的一个客户提供了一辆面包车,因为他俩都不会开车,又请客户帮他们雇了一个司机,承诺一天给500块。 当天晚上,他们就出发了。 通过赵雨荷提供的线索,这个光头男可能在文汇区永泰路开了一家“茶秀”,经营项目除了茶秀、咖啡,还带有桌球、棋牌室,经营的项目比较杂。 “你怎么知道的?”邵兴旺问。 “和我一块儿上班的姐妹说的。”赵雨荷回答。 “永泰路那么大,到底是哪一家茶秀?”邵兴旺问。 “永泰路在永泰村,是一条城中村边上的小巷子,只有二三百米的距离。你们要是干违法的事情,给多少钱,我都不去。”司机师傅说。 “我们不干违法的事情,我们请你去帮忙找个人。”徐康华对司机师傅说。 四十分钟左右,徐康华和邵兴旺他们就到了海港市文汇区永泰路。他们面前,果然是一个灯火阑珊的城中村。 这不到三百多米的距离,有十几家“茶秀”,光头男到底是哪一家的老板,邵兴旺和徐康华有点蒙圈。 “老邵,只能是我一家一家上去看了。你在这路口等我。”徐康华说。 第一天,徐康华挨个进到茶秀,结果没有发现光头男。 第二天,依旧如此。 第三天,依然如此。 第四天,还是没有发现光头男的踪迹。 “荷花提供的信息,不会有问题吧?”徐康华有些怀疑赵雨荷提供的线索。 “明天最后一次,如果还是找不到,咱们就撤。”邵兴旺说。 第五天,面包车依旧停在路边等着,徐康华一家一家上去看。好在徐康华相貌平平,每天坚持换一身衣服,并没有引起别人注意。 坐在车里的邵兴旺依旧在看着徐康华出了这家的门,走进那家的店。 突然,巷口出现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车里下来五个男子,为首的正是光头男,另外四个人,就是那天和光头男一起的喝酒唱歌打伤俩人的那帮人。 邵兴旺拿着手里的棍子,恨不得马上冲上去。但自己只有一个人,而对方却是五个人,另外,这地方本身就是人家的地盘,正所谓强龙难打地头蛇。 硬的不行,只能智取。 徐康华从名叫“风景这边独好”的茶秀大门往外走,光头男带着自己的马仔正大步流星地往里进。在大门口,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便各自走开,好在光头男并不认识徐康华。 徐康华上了车,问邵兴旺:“怎么办?” “茶秀经营的时间再晚,总是要关门的。光头男的马仔再多,晚上总是要各回各家的。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干了光头男,就算报了仇。”邵兴旺说。 “我可不参与你们违法的事情。”司机师傅说,“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干,我把话提前说到这。” “今天晚上,跟踪一下光头男,看他住在哪里?明天晚上,在他家门口,来个守株待兔。”邵兴旺说。 “好主意。”徐康华同意了。 十二点半,光头男和他的几位马仔下了楼,各回各家。黑色的商务车把光头男放到了永泰村进村的第三条巷子口便走了。司机师傅下了车,跟着光头男拐进了另外一条小路。很快,司机师傅就回来了,带着邵兴旺和徐康华来到了一座四层楼前。 “就那个二楼,看,就亮灯的那个,人刚上去。看来,这人是永泰村的村民。”司机师傅说。 “村霸!”徐康华说。 “果然是地头蛇。”邵兴旺自言自语道。 第二天,邵兴旺找来了一只黑色的塑料桶,从城中村的公共厕所,舀了半桶大粪。 “太稠了。臭死了。”徐康华拿来一只大塑料袋,打算把整个桶装起来。 “等等,等等,我去取点尿。”邵兴旺说。 邵兴旺转身返回厕所,找了个舀子,从尿池里舀了满满一舀子尿。 “再搅一搅。”邵兴旺将一窑子尿全部倒进塑料桶,拿棍子搅了搅。 “臭死了,我要吐了。”徐康华捂着嘴说道。 晚上11点多钟,邵兴旺提着半桶屎尿埋伏在光头男家门口的墙拐角。 11点半左右,光头男出现了,不过他的身边多了一位年迈的老人。他们俩边走边聊。只听那拄着拐杖的老人说:“跟你媳妇好好说说,陪个礼,道个歉,事情就过去了。” “知道了,爸,你回,你回,你赶紧回去睡觉。”光头男显得有些不耐烦。 这怎么下手。 正在邵兴旺犹豫的时候,光头男转身就上了楼,那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也拐进了旁边的巷子。 “完了完了,大好的机会错过了。”徐康华从黑影中跑过来对邵兴旺说。 突然,二楼的房间灯亮了,传来了女人的叫骂声:“你还回来干嘛?” 光头男不知说什么了,邵兴旺他们在楼下听不见。 “茶秀晚上人多,比较忙,这个我理解,那白天呢?白天总该没什么事吧?啊!家也不管,孩子也不接送,一天到晚都跟着那帮狗杂种鬼混。你去呀,接着去呀,还回来干啥!” “滚,你给我滚……” “呜呜呜,呜呜呜……” “咚——”二楼传来了一阵女人的哭泣声,紧接着就是关门的声音。 光头男又走出了大门,蹲在门口的台阶上,从烟盒里拿出了一根烟,他在口袋里摸了摸,发现自己没有带火。 千载难逢的机会。 徐康华走了过去,掏出了口袋里的打火机,递给了光头男。光头男一愣,问:“你怎么看着眼熟?” “你会永远记住我们的。”徐康华说。 “啊,你是?”看到提着塑料桶走到跟前的邵兴旺,光头男紧张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给你送点礼物。”说完,邵兴旺就把那半桶粪水倒扣在了光头男的头上。 “啊——嗷嗷嗷嗷……” 不仅光头男被粪水熏得狂吐不止,连邵兴旺和徐康华也熏得吐了一路。 俩人一路奔跑,跑到巷口,迅速跳上面包车,面包车疾驰而去。 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第一百一十章 暖气漏水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和赵雨荷回到大秦省秦都市已经到了十二月底了。 再过两天,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元旦节就要来了。 邵兴旺没有回学校报到,餐厅多一个择菜的和少一个择菜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邵兴旺的消失对餐厅管理员来说,还算是一件好事,至少那些厨师、帮厨、小工们不会再像他一样偷奸耍滑不好好干活了。 “等过完年,我的处分就到期了,我可以接一个新班,好好带学生,好好上课,取得学生和家长的信任,然后办个补习班,给孩子们补充一些课外知识,至少在他们考取秦都市'四大名校'时能用得上。”邵兴旺对赵雨荷说。 因为没有其它地方可住,邵兴旺和赵雨荷只好暂时蜗居在单身宿舍的鬼屋里。 邵兴旺给赵雨荷讲了这个鬼屋的故事。 赵雨荷说,狗子哥不怕,她也就不怕。 但每天晚上,赵雨荷在睡觉前,还是会偷偷看一眼水泥梁上那个生锈的U型环,然后,把狗子哥紧紧地搂着不松手。 直到赵雨荷睡着为止,邵兴旺才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来。 有一天,邵兴旺下班回来,发现那个生锈的U型环外面缠绕着红色的丝带,外面罩着一只漂亮的玻璃灯罩,里面挂着一只五彩斑斓的水晶灯。 “好浪漫啊!谁帮你接的电源?”邵兴旺问。 “不用接电源,你看,灯上本来就带着插头,我在那个插座插着。”赵雨荷回答。 “你可真聪明,我的好娘子。”邵兴旺夸了赵雨荷一句。 “谢谢相公。”赵雨荷双手交叉,像古装剧里的娘子那样,做了一个屈膝下蹲的动作。邵兴旺觉得此刻的荷花柔情似水,美到了极致。 赵雨荷做了四道菜,一道白莲炒肉片,一道白菜豆腐炖粉条,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炒鸡蛋,主食是白馒头。 作为北方人的赵雨荷邵兴旺没有烧汤喝汤的习惯,赵雨荷泡了一壶砖茶。 做饭前买了一瓶西凤酒,赵雨荷哥狗子哥两个人坐在床边,就着桌子上的饭和菜,对饮起来。 半瓶白酒下肚,赵雨荷脸颊绯红,邵兴旺浑身燥热;赵雨荷微醉迷香,软语连连,邵兴旺烈酒封喉,情意绵绵。 赵雨荷说:“狗子哥,我再敬你一杯。” 邵兴旺说:“你不怕喝醉了?” 赵雨荷回答:“要的就是醉酒的感觉。” 邵兴旺说:“傻丫头,还是少喝点酒比较好。” 赵雨荷说:“最后一杯。” 邵兴旺:“好,那就最后一杯。我敬娘子,感谢你的辛勤付出。” 吃完饭,邵兴旺和赵雨荷一起收拾了碗筷,擦净了桌子。 邵兴旺本来还打算看会儿书,这是他每天晚上睡觉前的一个习惯,但此刻他的大脑已经处于醉酒的迷蒙状态,赵雨荷坐在床边,两腮通红,一言不发。 邵兴旺走到床边,蹲下来,从下面一颗一颗解开了赵雨荷上衣的扣子,搂着赵雨荷光滑的后腰,把脸紧紧地贴在赵雨荷柔软的肚皮上。 赵雨荷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枚小套套,然后关闭了床头的台灯。 “原来你早有准备啊?”邵兴旺嘴巴贴着赵雨荷的耳朵悄悄地说。 “你讨厌。”赵雨荷倒在她的狗子哥怀里撒娇地回答。 …… 天亮了,俩人的被窝依然如蚕蛹。 冬天的早晨,外面天寒地冻,气温往往在零下十几度。虽然宿舍里有暖气,并不寒冷,但也不是那种令人舒适的温度。 该做的事情昨晚已经做过了,现在无事可做,邵兴旺和赵雨荷依然躺在一起,磨磨磨叽半天,才勉强睁开眼睛。 赵雨荷穿着吊带睡裙,玉肩外露,邵兴旺光着膀子,平躺在床。 赵雨荷趴在狗子哥宽阔的胸膛上,用自己垂肩的长发撩拨狗子哥的脸。邵兴旺感到发痒,咧嘴笑起来。 暖气的管道上有水流下来,邵兴旺亲了亲赵雨荷的脸,说:“花儿,快起来,楼上暖气管子好像漏水了。” 邵兴旺刚说完,就有人着急地敲门:“106,有人没?” 邵兴旺大声喊:“有。啥事?” 门外的人说:“楼上暖气管子漏水了,需要从一楼关一下阀门。” 话音刚落,二楼的水流加大了。水从床头暖气片上的上下水管往下流,溅到了俩人正在睡觉的被子上。 邵兴旺和赵雨荷迅速起床。赵雨荷来不及穿衣服,只好在睡裙外面裹一件羽绒服外套,邵兴旺根本来不及穿衣服,及时将床挪开。 门外又传来“咚咚咚咚”的敲门声。 “快点开门,水从楼梯流下来了。” 邵兴旺迅速开门,门外进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管宿舍的常主任,另一个是宿舍楼的水电工李罗魁。 光着膀子的邵兴旺身旁站着一位披头散发,白腿裸露的美女,令进门的两人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掀开床头,一个指挥,一个用板子关闭阀门。 邵兴旺穿上了衣服,阀门也关闭了。 常主任自然知道邵兴旺被学校降职为临聘人员,半年时间一直没有怎么上班,但出于无话找话的理由,还是问侯了一下邵兴旺:“邵老师,最近还好吧?” 邵兴旺回答:“过得去。” 水电工李罗魁看到邵兴旺身边的赵雨荷,色眯眯地说:“怎么叫过得去,我咋觉得老邵幸福无比呢。” 李罗魁的玩笑话把邵兴旺和赵雨荷都逗笑了。邵兴旺也开玩笑说:“老罗,你的小娘子呢?” 李罗魁叹了口气说:“吹了,哎,又吹了,城里的姑娘,都看不上咱这干苦力的水电工,老邵,有机会在你们乡下给我介绍一个。” 邵兴旺说:“有机会的话一定帮忙。” 常主任说:“邵老师,先别外出,楼上的暖气管子半小时就换好了。等我回来还要再开阀门。” 两人出去后,赵雨荷穿好衣服,洗簌完毕,到外面的早餐店去买早餐。 换完了楼上的暖气片,常主任和李罗魁下来了。李罗魁打开阀门,摸了摸暖气管说:“好了,管子热了,通了,水开始循环。” 常主任问:“刚才那女的是谁?” 邵兴旺回答:“我媳妇。” 常主任问:“结婚了吗?” 邵兴旺回答:“没有。” 常主任又问:“证领了没有?” 邵兴旺回答:“快了。” 常主任说:“没有领证,这叫非法同居,是犯罪。要是放在二十年前,这就是流氓罪,或者叫诱骗妇女罪,如果发生性行为,就是强奸罪了。会被抓起来,判刑,坐牢。” 邵兴旺一脸怒气,但强忍着并没有发作。李罗魁看到气氛有点紧张,赶紧解围说:“行了,老常,都啥年代了,你咋还怎么老套。” 常主任说:“宿舍管理,是我的本职工作,我不能让单身宿舍变成谁想住就可以住的淫窝啊!” 邵兴旺气得咬牙切齿,紧握着拳头,恨不得对着那张老脸给上几拳。 “快走,快走!”李罗魁把常主任掀出宿舍。在门口,俩人正好碰见了买早餐回来的赵雨荷。 常主任不怀好意地瞅了一眼赵雨荷,说:“这里是男单身宿舍楼,不是家属楼。” 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杨秀荣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吃完早饭,俩人将宿舍卫生彻底打扫。 干净整洁的环境,驱走了刚才不悦的心情。 邵兴旺和赵雨荷对外宣称是夫妻,除了常主任和李罗魁,对门谢老师两口子也知道他们是情侣,没有领证。 领证要到单位开介绍信,举行结婚仪式。 旅行结婚,酒店包席,都需要一次仪式,免不了要请单位领导和同事出席,见证一下。 领导还要当众宣读结婚证,证明俩人合法。 婚房得收拾布置一下,贴上大红喜字,头顶再交叉着拉几条五颜六色的“拉花”。最好把床单和被罩也换成红色的,这样看起来,才像个结婚的样子。 可这些,他们都没有。 唯一能让别人感受到这间单身宿舍,不再像以前那样,像猪窝一样凌乱和肮脏,是因为这里变干净了。 邵兴旺上班去的时候,赵雨荷总会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里面的桌椅板凳擦洗得一尘不染。邵兴旺脱下来的脏衣服,赵雨荷也帮他洗净晾干叠好,整齐地码放在床尾的木箱子里。 放寒假的一天,邵兴旺到菜市场买菜,准备亲自给荷花做顿饭。杨秀荣来敲宿舍门。 天气严寒,宿舍里并不暖和,赵雨荷坐在床上,后背靠在床头的枕头上看书。听到有人敲门,便问:“谁呀?” 木门很厚,外面是走廊,人来人往很嘈杂,杨秀荣显然没有听到赵雨荷的问话。还没等赵雨荷下床,杨秀荣就自己狠劲地将门推开。 木门撞到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赵雨荷上身穿着白毛衣,下身还穿着睡裙子,两条雪白的长腿在下床的那一刻刚好被杨秀荣看见。 杨秀荣一看屋里有个陌生女子,显得格外尴尬,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以为屋里没人。” 外面走廊路过的人总喜欢朝里面瞅一瞅。 赵雨荷赶紧过去关门,问:“你找谁?” 杨秀荣说:“我找邵兴旺。他是不是搬走了?” 赵雨荷看到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的城市姑娘,问:“你找他有什么事?” 杨秀荣心直口快,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感受。 “我叫杨秀荣,邵兴旺以前的女朋友。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今天刚好休假,我过来看看他。” 赵雨荷自言自语道:“你是他以前的女朋友,那现在呢?” 杨秀荣说:“我俩有缘无份,人家邵老师还是喜欢自己以前的女朋友。” 杨秀荣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位浓眉大眼的俊俏姑娘不会是邵兴旺提到的荷花姑娘吧。 杨秀荣问:“你是?” 还没等赵雨荷回答,杨秀荣便抢着回答:“我应该知道你的名字,你叫赵雨荷,邵兴旺却常叫你荷花。” 赵雨荷一听杨秀荣认识她,一下来了兴趣,赶忙让座。 杨秀荣坐下后,赵雨荷倒了一杯热水,说:“既然是狗子哥的朋友,就坐一会儿吧。他去买菜了。给,喝杯热水,暖一暖。” 赵雨荷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杨秀荣的话匣子一下子被给打来了。 杨秀荣将如何通过高原的母亲认识了邵兴旺,又如何给邵兴旺做包皮手术,要不是赵雨荷中间插话,估计连那天晚上拆线时的故事都要说出来。 杨秀荣还是忍住了,她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讲的,讲了后,会令三个人都感到难堪。 杨秀荣继续讲:“有天晚上,我下夜班回来,路过路边的长椅,发现上面躺着一个人,吓了我一跳。作为一名大夫……” 杨秀荣是护士,但爱慕虚荣的她常在生人面前说自己是泌尿科的大夫。如果被别人揭穿,她会理直气壮地辩解说,自己是半个大夫,半个大夫也是大夫。 听了杨秀荣的故事,赵雨荷才知道邵兴旺来找他,是眼前这位自称邵兴旺前女友杨护士出的主意。 赵雨荷拿了两个橘子,把其中的一只递给杨秀荣。 两人正吃着聊着,门被推开了,邵兴旺提着买来的肉和菜走进来。 看见杨秀荣在屋里,邵兴旺愣了一下。 还是杨秀荣先开口:“怎么,不认识我这个老朋友了?” 邵兴旺略显尴尬地说:“怎么会不认识呢。” 杨秀荣倒是大大方方,说:“怪不得看不上我,这荷花姑娘的确是人间少有的美女啊!” 听到杨秀荣这么夸自己,赵雨荷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邵兴旺放下手里提的肉和菜说:“哪里?我们是高中同学,也是老乡。” 杨秀荣感慨道:“瞧你们多好,颜值爆棚,情投意合,多么完美。” 赵雨荷说:“你也不差呀!” 杨秀荣说:“和你们比,差远喽!我看上了别人,别人却没看上我;别人看了我,我却瞧不上。哎!缘分缘分,有缘无分。我这一晃悠,都快成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邵兴旺说:“怎么会呢?” 杨秀荣说:“好了,我也不耽误你们两口子过小日子,我来就是看看你。好多天没见,还以为你搬走了。” 邵兴旺说:“没有。离了和尚离不了庙。除了这里,我还能搬到哪里去。” 杨秀荣起身要走,邵兴旺说:“把你的暖水瓶还给你。荷花已经把里里外外洗刷干净了。” 杨秀荣说:“你们留着用吧。” 赵雨荷说:“我们买了新的。” 杨秀荣看到案板上果然放着两只蓝色的新热水瓶,便说:“好吧,你们不用了,我就带回去了。” 杨秀荣提着壶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从衣兜里掏出两张白色小票,上面盖着红色印章,说:“这个,送给你们。” 赵雨荷接过白票,问:“这是?” 杨秀荣回答说:“这是医院水疗中心的洗澡票。医院发的,我用不完,你们用吧。” 邵兴旺赶紧说:“这怎么好意思。” 杨秀荣说:“都自己人,别客气。这水是从千米以下的岩石层抽取上来的温泉水,具有一定的水疗作用。这票是VIP 贵宾票,是双人间的,一次用一张,可以两个人同时洗,记着不要去大澡堂啊,要不就把票浪费了。” 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第一百一十二章 水疗中心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杨秀荣走后,邵兴旺开始切肉准备炒菜。今天是赵雨荷生日,邵兴旺答应为她做顿饭。 看着邵兴旺笨手笨脚的样子,赵雨荷觉得着急,从床上下来帮忙。 邵兴旺说:“我说了,今天让我来给亲爱的老婆大人做一顿大餐,请亲爱的老婆大人上床休息。” 赵雨荷被邵兴旺的话逗笑了,说:“还是我帮你吧,你呀,等你做好了,该吃晚饭了。” 赵雨荷走过来,邵兴旺撅起嘴巴,在那张粉粉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把做饭的接力棒交给赵雨荷。 赵雨荷手脚利索,半小时后,饭就好了。 玻璃窗户传来呜呜的风声,外面起风了,气温下降的厉害。赵雨荷透过玻璃窗往外看,雪花开始飘落。 赵雨荷问:“外面下雪了?” 邵兴旺回答:“刚开始下,天气预报说,这两天是大到暴雪的天气。” 赵雨荷问:“还喝酒不?” 邵兴旺说:“喝一点吧。天寒地冻,喝两口暖和。你也来两杯。” 赵雨荷说:“白酒有些辣。” 邵兴旺说:“没有红酒,也没有香槟之类的其它酒。等以后有钱了,我们就可以像电视上的外国人一样,想喝什么酒,就喝什么酒。” 赵雨荷说:“我还是陪你喝两杯。” 邵兴旺说:“不想喝,就别勉强自己。” 赵雨荷说:“今天我过生日,喝两杯,也高兴。” 邵兴旺端起酒杯,说:“花儿,敬你一杯。” 赵雨荷说:“来,干!” 邵兴旺说:“别急,荷花,我想说,我们之间太不容易了。以后不管遇到怎样的困难和挫折,我们永远不分开。” 赵雨荷说:“我把自己的身,自己的心,已经交给了你。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们再也不分开。” 吃完午饭,两人躺到床上看书。看着看着,赵雨荷睡着了。 冬天一旦外面下雪,人都喜欢躺在床上睡觉。看到躺在自己旁边的赵雨荷,邵兴旺感到满心欢喜,忍不住在那粉红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赵雨荷睡眼惺忪,侧过身伸出双臂,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邵兴旺也有些困意,便脱掉套在上身的毛衣,躺了下来。 赵雨荷顺势钻到邵兴旺怀里,头枕着邵兴旺的肩膀,一只大腿搭在邵兴旺身上,又起了轻轻的鼾声。 俩人一觉醒来,已到下午五点。 邵兴旺在身上抓痒,赵雨荷掀开被子,趴在邵兴旺的肚皮上闻了一下,说:“好难闻,好脏啊!” 邵兴旺说:“臭男人臭男人,男人本来就是臭的啊!” 赵雨荷说:“那也得讲卫生!现在没事,要不,咱们去洗澡吧。” 邵兴旺回答说:“好主意。好久都没有泡热水澡了。刚好去泡泡这千米以下来自地球内部岩石层的温泉水。” 说走就走。 街道上行人稀少,雪花在风的助力下飞舞。 “好美的冬天,假如在乡下,可以到野地里撒欢,打雪仗,滚雪球,然后在雪地里打滚。”赵雨荷说。 邵兴旺说:“过几天我们回乡下去。在老家过年,怎么样?” 赵雨荷说:“哪天回?” 邵兴旺说:“你看吧,哪天都可以。” 赵雨荷说:“那就腊月二十七号吧,腊月二十八,二十九,咱们去逛街,去买年货。” 邵兴旺说:“一切听娘子安排。” 赵雨荷说:“你讨厌!……” 邵兴旺“嘿……嘿……嘿……”地笑了。 两人穿着羽绒服,戴着毛线围巾和帽子,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厂医院水疗中心走去。好在路不算远,半个小时便到了。 来到三楼贵宾区。 果然,这里的设施要比一楼男部的大澡堂和二楼女部的大澡堂豪华气派很多。 邵兴旺和赵雨荷进门,发现杨秀荣和李罗魁从小单间出来。大家心照不宣,都明白刚才已经发生了什么,和一会儿将要发生什么。 四个人相互笑一笑,出的出,进的进。 邵兴旺和赵雨荷走进一单间。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左手靠墙竖着衣柜,两只躺椅紧挨墙。浴缸在屋子正中间,右边支着长条木桌,墙上挂着淋浴喷头。 很显然,这木桌是浴客搓澡用的。 邵兴旺三下五除二,脱掉衣服,下到浴缸里,用随身携带的沐浴露,涂抹浴缸,清洗污垢。最后再打开淋浴喷头,将浴缸表面的泡沫冲洗干净。 赵雨荷羞答答地穿着睡裙站在旁边,看着眼前这个粗中有细的男人忙忙碌碌的样子,满眼的幸福。 打开水龙头开始放水。 “哇,好烫!”邵兴旺惊叫起来,差点跳出浴缸。 原来邵兴旺只打开了热水龙头,忘记打开旁边的冷水。 邵兴旺不断尝试着龙头水流的大小,直到水温变得合适。 白色半透明睡裙里,是赵雨荷美丽的胴体。 赵雨荷的胸部饱满而结实,小内内也脱掉了。这个如维纳斯一样美丽的女人,令邵兴旺血脉喷张。 赵雨荷向前迈步,邵兴旺抱起眼前两条雪白的大腿,慢慢将赵雨荷放到水中。 俩人站在水中,先是亲吻了一下,便互相搀扶着坐到水里。 采自千米以下,来自地球内部岩层的温泉水,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邵兴旺和赵雨荷坐在浴缸中,沉浸在地球热能的怀抱中。 “真是太舒服了。怪不得日本人一到冬天都要去北海道泡温泉。”邵兴旺说。 赵雨荷问:“狗子哥,你以前泡过温泉吗?” 邵兴旺回答说:“第一次,这是我第一次泡温泉。真是太舒服了,你呢?” 赵雨荷说:“我也是第一次。” 邵兴旺从水里将赵雨荷拉过来,将她搂在自己怀里。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享受着温泉水带给自己的感觉。 “咚咚咚……”有人敲门。 邵兴旺问:“谁呀?” 门外一男子问:“需要服务吗?” 意想不到的敲门声吓了俩人一跳,浪漫的气氛被这粗野的声音破坏掉了。 邵兴旺心想,这医院的水疗中心,怎么还有特殊服务? 邵兴旺生气地说:“不需要,谢谢!” 门外男子说:“从厂里下岗了,没有工作,给个机会吧,不贵,今天还没开张呢。” 原来是个讨生活的搓澡师傅。想到这里,邵兴旺刚才愤怒的心情缓解了很多。 “我老婆在呢!”邵兴旺语气缓和了下来,对着门外说道。 之后,再没听到门外男子的声音。 赵雨荷说:“狗子哥,我帮你搓背。” “狗子哥,身上好脏哦!” “狗子哥,换缸水吧,你看你洗完,这水上漂的全是……” 邵兴旺说:“肥料,这可是好东西,庄稼最喜欢这玩意儿,油大,劲足,长得快!” …… “狗子哥,把我胸衣递一下!” “狗子哥,把我内裤递给我!” “不是这条脏的,是干净的那条。” “在哪?我没有找到?” “和你的放在一起的那条,白色的……” “狗子哥,帮我吹一下头发” “我最喜欢给你吹头发,你的发质可真好!乌黑油亮,还有一股醉人的香味……” “臭味吧!” “嗯,不是,是香味。” 两人回到宿舍,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钟。 两人吃了点水果,喝了一杯水,便脱衣睡了。 外面寒风刺骨,大雪纷飞,在这样一个隆冬时节,再没有什么比搂着自己的好女人睡觉更令人惬意的事情了。 两人又像蚕蛹一样,紧紧地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折腾了好久,才终于累的没有了力气。 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一起睡着了。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一百一十三章 赵德奎和邵振邦的心思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腊月二十七日,两人一早到秦都轻工市场买年货。 在外打工再怎么辛苦,回家过年总要穿戴一新,给家人买件礼物。 男人少不了烟酒茶,女人自然是衣服,老人和儿童,衣服、点心、玩具、糖果多少都得买一点。 赵雨荷给二姐和母亲买了衣服,给父亲和姐夫买了烟酒茶,给侄女和侄子买了糖果。 赵德奎已经不再奢望三闺女能招个上门女婿用来养老。她现在只希望女儿能嫁一个自己满意的男人,开心快乐地过一辈子。 从二女儿赵雨晴的嘴里得知赵雨荷在和邵兴旺交往,赵德奎感到满意,如果这事真能成,那也是三闺女的福气。毕竟自己的女儿是个没有工作的乡下姑娘,是个没有上过大学的离过婚的二手女人……身上还背有巨额外债。 邵兴旺是人民教师,国家干部,大学生,有正式工作,能挣工资……收入稳定…… 想到这里,赵德奎总有意无意打听两人的进展情况。 赵德奎端着碗正在吃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同样端着碗吃饭的赵雨荷随口问了一句:“小雨……” 赵雨荷说:“爸!” 赵德奎说:“打工这几年,挣钱咱不说,对象找的咋样?” 赵雨荷斜眼瞅了一眼话里有话的父亲,说:“还没影呢。” 赵雨荷的回答显然令老赵同志并不满意。过了两分钟,赵德奎又问:“我听你姐说,邵家棚的狗子八月份到深圳找过你,也不知道找到你了没有。” 赵雨荷知道父亲想问啥,为了逗一逗这个令自己又爱又恨的人,故意撒谎说:“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去找我呢?” 赵德奎一听这话急了,说:“可不能这么说,那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对象。” 赵雨荷反问道:“你以前好像不是这样评价他的。” 赵德奎略显尴尬,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时代变了,我也进步了。” 赵雨荷想笑,但还是忍住没笑,说:“你真的进步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赵德奎叹口气说:“哎!爸现在就希望你像你姐一样,找个自己喜欢的对象,过好自己的日子,其它的,我已经不在乎了。” 赵雨荷揶揄道:“果然进步不小啊!” 赵雨晴一直在旁边偷笑,这时也插了一句:“我看狗子对你是真心的,你俩进展到底咋样,看把咱爸急的。” 赵雨荷没有接二姐赵雨晴的话。 赵德奎倒是着急地开始出主意想办法,说:“快过年了,在外打工的人都回家了。寒假早放了,狗子估计也回来了吧。你没事的话,吃完饭去找找他,把你给他织的那件毛衣带上,把你给我和你姐夫买的烟酒茶也带上。我就不相信,邵振邦和他的跛子媳妇刘云朵能把你从屋里撵出来。” 赵雨荷感到好气又好笑,她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赵德奎,在面对自己的婚事方面比她还着急。 赵雨荷说:“我不去,好像我嫁不出去似的,给人家送礼,那不是把咱老赵家的人丢到邵家棚去了吗?” 赵德奎:“时代变了,情况不一样了。你再不找对象,真的都没人要了。” 赵雨荷说:“没人要,正好。” 赵德奎着急了,说:“哦呦喂,我的老祖宗。你要是把狗子错过了,你后悔一辈子。” 赵雨荷嘟囔了一句:“哎!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正说着,有人在敲门。 “咚咚咚!” “有人吗?” 赵雨晴问:“谁呀?” 邵兴旺说:“雨晴姐,是我,狗子。” 一听声音是狗子哥,赵雨荷放下吃饭的碗,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蹦跳着飞出去。 邵兴旺手里还提着东西,看见赵雨荷飞奔过来,赶紧把东西往地上一放,赵雨荷一下扑到狗子哥怀里,两只腿夹在邵兴旺大腿上。 邵兴旺赶紧用手把着赵雨荷的大腿在原地打转。 赵德奎从门帘后面看到这一幕,感到不好意思,故意转过头去。赵雨晴看见妹妹激动的样子,高兴得合不拢嘴。 赵雨晴大声吆喝:“狗子来啦,快到屋里坐。”又转过身朝屋里喊:“爸,来客人啦!邵兴旺到咱家来啦!” 赵德奎正抹着眼泪,赶紧出来把邵兴旺手里提的礼物接住,说:“都自己人,到家来还提什么礼物啊!” 赵德奎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心里甜得像灌满了蜂蜜一样。 赵雨荷领着狗子哥进了自己房间,拿出了亲手给狗子哥织的那件毛衣。 邵兴旺二话不说,直接穿上试了试。 赵雨荷用一种难以言表的喜悦眼光上下打量,说:“真合身,真好看。” 邵兴旺看见赵雨荷高兴的像个孩子,他也高兴的不得了。趁其他人不注意,在赵雨荷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说:“谢谢你,亲爱的老婆大人。” 世界真是小。 两个人相约一起去县城逛街,在县城又一次偶遇到了尤鹏飞和王美丽。 四个人打了个照面,寒暄了几句,便各自继续逛街。 邵兴旺给赵雨荷买了口红,擦脸油等化妆品护肤品,赵雨荷给狗子哥买了裤头内衣袜子等,叮嘱他过年的时候也要讲究卫生。 赵雨荷又给狗子哥的父亲邵振邦,母亲刘云朵,妹妹邵忆晨买了新衣服。 邵兴旺将赵雨荷送回家后,再坐船回到邵家棚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邵振邦和刘云朵夫妇看到儿子给自己买的新衣服,先是一阵高兴,后又表情凝重。 谁生养的儿子谁能不了解。 邵兴旺从来没有给家里人买衣服的意识,即便有,也不知道该买什么,尺寸大小。 这么合身,这么好看的衣服,除了有个女人在旁边出谋划策,两口子还真想不出来会有谁能想到给他们买衣服,尺寸还此合身,颜色和款式如此合适。 邵振邦先开口了,问:“和荷花去逛街了?” 邵兴旺也不想再隐瞒什么,直接承认了。“噢!” 邵振邦问:“和线团没有发展吗?” 邵兴旺回答:“线团人家有对象。” 邵振邦接着问:“其他人呢?城里那么多好姑娘。你们学校的老师大多数都是女的,你没看上一个?” 邵兴旺说:“凡是城里没结婚的女人,我都看上了,问题是人家都没有看上我。” 邵振邦听出了儿子的话里有埋怨的意味,有些生气地说:“不可能。” 为了缓解父子俩人的尴尬,刘云朵赶紧插话说:“狗子,你饿了没?妈给你下碗面。” 邵兴旺说:“妈,我不饿,我在县城吃过了。” 刘云朵接着说:“你爸其实也是为你好。你说你一个大学生,有正式工作。荷花是个农民,而且还是个离了婚的二手女人,又没文化也没工作,这以后家里的生活重担还不全压到你一个人身上。再说,你爸你妈就你一个儿子。要是你弟还活着,你当个上门女婿,我也认了……” 说着说着,刘云朵就想起了夭折的二儿子邵兴晨,呜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邵振邦和刘云朵不光担心“门不当户不对”的这门亲事将来连累儿子,更担心结婚后儿子会住在老丈人家,自己失去这唯一的儿子。 人老了,谁不希望儿孙满堂,双膝环绕,尽享天伦之乐呢! 邵兴旺低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邵兴旺说:“爸,妈,我会权衡轻重。你们早点休息吧。” 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第一百一十四章情人节礼物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冬去春来,新的学期开始了。邵兴旺恢复正常工作岗位。 一位姓邱的老师休了产假,邵兴旺便顶替她,顺利接了她的班级。 2月13日上午,邵兴旺在办公室批改作业,学习委员陈柳鸽打报告。 “报告——”陈柳鸽说。 “进来。”邵兴旺说。 “老师好!”陈柳鸽说。 “什么事呀?”邵兴旺说。 “老师老师,明天放假吗?”陈柳鸽说。 “这开学才一周时间,放什么假呀?”邵兴旺说。 “明天情人节,情人节难道不放假吗?”陈柳鸽说。 孩子极为天真地看着邵兴旺,等着他的回答。 邵兴旺实在是想笑,但他硬是憋着没笑,他怕伤害了孩子的一颗童心。 于是,一脸严肃地说:“明天2月14日,是西方国家的情人节,我们国家的人一般不过外国的节日。再说,情人节,那是情人们自己过的节日,等你们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意中人后,就可以过情人节了。” “噢!“小陈同学撅着嘴,对邵兴旺的回答显然不太满意。 门关上后,办公室里另外两位老师,也被这孩子的天真无邪逗得前仰后合。 邵兴旺突然觉得应该给荷花送一捧花。 第二天下班后,邵兴旺去了离学校不远的花卉市场,谁能料想,花卉市场下午五点就关门了。 邵兴旺两手空空地往回走。忽然想起,市中心的广场,一到晚上总有卖花的小孩纠缠着从身边走过的情侣。 邵兴旺赶紧踏上了去市中心的电车。 果然,市中心的广场上人来人往,卖花的小姑娘三五成群。 邵兴旺买了康乃馨,买了红玫瑰,踏上电车又急匆匆地赶回宿舍。 当邵兴旺手捧鲜花,满怀期待地进门希望荷花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时,却发现荷花坐在床边沉默不语。 “怎么啦?花儿。”邵兴旺问。 赵雨荷说:“狗子哥。今天房管所来人查宿舍。他们不许我住在这儿。还问我是谁?干什么的?谁让我住在这儿?” 邵兴旺问:“你怎么说的?” 赵雨荷说:“我如实说了。他们说这是单身宿舍,让我马上搬走。” 邵兴旺说:“就这事儿?没事,没事,我明天给说说,不要紧的。你看,我给你买的花,康乃馨和红玫瑰,送给你。” “谢谢!” 赵雨荷情绪低落,邵兴旺知道除了这些,还有荷花想要的爱情,霸占着她家房子的韩鑫,这些都需要尽快解决。 赵雨荷一天到晚待在这里也很寂寞,她需要出去工作,需要挣钱还债,需要狗子哥给自己一个合法的身份。 可邵兴旺微博的工资,除了每月给父母寄点外,剩下的只能维持两人的基本生活。如果要到外面租房子住,他们就彻底成了月光一族了。像这样一捧鲜花,对他们而言,就是一种奢侈性的消费。 第二天,邵兴旺给学生上完课,去了房管所,见到了常主任。 邵兴旺说:“常主任,我们现在比较困难,能不能让我媳妇再住段时间?我交点钱也行?” 常主任说:“你媳妇?邵老师,你们证都没领,就住在一起,这叫非法同居,是犯罪。” 邵兴旺说:“不至于吧!这都什么年代了?” 常主任说:“邵老师,我给你讲,赶紧停止这种关系。没领结婚证,就跟一个男人住在一起,这种女人,我见得太多了,都比较浪?今天跟你好,明天就会钻到另一个男人的被窝,你懂我的意思吗?” 邵兴旺说:“我懂你妈个锤子!” 常主任说:“你怎么骂人呢?” 邵兴旺说:“你羞辱我媳妇,我骂你,我还要揍你呢。” 说着,邵兴旺揪住了常主任的衣领,隔壁办公室的人听见吵架声赶紧跑过来拉架。 常主任大声喊:“你们连证都没领,就住在一起。那是你媳妇吗?那是个臭婊子。” 邵兴旺说:“你他妈真不是人。” 邵兴旺抓起桌旁的玻璃杯,向常主任扔去。 “铛啷”一声,玻璃杯砸到墙上又掉在地上,摔碎了。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都消消气!” 众人在劝架。 常主任一看邵兴旺把自己的杯子摔碎了,又骂了起来:“姓邵的,别以为你是个老师,我就怕你。你没领证,没结婚,就和一个女人住到一起,那就是流氓行为。你这样的人,就不配当老师。” 邵兴旺说:“我们彼此相爱,是事实夫妻。住在一起,关你鸟事?” 常主任说:“关我鸟事?我是单身宿舍管理员,只要我工作在这里一天,我就要管到底,绝不允许单身宿舍成为淫窝。” 邵兴旺气得浑身发抖,大骂道:“我媳妇,我不允许任何人羞辱她,包括你这个狗杂种。” 说着,邵兴旺挣脱了身旁拉架人的手,当着众人面,狠狠给了常主任两拳,打得常主任眼冒金星。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厂公安处民警赶到现场后,才阻止了两个人的进一步斗殴。 赵雨荷早把晚饭做好了。 平日里六点半准确到家的邵兴旺还没有回来。 现在已经七点半了,怎么还不见狗子哥回来。赵雨荷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心想:今天学校加班吗?如果加班,狗子哥会提前说的。我问问对门的谢老师。 “咚咚咚!”赵雨荷敲门。 “谁呀?”谢老师问。 “我,赵雨荷!”赵雨荷回答。 谢老师开门看到赵雨荷,问:“嗯哟!是邵老师爱人啊?” 赵雨荷问:“今天学校加班吗?” 谢老师说:“没有啊!邵老师没有回来吗?” 赵雨荷说:“没有。” 谢老师说:“上班的时候我见过邵老师,但下班后,我就没有见过他。” 赵雨荷说:“他说他今天会去一趟房管所,会不会现在还在房管所?” 谢老师说:“有可能。” 两人正说着,给邵兴旺讲过鬼屋故事的那个老单身职工邵建军急匆匆赶来,见了赵雨荷说:“狗子媳妇,快,快去厂公安处,狗子,狗子被抓走了。” 赵雨荷大吃一惊,不由得“啊”了一声。 赵雨荷问:“厂公安处在哪里?” 邵建军说:“在,在街坊里。” 谢老师说:“走,我带你去。” 谢老师从单身宿舍的自行车棚取出自己的“二八”大个自行车,说:“邵老师爱人,上车,我驮着你去找他。” 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第一百一十五章舆论危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赵雨荷见到狗子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在厂公安处处长办公室里,坐着邵兴旺、常冠锡校长、房管所所长、还有凸子常主任。 两个人的打架,惊动了三个单位一把手领导,这也算是今年开春轰动全厂的一件大事了。 邵兴旺想,今天的事情,学生家长,以及三个单位的长舌妇长舌男,会把他和荷花的故事不断地演绎,甚至会和鬼屋联系起来,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作为老师,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和目的,和人动手打架,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有损师德形象。 邵兴旺的两拳也的确让常主任有些惧怕。 人常说:光脚不怕穿鞋的。 儿子还在小学上学,邵兴旺毕竟是学校的老师,他真想让哪位老师对儿子“另眼相待”,自己也是毫无办法,最终吃大亏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双方都有和解的意思。 于是,互相赔礼道歉,握手言和,众人便从公安处处长办公室离开。 走在回家路上。 赵雨荷说:“狗子哥,对不起啊!又是我连累了你。” 还没等邵兴旺回答,推着自行车的谢老师说:“那秃子故意找茬,跟你没有关系。邵老师都算客气了。他要是那样羞辱我媳妇,我一样和他干一架。” 邵兴旺牵着赵雨荷的手说:“荷花,不用自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从现在就记住,永远的记住,有我狗子在,我不会让你再受委屈和伤害。” 赵雨荷说:“嗯,哥,我信你。” 谢老师笑着说:“邵老师耿直善良,荷花呢,温柔体贴,你们夫妻俩真是天生的一对,将来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红火。” “呵呵呵,呵呵呵……” 邵兴旺笑着说:“谢谢,谢谢你啊!谢老师。” 谢老师说:“谢什么呀!咱们是同事,也是好邻居,好朋友。” 赵雨荷说:“远亲不如近邻。” 谢老师说:“说的对!远亲不如近邻。” 第二天,邵兴旺继续去学校上班,赵雨荷在宿舍。 8点钟,赵雨荷起床,洗漱完,将房间的卫生收拾干净,拿了一只装菜用的布袋子正要出门去菜场买菜。 “咚咚咚……”有人敲门。 赵雨荷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女的说:“我是7号楼楼管员,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七日之内必须搬走,这里是男单身宿舍,不是家属楼。” 男的说:“在离开之前,还需要把住宿费用补交一下,一共是三百六十九元。” 赵雨荷问:“一二楼的其它宿舍,我看也住了十几对夫妻。他们也要搬走吗?” 女的说:“你们没有结婚,属于非法同居。其他人都领过结婚证了,是合法夫妻。只要你们领了证,成为合法夫妻。邵兴旺老师拿着单位盖过章领导签字后的介绍信,到房管所申请,如果有空的宿舍,我们会按程序安排。” 男的说:“你们没有申请,也没有经过我们同意,就私自占了这间宿舍。我们本来要给这间宿舍安排一位男单身职工住进来。你也知道,这是两人间的男单身宿舍。希望你能理解。” 赵雨荷神情沮丧地说:“我知道了。今天下班后,我会给邵老师说的。” 两人走后,赵雨荷提着布袋子去两座街坊之间的菜市场买菜,准备买些今天中午和晚上吃饭要用的材料。 因为没有冰箱,无法储存食物,所以当日食用的蔬菜水果必须当日吃完。好在菜市场到单身宿舍只有不到两站路。来回只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赵雨荷正在菜摊前挑选蔬菜,旁边三位年长的大妈低头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赵雨荷故意放慢买菜的节奏,想听听他们的事情,街坊邻居在背地里到底怎么议论。 其中一花白波波发型的大妈说:“快看,这就是邵老师从外地领回来的新媳妇儿。人长的到是挺俊的,不过是个野路子货,证都没领,就光明正大地住在一起。” 另一个花白短寸发型的大妈说:“现在的年轻人,可真够大胆的,没领证就敢住在一起,不敢想象,不敢想象。” 第三个花白波浪卷发型的大妈说:“这要放在二十年前,就是一个女流氓,会被抓起来的。” 波波发型大妈说:“这女人,我看跟那个吊死在宿舍的厂花还有点像。” 短寸发型大妈说:“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说不定就是……” 波浪卷发型大妈说:“我听说吊死的女人一定会找另外一个人附身……” 波波发型大妈说:“你说这个女人会不会就是那个吊死鬼?……” 短寸发型大妈:“啊!” 看到赵雨荷转过头看她们,波浪卷发型大妈低声说:“快走,她看咱们呢。” 赵雨荷终于忍不住了,她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拦住三位长舌妇,大声质问:“谁是女流氓?谁是吊死鬼?把话说清楚。” 看到赵雨荷杏眼暴怒的样子,三位长舌妇自知理亏。其中短寸发型大妈说:“我们说别人,没说你,没说你。” 说完,赶紧拉着两位离开。 赵雨荷气得眼泪汪汪地朝着三个离去的背影喊道:“说别人坏话,小心烂掉舌头。” 三人急匆匆地朝菜场另一头走去。 常主任安排7号楼楼管员天天敲门,让赵雨荷搬走,还要补交住宿费。 邵兴旺和赵雨荷不堪其扰,也觉得没必要再住在这里,便一起搬离了单身宿舍。 邵兴旺在学生和家长心中的好口碑并没有因为打架斗殴事件受到影响,甚至还有人当面夸他:干得漂亮,真爷们! 邵兴旺知道这话里有两层意思。一层是他和管理单身宿舍的常主任干了一架,也为那些曾经受过他欺负而敢怒不敢言的人出了一口气。 另一层意思,这狗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从中国最大最富的城市海港搞了个漂亮女人,死心塌地跟着来自农村的狗子,一个凤凰男、穷光蛋,受苦受累,竟然毫无怨言。 两人同居的事情,给赵雨荷带来了很大的压力,除了在菜场买菜,旁边的人指指点点外,只要赵雨荷出现的地方,总会招来他人异样的眼光。 学校的男教师本来就少,邵兴旺天天两次在校门口送学生过马路,接送孩子上下学的家长没一个不认识这个英俊帅气的男人。 再加上打架斗殴事件,他和赵雨荷的事迹在全厂职工之间和职工所居住的街坊家属区内,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 邵兴旺需要给赵雨荷一个合法的身份。但要给赵雨荷一个合法的身份,必须得过他父母这一关。 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第一百一十六章领不了的结婚证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为了能及时给赵雨荷一个合法的身份,邵兴旺利用星期天回了一趟家。 他打算正式向父母提出和赵雨荷结婚的事情。 父亲邵振邦和母亲刘云朵,始终认为荷花配不上自己儿子。 他们觉得儿子是大学生,是知识分子,文化人,有正式体面的工作,应该找一个条件对等的人才对。而荷花是个农民,没工作,没文化,更何况是个离过婚的二手女人。 看到儿子走进家门,母亲刘云朵赶紧去接儿子身上背包。 妹妹邵忆晨跑过来,问:“狗子哥,给我带什么礼物啦?” 邵兴旺看见可爱的妹妹,一把把她抱起来,逗妹妹玩。 邵忆晨抓住机会,在哥哥的脑袋上胡乱搓揉,邵兴旺的头发一下子变乱了。 看到哥哥变了样儿,邵忆晨“咯咯咯,咯咯咯……”地笑起来。 刘云朵说:“晨晨,快下来,让哥哥歇一会儿。” 邵兴旺放妹妹下来,说:“晨晨,哥给你买了好吃的,你自己到包里去拿。” 邵忆晨睁大好奇的眼睛问:“啥好吃的?” 邵兴旺说:“你去拿,拿出来就知道了。” 母亲去厨房给儿子包饺子去了。 邵忆晨跑到炕沿边,打开狗子哥的背包掏取东西。 邵兴旺坐到父亲面前,邵振邦给儿子倒了一杯茶。 旁边传来邵怡晨的尖叫声:“香蕉,这么大一把……还有一只电子表。妈!妈!我哥给我买了一只手表。” 邵忆晨拿出哥哥买的儿童电子手表朝厨房跑去。 邵兴旺说:“爸,我今天回来,是想和你和我妈商量个事情。” 邵振邦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问:“啥事情?” 邵兴旺说:“我和荷花的事情。” 邵振邦说:“你和荷花的……啥事情?” 邵兴旺说:“我和荷花……和荷花……结婚的事情。” 邵振邦惊讶地说:“啥?结婚?你们要结婚?” 邵兴旺说:“对,我打算娶她。” 邵振邦着急地说:“这,这不可能!” 邵兴旺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 邵振邦说:“你们这门不当户不对的。” 邵兴旺说:“都啥年代了,怎么还讲究这个?” 邵振邦说:“你肯定被荷花给迷住了,昏了头。婚姻大事,需要冷静。你听爸给你讲……” 邵振邦还没说完,邵兴旺就打断了父亲的话,说:“爸,我没有被任何人迷住,我也非常冷静。我和荷花从上初中就认识,这么多年来,我们的关系……” 邵振邦说:“那时你还小,现在长大了,你要面对现实。” 邵兴旺说:“爸,正是因为面对现实,我才觉得和荷花过一辈子会幸福。” 邵振邦说:“儿子,你是大学生,是知识分子,是个有文化的人,有正式体面的工作,应该找一个条件对等的人才对。而荷花有啥?啊!她是个农民,没工作,没文化,更何况是个离过婚的二手女人。” 邵兴旺说:“其他人都不适合我。” 邵振邦说:“你错了,儿子。你鬼迷心窍了。听爸一句话,爸是过来人。你们门不当户不对的,结婚后,就剩下琐琐碎碎的日子了。将来一定会后悔的。如果那时候再离婚,你把自己的前途毁了,也把荷花一辈子毁了。荷花她应该找个农民才对,而你也应该找个上过大学的姑娘才对。线团那么好的姑娘你怎么不去追求?” 邵兴旺说:“线团人家有男朋友。” 邵振邦说:“学校里有那么多女老师,还有你们厂医院的女护士,你都没一个喜欢的?也没有一个喜欢你的人?” 邵兴旺说:“有,都有。有喜欢我的,也有我喜欢的。” 邵振邦说:“那怎么不去追求,非要在荷花这棵树上吊死?荷花是个离过婚的二手女人,别人……” 邵兴旺又听到这句让自己无比懊恼的话,生气地朝父亲大吼道:“离过婚的二手女人,咋啦?离过婚的二手女人,咋啦?我就喜欢她,我就爱她,咋啦?” 邵兴旺还是没有忍住,第一次向无比疼爱自己的父亲发火了。 邵振邦没有想到,从小听话懂事的儿子会对他发火。 自己也是没有忍住,大声喊道:“你不要脸,我和你妈还要脸呢?你娶了荷花,我给老邵家的人怎么交代?好不容易供你上了大学,邵家人都指望你光宗耀祖呢?你不能让老邵家的人指着我骂羞先人呢!啊!你要让邵家棚的人再看咱们家的热闹?啊?我和你妈的热闹被别人看了三十年,议论了三十年。我不想再让别人看老邵家人的笑话了!” 听到父子二人在屋里争吵,母亲刘云朵赶紧过来解围,说:“怎么啦?怎么啦?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邵兴旺咧着嘴巴“呜呜呜,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把手里喝茶的杯子狠狠地摔到地上,大声喊道:“我娶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和邵家棚的人有什么关系?谁爱看笑话,让他看去。” “呜呜呜,呜呜呜……” “如果非要娶荷花,你就不要进这个家门。这是我的底线,你自己看着办?”邵振邦朝着儿子大喊道。 邵兴旺狠狠地摔门而去。 母亲刘云朵和妹妹邵忆晨跑出院子,追了上来。 “狗子,狗子……你回来,妈还有话给你说呢!狗子,狗子,你回来……” 看到儿子“呜呜呜”地哭着离开,刘云朵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狗子哥,你回来!狗子哥,你回来!……”邵忆晨哭着边跑边追。 看到可爱的妹妹哭着追了过来,邵兴旺蹲下身子,一把把妹妹楼在怀里,说:“晨晨,别哭了。大人的事情,你不懂。快回家去,好好学习,听爸和妈的话。” 邵忆晨哭着说:“不,狗子哥,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邵兴旺知道自己不回去,妹妹就一直会跟着他,于是撒谎说:“哥想一个人静一会儿,我去河边坐一坐。一会儿,我就回来。听话,快回去。” 邵忆晨说:“狗子哥,你一定要回来。妈包的饺子,你吃了再回秦都。” 刘云朵下了两盘饺子,丈夫邵振邦没胃口。看到亲爱的儿子生气地摔门而去,做母亲的也是难过不已,也没有胃口吃饭。 女儿邵忆晨坚持等哥哥回家后,要和哥哥一起吃饭。 刘云朵扭不过女儿,只好拉着女儿的手,到村外的南山河边找儿子。 直到天黑,她们也没有找到邵兴旺。 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第一百一十七章 办个补习班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和父亲关于领结婚证的事情,谈崩了。 临出门,父亲撂下了那句狠话,让邵兴旺悲痛万分。 邵兴旺摔门而去,背后传来母亲刘云朵“呜呜呜呜”的哭声,邵兴旺心如刀绞,不知如何是好。 从家里出来,邵兴旺来到了自己曾经劳作的菜地。 现在是早春时节,菜地里除了菠菜青菜伏地而生的绿叶蔬菜外,就剩下蒜苗和韭菜了。 菜地里的主力队员还处在婴孩阶段,要么秧苗刚被埋进土里,要么种子才开始萌发。 邵兴旺沿着南山河河岸一直朝前走,穿过陇海铁路线不久,就来到了线团家的小区门口。 邵兴旺路过小区瞅了一眼那个曾经熟悉的窗户。 小区依旧,窗户依旧,物是人非,线团一家不知是否还住在这里?或者两口子早跟着女儿到外地生活去了。 划不开的思念,解不了的乡愁。 对于随遇而安的城市人而言,在哪里生活,哪里就是故乡。 也许到了我的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就会和城里人一样,没有了故乡,也记不住乡愁。邵兴旺心想。 可邵兴旺他自己是一个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注定一辈子忘不了这里,忘不了邵家棚的一草一木。 邵兴旺又步行朝县城走去。 来到县高中门口,看门的任师傅已经白发苍苍,早已认不出来眼前曾经在这里上了三年高中的翩翩少年。 “小伙子,你找谁?”任大爷问。 邵兴旺说:“我不找谁,我到这里转转。” 任大爷端详了半天,说:“看着你面熟。” 邵兴旺说:“我是这儿毕业的学生,在这里生活过三年。” 任大爷笑笑说:“怪不得我看着眼熟。想进来看,我把门打开。” 邵兴旺说:“不用,不用。” 之后,转身离开。 邵兴旺又来到沣产村,他曾经住的房东胡新远家门口。 邵兴旺老远就看见吃完晚饭的胡新远和他的女人闫丽丽牵着狗遛狗去了。 岁月流逝,他们手里这条灰褐色的小泰迪也许是他曾经见过的那只老狗的儿子,也许是孙子曾孙子。或者它们之间本身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邵兴旺看见夫妻远去的背影,没打算叫住他们,也没打算和他们聊几句。他知道夫妻俩是好人,但他们之间并没有值得聊的话题。 邵兴旺今天过来,看看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看看曾经熟悉的人,只是为了散心,仅此而已。 邵兴旺回到秦都市赵雨荷身边,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赵雨荷没睡,一直坐在屋子里等狗子哥。 邵兴旺推门进来,一脸的不开心。 看见亲爱的狗子哥垂头丧气的样子,赵雨荷就已经猜到了结果。 赵雨荷递过来一杯茶,说:“狗子哥,快喝口水。” “谢谢!” “狗子哥!” “嗯!” “狗子哥……还顺利吧?” “还好吧。” “狗子哥!” “怎么啦?说话吞吞吐吐的?” “哥……” “嗯!” “咱们分手吧!”赵雨荷的眼泪已经从眼眶里流下来。 邵兴旺揽起荷花的胳膊,把荷花搂在怀里,紧紧地搂着,脸贴着她挂着泪珠的脸,对着她的耳朵,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可——能!” 这三个字,邵兴旺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邵兴旺知道,此时的赵雨荷是无比的脆弱,自己是她目前唯一可以信赖的人,可以依靠的人,能给她活下去理由的人。 如果他同意分手,赵雨荷会寻死,会像那个厂花一样,想不开上吊自杀的。 邵兴旺太了解赵雨荷了。 像赵雨荷这样的女人,什么样的苦都可以忍受,什么样的劳累都不怕?唯独不能接受感情的伤害。 她已经经历过一次感情的伤害,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我爱你,花儿!除了你,其它的我都不在乎。你记着,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我们努力,只要我们勤劳,明天一定会比今天过得更好。”邵兴旺说。 “哥!我信你,我听你的!”赵雨荷抬头看着邵兴旺说道。 “咱们一起努力。”邵兴旺说。 “嗯!”赵雨荷回答。 “狗子哥,你还没吃饭吧?”赵雨荷问。 “你呢?”邵兴旺反问。 “我没胃口。”赵雨荷说。 “怎么能不吃饭呢,人是铁,饭是钢。”邵兴旺说。 赵雨荷说:“我给咱做点儿?” 邵兴旺说:“这么晚了,能做什么?” 赵雨荷说:“我熬点菜粥,馏两个馍,还有一点咸菜。” 邵兴旺说:“我来做吧。” 赵雨荷说:“我做,你去水房洗漱一下,顺便把身上的这身脏衣服换下来,明天我给你洗一洗。” 吃完饭,收拾干净,两人分别用热水泡了泡脚。 泡完脚的邵兴旺,感觉一天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邵兴旺还保持着睡觉前看书的习惯。 打开台灯,邵兴旺拿起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海子的诗》读了起来。 赵雨荷问:“狗子哥,这是一本诗集。” 邵兴旺说:“是海子的诗。你看了吗?” 赵雨荷说:“白天看了一下,有的看了还比较好理解,有的太朦胧,没看懂。嘻嘻嘻,嘻嘻嘻嘻……” 赵雨荷把头埋在狗子哥怀里和邵兴旺一起看书。 邵兴旺翻到了海子诗的名篇《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不禁轻轻念了出来: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写的真是太好了。我也希望有一天,能为你建造一座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房子。”邵兴旺情不自禁地说。 赵雨荷把脸贴在邵兴旺的胸大肌上说:“只要我们每天能像现在这样一起生活,其它的,我都不要。” 邵兴旺感慨地说:“你真是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好女人。好了,不早了,睡吧!” 邵兴旺关闭了床前的台灯。 “来,我帮你把衣服一脱!” …… “我自己可以!” …… “嗯呀!我帮你脱。” “来,亲一口!” …… “不够,再来一口。” …… “好啦!” “没亲够,没亲够……还有这儿没亲呢……” “好啦!乖!快睡,明天还要上班呢!” …… “最后一下。” …… 没有女人的日子,邵兴旺过得稀里糊涂。 有了赵雨荷作伴,邵兴旺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邵兴旺和赵雨荷不堪忍受房管所持续不断的骚扰,最终交了赵雨荷在单身宿舍住的时候产生的费用,搬离了那里,在两公里外的一个街坊小区,租了房子。 一下班,邵兴旺就回租住的地方。 吃完饭,邵兴旺开始读书,备课,批改作业。 这班学生在邵兴旺的精心培养之下,不仅学业水平不断提高,班级建设和文体活动更是搞得有声有色。 赵雨荷带给狗子哥的不仅仅宁静的生活,更让邵兴旺对未来充满期待。 虽然邵振邦和刘云朵并不同意自己儿子和赵雨荷的婚事。 但邵兴旺是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要和自己的真爱荷花姑娘过一辈子。 即便还没有领证,但他们已经是事实上的夫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邵兴旺决定开办一个补习班。 依靠补习班,邵兴旺能否挣够二十万,要回妻子荷花的房子? 其实,他的心里也没底! 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第一百一十八章 存折上的六位数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在家长那里取得了良好的口碑后,邵兴旺的补习班顺顺利利地开办起来。 刚开始,招收的是邵兴旺自己班的孩子。 邵兴旺心里比谁都清楚,学习差的孩子,并不是脑子笨,而是没人管。 在对待孩子的学习上,家长基本就是一个放羊的状态。 时间有限,人的精力也有限。啥都想学,啥都想做,最后的结果是,啥也没学好,啥也没做好。 学校里开了十多门课,导致每天只有一节语文课和一节数学课。孩子们在课堂上学的内容,在学校根本没时间巩固,或者说没时间消化吸收。 小学生的学习成绩,光依靠老师,依靠学校是不够的,这需要家长的陪伴,需要家长的协助。因为课程多,时间紧,完成练习,温故知新就需要在家里完成。这就是中国的老师,为什么要留家庭作业,为什么喜欢留家庭作业的一个重要原因。 有时间陪伴孩子的家长,孩子的学习成绩自然不会太差。相反,那些没时间陪伴孩子,或者把孩子的学业完完全全交给学校,推给老师的家庭,会有很多孩子渐渐变为差生。除非这个孩子从小具有高度的自觉性,对电子产品,包括动画片和游戏天生就抗拒或者排斥,还要有对学习足够的兴趣才行。 家长们的嗅觉极其灵敏,对大街小巷里不计其数的补习班会进行一番打探调研,确保选到管理严,老师优,质量高的补习班。 因此,不需要做任何的宣传,也不用打广告,只需要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教学上,放在提高教学质量上,建立良好的口碑即可。 家长们会一传十,十传百,学生的人数自然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尤其像邵兴旺和赵雨荷办的这种没有任何手续,被人冠以“黑班”恶名的补课班,更是要靠口碑生存。 刚开始,需要自己的学生把班级建立起来,后来口碑建立起来以后,学生就会从四面八方赶来。 报名的人数太多,还需要通过考试才能进来,这种类似于“饥饿营销”的手段,反而更能激起家长们的强烈欲望。 你越是不想让进,家长们越要想办法进来。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教育发展极不均衡,导致优质教育资源过于集中。补习班如花儿一样,遍地盛开。 这里有大企业大公司,比如教育科技集团办的手续齐全的正规补习学校,也有像邵兴旺这样家庭作坊式的补课班。 正规的补习学校,除了管理人员和服务人员属于全职员工,代课老师基本上都是外聘的在职教师,越是名校,越是名师,薪酬越高。 邵兴旺本人虽不是名校名师出身,但他的良好口碑还是被圈内的人所熟知。 也有补习学校的校长,补习班的老板,高薪聘请邵兴旺去给他们的学生代课,但都被邵兴旺拒绝了。 邵兴旺需要钱,虽然他知道钱不是万能的,但如果你穷过,你饥肠辘辘地走到面馆门前,口袋里的钱只能买个烧饼的时候,你就知道钱对像邵兴旺和赵雨荷这样的穷人意味着什么。 邵兴旺自然是不愿意给别人说自己口袋里没钱,说他的日子过得艰苦,因为说这些没有用,别人不会借你钱花,更不会送你钱花。 说多了,给别人带来无形的心理压力,也会被人瞧不起。怕你借钱连累自己,甚至还会渐渐疏远你。 古人不是早告诉后人: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嘛! 世界上没有人会说自己的钱多得花不完,连电视上的亿万富豪都说他缺钱,连世界上最富有的美国,都哭穷。 看来,缺钱是人类的共性问题。 为了节约成本,也为了荷花能有个事情做,邵兴旺租了一套三室两厅的大房子。 最小的一间,是他和荷花的卧室,客厅和其它的房子都摆着桌椅板凳,墙角放置着可以推拉的黑板。 邵兴旺负责讲课,其它的事情都交给了赵雨荷。 赵雨荷在他上班去的时候,就把补习班的后勤保障工作做得井井有条。 有几个孩子的父母下班晚,放学时,赵雨荷还负责接孩子。 接到家后,赵雨荷管晚餐。 吃完饭,赵雨荷顾不上洗碗,就张罗到家补习的孩子,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学习。 邵兴旺上课,赵雨荷就静静地坐在后面听,用红笔帮忙批改作业。一般是听写默写类作业,或者是一些客观题,比如选择题,填空题,判断题,赵雨荷参照答案,批改得极为认真。 她认为教师是一种无比神圣的职责,她对自己的狗子哥说,必须得敬重手中的笔,敬重书本上的知识,包括孩子们书写的每种作业。 为了敬重知识,作文和阅读,邵兴旺坚持亲自批改。 听说邵兴旺租房子办补习班,教数学的谢恩泽老师也加入进来,后来教英语的丽莎老师也加入进来。 他们三个开始轮换着上课。 除了日常工资之外,补习班的收入终于让邵兴旺和赵雨荷摆脱了经济危机。 他们第一次发现,银行存折上竟然有了四位数的余额。而且,这个四位数很快就变成了五位数。 在小区里上课,除了课堂上发出的声音外,孩子们来来回回上楼下楼,像小麻雀一样,挤到一堆嘁嘁喳喳的说话声,还是对左邻右舍的日常生活产生了严重影响。 搬走是必然的。 学生人数越来越多,这里的三个小教室已经排不开课了。另外,他们也有了一定的积蓄,也有能力,需要扩大班级数和人员数。 邵兴旺和赵雨荷用较低的价钱租到了一个临街酒店。 这家酒店属于五六十年代的老建筑,没有比这地方更破更烂的了,甚至比邵兴旺曾经住过的七号单身宿舍楼还要破烂。 除了一楼残留有几家服装店,二楼以上的房子几乎全部租出去了。有小公司在此办公,还有一些人长期租住在这里。这里熙熙攘攘,鱼龙混杂,有些小热闹,只有一个原因——便宜。 邵兴旺用一个非常划算的价格租了一整层,作为补习班的新地方。 这是酒店的最顶层,邵兴旺把房间之间的非承重墙拆掉,改造成了还算方正的教室。 邵兴旺在楼顶安装了防护网,清理了杂物,放了一些从旧货市场上淘的旧椅子、旧书架,把它改造成了一个学生活动区和家长等待区。 赵雨荷又把邵兴旺带回家的旧书,摆在书架上,放了几盆塑料花,让旧物焕发出了新的光彩。 看起来温馨典雅,舒适宜人。 随着人数的增加,邵兴旺不得不退出来进行管理,上课的教师他从外边名校聘请了十几位,给出了比一般补习学校多出50%的课时费。 随着人数的不断增长,邵兴旺和赵雨荷发现:他们存折上的数字已经涨到了六位数。 这是邵兴旺当普通老师,干到退休都无法挣到的一个数字。 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第一百一十九章 打算给父母买套房子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错过了单位的最后一批分房机会,邵兴旺迎来了第一次买房的事情。 吃完晚饭,邵兴旺在看书,赵雨荷在洗衣服。 看了一会儿书,邵兴旺感到眼睛疲劳,想休息一下。 走到卫生间正在洗衣服的赵雨荷身边说:“花儿,我们给自己买套房吧?” 赵雨荷说:“单位不是分房吗?” 邵兴旺说:“我没有赶上。” 赵雨荷说:“和你一块儿分来的刘美娜不是分到了一套房子吗?” 邵兴旺说:“我不是干了件蠢事,当了半年的临聘人员吗?” 赵雨荷说:“这跟分房有什么关系?” 邵兴旺说:“算了,人家用自己制定的政策卡咱,咱也没办法。有得便有失。我失去了分房的机会,可我却得到了你。” 说着,邵兴旺从后背搂住了赵雨荷。 赵雨荷两手全是泡沫,转过头,看着背后的狗子哥。 邵兴旺在赵雨荷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说:“荷花,让我来洗吧,你歇一歇。” 赵雨荷说:“内衣,你洗不净。” 邵兴旺说:“可以的,我狠劲搓,多搓几遍就好了。” 赵雨荷说:“也不能用力过猛,小心搓烂了。” 邵兴旺说:“放心吧。” 赵雨荷说:“我去烧点洗脚水。” 赵雨荷把洗脚水烧好了,倒在了洗脚盆里。 邵兴旺也将一盆的内衣洗干净了,用夹子夹在了晾衣架上。 赵雨荷本来是给狗子哥烧的洗脚水,邵兴旺却坚持让赵雨荷先洗。 邵兴旺说:“我来帮你洗。” 赵雨荷说:“狗子哥你先洗。” 邵兴旺说:“让我给荷花娘子洗一次吧。我说过,我要十倍还你。” 赵雨荷坐在沙发上,邵兴旺坐在小方凳上,脱下了赵雨荷脚上的袜子。 邵兴旺说:“水温还可以吧?” 还没等赵雨荷回答,笑声先起来了。 刚触碰到脚,赵雨荷觉得发痒,忍不住笑起来。 赵雨荷说:“不行不行,太痒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邵兴旺说:“第一次给你洗脚,还不习惯,忍一忍,慢慢就好了。” 赵雨荷靠在沙发上,依旧笑个不停。 洗完脚,邵兴旺让荷花的腿搭在自己腿上,用指甲刀修剪了赵雨荷的脚指甲。 两个人洗完脚后,赵雨荷躺在狗子哥的怀里一起看书。 看了一会儿,邵兴旺又想起买房的事情来。 “你说先给咱俩买套房子呢,还是先给咱爸咱妈买一套?”邵兴旺说。 “都行。狗子哥,我听你的。”赵雨荷说。 “咱们最好先把结婚证一领。这样我们就是合法夫妻。”邵兴旺说。 “爸妈同意啦?”赵雨荷转过头看了亲爱的狗子哥一眼。 “暂时还没有。”邵兴旺说。 赵雨荷沉默不语。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我觉得——” “你觉得啥?” “我觉得——,要不,咱们在县城先给爸妈买套房子。他们在村里辛苦劳累了一辈子,现在也干不动了。咱们给他们买套房,也算尽一片孝心。” “我说过这事,他们不同意。他们说在村里住习惯了,说我挣钱不容易,不愿意让我破费。” “父母都是这样。如果咱们买了,把事情办成,把钥匙给他们,他们会觉得不住才是浪费,一定会去住的。最起码,冬天会去住,楼房里有暖气,村里太冷了。”赵雨荷说。 “说得对呀,荷花。说不定还能同意咱俩的婚事。”邵兴旺说。 “我也是这个意思,你就说这房子是咱俩一起攒钱买的。”赵雨荷说。 “太好了,就这么定了。”邵兴旺说。 第二天,邵兴旺从大秦汽车站坐第一班车,回到了老家新沣县邵家棚村。 “你狗子回来了。”母亲刘云朵老远看见邵兴旺,一瘸一拐地来接他的宝贝儿子,还不忘回头向屋里的丈夫邵振邦喊道。 赵雨荷替狗子哥给他的父亲买了一条烟,一双软底平板鞋,给母亲刘云朵买了一件红色的毛衣,给妹妹买了几本课外书,一只玩具熊抱枕。 母亲刘云朵把儿子邵兴旺身上的背包取下来,妹妹给自己亲爱的哥哥端来了一杯茶,父亲递给儿子一支烟。 “爸,我戒了。”邵兴旺对父亲邵振邦说。 “戒了好。你们当老师的,为人师表,不能在孩子们面前抽烟,小孩子会看大人样子,也会跟着学,最好不要抽烟。”父亲邵振邦语重心长地告诫儿子。 “这个我知道。这次回来,是想跟您商量个事?”邵兴旺语气低沉,担心父亲不同意。 “你和荷花的事?”邵振邦问。 “不是。”邵兴旺回答。 “我以为你要说,你跟荷花的事情。”父亲邵振邦点燃了一支纸烟,接着说,“荷花是个好姑娘,我和你妈都了解。可你是城里人,是人民教师,是国家干部,荷花是个农民,是个离了婚的女人。你也三十多岁了,赶紧在城里找个对象,结婚算了,我和你妈心里也就踏实了。” “我这次回来,是想给你和我妈在县城买套房子。”邵兴旺说。 “买房?”父亲邵振邦愣了一下,说,“不用买。你从县城回来的路上也应该看见了,靠近县城的陈家庄不正在拆迁吗?”邵振邦说,“听说,到时候,每家每户都会分五六套房子。” “怪不得陈家庄家家户户的墙上都写了一个拆字。这拆字外面还画了一个大圈。”邵兴旺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拆完陈家庄就到了张家庄,拆完张家庄,就该赵家坡,或者花家堡子,谁知道呢,咱邵家棚估计不会太久。”邵振邦说。 “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呀。”邵兴旺说。 “听说咱们这儿要建设世界级的旅游度假区。靠近县城的这几个村子都保不住。快着呢。用不了多久,就会拆张家庄,也可能拆赵家坡,就是荷花她们村。” 荷花她们村。 一听到赵家坡,邵兴旺就变得异常敏感。 是呀!赵雨荷已经有五年没有回自己的家了。也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每年过年的时候,赵雨荷只到自己的二姐家看看父亲赵德奎,给自己的二姐和二姐的两个孩子买点礼物,给父亲买点营养品。 虽然多次路过赵家坡,但赵雨荷依旧没有勇气走进村子,走进那个自己从小就生活在那里的家。 可这次,赵雨荷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家,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赵家坡面临拆迁。她要夺回自己的家,自己的庄基地,自己的三亩农田。 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第一百二十章 谈判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将赵家坡村可能面临拆迁的事情告诉了赵雨荷。 赵雨荷说:“这个我知道,但不会太快。估计得个三五年,或者十年八年的。” 邵兴旺感到好奇,问:“你怎么知道?” 赵雨荷说:“你我都从农村来,你难道不知道农村有些人吗?” 邵兴旺说:“有些人,什么情况?” 赵雨荷说:“临近县城的村子开始拆迁,不代表赵家坡村和邵家棚村也要拆。又没有接到政府拆迁的文件和通知,一切都是惊弓之鸟,胡乱猜测。” 邵兴旺听赵雨荷这么一说,觉得在理,竖起大拇指,说:“还是娘子你高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你理解的这层意思呢。不过,我还是觉得早一点要回来你家,比较稳妥。” 赵雨荷说:“我也这么认为。” 星期六,邵兴旺瞒着父亲邵振邦,陪赵雨荷,赵德奎以及赵雨荷的二姐夫戚国雄回到了赵家坡。 看到熟悉的路,看到熟悉的大门和院墙,赵雨荷百感交集。 房子和以前相比,旧了一些。 但门口的柿子树比以往更茂盛,枝叶间结出了密密麻麻的青柿子,压得枝条沉甸甸的。 赵雨荷正要敲门,门却自动打开了。 戚寡妇手里提着一桶垃圾,看着眼前的四个人,吓了一跳。 这女人并不好惹,很快就镇静下来。 戚寡妇问:“你们找谁?”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赵雨荷看到自己离了婚的男人,不但没有搬走,还把戚寡妇领进自己家住进来。 赵雨荷杏眼怒睁,眼里喷射出一股愤怒的火焰,一个箭步冲上去,准备给戚寡妇一个耳光。 邵兴旺赶紧抓住荷花的手臂,对她说:“我们说好了今天是来谈判的,不是来撒气和打架。忍一忍。” 赵雨荷看了狗子哥一眼,把手放了下去。 戚寡妇看见赵雨荷要打她,把手上的垃圾桶往地上一摔,扯着嗓子喊开了:“韩鑫,你快来,你老婆被人打了。” 听到喊声,韩鑫从屋里小跑出来。 一看,是自己的前妻和赵德奎站在门口,瞬间愣住了。 他估计没有想到,赵雨荷这个时候会回来,带着曾经的老丈人,曾经的二姐夫和赵雨荷的未婚夫邵兴旺。 “你愣着干嘛?你老婆被人打了。被这个坏婆娘和她的野男人打了。”戚寡妇一边喊叫着,一边指着韩鑫。 真是恶人先告状。 赵雨荷没理韩鑫,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戚寡妇,径直朝家里走去。 韩鑫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因此,并不像戚寡妇那样表现得歇斯底里。 戚寡妇的女儿在里屋写作业,为了不打扰孩子,韩鑫关上了里屋的房门。 有曾经的老丈人和二姐夫在场,韩鑫表现得很平静,让大家在客厅的沙发上就坐,又烧了壶热水,沏了壶绿茶。 他自己则拿着一只小方凳,规规矩矩地坐在赵雨荷等人对面。 “爸,姐夫。”韩鑫非常客气地问,“你们今天过来,是要?” 还没有等赵德奎开口,赵雨荷先说了:“今天我们来,是希望你能离开我们家。” “赵雨荷,你开什么玩笑!这是我的家,房子是我盖的,我的户口还在这里落着呢。要走,也是你走。凭啥让我走?”韩鑫说。 “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这是我的家,是我爸的家,我爷给我们留下的地方,啥时候成了你家了?你家在大秦北部,在沙漠边上,在靠近内蒙的地方。这啥时候成了你的家了。你和我都离婚了,你就得给我搬走,少赖在这儿。” 赵雨荷说着,气得腮帮子鼓鼓的,气得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 赵德奎开口说道,“韩鑫,我和你婶对你咋样?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事情走到这一步,是我和你婶,包括你爸你妈都不愿看到的结果……” 赵德奎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 “爸,你和我婶对我的好,我都记着,没忘。”韩鑫说。 “这房子虽然是你和你爸妈花钱盖的,可这地方毕竟是我们赵家的,你和小雨离婚了,也应该把这个地方还给我们。我知道,你到我们家,花钱盖了房子,还受了不少委屈,你说吧?说说你搬走的条件吧?”赵德奎说。 “爸,我虽然没文化,但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我要拿回我该拿的东西。”韩鑫说。 “你说吧。”赵德奎说。 “第一,盖房子的二十万必须得还给我。第二,拆迁时,这块庄基地和咱家的农田补偿款,必须分我四分之一。第三,我的户口暂时留在村里,等我拿到自己应得的那份安家费后,再把户口从这里迁走。”韩鑫说。 “你休想。你和臭婆娘在我家白住了这么多年,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你就狮子大张口。”赵雨荷气呼呼地说。 谈判持续进行。 赵雨荷只答应把二十万盖房子的钱还给韩鑫,庄基地,以及父亲母亲和自己的三亩地的赔偿款却不愿意。 赵雨荷不是没有道理,因为韩鑫来到村子后,一直也没有分上地。 分不上地的不止韩鑫一人,无论是新生的孩子,还是嫁到赵家坡村的媳妇,都没有分上地。 一是村里的地都被分完了,没有地可以再分了。 二是有一个三十年不再进行村集体土地分配的土政策。 可韩鑫有自己的理由,赵雨荷的二姐赵雨晴嫁到戚家庄后,村子里并没有收走她的地,村干部给出的理由是村里无地可分,韩鑫可以继承这一亩地。 虽然没有类似于纸质的证明或者约定,这种事情在村里也是不成文的规定,大家都互相遵守,谁也不愿意自家的肥水流到外人家的田地里去。 你一言我一语,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互不相让,谈判一直持续到天黑,也没有一个令大家满意的结果。 谈判陷入僵局。 过了一会儿,争吵声又一次起来了。 邵兴旺说:“大家都冷静一下。先不要争吵。” 戚国雄说:“狗子说的对。有话好好说,慢慢商量,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戚寡妇听了这话,又在外面嚷嚷开了:“房子是韩鑫盖的。房子不能白盖,钱也不能白花。要么给钱,要么给房!” 戚寡妇是渭河北岸戚家庄人,从辈份上算,和戚国雄的父亲算一辈人。 戚国雄对在门外嚷嚷的戚寡妇说:“戚姑,你消消气。别现在外面,进来坐下,慢慢商量。” 这泼妇外强中干,嘴巴不愿意饶人。 扯着尖利嗓音说:“国雄,我今天是看在你这个戚家侄子的面子上。要不是你在场,我非拿棍子把他们撵出去不可。” 本来赵雨荷的气已经消了多半,戚寡妇突然又冒出这么一句来。赵雨荷自然是不答应。 赵雨荷迅速站起来,向客厅外走去。 邵兴旺一看情况不妙,赶紧起来,一把抱住赵雨荷。 赵雨荷气得浑身,把藏在心里的最恶俗的话,对着客厅门外,骂了出来:“你个不要脸的骚货,你勾引男人,赵家坡的人谁不知道?你霸占了我的家,还在这里撒什么野?” 戚寡妇从门外冲进客厅,大声嚷嚷:“欠钱不还,就是个癞皮狗,不要脸!” 韩鑫赶紧起来去挡戚寡妇,将戚寡妇推搡着推出门去。 戚国雄一看都是一副拼命的架势,也知道今天都没法消气。 消不了气,就没法坐到谈判桌上,更无从谈起和解的事情。 戚国雄说:“爸,狗子,我看今天都在气头上。还没说两句,就吵开了。要不,咱们先回吧?” 赵德奎和邵兴旺都表示同意。 于是,连拉带拽地将赵雨荷拉离了家。 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第一百二十一章 要回自己的家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四人坐船回到位于渭河北岸戚家庄。 二姐赵雨晴和母亲邵彩莲早已把饭做好。 四人走进客厅,饭菜就被端上了桌。 饭桌上,众人边吃边说。邵兴旺和赵德奎、二姐夫均劝了劝荷花。 戚国雄说:“小雨,让一步吧,从某种程度来说,韩鑫也是受害者。” 赵德奎说:“都是爸的错,是爸害了你,爸向你赔礼道歉。” 赵雨荷哭着说:“爸,过去了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只要你不反对我和狗子哥在一起就行。” 赵德奎抹着眼泪说:“不反对,不反对。狗子是个好孩子。你能嫁给狗子,是你一辈子的福气,爸不反对。” 邵兴旺说:“叔,姨,雨晴姐,国雄哥,你们放心,我会一辈子对荷花好的。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邵彩莲也难过得抹了抹眼泪,说:“那就好,那就好!” 赵德奎说:“家里的一切,我都给留给你,给你做嫁妆。我和你妈搬出去住。” 赵雨荷也哭着说:“不,我们不需要,你们搬出去住哪儿啊?” 戚国雄赶紧说:“住我这儿。我养活咱爸咱妈一辈子。” 赵雨晴接着说:“我和你哥早都商量好了。你要是嫁给狗子,可能会住到城里去。我和你哥养活咱爸咱妈。你想养活,我们还舍不得呢!” 戚国雄说:“你姐说的对。” 赵德奎说:“你们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说着说着,又抹了一把眼泪。 “好,咱吃饭,吃饭,不说了,吃饭!”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担心后面再出什么意外,于赵雨荷不利,邵兴旺和赵雨荷的二姐夫戚国雄建议赵雨荷让一步。 赵德奎感到内疚,造成今天这样一个局面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是自己重男轻女的老传统思想害了女儿,也把自己推进深渊里。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这事情啥时候能到个头啊! 赵德奎晚上躺在炕上,还在嘴里不停念叨,他为自己的愚蠢行为感到懊悔不已。 第二天,赵德奎请来了赵家坡村的村支书赵凤民,双方又都请了在村里有威望的朋友和长者来作证。 赵德奎还请来他的堂弟赵发奎,戚寡妇叫来了他死去男人的哥哥赵旭生。 合约由村支部书记赵凤民起草,一式两份,赵雨荷,韩鑫分别在合约上签了字,按了手印。 三位长者,作为此次事件的见证人也都在合约上的见证人处,签了名,按了手印。 赵雨荷从邵兴旺背的斜挎包里掏出了二十万现金,递给韩鑫,韩鑫也从上了锁的柜子里,拿出了赵雨荷以前打给他的欠条,当着众人的面,放进了煤炉子里。 很快,那张欠条冒出了蓝色的火焰,化成了灰烬。 二姐夫给三位见证人每人送了一条烟,一瓶白酒,算作感谢费。 在此期间,戚寡妇始终没有插上嘴说话。 不是戚寡妇不想说,而是看见戚寡妇走过来,赵雨荷的脸色立马变得阴暗,那凶狠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邵兴旺从来没见过赵雨荷有如此厉害的一面,也许在她的心里,戚寡妇要比自己的前夫韩鑫更可恨吧。 戚寡妇毕竟常年开麻将馆,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知道哪些人能惹,哪些人惹不起。哪些人可以利用,哪些人见了最好躲得远远的。 赵雨荷对于戚寡妇来说,就是那种敢跟她鱼死网破,敢跟她拼命的人。她知道自己是个寡妇,势单力薄。虽然有男人嘴上说愿意为她两肋插刀,但她心里清楚,那都是骗人的鬼话,真正到了事情出来需要两肋插刀的时候,都跑得比兔子还快,甚至还会有人躲在人群里看热闹。 进退盈缩与时变化,圣人之道也。 戚寡妇不懂圣人之道,但她知道,赵德奎的三闺女不是好惹的女人。敢和自己的男人拿着棍子在街道上对打的女人,还是不要惹的好。 如果说男人有两面,那么女人可能就有三面或者四面。邵兴旺看到了赵雨荷阳刚的一面,更加敬重起亲爱的荷花姑娘来。 这个事情总算和平解决了。 谈判结束后的第二天,韩鑫和他的老婆戚寡妇搬回到村头的麻将馆。 经过两个半天,你来我往拉锯式交涉,赵雨荷作出了最终让步,如愿以偿地要回了属于自己的家。 亲自用钥匙打开门,缓缓地走进院子,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环境,看着角角落落的一草一木,赵雨荷喜极而泣。 房前的月季依旧开放,屋檐下的这片红霞与回家的喜悦再次回到主人的怀抱。 站在这丛丛的月季面前,赵雨荷轻轻地抚摸着娇嫩的花儿,一朵、一朵,又一朵。 从这朵摸到了那朵,又从那朵摸到了这朵,似乎在告诉每一朵沉睡了五年的花儿,我回来了,以后我们将不再分离。 “如果不拆迁,这月季,我将养一辈子。” 赵雨荷对他的狗子哥说,“房子盖好后,我在集市上买的,是新品种。这花的颜色,比一般的月季,更红更深,花瓣更密实,有人没见过,总说这是红玫瑰。” 赵雨荷挑选了一朵枝干粗壮,刚刚绽开花苞的花朵,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又伸手过来把着花枝,让亲爱的狗子哥凑近闻一闻,然后问:“香不香?” 邵兴旺说:“真香,和你一样香。” 赵雨荷的脸颊绯红,含情脉脉地瞅了狗子哥一眼,那美丽的眼睛,就像春天明净的湖水,让邵兴旺感受到无限的爱怜和暖意。 韩鑫和戚寡妇搬走后,邵兴旺、赵雨荷、二姐夫、赵德奎四人,把家里的卫生进行彻底打扫,清理出了不少垃圾。 赵雨荷让二姐夫和父亲留下来,一起到镇上的饭店吃顿饭,无奈赵德奎直喊腰疼,说自己得赶紧回去歇一歇。 赵雨荷知道父亲心疼自己,不愿让宝贝闺女破费。 邵兴旺不知道赵德奎的腰是真疼还是假疼,反正老人今天确实干了不少活。 他和赵雨荷让老赵同志一块去饭店吃饭,老人说啥也不同意,说要吃,你们去吃,自己先回二姑娘家去。 拗不过赵德奎,邵兴旺和赵雨荷只好把老赵和二姐夫送到赵家坡的村口,他们沿着田间小路一直走,半个小时后就能坐上过渭河的摆渡船。 赵雨荷建议,两个人去饭店吃饭,还不如把酒肉买回来在家吃。 邵兴旺欣然同意。 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夫妻俩一醉方休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赵雨荷牵着狗子哥的手,走到村口,搭上了开往南山河镇的小公共汽车。 坐了两站,两人来到镇上。 邵兴旺和赵雨荷买了两瓶白酒,一份五香猪头肉、一份腊牛肉,两道凉拌菜。 赵雨荷说:“狗子哥,今晚我要和你喝个痛快,一醉方休。” 邵兴旺仰起头,挺起胸,豪情万丈地大声说道:“舍命陪君子!” 邵兴旺夸张的言行让赵雨荷笑弯了腰。 下了公共汽车,天已黄昏。 走在青春洋溢的田间小路上。 压抑了多年的赵雨荷终于可以放松一下。 面对空旷的田野,赵雨荷大声喊:“狗子哥,我——爱——你!” 邵兴旺也跟着大声喊:“赵雨荷,我也爱你!” 赵雨荷接着喊:“狗子哥,我爱你一生一世!” 邵兴旺大喊:“赵雨荷,我与你永结同心!” 赵雨荷继续喊:“狗子哥,我要给你生孩子!” 邵兴旺喊叫:“赵雨荷,我要你给我生十个孩子。” 赵雨荷再喊:“狗子哥,你今晚就把我的肚子搞大!” 邵兴旺再喊:“赵雨荷,我会的,我今晚一定把你的肚子搞大!” 哈哈哈,哈哈哈…… 赵雨荷哈哈大笑。 呵呵呵,呵呵呵…… 邵兴旺陪伴着一起笑。 ……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赵雨荷忍不住大哭起来,这是压抑了许多年后的彻底的解脱,这是一个女人从痛苦中挣扎出来的最彻底的释放。 邵兴旺赶紧抱着赵雨荷,拍着她的后背,嘴巴贴在她的耳朵边说:“花儿,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广袤的原野上,两人相拥而泣,继而热烈拥吻,夕阳将金色的光芒洒在俩人身上,那是怎样一幅浪漫美丽的画面啊! 此时需要一位顶级摄影师,悄悄地将他们拍摄下来,如果结婚的时候,俩人能收到这样的礼物,那将该有多么惊喜。 远远的路上有行人走了过来。 他们显然听到两人刚才的喊声。 看到路人瞅了瞅他们,邵兴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赵雨荷却表现得一点儿也不害臊,依旧拉着狗子哥的手慢慢悠悠朝家的方向走去。 邵兴旺说:“花儿,你这几天的表现和以前不太一样。” 赵雨荷说:“怎么个不一样?” 邵兴旺说:“你敢爱敢恨,这一点我却不如你。” 赵雨荷说:“狗子哥,我问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邵兴旺说:“啥问题?” 赵雨荷说:“城里那么多好姑娘,你真的一个都没看上?必须如实回答。” 邵兴旺说:“看上了好多好多。” 赵雨荷说:“真的假的?” 邵兴旺说:“真的。” 赵雨荷说:“那你为什么不在城里给自己找一个?” 邵兴旺说:“问题是人家都没看上我!” 赵雨荷问:“真的假的?” 邵兴旺说:“你说呢?” 赵雨荷说:“我不知道。” 邵兴旺说:“那我也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你也必须如实回答。” 赵雨荷说:“你问?” 邵兴旺问:“你是真心希望我在城里找一个比你更好的呢,还是希望我这辈子非你不娶呢?” 赵雨荷说:“希望你找个比我更好的。” 邵兴旺说:“真话假话?” 赵雨荷说:“真话!” 邵兴旺说:“那我可真找了啊!” 赵雨荷说:“你敢!” 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 邵兴旺说:“荷花,你这几天的性格变化,让我认识到了另外一个你。” 赵雨荷说:“那一个我?” 邵兴旺说:“你时而柔情似水,情意绵绵,时而又刚烈如山,蛮横无礼。就像杯中的鸡尾酒一样,一口甜,一口酸,一口辣。总之,特别有味,令我魂不守舍,令我回味无穷。” 赵雨荷说:“你喝过?” 邵兴旺说:“没有。” 赵雨荷说:“那你怎么知道?” 邵兴旺说:“小说里是这样写的。” 赵雨荷说:“我有那么迷人吗?” 邵兴旺说:“有哇!” 赵雨荷说:“我不信。” 邵兴旺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 赵雨荷说:“狗子哥,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邵兴旺说:“长得帅!” 赵雨荷说:“恩呀!不光是这一点,还有最主要的。” 邵兴旺说:“最主要的是啥?” 赵雨荷笑着说:“你谈吐儒雅,知识丰富,知道疼我,是我的偶像,一辈子的偶像。” 邵兴旺说:“女人是用来疼的,用来爱的。我会在这方面做得更好。以后啊,家里的事情,我都听你的。” 赵雨荷说:“狗子哥,你真好!” 邵兴旺说:“那是因为你好。其实,我在上初三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你。” “噢!是吗?”赵雨荷说。 “是呀!”邵兴旺说。 “不骗人?”赵雨荷说。 “真不骗你!”邵兴旺说。 “我不信。”赵雨荷说。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邵兴旺说。 …… 嘻嘻嘻嘻…… 呵呵呵呵…… …… “到家了。”邵兴旺说。 “把菜提上,我来开门。”赵雨荷说。 回到家,赵雨荷四处找碗碟。 在厨房橱柜下面,找来两只破碗,两只菜碟,在水龙头上洗了洗。 邵兴旺把买回来的凉菜倒进碗里,用筷子搅拌均匀,让菜更加入味。 在家里四下寻找,半天也没找到酒杯,赵雨荷倒是找到了两只黑瓷小碗。 打开酒瓶盖子,邵兴旺给两只黑瓷小碗倒上酒。 看了一眼邵兴旺,赵雨荷笑眯眯地说:“狗子哥,倒满。” “倒满太多了,不着急,慢慢喝。”邵兴旺说。 “酒倒满杯,茶倒半杯。”赵雨荷说。 “这是碗,倒满的话,有点多,你会喝醉的。”邵兴旺说。 “哥,今天我特别高兴,我就要喝醉,一醉方休,咱俩不醉不罢休,咋样?”赵雨荷兴奋异常。 邵兴旺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亲爱的荷花倒满,赵雨荷已经伸手从他的手上拿过酒瓶,给自己面前的小碗把酒添满了。 邵兴旺只好再拿过酒瓶,给自己添满酒,赵雨荷却不让添,说:“狗子哥,你酒量不行,少喝一点。 “舍命陪君子,不醉不罢休。”赵雨荷听邵兴旺这么一说,也不再阻挡。 邵兴旺给自己的小碗添满酒,端起来,对赵雨荷说:“花儿,我敬你。” 碰碗之后,邵兴旺先抿了一口。 赵雨荷却站了起来,一副梁山好汉,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架势,撸起袖子,仰起脖子,高举瓷碗,一饮而尽。 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对跳舞的小野猫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一碗白酒下肚,赵雨荷立即脸色彤红,皮肉抽搐,辣得嘴巴直哈气,用手不停煽动。 “二杆子,你——”。 邵兴旺赶紧夺下赵雨荷手中的碗,给赵雨荷夹了一块肉。 赵雨荷拿手一捏,直接塞进嘴里。 嘴里的肉还在咀嚼,赵雨荷就迫不及待地说:“狗子哥,我高兴。从高中毕业到现在,我没过一天开心的日子。现在,我解脱了,我自由了。从今天起,我要为自己而活,我要和我爱的人过日子,过一辈子。不管将来是穷还是富,是苦还是甜,我都不在乎。” 说完,赵雨荷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你慢慢喝,别着急,没人跟你抢。来,先吃口菜。”邵兴旺给赵雨荷夹了一根凉拌菜。 赵雨荷把嘴往前一凑,让她的狗子哥给她塞进嘴里。 赵雨荷一反常态,完全抛开了平日的淑女形象,像一头母豹子,粗犷、豪迈,野性十足。 这是她压抑了五年情感之后的一次爆发,一次彻底的释放。 赵雨荷吃菜的时候,邵兴旺把剩下的半碗酒也一饮而尽。 他不能在亲爱的荷花面前表现得不够意思。 虽然邵兴旺不赞同酒鬼们常说的酒品即人品的言论,但在荷花身上,他绝对相信酒品即人品这句话。 他不能让亲爱的荷花姑娘小瞧了自己。 酒过三碗,瓶底可见,第二瓶打开还没喝多少,赵雨荷已明显醉了,邵兴旺也有些醉意。 俩人都感到浑身燥热。 春日的夜晚,月光明亮。 赵雨荷脱掉自己身上的羊毛衫,漏出了白色的胸罩。腿上的蓝色长裙在夜晚的月光下,透出一种神秘的墨绿。 “狗子哥,我给你跳一支新疆舞。” 邵兴旺还没反应过来,赵雨荷已经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嘴里一边哼哼着《达坂城的姑娘》,一边跳起舞来。 达坂城的石路硬又平啊, 西瓜大又甜呀, 达坂城的姑娘辫子长啊, 两个眼睛真漂亮。 你要是嫁人, 不要嫁给别人, 一定要嫁给我。 带着百万钱财, 领着你的妹妹, 赶着那马车来。 …… 赵雨荷身材窈窕,舞姿优美,跳起舞来还真是有模有样。 看见眼前仙女一样美的赵雨荷,邵兴旺在想:如果荷花出生在城市里的有钱人家,说不定现在都是著名的舞蹈家了。 “荷花,我和你一起跳。” 邵兴旺脱了T恤衫,光着膀子,与荷花一起跳起来。 他们在美丽的月光下,一连跳了三支曲子,都是一边唱,一边跳。 除了刚才那首《达坂城的姑娘》外,他们还唱了跳了《掀起你的盖头来》《送我一朵玫瑰花》。 掀起了你的盖头来, 让我来看看你的眉。 你的眉毛细又长, 好像那树上的弯月亮。 掀起了你的盖头来, 让我来看看你的眼。 你的眼睛明又亮呀, 好像那秋波一般样。 掀起了你的盖头来, 让我来看看你的脸。 你的脸儿红又圆呀, 好像那苹果到秋天。 …… 你送一枝玫瑰花, 我要诚恳的谢谢你, 哪怕你自己看得像个傻子, 我还是能够看得上你, 哪怕你自己看得像个傻子, 我还是能够看得上你。 你要骄傲轻视我, 我要看看你的本领, 我要嫁上一个比你还强的, 就会刺痛你的心, 我要嫁上一个比你还强的, 就会刺痛你的心。 …… 赵雨荷真是醉了,歌曲还没有唱完,舞蹈也还没有跳完,腿脚就已经发软,有些语无伦次。 赵雨荷双手交叉,搂着狗子哥的脖子,把脸紧贴在他的肩膀上。 邵兴旺扶着腿脚发软的赵雨荷,在春夜明亮的月光下,一直踱着步子,摇啊摇!摇啊摇! 仲春时节,夜晚的风有些寒凉。 邵兴旺摸到赵雨荷的后背冰凉冰凉的,担心她感冒,便一把抱起赵雨荷,回到了屋子里。 房门还未关闭,院中的两只野猫便迫不及待地掀翻了桌上的碗碟,弄出了碗碟碎裂的声音。 赵雨荷问他的狗子哥:“外面什么声音?” 邵兴旺说:“野猫的声音。” 赵雨荷醉眼朦胧地望着狗子哥说:“咱俩是不是一对野猫?” 邵兴旺先说是,后又改口说不是。 赵雨荷说她不想早早睡觉,她要看月亮。 邵兴旺怕她着凉,把从二姐家带来的毛毯裹在赵雨荷身上。 邵兴旺坐在椅子上,怀里搂着赵雨荷。 赵雨荷已经完全醉了,她抬头瞅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就把头埋进邵兴旺的怀里,很快,就起了轻轻的鼾声。 赵雨荷睡熟后,邵兴旺把她抱回房间,给她身下铺上褥子,身上盖好被子。邵兴旺则合衣躺在赵雨荷身边,守护着这个可怜的女人,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邵兴旺半夜醒来,他发现自己也躺在被子下面,亲爱的荷花姑娘紧挨着自己。 邵兴旺口渴的要命,他想赵雨荷一定也口渴了。 邵兴旺悄悄下床,来到厨房。炉子上的蜂窝煤还燃着。 邵兴旺换了一块新煤,接了半壶凉水,架在炉子上。 二十分钟后,壶里的水开了。 邵兴旺把热水倒进了早已洗干净的黑瓷碗中,为了使水凉的快一些,邵兴旺弓着背,弯着腰,一直趴在案板前用嘴吹。 赵雨荷睡的迷迷糊糊,想上厕所,用手一摸,床上的狗子哥不见了。 赵雨荷抬头看了看窗外,发现厨房的灯亮着。从厕所出来,赵雨荷悄悄地走到厨房门口,看见狗子哥正在给案板上的黑瓷碗里倒开水。 邵兴旺一转身,看见了赵雨荷,惊讶地说:“半夜太冷,赶紧回床上去。” 赵雨荷说:“狗子哥,我渴,水能喝吗?” 邵兴旺说:“我尝尝,嗯,还有点烫,我再吹一吹。” 说完,邵兴旺又趴在两个黑瓷碗上吹了吹气。 邵兴旺说:“好了。” 说着,把水递给赵雨荷,自己也端起另一只碗,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赵雨荷说:“狗子哥,回去睡觉,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邵兴旺说:“走,回去睡觉。”邵兴旺提着壶,端着碗和赵雨荷回到了卧室。 乡下人家的厨房和卫生间离主人住的卧室一般都比较远。赵雨荷家的厨房虽然和卧室虽然连在一起,但门却开在外面。 邵兴旺和赵雨荷回到卧室,一连喝了三碗水,才算缓解了口喝。 赵雨荷问:“我昨晚是不是喝醉了?” 邵兴旺回答说:“咱俩都喝醉了。” 赵雨荷说:“我没干什么蠢事吧?” 邵兴旺说:“没有。喝醉后咱俩在院子里跳了一会儿舞蹈。” 赵雨荷说:“跳舞?” 邵兴旺说:“是呀,还唱歌了呢?” 赵雨荷说:“还唱歌了?我都不记得了。” 邵兴旺说:“你还让我搂着你看月亮呢,今晚的月亮好美!” 赵雨荷掀开被子,趴在邵兴旺身上,说:“穿着衣服睡觉不舒服。” 邵兴旺说:“那就脱了睡。” 赵雨荷说:“你帮我脱。” 邵兴旺说:“好吧!” 赵雨荷说:“没脱完?” 邵兴旺说:“留一点。” 赵雨荷说:“不,脱完。你也要脱完,我帮你。” 邵兴旺说:“我自己来。” 赵雨荷说:“我一点儿劲都没有了。你搂着我睡。” 邵兴旺说:“好,被子盖好,脚底下也盖好,小心着凉。” 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第一百二十四章挂羊头卖狐狸肉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两人一觉睡到天亮。 好在左右两家邻居都已搬走。 昨晚,邵兴旺和赵雨荷在院子里闹腾了半个晚上,并没有影响到别人,除了天上的月亮和地下的野猫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昨晚,在赵家坡村赵雨荷家的院子里,两个光着膀子的人,是怎样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窗外传来阵阵鸟鸣。有麻雀,有喜鹊,还有斑鸠的声音。 两个人在被窝里又缠绵悱恻了许久。 赵雨荷说:“狗子哥,你出汗了。” 邵兴旺说:“你也出汗了。” 赵雨荷说:“睡个懒觉,感觉有劲多了。” 邵兴旺说:“充足的睡眠是恢复体力的最好方法。应该没事吧?” 赵雨荷说:“你说什么没事?” 邵兴旺说:“我说会不会怀上宝宝,都喝酒了,我担心……” 赵雨荷说:“应该没事,在安全期内。也不会那么准。” 又有鸟儿的叫声从窗外传来。 两人都睡醒了,不能一整天都赖在被窝里。 “起床。”邵兴旺掀开被子一角,被窝里露出一片雪白。 两人起床后,并没有在家里找到任何粮食,看来早饭必须得到镇上去解决。 洗簌完毕,穿好衣服,赵雨荷化了妆,邵兴旺给脸上抹了护肤油,两个人手挽着手,一起去镇上吃早餐。 春天的田野令人着迷。 路边的野花盛开,林中传来阵阵鸟的叫声:“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这叫声,既不清脆,也不悦耳,但在空旷的田野中,传播得非常远。 其实,清晨,太阳还没有完全露脸,树林里的鸟儿便开始啼叫,时远时近,时疏时密。 这种“咕咕”的声音,是斑鸠的叫声。 乡下人把这种鸟叫“咕咕等”,在邵兴旺和赵雨荷的记忆里,斑鸠算是最早叫醒春天的鸟类之一。 田野里绿树红花,鸟儿也多,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离镇中心不远的一条街道上,栽植着女贞树。 树上的浆果吸引了一大群不知名的小鸟。 群鸟“嘁嘁喳喳”的叫声,从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 赵雨荷问:“狗子哥,那是什么鸟?” 邵兴旺回答:“我也不认识。” 赵雨荷说:“它们在干嘛?” 邵兴旺说:“在吃树上的浆果。” 两人走到树下,抬头一看,嚯——好家伙!果然一大群鸟儿争先恐后地在树上觅食。 目测估算,树有百余棵,鸟有上千只。 这种鸟正在吃浆果,女贞树上的浆果已经熟透,像一串串缩小版的葡萄。 赵雨荷说:“它们吃的好着急啊!” 邵兴旺说:“也许它们饿了,也许它们吃果子的速度本来就这么快。” 鸟群在枝叶间飞来飞去,抢食,以至紫黑色的浆果,吧唧吧唧,不时地掉落。 那吃相,真像乡下人常骂老鼠的那句话——“吃一半糟蹋一半”。 树下的地砖,滴落有黑乎乎的浆果的汁液,走上去,粘人的鞋底。 邵兴旺和赵雨荷站在树下,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啄食的鸟儿。 邵兴旺根据经验判断,这是一种雀。 大约十几公分长,比麻雀大,比燕子胖,长着蜜蜡一样黄色的喙,厚实、饱满、坚挺,像老外的大鼻梁。 如果要说和哪一种熟悉的鸟的喙相似,邵兴旺觉得有点像鹦鹉的喙。虽然没有鹦鹉的喙长,但比鹦鹉的喙好看。 它们的头漆黑油亮,前后的身子深灰色的,翅膀尖和尾巴也是黑色的,上面有珍珠一样的白点,黑白分明,非常好看。 邵兴旺以前没见过这种鸟。 他很好奇,牵着赵雨荷的手又悄悄地朝跟前走了两步,这鸟儿很警觉,看他们过来,停止了用餐,用乌亮的眼睛盯着俩人。 邵兴旺说:“这种鸟,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赵雨荷说:“这应该是一群赶路的鸟。” 两人到了早餐店。 “狗子哥,你吃啥?”赵雨荷问。 “两个时辰包子,一碗豆腐脑。你呢?”邵兴旺说。 “一个时辰包子,一碗豆腐脑。”赵雨荷说。 吃完早饭,两人又牵着手回到了赵家坡村。 因为要赶回单位上班,邵兴旺和赵雨荷不能在赵家坡停留太久。 到了下午,他们简单收拾了一点行李,赵雨荷给大门换了锁子,俩人就一起乘坐小公共汽车去县城的火车站搭火车。 俩人都饿了,便提前一站下了车,到路边一家有名的“水盆羊肉馆”吃饭。 邵兴旺点了两大份优质水盆羊肉,要了四个饼,在吧台给掌柜付了饭钱。 十几分钟后,店里的伙计就把羊肉和烧饼端了上来。 邵兴旺拿起筷子,习惯性地在盆里搅了搅,盆里的肉的确多,比别的店多一倍还不止,价钱却是别人家的一半多。 店里店外坐满了食客,生意好得不得了。 邵兴旺每次到这家“水盆羊肉馆”吃饭,都会排队,最长的时候,排了一个小时。 今天还算可以,等了十几分钟,就排到了。 正当邵兴旺和赵雨荷准备享用他们好不容易排队等来的美食时,一伙穿制服的人走了进来,开始驱散食客。 只听来的这群人说:“这家店的肉有问题,现在依法查封,请大家配合一下。” 一看制服,邵兴旺知道他们是县工商所的人,心里有些不快。 他想:迟不来早不来,偏偏在他把钱付了来,他给自己和荷花还分别要了大份,要了“优质的”。 看着眼前不能再继续享用的美食,邵兴旺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家店的肉,咋个有问题?” 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转过身,瞅了邵兴旺一眼,说:“我说了,怕你睡不着觉。” “有啥睡不着觉的。”邵兴旺说。 “这家店是黑店,是典型的挂着羊头,但不卖羊肉的店。”他说。 “那这肉是啥肉?”食客们和邵兴旺一样,睁大了好奇的眼睛。 “我说出来估计有人要吐,还是不说的好。反正不是羊肉。大家配合一下,赶快离开店里,我们要查封了。” 等大多数的食客走了后,邵兴旺回过头,问了一下另外一个穿制服的人。 这个人慈眉善目,看起来很好说话。 他低头悄悄地对邵兴旺说:“这碗里的肉,是狐狸肉。前面的这座山里,有十几家狐狸养殖场,狐狸皮被皮货商收走了,这狐狸肉被这黑店当羊肉卖给食客了。” “我闻着碗里的肉,飘散着羊肉的膻味啊?”邵兴旺有些不解。 “买者哪儿有卖者精明!锅里的肉也不全都是狐狸肉啊!还有羊头,羊骨,羊油,羊杂碎。” “怪不得碗里的肉这么多,还卖这么便宜,原来是这样啊。”赵雨荷说。 “嘿嘿嘿,没想到吧。”这人又慈眉善目地冲邵兴旺一笑,便继续驱赶还在吃饭的食客。 大好的心情被这两盆狐狸肉给驱散殆尽。 邵兴旺和赵雨荷只好一人手拿两只烧饼,一边走一边啃。 “哥!” “嗯!” “这烧饼不会也是假的吧?”赵雨荷问。 邵兴旺停止了咀嚼,拿起烧饼瞅了瞅,又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说:“应该没问题,我妈自己打的烧饼也是这个味道。” 赵雨荷将信将疑地把烧饼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和他的狗子哥一起,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世道不知咋了?造假者为了利益,有些人真是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了。 邵兴旺一边走,心里一边想着刚才遇到的事情。 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决定回到新沣县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在长达一年的思想斗争后,老党员邵兴旺还是觉得:与其这样在城市按部就班工作,还不如选择第二次创业。回到新沣县,为家乡的教育事业,为乡下孩子的未来,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和城市孩子相比,乡下尤其是山区的孩子,更渴望用知识改变人生命运。 妻子赵雨荷并不完全同意,但他理解自己的丈夫,理解狗子哥的选择。 与天底下多数女人一样,赵雨荷在教育问题上,首先考虑的还是自己的两个孩子。 “是呀!山区孩子的教育很重要,我的两个宝贝的教育也重要。”面对邵兴旺的再一次商量,赵雨荷说道。 邵兴旺问:“你不同意我回去。” 赵雨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邵兴旺一听妻子赵雨荷这么说,激动地说:“花儿,你同意啦?” 赵雨荷说:“同意。但我不能跟你回去。” 邵兴旺问:“为什么?” 赵雨荷说:“我得等到德德和谦宝考上初中。那时两个孩子住校,一周回家一次,互不影响。” “太好了。两全其美,就这么定了!”邵兴旺高兴地说。 第二天,邵兴旺在办公室给丁惟实局长打电话:“喂,丁局。” 丁惟实问:“您好!您是?” 邵兴旺说:“丁局,我是邵兴旺。” 丁惟实说:“老邵啊,叫我老丁。我再说一遍,咱俩是老同学,不要叫我丁局长。” 邵兴旺说:“好好好!丁局长,啊!不,老丁,我同意了,我们家荷花也同意了。” 丁惟实:“太好了!” …… 丁惟实说:“啥时候回来呀?” 邵兴旺说:“我得先打辞职报告,还得把工作顺利交接了。” 丁惟实说:“也不着急,你把人家的工作交接好,把收尾工作安排到位,再回来也不迟。” 邵兴旺的专业、敬业精神,在教育方面投入的精力,已经取得了良好口碑,得到了众人认可。 开发区、教育局领导,学校老师、家长,虽然都不同意邵兴旺离开,但对邵兴旺回乡创办留守儿童学校的义举,表示理解,有热心家长还打听情况,希望给留守儿童们捐资捐物。 家长一:“邵校长,您走了,说实话,我们都舍不得,但我们理解您,您做得很对。” 家长二:“您是一位有情怀的好校长。我名下有家公司,虽然效益很一般,但需要捐资助学,您尽管开口。我没能力,捐建一所学校,但给孩子们花几万块钱,捐建一座小型图书馆,没一点问题。” 家长三:“邵校长,真舍不得您。我是豁山一小(豁山二小成立后,豁山小学改名一小)付大宝的父亲,想当年,孩子癫痫发作,如果没有您及时送医救治,我儿子可能就……谢谢您,谢谢啊!” 邵兴旺对前来送别的几位热心家长说:“谢谢大家,需要的时候,一定不会客气,一定会向大家求助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废弃多年的技工学校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虽然邵兴旺做好了吃苦的心理准备,但他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这是学校?这连鲁迅先生笔下的“百草园”都不如。 丁惟实看邵兴旺一脸疑惑,赶忙解释说:“这是50年代修建的技工学校,自大学扩招后,上技校的孩子越来越少,现在基本废弃了,已经荒了有十来年了。上个月,才最终把校址选定。修缮工程项目及费用,已经落实,明天就进场施工。” 邵兴旺:“我现在能做什么?” 丁惟实:“成立工作组,我任组长,你任副组长。我这边重点抓工程建设,你组织教师先搞好校园环境和文化建设。之后,全力做好开学各项准备工作。” 邵兴旺:“我一直以为学校是新建的学校。” 丁惟实:“本来县上打算新建一所学校,规划几年前就做好了。从去年开始,县里筹建两个大型旅游项目,财政收入大部分用到那里了。” 邵兴旺:“我是教师,管理学校没有问题,要筹建和改造学校,我恐怕拿不下来。” 丁惟实:“不用担心,筹建学校的工作,我牵头来做。等明年的旅游项目结束了。县里就可以拿出5000万的建设资金,拆掉这些老房子,在这重建一座新学校,把山区的孩子,和全县的留守儿童全部收进来,一次性解决义务教育发展不均衡问题。” 听到老同学信心满满的一番言论,邵兴旺看到了丁惟实的雄心和魄力,心想: 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再说,真有好的条件,会请你邵兴旺来吗?请你来,就是让你来啃硬骨头的。局长去年不都说了吗?别人来,他还不放心呢。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我就是丁局长眼里的一块好钢啊。 想到这里,邵兴旺打消了内心的顾虑,然后对丁局长说:“咱是农村人,从小啥样的苦没有吃过。眼前的困难不算啥。一个字,干——!” 丁惟实笑着说:“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从上大学的时候,我就觉得咱们‘尺码相同’。” 丁惟实借老同学邵兴旺,在众人面前,顺带着把自己也夸奖了一下。 邵兴旺说:“那里那里,局长过奖了。我就是一个老师,一个干活的人。” 丁惟实:“现在,耍嘴皮子的人越来越多,像老同学你这样踏踏实实,带头干工作的人越来越少啊。有些人干工作,喜欢指挥人,喜欢开会,动嘴皮子,缺少俯下身子的态度,撸起袖子的干劲,挽起裤管子带领大家一起干的闯劲。” 丁惟实转过身,对他旁边的几位教育局的年轻干部说:“作为教育局的干部,要多下基层,主动作为,不能仅仅是发个文件,组织个会议。光动嘴不行,要动手勤干,动腿勤跑,要真真正正地解决教育所面临的实际困难和问题。” “是的,是的。”一年轻干部回答。 “好的,局长,我们记住了您的要求。”另一个年轻干部回答。 丁惟实对邵兴旺说:“邵校长,你这还有什么困难?” 邵兴旺说:“暂时没有了。” 丁惟实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明天就让白马河乡六个村小,有岗无职,或者工作量不够的人全部下来,到你这里报到。这些人是先遣队,是你的第一支队伍。小李,把人员名单,联系方式,现在就给邵校长。” 小李把一沓表格递给丁局长,说:“都在一个表上汇总着呢,还有每个人的基本情况介绍,包括个人特点和家庭情况。” 丁惟实翻看了一下说:“很好,很细致,干工作就要按照这个标准干。” 然后递给邵兴旺,接着说:“另外,我再给你安排两个去年刚分来的大学生协助你工作,一个是小李,一个是小候。来,你俩过来。” 丁惟实招手,叫两个年轻人过来,说:“这是小李,这是小侯。干脆,你俩自我介绍一下。” 年轻女同志说:“我叫侯文荣,西北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持有高级中学教师资格证,可以教初中语文,也可以教小学。” 年轻男同志说:“我叫李振山,陕西师范大学数学系毕业,持有高中教师资格证,和侯文荣老师一样,可以教初中,也可以教小学。我爱好体育,可以兼任体育教师,教孩子们打篮球,踢足球。” 邵兴旺:“李振山,你这名字取得好啊!敲山震虎,霸气。” “哈哈哈哈……”大家被邵兴旺幽默的话语逗笑了。 邵兴旺接着说:“学校就需要一专多能的混合型人才。太棒了,有你们两位得力干将,眼下的工作就好开展了。” 说干就干。 丁惟实带头与教育局的干部和工作人员一起铲除校园里的杂草。便铲边安排工作:“今天,咱们先把校园里的路清理出来。李科长,你先别铲草,带上小李,到劳务市场请两个泥瓦匠,在后面的那间教室砌个灶。邵校长,你带几个人过去,把隔壁那间教室的卫生打扫打扫,把里面旧桌椅清洗一下,临时建两间男女宿舍。” “小侯!”丁惟实局长朝前面正在挥铲的侯文荣喊话:“你别铲草了,到县城西街的玻璃店,把这三间教室破碎的玻璃全部换上。” 侯文荣说:“我没带尺子。我先去买把尺子。” 丁惟实说:“谁让你量尺寸了?让你去玻璃店,找店主来量尺寸,按尺寸装玻璃。” 侯文荣说:“丁局长,玻璃店在西街的哪一块?” 听侯文荣这么一问,丁惟实局长又气又笑地说:“嗯,你到西街去看,去问呀!这么小的事情,还需要问局长吗?” 侯文荣“哦!”了一下,放下铁铲,低头走了。 丁惟实说:“小侯去年刚分来,跟咱自己的孩子一样,从小娇生惯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读书学习,好像啥也不会。教育的改革,任重道远啊!” 旁边的几个年轻工作人员在偷笑。 丁惟实局长看见了,也笑着说:“笑什么笑,你们刚来的时候,也不都一样,还不是我手把手地一个一个教。” 几个年轻人吐了吐舌头,低头继续铲起草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兵马未来,粮草先到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中午,丁局长与大家一起,蹲在学校一间教室门口,凑合着吃了一顿盒饭。 下午接着干。 “还是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啊!”丁惟实看到三间教室收拾得干干净净,高兴地说。 下午6:00左右,厨房的临时锅灶搭了起来,六张课桌、六条长椅拼接的用餐环境有模有样。 侯文荣买了一张带花边的塑料桌布铺上去,跟饭店的餐桌无异。 令人欣喜的是,小姑娘还在这芳草萋萋的园子里,采集了一大捧野花野草。现在正分拣捆扎,准备要把花插进花瓶里。 丁惟实看了后,高兴地说:“这是有心人干的,干得好!” 正在瓶里插花的侯文荣高兴地说:“谢谢局长大人的夸奖。” “你这花瓶是从哪里搞的?”看见这敞口大肚的花瓶,丁惟实好奇地问。 侯文荣悄悄地说:“玻璃店隔壁的花店买的,处理货,10块一个。我买了三个。” 邵兴旺也高兴地说:“花小钱,却办了个大事。山上的老师下来后,也不会觉得咱这寒酸了。” 丁惟实说:“干工作,特别是在艰苦的条件下工作,有时还真需要有点革命的浪漫主义精神。不过,大家也别担心,最多在这里过渡两年,等到后年,大家都能住进崭新的楼房。” “好!”听完局长的话,旁边一位年轻的小伙子高兴地叫了一声“好!” 侯文荣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说:“你‘好’什么?你又不住。” 侯文荣其实说得没错,这所废弃的技工学校,地处山脚下,学校的围墙外,就是白马河,这河由西南方流过来,到学校操场的围墙处,便折向正北,穿过县城,首先到达的是水流塘村,接着流过赵家坡村,横穿花家堡子,然后在邵家棚村边绕了一个大S,从张家庄的北两公里处注入渭河。 学校离县城有五公里的距离,中间隔着农田和河滩,所以必须得解决第一批教师的吃住问题。 下午,丁局长就安排人把米面油、禽蛋奶、煤气灶、电冰箱等物资全部送到了。 邵兴旺有点不解地问:“丁局,有这煤气灶,怎么还需要砌个大灶台,装个大铁锅?” 丁惟实神秘地一笑说:“当了校长,把你总务主任的工作忘了?” “啊!”邵兴旺尴尬地笑了,说:“没忘没忘。煤气灶上的小锅炒菜,大锅熬粥,下面条。” 丁惟实说:“以后人一多,煤气灶就只能给病号做个病号饭,这炒菜、蒸馒头包子、熬粥、下面条,我看这样的大锅,得从这头砌到那头。”说完,丁惟实用手比划了一下。 邵兴旺说:“至少需要8到10口锅。” 这“百草园”最不缺的就是烧火做饭的柴禾,在两位泥瓦匠师傅砌灶台的时候,李振山他们,已经和看护园子的刘大爷一起,捡拾了一大堆柴禾。这一堆柴,一个礼拜都烧不完。 丁惟实说:“刘大爷,您以后,哪儿都别去,继续在门房当门卫,等孩子们来了后,就热闹啦。” 刘大爷说:“好啊,好啊,我喜欢人多热闹,跟孩子在一起,那肯定快乐。呵呵呵呵!” 丁惟实说:“工资啊,教育局给你往上调一点。学校的食堂办起来,管吃,不用你掏一分钱,你以后也呀,也不用自己辛苦做饭啦!” 刘大爷说:“啊呀!太好了,谢谢,谢谢啊!” 邵兴旺:“以后,给咱把大门守好,不能让孩子随便出校门。” 刘大爷说:“那是一定,放心。” 第一百二十八章 查看校园险情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第二天上午10点,白马河乡六位教师全部到岗。 两男,四女。除了50岁的乔美娥老师外,其余五位皆是比邵兴旺年轻的教师。 举行了简单的欢迎仪式后,邵兴旺把六位教师分别领到男女宿舍,安排好了住宿。 然后说:“今天侯文荣老师负责在煤气灶上抄菜,李振山,你骑上摩托车到县城,负责买啤酒饮料,顺路再买只烧鸡。刘大爷烧大锅,蒸米饭。” 侯文荣说:“邵校长,我不会炒菜。” 邵兴旺说:“从今天开始,学——,任何本领的掌握,都是从不会到会。只要把菜做熟就行,我们不会计较你炒菜的手艺。”说完,邵兴旺自己先笑了笑。 大伙儿也笑了。 侯文荣撅着嘴巴说:“那我试一试。” 离吃饭还有一个小时,邵兴旺领着大伙到校园里转一转。 邵兴旺说:“这校园,我和大家一样,也是第一次转。” 邵兴旺看到,工程队已经全部进到校园。大家各自忙碌,有的修补围墙,有的修剪大树,有的给窗门重新刷油漆,装玻璃,有的在楼道里“叮叮咚咚”地修理桌椅板凳。 邵兴旺陪着大家走了一圈,估算了一下,这个校园的占地面积大约有60亩。 进学校大门,正中间是一座椭圆形小花园,一旗杆立在花园外,蓝色的油漆大多已剥落,锈渍斑斑,油漆工站在梯子上用砂纸打磨。 绕过小花园,便是占地七八亩地的校园广场,教学楼共四层,矗立在广场和操场中间。一楼中间设置有二十米的大通道,通道连着操场,操场的围墙外就是白马河。工人师傅正在紧张地修补围墙,邵兴旺和众人站在围墙的豁口处向外望。 白马河从操场的西南方向流过来,河的右岸是一块高地,高地上种着玉米和庄稼,再往上住着几户人家,院子里种着柿子树和核桃树。左岸便是学校的操场。河流从西南方向流过来,遇到操场后,沿着操场的外围墙向北流去。 这操场只比河高一米多啊,这要是发大洪水,河水就直接冲进校园里了。邵兴旺正在思索着,正巧刘大爷过来了。 刘大爷看见众人,大声说道:“大米饭快熟了,让再焖一会儿,我过来陪你们转转。” 邵兴旺说:“正好!刘大爷,我问你个问题?” 刘大爷说:“邵校长,你说?” 邵兴旺问:“这学校的占地面积有多大?” 刘大爷说:“我听以前的校长说62亩。” 邵兴旺:“这学校有没有被洪水淹过?” 刘大爷:“我在这学校干了二十年,要说淹,操场年年都会被淹没。夏天发洪水,水就从操场上的排水孔倒灌进来。” 邵兴旺问:“有没有淹到教学楼?” 刘大爷:“有,当然有了。我腿不行,干不了重活。从三十八岁开始,就在这里当门卫,到今年,整整二十年。我没记错的话,洪水从台阶漫进教室,一共有六次,最多的一次,漫到二楼的教室了。死了俩人。你看二楼砖墙上的水印,虽然拿白石灰盖住了,你仔细看,还是很清楚的。” 乔美娥说:“就是的,很明显。” “看见了,看见了。”其他老师也说。 邵兴旺:“死的是学生?” 刘大爷说:“不是,是校工。打扫卫生的两口子。在操场围墙边的库房里住着。半夜洪水上来了,围墙倒了,人和库房被一起冲走了。” 邵兴旺:“最近一次大洪水,我说漫进教室的大洪水是哪一年?” 刘大爷说:“05年。” 邵兴旺心里想:“我结婚那一年。” 刘大爷:“就是汶川大地震的前三年!漫到一楼教室的课桌上面。” “哦!”邵兴旺看见了操场左边一块高地上的的四层楼房问:“这座楼怎么还用铁丝网围着?” 刘大爷说:“这块高地,以前是座龙王庙,解放后,破“四旧”被拆了,后来学校需要新建实习车间,就在龙王庙的的位置,建了这座楼。这楼里面有机床设备。上面还是个大剧场,有600多个座位,可以演戏,还可以放电影。” 邵兴旺:“这个楼建在高处,没被水淹过吧!” 刘大爷:“淹不到。这两段台阶,少说也有50级,大水不可能淹上去。” 邵兴旺说:“孩子们要是在这座楼上学习,安全应该没有问题。” 刘大爷说:“这座楼,教育局和原来的校长,就是这所学校当家的,好像还没有谈妥。里面还有上百台,车、铣、刨、磨的机床。” 邵兴旺感慨地说:“下面这座教学楼有安全隐患哪!” 刘大爷说:“技校的孩子大,水涨上来后,跑得快,倒也没事。小孩子可不行!水要是涨上来,跑不离。” 邵兴旺:“我倒是担心,这五十年代建的这座老楼根基不稳。” 第一百二十九章 原来个个是精英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饭好了,吃饭啦!”远处传来侯文荣的声音。 邵兴旺:“走,咱们去吃饭。” 进厨房,大伙儿看见,啤酒饮料、菜、烧鸡、米饭均已经上桌了。 “咱们大家互相做个自我介绍。”邵兴旺提议:“我先来。我叫邵兴旺,秦都文理学院毕业,我家就在邵家棚,离这10公里。” “邵校长,原来在秦都市经开区豁山第二小学当校长,那可是秦都区数一数二的好学校,年薪三十万呢。”侯文荣补充说。 “嗯呀!那么好的地方,那么高的工资,你干嘛回来呀?”刘大爷一听说邵兴旺在秦都市一年挣30万,惊讶地问。 邵兴旺:“现在的生活和过去比,算是很好了。人活着,无非就是吃一肚子,穿一袖子。对我而言,一年挣三万,和一年挣30万,其实也没有啥区别。我对吃呀住呀等生活要求很低。嗯,说好了互相自我介绍,怎么成我一个人唱独角戏了。该谁了?” “我来。我叫郑一燕,秦都师范学校毕业,中师委培生,小学语文、数学、音乐、美术、科学教师,班主任,家就在山上住。” 邵兴旺:“你厉害呀!能教这么多学科。” 哈哈哈……众人笑。 “山上的老师基本都是全才啊!”邵兴旺高兴地说。 “山上的老师基本上都是这样的,以前我带过复试教学班。两个年级的学生,坐在一间教室里,先给五年级学生上数学课,六年级学生预习语文。等五年级学生开始写数学作业,然后给六年级学生上语文。两个小时后,再交叉换过来。” “你是说,你一个人,教两个年级,四门课。”邵兴旺好奇地问。 “还有下午的体音美,我全带。我还是我们学校的总务主任、校长、会计、安保队长。我们学校一共三个老师,一人包两个年级,学校一共六个年级不到七十个孩子,另外两个老师,还负责给学生做饭。” 邵兴旺问:“现在呢?” “现在学生少了,年级也不全。五六年级的学生合并到高桥洞乡了。我就闲下来了。有岗无职,也就没有绩效工资。” 邵兴旺夸奖到:“那你觉悟高啊!我应该叫你校长才对啊!” “我叫张德力。道德的德,力气的力。我和郑一燕老师是一个学校毕业。郑老师比我高一级。” “我叫卫华,初中毕业,到咱们县上教师进修学校培训了一年,就当老师了,当了五年民办教师,后来就转成公办教师了。” “我叫白亚亚,白马河乡当地人,和卫华老师经历一样。” “我叫马河山,西北政法大学毕业,大学毕业后考上公务员,分配到县法院,后犯事,被贬上山,也是一名全学科教师。” 马河山风趣幽默的语言把大伙儿都逗笑了。 邵兴旺很好奇,问:“我弱弱地问一句,你犯什么事了?哦!你不愿回答,就当我没问?” 邵兴旺对自己冒冒失失的问题感到后悔。 马河山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全新沣县的人都知道。我和一个到县法院告状的无赖在大门口打了一架。作为县法院的工作人员,我被劳动教养了一个礼拜,后来就被发配到了山上。” 众人笑。 邵兴旺:“那怎么不回法院?宁愿在山上当老师?” 马河山看了一眼郑一燕。 郑一燕说:“你看我干什么?你自己说。” “郑老师是我爱人,如果我没上山,就会错过我的知心爱人。” “嗯呀呀!这坏事变好事呀!”邵兴旺激动地说:“来来来,我向你们夫妻二人致敬,干一杯。大家都举起杯子来,咱们一起干一杯。” 邵兴旺:“乔老师,还没介绍自己呢?” 乔美娥说:“我是上海人,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我老公在秦都市政府工作,我是秦都市尚俭路小学语文教师。孩子上大学了,我家老头作为精准扶贫干部,调到咱们白马河乡工作,我也就过来了。今年是第三年。” 邵兴旺:“嗯呀呀,刚开始,丁局长说,你们是有岗无职或者工作量不满,我还以为是竞争上岗,末尾淘汰出局的,原来大家个个都是能人,都是精英啊!失敬失敬啊!” “干杯,干杯!” 众人吃完饭,邵兴旺说:“大家中午休息一下,两点钟集合,今天下午的工作是清理校园杂草和杂物。” 第一百三十章 三个逃兵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三天半,邵兴旺带领八个人,把校园杂草清理净了,墙角的污泥杂物也都清理。污泥倒进花坛,做上好的肥料。杂物和建筑垃圾堆一起,最后一起清运。 星期五下午,下班时间到了。 邵兴旺说:“这几天大家辛苦了,明后天周六周日,大家休息两天。周一早上八点,准时上班。” 说完,各自回家。 周一早上,已经8:30,上班时间已过半个小时。 邵兴旺发现张德力、卫华、白亚亚三位老师没来。他又等了一个小时,三位老师还是没有来。 邵兴旺打电话,三位老师均不接电话。 “莫非出什么事了?”邵兴旺心想,赶紧问郑一燕:“郑老师,张德力、卫华、白亚亚三位老师今天没来,你知道情况不?” 郑一燕说:“我不知道,周五下午回山上的时候,我看他们三个都不太高兴,一路上几乎没怎么说话。” 乔美娥说:“你说发生事情了?我看好像没有。我估计是这几天的体力活把人累着了。我也累得不行。” “对不起啊,乔大姐!”邵兴旺赶紧赔礼道歉。 “没事没事,我结实着呢。你一个年轻同志,愿意放弃30万年薪,放弃城市那么好的生活,心甘情愿与妻儿两地分居,我一个老党员,干点体力活,没什么了不起,我又不是泥巴塑的,我皮实着呢。”乔美娥老师笑着说。 马河山说:“邵校长,乔大姐,你俩是我们两口子的榜样。向你们学习。” “对,向你们学习。”郑一燕也说。 邵兴旺说:“电话都不接,我得到山上去找他们。” 马河山说:“我跟你去。” 邵兴旺说:“你现在是咱们学校的总务主任,今天你和出纳侯文荣去县里一趟,买些笔墨纸砚,清洁工具,从今天开始,咱们从室外转到室内,把黑板报,文化墙,标语办起来。哦!对了,记着给每间教室买面红旗,墙上挂的石英表。办公室里还需要饮水机,顺便也看一下。还有,你们几个的蚊帐,蚊香,花露水也别忘了。” 交代完之后,邵兴旺对旁边的李振山说:“振山,你去骑摩托,咱俩现在上山一趟。” 很快,李振山骑着摩托车过来了。 邵兴旺戴上头盔,坐上摩托车。摩托车出学校大门,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向山上驶去。 大约20分钟后,李振山停了下来。邵兴旺问:“怎么不走了?没油了吗?” 李振山支支吾吾,半天没说话。 邵兴旺问:“李振山,你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 李振山说:“邵校长,对不起。” “对不起?”邵兴旺一脸疑惑。 “我知道三个老师没来的原因。”李振山回答。 邵兴旺着急地问:“什么情况?快说。” 李振山回忆起来,周五下午他们四人一组,除草的情景。 白亚亚:“嗯!李老师,你在教育局干过,人熟,能不能帮我们打听一下,我们下山后,上山的交通补贴和贫困地区的生活补助金,还有没有了?” “就是呀!这不是个小数字,1200呢!”卫华说。 张德力说:“我现在工资4500,要是少了这1200,就只有3300了,我去年刚在县城买了房,房贷压力大着呢。” 李振山说:“我就当着他们的面,给教育局计财科杨科长打了电话。杨科长在电话里说,肯定没了。这两项补贴是财政专项拨款,专门给贫困山区教师的特殊补助。工作调到平原,调到县城边上,这两项补贴肯定享受不上了。” “对不起啊,邵校长。”李振山向邵校长道歉。 邵兴旺说:“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问题。咱们立马下山,去县教育局,找丁局长。其实问题早点暴露,也是好事。等到发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再发现,问题解决起来,就比现在要困难。” 路上,李振山问:“邵校长,丁局长能解决这问题吗?这可是财政局的专项资金啊!” “能,我相信丁局长能够解决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解决不好,山上的老师肯定有一部分不愿意下来,而山上的孩子越来越少,将来就会出现一个老师可能就教几个孩子的情况,这是对人力资源的极大浪费,也会无形中增加财政支出,对谁都没好处。” 李振山说:“全盘皆输。” 邵兴旺说:“至少,没有赢家。办教育,该花的钱,一分都不能省,不该花的钱,一分也不能乱花。即便是财政支出,花国家的钱,也不能乱花。” 李振山说:“我听说,有的单位和部门,年底还有突击花钱的行为。” 邵兴旺说:“那是因为年初的预算没有花完,财政局就会把钱收走,于是就出现年底前突击花钱的事情。哎!我对这种行为是深恶痛绝!深恶痛绝!不管是谁的钱,不管它是私人的钱,还是国家的钱,都要注意节约,坚决不可以乱花。这不仅是人品问题,更是违法行为。” 李振山:“邵校长,您说得太对了。” 邵兴旺说:“该花的钱,一分都不要省,不该花的钱,一分都不许乱花。谁要敢在咱们白马河学校这样做,我就直接开除他。” 两个人边走边聊,摩托车很快就拐进了县城。 邵兴旺坐在后面,远远看见前面的十字路口有交警执勤。他想起秦都市禁止摩托车上路的规定,于是问:“县城禁摩吗?” 李振山说:“禁摩!” 邵兴旺:“禁摩你还敢走大路。小心交警拦住罚款,弄不好,把你车扣了。” 李振山:“你不提醒,我都忘了。咱们走小巷子。” 邵兴旺:“好!” 李振山车头一扭,便拐进旁边的小巷。 磨托本在小巷里穿梭,五分钟后,俩人就到了县教育局大门口。 李振山:“到了,邵校长。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我把车停到楼后面去。” “哎,哎,哎,摩托车不能进去!”看门的大爷朝戴着头盔的李振山喊道。 李振山摘下头盔,笑嘻嘻地说:“陈大爷,是我,李振山。” 陈大爷发现是李振山后,也笑着说:“一个礼拜没见你,跑哪儿去了?” 李振山和陈大爷开玩笑说:“我调走了,调到一个学校当校长去了。” 李振山一扭车把,摩托车“呜——”地一声,向楼后面驶去。 “吹吧,你就吹吧,你个刚毕业不到一年的大学生,给谁去当校长。”陈大爷正要返回门卫室,看见了门口站着的邵兴旺,问:“你找谁?” 还没等邵兴旺回答,老远就看见李振山招手:“陈大爷,那是我们学校的校长,来找丁局长汇报工作的,你让他进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丁局长亲自出马解决问题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局长办公室。 邵兴旺说明来教育局的目的,丁惟实有些生气,说:“胡闹!这加上去的工资,能随便去掉吗?去掉了,还有人愿意下来吗?” “邵校长,你现在就和李振山进山。让局办联系公车司机,送你们上山,就说,我说的,老师们的两项补贴一分不少,一直到山上的老师全部下来后,再统一取消。这两年不但不取,还要每月给每个人再增加500元安家费。” 邵兴旺说:“丁局,我刚来,我担心我说的话,老师们不相信。你看你要不写个条子?或者让局办秘书出个情况说明?” 丁惟实说:“不用那么麻烦。你把手机的录音打开,把我现在说的话录下来放给他们听。教育局开大会,老师们对我的声音很熟悉。” 邵兴旺打开手机录音功能,放在了丁惟实面前。 丁惟实对着手机开始说话:“三位老师,是哪三位老师?”丁惟实突然停住了,问邵兴旺。 邵兴旺赶紧说:“是张德力、卫华、白亚亚三位老师。” “好!重新来。”丁惟实对邵兴旺说。 邵兴旺重新打开录音功能,说:“预备,开始——” “张德力老师,卫华老师,白亚亚老师,我是咱们县教育局局长丁惟实。先向你们三位老师道歉,让你们下山前,没有及时给你们讲清楚政策,让你们失望了。这是我的失职,是我工作不够细致,我向你们做检讨。我现在把你们下山的工资待遇说一下,你们仔细听。你们的工资一分都不会少,两项补贴按原标准继续发放,除此之外,还要每月给你们再增加500元的安家费,直到新学校建好,大家搬进新公寓。” 录音完毕,丁惟实对邵兴旺说:“邵校长,你放一遍,我听一下,看那块儿没说清楚。” 邵兴旺播放录音,听筒里传来丁惟实的声音:“三位老师,是哪三位老师?” “是张德力、卫华、白亚亚三位老师。” “好!重新来。” “预备,开始——” “张德力老师,卫华老师,白亚亚老师,我是咱们县教育局局长丁惟实。先向你们三位老师道歉,让你们下山前,没有及时给你们讲清楚政策,让你们失望了。这是我的失职,……” “可以,不错。”丁惟实说。 “那我就和小李,司机师傅一块去了?”邵兴旺说完,便转身离开。 “等一下,邵校长。”丁惟实又叫住了邵兴旺。 “小刘——”丁惟实朝办公室秘书喊话,“你去给我把计财科杨科长叫来。” 杨科长很快来了。 “局长,您找我?”杨科长一进门就问。 “先坐下。” 杨科长坐在了邵兴旺对面的沙发上。 丁惟实说:“我问你,谁让你把从山上调下来的六位老师的交通补贴和困难地区生活补助去掉的?” 还没等杨科长张嘴解释,丁惟实又说:“一分钱都不能去,不但不能去,从这个月开始,这几位老师,每个月再增加500块钱的安家费,直到新学校建起来,老师们搬进学校公寓。” 杨科长说:“不行啊,丁局,钱是财政局的钱,咱教育局没有钱啊。而且每年,财政局都会派人进山查点人数,审计非常严,就是担心有人吃空响,或者不在山区工作,还套取两项补贴。” “是这样啊!”丁惟实在办公室来回踱步,手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说:“邵校长,杨科长,咱们现在就去财政局,找一下冯局长。” “等等,我先打个电话,看他在不在?” 丁惟实拨通了电话,说:“老冯啊!我是丁惟实。” “兄弟好!”话筒里传来冯局长的声音。 “你在局里没?”丁惟实问。 “在。有事啊?” “有事,是大事,急事!需要当面向老哥哥您请教!” “来来来,多大的事,都能给兄弟搞定。来,我这有好茶,你快来。” 冯局长办公室。 丁惟实说了自己的五年规划和三年行动计划后,冯局长拍着大腿说:“这是好事啊!民生大事啊,我怎么可能不支持呢。这比那个旅游项目,招商引资的那个面子工程,什么乱七八糟的形象工程,要有意义的多!我早说了,县城的路灯提升改造工程缓上两年,没有什么?又不是没有灯。老丁,你说,县城东街口,才修了三年的人民公园多好,上千个老百姓天天在公园锻炼身体多好!非要砸了,花那么多钱,非要建个什么音乐喷泉,整个那四不像的雕塑,说什么提升城市形象,开发旅游资源!要我说啊,那是瞎折腾,乱花钱!” “冯局长您真是位好局长。”邵兴旺说。 “过奖过奖啦!你们丁局长更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好局长。” 冯局长又说:“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这话,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听过。几十年过去了,山上还有那么多的学校,窗户上连块玻璃都没有,零下十几度的气温,教室里连个取暖的煤炉子都没有?还有那么多的孩子早早辍学?老丁,你肩上的担子重啊!” 丁惟实高兴地说:“有你冯局长的大力支持,再重的担子我都能抗住。” 出了财政局大门,丁惟实对邵兴旺说:“我亲自去一趟山里,把这几个老师给你再请回来。” 邵兴旺说:“吃了中午饭去。” 丁惟实说:“也好,咱就在这附近吃碗面,我请客。” 冯局长亲子到山上跑了一趟,不但给这三位老师做了思想工作,还组织四个乡的教育专干,开了个短会,将他的宏伟蓝图又讲解了一遍,强调务必将政策和精神给全乡的老师传达到。 第一百三十二章 转“危”为“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在两位局长的大力支持下,学校各项工作稳步推进。 得益于前期的政策解读和宣传工作的扎实开展,8月31日,白马河乡一到六年级共266名学生,全部报到,孩子们吃完晚饭,现正在生活老师的带领下洗脸刷牙,准备就寝。 开学前后两周,是学校最为忙碌的时候。餐厅工作人员还有四位没有没有到岗,因此,孩子们吃完饭,邵兴旺便和老师们帮忙打扫餐厅卫生。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邵兴旺一看是丁局长打来的,赶紧就接。 邵兴旺说:“丁局,您好!” 丁惟实说:“局里刚收到紧急通知,明天上午8:00,咱们县主管教育的高副县长,到学校看望搬迁下来的师生,你注意把环境卫生搞好,另外,该上墙的制度,标语,都要及时上墙,要让局长走进学校,感受到浓浓的学习氛围。” 邵兴旺说:“这个上周已经完成,局长放心。” 丁惟实说:“那就好。到时候,高副县长和孩子们在操场互动一下,你把操场的体育文化当个重点。全国正在推广足球进校园活动,高副县长本身学体育出身,电视台和报社记者会跟着报道此事,你准备一下。哦!对了,操场的篮球架、足球门都有吧?” 邵兴旺说:“还没有到位。” 丁惟实说:“不行,这个必须到位。我让体卫艺科的吴科长现在就给你借,连夜拉过去,你找人配合一下。另外,操场白墙有没有做体育文化?” 邵兴旺说:“这几天忙着教室、餐厅、住宿和学生报到的事情,操场上的围墙现在还是白墙面,没有文化装饰。” 丁惟实说:“你看有没有好的办法,把墙面临时装饰一下,哪怕临时借一下其他学校,至少给墙上贴点挂点东西,也显得不空?” 邵兴旺说:“这个,让我想想。” 丁惟实说:“如果实在来不及,就算了。白墙就白墙,至少不是个黑墙、脏墙。” 这突然的紧急通知,打乱了疲惫不堪的邵兴旺的工作节奏,怎么办?他现在一筹莫展。 “邵校长好!” “邵校长好!” 孩子们看见邵兴旺,很有礼貌地向邵兴旺问好。校园和走廊的灯光将孩子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有了。”邵兴旺一拍大腿,激动地说。 “让六年级学生和全体老师,现在到一年级二班教室集合,咱们开个紧急会议。”邵兴旺对李振山说。 十分钟后,除了体育教师胡力争外,其余参会的人全部到齐。晚上9点,六年级22个孩子和学校的18位教职员工全部到位。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邵兴旺说:“同学们,同志们,刚才教育局来了个紧急通知,说明天上午8:00点钟,主管教育的高副县长要来咱们学校看望大家。其它几项工作,咱们都按照计划,井然有序向前推进,只有一项工作,没有来得及安排。” 侯文荣问:“啥工作?” 邵兴旺正要张口回答,胡力争老师“咚——”地一声,推门进来,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到胡力争身上。 胡力争敞着衣服,趿着拖鞋,懒懒散散地走进来,说:“对不起啊,我来晚了。”便摇摇摆摆地走到最后一排坐了下来。 邵兴旺接着说:“就是操场的白墙,还没来得及做文化。今天晚上,大家辛苦加个班,把操场上的白色墙面,看怎么给装饰一下?明天高副县长要在操场和孩子们互动,踢几脚足球,县电视台、报社都会派记者前来。大家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啥?邵校长。今天晚上还要加班啊。大伙都连续加了一个礼拜班了。累得人都要散架了。我一个小伙子都撑不住了,更何况在坐的各位女同志呢?” 邵兴旺被刺头胡力争的一番话给“将了一军”,不知如何回答。 马河山说:“邵校长,胡老师说得也对啊,这都9:00了,别说这墙面,咱们操场连个篮球架、足球门都没有?” 邵兴旺说:“篮球架、足球门很快就送到。” 白亚亚说:“这么快,从哪里弄?” 邵兴旺说:“教育局体卫艺科的吴科长借的。咱们新采购的,估计得到国庆节以后了。现在大家想一想,有什么好办法,把操场的三面百墙装饰一下” 卫华说:“这咋弄呀,这么晚了,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见呀?” 大家沉浸在思考当中。 “你们有没有好办法?”邵兴旺问了问端端正正地坐在教室里的同学们。 孩子们很诚实,摇摇头都说:“没有。” “老师们有没有好的办法?”邵兴旺问。 老师们沉默不语。 乔美娥说:“操场的白墙上倒是可以写体育运动的标语。像:开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可现在来不急了。” “就是啊,来不及。” “来不及。” 大家议论纷纷。 胡力争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说:“不管怎么样,我不弄。我是个教体育的,也弄不了文化,更不会在白墙上写什么标语。各位,对不起,我先去睡觉了。说实话,这半个月,我都没睡过一天好觉。天天干体力活。满手都是茧子。”说完,和来时一样,“咚——”地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大家看着扬长而去的胡力争,半天没有说话。 为了打破沉默,侯文荣站了起来,说:“这胡力争也太没有礼貌了吧。教室里还坐在学生呢,怎么能这样说话呢,真是的。” 邵兴旺朝大家笑了笑说:“其实,胡力争老师说的是事实,大家近一个月来,只休息了两天,脸也晒黑了,个个都瘦了一圈。男同志变成了肌肉男,女同志变成了铁汉子,特别是乔大姐,50岁的人了,从城里到山上,从山下又下来。从来不叫苦,从来不喊累。最近她的腰椎间盘突出症犯了,偷偷吃止痛药呢。” “邵校长,我听您的安排。为了能让山区的孩子享受到更好的教育,您放弃了那么好的工作,那么好的发展前途。这点苦,算个球。”马河山说。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 马河山的一个“球”字,把众人都逗笑了,孩子们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半天停下来。 待大家的笑声结束后,邵兴旺说:“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老师们和同学们,同不同意?” “只要能完成任务,我同意。”马河山说。 “马老师说的对,只要能完成任务,我也同意。”卫华老师也说。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 “那就好!”邵兴旺说,“我把这个方法说出来,如果大家反对,咱就不做。” “说吧,邵校长。”侯文荣说。 “让电工小孙,接根线,举着一个灯泡,每一位老师靠在白墙跟前,做一个运动的动作,比如说,跑步的动作。然后,让我们的二十二位同学,每人拿一根粉笔,照着墙上投影,给大家描一个轮廓。” “这个我们自己都可以做,不用孩子们。”卫华说。 “一定要让孩子们参与。因为后面,孩子们还会继续画。”邵兴旺说。 邵兴旺的一番话,令老师更加迷惑。孩子们用粉笔描的轮廓,既不好看,也不实用,站在远处更看不见。 邵兴旺看大家还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便做了一番解释:“孩子们用粉笔描个轮廓。两位美术老师用红色的油漆,在孩子们描的轮廓的基础上,把线条加粗。之后,每一名老师,在自己画像里签上自己的姓名。我们可以把这面墙,叫教师荣誉墙。在以后的日子里,孩子们如果喜欢哪位老师,就在哪位老师的画像里,画一张笑脸、画一棵桃心、或者写句话祝福的话。如果不喜欢,就画个哭脸,或者写几句意见。” 然后,转过脸,又对孩子们说:“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在里面写脏话,侮辱人格的话。一旦发现,我不但要严厉批评他,而且立即取消他对老师的评价资格。” 孩子们听完校长的想法,高兴地“欧耶,欧耶”地叫了起来。 老师们却一脸疑惑,邵兴旺从老师们的脸上,明显看出了压力。 “大家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们不是常说嘛,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邵兴旺说。 “还有人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卫华老师的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邵兴旺问:“你不同意?” 卫华说:“我不是不同意,只是觉得这个方法,把老师们放在一起评比,让老师很难堪。再说,孩子们,特别是低年级的孩子们,评价能力还达不到公平公正。” “是呀,邵校长,体音美老师,因为没有太多的作业和压力,课堂上完全可以以大朋友的身份去上课,孩子们肯定喜欢。我们这些语数老师,有作业,有升学的压力,没有横眉冷对的能耐,是镇不住这帮小猴子们的。”郑一燕说。 “大家都说的有道理。这只是展示同学们对老师的喜欢程度,和学校对大家的考核不会画等号,更不会对大家的收入产生影响。大家没有必要过渡焦虑和担心。这样,我们师生互相评价,一定会促进我们自身的提升,也有利于我们的工作。孩子们的评价虽然谈不上完全公正公平,但我相信,至少是相对合理的。毕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嘛!呵呵呵!” “我同意。”乔美娥带头说。 “我也同意。”李振山说。 “有利于孩子们的成长,有利于学校发展的事情,我同意。”马河山说。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 “你们同意吗?”邵兴旺转过头,对孩子们说。 “我们都同意。”孩子们齐声回答。 第一百三十三章 捅了马蜂窝,蜇伤一群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第二天上午,高副县长准时到校。 邵兴旺、丁局长以及教师代表、少先队员代表一起在校门口迎接。 大队辅导员方燕妮老师,与孩子们一起挥动手上的野花,边挥边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请少先队员代表为领导佩带花环。”方燕妮老师话刚说完,两个少先队员,为前来的高副县长、财政局冯局长、教育局丁局长,分别在脖子上佩带了一只花环。 早晨六点钟,侯文荣和另两位女教师上山去采野花野草,回来后在大队部的桌子上现编现扎的。 领导们一边拍手,一边随着师生一起走进学校。电视台和报纸的记者前后拍照,县委以及财政局、教育局的相关同志也一起跟着走进学校。 查看了教室、餐厅、教师办公室、学生宿舍后,高副县长说:“这么短的时间,就将曾经的荒草滩,改造成了一座功能齐全、有模有样的学校,了不起啊!老丁,给你点赞,给邵校长点赞,给白马河学校的全体教职工点赞,你们了不起。” 之后,高副县长与一队人,来到操场,看了十分钟胡力争老师上的足球示范课后,高副县长便参与到孩子们的对抗赛中来。 操场边上的人不断叫好,记者们“啪啪啪”地不停拍照。 踢完球后,高副县长问胡力争:“你的技术不错呀,科班出身,对吧?” 胡力争说:“是的,我体育学院毕业,学的是足球专业。” 高副县长说:“技术不错,动作规范。我看你不太像个乡村教师。” 胡力争说:“我原来在秦都市工作。” 高副县长问:“那怎么到我们这山区安置小学来了?” 胡力争被高副县长的话给问住了,他不知道该实话实说,还是需要撒个谎。在还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的时候,便歪着脑袋看了一眼丁局长和他身旁的邵校长。 “怎么,不方便说啊?”高副县长问。 丁惟实看到了胡力争的囧样子,便说:“在高副县长面前,怎么还遮遮掩掩的,实话实说。” 听了丁局长的话后,胡力争说:“为了评高级职称,我选择了‘转任交流’。” 高副县长听到“转任交流”这个新词后,正要问,不料丁局长赶紧做回答:“转任交流,是市教育局在全市范围内,组织的教师轮岗交流活动,目的是互相学习,取长补短。当然,只有经过转任交流三年以上,或者到偏远地区当一年的乡村教师,才有资格评高级职称。” “哦,是这样啊。”高副县长点了点有,说,“谢谢你呀,小伙子,把你的球技,好的教学经验,要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我们这里的孩子。” 胡力争点了点头。 高副县长走后,胡力争休息了一节课,到了10:30的时候,该是六年级一班的体育课了。胡力争确实感到累了。因为要准备今天的课,所以,即便是昨天晚上没有参与文化墙建设,但他躺在床上,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因为县长来要听他的体育课,这所学校体育学科,只有他是科班出身,其他人都是“半路出家”。 第三节课,胡力争拿了一只足球扔给孩子们,让他们自己在球场上自由组合,踢一会足球。他则坐在一棵杨树下,背靠着杨树干休息。 忽然,他的头顶传来了马蜂“嗡嗡嗡”的声音。胡力争抬头一看,就在他头顶的树杈下,吊着一只排球大的马蜂窝。一群马蜂正围着蜂窝在飞。胡力争起身的时候,背又不小心靠了一下杨树干,杨树干晃动了一下,树上的马蜂窝受到了震动,更多的马蜂便从窝里飞了出来,其中有三四只,朝他飞来。 不好,他赶紧跑到了操场上,马蜂便不再追赶。 这个在城市长大的大男孩,也许没有见过马蜂哲人的厉害,看到了土操场上的一块石头,恶作剧般地捡起来,朝马蜂窝扔去。 看到老师拿石头打马蜂窝,孩子们也兴奋起来,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头,接二连三地朝杨树上仍去。石头像密集的雨点一样飞向马蜂窝。操场外面隐约有人叫骂,但孩子们兴奋的喊叫声已经完全遮住了外面的声音。 马蜂窝受到了连续的攻击,蜂巢里的马蜂倾巢而出。胡力争又捡起一块更大石块,一下子击中了马蜂窝的“悬柄”,“啪”的一声,整个马蜂窝掉到了地上,碎裂了。 成百上千只马蜂朝胡力争和孩子们飞来。 “不好,快跑。”胡力争大喊。 孩子们更是尖叫着朝教室跑去。 地上跑的,怎么能跑赢天上飞的呢? 很快,马蜂就把跑得慢的几个孩子蜇伤了。疼得孩子们又哭又喊。 最先听到哭喊声的是门房的刘大爷。刘大爷赶紧拿扫地的大笤帚驱赶。邵兴旺听到哭喊声,也从办公室跑了出来。很快,十几个老师都出来了,有的拿着大扫把驱赶,有的拿着“灭害灵”喷洒。 除了几个出来晚的老师没有被蜇伤外,胡力争、邵兴旺、刘大爷,还有七八个孩子,全部被马蜂蜇伤了。当然,最惨的还是要数我们的胡力争老师了,他的脸、额头、眼睛等多处被蜇伤。 邵兴旺赶紧安排刘大爷打电话,叫了附近村民的两个“三蹦子”,将被蜇伤的师生紧急送往医院治疗。 除了胡力争和三个伤势比较重的学生还在医院打吊瓶外,邵兴旺和其他的师生在医院做了简单的治疗后,就回到了学校。 刚下“三蹦子”,邵兴旺就被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拦住了。 “你就是这学校的校长?”其中一个气呼呼地说。 “我是邵兴旺,白马河学校的校长。您是?”邵兴旺疑惑地问。 “我是谁,不重要。你看看我的脸,看到了什么?再看看我的背?”说着,就把身上的T恤衫揭开了。 “恩哟!你这脸怎么烂了,背上也受伤了?”邵兴旺说。 “我哥这都不算啥,刚才抹了点药,关键是我大,现在在医院躺着呢?”年龄更小的说。 邵兴旺还是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心想:这不是马蜂蜇的伤啊,怎么到学校门口把我堵住了。于是便问:“你们这伤是怎么回事?” 哥哥说:“我和我大,正在河对岸的菜地里摘辣椒,突然,有人从你们学校的操场上给我们仍石头,十几个石头飞过来,我算躲得了快,看我的脸,我的背,看看——我大,脑袋被砸了一个血窟窿,正在医院抢救呢。领导,你看看,就这么大的石头。”说完,哥哥拿出了几块鸡蛋大石头。 哥哥继续说:“还有比这更大的,我都没有拿过来,还在我家菜地里呢,最大的一块比我这拳头还打。你说怎么办?我大今天要是没抢救过来,死到医院了,你们不管谁,都得给我偿命。咱后会有期。” 说完,兄弟俩便骑上摩托车一溜烟地走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邵兴旺胳膊上的蜇伤还隐隐作痛,就遇到了老人被孩子们误伤住院的事情。 “河山、文荣、振山,你们三个跟我去趟县医院,现在就走。其他人回学校,咱们几位老师,按照医生的交代,一定给孩子们,还有自己,做好后续的消毒工作,把药按时吃。”邵兴旺说。 然后,邵兴旺又对开“三蹦子”的村民说:“你们两个,去一个就行了。谁家里如果有急事情,就不要去了。如果没有,我还想请他再帮我们一次,把我们再往县医院送一回。” “我家里有事,不能送大家了。”其中一个头戴草帽的村民说。 邵兴旺问另外一个人:“您可以吧。” “我没问题,上车吧。”另外一个村民说。 “这是给您的一百块钱,您也别嫌少。”邵兴旺从钱夹里掏出了一百元钱,递给准备回家的“三蹦子”村民。然后,蹬上了另外一辆“三蹦子”,说:“走,咱们再去一趟县医院。哦,对了,刚才着急,都忘了问您姓名了?” “我姓李,叫我李晓隆。” “你这名字,我太熟悉了。”邵兴旺说完,众人笑了。 “我和电影明星李小龙一个姓,但我的‘晓’,是‘拂晓’的晓,我的‘隆’,是乾隆皇帝的‘隆’。”李晓隆解释道。 “世上重名重姓的人多了。你这只有读音相同,不奇怪。”邵兴旺说。 车子行驶了十多分钟,邵兴旺开始安排工作。 “文荣,你拿着我这张银行卡,去银行先取5000块钱,振山,你拿二百块钱,去买些水果、牛奶和点心,挑最贵最好的买。河山,咱俩先去医院找找老人家,看看情况怎么样?你们俩到医院后,给我打电话。” 车子到了进县城的路口,“三蹦子”村民却不进了,说:“邵校长,真的不好意思。这三蹦子不让进城,刚才是事情特别紧急,即便是被交警拦住,看到车上受伤的人,也不会处罚我。可现在就不能进去了。” 邵兴旺赶紧下车,说:“理解,理解,辛苦了师傅。”说完,掏出了200元现金,给了师傅。 邵兴旺和三位老师分别挡了两辆出租车,便分开了。 到医院,邵兴旺问急诊科大夫:“大夫,有没有一个老头被石头打伤了,在你们这里缝过针。” 还没等医生开口,旁边的护士说:“有,大约一个小时前,来了一老头,大概60岁左右,我们让到后面的住院部去缝针,估计现在住院部留院观察呢。” “住院部,咋走?”额头上还鼓着大包的马河山问护士。 “出急诊科大门,沿着走廊朝北走,右拐第一座楼就是。”护士说。 “谢谢!” “不用。” 到住院部大楼一层,邵兴旺给前去取钱和买慰问品的文荣和振山分别打了电话。 十分钟左右,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邵兴旺说:“人到齐了,咱们上。” 众人上了四楼,很快就见到了在病房里受伤的老人。老人的妻子坐在床边,两个儿子站在床前。 邵兴旺走进去,满脸堆笑地说:“老人家,实在对不起,是我没把孩子教育好,让您受伤了。” 还没等老人张口说话,老人的妻子就站起来了说:“你们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啊!差点要了我家老头的命呀,幸亏我儿子在,把他大拉到旁边,要不是我儿子,老头就被石头蛋子砸死在地里了。” 老头坐了起来,生气地说:“不好好上课,在操场胡乱扔石头,太不像话了。幸亏是个核桃大的石头砸到了我的头,要是大石头,我现在就在太平间躺着。” “对不起啊,大爷,是我没把学生教育好。是我的错,我在这里给您鞠躬道歉。”邵兴旺说完,就给老人鞠躬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别说那没用的,出去,出去。”老人的大儿子边说边把众人往外推。 “哎,哎,哎,别推人啊!”侯文荣说。 “推一下你们咋啦?你看把我大的头打成啥了,老头差点把命就送在你们手里了。你看我弟的额头,看他的后背。”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邵兴旺又一次道歉。 “别说那没用的,说,咋办吧?”老人的大儿子说。 “您开个价吧?”邵兴旺说。 “最少得三千块钱。”小儿子出来了说道。 “行行行,没问题。”邵兴旺说完正要掏钱,一护士走了过来,说:“怎么这多人啊?没什么事,都下楼去,留一个人就够了。” “我们来看望受伤的老人家。”邵兴旺赶紧说。 护士仔细打量了门口站的四个人,“呵呵呵”地笑了一下,说:“你们四个是咋的了?被马蜂蜇了呀?这脸上、额头上都起了大包。” 邵兴旺说:“是的,护士同志。我们四个都被马蜂蜇了。” “我刚听说,一个小时前,有七八个孩子捅马蜂窝,被马蜂蜇了。你们也去捅马蜂窝了?”说完,这护士又低头笑了笑。 “被蜇的孩子,是我们的学生。我们邵校长为了救孩子,和我们一样,也被马蜂蜇了。哎呦!现在还烧疼烧疼的。”李振山说。 “哦,原来是这样啊。好了,没事,你们下楼去吧。”护士说完就转身进了病房。 邵兴旺当然不可能走,胡力争和学生们给他捅了炉子,他还没处理完呢。 护士走进去,喊道:“16床。” “嗯,我是16床。”受伤的老头回答。 “没事,啥事都没有。你老心放宽。我们科室主任亲自给您缝的伤口,问题不大。”护士说,“刚才把破伤风针也打了,现在打消炎针,再补充点葡萄糖。今天晚上,在这里住一晚,观察一下。明天早上,主任查房,没有其他问题,查完房后,就可以回家了。” “既然没事,今晚能不能回去?”老头问。 “不能,主任已经下班走了。只有大夫才能办理出院手续。再说,今天晚上,你还需要打针,还需要留院一下。” “护士既然说没什么大事,这钱能不能少点?”马河山说,“缝几针,住一晚山医院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啊。” “头上的伤,最少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好,回去还要吃药,后期还要来医院拆线,还有营养费,我还觉得少了呢。”大儿子说。 “你——”看到讹人的两个儿子,马河山有些生气。 邵兴旺看见马河山握紧了拳头,把话语太硬,再惹出个什么事端来,就赶紧拉开马河山说:“没事,没事。这钱咱给。是我们没有把孩子教育好。是我们的责任,让老人家受罪了。对不起啊。”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钱,数了数,双手递给了老人的大儿子。 拿到钱后,大儿子转身走进病房,绍兴玩在门口再次给老人道歉,鞠躬,说:“对不起啊,老人家。等您回家后,我们再去看您。您多保重。” 四人走后,老头问大儿子:“你问人家要了多钱?” “三千。”大儿子说。 “咱花了多钱?”母亲问。 “五六百。” “五六百?你问人家要三千干嘛?”老头说。 “他们活该!”小儿子说。 “我这还有‘合作医疗’呢?‘合疗’一报销,估计都不花钱,你要人家那么多钱,合适不?” “有啥不合适的。你都不想想,没有柱子,你的老命差点就没了。”母亲说。 老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等邵兴旺他们四人回去后,所有被马蜂蜇伤的孩子和老师都回到了学校。 大部分是轻伤,吃点内服药,在外部抹点消炎药,五天后,众人肿胀的部位基本上都恢复了原样。 胡力争一直没好意思找邵兴旺赔礼道歉,邵兴旺也没有找胡力争谈话,更没有扣胡力争一分钱的工资。他相信,这个为了评高级职称不情愿来乡下“轮岗交流”的老师,会从这件事情中汲取一定的教训。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从头到脚灌了一身粪水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没想到,山区的孩子现在也不爱吃鸡蛋,不爱喝牛奶。 按照“农村义务教育,学生营养改善计划”,从2012年开始,新沣县所有学生每天都可以喝到一盒牛奶,吃到一枚鸡蛋。 国家实施的“蛋奶工程”,对农村孩子们来说,每天可补充更多的营养,利于他们的学习和成长,意义重大。 走在校园里,邵兴旺天天遇到野猫。有时一只两只,有时三五成群。 哪里有食物,哪里就有某种生物生存。 野猫多,是因为学校里老鼠多了。老鼠多,是因为墙角、花坛,甚至操场的大杨树下孩子们乱扔的食物多。 鸡蛋、吃剩的馒头包子,被到处乱扔,牛奶倒入下水道,盒子也被塞得到处都是。 邵兴旺规定,所有学生必须在餐厅吃完鸡蛋、喝完牛奶才能离开。 但总有淘气包,将昨天捡的空盒子递给老师,说自己喝完了。把鸡蛋皮放在手心里,告诉老师,鸡蛋吃完了。其实,剥了皮的鸡蛋还在裤兜里揣着。 厕所有鸡蛋,还有空的牛奶盒,甚至有学生把一整盒未喝的牛奶连盒子扔到大便池。 负责清洁工作的保洁员,几乎每天都能从大便池掏出来一两个未开封的牛奶盒。 邵兴旺试了几种办法,收效甚微。 一天晚上,邵兴旺刚躺到床上,就听到总务主任在校园大喊,厕所的水怎么从楼梯上流了下来。 紧接着,一阵吵闹声传来。 邵兴旺穿上衣服,起来查看。他发现三楼厕所大便池的下水道堵住了,正巧冲洗便池的水箱球阀坏了,大水溢满了大便池,又从三楼厕所,沿着走廊流到了二楼,从二楼又流到了一楼。带着臭味的粪水流到了校园,被正在校园进行安全巡查的总务主任马河山发现了。于是大声喊叫保洁员和后勤的几位校工。 水电工姜小波很快跑到四楼,从上面关闭了水阀。保洁员花了两个小时,把二楼一楼楼道以及楼梯的粪水冲洗干净后,回宿舍休息了。 现在三楼只剩下水电工姜小波正在换新球阀,马河山扶着梯子,邵兴旺打着手电。 球阀换好了,三人冒着阵阵恶臭,开始清理大便池的垃圾。 一只只牛奶盒子和鸡蛋被打捞上来,堵塞下水管道的杂物非常顽固地躲到里面。 三人轮流着用带钩的铁丝掏,折腾了近一小时,下水道丝毫没有退水的意思。 姜小波说:“校长、主任,从上面越掏越实,除了牛奶盒子,我估计里面还有别的杂物,比如说石块,铁丝等。咱这样掏下去,到明天早上估计都掏不出来。 马河山问:“姜工,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姜小波说:“我看,可以到二楼试一试。” 邵兴旺说:“从二楼怎么弄?” 姜小波说:“三楼管子里面已经塞实了,上面水压较大。最好从二楼,把屋顶上的U型管拆下来,就能解决问题。” 邵兴旺说:“拧开阀门,粪水会喷出来。” 姜小波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咱们给身上套上大塑料袋,粪水喷下来,有塑料袋罩着,应该没事,就是会臭点,戴上口罩遮一遮。” 马河山说:“口罩医务室倒是有。到哪里去找那么大的塑料袋?” 邵兴旺说:“嗯,上一周,教育局不是送来了两台移动显示屏,那箱子还在没?” 马河山说:“箱子还在总务处库房。” 邵兴旺说:“箱子如果在,里面套显示屏的大塑料袋应该还在。” 五分钟后,马河山手里拎着两只大塑料袋来了。说:“校长,只有两个,我把库房找遍了,只有两个塑料袋。” 邵兴旺说:“够了,够用了。你们两个套在身上就行了。” 姜小波说:“那不行,上面的螺母拧开后,粪水会喷你一身。” 邵兴旺说:“你在梯子上,马主任扶着梯子,我打着手电,等粪水快出来的时候,我躲开不就完了么?” 说干就干。 三人抬着梯子,带着工具下到二楼。 姜小波套着塑料袋,站在梯子上拧螺母,马河山套着塑料袋,双手扶着梯子,邵兴旺则站在梯子下打着手电筒照明。 随着姜小波手中的板子一圈一圈地转动,下水管道U型拐弯处,开始有粪水渗出。 “校长,注意!”姜小波提醒完邵兴旺,又拧了一圈,没有动静。于是又拧了一圈,管壁仍然没有动静。 姜小波又使劲拧了一圈,螺母完全被拧了下来,还是没有粪水排出来。 姜小波说:“真是奇怪,管子锈蚀得这么厉害。”说完,他用手中的板子在管子的外壁上敲了敲,管道的接缝处开始有粪水往外喷。 “小心,校长,快跑。”姜小波的话还没有说完,“嘭——”管道里的粪水在巨大的压力下,喷涌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邵兴旺赶紧后退,却突然脚下一滑,一屁股滑坐到了地上。喷涌而出的粪水从邵兴旺的头部一直灌到脚底。 “啊!校长!”马河山看到邵兴旺摔倒,赶紧去扶。姜小波看见邵兴旺摔倒,正要从梯子上下来,不料巨大的水流冲刷下来,他没有站稳,连人带梯子摔倒进小便池。 即便身上套着塑料袋,此时也无济于事,带着恶臭的粪水还是把三个人的衣服全部浸湿了。 “嗷,嗷,嗷” “嗷,嗷,嗷” “嗷,嗷,嗷” 三个人从粪水中连滚带爬地起来,跑下楼。 “刘大爷,刘大爷,快起来,快起来。” 此时已是午夜一点钟,在门房睡觉的刘大爷听到喊声,连外裤也没有来得及穿,穿着一条秋裤就跑出来。 刘大爷一看三人满身粪水,带着恶臭,也不由自主地恶心干呕起来。 邵兴旺说:“赶紧,赶紧,把浇花的塑料管拉过来,给我们冲一下。” 刘大爷从门房后面拉来浇花的塑料管,打开水龙头,给三个人从头到脚冲洗干净。 学校的澡堂还在进行内部装修,三人只好在一楼男厕所旁边的水房,各自洗了一个凉水澡。 深秋季节的气温已到个位数,三个人均被冻感冒了。姜小波和马河山毕竟年轻力壮,抵抗力强,吃了两天药,感冒的症状便缓解了不少。 邵兴旺却越来越严重,到了第四天,突然发起高烧来,并伴有严重的咳嗽。 老大姐乔美娥看了后,怀疑邵兴旺得了肺炎,让他连夜去医院。 邵兴旺却说:“明天期中考试,等考试结束再说。” 邵兴旺不听众人劝阻,坚持要到明天他巡查完考场后再去。 第二天起床后,邵兴旺感到疲惫不堪,天旋地转,浑身发烫,虚弱无力。他正要走进考场巡查,便被教导主任乔美娥大姐拦住了。 “邵校长,你得了重感冒,现在咳嗽得很厉害,不建议你进教室。我担心你会把感冒病毒感染给孩子们。” 邵兴旺一听,心想,嗯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光想着这是建校以来第一次质量检测,必须高度重视,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感冒有可能传染给别人。于是,便同意去医院治疗。 邵兴旺拿了一件大衣裹在身上,李振山骑着摩托车,送他去医院。 在医院,拍完肺部片子后,李振山把片子递到了马大夫手里。 马大夫对着灯光看了看,转过头,对还在不停咳嗽的邵兴旺说:“很严重的肺炎,怎么今天才来,你这发烧最少两天了,得立马住院治疗。” 李振山替邵兴旺办理完住院手续,觉得有必要给荷花嫂子打个电话,于是便在没有征求邵兴旺意见的情况下,拨通赵雨荷的电话。 第一百三十六章 荷花看望狗子哥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赵雨荷托付邻居照看两个上学的孩子,一大早便坐上了开往新沣县的大巴车。 大巴车在县医院刚好有站点,车子到站后,赵雨荷下了车,径直朝医院的住院部走去。 病房里,护士正在给邵兴旺挂吊瓶。 站在病房门口,看见戴着口罩,躺在病床上的狗子哥,赵雨荷心里一酸,眼泪便流了下来。 邵兴旺看见美丽的妻子突然出现在病房门口,自然是又惊又喜,赶紧坐了起来,问了一声:“荷花,你怎么来啦?” 赵雨荷把手里的水果和点心放在了床头柜上,说:“你病得这么重,怎么给我连个电话都不打?”说着,一串眼泪又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邵兴旺笑了笑,说:“没什么,别哭别哭,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而已。” 赵雨荷说:“还说没什么!这么严重的肺炎,你不要命了!” “一定是李振山这小子告诉你的?”邵兴旺问。 赵雨荷没有接话,心疼地看到眼前瘦了一圈的狗子哥,她想起了海港市狗子哥被打住院的情景。这是自海港市那次被打住院后的第二次住院。 为了逗妻子荷花开心,邵兴旺笑着问道:“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烧住院的?” 赵雨荷回答:“不知道,我问李振山,他也没说。” 邵兴旺叹了口气,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赵雨荷听得云里雾里,便问:“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干坏事啦?” 看到妻子已经进了自己所卖的“关子”里,邵兴旺兴趣更加浓厚了,说:“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邵兴旺又卖了一个关子,吊足了赵雨荷的胃口。 看见妻子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邵兴旺便将厕所堵塞、更换水箱球阀、三人捅厕所,被粪水灌头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咦——臭死了,恶心死了。”邵兴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听完之后,赵雨荷似乎感同身受。 邵兴旺接着说:“我们三个恶心得差点把胃都吐了出来。就跟当年那个光头一样。当我把那桶粪水扣到光头的脑袋上时,那家伙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嗷—嗷—嗷—’地呕吐不止。” 赵雨荷破涕为笑,说:“你看,遭报应了吧。那天晚上,我不让你去,你非要去。这还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看来,以后还是少干坏事。” 看到妻子笑了,邵兴旺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赵雨荷想起了当年邵兴旺骑猪的事情,便说:“你当年在河边麦地,骑任三家怀孕的老母猪,导致母猪流产,咱给人家陪了两千块钱。你还记着没?” “当然记着。”邵兴旺说,“我还想起了,咱俩第一次出去玩,在桃园偷桃子,被狗追。你把鞋跑掉了一只,我用手上的桃子打跑了狗,帮你把鞋子捡了回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想起以前干的坏事,夫妻俩不由得笑了起来。 正在夫妻俩说笑聊天的时候,病房外有一个脑袋朝里张望。 邵兴旺侧身仔细一看,是胡力争,便叫了一声:“胡老师。” 胡力争提着水果走进病房,看见坐在旁边的赵雨荷,说:“邵校长,我来看看您。” 邵兴旺介绍说:“这是我妻子,赵雨荷。” “嫂子好!”胡力争问候了一句赵雨荷。 赵雨荷很有礼貌地站了起来,给胡力争让座。 胡力争没有坐,站在一边说:“校长,真对不起啊,是我不对,是我不好,给你添麻烦了。”说完,低头不语。 邵兴旺说:“过去,就让他过去吧。乡下的条件苦,你其实在我们这里转任交流,也吃了不少苦头,受了不少委屈。” 两人正说着。丁惟实提着水果也来看望老同学邵兴旺。 一看丁局长来了,邵兴旺说:“哦呦,丁局长来了。”说着就要下床。 丁惟实说:“赶紧躺下,赶紧躺下。” “昨天我打你电话。你的电话关机了。我又打侯文荣电话,侯文荣告诉我说,你住院了。”丁惟实说,“老邵啊,干工作不敢太拼了。工作要一点一点干,慢工才出细活,不要太着急。” 还没等邵兴旺开口,丁惟实看见了赵雨荷,说:“你看,你让家属也操心了。” 赵雨荷说:“我没事,只要狗子哥把工作干好,我这没事。” 丁惟实又对旁边站着的胡力争说:“这位就是胡力争老师吧。” 胡力争回答道:“丁局长,是我。” “以后,可得注意了。你看你上次跟孩子一起捅了马蜂窝,惹了多大的事情,捅了多大的炉子。高副县长都知道了这事情,连我差点都受了处分。本来教育局要给你一个记大过的处分,邵校长说啥也不同意,说要处分,先处分他。还说你是城里来的教师,学历高,能力强,科班出生,能到咱们这穷山僻壤之地转任交流就已经很不错了。” 胡力争看见丁局长批评他,赶紧道歉:“丁局长,您批评的对,我以后一定注意。” 丁惟实说:“邵校长比你年长,遇到事情多问,可不敢再义气用事,吊儿郎当。” 胡力争觉得自己留在病房里,还会继续受到局长丁惟实的批评,便以赶紧回学校给孩子上课为由,离开了医院。 胡力争走后,丁惟实说:“我今天来,还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邵兴旺一听到好消息,眼睛一亮,问道:“啥好消息?” 丁惟实说:“财政局拨款,给咱们学校买了两辆校车,就是那种大鼻子黄颜色的校车。周一早上把孩子们从山上接下来,周五下午再把孩子们从学校送回山上。” 邵兴旺问:“多少座?” 丁惟实说:“五十座。” 邵兴旺说:“五十座?除去司机和乘务员,一辆车最多拉48个孩子。学校一共有266个孩子。这跑一趟拉不完,跑两趟也拉不完,跑三趟又来不及。” 丁惟实说:“先接送一二年级学生。其他四到六年级学生大了,家长自己想办法。” 邵兴旺说:“三到六年级的学生家长会不会有意见?” 丁惟实说:“会有啥意见?接送他家孩子,是给他帮忙,不接送,是理所当然。社会上,有些人就是得寸进尺,你给他帮了忙,做了好事,他反而认为这是他应该享受的权利,不帮他,不给他好处,他还就不答应。” 邵兴旺说:“接送都接送,不接送都不接送。不患寡而患不均。一碗水端不平,我担心时间一长,三到六年级学生家长会闹事。” 丁惟实皱了皱眉头,说:“你的担心其实也是有道理的。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不过现在没有办法,就这两辆车,都是我在老冯那里,拿我这张老脸蹭的。我赖在他办公室不走,他才勉勉强强地答应我的。” 听了要给学校配校车,赵雨荷显得也很激动,便赞美了局长一句:“丁局长,你可真牛!” 丁惟实说:“不是我牛,是我的一句话戳到了他的痛点上。” 赵雨荷好奇地问:“啥话?” “你们猜。”丁惟实说。 邵兴旺笑了一下,说:“这哪猜得着!” 丁惟实得意地说:“干教育的人都知道。” 赵雨荷说:“猜不出来。” 丁惟实说:“我坐在他办公室,说,你今儿给我不解决问题,兄弟我就不走了。结果冯局来了一句,不走更好,你天天陪我办公,我还正巴不得呢。这一句话够厉害,把我给将住了。你猜我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赵雨荷很好奇。 “我说,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我这一句话,直接杀了个回马枪,老冯立马愣住了。”丁惟实激动地把手一扬,接着说,“这话,咱们上小学的时候都听过。可现在,山上孩子大冬天,零下十几度,还要坐着‘敞篷车’上下学。” “啥敞篷车?”赵雨荷又好奇地问。 “就是‘三蹦子’。”邵兴旺回答。 三个人都笑了。病房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邵兴旺似乎忘记了自己得了肺炎,还正在发着高烧呢。 邵兴旺又问:“丁局,司机怎么办?咱们招聘专职司机吗?” 丁惟实笑了笑说:“这个我早都考虑了。孩子们只是周五下午送,周一早上接,一周就来回跑两趟。雇个专职司机太浪费了。我请公交公司给协调配人,学校把加班费给司机和乘务员一出。这样,既节省了费用,公交公司的司机和乘务员也额外增加了收入,一举两得的好事。” “太好了。”邵兴旺说。 听完丁惟实和邵兴旺的谈话,赵雨荷也说了一句:“有丁局的大力支持,学校肯定会越办越好,不会有家长不满意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果然,高年级家长来闹事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不患寡而患不均。祖先告诉我们的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作为教师,邵兴旺深谙其中蕴含的处事智慧。 连续接送了一个月之后,一个周五的下午,三到六年级的二十多个家长代表来到学校,在学校会议室,把邵兴旺给围住了。 其中一个家长说:“邵校长,这也太不公平了。都是孩子,怎么有的孩子校车接送,有的就不接送?” 邵兴旺说:“教育局只给配了两辆校车。咱们只能先保证一二年级孩子。” 另一个家长说:“这不行。您不能按年龄的大小来安排谁可以坐,谁不能坐。” “就是啊,这不公平。其他家长也随声附和。 一位国字脸的家长说:“就是,很不公平。凭啥他们能坐,我的孩子就不能坐。不管年龄大小,那都是祖国的花朵,长大后都是国家的栋梁,建设祖国的人才啊,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邵兴旺说:“这是教育局定的规定,我也没办法啊。” 国字脸的家长说:“规定也是人定的。既然是人定的,人就可以改,对吧?” 一位年长的带着眼镜的爷爷说:“邵校长,我们今天来找您,也是鼓了很大的勇气。今天来找您,也不是专门要为难您。眼看冬天就到了。没有校车坐的孩子,就得被家长用摩托车接送,还有的孩子,包括我那孙子,得坐‘三蹦子’。零下十几度的气温,坐在摩托车上,或者坐在‘三蹦子’上,冷咱都不说了,关键是不安全啊。尤其是下大雪后,很危险。每一年,我说的是每一年冬天,都有摩托车和三蹦子翻到山沟里的事故发生。” “李涛他爷说得对。”一位女家长说。 “就是的,大冬天坐摩托车、三蹦子,太冷了,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孩子呢。山里娃,倒是不怕冷,关键就像李涛的爷爷说的那样,不安全啊!”另一位女家长说。 “邵校长,有些一二年级学生,家长条件好,都买了小汽车了。你说,家里有小汽车的却坐免费的校车,我们这些穷人家,却要花钱坐‘三蹦子’,这真的不公平啊!”一个带着帽子的家长说。 听了众多家长一口气提出了这么多的意见,邵兴旺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家长。他的心情沉重。他知道家长说的句句在理,但作为一个乡村学校的小小的校长,他真的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后面来迟的一位家长从人群的后面挤到了前面,说:“大家刚才说的,我在后面都听见了。我倒有个好主意。学校统计一下,谁家经济困难,或者爸爸妈妈外出打工,孩子由爷爷奶奶照看,可以坐校车。家里条件好的,有爸爸妈妈在身边陪伴的,就自己接送。” “李想他爸,你这主意是给你自己量身定做的吧!”一位穿着整齐、眉清目秀的女家长的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都逗笑了。刚才家长们咄咄逼人的语气,在这一句玩笑话之后,缓和了一点。 “这怎么是给我自己量身定做的呢?”李想的爸爸反问道。 “你不是刚才在学校门口给我说,你和你老婆明天就去深圳打工,李想就只能交给你爸你妈照看吗?”眉清目秀的女家长兜了李想他爸的底。 李想爸爸的脸有点红,显得不好意思。但女家长的一番话,把在场的众人又逗笑了一次。 这时,国字脸的家长又说话了:“邵校长,您也别多心,别难过。我们不是来威胁您的,也不是非让您今天就给我们解决问题。目前的困难,我不敢保证别人,我是可以克服的。一来我觉得确实有点不公平,二来我们是想通过您,向教育局反映一下我们家长的实际情况,目前所面临的实际困难。了解一下我们的呼声。从山上的学校搬下来,我们是做出了巨大的牺牲的。你想想,这么小的孩子,谁愿意让孩子住校啊。一周见一次面,谁不想孩子啊!” “就是啊,从山上搬下来上学,我们是试点,是试验品,谁能保证山下的教育就一定比山上好呢。对不对,大家?”人群中的另一位家长也说。 邵兴旺苦笑了一下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民教师,一个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乡村学校的校长,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至少比我们这些祖祖辈辈生活在山区的农民强啊。至少,教育局的大门朝哪个方向开,你肯定比我们清楚。另外,开学初,高副县长您也见过,他一定也认识您。您给他亲自反映问题,总比我们这些只能从电视上认识县长的人强吧!”国字脸的家长说。 带着眼镜的爷爷说:“您要是不答应啊,我这孙子,今天我就不接了。即便我接回去,礼拜一早上,我一个老头,也没法送来呀。” “是呀,邵校长。校车每次从我家门前过,我的孩子眼睛睁地看着校车把身边的旁边的同学接走,却不让他上车,都哭了好几回了。看见孩子哭,我这心里呀,也难受啊!呜呜呜,呜呜呜”,说着说着,这位衣着朴素的矮个子女人竟然哭了起来。 “好,我答应大家,我去想办法。”邵兴旺答应了家长之后,家长们才陆陆续续地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了学校。 邵兴旺没有心思回秦都市与妻儿团聚。他一夜无眠。 周一上午9:00钟,邵兴旺准时来到丁惟实局长办公室,将周五家长反映的情况告诉了老同学。 丁惟实听后非常生气,说:“我就说,这家长个个是条‘贪吃蛇’,得寸进尺,欲壑难平。” 邵兴旺:“不过,家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丁惟实说:“这两辆校车,是我费了老黄牛的劲,才从财政局申请到的购车资金。要不是我和老冯关系好,他才不会特事特批呢。这学校,要是别人当校长,我也懒得去做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邵兴旺说:“那是,那是。” 丁惟实在办公室来回踱着步子,他显然被家长的无理要求气坏了。看邵兴旺沉默不语,丁惟实便把语气放缓了,说:“老邵,你也别担心。我就知道,这社会上,有些人就是得寸进尺,你给他帮了忙,做了好事,他反而认为这是理所应当。这帮家长真是太过分了。” 邵兴旺看到丁局长还在生气,便说:“丁局,我自己想想办法。” 丁惟实说:“你也别想办法了。这事,你别管它,冷处理。家长要闹,让他闹去,爱咋咋地。我就不相信,这帮家长还能把学校砸了去。如果实在不行,就让已经坐上校车的家长,和没有校车坐的家长,在操场打一架,谁赢了,谁去坐校车。真要把人气疯不可。” 邵兴旺知道局长说的这番话,是气话。于是,便没有在说什么。 离开局长办公室,走在回学校的路上,邵兴旺心想:出了问题,咱别怕,怕的是不直面问题,故意回避问题。 第一百三十八章 邵兴旺进城“化缘”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回到办公室的邵兴旺,从抽屉里摸出了一根烟,点上了。这时,总务主任马河山敲门。 “进来。”邵兴旺朝门口喊道。 邵兴旺一看是马河山,便说:“刚好。我还正想找你商量个事情呢?” “啥事?”马河山问。 “快坐下,坐下说。” 马河山坐在了邵兴旺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邵兴旺说:“上周五你也看见了。中年级和高年级家长代表,为了自己的孩子也能享受免费的校车服务,把我围了。在那样的情况下,我答应家长会想办法。可县里,不可能再给咱配校车了,至少三年之内是不可能的。你有啥好办法没?” 马河山说:“让县里把那什么提升形象工程,什么点亮工程停了,咱们去找高副县长。” 邵兴旺说:“这个恐怕不行。教育要发展,其它也要发展。咱不能把路霸占着,让别人无路可走。高副县长不能找。咱不能越级办事,如果去找高副县长,不就等于在县长那里,告了教育局丁局长和财政局冯局长的状了吗?人家为学校的建设发展,操了那么多心,付出了那么多的辛劳,这状子要是告上去,不就让人家寒了心,这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马河山说:“校长,您说的对。您有啥好办法?” 邵兴旺说:“想是想到了。可我这心里没底,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马河山说:“不管结果怎样,在没有更好办法的前提下,咱们总得试一试。” 邵兴旺说:“你和我想到一块了。咱们试一试。明天咱们去一趟秦都市。”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人便坐上了开往省城秦都市的公交车。 在车上,邵兴旺问马河山:“河山啊。你说,这些家长说的话会不会算数?” 马河山说:“我学法律的,有时还喜欢关注一些爱心企业家捐资助学的新闻。咱们国家的发展越来越好,我相信,有些赚了钱的企业家是愿意给乡村学校捐资助学的。就像电视上的大企业家‘马爸爸’‘马叔叔’‘古哥哥’等,给教育,特别是乡村教育,捐资了不少钱,建了不少学校。” 邵兴旺说:“这个我也知道。可咱不认识这些大佬啊。” 马河山说:“咱们认识他们,关键是他们不认识咱。” 邵兴旺听了马河山的玩笑话,笑了。多日的紧锁的眉头也松开了一些。 邵兴旺接着说:“今天,咱们去见一见豁山一小的家委会代表,看他们能不能给咱们介绍几位爱心企业家。” 马河山说:“其中,家长中也有不少爱心人士,也有企业做得很不错的。” 邵兴旺说:“是的。有没有捐资助学的想法,其实和企业做得大小和盈利多少,没有必然的联系。” 两人一路聊着,两个小时后,便到了豁山一小。 在豁山一小的会议室里,一小的各班家委会代表,豁山二小的各班家委会代表,都被邀请来了。 邵兴旺准备了PPT,把自己从豁山一小到豁山二小,再放弃30万年薪,甘愿回到农村,回到乡下,创办乡村留守儿童寄宿学校的创业故事讲给了在座的各位家长,尤其是邵兴旺讲到自己被马蜂蜇伤、被粪水灌头的事情后,在场的家委会代表无不深受感动,有几位妈妈在用纸巾擦眼泪。 邵兴旺预计,这次的“化缘”,十有八九能够成功。 邵兴旺讲完,就有一位大肚腩家长站起来问:“邵校长,需要几辆车?一共得多少钱?” 邵兴旺回答:“学校现在已经有了两辆校车了,还需要四辆校车,我问了价钱,四辆校车办完各种手续,大概需要120万左右。 大肚腩家长说:“120万,小钱小钱,我来出,我来买。” 话刚说完,其他几位女家长有点坐不住了。其中一位卷发妈妈说:“凭啥好事让你一个人做。” “就是啊!”另一位衣着非常时尚的妈妈也说。 “我到建议,咱们家长把今天的这个捐资购车的事情,给各班的家长们通知一下,看没有愿意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的。咱们成立一个临时委员会,让豁山一小的校级家委会秘书长蔡雅芬女士担任。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如果没有凑够,我这再想办法,如果有剩余的,我建议,根据白马河学校的实际需要,看还要不要给孩子们买些图书、体育器材或者给住校的孩子们买些洗衣机、换洗的被褥等等。”豁山一小、二小校长,邵兴旺的老搭档周校长说。 “同意!” “同意!” 众人皆表示同意。 “我倒还有个想法。”大肚腩家长说。 “您说?”邵兴旺说。 “能不能给捐资款排在前四位的家长,在学校的操场或者花园,塑一座小雕像。告诉学生们,这校车是这几位叔叔阿姨捐赠的,这也可以算作一次感恩教育。吃水不忘挖井人嘛!对不起。” “对呀,现在不管是城市还是乡下,家家都一两个孩子,娇生惯养,不懂感恩的孩子确实不少。”另外一个家长也同意这个想法。 邵兴旺听了之后,有些犯难:“塑雕像,这不也得花钱吗?” 大肚腩家长说:“不怕花钱,塑雕像,需要花多少钱,我来出。” 卷发妈妈说:“你有那塑雕像的钱,还不如给住校的孩子们一人买一套新的被褥呢。再说,把家长的雕像塑在学校的花园里,既不雅观,也不合适。” “就是呀!校园是一片净土,是育人的场所,不是比谁有钱的场所。我说句难听话,大家别介意。校园里不能充满铜臭味。” “对,对,对。” “有道理。” 听了众人的话,大肚腩家长刚才的兴奋劲明显不足了,便低头坐了下来。 不能让任何一个家长难堪,也不能打消任何一个人的捐资积极性。邵兴旺想了想,便对大家说:“我倒是有个好主意。既不会让校园粘上铜臭味,还能给孩子们进行长久的感恩教育。” 大家听邵兴旺这么一说,都来了精神,特别是大肚腩家长,眼睛突然又变得明亮起来。 邵兴旺说:“前四名家长,咱不塑雕像,咱把每一辆校车的命名权交给家长。家长可以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也可以取一个励志或者感恩的名字。比如,我随便说个人名。霍前程先生排名第一,他可以给其中的一辆校车取名‘前程号’,或者他不愿意挂自己的名字,也可以取‘感恩号’‘奋进号’‘成才号’甚至是‘开心快乐号’‘数我最棒号’,都行。” 听完邵兴旺的的想法,大肚腩家长兴奋地站了起来说:“还是邵校长又文化,这主意好!我举双手和双脚赞成。” 大肚腩家长话刚一出口,引起一片哄笑声。 接着,便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件事,周校长组建了一个临时捐资助学委员会,会长由豁山一小的校级家委会秘书长蔡雅芬女士担任。物资采购由大肚腩家长,名叫朱成发先生担任。周校长给十位临时捐资助学委员会的各位委员分别安排了具体的工作,也互相起一个监督的作用。 事情总算定了下来。 邵兴旺安排马河山学习学习豁山一小、豁山二小的硬件建设经验,自己则回家和妻儿、女儿德德吃了一顿晚餐。 看到家里依然干干净净,儿子长高了,养女德德已经完全融入到这个家庭后,邵兴旺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馨和幸福。 第二天一大早,邵兴旺便和马河山回到了学校。 一周后的一天中午,邵兴旺正在餐厅帮忙给学生打午餐。 听到大门外有人嚷嚷。他放下手中的打饭勺,走了出去。 看见邵兴旺过来,门口的老头大声说:“刘老汉,你说邵校长不在学校,这大活人就在眼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邵兴旺仔细一看,这不是脑袋被石头砸伤的李大爷吗? 坏了,今天李大爷来学校怕不是又来讹医药费,或者讨要营养费的吧。邵兴旺心想。 其实,看门的刘大爷,不让李大爷进学校找邵兴旺,也是担心李大爷再来讹钱。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李茂生的“义举”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李茂生李大爷的头被石头砸伤后,邵兴旺被李茂生的两个儿子讹了三千块。 这天,李茂生突然到学校门口找邵兴旺,让人不得不怀疑李茂生二次的讹诈。 但这次,刘大爷猜错了,邵兴旺也猜错了。 校门口,隔着大门的铁栅栏。 邵兴旺平静地问:“刘大爷,您头上的伤好了吧,真是对不起啊!” “这个‘对不起’,应该我来说。”李茂生说完,邵兴旺和刘大爷一脸疑惑。 这时,吃完午饭的孩子们,被班主任带上四楼休息去了。李振山、乔美娥、侯文荣、张德力、郑一燕等几位老师吃完饭,看见邵校长隔着学校大门和李大爷说话,便围了过来。 李茂生说:“邵校长,我是来还钱的。”说完,把一信封递给邵兴旺。 邵兴旺仍旧一头雾水,但还是接过了李茂生递给他的信封袋子,打开一看,果然装着红艳艳的百元钞票。 “刘大爷,你把门打开。让李大爷进来说话。”邵兴旺说。 李大爷打开了铁链缠绕的大铁门。 李茂生进来了。 邵兴旺问:“李大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明白。” “你想听啊?”李茂生说。 “想听,我们大家都想听。”邵兴旺笑呵呵地说。 “那我就给大家讲一讲。”李茂生摆摆手说,“除了我那两个不太争气的儿子,我其实还有一个闺女,跟你们一样,也是老师。她在咱们县沣景路小学当老师。昨天,她到县里参加教师培训,给她们做报告的不是别人,正是教育局的那个啥局长?”李茂生忘记了局长的姓名。 “丁局长。”郑一燕老师提醒说,“昨天的师德师风培训会我也参加了。” “就是丁局长,‘钉子’的‘丁’”李茂生虽然记错了局长的姓,但他毫不在意,继续说,“在学习会上,丁局长讲了你的故事,我女儿说,在场听讲的老师里,有许多人都哭了,包括她自己。说你原本在秦都市当校长,心甘情愿地放弃大城市,来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教书。和妻子儿子女儿两地分居,还放弃30万的年薪,到这里挣一个月5000块的工资。您高啊!”说完,李茂生老人给邵兴旺竖起了大拇指。 “我们校长,为了救学生,被马蜂蜇了。为了修厕所,被大粪灌了一身,还发烧住院了。”郑一燕老师说道。 李茂生说:“这个,我女儿给我也讲了。我心想,这么好的人,这么好的校长,在哪里还能找到?我女儿给我说起你,我就说,邵校长就是咱家门口的白马河学校的校长!” 邵兴旺说:“这钱,您还是拿回去吧。孩子们把您的头打伤了。这也是我们应该赔偿的。” “我不能要,我要了,良心难安。缝了针,在医院住了一晚上,一共花了650元,农村人的合作医疗保险全部都报销了,等于一分钱没花。我要你这钱干啥?” “您给自己买点营养品。”邵兴旺说。 “我天天吃的是新鲜的粮食,吃的是地里刚长出的蔬菜,喝的是这山泉水。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好的营养品吗?” 李茂生老人的这句话,风趣幽默,把在场的人都逗笑了。看门的刘大爷也笑了起来。 李茂生接着说:“我还听说,您为了给学校的孩子们买校车,跑到秦都市请爱心企业家捐资,您可真有本事!” 听了李茂生的夸奖,邵兴旺谦虚地说:“这主要是爱心企业家们的功劳。” 李茂生说:“买校车的钱。我也算一份,这钱就是我捐的。这回,你没有理由拒绝了。” “那好吧。我收下。”邵兴旺说完,大家为李大爷的“义举”纷纷鼓掌。 看大家很开心的样子,临走前,李茂生开玩笑地提了一个要求:“我可不白捐啊。你们写捐款喜报的时候,可不能把我李茂生的名字落下啊!”说完,李茂生自己先笑了。 众人也被老人家的幽默逗笑了。 邵兴旺赶紧说:“忘不了,忘不了。我还要敲锣打鼓给您戴大红花呢。” 看着李茂生头上受伤的部位头发还没有长上来,看着老人步履蹒跚转身回家的背影,邵兴旺突然鼻子一酸,两行热泪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郑一燕赶紧给邵校长递来纸巾,邵兴旺擦完眼泪,仰天长叹一声,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校车在12月1日被爱心企业家们采购回来,放在了学校的大操场上。 邵兴旺在学校大操场为这些捐资买车的爱心人士举行了隆重的表彰仪式。 这天,操场上锣鼓喧天,人山人海。附近的几个村的村民都来看热闹。主管全县教育的高副县长与教育局的丁局长等领导一起,把红色的表彰绶带戴在了众人的肩膀上,这里面最引人注目的不是爱心企业家,而是衣着朴素、头发花白的农民大爷李茂生。高副县长亲自将证书双手递给李大爷,并宣读了其中的内容:李茂生同志,捐资助学,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特发此证,以表感谢。 全场师生及围观群众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校车司机、校车安全员,被县公交公司全部配齐。邵兴旺对此感到非常高兴。 每周五下午五点学校放学。所有的住校生们,利用半个小时,收拾一周来攒下的换洗衣物,打扫寝室卫生,六点钟,校车准时从学校出发。邵兴旺按照公交公司的要求,周五下午五点钟,为12位人员安排了晚饭。因为来回一趟得三个小时,等司机师傅们将校车放到学校的操场后,回到家往往到了晚上10点钟了。周一上午给12位师傅提供早餐,也是同样的道理。 第一百四十章 校车司机柳浪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周五下午5:20分左右,邵兴旺看到吃完饭的司机和安全员走出了餐厅去操场打扫校车卫生。 从餐厅的窗户上,邵兴旺无意瞥见了司机柳浪在餐厅的墙角抽烟。 邵兴旺走了进去,提醒道:“柳师傅,餐厅不能抽烟。” 柳浪说:“那我去操场。” 邵兴旺说:“操场也不行。” 柳浪说:“那我去厕所,厕所总可以吧?” 邵兴旺说:“厕所也不行。学校是无烟校园,在这围墙之内,哪里都不能抽烟。你要抽烟,到学校门外边的小河边去抽,最好别让学生看见。” 柳浪说:“你这管得也太细了吧。这荒郊野外,这么大的校园,别说抽一根烟,就是点燃一堆火,也不会熏着谁?” 邵兴旺说:“不是怕你吐出来的烟雾熏到谁,是担心孩子们看见。孩子们看样学样,常常好坏不分。” 柳浪在校车上边开车,便抽烟,偶尔还接打电话的事情,还是被学生报告给了邵兴旺。 一天,邵兴旺在校园检查安全,一男孩跑过来,对邵兴旺说:“校长,我给你说个事。” 邵兴旺笑呵呵地说:“啥事啊?你说,小伙子。” 小男孩说:“邵校长,你在全校大会上说,任何人,不能在学生面前抽烟,更不能在学校办公室和厕所抽烟。您还让我们当监督员呢。” “是呀!”邵兴旺回答。 小男孩说:“校长,我给你说,我们校车上的司机柳叔叔,就是刚才进餐厅的那位,在校车上抽烟,还接打电话。有一次,他在抽烟打电话的时候,校车差点就翻到沟里去了。吓死宝宝了!” “真有这事。”邵兴旺问。 “真的,你不相信,我把其他坐车的同学叫来,你一问就知道了。”小男儿说。 “不用叫,我相信你。”邵兴旺说。 一般这样的事情,孩子们不会撒谎,也没有撒谎的必要。邵兴旺结合自己的观察,再结合小男孩说的情况,邵兴旺认为,柳浪在校车驾驶期间抽烟接打电话的事情,应该是有的。 看见总务主任马河山走了过来,邵兴旺便招手示意:“马主任,你来一下。” 马河山说:“校长您找我。” 邵兴旺说:“等柳浪师傅吃完饭,你和他一块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柳浪吃完饭,走出餐厅,掏了一根烟,正打算到校门外面的小河边抽烟时,便被总务主任马河山叫住了:“柳师傅,邵校长找你。” 柳浪问:“现在?” 马河山说:“对,就现在。” “好吧,走。”柳浪说完,跟着马河山来到了邵兴旺的办公室。 柳浪一进门,邵兴旺就开门见山,直接问:“有学生在我这里投诉你在驾驶校车的时候,抽烟,还接打电话?” 柳浪一听有人高了他的状,嬉皮笑脸地干脆承认了,说:“吃完饭,这血液回流到了胃里,大脑缺氧,容易犯困,抽根烟,提提神。” 邵兴旺也没客气,质问道:“这提神的东西多了。需要抽根烟提神啊!啊?” 柳浪笑嘻嘻地说:“我这只有烟,再没别的。” 邵兴旺转过头对马河山说:“给柳师傅准备一袋朝天椒。我保证,在你犯困的时候,嘴里嚼上个三五根,三个小时都精神。” 马河山正要起身去餐厅,柳浪挡住说:“不用,不用,那玩意太辣了。别说吃三五根,吃一根,都能让人从上辣到下。” 邵兴旺问:“还有啥替代品?” 马河山说:“泡椒凤爪也够辣!” 邵兴旺说:“那你给柳师傅买上四包。” 柳浪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有钱,我自己买,谢谢,谢谢!” 说完,柳浪就要出门去,邵兴旺又叫住了他,说:“等等,等等,我还没有问完呢。在车上接打电话是怎么回事?” 柳浪挤眉弄眼地说:“就接打了一次。我不是得了个儿子嘛!上周我媳妇让我回家给娃买包纸尿裤。” 邵兴旺问:“校车还差点翻沟里去了。” 柳浪说:“为了避让一条狗,那狗在撵兔子,突然从路边蹿了出来,吓了我一跳。” 邵兴旺说:“下次,再有学生向我投诉,你在车上抽烟,接打电话,我就要扣你的工资了。” “知道,知道,一定注意,下不为例。”柳浪说完,便转身离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校车翻到了山沟里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大雪节气刚到,天气预报有大雪降临。 周五送走全部学生,邵兴旺总习惯掏出手机,看一下未来几天的天气。 天气预报显示,周日晚上关中平原将有大到暴雪。 星期六上午,学校里有几项维修大的装修工作,邵兴旺和马河山在加班。 看完手上的美术教室装修方案后,邵兴旺走出办公室,看见白亚亚老师走过来,邵兴旺叫住她,说:“你上二楼,路过总务办公室,帮我把马主任叫一下。” 很快,马河山就到了校长办公室。 进门后,邵兴旺就问:“河山,你看天气预报了没有?” 马河山说:“刚忙完图书馆书目的整理校对,还没来得及看。” “天气预报显示,周日晚上有大到暴雪。”邵兴旺说。 “不会吧,今天的天气这么暖和,像春天一样。不过湿度好像很大。”马河山说。 邵兴旺说:“现在是大雪节气,天气反常的暖和,这恰恰是强冷空气到来的前兆。冷空气重,暖空气轻,暖空气的后面往往跟着强冷空气,这是大到暴雪的前兆。” 马河山在邵兴旺说的时候,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天气预报,然后说:“真的啊!校长,气象知识你也懂啊?” 邵兴旺说:“我当年在豁山一小当总务主任的时候,给孩子们带过一段时间的科学课,这知识,科学书上说的。” “厉害!”马河山给邵兴旺竖了个大拇指。 “别拍马屁,说正经事。叫你来,是让你通知校车司机,周日下午务必到学校一趟,提前装上防滑链。另外再提醒他们,周一早上提前一个小时到校。”邵兴旺说。 “那就是凌晨4点。”马河山说。 “是的。”邵兴旺说。 “那个嬉皮笑脸的,叫柳浪的司机,怎么办?”马河山问。 “正常通知。怎么啦?他比别人特殊啊!”邵兴旺问。 每次我给这家伙说点事,或者额外让干点活,这家伙总是推三阻四,说一大堆理由。我担心他周日下午不肯来。上个月,媳妇给他生了个儿子。最近一直用儿子做‘挡箭牌’。”马河山面有难色。 “能理解。虽然说工作重要,但家庭对一个人更重要。”邵兴旺说。 “只要用心,完全可以做到家庭事业双丰收。”马河山说。 “自古忠孝两难全。家庭事业双丰收的毕竟是少数。不过,这个柳浪不太好说话。干工作总喜欢斤斤计较,的确跟别人不太一样啊!”邵兴旺说,“这样吧,柳浪,我来通知,你负责通知其他人。” 马河山离开后,邵兴旺就拿起手机给柳浪打了一个电话。 第一遍,没有接。邵兴旺等了五分钟,又打电话,柳浪还是没有接。邵兴旺刚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电话铃声响了,邵兴旺一看,是柳浪回过来的电话。 邵兴旺说:“喂——小柳啊!” 柳浪说:“邵校长,您好。我刚才给孩子正洗尿布呢,没有听见,您说。” 邵兴旺说:“天气预报说,周日晚上有大雪,我担心周一上山接孩子,校车安全,所以,给你打电话,是通知你周日下午务必到学校来一趟,提前把车轮的防滑链装上。” 柳浪说:“不会吧。领导,今天的天气热得跟夏天一样,我刚把洗好的尿布晾在了小区的院子里,让这温暖的阳光给晒一晒。” 邵兴旺说:“胡说八道,哪有那么夸张!” 柳浪说:“我现在还穿着汗衫呢!” 邵兴旺说:“那是你洗尿布太用力,热出汗了。你自己先看看天气预报。” 柳浪说:“天气预报不准,咱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邵兴旺说:“眼睛看见的都是真的,这世上的骗子都失业了。要相信科学,天上几十个气象卫星24小时在观测天气,你那眼睛能看个啥?好了,不说了,就按我说的做。周日下午来学校装防滑链,周一早上提前一个小时上山。” 柳浪说:“周一早上要是没有下雪呢?” 邵兴旺说:“没有下雪,当然不用提前到,这还用问?” 柳浪说:“我得问清楚,怕您批评我。” 挂完电话,邵兴旺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日下午,其他五位司机均来到学校,将防滑链提前装好。邵兴旺担心柳浪放鸽子,于是再次给他打电话:柳师傅,你怎么没来装防滑链啊?” 柳浪说:“我看不会下雪,放心。” 邵兴旺说:“要是下雪怎么办?” 柳浪说:“要是下雪,我提前两个小时到。” “那一言为(定)——。”邵兴旺的“定”字还没说出来,柳浪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邵兴旺又一次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日晚上十点多,气温骤降,天空有雪花飘落。很快鹅毛大雪就从天而降。 邵兴旺来到院子里,仰面朝上,感慨到:“今年入冬以来像模像样的一场大雪。润雪兆丰年哪!” 几个年轻的住校教师,已经迫不及待地在校园和操场打起了雪仗。邵兴旺没有一点玩雪的心思,他的脑子里全是明天孩子们上学时的画面。 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凌晨四点,六位校车司机和六位安全员全部到齐。其他车辆因为提前安装了防滑链,已经把车开出了学校大门。柳浪却还在着急地安装防滑链。 邵兴旺走了过去,调侃说:“你不是说,下大雪了提前两个小时到吗?怎么说到,没有做到呢?” 柳浪说:“嗯呀,我的领导,别挖苦我啦,你看着漫天的大雪,还不赶紧帮忙?” 在邵兴旺、马河山、李振山、张德力等人的帮助下,柳浪很快就装好了防滑链。 看到大家都在帮他,柳浪显得很高兴。车子发动后,柳浪打开车窗说:“领导们,请放心,别看我最后一个出发,我第一个把孩子们送到。” 邵兴旺赶紧说:“你小子长点心眼,我不指望今天你早到,平平安安回来最重要,哪怕迟到也不要紧。” 柳浪有点不耐烦地说:“放心吧,放心吧。我十九岁就拿了A照,当上了公交司机。到今天都整整10年了。已经是老司机喽。再见,各位亲!” “老司机,在当今,可含有贬义词啊,用错地方,会让人笑话。”邵兴旺说完,众人都笑了。 “我知道你说的啥意思。”说完,汽车也热得差不多了,柳浪便徐徐将车开出了校门,朝山上驶去。 邵兴旺回到宿舍躺下来,睡不着,打开灯看了一会儿书。到了六点半,他就起来了。洗漱完毕,便又像往常一样,站在校门口迎接第一辆校车进大门。平常7:00就能到的第一辆校车,今天7:15到了。司机临出发前,邵兴旺专门给提醒过,安全第一,今天哪怕迟到了都不要紧。 7:20,第二辆校车也开进了学校,紧接着是第三辆,第四辆。 第五辆车刚驶进校门,邵兴旺的手机铃声响了。他一看是柳浪打来的,立马就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便赶紧接通了电话。 “邵校长,出事了。”柳浪在电话里着急地说。 “怎么啦?怎么啦?你大声说。”邵兴旺急切地问。 “车掉沟里了。”柳浪说。 “啊,你个混蛋!你怎么开的车?”邵兴旺大声喊道,“孩子们怎么样?” 听到邵校长大声喊叫,校门口值周的李振山、白亚亚、郑一燕等几位老师赶紧围了过来。 “你别着急,也别害怕,孩子们好像都没有受伤,只是被吓着了。现在都在车上哭呢。”柳浪说。 邵兴旺的手机听筒里当然能听到孩子们的哭声。孩子们的哭喊声像锥子一样刺痛着邵兴旺的心,邵兴旺平时很少说脏话,今天也是着急,便当着几位老师的面,破口大骂:“你怎么回事!啊?我千叮咛万叮咛,就怕出事,你这个混账东西,偏偏就给我出事。” 第一百四十二章 邵兴旺带头去救孩子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这不能怪我。我就按您的要求把车开得很慢,谁能想到一个‘三蹦子’超车,我避让时,把方向盘猛打了一把,就滑到路边的沟里了。领导,出了事,您不能老怪——” 柳浪的一番解释还没有说完,电话那头的邵兴旺就已经挂掉了电话。柳浪也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便对哭泣的孩子大吼:“哭什么哭,别哭啦!都没有死,哭什么!”说完,柳浪把手里的手机甩到了驾驶座位上,嘴里不由地骂了一句:“他妈的,这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会塞牙缝。” 然后又对安全员说:“这能怪我吗?你也看见了,我一路上是不是小心翼翼地驾驶。是那个王八蛋‘三蹦子’超车,才导致我猛打了一把方向盘,车滑到了这沟里。” 经柳浪这么一嗓子喊叫,孩子们的确被柳浪给镇住了。再没有人出声哭泣。 校园里,邵兴旺赶紧安排:“德力、河山、振山,咱们四人马上上山,其他老师把孩子们安排好,该吃饭吃饭,该上课上课。河山,振山,你俩赶紧去骑摩托车,德力,你现在打电话报警。” 两分钟不到,李振山和马河山分别把摩托车从车棚里开了过来。张德力给公安、消防、急救打了电话。 李振山说:“幸亏邵校长昨天安排咱俩,提前给摩托车装上防滑绳。” 邵兴旺说:“别怕马屁。昨天要没装,说不定,今天还不会出这事。哪壶不开提哪壶。走——” 邵兴旺的一句话,噎得众人没法再接话。于是一路上大家都不再言语。 十五分钟后,邵兴旺一行到达了事故现场。发现校车“倒栽葱”,车头朝下,车尾朝上,趴在路边的小沟里。如果再往下滑,底下就是更深更大的山沟。如果真的翻下去,孩子们凶多吉少。看着眼前的地势,邵兴旺还是吓得毛骨悚然起来。假如,不能假如,真要假如了,这个世界就要崩塌了。全世界都要为之哭泣。邵兴旺心想。 好在有惊无险。孩子们已经被柳浪和安全员救了上来,毫发无损,只是受了一点惊吓。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消防、公安、急救车辆都来到了现场。这时天已经大亮。看到孩子们毫发无损,大伙都轻松了许多,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其中消防大队的一位同志说:“邵校长,孩子们没事,就是吓着了。你看要不让孩子们坐我们的车回去。” 由于坐校车受到了惊吓,面对消防车、警车和救护车,孩子们还是表现出了畏惧的情绪。 看到孩子们的表情后,邵兴旺想了想,又居高临下,望了望脚下延伸到山下的羊场小道说:“不用了。我和三位老师,带着孩子们从这条小道溜下去。我看这坡缓缓的,让孩子们在雪地里滑滑雪,玩一玩,缓解一下刚才的紧张情绪。” 消防队长看了一眼弯曲的小路说,“也好,您和老师带孩子们下山,这里就交给我们了,其他同志回吧。一会儿我们联系一辆吊车,把校车吊上来。” 刚开始,还有几个胆小的低年级孩子,不敢从羊场小道上滑下去,邵兴旺带头,马河山断后,李振山和张德力在中间。 “别害怕,就像你们在幼儿园滑的那个滑滑梯一样,很安全,很好玩,跟我来。”邵兴旺说着,便屈膝蹲在地上,第一个向下滑去。几个高年级的孩子显得很兴奋,也跟着邵校长蹲下来,向下滑去。 的确,雪足够厚,羊场小路很平缓,孩子们一路上,边走边滑雪,边滑雪,边打雪仗,和他们的邵校长玩得不亦乐乎。 走喽! 啊——呀——啊—— 孩子们一路上玩得非常开心,刚才在校车里受到了惊吓,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司机柳浪和安全员一直在现场,直到消防战士用吊车把校车吊上来为止。 司机柳浪被公交公司给予“记大过”处分,扣罚半年绩效奖励,调离司机岗位两个月,回到公交公司当售票员。处罚结束后,柳浪又重新回到了司机岗位上。经过这次事件,柳浪成熟了许多。当然,这是后话。 这次校车安全事故,也给了邵兴旺一个深刻的教训,就是学校的安全工作必须严抓共管,丝毫不得马虎。因为安全事故往往就在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发生。 第一百四十三章 胡力争被委以重任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一个学校,连孩子的健康和安全都无法保障,还办什么学校。这句话,不知在邵兴旺的心里重复说了多少遍。他也在学校的大小会议上,反复强调。 就这次校车安全事故,邵兴旺专门组织召开安全专题会。 今天,在安全专题会上,邵兴旺不仅再次组织学习安全管理细则,又将学校紧急疏散演练,进行全面安排。参加会议的,除了全体教师外,还包含门卫、保洁、校车司机、校车安全员等。 平时的大小会议,邵兴旺很注意语言的规范性。但是今天,在这样一个特殊的会上,他讲到激动处,竟然忘了自己提出的要求,会上注意语言规范。 “同志们,我们一定要从这次校车事故中汲取教训!汲取大教训!差一点,我们都上了‘全球’新闻联播了!” 众人偷笑。 “不要笑。同志们,安全工作,来不得半点懈怠和马虎,它就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发生。你把该操的心,操到位了,你把该落实的,落实到细处了,它还会发生吗?” “总之啊!安全是天,安全是地。白马河学校里的每一个人,走进这个大门的每一个有生命的物体,都得注意安全,都要讲安全。天天讲,周周讲,月月讲,甚至时时讲,怎么讲都不过分!” 邵兴旺讲到激动处,唾沫星子溅到了第一排教师的脸上。 有教师下意识地抹了一下脸。 依旧吊儿郎当的胡力争,在邵兴旺刚说完之后,懒洋洋地补充了一句:“给野猫讲不讲?” 众人终于忍不住了,便哄堂大笑。 邵兴旺略显尴尬,他也意识到今天的会议时间有些长,自己把一个事情反复强调,重复讲,大家有点烦,有点坐不住。 待大家的笑声停止后,邵兴旺大声说:“讲,怎么不讲?除了野猫,杨树上的马蜂也得讲。” 邵兴旺的一句话,引来了更大的笑声,大家扭过头,看胡力争。 胡力争被邵兴旺将了一军,为了在众人面前挽回颜面,胡力争举起了手。 邵兴旺也觉得自己刚才的那句话,给胡力争带来了难堪,便示意他讲。 “邵校长,这个任务交给我。”胡力争说。 李振山扭过头悄悄地说:“你准备下药啊?” 教室改造的会议室很小,李振山的悄悄话,其实已被在场的所有人听见。还没等邵兴旺说话。胡力争便反驳了一句:“去你的,我对小动物的爱,那是出了名的。” 邵兴旺说:“胡老师啊,对不起,刚才我说话有点激动,不是故意让你难堪。能说说你的想法吗?” 胡力争看见邵兴旺给自己当众道了谦,感觉面子倍儿爽,立马来了精神,便说:“其实,解决校园老鼠多的问题,很简单,就是要在全校树立一种‘节约粮食光荣,浪费粮食可耻’的新风尚。” 李振山又说:“这是什么新风尚?国家早在倡导‘光盘行动’,只是咱们没有做好而已。” 邵兴旺打断了李振山的话,说:“李老师,咱们先听胡老师把话说完。” 胡力争接着说:“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邵兴旺问:“怎么个硬法?” 胡力争说:“第一,班主任要加强教育,要告诉孩子们节约粮食的重要性,要把‘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挂在嘴上天天念一遍。” “说得好!”邵兴旺急忙肯定。 “第二,餐厅要组织开展一些评比活动,比如,积分制,谁把牛奶、鸡蛋每天坚持吃完,吃干净,就积一分,周五可以吃一个大鸡腿。做不到的,对不起,吃一条鸡肋骨。” 听了之后,邵兴旺笑呵呵地说:“鸡肋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这个办法好。” 听了邵兴旺的夸奖,胡力争便不好意思起来,羞答答地说:“我小时候,我妈就是这样做的。我从小不浪费粮食。” 胡力争提到了他的母亲,又引来一哄笑。笑声过后,接着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回到办公室,总务主任马河山进来,说:“校长,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是个人才啊!” “是呀。胡力争不是为了评职称,是不愿意到咱这穷乡僻壤来。他带着情绪来,这个咱们要理解。时间一长,我发现,这小伙子没有想的那么糟糕。”邵兴旺说。 “是的,是的。”马河山说。 “所以说呀,不要轻易给一个同志下结论,特别是反面的结论。有时候,我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并不能了解事情的全貌。在没有掌握事情的真相前,就草草地给一个同志下结论,扣一顶‘糟糕’的帽子,即不符合事实,对人也不公平。” 马河山:“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大家都是有缺点的好人。” 邵兴旺说:“是的。所以,用人,就要用人所长,避其所短。你像梁山中的那群好汉,个个有缺点,但缺点却无法遮挡每个人的英雄本色,无法掩盖一个人的光芒。” 马河山说:“一好遮百丑。” 邵兴旺没有再接马河山的话,而是把话题转移到了别处:“你说,让胡力争把餐厅给咱监管上,合适不合适?” 马河山说:“这个,我也拿不定注意。” 邵兴旺说:“实践出真知。咱们给他一个平台,如果他很珍惜,愿意想办法干好。那我们不就发现了一个好苗子嘛?假如不给他平台和机会,咱也不知道,到底成不成?总得试一试。” 马河山说:“这家伙,很有个性。他喜欢干的事情,你不说,他都很热心,很积极。比如说,下午放学后,吃晚饭前的那一个小时,孩子们需要活动活动。没人安排,人家自己组织学生,打篮球、踢足球、打乒乓球,成立小分队,搞得热火朝天,把其他几个不爱运动的老师也带动起来了。他要是不喜欢干,比如说给低年级学生打扫宿舍卫生,用洗衣机给学生洗衣服,这家伙,总开溜。” 邵兴旺说:“我也发现了。那就没错,我相信他没问题。” 兼任餐厅管理员的第一天,胡力争就找来美术教师,在餐厅白色墙面上,画了节约粮食的宣传画,写了节约粮食的标语。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大家都称赞这句标语选的好,颜体字也写得大气。胡力争乐此不疲,待餐厅文化墙面装饰完毕,胡力争利用周六,专门请给他帮忙的人到县城吃了一顿饭。大家渐渐地发现,胡力争老师不再把自己当做一个临时的过客,开始融入到这个集体当中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厨师张军强投奔邵兴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一日下午,放学后,胡力争组织男女生混合编队,打对抗赛。 足球场边围有不少观战师生。 男孩子爆发力强,速度快,女孩子耐力好,脚法细腻。混合编队踢球,很热闹,于是比平日里吸引了更多的师生前来观战。 这时,一女生接队友传球,左突右转向前带球,这女生动作灵巧,速度极快,吸引了五六名球员,有自己接应的队友,也有对方的后卫。离球门不到五米的距离,这女生飞起一脚,可惜踢得太正,被守门员没收。 守门员拿球后,快速开球。结果,没有踢正部位,球朝着操场的围墙外飞去。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足球飞出了围墙。 几位观战的师生赶紧跑过去。胡力争跑在最前面,一个飞身,就越上了围墙。 胡力争轻巧的动作引来女生一阵尖叫,看来年轻帅气的胡老师粉丝不少啊。 再说围墙外。 厨师张军强,没错,就是和彩票西施吵架的那位,现在正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抽烟,忽然一只足球向他飞了过来。在眼前冰冻的河面上弹了几下,落到了他的脚边。 这正是自己进学校大门的绝好机会。张军强想。 “喂——师傅,把球给咱踢过来。”胡力争趴在墙上喊道。 张军强嘴里叼着香烟,手拿足球,踩着冰冻的河面走到围墙跟前,对胡力争说:“没问题。但你得帮我给邵校长传个话,就说张军强,和彩票西施吵过架的小厨师,来找他,门房大爷不让进。” 说完,还没有等胡力争回答,张军强一甩手,将足球扔进了围墙内。 胡力争看这人胡子拉碴,衣服破旧,本不想传话。但又觉得这个人不太像个坏人。 胡力争回到球场继续看球,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这个人的样子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尤其是刚才的那句话,还在他的耳边回响:“没问题。但你得帮我给邵校长传个话,就说张军强,和彩票西施吵过架的小厨师,来找他,门房大爷不让进!” “就说张军强,和彩票西施吵过架的小厨师。”莫非邵校长认识这个人。想到这里,胡力争还是觉得告诉邵校长比较稳妥。于是便朝邵兴旺办公室走去。 刚好,邵兴旺从办公室出来,在门口伸了个懒腰,看见胡力争走过来。 胡力争说:“校长,围墙外有人找你。” 邵兴旺问:“围墙外?谁呀?” 胡力争说:“他说自己叫张军强。” 邵兴旺疑惑地说:“张——军——强,我咋想不起来了。” 胡力争说:“他还说,自己是个小厨师,和彩票西施吵过架。” “哦,哦!”邵兴旺恍然大悟,想起来了,说:“我想起来了,豁山一小的餐厅厨师,我工作调到豁山二小后,他就被开除了。” 胡力争一听张军强被开除了,便说:“那算了,不管他。”说完便转身准备回操场继续看球。 邵兴旺心想,他来找我干什么?便叫住了胡力争:“等等,等等,是这,你去把他给我找来,我问问情况。” 邵兴旺回办公室不到10分钟,胡力争便领着张军强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见到邵兴旺,张军强竟然“扑通”一下,给邵兴旺跪了下来,“呜呜呜”地哭泣着。邵兴旺赶紧扶起来说:“使不得,使不得,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是怎么啦?” 张军强被邵兴旺从地上扶了起来。胡力争倒了一杯热茶。 看着眼前胡子拉碴、衣着破烂的可怜人,邵兴旺不解地问:“怎么啦?受委屈啦?” 张军强抹了抹眼泪说:“邵校长,您是好人,是个大好人。呜呜呜,呜呜呜。”张军强又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一个大小伙子,哭什么鼻子呀!有多大的委屈?”邵兴旺劝了劝,之后,张军强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了邵兴旺和胡力争。 张军强说:“自从那次和彩票西施吵完架后,我就金盆洗手不买彩票了。” 邵兴旺说:“其实,花点小零钱,买上个三注五注,其实也没什么,但不能天天去,花成百上千块钱去买,更不能为此影响工作。” 张军强继续说:“这我都改了,自从和彩票西施吵过架后,我都改了。结果,在你调到豁山二小当校长后,我被新来的总务主任开除了。” “谁把你开除了?”邵兴旺问。 张军强回答:“教育局新调来的郝仁义。” “郝仁义!我想起来了。我到豁山二小当校长后,原来的总务主任李本初被提拔为副校长,总务主任就缺个岗。”邵兴旺说。 “你认识他不?”张军强问。 “我只知道他叫郝仁义,没见过,也不认识。”邵兴旺。 “你和李本初李主任,人都不错。我们犯了错,你们该扣钱扣钱,该批评批评,这些我们都认。结果,我就迟到了三次,就被这个‘郝’东西给开除了。呜呜呜,呜呜呜——”说着说着,张军强又哭了起来。 “行了,别哭了。那后来呢?”邵兴旺问。 “后来,我到一家餐馆打工,也没有挣到钱。你知道,这几年,餐饮外**较火,开餐馆的十个有八九个都是赔钱。后来,我买了电动摩托车跑外卖,结果,在小区里把一个小孩给撞伤了。其实,不是我撞伤的,我的车都刹住了,是小孩骑着滑板车骑得太快了,撞到了我的车上。我辛辛苦苦积攒的准备回家盖房取媳妇的三万块钱,被讹走了,电动车也被没收了。呜呜呜,呜呜呜——” “我把农药都买好了,心想,打开盖子一喝,死了算了。突然,我又想起了你,想起了你是一个大好人,也许能帮帮我。我身无分文,从秦都市走了一天一夜来到了新沣县,又从新沣县走了一上午,来到你们学校,可我怎么说,门房的大爷就是不让我进来找你。”张军强说。 邵兴旺问:“那你肯定还没有吃饭吧!” 看张军强沉默不语,邵兴旺便对胡力争说:“胡老师,你先领着小张师傅到餐厅打碗饭。如果没饭了,就让重新做一碗,做两碗吧。然后你让马主任过来,我有事情给他交代。” 胡力争给厨房交代完之后,便到总务办公室回了话。 马河山和胡力争来到邵兴旺办公室。邵兴旺便将张军强的事情接着说给他们听:“这是我以前的一个部下。以前吊儿郎当,不好好上班,总想着一夜暴富。天天到彩票店去买彩票,几百上千块的买。” 马河山说:“那玩意儿,偶尔去一次两次,买个十块八块的,碰碰运气还行,不能把那当正经事。” 邵兴旺说:“天天去,就跟赌博一样,上瘾了。不过,从今天的情况来看,这家伙应该是洗心革面了。我想把他留下来,让他到餐厅当个厨师,刚好餐厅也却人手,你看行不行?” 马河山说:“我觉得行,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邵兴旺说:“我也这么认为,人总会犯错的,改了,重新做人,咱们应该给他一次机会。” 马河山说:“没问题。” 邵兴旺说:“今天晚上,你就在总务库房里,给他支一张临时床,那里面东西多,也不冷,提醒他不要吸烟。明天早上9点多吧,你到我这里来,拿上一千块钱,领他到县里去洗个澡,从里到外,给买上两套新衣服,把头发理一理,把胡子也一刮。哦!对了,记着到医院给他做个体检,如果体验合格,让医生给开张健康证明。所有进学校食堂工作的人员,必须要持有健康证明,才可以上岗。” 第二天,马河山骑着摩托车,按照邵兴旺交代的,全部办妥了事情。 张军强也正式加入到白马河学校,成了餐厅里的一名厨师。 为了节约粮食,在胡力争的指导下,张军强制作了班级节约粮食量化考核制度。 制度中,其中有一条规定:凡每天坚持吃一枚鸡蛋,喝一杯牛奶的学生,餐厅每天奖励一个水果。每周三奖励一个秘制肉夹馍(或者秘制汉堡包),周五奖励一只“手枪型”大鸡腿(或者带骨烤羊排)。 为了将这件事情做得有模有样。每周三的午餐时间,胡力争都会让张军强蒸上10个左右的“麸皮黑馒头”,与秘制肉夹馍摆放在一起,供孩子们取餐时对比。周五时候,将几乎没有肉的10条鸡肋骨摆放在“手枪”大鸡腿跟前,也是起到一个对比的作用。 其实,这周三的秘制肉夹馍和周五的“手枪”大鸡腿,本来就在食谱中安排着,这是他们故意这么做,也算作“善意的谎言”吧。 10个“麸皮黑馒头”和那“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骨,是专门在小煤气灶上给校园里的流浪猫,做的“猫粮”。 流浪猫在校园的灭鼠方面,是立了功劳的,享用这“特殊”的待遇,没有一个人反对。孩子们有时带着“猫粮”喂野猫,还培养了爱护小动物的好习惯,可以说,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情。 第一百四十五章 张军强巧遇彩票西施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冬去春来。 一天,胡力争和张军强到县城蔬菜批发市场采购菜品。 蔬菜果品、米面油茶等采购物资,均已装车。忽然,胡力争想起邵校长昨天给他交代,回来时,买点蔬菜种子,说是在操场边的空地上,开辟一块种植园,让劳技课老师组织孩子们开展课外种植活动,加强劳动教育。 胡力争说:“张师傅,你和司机在这等我一会儿,最多半个小时,我到里面买点蔬菜种子。”说完转身返回到市场里面。 张军强没事干,在原地转悠,忽然发现菜场门口新开了一家彩票店。 这啥时开的,我怎么没注意,张军强心想。 虽然已多年不买彩票,但他在闲暇时间,还会去彩票店看看热闹。司机蹲在车旁抽烟,张军强刚好没事,于是就上了台阶,走进彩票店。 清早,彩票店刚开门,店里除了一位蓝衣女子,并无顾客。女子正拿抹布背对店门擦桌子。张军强坐在椅子上,看着墙上图表。 地上还残留昨天彩民留下的纸屑,女子拿着笤帚正在清扫,走到张军强跟前,突然发现面前的这个人有些眼熟,便停止打扫看着张军强。 张军强感觉女子看他,转过脸。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豁山一小旁边彩票店的彩票西施。 “是你!” “是你!” 两个人几乎同时认出了对方。 张军强发现,眼前的彩票西施明显长大了。 彩票西施也发现,以前吊儿郎当的小厨师成熟稳重。穿上西装革履,比以前帅气多了。不认识的人,还以为张军强是个跑业务的销售员。 张军强先开口:“嗯呀,小姑娘变大姑娘了。” 彩票西施说:“几年没见,变帅气了。做啥大生意呢?” 张军强说:“没,还干老本行,不过我现在由小厨晋升为大厨,是学校面点组大组长。” 彩票西施说:“混出名堂来了。” 张军强说:“那当然,有我们邵校长罩着。” 彩票西施说:“你说邵校长?” 张军强说:“就是替我还钱的,我们原来的总务主任邵兴旺。” 彩票西施说:“那可真是个好领导,是个不错的人。怪不得你混得这么好。你不是在秦都吗?怎么到新沣来了。” 张军强说:“哎!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还是不说的好,免得伤心。嗯!你怎么也到这儿来啦?” 彩票西施说:“这有啥奇怪的,我本来就是新沣人,以前给我舅打工,现在我给自己干。” 张军强眼睛一亮,惊讶地说:“看不出来啊,你当老板了,厉害,厉害!” 彩票西施说:“厉害啥呀!挣个辛苦钱,跟上班差不多。也许还没你这个大厨挣的多呢。” 张军强经彩票西施这么一夸,得意极了,说:“我现在干两份工作。周一到周五在学校当大厨,周六和周日在新沣大酒店当面点师,两个加起来,能挣这个数。”说完,张军强用手比划了个“六”。 彩票西施说:“那还真比我挣得多。” “张师傅,军强,咱们走啦!”张军强听到门外司机师傅喊他。 张军强赶紧说:“哎!我说真的,你有对象没?” 彩票西施说:“有,咋?没有,又咋?” 张军强悄悄说:“有,我以后就不来了。没有,我以后,常来。” 情窦已开的彩票西施,看见眼前的张军强如此坦诚,也有意继续与他交往。便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张军强喜滋滋地说:“太好了。等我啊。我周一上午到这来买菜,周六周日在酒店当面点师,只干半天活,我忙完了来看你。” 说着,笑嘻嘻地走了。 彩票西施放下手中的笤帚,出门目送着张军强上了车,车子一直从街道的拐角消失后,她才返回到店里。 日子照旧,工作顺利。一晃两个月过去了。 一天,邵兴旺在办公室看文件。门房刘大爷打电话,邵兴旺接电话。 刘大爷说:“邵校长,门口有人找你?” 邵兴旺问:“你问他是谁?找我什么事?” 刘大爷说:“一个姑娘,人长得挺漂亮的,她说自己叫什么“彩票西施”,我都块七十了,从没有听见过有人给自己取一个这么怪的名字?” “呵呵呵,你让她进来找我。”邵兴旺早都听说,张军强和彩票西施处对象,经刘大爷这么一说,竟然高兴地笑了。 来人走进邵兴旺办公室。 邵兴旺一看,果然是彩票西施,不过,已不是当年那个气势凌人的小姑娘了,变得温柔雅致了许多。 “快进来,快请坐。”邵兴旺说说完,给彩票西施倒了一杯茶。 然后接着说:“你看我,按理说,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彩票西施说:“我叫花卉。” “你姓花?”邵兴旺感到好奇。 “对,花朵的花,花卉的卉。”花卉说。 “你是新沣当地人?”邵兴旺更加好奇。 “我是花家堡子的。”花卉说。 “怪不得,我第一次见你,听你说话,就感觉你的口音像新沣的。”邵兴旺说。 “你的口音也很重,虽然你说普通话。”花卉说。 “哦!是吗?我感觉我的普通话挺标准的。看来,真是乡音无改,鬓毛衰啊!呵呵呵,呵呵呵。” “我听军强说,您也是新沣人。”花卉说。 “我是邵家棚的,和你们村隔着赵家坡。咱们是老乡。哦,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来找张军强。半个月都没见人。我给他打电话,他说他去外地出差了。我不信。领导出差、老师出差我信。他一个厨师出什么差?还跑到外地出差?” 邵兴旺叹了口气,说:“你既然来了,我就实不相瞒。张军强在餐厅炸油条,被热油烫伤了小腿,最近在宿舍里养伤呢。” “真的。”花卉有些着急。 “是的。我现在打电话叫他下来。”说完,邵兴旺拿起电话,又觉得不妥。心想,给张军强一个惊喜,不更好吗? 刚好,他的办公室花瓶里,插了一大捧野花。这是侯文荣和几个爱美的女教师利用中午时间上山采的,给他也捎了一把。 “你来看病人,也没带礼物,刚好,我这里有一捧花,我拿这彩色的丝带给你绑上,你送给军强。” “谢谢!军强一直说您是个大好人。您的确是个大好人。”花卉有点激动。 “我是个有缺点的好人。至少,我不是个坏人。走,我带你上宿舍。” 四楼的单身宿舍里,张军强正躺在房间看书。门口挂着门帘,门虚掩着。 花卉手捧鲜花,走进宿舍。躺在床上的张军强突然看见花卉手捧鲜花站在眼前,感到莫名其妙,于是,放下书,赶紧站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张军强问了一句。 “还问我呢,你先问你自己。”花卉说。 张军强挠了挠脑袋,说:“对不起啊,我不想让你为我操心。” “我能不操心吗?”花卉说完,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下来。 看着眼前柔情似水的爱人,即便是铁打的人,也会被这场面所感动。张军强向前走了一步,突然一把把这位做梦都想取回家的“彩票西施”搂在怀里。看着心上人,花卉鼻子一酸,流下了两行热泪。 邵兴旺从窗帘的缝隙中瞥见这一幕,开心地笑了,便背着手,迈着轻松的脚步,下楼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餐厅失窃案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昨天晚上,餐厅100斤牛肉被盗。 这是给师生做传统美食“牛羊肉泡馍”用的牛肉,放在冷藏室。胡力争一大早发现情况,赶紧告诉马河山。两人又一起到校长室给邵兴旺汇报。 “什么?”邵兴旺感到奇怪,问:“这一百斤牛肉,大概多钱?” “零售价是40?咱们批发的是38。胡力争说。 “那就是说,这100斤牛肉拿到市场上卖的话,能卖4000。”邵兴旺问。 “至少4000块。咱们餐厅采购的原材料,都挑最好的买。”马河山说。 “门窗、锁子有没有被撬?”邵兴旺问。 “完好无损。地面上连个脚印都没有。每天晚上,冲洗完厨房地面,我是最后一个走的。每天早上,我是第一个进门的。钥匙我从不离身。”胡力争信誓旦旦地说。 “咱们去现场看看。”邵兴旺说完,三人便来到餐厅。 果然如胡力争所言,一切完好无损。门窗既没有破损,锁子也没有被撬。甚至,地面上和昨晚胡力争等人离开时一样,连个脚印都没有。唯一的不同是,放在冷藏柜中的100斤生牛肉不翼而飞。 “真是奇怪啊!一百斤肉,即便是出了厨房,也不容易离开学校啊!咱别的不说,学校的围墙不低,看门的刘大爷很负责。真是奇怪了?”邵兴旺说。 “要不,咱们赶紧报警吧?”马河山问。 “就是,校长,咱们报警吧?”胡力争也说。 “等一下,让我再琢磨琢磨。”邵兴旺说,“你俩先坐下,咱们先分析一下。” 邵兴旺说:“餐厅的几位厨师,周一到周五和咱们老师一起,都在学校住,这大门几乎从来不出,他们应该不会做这事。会不会你记错了,送货的就没有给咱送牛肉。” 胡力争说:“校长,这怎么可能。我一个人忘了,餐厅的几位师傅都忘了吗?每次采购回来的物品,咱都要一一核对种类,过称核重量,登记造册,至少三个人都要签字。” “那会是谁呢?”邵兴旺苦思不得其解。 马河山说:“咱报警吧,让警察来破案。” 邵兴旺说:“第一次,我倒是不赞同报警。原因有两个。一个是,警察来了之后,会对学生造成大的影响,极易引起家长和社会群众的恐慌,很容易以讹传讹,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第二,我在想,既然有人盯上了咱们厨房的物资,他肯定不会只干这一次。我想他肯定会来第二次。” “明白。咱们先不动声色,再过一周看看,说不定能抓住那个贼。”马河山说。 “我去悄悄给食堂的师傅们强调一下,先不要走漏风声。”胡力争说。 胡力争走后,邵兴旺对马河山说:“河山,咱们说几句私话,不必向外人道也。” “您说吧!”马河山说。 “钥匙一直在胡力争身上装着。门窗和锁子都没有撬动的痕迹。而且胡力争走的最晚,来的最早。你说胡力争会不会,贼喊捉贼?”邵兴旺问。 马河山说:“我是学法律专业的,而且在县法院也干过,这种贼喊捉贼的案子不少,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邵兴旺说:“但咱们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怀疑同志。” 马河山说:“张军强有没有作案的可能?这家伙最近和彩票西施搞对象,手头肯定会紧张。而且这家伙周六周日在新沣县大酒店兼职,肯定认识不少干餐饮的。拿去随便倒手一卖,几千块钱就到手了。这家伙虽然改邪归正了,但谁也不能保证他老毛病再犯?” 邵兴旺说:“我也想过。不过还是那句话,没有十足的证据,咱还是不能随便怀疑同志。” 周五晚上九点多,邵兴旺早早睡了。周六凌晨四点钟,邵兴旺又早早醒来,他今天要回秦都市看望妻子儿女。 这时天还没亮,他打开台灯坐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突然想起一个月前,给妻子荷花买的“蜜蜡”吊坠。 这是他刚学会用智能手机网购商品,看到一款非常不错的毛衣吊坠,就买下来。他本打算直接把地址写到家里。最后一想,结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给妻子买过任何首饰,给他个惊喜。 先买条“蜜蜡”吊坠,等以后有钱了,再买一条金项链。邵兴旺心想。 一个多月没有回家,邵兴旺现在满脑子都是妻子和两个孩子,还有最近牛肉失窃的事情。 邵兴旺穿上衣服,走出宿舍,突然看见学校大门口,柳浪骑着摩托车,驮着一大袋子东西,正在等待刘大爷开门。刘大爷打开门,柳浪便扬长而去。 这么晚了,柳浪才走。按理说,周五送完学生回到学校也就八点半左右。即便再忙,也不会超过晚上10点,谁会等到第二天凌晨四点半走,有点不正常啊! 周五下午,除了几个还没有成家的单身,学校里绝大多数人,都回家与妻儿团聚去了。 天亮了,邵兴旺坐上班车,回到秦都市的家里。 赵雨荷看见丈夫回来,自然又惊又喜,两个孩子看见爸爸回来了,又搂又抱。 邵兴旺掏出给荷花买的礼物,挂在了妻子的脖子上。刚好赵雨荷今天穿了一件绿色的棉衬衣,黄色的水滴吊坠显得格外漂亮。 “这是啥?”赵雨荷问。 “蜜蜡。”邵兴旺说。 “蜜蜡?是啥东西?”赵雨荷问。 “蜜蜡,就是琥珀。中国人把不透明的琥珀叫蜜蜡。”邵兴旺说。 “确实像蜂蜜,像蜡。不过真的很好看。谢谢你啊!”赵雨荷说。 “爸,给我买的啥?”儿子邵谦诚问。 “给你和姐姐都买了礼物。你把包拿过来。” “给,闺女,这个给你买的‘随声听’,带蓝牙耳机的。给,这是给你买的光头强,还有他的枪。” “谢谢爸爸!” “谢谢爸爸!” “不用这么客气。”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又是一桩失窃案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在家待了一天,星期天上午,又坐车返回新沣县。 邵兴旺没回学校,买了烟酒茶和点心,回邵家棚去看望父母。 父母明显比以前老了,背驼了,腿弯了,和他们说话,邵兴旺需要把嗓门音量再提高。 邵兴旺没有过多停留,吃完母亲包的一碗大肉水饺,便一个人离开了邵家棚。母亲送儿子出门又送儿子到村口,眼里仍然是依依不舍的神情。 “常回家看看啊?”母亲刘云朵站在村口,向儿子挥手。 “回去吧,妈。我会的,你和我爸都要保重身体啊!”邵兴旺说。 “再见!”邵兴旺说。 “下次把荷花和两个娃都带回来,啊,我这天天做梦都在想孙子。”刘云朵说。 “好的,我会的。你回去吧!”邵兴旺说完,向母亲挥挥手。 已经走出去很远距离,邵兴旺回过头,看见母亲仍然站在原地目送自己,不禁眼眶湿润了。 时间还早,邵兴旺沿着田间小径往走去。他好久都没有在田野里散步了,今天难得有这么一段闲暇时间,便一个人沿着的小径往县城走去。 路过自家菜地,邵兴旺停了下来。 地还是那块地,庄稼和蔬菜依旧是当年的模样,只是在菜地忙碌那个男孩已经长大,再也见不到好哥们线团,再也不能回到那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年代,想起当年和线团在菜地里嬉闹,在小河里洗澡的事情,邵兴旺不禁流下眼泪来。 过了邵家棚,穿过花家堡子村,就到了妻子荷花家的村子——赵家坡村。邵兴旺没有进村,他知道没有人住的房子荒草丛生,野花遍地。他直接去了菜地,去了他和荷花耕种的草莓园。 经过一个冬天的能量聚集后,草莓园里的草莓,现在正在快速生长,密密实实的叶子之间已经有白色的小花绽放。 虽然曾经耕种的菜地还在,不过现在已租给了别人。菜地里仍旧长着几乎和当年一样的蔬菜。 想起当年在赵家坡的日子。荷花怀孕后,邵兴旺把地里的蔬菜和家里的鸡蛋,从“零售”改为“批发”,节约出了大量空闲时间。 他有时会陪挺着大肚子的荷花在地里走走,转转,看看花,听听鸟叫。更多的时候,邵兴旺像今天一样,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散步。 和城市紧张忙碌的日子相比,邵兴旺更喜欢乡下这种闲散的生活,喜欢无所事事地到田野里散步的感觉。 这个时候,是人心情最放松,最惬意的时候。邵兴旺非常享受这样美好的时光,他既不去采摘,也不去耕作,只是单纯地到地里转转,看看庄稼、闻闻泥土、轻轻地捋捋路边的草叶,数数黄的白的小野花,有时干脆就坐在田埂上,看鸟儿一群一群地飞来又飞去,经营着它们快乐而又美丽的生活。 在关中农村野地里讨生活的鸟儿,常见的有麻雀、燕子、喜鹊、啄木鸟和斑鸠。 麻雀数量最多,房前屋后,树头花丛,都有它们的影子。现在乡下几乎没有瓦房,也没有土墙,麻雀们就把家安在土崖上。 土崖上长着酸枣树,有孤独一棵斜生的,也有一片连着一片的,互相交错着。 邵兴旺分不清谁是谁的根,谁又是谁的枝,就像他无法分清落在上面的麻雀谁是谁的父母,谁又是谁的兄弟姐妹一样。但他能远远地听见它们欢乐的交谈声,嘁嘁喳喳,喳喳嘁嘁。走进之后,这声音就戛然而止。 邵兴旺常常把步子悄悄地移到树底下,抬头看麻雀。麻雀们也都静静地歪着脑袋看着他。人和鸟的目光就这样互相注视着对方,谁也不说话,谁也不愿意走。 如果邵兴旺悄悄地转过身,悄悄地走开,背后定会响起清丽的叫声。一定是这族群的长者在说,那人走了,没事了,继续开会吧。邵兴旺心想。 接着麻雀们熟悉的声音就会再次响起。 如果邵兴旺的动作太大,比如挥一下胳膊,或者大喊一声。麻雀们会惊得疾飞而走。 天气晴朗的日子,邵兴旺把菜地新长成的蔬菜采摘回来,赶在早上七点前批发掉。回到家,吃完饭,休息一会儿之后,便又到菜地开始忙碌。给割完韭菜的韭菜地施一些氮肥和磷肥,又烧少许草木灰洒在上面。他把收获过的青菜地,翻了一遍,用“三蹦子”拉了一车鸡粪撒在土里作为底肥。 无论是人类的粪便,还是饲养禽畜所产生的肥料,都不可以直接给庄稼或者蔬菜施用。粪便里含有太多的未消化的有机物,需要发酵和腐熟。另外,禽畜粪便中含有大量病菌和虫卵,也需要经过发酵腐熟后将大部分病菌和虫卵杀死。 邵兴旺的眼前长着一排健壮的大葱。他想起了自己在菜地劳作的事情。 有一次,他把自己育的葱苗挖了一竹筐,用铁锨在原来的青菜地里,翻起一道八十公分的斜沟,把一棵棵小葱苗,以每棵五公分的距离摆靠在斜沟上。邵兴旺在小葱苗的根部又撒了少许草木灰,用旁边的湿土盖住。就这样,每过七天给葱秧培一次土,直到它们长成一米左右长,大拇指一般粗的,能够上市销售的大葱为止。 路过邵兴旺家菜地的人,再也不会觉得他是一个无用的教书先生,至少从表面上看,邵兴旺已经是一个种菜的行家里手了。 时光飞逝,世事变迁。 邵兴旺从一个菜农又变回教师,如今又成为白马河这所乡村寄宿制学校的校长。 赶天黑前,邵兴旺回到学校。刚踏进办公室,马河山和胡力争又来找他,说餐厅采购的6桶食用油又失窃了。 “每桶50斤,共三百斤。周六下午刚送来的,晚上就不见了。校长,咱得报警。”马河山着急地说。 “好!报警。”邵兴旺这次同意了。 半个小时后,警察同志来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司机柳浪嫌疑最大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在与邵兴旺、马河山和胡力争的交谈之后,众人把司机柳浪作为了最大的嫌疑人。 这除了邵兴旺发现过一次司机柳浪半夜离校后,看门的刘大爷还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最近一个月,司机柳浪天天晚上住在学校,而且总是凌晨四点半离开。偶尔晚上会在摩托车的座椅上绑一个黑色的袋子。 刘大爷提供的重要线索给办案的民警带来了侦破此案的突破口。 民警们先从那天凌晨查起。 那天凌晨,邵兴旺起床后,看见司机柳浪骑着摩托车,车上驮着一个黑色的袋子朝外驶去。虽然天没有亮,但校门口的路灯依然泛着耀眼的白光,即便是一只经过的野猫,也会从四楼的宿舍门口看得一清二楚。 因为学校面临重建,因此大的维修和改造一直没有进行,包括安装监控系统。但只要离开学校上了马路,警察还是非常轻易地调出了那晚的监控。 在公安局的监控室里,办案民警正在仔细查看当晚的监控。只见司机柳浪骑着摩托车。车后驮着一黑色袋子,朝回家的方向驶去。也许是后座的绳子没有绑紧,在一处拐弯,摩托车颠簸了一下,后座上的袋子甩到地上,正巧一辆出租车疾驰过来,直接从袋子上碾压过去,袋子破了,里面的东西漏出来。 柳浪的黑色包裹被出租车碾压,柳浪指着出租车离去的方面,跳起来指骂几句。骂完之后,柳浪捡起从包裹里洒落的东西。办案的民警把镜头放大,发现,黑色的袋子里装的不是别的东西,也不是什么肉,更像是几件换洗下来的脏衣服。 但司机柳浪的反常举动还是让办案民警觉得先从他开始调查。 邵兴旺办公室。 邵兴旺正在接电话:“好的,司机柳浪已经到学校了。你们几点过来?” 孙警官:“我们半个小时过来。” 邵兴旺:“我有个要求,孙警官,看您能不能配合一下?” 孙警官:“没问题。” 邵兴旺说:“学校餐厅丢失物品的事情,只有我们几个校领导和餐厅的师傅知道,其他师生都不知道。我希望你们过来的时候,最好不要开警车,也不要穿警服,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孙警官说:“没问题。这个你放心。” 挂完电话,邵兴旺又拨通了门房刘大爷的电话:“老刘啊!半个小时后,有三位便衣警察要来学校,你先不要去打扫院子,就在门房守着。及时开门。” 刘大爷说:“啥?啊!便衣警察要来。好,好,好的。” 二十分钟后,邵兴旺提前下楼,到门口准备迎接。刘大爷手里拿着钥匙,准备开门。 邵兴旺看到刘大爷有一些紧张,便说:“刘大爷,警察也是人,跟咱一样,你不用紧张,不用把钥匙一直捏在手里。” 刘大爷说:“啊?好,好,好的。”说完,把钥匙又放回到门房,挂到了墙上。 “不用挂到墙上。”邵兴旺正要准备说这句话,刘大爷把钥匙已经放回到墙上,并从门卫室出来了。刘大爷的神情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这让绍兴玩感到有点奇怪。 老刘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人,也没见过大世面,更很少直接面对警察,难免紧张,这也正常。邵兴旺心想。 不到十分钟,远处开来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车子停在校门口一百米外的路边,车上下来三个带着墨镜的便衣民警。 刘大爷赶紧去墙上取钥匙,返回门口,三位便衣警察已到门外。这铁栅栏门是用二十多公分粗的钢筋焊接的,两扇门之间拴着一条粗铁链,铁链用锁子锁着。刘大爷的手在颤抖,拿着的钥匙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老刘,别紧张。”邵兴旺说着,要帮刘大爷捡起地上的钥匙。 刘大爷自己捡起钥匙,抖动的手半天把钥匙塞不到钥匙孔。邵兴旺于是接过钥匙说:“刘大爷年纪大了,手脚都不太利索,大家不要介意啊!”说完,门被邵兴旺打开了。 邵兴旺办公室,司机柳浪坐在三位便衣民警面前。旁边坐着邵兴旺、马河山、胡力争等人。 柳浪一脸的不高兴,但在三位民警和邵校长面前,还是收敛起平日的懒散举止。 “你们都怀疑我,好,问吧?”柳浪说。 陈警官问:“柳师傅,您不用多心,今天我们来只是想调查咱们学校餐厅的物资丢失案,在场的每一个人我们都会调查,了解情况。” “学校给司机提供了休息室,其他司机都不住,你为什么要住,而且几乎天天住?”孙警官问。 “学校地方大,空教室多。又免费提供,别人不住,是他傻。免费提供的,我为什么不住。”柳浪答。 孙警官接着问:“那好!我想问你,你每天早晨四点半离开学校,去干什么?” 柳浪翻了一下白眼:“说,干什么,你们做警察的,难道都没有调查调查,我是干什么的?” “嗯,柳师傅,咱们都好好说话。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现在咱们一个人,一个人地调查。你也别介意。”邵兴旺说。 孙警官问:“柳师傅是咱们县公交公司的司机?” 柳浪说:“恭喜你,答对了。但不能得满分。我是9路车司机,每天早上六点钟准时发车的头一班司机。我还兼任白马河学校五号校车司,也就是‘勤奋号’校车司机。” 呵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呵, 大伙被柳浪的回答逗笑了。 邵兴旺问:“这个我们都清楚了。但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你老婆最近不是给你生了个儿子吗?你为什么不回家照顾儿子,天天住学校?” 柳浪思索了一下,说:“这个嘛!你们真想搞清楚,我建议咱们到我家去一趟。一去,我啥都不用解释,你们全都明白了。” “方便吗?”邵兴旺问。 “有啥不方便的,为了消除大家对我的怀疑,走十回,都值。” 邵兴旺看了看三位民警,想征求他们的意见。 孙警官说:“去一下,也好。” 出了办公室门,邵兴旺把胡力争叫到一边说:“胡老师,你看咱们餐厅还有没有水果和点心,带一点,到别人家里去,提点礼物也是一种尊重。” “有香蕉和酸奶,还有盒装的纯牛奶。”胡力争说。 “那都带一点吧。”邵兴旺说。 马河山和胡力争在学校还有工作要做。邵兴旺、柳浪还有三位民警一起乘坐来时的桑塔纳出发了。四十分钟后,汽车拐进了县城边上一处城中村。 “到了,大家上二楼。”柳浪请大家上楼。 敲门。 “沈月芬,妈,开门。”柳浪轻轻地敲门。门开后,众人进去。 这是一间民房,和邵兴旺上高中时所租住的胡新远家的房子一样大小。靠墙一张双人床,床边一个婴儿床,柳浪的儿子正在小床上睡觉。柳浪的妻子坐在沙发上织毛衣,岳母坐在小凳子上择菜,正准备做饭。五个人进去后,房间里立马被占满了,连个转身的空间都没有。于是,邵兴旺将手提的东西放在了餐桌上,对沈月芬说:“我是白马河学校的校长邵兴旺,柳师傅是学校的校车司机,听说你们得了个儿子,今天特意来看一下。孩子睡着了,我们也不便打扰。” 说完,众人便退了出来。 到大门口,柳浪说:“我在公交公司一个月干满勤3200,在学校挣1000。我成家没多长时间,这又有了孩子,日子过得紧张,没钱买房,就在这城中村租个单间。最近工作忙,我丈母娘来帮我们照看小孩。你们也都看见了,家里没有我住的地方。要么睡沙发,要么打地铺。我是公交司机,晚上必须得睡眠充足。我这孩子还有一个毛病,白天呼呼大睡,晚上却精神得很,不睡觉,哭闹,老让人抱。” “跟我小时候一样。”孙警官笑着说,“把觉睡颠倒了。我小时候,我父母都上班,把他们都折腾美了。” 众人笑,柳浪也笑了。 他接着说:“学校不仅免费提供住宿,还可以免费洗澡。在我们这公共澡堂洗一次5块。”说着,用手比划了个“五”。 “我们这些公交司机,哪个人一天出去,不是一身汗啊!特别是夏天,公交车厢里又热又臭人又挤,晚上睡觉前不洗个澡,觉还怎么睡?虽然说,学校离公交公司远了一点。但我一来不用再租房,二来省了洗澡钱。”柳浪说完,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邵兴旺呵呵呵地笑了,说:“你呀你,你可真精明啊!啊!哈哈哈,哈哈哈!”说着,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回家去吧。跟家人吃个饭,晚上记着回学校睡觉,还有免费的洗澡水。”邵兴旺说完,就和民警们离开了。 在路上,孙警官说:“那天晚上,我们从监控中看到,柳浪摩托车后座上绑着的,的确是换洗下来的脏衣服。”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呢?”邵兴旺说。 大家沉默不语,都陷入了思索当中。 第一百四十九章 盗贼竟然是老实巴交的他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排除司机柳浪后,众人便陷入沉思中。这盗窃牛肉的人,到底是谁? 车到学校门口,三个便衣警察从车里下来。刘大爷看见警察,依然局促不安。这个细节,邵兴旺虽然觉察到了,但他没有多想。 人常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刘大爷躲躲闪闪的眼神,让办案民警产生一丝警觉。回派出所路上,孙警官说:“那位门卫刘大爷,看到咱们三个人,眼神总是躲躲闪闪,我感觉有点奇怪?” 陈警官说:“我也觉得点异常,和一般老年人稳健的风格不太一样。” 开车的李警官说:“就是。但他一个快七十岁的老人,通过什么办法进到厨房,?又怎样把100斤肉扛走?如果有外人接应,这个人是谁?” 孙警官说:“第二次又丢6桶油,300斤。会不会是厨房的人干的?” 陈警官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案子陷入困境。三位民警暂时还理不出头绪。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是狐狸尾巴,总会漏出来。 为不打草惊蛇。第二天,孙警官约了曾在法院工作过的马河山,到派出所来一趟。与马河山聊天中,孙警官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 开学前,学校总务处给换锁子,马河山买了两把,一把给餐厅用,一把给学校大门用。 “一般的铜锁,配几把钥匙?”孙警官问。 “有配三把的,也有配四把的。但很少有配两把。我记得买的两把锁,都配有三把钥匙。但我再去拿锁子的时候,发现每只锁子上却系着两把钥匙。当时以为我记错了,就没有多想。但我现在想起来了,我在县城的五金店买的铜锁,应该是带了三把钥匙的。”马河山说。 “咱们去五金店看看你买的锁子。”孙警官说。 到了五金店,马河山找到了当时买的一模一样的铜锁,确实标配三把钥匙。 “剩下的两把钥匙,胡力争有一把,另一把在谁那儿?”孙警官问。 “学校所有的钥匙,我这里都会留一把备用。”马河山说。 “你的备用钥匙,会不会被别人拿走。”孙警官问。 “不可能。所有备用钥匙都在我办公室铁皮柜子锁着。另外,你也看见了。学校除了财务室,还有总务办公室,都装有防盗门,窗户上装有防盗网。”马河山说。 “那么说,这两把新换的锁子,在交到你手里之前,其中的一把钥匙,就被人偷偷拿走了。” “对。”马河山说。 “那,谁是最大嫌疑人呢?”孙警官问。 “这个不好说。因为当时学校还是一片荒草滩,那几天到学校干活的老师,和维修施工的工人很多。门房又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马河山说。 “嗯——这个刘大爷的家庭情况和社会关系,你了解不了解?”孙警官问。 “我听说,这刘大爷的妻子前几年死了,膝下有个不争气的儿子,一年前,刚从监狱出来。” “他现在干什么?”孙警官问。 “这个我不知道。但我想,找到他应该不难。”马河山说。 “为什么?”孙警官问。 “以前这刘大爷,一年到头天天住这里,即便是曾经的技工学校倒闭了,老板跑路了,没有人给他发一分钱工资,他也仍住在这里,看护这座学校。你想,这么大的学校,杂草丛生,又在这荒郊野外,没有一定胆识,没有其它特殊原因,谁愿意一年四季一天不落地住在这里。”马河山说。 “这个刘大爷,应该不简单。他身上应该有咱们不了解的故事。”孙警官说。 “我也这么认为。他儿子出狱了。学校也给他每周放一天假,周六回家一次。”马河山说。 “咱们周六跟踪一下他,看他家到底在哪里,儿子住哪儿。”孙警官说。 周六,孙警官带着马河山,开了一辆普通家用小轿车,停在离学校附近一处公交车站。车里坐着马河山、孙警官,车站上还有一位刘姓女民警和一位崔姓男民警。俩人假扮夫妻,穿着打扮与附近的村民无异。公交车来了三辆,他们没有上车。 忽然,刘大爷走过来,崔姓民警所带耳机里传来声音:“注意,人已经出现。就在你前面100米处,提着褐色布袋子。” “收到。”说完,崔姓民警便悄悄地将耳机取下。 车来了,众人上车。白色小汽车尾随公交车。这样的家用小轿车太过普通,满大街都是,因此并没有引起他人注意。 刘大爷下车,走了大约15分钟,便到一家“牛羊肉泡馍馆”门口停下,然后推开门走进去。两分钟后,两位便衣民警也跟着进去。 20分钟后,假扮夫妻的两位便衣民警,从泡馍馆出来,上了孙警官的车。 “儿子是这家牛羊肉泡馍馆的老板。半年前开的,生意不咋样。我们各要了一碗泡馍,吃的时候和老板聊了一会儿,他一直抱怨,说外卖抢了他们的生意,最近连房租都交不起。”崔警官说。 “泡馍里的牛肉,味道怎么样?有没有贼偷的味道?”孙警官开玩笑说。 “去你的。我要是有这能耐,早把这案子破了。”崔警官说。 “马法官,今天的行动和咱们之间的谈话,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包括你的家人、同事,邵校长也不可以。” “没问题,我保证。叫我马老师。我早不在县法院干了。我还是喜欢别人叫我马老师。”马河山说。 第一百五十章 惊天大秘密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经过缜密调查,目标已经锁定,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刘大爷与自己的儿子里应外合,偷走了牛肉和食用油。 但在审讯过程中,民警还发现一条重要信息:刘大爷儿子说,他的母亲还活着。而刘大爷却说,他的妻子早些年已经死去。 刘大爷有几个老婆?或者说他的儿子有几个妈?审讯的民警感到疑惑。 经过调查,真相很快出来了。 很显然,只有一个。而且这个人,刘大爷的妻子,儿子刘立柱的母亲,已在乡下一农家小院被找到。 问题是,刘大爷说他妻子已经死了,而刘立柱却说自己的母亲还活着。刘大爷为什么要撒谎说自己的妻子死了呢? 随着对三人独立审讯的逐渐展开,一个更加惊人的秘密被揭露出来。 刘立柱的母亲谢芳娥正在审讯室里,接受孙警官等人审讯。在强大的心理攻势下,68岁的谢芳娥,爆出一个惊天秘密。 谢芳娥说:“刘立柱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是我偷别人的。” 谢芳娥开始回忆。 三十多年前,农村的重男轻女思想非常严重。尤其新沣一带,谁家没有个儿子,常被人耻笑,断了香火,绝了根。 谢芳娥和刘发奎生了两个女儿,在他们唯一的儿子病死之前,谢芳娥的家里,日子还过得去,跟村里其他人家的日子一样,两口破窑洞,一口住人,一口养禽畜。 窑洞里虽然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但起码是舒适的,冬天不冷,夏天不热。丈夫白天种地,晚上借着煤油灯微弱的亮光,编织苇席,一周编织一张。一个月去一次集市,每次卖完席子后,会给妻子谢芳娥和孩子们买点好吃的东西。 三代单传的刘发奎为给儿子看病,把亲戚,以及亲戚的亲戚,和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的钱都借了。失去儿子的刘发奎,把尸体搂在怀里,搂了三天三夜。窑洞已经有了味道。在邻居和朋友的拖拽之下,刘发奎总算松了手。黑漆漆的窑洞里,谢芳娥发现丈夫刘发奎以前油亮亮的头发变花白了。 为安慰刘发奎,谢芳娥又一次下了狠心,再生一个,哪怕砸锅卖铁,被计生办罚得无家可归也行,只要能换回曾经的丈夫。 “都啥年代了,还那么重男轻女,真让人瞧不起。”谢芳娥刚说出从邻居那里听到的话,就遭到丈夫刘发奎的辱骂。 两个女儿吓哭了,刘发奎脱了布鞋,就朝女儿身上打去。谢芳娥赶紧用身子护孩子,这带着黄泥的鞋帮子就雨点般地落在她身上。 谢芳娥的丈夫刘发奎变了。喝酒、赌钱、看秦腔成了他最重要的事情。为了维持这个家,谢芳娥把丈夫以前的活全揽在自己身上。种地、做饭、喂猪、编织苇席,常常累得直不起腰。白净的脸渐渐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黑瘦的身躯常常弯得像只虾米。 即便如此,谢芳娥还是能够理解丈夫,她甚至不怪丈夫刘发奎在外面拈花惹草。有时躺在窑里,还幻想着丈夫能和哪个相好的女人生个儿子回来。她养着,就当亲生儿子一样养着,只要丈夫能回到从前,一家人能像以前那样生活。 谢芳娥又一次怀孕了。丈夫刘发奎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刘发奎买了大肉,谢芳娥包了饺子,给丈夫炒了鸡蛋,油炸了花生米,到村口小商店打了半斤散装的苞谷酒。 谢芳娥生了,又是一个女孩。谢芳娥有些失落,但并不难过,她认为自己尽全力了,对得起丈夫刘发奎。但刘发奎并不领情,他是彻底绝望了。为了这个家,为了挽回心爱的丈夫,谢芳娥谋划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狸猫换太子”。 这是她从小看戏,从“老戏”里面得到的启发。 换子计划从谢芳娥生完娃后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开始,为了锁住这个令人崩溃的消息,谢芳娥顾不上自己虚弱疲惫的身子,第二天就提着老母鸡,来到接生婆家里,跪在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着自己的可怜,只求守住生个闺女的秘密。别人要问,就说是个儿子。 谢芳娥坐完月子,开始频繁串门,有意无意地打听村外或者乡外的事情。一天,谢芳娥从卖豆腐的人那里知道,十里外的王家庄,一对夫妇常年在县城摆水果摊卖水果,最近得了一个儿子,他们买了三十斤豆腐,要给儿子摆满月酒席。谢芳娥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是又惊喜又害怕。上天赐给她的机会终于来了。 经过丈夫刘发奎多日踩点。他们发现,王家庄的王德才和妻子屈静霞一共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上小学,刚生的儿子才满月。刚满月的儿子,由孩子的奶奶和屈静霞照看,王德才和他的父亲一起,起早贪黑在县城摆水果摊卖水果。 立春节气过了,但真正意义上的春天并没有来到。 谢芳娥背着出生一个多月的女儿,在丈夫的掩护下,朝着十里外的王家庄走去。 谢芳娥一次又一次地在离王德才家不远的小树林里张望,寻找着下手的机会。清明过后,当谢芳娥和刘发奎第六次来到了王家庄。谢芳娥瞅准孩子的奶奶和母亲到后院灶房做饭的机会,快速把背上的闺女放在炕上,抱起王德才和屈静霞的儿子向树林跑去。谢天谢地,两个孩子都睡得香甜。两个孩子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就此改变。得手后的谢芳娥和刘发奎,顺着河沿,风似地往回赶。这杂草丛生的羊肠小路,大白天都很难见到个人影,即便遇到人,也没有人能够认出他们,因为谢芳娥和刘发奎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 再说这屈静霞和自己的婆婆正在厨房忙着给要放学的两个孩子做饭,忽然听到屋里炕上婴儿的啼哭声。 孩子醒了。屈静霞以为孩子饿了,放下正在案板上擀的面条,去抱孩子。孩子异样的哭声让她感到惊奇。她低头一看,炕角软软的被子下,竟然睡着另一个孩子。自己的儿子呢?一顿饭还没有做好,自己的儿子怎么变成女儿了。王德才一家人的想象力再怎么丰富,也不会想到他的儿子会有一天突然变成女儿。 寻找,当天晚上就发动乡党们,四处寻找。 找了一天,两天,三天…… 哭了一天,两天,三天……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 王德才彻底失望了。但他知道儿子肯定还活着,这是令他感到欣慰的地方。眼前这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让王家人暂时忘记了失去儿子的痛苦。王德才有时认为这是上天的有意安排。他常常抱着小女儿,坐在家门口,茫然地望着渭河边那片葱绿的芦苇荡,想象着儿子从那茂密的绿丛林里探出头来。 “爸爸,爸爸。”女儿用她软软的小手拍打着他的脸,叫着他。王德才怜爱地用长满胡茬的下巴轻轻地扎一下女儿胖胖的小脸。 “回家喽,吃饭喽,我的宝贝闺女喽!”王德才用宽大的双手把女儿托举到了头顶,边走边逗女儿。女儿咯咯的笑声让他的内心得到了些许安慰。 第一百五十一章 那个雨夜的命案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王德才和屈静霞的三个女儿顺顺利利长大,出嫁。俩人年龄大了,就将起早贪黑需要忙碌的水果摊生意,交给大女儿和女婿经营。 为补贴家用,一辈子都没闲下来的两口子,经熟人介绍,来到白马技工学校当保洁员。没宿舍住,两口子就住在堆放杂物的仓库里。库房的山墙外便是白马河。 刘发奎和谢芳娥的儿子刘立柱,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后无所事事,偷鸡摸狗,赌博行骗,是社会上的“二流子。” 只要刘发奎工资到账,儿子刘立柱会准时来到学校。两人的争吵常惊动住校老师和校工,自然也吸引了王德才和屈静霞夫妇前来围观。两个人还上前劝说了几句。 待结束后,学校水电工小陈说了一句话,让刘发奎惊出一身冷汗:“这刘立柱怎么那么像王德才啊!简直一个模具里边出来的。说话的腔调、走路的姿势、个头、脸型、神情,简直像父子俩。”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刘发奎赶紧骂了一句:“你这嘴巴真是臭,一天竟胡乱瞎喷?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干嘛骂人呀!一句闲话至于嘛!”水电工小陈嘟囔着走开了。 好在刘立柱不常来学校。也就没有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刘发奎心里不踏实,将这个事情告诉了妻子谢芳娥。谢芳娥专门到王家庄打听了一番,当年丢失孩子的夫妇正是王德才和屈静霞。 每次看到贴在校园橱窗里的先进工作者“王德才”和“屈静霞”的照片和名字,刘发奎的手都在抖,他的眼睛甚至都不敢朝那两张脸上看,在校园里见到真人,总是有意无意躲躲闪闪。 不争气的儿子每个月都会到学校来一次。长此下去,事情迟早会暴露。到时自己的工作会失去,自己的儿子会失去,甚至自己和妻子谢芳娥都会因此而坐牢。 刘发奎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后怕。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但他没有任何办法。 放暑假后,师生都回家了。学校里除了搞卫生的校工两口子,就剩下门卫刘发奎。 夏日午夜,一场特大暴雨从天而降。刘发奎和王德才拿着手电、披着雨衣,站在操场倒塌的一段围墙处,查看险情。此时,河水并未上涨到操场,但水流湍急,山洪裹挟着杂物和石头,发出了隆隆的响声。 罪恶的念头有时就往往在一瞬间发生。古人讲,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独坐莫凭栏。 就在王德才打着手电与刘发奎一起站在操场倒塌的豁口处查看险情时,刘发奎故意指着河里漂浮着的一段木头说:“老王,你看河里飘着啥?” 王德才好奇地向前迈了一步,说:“一段木头。” 就在他正要转身时,刘发奎从背后一脚就把王德才踹进了河里。这么大的洪水,即便是再优秀的游泳健将,也休想活着爬上河岸。山洪瞬间就将人吞没。 刘发奎将王德才一脚踹下河去,便急急忙忙地跑回仓库,告诉曲静霞:“曲嫂子,曲嫂子,快,快拿根竹竿,老王掉到河里了。” 曲静霞慌慌张张地拿了一根竹竿递到刘发奎手上,跟着刘发奎来到倒塌围墙的豁口处。刘发奎一个“赶鸭子下水”,可怜的曲静霞也被推进滚滚的洪水中。 雨越下越大,白马河的河水很快漫上操场,刘发奎找来一根钢钎,在库房的山墙根用力撬着,操场上的水很快就漫进了库房,在大水前后夹击冲刷下,靠近河岸的山墙终于被刘发奎撬了一个大裂缝,很快,就倒塌了。房顶塌了,整个库房被卷入滚滚的洪水中。 那天,正好是刘发奎生日,妻子谢芳娥早上到县里买了酒肉,准备晚上做几道拿手好菜,与自己的丈夫一起享用。不料,下午六点多钟,突然天空乌云密布,大雨倾盆。发现操场上一处围墙倒塌,刘发奎喊来王德才便一起查看险情。刘发奎整个作案过程被妻子摄入眼睛。 这是杀人,这是死罪。谢芳娥看见丈夫歇斯底里地将王德才夫妇杀害,害怕得要命,扬言要报警。不料,刘发奎扑通一下跪倒地上,希望妻子看在三个孩子的面子上,看在四十多年的夫妻的感情上,不要去报警。 谢芳娥说:“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刘发奎跪着说:“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这辈子我们再不要相见。如果有人问起我,你就撒谎说,我跟人跑了。”谢芳娥说完,便一个人冒着大雨离开了学校。 谢芳娥的确跑了,她当天便跑回家,整理了衣物,第二天坐上汽车,辗转多地,到处打零工。熟悉她的人都认为她跟人跑了,再加上刘发奎的说辞。大家信以为真。 等谢芳娥离开学校后,刘发奎拿起电话报了警,谎称库房被洪水冲毁,王德才两口子连人带房子被洪水吞噬。 最近两年,在外一直打零工的谢芳娥发现,刘发奎“瞒天过海”的本领让其仍旧安然度日。 事情总算过去了。虽然谢芳娥不再与丈夫相见,但晚上经常会梦见两口子来敲她的门,来向她诉说自己的冤情。 在儿子偷盗学校餐厅的事情败露后,谢芳娥的心理防线被办案民警攻破,当年的这起雨夜命案终于真想大白,她多年的思想包袱也终于卸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啊!太恐怖了。这刘老汉看起来真的老实巴交的。”邵兴旺面对坐在办公室的孙警官说。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孙警官说。 “那下来,我这怎么办?”邵兴旺问孙警官。 “装作啥事都没有发生。别人如果要问刘发奎去哪里了——”孙警官还没有将话说完,邵兴旺便抢着说:“我就说,年龄大了,让退休回家去了。” “就这样说吧。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还得赶回单位处理其他事情,我先走了。”孙警官说。 “我送送你。”邵兴旺送便衣警察孙警官到门口后,便返回了办公室。 第一百五十二章 精神病人林晓涛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第二天,邵兴旺到教育局,将刘发奎的事情向局长做了汇报。 听完汇报,丁惟实递给邵兴旺一份文件,让他到上海参加全国骨干校长培训班学习。 邵兴旺一看,需要15天时间,于是便犯了难。 “怎么,不想去?”丁局长看到邵兴旺脸上有畏难情绪,便问。 “不是不想去。时间有点长,我担心学校工作会受影响。”邵兴旺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这是教育部组织的全国骨干校长培训,一个省,才一个名额。你的先进事迹,省教育厅早已知晓,专门批示让你去。你看,这文件头上,是省厅领导的批示。你要是不去,这不是辜负了省教育厅领导的一番心意吗?”丁惟实说。 “这个?”邵兴旺正想说什么,又觉得没有想好。 “去吧。从秦都那么好的学校回到家乡,为家长的基础教育作贡献,你自己本人也牺牲了很多。这是你应该享有的学习机会。再说,到上海,跟着国家教育部安排的这些顶级专家学习,把先进的办学理念和思想带回来,对咱以后的工作,不是更有促进作用嘛!”丁惟实说。 “好的,那我接受组织安排。”邵兴旺觉得丁局说的句句在理,也不好意思再婉拒,便答应下来。 回到学校,邵兴旺将学校的各项工作做了安排。 在会议室,专门召开工作部署会。会上,邵兴旺把班子成员叫到一起,说: “我去上海学习期间,学校工作交给乔美娥主任全权负责。各部门要配合乔主任的工作安排,尤其是学生的安全,一定要作为头等大事抓好。另外,学生的学业也丝毫不能放松。领导班子要继续加强政治思想理论学习,要时刻牢记‘立德树人’的使命,五育并举。我们要帮这些孩子,用科学文化知识,改变他们自身的命运。” “放心吧,校长,您不在学校,乔大姐就是校长,我们一定会认真落实各项工作。”大队辅导员方燕妮老师先开了口。 “放心吧,校长。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教导处副主任张德力老师说。 “我们会按照学期计划,落实好各项工作。您在上海放心学习。真有我们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德育主任李振山说。 “我放心,当然放心,有你们在,我一百个放心。”说着,邵兴旺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哦,对了,提醒一下胡力争,把体育教学、体育社团活动继续搞好。对于孩子们而言,咱们既要‘文明其精神,也要野蛮其体魄’,两手抓,两手都要硬。”邵兴旺给众人提醒。 “还有,‘每天一千米,跑进春天里。’”总务主任马河山提醒到。 财务室侯文荣说:“现在已经跑进春天了。” 众人笑。 “继续跑,每天早上起床后,全校老师和孩子们一起,继续跑,坚持跑,再从这个春天,跑到下一个春天。”邵兴旺高兴地说。 “校长您看——”李振山怂了怂肩膀,说,“我都练出肌肉来了。” 众人又笑。 “没有强健的体魄,哪有幸福的生活。早上的晨跑,下午的体育社团活动,继续进行。”邵兴旺说完,众人便各自回办公室,各忙各的工作。 工作按照学期初制定的各项计划,按照时间节点,有步骤地向前推进。 这天下午,天气晴朗,虽然空气中透着早春的寒意,但春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操场边的树大部已经发芽,正在春天的阳光里生长。 在学生们吃晚饭前的一个小时,仍旧是白马河学校雷打不动的社团活动时间,有的在音乐教室练习合唱,有的在吹奏口风琴、口琴、排笛、巴乌等小乐器,有的在舞蹈教室排练节目,有的在美术教室学习画画,练习书法。邵兴旺为白马河的266名孩子,开设了十几个社团。有体育、音乐、美术、舞蹈等学科,张军强还在餐厅开设了一个面点社团,正在教十几个孩子做“花馍”,这是关中农村特有的一种民间艺术。过去,逢年过节,家家户户做“花馍”当礼物送给亲戚。不过这种非物质文化遗产没落了一段时间后,如今又在渐渐兴起。 最受孩子们欢迎的当然还是体育类社团,种类也多,参加的人也多。乒乓球、花样跳绳、抖空竹、篮球、健美操,吸引观众人数最多的当然还是男女混合足球对抗赛。 胡力争是所有体育社团的总辅导员,他刚组织孩子们做完热身运动,便被李振山叫走了。 李振山说:“胡老师,乔主任叫你去他办公室。” 胡力争说:“你们自己玩,各社团的社长注意组织好活动,注意安全。我去教导处一趟。”说完,便转身跑了。 这男女混合足球队一开球,立马就把旁边的其他体育社团的孩子吸引过来。没有胡老师的监管,几个篮球社团的学生打了一会儿篮球,便跑到操场旁边高地,坐在“50级”台阶上看起足球来。这其中就有捣蛋鬼李三喜和王青川。 忽然,李三喜发现,围墙外的白马河里,有一个人。 “老王,你看河里。”李三喜说。 “啥?”王青川问。 “有人在洗澡,嘻嘻嘻,嘻嘻嘻。”李三喜笑着指向河里。 “咦——真的,老李,真的有人在洗澡。”王青川说。 “走,老王,咱俩去看看。”李三喜说。 李三喜和王青川两个人,从“50级”台阶上下来,跑到操场边,攀上围墙,果然看见一位蓬头垢面的少年,脱光了衣服,在河里洗澡。 现在是早春时节,到了下午,气温仍旧是个位数。这位名叫林晓涛的16岁男孩,从小患有间歇性精神病,没有上过一天学,在家放羊。今天,他背着一只竹筐,在河边给羊割草。他放的三只羊,在旁边的河岸上吃草。 新奇、好玩。这两个大个子淘气包,突然想搞恶作剧。于是,捡起操场上的土块,就往河里丢。土块激起的河水,溅到林晓涛身上。林晓涛生气地在河里叫骂。他的裸露的身体更激发起两个淘气包的兴趣。于是,土块接二连三地扔过去,林晓涛没办法待在河里,于是跑上岸,穿好衣服,提着割草的镰刀朝学校大门口跑去。 “不好,快跑。”李三喜和王青川赶紧从墙头下来。一溜烟地跑回教室躲起来。林晓涛挥舞着手中的镰刀,在校门口哇啦哇啦地叫骂。新来的保安卢平健手拿钢叉站在门口,并大声喊道:“滚——滚一边去!” 马河山听到喊叫声跑了过来。威胁着林晓涛离开学校。三楼的廊道上,躲藏在教室的两个淘气包又跑了出来,在廊道上又蹦又跳地,向门外的林晓涛竖中指,做鬼脸。当然,门口的保安卢平健和总务主任马河山并不知道,仍旧手拿钢叉,在门内大声呵斥精神病人林晓涛。 林晓涛进不了大门,只好挥舞着镰刀,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李王二人惹怒晓涛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两天之后的下午,这一幕又再次上演。 孩子们在踢足球。胡力争当裁判,篮球场上的人打了一会儿便不再打球,坐在“50级”台阶上看起比赛来。李三喜和王青川又发现林晓涛在河里洗澡。这次,两个淘气包绕到教学楼后面,趴在一处无人能看见的围墙上,向林晓涛扔土块。林晓涛再一次被激怒。 看见林晓涛穿上衣服提着镰刀上了河岸,俩人便早早跑到三楼教室躲藏起来,很快,又跑出教室,偷偷从三楼廊道探出头来,朝大门口方向张望。 这次,林晓涛没有走大门,而是从刚才李王二人趴着的墙头处翻进了校园。大部分人都在操场活动,林晓涛并没有被人发现。 林晓涛提着割草的镰刀来到校园,首先发现的他的是一群到餐厅吃饭的低年级学生。 孩子们见到手提镰刀,蓬头垢面的林晓涛后,惊得在校园里大喊大叫乱跑。此时,林晓涛突然发现,在三楼廊道的李王二人,便提着镰刀一路追上楼去。整个校园和楼梯走廊,传来孩子们的尖叫声。老师们从教室里纷纷出来,看见手提镰刀哇哇乱喊的林晓涛朝楼上跑去,也惊得大叫起来,赶紧把放出教室的学生又护送回教室。 马河山、李振山看见后,赶紧跑上楼,胡力争和保安卢平键手拿钢叉也追上来。 林晓涛手拿镰刀在楼道挥舞,马河山和李振山不敢靠前。看见胡力争和卢平健手拿钢叉上来后,林晓涛挥舞镰刀从马河山和李振山面前逃下楼去。四人便紧随其后追赶。学校的大铁门挡住了林晓涛的去路,林晓涛情急之下,把手上的镰刀向追自己的四个人甩了出去。镰刀像一把梭镖一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便飞向一楼的教室,“铛啷”一声,打碎了卫华老师班教室的玻璃。镰刀落在教室的课桌上。孩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纷纷挤到卫华老师怀里。 卢平键手中的钢叉准确地叉倒了精神病少年林晓涛。胡力争拿了一根绳子把林晓涛绑了起来。四人像犯人一样将其押解出大门。 出大门后,林晓涛依旧又蹦又跳哇哇喊叫。 “下来怎么办?”胡力争问总务主任马河山。 “打一顿,给个教训。”说完,保安卢平健就把林晓涛绑在校门口旁边的柳树上。二楼三楼四楼的栏杆上,趴着看热闹的孩子,大铁门内还有一群孩子在围观。 胡力争从柳树上折了一段柳树条,递给保安卢平健。 此时,校长邵兴旺刚从上海学习回来,在校门口付了出租车费后,提着行李袋朝学校门口走去。他远远看见大铁门内一群孩子朝门外张望,再看教学楼上有孩子向外张望。 他大步流星,远远地看见马河山等四人围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少年被绑在树上,保安卢平健正接过胡力争递给的柳树条,正要往少年身上抽打。 “住手!”邵兴旺看见这一幕,大声喊道。 众人转身,看见他们的校长提着行李回来了。卢平健举起的柳树条放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邵兴旺急切地问。 众人便将精神病人林晓涛翻墙入校,追砍师生的事情详细道来。 “这家伙欠打。今天打一顿,让他再也不敢到学校来骚扰。”胡力争说。 “胡闹,胡闹!”邵兴旺非常生气,说,“你们都没看见吗?这也是个孩子呀!啊!他犯了多大的错误,需要你们动用‘私刑’?” “河山,你是学法律的,这点常识难道都没有吗?啊?”邵兴旺朝马河山大喊。 马河山低头不语。 被绑在树上的林晓涛看见邵兴旺替他说话,傻傻地嬉笑着。 邵兴旺叹了口气,说:“赶紧把绳子解开。把人给我放了。” 晚上,吃完饭,邵兴旺和乔美娥一起,到白马河对岸李茂生的家里了解情况。 李茂生说:“我们这个村在这一带是最大的一个村,有二百多户人家。一半姓李,一半姓林,所以这个村子叫李半林村。外边人嫌不好叫,也叫我们白马河村。这林晓涛,从小患了间歇性精神病,也没法上学,在家放羊,去年还可以,今年不知又受到什么刺激,最近病又犯了。” “邵兴旺问:“家里人为什么不送到医院治治?” 李茂生说:“小时候看过,好像也没治好。再说,我们这的人都穷,他家更可怜,也没钱治,就只能这样,任其自生自灭。” 乔美娥说:“挺可怜的孩子!” 李茂生说:“可怜啊,当然可怜啦!但也没办法。你们这些城里人不清楚,像晓涛这种孩子,或者残疾的孩子,在乡下,在山区,真的有不少呢。” “哎!”邵兴旺叹了口气,眼睛湿润了。然后对乔美娥说:“得想想办法。咱既然遇到这事,咱就不能不管。” “孩子确实可怜,能帮一把是一把,能帮到哪里算哪里。我也来想想办法。”乔美娥说。 从李茂生家里出来,沿着河岸朝学校走,邵兴旺问乔美娥:“大姐!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乔美娥说:“我让我家老秦想想办法。当了那么多年所谓的‘领导’,他认识的人,比咱多。我想他应该可以。” “那我就拜托你啦!如果不行,我就只好硬着头皮去找丁局长。”邵兴旺说。 “别为这事去找丁局长,丁局长一天到晚够忙的了。再说,这事跟人家也没有多大关系。相信我,相信我们家老秦。”乔美娥自信地说。 乔美娥的丈夫秦尚志作为扶贫干部,果然人脉广,路子熟。很快就联系到了大秦省第二精神病院,为这个16岁的可怜的少年办妥了一切入院治疗手续。 林晓涛和他的母亲坐上了前来接的医务车辆。邵兴旺和乔美娥、马河山、李茂生等人在村口送别,林晓涛从车窗探出头来,依旧傻傻地嬉笑着。 这一幕,却令几位送别的人心情沉重。虽然事情得到了圆满的解决,但每个人的心都并不轻松。 第一百五十四章 到县城买玻璃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班主任白亚亚领着李三喜和王青川到卫华老师办公室赔礼道歉。 “向卫老师先道歉,一会儿进教室,向班里同学再道歉。”白亚亚对站在卫华老师门口的俩人说。 “卫老师,对不起,是我们太调皮,让您受到了惊吓。”李三喜说。 “卫老师,对不起,我们知道自己错了,请求您的原谅。”王青川说。 卫华说:“我倒是不要紧。这样做,很危险。假如你们自己被砍伤,或者其他同学被砍伤,那就不得了。一定要从此事中汲取教训。”卫华说。 “到教室给一年级同学也去道歉。”白亚亚生气地说。 卫华说:“这个倒不用。窗玻璃碎了,按学校规定,故意损坏公物要赔偿。不让你们自己掏钱,我这有三十块钱,你们让家长买块玻璃,给我们班教室把玻璃装上。” 白亚亚:“这个怎么行?他们不用掏钱,那至少让我来掏这个钱,还能轮到你?不行不行。” 说着,俩人为三十块钱,来回推辞。 最后,白亚亚抗不过卫华老师,只好收下,说:“我欠你一个人情,将来有机会一定还你。” “白老师,客气啥?”卫华说。 春寒料峭。白亚亚本打算周六让李三喜和王青川俩人父母去县城裁玻璃,后来又觉得让两人父母为这事情下趟山,好像也不妥当。六年级了,他们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任,于是,白亚亚便借了保安卢平健的“二八”自行车,安排俩人自己去县城裁玻璃。 尺寸是李三喜用自己文具袋里的塑料尺测量好的,记在小记事本上。王青川骑着自行车,后座上坐着李三喜。 下午上完两节课,大约三点半,俩人骑着自行车,向县城驶去。不用上课,这对他们来讲,还是头一次。激动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一路上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一小时后,俩人就来到县城。 县城真热闹呀!一排排的商店,一排排的餐馆,一排排的水果摊。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前面的体育场门前围了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 咚咚的铜锣声,从很远的地方都能听见。俩人跑过去,把车锁在了路边,挤进去一看,原来是个耍猴的艺人在表演。 除了用绳栓着的两只猴外,他的旁边还放了一个大木箱子。他说他的箱子是个宝贝,可以让任何东西去它想要去的地方。说完,他把一位妇女胳膊上的竹篮要了过来,往箱子里一放,盖上了盖子,问妇女,你想让你的竹篮去哪里?妇女说,我想让我的竹篮回家去。打开盖子的那一刻,俩人惊奇地发现,箱子底什么也没有。他又把一个工人师傅的鸭舌帽放进去,最后还分别把它养的猴子和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放了进去。结果,打开箱子的那一刻,里面什么都没有。他把箱子提起来让大家看,箱子完好无损。箱子底下的水泥地也是白光白光的,没有任何坑洞。 俩人看得津津有味,看得如痴如醉。王青川问:“刚才那个娃,他说他去北京,能回来不?” “要想让刚才的东西回来,大家得给他们凑点路费。” 说完,耍猴的艺人,拿起刚才敲的那个铜锣,在场子周围转着圈。 俩人真担心那个小孩儿在北京街头流浪,回不来了。王青川和李三喜商量了一下,便将其中10块钱,放到艺人手中的铜盘上。收完钱后,像电影的回放镜头一样,耍猴的艺人,将刚才的竹篮、鸭舌帽、它的猴子和那个大家一直牵挂的小男孩,一个一个,又变回来了。 神奇,真是太神奇了!他是怎么把人变没的,又是怎么把人变回来的?就那么大的地方,周围都围着人,他们都躲哪儿去了? 俩人还正在琢磨着,发现耍猴的艺人开始收摊,天快要黑了。 玻璃呢?老师让买的玻璃呢?俩人这才想起,班主任白亚亚老师交代的事情,赶紧往县城的西街跑。遗憾的是,玻璃店已经关门了,只剩下灰黄的路灯,静静地立在那里。风儿吹着街道两旁的大树,大树发出呜呜的声响,似乎在教训着俩人:贪玩了不是? 不远的夜市,灯火已经通明。 烟熏火燎的烤肉炉上,冒着诱人的香气。俩人被这浓烈的香味,诱惑着咽了咽口水,像叫花子一样,眼睛死死地盯着火红的木炭,以及摆在木炭上吱吱冒油的肉串,踟蹰不前。 “来两串?”戴着四角小帽的新疆大叔,用他那并不标准的普通话热情地招呼着俩人说,“两块钱一串,来两串。”经不住诱惑的他们,花掉了四块钱,一人买了一串。 拿着滋滋作响的烤肉钎子,俩人用舌头添了添,肉串很烫,吹了吹,便咬下了最靠前的一块肉。这肉可真香啊,一口下去,满嘴都是油。对于从小在山里长大的他们来说,从没有吃过新疆烤羊肉串,这玩意儿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啊! 一不做二不休。俩人为自己编好了丢钱的谎言后,把剩下的十四块钱,也买了烤肉。正当俩人接过肉串,大饱口福时,一双瘦硬的手臂突然就抱住了他俩。 白亚亚老师额头上带着香味的汗水,挨到了俩人的脸,李三喜和王青川俩人,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脸“腾地”红了起来。 白亚亚老师并没有意识到她夸张的动作,带给俩人的尴尬。 “谢天谢地,你俩都还活着!”白亚亚老师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你们吃晚饭了没有?”白亚亚问。 俩人支支吾吾没有说话。 白亚亚老师带俩人坐到了旁边的摊位上,要了三个大碗“牛肉拉面”,让新疆人再烤了一些肉串。 三个人吃得满头大汗,满嘴是油。 白亚亚把两个淘气包放出去不到半小时,就后悔了。她不该让两个孩子去买玻璃,这去县城的路是一条国道,路上的大卡车来来回回很危险。 时间差不多,她再也坐不住了,便出了校门,站在校门口不远处的马路上朝前张望。十分钟,二十分钟。她计算着时间,俩人该回来了。 可她左等右等,却看不见身影。便沿着马路一边走,一边张望,不知不觉就走了三四公里。公交车就在身边,她想上车,又担心上了车,在路上错过俩人。便一路小跑一路张望,两个小时后,便来到县城的西街。西街上有五六家玻璃店,现在早已关门了。 白亚亚老师吓坏了。心想,这两个家伙去了哪里?是死是活?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忧在她心中闪现。被车撞了,现在在医院抢救? 但看到街道上一片祥和的场景,她又自我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走岔路了。也许,这两个家伙现在已经到了学校,或者快到学校了。” 前面就是县城的夜市,白亚亚不由自主地朝人流量更大的地方走去,正在他茫然地张望时,两个人却手拿烤肉钎子,正站在新疆大叔的烤肉摊前大快朵颐。 “这两个狗东西,真是淘气!”白亚亚嗔骂了一句自己班里的两个淘气包。 但她一想,这事也不能完全责怪俩孩子,是自己让两个未成年人来县城买玻璃的。真要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这责任全在她的身上啊!毕竟两个孩子都未成年。 于是,白亚亚从头到尾,再没有责怪。 白亚亚这“以柔克刚”的方法,效果不错。 回去的路上,白亚亚告诉他俩,对他们的安全很担心。在看到俩人骑上自行车的那一刻,白亚亚就已经后悔,不该让俩孩子来买玻璃。去县城的路是国道,路上有大卡车来来往往。 白亚亚始终没有问,买玻璃的钱去哪儿了,她压根就没提钱的事,也没有批评他们。和孩子的安全问题相比,钱在这里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回去的路上,白亚亚只是不停地在讲,她对俩人的安全很担心,像母亲对自己儿女那样的一种担心。 第二天,白亚亚老师亲自去县城买了玻璃,回来后,让俩人带上棉线手套,指导着把卫华老师班教室窗户上的玻璃装好。 第一百五十五章 记住回家的路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五一”国际劳动节,学校放了七天假。4月30日下午放学后,师生们陆续离校。 “再见,邵校长。” “节日快乐!领导!” “再见!领导,节日快乐!” “再见,同学们!” “再见,节日快乐!” 送走最后一辆校车,送走最后一名老师,邵兴旺返回办公室,关电脑锁门,又到宿舍,收拾行李。他打算利用小长假回家一趟。 此刻已是晚上八点,校园静谧。除了护校的校工和保安,现在整个校园就只有他一个人。 宿舍的床头放着鲁迅先生的短篇小说集《呐喊》,不过现在,邵兴旺脑子里却想起《记住回家的路》。 《记住回家的路》,这是一本书的书名。多年前,邵兴旺看过,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书是谁写的,写的什么内容,现在只有这书名,他还一直记着。 “记住回家的路”,一到放假,这句话就会在他在嘴边出现,莫名其妙地不停念叨着。 以前,在秦都,尤其是父亲将他赶出家门的那几年,每逢过节,他总念叨:“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如今,却常把“记住回家的路”挂在嘴边。 时间流逝,父亲早已不再记恨自己的儿子。按理说,邵兴旺想什么时候回家,就可以什么时候回家,拥有无数的机会时,他却没有时间。 一个人,在一个地方生活多少年,这地方才算作故乡。 对于邵兴旺而言,故乡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唯有记住回家的路,才能让自己在外漂泊的心,回归宁静的港湾。 很多个宁静的夜晚,他常常孤零零地躺在宿舍的床上,梦想着有朝一日,回到乡下,住在小小的木屋里。木屋有炉,可烧水取暖;有几,能品茶吃饭。靠墙一面书架,临窗三盆草花。晴日看窗外流年,赏院中芳华。可与麻雀对视,可看蚂蚁搬家。雨天躺竹椅阅读,听檐雨滴答。诵读两篇诗词,练练毛笔书法。猪睡、狗吠、鸡下蛋,是屋外凡景;茶香、琴韵、钟表声是屋内俗趣。种一畦韭菜,吃两顿饺子;搭三架黄瓜,看藤蔓慢爬。采花的是蜜蜂,恋爱的是母鸡。除园中杂草须用手,不伤花木根茎。花不言语,自有感激之情。自己沤肥,生态环保。蔬果也许长相普通,营养味道却是尽美。叶上青虫,不驱不赶,任其长大。自此有了菩萨心肠,静等结蛹化蝶,来日翩翩舞蹈,恋恋飞花。过墙头,穿林庄,静收孩童放学追逐嬉笑之声。 推门望野,沿河而走。北岸十里芦苇,南岸百亩荷花。渭河浅滩,白鸟低飞。神闲气定是岸边钓叟,翻滚嘻哈是草地娃娃。田间播种定露希望之颜色,地头采收必闻喜悦之笑语。 太阳西坠,暮色垂临。牛羊归巷,炊烟升起。丰收的月亮爬上柳梢头,狗趴在草堆中想事情。月影印于墙,生硬的红砖便显出谈谈的柔情。就这么静静地与狗相伴,与月对望,心中便有了月的皎洁与清净。夜深人静,星月漫天。瓜肥菊瘦,野猫逾墙。 回到乡下,心底生香。可看蓝天云卷云舒,可品庭前花开花谢。过简单的生活,品朴素的芳华。回到乡下吧! “其实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鲁迅先生突然掀开邵兴旺的宿舍门帘,对躺在床上的邵兴旺说。之后,便转身离开。 “先生,先生,等等,周先生,等一下。”邵兴旺急忙起来追出门去,却发现鲁迅先生已经下楼了。 “先生,先生,周先生,等等,等等。”邵兴旺追下楼去,不料一脚踩空,从楼梯滚了下去。 “啊——”邵兴旺突然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手里拿着《呐喊》,身上有汗。 太累了。邵兴旺刚才收拾行李,打扫卫生,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便放下扫地的笤帚,斜躺在单人床的被子上。 躺下,总习惯从床头拿起书来翻看几页。鲁迅先生的短篇小说集《呐喊》,也不知翻看了多少遍,总之,书角卷了,有些页码已被翻烂。看着看着,不知何时,邵兴旺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他梦见了鲁迅先生,梦见自己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现在,突然醒来了,一看表,快12点钟。既忘了给妻子荷花打电话,也忘了给父母打电话。他拿起手机,却看见妻子“留言”:知道你忙,我也不便打电话。明天回家吗? 邵兴旺一看时间,留言的时间是下午5:10,离现在近七个小时。邵兴旺赶紧给妻子荷花回复信息:明天回邵家棚,看咱大咱妈,咱大病了。后天或者大后天回秦都。爱你,爱孩子!狗子。 很快,妻子荷花把信息回复过来:保重身体!等你回家!爱你!花儿。 邵兴旺是个有情怀的知识分子,对他而言,回家的路,有两条:一条是现实中的回故乡的路,一条是心中回归心灵世界的路。 邵兴旺工作的白马河学校,离故乡其实就一个小时车程。“忙”——这个伟大而充足的理由,让他很少回家。每年少有的几次回家总显得那样的匆忙和艰难。当得知他要回家的消息后,母亲刘云朵总在家门口向远方张望,一辆接一辆的车从南边的公路上疾驰而过,母亲却看不到有哪一辆车停下来。 母亲刘云朵的眼睛看花了,腿脚站麻了,实在等不到了,便转身回家去。这时,邵兴旺却突然推门而入。母亲刘云朵自然是又惊又喜,一句句问寒问暖之后,就连忙洗手,开始做饭。 儿子一个人要吃饭的材料,母亲刘云朵提前一天就准备好了。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把该冼的冼净了,该剁碎的剁碎了。花椒大料、木耳生姜、葱花蒜苗、香菜佐料等一一备齐,白碗青碟,一字排开,比过年家里来了客人还讲究。 父亲邵振邦倒杯红茶递到儿子手里,让暖暖手暖暖胃。手中的茶还没喝上几口,和父亲还没有聊上几句,母亲的第一道菜就上桌了。一会儿,小桌子就摆满了。红烧土鸡块、青菜蘑菇、香椿炒鸡蛋、凉拌苜蓿、外焦里嫩的葱油饼、半碗麻食、一大盘鲜肉水饺。母亲恨不得把儿子小时候喜欢吃的食物全部做给他。够了,足够了。不敢再做了,这么多的菜和饭,邵兴旺一个人怎么吃得了? “你先吃,剩下的我和你大吃。实在吃不完,还有院子里的狗和猫呢。” 邵兴旺吃着,父亲邵振邦和母亲刘云朵看着。邵兴旺让父母和自己一起吃,老俩口总是说,他们的吃饭时间和城里人不一样,现在还不饿。在乡下,人们一直遵守着一天吃两顿饭的习俗,上午十点吃早饭,下午四点吃午饭。 家里的一切都很好。院子里的香椿树长粗了,嫩红色的香椿芽已经变成了粉绿色,明显老了,柴了,不能再食用。枣树上星星点点的枣花落了,串串小青枣点缀在枝头。 枣树下面是韭菜地。“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看着眼前的韭菜,邵兴旺突然就想起了曹雪芹《杏帘在望》里的诗句来。 母亲刘云朵手拿镰刀,蹲下割菜。 “回城,给你们再带一些。”刘云朵说。 邵兴旺家院子里的半亩地,母亲刘云朵和父亲邵振邦,种了各种蔬菜。现在是春天,菜还真不算多。要是到了夏天、秋天,院子里的蔬菜就丰富起来:韭菜、蒜苗、青菜、油白菜、油麦菜、香菜、芹菜、菠菜、白萝卜、红萝卜、冬瓜、南瓜、苦瓜、西葫芦、茄子、辣椒、西红柿、黄瓜、豇豆角...... 农贸商店里凡是能买到的蔬菜种子,父母基本上都要种上。吃不完会拿到村东头的小农贸市场去卖,但是更多的时候,会把多余的菜送给左邻右舍,甚至走街串巷的小商贩们。送煤气罐的、送牛奶的、卖酱油醋的、卖卫生纸的、收废铜烂铁的、收羊收狗收猪的,都从邵兴旺家的院子里拔过菜。母亲刘云朵的口头禅是:随便拔,想吃啥就拔啥,多拔些儿。 邵兴旺回城的时候,母亲刘云朵总是恋恋不舍。 “喝点水再走啊!” “我已经喝得足够多了!” “把那盘饺子再吃几个?” “吃的够多了,已经吃不下了。” 邵兴旺心想,人一旦回到城里,便又回到了躁动和不安之中,心灵的宁静不易得。这个世界充满着机会,也充满着压力。机会诱惑人去尝试,压力逼迫人去奋斗,都使人静不下心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回家看望生病的父亲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五月一日上午八点,邵兴旺回到家。 父亲邵振邦病了,身体很虚弱,躺在床上不停咳嗽。 年前父亲就有咳嗽的症状。利用寒假,邵兴旺带父亲到新沣县医院做检查,没有查出问题。过完年,又带父亲到大秦省人民医院进一步做检查,依然没有查出问题来。 两个医院的大夫,开的几乎是一样的“去咳化痰”类药物,邵振邦每天坚持服药。 现在,邵兴旺坐在父亲床边,邵振邦躺在床上,俩人都沉默着。 母亲刘云朵说:“人一旦上了年纪,各个零件,就开始老化,这是自然规律,我娃你不要太难过。” 吃过母亲包的饺子,邵兴旺便一个人去散步。 出家门,邵兴旺沿着村子的水泥路朝北走,到小商店门口向东拐,经过四根杨树干搭建的“独木桥”,就踏上了河对面熟悉的土路。 现在,他沿着三十年前的土路散步,曾经的记忆又一幕一幕呈现在眼前。 河边的草变了,河里的水也变了,曾经在后背背着的那只竹筐和割草的镰刀,已经腐烂得不知踪影,他甚至没有遇到一只曾经扑通跳水的青蛙,也没有发现一群自由飞翔的鸽子。 小河还是那条小河,土路还是那条土路,弯曲延伸的样子没有太大的变化。这里的河水曾经清甜,甚至可以直接饮用。但后来河水就变臭了,再后来河水又变清了,人们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亲近河流。 邵兴旺走累了,坐在河沿上,看到旁边的蓖麻叶上,有一群蚂蚁在忙碌。惊扰了别人的生活,总显得不够礼貌。于是邵兴旺向旁边挪了挪,斜躺下来,向遥远的地方眺望。 突然,几只蚂蚁爬上他的手背,邵兴旺大气不敢出一口,就这样任由它们翻山越岭,从手背爬到胳膊,又从胳膊爬到胸前,然后沿着肚皮,顺着裤腿大摇大摆地去了。 邵兴旺从草地上起来,趟水过了小河,沿着村边的庄稼地,转到了村西头的土崖下。他发现曾经的大片湿地和裹在其中的芦苇荡,已被开垦成了菜地。一座座蔬菜大棚整齐地排列在土崖下面。大棚的外面是水泥路,路上停着小货车,三轮车。种菜的、摘菜的、整理捆绑蔬菜的,还有从外地来的收菜的商贩,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沿着路一直往前走,那些熟悉的庄稼还在,但耕种庄稼的人却有些陌生。邵兴旺他能够分辨出这块地那块地是谁家谁家的,但地里劳作的人我却没能力分清楚这到底是谁家新娶的媳妇和谁家长大的孩子。世界变化得太快,快得让人抓不住似水的流年。 邵兴旺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他现在已经不是农民,但他仍旧是农民的儿子。他在城市生活,但在农村长大。他走遍了村子周围至少方圆十里的每一块土地。认识这块土地上的每一棵树,每一种鸟,熟悉这块土地上的每一种庄稼,每一种水果和蔬菜,能辨识每一种植物的花朵和果实,甚至对家禽、牲口、庄稼、果树、蔬菜的生活习性和生长周期都了如指掌。 他熟悉干旱时土地的味道,也特别喜欢甘霖降落时,土地飘散出的那种特有的泥土的芳香。他相信,和大地亲密接触过的人,会非常迷恋这样的味道。土地是人类的母亲,但土地并不仅仅只有人类一个儿子。人总想诗意地栖息于大地母亲的怀抱,却总在有意无意地伤害着大地,使大地伤痕累累。 村子南面的河上筑起了一道临时水坝。河水沿着引水渠来了,汩汩地,不停歇,在这干旱的季节,缓解着大地的焦渴。 在与上游争水的过程中,考验着一个村的村干部的能耐,包括村里被称为“能人”的人的智慧。现在衡量能人的标准似乎只有“能弄来钱”这一条。不管这钱来的正不正经,反正没人计较。 村子里有做豆腐的能人,有会箍铁桶的能人,有种菜种果种药材的能人。但大家认为这些人挣的是小钱,是辛苦钱,看不上。这些人也就不再是大家心中的能人了。能人能挣大钱,说话时能吹,把事情交给能人办,大家才觉得放心。假如没办成,大家绝不会责怪能人。能人都办不成的事情,只能说明这个事情太难办了,怪不得能人。但有时能人也悄悄出卖集体的利益。偶尔为之,大家并不计较。大家越不计较,能人越变本加厉。风气由此变坏。当能人不顾一切地为自己谋利益,能人便失信于村民。村民开始谩骂能人,开始称呼他们为土豪、村霸、苍蝇,但在心里还一直羡慕这些所谓的能人,还渴望有朝一日也能成为这样的能人。这真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 邵兴旺沿着田间小路继续朝前走,路旁的田地还是那块田地,庄稼还是那片庄稼。能人慢慢地不满足于脚下的田地,他们有了新的打算。如今仍旧守护田地的不是农村的老实人,就是留守的老年人。世界变得太快,庄稼没跟上时代的步伐,今天刚探出个头,明天就有可能被人铲掉。脚下的田地被圈成了养牛场,养鸡场。牛一病,鸡一死,主人血本无归,只好远赴他乡,留下老年人坚守着牛圈与鸡场。蝴蝶、云雀、兔子、野鸡、还有狐狸、獾、黄鼠狼,把这当成了自己的爱情公寓。 人在,庄稼就在,村子变成废墟的节奏就会变慢。孩童去城市上学,去世的老人被埋入黄土。杂草繁茂的土地上,就会盛开各色的野花,一片连着一片。人是野兽之王,在与野兽相生相克的岁月中,渐渐成了兽的主宰,成了这片大地的主人。其实在兽的眼里,人也是兽,一种啥都敢吃,吃啥都能消化的怪兽。 日子开始变好的时候,人们就不满足于蔬菜和粮食,不满足于家养的畜类和禽类。野味在一夜之间,成了人们餐桌上的美食。邵兴旺就亲眼看到很多孩子捕麻雀、逮青蛙、捉知了。大人们看不上这些,他们用更大的网兜斑鸠,养更高级勇猛的狼狗撵野兔、捉獾。 人在不断地观察和研究野兽的过程中,发展繁衍着。兽在不断逃亡死亡的路上也渐渐觉醒,学会了对人的观察,了解了人的行踪。人退兽进,人亡兽兴。 村子里没有一片空闲的土地,也没有一棵懒散的庄稼。崖畔上干枯的蔓草,只要给它一丁点儿雨水,它回报你的必定是一片灿烂的野花。其实,人只要不打扰自然,自然就会展现出自己最美好的样子。 这是五月二日,邵兴旺在自然中漫步,在漫步中遐想,在遐想中用一种悲天悯人的心态抚摸着故乡的土地,抚摸着这片没有空闲的土地。身边的河流,远处的菜园、茫茫的庄稼地,和以前一样忙碌,在他脚步所能触及的田野和村落,现在就他一个无所事事的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 高兰婷公园救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父亲的身体暂时没有大碍,只是有些虚弱。在家呆了两天,邵兴旺便回到秦都市与妻儿团聚。 家里依旧简朴而温馨。看见丈夫和父亲回来,大家都很高兴。吃过饭,儿子邵谦诚跪在地上继续摆弄玩具。女儿德德背着书包去课外补习班上课。 一家人其乐融融。难得有这样惬意的时光,邵兴旺泡了一壶茶,打开电视,妻子荷花坐在旁边织毛衣。 “这又给谁织毛衣呢?”邵兴旺问妻子荷花。 “给你啊!”荷花说。 邵兴旺呵呵一笑,说:“给我,去年织的毛衣还没穿呢,又织一件?” “没事干,闲着也是闲着。”荷花对丈夫说:“你看,我最近学了一些新织法,看,这里面还有新图案。”说着,荷花拿出一本她在夜市旧书摊上买的《毛衣织法一百问》。 看着柔情似水的妻子,邵兴旺语重心长地说:“人说,心灵,则手巧。这成语,用在你身上,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听了丈夫夸奖,荷花甜甜一笑,身体朝丈夫身边挪了挪。邵兴旺顺势将手臂搭在妻子荷花的肩膀上,俩人斜靠着沙发,一起看电视。 电视里在播新闻。其中一则新闻引起俩人注意。 只见“跑街记者”手持话筒,站在一处公园,进行现场报告:“各位观众,就在刚才,记者发稿前一个小时,有名老人,在公园散步时突然晕倒,就在这个地方。刚好有位女士看见,立即对老人展开心肺复苏。 经过紧急施救,老人现已苏醒,目前被120急救车运走。我们刚从医院那边获悉,老人因为施救及时,已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刚才有热心市民拍下视频,我们一起来看一下。” “这不是高兰婷吗?”邵兴旺从视频中,一眼就认出跪地施救的高兰婷。旁边轮椅上坐着霍前程,他紧张的神情也被热心市民拍摄进去。 视频播放完毕,记者又举起话筒说话:“据周围群众讲,这位救人女士自称是专业护士,救人前正推着轮椅上的一位男士在公园散步,看见老人倒地后,迅速前来施救。直到老人被救护车带走,救人的女士便推着轮椅匆匆离开。被救老人家属希望通过本节目,找到救人护士,当面表示感谢。也希望热心市民提供线索。” “给高兰婷打个电话?快,说她上电视了。”邵兴旺给赵雨荷说道。 赵雨荷放下正织的毛衣,拿起旁边手机,拨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please try it later.” “真是奇怪?我再拨一遍。”赵雨荷自言自语道。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please try it later.” “我给霍前程打打?”邵兴旺拿起手机给霍前程拨过去。 电话接通了。 “老霍,是我呀,狗子。呵呵呵,你老婆上电视啦!公园救人,了不起!” 霍前程说:“哎!别提了。” 邵兴旺问:“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 霍前程说:“这是昨天的新闻,今天是重播。” 邵兴旺更加疑惑:“重播好呀,让更多人知道你们公园救人的义举,播撒正能量,多好啊!呵呵呵,呵呵呵!” 霍前程语气沉重地说:“老邵,高大夫被公安局的人带走了。就在一小时前。” 听到这句话:邵兴旺更加疑惑不解,问:“这怎么?人做了好事,还被讹上了不成?” 霍前程说:“哎!跟这事没关系。当天晚上,新闻播出来后,高兰婷就被人认出来了。她身上有案子。” 邵兴旺问:“啥案子?” 霍前程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一个县医院的小小的护士,一个月也就三千块不到,她哪来那么多的钱?” 邵兴旺:“哦?” 霍前程说:“她的钱,是别人给她的赃款。他以前的那个情人犯事被抓了,她带着情人给的钱跑了。咱们这才有机会认识她。” 听完之后,邵兴旺感到心情沉重,便问:“那现在怎么办?” 霍前程说:“不知道,只能等通知,看公安局那边的调查结果。” 邵兴旺和赵雨荷夫妻俩听完霍前程说的话,瞠目结舌,愣了半天。虽然知道高兰婷是个有故事的人,但这个故事,他们只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 第一百五十八章 瞒天过海终被识破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半个多月后,邵兴旺与马河山等人在会议室,围着学校重建图纸,商量着学校建设工作。 “校园里两座楼修建时间太长,已经失去改造价值,必须推倒重建。问题是盖一座教学楼,从开挖到建好,最快也得一年时间,这楼推倒后,孩子们在哪里上课住宿,总不能再返回山上吧?” “不行咱到县城找地儿借读。”马河山说。 “学生加老师,三百人呢,谁有那么大的地方?即便有,谁会借给咱?除学习外,一天到晚,三百多人吃喝拉撒,事情多着呢?”邵兴旺说完,众人皆眉头紧锁。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邵兴旺一看,是霍前程打来的,就知道有重要事情,于是便对马河山等人说:“你们先研究着,我去接个电话。” 回到办公室,邵兴旺对着电话说:“老霍,你说,我现在办公室,一个人,门从里面反锁了,你说。” 霍前程顿了顿,说:“我想回大秦,带着毛毛一起回来。” 邵兴旺问:“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高兰婷那边情况怎么样?” 霍前程说:“咱们都被高兰婷骗了。高兰婷不姓高,更不叫高兰婷。她其实姓付,叫付灵珊。” “付——灵——珊。”邵兴旺自言自语道。 “就是《笑傲江湖》里,岳不群的女儿岳灵珊那个‘灵珊’。”霍前程解释道。 “她是个啥情况?”邵兴旺接着问。 霍前程说:“这付灵珊除了护士这个身份是真的外,其它,都是假的。” “啥,都是假的?”邵兴旺感到非常惊讶。 “不过,高兰婷,不,付灵珊到不是个坏人。跟她生活的这几年,她其实是个不错的女人。对我和孩子都非常好,我也很爱她。现在被公安局抓走了,我这残疾人和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生活下去。”说着,霍前程沉默不语,接着便在电话的那头开始啜泣起来。 “你别难过,等放暑假了,我去南宁看你。”邵兴旺说。 在和霍前程长达一个多小时的通话中,邵兴旺了解到:付灵珊并没有什么副县长这个情人。真正与他交往的就一个人,这个人叫熊子龙,是个有家有室的文物贩子。付灵珊脸上身上长了痘痘,她几乎每周都要去温泉汤池泡澡,祛除体内湿毒。一次,在温泉池边滑倒扭伤了脚,刚好熊子龙与他的几个马仔在旁边救助了她。一来二去,便好上了。高兰婷跟着熊子龙走南闯北跑了几年,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虽然没有参与到任何一起文物盗窃和贩卖的事情当中,倒是因为情人的关系,从熊子龙那里得到不少好处。熊子龙案发后,付灵珊逃跑。付灵珊花钱,在黑市买了假证,漂白了身份,以高兰婷的名字来到北方,希望能找个真正喜欢的人,嫁了,平静地过一生。 “毛毛那孩子,到底是谁的孩子?”作为教师,邵兴旺对孩子,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关心,于是,便问。 “毛毛那孩子,既不是熊子龙的,也不是付灵珊的,更不可能是那个虚构的前男友和副县长的。” “捡来的?”邵兴旺问。 “说对了一半。”霍前程说,“付灵珊在医院当护士,有个女大学生生了这个孩子,说是要把这孩子送人。付灵珊的哥哥嫂子多年来一直不孕不育,想抱养个孩子。这不正好。付灵珊看着这个健康可爱的小家伙,也是非常喜欢,就抱回家给哥哥嫂子抚养。谁知道,到了第二年,嫂子却怀孕了,还生了个龙凤胎。农村人讲,一儿一女活神仙。就不想要毛毛了。” 邵兴旺说:“这哥哥嫂子也确实糟糕,这是个孩子,又不是个东西,说想要就要,不想要就要退货。” “没办法,付灵珊也想把孩子送到福利院,最后一想,孩子本身已经很可怜了,在福利院生活,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自己亲自养。熊子龙的事情败露后,她将孩子暂时托福给父母,就跑出来。”霍前程说。 “付灵珊上了电视,是不是被人认出来了?”邵兴旺问。 “是的。被人认出来了。好在付灵珊只跟了熊子龙三年多时间,他犯的那些案子,付灵珊一件都没参与。只是拿了熊子龙的钱。”霍前程说。 “法院判了几年?”邵兴旺问。 “三年半。我把她这几年花的赃款全部上缴,相当于替她把钱还给了国家。法院判了三年半。”霍前程说。 “付灵珊也是受害着。不过,她确实不是个坏人。你下来,打算怎么办?”邵兴旺说。 “我会等,等她出狱。我这情况,也没得选择。不过,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毛毛,这孩子非常聪明,非常可爱。不管大人怎样,我不想耽误毛毛的学习,我想尽自己最大努力,让这孩子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可我这一天到晚离不开轮椅,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哎!”霍前程说。 “你想回大秦?”邵兴旺问。 “想让你再帮我一回。当然,德德已经给你带来的……如果你不同意,那就算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霍前程说。 “也别那么悲观。世上的事情,没有绝对的好,也就不存在绝对的坏。好坏总是相伴随。我其实也想,你回来也好。一是,你们父女可以团聚。徳德没了母亲,父亲常年又不在身边,对孩子的影响其实是很大的。二是毛毛在我身边学习成长,我安排最好的老师教他。我本身就是老师,孩子功课哪方面不行,我还可以辅导?就是你得需要人照顾。”邵兴旺说。 两人在电话里都沉默了。 “嗯,我有办法了?”邵兴旺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很高兴。 “什么办法?”霍前程问。 “你到我们学校来。我这有餐厅,有住宿,有生活老师,你真需要人照顾,我这人手有的是。”邵兴旺说。 “我的生活起居没问题,不需要任何人照顾。只需要提供一碗饭就行了。”霍前程说。 “你可以到学校图书馆当个临时管理员。但没有教师岗位编制。所有进学校的正式教师,是要通过考试等一系列的测试,才能上岗。你看怎么样?”邵兴旺说。 “无所谓什么编制不编制。我也不需要一分钱工资,我把厂子卖了,替付灵珊缴了罚款,还有一些钱。只要有个事做,有碗饭吃,能有个人说话,就行。”霍前程高兴地说。 “临聘人员有临聘人员的工资,这上面也有规定。”邵兴旺说完,又和霍前程聊了一会儿赵雨荷和德德的事情,便挂断了电话。 第一百五十九章 邵兴旺吃面巧遇秦三块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古人讲: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大秦的黄土埋皇上。 秦都地处大秦核心区域,墓葬多,邪气也盛。作为知识分子,邵兴旺自然不相信这些,但他昨晚莫名其妙地做了一个梦,梦见被渭河洪水吞没的秦三块,活着回来了。 当时,秦三块没有抓住邵兴旺的表姐夫刘大顺抛过来的救生轮胎,瞬间就被黄褐色的洪水吞没,他在几乎要窒息的时候,抓住水里漂浮的一截木头,十指相扣,死死抱着。 渭河从潼关入黄河。秦三块顺着水流漂进黄河,在一处芦苇丛生的拐角处,被黄河捞尸人发现。 这是一老一少师徒二人,是政府专门雇佣的职业捞尸人。除了每月定时领取一份微博的工资,他们主要的收入还是靠讹取死者家属。因此,他们的生意并不光彩,口碑也不算好。 一日,师徒二人驾起小船又在这处芦苇荡穿梭,忽然发现一尸体紧抱一段木头漂浮在水面。 真是奇怪,捞尸二十年,从没捞到一具抱着木头漂浮的尸体。 师傅熟练地将带钩的长杆钩住木头,连人一起拉向小船,徒弟将尸体拖上木船,就在上船的一刻,尸体的头部被重重磕在船头上。徒弟将尸体拉上船,仰面,肩膀在船头,脑袋悬空中,师徒二人便划船靠岸。尸体头上的鲜血开始滴落在河面,立在船头的师傅感到好奇,二十年来,这是头一次看到尸体流血,而且血液好像很新鲜。突然,悬在船头的尸头竟然咳嗽了一下,紧接着嘴里有水喷出。 “妈呀!”师傅吓了一跳。 听到师傅惊叫,徒弟停下手中双桨过来查看,发现此人还有气息,赶紧呼喊。 半晌,秦三块徐徐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师徒二人,忽而又闭上眼睛。 “快划船,人还活着。”师傅高喊。 徒儿接到命令,双手划桨,师傅嫌慢,用长杆撑船。师徒二人配合,船比刚才快了一倍。 天色阴沉,师傅抬眼,发现岸边并无人手,便拿起电话拨打120急救,又拨打110报警。等船停靠岸,110以及120均已到达。 救人要紧,众人将秦三块送医院抢救。警察安排师傅在未联系到家人前,先垫付医药费,代行家属职责。师傅以前救过活人,也是如此,得知救人义举,家属一般都有重谢。 谁知,秦三快竟然失忆,从医院康复后,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这令师徒二人颇为不解。这失忆的症状只在小说或者电视电影里出现,谁能想到,现实生活中,自己竟然能够遇到。没有办法,只好让秦三块跟着自己干活。师徒二人收入微薄,再加上秦三块失忆,也干不了技术活,只能打个下手,平时干点杂活。 一来二去,已过多年。师傅本想着时间长了,秦三块便能恢复记忆。到时就可以将自己的损失弥补回来,不料几年下来,管吃又管住,秦三块始终不见好转。于是便将秦三块用车拉到一处集贸市场遗弃。秦三块在集贸市场流浪多日,误打误撞攀上开往秦都的货运卡车,司机路过新沣服务区加油时,才发现躺在车厢的秦三块。司机见其目光呆滞,言语迟钝,便认定其为痴呆,将其赶下车。走之前,卡车司机买了一袋食物递给秦三块,便继续沿着高速路向前驶去。 秦三块沿着高速路步行前进,邵兴旺从省城秦都回来,发现前方有行人,便好奇地打开车窗,不料车到跟前一看,竟然是秦三块,于是对司机马河山大喊:“河山,快停下来,快停下来,那人是秦三块。”马河山紧急踩了一脚刹车,谁知,后面的车子跟车太近,“咚——”地一声,追尾了。 “啊!——”邵兴旺从梦中惊醒,看了看床头闹钟,发现指针刚过凌晨三点。邵兴旺披衣起床,上卫生间,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今天怎么做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梦。梦见秦三块了。秦三块这都死了好几年了。” 回到床上,邵兴旺怎么也睡不着,便从床头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 半个多小时后,邵兴旺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邵兴旺再次醒来,是被早晨6:00的起床铃声惊醒的。 “今天,要去教育局召开一个关于学校改建的联席会议。”邵兴旺自言自语道。但他仍对刚才的梦记忆犹新,特别是其中的细节,好像自己就是整个事情的亲历者一样。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却对自己昨晚的梦,无法作出合理的解释。 在教育局开完会已经十二点钟,丁局长请邵兴旺吃饭。 “不了,丁局,你一天到晚太忙了。我得回学校,下午学校举行健美操比赛,我还要上台当评委呢。”邵兴旺推辞。 “下班了,我就是你的老同学,今天,我以老同学的身份,请你,就去吃碗面。咱们秦人,都好一碗面,一天没吃面,浑身不得劲。哈哈哈,哈哈哈。”丁惟实说。 “那好!我今天请你。”邵兴旺说。 “请你就请我,你还真该请我吃碗面。呵呵呵,呵呵呵。走,巷子口有一家‘裤带面’,味道不错,就是环境一般。”丁惟实说。 “老同学,你可别小看这‘苍蝇馆子’,有的是网红打卡地,吃饭得排队,比那大酒店还赚钱。”邵兴旺说。 两人边走边聊,10分钟左右,便到“裤带面馆”。 果然,里面人头攒动。为过“面瘾”,两人只好排队等待。二十分钟后,“裤带面”上来了。两只青花瓷大海碗里盘曲着半碗面,面上浇有肉臊子,韭菜,香气扑鼻。邵兴旺递给丁惟实一瓣大蒜,说:“老秦人吃面,必须就大蒜。这才过瘾。” 于是两人左手捏蒜,右手拿筷,呼啦呼啦地吃起面来。忽然,门口有一乞丐,蓬头垢面,想必饿了,便探头进来。 店里一伙计,急忙跑过去吆喝:“出去,出去,先出去,现在人多,等一会儿没人了,再来。” 瞥了一眼,邵兴旺便觉此人面熟,便问伙计:“那是个要饭的?” “是的,最近一直在店里吃客人的剩饭。现在人多,等过了饭点儿,再让他进来,看哪个客人的碗里还有剩饭,让吃一点。” “哦!”邵兴旺点点头。 “要饭吃的”被呵斥出去后,坐在巷子对面商店的台阶上,邵兴旺透过玻璃窗刚好可以正面瞅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邵兴旺放下手中的筷子,盯着窗外的乞丐。 邵兴旺的目光引起了丁惟实的注意。 “老同学,你看什么呢?”丁惟实问。 “丁局,啊,不,老同学,你看对面商店门口坐的乞丐没?”邵兴旺问。 “怎么了,你认识他?”丁惟实说。 “不可能,秦三块已经死了。不可能。”邵兴旺说。 在丁惟实的追问下,邵兴旺将邻居秦三块掉到渭河淹死,以及昨晚做梦梦见秦三块的事情告诉了丁惟实。 “尸体打捞上来了?”丁惟实问。 “那到没有!”邵兴旺回答。 “没有,你们怎么就能判断人家死了呢?最多也就是个失踪而已。” 第一百六十章 梅香香的嘱托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老板,你来一下。”邵兴旺朝收银台方向招手。 老板过来。 “你再下一碗,和这份一样,我插个队,快点,我付双倍的价钱。”邵兴旺低头对面馆老板悄悄地说。 “您要着急带走?”老板问。 “不,那个‘要饭的’好像是我以前邻居,面给他吃,我端碗过去顺便看看。”邵兴旺说。 “明白,先给您下。”老板说完,转身对着后厨大喊:“裤带面一碗,大份,肉臊子干拌。” 很快,面上来了。 邵兴旺端着面走出面馆,丁惟实付了面钱后,跟在后面。店里的伙计,面馆老板,以及部分食客,被邵兴旺的举动所吸引,也抬起头来向门外张望。 邵兴旺蹲下,把面递给乞丐。乞丐一言不发,端起面来就吃。 邵兴旺仔细一看,眼前的乞丐左眼蓝色,右眼黑色。邵兴旺大吃一惊,说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我昨天晚上做的梦竟然是真的。老哥哥,果然是你。”说着眼泪便止不住流了下来。 秦三块看了邵兴旺一眼,微微一笑,一言不发,继续大口吃面。 邵兴旺扶着秦三块的胳膊说:“老哥,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狗子啊!是你的邻居,荷花的丈夫邵兴旺。你不认识我了吗?”邵兴旺摇晃着秦三块的胳膊。 秦三块停下筷子,看了一眼邵兴旺,仍旧没有认出他来。便向旁边挪了挪,继续低头吃面。 吃完面,秦三块把碗递给旁观围观的面馆老板说:“倒碗面汤。” 面汤来了。秦三块端起面汤碗一饮而尽,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嘴巴,说了一句“谢谢”,便转身离开。 “他不认识我。”邵兴旺自言自语。 “这人好像失忆了。”面馆老板说。 “对,这人不爱说话,但他不是个傻子。他靠捡破烂为生。”小商店的女老板补充说。 “他住哪儿?”邵兴旺问。 “邮局后面的小巷子里,他在哪儿的墙拐角给自己搭了个窝棚,有半年时间了。”女老板说。 “谢谢啊!”邵兴旺说。 “不用,怪可怜的。他卖完破烂,会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如果没钱,就到裤带面馆吃别人的剩饭。”女老板说。 望着秦三块远去的背影,邵兴旺不禁热泪盈眶。 丁惟实拍拍老同学的肩膀说:“既然是你以前的好邻居,咱们想办法帮帮他。” 回到学校,邵兴旺将昨晚的梦,今天见到秦三块本人的事情告诉了荷花。 赵雨荷将信将疑,说:“不会吧,秦三块都死了好几年了。你怕是最近上火看走眼了吧。” 邵兴旺着急地说:“嗯呀!我的夫人哪!秦三块左眼是蓝色的,右眼是黑色的,你说,全世界长这么奇怪眼睛的人有几个?即便是个老外,他也不可能一只眼睛蓝,一只眼睛黑。” 听狗子哥这么一说,赵雨荷相信他的丈夫亲眼见到的人就是秦三块。当年秦三块被大水冲走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家也只是听表姐夫刘大顺说,人肯定没了。但到底是死是活,其实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电视上不是还播过这样的新闻吗?有个人别家人认定已死去多年。突然有一天出现在家人面前,惊得家人不知所措,干净报警。经过警察调查,祖坟里埋葬的亲人竟然是别人。哭丧祭奠多年的亲人竟然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外人。这样真实的故事,现实中的确是有。想到这里,赵雨荷便断定狗子哥说的是事实。 “那现在怎么办?”赵雨荷问。 “想办法联系他家人,联系梅香香。”邵兴旺说。 “梅香香走的时候,也没留地址,这些年,她的手机号码估计也换了。”赵雨荷说。 赵雨荷拨打梅香香以前的手机号码,果然显示是空号。 “我想想,让我想想。秦三块以前开‘面的’,给隔壁老王送菜。他开的‘面的’车号你还记得不?”邵兴旺问。 还没有等赵雨荷说,邵兴旺自己先想了起来,说:“三九胃泰,就是三九胃泰,秦AV999T。” 赵雨荷也想起来了,笑着说:“你第一次看见秦三块开车回来,还跟人家开玩笑,说你这车号,怎么是个治疗胃病的药名?” 通过车管所,邵兴旺查到了秦三块的身份证信息,又通过身份证信息,查到了秦三块的户口所在地。梅香香的的家庭住址和联系电话在公安局孙警官等人的帮助下,很快就被邵兴旺要来了。 邵兴旺拨打梅香香的电话:“嫂子啊!知道我是谁吗?” 梅香香问:“您是?” 邵兴旺呵呵一笑说:“我是你在大秦省秦都市新沣县的老邻居,狗子啊!荷花的丈夫邵兴旺邵老师啊!不记得我了吗?” “啊!邵老师,您好!多年不见,可好啊!”梅香香问。 “我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喜讯。小甜甜他爸,秦三块秦大哥找到了。呵呵呵,呵呵呵。”邵兴旺说。 “啊!真的?”梅香香吃惊地问。 “真的,千真万确。人现在就在新沣县。不过,有点事情我得提前告诉你?”邵兴旺说。 “他怎么了?你说?”梅香香问。 “老哥哥好像失忆了。他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智力看上去就像一个三四岁的孩子。”邵兴旺说。 “啊!”梅香香感到非常吃惊。 沉默,近两分钟时间的沉默。 “嫂子,你怎么啦?秦大哥找到了。呵呵呵,呵呵呵”邵兴旺虽然从电话里听出了梅香香的惊讶,但仍旧相信,梅香香听到这个好消息后,会和他一样高兴。 但邵兴旺没有想到,电话那头却传来梅香香哭泣的声音。 “呜呜呜,呜呜呜”电话的话筒里传来梅香香的哭声。 “大姐,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老哥哥现在最需要家人的陪伴和照顾,也许你和孩子能帮助他恢复记忆。你看你啥时候过来看他?我安排车到火车站接你。”邵兴旺说。 “我,我,我——我已经嫁人了,生了孩子,现在孩子两岁了。呜呜呜,呜呜呜——”梅香香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 “哦!”邵兴旺停顿了一下,说:“这不怪你。咱们都以为秦大哥死了。” “呜呜呜,呜呜呜”梅香香仍旧在电话那头哭泣。 “大姐啊!你来不了,你能不能通知一下秦大哥的父母亲,或者兄弟姐妹来看看他,得把他接回家去,他一个人在新沣流浪,也不是个事啊?”邵兴旺有些恳求道。 “他的父母早死了。”梅香香说。 “他家再没有别人了?”邵兴旺问。 “他有个姐姐,好多年都没有来往,我试着联系一下。”梅香香说。 “你把我的电话号码存一下,来新沣之前,记着先给我打电话,我安排车到火车站接你。” 半个月后,梅香香带着三个孩子和他的丈夫来到了新沣县。此时,经过半个多月的交流,秦三块虽然还是不能记起眼前的邵兴旺到底是谁,但他心里清楚,这是一个好人。管他吃,管他住,还给他发工资。他的工作就是打扫校园和操场的卫生。上午和下午各打扫一遍。 在学校,梅香香怀里抱着他与新丈夫的两岁的儿子,旁边站着小甜甜和从没见过父亲的小馨馨。小甜甜已经长高了,上初中了。看见拿着扫把在院子里清扫的父亲,“哇地”一声哭喊,便跑过去抱着自己的爸爸,大哭起来。小馨馨站在旁边一脸的茫然。梅香香对小馨馨说:“馨馨,那就是你的亲爸爸,快过去,叫爸。” 小馨馨,有些胆怯,走了过去,小声地叫了一声“爸。” 秦三块被小甜甜搂抱着,身体僵硬,仍旧是一脸的茫然。他只是点头微笑,连说了几个“好”字,便又低头扫起飘落的树叶来。 “他姐没来吗?”邵兴旺问。 “联系不上。”梅香香说。 邵兴旺遗憾地摇了摇头。 “邵校长?”梅香香欲言又止的样子。 “大姐,你有什么想法就说?”邵兴旺问。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即便是他恢复记忆,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说着把怀里的孩子递给身边的丈夫。 “我这有一万块钱,这是我们俩这几年攒的钱,留到你这儿,你给甜甜他爸买点好衣服,好吃的,把他多关照关照。我给您跪下了!说着,梅香香“扑通”一下,就跪在邵兴旺以及众人面前。 “这使不得,使不得。大姐,使不得。”邵兴旺赶紧去扶梅香香。 两个孩子见母亲跪在邵兴旺跟前,跑过来,抱着母亲梅香香呜呜呜地哭泣。 “您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梅香香仍旧跪着。 “我答应你,答应你。但这钱我不能要。老哥哥虽然失忆了,但人善良,很勤快。给他安排打扫卫生的工作,从早到晚,忙个不停。作为临时工,他有工资,昨天刚他给他发了半个月的工资。你们有三个孩子,负担重,钱还是给孩子留着上学用。”邵兴旺说完,扶起梅香香和她的两个孩子说:“要好好学习。以后想爸爸了,给邵叔叔打电话。我可以带你们的爸爸到你们那里看你们,也可以接你们过来看爸爸。叔叔这里,有吃饭的地儿,有住的地儿,方便得很。哈!别哭了!好好学习,听妈妈的话。” “谢谢啊!狗子!啊,不!邵校长!”梅香香说。 听到梅香香叫邵校长的小名“狗子”,刚才还眼泪汪汪的几位围观的老师,现在捂着嘴在偷笑。 “笑什么笑?不许笑!邵兴旺虽然眼角含泪,仍不忘和大伙开个玩笑。 刚才令人悲伤的气氛总算有了一丝缓和。邵兴旺说:“大姐,大哥,还有甜甜,馨馨,你们都放心吧,有我狗子在,绝不让秦大哥受委屈。如果秦大哥这辈子恢复不了记忆,我就把大哥养活一辈子。”说着,又抹了抹眼睛。 “谢谢!”梅香香说。 “谢谢!”丈夫说。 “谢谢!”小甜甜说。 第一百六十一章 邵振邦去世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当天晚上,邵兴旺请梅香香一家人到县城新沣大酒店吃了一顿团圆饭。 秦三块、马河山、李振山、张德力、侯文荣等人都在场。众人喝了酒,聊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饭桌上,秦三块的眼神比先前看起来有了更多光彩。他也许不认识面前的女人和孩子,但他能够感觉到这些人跟他是有一定关系的。因此,整个吃饭过程中,秦三块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带着善意。除了“谢谢,大家都快吃”之类的客套话之外,再没有别的话语。 吃完饭,邵兴旺将梅香香一家人安排到酒店住下。 “大姐,明天学校工作还比较忙,我就不来送你了。你和大哥孩子就在酒店门口坐886路车,就能坐到秦都火车站。”邵兴旺在酒店大厅交代完,就和秦三块、马河山、李振山三人骑着两辆摩托车回学校去了。张德力、侯文荣和郑一燕、乔美娥四人叫了一辆出租车。 众人回到学校。邵兴旺走到宿舍门口,从手提包里掏钥匙开门,却先掏出一个鼓胀的信封,借着门口的灯光,邵兴旺发现信封里塞着钱。 邵兴旺心想,真是喝酒把人喝糊涂了,梅香香啥时候把钱塞到他的手提包里? 邵兴旺回忆着,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邵兴旺发现信封上有字,但门口的灯光太暗看不清楚,于是赶紧掏钥匙开门回宿舍。 打开门,打开灯,信封上写道:“狗子:这钱还是留给三块吧。钱虽然不多,但这是我的心意。你一定要替孩子他爸收下,否则我一辈子良心难安。香香。” “大姐!你好仁义啊!”邵兴旺手拿信封,不禁感慨。 邵兴旺拿起手机,想给梅香香发条信息替秦三块表示感谢。打开对话框,却先看到梅香香的留言:狗子,谢谢您。我和秦三块虽然只比你和荷花大两岁,你们却对我俩如亲哥嫂一般。钱一定要收下,否则我一辈子良心难安。 邵兴旺回复:梅姐,您放心,有我狗子一碗饭,就绝不会让秦大哥饿肚子。有我狗子一张床,就绝不会让秦大哥淋风雨。保重!后会有期! 梅香香回复:如果这辈子还有机会,我们还做好邻居。后会有期! 第二天早上10点半,邵兴旺与众人正在操场观摩胡力争的体育教学示范课,突然手机铃声响了。邵兴旺低头一看,是堂哥邵兴隆打来的。 邵兴隆在电话里说:“狗子,快,赶快往回走,咱大,咱大老了。呜呜呜,呜呜呜……” 听到消息,邵兴旺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邵校长,你怎么啦?”马河山问。 “领导,你怎么啦?”张德力问。 白亚亚和郑一燕老师也赶紧过来扶邵兴旺。 “没事,没事。”邵兴旺恢复了知觉,说,“大家继续听课,我没事没事。” “我扶您到办公室坐一会儿。”马河山扶着邵兴旺朝办公室走去。 邵兴旺走进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一副痛苦的样子。 马河山倒了一杯水,递给邵兴旺,然后问:“校长,您哪里不舒服?要不我把您送医院去?” “我父亲刚去世了。”邵兴旺满含泪水地说道。 “啊!”马河山大吃一惊。 邵振邦老了。 这个三十三岁才娶上媳妇的大龄青年,如今,平平淡淡地走完了自己的一生。作为一个地主的儿子,一个老实巴交的菜农,这辈子干得最伟大的事情就是生了一个名叫“狗子”的儿子。 乡下人讲:七十三,八十四,阎王找你商量事。邵振邦即便小心翼翼,还是没有逃脱这个民间“魔咒”。 秦都人,把人去世叫“走了”,新沣人,把人去世叫“老了”。 马河山骑着摩托车载着邵兴旺朝邵家棚村驶去。 摩托车上了国道,又转进乡道,五十分钟准时到家。母亲刘云朵趴在丈夫邵振邦的遗体上痛哭,众乡亲围在旁边规劝。堂哥邵兴隆刚送走120急救车,现正在家门口招呼前来帮忙的乡党。 邵振邦天刚亮就到菜地忙碌,结果突发心肌梗塞,倒在菜地。堂哥邵兴隆到菜地找邵振邦借“三蹦子”,发现邵振邦躺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于是赶紧呼唤路人一起施救,并拨打120急救。120来后,发现人已经死了,便将邵振邦送回到家里。 到了下午,灵堂搭建好了。 陆陆续续有亲戚前来吊唁。邵振邦躺在“冰棺”里,上面盖着黑布。邵兴旺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前,一直低头流泪,默默不语。 下午四点多钟,儿媳赵雨荷、孙子邵谦诚和孙女霍艺德回到新沣,回到邵家棚。 第二天,邵兴旺见到了许久未谋面的亲戚。小时候,曾经一起玩耍的表哥表姐们,现在大多都有了孙子,有的甚至还有好几个。看得出,周围的人都是一副忙碌碌的样子,堂哥邵兴隆招呼着前来吊唁的亲戚上香、磕头,然后就是招呼大家喝水吃饭。 移风易俗,现在的亲人去世,很少再见到二三十年前老人去世时,那种呼天抢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邵兴旺很小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亲人去世,有的亲戚是在真哭,还有一部分人是在进行一场哭的表演,有的人还利用这样的机会哭自己,排泄内心压抑许久的痛苦。 从昨天到今天,堂哥邵兴隆请的响乐班吹拉敲唱就没有停歇。响乐班是花家堡子的。这帮子人是职业吹奏师,在新沣县城一带专门从事这个行当。张家庄还有另外一伙人,他们专门从事娶妻生子这些喜事的吹奏和表演。正所谓井水不犯河水,各有各的生意。这伙人一会儿吹奏的是经典的哀乐声,一会儿又是欢快的流行曲,一会儿又站出来一个人,带着墨镜唱着跑调的流行歌。鼓点的节奏足够快,唢呐的声音足够亮,尤其是小号、长号的声音足够响。够响就行,红白喜事,要的就是这样吵翻天的感觉,不吵不闹就不叫过事。 邵兴旺喜欢安静,遇到这嘈杂的“农业重金属”声响,耳根子一直发疼,但他却发现,前来帮忙的乡党、前来送别父亲的亲戚都自自然然,该干啥干啥,一副只管眼前事,不闻吵闹声的样子,好像就他一个是另类。 一会儿,哀乐便响起。邵兴旺想起父亲生前所受的苦难和委屈,不禁又是泪流满面。 第一百六十二章 父亲和母亲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夜深人静,亲戚已全部回家。灵堂前灯火通明。赵雨荷和两个孩子也已睡去。 邵兴旺跪在父亲灵堂前“守灵”。此情此景,邵兴旺的脑子里除了回忆,还是回忆。想起小时候,母亲刘云朵搂着他,和他“猜曲儿”,(猜谜语)教他念童谣,给他讲故事的一些琐碎事情来。 窗外大雪纷纷。屋内温暖的炕上,刘云朵怀里搂着儿子邵兴旺,让他“猜曲儿”。 常猜的“曲儿”有: 红公鸡,绿尾巴,半截钻到地底下。 弟兄七八个,围着柱子坐,只要一分开,衣服就扯破。 上边毛,下边毛,中间夹颗黑葡萄。 …… 只要有一点空闲,刘云朵就会教儿子念童谣。 跪在蒲团上,邵兴旺还能记起儿时所念一些的童谣,比如: 荠荠菜,开白花,阿家(婆婆)死了你当家,磨白面,捏疙瘩(饺子),面面辣子油泼下,看你俩口咋吃呀? 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爹娘。 罗罗,面面。猪肉,扇扇。羊肉,串串。我娃是个福蛋蛋儿。福里生,福里长,跟着共产党的领导把福享。 月亮爷,明晃晃,我在河里洗衣裳,洗得白,捶得光,打发娃娃上学堂,读诗书,写文章,一考考上状元郎,喜报送到你门上,你看排场不排场。 泥瓦匠,住草房;纺织娘,没衣裳;卖盐老婆喝淡汤。种田的,吃米糠;炒菜的,光闻香;编席的,睡光炕;做棺材的死路上。 一二三,上西安,西安有个毛老汉。吃你饭,砸你锅,把你吓(ha)得钻鸡窝,鸡放屁,你生(chuo)气,鸡拉胡胡(胡琴)你唱戏。 …… 还有关中人耳熟能详的民谣: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 金疙瘩银疙瘩还嫌不够, 天在上地在下你娃嫑牛。 为王的坐椅子脊背朝后, 没料想把肚皮挺在前头。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 车子走,轱碌转, 公鸡统统不下蛋。 长虫没腿也能跑, 窨子和井推不倒。 猜完了曲儿,念完了童谣,邵兴旺躺在刘云朵的怀里笑得前仰后合。待笑声结束,邵兴旺问母亲:“妈,今天讲个啥故事?” 刘云朵说:“讲个老婆婆和狼的故事。” “快讲。”邵兴旺催促。 “讲完了睡觉。”刘云朵说。 “嗯!” 邵兴旺小时候,母亲刘云朵给他讲了许许多多有关人和狼的故事。有的故事发生在解放前,有的故事发生在解放后。有的故事是关于狼从炕上叼走了娃,有的故事是关于狼偷羊,人撵狼;有的故事发生在骊山上,有的故事发生在渭河滩,总之,不下十个人与狼斗智斗勇的故事。 其中一个离奇的故事,邵兴旺记忆犹新。说是骊山上有一独居老太婆。 一个冬天,一只孤狼找不到吃的,就打起老太婆注意。老太婆很早就发现,这只孤独的狼,在自己家房前屋后转悠了好几天。 一天晚上,这只孤独的狼跳进了老太婆家的院子,用爪子从外面试图打开门闩。老太婆听到狼推门的声音,下炕取根木根顶在门里。 孤狼无计可施,又趴在窗户上,试图咬开木格窗。贴着窗花的纸已经被狼的脑袋顶破了,狼用自己的牙齿开始撕扯木隔窗,其中的一截木条已经咬断,狼的脑袋伸了进来。就在这时,老太婆拿起菜刀,朝狼的脑袋上狠狠砍了一刀。狼“嗷——”的叫了一声,便逃跑了。 狼真是“铁头”,这一刀砍下去,也只是留了一条伤疤而已。后来村子的其他人说,偶尔在田间地头,还能碰见那条脸上留疤的孤狼。 “妈,你和我爸是怎么认识的?怎么结的婚?”小孩子永远都好奇自己的父母是怎么认识的,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四岁的邵兴旺自然对这些也充满好奇。 刘云朵说:“不是说好了,讲完故事睡觉吗?” 邵兴旺说:“我睡不着。” 和那些民间故事相比,年幼的邵兴旺对父亲与母亲的故事更感兴趣。 “妈,你快讲,快讲。”邵兴旺在母亲怀里撒娇卖萌。 “好,讲完这个必须睡觉。”刘云朵说。 “嗯!”邵兴旺躺在母亲怀里点点头。 刘云朵眨眨眼,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向自己怀里的儿子娓娓道来。 “你大邵振邦当时已经三十岁了,在乡下算是大龄青年,找不到合适的老婆,没有其它特别的原因,只因家里太穷。” “解放前,你爷爷邵福海是新沣县大财主,邵家棚村一半的土地都是爷爷家的。爷爷还做生意,开钱庄,家里有三十多间房子,给你娶了三个奶奶,你的亲奶奶是爷爷最小的老婆。你大刚出生没多久,你的爷爷就死了。爷爷死后,家里的财物被抢劫一空。另外两个奶奶和他们的儿女,死的死,逃的逃,不知去了哪里。你的奶奶,娘家穷,本来就是爷爷花钱买来的丫头,长得很好看,又乖巧又懂事,最后嫁给了你爷爷。” “爷爷为啥能娶三个老婆?”邵兴旺问。 “有钱,在旧社会,有钱的人就有可能娶两三个老婆。”刘云朵说。 “我长大了也要娶三个老婆。”邵兴旺说。 邵兴旺的一句话,逗得刘云朵和邵振邦笑个不停。 “你们笑什么?”邵兴旺好奇地问母亲。 “你大娶一个,都费了老大的劲儿?”刘云朵看了一眼怀里可爱的儿子笑着说。 “那是我大没钱。你刚才不是说,我大穷,才找不到合适的老婆?我长大了,要挣很多钱?”邵兴旺说。 “有钱也不行。现在是新社会,新社会施行一夫一妻制,也就是说一声人只能娶一个老婆,不允许多娶。”刘云朵给儿子解释。 “为什么?”邵兴旺问。 “你想想啊?你有一个妈好呢,还是有三个妈好呢?”刘云朵说完,邵兴旺便不再吭气,继续听母亲讲故事。 “当时,人们认为你奶奶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是受害者,没有人欺负你奶奶。打砸抢烧的时候,给你的奶奶留了间房子。其它的房子,包括搭建房屋的木料和铺在地上的青石板,都被人拆下带走了。拆不了,带不走的,要么被推倒,要么被一把火烧掉。” “解放后,你的奶奶嫁给了爷爷家的长工邵老六,再后来,他们又一起生了你二叔和姑姑。因为大财主的身份,你爷爷被划分为地主恶霸一类,家产充了公。因此,地主家的孩子——你大,从小就受到牵连,被人欺负,被人嘲笑。这是命!谁什么时候出生,出生在谁的家里,不是由他本人决定,而是由他的父母,他的祖先,他所处的时代、社会环境来决定的。” “怪不得我大和我二叔长得一点都不像。”邵兴旺说。 “在父母同房的那一刻,夜里一只受惊的知了,或者一只偷食的老鼠,都有可能改变一个人的出生。一个人的出生概率是非常渺茫的,就像天上的繁星一样渺茫。你大不爱说话,但他有你爷爷聪明的基因,有你奶奶端正的五官,长得排排场场,大大方方。小时候,你大耽误了上学,没有多少文化,靠自学,认得一些字,读书写信不成问题,能算简单的算术题。你可要好好学习,考大学,从咱们村子出去,到城里上大学,当工人,吃商品粮。” “啥是同房?”邵兴旺问。 “同房就是——”刘云朵被儿子的问题问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就是生孩子。”坐在煤炉前烤火的邵兴旺回答。 “怎么才会生孩子?”邵兴旺紧追不舍。 刘云朵脸红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儿子的问题。 “就是在你妈的嘴上亲一口。过一段时间,你就出生了。”邵兴旺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地回答儿子的问题。 刘云朵怀里搂着儿子偷笑。 “我妈亲我,会不会生孩子?”邵兴旺的问题把刘云朵和邵振邦都给逗笑了。 邵兴旺说:“不会,小孩子不会。要是长成大人的话就会。” 刘云朵继续偷笑,邵兴旺却表情凝重,似乎又有问题要问。 邵兴旺接着刘云朵的故事,继续给儿子讲:“乡里的媒婆给我做媒,不是外地的女子,就是山里的女子,要么就是死了男人带着孩子的寡妇。我倒是不在乎外地人或者山里人。可这几个女子,长得实在难看。我宁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娶一个丑婆娘回家。看见那长得扭曲的脸,我晚上睡觉会做噩梦。”说完,邵兴旺朝炕上的母子俩做了一个鬼脸,逗得娘俩又是一阵欢笑。 邵振邦说的没错,他不着急,其实着急也没用。当地的好姑娘,谁会嫁给一个成分不好,穷得“铃儿”响叮当的人。即便邵振邦长得帅气,长得帅气又能怎样?帅气又不能当饭吃。在那个人与人一见面,就问:“你吃了没”的饿死鬼年代,像他这样的大龄青年,不光邵家棚村,花家堡子、赵家坡村、张家庄村等相邻的几个村子里,每个村子都有好几个呢。 夜深人静,守在父亲灵堂前,想起父亲与母亲的诸多往事,心情便不再那么悲伤。 人死不能复生。面对现实,活在当下,才是王道。邵兴旺心想。 第一百六十三章 母亲是个残疾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刘云朵是残疾人。她右脚,不知是在娘胎里长崴的,还是出生时扭崴的。总之,亚当和夏娃在造这个人的时候“打了盹儿”,创造了一个并不完美的人。 一天,乡里的媒婆又来邵家,给邵振邦做媒。 邵振邦听说是个跛子,头摇得像只拨浪鼓,连姑娘的面都没见,就一口回绝了。与父母一起送媒婆到大门口,媒婆刚一转身,邵振邦就把憋在嘴里的一口浓痰,朝着媒婆离去的方向,铆足劲,吐了出去。 邵振邦说,他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浓痰喷射出去,足足有两丈远。 邵振邦转过头,正要回家,发现身后的枣树旁,站着一个姑娘。这姑娘明眸皓齿,嘴角含笑,正躲在树的后面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突然就交织在了一起。姑娘看邵振邦,邵振邦看姑娘。 邵振邦热辣辣的目光,令姑娘低眉颔首,脸颊绯红。姑娘有些不适,便去捡地上的红枣儿。邵振邦走了过来,抱着枣树用力摇晃。熟透的枣儿,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姑娘头也不抬,只顾捡。 邵振邦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捡。姑娘把捡起的枣儿装进上衣口袋,又在地上拾了一把新枣递给他。 “给你。”姑娘说。 “你拿着,这树上多着呢。”邵振邦说。 “你尝一个,很甜。”姑娘说。 “谢谢。”邵振邦从姑娘的手上拿了一只,放到了嘴里。 邵振邦抱着树,使劲摇了摇,树上又噼里啪啦地掉落了十几只红枣。邵振邦捡起树下的枣子,递给姑娘说:“给你,装裤兜,回家吃。” “谢谢!”姑娘说。 “不客气。”邵振邦说。 “我走了。”姑娘说。 “再见!” “再见!” 姑娘转过身,一跛一瘸地,朝远处走去,邵振邦目送她。 邵振邦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就在路口拐弯处,姑娘扭过头来,朝邵振邦甜甜地笑了一下。这张迷人的笑脸,让邵振邦感受到了从没有感受到的女人特有的妩媚,即便这是一个脚有残疾的姑娘。 这个姑娘从哪儿来,为什么突然就出现在了村里,莫非是谁家新娶的媳妇?最近几个村没人结婚呀,这难道是媒婆给我介绍的对象?邵振邦正纳闷着,远远地看见媒婆又转身回来了,后面跟着那个一跛一瘸的姑娘。 媒婆说,自己把东西可能落到邵家了,就急急忙忙走进院子,东找西找,终于在房檐下找到了那块灰色的手绢,打开后,里面包裹着的十元钱还在。 就在媒婆进院子找钱时,邵振邦有机会,再一次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姑娘。 姑娘身材窈窕,眉眼带笑,粉粉的脸蛋,像三月的桃花。上身穿着白底兰花对襟夹袄,下身穿着蓝色条绒喇叭裤,脑后梳着一条结实的麻花辫,辫子的末端用同样白底兰花的布条打着蝴蝶结,是乡村里少有的俊俏姑娘。 眼前这个眉目含情姑娘,无可挑剔,是求之不得的择偶对象。可惜,她是个跛子,是个不能下地劳动的残疾人,娶了她,不但被人耻笑,还要一辈子养着她。邵振邦本打算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摆脱眼前的贫困,要是娶她回家,这不是给自己的苦日子,再添一口黄连吗?邵振邦的内心充满了矛盾。 自卑的人,比自信的人更好面子。在这件事情上,邵振邦就把自己的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但此时此刻,他并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脚有残疾的姑娘,不但能下地劳动,干起活来,甚至比那些手脚健全的人还要出色,还要努力。人真的不可貌相! “我要娶的是个媳妇,与我过一辈子日子,跟我一起到地里干活的媳妇,而不是个跛子。长得好看又怎样,在农村,长得再好看也得下地劳动,这跛子能劳动吗?”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媒婆临走时,撂下了这句话。这句话,不仅让爷爷奶奶有了说服自己的理由,也让父亲邵振邦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邵振邦年纪不小了,再拖下去,真的要一辈子打光棍了。打一辈子光棍,有什么了不起。想法归想法,它跟实际的行动还是有不一样。 邵振邦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一个健康,甚至很壮实的青年,对女人的渴望是有的,对性的需求也是有的,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和喜欢他的女人,是不可能拒绝的。因此,打一辈子光棍,也只是在他,在别人面前说说气话,发发牢骚而已。他渴望女人,渴望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渴望家里有一个健康贤惠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为他生火做饭。 邵振邦不是家里的独子,他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邵振邦不结婚,弟弟和妹妹也没法结婚。在乡下,弟弟妹妹比哥哥姐姐早结婚,是违反人伦,违背道德,非常令人忌讳的事情。因此,邵振邦的婚事,不光自己急,家里的其他人,其实比他还要急。 大龄青年邵振邦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他自己看上了别人,别人却嫌他穷;别人看上了他自己,他却嫌人家长得丑。 茫茫人海,一个男人,与另一个女人续写姻缘,成为夫妻,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是上天赐予的礼物。眼前这个脚有残疾的漂亮姑娘,让邵振邦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她要是个健康的姑娘,该有多好啊!” “人家要是个健康的姑娘,会看上你这个成分不好的穷光蛋吗?” 邵振邦在心中反复念叨着这样的话。 这世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男人愁娶,女人也愁嫁。 残疾姑娘刘云朵的婚事,自然也让她的父母,愁云满面。眼看着宝贝女儿,一天天长大,他们也一天天老去。总得给闺女找个人家。 她要是个男孩,也就无所谓了,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要紧。可她是个女娃娃,除了走路有点跛之外,人长得有模有样,甚至比火车站陈站长的大闺女还要标致。 老俩口最担心的是自己死后,女儿受人欺负,尤其是刘尚臣想起县城里曾经发生的,一个残疾女娃娃,被一个捡垃圾的老流氓强奸的事,他就常常做噩梦。 当年江秀珍难产,刘云朵的脚最先出来。 “当年要是多走二里地,把更有经验的赵太婆请来,也许朵朵的脚也不会受伤。”刘尚臣一提起这事,总是有些后悔。 “要是他哥还活着——”刘尚臣想起了自己出车祸死去的儿子。 “儿呀,我的儿呀!”老刘媳妇江秀珍一听到“他哥”这两个字,就会嚎啕大哭。每次都哭得天昏地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鼻涕眼泪“唰唰”下落,哭得左邻右舍都来劝,哭得大人小孩都来看江秀珍的热闹。江秀珍非要把自己的眼睛哭红肿,把身上残存的力气哭完才肯作罢。邻居说这是命,你要认命!老俩口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老刘常对老伴说,咱俩死之前,一定要给朵朵找个好人家,让她一辈子有个依靠,她跟人不一样,我不能让她像那个瓜女人被老流氓…… 刘尚臣人善良,命苦,村里人对刘家人的遭遇充满了同情之心。这刘云朵的婚事,自然成了全村人的事,全乡镇人的事。连市上派到乡下的驻村干部也开始四处打听,给这个美丽的跛脚女孩寻找一个能托付终身的对象。正常的小伙刘尚臣当然愿意,哪怕自己倒贴钱把女儿嫁过去也行。但又一想,这怎么可能?人家一个健康的小伙子,怎么能娶一个跛子?嫁给同是残疾的男孩吧。看了四五个,刘老汉没一个看上的。要么呆傻,要么有点精神问题,要么家里还有一两个残疾人?总之,女儿不能嫁给残疾人。两个残疾人在一起,还怎么生活?这是刘老汉选择女婿的底线。 这就给全乡镇的人出了一道难题。健康的小伙看不上刘老汉的女儿,刘老汉的女儿不愿意嫁同是残疾人的男娃娃。 “本乡镇找不到,咱们把范围扩大。到全县、全市、全省、全国去找,这么标致的女娃娃还怕找不到一个好人家。”村支书刘国庆说了句宽心的话。刘老汉总算看到了一丝希望,脸上露出了难得的一丝苦笑。 第一百六十四章 邵振邦和刘云朵终结连理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经过慎重考虑,邵振邦还是觉得刘云朵不适合自己。他喜欢刘云朵的温柔善良,喜欢她甜甜的笑脸,这是邵振邦自己承认过的,但理智还是战胜了爱情的冲动。邵振邦需要一个健康的女人,和他一样身板硬实走路带风的女人。 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傍晚,当劳动了一天的邵振邦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家走时,在村口碰见了刘云朵。刘云朵提着为邵振邦烙的月饼,胳膊下夹着为他做的布鞋,站在邵振邦面前。 “你为什么躲着我?是我配不上你吗?”刘云朵问。 “不是,是我配不上你。我比你大好几岁,再说,家里日子过得紧,父母身体不好,弟弟妹妹没成家。”邵振邦说。 “其实我知道,你是嫌弃我,嫌弃我是个跛子……”刘云朵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邵振邦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儿,刘云朵待自己的情绪平复后,便将她带来的东西交给邵振邦。 “今天是中秋节,这是我做的月饼,这是给你做的鞋,一双棉,一双单。天凉了,在地里干活用得着,你看看你脚上的鞋子都烂成啥了?” 说完,刘云朵把她带来的东西交给邵振邦,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踽踽向前。刘云朵细腰翘臀,天生一副好身材。再加上俊俏的模样,是乡下难得的“美人胚子”,只可惜—— 美丽的刘云朵踟蹰向前不到十步,又回过头来,满眼含泪地对邵兴旺说:“振邦哥,我——我?” 看到含泪的刘云朵,邵振邦快步迎上去,问:“还有什么事?” 刘云朵看着眼前帅气的邵振邦,一行热泪止不住滚落下来,然后低头说:“没,没什么!”说完,便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女人的眼泪,是无声的武器,他比激烈和勇猛更容易化开那颗冰冷的心。 看着刘云朵清秀迷人的脸庞,以及真诚而又热烈的目光,邵振邦觉得自己冰冷的心在渐渐融化。回到家,邵振邦更是一夜无眠,满脑子都是刘云朵的样子。 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哪?过了这个村,还会再有这个店吗?邵兴旺望着刘云朵的背影,又想起王媒婆的话。 “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如果再错过这个姑娘,邵振邦啊,你就真的要打一辈子光棍了。”邵振邦的耳边似乎又传来媒婆的声音。 两天后,提着母亲蒸的馒头,背着家里养的两只大红公鸡,邵振邦出现在刘云朵家门口。刘云朵看见邵振邦,又惊又喜,毫不顾忌在场众人,一下扑到邵振邦怀里,紧紧地搂着邵振邦,像个受伤的孩子一样,呜呜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就这样,那年冬天,邵兴旺的父亲邵振邦娶了他的母亲刘云朵。 脚有残疾的刘云朵,给邵振邦生了一个健康可爱的儿子。这个儿子,就是这本书的主角,我们的邵兴旺老师。 他现在正跪在父亲的灵前“守灵”,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忆起父亲母亲的点点滴滴来,不禁感慨万千。 凌晨三点钟,妻子赵雨荷起来,穿上衣服,来到邵兴旺跟前,说:“狗子哥,我来给咱大守灵,你去睡一会儿。” “也好,我睡一会儿。”邵兴旺说,“注意香烛,烧完记着增新的。” “知道,你去吧,去睡一会儿。明天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做。”妻子赵雨荷说道。 为了提神,邵兴旺在凌晨一点钟的时候,冲了一杯浓咖啡。现在虽然身体困乏,可脑子异常清醒。为了不打扰熟睡的两个孩子,他没有进屋,而是躺在屋外的长条沙发上。从门缝中看到儿子邵谦诚和女儿霍艺德躺在大炕上睡得香甜,邵兴旺又起身轻轻合上房门,便继续躺在沙发上休息。 邵兴旺闭着眼睛,想让身体放松下来。此时,在咖啡因的作用下,他依然睡意全无,他想起儿子小时候的事情,想起儿子四岁时,在大雪纷纷的冬日,坐在床上搂着儿子,讲自己小时故事的情景来。 邵兴旺讲:“那个时候,我已六岁,有了自己的记忆和想法,有了小小的力气,可以帮父母干一些简单的农活。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当家的孩子得干活。” “夏日,一个天气晴朗的午后,你奶奶交代我,必须给羊割满一筐草,才能去村口的河边耍水。我急急忙忙跑到村外的荒草滩,割了半筐草,就再也不想割了。为了使筐子里的草,看起来更满,我在半路上,把草翻了两遍,让草尽可能地横竖交错着,这样,筐子里的草蓬松了许多,看起来确实像满满一筐子。” “你奶奶正在纳鞋底,给我做冬天穿的棉鞋,看我满脸是汗地回来了,她急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接过我后背的筐子。筐子轻飘飘的,她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急忙给我拿早已晾凉的白开水。我一边咕咚咕咚地喝水,你奶奶一边用湿毛巾,擦我的头、脸、胳膊肘以及后背。你奶奶擦得非常仔细,就像在擦一件祖传的古董。擦完之后,接过喝水的搪瓷缸子,然后眯起眼睛,笑着说,去吧,去玩吧。” “我像脱缰的小马驹,哒哒哒地跑向村口的小河边。很显然,我来晚了,河边的好位置都被人占据了。石头铺成的台阶上坐满了人,我不想从人堆里挤进河,就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站在岸上,张开双臂,大喊一声:‘我来了’”。 “‘扑通’一声,我就跳进了河里。我离人群实在是太近了,跳河激起的水浪,直接拍打到台阶上的人群中。抽烟人手中的烟被水浇灭了,河边洗衣服的女人被溅了一身水。” “呵呵呵,呵呵呵——”儿子邵谦诚被父亲邵兴旺的话逗笑了。 “这挨球的,是个二杆子。我听到有人在骂我,但我毫不理会,欢快地和一群小伙伴在河里游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邵谦诚又笑。 “别给儿子讲粗话!”妻子刘云朵提醒道。 邵兴旺接着讲:“那天天气实在是热,村口的河道里满是人,脏男臭女,老老少少,几乎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人数最多的当然是三五成群的少男少女,以及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儿。比我们小的,光着屁股,比我们大的,穿着长裤。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多数穿着裤头。我们需要时刻提防着,有人突然从背后袭击我们,扒掉我们的裤头,故意让我们露出小牛和屁股,在众人面前出丑。尤其是在我们身旁,有时还围着一群十一二岁,也许十四五岁,正在戏水打闹的小姐姐们,这样的恶作剧,则防不胜防。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常惊得小姐姐们大呼小叫,捂着眼睛,哗啦啦地跑上岸去,惹得满河道的人嘻嘻哈哈笑个不停。我们非常气愤,提上裤头就追,有时裤头还没完全提起来,就又羞又恼地在河道里追他们,结果引来更大更持久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邵兴旺讲的故事,将妻子赵雨荷和儿子邵谦诚逗得腰都要笑弯了。 “那些在河岸边蹲着抽烟的父辈,他们并不关心河里发生的事情,洗完身上的暑热,人人嘴里叼根纸烟,说着聊着,讨论着他们关心的事情,也许是天气,也许是收成,也许是田间劳作的心得与体会。” “这河底沉淀着石子和细沙,没有淤泥,是一个天然的戏水娱乐场。女人在河边捣衣捶布,男人光着膀子在河里清洗暑热。像我这样大的孩子,在清洌洌的河水里,躺着趴着,让河水拖起自己,顺流漂浮。小一点的孩子,被大人拽着胳膊,搓洗身上的泥垢。村口的河实在太浅。最深处,其实就是我刚才跳水的地方,不过也就一米深。” 第一百六十五章 残疾母亲的忧虑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夏天,极端天气经常发生,比如下暴雨的时候,这安静的小河也会突发大洪水,淹没村外低洼的庄稼地,淹没菜园和果园。暴雨停歇,洪水便很快退去。果树落果子,蔬菜和庄稼死伤一片,几乎全军覆没。但总会有屹立不倒的,比如黄瓜架上的藤蔓,最顶端仍会顽强地开出几朵灿烂的黄花,长出几条鲜嫩的新黄瓜。除了看星星,数星星,我还特别喜欢乡下的各种小动物,像最常见的麻雀,我就视它们为要好的朋友。” “麻雀是乡下最常见的鸟。当年轰轰烈烈地除“四害”,并没有让它们销声匿迹。麻雀的生命力,就像被拍打的皮球,你越是用劲,它们反弹得越高。至少在我童年的记忆中,麻雀是数量最多的鸟。” “要说漂亮,可能比不过燕子、鸽子、花喜鹊甚至斑鸠。但它们确实耐看,你盯上一天,都不会感到厌烦。朴素反而成了另外一种美。一种可以无限延伸,永不褪色的美。我常常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吃馍馍。馍馍是两天前蒸的,被你奶奶挂在里屋高高的顶棚上。顶棚上有挂钩,装馍馍的竹笼系根绳子,悬在半空。绳子的另一头系在炕头的铁钩上。你奶奶说,这是你爷爷伟大的发明。即便像我这样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也能在没有大人的帮助下,轻易地取下馍馍。冬天天冷的时候,甚至不用下炕,在炕上就能取到想吃的馍馍。” “但我喜欢拿着馍馍坐到屋外的台阶上吃,目的就是看麻雀。麻雀们吃我洒下的馍馍碎屑时,一跳一跳的样子,令我感到欢喜。掰一块馍,用手捏碎,像撒麦种子一样,均匀地撒到我脚前两米开外的空地上。树枝上的麻雀,警惕地左瞧右看,发现没有危险,胆大的两只,先飞下来,一边蹦蹦跳跳地啄食,一边摇晃着脑袋观察,观察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没有戕害它们的举动。看我一动不动,树枝上其它的麻雀跟着飞了下来。后来,落在房檐和墙头上的麻雀,也飞了下来。很快,我的面前,就有一群啄食的麻雀,最多的时候,数量可以达到上百只。” “你爷爷骂我浪费粮食,你奶奶总是沉默不语。时间一久,我就和村里的麻雀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我甚至可以把馍馍碎屑撒在我的脚边,麻雀们并不担心,我会一把抓住它们。它们对动物,尤其是人类的恐惧由来已久,但在我这里却是个例外。我是村里唯一不伤害小动物的孩子。包括一只跳到我手臂上的蚂蚱,我顶多捏住双腿,逗弄一下,绝不会像其他孩子那样,拔掉蚂蚱的脑袋,然后把脑袋塞进腹部,看蚂蚱在地上痛苦地挣扎。蚂蚱肯定在大哭,但我们不是蚂蚱,永远无法感知一只昆虫的痛苦。你奶奶还为此担心过,怀疑我是一个胆小懦弱的孩子。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弄死一只蚂蚱,从麻雀的窝里掏出几枚蛋,或者从草丛中逮住一只青蛙,然后狠狠地甩向河里,跟一个人的勇敢有着什么关系?” 邵兴旺讲完故事后,自己先笑了,他发现怀里的儿子邵谦诚已经睡着了。 邵兴旺躺在沙发上,想着以前的事情,想着父亲母亲年轻时的故事,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心情平静了许多。 天亮了,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邵兴旺从沙发上起来,推门看了一眼两个孩子,孩子们还在炕上睡着,便走出屋去。院里来了一些远房亲戚,邵兴旺虽然认识,但多年不来往,并不熟悉,只打了个招呼,便忙其它事情去了。 中午,邵兴旺实在困得不行,上床午睡。 家里的事情,有二叔和姑姑张罗,有堂哥邵兴隆张罗,其实也没有他能帮上的忙。他要做的就是“付钱”,给办事的人付钱。到底需要什么,花多少钱,二叔说了算。现在,这个“付钱”的任务交给赵雨荷。 赵雨荷身上挎着一小包,里面是邵兴旺交代让她取的三万块现金,现在还剩下不到一万块。有些事情,还没有完全结算,赊着账。等到明天上午12点之前,像埋葬奶奶一样埋葬了父亲,邵兴旺才认为父亲的葬礼初步结束。 之后,还要过“头七”“二七”“三七”“一周年”“二周年”“三周年”,直到“三周年”结束,父亲邵振邦的葬礼才算彻底结束。之后,就是每年的清明节和农历十月一日的“送寒衣节”,给亲人上坟烧纸钱祭奠一下。 埋葬了父亲,邵兴旺赶紧赶回学校。学校的重建计划正在持续推进,除了狠抓教学质量,几百号人的吃喝拉撒以及学校的基建工作,都需要他操心。 一屋扫不好,何以扫天下。即便是在新沣这样的小县城,即便是在这样的乡村学校,即便没有任何人对邵兴旺的工作进行考核和评估,但作为从事着“天底下最光辉事业”的邵兴旺,对自己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工作作风及工作标准比在秦都市还有高。 “孩子等不起,耗不起。有人说,教育是农业,需要静等花开。我不太赞同这样的说法。静等花开,要等到啥时候去。孩子一天天长大,时光一天天飞逝。今天该学的没学会,拖到明天。明天还有明天的学习成长任务。教书育人,这不是种庄稼,今年欠收了,明天扩大面积再补种,把去年欠收的补回来。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对于孩子而言,今天过去了,永远都没有今天了。因此,我们要活在当下,干在当下,不要指望把今天的工作拖到明天。和有钱人家的孩子相比,和那些有资源有人脉的人家的孩子相比,这些孩子和他们的父母更渴望用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甚至是整个家族的命运。” 在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中间的一次月考质量分析会上,看到手里成绩单上的数据比之前有所下降,邵兴旺语重心长地对老师们说。 “这些孩子的基础的确很差,以前的欠账太多,题出的稍微难一些,整个就‘全军覆没’。”教导主任乔美娥主任说。 “没有问题,恰恰是最大的问题。在教学质量的提升方面,我们还有很硬的骨头要啃。这次的月考题,是我从秦都市经开区豁山二小借的。孩子们考砸了,大家心情沉重,我能理解。我们大家都从中做一些反思,找找我们与别人的差距。直面竞争,勇于竞争。无论是英雄还是狗熊,走进高考考场,是从不问来路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水淹没学校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天气闷热异常。 上午十点钟,气温就已经飙升到了30℃。邵兴旺走出办公室,看了看百叶箱里的寒暑表。 这是科学冯老师在校园里的一处角落,与五年级的孩子们一起建立的小小科学家气象站。孩子们在老师的指导下,每天观测天气,记录里面的温度和湿度。孩子们刚把数据采集完,邵兴旺便走过去,看看了里面温度计的读数。 操场上有白色的雾气升腾起来。这里紧挨着大山和河流,湿度向来比城里大一些。手机里的天气预报显示午后有雷阵雨,邵兴旺根据自己的判断,这雷阵雨下的可能性极大,甚至有可能是短促的大暴雨天气。因此,下午教育局的一个工作会议,他安排李振山去开。他要留守在学校,万一有个紧急情况,他好及时应对。 浓密的乌云完全盖住天空是在下午四点半左右。校园漆黑一片,犹如末日降临。办公室、教室的灯,以及走廊、校园的路灯全部亮起。山谷里电闪雷鸣,校园里狂风大作。 正如邵兴旺所料,一场特大暴雨从天而降。校园里很快就有了十多公分的积水,操场的水大概有三十多公分。邵兴旺站在二楼的办公室门口,朝操场外的白马河望去。黑色的河水卷着杂物,如洪水猛兽一般朝下游倾泻。邵兴旺不但能听到巨石在洪水中滚动的沉闷的声音,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脚下的这座楼在震动。 “不行,立马组织师生撤离。”邵兴旺迅速按响了办公室门口的紧急疏散铃声。 “嘟——嘟——嘟——” 紧急铃声响起后,教室里的师生习惯性地捂着口鼻朝外疏散,走到楼梯口,却发现校园里和操场上有积水,老师们带着孩子不知道往哪里去。 邵兴旺拿起哨子,一边吹一边喊:“上50台阶,到实习车间去。” 胡力争和马河山听到邵兴旺的喊话,也迅速拿起哨子,一边吹,一边喊:“所有人,上50台阶,到实习车间去。” 郑一燕组织他们班的孩子第一个上了50台阶,发现铁栅栏上挂着锁子。后面的孩子不断往前涌。郑一燕使劲摇晃着铁栅栏,着急得哭喊:“门锁着呢,门锁着呢。” 在台阶下,组织孩子的校工秦三块看见后,从旁边的墙上抠出一块石头,迅速跑上台阶,大喊:“让开,让开。”孩子们迅速让开一条路。秦三块迅速到跟前,推开还在摇晃铁栅栏的郑一燕,对准铁锁,狠狠地砸了两下,铁锁开了。孩子们和老师一齐涌进实习车间的校园。秦三块正要下去救孩子,跑在最前面的郑一燕老师大喊:“秦师傅,这个门也锁着。” 秦三块又转身,迅速跑回来,用石头砸开了实习车间的大门,大门打开的那一刻,秦三块发现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机床。孩子们冲进来,很容易被机器碰伤,再说,这挨挨挤挤的机器设备,根本就容不下三百多人。 于是,郑一燕又说:“秦师傅,楼上有个报告厅。把那个门打开。” 秦三块冲在最前面,用石头砸开了大门,孩子们在郑一燕等老师的组织下,迅速进入报告厅。 另一边,邵兴旺和胡力争、马河山等人吹着哨子,有序组织师生上50级台阶。校园里的水已经没过膝盖,操场上的水已经齐腰深了。忽然,操场上的围墙像积木一样,一段接着一段地倒下去,白马河的黑水裹挟着杂物和巨石径直向校园涌来。 “不好,快上,快上。乔大姐,你也快上。”邵兴旺朝最后上台阶的两个班师生大喊。 “你们先上,我断后。”乔美娥说。 “你断什么后?你最年长。我来断后,你快上。”邵兴旺大喊。 就在河水从操场涌到50级台阶跟前的时候,邵兴旺将最后一名师生推上了台阶。河水已经灌进了一楼的教室,现在正在沿着楼梯朝二楼推进。 “邵校长,邵校长,我们班的两个女生不见了。”卫华老师慌张地下来喊道。 “啊!”邵兴旺大吃一惊。 就在这时,邵兴旺才看见教学楼的四层宿舍门口,有两个一年级的小女生哭喊着在向他们招手。 “怎么回事?”邵兴旺朝卫华老师歇斯底里地大吼。 “这两个孩子发烧了,下午我让她们在宿舍休息。”卫华老师说。 “你现在立马上去,让班主任挨个清点人数。”邵兴旺喊道。 “收到。”卫华老师说完,哭着跑上楼去。 “河山、力争、军强,你们三个谁不会游泳?”邵兴旺大声问。 “我会。”马河山回答。 “我会。”胡力争回答。 “军强你和乔大姐在台阶这里接应我们。咱们走。”说完,邵兴旺第一个带头扑向洪水里。洪水穿过校园,冲开了学校的大铁门朝外流去。好在有校园教学楼阻挡,从操场上奔涌过来的洪水流速明显缓了许多。 “我会游泳,我也去。”乔美娥说完,也一头扑进了水里。 “乔大姐,你别过来。”邵兴旺大喊。 “我上大学时是学校游泳队的,没问题。”乔美娥说着,就已经游到了邵兴旺的跟前。 洪水已经漫上二楼,还在缓慢地上涨。三人很快上了四楼,看见两个孩子还在四楼的楼梯口哭泣。 “怎么回去?”邵兴旺这才发现,加上两个孩子一共有五个人。怎么回去? “有几个女教师的宿舍里有瑜伽垫子。”乔美娥说。 “怎么用?”邵兴旺问。 还没等乔美娥回答,脚下的教学楼整个晃动了一下。 “不好,这楼不行了。”邵兴旺说。 众人一脸恐惧。两个孩子的哭声更加响亮。乔美娥赶紧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 “咱们分头行动,动作一定要快。”邵兴旺交代。 “大姐,你先带着孩子在二楼等待,如果二楼的水上来了,你就在三楼的楼梯口等我们。河山,你立马到宿舍找瑜伽垫子,每个垫子卷成卷儿,用床单绑紧,一定绑紧。三个就够了。力争,咱俩现在到一楼的体育库房,拿球网和绳子。” “明白,领导。你太有才了!”胡力争说。 “现在不是怕马屁的时候,快,分头行动。”邵兴旺说完,和胡力争从二楼跳入水中,向一楼的体育库房游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救两个孩子邵兴旺失踪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和胡力争潜水进入一楼体育库房,很快就找到了平日装球的球网和拔河用的绳索。 球网一共有三个,分别装有足球、篮球和排球。每一种球都按照班级人数40人配备齐全。无论上足球、篮球还是排球课,体育教师只需将装球的网子往后背一背,就能轻易地带到操场。 很快,两人拽着三个球网就上到二楼。 二楼的水上来后,乔美娥又带着两个孩子上了三楼。在三楼,马河山也已经将瑜伽垫用床单条死死地困成了一个卷,正在往乔美娥老师的身上绑。 邵兴旺和胡力争已经将三个装满球的球网带了上来。 忽然,教学楼又晃动了一下,这次比刚才的更加厉害。众人已经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所在的这栋教学楼开始倾斜,朝着白马河的方向倾斜。 “快!快!赶快!楼要塌了。”邵兴旺朝大家喊道。 三个球网被胡力争很快连接在一起,做成了一个类似于“羊皮筏子”的救生器。胡力争让两个孩子趴在球网上,并把她们的小手用网线缠绕了两圈。 邵兴旺将麻绳绑在二楼的栏杆上,马河山身上绑着瑜伽垫,牵着绳子的另一头朝50台阶游去。十几位教师已经在台阶上等待多时。看见马河山游过来,赶紧去接应。 “大家坐在台阶上,拉着绳子不要松。”马河山的话刚一说完。靠近操场的教学楼先倒塌了。 洪水很快又涨了上来,水流比先前更加湍急。马河山正要游过去接应孩子,却发现水太大,根本过不去。 “力争,你在前面拉着球网,大姐,你在中间扶着孩子。大家的手都不要松绳子。”邵兴旺说完,胡力争先下了水,把两个趴在球网上的孩子也拽入水中。 胡力争一手拽着球网,一手拽着拔河绳,朝后面的两人大喊:“水流很急,把网子压住了,别让翻上来。” “你先下,我断后。”乔美娥对邵兴旺说。 “嗯呀,大姐。咱先保孩子。你拽着球网,我在后面做掩护。”邵兴旺说完,就拉着乔美娥的胳膊,几乎和她同时下了水。 邵兴旺的身后又传来“轰隆”的倒塌声,天上依旧电闪雷鸣。借着闪电的亮光,邵兴旺看到身后的教学楼有三分之一已经向白马河倒下。 众人大喊:“快呀,快呀,楼要塌了。” 马河山下水接应,胡力争奋力将孩子向岸边拉去。好在距离只有五十多米。就在马河山一把抓住球网的时候,邵兴旺身后的整个教学楼倒塌了。 众人大惊失色,已经感觉到自己手中的拔河绳拽不住了。 “快把孩子拉上来,快把孩子拉上来。”众人大喊。 “轰隆”一声,剩下的教学楼向白马河倒去。 楼宇倒塌之后,涌过来的水浪瞬间将邵兴旺和乔美娥淹没。 邵兴旺奋力将头漏出水面朝台阶上的众人大喊:“快松手,不要命了,你们!快松手。” 绳子的另一头还紧紧地绑在二楼的栏杆上,众人再不松手,就会连绳子一起被拽进洪水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三块举起刚才的那块石头朝众人大喊:“快松手,再不松手,我,我要拿石头砸人了。” 众人手一松,邵兴旺和乔美娥与拔河绳一起被滚滚的洪水朝下游冲去。 两个孩子已经被众人从球网上救下来。 看见邵兴旺和乔美娥被洪水冲走,秦三块迅速抱起球网跳入水中。 “大姐,大姐,你抓住绳子,别松手,我来救你。”邵兴旺奋力朝乔美娥游去,三个人一前一后,顺着洪水向下游飘去。邵兴旺首先抓住了一棵树,攀在树枝上,伸出手去够乔美娥,可惜,没有够到,眼睁睁地看着乔美娥被洪水吞没。 秦三块趴在球网上顺着水流漂了下来。邵兴旺一把抓住球网趴了上去。并对秦三块说:“快,咱们去追乔大姐。” 话说邵兴旺和乔美娥被洪水冲走后,秦三块抱起球网也冲进河里救人。众人站在50级台阶上,看着滚滚的洪水向下游流去,皆痛哭。 两座年代久远的教学楼倒塌了。因为撤离及时,万幸的是孩子们并没有因此而受到伤害。现在的孩子们浑身都湿透了,又冷又饿,与老师们一起坐在报告厅等待救援。 手机没有信号,安装在教学楼里的座机也与楼一起淹没在洪水中。 洪水上来后,河对岸高地上的李半林村的村民一直关注学校的情景。他们从自家的门口可以看见孩子们已经安全被转移到了高处的实习车间。 天渐渐黑了,雨小了许多,水的流速很快降了下来。校园里仍旧有齐腰深的水,李茂生与两个儿子,村干部等人,打着伞,过桥,淌水来到校园,上了50级台阶。 见到马河山,李茂生问:“孩子们都没事吧?” “没事。都平安转移上来了。”马河山回答。 “老师呢?怎么没见邵校长?”李茂生的大儿子问。 “邵校长,邵校长他,和乔美娥主任,被,被洪水冲走了。呜呜呜,呜呜呜……”马河山哭泣道。 站在台阶上的众人皆哭泣。 “啊!邵校长被洪水冲走了。报警了没?”李茂生问。 “电话打不通。”张军强说。 “怎么没派人去救?”李茂生的二儿子说。 “秦三块去救去了,现在不知他们三个人,是死是活?”旁边的卫华老师说。 “去看看师生们?”村支书林保国对身旁的众人说。 来到报告厅,看到师生们均浑身湿透,又冷又饿,有的在咳嗽,有的发起了高烧。林保国对身边的几个人说:“咱们现在立马回村,拿东西。” 然后转身对身边的师生说:“再忍耐一下,最多一个小说,物资马上送到。” 林保国和李茂生以及几位村民下楼,再次淌过齐腰深的水,回到村子。一到村委会,林保国与李茂生及众人,拿起铜锣,兵分六路,朝村里跑去。 铜锣很快在村子的角角落落响起来。 “快,快,到学校救孩子。衣服、被子、热水、感冒药——” 听到铜锣声,村民们皆开门问情况。 “快,快,到学校救孩子。衣服、被子、热水瓶、感冒药、食物、煤炉子。” “大家要快呀!” “咚咚咚,咚咚咚……” 整个李半林村的村民全部被发动起来。善良的村民们接到村长和支书的命令,像接到命令的行军蚁一样,冒着小雨,扛着衣服、被子、热水瓶、食物、煤炉子,怀里揣着感冒药,陆陆续续朝学校进发。 村诊所的林姓村医和妻子李护士,肩背手提药箱也淌水上了50级台阶,来到了报告厅救治生病的师生。 百家衣、百家饭、百家被子、百家热水。孩子们换上了干爽的衣服,吃完了村民们送来的晚饭,脸上终于漏出了一丝笑容。 十几个煤炉也被点着了。孩子们换下来的湿衣服,正挂在旁边的绳子上烘烤着。 发烧的孩子,林大夫和他的护士妻子已经给孩子挂上了吊瓶,感冒的孩子已经在老师的帮助下,用热水服了药。待这一切忙完之后,已经到了凌晨一点钟了。马河山、郑一燕、卫华、白亚亚等人送几位村干部离开后,发现校园里的洪水已经退去了。众人踩着一尺多厚的淤泥离开了学校。 第一百六十八章 乔美娥牺牲丁惟实被撤职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话说邵兴旺和秦三块趴在球网上,顺着水流朝白马河下游漂去。 大约二十分钟后,俩人被一浮桥挡住了。浮桥下淤塞着树枝杂物,乔美娥的身体死死卡在树杈间。 “乔大姐!乔主任!”邵兴旺哭喊着,和秦三块爬上浮桥,在围观群众的帮助下,将乔美娥从树杈中间拉了上来。 上了岸,邵兴旺赶紧为乔美娥做急救。很快,120急救车来了。医务人员对乔美娥进行了近一个小时救急施救,还是没能挽回乔美娥的生命。 痛哭,冒着大雨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失声痛哭。 邵兴旺在人生旅途中,又遇到一起身边亲人与朋友死亡事件,这令他痛苦不堪。此时此刻,旁边的秦三块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秦三块的哭声引起了邵兴旺的注意,他没明白,这个已经失忆的人,现在是在哭自己,还是真的因失去乔美娥老师而悲痛不已。 第二天天还没亮,新沣县教育、公安、消防、医护人员,以及县委县政府一把手等来到白马河学校,查看受灾情况,看到孩子们安然无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得知白马河学校两座教学楼在昨天大洪水中被冲毁,家长们从山上下来,陆续将自己孩子接回家去。 下午,市上、省上领导也来学校了解情况。同时,市上启动“问责机制”,局长丁惟实被就地撤职,县主管教育的高副县长被记大过处分,并降职为普通科员。 一周后,白马河三百多名学生,被转运到新沣县第二初级中学借地就读。 一月后,县上启动白马河寄宿学校重建工作。 旧址重建,还是另择新校址。 在县教育局会议室里,一群人正在讨论。大家的意见分成两派,开始争论开来。 财政局冯局长说:“选址新建,可以远离危险区域,但无论是征地费用,还是建设费用肯定比在原址上建,大得多。” 教育局新任局长李志存说:“前车之鉴,后事之师。白马河学校历史上遭遇过多次洪水,这块地,地势低洼,不适合建学校。” 主持会议主管教育的崔副县长瞅了瞅邵兴旺,说:“咱们听听邵校长的建议?邵校长,你的观点呢?” 邵兴旺深吸一口气,说:“我是新沣人,新沣是农业大县,刚刚脱贫,虽然这几年开始发展旅游业,但也刚刚起步,各方面其实都需要花钱。我个人还是觉得在原址重建比较好。” “理由是什么?”崔副县长追问。 “第一、就是我刚才说的可以节约大笔资金。其实除了建学校需要花钱外,真正需要花钱的是日常的运营。第二、这个地方风景优美,空气清新,民风纯补,紧挨着上山的路,不但孩子们上下山通勤方便,更重要的是孩子们远离闹市和嘈杂,更利于学习。” 住建局姚局长说:“邵校长其实说的没错。50级台阶上,90年代初建设的技校实习车间,是钢筋混凝土结构,这座楼完全可以花较小的成本进行改造。一楼改造成音乐、美术、科技等学科部室;二楼和三楼做学生宿舍;四楼继续用作报告厅。我已经做了调研,报告厅里面设施设备完好无损,几乎不用花钱,只需要更换一下窗帘,打扫干净卫生,孩子们就可以在舞台上排练表演节目,光这座报告厅就能省二百多万,整座楼最少能省建设资金1000万元。” 教育局李局长说:“把教学楼建在下面,洪水一来,还不是照样被淹。” 住建局姚局长说:“这个问题很好解决。第一,将白马河的河道向西改道二十米左右,让其远离操场;第二,用石头将这一段的河道整个围砌起来;第三,就地取材,将实习车间楼后的这座小土山推平,将整个校园和操场垫高三十米,与部室楼处在同一水平线上。这样,既不用担心洪水,更不用担心山崩,而且就地取材,只需动用推土机即可,比重新选址建造新学校至少节约2000多万。” 教育局李局长说:“把这笔钱节约出来,设立一个专项扶贫基金,一来提高教师的待遇,二来改善这些孩子的日常生活和学习条件。让在白马河学校工作和学习的所有师生要像秦都市的老师和孩子一样,拿一样的工资,享受同样的学习和生活条件。” “很好,很好!我就说嘛!人多智慧多,人多力量大。真理是越辩越明啊!哈哈哈,哈哈哈。”崔副县长说。 在靠近白马河河边,邵兴旺还建议将冲毁教学楼的一处基地保留下来,建立一个百余平方米大的小花园。里面保留被冲毁的楼房的一处地基,还有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百余块石头,这些石头,最大的如书桌,更多的是像篮球一样。 “咱可以全部填平,建一个更漂亮的花园。”崔副县长说。 “我这样设想的目的,其实想保留白马河学校的这段历史。告诉所有在这里工作和学习过的师生,走进这所学校的家长、村民:水火无情,警钟长鸣。”邵兴旺语重心长地说。 “说的好!”崔副县长说道。 “我还想,在花园建一座乔美娥大姐的塑像,让大家永远记着,这位从城市来到乡村开展扶贫工作,投身乡村教育的人民教师,把自己的生命留在了这里——”邵兴旺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邵兴旺的话所感动,满含泪水地站了起来,一起鼓掌。 施工队很快就进驻白马河学校,开始建设。 花园最先建好,乔美娥老师的石像也树立起来。附近村民和学生家长,以及许许多多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陆陆续续前来祭奠乔老师。每天,乔美娥的石像前都摆有鲜花。 八月份的一天,邵兴旺和张德力、马河山、胡力争等人在建设工地。门卫卢平健领过来两个人。邵兴旺一看,这不是老同学丁惟实和乔美娥的老公秦尚志吗? “丁局您好!秦大哥,您好!”邵兴旺赶紧上前去握两人的手。 秦尚志:“今天我们来,一是向你道别,二是向小乔道别。” “这,你们要去哪里?”邵兴旺感到很意外。 “我现在是扶贫工作人员,是秦大哥手下的一名兵,我们要去大秦省南部山区的清泉县开展精准扶贫工作。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丁惟实说完,眼睛有些湿润。 丁惟实和秦尚志以及众人在乔美娥老师的石像前摆了鲜花,鞠了躬,便走出学校大门。 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丁惟实局长现如今驼背弯腰,头发花白,像一个小老头一样跟在另一个大老头身后,邵兴旺心里一阵很酸楚。突然,侯文荣扑到丁惟实怀里,哭着说:“丁局长,您是位好局长,真舍不得您!呜呜呜,呜呜呜……” 丁惟实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啦哗啦地滴落下来。众人一一和丁惟实、秦尚志拥抱、握手,送别,皆满眼含泪,依依不舍。 “再见!后会有期!”秦尚志和丁惟实转过身,向大家招呼问候。 “再见!后会有期!”众人皆挥手回礼。 商务车开走了,一溜尘土还在路上持续飘散。 第一百六十九章 袁方圆扮玩偶被认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当年袁方圆与柳诗惠离婚后,袁方圆离开了秦都,而柳诗惠则带着女儿袁俏雯。 两家住的距离不远。自从邵兴旺离开秦都回到新沣,赵雨荷和柳诗惠有了更多话题,再加上儿子邵谦诚和柳诗惠女儿年龄相仿,两孩子又在豁山一小上学,在每天接送孩子的校门口,越来越熟,后来便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一次,在校门口接孩子,两人又遇到一起。 赵雨荷问:“小袁走了,你也不给自己再找一个?” 柳诗惠说:“再也不会相信爱情了。曾经的山盟海誓,原来只是年少无知。” 赵雨荷说:“别那么悲观,世上的好男人很多的。” 柳诗惠说:“现在我一个人过,其实挺好。唯一觉得对不起孩子。这姑娘黏他爸。自从她爸走了后,俏俏的性格变了,不怎么说话。在家里,自己要么一个人看书,要么一个人摆弄玩具。” 赵雨荷说:“单亲家庭的孩子,性格多少都有些怪。啊!对不起,我不是说你。” 柳诗惠说:“哎!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则各有各的不幸。荷花姐,不用道歉。咱们都这么熟了。你想说啥,就说,我不会介意你说的话。” 赵雨荷说:“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和袁方圆复婚?” 柳诗惠说:“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虽然一赌气和他离了婚,但我现在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哦!快看,学校大门开了,三二班出来了。我先走了,荷花姐,明天再聊。” 说着,柳诗惠便向赵雨荷挥了挥手,向校门口走去。 又一天,俩人在校门口再次相遇。 柳诗惠问:“嗯——,荷花姐!明天六一儿童节,你有什么打算?” 赵雨荷说:“我想带谦宝去看场电影。你有什么好主意?” 柳诗惠说:“恒泰集团不是在北郊开了一个大型的‘欢乐谷’吗?带孩子到那去玩,怎么样?” 赵雨荷说:“可以呀,德德不放假,咱们早去早回。我给咱准备些午餐。” 柳诗惠说:“我负责开车。明天早上7:30,我在你们小区门口接你。” 赵雨荷说:“好,明天见。” 第二天,天气晴朗。柳诗惠开着车,载着赵雨荷和两个孩子。一路上,两个大人闲聊,两个孩子坐在后座上,非常开心。 9点多钟就到了。俩人陪着两个孩子,在欢乐谷游乐设施中玩耍。忽然,远处传来动感的音乐声,主持人在舞台上拿着话筒,开始呼朋唤友。很快,人群向舞台前集中。 随着动感的节拍,舞台上12位穿着“12生肖”的演员,舞动身体,做着各种各样搞笑的杂耍动作。 赵雨荷说:“杂技艺术团准备表演,让孩子们看看。” 柳诗惠问两个孩子:“台上的动物,你们都认识吗?” “认识。” “认识。” 赵雨荷说:“说一说都有啥?” “太简单了。” “就是,太简单了。二年级我们都学了。” “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已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两个孩子齐声背诵,非常熟练。 两个大人笑得开心。 邵谦诚说:“我们去前面看。” 赵雨荷说:“注意安全!” 相比于大人,两个孩子对台上的12只生肖玩偶更感兴趣,于是挤到台前观看。 12生肖节目演完了。12个扮演玩偶的人从舞台侧面的楼梯上慢慢走下来。两个孩子很好奇,想探究一下扮演玩偶的人是谁?于是又跑到侧台。 天气炎热,12位演员,一边走下台,一边脱掉头上的“属相头套。” “扮演老鼠的是姐姐!”袁俏雯喊道。 “牛是哥哥。”扮演牛的演员走下台阶,脱下头套,邵谦诚喊道。 两个孩子睁大好奇的眼睛,在演员脱下头套的一瞬间,争先恐后地辨别,始终没有离开两个大人的视野。 “老虎是姐姐!”袁俏雯喊道。 “胖姐姐,嘻嘻嘻,嘻嘻嘻。”邵谦诚喊道。 “兔子是姐姐!”袁俏雯喊道,但没有猜对。 “兔子是哥哥!”邵谦诚接着喊道。 “龙是哥哥!”邵谦诚喊道。 “蛇是姐姐!”袁俏雯喊道。 “马是姐姐!”袁俏雯喊道。 “羊是哥哥?”邵谦诚喊道。 “羊是姐姐!”袁俏雯喊道。 “猴是姐姐!”袁俏雯喊道。 “鸡是姐姐!”袁俏雯喊道。 “怎么都是姐姐?”邵谦诚有点不太开心。 “狗也是姐姐!看!没错!”袁俏雯又蹦又跳地喊道。 “猪肯定也是姐姐!”袁俏雯喊道。 “猪是哥哥,哈哈哈,哈哈哈。”邵谦诚看到扮演猪的人是个男子,立马高兴得叫了起来。 “爸爸,是爸爸。扮演小猪的是爸爸。”袁俏雯认出了自己的父亲袁方圆。 袁方圆没有看见自己的女儿,转过身径直朝后台的休息亭走去。 “爸爸,爸爸。”袁俏雯从身后喊袁方圆。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袁方圆下意识地扭头。这一扭头,袁方圆看到自己阔别四年的女儿出现在了面前,先是一愣,待走到跟前,仔细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女儿俏俏。和妻子离婚时,女儿俏俏正上幼儿园大班,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小学三年级学生。个头明显长高了。他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看见女儿张开双臂扑向自己。袁方圆蹲下身子,也张开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女儿。看着自己的骨肉,看着自己的心肝宝贝,想着孩子这四年所缺失的父爱,袁方圆百感交集。 俏俏也在爸爸的怀里“呜呜呜,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邵谦诚站在旁边不知所措,便向母亲赵雨荷招手。 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抱着自己的女儿,做母亲的柳诗惠警觉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袁方圆抱起了自己的女儿,袁俏雯向母亲柳诗惠招手。 柳诗惠走到跟前,看着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顿时愣住了。 袁方圆放下女儿,俏俏跑向妈妈,说:“我找到爸爸啦!我找到爸爸啦!” “方圆——”柳诗惠先开口。 “诗惠!”袁方圆说。 “你——”柳诗惠啜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对不起!你受苦了!”袁方圆说完,眼泪也是止不住流了下来。 “走,咱们三个到那边继续看演出,让叔叔和阿姨说一会儿话。”赵雨荷非常知趣地将两个孩子拉开了。 “妈,叔叔和阿姨,怎么都哭了?”邵谦诚问。 “他是我爸,我爸回来了。”袁俏雯说。 “大人的事情,你们还都不懂。走,咱们先去看演出,让大人说一会儿话。”赵雨荷说完,将两个孩子左右手牵着,便朝舞台前走去。 舞台上现在正在演童话剧《皇帝的新装》。 第一百七十章 破镜重圆又生波折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回家吧!”柳诗惠说。 “我给团长说一声。”袁方圆说。 晚上,袁方圆回到阔别四年的家。 家里的一切都是原来自己走时的样子,甚至连床上的床单都和自己当年走的时候一样。 “这床单旧了,没换条新的?”袁方圆问。 “还能用。”柳诗惠说,“先去楼下理个发,回来洗个澡。” 袁方圆放下行李,和女儿打了招呼,便下楼到小区门口的理发店理发去了。柳诗惠开始在厨房做饭。乖巧的袁俏雯将自己的衣服、小被子从妈妈的房间搬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一切,并没有被在厨房做饭的母亲柳诗惠看见。 袁方圆理完发回到家,洗了个澡,柳诗惠将饭菜端上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开始吃晚饭。 袁方圆正在给女儿夹菜,放在门口鞋柜上的手机发出了震动的声音。袁方圆拿起手机看了来电,又朝餐桌上的妻女瞅了一眼,便开门到门外接电话。 话筒里传来一位女子甜美的声音:“袁哥啊!台长说你请假了。有什么事情吗?怎么一下午都不接我电话?” “我回家了。”袁方圆压低嗓门说。 “回哪个家?你不是说你离婚了吗?”女子说。 “我回家看看女儿。女儿还等我吃饭呢,我先挂了啊。再见!”袁方圆挂断了电话。刚从门外走进来,电话又震动了。为了不被电话打扰,袁方圆按下了关机键。 “谁的电话?”柳诗惠问。 “话剧团一个同事。”袁方圆回道。 “爸爸,你在话剧团干啥工作?”女儿袁俏雯对爸爸袁方圆的新工作感到好奇。 “什么都干?有时候会写剧本,有什么会演里面的一个角色,不过我一般都演配角,有时我还扮演一棵大树一动不动站在哪里。”袁方圆说完,女儿袁俏雯“咯咯咯”地笑了。 “今天我就扮演的是十二生肖里的猪,跳开场舞。”袁方圆的话把柳诗惠也逗笑了。 “没想到,你这个教书先生还混得有出息了,本事不少啊!是吧?闺女。”柳诗惠说。 “爸,你真棒!”袁俏雯说。 看到自己的女儿和漂亮的妻子,袁方圆为自己当年的冲动行为而感到一丝后悔。 吃完饭,柳诗惠在厨房洗刷锅碗,袁方圆则陪着女儿一起看书。 夜深人静,三人便熄灯睡觉。 女儿袁俏雯回到自己房间睡下,柳诗惠自然在主卧睡觉,袁方圆则合衣躺在客厅沙发上。 袁俏雯从房间探出头,发现妈妈的房间灯亮着,客厅的沙发上睡着爸爸,于是悄悄地走到妈妈的房间。刚到房间,袁俏雯则“嗯呀——”大喊一声,蹲在地上一副痛苦的样子。 听到女儿的喊声,袁方圆和柳诗惠均像触电一样,迅速从自己躺着的沙发和床上下来,跑到女儿跟前,蹲在地上,着急地问:“怎么啦?怎么啦?” 袁俏雯看见爸爸妈妈都上当了。便眼睛滴溜一转,从爸爸的胳膊肘下面快速爬了起来,迅速跑到卧室门口,拉上房门,把钥匙拧了几圈,从外面将卧室的门反锁了。 袁方圆过去开门,发现打不开,只好转过身,走到柳诗惠面前,说:“我们已经离婚了,这样怕不好。我还是睡到外面吧!” “谁跟你离婚了?”柳诗惠含着眼泪问。 “我和你。”袁方圆说。 “你有离婚证吗?”柳诗惠问。 “怎么离婚还需要离婚证?”袁方圆一头雾水。 “当年我赌气要和你离婚,你到法官面前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柳诗惠含着眼泪说。 “都到了法院,还说什么?。”袁方圆说。 “教书,真把你教成书呆子了。你以为你到法院,一声不吭,扭身一走,法官就同意了吗?”柳诗惠眼泪汪汪地说。 “那还要怎样?”袁方圆说。 “我,我……”说着,柳诗惠再也抑制不住,抱着袁方圆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知道你压力大,抑郁了。可逃避不是办法啊!呜呜呜,呜呜呜”柳诗惠哭着说。 袁方圆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妻子。 一觉醒来,夫妻俩卧室的门开着,昨晚不知什么时候,女儿袁俏雯将门已经打开。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回归正常。柳诗惠向单位请了假,俩人送女儿上学后,又同时返回家里,在家门口却遇见了话剧团的叶莱香。 “您找谁?”柳诗惠问。 “找——我的——男人——”叶莱香红唇卷发,一身香水味,故意将音拉得老长。 “谁是你家男人?”柳诗惠生气地问。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叶莱香娇滴滴地说。 “你怎么找到我的?”袁方圆对莫名其妙找上门来的叶莱香问。 “手机有定位功能,你难道不知道吗?”叶莱香反问。 “你想干啥?”袁方圆问。 “想干啥?你是我男人,竟然问我想干啥?”叶莱香傲慢地说,“你我干柴烈火,当然叫你回家去啊!” 听到这样极具挑战的傲慢言语,柳诗惠心中的愤怒瞬间爆发了,她冲上前去,狠狠向叶莱香扇耳光,袁方圆用手赶紧去抓柳诗惠的胳膊,叶来香躲开了。柳诗惠转过来狠狠地扇了袁方圆一个耳光。袁方圆的嘴角流出了血。这一记耳光,就跟当年袁方圆患抑郁症时,她打的那记耳光一样响亮。 当年,袁方圆抑郁了。柳诗惠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个她从来都没有听过的病症。但看到自己心爱的丈夫一整天恍恍惚惚,神神叨叨的样子,又觉得他不是在装病。终于在一次琐碎的事情中,被压抑许久的柳诗惠爆发了,就像今天这样,狠狠地给了袁方圆一记耳光,打得他嘴角流了血。 叶莱香被这记响亮的耳光给镇住了,半天没缓过神来。等缓过神来的时候,柳诗惠拽着袁方圆胳膊已经进屋,将门从内反锁了。 叶莱香在门口大声叫骂,又是踢门又是砸门。很快,左右的邻居都出来看热闹。只见叶莱香不停叫骂:“睡了老娘,现在不敢认了。有本事你出来。赔偿老娘两年的青春。”门口邻居虽然指指点点,但也不敢劝诫这个泼妇,生怕引来辱骂。正在众人商量要不要报警时,柳诗惠突然把家门打开,只见柳诗惠手里举着切菜的大刀冲了出来,一副要和叶莱香拼命的架势。 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强龙不斗地头蛇。叶莱香一看情况不妙,拔腿就跑,急忙按了几下电梯,发现柳诗惠已经冲到跟前,便转身向楼梯跑去,鞋子跑掉了,众人便听到楼梯里传来“妈呀!”一声惨叫。 叶莱香穿着另一只高跟鞋摔倒在了楼梯道里。 随后,众人便将自家房门关闭。 第一百七十一章 袁方圆流浪这几年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在妻子柳诗惠的追问下,袁方圆讲述了自己这四年前后的经历。 袁方圆离开大秦,去寻找自己想要的“诗和远方。”他走南闯北,由东到西。封闭的校园禁锢了他的思想,直到真正地走进社会,他才明白:生活,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更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生活是复杂的,生活又是简单的。一个人能不能感受到生活的幸福,跟生活本身有关,其实更多的是跟自己有关。 他对大学时期读到的莫泊桑的长篇小说《一生》中的一段话仍旧记忆犹新: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得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糟。我觉得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我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 两年来,袁方圆同志跑累了,想结束漂泊的日子,回家与妻子复婚与女儿团聚。就在他准备返程的时候,在车站候车室,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二个女人——叶莱香。 叶莱香和自己的丈夫离婚了,坐在候车室一处角落里哭泣。开往上海的列车即将检票完毕,马上就要发车了。现在等候区只剩下她一个人。袁方圆走过去,提醒说:“美女,去上海的车检票要结束了,你再不去就赶不上车了。” 袁方圆万万没有想到,他的一句不经意的问候,竟然让叶莱香当众抱着自己。死死地抱着自己,呜呜呜地哭泣。来来往往的乘客看到这一幕,以为是两个即将分别的情侣。袁方圆却显得极为尴尬,极不自在。 开往上海的火车,叶莱香错过了。开往秦都的火车,袁方圆也错过了。俩人都退了票。能让袁方圆跟着叶莱香一起继续漂泊的原因,自然是袁方圆认为自己和柳诗惠离婚了,或许柳诗惠嫁人了。即便是没有嫁人,自己回去能和柳诗惠复婚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袁方圆和叶莱香决定,到叶莱香的叔叔开办的民间话剧团找点活干,先有个落脚的地方。另外,袁方圆卡里的钱已所剩无几,如果这个月再不打工赚钱,就要刷信用卡生活了。 这个以侄女“叶莱香”本人名字命名的民间话剧团,承接各种开业庆典、表演、包括婚礼葬礼在内的演出活动。作为剧团的文化人,袁方圆开始尝试着原创话剧,但写过几个本子,有的没有被搬上舞台,搬上舞台表演的,反响平平,倒是自己独创的几个儿童话剧,颇受小朋友欢迎,甚至在圈内有了一点小名气。 袁方圆在几年的漂泊当中,身患所谓的“抑郁症”早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就像来的时候莫名其妙一样。现在的袁方圆,少了青年时期的躁动与不安,多了一份中年人的沉稳与豁达。 “叶莱香”民间话剧团现在百分之八十的收入,靠的就是袁方圆创作的几部儿童话剧,像《公鸡喔克历险记》《狼四一家的遭遇》《小狐狸墨逗》《原来你是蛇太君》等,颇受小朋友欢迎。在少年宫、儿童剧场演出获得成功后,这几部儿童话剧,便被恒泰集团看中,邀请来到秦都,开展为期三个月的巡演活动,从六月一日起到八月底结束。 叶莱香也因为袁方圆的出色与努力,忘掉了与前夫离婚的痛苦。两人对外宣称是夫妻,其实只是同居男女朋友关系。叶莱香霸道、自私、好吃懒做,在袁方圆的眼里,是一个鸡肋式的存在。 他暂时还没有遇到知己,遇到可以与自己厮守一辈子的红颜知己。暂时也只能这样。除了这一点之外,袁方圆还没有拿到因创作剧本,叶莱香的叔叔所承诺的分红。 作为一名话剧团的员工,他现在每月可以领3500元的基本工资。等这三个月的演出结束后,他就可以拿到属于自己的一份分红奖励。也许是十万,也许是二十万。可就在演出的第一天,袁方圆却在欢乐谷碰到了自己的女儿和妻子。一家人团聚,自然是皆大欢喜。袁方圆也觉得能与妻女再次团聚,与妻子破镜重圆,回归家庭,将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 可儿童节那天抱着女儿,与妻子交谈的一幕,还是被坐在凉亭休息的叶莱香看见了。 袁方圆手机里珍藏着妻子和女儿的照片,无数的夜晚,他是看着自己妻女的照片入眠的。 作为袁方圆的同居女友叶莱香,不可能不知道袁方圆手机里的秘密。她知道自己与袁方圆之间只是一种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是“相逢何必曾相识”的两个“天涯沦落人”而已,不可能长久厮守。在自己还没有找到心仪的另一半的时候,叶莱香也不甘心这么轻易地就被另一个女人从她的身边夺走与自己同居了两年的男人。 叶莱香约袁方圆到咖啡厅谈判,柳诗惠和赵雨荷安顿好孩子后,也尾随袁方圆进了咖啡厅,坐在一小包间中,他们之间相聚三十多米,隔着一道屏风。袁方圆和叶莱香并没有觉察到有人跟踪他们,而柳诗惠和赵雨荷却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俩人的一举一动。 叶莱香说:“在咱们相处的这两年,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装着你老婆和女儿。” 袁方圆沉默。 叶莱香说:“我也一样,虽然那个狗东西,我这辈子都不想见他,但我也是时刻想着我的女儿。你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我心里也有。” 袁方圆说:“你能理解就好,能理解就好。” 叶莱香说:“我是商人,是个生意人。不像你们这些当老师的,吃国家财政,从来不考虑生存的问题。我们得生存。你这一走,我们就失去了核心业务,话剧团没有新的作品,迟早要回到以前,回到靠婚礼葬礼演出过日子的地步。人常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看这话剧团迟早要散伙。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袁方圆回答:“你在说我走了之后,话剧团将很快撑不下去,迟早得散伙。” 叶莱香轻蔑地瞟了一眼面前的这个书呆子,说:“你走了,我们怎么生活?我怎么生活?毕竟两年的感情。” 袁方圆终于明白了叶莱香约他出来喝咖啡的目的。便问:“你说吧,说说你的条件?” “放弃分红,包括这次和前半年的所有分红。”叶莱香说完,将旁边的包打开,拿出了一张A4纸和一只黑色签字笔。 “内容我都拟好了,你只需要在上面签个字就行。”叶莱香补充说。 袁方圆接过一看,上面写着: 叶莱香民间话剧团: 我本人袁方圆,男,身份证号:6101……1256……0611,因个人原因无法继续履行合约,自愿放弃今年自元月一日起至十二月三十一日止的所有演出分红。 签名: 手印: 日期: “合同可以签。但我有个条件?”袁方圆说。 “你说?”叶莱香问。 “能不能把我给你的那只和田玉佩还给我。上面刻有我妻子和女儿的名字。”袁方圆请求道。 第一百七十二章 酒店开房闹乌龙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东西你送我了,怎么可以再要回去?”叶莱香说。 “我一时冲动。”袁方圆说。 “一时冲动?那是你第一次睡了我,口袋里没钱,连请我吃饭的钱都没有,你心里过意不去。我说的对吗?” “没错。”袁方圆说,“那是块普通和田玉,值不了几个钱。我可以给你买一块比这更好的。但那玉佩上面刻有我妻子和我女儿的名字。对我来讲,它是无价之宝。”袁方圆恳求道。 “是别人的东西,我不稀罕。我没有带,在酒店的行李箱里。”叶莱香说。 “那现在去取。”袁方圆有些心急。 “不用这么着急。既然你想要回去,我不会留下的,我说了我不稀罕。下午,我还要去办点别的事情。这是酒店的名片和房间号码,你拿手机拍一下,晚上8:00来找我。哦,对了,记着把签完字的这张纸带上。”叶莱香说完,便招手服务生。 “买单。”叶莱香说完,将两百元钞票递给服务生,说“不用找了。”提起包转身离去。 袁方圆站了起来,目送叶莱香出门。屏风后面的柳诗惠和赵雨荷看见袁方圆四处张望,赶紧低下头,好在袁方圆并没有看到屏风后面的俩人。 中午十二点钟,袁方圆准时接女儿袁俏雯回家。 看到妻子没有回来,袁方圆正要打电话,却发现柳诗惠提着一个大袋子走进门来。 “今天来不及做饭,我在外面餐馆点了几个菜,快看,有你爱吃的鱼香肉丝和你爸爱吃的椒麻鸡。”柳诗惠对面前的父女俩说,“还有米饭。” 吃完饭,袁方圆和女儿去午睡。 “妈,一点半叫我们。”女儿袁俏雯说。 “知道了。”柳诗惠说。 等丈夫和女儿都到卧室去睡觉了,柳诗惠偷偷打开丈夫手机,将里面袁方圆在咖啡厅拍的地址照片翻拍下来。 吃完晚饭,袁方圆说他出去散散步,便关门离开了家。 赵雨荷已在柳诗惠家楼下的小花园等候多时。袁方圆前脚出门,柳诗惠后脚跟上。袁方圆看见路边停了一辆出租车,便向司机招手说:“师傅,能走不?” 司机师傅:“对不起,我这车已经有人预定了。” 袁方圆在路边又等了一分钟,挡到了另一辆出租车。看见袁方圆上了车,柳诗惠和赵雨荷赶紧上了早已预定好的出租车。上车后,对师傅说:“快,师傅,跟上前面那辆出租车。不管产生多少费用,我都按双倍付。” “好嘞!走咧!”司机师傅发动车子向前驶去。 在车上,柳诗惠的情绪一直不好。 “没想到,袁方圆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柳诗惠说,“他竟然明目张胆地跟这个女人开房。呜呜呜,呜呜呜。” “别太伤心,我觉得袁老师应该不是这样一个人。”赵雨荷劝道。 “他变了。以前其实挺老实的一个人,这四年在外面的经历,让他彻底变了。”柳诗惠说。 “不会吧。我看袁老师没啥变化。”赵雨荷说。 “那是在外人面前,以前在家里有说有笑,没事的时候,不是逗闺女开心,就是给我讲笑话。抑郁了以后,话就少了。现在在家,除了和闺女说话外,和我之间就没有共同语言。我说啥,他永远回答是,或者不是。我主动找个话题和他聊天,他不接我的话。”柳诗惠诉苦到。 “他刚回来,你让他适应一段时间。慢慢就好了。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要有信心。”赵雨荷劝道。 很快,就到了酒店门口。俩人看见袁方圆进了酒店,便尾随着上了楼。 袁方圆敲门,叶莱香开门,袁方圆侧身进去。 刚一进门,叶莱香就迫不及待地抱住袁方圆。 自从袁方圆知道妻子柳诗惠并没有和自己离婚。当年俩人一起走进法院,袁方圆在法官面前只低声说了一句“你随便”之后,便扬长而去。作为一名单纯的书生,他以为自己已经离了婚,怎么也没想到,在法官的劝说之下,柳诗惠并没有办成离婚。回家后,柳诗惠发现袁方圆已经收拾行李离开了。柳诗惠以为袁方圆赌气外出游玩,最多一个礼拜就回来,可等了一个礼拜之后,袁方圆却毫无音讯。柳诗惠打电话,袁方圆已经更换了号码。从此,两人便失去联系,这一晃就是四年。 袁方圆现在满脑子都是妻子和女儿,根本不想和这个热辣且又自私的女人再有任何的瓜葛。可现在这个女人紧紧搂着他,令他喘不过气来。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一触碰到这个女人的身体,闻到这个女人的气息,就躁动气来,兴奋起来。可今天,他表现得异常平静,他迫切地需要取回刻有自己妻子和女儿名字的玉佩。他现在为当年的冲动后悔不已,但玉佩在叶莱香手里,他只能智取,而无法豪夺。 想到这里,袁方圆将手轻轻地搂在叶莱香的腰上。叶莱香把嘴凑到袁方圆唇上,袁方圆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心。他想起了上午咖啡厅叶莱香的话:“玉佩我在酒店的行李箱中放着。” “你去洗个澡吧!”袁方圆竟然主动提出要叶莱香自己去洗个澡,这出乎了叶莱香的意料。叶莱香当着袁方圆的面,将自己剥离得干干净净,然后走进卫生间。 袁方圆迅速打开行李箱,将箱子里里外外翻了个底儿朝天,没有发现玉佩。他又急急忙忙在酒店的抽屉里、枕头下翻了翻,将叶莱香放在桌子上的包包也翻了翻,还是没有发现玉佩。 突然,他发现酒店衣柜的门似乎动了一下,他走过去,正要打开柜子,叶莱香裹着浴巾从卫生间出来。手里拿着玉佩在空中转圈,说:“找玉佩哪?别那么心急,在我这儿。” “还给我。”袁方圆过来就抢。 “来呀!你抢呀!”说完,叶莱香一拉带子,裹在身上的浴巾掉到地上。袁方圆愣在原地,半天想不出个办法来。 叶莱香将玉佩戴在自己的脖子上,顺势躺在床上,说:“想要玉佩,可以,先把桌子上的字签了。” 袁方圆走过桌子跟前,一看是早上的那份合约,便迅速签了字,按了手印。然后转过身说:“这样可以了吧。” “最后一次。”叶莱香做了个贵妃躺的姿势对袁方圆说。 “不行。我和妻子根本就没有离婚。”袁方圆解释道。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咱们已经做了两年的露水夫妻,你还在乎这最后一次吗?” “我要是知道我和我妻子没有离婚,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袁方圆说。 “你和你妻子离没离婚,你都不清楚?”叶莱香感到不可思议。 “我以为我们离婚了,其实法官并没有判决我们离婚。”袁方圆说。 “你们这些教书的先生,真是个书呆子。我服了,服了,服了。说吧,老娘两年的青春损失费,你打算用什么还?”叶莱香带着威胁的口吻说道。 第一百七十三章 袁方圆欠下巨额债务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袁方圆中计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为了要回玉佩,掉进了叶莱香铺设的陷阱中。 叶莱香看袁方圆有些犹豫,于是语气便软和下来,利用美人计,撒起娇来,开始回忆起曾经与袁方圆一起亲亲我我的时光。 袁方圆没有过多反抗,甚至以听之任之的态度,由这个女人随意摆布。 现在袁方圆的身上已无衣服遮拦。叶莱香一把把袁方圆推倒,使其仰面朝上。叶莱香骑在袁方圆身上,正要行不轨之事的时候,房间衣柜的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男子拿手机对着两人“啪、啪、啪”地不停拍照。袁方圆惊慌失措,大喊一声:“二叔,你干啥?” 这二叔本名叶达叔,是叶莱香民间话剧团团长,和叶莱香并不是亲叔侄关系,要说有关系,首先都姓“叶”,其次,他们的爷爷,或者太爷之间可能是亲兄弟,到了他们这一代,顶多算是“叶姓”族人。叶达叔的辈分并不比叶莱香高,只是人长得老气。为了掩人耳目,两人始终自称叔侄。其实,在话剧团,除了袁方圆之外,其他人都知道,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像叔侄那样干净和简单。 袁方圆被二叔的这一举动吓懵了也激怒了。他跳下床去夺二叔手里的手机,没想到,二叔直接将手机给了袁方圆,说:“我这是新款手机,只要一拍照,瞬间就会传到云端,传到我和香香的云端空间里,没有我俩的密码,谁也无法将它们删除。” “你,你们,好卑鄙,好无耻。”袁方圆说着,将手里的手机愤怒地摔到地上。 “3800元。香香,给袁老师也算上。”二叔点燃了一根烟,坐在了椅子上,傲慢地说道。 此时,叶莱香已经穿好了衣服。 “你们想怎么样?”袁方圆的牙齿咬得咯噔咯噔响。 “袁老师,我不是个坏人。我能不能求求你,不要走。你走了,这个话剧团真的要垮台了。我可以给你双倍的工资和分红。只要你在,话剧团就能靠儿童剧的演出维持下去。我实在不想回到从前,不想再接婚礼和葬礼的单子。”二叔叶达叔的话突然软了下来。 “这他妈的真是话剧团的演员出身。演啥像啥,瞬息万变。刚才还是狂风炸雷,瞬间就多云转晴了。”袁方圆心想。 袁方圆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想刚刚恢复的平静生活再让它失去。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人一旦厌倦了漂泊不定的生活,平静的日子就会令人无比珍惜和留恋。 袁方圆紧握的拳头松弛下来,穿好衣服后,对身边的俩人说:“你们开个条件吧!”只要我在五年之内能完成,我答应你们。否则,咱们鱼死网破。” “严重了,严重了,袁老师。只需要两年,两年即可。”二叔说。 “你说吧?什么条件?”袁方圆说。 “我把合同拟好了,你只需要签个字,按个手印即可。”二叔叶达叔说。 袁方圆从二叔的手里接过所谓的“合同”一看,发现原来是一张“欠款单”,内容如下: 袁方圆同志欠叶莱香话剧团共计二十万元现金。叶莱香话剧团考虑到袁方圆同志的现实困难,经双方友好协商并经话剧团法人叶达叔和袁方圆本人同意,决定由袁方圆同志创作20部儿童剧(质量等于或不低于《公鸡喔克历险记》《狼四一家的遭遇》《小狐狸墨逗》《原来你是蛇太君》),可抵消20万元欠款。期限为730天(即日起,两年内)。 袁方圆即便是不同意,也没有办法。自己和叶莱香的裸照已经被拍了。这事真要是被妻子柳诗惠知道了,这回可真要离婚了。为了亲爱的妻女,袁方圆忍了。儿童剧创作,对他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无非是下些工夫,吃点苦头,花点时间罢了。这总比叶莱香叔侄二人借用裸照讹诈他二十万现金要好受一些。其实,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话剧团给他提供了吃住,让他渐渐地从话剧创作及各种人物角色的扮演中,驱走了抑郁症,如果没有这一幕,袁方圆是要感激一辈子话剧团的。现在话剧团以这种相对柔软的讹诈方式敲诈他。他还是可以接受。毕竟,创作出来的儿童剧本,版权还在自己手里。真的有一天,这些剧本被叶莱香话剧团演红的话,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想到这里,袁方圆便很快签了字,按了手印。 看到自己好不容易等回来的男人和另一个女人在酒店里鬼混,柳诗惠彻底崩溃了,她蹲在消防通道的一处墙角,泣不成声。赵雨荷一边安慰着柳诗惠,一边透过防火门的门缝向“308”房间张望。 冲进去,把这两个人的丑事曝光,彻底来个鱼死网破。 这冲进去容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即便是袁方圆再令人感到恶心,但他毕竟是自己曾经的丈夫,是女儿袁俏雯的父亲。事情曝光了,自己和女儿的名誉也同样损毁了。可是,丈夫和另一个女人在自己的眼皮子眼底鬼混,柳诗惠却始终不甘心。 搞它个鱼死网破,还是自己含着眼泪微笑着离开。正在柳诗惠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房门打开了。 “别哭了,别哭了。袁老师出来了。”赵雨荷说。 柳诗惠抹了一把眼泪,赶紧趴在防火门的门缝处向里张望。只见,叶莱香和二叔高高兴兴地走出门来,送袁方圆到门口。即便恨得咬牙切齿,但袁方圆还是礼貌性地和叔侄二人握了手,像达成交易签完合同的生意人那样,礼貌性地握了握手。只不过,袁方圆一脸的无奈,而叔侄二人的脸上却洋溢着灿烂甚至狡黠的笑容。 这一幕,被躲在防火门后面的柳诗惠和赵雨荷看得一清二楚。 “我说袁老师不是那种人。”赵雨荷为自己偶然的猜中结果而感到兴奋异常。 袁方圆沿着走廊朝俩人走来。柳诗惠和赵雨荷赶紧躲开。 “怕什么?继续看。袁老师肯定坐电梯。”赵雨荷说。于是俩人又趴在门缝。这消防通道的防火门正对着电梯,袁方圆等待电梯的背影就在俩人眼前。 袁方圆手里攥着玉佩,红色的细绳在袁方圆的手指上缠绕了多圈。 “袁老师手里拿着啥?”赵雨荷悄悄问。 “是玉佩。”柳诗惠差点叫出声来。 电梯来了,袁方圆下意识地朝身后看了一眼,吓得两个人赶紧从门缝躲开。结果柳诗惠后退的时候,踩到了赵雨荷的脚。 “哦!”赵雨荷疼得小叫一声,俩人赶紧往门后躲去。 电梯关闭的声音响起。俩人又透过门缝朝外看去,发现电梯已经下到一楼,俩人才大大方方地打开消防通道的防火门,走了出来。 “嗯呀!好险哪!差点被袁老师发现了!”赵雨荷说道。 “荷花姐,把你踩疼了。对不起啊!”柳诗惠说着,低头看赵雨荷的脚面。 赵雨荷捋了捋自己额前的头发,也看了看自己刚才被踩的脚。 就在柳诗惠抬头的那一刻,站在墙角的袁方圆突然出现在俩人面前。 俩人没有想到,袁方圆并没有下楼。看见妻子,袁方圆的脸上绽放出轻松的笑容,对着妻子柳诗惠说:“诗惠,对不起,前面的事情我已经了结了。这是玉佩,物归原主。我爱你,永远爱你,再也不分开。”说完,袁方圆将手里的玉佩戴到了柳诗惠的脖子上,然后一把把柳诗惠抱在怀里,紧紧地拥抱着。 柳诗惠再也抑制不住,呜呜呜,呜呜呜地趴在丈夫的肩膀上哭了起来。袁方圆也是眼睛湿润。 “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在楼下等你们。”赵雨荷说完,沿着廊道朝另一部电梯走去。 之后,便各回各家。 第一百七十四章 邵兴旺赵雨荷久别胜新婚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赵雨荷走到家门口,掏钥匙打开门,发现客厅漆黑一片。 两个孩子去哪儿啦?她感到疑惑,正要开灯,客厅的灯突然亮了。 眼前,丈夫邵兴旺正站在客厅笑嘻嘻地望着她。 “吓我一跳,你怎么回来了?”赵雨荷问。 “我不该回来吗?”邵兴旺问,然后张开双臂。 看到狗子哥突然回家,荷花自然是又惊又喜,一下子扑到丈夫怀里。邵兴旺搂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给了妻子一个长长久久的亲吻。 “孩子呢?”赵雨荷问。 “天太热,写完作业,我让下楼去玩了。”邵兴旺说完,又将客厅灯给关上了。 “你关灯干啥?”赵雨荷问丈夫。 “你说关灯干啥?”邵兴旺说完,一个海底捞月的姿势,将妻子抱起来,放在客厅沙发上。 “别急,别急,睡觉的时候再来,睡觉的时候再来。乖!听话,哦!”说完,赵雨荷主动在丈夫邵兴旺嘴唇上了亲了一下。 “等不及了,等不及了,要爆炸了。”说完,邵兴旺将沙发上的妻子抱起来,朝卧室走去。邵兴旺把妻子放到床上,刚解开妻子的衬衣扣子,两个孩子就在门外面连踢带踹地敲门。 “妈——开门!” “爸——开门!” “赶紧,赶紧!”赵雨荷起来穿衣服,邵兴旺朝客厅走去,大声喊:“别敲,别敲,来啦!来啦!” 两个孩子进到家里,赵雨荷已穿戴整齐,看到两人满头大汗,说:“赶快去洗把脸。哦!算了,还是去洗个澡吧。” “我不洗。”邵谦诚说。 “不洗就是脏小猪。”赵雨荷说。 “我不想洗。”邵谦诚说。 “必须洗,不洗,就给我滚出去。”邵兴旺朝儿子大声喊道。 儿子邵谦诚被好久都没有见到的父亲这么一训斥,竟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赵雨荷埋怨到:“好几个月都不回家,刚一回家就训斥孩子。” 邵兴旺觉得刚才的声音确实有点大,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嗓子竟然把儿子吓哭了。于是笑呵呵地说:“爸爸错了,爸爸错了。不该大声喊叫。不过,身上脏了不洗澡,可不是个好习惯。一会儿姐姐洗完,你进去洗一洗。天气热,洗干净了也凉快。你洗完了,我洗,我洗完了,妈妈也要洗。讲究卫生,人人有份。呵呵呵,呵呵呵。” 听到父亲的笑声,邵谦诚便停止了哭泣,跑到一边摆弄玩具去了。 洗完澡,夫妻俩人躺到床上。 邵兴旺还是习惯性地拿起床头的书,翻看了起来。 躺在身旁的妻子赵雨荷说:“袁方圆回来了。” “我知道。”邵兴旺说。 “你怎么知道?”赵雨荷感到非常好奇。 “他打电话告诉我了。”邵兴旺说。 “什么时候?”赵雨荷问。 “就在6月2日,夫妻俩和好后的第二天,袁方圆告诉我的。他还想干老本行。”邵兴旺说。 “继续当教导主任?”赵雨荷问。 “关键是乔美娥老师牺牲后,李振山已经代替了乔大姐,没有这个岗位了。”邵兴旺说,“再说,四年都没有在学校待过,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胜任。四年的时光,对一个人来说,变化有可能会非常大。教书育人的事情,也绝不是儿戏。” “那怎么办?”赵雨荷问。 “如果他真愿意到新沣白马河寄宿学校,就先从班主任和语文老师做起。班级如果带得好,语文课教得好。老师们也会选他当主任,甚至当副校长呢。呵呵呵,呵呵呵。”邵兴旺说。 “快放假了。你是不是可以休息一段时间,我想去重庆看一看,逛一逛山城,看一看嘉陵江是怎么汇入长江的。自从那年去宝鸡看过了嘉陵江的源头,我就一直在想,那嘉陵江尾在哪里?” 赵雨荷说完,便吟诵起一首曾经熟悉的古诗:“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邵兴旺听妻子这么一诵,也来了兴致,放下书,搂着妻子:“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狗子哥?”荷花问自己的丈夫。 “嗯!”邵兴旺说。 “去不去重庆?除了那年在渭河岸边吃的那顿火锅之外,我还没有真正地吃一顿火锅。这次,咱们去重庆,逛逛山城,好好吃一顿正宗的重庆火锅,怎么样?” “嗯呀!学校现在正在建设,工作量很大。我这恐怕没有时间。要不,你带着两个孩子去吧?”邵兴旺说完,赵雨荷并没有接话。他知道妻子荷花有点不太高兴,便问:“你不高兴啊?” “我当然不高兴了。平时你就不在家,难得放暑假。别人放了暑假,都带着孩子老婆走山南,逛海北,四处旅游,你倒好,除了学校还是学校,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你还回来干啥?你住到学校算了。”说完,赵雨荷转过身,不再说话。 由于忙于工作,邵兴旺也觉得在这方面亏欠妻子儿女的有点多。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邵兴旺心想,但只要想办法解决问题,总会有两全其美的法子。邵兴旺陷入到沉思当中,大脑子飞速旋转。 重庆、山城、火锅、美食? “有了。”邵兴旺激动地说了一句。赵雨荷依旧背对着狗子哥不说话。 邵兴旺把嘴巴凑到妻子赵雨荷的耳边,悄悄地说:“花儿。” 赵雨荷依旧没有搭理自己的丈夫。 邵兴旺又说:“花儿,荷花,亲爱的,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赵雨荷依然没有搭理自己的狗子哥。 “大重庆去不了,咱们去小重庆?”邵兴旺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狗子哥的一个“小重庆”,让赵雨荷顿时来了兴趣,问:“哪儿还有个小重庆?” “安康紫阳,也是一座山城。风景优美,民风淳朴,汉江由西向东穿城而过。房子都建在江边上的山坡上,非常独特。”邵兴旺介绍道。 “你去过,怎么知道的?”赵雨荷问。 “我在网上搜的。”邵兴旺回答。 “不去!莫名其妙地去那个地方干嘛!”赵雨荷显然对狗子哥推荐的地方不感兴趣。 “你可别后悔。我要说一个人,你肯定感兴趣?”邵兴旺又卖关子。 “谁?”赵雨荷问。 “丁惟实!”邵兴旺说。 “丁惟实怎么会在那里?”赵雨荷问。 “不光丁惟实在那里,乔美娥大姐的丈夫秦尚志也在那里。”邵兴旺回答。 “他们不是在清泉县吗?”赵雨荷问。 “从清泉县又调到紫阳县了。”邵兴旺回答。 “紫阳,紫阳,这个名字好奇怪呀?这和《西游记》里的紫阳真人有什么关系?”赵雨荷的兴趣顿时被激发起来。 妻子荷花的问题令邵兴旺感到很欣慰。他想起一句俗语: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于是便夸奖了妻子一句:“夫人果然如我一样,平日喜爱读书阅文。” 赵雨荷转过身,趴在狗子哥的胸脯上问:“狗子哥,你是在夸我呢,还是在夸你呢?” “当然是在夸奖夫人你呢。”邵兴旺在妻子荷花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便接着说:“历史上真有这么个紫阳真人。《西游记》里的紫阳真人,用他的五彩霞裳保住了朱紫国王后的贞洁,从而促成了国王和王后的完美复合。小说中的紫阳真人热忠于成人之美,但历史上的张紫阳则勇于为民请命。这个紫阳真人,原名叫张平叔,号紫阳,是道教南派的创始人。这个县就是以紫阳真人的名号命名的,那里还建有一个紫阳阁。我想,咱们利用两天的时间,去一趟紫阳县。一来感受一下小重庆的风采,二来与丁惟实和秦尚志他们坐一坐。他俩为教育工作,做出了巨大的牺牲。现在又在扶贫一线奔波劳累,我从内心深处对他们是深深地敬佩啊!” “是呀!正是有了这些好人,你这几年在教育事业上才能顺风顺水。”赵雨荷说。 “咱吃水不能忘了挖井人那!”邵兴旺说完,便关闭了卧室的灯。 赵雨荷溜进了丈夫邵兴旺的被窝里。 第一百七十五章 杜鹃博士受伤住院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关于假期旅游,狗子和他的女人商量好了之后,便在放假前的时间里各忙各的事情。 柳诗惠和丈夫袁方圆和好如初。 袁方圆在家忙着创作儿童剧本,虽然受到叶莱香和他二叔讹诈,但还是释怀了。 人间非乐土,各有各的苦。 当年如果没有叶莱香和他二叔收留,自己不一定就能平平安安地回到妻女身边。袁方圆心想。这世上的事情,也难说好事就绝对地好,坏事就绝对地坏。好和坏,其实永远都是相对着。就拿创作儿童话剧这件事情来说。如果没有叶莱香的逼迫,袁方圆还真不知道,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语文教师,还有写剧本,演话剧的本事。 仲春刚过,我们的鸟类学家杜鹃博士就迫不及待地从农林科技大学出发,前往大秦省南部山区开展鸟类研究活动。 依旧一个人,依旧带着单反相机、长筒望远镜以及笔记本电脑等众多设备。作为一个老单身,她显然习惯了作为一个孤独的游击队员外出研究。除了天空中飞翔的鸟儿,杜鹃博士已经忘记了爱情的滋味,或许她根本就没有谈过一场真正的恋爱。谁知道呢?老同学邵兴旺不知道,杜鹃博士本人恐怕也不知道。 这天,杜鹃博士在一处山坡上架起长筒望远镜,脖子上挂着沉重的单反相机,头戴一顶灰色的遮阳草帽,正在观察山坡下面湿地中的朱鹮鸟。 朱鹮鸟被誉为鸟类中的“大熊猫”。这种曾广泛分布于中国、日本、俄罗斯、朝鲜等地的美丽鸟儿,由于环境恶化等因素导致种群数量急剧下降,上个世纪80年代,在秦岭南部山区发现了唯一7只野生种群,后经人工繁殖,以及像杜鹃博士这样的鸟类学家的救护,现在的种群数量增长了不少。有的开始向更远的地方迁徙繁衍。 当听到紫阳县也有少量的朱鹮鸟落脚生活,杜鹃博士便只身来此,对这些美丽的珍惜鸟类做进一步研究。 谁知这天,忙完工作准备返回租住的老乡家时,杜鹃博士不慎从山路上滑倒,摔伤,左胳膊骨折。老乡扶着骨折的杜鹃博士在山路边挡车,被路过的丁惟实和秦尚志碰上了。 丁惟实停车,秦尚志从车窗探出头来,问:“老乡,怎么啦?需要帮助吗?” 看到坐在路边石头上的女子痛苦不堪,一问才得知其胳膊骨折,急需要送医院救治。 秦尚志与丁惟实赶紧下车,将杜鹃博士和她的行李设备一同搬上车。 “老乡,你回吧。我是咱们驻乡负责扶贫工作的秦尚志,开车的是我的搭档,扶贫干部丁惟实同志,我们马上送人去县医院救治。” 疼痛使杜鹃博士汗流浃背,不断呻吟。秦尚志本来在前排就坐,看到杜鹃博士疼得有些虚脱,便让丁惟实将车停下,从前排来到后排。 秦尚志打开一瓶矿泉水递到杜鹃博士手上。经过一天的奔波劳累,再加上身背肩扛观测器材,杜鹃博士早已累得没有力气,别说拿水,说话都没有力气。杜鹃博士斜靠在后座的椅子上,面色苍白,虚汗直冒。 秦尚志只好将水递到杜鹃博士嘴边。杜鹃博士张开嘴,秦尚志赶紧给嘴里倒水。杜鹃博士喉结抖动,吞咽了几口水后,便闭上眼睛。胳膊依旧如刺一样令她钻心地疼。秦尚志一边拿纸巾给杜鹃博士擦汗,一边对丁惟实说:“老丁,能不能再开快点,杜博士好像疼得很厉害。” 丁惟实将油门踩得更重了,车速比刚才快了一点,但也比先前更加颠簸了。 “不要太快,还得注意安全。”秦尚志提醒。 “我尽量平衡,你照顾好杜博士。”丁惟实说。 杜鹃博士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越野车本身舒适性就差,在这颠簸的路上快速前行,比平日颠簸得更厉害。后座上的俩人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一会儿又被急刹车的惯性甩离了座椅。 “你抱着我。”杜鹃博士央求道。 秦尚志听了杜鹃博士的话,愣了一下。 “你抱着我,我不行了。”杜鹃博士再次央求道。 人都成这样了,还在乎什么?救人要紧。秦尚志想到这里,也不再顾忌什么,便伸出胳膊将杜鹃博士搂在怀里。杜鹃博士依旧在出汗。 秦尚志突然发现杜鹃博士的身体不再僵硬,也不再呻吟。杜鹃博士已经昏迷。 好在从山路上能够看见县城璀璨的灯光了。十分钟后,车子驶进了县医院。 医生们迅速开展抢救。 “谁是家属?来,家属在这里签字。”一位白衣护士拿着一个病历夹子走到俩人跟前。秦尚志和丁惟实面面相觑。 “你们谁是家属?签字!”护士又说一遍。 “你签吧,老秦。”丁惟实先开口。 “这怕不合适?”秦尚志犹豫了一下说。 “现在杜博士的家属又不再这里,救人要紧。”听丁惟实这么一说,秦尚志好像觉得还是先救人要紧。于是,便签了字。 医生打了止疼针,晚上八点多钟,杜鹃博士苏醒过来,看见病床边俩人后,说:“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 “老丁,你守在这里,我去给杜博士买点晚饭。”秦尚志说完,然后又对杜鹃博士说:“晚上吃点啥?” “你们去吃吧。我不饿。”杜鹃说。 “我去买吧,你在这里守着杜博士。”丁惟实说完,便转身离开。 “你怎么一个人,带这么多设备,也不带个助手?”秦尚志问。 “女汉子。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追踪研究鸟类,已经习惯了。多数情况下,我会在当地雇一个向导,或者脚夫。昨天我雇的那个脚夫父亲生病,说是带父亲到秦都看病去了。”杜鹃说。 “你丈夫呢?我给他打个电话?”秦尚志问。 杜鹃博士笑了一下,说:“我是单身,还没有结婚。” “哦!”秦尚志有点吃惊,接着问:“你兄弟姐妹的电话有吗?我给他们打个电话。你这里需要人照顾。” “有个弟弟,不过小时候在家门口被人拐走了。我父母去世多年了。”杜娟说,“你不用管我,你去忙你的吧。我能照顾自己。你把电话号码留下来,我出院后,到时候将医药费还给您。” “那倒不用。”说完,秦尚志脸上显出略有沉思的神情。 丁惟实很快将饭买了回来,为杜娟博士买了稀饭、包子和小菜。 看到在两个男人面前的杜鹃博士不好意思吃饭,秦尚志便说:“我们也去吃点饭?” 俩人来到医院旁边的小餐馆吃饭。 “今晚咋办?”丁惟实问。 “得在县城住下。你去开个房间住下,我在医院陪杜博士。”秦尚志说。 “她家人联系上了没?”丁惟实问。 “就一个弟弟,小时候在家门口还被人拐走了。”秦尚志说。 “他丈夫呢?”丁惟实问。 “还没结婚,哪来得丈夫?”秦尚志说。 “这不正好吗?”丁惟实笑着说。 “别做美梦,人家一个研究鸟类的博士,我是贫困山区的一个扶贫工作人员。”秦尚志说。 “你要在大城市工作,我估计这鸟博士还不稀罕,就因为你在这贫困山区干扶贫工作。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今晚,你必须给我在床边把人伺候好了。如果明天早上我来看博士,她对你有意见。我丁惟实可要批评你老秦了。哈哈哈,哈哈哈。”丁惟实说完大声笑了起来。 秦尚志也笑了。 俩人吃完饭,秦尚志回医院,丁惟实去酒店。 第二天,秦尚志向单位请了假,在医院陪护杜鹃博士,丁惟实开着车回到乡政府继续开展工作。 第一百七十六章 秦尚志与杜鹃情意满满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在医院做完手术,秦尚志带着杜鹃博士回到自己驻地。乡政府有宿舍,有食堂,有大院,后面是青山,前面是河流。杜鹃博士在这里一住就是两个月。 每天忙完工作,俩人便相约一起,到后面小山,到前面河边,散步聊天。聊事业、聊生活、聊文学、聊扶贫、聊鸟儿,不知不觉,俩人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彼此产生了好感。 一天,三人正在乡政府餐厅吃晚饭。突然,丁惟实电话铃声响了。 丁惟实一看,是老同学邵兴旺打来的。 “明天去你哪里看你?”邵兴旺在电话里说。 “太好了!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丁惟实说。 …… “谁要来咱这里看你?”秦尚志随口问了一句。 “狗子和他的女人。”丁惟实说。 “狗子——和——他的——女人?”杜鹃博士喃喃自语。 “明天人来了,老秦你就知道了。”丁惟实说完又对着杜鹃说,“我和老秦以前的好朋友。” 现在,狗子和他的女人荷花,坐在一辆七座越野车上。车是狗子租的,由袁方圆和他的老婆柳诗惠轮流驾驶。车上除了四个大人,还有三个孩子,分别是养女霍艺德、儿子邵谦诚,以及袁方圆的女儿袁俏雯。七个人,一路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四个小时后,越野车驶进乡政府大院。 一下车,众人皆感慨一路美景风光,绿水青山,阳光灿烂,空气如同滤过一般清新。 “这是神仙住的地方吗?两位领导。”一下车,望着眼前的美丽景色,邵兴旺说的第一句话。 “呵呵呵,呵呵呵,今天山外的神仙大驾光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啊!”秦尚志的一句话,把众人逗笑了。 众人相互寒暄,互相问好。 手臂打着绷带的杜鹃博士从屋里走了出来,出现在众人面前,惊得邵兴旺和赵雨荷目瞪口呆。 “怎么?你们认识?”丁惟实问。 “何止认识?”邵兴旺说。 “我们是高中同学,我、狗子、杜晓娟是高中同学。”赵雨荷笑着说。 “这世界还是太小了。走到哪里都能遇到熟人!”袁方圆说。 众人放下行李,走进乡政府食堂。 “咱们先在这里吃个简单的工作餐。晚上到县城那边,我和老丁再请大家吃好的。”秦尚志说。 “还有我,我要请老同学,请大家。”杜鹃博士说。 杜鹃博士的一句话,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身上。 柳诗惠问:“杜博士,你胳膊怎么受伤了?” 杜鹃便将自己从事鸟类研究,以及这次如何受伤的事情向众人简单介绍。 柳诗惠的女儿袁俏雯刚好坐在杜鹃博士身边。 除了袁方圆和杜鹃博士外,其实大家都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那就是袁俏雯和杜鹃博士长得很像,像母女。脸型轮廓,眉目神情,包括吃饭时拿筷子夹菜的动作都很像。 赵雨荷发现后首先笑了。 柳诗惠问:“荷花姐,你笑什么?” 赵雨荷说:“没,没什么?” “我知道你姐笑什么?”邵兴旺说。 饭桌上气氛轻松,大家聊得正欢。 “我说完,你们都别介意啊!特别是小袁和小柳啊?” 还没等邵兴旺张口,赵雨荷还是忍不住说了:“你们看杜鹃和袁俏雯,发现什么了吗?” 其实大家都发现了。还没有来得及聊这个话题,荷花的一句话,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俩人身上。 “你想说,俏俏和杜博士长得很像?”柳诗惠问。 “对,太想了。简直像母女。啊!不,诗惠,你别介意。”赵雨荷笑着说。 “嗯呀,荷花姐。你别这么客气。看见杜博士,我也发现了。但俏俏是我俩亲生的闺女,这个谁也否认不了。俏俏是剖腹产,我肚子上的疤痕现在还在呢。” “没有人怀疑,闺女俏俏不是咱俩的?”袁方圆也笑着说。 袁方圆的话把大家的注意力又引向了自己。 “闺女随爸的多。你们看,俏俏不是和袁老师更像吗?”丁惟实的一句话,让大家把三个人放在一起做了对比。 这世界上真有这么奇怪的事情吗? 袁俏雯、袁方圆以及杜鹃博士,三个人的确长得很像,神似。除了丁惟实,秦尚志,其实杜鹃也在心里想:这不会是我多年前失散的弟弟? 怎么可能?绝不可能!那万一要是呢?这个想法,杜鹃在心里一闪而过。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在老外的眼里,中国人都长一个样,这其实一点也不奇怪。杜鹃心想。 吃完饭,众人乘坐两辆越野车,去了当地有名的一处山顶茶园。邵兴旺等人没见过茶园,没有采过茶,于是大人孩子皆兴趣浓厚,一个下午都在茶园散步、赏景、闲聊,累了,在旁边的茶农家里喝茶聊天。孩子们的玩劲更足,一直挎着小篮子在茶园里模仿采茶女采茶。 天色渐晚,众人便乘车到县城吃晚饭、住酒店。 在酒店,杜鹃博士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总出现小时候的画面。自己当时六岁,弟弟一岁多。父母在地里忙碌,让她在家门口推着弟弟的摇篮看护弟弟。父母就在家门口的坡地下面收玉米。突然,一男一女两个人出现在她面前。男的把她抱进屋子,从外面锁上了门。等她翻窗户出来时,弟弟不见了。父亲临死之前,还在说:“一定不要放弃,如果找到你的弟弟,就在你妈和我的坟头上说一声。我们在地底下也就安心了。” 另一个房间,柳诗惠也没有睡着,心想:袁方圆不可能背着我和这个女的发生关系。女儿是我亲生的,是医生从我的肚子里取出来的。袁方圆当老师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和我分开过。想到这里,柳诗惠自己先笑了。笑自己多心,笑自己敏感。 丁惟实和秦尚志在酒店的房间里抽烟。 “老秦,我咋老觉得袁方圆和杜博士之间有什么关系?”丁惟实说,“不光他俩,他们三个,都长得很像。这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吧?” “你说袁方圆有可能是杜鹃博士多年前失散的弟弟吗?”秦尚志问。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丁惟实说。 “做个亲子鉴定不是啥都知道了。”秦尚志说,“睡觉,老丁,你这心操的!” 邵兴旺和赵雨荷躺在酒店床上,也在讨论这个问题。 “哎!狗子哥,你记得不记得?杜鹃原来讲过,她还有个弟弟。”赵雨荷说。 “啥时候的事情?”邵兴旺显然忘记了。 “嗯呀,咱们还在新沣老家的时候,杜鹃当时研究杜鹃鸟,在咱家住过一段时间。吃饭的时候,不是聊起过这个事情吗?”赵雨荷说。 “哦!”邵兴旺似乎想了起来,说:“我好像记起来了。我当时问她,你也是农村出身,怎么家里就你一个独生女?” “对对对,你就是这么问的?”赵雨荷说。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邵兴旺说。 “我还有个弟弟,不过小时候被我弄丢了。后来,咱们看她很伤心,也就没再提这事情。”赵雨荷说。 第一百七十七章 杜鹃博士和失散多年的弟弟重逢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第二天,众人到号称小重庆的紫阳县转了转,看了看这座依山而建的县城,登上了“紫阳阁”,一览被青山绿水环绕的梦幻之城。下午,品尝了极具当地特色的名小吃——紫阳蒸盆子。吃完饭,大家觉得过瘾,荷花也觉得好吃。 到下午六点,众人分别。 秦尚志、丁惟实等回乡政府扶贫办继续工作。邵兴旺带着孩子一行七人,回秦都市。 现在绍兴正站在学校的工地旁,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欣喜地看着新的教学楼一天天增高。 远处的工地上,秦三块正戴着安全帽四处巡查。他完全恢复了记忆,现在要做的工作就是提醒干活的工人师傅们要注意安全。 天气太热,秦三块还坚持每天烧煮两锅绿豆汤,给工人师傅们防暑降温。 看见邵兴旺和袁方圆过来,秦三块迎了上去,问:“领导,给你俩盛点绿豆汤,解解暑?” “好啊。让我也尝尝老哥哥你的手艺。”邵兴旺仍旧像以前那样称呼比他年长的秦三块。 “放糖不?”秦三块问。 “少放一点。”邵兴旺说。 正在三人喝绿豆汤的时候,丁惟实开着越野车从远处驶来。车停稳后,车门打开,秦尚志、杜鹃博士和丁惟实三个人分别从车里下来。 “嗯啊!欢迎,欢迎,你们回来也不给我打个招呼,好让我去接你们啊?”邵兴旺问。 “接啥呀,不用,你这一天忙的。”秦尚志说。 “有车,方便,一脚油门就到了你跟前。”丁惟实说。 “老同学,你这完全康复了。气色也比原来好多了。”邵兴旺对杜鹃博士说。 “有失就有得。呵呵呵,呵呵呵。”杜鹃博士脸上泛着亮光。 丁惟实给邵兴旺使了使眼色,不怀好意地笑了。 邵兴旺早已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便问:“这次回来,还回去吗?” 秦尚志说:“扶贫工作已经结束了。我回秦都,恢复以前的工作。老丁,官复原职,继续干他的教育局长。” “太好了。有丁局长在,我这心里的底气就更足了。”邵兴旺说。 “下来,怎么办?”袁方圆本来是想问丁惟实,接下来学校的工作怎么继续开展。没想到,秦尚志以为袁方圆问他和杜鹃博士接下来怎么办。 的确,处在热恋中的人,不管是男是女,常有脑袋短路的情况发生。 “看情况。先和杜博士把结婚证一领。如果杜博士还愿意在山区从事鸟类研究,我老秦就奉陪到底。”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 众人皆笑。 杜鹃博士脸颊分红,一脸幸福。 “晚上,我请大家吃个饭,叙叙旧。老邵,你把咱们学校的那几位老师都叫上。李振山、侯文荣、马河山他们。” 晚上,新沣县大酒店。包间里,丁惟实摆了两桌饭。包括秦三块在内,新沣县白马河学校的老师基本都到齐了。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郑一燕,这是马河山,这是李振山,这是荣文荣,这是白亚亚,这是卫华,这是张德力,这是胡力争,这是厨师张军强,这是校工秦三块大哥,这是校车司机柳浪,这是咱们的好邻居李茂生李大爷,就差一个乔美娥大姐——”说着,邵兴旺哽咽了。 其他人都在抹眼泪。 丁惟实举起酒杯说,这第一杯酒,让我们一起敬乔美娥大姐。 众人将酒洒在地上。 秦尚志、侯文荣、郑一燕、白亚亚、卫华、李振山等,与乔美娥关系比较近的人,皆泪流满面。 饭桌上,大家聊了很多话题。这其中又把袁方圆和杜鹃博士的长相拿出来说了说。 “去做个亲子奠定,其实很简单。”侯文荣说。 “就是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就是呢。”李振山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袁方圆倒觉得无所谓,他家里本身有个姐姐,父母从小疼他。他并不认为眼前和自己长得很像的这个研究鸟类的博士就是自己的亲姐姐。他从小到大,也从来没有听别人说过半句,他是抱养的孩子。 但袁方圆和女儿,还是跟着杜鹃博士去了医院,做了亲子鉴定。 半个月后,他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起去医院,拿结果。 结果显示:袁方圆和杜鹃博士是血缘上的亲姐弟,杜鹃博士也是袁俏雯的亲姑姑。 杜鹃博士抱着袁方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地大哭起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几十年来,杜家人,花了上百万,动用了能动用的所有力量,去找失散的孩子,结果总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找了几十年,大家都累了,也没钱找了。咱妈为找你,疯了,后来病死了。两年后,咱爸也死了。咱爸临死前,让我一定要找到你。我迟迟没有嫁人,也有爸妈临终前的心愿没了结的原因。呜呜呜,呜呜呜……”杜鹃博士和弟弟坐在医院的台阶上说着过去的事情。 第二天,袁方圆一家三口在姐姐杜鹃的带领下,回到新沣县杜家村,给父母亲上了坟,烧了纸钱。 “爸,妈,我把弟弟找到了,带回来了,现在就在你们跟前,你们看看他,还有孙女,儿媳,也都来看你们了!”杜鹃博士哭着诉说。 袁方圆、袁俏雯、儿媳柳诗惠跪在坟前。 “爸,妈,我和姐姐重逢了。今天,你们的儿子和儿媳诗惠,你们的孙女俏雯来看你们了。给你们上香,你们安息吧。”袁方圆跪着哭诉道。 远处的秦尚志站在旷野上,手里拿着烟,在嘴里吸了一口,徐徐吹了出来,目视前方,似有所思。 杜鹃带着袁方圆一家回到倒塌的老屋前,告诉弟弟当时被人抢走时的情景。 “你们看,当时咱爸咱妈就在那边的地里收玉米。我坐在门口看护着你睡觉。摇篮就放在这儿。突然就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男的,捂着我的嘴,把我抱到咱家屋子,从外面锁了房门。我从窗户上爬出来后,你就不见了。我大声哭喊,咱爸咱妈听见后,就去追,就去找。到死都没有找到你的下落。”说着,杜鹃博士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好了。别太伤心了。”秦尚志说。 “姐,你也别太自责了,都怪人贩子可恶。现在团聚了,高兴才对。”柳诗惠说。 “对,高兴才对。”袁方圆说。 “高兴才对,高兴才对!”杜鹃博士说着又抹了抹眼泪。 第一百七十八章 秦三块恢复记忆与梅香香团聚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甘肃天水,梅香香正在收拾行李。 三个孩子站在屋子里,看着妈妈泪流满面地收拾行李。 小甜甜问:“妈——咱们去哪里?” “去找你爸。”梅香香说。 “找我哪个爸?”小甜甜问。 “找你亲爸。去大秦新沣,找你亲爸秦三块。”梅香香一边抹眼泪一边收拾行李。 “叔不要你了?”小甜甜问。 “哪个叔?”梅香香问。 “弟弟的爸爸。”小甜甜看了一眼旁边刚学会走路的弟弟。 “对,也不对。叔叔和他的前妻复婚了。就不能和妈妈在一起生活了。刚好,你爸恢复了记忆,也希望咱们回到他的身边。”梅香香说,“馨馨,你把学步车扶着,跟弟弟到院子里玩一玩。甜甜,你帮妈妈先整理着,妈给咱做饭去。” 厨房里,梅香香正在擀面,他的第二任丈夫李家成走了进来。 梅香香看了一眼自己的第二任丈夫,说:“婚都离了,你还来干啥?” “梅,我对不起你!”李家成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本来和我前妻离婚了,想着跟你好好过一辈子。谁知,她又要复婚,你也知道,她带着我那两个儿子闹腾这一年,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再说,我父母也希望我和前妻复婚——” “事已至此,你也不必道歉。”梅香香说。 “家里所有的东西你全部带走,存折上的钱你也全部留着。我向别人借了一万块钱,你拿着。”说完,李家成把装有钱的袋子往梅香香的裤兜里塞。 梅香香没有拒绝,趴在案板前继续擀面,一句话也不说,眼泪滴答滴答地落在案板上。 “儿子我就托付给你啦!”李家成说,“到大秦那边,和三块大哥一定要把咱们的儿子养大成人,一定不要送人。我求求你!”说完,李家成扑通一下,跪在厨房里。 梅香香没有说话,继续擀面。 “梅,你一定要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我舍不得儿子。”李家成哭着说。 “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为娘的怎么可能将儿子送人,你多心了,起来吧。孩子一会儿看见你跪在这里,也不美气。”梅香香说。 李家成起来后,用手抹了抹眼泪,便走出厨房来到院子。 二女儿小馨馨正在扶着学步车,李家成的小儿子正扶着学步车咿呀咿呀地走着。 看到亲爱的儿子,想到明天将要与儿子分别,李家成抱起儿子,在白胖胖的脸蛋上亲了又亲。也许是坚硬的胡须扎疼了孩子,孩子大哭起来。 听到儿子哭声,梅香香从厨房出来,抱起儿子哄了哄。 待儿子不哭了,便对李家成说:“你去下面,吃完饭再走吧?” 话刚说完,梅香香家门外,传来汽车的声响。一家人皆向门口望去。 门打开了,第一个进来的人是秦三块。 “爸——”站在台阶上的小甜甜发现亲三块,跑过去,一下扑到父亲怀里。 第二个进来的是邵兴旺,第三个人是丁惟实,第四个人是袁方圆。 抱着儿子的梅香香看着眼前四个衣着光鲜的男人,迎了上去,问:“狗子,不是说好了明天过来接我们吗?” 邵兴旺说:“嗨!秦大哥根本就等不到明天。早上一吃完饭,就着急得团团转,也没心思工作。迟早都要来,早来比晚来好。所以我们就提前一天来了。哦,我来介绍,这是新沣县教育局丁惟实局长,这是袁方圆老师。我,就不用介绍了。” 梅香香指着站在院子中间的男人说:“这是李家成,小宝的父亲。大家快进屋,进屋吃饭。” “馨馨,你把弟弟看着,我再去擀张面,家成,你带大家进屋,泡壶茶,让歇歇脚。”梅香香说完,便又去厨房忙碌去了。 大家在屋子里喝茶聊天,很快,梅香香就把饭做好端进屋子来。 “嗯呀,香啊!我狗子好久都没有吃过这手擀的面条了。咱这大秦人,这辈子就好这一口面。”邵兴旺高兴地说。 秦三块一直用眼睛环顾四周,查看自己从小长大的这间屋子。这是自己的父母当年盖的房子,已经五十多年了。一会儿吃完饭,就要把这间屋子,这座院子的大门锁上了。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回来。秦三块的心情是酸楚的,是无奈的,是极为复杂的。他既为自己和妻女再次团聚而感到幸福无比,也为要彻底离开自己生活了半辈子的这个院子,这个村庄而感到难过和惆怅。 不像邵兴旺他们吃了两大碗面,秦三块吃了一碗便走出屋子,把院子里的角角落落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 “怎么?舍不得啊?”邵兴旺问。 “这是我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住过的地方,是我娶香香的地方,甜甜也在这里出生。现在要离开了,真有些舍不得。”秦三块说。 “想回来,还可以再回来。大秦离天水,也就三四百公里,开车四五个小时的事情。”袁方圆说。 “秦大哥,对不起啊!”李家成说。 “我要感谢你才对。不是你这几年的操劳,香香和我的两个女儿也不知道会怎样?”秦三块说。 “我和香香的儿子,就拜托给你了。”李家成说。 “你待我的两个女儿像亲生的一样,我也会待你的儿子像亲生的一样,放心,放心。”说完,秦三块走过来拥抱了李家成。 站在院子台阶上的梅香香,看见自己的两个男人都通情达理,激动地抹着眼泪。对梅香香来说,这次的变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对秦三块来说,更是在经历了一系列的磨难之后,上天给予他的最大的福报。 行李装上了车,两辆越野车载着八个人朝天水市区开去。李家成站在家门口向渐渐远处的车辆挥手送别。 袁方圆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在天水市区预定了酒店,八人在酒店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吃完早饭,便一路向东,向大秦省秦都市新沣县驶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袁方圆与叶莱香和解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秦尚志与杜鹃博士领了结婚证,虽然把婚房设在农林科技大学的公寓里,但两口子还是向往大山深处的生活。一个继续在扶贫一线,发展农业生产,一个继续深入秦岭腹地,研究珍惜鸟类。 霍前程和邵兴旺说好了要到大秦来,最终还是没有来。他觉得自己将女儿托付给狗子和他的女人抚养,就已经够麻烦他们的了。自己再去添乱,不是要欠更多的人情债吗? 最终,霍前程还是把自己的女儿霍艺德接回到了自己身边,在广西南宁生活。三年后,高兰婷出狱了,到当地一所学校继续从事校医工作,之后,霍前程和高兰婷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当然,这是以后的事情。 现在,我们的袁方圆老师趴在书房里认真码字,专心创作童话剧本。两个月前交出去的《两只白天鹅》《野猪王》《沙漠驼王》《小黑熊棒崽和小灰熊陀螺》,袁方圆正在等待消息。 他希望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如果如他所愿,他就完全有信心,继续创作下去,甚至以后以此为生。 袁方圆点燃了一支烟,正在修改自己刚创作完成的新童话剧《动物园里的狐狸》。 手机发出的“呜呜呜”的震动声。袁方圆一看,是叶莱香的电话。袁方圆看着手机,任由它震动。 叶莱香拨打了第二遍。袁方圆依旧看着手机在书桌上不停震动,还是没有接。 此时的叶莱香,对袁方圆来讲,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她更像是一个债主,而自己则是要不断地打工还债。不过这种还债的方式,袁方圆倒是有些喜欢。他沉浸在自己编写的故事当中,乐在其中,有时写到激动处,竟然被剧中人物所深深感动,哭得稀里哗啦。 袁方圆渴望得到话剧团的认可,那样的话,他就能完全放弃熟悉的教师工作,成为一个专职儿童文学作家,剧作家。他打算用十年二十年的功夫,来实现自己的梦想,转型成为一个自由撰稿人,成为一个财务自由人。 叶莱香发来短信:接电话,喜事。 袁方圆一看,拿起电话准备回拨过去。叶莱香迫不及待地又把电话拨打过来。 电话接通:“你怎么不接我电话?急事。”叶莱香说。 袁方圆问:“刚才没听见,啥急事?” “你创作的几部话剧,演出效果非常好。西部电影制片厂的儿童电影导演看上你的作品啦,想把它搬上银幕,要和你合作,洽谈改写剧本。明天有时间没?”叶莱香问。 “没时间。”袁方圆说。 “明天必须有时间,必须有时间!人家大导演要拍你的剧。你火了,我们也跟着火了。你好好想想。”叶莱香急切地说。 “明天,我想先和你谈谈。约导演谈剧本的事,到明天再说。”说完,袁方圆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上午10点钟,咖啡厅。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叶莱香问。 “我不打算再干教育了。我想好了,下半辈子就靠写作为生。”袁方圆说。 “光靠写作,能养活自己吗?你还有嫂子和女儿呢?”叶莱香突然对袁方圆关心起来。 “只要还清了欠你的钱,我养活自己没有问题。”袁方圆说。 “我就知道你会说这话。给你——”说着,叶莱香掏出了曾经逼迫袁方圆写下的那份“欠款书”,递给袁方圆。 “你良心发现了?”袁方圆问。 “两年的感情,你说白白了,立马就白白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当时我真的无法原谅你。可现在我释怀了。与其在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身上纠缠,还不如自己另寻新欢。”叶莱香说。 “你找到喜欢自己的男人了?”袁方圆问。 “找到了。”叶莱香说。 “是谁?”袁方圆问。 “是我那个曾经的狗东西。不知发了什么善心,也不知谁把他给点化了。由原来的大男孩变成了大男人了。开始知道做事了,知道挣钱养家糊口了。”叶莱香说。 “浪子回头金不换。”袁方圆说。 “是呀,不瞒你说。要你修改剧本,打算把这舞台剧搬上银幕的,正是我家那死鬼,曾经那个我又爱又恨的狗东西。”叶莱香说。 “只要你俩合作,我相信,无论是二叔的话剧团,还是我老公的电影公司,一定会火。对你们三个男人的能力,我突然有了十足的信息。”叶莱香说。 “可以。那裸照呢?”袁方圆问。 “什么裸照?你傻呀!”叶莱香不屑一顾地说,“你当时就没发现吗?啊?二叔拿了个破烂老人机,还照相?还上传云端?那破烂老人机连个摄像头都没有,照哪门子相,传到哪个云端?我说你们这些教书的先生,一个个都是书呆子!” 袁方圆摇头苦笑。 “被你和二叔逼迫着写了这张欠款单,其实,我并不恨你。毕竟,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你和二叔挽留了我。要是没有这张欠款单,我会感激你们一辈子的。”袁方圆开始打起感情牌来。 “不存在。也没必要。咱俩当时都是那个什么来着?哦,对了。‘同时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叶莱香想起了白居易《琵琶行》里面的句子。 俩人冰释前嫌,喝着咖啡,聊着开心往事。 突然,妻子柳诗惠气呼呼地冲了进来。看见自己的丈夫和旧情人在一起喝咖啡聊天,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飙,叶莱香赶紧站起来解释说:“大嫂,大嫂,您误会了,误会了。我和袁老师正在谈他的剧本改编电影的事情。”说着,赶紧从包里掏出了一份合同递给柳诗惠。 柳诗惠一看,还真是袁方圆的几个儿童剧本要改编电影的合同。便笑着说:“我误会你们了。我给小袁打电话,他不接,发信息,他不回。我担心他又跑外边鬼混去了。” “你怎么能找到这里呢?”袁方圆好奇地问。 “手机有定位功能,你不知道吗?”柳诗惠说。 “你们都会用。我怎么就不会呢?”袁方圆一脸懵逼。 两个女人都笑了。 袁方圆创作的儿童电影剧本《狐狸墨逗历险记》被搬上银幕后,取得了空前的票房收入。袁方圆也得到了一笔不菲的收入。 袁方圆自然也没有再像邵兴旺提出到学校当老师的想法。他现在有能力靠写作养活自己,养活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甚至因为他创作,叶莱香剧团到处巡回演出,生意也是越来越好。 第一百八十章 狗子和他的女人(大结局)(持续修改,以期完美)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白马河学校如期建好,一批新老师分配入校。 学校会议室,大家面对国旗,正在宣誓。 校长邵兴旺领誓。誓词内容如下: 我们在国旗下庄严宣誓:忠诚党的教育事业,爱生如子,爱校如家…… …… 宣誓人:XXX 两年后,丁惟实局长办公室。 “丁局,我想回邵家棚去?”邵兴旺对丁局长说。 “人家都是往高处走,往大城市走,哪儿给钱多,往哪儿去,你却反其道而行之?”丁惟实对老同学、老战友邵兴旺的选择并不理解。 “这个学校已经完全走上了正轨。其实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交给胡力争、马河山、郑一燕她们,完全可以把学校继续办好,甚至会比我在的时候,办得更好。”邵兴旺说。 “人家是栽上果树,等摘完果子才走。你这只负责栽树,乘凉和摘果子的事情都交给别人了。”丁惟实说。 “到这个年龄,已经把名和利看得如粪土一样轻了。不是我清高,人这一辈子如果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得失,真的就活得毫无意义。咱是农村出来的大学生,是当年全村人的骄傲。现在有能耐给家乡做点贡献,也是应该的。再说,我和荷花还真过不惯城市的生活,我们还都喜欢z住在乡下。”邵兴旺说。 “你令我由衷敬佩啊!老同学。我虽为局长,但和你这个校长比起来,觉悟还差得远那!”丁惟实说。 “上个月,我们镇党高官来找我,说我们邵家棚,还有荷花她家赵家坡、张家庄三个村全部要拆迁,三个村的村办小学要并校,政府要在镇上建一所现代化学校,和城市的学校一样的标准,让我回去当校长,也给家乡做一些贡献。最近这个事情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啊。”邵兴旺说。 “拆迁后,人都不进城了吗?怎么还在农村建学校?”旁边的秘书小刘好奇地问。 丁惟实说:“再怎么拆迁,农村总是有人住的。中国有一天,即便像发达国家那样高度城市化,乡村总是需要人建设。有人建设,就有孩子要上学。国家一边推进城市化建设,一边推进新农村建设,美丽乡村建设。你天天看新闻联播,怎么国家的大政方针都不熟悉了?” 正在整理文件的小刘不好意思地笑了。 “丁局——我还有个想法——”邵兴旺说。 “你说,老同学。”丁惟实说。 “我想成立一个基金会,希望局里能协助我。我家和荷花家快要拆迁了,听说光补偿款就一千多万。这么多钱,我们也花不完。我和荷花商量了一下,拿出500万,成立一个励志奖学金,一是补助家庭困难的学生,二是奖励品学兼优的学生,三是对长期扎根乡村教育,对乡村教育做出贡献的老师进行奖励。我听说成立这样的基金会,手续比较麻烦,有些东西我也搞不太懂,还请老同学帮帮忙。” “恩呀呀!你让我敬仰啊!老同学,我没有想到,你风格和境界如此高啊!”丁惟实说。 “我哪有那么好啊!折腾了大半辈子,总算明白了人活着的目的和意义了。至少对我来说,为自己所挚爱的这片土地做点贡献,也算没白活一回。”邵兴旺说道。 “你厉害,你高啊!我们都要向你学习。我真不是恭维你,真的要向你学习。”丁惟实说。 “那你也给咱捐点款。”邵兴旺调侃了老同学一句。 “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不像你这‘拆千万’这么富有,我省吃俭用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哪!”丁惟实说。 “别介意,老同学,我知道你日子过得紧,我是跟你开个玩笑。咱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都为家乡的教育事业作贡献,内心无愧就行,谁也别羡慕谁。要说羡慕,还真的要羡慕现在的孩子,遇到了好时代。”邵兴旺说。 “不光是孩子,你我不是也遇上了好时代嘛!”丁惟实说。 “咱们一起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为振兴中华,为民族复兴也出一份力。”邵兴旺说。 “不愧是老党员啊!觉悟比群众高啊!”丁惟实说。 “受党教育这么多年,我确实觉得自己升华了。作为一名老党员,我为此感到无上的光荣。”邵兴旺说。 邵家棚村的学校建起来了,励志奖学金也设立了。三个村子拆迁后,腾出了大片的土地,农业开始施行机械化种植。三个村子的人都集中到了镇上,政府给每家每户按照统一的样子和标准,建设了三层小洋楼,还带有地下车库。虽然每一层面积都不大,但家家门前有小菜园,后院有小花园,比城里人住的楼房洋气得多,也舒服得多。 为方便照顾老人,邵兴旺和荷花把线团的父母接到了家里和自己的母亲住在了一起。 赵雨荷的父亲仍旧跟着二姐过。 韩鑫和戚寡妇结婚后,也有了自己的孩子,现在孩子已经上了学。荷花兑现了承诺,把拆迁款的一部分给韩鑫,韩鑫和戚寡妇又从中拿出了五十万,捐给了学校的基金会。 韩鑫说,狗子和他的女人能拿出五百万设立奖学金,他和他的女人拿五十万,也不算什么。 除了韩鑫和戚寡妇,三个村的拆迁户们大多数人家都给基金会捐了款。有捐三万的,有捐五万的,有捐八万的,还有捐十万的,除了狗子和他的女人,最大的一笔也就是韩鑫和戚寡妇捐的五十万。从此,韩鑫和戚寡妇的良好口碑在整个镇上建立了起来。狗子和他的女人设立的励志奖学金增长到了近一千万。 有了钱,老师们的收入有了保障,再没有一个乡村教师因为收入问题离开这里,部分像邵兴旺一样从家乡走出去的人,又渐渐地回流到了学校,回到了家乡。 邵兴旺他们还从大学招聘了一批优秀的硕士研究生到学校任教,老中青三代教师形成了良好的梯队。在狗子的有生之年,学校将健康可持续地发展下去。 一晃又是三年。 三十,狗子和他的女人荷花正在新沣县的家里团聚,老老少少一大家子人正在一起包饺子,吃团圆饭。 门铃响了,邵谦诚去开门,进来的人是韩鑫和戚寡妇。韩鑫提着酒来给曾经的老丈人拜年。 “喝下这杯酒,以前的不愉快就都让它过去吧!”狗子提议。 “让它过去,我们大家都向前看。”狗子的老丈人说。 “我相信,过好每一天!”坐在轮椅上的霍前程说。 “为明天干杯,为幸福的生活干杯!”荷花说。 “干杯,爸,叔!”韩鑫说。 “干杯,荷花姐!狗子哥!”戚寡妇说。 “干杯!” “干杯!” 咚——窗外的烟花放了起来。 “倒计时。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新年好!” “霹雳吧啦!” “霹雳吧啦!” 孩子们在院子里点燃了辞旧迎新的鞭炮。 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序言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感谢《狗子和他的女人》序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五章补习班被查封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坐一个小时火车,邵兴旺和赵雨荷回到了秦都市。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街区的路口,小巷的尽头,有各色的夜市小摊,南方的米线、北方的水饺、新疆的烤肉、广州的肠粉,川渝的砂锅,应有尽有。 街上飘着美食的味道,烤肉的焦香,火锅的鲜香,爆炒的弥香,无论哪一种,总能让赶路的人减缓脚步,驻足,回味无穷。 找了一个小摊坐下,赵雨荷要了一碗砂锅米线,邵兴旺要了一盘大肉水饺。吃完后,俩人便回家了。 往日的工作又恢复了。 邵兴旺在八小时内,正常上班,八小时外,忙着赚钱。 工作竭尽全力做好,良心活,必须努力,必须敬业,否则良心难安。邵兴旺心想。 但学校的正常工作,带给他的仅是温饱。 买房买车、娶妻生子,利用寒暑假出个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只能是奢望,是梦想。 没有穷过的人,是无法体会“一毛钱难倒英雄汉”的尴尬和窘迫。 正像同事刘建成说的那样,培训班这个行业,竞争激烈,入行危险。 尤其像邵兴旺这种,上面没关系,下面没人手的“黑班”,更是被冠以“非法”的恶名,是同行举报,稽查整治的重点。 邵兴旺的补习班,也留有后门。 这七扭八拐的楼梯,是消防通道,连接相邻小区的院子。 院子古木参天,阴暗潮湿,与酒店隔着一道铁栅栏,栅栏上有小门。 这是稽查部门检查时,师生逃跑的秘密通道。 凡新来的老师,都需要熟悉这条通道。 邵兴旺亲自带着老师熟悉线路,反复叮嘱,在稽查队敲门的时候,或者突发紧急情况,组织学生安全、有序地紧急疏散。 平日,这个从九楼通往隔壁院子的大门,被赵雨荷用铁链子锁着。 9月17日那天,不知什么原因,门竟然虚掩着,锁被人打开了。 没有监控,邵兴旺也无从查找到底是谁打开的门。 是来听课的家长偷拿了抽屉的钥匙? 还是执法人员跟随听课的家长混了进来,里应外合捣的鬼? 或者是荷花前一天晚上临走时,真的忘了锁门? 邵兴旺正在教室清点学生人数,一伙人突然冲进教室。 有记者对他“啪啪啪”拍照,稽查队,城管等一帮人,遣散学生,查封教室,勒令给学生退费。 尽管邵兴旺把该做的都做了,第二天的《秦都日报》教育版头条新闻,还是曝光了查封事件。 标题是:整治培训乱象,坚决依法取缔无证机构。 邵兴旺的脸被打了马赛克,但认识他的老师、学生及家长,还是从报纸上认出他来。 有人是真同情真关心,让他想开点,时间会冲淡一切。 有人假装问候,实际想探听稽查细节,好在茶余饭后将它演绎成故事,寻个开心。 还有人,包括一些关系不错,被邵兴旺聘请的老师,都极力撇清和他的关系,看见他就像看见“瘟疫”的病原体一样,躲得远远的。 即便邵兴旺主动向他们打招呼,他们仍然低着头,装作没听见,急忙忙地走开了。 区教育局领导打电话给常校长,要求对邵兴旺严肃处理,顶格处理。 出了这样的事情,常校长恼羞成怒,他已经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升职了,现在担心的是,邵兴旺会不会把他头顶所戴的校长帽子给摘了去? 在区教育局的指导意见下,学校给出了邵兴旺停职检查、调离教学岗位、师德评定为不合格,扣发半年工资的处罚决定。 赵雨荷为此非常自责,哭红了双眼,请求狗子哥的原谅。 对于这样的结果,邵兴旺没有一丝一毫责怪荷花的意思,反而更爱她了。 经历了这件事,邵兴旺对自己所从事的这个职业渐渐失去兴趣。 干脆,辞职算了,免得为难校长。 邵兴旺心想:我也可以以身作则,给秦都全市那些利用业余时间,办补习班挣点生活费的老师,树立一个“此行危险,小心慎入”的警示,也算为社会做出了一点小小的贡献。 邵兴旺走到常校长办公室门口,敲开了门,平静地递交了他的辞职申请书。 常校长一见进来的人是邵兴旺,极力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为什么说“极力”装呢? 因为在头天下午,邵兴旺已经在办公室把他的书籍和办公物品清点完毕,打包整好,该上交的已全部上交,借阅图书馆的书已全部归还。 全校人都知道他要辞职,全校人都知道他今天要给校长递交辞职申请书。 常校长今天却一反常态,装作不知。 既没有外出开会,也没有偷偷溜出去约会小情人,更没有和另外一些不务正业的校长打牌喝酒,专门在办公室静静地坐着。 这不是专门在等邵兴旺,还能在等谁呢? 更何况,邵兴旺给常校长捅出了像天空一样大的炉子,常校长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一个小小的学校,任何一个风吹草动的事情,会在一个下午传遍整个校园,再等一个白天,会传遍整个工厂和职工家属区。 “小邵啊!严重严重了。学校虽然对你的处分重了些,也是迫于上面的压力,你毕竟上了报纸,给学校的声誉造成了影响。你看,我这也受到了牵连,正在给教育局写检查呢。”常校长语重心长地说。 邵兴旺抬头一看,呵,常校长还真是在写检查呢。 红红的信纸上就只有“检查书”三个字。 邵兴旺对常校长说:“我离开咱们学校,您这检查其实更好写。我已经做出了决定,还是希望您接受。” 说完,他把辞职申请书放在常校长的桌子上,就离开了。 常校长离开座位,送邵兴旺出来,一边走,一边说:“小邵,你是个人才,班带得好,课教得好,家长和孩子都非常满意,学校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 邵兴旺转过身,正要向常校长说句感谢的话,没等他开口,常校长赶紧说:“不过,你这样做也好。你年轻,有才华,有精力,其实除了教育行业,还有很多工作可以尝试,你们年轻人就应该走到社会当中,闯荡闯荡。” 听了这话,邵兴旺把自己想要说的感谢之语,又吞咽了回去,说:“您说得对,您说得对。”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补习班被查封,工作也没了,邵兴旺的人生跌到了谷底。 未来的路到底该怎样走? 现在虽然感到迷茫,但邵兴旺并没有灰心,因为,他相信,有自己的好女人荷花的陪伴,他一定会渡过难关。 邵兴旺刚从常校长办公室出来,躲在墙角的刘建成就神神秘秘地叫住了他:“老邵,你过来。” 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第一百二十六章赵雨荷的眼泪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区教育局,局长办公室。 局长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拨常校长电话。 “嘟……嘟……嘟……” 学校常校长办公室。 常校长把登载邵兴旺新闻的报纸看了又看,甚至把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处标点,甚至邵兴旺脸上马赛克的块数都数了数。 突然,桌子上的电话铃响起。 在这时候打电话给自己,常校长立刻感到一种不祥预感。 拿起话筒,话筒里传来局长的声音。 “是冠锡吗?” 常校长说:“是我,是我,李局长。” 李局长质问:“你们学校出了一件大事,你清楚吗?” 常校长说:“清楚清楚。” 李局长生气地说:“这个邵兴旺老师,把你的人丢了,你们学校也被曝光了,连我这个区教育局局长也牵扯进来了。市局领导把我狠狠地批评了。” 常校长听李局长这么一说,赶紧道歉:“对不起,李局长,实在对不起。这邵兴旺和他女朋友一起干这事,太隐蔽,在查封之前,我的确一点儿都不知道他在外面办黑班挣黑钱。” 李局长说:“一定严肃处理,定格处理,另外,你必须给我以学校的名义,写份检查,最好后面再把整改报告也附上。” 出了这样的事情,常校长自然是恼羞成怒,他已经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升职了,现在担心的是,邵兴旺会不会把他头顶所戴的校长帽子给摘了去? 在区教育局的指导意见下,学校给出了邵兴旺停职检查、调离教学岗位、师德评定为不合格,扣发半年工资的处罚决定。 赵雨荷提着买的菜,在校门外一处隐蔽的角落等待狗子哥下班。 远远看见张恩泽老师走过来,赵雨荷迎上去,着急地问:“张老师,学校对邵老师是怎么处理的?” 张恩泽遗憾地摇摇头说:“停职检查、调离教学岗位、师德评定为不合格,扣发半年工资”。 “啊!”赵雨荷感到惊讶。 张恩泽说:“处罚的太重了。我们给孩子补习文化课知识,没偷没抢。凭本事吃饭,挣个血汗钱,辛苦钱,哎!……我先走了,邵老师马上就出来了。” 赵雨荷又等了十分钟,邵兴旺从学校大门出来。 赵雨荷看见邵兴旺,叫了一声:“狗子哥。” 看见赵雨荷,邵兴旺感到惊讶,问:“你怎么来啦?” 赵雨荷说:“买完菜,时间有点早,我也替你担心,老想着警察会不会把你抓走?” 邵兴旺接过赵雨荷手里装菜的布袋子,说:“咱又没偷没抢,警察怎么会管这事?” 赵雨荷说:“那就好!” 回到家,赵雨荷做饭,邵兴旺看书。 吃完饭,赵雨荷洗涮完毕,坐在邵兴旺跟前,一言不发。 邵兴旺问:“花儿,怎么啦,一脸的不高兴?” 赵雨荷说:“狗子哥,我对不起你。” 邵兴旺放下手里的书,拉起赵雨荷的手,让她靠近自己。 赵雨荷朝邵兴旺身边挪了挪。 邵兴旺搂着心爱的女人,说:“我早都说过,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不分彼此,不存在对不起的事情。啊!乖,听话,别自责。” 赵雨荷说:“狗子哥,这真是我的错。我记起来了。有一个拿着听课证的家长进来后,让我给她打开消防通道的木门,说是家里的煤气灶忘了关火,从大门回小区太远,说从消防通道下去近。我没有多想,就打来了门,然后就忙别的事情,忘了锁木门。” 邵兴旺说:“事已至此,道歉也没用。” 赵雨荷眼泪流下来了,说:“狗子哥,请你原谅我。” 邵兴旺在赵雨荷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说:“这个不怪你,他们真要查,也会用斧头之类的工具砸开大门锁。亲爱的老婆大人,别伤心了啊,烧点热气,咱们把脚一洗,睡吧。” 洗完脚,两人脱了衣服,一起躺到被窝里。 邵兴旺将赵雨荷搂在怀里,赵雨荷把头枕在邵兴旺的肩膀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 对于这样的结果,邵兴旺没有一丝一毫责怪荷花的意思,反而更爱她了。 经历了这件事,邵兴旺对自己所从事的这个职业渐渐失去兴趣。 干脆,辞职算了,免得为难校长。 邵兴旺心想:我也可以以身作则,给秦都全市那些利用业余时间,办补习班挣点生活费的老师,树立一个“此行危险,小心慎入”的警示,也算为社会做出了一点小小的贡献。 第二天一大早。 邵兴旺走到常校长办公室门口,敲开了门,平静地递交了他的辞职申请书。 常校长一见进来的人是邵兴旺,极力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为什么说“极力”装呢? 因为在头天下午,邵兴旺已经在办公室把他的书籍和办公物品清点完毕,打包整好,该上交的已全部上交,借阅图书馆的书已全部归还。 全校人都知道他要辞职,全校人都知道他今天要给校长递交辞职申请书。 常校长今天却一反常态,装作不知。 既没有外出开会,也没有偷偷溜出去约会小情人,更没有和另外一些不务正业的校长打牌喝酒,专门在办公室静静地坐着。 这不是专门在等邵兴旺,还能在等谁呢? 更何况,邵兴旺给常校长捅出了像天空一样大的炉子,常校长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一个小小的学校,任何一个风吹草动的事情,会在一个下午传遍整个校园,再等一个白天,会传遍整个工厂和职工家属区。 常校长说:“小邵啊!严重严重了。学校虽然对你的处分重了些,也是迫于上面的压力,你毕竟上了报纸,给学校的声誉造成了影响。你看,我这也受到了牵连,正在给教育局写检查呢。”常校长语重心长地说。 邵兴旺抬头一看,呵,常校长还真是在写检查呢。 红红的信纸上就只有“检查书”三个字。 邵兴旺对常校长说:“我离开咱们学校,您这检查其实更好写。我已经做出了决定,还是希望您接受。” 说完,他把辞职申请书放在常校长的桌子上,就离开了。 常校长离开座位,送邵兴旺出来,一边走,一边说:“小邵,你是个人才,班带得好,课教得好,家长和孩子都非常满意,学校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 邵兴旺转过身,正要向常校长说句感谢的话,没等他开口,常校长赶紧说:“不过,你这样做也好。你年轻,有才华,有精力,其实除了教育行业,还有很多工作可以尝试,你们年轻人就应该走到社会当中,闯荡闯荡。” 听了这话,邵兴旺把自己想要说的感谢之语,又吞咽了回去,说:“您说得对,您说得对。”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新人求关注,求收藏,求月票!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刘记大排挡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青龙寺建在秦都市乐游原上。 拾级而上,登临古原,邵兴旺问赵雨荷:“花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青龙寺。”赵雨荷说。 “青龙寺在前面,还没到。我问的是咱们脚下的这块高地?”邵兴旺说。 “不知道。”赵雨荷说。 “这是一处非常有名的古原,叫乐游原。” “向晚意不适, 驱车登古原。 夕阳无限好, 只是近黄昏。” “对不对?”赵雨荷吟诵出了李商隐诗后,问邵兴旺。 “对极了。”邵兴旺搂着赵雨荷的肩膀说,“今儿咱登上了乐游原,就要把以前的不快全部忘掉。我不许你再为这事自责了!听见了吗?” 今天,风和日丽,鸟语花香。赵雨荷也和这天气一样,心情大好。最主要的,还是她不想让狗子哥再为她担心,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赵雨荷挽着狗子哥的胳膊,随着赏花的人流,一步一步向青龙寺的方向走来。踏进寺庙的大门,他们抬头一看,呵——面前的樱花,灿然开放,好像是谁做了个鬼脸,把满寺的樱花逗乐了,白里透粉,娇艳迷人。再回首一望,原上原下,游人如龙,摩肩接踵。 这阵势,显然是人看花,人也看人。有人为看花而来看花,有人为看人而来看花,有人耐不住寂寞,总往人堆里挤,图得就是那股子热闹劲。那些在寺庙门口摆摊的小商贩,也许眼里只有他的生计,为他一家老小的生活而来。 和美丽的樱花相比,人显然要复杂得多。 邵兴旺和刘建成所在学校操场,也栽着樱花树。从南到北数是13棵,从北到南数也是13棵。在操场散步的时候,邵兴旺常常这样数着。 邵兴旺心想:我年年看樱花,樱花年年看着我,但我却从来都没有数过这一排树有几棵,就像每天上楼下楼,走了多年的楼梯,竟然不知这每一层有多少个台阶一样。这花树的棵数,是学生告诉他的。 邵兴旺想:人若不留心,眼前重复再多的事情也会显得陌生。 校园里,街道上,植有不少樱花树,树龄二十多年,据说是中日建交后,从日本引进的最新品种。 每到春天樱花盛开的时候,无论是街道,还是校园,都沉浸在花的海洋里。 每年的三月十日到十五日,是秦都市樱花盛开的时候。这几天,刘建成总要用胳膊挽着几个年龄相仿的女老师,拉拉扯扯地跑到操场,跑到街上,让邵兴旺拿着单反相机,帮忙拍照。 邵兴旺不太情愿,刘建成却兴趣盎然,出于同事之间的友谊,邵兴旺硬着头皮,任由他摆弄着这个不算专业的摄影师。 “咦——狗子哥,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赵雨荷看邵兴旺站在一棵樱花树前发愣,好奇地问道。 “你觉得刘建成正常吗?”邵兴旺问。 “娘娘腔。”赵雨荷说。 “同性恋。”邵兴旺说。 “啊,你说啥?”赵雨荷没听明白。 “刘建成是一位同性恋患者。他很痛苦。”邵兴旺补充说。 “啊!怪不得,他说话的声音,走路的姿势,不像爷们。”赵雨荷惊讶地说。 “他为了让自己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下班后,不是忙他的大排档,就是在学唱戏。他其实是想通过忙碌,来麻醉自己。”邵兴旺说。 “还真有这事!”赵雨荷感到不可思议。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和他相比,你我经历过的这些所谓不幸的事情,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所以,别再伤心了,好吗?” “嗯!” “相信我,我会找到更好的工作。” 为了友谊,也为了暂时缓解无事可做的尴尬,邵兴旺和赵雨荷在刘记大排档干了两个月,便想退出。 暮色降临,刘记大排档生意依旧火爆。 刘建成、邵兴旺、赵雨荷和徐康华坐在一起,喝酒聊天。 “老邵,干了两个月,这不干得挺好的么,怎么又不想干了,你是嫌兄弟我给的工资低。我可以再加。”刘建成说。 “实不相瞒。干了两个月,对餐饮这个行当还是不感兴趣;二是“好易学”的老板,在东郊新开了一家分校,聘我去管理。谈得差不多了。”邵兴旺说。 “老邵,狗子哥,你听我说,你帮人帮到底。再干一个月。我付三倍工资。”刘建成急切地说。 “我也实不相瞒。我报名参加了中央电视台的戏曲票友大赛。下个月25号比赛。我最近一直在加紧练习。登央视舞台,是我这辈子的梦想。等我从北京回来,你再辞职。狗子哥,荷花姐,帮帮忙啦!”刘建成央求道。 “狗子,这忙应该帮一下。”徐康华说完,转过脸对刘建成说,“下个月,我陪你去北京。” 电视台组织票友大赛。 刘建成报名参加,为此他提前半年请了指导老师帮他练习。 邵兴旺对戏曲这种古老的艺术不懂,只记得以前每天放学后,刘建成把自己关在教室里,刻苦练习。 他翘着兰花指,两腿交叉着,屁股一扭一扭的,邵兴旺感觉他在扮演女人。刘建成告诉说,他演旦角。 6月25日晚上,邵兴旺守候在电视机跟前。主持人介绍说,一位来自西北的票友即将登场,邵兴旺猜,肯定轮到刘建成了。 果然,刘建成穿着彩色戏服,头戴发簪,留着长辫,迈着小碎步登上了舞台。 邵兴旺不懂戏,也分辨不了他唱得好坏,只是觉得他的神情、声音,完全就是一个真正的女子在表演。他估计台下的观众和电视机前的观众没几个人会认为刘建成是个男的,是个小学数学教师,一个热爱生活的,长得白白净净,极其善良,说话带着娘娘腔的小伙子。 从北京回来没多久,刘建成就辞职了,他把自己辛辛苦苦经营了三年的刘记大排档低价转让了。 学校领导一再挽留,同事一再挽留,家长和身边的朋友一再挽留,刘建成还是毅然决然。大家以为他跳槽了。 刘建成把自己辞职的真正原因深深地埋在心里,他不想连累别人,更不想连累他曾经工作的单位和身边的朋友。 当咳嗽持续加重时,刘建成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告诉他,肺部的阴影有可能是肺癌。 刘建成没有表现得过度悲伤。他很痛苦,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也许是一种解脱。他为自己的余生,开始默默准备。 刘建成用辛苦赚来的钱,给自己买了一套房子,还买了一辆小汽车。按照世俗的标准,有房有车,人生才算小有成就。他按照结婚时的样子对房间进行了装修和布局。他想用房子和车子为自己招来哪怕只有一小会儿的爱情。 但直到去世,也没有一个女孩子对他说:我爱你。 辞职后,刘建成去了烟花细雨醉如酒的江南,去了水性扬花的大都市上海,在朋友圈里晒他游山玩水的情景,晒他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买到了他想要吃的绿色的年糕。 邵兴旺在朋友圈,回复他“矫情”,心里还骂着他年纪轻轻不务正业。但邵兴旺并不知道,刘建成从上海回来就直接进了秦都市人民医院。 肺癌已到晚期,病痛折磨得刘建成整夜整夜睡不着。凌晨两三点,刘建成想喝白米粥,他母亲含泪把粥熬好,端到床前,他只能嘬两口。 送别刘建成的那天,天空阴沉,没有下雪,空气凝固,气温极冷,凤栖原上,西北风猎猎地吹着。学校里能来的人都来了。虽然他已经辞职,但同事之间的情谊还在。 二十八岁,这位名叫刘建成的小兄弟,在他风华正茂之时,走了。留给小老哥邵兴旺的,只有回忆:善良的心,阳光的脸,热爱生活的样子。 农历十月一,家家户户烧寒衣,民间称这天为送寒衣节。 与春季的清明节,秋季的中元节,并称为一年之中的三大“鬼节”。 为免先人们在阴曹地府挨冷受冻,这一天,人们要焚烧五色纸,为其送去御寒的衣物,并连带着给孤魂野鬼送温暖。 刘建成死后,他的母亲回到了四川老家,跟着舅舅一起过。舅舅家在乡下,家境贫穷,除了老母亲,小刘也没有什么亲戚,自然“十月一”第一个送寒衣节,没人来祭拜他。 赵雨荷说:“刘建成没有什么朋友,亲戚都在四川老家,明天送寒衣节,咱们去祭拜一下他。” 农历十月一日,邵兴旺和赵雨荷坐车一起到刘建成的坟前,祭扫、烧寒衣,送纸钱,还给他带去了“刘记大排档”里的三个招牌菜:鱼香肉丝、宫保鸡丁、醋溜土豆丝。 赵雨荷把刘建成在电视台的演出录像,在坟前播放了两遍。 无论是学校日常管理,课堂教学,还是提质量抓成绩,对邵兴旺而言,都是本职工作,轻车熟路,干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机会难得。 邵兴旺连工资和待遇都没有问,就一口答应下来。他想:这么多的学生,这么火爆的人气,怎么也得给我一个年薪+提成工资,或者按月开个高工资吧。 邵兴旺干了半个月,很快熟悉了环境、理顺了工作关系,学生也是接二连三地报名。邵兴旺曾经所办学校的学生,听说他在这里办班,都纷纷转投到过来,顺便还介绍了不少他们的同学、亲戚朋友的孩子,这令邵兴旺非常感动。 在邵兴旺的带领下,补习班的老师们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精力旺盛,干劲十足。 一天下午,放完学生,班主任正在教室打扫卫生,老板申恨水走进办公室。邵兴旺急忙起身问好:“董事长,您好,快请坐。” 申老板递给邵兴旺一支“中华烟”,邵兴旺说自己不会抽。他便手指一转,叼在了自己的嘴里。邵兴旺急忙拿申老板放在桌上的打火机帮他点着。 申老板吸了一口,又徐徐把烟吞出来。然后对邵兴旺说:“邵校长,是这样。两周来,我看了您的工作,您确实是这方面的行家。招生工作做得好啊,教学工作扎实推进,学生管理得很有秩序。咱们这个教学点的财务人员一直告诉我说,最近还持续不断地有家长给孩子报名,比上学期刚开办那会儿的人数翻了一番,这是个了不起的成绩,这全是你的功劳啊!” “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您领导的好,指导有方。在这里,我邵兴旺也要感谢董事长您,给我这份信任。” “关于您的待遇,您上周给我提过。今天,我过来就是跟您商量一下这个事情。” “好的,好的,您请讲。” “您也知道,我比较忙,搞建材批发是我的主要生意,是我的主要业务,办几家补习学校也纯粹是凑个热闹,挣点小钱。” “那是,那是。”邵兴旺赶忙附和。 “我是个粗人,吃了没有文化的亏。这辈子最喜欢交的朋友,也最引以自豪的事情,就是结识了像您这样有知识、有文化、有修养,懂管理的知识分子。您是个人才,我也有意把这个教学点完全交给你。人事和财务您全部做主,年底咱们按比例分红即可。” “那是最好不过了。”邵兴旺感激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了。 “但您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么好的事情,当然您这一点儿都不付出,别人会嫉妒,也会给我提意见。咱们这算是合作办学。我出场地、出硬件、你负责软件、负责招生、负责教师招聘、负责日常管理。学校的日常开资,比如水电汽暖、日常的修理维护,我来垫资,老师的工资发放,你来垫资,收取的学费交给咱们共同的财务人员保管,学校在工商银行设立专门的账户。咱们把各自日常开支的票据都留好。你把老师工资的签字单一式两份,存好。一份你自己留着,一份给财务人员保管。年底,咱们统计结算,利润五五分。这是合作办学的协议,你在上面签个字。” 邵兴旺拿起合同,大致浏览了一下,也没有发现对他不利的条款,便签了字。 回到家,邵兴旺把这事给荷花讲了。赵雨荷觉得事情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简单,就提醒他说:“你对这个搞建材批发的申老板了解多少?” 邵兴旺说:“我只听别人说,包括他自己也说,他搞建材批发,生意做得很大,有十几个项目,好几个亿的资产。” “我老觉得这个人不太靠谱。”赵雨荷说,“老师的工资开支,要占到整个开支的百分之九十以上,这个你难道不清楚吗?他那么有钱,为什么只负担水电气暖和日常的维修费用呢?这些费用不到百分之十啊?” “不会吧,荷花。有这么多学生呢,你怕啥?”邵兴旺说。 “学生的学费也没有交到你的手上?”赵雨荷问。 “学费不是在学校的公账上吗?”邵兴旺说。 “你咋知道学校的学费在公账上?那个女的在你来之前,就一直在这干着,你怎么知道,人家两个不是一伙儿的呢?”赵雨荷说。 邵兴旺虽然认为荷花说的也并非无道理。但他还是坚持认为,合同已经签订了,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虽然他也有过类似的担心和怀疑,但申老板和善的笑容,客气的言行,对教师那种毕恭毕敬的做法,邵兴旺还是相信申老板没有问题。 邵兴旺的判断是对的,到了年底,申老板按照合同的约定,结算了所有的费用,加上工资和年底的分红,邵兴旺拿了三十六万。看到床上摆满了一捆一捆崭新的连着号码的钞票,赵雨荷笑得像花儿一样。 “咱们明天就去买房,不,先买辆汽车,要大众牌的。哥,你说咋样?”赵雨荷兴奋地对他的狗子哥说。 邵兴旺没有接赵雨荷所说的话,略有沉思。 赵雨荷见狗子哥不说话,便又问到:“哥,你怎么了?” “妈前天来电话了,说,想在县城买套房,一是我爸的风湿性关节炎一到冬天就疼得特别厉害,尤其是下雨下雪后,更加严重,想着冬天能住在有暖气的房子里。二来妹妹邵忆晨今年九月份,就要上县高中了。妹妹一直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她不想妹妹一个人像我当年一样在县城租房住,再说,一个女孩子在县城单独住,妈和爸都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啊!” 邵兴旺说完,荷花沉默了。过了半晌,她说:“也好,这样也好。哥,我听你的,就这么定了。” “你真好。”邵兴旺摸着赵雨荷浓密乌黑的头发,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接着说,“等把这事办好了。我想爸妈一定会同意咱们结婚。到时候,咱们在村里办一个最最盛大的婚礼。” “嗯!”赵雨荷点点头,把头靠在狗子哥的肩膀上,默默地想着事情。 第一百二十八章 青龙寺赏樱花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第二天晚上,刘记大排档。 刘建成老远就看见邵兴旺骑着自行车过来了,急忙放下手中的记账本,向邵兴旺打招呼:“老邵,和嫂子商量得咋样了?” “同意了。”邵兴旺回答。 “太好了。啥时候能过来?”刘建成问。 “过两天。”邵兴旺说。 “有事啊?”刘建成问。 “啊,有事。”邵兴旺答。 “啥事啊?能比赚钱重要?”刘建成继续问。 “你嫂子的事。”邵兴旺继续回答。 “我说老邵,你这文科出身,别这样云里雾里拐弯抹角地说话。我这个学数学的理科生,可理解不了。”刘建成说。 “我这破事,我倒无所谓。你荷花嫂子,却一直很自责,一直觉得是她害了我。昨天我到刘美娜办公室给她还书,刘美娜告诉我说,青龙寺的樱花开了。我想带你嫂子去看看樱花,散散心。这回我说清楚了吗?”邵兴旺说。 “清楚了,清楚了。老邵,我只批准两天假,这两天算公假,不扣工资。”刘建成说。 “我还没上班呢?”邵兴旺说。 “已经上班了,你刚才不是说同意了吗?”刘建成说,“咱们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邵兴旺说。 为了让亲爱的赵雨荷从自责中彻底解脱出来,第二天,在前女友刘美娜的建议下,邵兴旺拉着赵雨荷的手,去青龙寺赏樱花。 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青龙寺建在秦都市乐游原上。 拾级而上,登临古原,邵兴旺问赵雨荷:“花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青龙寺。”赵雨荷说。 “青龙寺在前面,还没到。我问的是咱们脚下的这块高地?”邵兴旺说。 “不知道。”赵雨荷说。 “这是一处非常有名的古原,叫乐游原。” “向晚意不适, 驱车登古原。 夕阳无限好, 只是近黄昏。” “对不对?”赵雨荷吟诵出了李商隐诗后,问邵兴旺。 “对极了。”邵兴旺搂着赵雨荷的肩膀说,“今儿咱登上了乐游原,就要把以前的不快全部忘掉。我不许你再为这事自责了!听见了吗?” 今天,风和日丽,鸟语花香。赵雨荷也和这天气一样,心情大好。最主要的,还是她不想让狗子哥再为她担心,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赵雨荷挽着狗子哥的胳膊,随着赏花的人流,一步一步向青龙寺的方向走来。踏进寺庙的大门,他们抬头一看,呵——面前的樱花,灿然开放,好像是谁做了个鬼脸,把满寺的樱花逗乐了,白里透粉,娇艳迷人。再回首一望,原上原下,游人如龙,摩肩接踵。 这阵势,显然是人看花,人也看人。有人为看花而来看花,有人为看人而来看花,有人耐不住寂寞,总往人堆里挤,图得就是那股子热闹劲。那些在寺庙门口摆摊的小商贩,也许眼里只有他的生计,为他一家老小的生活而来。 和美丽的樱花相比,人显然要复杂得多。 邵兴旺和刘建成所在学校操场,也栽着樱花树。从南到北数是13棵,从北到南数也是13棵。在操场散步的时候,邵兴旺常常这样数着。 邵兴旺心想:我年年看樱花,樱花年年看着我,但我却从来都没有数过这一排树有几棵,就像每天上楼下楼,走了多年的楼梯,竟然不知这每一层有多少个台阶一样。这花树的棵数,是学生告诉他的。 邵兴旺想:人若不留心,眼前重复再多的事情也会显得陌生。 校园里,街道上,植有不少樱花树,树龄二十多年,据说是中日建交后,从日本引进的最新品种。 每到春天樱花盛开的时候,无论是街道,还是校园,都沉浸在花的海洋里。 每年的三月十日到十五日,是秦都市樱花盛开的时候。这几天,刘建成总要用胳膊挽着几个年龄相仿的女老师,拉拉扯扯地跑到操场,跑到街上,让邵兴旺拿着单反相机,帮忙拍照。 邵兴旺不太情愿,刘建成却兴趣盎然,出于同事之间的友谊,邵兴旺硬着头皮,任由他摆弄着这个不算专业的摄影师。 “咦——狗子哥,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赵雨荷看邵兴旺站在一棵樱花树前发愣,好奇地问道。 “你觉得刘建成正常吗?”邵兴旺问。 “娘娘腔。”赵雨荷说。 “同性恋。”邵兴旺说。 “啊,你说啥?”赵雨荷没听明白。 “刘建成是一位同性恋患者。他很痛苦。”邵兴旺补充说。 “啊!怪不得,他说话的声音,走路的姿势,不像爷们。”赵雨荷惊讶地说。 “他为了让自己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下班后,不是忙他的大排档,就是在学唱戏。他其实是想通过忙碌,来麻醉自己。”邵兴旺说。 “还真有这事!”赵雨荷感到不可思议。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和他相比,你我经历过的这些所谓不幸的事情,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所以,别再伤心了,好吗?” “嗯!” “相信我,我会找到更好的工作。” 为了友谊,也为了暂时缓解无事可做的尴尬,邵兴旺和赵雨荷在刘记大排档干了两个月,便想退出。 暮色降临,刘记大排档生意依旧火爆。 刘建成、邵兴旺、赵雨荷和徐康华坐在一起,喝酒聊天。 “老邵,干了两个月,这不干得挺好的么,怎么又不想干了,你是嫌兄弟我给的工资低。我可以再加。”刘建成说。 “实不相瞒。干了两个月,对餐饮这个行当还是不感兴趣;二是“好易学”的老板,在东郊新开了一家分校,聘我去管理。谈得差不多了。”邵兴旺说。 “老邵,狗子哥,你听我说,你帮人帮到底。再干一个月。我付三倍工资。”刘建成急切地说。 “我也实不相瞒。我报名参加了中央电视台的戏曲票友大赛。下个月25号比赛。我最近一直在加紧练习。登央视舞台,是我这辈子的梦想。等我从北京回来,你再辞职。狗子哥,荷花姐,帮帮忙啦!”刘建成央求道。 “狗子,这忙应该帮一下。”徐康华说完,转过脸对刘建成说,“下个月,我陪你去北京。” 电视台组织票友大赛。 刘建成报名参加,为此他提前半年请了指导老师帮他练习。 邵兴旺对戏曲这种古老的艺术不懂,只记得以前每天放学后,刘建成把自己关在教室里,刻苦练习。 他翘着兰花指,两腿交叉着,屁股一扭一扭的,邵兴旺感觉他在扮演女人。刘建成告诉说,他演旦角。 6月25日晚上,邵兴旺守候在电视机跟前。主持人介绍说,一位来自西北的票友即将登场,邵兴旺猜,肯定轮到刘建成了。 果然,刘建成穿着彩色戏服,头戴发簪,留着长辫,迈着小碎步登上了舞台。 邵兴旺不懂戏,也分辨不了他唱得好坏,只是觉得他的神情、声音,完全就是一个真正的女子在表演。他估计台下的观众和电视机前的观众没几个人会认为刘建成是个男的,是个小学数学教师,一个热爱生活的,长得白白净净,极其善良,说话带着娘娘腔的小伙子。 从北京回来没多久,刘建成就辞职了,他把自己辛辛苦苦经营了三年的刘记大排档低价转让了。 学校领导一再挽留,同事一再挽留,家长和身边的朋友一再挽留,刘建成还是毅然决然。大家以为他跳槽了。 刘建成把自己辞职的真正原因深深地埋在心里,他不想连累别人,更不想连累他曾经工作的单位和身边的朋友。 当咳嗽持续加重时,刘建成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告诉他,肺部的阴影有可能是肺癌。 刘建成没有表现得过度悲伤。他很痛苦,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也许是一种解脱。他为自己的余生,开始默默准备。 刘建成用辛苦赚来的钱,给自己买了一套房子,还买了一辆小汽车。按照世俗的标准,有房有车,人生才算小有成就。他按照结婚时的样子对房间进行了装修和布局。他想用房子和车子为自己招来哪怕只有一小会儿的爱情。 但直到去世,也没有一个女孩子对他说:我爱你。 辞职后,刘建成去了烟花细雨醉如酒的江南,去了水性扬花的大都市上海,在朋友圈里晒他游山玩水的情景,晒他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买到了他想要吃的绿色的年糕。 邵兴旺在朋友圈,回复他“矫情”,心里还骂着他年纪轻轻不务正业。但邵兴旺并不知道,刘建成从上海回来就直接进了秦都市人民医院。 肺癌已到晚期,病痛折磨得刘建成整夜整夜睡不着。凌晨两三点,刘建成想喝白米粥,他母亲含泪把粥熬好,端到床前,他只能嘬两口。 送别刘建成的那天,天空阴沉,没有下雪,空气凝固,气温极冷,凤栖原上,西北风猎猎地吹着。学校里能来的人都来了。虽然他已经辞职,但同事之间的情谊还在。 二十八岁,这位名叫刘建成的小兄弟,在他风华正茂之时,走了。留给小老哥邵兴旺的,只有回忆:善良的心,阳光的脸,热爱生活的样子。 农历十月一,家家户户烧寒衣,民间称这天为送寒衣节。 与春季的清明节,秋季的中元节,并称为一年之中的三大“鬼节”。 为免先人们在阴曹地府挨冷受冻,这一天,人们要焚烧五色纸,为其送去御寒的衣物,并连带着给孤魂野鬼送温暖。 刘建成死后,他的母亲回到了四川老家,跟着舅舅一起过。舅舅家在乡下,家境贫穷,除了老母亲,小刘也没有什么亲戚,自然“十月一”第一个送寒衣节,没人来祭拜他。 赵雨荷说:“刘建成没有什么朋友,亲戚都在四川老家,明天送寒衣节,咱们去祭拜一下他。” 农历十月一日,邵兴旺和赵雨荷坐车一起到刘建成的坟前,祭扫、烧寒衣,送纸钱,还给他带去了“刘记大排档”里的三个招牌菜:鱼香肉丝、宫保鸡丁、醋溜土豆丝。 赵雨荷把刘建成在电视台的演出录像,在坟前播放了两遍。 无论是学校日常管理,课堂教学,还是提质量抓成绩,对邵兴旺而言,都是本职工作,轻车熟路,干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机会难得。 邵兴旺连工资和待遇都没有问,就一口答应下来。他想:这么多的学生,这么火爆的人气,怎么也得给我一个年薪+提成工资,或者按月开个高工资吧。 邵兴旺干了半个月,很快熟悉了环境、理顺了工作关系,学生也是接二连三地报名。邵兴旺曾经所办学校的学生,听说他在这里办班,都纷纷转投到过来,顺便还介绍了不少他们的同学、亲戚朋友的孩子,这令邵兴旺非常感动。 在邵兴旺的带领下,补习班的老师们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精力旺盛,干劲十足。 一天下午,放完学生,班主任正在教室打扫卫生,老板申恨水走进办公室。邵兴旺急忙起身问好:“董事长,您好,快请坐。” 申老板递给邵兴旺一支“中华烟”,邵兴旺说自己不会抽。他便手指一转,叼在了自己的嘴里。邵兴旺急忙拿申老板放在桌上的打火机帮他点着。 申老板吸了一口,又徐徐把烟吞出来。然后对邵兴旺说:“邵校长,是这样。两周来,我看了您的工作,您确实是这方面的行家。招生工作做得好啊,教学工作扎实推进,学生管理得很有秩序。咱们这个教学点的财务人员一直告诉我说,最近还持续不断地有家长给孩子报名,比上学期刚开办那会儿的人数翻了一番,这是个了不起的成绩,这全是你的功劳啊!” “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您领导的好,指导有方。在这里,我邵兴旺也要感谢董事长您,给我这份信任。” “关于您的待遇,您上周给我提过。今天,我过来就是跟您商量一下这个事情。” “好的,好的,您请讲。” “您也知道,我比较忙,搞建材批发是我的主要生意,是我的主要业务,办几家补习学校也纯粹是凑个热闹,挣点小钱。” “那是,那是。”邵兴旺赶忙附和。 “我是个粗人,吃了没有文化的亏。这辈子最喜欢交的朋友,也最引以自豪的事情,就是结识了像您这样有知识、有文化、有修养,懂管理的知识分子。您是个人才,我也有意把这个教学点完全交给你。人事和财务您全部做主,年底咱们按比例分红即可。” “那是最好不过了。”邵兴旺感激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了。 “但您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么好的事情,当然您这一点儿都不付出,别人会嫉妒,也会给我提意见。咱们这算是合作办学。我出场地、出硬件、你负责软件、负责招生、负责教师招聘、负责日常管理。学校的日常开资,比如水电汽暖、日常的修理维护,我来垫资,老师的工资发放,你来垫资,收取的学费交给咱们共同的财务人员保管,学校在工商银行设立专门的账户。咱们把各自日常开支的票据都留好。你把老师工资的签字单一式两份,存好。一份你自己留着,一份给财务人员保管。年底,咱们统计结算,利润五五分。这是合作办学的协议,你在上面签个字。” 邵兴旺拿起合同,大致浏览了一下,也没有发现对他不利的条款,便签了字。 回到家,邵兴旺把这事给荷花讲了。赵雨荷觉得事情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简单,就提醒他说:“你对这个搞建材批发的申老板了解多少?” 邵兴旺说:“我只听别人说,包括他自己也说,他搞建材批发,生意做得很大,有十几个项目,好几个亿的资产。” “我老觉得这个人不太靠谱。”赵雨荷说,“老师的工资开支,要占到整个开支的百分之九十以上,这个你难道不清楚吗?他那么有钱,为什么只负担水电气暖和日常的维修费用呢?这些费用不到百分之十啊?” “不会吧,荷花。有这么多学生呢,你怕啥?”邵兴旺说。 “学生的学费也没有交到你的手上?”赵雨荷问。 “学费不是在学校的公账上吗?”邵兴旺说。 “你咋知道学校的学费在公账上?那个女的在你来之前,就一直在这干着,你怎么知道,人家两个不是一伙儿的呢?”赵雨荷说。 邵兴旺虽然认为荷花说的也并非无道理。但他还是坚持认为,合同已经签订了,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虽然他也有过类似的担心和怀疑,但申老板和善的笑容,客气的言行,对教师那种毕恭毕敬的做法,邵兴旺还是相信申老板没有问题。 邵兴旺的判断是对的,到了年底,申老板按照合同的约定,结算了所有的费用,加上工资和年底的分红,邵兴旺拿了三十六万。看到床上摆满了一捆一捆崭新的连着号码的钞票,赵雨荷笑得像花儿一样。 “咱们明天就去买房,不,先买辆汽车,要大众牌的。哥,你说咋样?”赵雨荷兴奋地对他的狗子哥说。 邵兴旺没有接赵雨荷所说的话,略有沉思。 赵雨荷见狗子哥不说话,便又问到:“哥,你怎么了?” “妈前天来电话了,说,想在县城买套房,一是我爸的风湿性关节炎一到冬天就疼得特别厉害,尤其是下雨下雪后,更加严重,想着冬天能住在有暖气的房子里。二来妹妹邵忆晨今年九月份,就要上县高中了。妹妹一直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她不想妹妹一个人像我当年一样在县城租房住,再说,一个女孩子在县城单独住,妈和爸都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啊!” 邵兴旺说完,荷花沉默了。过了半晌,她说:“也好,这样也好。哥,我听你的,就这么定了。” “你真好。”邵兴旺摸着赵雨荷浓密乌黑的头发,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接着说,“等把这事办好了。我想爸妈一定会同意咱们结婚。到时候,咱们在村里办一个最最盛大的婚礼。” “嗯!”赵雨荷点点头,把头靠在狗子哥的肩膀上,默默地想着事情。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参加票友大赛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和刘建成所在厂子校操场边,也栽着樱花树。 从南到北数是13棵,从北到南数也是13棵。在操场散步的时候,邵兴旺常常这样数着。 邵兴旺年年看樱花,樱花年年看着他,但他却从来都没有数过这一排树有几棵。就像一个人每天上楼下楼,走了多年的楼梯,大多数不知这每一层有多少个台阶一样。 这花树的棵数,是学生告诉他的。邵兴旺想:人若不留心,眼前重复再多的事情也会显得陌生。 街道和社区,也植有不少樱花树,树龄二十多年,据说是中日建交后,从日本引进的最新品种。 每到春天樱花盛开的时候,无论是街道社区还是校园,都沉浸在花的海洋里。 三月十五日前后,秦都市樱花盛装开启。 樱花开得最盛的时候,刘建成总要用胳膊挽着几个年龄相仿的女老师,拉拉扯扯地跑到操场,跑到街上,让邵兴旺拿单反相机,帮忙拍照。 邵兴旺不太情愿,刘建成却兴趣盎然。 出于同事之间的友谊,邵兴旺硬着头皮,任由他摆弄着这个不算专业的摄影师。 “老邵,走,走,走,那边的白色更好看。” …… “我看都上百张了。” …… “再来,再来!这次,我们摆个造型?” “再给我和刘美女来一张!” “跟我和娇娇姐再来一张!” “最后一张,最后一张,我来张单独照。” “别撅嘴巴!” …… “翘兰花指?” …… “别翘兰花指!” “哈哈哈,哈哈哈……” …… “咦——狗子哥,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赵雨荷看邵兴旺发愣,好奇地问道。 “你觉得刘建成正常吗?”邵兴旺问。 “娘娘腔。”赵雨荷说。 “同性恋。”邵兴旺说。 “啊,你说啥?”赵雨荷没听明白。 “刘建成是一位同性恋患者。他很痛苦。”邵兴旺补充说。 “啊!怪不得,他说话的声音,走路的姿势,不像爷们。”赵雨荷惊讶地说。 “他为了让自己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下班后,不是忙他的大排档,就是在学唱戏。他其实是想通过忙碌,来麻醉自己。”邵兴旺说。 “还真有这事!”赵雨荷感到不可思议。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和他相比,你我经历过的这些所谓不幸的事情,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所以,别再伤心了,好吗?” “嗯!”赵雨荷点点头。 “相信我,我会找到更好的工作。”邵兴旺信誓旦旦。 为了友谊,也为了暂时缓解无事可做的尴尬,邵兴旺和赵雨荷在刘记大排档只干了两个月,便想退出。 暮色降临,刘记大排档生意依旧火爆。刘建成雇佣的员工热情地招呼客人。 刘建成、邵兴旺、赵雨荷和徐康华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喝酒聊天。 “老邵,干了两个月,这不干得挺好的么,怎么又不想干了,你是嫌兄弟我给的工资低。我可以再加。”刘建成说。 “实不相瞒。我对餐饮这个行当还是不感兴趣。“好易学”补习学校老板,在东郊新开了一家分校,聘我去管理。”邵兴旺说。 “老邵,狗子哥,你听我说,你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干一个月,我付三倍工资。”刘建成急切地说。 邵兴旺问:“有困难?” “实不相瞒。兄弟我报名参加了中央电视台戏曲频道票友大赛。下个月25号比赛。最近一直在加紧练习,没时间管理大排挡。登央视舞台,是我这辈子的梦想。等我从北京回来,你再辞职。狗子哥,荷花姐,帮帮忙啦!”刘建成央求道。 邵兴旺沉默不语。 徐康华打破沉默:“狗子,这忙应该帮一下。” 徐康华说完,转过脸对刘建成说,“下个月,我陪你去北京。” 邵兴旺说:“既然这样,我就和你嫂子再干一个月。” 刘建成高兴地举起酒杯说:“来,干一杯。感谢两位哥哥,感谢荷花嫂子。” 邵兴旺端起酒杯碰了一下,说:“好兄弟,友谊地久天长。” 刘建成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中央电视台戏曲频道组织票友大赛。 刘建成报名参加,为此他提前半年请了指导老师帮他练习。 邵兴旺对戏曲这种古老的艺术不懂,只记得每天放学后,刘建成把自己关在教室里,刻苦练习。 他翘着兰花指,两腿交叉着,屁股一扭一扭的,邵兴旺感觉他在扮演女人。 刘建成告诉邵兴旺说,他演旦角。 6月25日晚上,邵兴旺和赵雨荷守候在电视机跟前。 主持人介绍说:“接下来,演唱的是一位来自西北的票友。他参赛的曲目是……” 邵兴旺猜,肯定轮到刘建成了。果然,屏幕上打出刘建成和他参赛曲目名称。 随着戏曲伴奏音乐响起,刘建成登台表演。 刘建成穿着彩色戏服,头戴发簪,留着长辫,迈着小碎步登上了舞台。 赵雨荷惊讶地说:“屏幕如果没打参赛选手的名字,我真看不出来,这唱戏的女子是刘建成。” 邵兴旺虽然不懂戏,也辨别不了一个真正戏曲爱好者的唱功到底如何。 邵兴旺只是觉得电视机里刘建成的神情、声音,完全就是一个真正的女子在表演。 邵兴旺说:“小刘唱的真是太好了。” 赵雨荷看着电视机的狗子哥,问:“你听懂了?唱的啥?” 邵兴旺看了一下杏花大眼的赵雨荷说:“我没听明白,不过我觉得他演唱的很专业,和其他人的水平不相上下。” 赵雨荷说:“我还以为狗子哥听懂了。” 邵兴旺说:“我虽然不懂戏,但小刘演唱的好与坏,我大致还能分辨出来。这就像……” 赵雨荷说:“哥,像什么?” 邵兴旺说:“像……像……” 赵雨荷撒娇卖萌,说:“哥,你讨厌,说话说一半,老让人家猜!” 邵兴旺笑嘻嘻地说:“这就像我虽然不会生蛋,但鸡蛋的美味我还是可以品味出来。” 赵雨荷说:“我估计,台下的观众和电视机前的观众,没人会知道刘建成是个男的,是个小学数学教师。” 邵兴旺舒了一口气,说:“是呀!更没有人会觉得刘建成是一个热爱生活,长得白白净净,极其善良,说话带着娘娘腔的小伙子。” 新人求关注,求推荐,求月票! 第一百三十章世间再无此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农历十月一,家家户户烧寒衣,民间称这天为送寒衣节。 与春季的清明节,秋季的中元节,并称为一年之中的三大“鬼节”。 为免先人们在阴曹地府挨冷受冻,这一天,人们要焚烧五色纸,为其送去御寒的衣物,并连带着给孤魂野鬼送温暖。 刘建成死后,他的母亲回到了四川老家,跟着舅舅一起过。舅舅家在乡下,家境贫穷,除了老母亲,小刘也没有什么亲戚,自然“十月一”第一个送寒衣节,没人来祭拜他。 赵雨荷说:“刘建成没有什么朋友,亲戚都在四川老家,明天送寒衣节,咱们去祭拜一下他。” 农历十月一日,邵兴旺和赵雨荷坐车一起到刘建成的坟前,祭扫、烧寒衣,送纸钱,还给他带去了“刘记大排档”里的三个招牌菜:鱼香肉丝、宫保鸡丁、醋溜土豆丝。 赵雨荷把刘建成在电视台的演出录像,在坟前播放了两遍。 无论是学校日常管理,课堂教学,还是提质量抓成绩,对邵兴旺而言,都是本职工作,轻车熟路,干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机会难得。 邵兴旺连工资和待遇都没有问,就一口答应下来。他想:这么多的学生,这么火爆的人气,怎么也得给我一个年薪+提成工资,或者按月开个高工资吧。 邵兴旺干了半个月,很快熟悉了环境、理顺了工作关系,学生也是接二连三地报名。邵兴旺曾经所办学校的学生,听说他在这里办班,都纷纷转投到过来,顺便还介绍了不少他们的同学、亲戚朋友的孩子,这令邵兴旺非常感动。 在邵兴旺的带领下,补习班的老师们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精力旺盛,干劲十足。 一天下午,放完学生,班主任正在教室打扫卫生,老板申恨水走进办公室。邵兴旺急忙起身问好:“董事长,您好,快请坐。” 申老板递给邵兴旺一支“中华烟”,邵兴旺说自己不会抽。他便手指一转,叼在了自己的嘴里。邵兴旺急忙拿申老板放在桌上的打火机帮他点着。 申老板吸了一口,又徐徐把烟吞出来。然后对邵兴旺说:“邵校长,是这样。两周来,我看了您的工作,您确实是这方面的行家。招生工作做得好啊,教学工作扎实推进,学生管理得很有秩序。咱们这个教学点的财务人员一直告诉我说,最近还持续不断地有家长给孩子报名,比上学期刚开办那会儿的人数翻了一番,这是个了不起的成绩,这全是你的功劳啊!” “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您领导的好,指导有方。在这里,我邵兴旺也要感谢董事长您,给我这份信任。” “关于您的待遇,您上周给我提过。今天,我过来就是跟您商量一下这个事情。” “好的,好的,您请讲。” “您也知道,我比较忙,搞建材批发是我的主要生意,是我的主要业务,办几家补习学校也纯粹是凑个热闹,挣点小钱。” “那是,那是。”邵兴旺赶忙附和。 “我是个粗人,吃了没有文化的亏。这辈子最喜欢交的朋友,也最引以自豪的事情,就是结识了像您这样有知识、有文化、有修养,懂管理的知识分子。您是个人才,我也有意把这个教学点完全交给你。人事和财务您全部做主,年底咱们按比例分红即可。” “那是最好不过了。”邵兴旺感激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了。 “但您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么好的事情,当然您这一点儿都不付出,别人会嫉妒,也会给我提意见。咱们这算是合作办学。我出场地、出硬件、你负责软件、负责招生、负责教师招聘、负责日常管理。学校的日常开资,比如水电汽暖、日常的修理维护,我来垫资,老师的工资发放,你来垫资,收取的学费交给咱们共同的财务人员保管,学校在工商银行设立专门的账户。咱们把各自日常开支的票据都留好。你把老师工资的签字单一式两份,存好。一份你自己留着,一份给财务人员保管。年底,咱们统计结算,利润五五分。这是合作办学的协议,你在上面签个字。” 邵兴旺拿起合同,大致浏览了一下,也没有发现对他不利的条款,便签了字。 回到家,邵兴旺把这事给荷花讲了。赵雨荷觉得事情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简单,就提醒他说:“你对这个搞建材批发的申老板了解多少?” 邵兴旺说:“我只听别人说,包括他自己也说,他搞建材批发,生意做得很大,有十几个项目,好几个亿的资产。” “我老觉得这个人不太靠谱。”赵雨荷说,“老师的工资开支,要占到整个开支的百分之九十以上,这个你难道不清楚吗?他那么有钱,为什么只负担水电气暖和日常的维修费用呢?这些费用不到百分之十啊?” “不会吧,荷花。有这么多学生呢,你怕啥?”邵兴旺说。 “学生的学费也没有交到你的手上?”赵雨荷问。 “学费不是在学校的公账上吗?”邵兴旺说。 “你咋知道学校的学费在公账上?那个女的在你来之前,就一直在这干着,你怎么知道,人家两个不是一伙儿的呢?”赵雨荷说。 邵兴旺虽然认为荷花说的也并非无道理。但他还是坚持认为,合同已经签订了,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虽然他也有过类似的担心和怀疑,但申老板和善的笑容,客气的言行,对教师那种毕恭毕敬的做法,邵兴旺还是相信申老板没有问题。 邵兴旺的判断是对的,到了年底,申老板按照合同的约定,结算了所有的费用,加上工资和年底的分红,邵兴旺拿了三十六万。看到床上摆满了一捆一捆崭新的连着号码的钞票,赵雨荷笑得像花儿一样。 “咱们明天就去买房,不,先买辆汽车,要大众牌的。哥,你说咋样?”赵雨荷兴奋地对他的狗子哥说。 邵兴旺没有接赵雨荷所说的话,略有沉思。 赵雨荷见狗子哥不说话,便又问到:“哥,你怎么了?” “妈前天来电话了,说,想在县城买套房,一是我爸的风湿性关节炎一到冬天就疼得特别厉害,尤其是下雨下雪后,更加严重,想着冬天能住在有暖气的房子里。二来妹妹邵忆晨今年九月份,就要上县高中了。妹妹一直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她不想妹妹一个人像我当年一样在县城租房住,再说,一个女孩子在县城单独住,妈和爸都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啊!” 邵兴旺说完,荷花沉默了。过了半晌,她说:“也好,这样也好。哥,我听你的,就这么定了。” “你真好。”邵兴旺摸着赵雨荷浓密乌黑的头发,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接着说,“等把这事办好了。我想爸妈一定会同意咱们结婚。到时候,咱们在村里办一个最最盛大的婚礼。” “嗯!”赵雨荷点点头,把头靠在狗子哥的肩膀上,默默地想着事情。 第一百三十一章邵兴旺转行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俩人一觉醒来,已是上午九点。 邵兴旺光着膀子,拉开窗帘,发现外面白茫茫一片。 邵兴旺说:“” 无论是学校日常管理,课堂教学,还是提质量抓成绩,对邵兴旺而言,都是本职工作,轻车熟路,干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机会难得。 邵兴旺连工资和待遇都没有问,就一口答应下来。 他想:这么多的学生,这么火爆的人气,怎么也得给我一个年薪+提成工资,或者按月开个高工资吧。 邵兴旺干了半个月,很快熟悉了环境、理顺了工作关系,学生也是接二连三地报名。邵兴旺曾经所办学校的学生,听说他在这里办班,都纷纷转投到过来,顺便还介绍了不少他们的同学、亲戚朋友的孩子,这令邵兴旺非常感动。 在邵兴旺的带领下,补习班的老师们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精力旺盛,干劲十足。 一天下午,放完学生,班主任正在教室打扫卫生,老板申恨水走进办公室。邵兴旺急忙起身问好:“董事长,您好,快请坐。” 申老板递给邵兴旺一支“中华烟”,邵兴旺说自己不会抽。他便手指一转,叼在了自己的嘴里。邵兴旺急忙拿申老板放在桌上的打火机帮他点着。 申老板吸了一口,又徐徐把烟吞出来。然后对邵兴旺说:“邵校长,是这样。两周来,我看了您的工作,您确实是这方面的行家。招生工作做得好啊,教学工作扎实推进,学生管理得很有秩序。咱们这个教学点的财务人员一直告诉我说,最近还持续不断地有家长给孩子报名,比上学期刚开办那会儿的人数翻了一番,这是个了不起的成绩,这全是你的功劳啊!” “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您领导的好,指导有方。在这里,我邵兴旺也要感谢董事长您,给我这份信任。” “关于您的待遇,您上周给我提过。今天,我过来就是跟您商量一下这个事情。” “好的,好的,您请讲。” “您也知道,我比较忙,搞建材批发是我的主要生意,是我的主要业务,办几家补习学校也纯粹是凑个热闹,挣点小钱。” “那是,那是。”邵兴旺赶忙附和。 “我是个粗人,吃了没有文化的亏。这辈子最喜欢交的朋友,也最引以自豪的事情,就是结识了像您这样有知识、有文化、有修养,懂管理的知识分子。您是个人才,我也有意把这个教学点完全交给你。人事和财务您全部做主,年底咱们按比例分红即可。” “那是最好不过了。”邵兴旺感激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了。 “但您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么好的事情,当然您这一点儿都不付出,别人会嫉妒,也会给我提意见。咱们这算是合作办学。我出场地、出硬件、你负责软件、负责招生、负责教师招聘、负责日常管理。学校的日常开资,比如水电汽暖、日常的修理维护,我来垫资,老师的工资发放,你来垫资,收取的学费交给咱们共同的财务人员保管,学校在工商银行设立专门的账户。咱们把各自日常开支的票据都留好。你把老师工资的签字单一式两份,存好。一份你自己留着,一份给财务人员保管。年底,咱们统计结算,利润五五分。这是合作办学的协议,你在上面签个字。” 邵兴旺拿起合同,大致浏览了一下,也没有发现对他不利的条款,便签了字。 回到家,邵兴旺把这事给荷花讲了。赵雨荷觉得事情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简单,就提醒他说:“你对这个搞建材批发的申老板了解多少?” 邵兴旺说:“我只听别人说,包括他自己也说,他搞建材批发,生意做得很大,有十几个项目,好几个亿的资产。” “我老觉得这个人不太靠谱。”赵雨荷说,“老师的工资开支,要占到整个开支的百分之九十以上,这个你难道不清楚吗?他那么有钱,为什么只负担水电气暖和日常的维修费用呢?这些费用不到百分之十啊?” “不会吧,荷花。有这么多学生呢,你怕啥?”邵兴旺说。 “学生的学费也没有交到你的手上?”赵雨荷问。 “学费不是在学校的公账上吗?”邵兴旺说。 “你咋知道学校的学费在公账上?那个女的在你来之前,就一直在这干着,你怎么知道,人家两个不是一伙儿的呢?”赵雨荷说。 邵兴旺虽然认为荷花说的也并非无道理。但他还是坚持认为,合同已经签订了,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虽然他也有过类似的担心和怀疑,但申老板和善的笑容,客气的言行,对教师那种毕恭毕敬的做法,邵兴旺还是相信申老板没有问题。 邵兴旺的判断是对的,到了年底,申老板按照合同的约定,结算了所有的费用,加上工资和年底的分红,邵兴旺拿了三十六万。看到床上摆满了一捆一捆崭新的连着号码的钞票,赵雨荷笑得像花儿一样。 “咱们明天就去买房,不,先买辆汽车,要大众牌的。哥,你说咋样?”赵雨荷兴奋地对他的狗子哥说。 邵兴旺没有接赵雨荷所说的话,略有沉思。 赵雨荷见狗子哥不说话,便又问到:“哥,你怎么了?” “妈前天来电话了,说,想在县城买套房,一是我爸的风湿性关节炎一到冬天就疼得特别厉害,尤其是下雨下雪后,更加严重,想着冬天能住在有暖气的房子里。二来妹妹邵忆晨今年九月份,就要上县高中了。妹妹一直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她不想妹妹一个人像我当年一样在县城租房住,再说,一个女孩子在县城单独住,妈和爸都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啊!” 邵兴旺说完,荷花沉默了。过了半晌,她说:“也好,这样也好。哥,我听你的,就这么定了。” “你真好。”邵兴旺摸着赵雨荷浓密乌黑的头发,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接着说,“等把这事办好了。我想爸妈一定会同意咱们结婚。到时候,咱们在村里办一个最最盛大的婚礼。” “嗯!”赵雨荷点点头,把头靠在狗子哥的肩膀上,默默地想着事情。 第一百三十二章 妹妹邵忆晨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过完年,没多久就是清明节,邵兴旺和赵雨荷并没有忘记已经去世的刘建成。他们约了徐康华、刘美娜、张恩泽一起,到凤栖原公墓祭奠。 各人都在忙碌着经营自己的生活。大家之间相距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送寒衣节很快到来了。邵兴旺和赵雨荷约他们三人前往,他们都说自己有事去不了。 农历十月一,家家户户烧寒衣,民间称这天为送寒衣节。 与春季的清明节,秋季的中元节,并称为一年之中的三大“鬼节”。 为免先人们在阴曹地府挨冷受冻,这一天,人们要焚烧五色纸,为其送去御寒的衣物,并连带着给孤魂野鬼送温暖。 刘建成死后,他的母亲回到了四川老家,跟着舅舅一起过。舅舅家在乡下,家境贫穷,除了老母亲,小刘也没有什么亲戚,自然四月五日“清明节”和农历“十月一”送寒衣节,没人来祭拜他。 赵雨荷说:“刘建成没有什么朋友,亲戚都在四川老家,其他人也都有事,明天送寒衣节,咱们去祭拜一下他。” 农历十月一日,邵兴旺和赵雨荷坐车一起到刘建成的坟前,祭扫、烧寒衣,送纸钱,还给他带去了“刘记大排档”里的三个招牌菜:鱼香肉丝、宫保鸡丁、醋溜土豆丝。 赵雨荷把刘建成在电视台的演出录像,在坟前播放了两遍。 回来后,邵兴旺继续工作。赵雨荷操持家务,继续当好邵兴旺的贤内助。 寒假是邵兴旺最为忙碌的时候。 一天,邵兴旺正在办公室忙着给一位新聘任的老师讲解教材教法。 赵雨荷领着一位眉目清秀的少女在敲门。 “清楚了吗?”邵兴旺问新来的老师。 “清楚了。”新来的老师回答。 “咚咚咚,咚咚咚”邵兴旺起身送别新来的老师,门又被人敲了一遍。 “进来!”邵兴旺大声喊。 眼前的少女简直令邵兴旺不敢相信。 “晨晨,晨晨!”邵兴旺看到妹妹邵忆晨激动不已。 “狗子哥!”邵忆晨看到哥哥更显激动,一下扑到邵兴旺怀里。 小时候,妹妹见到他,他会蹲下身子,张开双臂,妹妹就会蹒跚着,摇摇晃晃地扑到他怀里。邵兴旺会把妹妹抱在怀里,有时还会把她举过头顶,逗她玩。 无论去菜地,还是赶集回来,邵兴旺总会把妹妹背在后背,有时也会把她架在脖子上,走很长一段路。 现在,妹妹大了,已经上初三了,脸上还长了几颗痘痘。抱是不能抱了,背也背不动了。 邵兴旺问:“你怎么连个招呼都不给我打,或者打个电话也行,我可以去火车站接你。” 邵忆晨说:“不用接我,我自己不是来了吗?” 邵兴旺说:“你个小姑娘第一次出门,我担心嘛!” 邵忆晨说:“担心啥,担心把我丢了吗?我不是安安全全站在你面前吗?” 邵兴旺说:“你个鬼丫头,永远都是一个机灵鬼。” 看到兴高采烈的兄妹俩,赵雨荷问:“晨晨,快坐下,让姐姐给你倒杯水。” 邵忆晨说:“荷花姐,你不用忙,我不渴。” 邵兴旺说:“让你姐给你倒一杯暖暖手。” 赵雨荷拿来一杯热水,递到邵忆晨手上。问:“晨晨,放假了?” 邵忆晨说:“放假了,作业也写完了。在家待着实在无聊,我跟咱爸妈说到你这里找你玩儿,爸妈开始不同意,后来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他们终于同意了。咱爸把地址和电话都给了我,还让我给你们捎了一篮子鸡蛋。” 邵兴旺问:“鸡蛋呢?” 邵忆晨眨眨眼睛说:“丢了。” 邵兴旺说:“丢了?” 邵忆晨说:“我上了闷罐子火车,我把鸡蛋篮子放在地上。火车到站后,我忘了拿。我下车后,用感觉手里好像少了点什么?等我想起来的时候,或者已经启动了。” 邵兴旺笑笑说:“怎么这么毛毛糙糙?” 赵雨荷也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不把人丢了就行。” 邵忆晨说:“丢人?那丢不了。按图索骥,或者顺藤摸瓜,那是我的拿手本领。” 邵兴旺看到可爱的妹妹,一脸的幸福。 “喝点水。喝完后,我和你姐带你去吃肯德基。” “好耶!”邵忆晨高兴地比划了一个“V”字。 邵兴旺给妹妹点了炸鸡腿,薯条,牛肉汉堡。邵忆晨一扫而光。 吃完饭,邵兴旺对妹妹说:“我下午要给家长们开个重要的家长会。下午没时间陪你,我让你荷花姐带你去秦都动物园玩一玩,怎么样?” 邵忆晨说:“好的。” 下午,赵雨荷带着邵忆晨去逛动物园。 来到动物园,邵忆晨问赵雨荷:“荷花姐,你和我哥啥时候结婚?我一直等着吃你们的喜糖呢?” 赵雨荷想想说:“时机还不成熟。” 邵忆晨问:“啥时候,才算时机成熟?我看村里和我哥年龄大的人都有孩子了。” 赵雨荷说:“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懂。” 邵忆晨说:“我怎么不懂?你和我哥以前在村里的事情,我都知道。我觉得你们都很厉害。” 赵雨荷说:“啥事情?” 邵忆晨想了一会儿,说:“村里人说,你和我哥还没有结婚,我哥就把你的肚子搞大了,这事是真是假?” 赵雨荷说:“你怎么关心起这些事情来?” 邵忆晨说:“我只是感到好奇。” 赵雨荷说:“你个鬼丫头。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少一天操心这些闲事情。” “嘻嘻嘻,嘻嘻嘻……” …… 俩人又走了一段时间,邵忆晨又说:“荷花姐……” “嗯!” 邵忆晨说:“你猜我今天在闷罐子火车上碰到了谁?” “谁?” 邵忆晨说:“邵七爷。” 赵雨荷问:“他怎么啦?” 邵忆晨说:“他一直在我面前夸你和狗子哥。” 赵雨荷感到好奇问:“夸我们什么?” 邵忆晨说:“夸你给他还了60块。你当年借他30块,回来后却给他还了60块。他逢人就夸你的好。如果别人在他面前说你和我哥的坏话,他第一个不答应。” 赵雨荷说:“邵七爷是个好人。他冬天还做闷罐子火车卖菜。” 邵忆晨说:“我看他卖的是红白萝卜和洋葱。” 赵雨荷说:“他一年四季天天都在劳动,他真是个勤快人。” 邵忆晨说:“他是个光棍汉,无儿无女,家里的一切全靠自己。他在路上和我聊天,说你们这是真爱。说人一辈子找个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说他年轻时候也喜欢过一个女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女方的父亲却将女儿嫁给了别人。那女的最后跳渭河死了。邵七爷终生未娶。” 赵雨荷看着可爱又健谈的邵忆晨,笑着说:“你要好好读书学习,别像姐姐一样,上了高中,却没有考上大学,和你哥差一点就各自天涯。” 邵忆晨说:“我会的,你放心。荷花姐,不早了,我敢天黑还得回去。” 赵雨荷说:“住几天不好吗?刚好你放假,我带你到秦都多逛几天。” 邵忆晨说:“不,咱爸咱妈,让我赶天黑必须回去。快过年了,我要帮咱妈打扫卫生,浆洗被子。” 赵雨荷说:“那好吧,我和你哥把你送到火车站。” 邵兴旺和赵雨荷又带着妹妹吃了晚饭,然后打出租送她到火车站上了火车。 上车前,赵雨荷把嘴巴凑到邵忆晨耳朵钱前,悄悄地说:“把姐给你的钱装好,不要丢了啊。” 邵兴旺把给父亲母亲和妹妹买的礼物,装了一大袋子,递到妹妹手里,说:“进村后,拐到小商店里给我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邵忆晨说:“知道了,回吧,你们回吧。” 赵雨荷从邵忆晨的嘴里,已经发现,这个可爱的女孩儿,已经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当成了自己的亲嫂子。 可邵振邦和刘云朵却并不满意这个与儿子条件极不对等的离过婚的二手女人。 送走了邵忆晨,工作继续。 对于申恨水老板,邵兴旺的判断是对的。但这并不能说明赵雨荷的判断就是错的。在有些事情上,男人虽然比女人理性,但很多时候,女人比男人更佳加敏感。 忙忙碌碌了一整年,到了年底,申老板按照合同的约定,结算了所有的费用,加上工资和年底的分红,邵兴旺拿了三十六万。 看到床上摆满了一捆一捆崭新的连着号码的钞票,赵雨荷笑得像花儿一样。 “咱们明天就去买房,不,先买辆汽车。哥,你说咋样?”赵雨荷兴奋地对他的狗子哥说。 邵兴旺没有接赵雨荷所说的话,略有沉思。 赵雨荷见狗子哥不说话,便又问到:“哥,你怎么了?” “妈前天来电话了,说,想在县城买套房,一是我爸的风湿性关节炎一到冬天就疼得特别厉害,尤其是下雨下雪后,更加严重,想着冬天能住在有暖气的房子里。二来妹妹邵忆晨今年九月份,就要上县高中了。妹妹一直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她不想妹妹一个人像我当年一样在县城租房住,再说,一个女孩子在县城单独住,妈和爸都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啊!” 邵兴旺说完,荷花沉默了。 过了半晌,她说:“也好,这样也好。哥,我听你的,就这么定了。” “你真好。”邵兴旺摸着赵雨荷浓密乌黑的头发,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接着说,“等把这事办好了。我想爸妈一定会同意咱们结婚。到时候,咱们在村里办一个最最盛大的婚礼。” “嗯!”赵雨荷点点头,把头靠在狗子哥的肩膀上,默默地想着事情。 新人求关注,求推荐,求月票!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二十六万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送走了邵忆晨,工作继续。 对于申恨水老板,邵兴旺的判断是对的。但这并不能说明赵雨荷的判断就是错的。在有些事情上,男人虽然比女人理性,但很多时候,女人比男人更佳加敏感。 忙忙碌碌了一整年,到了年底,申老板按照合同的约定,结算了所有的费用,加上工资和年底的分红,邵兴旺分到了二十六万。 如果单纯地上班,不吃不喝,按照现在的工资标准,邵兴旺需要努力十年,才能挣到这些钱。 可现在,他努力了一年,就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邵兴旺叮嘱学校的出纳:“把给我的钱全部取出来,最好是崭新的,连着号码的。” 出纳提醒说:“你带这么多现金回家不安全。” 邵兴旺说:“没关系,没人敢抢劫我。” 说着邵兴旺像拳击手那样,兴奋地在出纳面前分别打了几下直拳,摆拳和勾拳。 看到壮实的邵兴旺一脸兴奋,出纳员再没有说什么。 邵兴旺回到家,赵雨荷已经把饭做好了。 除了茶,桌上还摆着邵兴旺爱喝的家乡西凤酒。 一进门,邵兴旺放下背包,张开双臂,做了一个大大拥抱的动作。 赵雨荷知道狗子哥今天发工资,专门换了件粉色的对襟夹袄。化了淡妆,涂了脂粉,将头发梳成一条长长的辫子,在头顶盘了一圈。拿出邵兴旺当年买的那枚银色的蝴蝶结发卡,别在头顶。 赵雨荷美艳动人,眉目含情。 邵兴旺将赵雨荷一把拥入怀中,给了自己的好女人一个长长久久的亲吻,直到嘴唇发麻才停止了爱抚。 赵雨荷说:“狗子哥,快吃饭。” 邵兴旺一把抱起赵雨荷说:“先不吃饭。” 赵雨荷赶紧说说:“窗帘没拉,窗帘没拉。” 邵兴旺说:“没关系,没关系。” 邵兴旺抱着赵雨荷进了卧室。邵兴旺将赵雨荷放到床上。赵雨荷双手搂着邵兴旺的脖子。邵兴旺在赵雨荷粉红的嘴唇上轻吻了一下,就迫不及待地解开了赵雨荷的衣服。 …… “咱们明天就去买房,不,先买辆汽车。哥,你说咋样?”赵雨荷兴奋地对他的狗子哥说。 邵兴旺没有接赵雨荷所说的话,略有沉思。 赵雨荷见狗子哥不说话,便又问到:“哥,你怎么了?” “妈前天来电话了,说,想在县城买套房,一是我爸的风湿性关节炎一到冬天就疼得特别厉害,尤其是下雨下雪后,更加严重,想着冬天能住在有暖气的房子里。二来妹妹邵忆晨今年九月份,就要上县高中了。妹妹一直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她不想妹妹一个人像我当年一样在县城租房住,再说,一个女孩子在县城单独住,妈和爸都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啊!” 邵兴旺说完,荷花沉默了。 过了半晌,她说:“也好,这样也好。哥,我听你的,就这么定了。” “你真好。”邵兴旺摸着赵雨荷浓密乌黑的头发,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接着说,“等把这事办好了。我想爸妈一定会同意咱们结婚。到时候,咱们在村里办一个最最盛大的婚礼。” “嗯!”赵雨荷点点头,把头靠在狗子哥的肩膀上,默默地想着事情。 俩人从床上起来了。 赵雨荷来到客厅,拉上窗帘,邵兴旺将钱从背包里掏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沙发上。 看到沙发上摆满了一本一本红艳艳的崭新的连着号码的钞票,赵雨荷笑得像花儿一样。 邵兴旺说:“好了。吃饭,今天和夫人要一醉方休。” 赵雨荷将钱重新放回背包,拉上拉链,放在卧室的床头柜里。 赵雨荷将凌乱的头发和衣服重新整理好,洗了手,来到餐桌前。 邵兴旺将桌前的两个酒杯已经倒满。 赵雨荷端起酒杯,对邵兴旺说:“狗子哥,你辛苦了,我敬你。” 邵兴旺说:“干!” 俩个人觥筹交错,不知不觉半瓶白酒已经喝完了。 酒足饭饱之后,俩人一起收拾厨房。 厨房收拾完毕,俩人一起喝茶。 “吃完饭,需要运动运动,不能吃完老坐着,你看我都胖了一圈了。”赵雨荷说。 邵兴旺说:“胖了好,胖了说明日子过得好,胖了显富态。你看华清池的杨贵妃,白白胖胖,那唐明皇李隆基爱得死去活来。” 赵雨荷说:“那是在唐代,唐代以肥为美。现在以瘦为美。好了,别看书了。陪我下楼跑步去。” 邵兴旺说:“到楼下运动?” 赵雨荷说:“是呀!家里既不能跳绳,又不能跑步,你让我怎么运动?” 邵兴旺借着微醉,把赵雨荷拉到怀里,脸贴着耳朵说:“不用下楼运动,在家里也可以运动。” 赵雨荷感到疑惑不解,问:“做俯卧撑吗?” 邵兴旺说:“做什么俯卧撑啊?咱俩一起在……在床上……运动!” 赵雨荷突然明白邵兴旺的意思,用粉拳打了一下,说:“狗子哥,你坏!你真讨厌!” 邵兴旺抱着赵雨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 “你去洗澡!”赵雨荷说。 …… 浴室传来邵兴旺的声音:“荷花,你能帮我搓一下背吗?” “来啦!” …… “狗子哥,我衣服湿了。” …… “湿了再换干净的。” …… 新人求关注,求推荐,求月票!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可怜的妹妹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第一次买房,没什么经验。主要看两点:一、价钱贵不贵?二、离县高中远不远? 和赵雨荷跑了两天,邵兴旺看中了一处新建楼盘,觉得价钱合适,距离也不远,有些心动。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明年6月30日才交房。如果能按时交房,对他们来说,装修和添置家具的时间就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没有更好的房子了。要么太远了,要么太贵了,或者交房的日子在后年或者大后年。世界上没有完美的房子,就像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一样。邵兴旺这样想着,便很快交了定金。一周后,又交了首付款,办妥了购房手续。 冬去春来,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补习班依旧红红火火。大量垫资,正一点一点地消耗邵兴旺积累的家底。银行已给他放了贷款。从3月份开始,邵兴旺就要开始月供还贷了。 邵兴旺并不担心,只要坚持到年底,拿到今年的工资和分红,他银行卡上的数字又会再次增长。这次,邵兴旺下决心要让它翻一番。 邵兴旺把全部的精力和心思都用在了工作上。父亲脚崴了在县骨科医院住院,他都没抽出时间前去看望。 今年的招生情况比去年还要好,邵兴旺需要扩班,需要招聘更多的老师。为老师们提前垫付工资,对他而言,的确是一笔较大的开支。 为此,邵兴旺和申老板述说了他的困境,包括买房,还房贷,父亲住院需要支付医药费,妹妹上高中的学费,生活费,也需要提前留出来。 申老板通情达理,很快就同意把前半年邵兴旺垫付的钱给他结清。按照合同的约定,邵兴旺自己的工资和分红只能等到年底了。 即便如此,邵兴旺和赵雨荷已经非常感激,为遇到这样的好老板而感到幸运。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上帝在给他们关上门的时候,又为他们打开了另一扇通往未来的窗户。这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一切都是那样的朝气蓬勃,一切都是那样的生机盎然。 事业、未来,终于可以把握在自己的手中,这让邵兴旺对未来充满了期望,充满了期待。 拿到新房钥匙的当天,施工队就进场开始装修。这是给父母买的房子,因此,邵兴旺请了最好的装修队,做了他们认为最满意的设计,房子里的沙发、家具、厨具等,他和赵雨荷都提前选好,提前订购,想着,一定要赶在妹妹邵忆晨上高一之前,让她住进去。 一切都是新的,房子是新的,装修是新的,家具也是新的。妹妹邵忆晨搬进去后,一直说,房子的味道很大,经常头晕。 邵兴旺和赵雨荷都没有在意,只是提醒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把窗户开大一些,不要害怕。因为他们给亲爱的妹妹安装了防护网,妹妹的安全工作,他们充分考虑到了,包括给家里安装了一部电话,电话机的墙面上贴有邵兴旺的号码、家里的号码、小区物业、小区保安处甚至连报警电话“110”也加了进去。 谁也没有想到,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11月30日,也就是妹妹邵忆晨住进去三个月的时候,老师给父亲邵振邦打电话,说女儿邵忆晨发烧了,好几天了,学校的校医看过后,建议到医院看一看,做做检查。 等邵兴旺急匆匆地赶到时,妹妹邵忆晨正在县医院做检查。县医院的大夫告诉邵兴旺和他的父亲邵振邦,情况不太好,需要到大医院做进一步检查。同时,下了病危通知书。 邵兴旺问大夫,妹妹得了什么病?县医院的大夫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只说是不好的病,很难治,并催促他们赶紧去省城的大医院就诊。邵兴旺和父亲有点慌,心情无比沉重。 邵兴旺当天就将妹妹邵忆晨转到大秦中心医院。不久,检查结果就出来了。 主治医生把邵兴旺和父亲叫到办公室,用极为低沉的声音告诉他们,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邵兴旺已经从医生严肃的表情和沉重的语气中,预感到妹妹的病可能很重。于是弱弱地问了一下大夫:“妹妹得了什么病?” “白血病。”医生说。 “什么是白血病?”父亲邵振邦问。 “就是血癌。”医生回答。 一听到“癌”字,邵振邦“啊!”了一声,瞬间眼前一黑,瘫倒在地上。他痛苦地蜷缩在医生办公室的墙角,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邵兴旺问医生:“这个病能不能治好?治愈的几率有多大?” 医生说:“在医学上,这种病治愈成功的案例较少。少数成功的案例,也多是通过干细胞移植治疗的,成本和代价都非常大。” 邵兴旺对医生说:“我只有这一个妹妹,不管花多少钱,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不管有多么困难,只要能挽救妹妹的生命,我们都愿意承担。” 医生说:“对于所有的病人,我们都会竭尽全力。” 待邵振邦和邵兴旺父子俩平静下来后,邵兴旺来到了医生办公室咨询有关情况:“大夫您好!这个病的发病原因是什么?” 医生告诉他们:“这种病的发病原因很复杂,目前也没有令人信服的定论,但大多与遗传因素、环境因素、基因突变,或者装修污染等,都有一定的关联。” “装修污染”,这个词,像根钢针一样深深地刺痛了邵兴旺的心。 是的,他们刚装修过房子,妹妹在房子的味道还没有完全散尽,或者说压根就没有驱散的时候就住了进去。 住进去后,妹妹邵忆晨总说自己头晕。 邵兴旺不懂这些味道是有毒的气体,他和赵雨荷也不清楚空气的污染会对人体会造成如此大的伤害,装修污染竟然可以这么轻易地夺走一个鲜活的生命。 农村的房子没人装修,从小到大,他们住的房子四面透风。邵兴旺以前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装修”这种污染,做梦都想不到,这玩意能轻易地要了人的命。 “她太可怜了,不到十六岁,具体地说,她来到这个世界只有短短的十五年七个月零八天。她像花儿一样,刚长出了花骨朵,还没有来得及绽放,没来得及享受阳光和雨露,就被黑夜无情地夺走了生命。老天太不公平了,对她,对我们这个家,对我的父亲母亲都太不公平了。十六年前,用一潭死水夺走了我的弟弟邵兴晨,如今,又用这样的方式夺走了我的妹妹邵忆晨。”在医院的太平间门口,邵兴旺用脑袋重重地磕着墙面,自言自语道。 邵兴旺和父亲邵振邦,把妹妹的骨灰抱回了家,埋在了弟弟的坟旁边。 这两个亲兄妹活着的时候没有见过面,就让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做一对好兄妹吧! 在妹妹邵忆晨的坟前,父亲邵振邦声嘶力竭地哭喊,发疯似地扇自己耳光,抓起地上的泥土,不断往自己身上抛洒。邵振邦的手指流血了,指甲盖被坚硬的地面磕掉了。 母亲刘云朵几乎要疯掉了。坐在女儿邵忆晨的坟前发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女人,夭折了一个儿子,现在又失去了一个女儿。 埋葬妹妹邵忆晨之后的第二天上午,小区的物业给邵兴旺打电话:“喂——是业主邵兴旺吗?” “是我。” “我是小区物业管理人员,有个农村老头说是你父亲,正在用铁锤砸你的门,我们怎么也拦不住,要不要报警啊?” “那是我的父亲。你们配合一下,他要砸就让他砸吧。” “李主任,老头进到房子里了,正在砸家具。”一物业管理人员跑了过来。 “老头进房子了,你不报警,我们要报警了。”李主任在电话里对邵兴旺说。 “不要报警,千万不要报警。那是我父亲,他最近有点不开心,你们配合他,让他发泄发泄吧。” “这人有病呢!这一家子都有病呢!”李主任挂了电话,嘴里嘟囔着说,“刚装修好的新家,这砸了多可惜。有什么事想不开?真是!” 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父亲邵振邦回来了。一回来就质问邵兴旺:“你是老师,你是有学问的人,你怎么也像我一样,不知道这新房子里的味道能杀人?” 邵兴旺赶紧跪下来,低头对父亲说:“大,我真的不知道。大学里没学过,小学课本里也没有。我也从来没有在报刊上看到过这些。” “我不让你买房,你偏要买。你不听我的话,是你害死了你的妹妹。”父亲邵振邦向儿子邵兴旺大声吼叫:“你给我滚!滚——!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也没有我这个老子,从今天起,从现在起,你我一刀两断。只要我还活着,你休想再踏进邵家这个大门。” “不要啊!大(方言:父亲的意思)——,你原谅我啊!大——。”邵兴旺趴在地上痛哭流涕。邻居们听到吵架的声音,赶紧过来劝架。 父亲邵振邦不依不饶,他从墙角抡起铁锨劈过来,邻居邵和民赶紧用身子挡着邵兴旺,拉着他的胳膊说:“好娃哩!你赶紧跑。你今天不走,你是要把你大气死到这呀!” 其他拉架的邻居也赶紧说:“狗子,赶紧走。你大正在气头上,等时间长了,他气消了,就好了。好娃哩!赶紧跑!” 邵兴旺被邻居连拉带拽地推出了门。 怎么活下去 邵兴旺知道他这一走,一年半载是回不了家了。 父亲邵振邦他并不在担心,因为父亲会把他的情绪发泄出来。他真正担心的是自己的母亲,担心母亲寻了短剑。 当天下午,邵兴旺离家之后,去了县城,买了烟酒点心送乡党。他租了一辆“快捷货运”面包车运回村子,挨家挨户登门拜谢。 “大伯,感谢啊!” “振强,家里有事,麻烦关照一下。” “和民叔,家里有事,记着给我来个电话,报个信。谢谢啦!谢谢!” …… 邵兴旺留下了自己的办公电话和手机号码,如果家里有什么事情,希望左邻右舍以及村里关系不错的朋友能及时给他打个电话。 邵兴旺连夜赶回了秦都市,小区对面的夜市还没有散,他找了一家烤肉摊坐了下来。要了一把烤肉、一瓶白酒。烤肉还没上来,邵兴旺打开白酒瓶子,像喝矿泉水那样,咕咚咕咚地先给自己的肚子灌了半瓶。 烤肉摊的老板看他神情不对,赶紧过来劝说:“哎,哎——伙计,伙计——白酒不敢这样喝,慢慢来,别着急。” 他人自然无法体会邵兴旺内心的痛苦,他只想借此麻醉一下自己,忘却暂时的痛苦。 邵兴旺喝闷酒,被同小区的一个熟人看见了。当老师的人,天天在门口组织孩子放学,认识“狗子”这张脸的,少说也有两千人。 当邵兴旺醉倒在地不省人事的时候,他感觉有两个人架着他的胳膊送他回家,他似乎听到背后荷花的说话声。 第二天醒来,邵兴旺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头晕脑胀,嘴巴干渴。他爬起来,在卫生间的水龙头上喝口凉水,又返回床上。 邵兴旺看见荷花正在打扫卫生,家里的地面被荷花拖洗过,邵兴旺能闻到卧室里白酒的味道。 “花儿,我昨天是谁送回来的?”邵兴旺问。 “我和卖烤肉的人。”赵雨荷说。 “你知道不知道,昨晚,你给床上,地上吐得到处都是?”赵雨荷问。 邵兴旺虽然听见荷花问他的话,但是并没有回答她。妹妹死了,这是他们全家都无法接受和面对的事实。 “老天啊!你怎么如此残酷,又如此地无情。这还让我怎么活下去啊,我怎么面对我那可怜的父亲母亲,以及八十多岁的奶奶啊?”邵兴旺想起这些,又一次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邵忆晨的离去,令邵兴旺全家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父亲母亲更是整天以泪洗面,母亲的精神时常出现恍惚。如果时间能让一个人忘掉痛苦,删除所有的思念,那该多好啊! “这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啊!是我的无知和无畏害死了妹妹,如果上天允许一命换一命,我宁愿死去的人是我。从小到大,妹妹都是我们的掌中宝,心头肉,在我们眼里,妹妹邵忆晨不光是妹妹,她也是弟弟邵兴晨投胎转世回来安慰我们的精灵啊!”邵兴旺的心在滴血,在哭泣。 戒烟好久的邵兴旺又重新吸上了烟,一天到晚香烟不离手。 赵雨荷同样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她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亲爱的狗子哥,只好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沉默不语,寸步不离。 邵兴旺实在痛苦难受的时候,会一个人悄悄地来到楼顶,想象自己闭上眼睛一跃而下是种什么感觉?一具身型扭曲,血肉模糊的尸体横在那里,围观的人会发表怎样的议论? 邵兴旺想:“父母在,不远游。我还有父母需要照料,还有八十多岁的奶奶牵挂着我,特别是我还答应和荷花厮守一辈子,就这么死了,自己算是解脱了,可活着的人呢?他们会减轻自己的痛苦吗?” 一天,邵兴旺趴在小区楼顶的女儿墙边吸烟,不知不觉半个身子已探出墙外,荷花发现他的狗子哥,惊叫着跑过来,抱着他的腿,说:“哥,你不能这样,你要想开啊!” 邵兴旺蹲下身,说:我不会死的,放心,我舍不得你。” 赵雨荷发现自己过度紧张,紧绷的一张脸渐渐平静下来,两行闪闪的泪水便从破涕为笑的脸颊上滚落下来。邵兴旺用手拭去荷花脸上的泪痕,抚摸着荷花乌黑浓密的头发,觉得这世界上再没有比荷花更好的女人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怎么活下去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知道他这一走,一年半载是回不了家了。 父亲邵振邦他并不在担心,因为父亲会把他的情绪发泄出来。他真正担心的是自己的母亲,担心母亲寻了短剑。 当天下午,邵兴旺离家之后,去了县城,买了烟酒点心送乡党。他租了一辆“快捷货运”面包车运回村子,挨家挨户登门拜谢。 “大伯,感谢啊!” “振强,家里有事,麻烦关照一下。” “和民叔,家里有事,记着给我来个电话,报个信。谢谢啦!谢谢!” …… 邵兴旺留下了自己的办公电话和手机号码,如果家里有什么事情,希望左邻右舍以及村里关系不错的朋友能及时给他打个电话。 邵兴旺连夜赶回了秦都市,小区对面的夜市还没有散,他找了一家烤肉摊坐了下来。要了一把烤肉、一瓶白酒。烤肉还没上来,邵兴旺打开白酒瓶子,像喝矿泉水那样,咕咚咕咚地先给自己的肚子灌了半瓶。 烤肉摊的老板看他神情不对,赶紧过来劝说:“哎,哎——伙计,伙计——白酒不敢这样喝,慢慢来,别着急。” 他人自然无法体会邵兴旺内心的痛苦,他只想借此麻醉一下自己,忘却暂时的痛苦。 邵兴旺喝闷酒,被同小区的一个熟人看见了。当老师的人,天天在门口组织孩子放学,认识“狗子”这张脸的,少说也有两千人。 当邵兴旺醉倒在地不省人事的时候,他感觉有两个人架着他的胳膊送他回家,他似乎听到背后荷花的说话声。 第二天醒来,邵兴旺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头晕脑胀,嘴巴干渴。他爬起来,在卫生间的水龙头上喝口凉水,又返回床上。 邵兴旺看见荷花正在打扫卫生,家里的地面被荷花拖洗过,邵兴旺能闻到卧室里白酒的味道。 “花儿,我昨天是谁送回来的?”邵兴旺问。 “我和卖烤肉的人。”赵雨荷说。 “你知道不知道,昨晚,你给床上,地上吐得到处都是?”赵雨荷问。 邵兴旺虽然听见荷花问他的话,但是并没有回答她。妹妹死了,这是他们全家都无法接受和面对的事实。 “老天啊!你怎么如此残酷,又如此地无情。这还让我怎么活下去啊,我怎么面对我那可怜的父亲母亲,以及八十多岁的奶奶啊?”邵兴旺想起这些,又一次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邵忆晨的离去,令邵兴旺全家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父亲母亲更是整天以泪洗面,母亲的精神时常出现恍惚。如果时间能让一个人忘掉痛苦,删除所有的思念,那该多好啊! “这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啊!是我的无知和无畏害死了妹妹,如果上天允许一命换一命,我宁愿死去的人是我。从小到大,妹妹都是我们的掌中宝,心头肉,在我们眼里,妹妹邵忆晨不光是妹妹,她也是弟弟邵兴晨投胎转世回来安慰我们的精灵啊!”邵兴旺的心在滴血,在哭泣。 戒烟好久的邵兴旺又重新吸上了烟,一天到晚香烟不离手。 赵雨荷同样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她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亲爱的狗子哥,只好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沉默不语,寸步不离。 邵兴旺实在痛苦难受的时候,会一个人悄悄地来到楼顶,想象自己闭上眼睛一跃而下是种什么感觉?一具身型扭曲,血肉模糊的尸体横在那里,围观的人会发表怎样的议论? 邵兴旺想:“父母在,不远游。我还有父母需要照料,还有八十多岁的奶奶牵挂着我,特别是我还答应和荷花厮守一辈子,就这么死了,自己算是解脱了,可活着的人呢?他们会减轻自己的痛苦吗?” 一天,邵兴旺趴在小区楼顶的女儿墙边吸烟,不知不觉半个身子已探出墙外,荷花发现他的狗子哥,惊叫着跑过来,抱着他的腿,说:“哥,你不能这样,你要想开啊!” 邵兴旺蹲下身,说:我不会死的,放心,我舍不得你。” 赵雨荷发现自己过度紧张,紧绷的一张脸渐渐平静下来,两行闪闪的泪水便从破涕为笑的脸颊上滚落下来。邵兴旺用手拭去荷花脸上的泪痕,抚摸着荷花乌黑浓密的头发,觉得这世界上再没有比荷花更好的女人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送葬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一天,邵兴旺和赵雨荷在吃晚饭,家里的座机电话突然响了! 赵雨荷接电话,听筒传来声音:“喂,狗子吗?” “狗子哥,找你的。”赵雨荷把听筒递给邵兴旺。 “喂——谁呀?”邵兴旺问。 “狗子吗?” “是我。”邵兴旺回答。 “我,你邻居,邵鸿斌,奶奶去了,回家来。” “啊!”又是一个晴天大霹雳。 邵忆晨住进医院后,邵振邦就让自己的舅舅,也就是邵兴旺的老舅爷,把88岁的老母亲,接到他家避几天。 尽管邵兴旺一家人封锁了消息,给将要和奶奶接触的人打了招呼,但一周后,奶奶还是知道了孙女的事情。 谁也阻挡不了奶奶回家,谁也阻挡不了奶奶给自己的孙女上坟。 回家后的第三天,奶奶就在家里的炕上满含眼泪地咽了最后一口气。村里的人都说,老太太想孙女,拄着拐杖追去了。 奶奶活了八十八,村里人说奶奶高寿,但如果没这事,奶奶是可以活到一百岁的。 老家的习俗是,老人过世,第三天中午十二点前必须下葬。 邵兴旺想见奶奶最后一面,父亲却不让他进门。他还是不能原谅自己的儿子。 村里的长辈批评了邵振邦,说狗子必定是老人的长孙,天底下哪有长孙不送葬的习俗? 邵振邦只同意狗子在自己的奶奶下葬那天,可以跟着一起去送葬。 天空阴沉,悲鸣的唢呐声一响起,送葬的亲人们无不泪如雨下。哭奶奶,更哭弟弟和妹妹。 奶奶和装她的棺木一起躺在牛车里。 她出嫁的时候,就是从西边的贾家村坐着牛车来到邵家棚的。现在,她躺在牛车里,一个小时后,她将被埋进邵家祖先的坟园,永远地沉睡在大地里边。想着一铲一铲的黄土将奶奶的棺木掩埋,想着亲爱的奶奶今后将永不相见,邵兴旺的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唢呐声声,纸钱飘飘,一阵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田野与村庄的上空。 一群乌鸦,从远处飞来,停在附近的树上,被鞭炮噼里啪啦吓走后,过了一会儿,又飞了回来。 帮忙的乡党们挥动着铁铲,铲起脚下的黄土,一刻钟的时间,一座新的坟茔隆起。 奶奶的坟在上面,弟弟和妹妹的坟在下面,奶奶的坟头大,弟弟和妹妹的坟头小,奶奶还像活着的那样,把弟弟和妹妹搂在怀着,希望能坐在院子的凉席上,给他们一口一口地喂着饭,喂着水。 人们渐渐离去,整个坟地就只剩下邵兴旺孤零零一个人。 邵兴旺把剩下的纸钱,一张不留地烧给了弟弟和妹妹,他希望年幼的弟弟和妹妹,在另一个世界,饿了,有饭吃;渴了,有水喝;冷了,有衣穿。 第五十五章狗子卧轨自杀 回不了家,要去哪里?邵兴旺他自己也不知道。 沿着村外的小路,邵兴旺一直往前走,穿过了菜地,穿过了庄稼地,不知道又经过了几个村子,眼前的陇海铁路挡住了他。 在铁路边,邵兴旺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抽完身上带着的两包烟为止。 他想起了诗人海子,想起那年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的场面。想起了海子的诗《九月》,不禁默默地吟诵起来: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明月如镜高悬草原映照千年岁月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只身打马过草原。 邵兴旺走到铁轨跟前,火车长长的鸣笛声尖利刺耳,向前疾驰所搅动的气流让他感到害怕。但他还是咬了咬牙,克服了恐惧,躺在铁轨旁凹下去的空地上。 邵兴旺闭上眼睛,感受到了铁轨的震动,听到了远处火车的鸣笛声。 一列由东向西的火车从他左肩旁飞驰而过,气流带起的小石子击打在他的脸上,他感到了疼痛。 很快,另一列由西向东的火车以同样的速度向他驶来,从右边肩膀边驶过去,他感到了恐惧。 时间没过多久,两个方向同时有火车向他驶来,一列在他身体的左边,一列在他身体的右边,这时的他,真的感到害怕了。 邵兴旺后悔躺在两列相向而行的火车中间,他站起来想离开,但为时已晚,前面的车灯和身后的车灯照着他。 邵兴旺判断不出来,两列火车到底离他有多远。 还在邵兴旺犹豫要不要跳过旁边的铁路时,他突然发现荷花站在铁路线上的一处小土坡上四处张望,就在他看见荷花的一瞬间,赵雨荷也发现了他。 “狗子哥——狗子哥——哥啊!” 赵雨荷大张着嘴巴,向邵兴旺招手呼喊,她以为自己亲爱的狗子哥要卧轨自杀,歇斯底里地又蹦又跳,大哭大喊,并向他这边冲过来。 两列火车都已到了跟前,无论是谁,都不可越过铁路。 邵兴旺迅速趴在地上,用手保护着头部,并用两根手指捂住耳朵。火车卷起的石子和尘土打到了他的手臂上,呼呼的气流震得他什么也听不见。 邵兴旺如果站起来,哪怕坐起来,火车疾驰所带的气流也将把他掀翻,重重地摔打在飞驰的列车上,他将像一只篮球一样,在两列火车的车身上反复被拍打,直到粉身碎骨为止。 好在火车很快过去了。 邵兴旺松开手,脑袋里仍旧有火车驶过的声音。他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判断自己是否受伤。 这时,邵兴旺看见荷花哭喊着跑过来。他担心荷花摔倒,就朝她跑过去,刚越过铁路线,赵雨荷就一下子扑到邵兴旺的怀里,死死地抱着他说:“哥,你不能死呀,你不能死。你死了,大和妈就真的活不下去了。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呀,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邵兴旺怕再来火车,拉着荷花的手离开了铁路线,上了旁边的小土坡。 赵雨荷再一次抱着邵兴旺,死死地抱着他的狗子哥不松手,“呜呜呜”地不停哭泣。 上午还阴沉的天空,到了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突然放晴了。 此时的夕阳正把金色的阳光洒向大地。 夏日的傍晚,如果天气晴朗,太阳光会把金色的光芒,投射在这座名叫骊山的山坡上,像是给山坡,披了一件辉煌的盛装。一时之间,楼殿亭台,崖壁幽谷,苍松翠柏,呈现出金黄、橘红、墨绿等景象。 邵兴旺想起了明代刘储秀《骊山晚照》一诗: 由来骊山多奇峰, 一望岚光翠且重。 复此斜阳相掩映, 红云万朵照芙蓉。 这就是人们津津乐道的骊山晚照。 望着眼前的美景,再看看怀里心爱的女人,邵兴旺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自私地一走了之。 “夕阳落下山去,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全新的开始。生活还得继续,无论生活有多么艰难,都得走下去。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在活,我有父母,我有一个爱我的荷花和我爱的荷花。”邵兴旺心想。 赵雨荷一整天没吃没喝。她在邵兴旺前脚离开家后,后脚就跟了上来。 邵兴旺心急如焚,走得太快了。 赵雨荷没有跟上,但她始终在狗子哥身后。她不敢直接去邵家棚,狗子哥曾经告诉过她,不能让村里的任何人看见他和她在一起。赵雨荷就用纱巾包住了头,听着悲伤的唢呐,看着送葬的队伍,远远地躲在庄稼地里哭泣。 等送葬的唢呐声消失后,赵雨荷以为狗子哥回家了。她原本要去家里找他,又担心发生更大的误会。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邻居邵洪斌发现了荷花。他就告诉荷花,狗子哥没有回家,沿着田埂上的小路朝南边走了。 赵雨荷一路追,一路喊着狗子哥的名字。 不知走了多少条小路,也不知走过了几个村庄,赵雨荷同样被陇海铁路挡住了去路。当她绝望地站在一处小土坡无助地张望的时候,她惊喜地看到了自己的狗子哥。当狗子哥站在两列疾驰而来的火车中间时,她以为她的狗子哥要自杀。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卧轨自杀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奶奶的葬礼结束了,大家回到邵家聚餐吃丧宴。 无论是亲戚朋友,还是帮忙的乡党们都饿了,都在狼吞虎咽地吃饭,谁也没有留意邵兴旺又没有回来。除了母亲刘云朵。 刘云朵走出门去,一瘸一拐地走到村口,这个脚有残疾的女人多么渴望看到儿子回来,但又担心儿子冒冒失失地回来。 邵兴旺毕竟是她的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这是她最后一个孩子,这辈子唯一还活着的孩子。 她把更多的眼泪流进了肚子里,把痛苦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在村口等了一个多小时,没有见到儿子回来。刘云朵却在村口不断地能碰到吃完饭回家的亲戚。 “云朵大姐,咋还没有回去?” “我等狗子呢。” …… “她姨,赶紧回去,振邦叔四处找你。你饭还没吃呢吧?” “我等我儿子邵兴旺呢。” …… “她姑,你站在这儿干啥呢?等狗子呢?” “啊!我等等他,看他还回来不?” “狗子估计都回秦都了!” …… 刘云朵一步三回头,在村口等了将近两个小时,还是没有等到自己的儿子回家,哪怕给她打声招呼再走也不迟。 遗憾的是,邵兴旺并没有回家的打算。他不是不想回去,而是无法回去。 回不了家,要去哪里?邵兴旺他自己也不知道。 最后一个离开奶奶和弟弟妹妹的墓地,邵兴旺沿着村外的小路,一直往前走,穿过了菜地,穿过了庄稼地,不知道又经过了几个村子,眼前的陇海铁路挡住了他。 在铁路边,邵兴旺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抽完身上带着的两包烟为止。 他想起了诗人海子,想起那年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的场面。想起了海子的诗《九月》,不禁默默地吟诵起来: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明月如镜高悬草原映照千年岁月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只身打马过草原。 邵兴旺走到铁轨跟前,火车长长的鸣笛声尖利刺耳,向前疾驰所搅动的气流让他感到害怕。 但他还是咬了咬牙,克服了恐惧,躺在铁轨旁凹下去的空地上。 邵兴旺闭上眼睛,感受到了铁轨的震动,听到了远处火车的鸣笛声。 一列由东向西的火车从他左肩旁飞驰而过,气流带起的小石子击打在他的脸上,他感到了疼痛。 很快,另一列由西向东的火车以同样的速度向他驶来,从右边肩膀边驶过去,他感到了恐惧。 时间没过多久,两个方向同时有火车向他驶来,一列在他身体的左边,一列在他身体的右边,这时的他,真的感到害怕了。 邵兴旺后悔躺在两列相向而行的火车中间,他站起来想离开,但为时已晚,前面的车灯和身后的车灯照着他。 邵兴旺判断不出来,两列火车到底离他有多远。 还在邵兴旺犹豫要不要跳过旁边的铁路时,他突然发现荷花站在铁路线上的一处小土坡上四处张望,就在他看见荷花的一瞬间,赵雨荷也发现了他。 “狗子哥——狗子哥——哥啊!” 赵雨荷大张着嘴巴,向邵兴旺招手呼喊,她看到自己亲爱的狗子哥要卧轨自杀,歇斯底里地又蹦又跳,大哭大喊,并向他这边冲过来。 两列火车都已到了跟前,无论是谁,都不可越过铁路。 邵兴旺迅速趴在地上,用手保护着头部,并用两根手指捂住耳朵。火车卷起的石子和尘土打到了他的手臂上,呼呼的气流震得他什么也听不见。 邵兴旺如果站起来,哪怕坐起来,火车疾驰所带的气流也将把他掀翻,重重地摔打在飞驰的列车上,他将像一只篮球一样,在两列火车的车身上反复被拍打,直到粉身碎骨为止。 好在火车很快过去了。 邵兴旺松开手,脑袋里仍旧有火车驶过的声音。他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判断自己是否受伤。 这时,邵兴旺看见荷花哭喊着跑过来。他担心荷花摔倒,就朝她跑过去,刚越过铁路线,赵雨荷就一下子扑到邵兴旺的怀里,死死地抱着他说:“哥,你不能死呀,你不能死。你死了,大和妈就真的活不下去了。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呀,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邵兴旺怕再来火车,拉着荷花的手离开了铁路线,上了旁边的小土坡。 赵雨荷再一次抱着邵兴旺,死死地抱着他的狗子哥不松手,“呜呜呜”地不停哭泣。 上午还阴沉的天空,到了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突然放晴了。 此时的夕阳正把金色的阳光洒向大地。 夏日的傍晚,如果天气晴朗,太阳光会把金色的光芒,投射在这座名叫骊山的山坡上,像是给山坡,披了一件辉煌的盛装。一时之间,楼殿亭台,崖壁幽谷,苍松翠柏,呈现出金黄、橘红、墨绿等景象。 邵兴旺想起了明代刘储秀《骊山晚照》一诗: 由来骊山多奇峰, 一望岚光翠且重。 复此斜阳相掩映, 红云万朵照芙蓉。 这就是人们津津乐道的骊山晚照。 望着眼前的美景,再看看怀里心爱的女人,邵兴旺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自私地一走了之。 “夕阳落下山去,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全新的开始。生活还得继续,无论生活有多么艰难,都得走下去。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在活,我有父母,我有一个爱我的荷花和我爱的荷花。”邵兴旺心想。 赵雨荷一整天没吃没喝。她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秦都,朝新沣县赶来。 她不敢直接去邵家棚,狗子哥曾经告诉过她,不能让村里的任何人看见他和她在一起。赵雨荷就用纱巾包住了头,听着悲伤的唢呐,看着送葬的队伍,远远地躲在庄稼地里哭泣。 等送葬的唢呐声消失后,赵雨荷以为狗子哥回家了。她原本要去家里找他,又担心发生更大的误会。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邻居邵鸿斌发现了荷花。他就告诉荷花,狗子哥没有回家,沿着田埂上的小路朝南边走了。 赵雨荷一路追,一路喊着狗子哥的名字。 不知走了多少条小路,也不知走过了几个村庄,赵雨荷同样被陇海铁路挡住了去路。当她绝望地站在一处小土坡无助地张望的时候,她惊恐地看到自己的狗子哥。当狗子哥站在两列疾驰而来的火车中间时,她以为她的狗子哥要自杀。 第一百三十八章 赵雨荷病倒了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回到秦都市的当天晚上,赵雨荷发起了高烧,不停地咳嗽。 邵振邦摸了一下赵雨荷额头,说:“好烫!荷花,你发烧了。” 赵雨荷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邵兴旺端来一杯水,扶赵雨荷坐起来,说:“来,荷花,喝杯水。” “咳……咳……咳……” 赵雨荷不停咳嗽。 赵雨荷说:“狗子哥,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你扶我到床上去。” 邵兴旺扶着赵雨荷到床上,帮她脱了衣服,盖上被子,让躺下睡觉。 邵兴旺无心睡眠,坐在客厅里一个人默默想事情。 卧室里的赵雨荷每咳嗽一下,邵兴旺的心都震颤一下。 邵兴旺又走进卧室,说:“荷花,你先躺会儿,我下楼买点药,再买支温度计。” 赵雨荷点点头。 邵兴旺在赵雨荷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便下楼来。 街道上药店大多都开着门。邵兴旺买了一盒感冒药,一支温度计。 回到家,邵兴旺查看了感冒药说明书,按照说明书的规定,给荷花口服了两粒感冒胶囊,又让她喝了半杯温水。 邵兴旺将新买的温度计拿出来甩了甩,转着看了看是否复位。然后轻轻地掀开被角,将温度计夹在赵雨荷腋下。 赵雨荷呼吸急促,邵兴旺拿来湿毛巾敷在额头。 十分钟后,邵兴旺取出温度计一看,39°C,高烧。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39°C。”邵兴旺问。 赵雨荷说:“刚吃完药,药的功效还没有发挥,等一会儿,温度就降下来了。狗子哥,你去睡吧。” 邵兴旺说:“我陪着你。” 赵雨荷说:“不用,感冒会传染的。你睡到隔壁屋子,明天早上就好了。去吧,去睡吧。” 邵兴旺来到书房,和衣躺在书房的小床上。赵雨荷的咳嗽声不断响起。 赵雨荷睡着后,咳嗽声渐渐没有了。邵兴旺悄悄来到卧室,摸了一下赵雨荷的额头,他发现比原来更烫了。 邵兴旺还是不放心,他打开台灯,拿起床头柜上的温度计甩了甩,掀开被子将温度计夹在赵雨荷腋下。 邵兴旺坐在床边,看到赵雨荷脸颊通红,额头滚烫,迷迷糊糊,有些坐立不安。 41°C。天呐!不行,必须得去医院看看。邵兴旺心想。 邵兴旺摇了摇睡得迷迷糊糊的赵雨荷,说:“荷花,咱们得去医院看看,高烧41°C。” 赵雨荷说:“明天早上再去吧。” 邵兴旺说:“不行,还是现在去,高烧不退,会烧坏脑子的。” 邵兴旺帮赵雨荷穿好衣服,裹上一件厚外套,扶着她一起来到楼下。 小区门口刚好驶来一辆夜班出租车。邵兴旺刚一招手,出租车就停了下来。 “师傅,到北方机械厂厂医院。”邵兴旺说。 “好的!”司机师傅掉头就走。 “呜——”司机师傅一脚油门,出租车一个推背,快速朝前驶去。 “呕……呕……”赵雨荷要呕吐。 “师傅,车上有呕吐的袋子没?”邵兴旺问。 “没有,想吐,我把车停下来。”司机师傅说。 赵雨荷摇摇手,痛苦地说:“不用,不用停车,我把窗户打开。” 邵兴旺把靠近赵雨荷的窗户打开,一股冷风吹来。邵兴旺试着要关,赵雨荷阻止说:“不要紧,不要紧。” 好在平日走路也就半小时。 十分钟左右,汽车停到了厂医院门口。 邵兴旺付了钱,扶着赵雨荷走进医院,让她坐在长椅上休息,他去挂了急诊科。 医生一边问诊,一边用压舌板看嗓子,用温度计测量体温。体温还是41°C。 检查完毕,医生对邵兴旺说:“你爱人得了重感冒,烧得很厉害,身体很虚弱。” 医生给赵雨荷打了退烧针,开了处方药。 一个小时后,邵兴旺扶着赵雨荷出了医院大门。邵兴旺准备挡个出租车回家。 赵雨荷说:“狗子哥,我不想坐车,我晕车。我想走一走。” 邵兴旺说:“那我扶着你。” 俩人大约走了十分钟。 赵雨荷说:“狗子哥,我想歇一会儿,我走不动了。” 邵兴旺说:“我来背你。” 赵雨荷说:“打个出租车吧!” 邵兴旺说:“没事,感冒发烧本身就头晕,再坐车我怕你难受。” 赵雨荷说:“你背不动我,我太沉了。” 邵兴旺说:“没事,没事,背得动,再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 邵兴旺蹲下身子,双手拉着赵雨荷的胳膊,把她背在自己身上。 赵雨荷双手搂着邵兴旺的脖子,邵兴旺双手把着赵雨荷的大腿,就这样,慢悠悠地回家去。 赵雨荷说:“狗子哥,我爱你。” 邵兴旺说:“花儿,我也爱你。” 赵雨荷说:“狗子哥,你别难过了,我知道你很痛苦,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痛苦也不会改变什么。我们还是要往前看,过好未来的日子。特别是咱妈,我觉得不能让她再看到你痛苦的样子。我能感觉得到,你是妈活下去的唯一的理由。如果你再不好好活,妈真的会……” 邵兴旺说:“我听你的,花儿,我听你的。为了妈,为了你,我一定会勇敢地活下去,将来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我都会勇敢地面对,勇敢地活下去。” 赵雨荷哭着说:“嗯!” 邵兴旺流着眼泪说:“我答应你。” 到街坊小区门口,赵雨荷挣扎着要下来。 “狗子哥,你累了,快放我下来。”赵雨荷说。 邵兴旺:“累倒是不累,就是出了一身汗。” 邵兴旺放赵雨荷下来。赵雨荷摸了一下邵兴旺额头说:“看你满头大汗,我帮你擦一下。” 赵雨荷从衣服口袋掏出一张纸巾,帮邵兴旺擦汗。 邵兴旺牵着赵雨荷的手回到家。 进家门。“来,我帮你把厚外套脱下来。快去躺床上。我去烧点热水,现在就把药一吃。”邵兴旺说。 赵雨荷说:“去医院之前,吃了你买的感冒药,会不会和医生开的处方药打架?” 邵兴旺说:“我问医生了,不打架,可以一起服用,也可以分开服用。” 到卧室。“我帮你脱衣服。”邵兴旺说。 “我自己来,我自己可以。”赵雨荷说。 “那好,别乱跑,快躺下休息。”邵兴旺说完,转身离开卧室,到厨房烧开水。 邵兴旺烧了一壶开水,倒了一杯子,用嘴巴吹了吹,又喝了一小口试了试温度,端到床边,扶着赵雨荷坐起来。 “来,乖宝宝,起来,把药一喝,就没事了。”邵兴旺说。 邵兴旺扶着赵雨荷起来,把药递到她手里。 赵雨荷喝完药,便躺下来。 邵兴旺将被角压了压,用嘴唇在赵雨荷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赵雨荷的额头上有微汗渗出,呼出的气息也没有去医院之前急促了。 邵兴旺便放下心来,在赵雨荷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关闭了床头灯,回到书房睡觉去了。 邵兴旺早早起来,脸没洗,牙没刷,就来到卧室。看到赵雨荷醒来,问:“荷花,好点没?” 赵雨荷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说:“好多了,谢谢你啊!狗子哥。” 邵兴旺用手指逗了逗赵雨荷粉粉的脸蛋说:“怎么又客气啦!你我不是说好了吗?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再睡一会儿,我去烧水,一会儿把药喝了。今天早上我来做早餐,你想吃什么?” 赵雨荷问:“你不去上班?” 邵兴旺说:“我请了两天假。” 赵雨荷说:“我想喝点小米粥,放一点白糖。” 邵兴旺说:“好嘞!” …… 邵兴旺没有去上班,在家照顾赵雨荷。 三天后,赵雨荷渐渐康复了。在照顾赵雨荷的时候,邵兴旺答应了赵雨荷,以后不管再艰难,都不会去做傻事情。 求推荐,求月票! 第一百三十九章 申恨水的水很深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在腊月二十八日就给学生放了假,老师们也上完了年前的最后一节课。 邵兴旺简单开了个总结会,把所有人的工资结算完毕后,他发现自己银行卡里只剩不到三千块钱了。还好没有透支,还不需要给老师打白条,或者借钱给老师发工资。 邵兴旺和申老板约好了第二天早上九点在学校结算费用。他准备了中华烟,最好的西湖龙井茶,在办公室一直等待。 邵兴旺从上午九点等到十点,从十点等到十一点,没有见到申老板,他打电话过去,申老板先是没接电话,但很快就把电话回过来了。 电话里,申恨水说:“邵校长,别着急。本来咱们约好了上午九点见面,可临出门前,公司这边的会计打电话,让我去公司签字。你知道的,到年底了,要把这些工人,特别是农民工工资按时发到手,他们都着急回家过年。” 邵兴旺说:“能理解,能理解。” 申恨水说:“所以,你不要着急,也不要催,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很快过来,你再耐心等等。今年企业的效益,还是很不错的。到年底各种结算,各种聚会应酬,还有工资,奖金,红包等都要发放,实在太忙了,不好意思让你久等。我很快过来。” 邵兴旺说:“您上午能过来吗?” 申恨水问:“现在几点了?” 邵兴旺说:“现在快11点半了。” 申恨水说:“11点半了。我现在赶过去,也到快1点钟了。要不这样,咱们中午都休息一会儿,下午三点钟见面。不见不散啊!” 邵兴旺说:“也好,也好。下午三点钟,不见不散。” 邵兴旺虽然有一点饿,但却没有胃口吃饭。他从抽屉里拿出了早上荷花带给他的肉包子,他把最后一个吃掉了。吃完后,在办公室休息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书。 邵兴旺心烦意乱,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但他还是相信,申老板是一个不错的人,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邵兴旺等到下午两点五十的时候,申老板把电话打了过来,说:“抱歉啊!邵校长。这几天给客户拜年,实在是太忙了。和客户一接触,往往又谈起明年合作的事情,有几个大客户,我年前必须把合同和他们签订了,不然,过完年开春后,就不好开工了。咱们约到明天怎么样?” “您说大年三十?”邵兴旺说。 “是的,是的,大年三十。还是上午九点。不见不散。”申老板还没有等邵兴旺回答就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晚上,邵兴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有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 邵兴旺翻来覆去,也影响到赵雨荷睡觉。 赵雨荷从自己的被窝里钻到邵兴旺被窝里,趴在邵兴旺胸脯上,问:“狗子哥,有心事啊?怎么睡不着了你?” 邵兴旺用手轻轻拍了拍赵雨荷光滑的后背,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申老板这次结算工资的态度不够积极。” 赵雨荷说:“也许他真的很忙。” 邵兴旺说:“但愿如此。你睡吧,我睡到书房去。要不然翻来覆去影响你睡觉。” 邵兴旺从被窝里爬起来,帮赵雨荷把被子盖好,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便抱着枕头到书房去了。 书房靠墙支着一张1.2米宽的单人老式木板床。这是当初刚租房子时,赵雨荷在旧货市场淘的。虽然有些旧,但好在厚重敦实,只要不人为破坏,再用个三五十年没有问题。 赵雨荷把这张单人床收拾的很干净,铺着厚厚的褥子,床头靠着一崭新的棉花被子。邵兴旺平日累了,一个人便静静地躺在这里看书。 不一会儿,赵雨荷抱着枕头也过来了。她爬上床,挨着墙躺了下来。 邵兴旺一摸,赵雨荷光溜溜的。 “没穿睡衣,小心着凉。”邵兴旺赶紧打开被子,让赵雨荷钻进被窝。 赵雨荷笑笑说:“不想穿。” 像只小白猫一样,赵雨荷侧身躺在狗子哥怀里。 空间实在有限。两个人如果平躺着,邵兴旺半个身子将会悬在半空。 只能侧着身子,只能搂在一起。 赵雨荷把头枕在邵兴旺宽阔的肩膀上,很快就起了轻轻的鼾声。 邵兴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觉了。 楼下的大妈互相吆喝着一起去早市买菜准备年货的声音将睡在书房窗口的邵兴旺吵醒了。 邵兴旺一看表7:30了。 “起床了,懒虫虫。”邵兴旺朝枕在他胳膊上的赵雨荷说。 赵雨荷睡眼惺忪,像只懒猫一样打了一个哈欠。 “躺着别动,小心着凉,我去给你拿睡衣。”邵兴旺说。 …… 吃完早饭,邵兴旺打了一辆出租车,赶上午上午九点,准时来到办公室。 今天是大年三十,晚上就是除夕夜。 一到办公室,邵兴旺给申老板打电话。 邵兴旺说:“喂,申董事长,我已经到学校了,我人现在办公室等您。” 申恨水说:“好的,好的,我很快就过来,别着急,耐心等一等。” 邵兴旺等到了十一点钟,中间还打了两个电话,申恨水一直在说,他马上过来,让邵兴旺再等一等。 马上就到十二点钟了,邵兴旺很着急,看申老板还没有来,就把电话再次给他拨过去。这时电话的提示音说:“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邵兴旺一遍一遍地打电话,没人接,关机。 到了大年初一再打,仍旧关机。 没有拿到钱,整个农历新年,邵兴旺几乎天天沉浸在痛苦和不安当中。他没有心思过年,没有心思走亲戚,更没有心思和同学们相约一起坐一坐。 邵兴旺几乎每天不间断地给申老板打电话,直打到对方的两部号码提示音为空号为止。最后,连学校的财务会计的电话号码也显示是空号。 邵兴旺和赵雨荷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申老板生意做赔了,他把自己旗下的“好易学”文化补习学校卖给了一个姓郭的老板。郭老板重新聘请了一个新校长。邵兴旺被扫地出门,他所有的垫资都无法追回。他向公安机关报了案,但申老板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此杳无音信。 邵兴旺破产了。银行催他还房贷,房东催他交房租。 赵雨荷把自己省吃俭用省下的私房钱,给了自己的狗子哥,还了两个月房贷,交完房租后,剩下的也仅仅能维持三四个月的生活费。 过完年,邵兴旺联系到了以前的熟人,在一家培训机构当语文老师。除了周六周日上课外,周一到周五基本在家闲着。 新人求关注! 第一百四十章 除夕夜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赵雨荷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还是像以前一样,到门口给狗子哥拿拖鞋,接背包。 邵兴旺沉默不语,接过赵雨荷手里的拖鞋换上,将手里提着的空空的背包递给赵雨荷。 赵雨荷为两个人做了六道菜,寓意六六大顺。 邵兴旺坐到餐桌前一言不发,瞅了一眼面前的电视。电视机里春节联欢晚会节目主持人真在倒计时。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第一个节目,依旧是充满了喜庆气氛的歌舞。 邵兴旺端起茶杯中的茶,倒进了旁边盛放鱼刺和肉骨的空碗。拿起旁边已经打开的白酒瓶里,给自己倒了一茶杯酒。 赵雨荷赶紧去夺:“狗子哥!” 邵兴旺看到赵雨荷如此紧张,笑着说:“荷花,没事,我今天只喝这一杯。” 赵雨荷顺势坐在邵兴旺大腿上,双臂搂着邵兴旺的脖子说:“今天过年。无论在外面遇到多大的困难,我希望我们今晚能过得开心。答应我,咱们慢慢喝,慢慢吃,一块儿看完春节联欢晚会。” 邵兴旺像只猫一样,把自己的脸放在赵雨荷胸脯上轻轻蹭了蹭,说:“这好像是我们俩人第一次一起过除夕。” 赵雨荷赶紧说:“是呀!第一次过除夕,我希望今晚我们能过得快乐。” “好!慢慢来。”邵兴旺答应了赵雨荷,赵雨荷从邵兴旺腿上下来,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赵雨荷将茶杯里的酒分到了两个人面前的酒杯里。 “来,我敬你,花儿!”邵兴旺端起酒杯。 “狗子哥,不着急。我们把这前三杯酒敬给晨晨和奶奶,愿天堂里没有痛苦,愿她们活得开心幸福。”说着赵雨荷的眼泪流下来了。 邵兴旺眼圈红了,说:“你说的对,敬给晨晨和奶奶,还有弟弟邵兴晨,愿她们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能开心快乐每一天。” 俩人将杯中的酒轻轻地洒在了客厅的地板上。 “来,干杯!”赵雨荷说。 “吃菜!”邵兴旺说。 “你喂我吃。”赵雨荷说。 “来,我咬这头,你咬那头,看谁先吃完。”邵兴旺说。 “这肉包子怎么咬。”赵雨荷。 邵兴旺从盘里拿了一个肉包子,递到赵雨荷嘴边,说:“给你咬着。” 赵雨荷轻轻地咬住了包子的一角。邵兴旺张开大嘴巴一口咬下去,将赵雨荷嘴边的大半个包子吃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对着赵雨荷那粉粉的嘴唇亲了一下。 赵雨荷撒娇道:“讨厌,狗子哥。” 邵兴旺说:“该我了。” 赵雨荷说:“包子吃饱了,还怎么吃菜啊!” 邵兴旺“来,来,来,最后一个。” 邵兴旺拿起包子,咬住包子的一角,把嘴巴撅起来。赵雨荷把嘴凑到跟前,轻轻咬了一口。 邵兴旺鼓着腮帮子说:“再来一口,再来一口。” 赵雨荷闭上眼睛,将嘴巴凑了过来。邵兴旺趁此机会,将嘴上的包子拿开来。四片热烈的嘴唇紧紧粘合在一起,上下翻动,如胶似漆。 继续吃饭,夫妻对饮。不知不觉半瓶白酒已经喝完。 赵雨荷说:“咱不喝了,再喝我怕咱俩要醉了。” 邵兴旺说:“盘子里还剩三个饺子。饺子就酒,越喝越有,我再喝最后一杯,你就别喝了。” 吃完饭,邵兴旺收拾碗筷。 “狗子哥,你忙了一天了,我来收拾。”赵雨荷说。 “我忙什么呀?在办公室里做了一整天,屁股都坐疼了,倒是你从早上一直忙到晚上,张罗了这么多的年夜饭。你是最应该坐下休息的人,快坐下,靠在沙发上看会儿电视,厨房我来收拾。” 说着,邵兴旺一把把赵雨荷从餐桌前抱了起来,放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又非常体贴地从卧室拿开一薄毯子盖在赵雨荷腿上。 “听话,静静地坐在这里看电视,休息一下。”邵兴旺命令道。 赵雨荷一脸的幸福。 邵兴旺挽起袖子,带上围裙,将厨房里里外外收拾干净。没有吃完的饭菜,重新整理了一个,放进冰箱冷藏保存。 邵兴旺烧了一锅热水。从卫生间拿来洗脚木盆放在赵雨荷面前。 赵雨荷说:“狗子哥。” 邵兴旺说:“帮你洗个脚。用热水泡一泡,舒服。昨晚我影响的你没有睡好觉,今天补偿一下。” 邵兴旺给将热水凉水对半倒进木盆,用手试了试水温,说:“合适好,刚合适。” 赵雨荷穿着短裙坐在邵兴旺面前。邵兴旺正要脱赵雨荷脚上的袜子,发现这袜子是连裤袜。 “来,来,来,屁股挪一下。这边挪一个,再侧一下。”邵兴旺说。 赵雨荷掀起短裙,左挪挪,右挪挪。邵兴旺艰难地将连裤袜从赵雨荷身上褪了下来。赵雨荷雪白的大腿十分晃眼,邵兴旺手是湿的,于是用脸在赵雨荷的大腿上试了试温度,发现冰凉冰凉的。于是拿起旁边的毯子赶紧盖上,说:“把腿盖上,把腿盖上。冰凉冰凉的,要风度更要温度。呵呵呵,呵呵呵。” 赵雨荷看到眼前这个细心又体贴的男人忙忙碌碌的样子,感到满心欢喜。她忍不住用手摸着狗子哥的头,又摸着狗子哥的脸。 摸到狗子哥的嘴唇上,邵兴旺张开嘴巴一下子咬住了赵雨荷的手指头。 脚洗得差不多了。 邵兴旺突然在赵雨荷的脚底按摩了一下。 “好痒,好痒!”赵雨荷把脚往后一锁,整个身体也跟着缩到了沙发里。 一不做二不休。 邵兴旺用毛巾擦干手,直接将手塞到赵雨荷的嘎吱窝里挠痒痒,赵雨荷扭动身体“呵呵呵,呵呵呵”地笑起来。 邵兴旺把赵雨荷的脚擦干净,背着她上了床。 邵兴旺用剩余的热水泡了脚。 倒完洗脚水,邵兴旺再回到卧室,发现赵雨荷已经睡着了。 再过五分钟,零点的钟声就要敲响了。为了担心零点的鞭炮声吵醒赵雨荷。邵兴旺将家里所有的窗户都关闭严实。 十二点半过后,小区里的鞭炮声渐渐消失了。 邵兴旺回到书房的木板床上,脱了衣服,熄灭了床头灯。 不久,一个光溜溜的女人又钻进了他的被窝。 “睡醒了?”邵兴旺问。 “被鞭炮声吵醒了。”赵雨荷说。 “现在睡吧。”邵兴旺说。 “搂着我睡。”赵雨荷说。 …… 第一百四十一章 破产了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正月初一早上,小区里断断续续传来鞭炮声。 邵兴旺吃完早饭,坐在窗口,再次尝试拨通申恨水电话号码,语音提示仍旧关机。 邵兴旺给管学校财务的出纳员打电话,同样语音提示关机。 没有拿到钱,整个农历新年,邵兴旺天天沉浸在痛苦和不安当中。他没有心思过年,没有心思走亲戚,更没有心思和同学们相约一起坐一坐。 邵兴旺几乎每天不间断地给申老板打电话。 直到申恨水的两部号码提示音为空号为止。最后,连学校的财务出纳员的电话号码也显示是空号。 邵兴旺和赵雨荷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正月初七,工人上班。 正月初八,邵兴旺安排学校班主任九点到校打扫卫生,迎接寒假第二波学生的到来。 邵兴旺来到“好易学”补习学校门口,发现有人正在更换学校校名。 邵兴旺赶紧跑过去,说:“等等,等等,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更换学校校名了?” 正在干活的工人停了下来,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个慌里慌张的人。 这时,从邵兴旺身后走来一位绅士模样的中年人,梳着“流氓大亨”似的大背头,说:“你是邵兴旺邵校长吧?” 邵兴旺说:“我是邵兴旺,你是谁?谁允许你们更换学校名称了。” 大背头说:“我姓程,单名一个续字。这个给你。” 说着,程续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本册子,递给邵兴旺说:“申老板把‘好易学’在秦都的四个分校卖给了‘快易学’。或者可以这么理解,‘快易学’全资收购了‘好易学’在秦都的四所学校。这是我们之前签署的协议复印件。你需要研究的话,可以送给你。” 邵兴旺说:“他还欠我工资呢?” 程续说:“除了你之外,其他三所学校的校长和你一样,都被申老板给骗了。两年前,他的公司就已经资不抵债了。你们这些当老师的,都不去做深入调查,就这么轻易地被他骗了。我是深表同情啊!” 邵兴旺说:“他欠我的钱,也是学校欠我的钱。你们既然收购了学校,就应该替学校把我的工资支付了。” 程续说:“我们之间签的协议里可没有要给你支付所欠工资这一条。不过,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你到法院去告他。不过,我听说他大年三十晚上就已经坐飞机跑到国外和他的家人团聚去了,或者叫跑路也行。估计你告了他,也没法追回你的损失。” 邵兴旺手里拿着复印资料愣在原地。 这时,学校里正在打扫卫生的几个大学生出来了,关切地问:“邵校长,您没事吧?” 程续说:“邵校长,您如果愿意在这里继续干,我可以聘您为副校长,协助我们新来的郭校长工作。不过,工资待遇没有原来的高。” 邵兴旺犹豫了一下,问:“大概是多少?” 程续说:“按照学校规定,校长的工资是普通老师月平均工资的两倍,副校长是一点五倍。如果干的好的话,每个月还会有500到1000块不等的奖金。您考虑一下。” 邵兴旺叹了口气,说:“谢谢你,程老板,谢谢你的好意。以后有机会,咱们再合作。这些大学生还在上学,利用寒暑假出来勤工俭学都不容易,希望你不要亏他们。再见!” 邵兴旺说完,将手里的复印件还给了程续,向门口的大学生们挥挥手,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申老板生意做赔了,他把自己旗下“好易学”文化补习学校卖给了一位姓林的老板。林老板重新聘请了校长。程续只是他手下一个跑腿的高管而已。 邵兴旺被扫地出门,他所有的垫资都无法追回。 他向公安机关报了案,但申老板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此杳无音信。 邵兴旺破产了。 一天,邵兴旺在家里看书,座机响了起来邵兴旺拿起电话问:“您好!您是?” 电话机里传来声音:“先生您好!您是邵兴旺邵先生吧。” 邵兴旺说:“我是。您是?” 电话机:“我是银行信贷员,工号为625,在此提醒您,您的房贷已经逾期,请及时缴存房贷,以免影响您的信誉。” 邵兴旺说:“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我今天下午就去银行存钱。” 邵兴旺挂完电话没多久,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谁呀?” “我房东,老袁。” 邵兴旺打开门看到是房东老袁,说:“袁工您好。” 这位叫袁亮程的老工程师说:“邵老师,该交房租了。尽量别欠费,我老伴卧床不起,我每月靠这点房租还给她买药呢。” 银行打电话催他们还房贷,房东袁工程师催他们交房租。坐在屋里的赵雨荷此邵兴旺更难过,但她又不愿提这些事情,以免让狗子哥伤心。 赵雨荷把自己省吃俭用省下的私房钱,给了自己的狗子哥,还了两个月房贷,交完房租后,剩下的也仅仅能维持三四个月的生活费。 过完年,邵兴旺联系到了以前的熟人,在一家培训机构当语文老师。除了周六周日上课外,周一到周五基本在家闲着。 新人求关注! 第一百四十二章赵雨荷重操旧业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最近一段时间,赵雨荷经常外出,令在家读书学习的邵兴旺感到奇怪。 但他不会多想。两个人都没有工作,也没有什么收入,赵雨荷出去散散心,在回家路上,顺便捎点打折蔬菜,也很正常。 七月的一天下午,吃完晚饭,赵雨荷脱掉了午休时在家穿的宽松的睡裙,洗了脸,梳了头,化了淡妆,换上了漂亮的蓝灰色连衣裙,穿着白色高跟凉鞋,拿着一只精致的小皮包离开了家。 出门前,赵雨荷对邵兴旺说:“我到一姐妹家去散散心,回家会比较晚,你早早睡觉,不要等我。” 邵兴旺问:“去打麻将吗?” 赵雨荷说:“不是。去逛街,聊聊天。” 邵兴旺说:“那你去吧。晚饭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赵雨荷犹豫了一下,说:“嗯!晚饭,我自己解决。你饿了的话,我早上包的馄饨还在冰箱冷藏着,你给自己下一点。不想吃的话,你就到楼下夜市给自己买点好吃的。不要等我。” 赵雨荷异常的举动和交代,让邵兴旺感到奇怪,但他对自己好女人是非常了解的。 邵兴旺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心想,自己在家是不是待得太久了,与外面的世界生疏了?赵雨荷出门逛个街,和女友一起出去聊天,竟然如此敏感? 家里接二连三地发生不幸的事情,难得看到荷花今天有这么好的心情。即便是再恩爱的夫妻,一天到晚待在一起也会腻歪。无论是丈夫和妻子,交往一两个好哥们,或者好闺蜜,也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情。 邵兴旺知道荷花跟着他受了不少委屈,但这个坚强的女人从来不抱怨。荷花主动出去散散心的想法,令他也轻松了不少。 想到这里,邵兴旺再没有多想。 赵雨荷离家后,他把家里的卫生进行了打扫,把地拖了,马桶刷了,厨房的油烟机、冰箱也擦洗了一遍。把荷花换下来还没有来得及洗的裤头、胸罩,用肥皂洗干净了,烧了一锅开水烫了烫,挂在阳台的晾衣绳上,等着明天的太阳光来个里里外外的曝晒和紫外线消毒。 忙完这一切,他感觉有点累,便给自己泡了一杯绿茶。打开电视,看了一部电影。等电影结束,已经到了午夜十二点钟了。 邵兴旺想,荷花最多两三个小时就回来了。可墙上钟表的指针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钟,荷花还没有回来,邵兴旺有点担心,给她打电话,电话没人接。邵兴旺发短信,过了一会儿,荷花留言给他说:“哥,你先睡,我三点会回来。” 到了一点多钟,邵兴旺再打电话,电话仍旧没有人接。他发短信,荷花很快就把短信回了过来:哥,你别担心,你先睡,我没事,三点准时回家。 邵兴旺又发了一条短信:你干什么去了?给我说一下,我也就放心了。 过了一会儿,荷花回复:回家说。等我,爱你。 邵兴旺心里有点不详的预感,但他仍旧相信他的女人不会做什么傻事。赵雨荷已经明确地告诉他的狗子哥三点钟会回来,邵兴旺猜赵雨荷可能到闺蜜家聊天,人家打麻将缺个人,主人没说结束,她可能不好意思提前离场扫了大家的兴。 邵兴旺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了。忽然,他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打开身边的台灯一看,荷花回来了。 邵兴旺从沙发上起来,打开客厅灯,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两点五十五分钟。荷花换了凉鞋,穿上了拖鞋,浓妆艳抹,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 邵兴旺好奇地问赵雨荷:“你去谁家了?怎么这么晚,和谁在一起喝了酒,怎么还化了这么浓艳的妆?” “我去上班去了。”赵雨荷说,顺手把袋子往沙发上一扔,躺了下来。 “去哪儿上班?需要你把自己抹成这样,还喝得醉醺醺的?”邵兴旺问。 “天上人间。”赵雨荷说。 “天上人间是个什么单位?”邵兴旺急切地问。 “KTV”。赵雨荷说。 一听到“KTV”三个字,邵兴旺的脑袋“嗡”一下眩晕起来。他拿起沙发上的袋子,掏出了里面赵雨荷上班的“工作服”:一条白色短毛的淡粉色胸衣,一条同样白色短毛的淡粉色迷你裙裤。 不知是什么人设计了这样奇怪的衣服,这裙裤,正面看是短裙,后面看是裤子,翘起的部位还有一只白色的兔尾巴。包里如邵兴旺猜的那样,还有一支带着长长兔耳朵的发箍,摁一下上面的小开关,上面粉色的小灯一闪一闪。 “你怎么和我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到那种地方上班去?你知不知道我担心你的安全。这么晚都不回家,我一个人能睡得着吗?”邵兴旺火冒三丈,对赵雨荷吼叫起来。 赵雨荷斜躺在沙发上,眼睛半眯着,嘴里吹着气,一股酒味,显得很平静,连衣裙侧面的口袋里有几张卷起来的百元钞票,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发现还在,把头斜靠在了沙发背上。 邵兴旺能看出来,赵雨荷对他的生气,吼叫,是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的,赵雨荷甚至都做好了挨打的心理准备。 赵雨荷越是这样,邵兴旺越是心疼她。 赵雨荷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着狗子哥发火,等着狗子哥歇斯底里地臭骂她一顿。 邵兴旺没有,理智告诉他,自己的好女人这样做,完全是心疼他的狗子哥,希望自己能做点事情,以缓解狗子哥目前的经济压力。 “我的老婆我难道不了解她吗?虽然我还没有和荷花领证,但我们已经是事实上的夫妻。我们的肉体,我们的灵魂已经完完全全地融合在了一起。我心里想啥,她能感受得到。难道她心里想啥,我狗子真的就傻到啥也不知道吗?” 想到这里,邵兴旺的眼睛湿了,他慢慢地蹲下身子,屈膝在赵雨荷面前,双手伸向后背搂着她的腰,把头深深地埋在她的怀里,说:“花儿,对不起。我失态了,原谅我的粗鲁。” 赵雨荷摩挲着邵兴旺的头,一串泪水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哥!我想喝水。” “我这就给你去烧,烧热水。” “我想喝凉水,有凉开水吗?” “有的,有的,我马上给你倒。”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夏天的味道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夏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屋子里开始闷热起来。 清晨五六点的凉快和舒爽已经这燥热的感觉驱赶殆尽。 赵雨荷掀开粗布床单,想让自己凉快凉快,一转身,发现背后的邵兴旺不在床上。 赵雨荷朝客厅喊:“狗子哥,狗子哥!” 没人答应。 赵雨荷继续喊:“狗子哥,你在家吗?” 还是没人答应。 赵雨荷穿着睡裙,披头散发坐到床上,感到一阵空虚寂寞。 这时,钥匙开门的声音传来,赵雨荷穿上拖鞋走出卧室。 看到邵兴旺从外面回来,赵雨荷迎上前去,叫了一声:“狗子哥!” 看见赵雨荷起来,邵兴旺笑着说:“起来啦!快刷牙洗脸,我给你买的豆腐脑,还有包子。不知为什么,这家生意好的不得了,我排了二十分钟队,才给你买到。趁热吃。” 赵雨荷坐下来,打开早餐就吃。 邵兴旺说:“先洗脸,刷牙,完了以后再吃。乖,要讲卫生。” 赵雨荷只好去卫生间。 洗漱完毕,吃完早餐。 邵兴旺说:“睡好了吗?” “睡好了。”赵雨荷回答。 邵兴旺将坐在餐桌前的赵雨荷一个公主抱,抱着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赵雨荷依旧长发披散肩上,双手紧紧抱住邵兴旺的脖子。 邵兴旺说:“花儿,我昨晚听你说梦话了。是真是假?” 赵雨荷有点惊讶,说:“我说梦话了?” 邵兴旺说:“是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的梦话说得清清楚楚。” 赵雨荷问:“我说啥了?” 邵兴旺说:“你先是不断叫我名字,然后说咱们一起回乡下。” 赵雨荷说:“我真的说这个了?” 邵兴旺说:“真的,千真万确。” 赵雨荷说:“这个想法,这在心里其实一直都有。自你从单位正式辞职后,我就想咱们要不要回乡下去生活。但我想,你毕竟是城里人。乡下人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在哪里工作,我就跟你在哪里生活。但最近,我有一种特别想回乡下生活的愿望。没想到,在现实中不敢表达的愿望,在梦里却说了出来。” 邵兴旺把鼻子塞到赵雨荷披肩的长发里嗅嗅说:“你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和我主动交流。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是夫妻,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不可以把心思和想法藏起来,就像昨天你悄悄去KTV上班,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赵雨荷叹了口气,略感遗憾地说:“我们还没有领证结婚呢!” 邵兴旺突然之间提高了嗓音,理直气壮地说:“没有领证,也是夫妻。” 赵雨荷说:“不合法。” 邵兴旺说:“世上有多少合法的夫妻同床异梦,还短兵相接呢?我们虽然没有领证,可我们如胶似漆,比翼连枝,比那世上的合法夫妻恩爱多了。” 赵雨荷羞答答地捏了捏邵兴旺的下巴,说:“早回乡下住,就必须把结婚证领了。村子人爱说闲话,爱拉家常。又会把你我的事情像说书人那样,到处乱说。” 邵兴旺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个倒不是什么难事,我最担心的还是你。” 赵雨荷问:“担心我什么?” 邵兴旺说:“你昨天连招呼都没打,之前和我连商量都没有商量,就去夜总会上班,你说我担心啥?” 赵雨荷说:“我知道你会为我担心。我如果和你商量你肯定不会同意。我只好先去一次,看看你的反应。你的反应如果不太强烈,我觉得我还可以继续。” 邵兴旺说:“如果我的反应强烈呢?” 赵雨荷说:“那我就认为你坚决不同意。” 邵兴旺笑笑,在赵雨荷的肩膀上轻吻了一下,说:“我昨晚的反应强烈吗?” 赵雨荷说:“差不多。” 邵兴旺说:“差不多?啥意思?” 赵雨荷媚眼向上一翘,说:“就是……可去可不去。” 邵兴旺用手在赵雨荷脸上轻轻拍了拍,说:“花儿,答应我,以后别去那种地方上班了。” 赵雨荷点点头。 邵兴旺说:“昨晚宝宝跟生气,以后不许去。” 赵雨荷说:“可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没有收入,怎么办?城里处处都要钱,不像乡下,有地有手,就能过日子。至少饿不死。” 邵兴旺挪了挪腿,说:“好了,起来吧,我的腿麻了。几点了?” 赵雨荷说:“几点了?我看看,快11点了。有事啊?” 邵兴旺说:“是呀,有事!” 赵雨荷问:“啥事?” 邵兴旺说:“下午三点,带你去火车站接人?” 赵雨荷说:“谁?” 邵兴旺说:“一个生人,一个熟人。” 赵雨荷拿起沙发上的抱枕轻轻打了一下邵兴旺说:“狗子哥,你讨厌,故意拐弯抹角。” 邵兴旺说:“好了好了,看你不开心,逗你玩一下。下午三点,咱俩去一趟秦都火车站,接一下线团和他的男朋友,他们回秦都来看咱们,开心吗?” 赵雨荷一下子扑倒邵兴旺怀里,说:“真的,真的,啥时候的事情,狗子哥,你怎么不早说。” 邵兴旺说:“昨天晚上,你去工作的时候,我接的电话。看你回来那么晚了,我把这事给忘了说。现在想起来了,说出来也不晚。” 赵雨荷说:“那咱们把家里收拾干净,准备准备。” 俩人开始大扫除。 …… 一个小时后,家里一尘不染。 赵雨荷把卧室和书房的床单全部换成干净的。邵兴旺从楼下西瓜摊上买了个大西瓜。 一切准备就绪,俩人去火车站接人。 火车晚点。四点半,罗芙蓉和男朋友霍前程拉着行李箱一起出来了。 赵雨荷首先看见罗芙蓉,招手大喊:“罗芙蓉……罗芙蓉……” 好尴尬,没反应。罗芙蓉依旧在嘈杂的人群里寻找他俩。 邵兴旺向罗芙蓉的方向招手,大喊:“线团……线团……” 罗芙蓉看见了邵兴旺的大胳膊,赶紧招手:“哎……哎……我在这里!” “嘻嘻嘻,嘻嘻嘻!” 罗芙蓉拉着男友的手,快步过来。 “狗子哥!”罗芙蓉看见邵兴旺,扑上去就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邵兴旺尴尬地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只好在罗芙蓉的后背上拍了拍。 罗芙蓉松开邵兴旺,又给了赵雨荷一个大大的拥抱:“荷花,你变漂亮了。” 赵雨荷高兴地手舞足蹈,说:“线团,想死你了。多少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不过,更漂亮了。” 罗芙蓉后退一步,站在男朋友面前,说:“我来介绍,这位长得文邹邹的像个老师的人,是我的大学同学,具体说是我的学长,比我高两级,叫霍前程。” 邵兴旺赶紧上前,握住了霍前程的手说:“前程你好!” “你好!”霍前程说。 “这位是赵雨荷,诨名荷花,我的诨名是线团,这位长得人高马大的人诨名狗子。” “哈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呵!” 四个人都感到非常开心。 出租车启动了。 四十分钟后,到家了。 进家门,赵雨荷沏茶,邵兴旺忙着砌西瓜。 “等等,等等,先别着急,天太热了,一路上风尘仆仆,一身臭汗,这茶怎么喝,喜欢怎么吃。我先洗个澡,冲个凉。”罗芙蓉说完,直接进了卫生间。 十来分钟后,卫生间里传来罗芙蓉的声音:“老霍,霍前程,帮我把行李箱中换洗的内衣拿进来。” 赵雨荷说:“我帮她拿进去吧。” 霍前程说:“算了,还是我来吧。” 罗芙蓉出来后,赵雨荷递上一片西瓜,说:“快,吃块西瓜,解解渴。” 罗芙蓉接过西瓜说:“老霍,你是不是也应该去洗个澡,冲个凉。你瞧,狗子哥和荷花,把家里收拾得多干净!” 霍前程说:“我满头大汗,也正有此意。” 众人笑。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又遇尤鹏飞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晚上吃什么?”赵雨荷问正在吃西瓜的三个人。 罗芙蓉说:“天太热了,吃西瓜刚好,解渴又减肥。” 邵兴旺笑笑说:“你们女士,晚上吃个水果或者黄瓜西红柿,就是一顿晚餐。我和前程可得吃饱,吃不饱,睡不着觉。” “呵呵呵,呵呵呵!”霍前程笑。 赵雨荷说:“咱们要不请两位到外面吃自助烧烤,怎么样?” 罗芙蓉问:“哪一种烧烤?” 赵雨荷说:“就是类似于韩国铁板烧的那种。” 罗芙蓉说:“同意,老霍,你的意见?” 霍前程说:“你觉得不错,我就觉得不错。” 邵兴旺说:“这还没领证结婚呢,就这么怕老婆。” 霍前程笑笑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在老婆面前退一步,海阔天空。” “你高!”邵兴旺向霍前程竖起大拇指,我要向你学习。 四人来到一自助烧烤店,点了菜,开始烧烤。 两位女士吃了些鱼虾贝类海鲜,霍前程和邵兴旺则烤了大块的牛羊肉。 冰镇啤酒四人一共喝了12瓶。 回家睡觉还早。出了烧烤店大门,邵兴旺一看时间还早,问:“你们困不困?” 罗芙蓉很兴奋,说:“不困,一点儿都不困,狗子哥,你还有安排?” 邵兴旺有些醉意,说:“一直想带荷花去蹦迪一次。一直忙工作,也没个机会。今天刚好你俩来了,不介意的话,咱们一起去蹦迪,彻底放松一次,怎么样?” “好耶!”罗芙蓉高兴得手舞足蹈。 霍前程也兴奋地叫道:“走,难得放松一下,今天就玩个痛快。” “走,我叫辆出租车。”赵雨荷说。 赵雨荷走到路口,招手,一辆出租车停到四人跟前。 “去,去那个‘一起尖叫’”。上车后,邵兴旺对司机说。 司机问:“就是位于东大街小巷口的迪吧吗?” 邵兴旺:“就是那个……那个最大的迪吧。不知道现在还开门营业着没有,我上大学的时候,和刘美娜她们来过一次。” 司机师傅说:“开着,那个迪吧,生意好得不得了。过了12点以后,还有那个‘少儿不宜’的节目表演呢!” 邵兴旺说:“别胡扯,我和我妻子,和我同学去蹦迪,寻个开心,不许扯别的。” 坐在副驾驶上的邵兴旺转过脸,对座位后面的三个人说:“上大学的时候,我和刘美娜到这里来过,很刺激,很快乐。” 罗芙蓉感到邵兴旺有些语无伦次,赶紧说:“哎呀呀,狗子哥,你也别乱说话了,啊!荷花和我都在呢,不要提你上大学时候的光荣历史了,尤其那个刘美娜。” 邵兴旺说:“刘美娜咋啦,她和荷花比,那差远了。我今天高兴,喝的略微多了一点,但我说的是真话。花儿,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赵雨荷说:“狗子哥,你少说两句。” 二十多分钟,车子停到秦都最繁华的地方东大街。 远远看见东大街小巷口“一起尖叫”闪烁的霓虹灯。 四人下了车,走进迪吧。 五彩斑斓不断闪烁的灯光,动感十足劲爆无比的音乐,一群狂欢兴奋的人群在舞池中摇头晃脑地蹦跳着。 流光溢彩,乌烟瘴气,脏男臭女,疯狂不已。 邵兴旺和霍前程表现得略微拘谨一些。赵雨荷和罗芙蓉反而更放得开。 女孩子天生对音乐和舞蹈就有兴趣。罗芙蓉和赵雨荷分别拉着邵兴旺和霍前程的手,踏进舞池,与人群一起扭动身体。 台上的五位性感女郎更是浓妆艳抹,长发乱甩,翘臀疯扭。 一曲完毕,众人回到座位。霍前程又点了一篮子百威啤酒,四人一起喝起来。 劲爆的音乐再次响起,罗芙蓉兴奋地说:“走,走,走,再来,再来!” 说着,一手拉着霍前程,一手拉着邵兴旺进舞池。 赵雨荷说:“你们去,我去个洗手间。” 一直看不上王美丽的尤鹏飞看上了刘美娜。 在舅舅的安排和指使下,学校的侯辉来副校长把刘美娜介绍给了尤鹏飞。两人相处了两三年,最终还是选择分手。 尤鹏飞失恋了。今天,他一个人来到“一起尖叫”迪吧喝闷酒。 邵兴旺赵雨荷霍前程罗芙蓉他们四人刚一进迪吧,就被坐在墙角喝闷酒的尤鹏飞看见了。 尤鹏飞怒火冲天,但又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对方却有四个。即便自己喜欢的赵雨荷和罗芙蓉就在眼前,他也没有任何可以靠近的机会。 这不,机会来了。 赵雨荷一个人去卫生间了。这卫生间隐蔽,离舞池较远,需要下到地下室,还要再拐三道弯。 尤鹏飞尾随着赵雨荷来到卫生间门口。 赵雨荷走进女卫生间,尤鹏飞在门口等待。 赵雨荷出来,尤鹏飞一把抓住了赵雨荷,叫道:“荷花。” 赵雨荷一愣,说:“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尤鹏飞看四下没人,一把搂住赵雨荷说:“荷花,我爱你,真的爱你。” 说着就把喝的醉熏熏的嘴巴往荷花脸上蹭,然后手开始在赵雨荷身上乱摸。 赵雨荷挣扎喊叫。刚好有人从男卫生间出来,大喊一声:“干什么?” 赵雨荷趁机挣脱,朝楼上跑去。 尤鹏飞朝那男子喊叫:“她是我老婆,你对我喊什么!” 那男子愣在原地。 尤鹏飞上楼就追赵雨荷,在上楼梯的时候,抓住了赵雨荷的衣服,把她压倒在地,欲行不轨。 邵兴旺知道这里的厕所离舞池比较远,而且迪吧与夜总会一样,鱼龙混杂,恶人很多。看见赵雨荷转身离去,他就有些担心。于是从舞池出来,在桌前喝了一口酒以后,也跟着到厕所来了。 邵兴旺老远就听见赵雨荷挣扎喊叫的声音,跑过去看见尤鹏飞压在赵雨荷身上,正在撕扯赵雨荷的衣服。 邵兴旺走过去,抓起尤鹏飞,二话没说,对着尤鹏飞的正面,直接一拳,打得尤鹏飞鼻血直流。 邵兴旺扶起赵雨荷,又连续给了尤鹏飞几拳,直打得尤鹏飞趴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 赵雨荷说:“狗子哥,快跑。” 俩人快速离开。 跑到舞池后,邵兴旺对正在跳舞的罗芙蓉和霍前程说:“我把个流氓打伤了,我们快走。” 看到邵兴旺和赵雨荷表情紧张,俩人知道狗子哥可能闯祸了,赶紧离开。 四人回到家里,赵雨荷将事情原委详细道来。 霍前程分析说:“从狗子哥打的几拳来分析,不会伤人性命,第二,也是因为尤鹏飞先耍流氓,我猜他不会去报警。这种地方,打架斗殴事件几乎天天发生,这种小事,见怪不怪。” 霍前程分析得一套一套的。惊得罗芙蓉张大了嘴巴。 “你老霍好像是警察啊!”罗芙蓉调侃道。 霍前程赶忙解释,说:“这叫分析。所以,啥也别担心。只要咱们不报警,尤鹏飞不会报警,那迪吧更不可能报警。所以,咱们该干嘛干嘛。我去洗澡准备睡觉。” “我跟你一块儿洗。”罗芙蓉说。 霍前程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俩人一起进卫生间洗澡,惊得邵兴旺和赵雨荷面面相觑。 他俩虽然一起泡过温泉,但还从来没有明目张胆地在生人面前说一起去洗澡。 罗芙蓉和霍前程出来后,又一起进了卧室,反锁了门。 …… 疯狂到了11点多钟,邵兴旺和赵雨荷累了,身上又脏又臭,也一起进去洗了澡,冲了凉。卧室的大床让给了好友,俩人只能蜗居在书房的小床上。 好在俩人已经有了多次小床入睡的经验。 赵雨荷依旧侧身枕在邵兴旺宽阔的肩膀上,邵兴旺搂着赵雨荷的细腰,俩人的身体合二为一。 赵雨荷躺在狗子哥的怀里入睡,安全感倍增,很快就进去了梦乡。 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一百四十五章回到乡下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俩人陪罗芙蓉和她男友霍前程在秦都游逛了三天。 分别去了兵马俑、华清池、大雁塔、回民街、明城墙、乾陵等风景名胜古迹区。 之后,罗芙蓉和霍前程坐火车,回自己单位上班去了。 送完俩人,邵兴旺和赵雨荷乘车回家。下了车,路过小区门口的西瓜摊,赵雨荷买了半块西瓜。 邵兴旺不解地问:“皮薄的西瓜不买,为什么专门挑选一块皮厚的西瓜?” 赵雨荷神秘一笑,说:“晚上,给你做道好菜。” 邵兴旺说:“用西瓜皮?” 赵雨荷说:“是的,西瓜皮清热解暑,是一道美味菜肴。” 邵兴旺说:“我没吃过。” 赵雨荷说:“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邵兴旺说:“夫人你可真了不起。” 赵雨荷说:“相公过奖了。” 俩人互开玩笑,手牵着手,嘻嘻哈哈朝家走去。 进家门,吃完西瓜,邵兴旺到书房看书,赵雨荷换上迷你小睡裙,躺小床上睡觉。 夏天闷热,衣服皆清凉。赵雨荷白玉长腿如藕节一般。迷你短裙遮不住小内内,好在自己家里,就狗子哥一人在身边。 邵兴旺打开抽屉,发现里面有张白纸,白纸折叠,裹着东西。 邵兴旺好奇,打开一看,发现白纸里裹着五千元现金。 白纸上有留言:狗子哥,荷花姐,你们好!感谢你们的热情款待。得知你们遭遇诸多不幸,又同时失去工作,我和前程寝食难安。一点心意,勿拒!线团。 邵兴旺本打算把留言给赵雨荷看,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于是,将钱和纸重新包好,放回抽屉。 晚上,赵雨荷为狗子哥凉拌了白糖西红柿,又清炒虾仁西瓜皮,熬了小米粥。 为节约每一分钱,赵雨荷想尽办法减少开支。 吃完饭,收拾干净厨房。邵兴旺拿出罗芙蓉给的钱和留言纸,赵雨荷接过一看,没有说话。 赵雨荷说:“狗子哥,我们回乡下去。” 邵兴旺说:“好的,我同意。咱们收拾收拾,把带不走的东西卖掉后,就回去。” 经过慎重考虑,邵兴旺和赵雨荷决定回乡下老家。 为了纪念这次回乡经历,邵兴旺在离开城市的前一天晚上,写了一篇散文,以示纪念。 摘录如下: 我常常梦想着回到乡下,住在小小的木屋里。木屋有炉,可烧水取暖;有几,能品茶吃饭。 靠墙一面书架,临窗三盆草花。晴日看窗外流年,赏院中芳华。可与麻雀对视,可看蚂蚁搬家。雨天躺竹椅阅读,听檐雨滴答。诵读两篇诗词,练练毛笔书法。 猪睡、狗吠、鸡下蛋,是屋外凡景;茶香、琴韵、钟表声是屋内俗趣。 种一畦韭菜,吃两顿饺子;搭三架黄瓜,看藤蔓慢爬。采花的是蜜蜂,恋爱的是母鸡。除园中杂草须用手,不伤花木根茎。花不言语,自有感激之情。自己沤肥,生态环保。蔬果也许长相普通,营养味道却是尽美。叶上青虫,不驱不赶,任其长大。 自此有了菩萨心肠,静等结蛹化蝶,来日翩翩舞蹈,恋恋飞花。过墙头,穿林庄,静收孩童放学追逐嬉笑之声。 推门望野,沿河而走。北岸十里芦苇,南岸百亩荷花。渭河浅滩,白鸟低飞。神闲气定是岸边钓叟,翻滚嘻哈是草地娃娃。田间播种定露希望之颜色,地头采收必闻喜悦之笑语。 太阳西坠,暮色垂临。牛羊归巷,炊烟升起。丰收的月亮爬上柳梢头,狗趴在草堆中想事情。月影印于墙,生硬的红砖便显出谈谈的柔情。 就这么静静地与狗相伴,与月对望,心中便有了月的皎洁与清净。夜深人静,星月漫天。瓜肥菊瘦,野猫逾墙。 回到乡下,心底生香。可看蓝天云卷云舒,可品庭前花开花谢。过简单的生活,品朴素的芳华。回到乡下吧! 赵雨荷看完之后,说:“狗子哥,你真有文采,写的真好。” 邵兴旺搂着赵雨荷的肩膀说:“其实我最想过的生活就是陶渊明笔下的生活。” 赵雨荷说:“你说的是《桃花源记》里所描写的生活吗?” 邵兴旺说:“不仅仅是,我其实更希望过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 赵雨荷说:“很快,你就会过上‘见南山’的生活了。南山看烦了,也还有北山。嘻嘻嘻,嘻嘻嘻。” 邵兴旺感慨道:“乡下的大多数女人都希望有一天能过上城里人的生活,可你却反其道而行之,的确有些与众不同。” 赵雨荷笑嘻嘻地说:“我怎么个与众不同?” 邵兴旺用手指轻轻拧了一下赵雨荷粉粉嫩嫩的脸蛋说:“你没有大多数人那种庸俗和势利,就像荷花一样,妩媚但不娇艳,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却又沁人心脾的芳香。” 赵雨荷笑笑说:“我有那么好吗?” 邵兴旺说:“有哇!” 赵雨荷说:“我不信。” 邵兴旺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 “嘻嘻嘻,嘻嘻嘻!” “荷花!” “嗯!” “我爱你!” “狗子哥!” “嗯!” “我也爱你!” 夜已深,邵兴旺在赵雨荷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说:“睡吧!” 房间的灯熄灭了。 …… 第二天,邵兴旺和赵雨荷简单收拾了行李,将带不走的家具和东西,卖给了收废品的小贩,搬离了工作和生活了八年的城市,回到乡下,回到了赵家坡。 是的,从大学毕业开始上班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八年时间。八年,抗战也取得了全面胜利。 从小就对城市生活无限向往的邵兴旺,不得不面对现实,回到阔别八年的故乡。 父母怎么想?同学朋友怎么看?城里以前的同事和乡下的长舌妇,长舌男怎么议论? 这些邵兴旺统统都不去想它。 去他么的!发达国家的有钱人都住在乡下。走自己的路,过自己的日子,让别人议论去吧。 狗子爱荷花,荷花爱狗子的故事,不知在邵家棚和赵家坡演绎过多少版本。现在多几个新鲜的版本,又有什么关系呢? 新人求关注,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一百四十五章 母亲的金手镯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和赵雨荷在县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领证后,在家里摆了几桌酒席,请了赵雨荷家的重要亲戚,和他们初中高中大学关系好的同学作为结婚的见证人。 这是二零零五年农历腊二十九日,离除夕夜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在这之前的一个月里,邵兴旺请人把房子重新粉刷了一遍。赵雨荷路过县新华书店,看见门口的旧货摊上正在卖年画。赵雨荷选了四张《向日葵》。 不知道这是谁画的画,赵雨荷只是觉得金黄色的向日葵真的好看。买完后,赵雨荷又到饰品店买了一些装饰品。 回到家,对婚房进行了简单的装饰,贴上了大红喜字,婚房喜气洋洋。 赵雨荷的二姐赵雨晴,给妹妹手工缝制了三床新被子。第一条被面上绣着“夏荷盛开”,第二条被面上绣着“鸳鸯戏水”,第三条被面上绣着“莲年有鱼“,一个大胖娃娃抱着一条鲤鱼,寓意“年年有余”,年年有余粮,年年有余钱。娃娃背后的莲子,也有“早生贵子,多子多福”之意。 赵雨荷的大姐远嫁福建,给二姐寄来钱,二姐夫给他们买了彩电、冰箱、洗衣机,乡下人俗称“三大件”,是这个年代年轻人结婚必备的家当。 两年前,赵雨荷父亲赵德奎就用珍藏多年的老榆木为女儿定做了一套纯实木家具。这家具在镇上赵雨荷她干爸的家具厂一直存放着。这几样榆木家具,样子古朴笨重,但结实耐用,面上的纹理自然清晰,非常耐看,送家具的小伙子说:“这套家具真是好东西,越用越亮堂,里里外外纯榆木,榫卯结构,一两百年都用不坏。现在,你花钱也买不到。” 吃完酒席送走客人后,赵雨荷开始整理亲戚朋友送来的嫁妆和礼物,邵兴旺清扫地面上的果皮和纸屑。 线团鬼鬼祟祟地掀开门帘,把头探进来,对一对新人说:“过来,过来。” “线团,你进来坐,我给你倒杯水喝。”赵雨荷说。 “你俩先出来。”线团向他们招手示意,让他们出来。 邵兴旺和赵雨荷疑惑不解,走出卧室,线团左手拉着邵兴旺,右手拉着赵雨荷,朝客厅对面的另一间卧室走去。 线团的鬼点子多,他们清楚。邵兴旺想,肯定是他们高中迟到的某位同学,或者是他们共同的某位老师。 当邵兴旺掀开门帘,看见跛脚瘦弱的母亲坐在屋里正中的椅子上。 今天,母亲刘云朵特意穿了一件大红棉袄,在儿子结婚大喜之日,想给儿子添点喜庆。 看见儿子儿媳进来,刘云朵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赶紧站起来,抬起手,欲言又止的样子。 “大妈您快坐下。”线团对邵兴旺的母亲刘云朵说。转过头又对一对新人说:“还不快给母亲大人磕头。” 邵兴旺愣了一下,很快,牵着赵雨荷的手,跪倒在母亲的脚下,给母亲磕了个头,母亲赶紧扶他们。邵兴旺赵雨荷没有起身,仍旧低头跪在地上。 “抬头,抬头。”线团说。 母亲刘云朵用自己干枯的手,颤巍巍地摸了摸儿子邵兴旺的头,又摸了摸儿媳赵雨荷的头。邵兴旺把头抬了起来,看见母亲不住地抹着眼泪,站在旁边的线团也是眼泪汪汪。刘云朵颤巍巍地从上衣口袋掏出了一个小红布包,一层一层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对金灿灿的手镯。 “妈,这个不能要,不能要。这是姥爷送您的嫁妆,您自己留着吧。”邵兴旺说。 “你们结婚,妈没有给你们盖新房子,没有给你们置办家具,连一床被子都没有给你们缝制。这个一定要拿上,这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也是你姥爷祖上留下来的传家宝,给荷花吧。荷花是个好姑娘,你们要好好过日子。不管日子是穷是富,都不要吵架,不要闹矛盾,互相让着对方。”刘云朵说。 邵兴旺和赵雨荷一直推辞,母亲刘云朵执意要给,如果他们还坚持不要的话,真的要伤了母亲刘云朵的心了。 “我们会的,妈,我们一定听您的话。”赵雨荷叫了一声“妈。” 母亲刘云朵“嗯——”地一声,算是答应。 刘云朵手捧着儿媳赵雨荷的头和脸摸了摸,又捧着儿子邵兴旺的头和脸,摸了摸,带着泪痕的脸庞显出了难得一见的幸福和欣慰的神情。 邵兴旺和赵雨荷要留母亲吃饭,母亲刘云朵说回家还要给父亲做饭,就一瘸一拐地走了。 线团把刘云朵扶着坐进了门口停放着的黑色桑塔纳轿车里。坐在驾驶席上的线团丈夫夫霍前程摇下了车窗,给送出门的他们打招呼。 上车前,线团给一对新人用手比划了一个互相恩爱的手势,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汽车发动了,邵兴旺从后车窗看见母亲一边向他们挥手,一边抹着眼泪。 送走了母亲,赵雨荷去厨房收拾碗筷,邵兴旺则继续打扫卧室和客厅地面上的垃圾。 等邵兴旺把家里的地面收拾干净了,妻子赵雨荷也把酒和肉摆上了餐桌。 赵雨荷卸了妆,取下了头上的发簪和插的花朵。邵兴旺也洗干净了脸。 赵雨荷关了电灯,点燃了六根红色的蜡烛。 荷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了一瓶茅台酒,邵兴旺感到非常惊奇。 赵雨荷说:“当年我和韩鑫结婚的时候,韩鑫的父母带了两瓶送给我大大的。我偷偷藏了一瓶。” 邵兴旺问:“你藏哪儿啦,这么多年也没人发现?” “床头柜里啊!”赵雨荷得意地说。 “这么多年韩鑫都没有发现?”邵兴旺好奇地问。 “他要是发现才鬼了呢。床是我干爸亲自为我做的。除了侧面开有一个门外,底下贴近地面的地方还有一个暗箱。干爸说,那个暗箱可以帮我藏私房钱。” “你这鬼丫头。那这张新床也有暗箱喽?”邵兴旺指着旁边的床说道。 “你讨厌——”赵雨荷捏了一下狗子哥的胳膊。 邵兴旺顺手抓住了新娘荷花的胳膊,把她揽在了怀里,让新娘子坐在他的腿上,把嘴巴贴着荷花的耳朵说:“你是不是也藏了很多私房钱?” “那是当然,这屋子里的每一样家具都有暗箱,干爸专门给我设计的。除了我,谁也不知道。”赵雨荷得意地说。 “鬼丫头。你的鬼点子不比线团少啊!”邵兴旺对赵雨荷说,“啊,不对,线团哪有娘子机灵啊。” “那是当然。”赵雨荷自豪地说道。 新郎邵兴旺和新娘赵雨荷一人一杯,把那瓶茅台酒喝了个底朝天。 桌子上的四盘菜也被他们吃个精光。没有收拾碗筷,没有刷牙,也没有洗脸,关上房门,脱光了衣服,就一起钻到被窝里去了。 过年的时候,邵兴旺和赵雨荷除了去二姐家,陪同岳父吃了一次团圆饭外,他们哪儿也没去,就蜗居在家里,看看电视,看看书。 邵兴旺斜靠在被子上,赵雨荷躺在他的怀里。赵雨荷一边织毛衣,一边看电视。邵兴旺则一边看书,一边想着事情。 邵兴旺觉得,在寒冷的冬天,尤其是外面下了大雪,哪儿都去不了,啥也干不成的时候,再也没有一件事情,比搂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躺在温暖的床上,更令人幸福的事情了。 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经历了诸多波折,邵兴旺和赵雨荷终于领取了结婚证,成为合法夫妻。 第一百四十六章 爱情是个什么鬼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雇了一辆小货车,将锅碗瓢盆和日用铺盖,以及上千册书籍拉回家。 无人居住的宅院,房前屋后,杂草丛生。树木因无人修剪,枝条低垂,枯叶满地。 赵雨荷掏出钥匙打开门,生锈的铁门发出沉闷的声音,院中的两只野猫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吓得跳上院墙,树梢上的两只斑鸠鸟被野猫的动作惊飞。 邵兴旺说:“终于回来了。” 赵雨荷说:“回家了,狗子哥。” 邵兴旺在司机师傅的帮助下,很快将车上的行李搬运和书籍下来,付了车费,又一点一点地把行李搬进屋里。 邵兴旺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晚霞,又伸出胳膊看看手表,对赵雨荷说:“现在六点多,我看西边天空有厚厚的乌云,晚上可能下雨。” 赵雨荷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邵兴旺说:“狗子哥,你咋知道?” 邵兴旺说:“看云识天气。咱们国家属于季风气候。关中平原地区的雨带一般呈西南——东北走向。” 赵雨荷说:“你们当老师的,懂得可真多。” 邵兴旺说:“这书上都写着。” 赵雨荷说:“狗子哥,你书我看咋就看不进去,一拿起书就犯困,打瞌睡。” 邵兴旺说:“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真正从读书中获得乐趣。好了,时间不早了,咱俩分一下工。我来收拾厨房卫生,顺便烧点热水。你负责将卧室的卫生打扫一下。其它的明天再收拾。卧室的灯好像不亮了。不知是开关问题,还是灯坏了。明天我检查一下,你不要乱动,小心触电。台灯还好着,先用台灯照明。” 邵兴旺说的没错,一个小时后,头顶乌云密布,很快天就黑了。 “轰隆隆,轰隆隆!”闪电过后,打雷的声音接踵而至。 俩人都是手脚利索之人,赵雨荷很快将卧室收拾干净,来到厨房看狗子哥忙碌。 厨房里,邵兴旺将锅碗瓢盆、案板餐桌、橱柜灶台擦洗得光洁明亮。 火在灶台里熊熊燃烧,一大铁锅凉水正在加热。 邵兴旺看见赵雨荷进来,说:“烧锅热水,一会儿咱俩一起洗个澡。” 赵雨荷问:“你不饿?咱们晚上吃啥?” 邵兴旺说:“你想吃啥,我就给你做啥。” 赵雨荷说:“我吃啥都行,主要是你,晚上吃不饱,老喊叫饿。” 邵兴旺说:“是这,你在家洗澡,我去地里给咱掰几个嫩玉米棒子,回家路上,我看韩鑫给地里还种有红薯。” 赵雨荷说:“我和你一块儿去。” 邵兴旺说:“外面太黑,雨下大了。” 赵雨荷说:“我一个人在家害怕。” 邵兴旺说:“那好吧,咱俩一起去。你打伞,我拿锄头和篮子。” 俩人冒雨出去,半个小时后,俩人冒雨回来。 篮子里四只嫩玉米棒子,三只红薯。 邵兴旺说:“湿透了。” 赵雨荷说:“凉快凉快。” 邵兴旺说:“满脚都是泥。” 赵雨荷趴在邵兴旺后背上闻了一下味道说:“咦!狗子哥,你身上又酸又臭,快快洗个澡。” 邵兴旺说:“家里有洗澡盆没?” 赵雨荷说:有个洗衣服的木盆,不过太小了。给小孩洗澡还可以。” 邵兴旺笑着说:“那总不能坐在大铁锅里洗呀!我想想办法,办法总比困难多。” “家里有塑料桶没?”邵兴旺问。 赵雨荷说:“有塑料袋。” 邵兴旺问:“多大?” 赵雨荷说:“今天搬家装被子和衣服的塑料袋。” 邵兴旺说:“太好了,够大够结实。” 赵雨荷问:“怎么弄?” 邵兴旺说:“挂到厨房这根横梁上,装上水,在下面戳几个洞,不就是个淋浴器吗?” 赵雨荷说:“我先洗。” 邵兴旺说:“你把换洗衣服先拿来。我给咱煮玉米,蒸红薯。热水瓶也拿过来,灌壶热水,一会儿,再泡壶茶。” 塑料袋淋浴器安装完毕,邵兴旺将玉米连同外壳放入锅中煮熟。水面上架着笼屉,三只红薯静静地躺在笼屉,等着被热气蒸熟。 邵兴旺正给锅灶里添柴,一扭头发现赵雨荷正在脱衣服。 “哎呀呀!这厨房门都没关,窗户连个窗帘都没有,你不怕被人看见?” 赵雨荷说:“左右邻居都搬走了,有个鬼呀?” 邵兴旺说:“你可别这样说,这大半夜的,真有个色鬼在暗处瞅你,还真会把人吓一跳!” 赵雨荷说:“嗯呀!狗子哥,你讨厌,故意吓我。” 邵兴旺说:“你等等,我去拿块布,把窗户遮住。” 邵兴旺前脚刚离开厨房,被雨淋湿的两只野猫闻到红薯和玉米的香味,悄悄溜进厨房。 突然,两只长长的黑影从背后朝赵雨荷伸过来,吓得赵雨荷大声尖叫。 “啊——啊——” 听到叫声的邵兴旺赶紧跑过来,赤裸着身体的赵雨荷一下子扑到狗子哥怀里。 两只野猫受此惊吓从门口溜走,俩人看见惊慌失措急急逃走的野猫,笑了。 邵兴旺开玩笑说:“你看,色鬼,还两只。呵呵呵,呵呵呵。” 赵雨荷说:“你讨厌,狗子哥,就呆在这儿,哪儿都不许去。” 邵兴旺说:“好好好,我现在把窗帘给你订上。” “狗子哥,你帮我抹香皂。” …… “狗子哥,我帮你搓背。咦!好脏呀!” “这是肥料,好东西!” “给你搓个黑泥丸。” “嘿!这济公活佛当年给人治病,就在身上搓了个黑泥丸,病人一吃就好了。” “咦!快别说了,好恶心。” “我怀疑这病人得了积食……这玩意催吐!药到病除!” …… “好了,快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 “来,我给你把背上的水擦干。” “我给你把头发吹干。” …… 俩人端着盘子回到卧室。卧室里有一小木桌,邵兴旺泡了一壶铁观音,倒了两杯。 “这快玉米给你。” “红薯真甜,好久都没有吃到这么新鲜的东西了。” “晚上少吃点甜食,胃里容易返酸。” “来喝杯茶。” …… “吃饱喝足,可真舒服。” “雨好大,快把窗户关上。” 邵兴旺一个海底捞月,将赵雨荷搂抱着放到大木板床上。 “睡觉喽!我的宝贝!” 随后,关闭了床头灯。 “狗子哥!” “嗯!” “亲我一下。” “亲哪儿?” “你随便!” “亲几下?” “你随便!” “亲多久?” “你随便!” …… “我来啦!” “呵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 …… 第一百四十七章 收获的季节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夫妻俩一觉睡到天亮。 窗外传来啁啾的鸟鸣。赵雨荷睁开眼睛,伸了伸懒腰,说:“睡到自己家里,感觉还是好啊!住在租来的房子,怎么睡都不踏实。” 赵雨荷扭头,看见邵兴旺目光呆滞,表情凝重,似乎是在想事情。 赵雨荷掀开被子,像条美人鱼一样,钻进狗子哥被窝里。 “想什么呢?狗子哥!”赵雨荷说。 邵兴旺一手拖着赵雨荷后背,一手抚摸着她的屁屁,将荷花软软的身体朝自己怀里推了推。 赵雨荷像只小白猫,蜷缩在狗子哥怀里。邵兴旺将嘴唇放在赵雨荷额头,用力嘬了一下,感慨地说:“这就回来啦!” “不愿意吗?”赵雨荷用手指轻轻点着邵兴旺宽阔的胸膛问。 邵兴旺笑笑,将嘴巴凑到赵雨荷耳朵跟前说:“如果不愿意,我会回来吗?” “那你皱眉想啥呢?”赵雨荷撅着嘴巴娇滴滴地问。 “我想今天怎么把家收拾干净,要不要添置东西?毕竟好久没住人了,蛛网和灰尘也该打扫打扫。”邵兴旺说。 “你去读书学习。打扫卫生,收拾整理,让我来。”赵雨荷说。 “那怎么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劳累。”邵兴旺说。 “我愿意。狗子哥,为你做啥我都愿意。”赵雨荷。 “不行,我不能让你因为我劳累,更不能因为我而受委屈!”邵兴旺说。 “狗子哥!”赵雨荷说。 “嗯!”邵兴旺应答。 “你真好!”赵雨荷感慨道 “你不好吗?”邵兴旺反问道。 “我没你好。”赵雨荷说。 “好了,起床吧,懒虫虫,我来打扫卫生,你到镇上买点菜,顺便买点早餐?”邵兴旺。 “咱们一起去。”赵雨荷说。 “也行,好久都没逛镇上的早市了。”邵兴旺说。 俩人洗漱完,各自换了身干净衣服,便一起朝镇上走来。 邵兴旺刮了胡子,赵雨荷化了淡妆。两个青年脸色红润,气质优雅,颜值不输港台一线明星,和乡村里的青年男女形成了鲜明对比。如果不是生在农家,而是成长在艺术家庭中,也许俩人早都“成名成家”了。 镇上早市在镇街道十字路口。四个方向的马路沿上摆着各种各样农产品。 南边路沿上是早餐摊,卖豆腐脑油条豆浆排列成行,有有卖馄饨米线小笼包的,卖甑糕糖糕葱油饼的,还有卖胡辣汤肉夹馍烧饼夹鸡蛋的。 种类不算多,但都是镇上早出晚归外出打工者的必备早餐。 西边是蔬菜摊位,东边路沿摆着时令水果,蔬菜与水果,都是乡下人自产自销的农副产品。北边路沿是禽蛋类摊位,还有七八养殖户将自家养的奶牛和奶羊赶来,为镇上居民提供新鲜的牛奶和羊奶。 邵兴旺和赵雨荷买了五斤鸡蛋,两斤大肉,四五种蔬菜,两斤桃子,两斤青苹果。 乡下人买菜,喜欢胳膊上挎一竹篮,俩人却习惯背着双肩包。 采购完毕,俩人坐到一摊位前。 “老板,来两碗豆腐脑,两角葱油饼。”邵兴旺喊道。 两位不凡的气质和衣着,从一进到早市,就被满街的人注意到了。 人们指指点点,一直在旁边议论。有的言语,俩人没有听见,有的言语,俩人听见了却装作没听到一样。 面对他人的闲言碎语,邵兴旺向来一笑了之,赵雨荷却不依不饶。 韩凤霞,赵德奎的堂弟媳妇。按照辈份,赵雨荷应该称赵德奎的堂弟为“三大”,把眼前这个来自大秦北部地区的女人叫“三婶”。 三婶这辈子给别人做过一次媒,却以失败告终。赵雨荷和韩鑫闹离婚,让她觉得对不起自己亲侄子,更让她觉得在她亲哥,包括娘家人面前抬不起头。 恼羞成怒的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出出胸中憋屈多年的怨气。今天发现俩人在早市买菜。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嗯呦喂!这不是邵家棚的狗子吗?你怎么在这儿吃早餐呢?”韩凤霞阴阳怪气地问。 邵兴旺一愣,他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女人。 “我就说,狗子怎么在这儿,原来是荷花也在这儿啊!”韩凤霞说。 赵雨荷笑笑说:“是三婶啊,你也到镇上买菜啊?” “我不像住在城里的有钱人,你三婶是个穷人,从来不买菜,我是来卖菜的。”韩凤霞说。 “哦!”赵雨荷点点头,继续吃豆腐脑。 “我说狗子,听说你在城里找了对象?”韩凤霞说。 “没有,没有。”邵兴旺说。 “城里那么多好姑娘,你不要,偏偏跟我侄子韩鑫抢女人,你太不地道了吧?” 俩人已经听出韩凤霞话里带着浓浓火药味。 赵雨荷放下手里勺子,狠狠地瞪了韩凤霞一眼。 韩凤霞知道赵雨荷,知道穿着裤衩拿着刀跑到街道上敢和自己男人打架斗殴的女人,南山河镇除了赵雨荷,再无第二人。 韩凤霞不敢与赵雨荷对视,把头扭向一边。 看邵兴旺沉默不语,韩凤霞继续朝邵兴旺说起风凉话来:“现在的人啊,没结婚没领证就住在一起,真不害臊!我真的想不明白,你狗子也是一表人才,大学毕业,有知识有文化,怎么就看上了一个乡下的二手女人?” 这话明显已经有了骂人的意思。 赵雨荷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质问道:“你说谁呢?谁是二手女人?” 韩凤霞赶紧说:“我又没说你。我和狗子说话呢,关你什么事?” 赵雨荷绝不是省油的灯,听到恶人三婶指桑骂槐的话,站了起来,也大声嚷嚷着说:“关我什么事?狗子哥是我男人,怎么啦?我是个离过婚的二手女人又怎么啦?” 韩凤霞阴阳怪气地又嚷嚷道:“没领证,就光明正大地住在一起,肚子没大吧?” “早都大了,大了几回了。我乐意,怎么啦?十年前,狗子哥就把我的肚子搞大过。这事全村全镇的人都知道。你怎么到现在都不知道?啊!” 韩凤霞说:“真不要脸。” “您都五十岁的人了。肚子一直没大过,是您不行,还是三叔不行,要不要狗子哥帮忙啊?” 旁边的人哄笑起来。 韩凤霞知道自己不是赵雨荷对手,便有意离开。 “您说一下,我立马同意,今晚我就让狗子哥上您哪儿去,我保证,明天早上您的肚子就大了。”赵雨荷看到快速转身离开的韩凤霞,大声嘲讽道。 “呵呵呵……” “呵呵呵……” 赵雨荷的话引来一片哄笑。 回家的路上,赵雨荷流泪了。 邵兴旺牵着心上人的手,沉默不语。 回到家里,赵雨荷趴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默默流泪。 邵兴旺知道自己没有给赵雨荷一个合法的身份让她今天被别人羞辱。 邵兴旺躺到赵雨荷身边,轻轻揭开赵雨荷蒙在头上的被子,看到赵雨荷眼睛红肿,心疼地捋了捋额前凌乱的头发,说:“对不起,荷花,对不起。” 赵雨荷坐了起来,邵兴旺搂着自己的好女人,在她后背拍了拍。 “我去洗衣服。”赵雨荷说。 “我来打扫除。” 第一百四十八章 草莓园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一直希望父母亲能够同意他和赵雨荷的婚事。但他没有勇气踏进邵家棚村半步。从村里的乡党口中,邵兴旺知道父亲还是不肯原谅自己,不承认他有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俩人虽然偶尔也会为看不到未来的日子而焦虑,但乡下的日子毕竟舒缓,对于邵兴旺这种热爱自然,憧憬田园生活的人来说,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最重要的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一直陪伴左右,同床共枕,这比什么都重要。 田野里的玉米经过一百一十多天的生长,终于在九月下旬,集体成熟了。 天空依旧湛蓝,但田野不再翠绿,褪了青,染了黄的玉米召唤着乡亲们,该忙了。 一天吃完早饭,俩人闲来无事,一起到田野散步。 沿着河边一直朝北走,在路上俩人遇到不少劳作的乡亲。 城里人趁着国庆节外出游玩,乡亲们正拉着农具与化肥,收获玉米,播种麦子。 眼前的一家四口刚到地头,邵兴旺和赵雨荷就被一家人劳作的场面所吸引。 邵兴旺知道,乡下的孩子,很早学会了耕作。天没亮,就得从被窝里起来。背着水壶,带着馒头,一家人拉着架子车,踩着沾满露水的野草,出发了。不需要动员,也不需要提醒该如何,更不需要用考勤相要挟,一切顺理成章,眼中有活,手脚不停。 妈妈头戴遮阳小草帽,身穿兰花旧布衫,左手扶玉米秆,右手捏玉米棒,轻轻一压,咔嚓一声,往上一推,呲啦一下,玉米棒子轻轻被掰下来。 爸爸头上包裹白毛巾,穿着灰外套,抡一下胳膊,面前的玉米秆就被手中的石头连根挖起,根朝西,头朝东,整齐地平躺在大地上。 熟悉的动作,收获的场景,邵兴旺流连忘返。 庄稼从大地母亲怀中钻出来,吸收了日月之光,汲取了雨露滋润,奉献完自己的果实,又虔诚地匍匐在大地上。 没有野心,也从不过分苛求什么。庄稼们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该到哪里去?在大地母亲面前,它们是谦卑的,永远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呢。 架子车厢,堆满了带壳的玉米棒子,车辕上搭着装满玉米的化肥袋子。 家里的大孩子,拿着化肥袋子,蹲在地上,捡拾棒子。小孩子,在田地里跑来跑去,一会儿趴在架子车上,一会儿骑在化肥袋上,一会儿又爬到地头的柿子树上摘柿子吃,玩得不亦乐乎。 许多人家田间地头都栽着果树,红艳艳的枣树、黄橙橙的梨树,数量最多的是石榴和柿子。 孩子们想吃什么,就去采摘什么。没有人过问,谁也不会在乎。你吃我的,我吃你的。大家都不吃,就留给了鸟雀,留给了路人。 “满地的水果,你想吃什么?”邵兴旺问。 赵雨荷说:“都想吃。” 邵兴旺说:“走,摘几个去。” 俩人摘了两个酥梨,两个石榴,两把红枣。 一边吃,一边朝家的方向走去。 秋老虎持续发威。早晚虽然不再闷热,但正午的阳光依旧暴晒。 赵雨荷擀了面条,俩人各自吃了一碗油泼面,喝了半碗面汤。喝饱喝足之后,一起躺床上午睡。 邵兴旺看书,赵雨荷看邵兴旺看书。 “狗子哥,给我讲个故事?” 邵兴旺问:“你想听啥故事?” 赵雨荷媚眼一挤,笑嘻嘻地说:“村里孩子们喊叫的故事。” 邵兴旺感到疑惑,村里孩子们喊叫的啥故事?赵雨荷把头塞到邵兴旺怀里说:“狗子爱荷花的故事。” 邵兴旺恍然大悟,笑着说:“这还用我讲,今天你先讲。” 赵雨荷说:“从前有个村子,村里有间屋子,屋里有个男孩子,给躺在他旁边的女孩儿讲故事。讲的啥故事?从前有个村子,村里有间屋子,屋里有个男孩子,给躺在他旁边的女孩儿讲故事,讲的啥故事?从前……” “哦……啊……”赵雨荷打了个哈欠,说:“瞌睡了,我不讲了,我先睡了。” 两人一觉睡到下午四点。 洗完脸,泡了茶,喝了两杯,无所事事的俩人又一次手牵着手朝野地走来。 眼前的风景恰似一幅美丽的画卷。 斜斜的太阳,金色的光芒,田间地头,不远的村庄,更远处的秦岭,皆披上了美丽的霞光。 大地如一张巨大的金丝绒毯子,整个旷野,神秘莫测。 深深地呼吸着清凉的,混合着青草和露水的气息,邵兴旺感到神清气爽。 夜晚的田野有时比白天还热闹。田鼠出洞了,猫头鹰也睡醒了。 庄稼和树木遮挡了月光,刺猬、野猫和狐狸都开始忙碌着它们自己的生活。蟋蟀的鸣叫声盖住了这些动物活动时所发出的声响,它们更加肆无忌惮。 清风徐徐、月朗星稀。走进田野,仔细聆听夜间动物们活动的声响,确能感受到造物主的神奇与魔力。 蟋蟀的叫声很特别,清丽响亮但不低沉,强弱转换从不婉转,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 如果夜晚的田野没有这样的声音相伴,那田野便没了灵魂,缺了热闹,死气沉沉地了无生趣了。 有人说,蟋蟀只会发出一种声音,单调死板。法布尔认为,蟋蟀没有发声器官,它们的叫声是因为翅膀相互摩擦。 平日喜欢读科普书籍,邵兴旺熟悉蚂蚁、蟋蟀、蜜蜂、蝴蝶等昆虫习性。 自然界一草一木,一花一果,一虫一鱼没有一种多余,它们千百万年进化出的本领,没有一项过剩。 神秘的田野,神奇的自然,常常吸引着俩人。 赵雨荷说:“狗子哥,好美的夜晚!” 邵兴旺说:“是呀,大自然鬼斧神工,创造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神奇和惊喜。” 赵雨荷说:“我喜欢乡下的空气。凉凉的很舒服。” 邵兴旺说:“人是自然之子,却总想着脱离自然。” 赵雨荷说:“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懂。” 邵兴旺喃喃自语道:“人从尘土中来,最终还是要回归于尘土。” 赵雨荷拉着邵兴旺的胳膊。邵兴旺感觉到赵雨荷的手臂有些冰凉,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赵雨荷身上。 赵雨荷说:“我还可以!” 邵兴旺说:“胡说,你的手臂冰凉,穿上。” 赵雨荷说:“你不冷。” 邵兴旺笑笑说:“人冷腿,狗冷嘴。你摸摸我,穿着秋裤呢。你穿着这么薄的裙子,不冷才怪呢。听话,天黑了,把衣服穿上。” 赵雨荷“扑哧”一下笑了,说:“我让摸摸狗的嘴,冷不冷?” 邵兴旺撅起嘴巴说:“来,来,来,摸一下这张狗嘴。” 赵雨荷把嘴凑过去,在邵兴旺的“狗嘴”上亲吻了一下,说:“谢谢!” 穿上邵兴旺的夹克外套,赵雨荷立即觉得暖暖的,除了身体上的温暖,还有心上的暖意。 “走吧,回家。出来都有三四个小时了。” “起风了。你真的不冷?” “来,我背着你走。” “啊!” “背着你走,你不冷,我也不冷了!说不定到家门口,我还出一身汗呢。负重前进,锻炼身体。” “呵呵呵,呵呵呵!” 赵雨荷高兴得笑了,趴在蹲下身子的邵兴旺肩膀上。 “起——”邵兴旺说。 “嘚儿,驾!驭……喔……”赵雨荷赶着这个令她爱得痴迷的“牲口”。 田野里传来了邵兴旺的歌声。 “月亮走,我也走,我背荷花到村口,到村口……进家门,上炕头,我和荷花亲口口,亲口口……” “哥,声音小点,小心被人听见。” “怕个球!” “月亮走,我也走,我背荷花到村口,到村口……进家门,上炕头,我和荷花亲口口,亲口口……” “哥,你讨厌!” “咯咯咯,呵呵呵!” …… 第一百四十九章草莓园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回到家,赵雨荷做了简单的晚餐。 两张薄煎饼,炝拌土豆丝,鸡毛菜炒香菇,小米粥。 邵兴旺泡了茶,倒了两杯,端到床边的书桌前。 赵雨荷累得不行,走到床边伸长双臂直直躺到床上。 “快把鞋脱了,鞋上的泥蹭床单上了。”邵兴旺说。 “你帮我脱。”赵雨荷说。 邵兴旺放下手里的书,来到床跟前,将赵雨荷脚上的平底黑布鞋脱下来。 邵兴旺摸了摸赵雨荷的光滑的大长腿,发现她穿着一双肉色袜,好奇地说:“我还以为你光着腿呢,原来穿着袜子。” “你帮我脱下来。”赵雨荷娇羞地说道。 邵兴旺不知这袜子是连裤袜,在腿上摸了半天,也没找到开口。 赵雨荷浑身酥软,心满意足,陶醉在狗子哥笨拙的动作中。 “这好像没个头?” “你再往上。” “再往上就到屁屁上了。” “就在上面。” 说完,赵雨荷翻过身,双腿弯曲,臀部翘起。邵兴旺掀开裙子,这才发现赵雨荷穿着一双连裤袜。 “这是个啥袜子?啥时候买的?我咋不知道?”邵兴旺问。 “女人用的东西,买的时候非要跟你打招呼啊?”赵雨荷说。 “不,不,不,当然不用,我只是好奇。” “快帮我脱下来。”赵雨荷说。 眼前的曲线和轮廓让邵兴旺血脉喷张。像搓麻花一样,邵兴旺将袜子从上面慢慢搓下来。 一片雪白令他感到震惊,感到心跳加速,诱人的画面强烈地冲击着他的视觉神经。中间地带的蓝色蕾丝条形物,诱惑着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盯着愣了半天。 “狗子哥!”赵雨荷叫到。 “嗯!好了。”邵兴旺脸颊绯红,急忙应答了一句。 赵雨荷已经发现了异样的眼光,笑嘻嘻地说:“狗子哥,你的脸好像红了。” 邵兴旺在赵雨荷圆翘的雪白上轻吻了一下说:“谁能受得了!” “狗子哥!” “嗯!” “今晚,我想让你……” “干啥?” “想让你……” “想让我欺负你!” “讨厌,狗子哥!你去帮我烧点热水,我洗个澡。” “好吧。你先躺会儿,我这就去。” “多烧点,你必须也得给我洗干净。洗不干净不许上床。” …… 虽然没有耕种,但俩人每天都到地里转悠,对田野里每天的变化都异常熟悉。 国庆节结束后,韩鑫和戚寡妇收走了最后一茬玉米、大豆,还有一些未长大的白菜和萝卜。 临走前,韩鑫清理了地里杂草、瓦砾和石块。 韩鑫请来拖拉机手,把地整个翻耕一遍,赵雨荷家的三亩地平整湿润,如新的一般。 邵兴旺要付钱,韩鑫执意不让。 韩鑫说:“我来,钱我来付。” 邵兴旺说:“我来付,我来付。” 韩鑫说:“狗子哥,你辞职的事情,村子人都在说,我也知道。你手头肯定紧张,需要钱,你说一声。” 邵兴旺说:“谢谢啊,韩鑫,给你添麻烦了。” 韩鑫说:“狗子哥,你跟我客气啥?你的学问,人品,我是打心眼里佩服。” 邵兴旺说:“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咱们都向前看。” 韩鑫说:“说起这事,其实我俩都是受害者。” 邵兴旺说:“我看你现在说话办事,成熟老练多了。” 韩鑫说:“人都在成长,我也在不断进步。以前,家里突然分了很多钱,都不知道该怎么用,怎么花?现在才明白,再多的钱也买不来真正的爱情。踏踏实实劳动,过日子,反而俩个人的感情越来越深。” 邵兴旺说:“你是说?” 韩鑫说:“我说我和戚美娟现在的感情越来越好。你知道是啥原因不?” 邵兴旺笑笑说:“这个,我真不知道。” 韩鑫说:“小时候在家放羊,也只会放羊。现在我已经是个种庄稼的好手。” 邵兴旺说:“我们这叫‘把式’。” 韩鑫说:“对,种庄稼,种菜,养鸡养鸭养猪养牛,我都成‘把式’了。” 邵兴旺说:“恭喜你啊!” 韩鑫说:“恭喜啥,都是被逼的。现在想想,当年荷花对我还算客气。后来娶了戚美娟,我才见识到了什么叫厉害人。” 邵兴旺笑笑说:“你也怕老婆。” 韩鑫说:“她治好了我的懒毛病,我感谢她。狗子哥,荷花其实是个好女人。前几年,我太任性,错失了。你好好照顾她,她不容易。” “放心吧。也祝你和戚美娟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就像这天上的太阳一样,金黄闪亮。”邵兴旺说。 韩鑫低头笑了笑。 “哥,坡上的那两亩地,我春天施了底肥,猪粪、鸡粪撒了有七八车,两年之内,你不用再施底肥了,种麦子的时候,施点磷肥和尿素,种玉米的时候,施点氮肥就好了。” 韩鑫递邵兴旺一只烟,自己也点了一根烟,接着说,“坡下面的那一亩,本来秋天再施一次底肥,现在没机会了,交给你了。你需要雇人,我帮你叫两个人,把牛圈和猪圈里的粪清理一下。”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其实我也是农民。”邵兴旺笑了笑。 “那我回去了。这地我就算正式交给你了。”韩鑫说。 邵兴旺说:“谢谢,谢谢啊!” 望着韩鑫渐渐远处的背影,邵兴旺发现,眼前的韩鑫并没有荷花说的那么懒散,那么差劲。 也许当一个女人从骨子里看不起眼前的男人时,这个男人身上的一切,可能都是错误的、荒谬的、甚至是猥琐的。 邵兴旺和赵雨荷把自己手里的地转包给了别人,三亩地一年的租金是1500斤麦子。他们只给自己留了一小片“自留地”,这片上好的水田,他们打算自己耕种。 邵兴旺把自留地一分为三:一份种蔬菜,一份种葡萄、一份种草莓。 这是属于小两口的菜园果园,邵兴旺要亲手为他的宝贝耕作,他要把最甜美的果实送给亲爱的荷花,要把对她的爱融进这片美丽的园子。 为此,邵兴旺认真清理了地里的杂物,拔除了每一棵杂草,清理掉了每一块瓦砾,把所有大一点的土块都敲得粉碎,真正做到了精耕细作。 邵兴旺从河边的杨树林挖了些比较松软肥沃的土壤,从鸡舍、猪舍和养过牛的牛圈里清理出两堆农家肥。他把它们混合在一起,均匀地撒在地里。蔬菜要等春天播种,草莓和葡萄需要头年秋天把苗子下到地里去。 邵兴旺不急于栽种草莓,一是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苗子,二是他要让农家肥在土壤里发酵一段时间,这样不容易烂根。 一到秋天,果园的主人都会疏剪枝条,草莓苗也需要梳理,苗子太稠,开花会受影响,减产是必然的,疏密有度才合适。园主人梳理果苗时,他们把一些老苗,或者新生的长得不好的次等苗子挖掉,扔到路边水渠里。 邵兴旺等到人们种完了麦子,闲下来开始疏剪枝条,清理果苗的时候,他打算捡些苗子,栽到地里。 一天,秋阳正好,邵兴旺背着筐子,来到农户家的草莓专业种植园,准备捡些能用的苗子,栽到他的小园里。 草莓这种植物的生命力很强大,强大得令人敬佩,就像韭菜一样,只要根还在,苗子就能存活。 邵兴旺曾经在偏僻的石榴园边,看见过几株长得旺盛的草莓,第二年,它们竟然自己繁殖了一小片。 听说邵兴旺花了大力气准备栽种一片草莓时,热情的乡党邀请他走进他们的草莓园,挑选最好的苗子,让他挖。 邵兴旺不好意思,乡党们却主动帮他挖。不到一个小时,邵兴旺背上的框子就装满了苗子,沉甸甸的。 邵兴旺和赵雨荷把苗子用铲子一棵棵栽进去,根被深深埋进土壤,邵兴旺用拇指和食指把每一棵苗根旁的虚土压瓷实。 草莓种下去之后,就剩下了等待。 整个冬天,邵兴旺和赵雨荷都没去他们的草莓园,邵兴旺知道小苗们都在沉睡,和他们离开园子时的样子差不多。 邵兴旺从罗芙蓉那里借了钱,给银行提前还完了房贷。由于房价上涨,邵兴旺把县城的房子卖了个很好的价钱。 拿到钱,已是十二月份的事情了。 除去还借罗芙蓉的钱,他们银行账户上还有三十多万存款,只要不折腾,这在农村算是一笔巨款,即便他们什么也不做,五年之内,邵兴旺和赵雨荷也会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邵兴旺和赵雨荷有了三十多万的卖房款在存折上躺着,他们暂时还不需要去赚钱,他们也没有做好彻彻底底当一个农民的心理准备。 新人求关注,求推荐,求月票! 第一百五十章母亲的金手镯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和赵雨荷在县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领证后,在家里摆了几桌酒席,请了赵雨荷家的重要亲戚,和他们初中高中大学关系好的同学作为结婚的见证人。 这是农历腊二十九日,离除夕夜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在这之前的一个月里,邵兴旺请人把房子重新粉刷了一遍。赵雨荷路过县新华书店,看见门口的旧货摊上正在卖年画。赵雨荷选了四张《向日葵》。 不知道这是谁画的画,赵雨荷只是觉得金黄色的向日葵真的好看。买完后,赵雨荷又到饰品店买了一些装饰品。 回到家,对婚房进行了简单的装饰,贴上了大红喜字,婚房喜气洋洋。 赵雨荷的二姐赵雨晴,给妹妹手工缝制了三床新被子。第一条被面上绣着“夏荷盛开”,第二条被面上绣着“鸳鸯戏水”,第三条被面上绣着“莲年有鱼“,一个大胖娃娃抱着一条鲤鱼,寓意“年年有余”,年年有余粮,年年有余钱。娃娃背后的莲子,也有“早生贵子,多子多福”之意。 赵雨荷的大姐远嫁福建,给二姐寄来钱,二姐夫给他们买了彩电、冰箱、洗衣机,乡下人俗称“三大件”,是这个年代年轻人结婚必备的家当。 两年前,赵雨荷父亲赵德奎就用珍藏多年的老榆木为女儿定做了一套纯实木家具。这家具在镇上赵雨荷她干爸的家具厂一直存放着。这几样榆木家具,样子古朴笨重,但结实耐用,面上的纹理自然清晰,非常耐看,送家具的小伙子说:“这套家具真是好东西,越用越亮堂,里里外外纯榆木,榫卯结构,一两百年都用不坏。现在,你花钱也买不到。” 吃完酒席送走客人后,赵雨荷开始整理亲戚朋友送来的嫁妆和礼物,邵兴旺清扫地面上的果皮和纸屑。 线团鬼鬼祟祟地掀开门帘,把头探进来,对一对新人说:“过来,过来。” “线团,你进来坐,我给你倒杯水喝。”赵雨荷说。 “你俩先出来。”线团向他们招手示意,让他们出来。 邵兴旺和赵雨荷疑惑不解,走出卧室,线团左手拉着邵兴旺,右手拉着赵雨荷,朝客厅对面的另一间卧室走去。 线团的鬼点子多,他们清楚。邵兴旺想,肯定是他们高中迟到的某位同学,或者是他们共同的某位老师。 当邵兴旺掀开门帘,看见跛脚瘦弱的母亲坐在屋里正中的椅子上。 今天,母亲刘云朵特意穿了一件大红棉袄,在儿子结婚大喜之日,想给儿子添点喜庆。 看见儿子儿媳进来,刘云朵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赶紧站起来,抬起手,欲言又止的样子。 “大妈您快坐下。”线团对邵兴旺的母亲刘云朵说。转过头又对一对新人说:“还不快给母亲大人磕头。” 邵兴旺愣了一下,很快,牵着赵雨荷的手,跪倒在母亲的脚下,给母亲磕了个头,母亲赶紧扶他们。邵兴旺赵雨荷没有起身,仍旧低头跪在地上。 “抬头,抬头。”线团说。 母亲刘云朵用自己干枯的手,颤巍巍地摸了摸儿子邵兴旺的头,又摸了摸儿媳赵雨荷的头。邵兴旺把头抬了起来,看见母亲不住地抹着眼泪,站在旁边的线团也是眼泪汪汪。刘云朵颤巍巍地从上衣口袋掏出了一个小红布包,一层一层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对金灿灿的手镯。 “妈,这个不能要,不能要。这是姥爷送您的嫁妆,您自己留着吧。”邵兴旺说。 “你们结婚,妈没有给你们盖新房子,没有给你们置办家具,连一床被子都没有给你们缝制。这个一定要拿上,这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也是你姥爷祖上留下来的传家宝,给荷花吧。荷花是个好姑娘,你们要好好过日子。不管日子是穷是富,都不要吵架,不要闹矛盾,互相让着对方。”刘云朵说。 邵兴旺和赵雨荷一直推辞,母亲刘云朵执意要给,如果他们还坚持不要的话,真的要伤了母亲刘云朵的心了。 “我们会的,妈,我们一定听您的话。”赵雨荷叫了一声“妈。” 母亲刘云朵“嗯——”地一声,算是答应。 刘云朵手捧着儿媳赵雨荷的头和脸摸了摸,又捧着儿子邵兴旺的头和脸,摸了摸,带着泪痕的脸庞显出了难得一见的幸福和欣慰的神情。 邵兴旺和赵雨荷要留母亲吃饭,母亲刘云朵说回家还要给父亲做饭,就一瘸一拐地走了。 线团把刘云朵扶着坐进了门口停放着的黑色桑塔纳轿车里。坐在驾驶席上的线团丈夫夫霍前程摇下了车窗,给送出门的他们打招呼。 上车前,线团给一对新人用手比划了一个互相恩爱的手势,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汽车发动了,邵兴旺从后车窗看见母亲一边向他们挥手,一边抹着眼泪。 送走了母亲,赵雨荷去厨房收拾碗筷,邵兴旺则继续打扫卧室和客厅地面上的垃圾。 等邵兴旺把家里的地面收拾干净了,妻子赵雨荷也把酒和肉摆上了餐桌。 赵雨荷卸了妆,取下了头上的发簪和插的花朵。邵兴旺也洗干净了脸。 赵雨荷关了电灯,点燃了六根红色的蜡烛。 荷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了一瓶茅台酒,邵兴旺感到非常惊奇。 赵雨荷说:“当年我和韩鑫结婚的时候,韩鑫的父母带了两瓶送给我大大的。我偷偷藏了一瓶。” 邵兴旺问:“你藏哪儿啦,这么多年也没人发现?” “床头柜里啊!”赵雨荷得意地说。 “这么多年韩鑫都没有发现?”邵兴旺好奇地问。 “他要是发现才鬼了呢。床是我干爸亲自为我做的。除了侧面开有一个门外,底下贴近地面的地方还有一个暗箱。干爸说,那个暗箱可以帮我藏私房钱。” “你这鬼丫头。那这张新床也有暗箱喽?”邵兴旺指着旁边的床说道。 “你讨厌——”赵雨荷捏了一下狗子哥的胳膊。 邵兴旺顺手抓住了新娘荷花的胳膊,把她揽在了怀里,让新娘子坐在他的腿上,把嘴巴贴着荷花的耳朵说:“你是不是也藏了很多私房钱?” “那是当然,这屋子里的每一样家具都有暗箱,干爸专门给我设计的。除了我,谁也不知道。”赵雨荷得意地说。 “鬼丫头。你的鬼点子不比线团少啊!”邵兴旺对赵雨荷说,“啊,不对,线团哪有娘子机灵啊。” “那是当然。”赵雨荷自豪地说道。 新郎邵兴旺和新娘赵雨荷一人一杯,把那瓶茅台酒喝了个底朝天。 桌子上的四盘菜也被他们吃个精光。没有收拾碗筷,没有刷牙,也没有洗脸,关上房门,脱光了衣服,就一起钻到被窝里去了。 过年的时候,邵兴旺和赵雨荷除了去二姐家,陪同岳父吃了一次团圆饭外,他们哪儿也没去,就蜗居在家里,看看电视,看看书。 邵兴旺斜靠在被子上,赵雨荷躺在他的怀里。赵雨荷一边织毛衣,一边看电视。邵兴旺则一边看书,一边想着事情。 邵兴旺觉得,在寒冷的冬天,尤其是外面下了大雪,哪儿都去不了,啥也干不成的时候,再也没有一件事情,比搂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躺在温暖的床上,更令人幸福的事情了。 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经历了诸多波折,邵兴旺和赵雨荷终于领取了结婚证,成为合法夫妻。 新人求关注,求收藏,求月票! 第一百五十一章夫妻俩的日常生活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刚过完年,村子周围的树大多还没发芽。 河岸边,杨树柳树的芽孢刚刚鼓起,但也仅仅是比腊月看起来鼓胀了一些。 邵兴旺低头看脚下,看不出河岸的草有什么变化,向更远处的河岸一望,草地有了一抹淡淡的绿。 河两岸麦田里的麦子呈现出了一种健康的墨绿色,叶子一顺儿朝上,比年前伏在地面的麦子显得精神多了。 植物比人要敏感,麦子和杨柳一样,肯定嗅到了春天的气息。 春天的气息是靠风传播的,东边的风比西边的风暖和,阳光会在恰当的地方当一回东风的帮手,让春天的脚步挪移得更快一些。 春天的脚步其实挪移得并不快。 寒风慢慢减退,暖意逐渐融融。白天,屋子里光线灰暗,即便半开着窗户,生着煤炉的房子里的空气仍旧充斥着煤灰的味道,村里的人们聚到屋外享受午间难得的温暖。风把空中的一切杂质都提前过滤了,整个天空通透明亮。 下午四点,太阳西坠,寒意上升。香椿树残留的枯叶,被风吹落,它们在墙角遇到了去年的同伴,一起在风中回旋。风稍微使点劲,它们便顺着墙根飞上墙头,飞累了就再落回去。有的叶子飞着飞着偏离了方向,朝着泥泞的街道飞去,被路过的奶牛踩进了融化的冰水里。 清早,赵雨荷和乡下的农妇一样,在早上九点多开始做早餐。村里的人们依旧秉承着过去的老传统,即“过午不食。” 邵兴旺和赵雨荷也入乡随俗,以免被村人笑话。在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邵兴旺也会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粥,和村里的人一样,找个向阳的墙角坐下来。他旁边的人,有的和他一样端着碗吃饭,有的已经吃完饭,靠在柴禾堆上晒太阳。他们大多眯缝着眼,说着昨天已经说过的话。村子不大,事情不多,能扯的闲话也就只有这些。 这个场面,农村人叫“老碗会”,就是吃饭的时候,手上端着大磁碗,聚到一堆边吃边聊。 农村的闲人多,闲时间更多。有很多人宁愿蹲在墙角晒太阳,也不愿意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日子找点事干。 邵兴旺其实连着几天也没干啥事,于是想起了曾经晒过太阳的一处河岸草地。 在家里闷了快一个冬天了,趁着今天的好天气,为何不与荷花去野地里走走,下午顺便在河岸边架锅生火,吃一顿自助火锅。 “好久都没有吃火锅了,想不想吃一顿火锅?”离开墙角的“老碗会”回到家里,邵兴旺对在厨房忙碌的妻子说。 “刚吃完饭,放下碗,你就饿了?”赵雨荷抬头看了一眼亲爱的丈夫,笑着说道。 邵兴旺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有些心疼,于是从背后抱住了赵雨荷,把嘴巴贴在了妻子荷花的脸上说:“出去散散心,下午的火锅我来做。好不好?” “好哇!”赵雨荷愉快地答应了。 “我去镇上买羊肉,买牛肚,买啤酒,欧耶——”邵兴旺异常兴奋。 “别忘了买菜,还有豆腐,哎——火锅底料别忘了,要重庆的火锅底料。”赵雨荷赶紧趴在窗户上,向即将出门的邵兴旺喊话。邵兴旺骑着年前新买的自行车,一溜儿烟地走了。 故乡的田野,对邵兴旺这样一个在乡村长大的人来讲,是一种永远都无法割舍的思念。 邵兴旺始终认为,没有田野的孕育,人世间的诗情画意会显得苍白。没有田野作背景,爱情的浪漫指数要打一丝折扣。 邵兴旺把要吃的火锅食材,洗净切好,分类装在一个军绿色的双肩包里。邵兴旺背上的双肩包,除了他这几天正在看的《教育的目的》一书外,还有:切片酱腌羊肉、白牛肚、宽粉带、商州老豆腐、土豆片、小菠菜,红白萝卜少许,一小块重庆火锅底料,碗筷勺碟及两厅罐装啤酒。包外挂着小铁锅,绑着一把小铲子。 赵雨荷斜挎一个单肩包,包里放着一张老棉布旧床单,两个灰色棉质坐垫。还有一件给狗子哥正在织的新毛衣。 邵兴旺和妻子赵雨荷挽着手,沿着河岸一直走,一个小时后,到了渭河一处向阳的河湾。 这河湾高出河面一米,平平整整、安安静静,无人耕种,密密实实的马唐草覆盖在灰白色的细沙上,人躺在上面非常舒服。 放下包,赵雨荷取出旧床单,铺在密实的干草地上。夫妻俩把棉坐垫放在背包上,身子斜靠着背包,一边晒太阳,一边忙着自己的事情。 邵兴旺打开英国教育家怀特海写的《教育的目的》,翻到了书签处,接着看了起来。 邵兴旺觉得,这本书中所讨论的教育的目的,对当下中国的教育而言,有其非常独特的针对性,读了之后,感觉似乎是专门针对中国的教育现状而写的。可见,教育是全人类所共同面对的一道难题,在中国人身上所暴露出的教育问题,在国外同样存在。只是在教育发达国家,那些曾经在他们身上出现,现在在中国人身上再次出现的教育问题,他们已经找到了解决的方案,或者部分解决了问题。 学习别人好的做法,就是为了能让自己少走一些弯路,避免再犯同样的错误。 书中写道:“我们的目标是,要塑造既有广泛的文化修养又在某个特殊方面有专业知识的人才,他们的专业知识可以给他们进步、腾飞的基础,而他们所具有的广泛的文化,使他们有哲学般深邃,又有艺术般高雅。” 令邵兴旺不得不佩服的是,怀特海在地球的另一端思考的结果,还能适用于万里之外的中国。可见,教育问题,的确是全世界所面临的共有的问题。 读完《教育的目的》,邵兴旺觉得书中最精辟的一段话是说:“学校里教授的知识都是二手货,甚至是三手货。一切学问都是从生活中来的,是对自然和社会的观察中归纳出来的。学生学了别人归纳出来的二手货,未必真正懂得这些知识和原始的观察有着什么联系。而这才是学生最最需要的东西。” 邵兴旺觉得,阅读一本名著,肯定有助于一个人灵魂的苏醒。当然,一个人的灵魂是否愿意苏醒,最终还要取决于一个人是否愿意,因为,上帝也无法叫醒一个刻意装睡的人。 “这话说得真带劲!”邵兴旺读到一处,激动地自言自语。 “啥东西带劲?”躺在狗子哥怀里织毛衣的赵雨荷好奇地问。 “教育是教人们如何运用知识的艺术,这是一种很难掌握的艺术。在教育这个领域,和其他任何领域一样,宽广的享乐之路,往往通往一个糟糕的结局。最好的教育是用最简单的工具获得最大限度的知识。”邵兴旺念出了刚才他读的那段话。 “说的啥?没听懂!”赵雨荷说! 邵兴旺没有回答妻子的问题,也没有对刚才读到的那段话做解释,他自言自语道: “当一个人全面考虑教育对一个国家民族的年轻一代是如何重要的问题时,对那种处理教育问题时轻浮、迟钝的态度所造成的破碎的生活、受挫的希望、民族的失败,真是让人难抑心头强烈的愤慨。在现代生活的条件下,规律是绝对的,凡是不注重智力训练的民族是注定要灭亡的。” “饿不饿?”赵雨荷问他的狗子哥。 “饿了。书刚好也看完了。我来给咱们做饭!”邵兴旺合上书,在爱妻粉粉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便起来找柴禾。 第一百五十二章数星星的大孩子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冬天的野地,最不缺的就是干柴。 干草、树叶、枯死的芦苇、还有干枯的树枝,十分钟不到,邵兴旺就用细绳子捆了一大捧回来。 “狗子哥,你干啥?烧炕吗?用不了那么多!”赵雨荷笑着说。 “一次取够,就不用再跑两次。”邵兴旺回答。 赵雨荷取出包里食材,邵兴旺在沙地上挖了小坑,从河边捡了三块石头,架上锅。赵雨荷拧开大桶“可乐瓶”,把带的凉水倒了进去。 邵兴旺点燃干草,加了一把芦苇,火焰很快就升起来了。 水开了,放进火锅料,夫妻俩把提前腌好的羊肉,一片一片地放进锅里。 “一二三四五七八九十”,数到第十秒,夫妻俩便用筷子,把涮熟的羊肉,又一片一片地夹起来,在蒜泥香油芝麻酱碗里,轻蘸一下,放进嘴里。 “嗯呀!太香了!”赵雨荷感慨地说。 “不错不错,真不错,真香啊!”邵兴旺说。 “干杯!” “干杯!” 打开罐装啤酒,夫妻俩对饮起来。 “狗子哥,给你夹块豆腐?”赵雨荷从锅里夹了一块煮好的豆腐放到邵兴旺碗里。 邵兴旺夹起碗中豆腐直接放进嘴里。 “啊!哦!好烫!”邵兴旺大喊道。 赵雨荷笑笑说:“嗯呀,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真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邵兴旺嘴里一边哈气一边吃着豆腐。 民间常把“吃豆腐”比喻为调戏妇女或者占女人便宜。 等吃完之后,邵兴旺看了妻子一眼,又想起刚才说的那句话,打算逗逗自己的妻子。 “我刚才吃了谁的豆腐啊?”邵兴旺故意问。 赵雨荷不知是计,一本正经地说:“我的呀,我刚给你夹的,这儿难道还有别人吗?” 邵兴旺偷笑。然后,接着说:“夫人的豆腐就是好吃,我要多吃几块?” 说完,邵兴旺把嘴巴张得大大的,又把舌头伸出来,做着鬼脸。 赵雨荷突然想起这个词的意思,看到狗子哥一脸的坏笑,拿起筷子夹住了邵兴旺的舌头,说:“吐出来,快吐出来,把我的豆腐给我吐出来。” 邵兴旺赶紧赔礼道歉说:“夫人,我错了,我错了。一会儿我给你夹两个,你吃吃我的豆腐。” 赵雨荷故意板着脸说:“以后不许吃我的豆腐。” 邵兴旺说:“好好好,好我的夫人。我现在就立个规矩,以后在咱家,只准夫人吃我的豆腐,不许我再吃夫人的豆腐。” “好了,狗子哥,别贫嘴了。快吃,毛肚好了。”说着赵雨荷给邵兴旺碗里又夹了一片毛肚。 邵兴旺说:“夫人你也吃啊,不能老给我夹菜。” 赵雨荷说:“一会儿我吃点菜。” 邵兴旺说:“肉也要吃。吃肉长肉。来,来,来,让我给我的好夫人夹片羊肉卷。” “狗子哥。” “嗯!” “要是每天都能这么开心快乐地生活,就好了。” “你不开心吗?” “当然也有烦心的事情。” “啥事?” “我们得找点事情做?天天这样,钱迟早会花光的。” “说的没错,夫人。咱们抽时间商量一下,看有什么事情值得去做。来,吃饭,今天就不要再想不开心的事情啦!” 吃完饭,邵兴旺把残羹剩菜埋进沙地,赵雨荷到河边洗净了锅碗筷碟,打包装袋。 没过多久,天就黑了。 邵兴旺把剩下的干草塞进余火未灭的沙坑,上面架上干树枝,一股红色的火苗很快便从篝火堆中欢快地跳跃起来。 赵雨荷依偎在邵兴旺的怀里。邵兴旺搂着自己的好女人。两个人一起坐在河岸边,一起坐在篝火旁。 跳动的火苗映红了两人的脸。 晴朗的冬夜,天空深蓝,辽阔悠远,银河璀璨,像蓝丝绒锦缎上的宝石。 北斗七星、北极星分别处在大熊星座和小熊星座里,邵兴旺对此最是熟悉。 夫妻俩一起辨认:哪几颗星连在一起,就是熊的胳膊和腿?哪几颗星连在一起,就是熊的脑袋? 为此争论不休,无论结果如何,每次都是荷花赢狗子。 现在,赵雨荷躺在狗子哥的怀里,一起坐在软软的满是干草的沙地上,开始数星星,看月亮,自编故事,他们为自己熟悉的《牛郎织女》《孟姜女哭长城》《梁山伯与祝英台》,自编前传和后传。先讲前传,再说后传,一人讲一段,看谁编得故事更合理,更曲折。 赵雨荷喜欢生离死别的情节,讲得自己心情沉重。邵兴旺喜欢把鬼神和亡灵加进故事,虽然有些离奇和荒诞,但还算合理,吓得荷花拉着他的胳膊不松手。 直到脚边的干柴烧完,直到眼前的篝火熄灭。夫妻两个人手挽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赵雨荷还沉浸在狗子哥刚才所讲的故事里,眼睛总要朝黑暗的地方望一望。 路过一块荒地,邵兴旺对赵雨荷说:“看见那个隆起的小土包了吗?” “啊!看见了,怎么啦?”赵雨荷问。 “那是我的一位小学同学的坟。”邵兴旺说,“他得病死了,村里人不让埋葬在祖坟,他父母只好把他葬在这里。” “哎!可怜!”赵雨荷感叹道。 “愚昧!”邵兴旺感叹道。 “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赵雨荷说。 “人一辈子能遇到一个红颜知己,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邵兴旺感慨道。 “我算你的红颜知己吗?”赵雨荷问。 “你是我的天使,是我心目中的女神。”邵兴旺说。 …… 俩人一边走一边聊,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家门口。 “到了。” “到了。” “我来开门。” “背包给我。” …… 回到家里,关闭门窗,洗漱完毕。 赵雨荷对邵兴旺刚才讲的故事还留有一丝害怕,便钻进邵兴旺的被窝,把头枕在丈夫的胳膊上,让他搂着自己睡。 劳累了一天,赵雨荷显然困了。不到十分钟,就睡着了。 鼾声轻轻响起,邵兴旺将睡着了的赵雨荷的头挪到了枕头上,捏好被角,便溜回另一条被窝,独自睡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乡下的野鸡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不上班,就不需要定闹铃。夫妻俩每天睡到自然醒。 今天早上,是个例外。不知从哪里飞来两只斑鸠,幸福地落在窗外香椿树上。 除了麻雀和喜鹊,整个冬天,村里几乎很难见到其它野生鸟类,飞入寻常百姓家的燕子,要到四月下旬,才能觅到踪影。 天没亮,窗外传来阵阵鸟叫:“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这叫声,既不清脆,也不悦耳。 赵雨荷睁开眼睛,发现狗子哥在另外一个被窝。 窗外斑鸠的叫声“瘆得慌”。虽然从小认识这种鸟,但天不亮就趴在俩人卧室窗口啼叫,她还是头一次经历。 邵兴旺似乎还在睡梦中! 赵雨荷从被窝里爬出来,香肩裸露在外,雪白的肌肤与红色的被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赵雨荷捏着一缕发梢,在邵兴旺耳朵处戳了两下,邵兴旺感到发痒,用手抓了抓耳朵,继续睡觉。 一招不管用,再来一招。 赵雨荷捏着发梢,塞到邵兴旺鼻孔里。邵兴旺早已醒来,故意闭着眼睛,用手抓了抓鼻子,继续装睡。 看丈夫无动于衷,赵雨荷捏着发梢,在邵兴旺的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在赵雨荷用头发画第一笔爱心的时候,邵兴旺就已经悄悄将手伸进赵雨荷被窝。 突然,邵兴旺睁开眼睛,掀开赵雨荷被子,顿时,一片雪白呈现出来。 赵雨荷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惊叫起来。邵兴旺赶紧掀开自己被子,将妻子裹进去,一阵乱摸,俩人嘻嘻哈哈,一阵大笑,俩人翻滚打俏。折腾累了,俩人又如蚕蛹一般,合为一体。 赵雨荷在丈夫宽大的怀抱中放荡不羁,醉如烟柳。 夫妻俩人在一起缠绵悱恻了足够多的时间,才懒洋洋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 “起来吃什么?”赵雨荷问亲爱的狗子哥。 邵兴旺看了一眼墙上挂的表,说:“过了吃早饭的时候,今天我来包饺子。” “那好,我去镇上买点肉,你到地里挖点野菜。咱们吃顿荠菜饺子,怎么样?”赵雨荷说。 “荠菜饺子?太好吃了。小时候,一到春天我妈就包荠菜饺子。一想起来,我就流口水。”邵兴旺说。 赵雨荷骑着自行车到镇上买肉去了。邵兴旺挎着篮子到野地里挖野菜。 过完年,春天刚迈开脚步,整个大地仍旧枯黄一片。 除了人和狗经常出来晒太阳,草地星星点点,大部分草种子仍在土壤里沉睡。 即便是这几天的太阳热情如夏,暖风把人熏得沉醉,但春天的生命仍旧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倒春寒是常有的事情,那些冒冒失失走进春天的生命,常常会成为来自西伯利亚寒流的牺牲品,而那些迟迟没有发芽的植物,并不急于表现自己。 耐心等待、积蓄能量,仍是它们认为当下所能干的头等大事。它们在按照自己的节奏一步步走向春天。它们不鸣则已,一鸣必定惊动天下。它们会紧紧挽着春天的臂膀,走进夏,走进秋,走进生命最终的轮回。 连续三天的好天气,让村里一户人家去年刚嫁接的桃树苗误以为春天真的来了。 邵兴旺到地里挖野菜的时候,看见它们开花了,粉红的花瓣正在徐徐展开,有小飞虫在半开的花朵间飞。 旁边的那些老桃树仍旧沉默着,计算着春天真正到来的日子。荠菜大多还贴在地面上,邵兴旺边找边挖,直到腰酸腿麻,才挖了小半篮。 突然,一只野鸡不知受到怎样的惊吓,从左边的麦田飞了过来。 它肯定没有料到,桃园里竟然蹲着一个挖野菜的人。在野鸡的眼里,这种两脚着地的动物相当自私且危险,他们把大地瓜分得干干净净,包括一棵树,一窝草,甚至是一片啥也不长的河滩。 邵兴旺和这只野鸡至少对视了十秒钟。从它长长的彩尾和满身华丽的羽毛,邵兴旺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一只年轻的雄性野鸡。它冒冒失失的样子令邵兴旺感到好笑,他想这野鸡也一定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后悔。 邵兴旺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野鸡,野鸡也摇晃着脑袋端详着邵兴旺。 突然,野鸡转过身,跑了两步,“嗷——”地叫了一声,惊恐地飞到远处去了。 邵兴旺知道乡下的野鸡非常多,它们天生胆小,永远和人保持着一段距离,可远观绝不可近瞧。 野鸡不像鸟儿,飞行距离很短,一次起飞大约能飞二三十米。看见这只野鸡没有飞远,邵兴旺的头脑中立刻产生了一个邪恶的念头,顺手从地上捡起块石头,悄悄地朝野鸡的方向走去。前边的麦地有一块塌陷,对,野鸡就躲在那里。 近了,更近了,可当邵兴旺举起手中的石头,还没有瞄准时,野鸡已惊恐地振翅飞走了,落在另一片麦地里。 邵兴旺蹑手蹑脚地朝前走,野鸡躲藏在原地一动不动。邵兴旺等到了他认为能发射的距离,野鸡又起飞了,飞到了前面的土崖下面。土崖离地面十多米高,下面还是麦田。 邵兴旺居高临下,野鸡躲的那个地方看得一清二楚。 邵兴旺从小土坡下去,在野鸡落脚的地方找了半天,竟然啥也没有。 “不对呀!我从上面看得清清楚楚,就在这个位置,哪去了?”邵兴旺心想。 邵兴旺蹲下身子,正想继续寻找,突然,野鸡从他后背“扑啦啦”飞了起来,连续三次,飞上了土崖。 邵兴旺急急忙忙爬上去,那只野鸡不见了。 累得气喘吁吁,回到挖野菜的地方,邵兴旺已是满头大汗。他把那块握得发烫的石头随手一扔,石头砸中了一棵老榆树,惊飞了树上的麻雀,还有树下那只,他苦苦寻觅半天的野鸡。 这鬼东西,可真精啊! 今天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但这个时节的荠菜最为鲜美。 邵兴旺和妻子分了工,妻子赵雨荷去市场买肉,邵兴旺到野地挖野菜。 妻子赵雨荷等了一个上午,眼看着到了下午一点钟,邵兴旺只提回来小半蓝野菜。 “狗子哥,怎么这么慢呀,我都等你快三个小时了?”赵雨荷说。 “我在麦田挖荠菜的时候,发现桃园里有只野鸡,本想着能逮到那只野鸡,为你回家做道“小野鸡炖蘑菇”,没想到,这鬼东西太狡猾太机灵,根本就逮不住。” “今天,你吃饺子,我吃面。”赵雨荷说。 “那怎么能行呢?”邵兴旺说,“要吃面,都吃面,要吃饺子都吃饺子。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妻子荷花听丈夫狗子这么一说,“噗嗤”一笑,斜眼瞪了他一下。 赵雨荷擀面条,邵兴旺包饺子。半个小时后,桌子上摆着两只碗。一碗面,一碗饺子。 “给,夫人,你劳苦功高,你吃饺子。”邵兴旺把饺子碗推到妻子身边。 “你吃饺子,狗子哥,荠菜是你挖的。饺子也是你包的。”赵雨荷说。 “你先吃!”邵兴旺说。 “你先吃!”赵雨荷说。 “来,咱俩用石头剪刀布决定谁先吃饺子。”邵兴旺说。 “来,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赵雨荷说:“狗子哥,你赢了,你先吃饺子。” 邵兴旺说:“谁说赢了先吃饺子?这次是谁输了,先吃饺子。快吃,再不吃就坨了。” “我吃一半,你吃一半,一会儿交换。” 小俩口每人吃了半碗饺子,每人吃了半碗面。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场春天的大雪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第二天一早,邵兴旺起床后,发现外面下暴雪了。 他拉开窗帘,玻璃窗外,白茫茫一片,院子里的雪似乎有半尺厚。妻子赵雨荷早早起来,烧了热水。等邵兴旺起来的时候,早餐已经做好了。 “春天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雪?”赵雨荷自言自语道。 “桃花雪。”邵兴旺说。 “桃花雪?什么是桃花雪?”赵雨荷好奇地问。 “你们这些女孩子,从小不爱出门,连桃花雪都不知道。”邵兴旺说,“桃花雪,也叫春天的雪。就是乍暖还寒的初春时节,突然来了强冷空气,与暖空气交汇之后,下的雪。” “好复杂呀!”赵雨荷说。 “就是桃花开的时候,刚好天下雪了。懂了吗?”邵兴旺说。 “懂了,早都懂了。”赵雨荷回答。 “想不想去玩雪。”邵兴旺问。 “太冷了。”赵雨荷说。 “在城里住,一下雪,你总希望回乡下打雪仗,这回到乡下,又遇这么美的桃花雪,怎么能错过呢?” 邵兴旺的激将法显然奏效了。 吃完饭,邵兴旺和妻子荷花一起到野地里玩雪。 野地里白茫茫一片。 麦田和道路全被大雪覆盖,如果不是路边的大树,人一定会在野外迷路。 昨天盛开的桃花上,落满了雪,粉红的桃花和白色的雪,相映成趣,非常漂亮。这是人们常说的桃花雪。 出门前,赵雨荷特意穿了一件大红的羽绒服,围着一条黄色的毛线围脖,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欢笑着,奔跑着,特别显眼,特别漂亮。 “真是个美人胚子!”邵兴旺情不自禁地说。 “你说什么?”赵雨荷听见了狗子哥说的话,却又故意再问他一遍。 “我说你是个美人胚子,这世界再没有比我家娘子更美的女人了。”邵兴旺大声喊道。 赵雨荷兴奋地跳了起来,一下扑到丈夫怀里。 邵兴旺没有站稳,倒在了松软的雪地上。赵雨荷顺势躺在邵兴旺的身边,扭过头对狗子哥说:“亲我一下!” 邵兴旺亲了一下。 “再亲一下。”赵雨荷说。 邵兴旺又亲了一下。 “再亲一下。”赵雨荷再说。 邵兴旺翻身压在了妻子荷花身上,给了荷花一个长长久久的亲吻。 玩累了,闹够了,肚子也饿了,小两口便牵着手,回家去了。 当天晚上雪就停了。 第二天,雪开始在阳光的助力下迅速融化,大地斑斑驳驳。 雪水把冬天植物身上的灰尘又重新送还给了大地。 三天后,当邵兴旺再去桃园的时候,那些老桃树开花了,开得非常艳丽。 青草和树芽似乎在一夜之间冒了出来,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蒸蒸日上,一切都势不可当。 春天开始奔跑,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老桃树旁边的小桃树,叶子和花朵已被冻伤,蔫了。后来这些小桃树又重新发了芽。但整整一年,它们都没有缓过神来,死气沉沉。 连续三天都是晴天,阳光明媚,空气清晰,野地里一切有生命的物体都焕发出了别样的光彩。 夫妻俩睡醒了,躺在被窝里。邵兴旺在看书,赵雨荷在想事情。 “狗子哥!”赵雨荷叫了一声正在看书的丈夫。 “花儿,有话就说。”邵兴旺说。 “想去桃园看桃花。”赵雨荷说。 “桃花夭夭,灼灼其华。”邵兴旺想起了诗经中的《桃夭》一句。 “去不去?”赵雨荷问。 邵兴旺用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妻子的粉色脸蛋说:“去,当然去,这么美的风景,怎么能错过?” 起床后,赵雨荷熬了粥,馏了馍,夫妻俩简单吃了早饭,便一起到野地里去赏桃花。 说来惭愧,这是邵兴旺和美丽的新娘第一次到野地里来看桃花。 妻子赵雨荷穿着粉底红花的夹袄,化了淡妆,乌黑的头发盘在了脑后。出门前,赵雨荷让丈夫邵兴旺把放在桌上的布袋提上。 邵兴旺不解其意。 赵雨荷说:“这是午餐。” 邵兴旺惊讶得目瞪口呆。忽然想起一早厨房里叮叮咚咚的声音,原来妻子在准备午餐呢。 邵兴旺打开布袋,里面有四个玻璃饭盒。一盒装着卤煮的熟牛肉、一盒装着干辣椒炝拌土豆丝、一盒装着凉拌黄瓜,一盒装着绿色的菠菜汁烙煎饼。袋子里还有两枚甜橙,两盒酸奶,一瓶白酒,少许湿巾纸餐巾纸,一张蓝色粗布旧床单。 在生活上,妻子荷花总能给邵兴旺带来惊喜。和他这个粗枝大叶的人相比,荷花显然在生活上更富有情趣。 夫妻俩牵着手,避开车马行走的大道,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向村里的桃园走去。 踏上阡陌,眼前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脱了胎、换了骨似的。春以一种藐视一切的傲人样子开始统治这个世界。 有生命的物体被一一唤醒。柔柔的风,新润的雨,隆隆的雷也捎带着来了,同样以一种势不可当的气势把曾经刻骨铭心的冬抛弃。 力量发生了转换,温柔战胜了猛烈,力量的天平开始向温柔的一方倾斜。 西边的麦田已粉红一片,旧年的枝头又一次绽出新的花朵。 邵兴旺心想,桃花不轻易辜负人的期望,尤其不会让一直等待桃花盛开的我们失望。 果然,油油的麦苗映衬得桃花更加娇艳。麦子半尺高了,它们极整齐,极守规矩,没有一个愿意抛头露脸挑战夜的严寒。它们是最守纪律的士兵,团结是它们最看重的事情,也是它们区别于田间地头那些孤独的树的最有力的证明。 夫妻俩漫步在田间地头,漫步在桃花盛开的果园。他们仔细端详每一棵桃树,每一朵桃花。初绽的桃花俏丽在枝头,笑逐又颜开,让人无不感慨自然的奇妙,生命的美好。 端详的时间久了,邵兴旺的眼前出现了娇羞的新娘:红的棉袄,粉的面颊,浅浅的笑。 邵兴旺忆起了桃花扇,忆起了桃花雨,忽然又忆起了都城南庄中,遗憾的翩翩少年,忆起了唐寅的《桃花庵歌》,不由得吟诵起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春风杨柳,十里桃花。桃花开,盈盈春色满;桃花红,粉粉故人颜;桃花舞,悠悠飞天梦;桃花落,水袖染尘缘。杨柳岸,晓风残月河山染;青丝绾,素手牵牵江湖远。”邵兴旺心里想着,嘴里不由自主地感慨道: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无与伦比的美,这种美,真的妙不可言。 “哥,你在想什么?”邵兴旺的身后传来妻子荷花的声音。 赵雨荷走过来,手里拿了一把刚采的蓝、黄色小花递给亲爱的丈夫。 邵兴旺没有接,而是一把抱起自己的妻子,抱着她的双腿,把她举得高高的。 他们在桃园的空地上转圈,转圈,荷花兴奋地张开双臂,仰面朝天,就这样转着,转着,直到邵兴旺累得支撑不住,才放下荷花。 妻子荷花脸颊绯红,双手搂着丈夫的脖子,抬头看着他,那双像泉水一样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深情和爱意。 丈夫邵兴旺呼吸急促,妻子赵雨荷的呼吸更急促,嘴里呼出的甜甜的气息吹到他的狗子哥的脸上。 邵兴旺低下头,把嘴贴到了那张粉粉的热烈的嘴唇上,直到他们听见有人从桃园外面的小路上走过才分开。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夫妻俩沿着小路朝北走,来到渭河边一处草地上,他们把旧床单铺在草地旁边一棵柳树下。汤汤的渭水从他们眼前流过,再远处是关中平原一望无际的碧绿的麦田。 打开饭盒,就着菜,俩人一杯一杯开始对饮。菜吃完了,煎饼和酒还剩一些。邵兴旺躺在树下打盹,妻子荷花枕在他的肚子上,他们眯着眼,晒着太阳,一直到午后四五点钟。 下午,天气开始阴沉,有冷风从河面上吹来,喝酒之后身上产生的热量,已被一股股风带走了。 “咱们回家吧。”赵雨荷说。 “好吧,走。”邵兴旺说。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向日葵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活泼的生命完全无须借助魔法,便能对我们述说至美至真的故事。 大自然的真实面貌,比起诗人所能描摹的境界,还要美上千百倍。 天一下子暖和了。 邵兴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妻子赵雨荷则在旁边洗木盆的衣服。 邵兴旺看了看身边的妻子,又抬头看了看天空。 蓝色的天空,悠悠地飘过来一朵白云。 伴随白云的,不是黑土,是纯净的空气和金色的阳光。这是白云自去年秋天离开之后,第一次返回这座农家小院。 春天真的来了。 春天,真的来了…… “假如有一块可以耕种的土地,哪怕小得只有半个平方,在春种的时节,你打算种点什么?”邵兴旺突然想给赵雨荷出道浪漫的问答题。 看妻子荷花半天没吭气,邵兴旺又问了一句:“种点什么呢?” “爱花,就种几株红玫瑰。”赵雨荷说,“想劳动,撒些青菜种子。” 邵兴旺说:“你还可以‘静等花开’,植一棵葡萄树,搭个葡萄架,或者栽一棵枣树,慢慢地培育,静静地等待,三五年后,再去品尝硕果累累的幸福与快乐。” 见妻子没有吭气。邵兴旺补充道:“如果不为生计需要,也不带任何功利目的,不妨种几棵向日葵。” 在乡下,向日葵太常见了。 庭院里,大门外,菜地头,果园边,都能看到。有时走到无人无主的荒野地,也会远远地看见几株冷不丁地冒出草丛的向日葵。它们高大、粗壮、突出、显眼、惊艳,尤其是头顶金色的花盘,给人带来一种特有的热烈和欢喜。 小时候,邵兴旺对这种菊科植物,并没有倾注太多的情感,因为他管它叫葵花籽,只在乎秋天的收获,并没有在意它的美,特别是那种蓬勃向上的美,热情奔放的美,在灿烂的阳光下,那簇簇的葵花,叶如蒲扇,花若金盘,高矮相间,茁壮挺拔的美。 回到屋里,邵兴旺看见墙上挂的梵高的画作《向日葵》,自言自语:“这阳光下的向日葵擎起花盘,面向太阳,把热情写给大地,把奔放送给路人。向日葵是太阳的孩子,是阳光的伴侣,是最浪漫的诗人,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海子。” “荷花,你来!”邵兴旺嘴巴对着窗户,朝院子里的妻子喊了一声。 “干啥?”赵雨荷问。 “你来一下。”邵兴旺又喊了一句。 “来啦!”赵雨荷回答。 赵雨荷将盆中的衣服拧干水分,晾在院子的晾衣绳上。 很快,赵雨荷就进了屋子,她看见丈夫邵兴旺正站在他们卧室的墙面前,盯着荷兰画家梵高的画作《向日葵》发呆。 这是一组印制精美的装饰画,一共四幅,是荷花结婚前夕,在县城新华书店门口的旧货摊上买的。 “怎么了,狗子哥?”赵雨荷问。 “亲爱的,你看。”邵兴旺手指着墙上的向日葵说。 “哥,你叫我什么?”赵雨荷听见邵兴旺叫了她一句“亲爱的”,感到很意外。 “荷花呀!”邵兴旺在画前凝神思索,显然忘记了刚才随口说的那句“亲爱的”。 “不对——”赵雨荷故意拉长了音纠正道。 “那是什么?”邵兴旺疑惑地问。 “你真忘了吗?”赵雨荷反问道。 “真忘了!”邵兴旺当然还记得,但他故意这么说。 赵雨荷也知道丈夫故意这么说。于是,斜着身子傍在邵兴旺身边笑嘻嘻地说:“真忘了?” 看到妻子嬉笑着的可爱脸庞,邵兴旺也忍不住笑了。 “哦,刚才叫了你一声——亲爱的。”邵兴旺向右挪了一步,突然把妻子荷花抱了起来,笑嘻嘻地说:“刚才看画,看得入了迷,想起了外国电视剧里的男主角。把自己的妻子叫亲爱的,我也不由自主地叫了你一声,难道错了吗?” “亲爱的老婆,我爱你,爱死你了。”邵兴旺抱着妻子赵雨荷在屋里里转圈。 “别死呀死的,不许说死字儿,多不吉利,快放我下来。”赵雨荷说。 邵兴旺放下了赵雨荷,但仍旧搂着她的腰,站在画前面,把头搭在荷花的肩膀上,说:“花儿,梵高真是个天才,你看这画作中绚丽明亮、不同层次的黄色,把整个画面烘托得激情满满。花蕊相叠,色泽诡异;花瓣交叉,浑厚饱满;背景与花瓶,在梵高富有节奏和韵律的笔法下,呈现出了一种独特的肌理,一种粗糙而不粗俗的美感。” “狗子哥,你太有才了。这么一副简单的印刷品,你却解读出了这么深奥的感觉,太佩服你了。” 邵兴旺指着另一副向日葵说:“你看这幅作品,这瓶中的向日葵,多像一团团熊熊燃烧、旋转不停的火球,一百多年后今天,依旧栩栩如生。可以说,梵高用他的画笔赋予了他所见到的向日葵另外一种生命。” “这是我买的印刷品,要是能欣赏到真画……”赵雨荷忽然不说了。因为她想,像他们这样的穷人,是不可能有机会欣赏到真迹作品的。 “这种伟大的画家,他们的作品是很值钱的,是无价之宝。”邵兴旺感慨到。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赵雨荷问,“嗯!狗子哥,你说向日葵是瓜,还是豆呢?”赵雨荷换了一个话题。 “你觉得呢?”邵兴旺明明知道,却要反问荷花。 “我不知道。”赵雨荷看来是真的不知道。 “向日葵又叫瓜子,荷花也是瓜子(傻瓜的意思)吗?”邵兴旺嘴巴贴着妻子荷花的脸,不怀好意地说。 “哥,你讨厌,你欺负我。”赵雨荷用她的粉拳敲打她亲爱的丈夫。 邵兴旺一时兴起,一个“海底捞月”,抱起自己的妻子,把她放在了床上。 …… 清明前那天,邵兴旺给去世的亲人上完坟后,和荷花到镇上去了一趟,买了些向日葵种子,在自己家的庭院,菜地的地头,播种了十几窝向日葵。 “待到了秋天,我们可以收割一筐花盘,然后一个冬天,都有瓜子可吃。”赵雨荷看着刚刚埋进土里的种子,就说出了她的期待。 “光知道吃,跟个贪吃的小猪一样。” “哥,你讨厌,你又欺负我”。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吃春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春天,除了姹紫嫣红的美景,大自然还不忘馈赠别样的美食。 寒冬里,乡下人餐桌上的食物普遍单一。邵兴旺和赵雨荷夫妻俩多数时间,不是喝玉米粥,就是吃擀面条。菜除了白菜、萝卜、土豆之外,很少有其它蔬菜。 持续了一个冬天的寡淡味蕾,在春天复活了。 又到了一年吃春的时节,乡下人从来不会错过。家家的厨房都香气四溢。 邵兴旺和赵雨荷,从小在乡村长大,榆钱、洋槐树花、香椿、野菜、头一镰韭菜,都再熟悉不过了。 这些开春时节的上等美味,赵雨荷自然也不会错过。 杨槐树枝头的白色花朵一开,甜香的味道逸满了整个院子和街道。 “狗子哥,你小心点!”赵雨荷对爬上杨槐树的邵兴旺喊道。 “知道了!”邵兴旺回答。 “给梅姐也折一点。”赵雨荷说。 “没问题,多得很。”邵兴旺说。 这位被赵雨荷叫做梅姐的女子,大名叫梅香香,和丈夫秦三块来自甘肃天水农村,半个月前,租住在隔壁老赵家。老赵一家在秦都开饭店,有三年时间没有回来住。今年过完年,把房子租给来新沣县打工的秦梅夫妇。 秦三块在县城开货运“面的”,给一家企业送货。 梅香香在家照顾女儿“小甜甜”。小甜甜到了上学的年龄,想在县城找一所学校,无奈借读费太贵,秦三块便想到了曾经送过菜的隔壁老赵。 老赵常年开饭店,人熟路广。答应秦三块只要能租他乡下老家的房子,就可以帮他到村里的学校,解决孩子上学问题。 秦三块一想,妻子梅香香没有工作,县城的房租毕竟要比乡下的院子贵,再说,老赵家的六亩农田,他也以每亩300斤小麦的“租金”租了下来。 一算账,秦三块觉得非常划算。现在种地基本都是机械耕作,一季庄稼从播种到收获,人到地里去不了几回。有时需要中间灌溉,有时需要中间施肥,如遇风调雨顺,播种前施足底肥,庄稼的生长过程中,人其实不需要到田间去。 “荷花,这个怎么做啊?”梅香香手里拿着带枝条的杨槐树花问赵雨荷。 “很简单,把花洗净,控干水,和面粉一搅拌,上锅蒸二十分钟。出锅,放盆里,烧点菜油,热油里炸两根干辣椒,几粒大红花椒,提味。趁着麦饭热气腾腾,热油猛地一泼,就好了。”赵雨荷很在行,一口气说完了制作过程。 赵雨荷家的厨房里,邵兴旺正在捣蒜。 赵雨荷把从笼屉里蒸好的“杨槐树花麦饭倒进了饭盆里。邵兴旺烧好了一铁勺热油,往盆里一倒。 “哧——”顿时,香气腾空而起,逸满整个厨房,顺着窗户飘向院子。 “荷花,你可真麻利,都做好了。”坐在隔壁院子的梅香香大声说。 “给你先盛一碗?”赵雨荷问。 “不了,不了,我们的也快好了。”梅香香说。 “下午,你有事没?”赵雨荷端着饭碗,坐在院子的石凳上,问隔壁院子的梅香香。 “没事,今天不是礼拜天吗?小甜甜不上学。”梅香香说。 “那我们到地里去挖野菜。”赵雨荷说。 “可以,没问题。”梅香香回答。 “一会儿我叫你。” “好的。” 在赵雨荷与梅香香一起约好去野地里挖野菜的时候,邵兴旺想到了以前春天常吃的苜蓿。 赵雨荷和梅香香挎着篮子走在前面,邵兴旺和小甜甜拿着风筝跟在后面。 邵兴旺给小甜甜用旧报纸糊了一个简单的“屁帘”风筝,一会儿在野地里试飞一下。 来到了渭河滩,到处都是野菜,赵雨荷和梅香香在草丛中寻找着荠菜、灰灰菜、苋菜、野韭菜、野蒜苗。 邵兴旺和小甜甜奔跑着在放风筝。 跑累了,纸糊的“屁帘”风筝也被摔烂了。两个人坐在河岸边一田埂上休息。邵兴旺发现了脚下的苜蓿草。于是大喊:“快来快来,这有好多的苜蓿。” 听见呼喊,赵雨荷和梅香香各自提着篮子过来了。 “哇哦,真的好多。”赵雨荷说。 两位年轻的少妇欢喜地采摘起苜蓿来。 邵兴旺好为人师的毛病又不自觉地显露出来,他清了清嗓子,对坐在旁边的小甜甜说:“甜甜。” “嗯——”孩子乖巧地应答。 “你知道不知道,你妈和荷花阿姨现在采摘的这种植物叫啥?”邵兴旺问。 “苜蓿呀!”小甜甜一口说出了答案。 荷花笑起来,说:“真是奇葩。你刚才那么大声喊,快来啊,这有好多的苜蓿。全世界的人都听到了。小甜甜听不到吗?” 赵雨荷说完,梅香香和小甜甜都笑了起来。 “哦,对。”邵兴旺转过头,又问小甜甜:“你说,这苜蓿是草,还是菜?” 这下把孩子给难住了。 “嗯,——”小甜甜眨眨眼,想了想。 “是菜。” “不对。” “是草。” “也不对。” “那是啥?” “既是菜,又是草”。 “嗯,——”孩子抓耳挠腮表示不解。 该我们见多识广,好为人师的邵兴旺老师发挥了,他语重心长地说:“苜蓿原产于欧洲,是作为牲口的草料被引进我们国家的。这种植物在初春时节钻出地面,长得异常鲜嫩,圆圆的小叶,嫩嫩的茎秆,像人们常见的三叶草,既好看又好吃。” “什么是三叶草?”小甜甜问。 “三叶草,顾名思义,就是长着三片叶子的草。”邵兴旺拔了一棵苜蓿草,让小甜甜看。 然后接着说:“当大树小树还在沉睡,苜蓿草就悄悄钻出地面,向四周探望。去年的枯草被压在它的臂膀之下,苜蓿以一种优美的舒展姿势,迎接着阳光的抚慰。苜蓿陶醉在阳光里,感激着这个伟大季节的又一次唤醒。” “狗子哥,你瞧你那文邹邹的话,孩子听不懂。”赵雨荷说。 “邵老师不愧是老师,懂的就是多,你听人家说的这话,就是跟我们农民不一样。”梅香香夸了一句邵兴旺,邵兴旺更加得意了。 “他也是农民,现在跟咱一样。”赵雨荷说。 “还是不一样。”梅香香很羡慕邵兴旺作为一个有文化的人的谈吐。 “甜甜呀!”邵兴旺叫了一声,继续讲:“苜蓿草是一种牲口吃的饲料,也是春天常见的美味。旧社会,人们在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常用苜蓿充饥。在我的记忆里,没有人用苜蓿充饥。但玉米面做的发糕,我小时候倒是吃过,非常粗糙,一点都不好吃。” 邵兴旺继续他的演说,也不管别人感不感兴趣,听不听得懂:“吃苜蓿,凉拌着吃,有一股特别的清香味道,耐嚼,爽口,比凉拌的灰灰菜要好吃。这种粗纤维的食物,对治疗便秘有奇特的功效,能把肠道内难以清理的废物排除得干干净净。当然,吃一次肯定不行,你得坚持吃,连吃两三天效果才会更好。” 一听到“便秘”两个字,小甜甜笑得很开心。 “一天到晚,竟胡说瞎扯。”赵雨荷虽然埋怨了一句邵兴旺,但她从内心深处是佩服狗子哥的。 回家的路上,大家开始聊起了自己和苜蓿的故事。 赵雨荷说:“凉拌苜蓿好吃。每年春天,我和我大姐二姐,常挎着篮子,蹲在那片井水够不着的靠天吃饭的苜蓿地,用指甲掐下一根根鲜嫩的茎叶,轻轻地放在竹篮里。有急性子的人,比如我们的邻居,就是隔壁老赵一家人,喜欢用镰刀割,常常会把地面上的枯草和泥巴带上。回家挑拣半天也捡拾不净。” 梅香香说:“用苜蓿做馅的饺子也非常好吃,但我小时候只吃过一回。相比用苜蓿包饺子,我母亲更喜欢用韭菜、萝卜、白菜心和莲菜包饺子。在吃饭的问题上,父母总是要求我们,做啥吃啥,不许挑剔。” 邵兴旺接着说:“从小养成了有啥吃啥,不挑剔的良好习惯。这样反而营养更加均衡。小甜甜,记着大人说的话,不要挑食哦!” “又来了,怎么那么爱给别人讲道理。”赵雨荷埋怨了一句。 “好好好,不讲了,不讲了。我闭嘴。”邵兴旺捂着自己的嘴巴。 “狗子叔,你再讲一个你小时候的故事,好吗?”小甜甜说。 “下次再讲,你看,咱们都到家门口了。”邵兴旺说。 “再见!” “再见!” 第一百五十七章 北京知青老冯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冬天彻底走了,春天完全到来。 雾霾散尽,阳光又至,天空恢复了原本的湛蓝色。 现在是四月,春天最朝气蓬勃的时节。 邵兴旺扛着一把锄头,和妻子赵雨荷一起走在青春洋溢的田间小路上。 他们要去小菜园播种,顺便看看去年栽种的草莓开花了没有?需不需要浇些水,需不需要追施一些农家肥? 一出门,俩人就感受到了风的暖意,闻到了阳光的甜味。 旁边的麦田和草地散发出了自身特有的腥香,就像婴儿身上的奶香味一样,让人无比的爱怜。 果园里的苹果花、桃花、杏花已经凋谢,枝头的青果头角崭露,意气风发。 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走了半个小时,就到了草莓园。 邵兴旺的左手边是赵可琪家的苹果园,右手边是赵晨山家的桃园,自己家的小小的草莓园夹在中间,像一块印着白色碎花的绿毯。 杂草有一些,但不多,也不影响草莓的生长。 邵兴旺不想用他肩上锋利的锄头割伤这片土地,更不想破坏这绿毯上的任何一朵花,一株草。 人对美的破坏很容易,但要重塑美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的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因为是去年新栽的苗子,苗子之间的行距还有一定的宽度,所以草莓的叶子长得大而厚实,花朵陆续开放,有的躲在叶子中间,有的藏在下面,远远望去,稀稀落落、星星点点。 看到了自己的劳动成果正在温暖的阳光下朝气蓬勃地生长,赵雨荷蹲下身子,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层层叠叠的叶子。 拨开叶子的一瞬间,赵雨荷看到了一窝窝绿色的草莓果,它们害羞地躲藏在叶子下面,有的已经泛白,再过几天,就有红红的草莓果可以品尝了。 “狗子哥!快来看!”蹲在地上的赵雨荷喊。 “啥事?”邵兴旺走过来。 “你看!”赵雨荷拨开草莓叶子。 “哇!结果了!这么大个。这颗颜色已经发白了,最多三天,就能变红,可以吃啦!”邵兴旺激动地喊叫一声。 俩人在草莓地转来转去无事可做。赵雨荷说:“狗子哥,我们去一趟县城?” 邵兴旺问:“有事啊?” 赵雨荷说:“今天天气不错,咱俩去县城逛一逛。” “好主意,现在直接去,还是吃完中午饭之后去?”邵兴旺问。 “吃完饭吧!”赵雨荷说。 “吃啥饭?”邵兴旺问。 “你想吃啥?”赵雨荷问。 “我看咱们种的韭菜已经长出来了,要不?”邵兴旺说。 “包顿饺子。三鲜素饺子,怎么样?”赵雨荷问丈夫。 赵雨荷一下子说到了丈夫邵兴旺的心坎里,邵兴旺高兴地说:“好主意。” 赵雨荷说:“韭菜鸡蛋虾仁香菇,还可以放点黑木耳。” “想起来就香。”邵兴旺吸溜了一下口水。 赵雨荷用媚眼瞟了一下亲爱的丈夫,蹲下身子,拿出一把藏在韭菜地里割菜的小刀,开始割韭菜。 吃完饭,夫妻俩午休了一会儿,便搭车来到县城。 县城的西街,有一处专门卖农具的地方。各式各样不同造型的农具摆满了街道。 赵雨荷挎着丈夫的胳膊一家一家转悠。 “狗子哥!”赵雨荷叫了丈夫一声。 “嗯!”邵兴旺应答。 “我们买只花篮?”赵雨荷说。 “可以,喜欢啥,咱就买啥?”邵兴旺回答。 夫妻俩来到一处卖“竹笆”的门店,店里店外摆满了各式各样不同造型,不同风格的竹制品。大的有筐子篮子,小的有竹蔑编织的工艺品。 走进店里,店主招呼道:“请进请进,里面有工艺品,外面的是农具。” 邵兴旺仔细打量了一下,店主大约五十多岁,一副圆形无框近视眼镜架在鼻梁,头戴咖色鸭舌帽,嘴里叼着一烟斗。气质出众,有别其他。 房梁上悬挂着许多精致的花篮,还有竹编工艺品。赵雨荷在一只花篮跟前停下脚步。 篮子主体呈元宝型,弯弯的提手处缠绕着粉红丝带,花篮外面镶嵌着红色的小花。 “真好看!”赵雨荷捏着花篮的提手转着看了看,不由得感叹一句。 店主走过来,从悬挂的铁钩上取下花篮递给赵雨荷说:“有眼光!这款卖的最好。城里人和乡下人都喜欢。像你们城里人,买回去装花。鲜花,假花都搭配,横着放,竖着放,都好看。” 赵雨荷笑笑说:“我们是乡下人。” 邵兴旺补充道:“我们是农民。” 店主愣了一下,说:“不会吧!哪有农民这样打扮?你们这长相和气质,比城里人还看着洋气。” 邵兴旺笑笑说:“多钱?” 店主说:“二十六。” 邵兴旺问赵雨荷:“买吗?” 赵雨荷点点头。 邵兴旺掏钱。 店主又是一愣,说:“你们不讨价还价吗?” 邵兴旺说:“哦!我们没有讨价还价的习惯。” 店主说:“我看我的判断是对的,你们不是乡下人,你们是城里人。” 听了店主说的话,赵雨荷笑了,邵兴旺也笑了。 “我们原先住在秦都,现在回乡下来住。”邵兴旺说。 店主说:“我终于明白了。你们是城里的文艺青年,在乡下寻找浪漫来了。” 邵兴旺说:“我们决定好了,要当一辈子农民。” 店主说:“不可能。像你们这样的文艺青年,并不了解乡下生活的辛苦。一两年,最多三五年,就受不了了。你们就会觉得,还是城市好。” 邵兴旺笑着说:“好什么呀?城市套路深。” 店主说:“城市套路再深,也比乡下好。挣钱容易,生活方便,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乡下有什么?浪漫?浪漫不能当饭吃,浪漫的爱情,浪漫的情怀,迟早有一天要被残酷的现实生活打败。” 听到店主不凡的谈吐,赵雨荷好奇地问:“你也在乡下呆过。” 店主说:“呆过。何止呆过。我是北京知青,为了浪漫的爱情留在了这里。但我很快被浪漫的爱情所打败。” 邵兴旺感到好奇,问:“您是个有故事的人?” 店主说:“的确有故事,不过太心酸,还是不提的好。这个花篮,我今天免费送给你的女朋友。” 邵兴旺说:“她是我妻子。” 店主说:“哦!对不起,我不知道。看你们亲亲我我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们是热恋中的情侣呢。” “免费送我们?”赵雨荷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啊!”店主感慨道。 他把花篮递到赵雨荷手里说:“交个朋友。以后没事的话,常来店里坐坐。” 邵兴旺高兴地说:“好!交个朋友。实不相瞒,我们买这个篮子,是用来装草莓的。我和我妻子在自家的菜地里种了一些草莓。过几天草莓成熟了,我们到县城来,给我送一些。” “一言为定。”店主说。 “一言为定。”邵兴旺说。 临走时,邵兴旺问:“您怎么称呼?” 店主说:“我叫冯国安,大家都叫我老冯。你和你妻子怎么称呼?” 邵兴旺说:“我叫邵兴旺,大家都叫我狗子。我妻子大名叫赵雨荷。我常叫她荷花。” “邵兴旺、赵雨荷,怎么写?”老冯问。 “邵,一个召唤的召,右边一个耳朵。兴旺发达的兴旺。赵雨荷,下雨的雨,荷花的荷。” 老冯说:“邵兴旺、赵雨荷、狗子、荷花。好名字,我算记住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草莓酱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俩人走出店门,与一位背着双肩包的女士擦肩而过。 三人同时回头。 “杜晓娟!”赵雨荷叫道。 “赵雨荷,邵兴旺!”杜晓娟惊讶地发现面前的俩人是她的高中同学。 “真是太巧了,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邵兴旺一脸激动。 “你们这是干嘛?”杜晓娟问。 “诺!”赵雨荷把手中的花篮给杜晓娟看。 “买了一个花篮,这么漂亮!”杜晓娟惊讶地说。 邵兴旺问:“你这是干啥?” 杜晓娟说:“回家看看父母。顺便搞搞课题研究。” 赵雨荷说:“你都博士了,还没研究完?” “就是因为博士了,这研究才正式开始。”杜晓娟笑笑说。 赵雨荷问:“你研究啥?” “杜鹃,杜鹃鸟,不是杜鹃花。”杜晓娟说。 “你叫杜晓娟,研究杜鹃鸟。你们这是缘分啊!”邵兴旺开玩笑说。 “混口饭吃。”杜晓娟说。 “你都博士了,大学问家,怎么还混口饭吃。我和狗子哥现在是农民,真正地在混口饭吃。”赵雨荷。 …… 杜鹃本名杜晓娟,当年考入大秦农林大学,现在是博士生导师,鸟类学家,主要研究杜鹃鸟。 三人分别后,走在回家路上,赵雨荷问丈夫:“狗子哥,你说这杜鹃,是花,是鸟,还是咱高中同学杜晓娟?” “世上重名重姓的人很多,但一个名字,分属三个不同的物种,却极其少见。”邵兴旺说。 日子一天天过去,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一周后,草莓陆续成熟,夫妻俩每天都挎着篮子到草莓地摘草莓。 为了履行自己的承诺,俩人每两天采摘一次,这样可以采摘到比平日多一倍的果子。 吃完早饭,俩人提着一只更大的竹篮,到草莓园。邵兴旺先采摘了一把翠绿的草莓叶,平整地铺到篮子底做铺垫。 俩人小心翼翼地拨开叶子,将熟透的草莓果一颗颗采摘下来。忙碌了一个小时,邵兴旺用手掂了掂篮子的分量,大约有十斤左右。 “不少了,摘的太多估计也吃不了。”赵雨荷说。 “给梅姐和小甜甜送一些,咱们自己留一点,剩下的给老冯送去。” 先送隔壁的梅香香一大碗,邵兴旺骑着自行车,再给老冯送一些。剩下的夫妻俩就自己享用了。 回到家,赵雨荷将草莓冲洗干净,盛在白色的瓷盘中。熟透的草莓果,浑身通红油亮,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捏一颗放在嘴里,轻轻一咬,香甜可口的汁水令人唇齿留香。 草莓陆续成熟,最旺盛时期,每天都能采摘十斤以上。 “吃不完,拿去镇上卖,一斤三块钱。这一大篮子,少说也卖三十块钱。”梅香香给赵雨荷出了一个解决过剩产能的办法。 邵兴旺笑笑说:“我看还是给你二姐送一些。明天成熟的果子,我给咱爸咱妈送一些。” “这个主意好!”赵雨荷说。 可连续送了几次,大家都不要了。一是不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接受夫妻俩的馈赠,二是因为送的太多没有吃完。 赵雨荷看着案板上的草莓果,问:“狗子哥,怎么办?吃又吃不完,送又没人要,倒了很可惜。” 邵兴旺捏了一颗洗净的草莓塞到了妻子赵雨荷嘴里,又给自己的嘴里塞了一颗说:“这有何难?” 赵雨荷问:“你带着去镇上卖掉吧?” 邵兴旺说:“卖?有点少!如果每天能采摘三十斤左右,可以拿到镇上去卖。” 赵雨荷问:“那怎么办?” 邵兴旺看了看案板上放的一瓶番茄家玻璃空瓶,笑着说:“咱们试着做点草莓酱。这样,就可以长久保存。” “可我不会呀?”赵雨荷说。 “我也不会。”邵兴旺吐吐舌头说。 “都不会,说那有啥用?”赵雨荷嗔怪道。 “不会可以学呀!”邵兴旺说。 “谁会?跟谁学?”赵雨荷问。 “书上有,一定有。我去找这本书。”邵兴旺说。 邵兴旺在书架上很快就翻到了他想要的书。严格意义讲,它不算一本书,而是北方机械常一位曾经在图书馆工作的图书管理员,花了三十年时间,从各类报刊杂志上面剪贴的文章。这些文章全部讲的都是生活小常识,小知识,小技巧。从养花养鱼,到保健养生,到烹饪技巧等等共有一万多条,二百万字左右。 好在目录分类清晰,不到两分钟,夫妻俩就找到了制作各种“酱”的方法,包括“蕃茄酱”“草莓酱”“花生酱”等方法。 夫妻俩按照“剪报”上的方法,将草莓冲洗干净,切碎成丁,按照5:2的比例,将草莓和白糖放在一起,搅拌均匀。 再挤入半个柠檬的汁,拌匀,保鲜膜包好冷藏2小时,腌制出汁。 上锅熬制,期间会有白色浮沫,用勺子撇干净,泡沫会影响果酱的口味,不要嫌麻烦。 如何判断果酱熬制好了:熬至浓稠状,用勺子舀一点滴入冷水中,如果会凝固下沉,就是熬好了。如果滴入直接溶解于水了,就要再熬一会。 做好的草莓酱趁热装入无水无油的瓶子。瓶子要放在冷水中加热煮沸,杀菌消毒。 将做好的草莓酱装进瓶子,倒扣过来,等冷却之后放入冰箱冷藏保存。 “狗子哥,咱家没有冰箱,怎么冷藏?”赵雨荷问。 用绳子系着,吊在地窖里。地窖冬暖夏凉,天然冰箱。 “狗子哥,你看,这下边还有注解。”赵雨荷说。 邵兴旺读出了注解的内容:“柠檬汁可以让果酱颜色保持鲜艳、果胶析出、防腐杀菌,所以一定不要省略。装草莓酱的瓶子一定要高温消毒,并且无水无油。可以消毒柜消毒、开水煮一会、放烤箱100度烤一下,都可以。冷藏不开盖的话,可以保存3个月。开盖后要用无水无油的勺子取用,尽快食用完。” 说干就干。 两个小时后,第一瓶草莓果酱制作完毕。 赵雨荷从碗里挖了一勺子,放在嘴里尝了尝。 在一旁焦急等待的邵兴旺问:“怎么样?成功了吗?” 赵雨荷说:“你尝尝!” 说着,赵雨荷用勺子挖了一块,递到丈夫嘴边。 “好甜,不过真的好吃!”邵兴旺夸奖道。 听到丈夫的夸赞,赵雨荷笑嘻嘻地说:“你瞧瞧,你老婆多能行!” 邵兴旺说:我老婆太能行了。 赵雨荷说说:“亲我一下!” “何止一个,我要亲你十下,一百下,一千下。” 邵兴旺说着,就在赵雨荷粉粉嫩嫩的两个脸颊亲了一通。 “好了,好了!口水沾了我一脸。” …… “快把锅里煮好的玻璃瓶捞出来,给咱灌果酱,让我来做饭。”赵雨荷说。 “遵命,我的好夫人。再亲一下。” “去你的!脸都被你亲湿了。” 夫妻俩一共做了三十多瓶草莓酱。 除此之外,邵兴旺和妻子赵雨荷一共给老冯送了三次草莓,给梅香香家送了十多次,直到最后一茬草莓果成熟,再也找不到一颗草莓果为止。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五月份。 乡下的日子,闲适而美好。这是多少在都市打拼的人一辈子的梦想。 沈复在《浮生六记》中所描绘的闲散的日子让人新生羡慕,梭罗在《瓦尔登湖》中,又为人们描绘了一副梦幻般的生活场景。 第一百五十九章 鸟类学家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春末夏初,万物复苏,绿草萌动。 麦苗从冬的束缚中挺身而出,横成行,竖成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这是被大地唤醒的复活的军团,浩浩汤汤地奔向成熟的夏天。 邵兴旺一直认为,这世上没有比春天广袤的麦田更伟大的自然奇观了。 高处的麦田向着太阳、向着火热的六月出发了。低洼处的湿地里,芦苇和菖蒲等许许多多的水生植物,显然不甘心落伍,几乎就在一夜之间,它们就从覆盖着枯叶的水塘和湿地中钻了出来。 和秋天播种的麦子相比,它们起步很晚,但速度极快,在你还没有怎么关注的时候,它们的个头已经超过了高处的麦子。 它们比麦子更壮硕,更伟岸,像兵马俑坑里那些手拿长戈的军团。 春天是一个适合奔跑的季节。 孩子们在院子里奔跑,麦子和芦苇在田野里奔跑。 跑的最快的是麦子,跑得最慢的是孩子,跑在中间的是芦苇。 麦子在六月初就跑不动了,因为头上顶着沉重的丰实的麦穗。 芦苇要一直坚持跑到秋天,十月下旬或者十一月上旬到达终点。 而像邵兴旺这样的男孩,要持续地奔跑完一生,需要七十年、八十年,甚至九十年。和这些一生只经历三个季节的草本植物相比,人类是多么的幸运啊! 在这条美丽的充满故事的渭河边奔跑的,除了人和庄稼,还有无数的动物。 芦苇丛中住着许许多多黄的绿的水鸟,河滩上飞翔着数不清的鹭鸟、鹳雀,白的成行,灰的成片。 沼泽地里有成群结队的野鸭。当然,野兔、野鸡、獾、刺猬、黄鼠狼,甚至狐狸,都是常见的动物。 亮闪闪的阳光下,邵兴旺站在村口,他的眼睛所能看到的,是各种各样的绿,形态万千的绿。 这就是自然,这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最美的家园。邵兴旺心想。 田野里已经有麦子熟了的气息。布谷鸟在麦田的四周“布谷布谷”地啼叫。 除了杜鹃花和杜晓娟本人,其实,能让邵兴旺感兴趣,长期关注“杜鹃”的,还是因为鸟。 邵兴旺知道,杜鹃是一种有故事的鸟。 春夏之交,田野里常能听到“布谷布谷”的叫声,声音清丽而悠远。 邵兴旺当然不是鸟类学家,压根搞不清楚这种鸟为什么只在春夏之交,麦子泛黄时节出现在村庄与田野?其它的时间,它在哪儿?忙着什么?难道真如古代传说故事里所讲的那样,是蜀帝杜宇的化身? 邵兴旺坐在庭院里看书,头顶的布谷鸟在不停啼叫。 “有人吗?”门口有人问。 “谁呀?”赵雨荷刚从屋里出来,听见门外有人。 “是邵兴旺家吗?”门外的人在问话。 “是杜晓娟!”赵雨荷对邵兴旺说。 “是的,来了来了。杜晓娟!”赵雨荷听出了杜晓娟的声音。 赵雨荷打开门,门外果然站着杜晓娟。 邀请杜晓娟进屋,邵兴旺给老同学泡了杯茶,三人叙了叙旧,又拉了拉家常。 午饭时间到了。赵雨荷包了韭菜饺子,做了四盘拿手菜,来款待她们的学霸同学杜晓娟。 餐桌上,邵兴旺好奇地问:“晓娟,讲讲你的研究对象。” 杜晓娟说:“你也对这鸟感兴趣?” 邵兴旺说:“这不天天在头顶叫个不停。” 杜博士告诉夫妻俩:“这种叫声似‘布谷、布谷’的鸟,当然也叫布谷鸟,属于杜鹃科中的大杜鹃。‘布谷’一词,让人能够联想到谷雨、芒种这样的节气,从它的字形字音以及发音上,都像极了二十四节气中的某一个时节。这是一种和耕种收割密切相关的鸟,这是代表着农业文明的属于古老东方的神奇的鸟。” 赵雨荷问:“最近,野地里还有一种鸟,叫声很奇特。我们乡下人管它叫‘算黄算割’,不知这鸟的大名叫什么?” 邵兴旺看了一眼妻子说:“鸟名不分大小,应该叫学名。” 杜晓娟说:“你老公说的对。在麦子成熟前的一段时间,野地里的确还会出现一种杜鹃鸟,学名叫‘四声杜鹃’,你们乡下人,叫‘算黄算割’,人们给鸟取这样的俗名,似乎是在提醒自己:不要等待,抓紧时间,麦子一边泛黄,一边收割。” “无论是‘布谷布谷’,还是‘算黄算割’,似乎都没有给它们带来好的名声。在文学家的眼里,它们是一种自私、懒惰,甚至凶残的鸟。”邵兴旺说。 “你说的很对,兴旺。”杜博士说。 “叫我狗子。”邵兴旺说。 “我叫不出口。”杜博士说。 “那叫狗子哥也行。”邵兴旺在他的老同学面前开了个玩笑。 “狗子哥,是荷花的专利,我可不敢叫,要不荷花非吃我醋不可。”杜博士也开了个玩笑。 三个人又说又笑。一边吃着,一边聊着。 和专家学者聊天,总是“三句话不离本行。”邵兴旺和赵雨荷还没问,杜博士推了推眼镜,又滔滔不绝地讲起她的研究对象杜鹃来。 “杜鹃这种鸟,是世上为数不多的,不自己营造巢穴,而巧借它鸟之巢窠繁衍后代的鸟。它们的基因中自带卑鄙和杀戮,不仅占据它鸟之巢窠,还把养父母的蛋或者刚孵化出的子女挤出巢窠,独占爵位。” “我记得作家苇岸对这种鸟的评价是:每一个巧取的富人须有若干本分的人作他的财富基础,而每一只杜鹃后面必有一个牺牲寄主的卵或者子代的血腥背景。杜鹃的胆子,与其智能、体型均不相称。”邵兴旺说。 “如果我们认为所有的杜鹃都如此卑鄙无耻,那就大错特错了。我们对人对事对物,总习惯于采用‘非黑即白’的二分法,或者带着有色眼镜,以偏概全。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科技的发展,让人类变得自以为是,其实,即便到了今天,人类对大自然的认识和认知,也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作家苇岸?狗子哥,我咋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这么个作家。” “作家苇岸写过一本书,叫《大地上的事情》,咱家的书架上就有,抽空我陪你一起再看看。”邵兴旺说。 杜晓娟笑笑说:“看书,还需要人陪,你们的关系可真令人羡慕。” 赵雨荷说:“我一拿起书,就打瞌睡。狗子哥陪我一起看,我还能打起精神来。” “我也是看了这本书之后,才喜欢带着相机到野外观察杜鹃的。”杜博士说。 “做研究,光待在实验室不行,必须得走进自然,实地考察。”赵雨荷说。 “荷花说的很对。”杜博士肯定了赵雨荷的观点后,继续讲她的专业。 “作为地球上八十多种寄生鸟类中最典型的一种鸟,杜鹃可把卵寄生在一百二十五种其它鸟类的巢中,其胆识和智慧,连人类最顶级的特工,都望尘莫及。有人担心,杜鹃这种欺骗的伎俩,会随着寄养鸟类的不断进化而被识破,导致自身物种的灭绝。” “其实,世界上大约有三分之二的杜鹃,会筑巢且哺育自己的幼鸟,只有约三分之一的杜鹃,以寄养的方式,传宗接代。为了普及科普知识,消除人们对杜鹃鸟的误解,我把自己的名字都改叫杜鹃了。”杜博士说。 “你太了不起了。”赵雨荷睁大了好奇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学霸同学。 “其实,导致某一种鸟类或者自然界其它物种快速灭绝的大多还是因为人类自身。大自然自有其规律和法则,人类不必多虑,只需管好自己,就是对自然最大的敬畏和保护。”杜博士说完叹了口气。 “涨知识了,今天算是涨知识了。”邵兴旺说,“杜鹃作为一种捕食森林害虫的益鸟,有充分的理由,得到人们的尊重和敬重。” “是的,是的。”杜博士说。 “来赶紧吃饭。”赵雨荷说。 “快吃饭,要不就凉了。”邵兴旺说。 “真羡慕你们呀!你们两口子的日子过得可真好。哪像我一样,到处东奔西跑。”杜博士说。 “哎,说正事,你结婚了吗?”赵雨荷问。 “谁会娶一个研究杜鹃鸟的,常年不在家的,又丑又老的女人。”杜博士说。 “你可是博士啊!大知识分子,哪像我们当农民的。”赵雨荷说。 “博士有什么了不起,要说过日子,不一定有你们幸福。我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杜博士说。 “哎!老同学,我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邵兴旺说。 “你问吧。”杜鹃博士说。 “你也是农村出身,怎么家里就只有你一个独生子女?”邵兴旺问了一个高中时就产生的问题。 “我还有个弟弟,不过小时候被我弄丢了。”杜鹃博士说完,便不再说话。 邵兴旺和杜鹃把“天”聊死后,三个人直到把饭吃完,再没有聊更多的内容。 第一百六十章 麦子熟了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研究杜鹃的杜鹃博士在老同学家一连住了七天,直到村子周围的杜鹃鸟全部飞走后,她才带着她的相机和一袋行李,离开了新沣县,回到大学继续做她的研究。 杜博士走后,赵雨荷还关心老同学的婚事,邵兴旺则更关心田野的变化。 从小在乡村长大的他,对乡村以及田野,既熟悉,又陌生。如今在城市溜达了一圈再回到乡村生活的邵兴旺,对乡下的一切重新审视,拥有了一种全新的体验和理解。 “人在一个地方生活多久,这个地方才算故乡。”邵兴旺问自己,自己却无法给出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邵兴旺在故乡生活了18年,18年后,考上大学,到城市去上学,去上班。 现在,他又从城市返回到了乡下,不知是对还是错? 但对故乡的眷恋,是融进了他的血液里的。这一点,邵兴旺无比肯定。 现在是五月中旬,田野中的麦子开始渐渐散失水分,颜色朝着金黄的方向一路前行。 邵兴旺和赵雨荷没有种地,更没有种麦子,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麦子的关心。 成熟的麦香已经开始在村庄回旋。最先闻到麦香的是布谷鸟。这种鸟总在麦子开始泛黄的时候出现在村子的周围,“布谷——布谷——”似乎在专门提醒人们,准备好一切,要开镰割麦了。 麦香是随着西风飘进村子的,飘进每一户人家的院子,每一扇打开的窗户。 这里的麦子一年熟一次。 窠里的麻雀,洞里的老鼠,也被麦香所吸引,和人一样开始蠢蠢欲动。看来,把握机会不光是人的事情。大地上的许多动物,似乎都在期待着这样一个时刻,准备大干一场。 夫妻俩吃完饭,喜欢在田间地头转悠,喜欢看周围的乡亲干活。此情此景,他们当然熟悉,唯一的不同就是,以前他们看到的是劳动,现在,他们看到的却是生活。 吃完早饭,乡亲们开始清理打谷场上的杂物,铲除场上的杂草。 细心的人家,会用镢头把打谷场整个挖一遍,剔除土里面的铁丝、石块或者埋在土里的烂鞋帮子。淋上水,撒上草木灰,就开始用碌碡碾压打谷场。一遍又一遍,直到打谷场如镜面般平整。水洒多了,有的地方变得稀软,那就再撒些草木灰。 总之,三遍五遍八遍十遍,麦子还没有完全成熟,离开始决战还有几天的时间,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准备。修理镰刀架,把松了的地方进行加固,把绣了的镰刀进行打磨,实在用不成的镰刀,就得考虑买一把新的。 麦收前的那一段时间,到处都有集市。邵兴旺和赵雨荷也喜欢和大伙儿一起逛集市。 赵家坡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集市。有的逢“单”开集,有的逢“双”开集,有的周五周六周日三天是集。 只要邵兴旺和赵雨荷有赶集的需求,其实每天都可以赶集,除了地方不一样,集市的货物也有所差别。 但集市上的小吃摊都一样,凉皮、饸饹、肉夹馍、油饼、油糕、豆腐脑;当然,也少不炒凉粉、蜜枣甑糕、各种各样的包子。 对邵兴旺和赵雨荷来说,赶集就是为了为了换换口味,吃一顿想吃的美味小吃。 一切准备停当,就等着麦子彻底金黄,准备开镰割麦。 晚上,夫妻俩在院子里乘凉。 夜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第二道闪电也来了。 轰隆隆的雷声和第三道闪电一块来的。声音不大,但电光比刚才明亮了许多。 院子起风了,溽热的空气很快就被扫除干净。伴随着闪电和雷声,大雨从天而降。 隔壁院子的小黑狗兴奋得乱叫,梅香香养的猪,从院子中的泥坑里爬回了柴棚,赵雨荷养的小花猫“吉祥”从房檐跳到土墙,又沿着靠在墙上的木椽,溜进了屋子。 风越刮越大,赵雨荷家院子的大树疯狂地摆头,有一条沉重的大枝没能抗住,落在了废弃已久的鸡棚上,“咚”的一声,鸡棚上有些年月的瓦片掉落下来。这次狗却没吭声。邻居梅香香在矮墙上倒扣的半个瓦罐,“当啷”一声碎了。院门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风和雨一起飘进窗子,落到了床上。 夫妻俩关门、关窗、睡觉。 窗外的雨声持续了一夜,第二天,雨小了。但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 邵兴旺看到人们冒雨急急忙忙地赶到自家地里看麦子。 沮丧的消息接二连三传来。谁家的麦子倒伏的少,谁家的麦子倒伏得多,谁家的麦子全部倒伏了。消息是在一个下午传遍了村子的角角落落。人们站在田间地头,一脸的凝重。 第三天上午雨停了,下午又接着下开了。 第四天一整天都在下雨。 第五天,时下时停,断断续续,但总算小了一些。 天快要黑的时候,天边终于有晚霞出现,是那种很少见的酱紫色的晚霞。夜晚,漫天繁星。 邵兴旺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望了望卧在墙角的小花猫吉祥。 雨过天晴,麦子在崭新的太阳底下晾晒了一天。 第二天天不亮,除了没有种地的邵兴旺夫妇俩,几乎全村人都出动了,拉着架子车,车上是孩子,镰刀、干粮、水壶,有时还会带几顶草帽,一条床单。累了,大树下铺上床单,歇一歇,喝点水,吃点东西,补充能量和体力。孩子们一整天坐在大树下玩耍。有时旁边还带着它们家的“旺财”,“旺财”是人类忠实的伙伴,很少背叛它们的主人。年长的有经验的人,往往会选择太阳最毒的时候下地割麦。他们说太阳把麦秆晒得又干又脆,割起来毫不费劲。 自此邵兴旺才真真正正地理解了“干脆”这个词的另外一个伟大的含义。 邵兴旺也曾在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提着镰刀割过麦子。还没有割到十捆麦子,他已经热得喘不过起来。呛人的尘土、扎手的麦秆、黏糊糊的后背以及热得令人窒息的温度,他抬头向远处张望,还有那么远的距离才到地头。 因此,他能深刻地体会到了人们常说的劳动之所以伟大的含义。那每一粒粮食的背后,都有一滴勤劳的汗水在浇灌着它。 村里人把麦子终于收割回来了,堆在打谷场。原本互不认识的麦子突然间集合到了一起,这是麦子原本没有想到的事情。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麦子们要在打谷场晾晒,要钻进脱粒机脱粒,或者躺在打谷场,被骡子拉着的碌碡反复碾压。麦粒离开麦秆,和其它麦粒一起,重新组合成一个新的集体。 物以类聚,是大自然定的一条重要法则。那些舍不得离开麦秆的麦粒,后来和麦秆一起腐烂,多数与麦秆一起被当成柴火,在灶膛中化作一缕青烟,飘走了。 村庄里的男人们坐在打谷场上,抽烟、喝茶、聊天,享受着属于自己的轻松时刻。 女人们终于有合伙做饭的理由。一般是妯娌之间,也有左邻右舍一起合伙。整个村庄上空都飘散着菜油的香味。炸油膏、炸油饼。人的肚子平时都缺油水,日子过得再紧张,在这个时候,女人们都会奢侈地用一回菜油为全家人炸出一盆美食。 按理说,人的脸上应该显现出同往年一样的喜悦和兴奋。但是今年没有。 邵兴旺心想:今年的麦子,开局很好,但结果惨败。人不能怪天气无常,更不能怪麦子软弱。麦子原本按照人类预定的路线,在回家的路上好好走着,结果中间出现了差错。麦子走在成熟的路上,无暇顾及其它。时间一到,麦子成熟,人割不割就成了人的事情,老鼠偷不偷吃就成了老鼠的事情。麦子一年只熟一次,麦子的目标就是成熟,麦子只负责成熟。 第一百六十一章 渭河湿地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邻居秦三块不知从哪里给女儿小甜甜抱养了一只小黑狗。 邵兴旺第一次看见小黑狗的时候,竟然忍不住地叫了一声:“黑子”。 “黑子”跑了过来。 邵兴旺明明知道,这不是二十多年前父亲邵振邦亲手杀死的那只黑狗,但还是忍不住地叫了一声:“黑子”。 小甜甜跟在小黑狗的后面也跑了过来。 秦三块今天在家休息,看见小黑狗和女儿跑到邵兴旺家,也跟着过来串门。 “坐一会儿。我来给咱泡壶茶。”邵兴旺对秦三块说。 “今天我们老板给儿子娶媳妇,我也不用去送货,休息一天。”秦三块递给邵兴旺一根纸烟。 “我戒了,你吸。我现在不吸烟,但我并不介意别人在我面前吸烟。”邵兴旺给秦三块把茶倒上了。 俩人喝着茶。一会儿,荷花和梅香香,分别收拾完自家厨房,也坐在院子旁边的石凳上乘凉消暑。 秦三块挪了凳子,坐到邵兴旺跟前,邵兴旺这才发现秦三块的左眼睛有点奇怪,便盯着他看。 “一只黑,一只蓝,奇怪吧?”秦三块自己先调侃自己。 “就是呀,老哥,你的眼睛怎么一只黑色,一只蓝色,真是奇怪。”邵兴旺问。 “我一出生眼睛就是这颜色。医生说是基因突变。谁知道呢?反正视力一切正常。”秦三块说。 “小时候那只左眼睛才蓝呢,尤其是刚出生不久。现在颜色淡了许多。”梅香香说。 “你咋知道呢?”秦三块问。 “在老家,你妈不经常说嘛!你妈还说,以为自己生了个怪物,差点把你塞尿盆捂死。”梅香香笑着说。 秦三块略显尴尬,本想斥责香香一句,不料女儿小甜甜却被母亲的话逗得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邵兴旺也被逗笑了,秦三块只好陪笑。 小黑狗静静地卧在地上。 “狗子,我刚才听你叫我家小狗黑子,我给它取名黑影。”秦三块想起刚才的事,问了一句。 “以前,我小时候,家里也养过一条小黑狗,不过后来,被我父亲杀死了。”邵兴旺语气有点沉重。 “吃肉了?”秦三块问。 “哪里哪里。我们从不吃狗肉。”邵兴旺说。 “那为何要把自己养的狗,杀死呢?”秦三块说。 “这是一个悲惨的故事。直到今天我还觉得黑子可怜,不过没办法。”邵兴旺说。 一听说,小狗黑子身上还发生了一件悲惨的故事,大伙儿顿时来了兴趣。尤其是小甜甜,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听狗子叔讲故事啦。 “狗子叔,快讲讲。”小甜甜说。 “太惨了,还是不讲的好。”邵兴旺说。 “你看你,把孩子的兴趣激起来,又不讲了。必须讲,今晚刚好也没事,我们都想听,是吧?梅姐。” “真想听?”邵兴旺再次确认。 “想听。”小甜甜第一个回答。 “快讲。”赵雨荷催促。 “这是真事,我讲的故事里,没有一个字是假的,我对天发誓。”邵兴旺很严肃地说。 “谁让你发誓了,给我们讲个故事,你看你磨磨唧唧,真是的!”赵雨荷显然对狗子哥不断地卖关子浪费时间有些不满。 “我其实还有个弟弟,名叫邵兴晨。不过,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邵兴旺开始讲。 “怎么就夭折了?”秦三块问。 “被水淹死了。我名字中的‘旺’和弟弟名字中的’晨’,都有一个’日’字旁。’日’,代表天,也代表太阳,父亲希望我们珍惜每一天的日子,也希望我们像太阳一样,光明磊落,灿烂一生。” “弟弟出生后,家里的经济负担越来越重。一到冬天,父亲就和镇上的人一起,到秦都市去打零工。父亲在一家木材加工厂,找了一份搬运工的工作。” “加工厂附近,有条流浪狗,正好可以看料厂,于是工厂的负责人,就让工友们逮住了狗,用绳索栓了起来,养在围墙的角落。这只母狗,便是黑子的母亲。” “黑子是我家养过的最聪明,最可爱,也最可怜的狗。长得秀气,灵活、乖巧,吃得少,深得家人喜爱。” …… 邵兴旺并不是一个特别怀旧的人,恰恰相反,他热爱生活。 离赵家坡村两公里外的渭河滩,有成片的野生芦苇,有人工修葺的荷花塘,无论是芦苇荡,还是荷塘里,到处都有小动物的影子。 小鱼小虾成群结队,田螺的个头,如桃子、小苹果一般大。 黄的绿的青蛙,常蹲在荷叶上,藏在岸边的草丛里。 当夫妻俩路过草地的时候,它们就像接到教练口令的跳水运动员,扑通扑通,挨个跳进水里。和人的跳水略有不同,青蛙们并不在意跳水的高度,它们在乎跳水的距离,谁跳得越远,谁看起来越潇洒。河岸边,水塘边的青蛙,要比荷塘里的青蛙跳得更高更远。 夏天,是湿地最富浪漫情调和诗人气质的季节。这万亩的芦苇和千亩的荷塘,是最迷人的风景。蜻蜓在飞、野鸡在飞、白鹭和不知名的水鸟在飞,甚至溪水边,浣衣少女的歌声也在飞。 邵兴旺和赵雨荷整个夏天都无事可做。 这天,邵兴旺和妻子荷花又一次来到渭河岸边的湿地公园玩耍。 他们用笊篱在小溪里捞虾米,在水塘里捞泥鳅。在长长的竹竿上,绑一只空的袋子,躲在树下捉知了,蹲在荷塘边捞田螺。 一片半亩的荷塘,有成百只的田螺,捞两只养在罐头瓶里,看它们把缩在壳里的身体缓缓地打开,就像看孔雀开屏一样好玩。下雨的天气里,邵兴旺和赵雨荷蜗在家里没事干,逗田螺玩,成了为数不多的一种乐趣。 今天,邵兴旺还带来了自己做的钓鱼竿,现在正坐在一处深的水塘边钓鱼。 妻子赵雨荷戴着遮阳帽,拿着笊篱,在没过小腿的湿地里捞虾米、小鱼和泥鳅。 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小鱼和小虾米,它们游来又游去,游去又游来,在荷塘、水沟和芦苇荡中穿梭嬉戏。 水里最多的还是小虾米,赵雨荷用笊篱堵住水沟的一头,从另一头不停地捣水,受惊的小虾顺着水流流向笊篱,一会儿就捕了半袋子,用手掂一掂,大概有一斤多。 除了小虾米,赵雨荷还捞到了三条一寸多长的小鲫鱼,十二条两寸长的泥鳅鱼,最令赵雨荷兴奋的是,她在淤泥里捞泥鳅的时候,还逮住了一条黄鳝。黄鳝太光滑了,她用手中的笊篱连抓带舀,终于把黄鳝抓进了随身带的小桶里,和虾米、小鲫鱼、十二条泥鳅放在了一起。 一个小时后,赵雨荷满载而归,邵兴旺却两手空空,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 邵兴旺随身携带的布袋子里,倒是还装着刚才在树上抓的两只鸣蝉。 天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渭河湿地里的水开始上涨。 邵兴旺和赵雨荷不敢在湿地里停留太久,就赶紧出来了。 走到家门口,邵兴旺发现门口的地面上有许多小洞,一只只知了猴,正从洞口里往外爬。 邵兴旺在门口的地面上捡了好几只,又发现院子里的地面上也有不少被雨水冲刷过的小洞,挖开后,里面竟然都藏着一只知了猴。 邵兴旺和赵雨荷夫妻俩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不过气温并不低,因此也没有觉得冷。 俩人一起走进厨房旁边的淋浴房洗了澡,把腿上的淤泥洗干净,换了干爽的衣服后,便开始做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夏日荷塘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今天,夫妻俩的晚餐是河鲜和知了猴。 赵雨荷淘洗干净小虾米后,在铁锅里倒了一点油,焙干,盛在一小碗内,准备用来夹膜吃。 邵兴旺已经把鲫鱼洗剥干净,和葱姜一起,放在一小砂锅里炖煮熬汤。 赵雨荷把狗子哥洗干净的泥鳅和黄鳝切段后,和干辣椒、香菇、鸡腿菇一起爆炒。 邵兴旺架起了油锅,正在锅里炸知了猴。 赵雨荷又从院子里的小菜园拔了一把鸡毛菜,做了一盘蒜香青菜。摘了五六根螺丝青椒,打了两枚鸡蛋,又做了一道青椒炒鸡蛋。 小两口坐在餐桌上享用美食,桌子旁边的玻璃瓶里,两只小苹果一般大的田螺把它们柔软的身体,从硬壳里伸出来,那努力的样子,就像两只开屏的孔雀。 现在是七月,渭河岸边湿地中的芦苇已经高过人了,叶子铺展开来,绿汪汪、油亮亮地连成一片。 吃完早饭,夫妻俩无事可做,又一次牵着手来到渭河南岸的芦苇荡游玩。 悠悠的风一吹,芦苇的叶子就飘起来,芦苇的杆子就荡起来,绿色的浪花一漾一漾地,你推我赶地朝前挤。挤过去又退回来,接着又朝前挤。就这样,天天摇着晃着,晃着摇着,一天天地长大了,长成了直挺挺的芦苇了。 邵兴旺感慨地说:“季节是个了不起的诡秘的魔术师。” 赵雨荷不解丈夫的话中意思,便问:“狗子哥,我没听懂,季节怎么就是个诡秘的魔术师?” 邵兴旺笑笑说:“你看,初春,季节把芦苇荡变成嫩绿。到盛夏,涂染成翠绿。金秋又换成墨绿。绿得让人感到欣慰,感到欢畅,感到满眼的舒服,感到生命的张力和跳动的脉搏。” 丛林中传来清脆悦耳的鸟叫声。 “狗子哥,你听?”赵雨荷说。 “嘘——”邵兴旺将妻子搂在怀里,妻子荷花将头靠在丈夫肩膀,仔细聆听。 花花绿绿的小鸟,在芦苇荡中飞来飞去,用独特的音调,唱着属于自己的歌谣。 芦苇荡中住着许多鸟雀,夫妻俩竟然一种都不认识,搞不清楚它们叫什么,也不知其从何处来。 夫妻俩手牵着手,漫步在芦苇荡中,到处都是清脆悦耳的鸟鸣,就像参观动物园的鸟语林一样,还未谋面,先声夺人了。 寻声觅去,夫妻啦始终见不到鸟儿的踪迹。它们纤巧的身姿,疾飞的本领,再加上黄绿墨绿的羽毛,已使自己融入其中。 万亩芦苇荡的旁边,就是千亩的荷塘。空闲时间,夫妻俩除了到荷塘里逮鱼,更多的时候是到荷塘里闲逛。 今天夫妻俩没有带捕鱼的工具,他们在一尺多宽的塘堤上嬉闹追逐,双臂展开,摇摇晃晃的样子,像两个走钢丝的杂技演员。 青蛙常躲在塘堤下的荷叶旁,受到他们脚步的惊吓会“扑通扑通”地跳进水里,速度之快,动作之优美,就像一个入水时的游泳健将。 “狗子哥,你说奇怪不奇怪?”赵雨荷问。 “奇怪什么?”邵兴旺问。 赵雨荷说:“你有没有发现,咱们这里的青蛙和蛇似乎只有两种颜色,一种土黄,一种翠绿。” 赵雨荷的话令邵兴旺大为赞叹,说:“就是呀!夫人你的观察能力很强大,我都没有注意这么个特点。” 赵雨荷一脸自豪地说:“那当然,嫁给一个爱读书、爱思考、爱大自然的人,学也学会了。” 邵兴旺说:“荷花,你是在夸你自己呢,还是夸我呢?” 赵雨荷眉眼弯弯绕绕,向上一翘,说:“你说呢?” 邵兴旺用手轻轻捏了一下妻子的脸蛋说:“我的夫人既是个精细鬼,又是个伶俐虫啊!我都爱死你了。” 说完,一把将妻子揽入怀中。 赵雨荷深情地望着亲爱的狗子哥,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热烈的朱唇轻轻张开,等待狗子哥来侵犯。 …… 天气阴沉,气温舒适,夫妻俩人坐在荷塘边赏花。 夏日的荷塘弥漫着淡雅的荷香,这种混合着阳光的味道,使人沉醉。 粉红色花瓣小心翼翼地掬着一丛娇嫩的金色花蕊,精致的莲蓬就藏在下面。 撑起荷叶的绿柄上,长有密密的小刺,不扎手,很舒服。 聪明的荷给自己的花和叶的表面涂了一层天然的蜡,这种巧夺天工的进化方式,让它在人类的世界里获得了“出淤泥而不染”的美名。 这种来自印度的水生植物,无论是花朵还是叶子,只有在夏天才能把优雅的气度展示出来。 相比夏荷,邵兴旺对秋荷更有一份怀念。 去年深秋,从城市刚搬家回乡的邵兴旺心情沉重。 一天晚上,又大又圆、充满信心的秋月照亮了屋子。邵兴旺无心睡眠,悄悄地披上衣服,推开院门,一个人静静地向荷塘走去。月光下的小路洁白温润,如羊脂玉一般,一直延伸到荷塘。 夜晚的荷塘异常安静,没有了青蛙的聒噪,透出了一种成熟而端庄的气息。荷花落败,荷叶枯萎,曾经翠绿的芭蕾舞裙已在几场秋雨中渐渐收缩。水面比平日扩大了好几倍,灰色的荷塘洒下了银色的月光,月亮周围的云朵也在荷塘的水面上滑行。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这两种相隔万里的物体就那样悄悄地、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像一幅迷人的水墨画。 蛐蛐的叫声时有时无,远处的老槐树上传来了乌鸦的叫声,“呜哇——呜哇——”听起来有些凄惨、吓人。 邵兴旺的身后传来了沙沙的响声,好像是只獾,又好像不是。这时邵兴旺突然就想起了那位小学同学,他得病死了后,村民不让埋在村里的坟园,他的父母就把他埋在了离这片荷塘不远的渭河滩地上。白天路过的时候,邵兴旺还会和他打声招呼,但今天晚上他有些害怕。 邵兴旺朝回家的方向走时,身后的影子始终跟着他,他知道那是月光下自己的身影,但还是怕得要命,便加快脚步逃回了家。 关上房门,抬头一看表,已经半夜两点钟了。 妻子荷花问:“狗子哥,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干什么去了?” 邵兴旺觉得如实回答,会令荷花担心,便说:“你看,窗外的月亮多美啊!我刚才一个人静静地赏月呢。” “你好浪漫啊!”赵雨荷说。 “我喜欢秋天丰收的月亮。”邵兴旺。 第一百六十三章一只野兔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一入秋,大地便开始沉重。 先是植物的颜色沉重,接着是枝头的果实沉重,最后是昆虫和小兽的肚子沉重。 田野到处都是果实,到处都在飘香。人摘人的果,兽存兽的粮,都起早贪黑,争分夺秒地忙碌着,都希望在第一场雪来临之前,收获更多的收获。 一个下午,夫妻俩午睡醒来。邵兴旺拿起一本小说在阅读。赵雨荷将头伸进邵兴旺弯曲的胳膊肘,一条白玉长腿搭在狗子哥肚子上。 狗子哥抚摸着赵雨荷浓密的秀发,将嘴凑到妻子耳边说:“没事也拿本书看看。” 赵雨荷撅着嘴巴说:“看不进去。” 妻子身上的味道令邵兴旺着迷。邵兴旺忍不住在赵雨荷头顶轻吻了一下,继续看书。 赵雨荷掀开丈夫身上的白色背心,将头枕在邵兴旺的锁骨上,用手轻轻抚摸丈夫的肚皮。 邵兴旺继续看书,赵雨荷头发凌乱,翻身骑在邵兴旺身上,用一双火辣辣的眼睛看着亲爱的丈夫。 邵兴旺将书放在了枕头边,两只手轻拍着妻子的大腿。白色的莲藕光滑细腻,邵兴旺陶醉在爱的时光中。 赵雨荷将睡裙从头顶取下来,一对雪白挺拔的鸽子停在半空。邵兴旺忍不住用手轻轻抚摸着,很快,白色的鸽子便飞落下来。 邵兴旺身上的白背心飞走了,赵雨荷腿上的小内内也飞走了。 两个人一起飞起来,飞上了天空,飞过了云顶,直飞到逍遥店内,飞得满头大汗,累得气喘吁吁,终于飞不动了,便悠悠地从天空云雨中飘落下来。 待一切平静下来,赵雨荷问邵兴旺说:“狗子哥,晚上吃什么饭?” 邵兴旺说:“你想吃什么?” “突然想吃水煮毛豆。”赵雨荷说。 “镇上早市有卖的,咱们没有买。”邵兴旺说。 “不用买。你还记得那天路过堂姐家大豆田。”赵雨荷说。 “记得,堂姐在地里除草施肥。”邵兴旺说。 “临走时,堂姐说,想吃毛豆的话,自己到地里来摘。”赵雨荷说。 “哦!我想起来了,她还邀请咱俩有空的时候到她家去玩。”邵兴旺说。 从床上起来,邵兴旺穿好衣服,帮妻子从院子太阳下的晾衣架上取了干净的小内和大罩。 夫妻俩洗漱用品,换了干净的衣服,提着篮子到田野里来。 邵兴旺穿着灰色T恤衫,卡其色七分裤,赵雨荷穿着紫色连衣裙,将头发编成长辫,又将辫子在头顶盘了一圈。 夫妻俩一身清凉,提着竹篮子,一块去赵雨荷堂姐家的大豆田摘毛豆。 路过堂姐家门口,赵雨荷又给堂姐打了招呼,堂姐告诉他们:“想吃多少就摘多少,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去采摘。” 昨天,下过一场暴雨,充足的雨水让田里的庄稼显得格外精神,玉米的叶子密实油量,呈现出浓重的墨绿色。芝麻开出了一波新的粉白花朵,成对的鹧鸪,在田野上空飞翔,累了,它们常停在路边的树上休息。 太阳西坠,阳光倾斜,神秘的暗红色,开始在田野蔓延。 夫妻俩路过一片菜地,发现了主人围挡的木栅栏上,开满了紫色的牵牛花。夕阳中的它们,开得如此绚烂,如此热烈。 赵雨荷高兴得手舞足蹈,欢快得像个孩子。此情此景,比西方写实的油画还要美,比莫奈的睡莲中的光和影还要绚。 红色的辣椒,紫色的茄子,绿色的菠菜。秋天的菜园里,同样有着令人着迷的光影:它们被歪歪扭扭的,灰白的,开满牵牛花的木栅栏围起来。 “牵牛花,属于乡下,是乡下人的花。”邵兴旺说。 “城市里的牵牛花很少见。”赵雨荷回答。 “人们把城市修建得规规矩矩,角落打扫得干干净净,花木剪裁得整整齐齐,牵牛花生长迅速,藤蔓赢弱,需要攀爬的物体。城市公园的花木大多名贵,需要园丁打理。如果公园的花木不需要园丁打理,这对园丁来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因此,在城市,在园丁的眼里,牵牛花不算好花。即便它开出的花朵很好看,有人喜欢,它也算不得好花。在园丁眼里,好花需要人伺候,需要人为它折腾。”邵兴旺说。 夫妻俩手牵着手,一边走,一边聊。沉浸在迷人的田园风光中。 很快,俩人就走到了一片大豆田。 “有草房子的那块田,顶上插有红旗,房前有两个新编扎的稻草人。”赵雨荷按照堂姐提供的信息,寻找堂姐家的豆田。 “花儿,是不是那一块地?”邵兴旺用手指了指远处的一间草房子。 “是的,就是的。你看,狗子哥。一间草房子,顶上一面红旗,房前两个稻草人。”赵雨荷自言自语道。 “就是这块地。”邵兴旺肯定道。 确认就是堂姐家的豆田后,夫妻俩便蹲在大豆田里,开始采摘毛豆。 忽然,几声狗叫从远处传来。 夫妻俩以为走错了地方,站起来找狗。 远处,一只细狗,朝夫妻俩的方向跑过来,一只土黄色的成年野兔在细狗的前面左突右奔地逃跑。邵兴旺下意识地抓住妻子荷花的手臂,一把把荷花搂在怀里。 赵雨荷从惊恐中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只土黄色的成年野兔,冒冒失失地就撞到了赵雨荷脚下的篮子上。篮子打了个趔趄,它却翻了个跟头。 细狗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也吓了一跳,尤其是极速奔跑的过程中突然遇到了两个人。 细狗看见人后,来了个“紧急刹车”,夫妻俩身边的豆秧和泥巴,瞬间被细狗的四蹄掀起,夫妻俩下意识地朝后躲闪一下。 细狗调整姿势,再要准备向前冲击时,这只土黄色的成年野兔,已经跑远了,它越过大豆田,钻进了前面的玉米地。 冬天的麦地里,野兔跑不赢细狗。但在茂密的豆子地和玉米田里,细狗不是野兔的对手。 梭罗说,乡野如果没有野兔和榛鸡,那算什么乡野呢? 在邵兴旺的家乡,渭河南岸的这一片广袤的乡野,不仅有野兔,还有野鸡和斑鸠。 回到家,赵雨荷把鲜嫩的毛豆与昨天梅香香送她的带壳花生放在清水里,加上花椒桂皮八角茴香等大料,煮熟,做出了一道鲜香的时令小吃。 第一百六十四章 翡翠辣椒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八月底,九月初,时断时续、时强时弱的华西秋雨登场了。 秋风萧瑟、秋雨绵绵,是这个季节显著的特点。 昨晚又下雨了,持续了一整夜,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太阳出来了。天空湿漉漉的,弥漫着淡淡的雾气。 邵兴旺推开后院柴门,跟着下地劳作的农民一起走在乡间道路上。 空气清新,田野枯黄。 玉米在不到一百二十天的生长周期中,完成了人类赋予的伟大使命。成熟的它们仍和祖先一样,排着整齐的队伍耐心等待,等待与大地告别的最后一刻。 棉花、大豆、芝麻、红薯已被按时收走,大地露出底色。 今年雨水多。 往年稀稀落落,堆满石块的荒地,如今开满了黄色的万寿菊,这种腥臭的植物和它们美丽的外表融合得异常完美,很少有动物打它们注意。当然,人类是个例外。 菜地的蔬菜每天都在生长,长大的蔬菜要及时收获,收获后,要第一时间送到城市。雨一旦停止,菜农就开始忙碌。 有的菜农地里蔬菜种类比较繁多,只要符合季节,符合时令的蔬菜,多少都会种一点儿。因此,他所骑的卖菜的三轮车上,堆有十几种蔬菜,但每一种的量都不大。 还有的菜农算是某一品种的专业户。比如种大葱的只种大葱,种冬瓜的只种冬瓜,种西红柿和黄瓜的只种这两样,其它的也种一点,只是留给自家吃,很少拿出去卖。 今年,邵兴旺的父亲邵振邦种了半亩冬瓜。清明节前一周,邵振邦把种子用清水浸泡一晚,拌点草木灰,第二天埋进土里。为了防止幼苗冻伤,他们会在种子上面覆盖一层透明塑料膜,等天气渐渐转暖,下面的瓜秧长出两三片叶子后,邵振邦夫妇会用剪刀剪个口子,让瓜秧漏出头来。他们有时也集中育苗,然后移栽。至于每年用哪种方式,并不固定,要根据天气而定。父亲邵振邦常说,这是懒人种菜,懒人种菜基本上就是春天一种,秋天一收,零干、省事。 邵兴旺好久都没有回家了,虽然邵家棚村和他现在所住的赵家坡村,相距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 想家的时候,他会一个人沿着田间的小路,走到他家的菜地里,看看父母亲今年种了哪些蔬菜。 他对菜地里的每一种蔬菜的习性都太熟悉了。只要看一眼菜地里的蔬菜,他就能判断出来,这种蔬菜是怎么下种的,怎么育秧的,苗子怎么移栽的,什么时候收获,一次能收获多少?如果没有考上大学,他现在就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菜农。 今天,邵兴旺路过一户菜农的辣椒地时,看到地头的三轮车旁,主人正在分拣整理刚摘的小米椒。红的多,绿的少,主人根据颜色和大小,分别装在不同的泡沫箱。这玩意儿油亮油亮的,像翡翠。 邵兴旺兴趣浓厚,便驻足观看了一会儿。他家没有种过这种新的辣椒品种,便在菜园主人面前,大肆夸奖了一番。 的确如此,这种精致小巧,码放在白色的泡沫箱里的整整齐齐的小辣椒,比最顶级的翡翠要好看很多。 邵兴旺向菜农告辞,又向更深处的田野走去。游逛结束,折返回家的时候,好心的菜农已经收拾完毕准备返回。看得出来,这位赵姓菜农正在地头等他。 邵兴旺又和赵姓菜农打了招呼。菜农拦住邵兴旺,非要送他一大袋子“翡翠辣椒”。邵兴旺推辞,菜农不让步。邵兴旺只好收下,他们之间又聊了聊今年的收成。 邵兴旺提着一袋子“翡翠辣椒”,心里暖烘烘的,转过身,眼眶有感动的泪水渗出。 走到半路,天又下起雨来。邵兴旺加快了脚步。刚走到家门口,就碰到了荷花的堂姐夫刘大顺。 堂姐家住在渭河岸边,这段时间,趁着渭河发洪水,堂姐夫刘大顺天天“守岸待鱼”。手持抄网,有时站在河岸边摇摇晃晃的木船上抄鱼,有时站在铁索搭建的简易浮桥撒网捕鱼。 今天,堂姐夫刘大顺又送夫妻俩一条大草鱼,目测有八斤重。 “狗子,给你一条鱼。”刘大顺说。 “不用不用,大顺哥。”邵兴旺推辞。 “莫客气,莫客气。”刘大顺说,“刚才还活着,走到半路死掉了,拿给小雨,让小雨做,尽快吃,新鲜着呢。” “进屋坐一会儿,荷花可能正做饭呢,吃完饭再走。”邵兴旺说。 “不了,不了。我还得赶紧回去,你姐还等着我回去剖鱼呢。”刘大顺说。 赵雨荷开始生火做饭,邵兴旺拿盆接水,开始刮鳞,剖鱼。打开鱼肚子,邵兴旺发现鱼的腹中有大量的黄泥,一股浓重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这鱼坏了。”邵兴旺说。 “渭河的鱼一直都是这个味。”赵雨荷说。 收拾好鱼以后,赵雨荷开始架油锅炸鱼。鱼的腥臭在热油的鼓噪中,迅速升腾,四处飘散。 三天后,邵兴旺走进厨房,臭味还未完全散尽。 “也许我孤陋寡闻,见识浅薄,但我可以肯定,这是我见过的最腥臭的鱼,没有之一。”邵兴旺对赵雨荷说。 赵雨荷只是笑,没有接狗子哥说的话。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狗子哥在城里生活了多年,早已经把渭河里的鱼腥味给忘记了。 华西秋雨来临之际,邵兴旺发现:这段时间,天天有人手持抄网抄鱼,天天有人提着水桶,端着塑料盆在镇上的小市场卖鱼。桶里盆里有水,水里泡着奄奄一息的鱼。活鱼论个卖,大的五块,小的两块,还有五毛一条的。死鱼论堆卖,价钱不等,要看鱼堆大小。 只消瞅一眼,便知晓这些鱼,根本就不像渭河里的原生鱼类。个头差别很大,有十几斤重的鲤鱼草鱼鲢鱼鲶鱼,也有几两重的小鲫鱼。 卖鱼的乡党告诉邵兴旺说:“渭河一发水,岸边低洼地带的鱼塘常会漫堤,这些鱼趁机从鱼塘逃跑,家养瞬间变成了野生。过惯了吃喝无忧、风平浪静的日子,遇到滚滚的黄泥水,怎么受得了。一条条池塘鱼拼了命地向岸边游,张着嘴大口呼吸着,这才有了岸边抄鱼的景象。” 赵雨荷的堂姐家在渭河沿,推开院门就是河堤路,路下面是渭河。“天时地利人和”被他占全了。这段日子,堂姐家凡是能盛水的桶和盆,都养着鱼。一间废弃的瓦房里,还有百十斤熏鱼正在加工。 到了下午,有的鱼卖不了,堂姐夫常会送他家几条,隔三差五地送。这些日子,邵兴旺家里冰箱的冷冻室和冷藏室,塞满了鱼,连院子的水缸和多年废弃不用的大木盆都养着鱼。 一场暴雨过后,洪水把上游一座养鸡场的围墙冲倒了,鸡场散养的上千只鸡逃走了,大多数被洪水冲到了渭河里,邵兴旺只听人说,没见到捞鸡的场面。到了下午,堂姐夫果然提了一只湿漉漉的死鸡送他们。邵兴旺推辞不要,堂姐夫刘大顺说:“昨天晚上刚捞的,捞的时候还活着,天亮了才死的。” 邵兴旺实在过意不去,送他两瓶六年西凤和一斤福建安溪铁观音茶叶。 堂姐夫刘大顺提着酒和茶,高兴地走了,邵兴旺提着死鸡,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一百六十五章 秦三块死了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下雪是一件极其浪漫的事,尤其地处北方,冬天要是不下一场大雪,感觉这个冬天好像没有来过一样。 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渐渐暗下来,邵兴旺上了炕,趴在热乎乎的被窝里,很快就睡着了。一觉醒来,他抬头看了看挂在年画旁的钟表,已经晚上11点多,妻子赵雨荷还在浆洗衣服。 他问赵雨荷:“花儿,外面下雪了吗?” “这个问题,你在睡觉前就已经问过了。我再说一遍,没有。” 前天晚上,邵兴旺初中一同学的父亲去世了,邵兴旺帮了两天忙,几乎有两个晚上都没怎么睡觉,今天中午12点前埋葬了老人后,就回家躺下了。 邵兴旺被赵雨荷“咚咚咚”剁肉馅的声音惊醒已是清早。赵雨荷看狗子哥醒来,催促他赶紧起来,让帮她烧一锅热水。 墨色的天空,冷风带哨。老树新落的叶子被风吹向墙角。蒸包子的大锅架在院子靠墙的地方,上面搭的塑料顶棚,早被北风刮扯烂了,只剩下枯朽的木头架子,在风中呜呜作响。 赵雨荷催促狗子哥,赶紧点火烧水,说是给梅香香蒸点包子。 半个多月前,梅香香挺着大肚子,突然来找赵雨荷。说她快要生了,想让赵雨荷帮忙给未出生的孩子做两件小棉袄小棉裤和一床小被子。在谈被淹死的丈夫时,哭得很伤心。 赵雨荷也伤心得泪流满面,不住地劝说:“你不要太伤心,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还要考虑肚子里的娃娃。一定要挺住呀,千万别放弃,再难的坎儿,咱都能挺过去。” “我家倒是有一些积攒下来的棉花,可我不会做。”赵雨荷说。 “棉花布料和针线我都有。我教你怎么做。我会做。”梅香香说。 “那太好了。”赵雨荷说。 梅香香的预产期到了,赵雨荷想送梅香香到县城的妇幼医院去生产。 梅香香没有同意,一来到医院生孩子开销太大,二来这是二胎,梅香香说自己有经验了。小甜甜就是在家里的炕上生的。 “我和狗子哥都是在炕上生的,我们全村人都是在炕上生的。”赵雨荷说完,就没有再提去医院生孩子的事情。 这天,梅香香的预产期到来,赵雨荷早早请来接生婆。这个王姓接生婆,慈眉善目,经验丰富,据说方圆十里七八个村子的人,都是她接生的。 赵雨荷在梅香香的指导下,拿出了已经做好的小棉袄小棉裤。包裹婴儿的小棉被,是绵绸面的,暄腾腾,软绵绵。看着眼前的劳动成果,赵雨荷自豪地说:“这小婴儿躺在这样的小棉被里面,一定很舒服。” 赵雨荷架起柴火,把梅香香家新砌的炕,烧得暖暖的,又连着烧了两大锅热水。可赵雨荷和接生婆等了一整天,梅香香一点动静也没有。天黑了,烧的两锅水也都放凉了。接生婆只好说,她先回去了,等有了反应再叫她。 赵雨荷也回到了家。她躺到自家的到炕上又放心不下,晚上11点,又一骨碌爬起来。 邵兴旺不放心赵雨荷一个人去,于是骑着自行车驮着赵雨荷,打着那只灰黄的手电筒,冒着零下十度的气温,一块儿去了。 凌晨时分,梅香香有了反应。邵兴旺骑着自行车赶紧去叫接生婆,赵雨荷去厨房烧热水。 赵雨荷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尤其是梅香香痛苦的呻吟声,吓得赵雨荷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大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邵兴旺和接生婆终于回来了。水烧好了,赵雨荷和接生婆在屋子里忙碌着,邵兴旺和小甜甜拿着毯子,坐在厨房的柴草堆里等待。不一会儿,小甜甜睡着了,邵兴旺把毯子展开,一半铺在小甜甜的身下,一半裹在孩子的身上,自己则斜躺在草堆里。 等邵兴旺醒来,发现自己的身上盖着一条新的毯子,小甜甜在他身边仍旧睡得香甜,直到赵雨荷在厨房下了鸡汤龙须面,才把孩子叫醒。 赵雨荷给梅香香先盛了一碗端走后,邵兴旺给小甜甜也盛了一碗。 没有面了,邵兴旺和赵雨荷只好一人喝了一碗面汤,就着昨天带来的凉包子,勉强吃了一顿饭。 吃晚饭,邵兴旺进屋,看见梅香香斜躺在炕上,头上戴着厚厚的毛线帽子,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女儿。这个叫思思的二女儿眼睛好像还没有睁开,但她的小手和小嘴巴在动。 梅香香坐月子,赵雨荷伺候月子。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在哪里过年,怎么过年,却把邵兴旺给难倒了。 “马上就过年了,你这天天过去也不是个办法。再说,咱也要过年哩。”邵兴旺对妻子赵雨荷说。 “那咋办?”赵雨荷问。 邵兴旺低头思索。 看见狗子哥不说话,赵雨荷又说:“过再大的年,也没有梅姐生孩子重要。人这一辈子,也就最多生俩孩子。再说,谁一辈子没有个难处。咱要是不帮忙,梅姐还能指望谁去?” “瞧你说的,我没有说不帮忙啊!”邵兴旺被赵雨荷批评了,有点不太高兴。 “嗯,有了。”邵兴旺激动地说,“她那里没地方住,咱家有地方啊!把她一家三口接过来吧。在咱们家过年,她肯定愿意。咱把这火炕让给她们娘仨,咱俩睡到对面房间的木板床上,有电褥子,也不冷。” 赵雨荷充满爱怜地看了一眼狗子哥,点了点头。 邵兴旺把家里的脚蹬三轮车,收拾了一下,把车厢里的灰土和车轮上的泥巴擦洗干净,又给轮胎打足了气。邵兴旺担心轮胎的气打得太饱,路上会颠簸,又把两个轮子的气放了一些。 邵兴旺的细心,让赵雨荷产生了一点醋意。她开玩笑地对狗子哥说:“你对我,咋也没这么贴心过。” 邵兴旺笑了笑,对赵雨荷说:“这对人的贴心,也得一点一点学啊,今天的贴心,不也是跟着你学,受到了你的影响吗?放心,我的大美女,我会疼你一辈子的。放心,放心!” 听了狗子哥的话,赵雨荷有些不好意思,说:“光说不练假把式。亲我一下。” 在院子里,邵兴旺抱起自己的老婆赵雨荷,在那粉色的热烈的嘴唇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好了好了,快放我下来。你找点干净的麦草,铺在车厢,我去拿床被子。”邵兴旺给车厢铺上厚厚的麦草,赵雨荷抱了一床被子铺在了麦草上。 没过多久,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梅香香和她的两个女儿就被邵兴旺夫妇接到了家。 三轮车车头上的铁框里,放着一只白色的搪瓷罐,里面盛放着一只半熟的老母鸡,那是赵雨荷昨天在集市上给梅香香买的用来炖汤补身子的老母鸡。 梅香香抱着怀里的女儿,上了邵兴旺家的火炕。赵雨荷把搪瓷罐里那只半熟的母鸡,倒进了煤炉上的铁锅里。 鸡汤熬好了。 赵雨荷用鸡汤给梅香香下了一碗馄饨面,撒了一些鸡丝和葱花。给小甜甜撕了一个大鸡腿,递到了手里。 暖暖的屋子充满了浓浓的香味。 忙完这一切,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钟了。 南边的县城,有人放烟花,一串串地放,烟花弹拖着长长的尾巴飞向夜空,“咚”的一声,炸出了一个火球,璀璨的火球照亮了夜空。 赵雨荷包了饺子,炒了四个菜,与亲爱的丈夫和小甜甜一起吃完年夜饭,便各自睡去。 临睡前,邵兴旺又走进院子,抬头望天,天空阴沉,没有雪花。邵兴旺带着一点遗憾地爬上了木板床。 雪花总是这么奇怪,你久等不至,沉沉睡去,它却在梦里翩跹飘来。 第二天早上,邵兴旺睁开眼,就发现院子里白茫茫一片。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了好几天的天空,终于飘落下了雪花,纷纷扬扬,而且越下越大。 远处又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新的一年真的到来了。 邵兴旺期待了一个冬天的鹅毛大雪,终于下起来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遗腹子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下雪是一件极其浪漫的事,尤其地处北方,冬天要是不下一场大雪,感觉这个冬天好像没有来过一样。 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渐渐暗下来,邵兴旺上了炕,趴在热乎乎的被窝里,很快就睡着了。一觉醒来,他抬头看了看挂在年画旁的钟表,已经晚上11点多,妻子赵雨荷还在浆洗衣服。 他问赵雨荷:“花儿,外面下雪了吗?” “这个问题,你在睡觉前就已经问过了。我再说一遍,没有。” 前天晚上,邵兴旺初中一同学的父亲去世了,邵兴旺帮了两天忙,几乎有两个晚上都没怎么睡觉,今天中午12点前埋葬了老人后,就回家躺下了。 邵兴旺被赵雨荷“咚咚咚”剁肉馅的声音惊醒已是清早。赵雨荷看狗子哥醒来,催促他赶紧起来,让帮她烧一锅热水。 墨色的天空,冷风带哨。老树新落的叶子被风吹向墙角。蒸包子的大锅架在院子靠墙的地方,上面搭的塑料顶棚,早被北风刮扯烂了,只剩下枯朽的木头架子,在风中呜呜作响。 赵雨荷催促狗子哥,赶紧点火烧水,说是给梅香香蒸点包子。 半个多月前,梅香香挺着大肚子,突然来找赵雨荷。说她快要生了,想让赵雨荷帮忙给未出生的孩子做两件小棉袄小棉裤和一床小被子。在谈被淹死的丈夫时,哭得很伤心。 赵雨荷也伤心得泪流满面,不住地劝说:“你不要太伤心,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还要考虑肚子里的娃娃。一定要挺住呀,千万别放弃,再难的坎儿,咱都能挺过去。” “我家倒是有一些积攒下来的棉花,可我不会做。”赵雨荷说。 “棉花布料和针线我都有。我教你怎么做。我会做。”梅香香说。 “那太好了。”赵雨荷说。 梅香香的预产期到了,赵雨荷想送梅香香到县城的妇幼医院去生产。 梅香香没有同意,一来到医院生孩子开销太大,二来这是二胎,梅香香说自己有经验了。小甜甜就是在家里的炕上生的。 “我和狗子哥都是在炕上生的,我们全村人都是在炕上生的。”赵雨荷说完,就没有再提去医院生孩子的事情。 这天,梅香香的预产期到来,赵雨荷早早请来接生婆。这个王姓接生婆,慈眉善目,经验丰富,据说方圆十里七八个村子的人,都是她接生的。 赵雨荷在梅香香的指导下,拿出了已经做好的小棉袄小棉裤。包裹婴儿的小棉被,是绵绸面的,暄腾腾,软绵绵。看着眼前的劳动成果,赵雨荷自豪地说:“这小婴儿躺在这样的小棉被里面,一定很舒服。” 赵雨荷架起柴火,把梅香香家新砌的炕,烧得暖暖的,又连着烧了两大锅热水。可赵雨荷和接生婆等了一整天,梅香香一点动静也没有。天黑了,烧的两锅水也都放凉了。接生婆只好说,她先回去了,等有了反应再叫她。 赵雨荷也回到了家。她躺到自家的到炕上又放心不下,晚上11点,又一骨碌爬起来。 邵兴旺不放心赵雨荷一个人去,于是骑着自行车驮着赵雨荷,打着那只灰黄的手电筒,冒着零下十度的气温,一块儿去了。 凌晨时分,梅香香有了反应。邵兴旺骑着自行车赶紧去叫接生婆,赵雨荷去厨房烧热水。 赵雨荷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尤其是梅香香痛苦的呻吟声,吓得赵雨荷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大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邵兴旺和接生婆终于回来了。水烧好了,赵雨荷和接生婆在屋子里忙碌着,邵兴旺和小甜甜拿着毯子,坐在厨房的柴草堆里等待。不一会儿,小甜甜睡着了,邵兴旺把毯子展开,一半铺在小甜甜的身下,一半裹在孩子的身上,自己则斜躺在草堆里。 等邵兴旺醒来,发现自己的身上盖着一条新的毯子,小甜甜在他身边仍旧睡得香甜,直到赵雨荷在厨房下了鸡汤龙须面,才把孩子叫醒。 赵雨荷给梅香香先盛了一碗端走后,邵兴旺给小甜甜也盛了一碗。 没有面了,邵兴旺和赵雨荷只好一人喝了一碗面汤,就着昨天带来的凉包子,勉强吃了一顿饭。 吃晚饭,邵兴旺进屋,看见梅香香斜躺在炕上,头上戴着厚厚的毛线帽子,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女儿。这个叫思思的二女儿眼睛好像还没有睁开,但她的小手和小嘴巴在动。 梅香香坐月子,赵雨荷伺候月子。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在哪里过年,怎么过年,却把邵兴旺给难倒了。 “马上就过年了,你这天天过去也不是个办法。再说,咱也要过年哩。”邵兴旺对妻子赵雨荷说。 “那咋办?”赵雨荷问。 邵兴旺低头思索。 看见狗子哥不说话,赵雨荷又说:“过再大的年,也没有梅姐生孩子重要。人这一辈子,也就最多生俩孩子。再说,谁一辈子没有个难处。咱要是不帮忙,梅姐还能指望谁去?” “瞧你说的,我没有说不帮忙啊!”邵兴旺被赵雨荷批评了,有点不太高兴。 “嗯,有了。”邵兴旺激动地说,“她那里没地方住,咱家有地方啊!把她一家三口接过来吧。在咱们家过年,她肯定愿意。咱把这火炕让给她们娘仨,咱俩睡到对面房间的木板床上,有电褥子,也不冷。” 赵雨荷充满爱怜地看了一眼狗子哥,点了点头。 邵兴旺把家里的脚蹬三轮车,收拾了一下,把车厢里的灰土和车轮上的泥巴擦洗干净,又给轮胎打足了气。邵兴旺担心轮胎的气打得太饱,路上会颠簸,又把两个轮子的气放了一些。 邵兴旺的细心,让赵雨荷产生了一点醋意。她开玩笑地对狗子哥说:“你对我,咋也没这么贴心过。” 邵兴旺笑了笑,对赵雨荷说:“这对人的贴心,也得一点一点学啊,今天的贴心,不也是跟着你学,受到了你的影响吗?放心,我的大美女,我会疼你一辈子的。放心,放心!” 听了狗子哥的话,赵雨荷有些不好意思,说:“光说不练假把式。亲我一下。” 在院子里,邵兴旺抱起自己的老婆赵雨荷,在那粉色的热烈的嘴唇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好了好了,快放我下来。你找点干净的麦草,铺在车厢,我去拿床被子。”邵兴旺给车厢铺上厚厚的麦草,赵雨荷抱了一床被子铺在了麦草上。 没过多久,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梅香香和她的两个女儿就被邵兴旺夫妇接到了家。 三轮车车头上的铁框里,放着一只白色的搪瓷罐,里面盛放着一只半熟的老母鸡,那是赵雨荷昨天在集市上给梅香香买的用来炖汤补身子的老母鸡。 梅香香抱着怀里的女儿,上了邵兴旺家的火炕。赵雨荷把搪瓷罐里那只半熟的母鸡,倒进了煤炉上的铁锅里。 鸡汤熬好了。 赵雨荷用鸡汤给梅香香下了一碗馄饨面,撒了一些鸡丝和葱花。给小甜甜撕了一个大鸡腿,递到了手里。 暖暖的屋子充满了浓浓的香味。 忙完这一切,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钟了。 南边的县城,有人放烟花,一串串地放,烟花弹拖着长长的尾巴飞向夜空,“咚”的一声,炸出了一个火球,璀璨的火球照亮了夜空。 赵雨荷包了饺子,炒了四个菜,与亲爱的丈夫和小甜甜一起吃完年夜饭,便各自睡去。 临睡前,邵兴旺又走进院子,抬头望天,天空阴沉,没有雪花。邵兴旺带着一点遗憾地爬上了木板床。 雪花总是这么奇怪,你久等不至,沉沉睡去,它却在梦里翩跹飘来。 第二天早上,邵兴旺睁开眼,就发现院子里白茫茫一片。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了好几天的天空,终于飘落下了雪花,纷纷扬扬,而且越下越大。 远处又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新的一年真的到来了。 邵兴旺期待了一个冬天的鹅毛大雪,终于下起来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跳井的女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过完年,准确地说是正月十六日这天早上,来自甘肃天水的梅香香娘家人,接走了一家三口。 邵兴旺和赵雨荷把她们送上了开往兰州方向的列车。 上车后,小甜甜从车窗探出头来,对夫妻俩说:“狗子叔,荷花姨,替我照顾好吉祥和黑影。等我长大了,我会回来看它们的,顺便也看看你们。” 邵兴旺说:“一定会的,放心,我们会努力照顾好吉祥和黑影的。” 梅香香也从车窗探出来头来说:“这孩子,不想着回来看看你们,先想着看猫狗。” 赵雨荷说:“这才是孩子。梅姐,你这一走,也不知何时能再见面。” 说着赵雨荷的泪水在眼眶打转。 梅香香从内心深处非常感谢夫妻俩,泪水也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滴溜溜滚落下来。 “再见,荷花,再见,狗子。如果有机会报答两位恩人,我一定还会回来。”梅香香说。 看到大人哭了,小甜甜也哭了,说:“狗子叔,荷花姨,再见!” “再见!” “再见!” 火车启动了,渐渐消失在了远方。 …… 天气依旧寒冷,夫妻俩没有骑车,沿着野地的方向,抄近路回家。 快到赵家坡的时候,夫妻俩远远看见麦田里有一群人。 他们围在村子的机井沿边,不知在干什么? 走到跟前,夫妻俩才得知,一小媳妇要跳井自杀。 这花家堡子村的媳妇跑到了赵家坡村的机井边,手抓井壁的铁扶梯,哭着喊着叫着,扬言要跳到井里去。 一个小时过去了,只见她还在哭。 邵兴旺不知道她遭受了怎样的委屈,就是不能原谅在井边下跪着的丈夫。 两个村的村长、队长、支书,以及她娘家的哥都来劝她,她都不依不饶。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从远处传来。 夫妻俩看见这小媳妇的婆婆抱着满月不久的孩子大声喊:“娃都哭了一个早上,饿得没啥吃?” 这媳妇停顿了一下,过了大约三五分钟,自己扒着铁扶梯,“蹬蹬蹬”地上来了。 上来后,一把夺过婆婆怀里的孩子,也不顾众人在场,解开扣子就给孩子喂起奶来。 村长书记摆摆手,招呼众人说:“走走走,往回走,没事啦!” 邵兴旺赵雨荷夫妻俩和围观众人一样,紧绷的心一下子放松了,返回的路上有人边说边笑。 “这男人怎么了?”赵雨荷问一起回村的乡党。 随行一位妇人说:“这小媳妇的丈夫过年时,在村里赌场,一夜之间,把外出打工辛苦一年挣的钱,输了个精光。” “怪不得,气成这样,要死要活的。”邵兴旺说。 妇人道:“好几个呢?除了花家堡子村,我听说还有张家庄,也有人过年期间,到村里赌场,把一年外出打工挣的钱输光了。” 赵雨荷问:“怎么没人管?” 妇人说:“谁管呢?一进腊月,都忙着准备过年呢,谁管谁呢?” 邵兴旺说:“派出所不管赌博吗?” 妇人道:“派出所也管,这伙人太隐蔽,根本就逮不住。” 夫妻俩走到家门口,碰见从家门口路过的赵雨荷堂姐夫刘大顺。 “大顺哥,你这是去哪儿?”赵雨荷问。 刘大顺看见夫妻俩,笑着说:“我把船卖了,去要剩下的钱。” “买你船的人也分期付款?”邵兴旺开玩笑说。 “算是,分两次付。”刘大顺说。 “要到了吗?”赵雨荷问。 “说是年前给,年前没给。又说年后给,年后还是没给。”刘大顺无奈地摇摇头。 “买你船的人不讲信用。”赵雨荷说。 “不是不讲信用。你们城里人,不了解乡下人的苦。不管是外出打工的,还是种地种菜养殖户,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钱。”刘大顺说。 “到家里坐坐,喝杯茶。”赵雨荷说。 “大顺哥,没事的话,到家里坐坐。”邵兴旺也邀请一下。 三人进到家门,邵兴旺用铁壶熬茶。大秦省泾阳地区产一种“茯砖茶”,属于黑茶一类。 大秦省人到了冬天,喜欢喝这种当地产的茶。 特质茯砖茶,茶砖面色泽黑褐,内质香气纯正,滋味醇厚,汤色红黄明亮,叶底黑汤尚匀。 邵兴旺熬煮好后,用白色瓷杯倒了一杯,递到刘大顺手上。 “大顺哥,暖暖手。” 刘大顺接过茶杯一看,茶汤红艳透亮,端起茶杯放到鼻子前一闻,香气扑鼻。又放到嘴边泯了一口,味厚不涩,口劲强,直叫:“好茶,好茶。我以前喝的十块钱一包的茶,喝到嘴里有苦味,有土腥味。这茶,满嘴的清香。” 邵兴旺笑着说:“这茶是我当老师的时候,一个学生家长送的。放了七八年了,一直也舍不得喝,年前才把包装拆开。” 三个人喝着茶,聊着天。刘大顺一说起来,就东家长西家短地没完没了。 “大顺哥,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刚好你今天来,我就直接说了。”邵兴旺说。 “我们这座房子的二楼上有个大平台。我们想在平台上修一个小型游泳池。一来天热的时候可以游个泳,二来放上水,三伏天,一楼的房子也能凉快点。你觉得技术上可行吗?”邵兴旺问。 “下面有没有柱子?”刘大顺问。 “有。当时盖房的时候,因为钱不够了,三间房子,二楼只盖了一间,还留了个大平台。但底下的地基处理得很好。承重能力不用怀疑。”赵雨荷解释说。 “那就要把防水做好,把自来水引上二楼。”刘大顺说。 “这大概的费用是多少?”赵雨荷问。 “要看你砌多大的游泳池。”刘大顺说。 “一间。”赵雨荷说。 “我估计得一万五左右!”刘大顺说。 “要是两间呢?”邵兴旺问。 “我得找人具体算算,我估计少不了两万。” 一个月后,二楼上的游泳池修建好了。夫妻俩放水试了试,防水不错。池子里围砌的蓝色瓷砖非常漂亮。 夫妻俩非常满意,将工钱一次支付完毕,连工带料,一共花了四万多块。 喝着茶,聊着天,刘大顺突然说:邵家棚村村北口邵真诚的父亲,昨天晚上喝农药自杀了。你知道不知道?” 邵兴旺吓了一跳,说:“邵真诚这人是我小学同学,他的父亲我当然认识。老汉年龄也不大,怎么就想不开呢?” 刘大顺说:“那一家子人,人都好强,但命背。前些年给最小的瘸腿儿子娶媳妇,花了二十多万,欠了人一沟子烂账,估计都没有还完。后来种植大棚菜,蔬菜大棚被河水淹了,损失了不少;又养鸡,遭遇鸡瘟;又养牛,牛刚养大准备卖钱,却被人偷了。今年,媳妇又得了个坏坏病,听人说是胃癌,都到了晚期。” “哎——可怜可怜!”赵雨荷说。 回到乡下的这两年,邵兴旺能明显地感觉到乡下人的生活是一天比一天好。 但在老家,邵兴旺和赵雨荷还能偶尔听到十里八乡有人自杀的消息。有得了癌症不愿意花钱看病的,也有一夜之间破产的,还有与人发生矛盾不知道走法律途径,而从自家二楼楼顶跳下去的...... 刘大顺怀里揣着四万多元现金,心满意足地走了。 送走刘大顺,邵兴旺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自言自语道:“和物质方面的贫困相比,乡下还有很多的精神贫困者。” 赵雨荷说:“精神贫困者?” “是的。文盲,半文盲的人其实并不少。你看那些做事喜欢走极端的人,大多文化程度不高。”邵兴旺说。 “好像是这样。”赵雨荷说。 “一百多年前,梁启超就说过,民智未开,不可骤兴议会制度。今天,在广大农村,还有许多民智未开的人。现今中国,教育工作的重点在农村,难点也在农村。哪一天,真正把乡村教育搞好了,中国人民的教育事业,才会真正实现现代化。” 邵兴旺的一番言论,赵雨荷听到了。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这样的话。她知道,狗子哥对自己所从事的教育事业念念不忘,要不怎么会每天坚持读书写作。 特别是教育类专业书籍,只要打开书,邵兴旺必然会拿起笔在书上勾勾画画,在厚厚的笔记本上记着笔记。 第一百六十八章 荷花养鸡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狗子哥!”赵雨荷叫了丈夫一声。 “嗯!” “我看你还是想回城当老师。”赵雨荷说。 “不当,不当了。我已经下定决心,当个好农民,或者菜农。”邵兴旺说。 “我看你天天读书学习,看的大多是教育类专业书。”赵雨荷说。 “那是个人兴趣爱好。每个人都有喜欢看的东西。比如小孩子喜欢看动画片。你呢,喜欢看言情小说。”邵兴旺说。 “咱们总不能这样闲着,得找点事情做。”赵雨荷说。 “咱们能干啥?”邵兴旺问。 “我想养些鸡。”赵雨荷说。 “养鸡?”邵兴旺说。 “养鸡的成本比较小,也不会像养牛养养养猪那么辛苦。”赵雨荷说。 “咱没技术!”邵兴旺说。 “没技术,可以学呀!今年少养一点,等有了经验,再多养一点。”赵雨荷说。 “你打算养多少?”邵兴旺问。 “先养三十只。”赵雨荷回答。 …… 三天后,赵雨荷到鸡苗孵化场,买了三十只鸡苗,养在家里的土炕上。 土炕下生煤炉,煤炉一天消耗一块煤,热量持续扩散,温度适中均匀。 炕上围着一圈红砖,砖上搭着竹帘,帘上铺着厚厚的棉被。一只25瓦的白炽灯泡悬在里面,水槽、食槽均匀摆放。 …… 一个月后,小鸡身上的黄绒退却,白羽长成,这也预示着小鸡可以到院子里生活了。 赵雨荷掀开竹帘,公鸡母鸡们急不可待地跳出“围墙“,扑啦啦飞下炕。 没有人告诉鸡们该去哪里?一刻工夫,院子的大树下,鸡们就开始过起了属于自己的真正的生活。 到了晚上,它们竟然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邵兴旺在墙角新盖的鸡舍,卧在了自己的窝里。 没有任何一只鸡再回到原来的炕上,也没有任何一只鸡因找不见窝而在外面流浪。它们好像本来就认识这个地方,在记忆的深处曾经住过这个大院,在这里生活过很多年。 “人养鸡,还是鸡养人。”邵兴旺给鸡在院里喂食,总在思考这个问题。 “嗯!这的确是个问题?”邵兴旺自言自语道。 听到了狗子哥又站在鸡舍前自言自语,赵雨荷说:“这有啥说的。人养鸡,当然是为了鸡养人。” “没那么简单,没那么简单。”邵兴旺说,“我当然知道,人养鸡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鸡养。但是你要从鸡身上,或者从养鸡这件事情上,发现一些存在于现实的规律。” “说真的,狗子哥,我觉得你还是不适合当农民,你应该回城当老师。”赵雨荷说。 “那是当然,我的专业本来就是教育嘛!”邵兴旺自豪地说。 “不过我现在还不想回城,也不想当老师。城市里的套路太深了。”邵兴旺又说了一句。 “农村的日子还是苦呀?”赵雨荷说。 “我咋没觉得?”邵兴旺问。 “那是你存折上还有些钱,暂时还不用为生活发愁。”赵雨荷说。 “那倒也是。不过,啊,花儿,你听我说,啊!”邵兴旺接着刚才的话题又说开了,“我发现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一切的一切都是一种互利共生的关系,或者说彼此利用的关系。既然如此,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做最好的自己,就是对与此关联的他人最大的回报。” “当然,和人养鸡是为了鸡养人相比,鸡生蛋,蛋生鸡就复杂太多。千百年来,人类一直在到底是鸡生了蛋还是蛋生了鸡这个问题上争论不休,估计这个问题还会伴随着人类的不断繁衍而继续存在,直到与鸡一起从这个世界消失,或者人类从宇宙里灭亡。” “鸡是人类最早驯化的野生动物之一,从古到今,关于鸡的故事多如鸡毛。比如闻鸡起舞,比如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等等。还有文学作品里,鸡和狗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比如鸡犬相闻,鸡鸣狗盗,偷鸡摸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等,这一连串的成语似乎在告诉我们,鸡和狗似乎拥有相同的命运。生物学家在给鸡和狗分类时,把鸡分到雉科,把狗分到犬科。据研究,鸡的祖先是野鸡,狗的祖先是野狼。但和祖先野狼相比,狗这一辈子活得太委屈,太窝囊。寄人篱下,摇尾乞怜自不必说。单就能活到老,活到一把年纪,就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情。” “花儿,你听着没?”邵兴旺问。 “花儿,你听着没?”邵兴旺又问。 “花儿,你听着没?”邵兴旺接着问。 “我听着呢!我的亲爱的大哲学家,这是我第三遍说——我听着呢。”赵雨荷笑着说。 听见了在院子里打扫卫生的妻子荷花回应了自己,邵兴旺也高兴地笑了。 窗外的香椿,已在赵雨荷家的院子里长了三十多年,与它牵手相依的是一棵百年国槐。 这是赵雨荷的父亲和爷爷曾经栽下的树,已经经历了几代人的岁月。 春天,它们会在老枝上生出嫩芽,有所不同的是,一棵奇香,一棵腥臭。 八九点钟,春天的阳光会穿过窗户斜射进来,暖风会把香味带进屋子。 对夫妻俩来讲,香椿的嫩芽是春天赐予的人间美味,而对有些人,这味道却腥臭无比,甚至有人一见此物便掩鼻转身,避之不及。 一个人认为美的东西,在另一个人来看未必就美。一群人眼里所认为对的事情,在另一群人看来未必就对。人性的复杂要远远大于眼前的这棵树。 邵兴旺在香椿树旁的墙角垒了一个鸡窝,红砖砌矮墙,墙中插木架,架上搭树枝,枝上铺麦草,麦草上方一米高处又搭木架,架子上钉杂板,板上铺牛毛毡,建造工序与人搭建房屋如出一辙,遮风挡雨,冬暖夏凉。 赵雨荷在院子里扎了一圈篱笆,把三十只鸡散养在里面。 公鸡晨起报晓,母鸡孕育生蛋。 白天,小院绿叶红花,祥和安静。公鸡吃饱喝足之后便无所事事,闲庭信步,溜溜达达。 母鸡下完蛋后则一直忙着低头觅食,有时会趁着花猫“吉祥”不在,溜到槐树底下的猫窝旁,偷吃几口猫粮。 喝露水,吃杂粮,跑跑步,晒太阳,这是赵雨荷家,这座农家院落里散养的鸡的日常生活。 比起一生都未离开铁笼子的笼养鸡而言,赵雨荷家里的鸡是一群幸福的鸡。 活是活得幸福,但生长在赵雨荷家院落里的鸡,死得也是颇为壮烈。 大公鸡往往在最年轻力壮的时候,被拔了毛,炖了汤,烧了肉。 尤其遇到八月十五、农历新年这些重大的节日,夫妻俩总会和亲朋好友一起聚餐,聚餐必杀鸡。或蒸或煮或炖或烧或炸,赵雨荷在吃鸡这件事上,能做出好几种花样来。 秦都市的葫芦鸡与道口的烧鸡、德州的扒鸡、常熟的叫花鸡一样有名气。据说秦都饭庄的葫芦鸡最正宗,葫芦鸡经清煮、笼蒸、油炸,外焦里嫩,回味无穷。 烧鸡、扒鸡、叫花鸡和葫芦鸡,邵兴旺和赵雨荷都吃过,也许去的馆子不行,味道总觉不够正宗。其实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正宗的味道是什么,总之,这些鸡,邵兴旺认为都没有他们家散养的公鸡好吃。 邵兴旺喜欢吃红烧鸡块,妻子荷花就常常烧给他吃。葱姜大蒜、桂皮八角、茴香花椒,再从房檐下拽几根晒干的红辣椒,折断入锅,与热油鸡块一起翻炒入味,待香气溢出,加凉水小火炖煮。然后把小铁锅交给煤炉,交给时间,待锅里的水差不多烧干了的时候,加老抽,加冰糖,翻炒收汁,盛盘上桌。 浓烈的香气再次四散开来,飘入院中。花猫在吉祥在赵雨荷杀鸡的时候已经吃过鸡肠鸡肝,现正眯着眼,卧在向阳的墙角晒太阳,想事情,也许想的是和另外一只猫的事情。猫的心思邵兴旺很难猜透。 邵兴旺在木桌上和妻子荷花一起吃鸡的时候,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鸡闻到红烧鸡块的味道,不知会作何感想”。 邵兴旺问赵雨荷,赵雨荷瞪了亲爱的狗子哥一眼,便给狗子哥用筷子夹了一个鸡大腿,说:“吃完鸡腿,自然就想通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楼顶的游泳池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喜欢吃红烧鸡块,妻子荷花就常常烧给他吃。 葱姜大蒜、桂皮八角、茴香花椒,再从房檐下拽几根晒干的红辣椒,折断入锅,与热油鸡块一起翻炒入味,待香气溢出,加凉水小火炖煮。然后把小铁锅交给煤炉,交给时间,待锅里的水差不多烧干了的时候,加老抽,加冰糖,翻炒收汁,盛盘上桌。 浓烈的香气再次四散开来,飘入院中。花猫在吉祥在赵雨荷杀鸡的时候已经吃过鸡肠鸡肝,现正眯着眼,卧在向阳的墙角晒太阳,想事情,也许想的是和另外一只猫的事情。猫的心思邵兴旺很难猜透。 这天,邵兴旺在木桌上和妻子荷花一起吃鸡,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便问妻子:“鸡闻到红烧鸡块的味道,不知会作何感想?” 邵兴旺问赵雨荷,赵雨荷瞪了亲爱的狗子哥一眼,便给狗子哥用筷子夹了一个鸡大腿,说:“吃完鸡腿,自然就想通了。” 邵兴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是他喝的第六杯酒了。 “别喝了,再喝就醉了。”赵雨荷劝道。 “今天没事。”邵兴旺说。 “怎么没事?”赵雨荷反问。 “啥事?”邵兴旺问。 “昨天你就答应我,今天吃完午饭,咱俩去楼顶游泳。一大早我把水都放好了。太阳晒到现在,水早都晒热了。” “对不起,亲爱的,你看我这书呆子。把这么重要的一项活动给忘了。走!”邵兴旺说。 “现在就去?”赵雨荷问。 “啊!就现在!天气正热,一会儿游玩泳,再到太阳底下来个日光浴,把你的大屁屁晒一晒。” “去你的,我才不要晒,要晒,你自己去晒。”赵雨荷说。 “你不上,我先上去了。”邵兴旺说。 “你把我买的游泳衣先拿上去,把遮阳篷张起来,要不太晒了。我把厨房收拾干净,把鸡一喂,就来了。”赵雨荷给丈夫交代道。 邵兴旺在泳池边靠墙位置支撑起遮阳篷,拿着泳衣上了楼。 不久,忙完工作的赵雨荷穿着一双拖鞋就上楼来。 二楼的房间里,有一张木板床,邵兴旺在上面铺了一张干净的凉席。 赵雨荷进门来,坐在床边的邵兴旺将妻子搂着怀里,说:“我来帮你换衣服。” 赵雨荷一言不发,静静守候。 邵兴旺将赵雨荷穿着的迷你睡衣从下往上拉起,随着衣服的逐渐脱落,女神维纳斯出现在邵兴旺眼前。 阳光从屋外斜射进来,落在赵雨荷的脚边,映照着女神维纳斯金黄闪闪。 邵兴旺依旧坐在床边,女神维纳斯双手搭在男神邵兴旺肩膀上,一对俊俏的白鸽子刚好凑到男神的脸上。 男神的嘴巴吮吸着白鸽子,女神维纳斯眼睛微闭,浑身酥麻,随着男神一起飞起来了,朝遥远的太空飞去。 缠绵良久,筋疲力尽。于是俩人挽着手下到游泳池。 一触到温暖的池水,两个人又来劲了,在水中来回穿梭。 邵兴旺在大学学过游泳,赵雨荷一点儿也不会。 邵兴旺扶着妻子,一点一点地教,赵雨荷在丈夫的陪伴下,一点一点地学。 赵雨荷毕竟是个聪明的女人。一点就通,一学就会。 不知不觉四个小时过去了。天已经黑了,夫妻俩还沉浸在暖暖的池水中不愿离去。 如水的月光洒落人间。 赵雨荷刚学会仰泳,一直兴奋地游来游去。 “狗子哥,你别扶我,我可以游到那头。你到那头接我就可以了。” 邵兴旺乖乖地游到另一头等待着妻子荷花游过来。 赵雨荷又一次游了过来。 “狗子哥,你帮我拿着。”说着,赵雨荷脱掉了身上仅有的纺织品。 “穿上不舒服,脱了真好!”赵雨荷说:“你也脱了。” 邵兴旺跟妻子一样,将身上仅有的一片纺织品脱掉,放在了泳池边。 两人一个从南往北游,一个从北往南游。十五米长的地方,与其说是个游泳池,不如说是个大澡堂更合适。 水深一米,两个人站在水里,半截身子将会露出水面。 偶尔会撞到一起。 这一次,俩人又撞到了一起。 邵兴旺一把拉住了妻子赵雨荷的胳膊。 赵雨荷感到累了,顺势倒在狗子哥怀里。 俩个人在如水的月光里热烈拥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饿了没?”赵雨荷问亲爱的狗子哥。 “饿了。” “走,下去做饭。” “走。” 两人穿好衣服,来到厨房。邵兴旺烧火,赵雨荷做饭。 叮叮咚咚咚咚丁丁,不到半小时,赵雨荷就将晚餐做好了。 赵雨荷在平底锅中烙了个薄薄脆脆的葱油饼,又做了两碗西湖牛肉羹,小菜,直接就的是赵雨荷自制的“浆水菜”(一种用芹菜段腌制的富含乳酸菌的酸酸的非常爽口的小配菜。口感和泡菜类似。作者注) 一起做饭,一起吃饭,又一起刷锅洗碗,之后,邵兴旺泡了一壶绿茶,和妻子喝了两杯。 看书的时候到了。 邵兴旺坐在书桌前一本正经地看书,依然喜欢在书上勾勾画画,依然将读到的体会和感想认认真真地记录在笔记本上。 赵雨荷躺在床上看书。琼瑶的爱情小说,一本接一本地看。 夏天天气闷热,夫妻俩的衣服皆清凉。 邵兴旺光着膀子,穿着短裤。赵雨荷则穿着一件说套头迷你小短裙。 短裙自然遮不住小内内,躺在床上的赵雨荷自然无法遮掩。在亲爱的丈夫面前,似乎也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更不需要遮掩什么,一切都自自然然,大大方方。 邵兴旺看书看累了,总要扭过头,东瞅瞅,西瞧瞧,免不了朝那个令自己心惊肉跳的部位瞅上一瞅。 偶尔也会坐在床边,摸一摸光滑细腻如丝般的白色藕节。 赵雨荷将自己的双脚打开,有时用脚丫蹭蹭狗子哥的后腰,有时斜着身子,把自己的两条脚丫塞到狗子哥的怀里。 邵兴旺用手指在脚掌心挠痒痒,赵雨荷的脚丫就会迅速缩回去。 过一会儿,又把脚伸过来。问书桌紧挨着床头。如此反复多次,邵兴旺知道,赵雨荷困了,想睡觉了。 赵雨荷睡觉前,已经习惯了躺在怀里,枕在他的胳膊上,让他搂着自己睡。 俩人挤在一起睡,肯定都睡不好觉。邵兴旺每次等赵雨荷起了轻轻的鼾声后,才将枕头拿过来,抽调自己的胳膊,把枕头垫在赵雨荷头下。 邵兴旺给赵雨荷盖好被子,自己则另外打开一条被子睡去。 半夜,赵雨荷起来撒尿,看见狗子哥睡在另外一条被窝里。她依然会像只小白猫一样,钻进去,躺在狗子哥的怀里。 第一百七十章 花猫吉祥和小柴狗黑影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从记事起,家里就养猫。乡下人养猫,一般不为玩,而是为了逮耗子。 过去的日子,乡下人多数住在土坯房,邻里间,要么简单地用栅栏隔开,要么打一堵厚厚的土墙。栅栏土墙能挡人,能挡家禽家畜,但挡不住耗子。 “解放前,一只好猫能管三村。”隔壁老邵,看见一只好猫,总会这样说。 后来,人们灭鼠常喜欢下药。 放养的猫吃了死耗子,或者逮住吃了药的耗子,常被毒死。 因此家家户户都养猫,家家户户都把猫用绳子拴住。 大白天,耗子们三五成群,跑到鸡舍偷吃。 生活无忧的鸡们,常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一般不会驱赶偷吃的耗子。 但如果耗子太过张狂,影响到鸡的休息或者下蛋,鸡们也会“咕咕咕”地报警。 夏天正午的太阳毒辣,夫妻俩吃完饭后,在床上睡午觉。 花猫吉祥不小心被关在屋里无法出去。院子的鸡舍传来鸡们惊恐的叫声。 邵兴旺被鸡圈的叫声吵醒。一觉醒来,满头大汗。 听见外面的鸡舍里有响动声,邵兴旺透过窗玻璃,看见四五只年轻的耗子在鸡舍偷吃。它们油光发亮,看得出日子过得不错。 公鸡母鸡们咕咕咕地叫着,皆无计可施。 花猫吉祥被关在屋子里,在大老远的地方“喵呜喵呜”地叫。 耗子们知道花猫够不着也过不来,于是在食盆里上蹿下跳,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架势。 吃饱后,有的耗子顺着墙根入洞逃走,还有胆大的顺着墙根爬上墙头,在翻越墙头的那一刻,还不忘回头轻蔑地瞅瞅那只被关在屋子里的可怜的猫。 “吱吱吱吱”地叫声中,似乎在对猫说:“过来呀,过来呀,过来伤害我呀!瞧你那损粗!” 突然,卧在房檐底下的柴狗黑影,纵身一跃,扑了过来。食盆被打翻,耗子四散逃跑。 黑影两只前蹄和嘴并用,在地上按了好几下,才算咬死了一只。 然后叼着耗子回到原来的地方,慢慢地享用自己捕获的小点心。“狗拿耗子”,其实并非多管闲事。 眼前的这一幕令邵兴旺印象深刻,忍不住说了一句:“真是狗拿耗子,但却并非多管闲事。” 赵雨荷也醒了,趴在邵兴旺身边,与他一起透过玻璃窗朝外看“狗拿耗子”的一幕。 夫妻俩听见屋里花猫吉祥还在呜呜呜呜地叫,发现扣在地上的搪瓷盆在动,猜想刚才一定有耗子被盆扣在里面。 良机不可失。 “快,狗子哥,快把猫放出去。”赵雨荷显然比邵兴旺还着急。 邵兴旺穿着短裤,光着膀子,赶紧下床,打开房门。 房门刚开一个小缝隙,花猫吉祥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来到食盆前,它也打不开食盆,摇晃着尾巴,围着食盆,寻找入口。 邵兴旺拿来了一根竹竿,吉祥立即后退到他脚跟前。匍匐在地,摇晃尾巴,准备出击。 邵兴旺把食盆挑起,里面果然藏着一只耗子。 花猫吉祥准确无误地一扑命中。躲在砖堆下还没及时逃走的另一只耗子,趁机朝相反的方向逃跑。 黑影见状扑了过来,可这次,前蹄和嘴没有配合好,扑腾了好几下,甚至把地上的软泥都扒拉起来,还是让那只耗子从狗腿下逃走了。 黑影跑到耗子逃走的墙洞口嗅了嗅,表现出了些许遗憾。 花猫吉祥享受完它的点心后,便心满意足地躺在阴凉处休息。 天气酷热,邵兴旺只是帮花猫吉祥捉了一只耗子而已,现在已是满头大汗。 “狗子哥!”赵雨荷穿着迷你小短裙,从屋里出来。 “干啥?”邵兴旺问妻子。 “走,上楼教我学游泳。”赵雨荷。 “上面的水放了四五天,估计都不新鲜了,需要换一池水。”邵兴旺说。 “换就换,现在就换。”赵雨荷说。 “换完就到晚上了。”邵兴旺说。 “晚上就晚上。”赵雨荷说。 “那好吧。”邵兴旺说。 “池子里的水浪费了,很可惜。”赵雨荷说 “谁说我会把水浪费掉?”邵兴旺说:“多花了一万块,给院里修个大水窖,就是为了存泳池里的水。” “有自来水,你存水干啥?”赵雨荷问。 “浇花浇菜,洗衣服拖地,这水干净着呢!”邵兴旺说。 “狗子哥,你考虑问题,可真够周到的。”赵雨荷。 “那当然,这就是每天坚持读书学习,给我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让我在思考问题和做事情的时候,能比别人考虑的更长远一些。”邵兴旺说。 “走,我和你一块儿上去放水,洗刷泳池。”赵雨荷说。 “你别上去了,上面爆晒。一会儿就把你晒成了小黑妞。你去镇上的西瓜摊,给咱买个大西瓜回来。” 赵雨荷换上衣服,简单梳理打扮了一下,戴上一顶宽边遮阳帽,去镇上了。 买了个黑皮脆甜大西瓜,又买了两斤水蜜桃,路过一家牛羊肉店,赵雨荷看见里面有卖烧烤的材料:牛羊肉、竹钎子、孜然粉、辣椒面、木炭、烧烤炉等。 因为家里有一只烧烤炉。除了烧烤炉,其它的烧烤材料赵雨荷买了一大袋子。另外,还给自己和狗子哥买了一扎瓶酒,一共12瓶。 炎热的夏季夜晚,游完泳之后,再吃一顿烧烤,喝两瓶冰镇啤酒,那是比神仙还快活的日子。 “狗子哥一定非常高兴。”骑着自行车,走在回家路上,赵雨荷心里想着,不禁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回到家里。赵雨荷将烧烤食材放进冰箱冷藏,端着半只西瓜上了二楼平台。 “休息一下,先吃点西瓜。”赵雨荷对正在刷洗泳池的狗子哥说。 “你先吃,剩了最后一点了,让我把它刷完。” 泳池里的水已经全被放进院子里的水窖。阳光下,邵兴旺正拿着大刷子,撅着屁股卖力地刷着。 邵兴旺一身腱子肉,晶莹的汗珠密密麻麻地排列在黝黑宽阔的肩膀和后背上。 赵雨荷站在池边,看着亲爱的狗子哥忙碌的样子,眼里满是欢喜。 “狗子哥,把手龙头递给我,你来刷,我来冲洗。”赵雨荷说。 邵兴旺将手里的水龙头交给妻子赵雨荷。 赵雨荷拿起水龙头,调整了出水口,让水龙头的出水变成了喷射水枪。 刚开始,赵雨荷还非常用心地在邵兴旺刷过的地方冲洗。 冲着冲着,赵雨荷就将水龙头对准了狗子哥的前胸和后背。 “哦!哦呀呀!”凉水喷到人身上,让邵兴旺感到发痒,嘴里不由得发出声音。 邵兴旺躲躲闪闪,又蹦又跳的样子,逗得妻子荷花“咯咯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邵兴旺逐渐适应了妻子的恶作剧。装作不理,继续保持刷洗的动作。 赵雨荷被邵兴旺欲擒故纵的把戏所迷惑,继续肆无忌惮地给狗子哥喷射水流。 待妻子赵雨荷离自己只有两米不到的距离时,邵兴旺一个箭步冲上去,抱起赵雨荷的一双长腿,将她放到泳池里。 邵兴旺夺过赵雨荷手里的水龙头,给自己的妻子开始喷水。 赵雨荷又惊又喜,躲在角落不断求饶。 “哦,哦,哦!狗子哥,狗子哥……” 赵雨荷身上薄纱似的迷你小睡裙淋湿了,里面的风景若隐若现。 邵兴旺扔掉手里的水龙头,将妻子抱了起来,赵雨荷上树似的,双腿夹住狗子哥的腰,双手紧紧抱住狗子哥的脖子。 担心妻子溜下来,邵兴旺用他巨大的双手托住赵雨荷的屁屁,将她抱着走出了泳池。 抱着妻子,邵兴旺坐到了屋檐下的遮阳篷里。 邵兴旺斜躺在躺椅上,妻子赵雨荷骑在他身上,从旁边的小木桌上端起半只西瓜,用勺子挖了一勺,递到狗子哥的嘴边。 邵兴旺张开大嘴,一口将勺子里的西瓜吃进嘴里。 你一口,我一口。 我一口,你一口。 …… 夫妻俩很快就将半只西瓜用勺子挖吃干净。 第一百七十一章 账户上的钱所剩无几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每天吃完早饭,如果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邵兴旺喜欢利用清晨的时光读点书,他一直认为在清晨读书学习,效率是最高的。 这是邵兴旺长久以来养成的生活习惯,即便是回到乡下,当了农民,这样的习惯要一时半会改起来,还是比较困难。 好在赵雨荷善解人意。 邵兴旺想,人在精神食粮的需求方面,应该是和物质食粮一样,都要高度重视,否则,人就和畜生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虽然邵兴旺在看书上花费了很多时间,家里的杂活也没有时间帮赵雨荷干多少。但赵雨荷对此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甚至他看书的时候,赵雨荷在旁边打扫卫生总是轻手轻脚,怕打扰了亲爱的狗子哥。 有时候,看荷花在自己的身边忙来忙去,很是辛苦。 邵兴旺便常趁她不注意,把她一把揽在怀里,手扶着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腹部,在她平滑的肚子上深深地亲吻一下,告诉她,他爱她。 赵雨荷很享受这样的过程,很配合狗子哥,有时会稍微弯一下身子,让狗子哥把他的头埋在自己两只软软的胸脯之间,让听她的心跳声,猜猜狗子哥在心里给她说了什么样的悄悄话。 看完了王小波的《黄金时代》,邵兴旺感觉特别过瘾,回味无穷。 肚子有点饿,便放下书到厨房走了一圈,发现案板上亮闪闪的,什么也没有。 于是转身来到院子。 邵兴旺看见妻子荷花站在鸡舍边,一直凝视着篱笆围栏里的鸡,似乎在想着什么? 赵雨荷刚才给鸡们撒了一瓢玉米,现在手里拿着葫芦瓢,正出神地望着鸡们争先恐后地啄食。 即便地上的玉米已被抢吃一空,焦急地在原地来回踱步,甚至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咕咕咕”的声音,期待主人再撒一瓢玉米下来,也没有引起赵雨荷的注意。 赵雨荷依然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鸡舍,看着篱笆围起的栅栏发着呆。 邵兴旺走过去,手搭在赵雨荷的肩膀上,问:“花儿,怎么了,想什么呢?” “咱们这样下去恐怕不行?”赵雨荷说,“银行卡上的钱迟早会花完的?” “嗯,这话你去年给我说过。”邵兴旺说。 “是呀!去年我就说过这话。你说不着急,看看有什么能干的事情,等看好了再说。你看好了吗?”赵雨荷说。 “花儿,你说我除了教书外,还能干啥?”邵兴旺说。 “种菜。”赵雨荷说。 “种菜太辛苦了,一天到晚都在忙碌,也挣不了几个钱,我父母种了一辈子菜,到老了,还在种菜。不种菜,就没有收入,日子就维持不下去。”邵兴旺回答道。 “养猪也行啊!”赵雨荷说。 “养猪太脏了。养少了没利润。养多了,咱又没技术。”邵兴旺说。 “养奶牛。”赵雨荷说,“我家原来一直养奶牛卖牛奶。这个我在行。” “养牛的成本太大了。一头奶牛犊,少说也得一万多。现在也不像以前,散装牛奶不让卖了。”邵兴旺说。 “这也干不了,那也干不成。你说咱干啥?” 赵雨荷有点生气,朝邵兴旺噘嘴,把手上给鸡喂食的葫芦瓢也扔在一边,坐在房檐下的小方凳子上,双手托着腮帮子不说话。 邵兴旺走过去,蹲在妻子荷花跟前,说:“花儿,生气啦?” “嗯,生气了。”赵雨荷白了丈夫邵兴旺一眼,把头扭向了一边。 “这样吧。我在家里那亩水田种菜,你再买些小鸡仔,扩大一下养殖规模。咱们先试上一年,如果真的收入不行,我还想回城,干我的老本行。你看咋样。”邵兴旺说。 “种菜你是行家,养鸡我是行家。我看可以,但你是知道的,和教书相比,这些活要辛苦很多,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赵雨荷心疼地对他的狗子哥说。 “瞧你说的。好像这样的农活我没干过一样。我是乡下人,和你一样。只不过一个偶然的机会考上了大学,到城市里当了一个教书的先生。”邵兴旺笑着对赵雨荷说,“骨子里,我还是一个农民。我爱农村,喜欢住在乡下。喜欢这里清晰的空气,喜欢这里优美的环境,喜欢一望无际的绿色,喜欢吃刚采摘下来的蔬菜和水果。这是城里人做梦都想拥有的东西,乡下人却天天拥有。但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乡下人总是向往城市的生活?” “说话不嫌腰疼。”赵雨荷说,“你真的不知道吗?乡下人挣个钱有多艰难你不知道吗?日子过得多么紧张你难道不清楚吗?清新的空气、优美的环境、一望无际的绿色,能当饭吃,能当衣穿吗?只有你们这些文人,或者吃饱喝足了的有钱人,才会想这些浪漫的事情。乡下人在想,怎么样能多挣一点钱,给孩子把学费交了,把漏雨的房子修一修,给儿子娶个媳妇的钱还没有着落呢?好了,我不说了。再说下去,估计你又嫌弃了。” “乡下人来钱的渠道单一,日子普遍过得辛苦。这个我当然知道。我生在乡下,长在乡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一点。”邵兴旺反驳说。 “知道就好。那咱们就好好过日子,好好劳动。咱挣不来大钱,别瞧不起小钱啊!”赵雨荷说。 “是!夫人。”邵兴旺说,“大钱挣不上,咱挣小钱。” 赵雨荷“噗嗤”一笑,站起来对邵兴旺说:“我去做饭,你接着喂鸡。” 妻子赵雨荷的一句话,让邵兴旺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未来的日子,他不是没有想过,而是现在还理不出个头绪来。 彻彻底底和自己的好女人一起,当个农民。一辈子生活在乡下,还是调整心态重新回城,继续放老师,干教育。 邵兴旺陷入到一种自我矛盾中。 对于老丈人赵德奎而言,离了婚的赵雨荷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邵兴旺,总算让他弥补了对女儿的亏欠。可邵振邦却觉得,自己辛辛苦苦供养出来的大学生却回乡当了农民,还娶了一个离过婚的二手女人。 他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失望透了。当女儿病死之后,他便与自己唯一的儿子断绝了父子关系,这一晃三年都过去了。 邵兴旺想家的时候,只能去菜地转转。他已经明显感觉到父母亲已经干不动了。 菜地里的菜越来越少,长相也越来越差。 每个月,邵兴旺都会和妻子赵雨荷利用晚上时间,悄悄回到邵家棚。 邵兴旺在家门外,赵雨荷悄悄推门进去,将口袋里的钱塞给自己的婆婆。 邵振邦看见儿媳妇,不打招呼,也不吭气,任由赵雨荷走进门来。 婆婆刘云朵送儿媳出门来。在赵雨荷拐过墙角的时候,每次都能看见儿子邵兴旺宽阔的背影。母亲刘云朵总免不了要抹一把眼泪。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小商贩的游击战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五个多月后,赵雨荷新买的鸡苗已经长大并开始产蛋。这些“白来航”鸡,被他们装在新买的笼子里,架在鸡舍的三角架上。 要想通过养殖,来增加家里的收入,必须得让鸡们上木架,也就是说,在地方有限的情况下,散养的数量太少,形成不了规模,除去成本,自然无多少利润。 要想让养鸡成为家里经济收入的重要组成部分,必须扩大养殖规模。 没有技术和资金,也担心第一次大规模养殖风险太大,夫妻俩只喂养了二百只鸡。 赵雨荷从本村和邻村的养鸡专业户那里免费学来的一些技术基本够用。 她想,先摸索探路,等掌握了全部技术后,再扩大养殖的规模。 因此,夫妻俩用最简易的方式搭建了鸡舍。 邵兴旺在后院围墙外砍伐了四棵杨树,在前院的土墙上搭了架子,用铁丝把买来的鸡笼固定到木头架子上,上面用木条搭了顶棚,铺上牛毛毡和塑料纸,周围用塑料布围起来,形成一圈挡风遮雨的“围墙”。 夫妻俩喂养的二百多只鸡,每天产蛋160—180枚,这算高产。 每天早上,丈夫邵兴旺和妻子荷花骑着三轮车,到火车站附近的集贸市场卖鸡蛋。 车厢里,放着两筐鸡蛋,两筐蔬菜。蔬菜是昨天下午从菜地里采摘的,采摘回来后,清理、捆扎、码放整齐。 赵雨荷给鸡蛋框里铺了厚厚的麦草,上面盖上白色的棉布。 政府给农民盖了一座很好的农贸市场,每当坐在租来的摊位前,邵兴旺是心怀感激的。里面不但有摆摊的水泥台,还搭建了十几米高的大棚子。虽然挡不住寒风,但至少在下雨下雪的天气里,不会淋上雨雪。 世上的事情总有两面性。 车站的农贸市场要收摊位费。水涨船高,里面的瓜果蔬菜、鸡鸭禽蛋,都比外面的流动摊贩要贵不少。 因此,买的人少,东西也就难卖,甚至有的摊位从早要卖到晚上,才能把摊位上的东西卖完。 禽蛋在市场的东南角设有专区,邵兴旺和其他的养殖户一样租了一个两平米的摊位,每天的税费是二十块钱。 妻子赵雨荷在他的对面,租了同样大小的摊位,每天的税费是十元钱。夫妻俩不像其他人有那么多的时间专门守候在农贸市场,他们希望早上十二点之前,把带来的两筐鸡蛋和两筐蔬菜卖完。因为下午,他们还要喂鸡,还要在菜地里忙碌。 和农贸市场的固定摊贩相比,市场外面,还有不少骑着三轮车到处转悠的流动摊贩。流动摊贩不交税费,到处乱窜,经常把街道弄得脏兮兮的,成了工商所和城管执法局的重点打击对象。 但他们有他们的办法,常采取“游击战”:“敌”进他退,“敌”驻他躲,“敌”追他跑,“敌走他来。 对于像邵兴旺这样读过几年书的人而言,他当然知道偷逃税费是违法行为,即便一二十块,性质也是一样。 但经常流动的摊贩们却不这么认为,他们常和城管执法局的人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邵兴旺虽然不愿苟同,但他能够理解。他和荷花回到乡下,当了农民之后,才真正体会到了农民、菜农挣个钱,真是太不容易了。 没日没夜地劳动,一天忙到晚,挣不了几个钱。 想到自己如今也是一个乡下人,一个正儿八经的菜农,邵兴旺也有了能省则省,能抠再抠,和其他农民一样省吃俭用的生存哲学。 不是他铢锱必较,而是生活所逼,迫不得已。 一旦市场上有人破坏规则,其他人想要遵守就很难办到。 小时候,邵兴旺跟着父亲在菜市场卖菜,有时,从早持续到晚,菜都卖不完,大部分绿叶子蔬菜已经坏掉了,只能倒掉。 经济上的损失自然是小事情,可时间上的成本谁也耗不起。 农贸市场外的人,早早卖完了菜,而且早早回了家,等他们到家后,别人已经把第二天要卖的蔬菜整理完毕,现在正和家人优哉游哉地吃晚饭呢。 早上11点一过,农贸市场内外就很少有顾客了。到了下午五六点钟,工人下班前后的一两个小时里,还会有一波人来。但相比早上少了很多,因为大多数人会在早晨趁蔬菜瓜果、禽蛋新鲜的时候,买够一天所需。 每天,总有两个半框鸡蛋卖不完,赵雨荷的菜筐里也会剩少量的蔬菜。没办法,夫妻俩只能偷偷地加入到“流动摊贩”大军。 邵兴旺提着两筐鸡蛋,蹲守在工厂家属区大门的西侧,赵雨荷则把两筐菜摆放在大门东侧,相聚不过百米的距离。 他们没有把框子摆在一起,也是为了前呼后应,侦查“敌情”,至少在城管来了之后,有一个人能够逃跑,也就会有另一个人前来搭救,这是谍战片上常有的镜头,也是像他们这样的菜农、家禽养殖户常做的事情。 卖鸡蛋,不仅能够和形形色色的人讨价还价,还能与这些男女老少闲聊。 从小商贩身上,特别是他们大呼小叫、吵吵闹闹的吆喝买卖声中,邵兴旺能看到生活百味,能发现人生百态,至少让他觉得,卖鸡蛋这差事,并不显得枯燥,甚至比起在学校里给孩子们上课,还显得有意思。 至少,再也不用一坐一两个小时,参加各种各样无聊透顶的会议。 在这里,心是自由的,身体也是自由的,唯一的不足是缺少安全感,常会担心被围上来的顾客挤碎了鸡蛋,担心被城管追撵,逮住了罚款。 世上没有一种职业是完美的,没有一种职业是绝对安全的。 和邵兴旺关系不错的菜农告诫他们说:“你们不是职业菜贩子,也不属于职业小商贩,没必要在农贸市场租摊位,一天不管卖多少,都得交30元的摊位费,贵,不划算。” 菜农是好心,赵雨荷也有这样的想法,但邵兴旺并不后悔自己的做法,遵纪守法总是没错的。第二天他们照样进市场,照样卖不完,照样蹲守在工厂家属区的门口。一来二去,邵兴旺和家属区门口小店铺的老板竟然混熟了。这倒不是邵兴旺有什么特别的能耐,而是因为他曾经是个教书的先生,爱看书,懂教育,很健谈,天南海北、各色人等,只要和他搭腔聊天,很少把话聊死的。 时间一长,邵兴旺和爱拉家常的人都混熟了,无论是框里的鸡蛋,还是蔬菜,只要摆在他的面前,基本上一两个小时也就卖空了。 裁缝铺子的李秀珍,邵兴旺最为熟悉。她心肠很热,一看到邵兴旺蹲在墙根卖鸡蛋,常常主动给他倒杯热水,这让他非常感动,逢人便夸李秀珍的种种好处。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邵兴旺懂。 每天,李秀珍只要把邵兴旺喝水的大塑料杯灌满水,他免不了送两枚鸡蛋。二百多只鸡,每天总有七八枚磕破皮的鸡蛋,邵兴旺怕碎了,用塑料袋包裹好几层,单独装在三轮车头的布兜里。 刚开始,李秀珍觉得不好意思,但时间一长,李秀珍也习惯了,也就不再推辞。有时,家里来了客人,李兰君还会厚着脸皮对邵兴旺说,把你那破了壳的鸡蛋全部送给她。 两个三个,邵兴旺送得起,但这一大盘子的破壳鸡蛋,邵兴旺还是有点舍不得。因为一些老年人还专门要破壳鸡蛋,就一个原因——便宜。 其实,城市里人并没有乡下人想象的那么富有,人与人之间的贫富差距很是大的,至少在买菜和买鸡蛋的事情上,邵兴旺从他们对一毛两毛钱的斤斤计较上,就能够看得出有些城里人的日子,过得很辛苦。 买鸡蛋专挑破了壳的买,买菜也专挑那些长相差,价格低。有钱人,谁会在乎那一毛两毛。乡下人虽然穷,但因为家里有地,吃粮吃菜不需要花钱,每月开销最大的就算油盐酱醋茶以及水电费了。 土地是国家按照家里人口多少平均分配的,虽然每人分到的土地一亩,但穷,大家都穷,贫富差距相对较小。 有一次,邵兴旺实在没有一毛钱的零钱给人找,被一位中年妇女硬生生地讹走了一枚鸡蛋,气得他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工厂家属区的门口不止邵兴旺一人卖鸡蛋。其实从早到晚,这里的流动摊贩就从来没停止过。 占道经营不说,卖菜人留下的烂菜叶子以及小吃摊的泔水,让这个原本并不宽阔的家属区门口,污物遍地,苍蝇乱飞。 这是邵兴旺所不喜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被城管逮了个正着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有一个多月,这里没有受到城管的骚扰了。 这些卖菜的,卖水果的,卖小吃的,包括邵兴旺这个卖鸡蛋早已放松了警惕。 吃完午饭,邵兴旺正靠在墙根晒太阳。 他把找零钱的破布袋子垫在了屁股下面,稳稳当当地坐在上面,脸上盖着破毡帽,两个筐子的鸡蛋用白棉布包了起来,四个角打了死结。 这个时候,城市里的人们大多都在睡午觉,上学的孩子会三三两两地从他面前经过。 “来了来了,快跑快跑。” 邵兴旺被一阵叫喊声惊醒,只见他旁边的人像打了鸡血一样,异常兴奋,动作极为利索地收拾摊位。 尤其是那一对卖凉皮的夫妻,凉皮钱都不要了,直接从两个中学生的手上夺过正在吃的凉皮碗,一把甩进泔水桶,丈夫已经把长条凳架上了三轮车,妻子还没有来得及收拾桌子,眼看着城管过来了。 干脆,桌子不要了,推着三轮车一溜烟地跑进工厂家属区的大门。 其他人,大部分躲进了路边的店铺里,还有的人反应快,蹬着三轮车跑得没有了踪影。 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刚才满大街的流动摊贩,现在只剩下一个蹬三轮卖菜的赵雨荷和还没有缓过神来的邵兴旺。 “快把鸡蛋筐子搬过来。”李兰君刚说完,就把邵兴旺其中的一只筐子搬进了她的裁缝铺。邵兴旺也跟着搬进了第二只筐子。 放下鸡蛋,邵兴旺赶紧过去帮妻子荷花,但为时已晚。邵兴旺远远地看见,妻子已经被一群穿着制服的城管围住了。 其中的一个城管推开了赵雨荷,夺过了三轮车,骑在了上面。 赵雨荷死死拽着三轮车,其它的城管则从车筐里把蔬菜一把一把往下扔。 一把把码得整整齐齐的梅豆角被扔到了地上,绿色的西葫芦在地上弹了起来,黄瓜都被摔成了两节,西红柿滚了一地,沾满了泥水。 赵雨荷紧紧抓住三轮车的两只手,被硬生生地掰开,三轮车被夺走了。 赵雨荷气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旁边的小汽车按喇叭,就是不愿意挪动半步。 邵兴旺快速跑过去,把赵雨荷从马路中间拉到路边,然后去追三轮车。 追上后,对着这群城管撒谎求情说:“各位行行好,那个姑娘是我们村的,一家人非常可怜,就靠种点地卖点菜维持生活。这三轮车是这家人最值钱的财产,要是各位没收了,这家人就没有活路了,非跳渭河自尽不可。行行好,还给她吧。她不懂规矩,也不知道这里不能卖菜。” 一位看着像是队长的城管员阴沉着脸说:“不行,得交罚款,要不就得把车子没收了。”然后,队长又扭过头对另外两个队员交代了一句:“你俩去把地上的菜给帮着拾起来。” 邵兴旺说了半天,他们执意要罚款,让邵兴旺跟他们一起去所里办罚款的手续。 邵兴旺跑过去,给妻子荷花交代了几句,就随着城管们来到了城管所。城管所的地方不大,在一处偏僻的小巷子里。 城管队长锁了三轮车,朝坐在一间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说:“交了罚款再给钥匙。”然后把钥匙放在了桌子上。 办公室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在忙碌,男的低头不知再写什么票据,女的抬头问:“叫什么名字?” “邵兴旺。” 一听邵兴旺的名字,那男的便抬起了头,看了看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人,邵兴旺也看着眼前的这个白白净净的瘦高个男人,感到眼熟。 “是你?” “是你?” “狗子!” “油条!” 俩人几乎同时朝对方发问,又几乎同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邵兴旺看到眼前的就想起了那天在“一起尖叫”迪吧非礼赵雨荷的事情。 邵兴旺上去抓住尤鹏飞,正要给这个人再来一拳时,只尤鹏飞赶紧求饶道:“我也是受害者。” “你也是受害者?”邵兴旺反问道。 “有种你出去打我。”尤鹏飞用激将法想将邵兴旺引到外边。 “出去就出去,在这里我不怕你,出去我更不怕你。”邵兴旺说到。 怕尤鹏飞挨打,城管所的人围了过来,有人开始拉邵兴旺的胳膊。 只见尤鹏飞对他的同事大声喊:“我俩的事,是私人恩怨,和这次的暂扣罚款无关。谁也不许动我同学一根手指头。要不,我跟他没完?”尤鹏飞气呼呼的一番言论,令围观的城管所队员面面相觑。 大家只好苦笑着走开。 其中有人说:“走,走,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打死活该。” 一群人终于从办公室离开。 邵兴旺和尤鹏飞走出城关所大门。 “老邵,你听我说。我也是受害者。”尤鹏飞说。 “你也是受害者?除了你害别人,谁还害过你啊!”邵兴旺质问道。 “老邵,你说这话的时候,不问问自己的良心吗?”尤鹏飞带着哭腔说。 “我的良心,我害过你吗?”邵兴旺问。 “害过,害过!”尤鹏飞终于忍不住了,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看到眼前的尤鹏飞情绪激动,流下眼泪,邵兴旺在头脑中快速搜寻着自己曾经做过的出格的事情。 “老邵,我问你,爱一个人有错吗?喜欢一个人有错吗?”尤鹏飞问。 邵兴旺想了想,说:“当然没错。” “那好。我问你,我喜欢罗芙蓉,错了吗?” “没有,谁都可以喜欢她。” “我喜欢赵雨荷,错了吗?” 邵兴旺听到尤鹏飞提到妻子荷花的名字,想了一下,说:“也没什么错?” “可我从头到尾得到的是什么?啊!你理解我的苦衷吗?” 邵兴旺摇摇头。 “我那么努力,那么不要脸地献殷勤,从头到尾,得到的都是,被奚落,被嫌弃,被鄙视,甚至被你打!” 邵兴旺沉默不语。 “你,你一个乡下的穷小子,你一个臭狗子,没有一点付出,就让罗芙蓉和赵雨荷这两个女人为你要死要活的。这公平吗?” “感情这东西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白,你要冷静。”邵兴旺说。 “是的,那天晚上,我对赵雨荷非礼了。我向你和你妻子道歉。那你了解我的哭吗?我好不容易,在别人的撮合下,和你们单位的刘美娜谈上了对象。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有人告诉我说,你早都把刘美娜给睡了。我问刘美娜,刘美娜不承认,我就动手打了她一巴掌,骂了她一句……” “然后呢?”邵兴旺问。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呜呜呜,呜呜呜……”尤鹏飞像个孩子一样伤心地哭了。 邵兴旺看到一个大男人如此伤心,心一下子变软了。他拍拍尤鹏飞的肩膀说:“算了,你非礼赵雨荷的事情过去了。我也打了你。这事算扯平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尤鹏飞认错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尤鹏飞像个受伤的孩子一样抹了眼泪,说:“那天晚上我打了刘美娜,刘美娜哭喊着跑了。我们之间没戏了。我一个人来到迪吧,本来想忘掉所有烦恼,不料却遇到了你们。看到你们在舞池里蹦跳着,开心的样子,我心里难受极了,借着酒劲对赵雨荷非礼了。我向你鞠一躬,你替我向赵雨荷道个歉。” 尤鹏飞后退两步,向邵兴旺鞠了个90度的躬。 邵兴旺说:“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那天晚上,你打了我,有人报了警。你没有工作,单位也没人找你麻烦,可我是国家干部,在迪吧非礼赵雨荷,打架斗殴,被派出所拘留了一个礼拜。工作也丢了。我容易么我?啊?老邵!你有我惨吗?啊!这老天爷对我也太不公平了!”尤鹏飞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城管所的两位女队员担心俩人打架,于是悄悄跟着出来,看到自己的队友在一个卖鸡蛋的农民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猜想他们之间有着非不寻常的故事。 十多分钟后,尤鹏飞情绪终于稳定下来。 “走,到我办公室,我给你倒杯茶,正式道歉!”尤鹏飞说。 “不用了,你也是受害者!”邵兴旺说。 “你不去不行!”尤鹏飞说。 “为什么?”邵兴旺问。 “你不想要你的三轮车了吗?”尤鹏飞问。 “当然想要。”邵兴旺说。 “想要,就得到我办公室,让我给你写张出门条。没我签过字的出门条,你臭狗子的三轮车,还真出不了这个门。”尤鹏飞脸上显出了少有的一丝得意。 邵兴旺苦笑着摇摇头,跟着尤鹏飞进了办公室。 看见两人说说笑笑地进来了,旁边的城管执法人员赶紧让座,一位女队员给两人端来茶水。 邵兴旺眼前的尤鹏飞,不仅是他高中同学,也是在校篮球队一起打球队友,更是一直视他为跟自己抢女朋友的人。 尤鹏飞长得还算帅气,个头瘦瘦高高。看见眼前的老熟人,邵兴旺想起来,他家开小吃店,卖豆腐脑和油条,每天早上到学校,这家伙总是从书包里掏出两根油乎乎的油条吃,油条的香味飘得到处都是,别人想咬一口,这家伙抠门,死活不给,再加上这家伙本身也姓“尤”,同学们便赐外号“油条”,或者叫“小气鬼”,还有人把“小气鬼”和“油条”合二为一,称其为“小油条。” 邵兴旺正喝着茶,城管队长来了,看见卖鸡蛋的小商贩和城管队员尤鹏飞在喝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咋回事?” 当听说俩人是高中同学时,也忍不住摇了摇头,笑着说:“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邵兴旺担心妻子荷花等着急了,就急急忙忙说要告辞。尤鹏飞心里过意不去,执意要送老同学,并要当面给赵雨荷陪不是。 尤鹏飞将罚款的票据重新写了一张,递给邵兴旺。 邵兴旺一看,上面的钱数改为10元。尤鹏飞从口袋里掏了10元钱,递给了旁边人员。又写了一张出门条,签了名字,递到邵兴旺手里。 “走,老同学,我送你。”尤鹏飞说。 “不用,不用,你忙吧!”邵兴旺说。 “我必须送你,我还要当面给赵雨荷赔礼道歉。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尤鹏飞说完,转身去了另外一间办公室。 尤鹏飞换好衣服出来,邵兴旺接着说:“是我们有错在先,你们做的没错。” “占道经营,破坏市场秩序的事情咱不提也罢。”尤鹏飞说。 “我看还是算了吧,我担心赵雨荷看见你会骂你一顿。”邵兴旺说。 “我真希望赵雨荷骂我一顿。我知道自己错了,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想当面给赵雨荷赔礼道歉,卸下我心里的包袱。如果她能原谅我,我就谁也不欠。年底,我打算和王美丽结婚,到时候邀请你们来参加。”尤鹏飞说。 “那好吧,走!”邵兴旺说。 “走!”尤鹏飞说。 出了城管所大门,邵兴旺骑上三轮车,尤鹏飞坐在车厢里。五分钟后,俩人就来到了车站旁边的工厂家属区门口。 远远看见丈夫邵兴旺骑着三轮车,车上坐了一个人,赵雨荷感到奇怪。 直到三轮车骑到跟前,她才看见自己家的三轮车箱里,坐着高中同学尤鹏飞。 看到尤鹏飞,赵雨荷一脸怒气,说:“怎么是你?” 邵兴旺急忙解释,他把刚才尤鹏飞说的话,完完全全复述了一遍。 赵雨荷感到又好气又好笑,眼泪都差点要流出来了。 “老邵,荷花!天也不早了,我请你们夫妻俩人吃顿晚饭,算我再次向两位老同学道歉。”尤鹏飞态度诚恳。 “不,你已经道过歉了。这些年,你也不容易。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家里的鸡,一天都没有喂,我和狗子哥得赶紧回去。”赵雨荷说。 “今天的事情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家的三轮车怕是要被没收了。”邵兴旺说。 “小事情。年底我和王美丽结婚,你们一定要来啊。”尤鹏飞说。 “我们会来的,这是我家的座机号码,到时候,你记着打电话。”邵兴旺用笔在一片纸上写了家里的座机号码,递给了尤鹏飞。 俩人转身离开。尤鹏飞手里捏着纸片,目送夫妻俩远去。 回去的路上,邵兴旺骑着三轮车,赵雨荷坐在车厢里。 乡村土路并不平整,坐在车厢里的赵雨荷屁屁被颠簸得生疼。 “狗子哥!”赵雨荷叫道。 “嗯!”邵兴旺应了一声。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赵雨荷说。 “啥秘密?”邵兴旺问。 “高中的时候,油条给我写过好几封情书,还追过我”赵雨荷说。 “我知道,他还给线团写过,追过。”邵兴旺说。 “你咋知道的?”赵雨荷问。 “全新沣中学的人都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邵兴旺说。 “啊?”赵雨荷大吃一惊。 “啊啥?人家那么喜欢你,你当时怎么没答应人家。”邵兴旺开玩笑地问。 “人家是城里人,父母在县城都有工作。我是乡下人,爸爸妈妈都是农民。再说,我爸非得招个上门女婿不可,这事怎么可能?”赵雨荷说。 “嗯——不一定,说不定人家还会真的答应。你看你,把一桩美事耽误了。跟着我受了这么多委屈这么多的苦。”邵兴旺又开玩笑说。 “你讨厌。”赵雨荷认为狗子哥的调侃让她难堪,就从坐在车厢里的菜筐上站了起来,趴在狗子哥的背上,双手拽着他的两只耳朵狠狠地拧巴了一下。 疼得邵兴旺不停认错:“哎呦呦!我错了,我错了,我的夫人。你是上天派到人间来惩罚我的神仙。我错了我错了。” 听到狗子哥认了错,赵雨荷很快就调整过来情绪。 一路趴在亲爱的丈夫肩膀上,把自己软软的胸脯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上,一会儿摸摸邵兴旺的头,一会儿又侧着脑袋亲一下邵兴旺胡子拉碴的脸,一会儿又神采飞扬地哼着快乐的小曲,毫不在意路上行人奇奇怪怪的目光。 回到家里,邵兴旺喂鸡,喂狗。赵雨荷做饭。 吃完饭,两人又喝了杯茶。 天气闷热,满身是汗。 “想不想上楼游泳?”邵兴旺兴致高涨,问妻子赵雨荷。 “水干净着没?”赵雨荷问。 “三天换一次,应该没问题。”邵兴旺说。 “走!”赵雨荷说。 “走,上楼。”邵兴旺说。 “我去拿泳衣。”赵雨荷说。 “不用!”邵兴旺说。 “为什么?”赵雨荷说。 “黑咕隆咚的,谁能看见?”邵兴旺说。 “我怕你受不了。”赵雨荷开玩笑说。 “受得了,受得了。”邵兴旺说。 “你可真讨厌!”赵雨荷嗔怪道。 “我要和你一起飞!”邵兴旺说。 …… 夫妻俩在自家二楼的小游泳池折腾了近两个小时,才回房睡觉去了。 一天就这样过去。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夫妻打算生个孩子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乡下人对城市的渴望由来已久。 即便自己没有实现理想的条件,也会寄希望于儿女,想方设法让自己的儿女走出农门,迈进城市,谋求更好的生活。 邵兴旺本来可以持续在村里塑造一个正面的形象,可以让他的父母自豪一辈子。 假如他安分守己,好好工作,把持好教师这份稳定体面的工作,找一个城市的姑娘结婚,生儿育女,过所谓幸福的生活的话。 可邵兴旺却令大家失望了。 他没能按照父母和村里人所期待的常规套路出牌,没能好好上班,一天到晚瞎折腾,结果不小心翻了船,被单位开除,成了被人嘲笑的可怜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同情狗子的,嘲笑狗子的,憎恨狗子的人都有。 邵兴旺管不了别人怎么看他自己。他只能按照自己的节奏去过自己的日子。 这其实也还不算啥,邵兴旺还娶了个没有工作的乡下女人,而且是个离过婚的女人。乡党们没看懂,他的父母更无法接受。 邵兴旺常被乡党们有意无意地调侃奚落,他只能保持沉默。 他现在说的任何话,无论是他曾经的工作还是现在的生活,包括他的妻子荷花,都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成为人们聊天演绎的笑料,成为村民教育自己子女的反面教材。 一想到这里,邵兴旺就感到苦恼,但他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一个人年轻时走过的弯路,吃过的苦,迟早会成为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 最让邵兴旺感到欣慰的是,他兜兜转转地绕了一个大圈子,终于冲破了重重障碍,和自己喜欢的人生活在了一起,这比什么都重要。金钱、名誉、地位,和亲爱的妻子荷花相比,简直就是狗屁,一文不值。 但邵兴旺不是生活在真空中,他生活在世俗的社会里。 他要生活,他要给自己的爱人更好的生活,这让他又不得不考虑这些所谓的“狗屁之事”。 偶尔,一个人在菜地忙碌时,会坐在菜地里莫名其妙地发呆,感到孤独。 也想眼前的事情,想今后的事情,看不到未来,也理不出头绪,这令他感到苦恼。 一天,邵兴旺在菜地里采摘黄瓜和西红柿,感到有点累,有些空虚和无聊,便坐在菜地头想事情。 邵兴旺想:我面前的两筐蔬菜是否会觉得我可笑?笑我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反面教材。 他无法深入到自己身边植物的内心,了解它们的喜怒哀乐,知晓它们对眼前人的种种看法。 但他发现,太阳笑了,旁边的庄稼也笑了,它们都笑弯了腰,一个从菜地的另一头落下山谷,一个在风中欠着身子。 天已经黑了,邵兴旺仍然没有回家的动力,直到妻子荷花给他把饭送来。 “天都黑了,怎么还不回家吃饭?”妻子荷花挎着小方竹篮,走到他跟前,带着一点埋怨的语气说道。 “我不饿。”邵兴旺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胡说。卖一早上鸡蛋,下午又在菜地忙碌一下午,中午也没好好吃饭,怎么会不饿呢?”说着,赵雨荷蹲下身子,打开竹篮,从里面取出一块塑料布,铺在地上,摆上了碗筷碟和馒头。 “怎么这么多?”邵兴旺问。 “我也没吃呢。”赵雨荷答。 “一块儿吃吧。”邵兴旺对妻子荷花说。 “嗯。” 邵兴旺把筷子递给妻子荷花,荷花递给他一只馒头。 “哥,你怎么不说话?你累了吗?”妻子荷花问。 “不累。”丈夫邵兴旺说。 “那你怎么不说话?”荷花又问。 “有点不开心。”邵兴旺说。 “为什么?”荷花问。 “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可现在,却让你跟着我受苦受累。”邵兴旺回答。 “我觉得挺好的,哥,咱们虽然挣得不多,但每天能在一起,我觉得很好啊。只是——”荷花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邵兴旺追问了一句。 “只是——其实咱们都不小了。咱们同学,不管是高中的,还是初中的,人家的孩子都已经上学了。可咱们还——”荷花说。 “咱俩也应该生一个,让你我的血脉真正地融合在一起。”邵兴旺说。 “是呀。”荷花应答道。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比如说,多挣一些钱,包括我应该提前半年戒酒,加强营养,加强锻炼什么的。”邵兴旺对妻子荷花说。 “这个倒也没啥关系,重要的是女人得提前备孕。”荷花说。 “你提前备孕了?”邵兴旺问。 “嗯!” “你这鬼丫头!” 在地头吃完饭,邵兴旺把两筐菜搬上三轮车,妻子荷花则用旁边流淌的井水洗干净了碗筷。 吃饱喝足之后,邵兴旺骑上三轮车,拉着两筐菜和他的好女人,哼着小曲,悠悠地朝家走去。 回到家,邵兴旺从车厢里取下菜,用一张浸湿的大床单盖住两筐菜用来保湿,今天一天的工作才算结束。 虽然节气已经立秋,但八月的天气依旧炎热,尤其像邵兴旺在菜地忙碌了一下午的人来说,浑身上下更是散发着浓浓的汗臭味。 每天忙完后,在院子里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也能保证晚上舒舒服服睡个好觉。 乡下人家里没热水器。冬天洗澡,要么在县城或者镇上的大澡堂,要么在家里用大木桶大木盆。到了夏天,邵兴旺他们常在村边的河里洗澡。可这几年,河的上游建了工厂,污水排放到河里,水发黑发臭,已经没人敢在河里洗澡了。 办法总是有的。 镇上的商店里,卖一种黑色的橡胶大水袋,样子有点像大一号的拖拉机轮胎,把它放在平房的房顶,早晨灌满凉水,经过一天暴晒,轮胎里的水被加热。晚上,只要打开折叠的小管子,温暖的水流就会自动流出,拥有着跟太阳能热水器一样的感觉。唯一的区别就是轮胎上带的管子不够长,水也没有压力,只能在院子里洗。好在家家都有院子,隐私的问题并不存在。 邵兴旺家更不会存在隐私,因为他们的左右邻居已经搬走了。 邵兴旺像以往一样,脱了衣服,正要打开折叠的管子冲洗。妻子荷花走了过来,说:“今天我帮你洗?” “那怎么好意思呢?夫人。”邵兴旺说,“你也忙活了一天,赶快去歇一歇。等我洗完了,你再洗。” “我今天就想帮你洗。”妻子荷花羞答答地说道。 “好吧,谢谢亲爱的夫人。”邵兴旺赶紧道谢。 邵兴旺脱光了衣服,妻子赵雨荷手拿肥皂在丈夫身上涂抹。 丈夫邵兴旺高大壮实的身材让妻子感到温暖。赵雨荷脸颊绯红,心里的梅花鹿猛烈地撞击着自己。 看到妻子颔首低眉,柔情万种的样子,邵兴旺忍不住在赵雨荷粉粉的脸颊上亲了又亲。 淋浴喷头的水淋湿了赵雨荷,她身上的衣服紧贴着皮肤,朦胧的月光下,更显性感迷人。 邵兴旺轻轻褪下了妻子身上的纺织品,两个人在一起,互相抚慰。 “再冲洗一下就彻底干净了。”赵雨荷对丈夫邵兴旺说。 “我去拿毛巾被。”邵兴旺连身上的水都没有擦干,就回屋去拿毛巾被了。 再次回到院里,邵兴旺将毛巾被裹住赵雨荷,将她抱回屋里。 关上门窗,关闭灯光。邵兴旺打开了毛巾被。 一片雪白呈现出来。 邵兴旺并不着急,赵雨荷却迫不及待。邵兴旺从头到脚,从前往后,用他那热烈的嘴唇亲吻着妻子的每一寸肌肤,令赵雨荷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欢畅。 最后,毛巾被将俩人裹在一起,朝更远的天空飞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在市场巧遇母亲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一个半月后,赵雨荷出现第一次孕吐反应。 “荷花,你怎么了?”看到妻子赵雨荷一早起来,在卫生间扶着墙干呕,邵兴旺赶紧过去扶妻子。 “怎么啦?哪儿不舒服?”邵兴旺关切地问,将妻子扶着坐到床边。 赵雨荷对丈夫笑了笑,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羞答答地说:“狗子哥,你要当爸啦!” “啊!真的?”邵兴旺问。 赵雨荷点点头,说:“嗯!” “太棒了!这一次就怀上了,你可真能行。”邵兴旺显得很激动。 “你快躺着休息,我来给咱做早饭。”邵兴旺说。 “你不去卖鸡蛋了?”赵雨荷问。 “不去了,在家伺候你。”邵兴旺将嘴凑到赵雨荷脸蛋上,给妻子一个亲吻,说:“你要生小狗子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你咋这么讨厌!”赵雨荷说着,用粉拳轻轻打了一下狗子哥,说:“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成母狗了!” 邵兴旺嘿嘿一笑说:“母狗就母狗,总比那母猪强。” “去你的!”赵雨荷拿起枕头朝狗子哥扔去。 邵兴旺一把抓住赵雨荷的手,顺势将她搂在怀里,眼睛看着亲爱的妻子说:“谢谢你荷花,我知道,一个女人从怀孕到生产,非常辛苦,非常不容易。我在这里先谢谢你。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家里的一切活你都不用干,我一个人全包了。” “我不干活干啥?”赵雨荷问。 “吃了睡,睡醒了吃啊?”邵兴旺说。 “那不真成老母猪了?”赵雨荷说。 “母狗,给我生个小狗子的母狗。汪汪,汪汪……”说完,邵兴旺学了两声狗叫,还象征性地在赵雨荷的脸蛋上轻咬了一下。 “狗子哥,噫!口水弄了我一脸。”赵雨荷。 “那你咬我一口。”说完邵兴旺把自己的嘴巴撅了起来。 赵雨荷在丈夫嘴唇上轻吻了一下,说:“我去做饭,你还和昨天一样,去卖菜卖鸡蛋吧。我如果真感到累了,你留在家照顾我也不迟。” “那不行!”邵兴旺说。 “乖,听我的。你老婆我硬邦着呢,没那么娇气!” 家里的重活,邵兴旺基本不让荷花动手做了。 赵雨荷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养花、做饭,剩下的时间,在看书,在听音乐。她闲得无聊,就在家里,看狗子哥忙来忙去,在菜地里,看他干活。 为了能多陪陪荷花,邵兴旺改变了售卖方式。以前是零售,现在改为批发,也就是每天赶在早晨六点之前,把两筐鸡蛋和两筐蔬菜送到县城的批发市场,卖给鸡蛋贩子和蔬菜贩子。 虽然每斤会比零售,少卖五角到一块钱,但却节省了大量时间,他会赶在早上八点之前回到家里,陪荷花,忙家里的事情。有失便有得,这其实也很公平。 菜贩子和鸡蛋贩子,他们起早贪黑忙活一天,赚个差价也是理所应当。邵兴旺心想。 一天早上,邵兴旺在县城的批发市场卖完了鸡蛋和蔬菜,想起了荷花临走之前交代他的事情,让回来到县城东街的集贸市场去买两条鲫鱼,要炖鲫鱼豆腐汤,说这个补钙,对她和孩子都有好处。 老婆交代的事情,邵兴旺怎么敢怠慢,更何况老婆正在孕育他们自己的爱情结晶呢。 邵兴旺骑着三轮车来到菜市场卖鱼的摊位前。看见面前围了不少买鱼的顾客。 “老板,这鲫鱼咋卖?”邵兴旺问。 “给我挑一条三斤左右的鲤鱼。”就在邵兴旺问老板的同时,一个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骑在三轮车上的邵兴旺低头一看,那个再也熟悉不过的脊背,蹲在卖鱼的摊位前,让老板给自己挑鱼。 “妈,妈——”邵兴旺看见母亲刘云朵蹲在地上,叫了一声。 母亲转过身,邵兴旺一看,果然是自己的母亲。赶紧下车,扶起蹲在地上的母亲说:“你怎么在这儿?” 刘云朵一看是儿子邵兴旺,自然又惊又喜。 看见母亲佝偻的身躯,苍老的容颜,邵兴旺含着眼泪又叫了一声:“妈!” 三十多年过去了,那个在邵兴旺眼里美丽的母亲已不再年轻,她和大多数母亲一样,头发花白,脊背弯曲,面容憔悴。 “你也来买鱼?我帮你买。要啥鱼?”邵兴旺问母亲。 刘云朵说:“买两条鲫鱼吧!” 邵兴旺“老板,来两条鲫鱼。不,来四条。” 刘云朵说:“两条就够了。” 邵兴旺说:“我给荷花也买两条!” 刘云朵说:“鲫鱼主熬汤,没什么肉,尽是小刺。你们想吃鱼,还是买大点的鲤鱼或者草鱼。” 邵兴旺兴奋地说:“荷花怀孕了。专门让我来买鲫鱼熬汤。妈,你买鱼,也是熬汤?” 刘云朵说:“你爸前段时间在地里劳动,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小腿摔骨折了,这几天在家里休养。” “啊?”邵兴旺感到惊讶,问母亲:“严重不严重?” 母亲说:“不严重,打了石膏,已经两个月了,快好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 “是呀!你大最近气色不好,也许是长时间不活动的原因,吃饭也不好好吃。我买条鱼,给他熬点汤,补一补。” 邵兴旺把妻子荷花怀孕的事情告诉了母亲,刘云朵显得比他还高兴。非要在市场给荷花买只老母鸡,让儿子带回去。 “我给荷花买只老母鸡,你给她捎回去。母鸡油大,炖汤吃肉,对孕妇很补。我当年怀你的时候,从头到尾一共吃了七八只鸡。你爸在这方面特别能舍得。瞧你长得又高,又壮实,这老母鸡汤可是立了头功。”刘云朵看着英俊帅气的儿子,高兴地说。 “不,不,不,妈,我和荷花在家里养了二百多只鸡,公的母的都有,想吃公的就杀公的,想吃母的就吃母的。隔三差五就会杀只鸡。” “你们是你们的,我买是我买的,这是我的心意。自己养的东西,一般自己舍不得杀了吃肉。这我比谁都清楚。”刘云朵说。 “可我们真的经常杀鸡吃鸡!”邵兴旺解释。 邵兴旺拗不过母亲,母亲执意要买,说是她的一片心意。邵兴旺也只好顺从。 母亲临走时,邵兴旺把今天卖的鸡蛋钱和菜钱全部给了母亲刘云朵。 母亲不要,邵兴旺也坚持说是自己的心意,母亲才肯收下。 邵兴旺用三轮车把母亲送到村口,就转身回了赵家坡。 临走时,母亲刘云朵反复叮咛儿子说:“孩子出生时,一定要接我到医院,我给你们打个帮手。荷花生孩子,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邵兴旺回答说:“知道了。” 刘云朵一拐一瘸地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说:“一定,一定记得叫我。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知道了妈,你照顾好我爸,到时候,我一定记着叫你。” 第一百七十七章 荷花生孩子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按照预产日期,邵兴旺提前一天把荷花送进新沣县妇幼保健院。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刘云朵如约赶来。现在,邵兴旺正和母亲在产房外焦急等候荷花生产,等待听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邵兴旺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她们母子平安。 母亲刘云朵看儿子来回踱步,焦躁不安。便对他说:“不用担心,现在医学发达,没有啥事。“ “不会有啥事的。”邵兴旺也自我安慰道。 刘云朵微笑着说:“以前村里人生娃,都在炕上生,包括你和兴晨、忆晨都在炕上生的。” 刘云朵突然提到自己夭折的儿子和女儿,不说话了,眼泪很快涌出眼眶。 “妈,你怎么又提弟弟妹妹!”邵兴旺说。 “妈不提,妈不提。可妈由不得自己。”刘云朵说着,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下来。 邵兴旺掏出纸巾递到母亲手里,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妈也想让它过去,可我晚上做梦老梦见你弟弟和你妹妹。他们说自己冷,让我给他们一人做一件棉袄。昨天晚上,我又梦见兴晨了。他掉进了一个大坑,哭着喊着叫妈,叫我把他拉上来。可我怎么也拉不住他的胳膊……”刘云朵哭着说。 邵兴旺也泪流满面。他搂着母亲的肩膀说:“妈,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妈,你不是常说,旧社会有许多娃,都长不到成年,就夭折了。” “你不用劝妈,妈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刘云朵安慰着儿子。 为了不让母亲再想以前伤心的事情,邵兴旺故意岔开话题,问母亲,“今天你来这里,我爸知道吗?” 母亲刘云朵说:“哦!你不提你爸,我都忘了。你爸知道。你爸让我给你们捎些钱来。” 说着,刘云朵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块方形手帕,递给邵兴旺说:“这是你爸给荷花和孩子的。” “不,不,不,妈。你和我爸挣钱都不容易,你们自己留着花,再说,我们有钱哩,我们有钱哩。”邵兴旺推辞。 “你们有,是你们有的事。这是你爸给荷花和他孙子的。你也别嫌少,一定要拿着,这是你爸的心意。你不拿,你爸会难过的。”刘云朵说。 可怜天下父母心。 母亲刘云朵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邵兴旺还能再推辞拒绝吗? 邵兴旺只好把那块崭新的手帕,连同里面的两千元钱一起装进口袋。 产房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护士,问:“谁是赵雨荷家属?” 邵兴旺从靠墙椅子站起来,举手示意道:“我,我是赵雨荷丈夫。” “你进来。”护士说。 邵兴旺刚走到门口,护士问:“就来了一个人?” “除了我,还有我妈。”邵兴旺说。 “你妈在哪儿?”护士问。 “妈!”邵兴旺叫了母亲刘云朵一声。 邵兴旺和母亲刘云朵走进产房,听到了一阵婴儿的哭声。 邵兴旺循着声音,看到一个方形的盒子里并排躺着三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邵兴旺问:“哪个是我的孩子?” 护士说:“哭得最厉害的那个。” 邵兴旺看到最右边的一个孩子,眼睛都没有睁开,手脚在挣扎着,哭得稀里哗啦的。 母亲刘云朵一看,赶紧过去抱自己的孙子。 不料护士说:“孩子让父亲抱。奶奶来帮忙推床。” 赵雨荷躺在床上,两个护士把赵雨荷推了出来。刘云朵赶紧过去帮忙。 邵兴旺抱起哭得最厉害的孩子,低头一看,发现是个儿子,便有所怀疑地问:“这是我的孩子吗?” 护士听了邵兴旺的话,有点不高兴,说:“怎么不是你的孩子?你看手上的手牌。” 邵兴旺这才发现孩子手上带着一个蓝色的手牌,上书:“赵雨荷、8房15床。” “可我媳妇在做最后一次B超的时候,检查的医生告诉我说是个女儿。” “你老婆给你生了个儿子,你不高兴啊?”护士问。 “不是,我在想是不是搞错了?”邵兴旺说。 “错不了。不可能弄错。要错,也是给你们做B超的人看走眼了。” 好女人赵雨荷为她的狗子哥生了一个健康的儿子。 抱着自己的孩子,给这个还没有睁开眼睛的孩子喂上了第一口**,赵雨荷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在旁边的母亲刘云朵也忍不住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 待刘云朵帮儿子把一切安顿好之后,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母亲刘云朵说要赶在天黑前必须回去,邵兴旺也没有挽留。 因为荷花是剖腹产,需要在医院住几天,让肚子上的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才可以回家。 邵兴旺要送母亲,母亲不让送。 但邵兴旺觉得母亲年纪大了,再说她本身脚有残疾。于是,叫了一辆出租车,说把母亲直接送回邵家棚。 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 邵兴旺最初以为母亲担心出租车费太贵,最后才知道,母亲其实是和父亲邵振邦一块来的。父亲现在应该在回邵家棚的公共车站等她。 邵兴旺只好和母亲乘出租车到了车站。下了出租,邵兴旺四周张望,并没有发现父亲。母亲不断给他招手,说:“你回,你回,你爸在车站等我,他肯定就在附近。” 邵兴旺只好转身离开。 走了大约三四十米远,由县一中开往镇政府的小公共汽车进站了。 在母亲上车的那一刻,邵兴旺看见躲在车站旁边一处墙角的父亲跟着母亲上了车。 母亲刘云朵上车后,扶着坐在座位上的父亲的肩膀,透过玻璃车窗向邵兴旺招手,父亲也转过头瞅了一眼自己儿子。 汽车很快启动,邵兴旺向远去的汽车挥手,一直到看不见为止。 邵兴旺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善良的父母,他们在任何时候,其实心里都装着自己的孩子,都在为自己的孩子所操劳着。有时候,他们只是碍于情面,不愿意直接表达而已。 这就是中国的父亲母亲。全中国的父亲母亲在对待儿女的事情上,似乎都会有这样类似的行为。 邵兴旺想到这里,不禁又流下眼泪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再次进城当老师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有了孩子,人的心态就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尤其是处在中国这个自古以来重视教育的国家,邵兴旺也不得不考虑孩子将来的教育问题。 随着城市化的不断推进,越来越多的乡下人开始走进城镇。 乡下学校的学生和老师每年都在流失,越来越严重。有许多的学校因为没有了学生,开始撤销,开始合并。 而另一边,是城镇的孩子拥挤不堪,大班额甚至超大班额成为普遍性问题。 邵兴旺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像当年他和荷花一样,在邵家棚,在赵家坡上学。因为时代已经不允许他这样做。好老师都进城了! 别说邵兴旺不答应,赵雨荷不答应,甚至连邵兴旺的父母都可能不答应。因为村小还是三十年前的样子,老旧的房屋,泥泞的操场。这其实都不算什么,关键是没有了好的老师。村小的好老师去了镇上,镇上的好老师流走到了县上,县上的好老师去了秦都市。 秦都市有名气的老师,可能已经去了北上广深等更大的城市,工资待遇更高的地方。老师也是人,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善自己的生活,给自己的子女创造一个更优越的教育环境无可厚非。 父亲邵振邦给儿子取名邵兴旺,希望他能让邵家兴旺起来。结果“旺”和“汪”同音,村里的人,学校的同学常常叫邵兴旺“狗子”。 邵兴旺没有完成父亲对他的美好期望,让邵家兴旺起来,却朝着“狗子”的方向一路发展,至少现在,和他的事业有成的大学同学相比,的确活得像一条狗。 在农贸市场等待买主的空当,邵兴旺常喜欢花一元钱,从卖报的小贩那里买份《秦都商报》阅读。 他和其他人读报的习惯不太一样,更喜欢从副刊看起,喜欢看报纸上刊登的一些文学类,特别是散文诗歌类作品。社会新闻,包括和他关系不大的热点新闻,邵兴旺不感兴趣,对大篇幅的广告更是不感兴趣。除了文学作品,关于教育板块的信息,邵兴旺也偶尔浏览一下。看完的报纸,他会把它垫在屁股下面。农贸市场里的水泥台子,实在是太冰太硬。坐得时间久了,难免会肠胃受凉拉肚子。 一天,邵兴旺像往常一样,买了份报纸,眼前的一则招聘信息,令他眼前一亮,顿时来了精神。 秦都市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新建了一所学校,打了半个页面的广告,正在招聘教师。 回家后,邵兴旺把报纸递给正在喂奶的赵雨荷。 妻子荷花用眼神示意他先放到一边,轻拍孩子入睡后,下了床,拿起桌上的报纸,仔细看了看招聘信息,问:“有什么想法?” 邵兴旺说:“为了儿子,为了儿子将来能接受更好的教育,我应该离开赵家坡,到省城工作。” 这个问题,荷花在怀孕的时候曾经考虑过,她只是觉得,狗子哥遭受了事业的重重打击,再提进城,会令他伤心。 对夫妻俩而言,城市是欲望和梦想之都,是孤独和失落之所,这和生活无关。 乡下的生活简单温暖,既没有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更没有蝇营狗苟尔虞我诈的竞争。如果无欲无求,想过一种简单朴素的生活,美丽的乡村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面对孩子,女人是疯狂且自私的,这种疯狂和自私,是母爱的一种本能体现。 没有和自己的狗子哥一起考上大学,是赵雨荷多年来,心中一直隐隐的伤痛。 有了孩子,偶尔赵雨荷还会自责自己:“假如我也考上了大学,我就不会拖累你,我们的生活一定不是这样。我们都会有体面的工作,我们会一起坐飞机到海南,到三亚度一次假……” “娘子要是考上大学,凭借俊俏模样,结实身板,估计早被别人抢走喽!我还能是你的狗子哥吗?”邵兴旺笑着说。 “哥,你讨厌!我只是说说而已。”赵雨荷说。 荷花撒起娇来,比线团还疯狂。 她有时会一下扑到狗子哥怀里,让他亲自己三分钟,有时要狗子哥背着她在院子里转十圈,有时狗子哥坐在院子的竹椅上,她双腿分开,骑在他的两条大腿上,把整个身体扑在他怀里,把头靠在他的肩膀。 赵雨荷倒是舒服了,狗子哥的两条腿却酸疼得无法直立。这就是得罪了自己好女人的下场。 折腾,忍受,继续折腾,继续忍受。直到邵兴旺的好女人折腾累了,或者饿了该去做饭为止。 儿子在床上甜甜地入睡,邵兴旺悄悄吃面,荷花坐他旁边,把今天报纸所有页面翻看一遍。包括夹缝中的广告,一字不拉地看了一遍。 邵兴旺知道,妻子赵雨荷在找比这半页广告更好的学校,或者在找她有什么可以干的事情。 对于邵兴旺的想法,荷花自然是同意。唯一令他们感到为难的是:秦都市经开区在整个城市的西南方向,离主城区有三十公里。而新沣县在东北方向,离主城区有百余公里。 学校正在建设,现在还处在基建阶段,主体教学楼封顶了,要想交付使用得到明年八月底。学校既没有员工宿舍,也没有办公室。 在工人搭建的活动板房的旁边,施工方为邵兴旺以及他的同事临时搭建了办公场所和宿舍。上下两层,中间一个楼梯。一楼的两个房间,一间是新聘校长的独立办公室,一间做会议室。其余的四间房子既是办公室,又是宿舍。家离的远的,除了邵兴旺这个教导主任兼总务主任外,还有一名校医。 学校现在处于基础建设阶段,到了明年六月份,才需要招聘教师。因为第一批学生将在明年九月一日正式走进校园。在还没有学生的情况下,提前一年招了一名校医,这令邵兴旺费解。 后来,跟校医关系熟了,才对她有了一些了解,也正是这名校医,差点让他和妻子赵雨荷离了婚。 学校建设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在设计图纸的时候,让懂教育的校长或者教育专家介入。因为他们非常清楚学校的教室、功能部室、甚至楼道、楼梯、操场,需要怎样的参数,需要怎样的空间和布局。 秦都豁山小学的设计邵兴旺和校长都没有参与,但后期的建设和装修,他和校长,以及外请的教育专家都参与进来,专家们审核装修图纸,他们则负责具体的管理,尤其是整个施工过程的监督。因此,邵兴旺的工作尤其忙碌。 邵兴旺和校医离家远,只能住工地。两三天的时间,很快便熟识了。 学校因后面的小土山豁山而得名。学校背靠豁山。豁山的四周不仅建有豁山国际社区,还建有豁山医院、豁山商超、豁山公园,学校门口的这条路自然也叫豁山路,学校西边的路叫豁山西路,东边的路叫豁山东路,北边紧靠豁山的路叫临山路。 终于没有再出现豁山这个词了,这让邵兴旺感觉给路取名的人终于动了一次脑筋。 第一百七十九章 初识校医高兰婷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现在正是夏天,天气酷热难耐。 工人们下班了。邵兴旺按照惯例,在工人下班后,检查一遍工地,看看水电是否关闭,物资材料是否按规定码放整齐,施工现场是否清理干净,将安全隐患再检查检查。 虽然说,这一切都应该是施工方做的事情,但多一个人检查,就多一道安全保障。 天边出现了大片紫红色的云彩。地面温度依然没有下降多少。 戴着安全帽,邵兴旺满头大汗,浑身湿透,走到操场一空地,发现校医高兰婷正在摇呼啦圈。 高兰婷身着黑色健美背心,黑色紧身长裤,白色运动鞋,马尾辫高高束起,一条白色运动头带缠绕头上,这身打扮,时尚又洋气,就像堆满建筑材料的工地,开出的一朵绚丽花朵。 还没走到跟前,高兰婷便停下扭动的身体,大声问:“邵主任,都下班了,怎么还没有休息?” 看着眼前这个热爱劳动的女单身,邵兴旺笑笑说:“我巡查一下工地,查查安全隐患。” 高兰婷问:“吃饭了吗?” 邵兴旺说:“没有!啊!吃了!” 高兰婷扑哧一下笑了,说:“到底吃了,还是没吃?” 邵兴旺说:“刚吃了一块早上的剩面包。” 高兰婷说:“那就是没吃。我请你吃晚饭。” 邵兴旺说:“那怎么好意思?你没吃的话,我请你。” 高兰婷显得很高兴,说:“我没吃,走。咱们一块儿去。” 邵兴旺想了想,来这里上班快一个月了,每天三顿饭,天天一个人。剩下的时间,除了看书,就是给妻子写信。 邵兴旺将信写在日记本上,目的并不为寄给妻子赵雨荷,每天晚上闲得无聊,记录一下自己情感,表达对妻子儿子的思念。有朝一日回家,躺在被窝,搂着自己的好女人一起读读,一起浪费美好时光。 “我去洗一下,把这身脏衣服换了。”邵兴旺说。 “不用,吃完饭咱俩一起洗。”高兰婷说。 “啊!” “不是,我是说,咱俩先去吃饭,等会回来再洗澡。现在工人正在里面。哦!对了,女部的淋浴器昨天坏了,今天水电工修好了没?” 邵兴旺说:“修了,但没有修好,明天我让厂家售后服务员来看看。” 高兰婷说:“啊!那破玩意有啥修的?昨天没洗成澡,今天又洗不成。我,我都……唉!算了,这跟你没关系。我去放东西,十分钟后,咱们校门口见。” 邵兴旺说:“好!” 俩人来到一饭馆,邵兴旺拿起菜单正要点菜,高兰婷说:“我来掉。你想吃啥?” 邵兴旺说:“我就吃碗面。” 高兰婷说:“吃面?面有什么好吃的?我来点几个菜咱俩喝点啤酒?” “这个?”邵兴旺有点犹豫。 “我买单,你放开肚皮吃就是了。”高兰婷说。 说完,高兰婷叫来服务员,说:“椒麻鸡半只,尖椒牛柳,鱼香肉丝,干锅牛蛙,再来个……” “够了够了,咱俩人,最多两盘菜。”邵兴旺劝阻道。 “好!那再来两瓶汉斯啤酒,冰镇的。一碗面。嗯,邵主任,你吃什么面?” “我,我看够了,不要面了。”邵兴旺说。 “来份小碗的岐山臊子面,给我来一小碗米饭。”高兰婷说。 菜很快上来了,俩人边吃边聊。 高兰婷说:“邵主任,我看你天天给你妻子荷花都要写一封信。” 高兰婷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吓了邵兴旺一跳。 “啊,你怎么知道?”邵兴旺问。 “天天把门敞开着,日记本就放在桌子上,我还以为你故意让我看呢。”高兰婷说。 “没!每天不读点书,不动笔写上几句,感觉不自在。”邵兴旺说。 高兰婷说:“你跟你妻子荷花的感情可真令人羡慕啊!一个女人,这辈子能嫁给你这样的好男人,即便吃糠咽菜也值了。” 邵兴旺说:“我没那么优秀,我妻子荷花倒是个贤妻良母,我不如她。” “我看你字字句句透露出对自己的思念,有的地方写得还挺肉麻的,令我浮想联翩。”高兰婷说。 “啊!你都看完了。”邵兴旺说。 “白天,你宿舍门大开着,本子也打开着。我以为你故意让我看呢。” “也没啥,看了就看了,只是希望你不要将这些外传啊!”邵兴旺说。 “不会的,我没那么无聊!放心。来,干杯!” “干杯!” 邵兴旺在生活上是个马大哈,他没想到,大白天,他在工地上忙碌的时候,高兰婷会光明正大地走进自己宿舍,翻看他的日记本。 看来以后白天到工地去,得把门锁起来。邵兴旺音响。 俩人吃完饭,回到宿舍。 即便邵兴旺在工地临时搭建的淋浴房里天天冲澡,仍旧一身臭汗。 吃完饭的邵兴旺更是汗流浃背。 回到宿舍的邵兴旺洗完澡,从淋浴房出来,迎面碰见端着盆的高兰婷。 高兰婷说:“女浴室的淋浴器坏了,还没修好,洗不成澡,能不能帮我把一下门,我想在男浴室那边冲洗一下。” “刚好里面没人了。不过,你得快点。”邵兴旺答应了高兰婷。 邵兴旺帮高兰婷把着门,让她进去洗澡。 高兰婷洗了二十分钟便出来了。洗完澡后,她端着换洗的衣服到水房去洗,邵兴旺则回宿舍看书。 过了一会儿,高兰婷敲门。 邵兴旺问:“啥事?” 高兰婷说:“你开门。” 邵兴旺开门,看见高兰婷仍旧把湿漉漉的头发盘在头顶,穿着睡衣,手里端着洗好的内衣内裤,对他说:“把你换下来的衣服给我,我帮你洗一洗。” “不用麻烦高老师,我自己洗。”邵兴旺赶紧说。 “你洗啥呀!你们男人洗衣服,洗也洗不净。还是我帮你吧。”高兰婷说。 邵兴旺正要继续拒绝,高兰婷已经在他的宿舍床底下寻找,很快就发现了邵兴旺脱下来,放在床底塑料盆里的脏衣服,手脚利索地拿走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邵兴旺发现他的衣服,包括背心、裤头、T恤衫,以及高兰婷的***、奶罩等内衣等,已经晾晒在二楼宿舍门前的晾衣绳上。经过一晚上干热的风吹,已经晾干了。 高兰婷那条黑色的***,像一根细细的黑绳一样,非常惹眼。 邵兴旺担心早晨上班的同事看见,赶紧收走了自己的衣服,又敲门提醒高兰婷,让她赶快收走她的内衣。高兰婷好像对此毫不在意,在邵兴旺吃完早饭上来之后,他看见高兰婷黑色的***和那黑色的胸罩,依然在二楼的晾衣绳上随风摆动。 邵兴旺还是觉得不妥,这毕竟是“宿办一体”舍,白天,它仍旧是正儿八经的办公室。 邵兴旺再次提醒她说:“赶紧收起来。” 高兰婷嬉皮笑脸地说:“这有啥,不就是件内衣么!我还打算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呢,让紫外线杀杀菌,消消毒。” 高兰婷看邵兴旺沉默不语,不接她的话,知道邵兴旺不想跟她在这件事情上纠缠,就取下晾衣绳上的夹子。拿到***的时候,还故意凑到邵兴旺的跟前,把那三条细细的带着花边的黑丝带,在他面前拉了拉,晃了晃,以证明它有很好的弹力,接着放在自己的鼻子上闻了闻,嘴里憋出了一句娇滴滴的话:“哦!好香啊!”然后转身,扭动着圆圆的大屁股走进了办公室。 看着细腰大臀迈着模特步的高兰婷轻浮地走进宿舍,邵兴旺还是忍住不在心底骂了一句:“真是个轻浮的人!” 第一百八十章 隔壁澡堂的淋浴器坏了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俩人吃完饭,一起散步,一起聊天,回到学校。 即便邵兴旺在工地临时搭建的淋浴房里天天冲澡,仍旧一身臭汗。吃完饭的邵兴旺更是浑身黏糊糊的。 回到宿舍的邵兴旺,连茶都没有顾上泡一杯,就急忙忙端着换洗衣服下楼来。 听见邵兴旺从楼梯上下来的脚步声,高兰婷从自己的宿舍出来,站在二楼走廊看了一眼已经下楼的邵兴旺。 邵兴旺端着塑料盆走进男部淋浴房。二十分钟不到,就洗完了。 穿着白色背心,黑色短裤,邵兴旺从淋浴房刚出来,迎面就碰见端着洗漱用品的高兰婷。 高兰婷说:“女浴室的淋浴器坏了,还没修好,能不能帮我把一下门,我想在男浴室那边冲洗一下。” “里面还有两人,得等一会儿。”邵兴旺说。 “好,那我就等一会儿。”高兰婷说。 邵兴旺和高兰婷在门口等待。不到五分钟,里面的两位民工师傅出来了。 邵兴旺不放心,又进去看了一下,发现没人后,出来看了看手表,对高兰婷说:“里面没人,不过你得快点,最后一波工人马上就下班了。”邵兴旺说。 邵兴旺帮高兰婷把着门,让她进男浴室洗澡。 高兰婷前脚刚进去,后面就来了两位民工师傅。 两位一高一矮,皆光着膀子,穿着短裤,趿着拖鞋,满头满脸的灰泥。很显然,他们刚下班,准备洗完澡后去吃饭。 邵兴旺赶紧拦住两位,说:“哎师傅,师傅,等一下,等一下!” 高个儿师傅问:“怎么啦?” 邵兴旺点头微笑说:“里面有个女同志,借用一下咱们男浴室冲个澡。” 矮个儿师傅问:“为什么不到女浴室去洗?” 邵兴旺赶紧解释说:“坏了,还没修好。谢谢,谢谢啊!” 高个儿师傅说:“那好吧,我们等等,让你媳妇快点。” 邵兴旺点头微笑说:“那,那,那不是我媳妇。” 矮个儿师傅说:“那你……你们是男女朋友?” 邵兴旺显得很尴尬,说:“是同事,是同事。” 两位民工师傅不怀好意地笑了。 俩人蹲在地上抽烟。 大约等了五分钟,又来了两位师傅。 高兰婷自然还没有出来,两位师傅有些着急,朝门里喊:“好了没,洗个澡这么长时间?” 高兰婷说:“还没有,稍等一下。” 这时又来了两位民工师傅。 邵兴旺把着门,不断解释。 “好了没?”邵兴旺有点着急,朝里面喊。 “还没有呢,稍等一下。”高兰婷回答。 过了三分钟,又走过来四位刚下工地的民工师傅,也是满脸的灰泥。看到大家围在男浴室门口,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邵兴旺赶紧解释,大家只好等待。 看见淋浴房门口围了一群人,吃完饭的和刚从工地回来的吃瓜群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好奇地围了过来。 问口的人越聚越多,邵兴旺没法跟每个人一一解释。只能一手把着门,一边朝里面喊:“好了没?” “没有!”高兰婷回答。 “你快点。门我快把不住了。”邵兴旺说。 “把不住了,你就别把了。我看谁敢进来?”高兰婷大声回答。 “呵呵呵,呵呵呵!”门口传来一阵哄笑。 到高兰婷出来时,门口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人。 大伙儿像欣赏一头走出猛兽区的老虎一样,用一种痴呆呆的眼神期待着里面的高兰婷一步一步地迈出男浴室。 高兰婷穿着睡裙,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趿着人字型拖鞋,端着塑料盆,慢悠悠地出来了。 看到门口围了这么多人,先是吓了一跳。不过,当她发现挡在人群前面的邵兴旺后,这个见多识广的女子很快镇静下来。 众人迅速让开道路,自觉排成两列。又用一种观看“皇帝的新装”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众人的鼻子不自觉地嗅了嗅,人群中有人在吞咽口水。虽然邵兴旺根据自己吞咽口水的举动推测肯定有人和他一样,但人群中发出的一句“真香啊”还是被大家听到了。 “呵呵呵,呵呵呵!”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高兰婷加快了脚步,邵兴旺紧随其后。 洗完澡后,高兰婷端着换洗的衣服到水房去洗,邵兴旺则回宿舍看书。 过了一会儿,高兰婷敲门。 邵兴旺问:“睡呀?” “我”高兰婷回答。 邵兴旺问:“啥事?” 高兰婷说:“你开门。” 邵兴旺开门,看见高兰婷仍旧把湿漉漉的头发盘在头顶,穿着睡衣,手里端着洗好的内衣内裤,对他说:“把你换下来的衣服给我,我帮你洗一洗。” “不用麻烦高老师,我自己洗。”邵兴旺赶紧说。 “你洗啥呀!你们男人洗衣服,洗也洗不净。还是我帮你吧。”高兰婷说。 邵兴旺正要继续拒绝,高兰婷已经在他的宿舍床底下寻找,很快就发现了邵兴旺脱下来,放在床底塑料盆里的脏衣服,手脚利索地拿走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邵兴旺发现他的衣服,包括背心、裤头、T恤衫,以及高兰婷的D字裤、胸罩等内衣等,已经晾晒在二楼宿舍门前的晾衣绳上。经过一晚上干热的风吹,已经晾干了。 高兰婷那条黑色的D字裤,像一根细细的黑绳一样,非常惹眼。 邵兴旺担心早晨上班的同事看见,赶紧收走了自己的衣服,又敲门提醒高兰婷,让她赶快收走她的内衣。高兰婷好像对此毫不在意,在邵兴旺吃完早饭上来之后,他看见高兰婷黑色的D字裤和那黑色的胸罩,依然在二楼的晾衣绳上随风摆动。 邵兴旺还是觉得不妥,这毕竟是“宿办一体”舍,白天,它仍旧是正儿八经的办公室。 邵兴旺再次提醒她说:“赶紧收起来。” 高兰婷嬉皮笑脸地说:“这有啥,不就是件内衣么!我还打算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呢,让紫外线杀杀菌,消消毒。” 高兰婷看邵兴旺沉默不语,不接她的话,知道邵兴旺不想跟她在这件事情上纠缠,就取下晾衣绳上的夹子。拿到D字裤的时候,还故意凑到邵兴旺的跟前,把那三条细细的带着花边的黑丝带,在他面前拉了拉,晃了晃,以证明它有很好的弹力,接着放在自己的鼻子前闻了闻,嘴里憋出了一句娇滴滴的话:“哦!好香啊!” 然后转身,扭动着圆圆的大屁股走进宿舍。 看着细腰大臀迈着模特脚步的高兰婷轻浮地走进宿舍,邵兴旺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了一句:“真是个尤物!” 邵兴旺没有想到,他的一句低声细语,竟然被高兰婷给听到了,他太佩服这个女人的听力了。 “你说我什么?”高兰婷问。 邵兴旺的脸腾一下红了,赶紧解释说:“没,我没说啥。” “邵主任,你是《红楼梦》看多了,嘴里念叨了一句尤三姐,也许我听错了,你可能说的是尤二姐。” 高兰婷趴在门口,把头探出来,给邵兴旺抛了一个媚眼,说:“需要我,随时叫我。我去公园晨跑,你去吗?” 邵兴旺笑笑说:“我还要工作。一会儿校长就来了。” “工作是永远也干不完的,生活最重要。再见!”高兰婷给了邵兴旺一个飞吻之后,便下楼去了。 邵兴旺看着高兰婷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第一百八十一章 谁干的这王八蛋事情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教室的内墙,已经粉刷完毕,工人师傅们正在墙上装柜子、顶上装灯、外面装门、里面装黑板等。 下午,邵兴旺去工地检查,看见工人师傅正在往里面搬运桌椅板凳,便随机走进一间教室,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邵兴旺下意识趴在桌面上闻了闻,确信不是桌椅的问题。桌椅是他亲自到厂家专门定制的。从原料、到油漆,每一道工序,每一种材料,邵兴旺是亲自查看了,做了核实,拍了照片,留存了资料。 教室里的桌椅没有问题,全实木、环保漆,即便是趴在桌面上,脸贴在桌面上也闻不到什么味道。 实木就是实木,好东西就是好东西,那种特别的手感、纹路、光泽、气味,令人迷恋,令人爱不释手,连安装电灯的民工小刘都说,这桌子是它见过的最好的课桌椅。 学校为每一间教室靠门内侧墙面上,都定制了一排柜子,上下五层,一层十个格挡,一共五十个,是专门给孩子们放东西用的,可以放吃饭的碗,喝水的杯子,除此之外,课外书、校服、甚至篮球和足球都可以各放一下。 摆在地面上准备上墙的面板已经发出了刺鼻的味道。这定做的实木柜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味道? 邵兴旺问正在安装的工人师傅:“师傅,你们装的这个柜子是不是实木的?” “这肯定不是实木的。”一位操着四川口音的安装师傅说:“这肯定不是实木的。重量都不对,你看这外面,明显贴了一层带木纹的皮,里面这一看,就是牛皮纸贴面。”说着,站在施工架子上的师傅拿一块面板给我看。 “这和我们订购的材质不一样。师傅,你先别装了,这个不对。”邵兴旺赶紧叫停。 “我们只负责安装,其它的事情,你们要和老板沟通,也就是和给你们供货的供货商沟通。”那位操着四川口音的民工说道。 师傅说的在理,他们的确是从人力资源市场上雇来的临时工,只负责安装。要解决问题,得找供货商。 邵兴旺赶紧出教室门,正巧一个木工正在从车上卸货,一块柜门掉到了地上,着地的一角直接就折断了。 邵兴旺拿起柜门一看,这那是实木的呀,连最次的木工板材都不如。是用锯木屑掺杂着黏土压制而成的。外面贴的是一层木纹贴皮,里面竟然贴的像是一种特殊的牛皮纸贴面。邵兴旺的肺都要气炸了,赶紧叫停师傅,不要再卸货了,不要再安装了。事情重大,他必须立马报告给校长。 校长很快来到现场,看见这些问题材料,也气得不行。直接给供货的老板打了电话。很快,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来到学校,说:“我们老板在外地出差,人不在秦都,让我来处理此事。哦!对了,我是销售经理。周校长您抽烟,邵主任您抽烟。”说着,掏出了香烟递给了我们。 “不会不会。”周校长说。 “我也不会,谢谢。”邵兴旺说。 “这和合同的约定不符合,和我们看的样板材料也不符合。你们今天把这些材料拉回去,这得重新做。”周校长表情沉重,一字一字地说道。 “周校长,是这。这个情况比较复杂。我们也是在教育局的统一采购招标下中的标。”销售经理说。 “我们递给教育局的墙柜材料明确要求是实木板材,必须符合环保要求。”邵兴旺说。 “环保肯定是没有问题,我们也有自己的检验报告。”销售经理说。 “这材料也不符合我们的要求啊?”周校长问。 “周校长您先别生气,这个事情比较复杂,比较复杂。是你我都解决不了的事情。”销售经理嬉皮笑脸地赔礼道歉。 “你现在先别卸货,也别再安装了,马上叫停。”周校长说完,转过头对邵兴旺说:“你过去,和咱们的几个老师一起,马上去叫停。” “好的。好的。我马上过去。”邵兴旺离开了办公室。 邵兴旺不知道,周校长和这个姓马的销售经理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教育局负责工程的人来了之后和校长具体说了什么。总之,校长在他面前叹气过好几次,不止一次地骂“真他妈操蛋!” 然后告诉邵兴旺说:“这个事情,你我都无能为力。咱们是新来的。我是新招聘来的校长,你是新招聘来的总务主任,都还在试用期,都没有转正。人家一句话,咱们都得卷着铺盖卷滚蛋。小邵,我知道你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我何尝不是呢?”说着说着,周校长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可能之前一直在教学一线,还不太了解有些情况。其实,你看眼前的这个新建的学校,包括这些装修采购项目,采购的体育器材,甚至将来要为孩子们采购的作业本之类的东西,大的项目咱不敢说,但这些几万十几万的工程或者项目,都和一些人有密切的利益关系。这是一张庞大的关系网,利益链。像你我这样的打工者仅凭义气,凭着一颗正直的心,是不可能扭转的。”周校长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肌肉抽搐着。 “可这些材料对孩子的健康会产生影响的啊!谁个王八蛋敢这样干!我去告他去。我给你说过我妹妹的事情,你是知道的。”邵兴旺也气得不行。 “嘘——小声点,你告谁去?”周校长一听我提高了嗓门,赶紧从办公室门口把邵兴旺拉进了房间,关上门。 周校长反锁上了门,拉上了窗帘,把公办室的灯也关了。校长室的光线立即变得昏暗起来。 “谁干的这个王八蛋事情,我就告谁去?”邵兴旺气愤地说。 “你我都刚来。别说我是校长,你是主任,其实咱们和工地上的农民工没有任何区别。人家就一句话,咱俩就得立马滚蛋。”说着,周校长趴在床底下,从里面拉出来一个鞋盒子,拿出了一个牛皮纸袋信封。 “邵主任?”说着,周校长从袋子里掏出了两叠钱,把其中的一叠递给了邵兴旺。 “这是啥?”邵兴旺惊讶地问。 “钱!”周校长说。 “我知道这是钱?哪来的钱,谁给的钱?”邵兴旺问。 “教育局主管招标采购的闫处长。”周校长说。 “这个王八蛋,他给你这个干啥?”邵兴旺问。 “上午,他到学校来找我了。临走时,趁我不注意,塞到了我的被褥底下。我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他的电话。”周校长说。 “那你还不给他退回去?”邵兴旺着急地说。 “邵主任,你我还想不想混了?人家把话给我已经说明了。这事不要再提了。再提,咱们的饭碗他没法保证!”周校长着急了,嘴里的唾沫星子已经喷到了我的脸上,脖子上的青筋也暴起来了。 “这种脏钱我不会要。”邵兴旺对周校长冷冷地说。 “你以为我会要吗?”周校长说。 “那你给人家退回去。”邵兴旺说。 “退到哪儿?怎么退?”周校长反问邵兴旺说,“你即便是把它烧了,或者扔到粪坑,也脱不了干系?钱已经摆在你我的面前了。” “人人都说校园是片净土,这学校还没有建成,这片土地已经被污染了。”邵兴旺说。 “这钱,放在学校,给孩子们买些文具,也比扔到粪坑,或者烧了强。”周校长说。 “接下来,咱们只能每天二十四小时打开门窗,让它持续散味,好在离明年开学还有一年的时间。再说,即便孩子们坐进教室,咱们的门窗都要保持敞开通风。咱这教室都是单面设计,南北通透,空气的流动不成问题。”周校长说。 真她娘的操蛋啊!在饭碗面前,邵兴旺和周校长妥协了。凭他和周校长的力量,是无法改变眼前这样的事实的。 你已经不小了,也折腾不起了,就这样吧。邵兴旺心想。 一周后,五层楼三十多间教室里全部安装了这种锯末板材的墙柜。 第一百八十二章 高兰婷的小把戏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我去教育局办个事,下午也不在,学校的事情还请邵主任多操心。”周校长说完,开始收拾公文包,准备离开办公室。 邵兴旺没有吭气,气呼呼地站起来,回到二楼自己宿舍。 进门后,邵兴旺狠狠地将门关闭,躺在床上。 宿舍门发出巨大的关闭声,走到校园的周秉心听到声响,回过头来朝邵兴旺的宿舍望了一眼,摇摇头,大步流星地朝外走。 高兰婷从一大早开始,一直关注着事情的进展。与其说她关注着这件事情,倒不如说她更关心邵兴旺本人。 她不希望邵兴旺在这些事情上与人发生争执,她希望邵兴旺在工作方面一切顺利,她希望邵兴旺有更多的时间能够陪伴自己,哪怕闲聊也行。 随着和校医高兰婷的进一步交往,邵兴旺开始了解高老师的一些过往,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一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感慨。 高兰婷也是农村出身。在老家上过三年卫生学校,毕业后到县医院当护士。因为有几分姿色,被分配到县医院的干部病房。在一次为病人的护理中,认识了这个县的副县长,一来二去,成了副县长的情人。副县长为其买了房买了车,她也如副县长所愿,为其生了个儿子。本来希望能够挤掉正妻当县长太太,无奈县长东窗事发,丢了官位,锒铛入狱。这女人嗅觉还是相当灵敏,在感觉到有些事情不妙后,便果断卖掉房子,卖掉车子,携带着私生子离开了。 她来自哪个省,哪个县,邵兴旺不得而知。高兰婷也不肯说。邵兴旺从她还算标准的普通话里,是能够听出来,她来自南方,至于哪个省的口音就无法具体辨别,因为邵兴旺没去过南方,也没有对各地的语言和口音做过专门的研究。但他敢肯定,高兰婷不是北方人。 高兰婷爱吃米饭,顿顿不离米饭。不像邵兴旺这个北方的汉子,每天不吃一碗面,那就像没吃饭一样,浑身不得劲。 高兰婷的经历要是放在贪官情妇的圈里面,算是最普通的版本,这样的故事,邵兴旺经常会在电视的新闻里,报纸上,或者在网络媒体上看到,没有多大的新意。 要说有一点新意,邵兴旺不知道她是被谁眷顾了,从南方的一个县城来到了北方,来到了大秦省秦都市,成了豁山小学的校医,成了一个还没有一个学生的学校的校医。 高兰婷一整天都没有事情可做,无所事事转来转去,晚上会跑到邵兴旺的房间来聊天。 她在讲自己“悲伤”经历的时候,会流下几滴泪水,但遇到一些敏感的话题,她又会闭口不言或者直接绕开。 邵兴旺能感觉得到,高兰婷是个有故事的女人,是个警惕性非常高的女人,也是个不寻常的女人。 一天晚上,邵兴旺在宿舍看书。高兰婷在窗口叫他:“邵主任,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呀?” “啊!高老师,你也没睡呀?”邵兴旺说。 “是呀,我能进屋跟你聊会儿吗?”高兰婷说。 “你进来吧,门没有锁。”邵兴旺说。 高兰婷穿着一件齐臀的紫色睡衣,趿着鞋进屋来。“看什么书呢?”高兰婷问。 “胡乱看,看得比较杂,也没有固定的内容。基本上拿起哪本就看哪本。”邵兴旺手指着靠在墙边满满一柜子的书说。 “你手上这本书是什么书?”高兰婷说。 “这不是书,这是计算机教室装修和设备采购参数。”邵兴旺说。 “我还以为你在看书呢,没想到这么晚了你还在工作。好敬业啊!”高兰婷说。 “我刚才是在看书。今晚看了两本,九点多刚看完《了不起的盖茨比》,刚才翻了翻《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觉得没啥意思,又拿起白天没看完的这本资料,再看看,换换脑子。”邵兴旺说。 “你说的这两本书都是小说吗?”高兰婷问。 “是的,是小说,是世界文学名著。”邵兴旺说,“高老师平时都爱看些啥书?” “我也不怎么爱看书。有时候会看一看医学护理方面的书,有时看一些保健育儿之类的书,有时会翻一翻美容类的杂志,文学书不怎么看,也看不懂。”说着,高兰婷捂着嘴笑了。 “我给你拿本文学书,你试着看一看,耐着性子看,看上十几二十页就看进去了。你会发现名著之所以被称为名著,自有它的道理所在。”邵兴旺拿了一本美国女作家玛格丽特·米切尔《飘》(又翻译为《乱世佳人》)给她。 邵兴旺以为女性读者对女性作家的书会更有亲近感,可高兰婷翻了几下,就放在了书架上,她在书架上自己翻了翻,拿出了一本王小波的《黄金时代》。 邵兴旺能感觉到,高兰婷是读过文学书籍的,她可能没有自己读得那么多。她在邵兴旺面前的伪装,是希望借此打开他的话匣子。 高兰婷这个醉翁之意,显然不在酒啊! 现在,她坐在挨着办公桌的床边,双手托着腮帮子,以一种迷离的眼神看着邵兴旺。 高兰婷火辣辣的目光让邵兴旺感觉有点囧。 “我给你倒杯水?”邵兴旺说。 “我不渴。你渴了吗?”高兰婷反问。 “有点!”邵兴旺回答。 “我去给你拿罐冰镇啤酒。”高兰婷说。 “冰镇啤酒?你刚买的?”邵兴旺问。 “昨天买的,在冰箱里冷藏着。”高兰婷说。 “你买了台冰箱?”邵兴旺问。 “你不是给医务室采购了一台冰箱嘛,我让先放到我宿舍,等医务室装修好了,再搬过去。”高兰婷说。 “这合适吗?”邵兴旺问。 “这有啥不合适的?人尽其才,物尽其用。”高兰婷说:“东西用坏了,才能更好地体现出价值,总比把东西放坏了好吧!” “也有道理。”邵兴旺回答。 高兰婷很快拿来两罐冰镇啤酒,一人一杯对饮起来。 邵兴旺一手拿着冰镇啤酒,一手用铅笔把装修方案中不合理的地方进行修改,偶尔会抬头看一下高兰婷。 高兰婷把她几乎无法遮掩内裤的短裙往下拽了拽,雪白的大腿依然在灯光下发出耀眼的白光。 邵兴旺相信眼前这个人很久都没有被男人碰过,今天晚上她是有备而来。她所渴望的事情,邵兴旺猜她不应该是一时兴起,而是有意为之,而且准备的时间不止一天两天。邵兴旺已经无心再去看那些枯燥的密密麻麻的参数了。 突然,“啪”的一声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高兰婷举过头顶的书从她的手上掉落到了床的另一边,她翻过身,跪在床上,撅起屁股,伸手去够床下的书。 邵兴旺漫不经心地说:“高老师,你走光啦?” “啊!是吗,是吗?”高兰婷转过身,故作惊讶地说着,便把她无法再往下伸展的睡衣又往下拽了拽。 邵兴旺故意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说:“嗯哟!都快12点了。明天咱们还都有重要工作。今天就到这里,早点睡吧。” 临走时,高兰婷拿走了那黑色封皮的王小波写的《黄金时代》。 第一百八十三章 逛街巧遇罗芙蓉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连续两天,高兰婷都没有来找邵兴旺。也许她晚上在看《黄金时代》,也许对于那天晚上的事情,已经有所顾忌,便不好再来找他。 第三天下午午睡起来,邵兴旺在二楼宿舍的卫生间门口碰见了高兰婷。 她问邵兴旺:“你下午有事没? 邵兴旺说:“下午没别的事情。工人给操场围墙的栏杆刷漆,也不需要一直盯着。” “那好。我想请你陪我到市里去一趟,我想买几件衣服。”高兰婷说。 “可以。”邵兴旺说。 “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高兰婷转身进了宿舍。待出来后,高兰婷穿了一件无领的豆绿色短西服,里面是一件白色的紧身衣,领口低垂,风景无限。 下身穿着与上身同样颜色同样材质的包臀裙,脚蹬一双黑色的细高跟皮鞋。两只镶嵌着水滴形的翡翠耳坠随着步子一晃一晃,够摩登,够时髦。 邵兴旺相信,高兰婷的这身打扮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回头率百分百。 高兰婷在学校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半个小时后,俩人就来到了市中心。 高兰婷转了一家又一家服装店,把秦都市市中心最繁华的服装店几乎转完了,他们的手上一共提了六个大袋子。其中有三袋高兰婷是给自己买的,有三袋是给邵兴旺买的。有外套,有裤子,有内衣,还有皮鞋。 在皮鞋店,高兰婷还讹了人家一条皮带送邵兴旺,气得卖鞋的小姑娘差点掉下眼泪来。邵兴旺感到不太合适,高兰婷却毫不在意。原因就是她在试鞋的时候,不知是谁把喝的水洒在了皮凳子上,她一屁股坐上去,弄湿了裙子。 邵兴旺累得腰酸腿疼,告诉高兰婷说:“可以了吧,咱们回吧。” “好吧。走。”高兰婷说。 邵兴旺提着四个袋子走在前面,高兰婷提着两个袋子走在后面。快到步行街路口的时候,她突然叫住邵兴旺说:“等等,等等,我去这家店看看。” 邵兴旺转身,看见她拐进了一家女性内衣店。真受不了! 邵兴旺干脆蹲在地上等她,旁边的长条椅上一位老者起身。邵兴旺瞅准机会赶紧站起来,坐到了椅子上。 邵兴旺刚坐下,就看见高兰婷从店里出来,站在门口向他招手说:“邵哥,你过来,过来。” 邵兴旺硬着头皮走过去,问:“干啥?” 高兰婷拉着他的胳膊边走边说:“你帮我看看这件内衣咋样?” 走进去之后,邵兴旺才发现这里全部卖女性内衣,整个商店的装修风格完全是一种女性化的粉红色风格。如果不是架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女士内衣,你一定会认为自己走进了“红灯区”或者“风月场所”。 架子上的大部分内衣都是带有蕾丝花边的。别说摸一下,就是看一眼都不由得让人脸发红,心发跳。整个店铺除了柜台上有个带着耳钉,染着黄毛的男收银员外,整个百十平米的店铺里,就只有邵兴旺一个男人。 高兰婷走到一款粉红色内衣面前,问邵兴旺:“这件怎么样?” 邵兴旺说:“这布料少的,穿上跟没穿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国外进口的,你看这还有英文标识。你摸摸手感。”高兰婷说。 “你喜欢就买。”邵兴旺说。 “我很喜欢,但我想让你给我买。”高兰婷说。 邵兴旺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高兰婷。 他说了一句:“好吧。” 见邵兴旺答应了,高兰婷又说:“还有那件蓝色的也帮我买一下。这内衣看起来高档,其实两件还没有一双皮鞋贵呢!” “是呀,是呀。”邵兴旺说。 售货的小姑娘包好了衣服,邵兴旺付了款。高兰婷又说又笑,挽着邵兴旺的胳膊出了店门。 刚踏出门口,邵兴旺就正面撞见了线团。天下这么大,道路竟然如此之窄。 线团先是愣了一下,再上下打量了邵兴旺一番后,叫了一声“狗子哥。” “线团,怎么是你?”邵兴旺也感到非常惊讶,能在这里偶遇线团真是一件概率极小的事件。 “这位是?”线团指着高兰婷问。 “我是邵主任的同事,今天下午学校没什么事,我让邵主任陪我逛街。”高兰婷赶紧解释。 线团像扫描仪一样,从上到下把高兰婷仔仔细细扫描了一遍,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哦——”。 为了缓解眼前的尴尬,邵兴旺赶紧问了一句:“你们不是在洛阳上班,怎么今天到秦都来了?” “不干了,上周刚辞职,我和芙蓉打算自己单干,在秦都租了一间厂房,注册了一家服装公司。”搂着线团的老公霍前程说。 “遇到你可真巧。这是我给你的宝贝儿子买的衣服,还有给荷花买的衣服,本来打算明天回新沣,去看望你们一家三口。没想到在这碰上了。怎么样?现在忙啥呢?”线团问邵兴旺。 邵兴旺把自己应聘到豁山小学当总务主任兼教导主任的事说了。 “你也真够狠心的,一个月了,都没有回家看儿子,看荷花。算了,我还想着你如果不忙,把我买的衣服捎给荷花,看来还是我亲自回一趟老家,亲自把荷花她们娘俩看看吧。”线团把递到邵兴旺手里的衣服,又拿了回去。 “哎!线团!”罗芙蓉和霍前程刚转身离开,邵兴旺叫住了她。 “怎么了?狗子哥。”罗芙蓉扑闪着大眼睛问邵兴旺。 “我明天请一天假,和你们一起回新沣。”邵兴旺说。 “明天上午九点,我在豁山小学门口接你。”罗芙蓉说。 “那好,一言为定。”邵兴旺说。 “这位高老师,要不要一块儿去呀?”罗芙蓉问。 “可以呀!”无牵无挂的高兰婷求之不得。 “不用,不用,下次吧,这次就算了。”邵兴旺说完,罗芙蓉和霍前程朝转身离开。 有时间背着自己的女人,和另外一个女人逛街,却没有时间回家看一下日夜操劳的妻子。 回到宿舍,邵兴旺反锁房门,躺在床上睡不着觉。他拿起自己写给妻子荷花的信,发现有一个礼拜没有写了。 以前那些写在日记本上的信件,虽然读起来还是那么亲切,但他内心深处对妻子的那份感情在慢慢消退。 人是一种喜新厌旧的动物,在男女之事上,总有一股猎奇和尝鲜的冲动。邵兴旺心想。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家里来客人了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第二天一早,邵兴旺向周校长请了假,与线团一起坐着他老公霍前程的桑塔纳轿车回到了新沣县。 赵雨荷看见线团和狗子哥一起回来,高兴极了。 “狗子哥,线团,前程,见到你们可真高兴。”赵雨荷抱着孩子,激动地招呼三人进门。 “狗子哥,你把孩子抱一下,我来泡茶。”赵雨荷说完,将儿子邵谦诚递给丈夫。 谁知这孩子认生,邵兴旺刚一接手,就大哭起来。 邵兴旺又将儿子还给妻子,说:“我来泡茶。” “不用,我自己来,又不是外人。你和前程先去洗一下。”罗芙蓉说,“两个臭男人,浑身汗臭味。” “今天挺热,要不要吃完饭游个泳?”赵雨荷问。 “在哪儿?”罗芙蓉问。 “就在二楼平台,你看。”赵雨荷说着,用手指了指二楼的泳池。 赵雨荷的话,让罗芙蓉惊讶得不知所措。说:“乖乖,你们在家里修了游泳池,这是百万富翁的家才有的样子。” “花了四万块。也只能在最热的六七八月份游泳,到九月份,天一凉就成了摆设。” “这够奢华的了。像我们城里人想都不敢想。”罗芙蓉羡慕地说。 “狗子哥,你去把二楼游泳池洗干净,放池清水,咱们吃完午饭,到楼顶游泳。”赵雨荷说。 还没到吃饭时间,邵兴旺和霍前程俩人上到二楼,配合着刷洗泳池。 打开水龙头,开始注水。 赵雨荷给儿子喂完奶,孩子很快又睡着了。 “中午想吃什么?”赵雨荷问罗芙蓉夫妇。 “你看狗子哥想吃啥?”罗芙蓉说:“狗子哥一个月都没回家,问问他最想吃什么?”罗芙蓉说。 “你们是客人,是我们家最尊贵的客人,肯定要以你们为主。”邵兴旺说。 “前程,你想吃啥?”赵雨荷问。 “我看咱们好久都没相聚了,中午吃顿饺子,如何?”霍前程说。 “好,那咱们包饺子。我来和面,前程,你给咱杀鸡,线团,你来帮我烧水,狗子哥,你骑着自行车去地里割点韭菜。地里还有黄瓜和西红柿,你看青椒长大了没有?哦,对了,顺路到镇上买点晚上吃烧烤的材料,再给线团和前程各买一身游泳衣。”赵雨荷一口气交代了很多事情。 霍前程笑笑说:“我看得让狗子哥拿个笔记一下。” “不用,他记得着。走,咱们到鸡圈逮只鸡。” 邵兴旺先到镇上,替霍前程夫妇买了泳衣,买了牛羊肉等烧烤材料,又买了一捆啤酒。到菜地割了韭菜,采摘了黄瓜、西红柿、青椒、油麦菜等一些时令蔬菜。 回到家,赵雨荷将面和好。大公鸡已经躺在小煤炉上的铁锅里,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 霍前程和邵兴旺做菜,赵雨荷和线团合作包饺子,一个小时后,四人面前摆满了一桌子菜。 “饺子就酒,越喝越有。来,干!”邵兴旺端起酒杯和三个人碰杯。 “啊……哇……呜呜呜,呜呜呜……”儿子邵谦诚睡醒了,躺在床上开始哭泣。 赵雨荷放下筷子,赶紧过去抱儿子。 霍前程拿起筷子又要来菜,罗芙蓉用自己的筷子挡住了,说:“等等荷花。” 赵雨荷听到罗芙蓉的说话声,抱着孩子扭过头来说:“别等我,你们先吃。” “就是,咱们先吃。”邵兴旺说。 “不行,狗子哥,今天吃的是团圆饭,必须等荷花。”罗芙蓉。 赵雨荷看儿子已经没有了睡意,抱着儿子走出屋子,到门口的台阶上把尿。 邵谦诚靠在母亲身上,对着院子,尿完了尿,母亲赵雨荷将儿子抱着回到餐桌旁。 “来,咱们继续。”赵雨荷说,“来前程,来个大鸡腿,线团,你也来一只。” “哎,哎,哎!我们自己来,你抱着孩子。”罗芙蓉赶紧阻止道。 母亲赵雨荷将自己碗里的饺子,用勺子捣碎,挖了一小块儿,喂到儿子嘴里。 邵谦诚很快就将母亲喂的饺子沫吃进肚子。 “嗯……嗯……”邵谦诚把手伸向母亲面前的饺子碗。 “谦宝饿了!”罗芙蓉说。 “就是饿了。你们吃饭,我先给她喂点。”赵雨荷说。 “好!开始吃饭!”罗芙蓉说完之后,霍前程这才拿起筷子。 赵雨荷看到这一幕,笑笑说:“线团,你把你家老罗管得也太严了吧。” 众人笑。 邵兴旺和线团、霍前程三个人干了一瓶白酒。赵雨荷因为给孩子喂奶,只喝了一杯酒就不再喝了。 现在是八月,到了下午三点,天依旧很热。 太阳已经把泳池的水加热了。 罗芙蓉穿着泳衣第一个跳进泳池,感慨道:“这是温泉游泳池啊!水的温度刚刚好。来,荷花,把谦宝给我。” 孩子趴在一个小小的游泳圈里,如在戏水乐园里一样玩得不亦乐乎。 “德德呢?这次没带孩子回来?”赵雨荷问罗芙蓉。 “在奶奶家。等把这里一切安顿妥当后,再接她回来。”罗芙蓉说。 从下午三点开始,四个人加上不到两岁的邵谦诚,一共玩了两个多小时。 不得不说,无论是游泳还是戏水,对人体热能的消耗是惊人的。 到了下午五点多,邵兴旺就感觉饿了。 “怎么样?”邵兴旺问大家。 “太过瘾了。这跟三亚旅游的感觉一样啊。我和前程度蜜月的时候,住在海边度假村,那里的泳池和这个差不错。真的?”罗芙蓉意犹未尽。 邵兴旺笑笑说:“还差个沙滩与大海,还有椰树和海风。” 邵谦诚明显累了。儿子邵谦诚和母亲赵雨荷坐在遮阳篷下玩耍时已经开始打盹儿了。 赵雨荷掀开衣服,抱着儿子喂起奶来。吃着吃着,儿子就在母亲的怀抱里睡着了。 邵兴旺将晒干的浴巾递给妻子。赵雨荷用浴巾包裹着儿子下楼去。 三个人也跟着一起下楼来。 晚饭开始了。 邵兴旺搬出烤肉炉子,放在院子里。霍前程搬出小饭桌,小凳子。罗芙蓉拿来小案板及所需材料。 很快,第一把烤肉好了。 “咦!荷花怎么还没出来?”罗芙蓉问。 “就是。我去看看。前程,你拿着钎子继续烤。”邵兴旺把手里的烤肉钎子递给霍前程,便进屋去了。 屋子里,儿子的肚子上裹着浴巾正在熟睡,妻子赵雨荷衣领敞开,鸽子外露,侧身躺在儿子身边已经睡着了。 邵兴旺轻轻地走到妻子跟前,将床上的一条毛巾被搭在妻子赵雨荷身上。 邵兴旺还是把妻子惊醒了。 “嗯呀!我怎么睡着了?”赵雨荷埋怨自己道。 赵雨荷从床上起来,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衣服。 屋外,看邵兴旺半天没有出来,罗芙蓉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走进屋子来。 罗芙蓉看到狗子哥正搂着自己的妻子赵雨荷。 赵雨荷把头深深地埋在丈夫怀里。 “吭,吭!”听到罗芙蓉咳嗽声音,俩人分开。 “久别胜新婚!晚上你们慢慢浪费时间。嘻嘻嘻,嘻嘻嘻,走,出去吃烤串,喝啤酒。”罗芙蓉向俩人招招手。 天气热度依然不减。即便天已经黑了,四人仍旧满身汗水。 “走,前程,咱们再上楼去。”罗芙蓉说。 “干啥?”霍前程问。 “游泳啊!等温度降下来再睡觉。你们还游不?”罗芙蓉问赵雨荷。 “不了,不了。把浴巾拿上,水里热,但出来会比较凉。”赵雨荷说。 四人吃饱喝足,将锅碗瓢盆收拾完毕,便各自散了。 罗芙蓉和丈夫霍前程准备上楼游泳去。 上楼前,赵雨荷拉住赵雨荷悄悄地问:“哎!荷花,有那个啥没?” 赵雨荷一脸疑惑,问:“啥?” 罗芙蓉有点扭捏,说:“就是那个啥?” “啥?”赵雨荷还是没有想到。罗芙蓉将嘴巴凑到赵雨荷耳朵边悄悄地告诉她:“方便面的调料包啊!” 赵雨荷笑了。 “你这个骚娘们!”赵雨荷轻轻地拍了一下罗芙蓉说道。 “你比我更骚!”罗芙蓉也笑了。 俩人捂嘴偷笑的表情让邵兴旺和霍前程都看见了。 “你们笑啥呢?”霍前程问。 “就是,啥事把你们高兴的?”邵兴旺也问。 “女人的事,你们管不着。”罗芙蓉回答道。 “我去给你拿。”赵雨荷悄悄地说。 “还真有?”罗芙蓉问。 “有,以前狗子哥在的时候,在县城的药店买的,应该还有半盒。”赵雨荷说。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参加满月酒席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吃饱喝足,收拾停当之后,四人分开活动。 罗芙蓉手里捏着赵雨荷给的“方便面调料包”上楼去了。明亮的月光下,在绿树掩映中的乡村露天小泳池里,罗芙蓉打算今晚和丈夫来一次浪漫的灵鱼戏水。 在水里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俩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泳池。 裹着浴巾,躺在屋顶的凉席上,遥望星空。 美好的夏夜,俩人依然兴奋不已。 “蓉儿,我突然想作一首诗,我念给你听。” “好哇!” 霍前程想了想,开始吟诵:“双鱼戏水起波浪,鸾鸟夜空舞袖长,卿似月光照我心,我为卿痴为卿狂。” “怎么样?” “不错不错。没想到,你一个理工男,还会作诗?”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霍前程说道。 “那我也来一首,你刚才那首诗叫什么?” “叫,叫《鱼水情深》。” “我这叫《佳偶天成》。” “什么内容?” 罗芙蓉想了想,吟诵道:“佳偶佳偶两情长,似鱼得水戏荷塘。夫婿待我掌上珠,我称夫婿如意郎。” …… 屋子里,邵兴旺和妻子洗漱完毕,躺在床上。邵兴旺拿出日记本,与妻子一起读写给妻子的信。 肉麻的情话令赵雨荷春心荡漾。 “咦?这是谁写的字?”赵雨荷突然发现一页纸上有一行小字,像古典小说里的“批注”。 邵兴旺仔细一看,是高兰婷的笔迹。她对邵兴旺写的一段文字的确作了批注:“好肉麻啊,让我想入非非了!” 邵兴旺装作不知,赶紧撒谎道:“嗯呀!谁偷看了我的日记?一定是水电工小刘,这家伙喜欢恶作剧。” “以后把日记本锁起来。这些东西最好不要让别人看见。”赵雨荷提醒道。 “知道了,亲爱的。”邵兴旺说。 “狗子哥,亲我一下。”赵雨荷说。 邵兴旺搂着妻子,沉浸在美好时光中。邵兴旺的手不自觉地往下游走,摸到了妻子身下的护垫。 “大姨妈刚来,今天不行。”赵雨荷问。 “那明天呢?” “明天也不行。” “后天呢?” “你呀,怎么忘了?得五天时间。” “哦!”邵兴旺遗憾地翻过身,平躺在床上。 赵雨荷摸了摸狗子哥的“狗头”,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睡觉了。 第二天,赵雨荷醒来时,发现狗子哥正在打扫院子卫生,清理院子杂物。 霍前程和罗芙蓉夫妇睡到十点多才起床。 吃完早饭,邵兴旺、线团、霍前程三人准备开车回秦都市。 临走时,邵兴旺把自己挣的第一个月工资,一共2600元钱,一分不剩全部留给妻子。 “你不给自己留点儿?”赵雨荷问。 “你忘了,我的工行卡里还有卖房的钱呢。”邵兴旺说。 “我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吃饭不要胡乱将就。”赵雨荷嘱咐道。 “我会照顾好自己。花儿,你放心。晚上睡觉前记着把门窗锁好,不要给任何陌生人开门。”邵兴旺临上车嘱咐道。 “我记得。”赵雨荷。 “你啥时候回来?”赵雨荷依依不舍地问丈夫。 “也许下个礼拜,也许下个月,要看工期。最近学校一直在施工,基本没有礼拜天。我只要有空,一定会回来看你和儿子的。”邵兴旺说。 “再见!荷花!再见!谦宝!”罗芙蓉朝赵雨荷招手。 “再见!”赵雨荷抱着儿子向远去的车子挥手。 “再见!”邵兴旺把手伸出车窗,朝妻子和儿子说再见。 回到秦都市,线团和她老公忙着筹建公司的事情,邵兴旺则继续在学校,对学校的基建、部室装修等工作进行监督,设施设备的采购与安装等工作进行验收。 日子过得很快,一个礼拜又过去了。 一天,邵兴旺正在科学实验室验收工程。 “邵主任。”有人叫邵兴旺。 邵兴旺走出科学实验室,看到满头汗的水电工小刘,问:“小刘,有事?” “嘿嘿嘿,嘿嘿嘿,邵主任,我老婆给我生了个千金,礼拜六刚好满月,我准备了满月酒席,想请您聚聚。”小刘说。 “嗯呀!恭喜恭喜,几点到?在哪里集合?” “十一点前到,十二点准时开席。地点在聚客楼,迎春包间。”小刘嬉笑着说。 “没问题,一定到。”邵兴旺说。 “不见不散?”小刘说。 “不见不散。”邵兴旺回答。 小刘家在学校两公里外的刘家寨,小刘请全校所有同事到聚客楼吃女儿的满月酒席。 邵兴旺忙完工作,刚回到宿舍门口,就碰见了高兰婷。 “哎!领导,我帮你把份子随了。”高兰婷说。 “份子?什么份子?”邵兴旺不解地问。 “份子钱。小刘的闺女满月,他没邀请你去吃孩子的满月酒席?”高兰婷问。 “邀请了。”邵兴旺回答。 “下午在操场,也邀请我了。我把咱俩的份子钱一块儿给了。”高兰婷说。 “你给了多少?”邵兴旺问。 “一千。”高兰婷说。 “一千?你半个月工资啊?”邵兴旺吃惊地问,“你给我随了多少?” “五百。”高兰婷回答。 “啊?”邵兴旺感到惊讶。 “少了?”高兰婷明知故问。 “不是,不是……是,是有点多!”邵兴旺说,“你等我一下,我拿钱给你。” “不用。我替你随的。”高兰婷说。 “不行,这怎么行呢?各是各的事!”邵兴旺说。 “什么各是各的事?你经济紧张,又要赡养父母,又要养活老婆儿子。我替你随了。你就别客气了,啊,小钱!”高兰婷满不在乎地说。 “小钱?兰婷同志,你一个月才挣1800块,我也就2600,这一千块对咱俩来说,都不是个小数字。”邵兴旺说。 “好了,好了,你心里过意不去,今晚请我吃顿饭,怎么样?”高兰婷问。 “那你等我洗把脸,换身衣服。”邵兴旺说。 …… 周六,学校留了一位值班教师,其余的人都去了,包括周秉心校长和高兰婷大夫。 因为是周六,没有工作,宴席上的人一脸轻松,大家放开了,喝了不少酒。 尤其是高兰婷和邵兴旺,俩人因为随了个大额“份子钱”,受到了小刘家人格外的照顾。 除了小刘的兄弟姐妹外,七大姑八大姨也来频繁敬酒,高兰婷喝了两三杯后,便以女人不胜酒力为由不再喝酒。 邵兴旺被灌得酩酊大醉,除了自己杯中的酒,连别人倒给高兰婷的酒,邵兴旺也替她喝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欢喜冤家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因为俩人都住学校,所以,宴席结束后,他们俩共同搭乘一辆出租车回来,其余人各回各家。 俩人下了出租车。 “到了吗?”邵兴旺问高兰婷。 “到了。”高兰婷回答。 “我咋觉得跑错地方了?这是哪里?”邵兴旺问。 “豁山小学!”高兰婷回答。 “豁山小学?我咋不记得有这么个地方?荷花,咱们不是要回赵家坡吗?”邵兴旺把眼前的高兰婷当成了自己的妻子赵雨荷。 高兰婷看到邵兴旺已经无法站立,醉得不省人事,于是将错就错,说:“狗子哥,到了,到家了。” “到哪个家了?是赵家坡还是邵家棚?”邵兴旺趴在高兰婷肩膀上,半眯着眼睛,踉踉跄跄地边走边说。 高兰婷扶着邵兴旺回到宿舍。 邵兴旺屁股刚坐在床上,就有要吐的意思。 “我要吐。”邵兴旺说着朝门外走去。 好在隔壁就是水房和厕所,邵兴旺趴在水池边狂吐不止。 高兰婷拿来毛巾将邵兴旺的嘴脸擦洗干净后,又把他扶回宿舍。 “花儿,谢谢你。跟我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委屈,真是难为你了。”邵兴旺还是把高兰婷当成了妻子赵雨荷。 听到邵兴旺不断地叫自己妻子的名字,高兰婷不但没有吃醋,反而觉得眼前的这个汉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邵兴旺感到浑身燥热,脱下身上的T恤衫,倒头便睡。 夜已阑珊。 凌晨一点,邵兴旺醒来后,用手一摸,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一个人。 邵兴旺真以为自己回到了赵家坡,回到了妻子身边。 于是掀开旁边女人身上的床单,用手轻抚着她的鸽子,女人发出了轻微的欢悦声。 邵兴旺继续抚摸,朝下,发现此人身上无任何纺织品。女人继续发出轻微的欢悦声。 邵兴旺张开双臂,女人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缠住了他,将嘴对准了他的耳朵,叫了一声:“邵主任。” 这句邵主任,像一股电流,一下子惊醒了邵兴旺。 自己床上的人不是自己的妻子荷花。她是高兰婷。 邵兴旺睁开惺忪的双眼,推开了缠在他身上的女人。 “高兰婷!”邵兴旺惊叫了一声。 “邵主任!”高兰婷发出了一声娇滴滴的叫声。 “啊!”邵兴旺打开台灯,发现搂着他脖子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同事——校医高兰婷。 邵兴旺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身旁的高兰婷。俩人均无遮拦,身上没有一针一线。 邵兴旺不知道在他自己睡着之后,这个**人给他做了什么,现在的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邵兴旺感到一阵头晕,躺在床上想事情。 “邵主任,你紧张什么?昨天晚上,你一直搂着我,叫你老婆荷花的名字。”高兰婷说。 “我昨天晚上干啥了?”邵兴旺问。 “你干啥,你不知道吗?”高兰婷问。 “不知道。”邵兴旺回答。 “那我是怎么到你的宿舍来的。我身上的衣服哪儿去了?”高兰婷问。 “我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邵兴旺神情极为沮丧。 “你昨晚拉着我不让我回宿舍,把我的衣服都扯烂了。你看,带子都断了,你必须给我买个一样的。” 邵兴旺瞅了一眼高兰婷,她手里拿着的带着蕾丝花边的D字裤真的成了一根细绳了。 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自己怎么能醉成这样,啥事儿都记不得了。 看到邵兴旺神情沮丧不再吭气,高兰婷坐了起来,问:“喝水不?” 邵兴旺感到口干舌燥,说:“喝一点。” 高兰婷从床上起来,依然无遮无掩,像崇尚天体主义的那些人一样,自然大方地走到桌子前,给杯子中已经晾凉的白开水又添了半杯热水。 高兰婷端着杯子走过来,胸前的一对白鸽子羽翼丰满,似乎准备展翅高飞。 “给,喝水。”高兰婷把杯子递给邵兴旺。 看到邵兴旺沮丧又懊悔的深情,高兰婷坐在床边笑笑说:“别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让你负责任何责任。” “你我都这样了,这还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哎!”邵兴旺叹了口气。 “行了,今天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好了,到此为止吧!我回隔壁宿舍了。”说着,高兰婷开始穿自己的衣服和裙子。 出门前,高兰婷给邵兴旺抛了一个媚眼,又来了一个飞吻,说:“行了,一个大男人。送到嘴边的肥肉,白吃就白吃了!叹什么气啊?再见!睡个好觉,明天见。拜拜!”高兰婷说完,将邵兴旺宿舍的门从外面拉上了。 高兰婷刚关上宿舍门,邵兴旺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嘴巴。 “怕,拍!”声音够响亮的。 邵兴旺在心里暗暗叫苦道:“狗子啊,狗子啊,你看你都干了件啥事啊!你怎么对得起自己的结发妻子呢!” “拍!拍!” 邵兴旺又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又喝了一杯水,邵兴旺到厕所撒了一泡尿,回到宿舍,发现墙上石英表的指针走到了凌晨两点。 邵兴旺重新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你给我滚,给我滚!”赵雨荷手里拿着一把砍柴刀,对着回到家门口的邵兴旺哭喊着。 “我错了,荷花,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晚上,我真的喝醉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邵兴旺哭诉道。 “我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又是养鸡,又是种菜。再苦再累我都不嫌弃,我就想着你能好好工作,为你自己,为孩子,为我,也为这个家,能创出一片天地来。你却背着我跟别的女人鬼混。我跟你拼了。”赵雨荷说着,拿刀砍了过来。 邵兴旺撒腿就跑,赵雨荷紧追不舍,不料脚下一滑,刀子割伤了手臂,顿时鲜血直流。 邵兴旺赶紧转身回来,抱着赵雨荷大哭起来。 “花儿,我对不起你啊!我对不起你啊!” 邵兴旺从睡梦中哭醒过来,发现头下的枕头湿了一大片。 邵兴旺抬头看了看表,九点多了。 邵兴旺洗漱完毕,下楼买早餐。在学校门口,遇到了从豁山公园刚晨跑回来了高兰婷。 “邵主任,早啊!”高兰婷老远就打招呼。 邵兴旺低头不语。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一场梦,这不是真的。” 到早餐铺子,喝了一碗豆浆,吃了三根油条后,邵兴旺因醉酒而导致烧心胃酸的感觉缓解了许多。 邵兴旺不得不承认,这不是梦,这里是真实的世界。 吃完饭的邵兴旺一天都在宿舍看书,高兰婷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邵兴旺从窗口看见高兰婷整个下午,在校园一处空地上,穿着健美裤,摇呼啦圈锻炼身体呢。对于从她旁边来来往往的色眯眯的人,她丝毫不在乎,看见眼前施工的人和路过的人,就像看见空气一样稀松平常。 第一百八十七章 周秉心的管理哲学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又是一年。 开学前,新聘任的教导主任已经到岗,邵兴旺顺利交接了教导主任工作,成了专职总务主任。 校长周秉心办公室。 “呵呵呵,这下好了,有了袁主任的加盟,我们是如虎添翼啊!袁主任抓教学,邵主任管后勤,我呢,给咱重点跑外交,与上级部门领导以及相关同志,搞好关系,为咱们争取更多经费。”周秉心向俩人嘱咐道。 “好,一切行动听指挥。”邵兴旺首先表态。 “我们要紧紧团结在周校长周围,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袁方圆也表了态。 “有你们两个得力干将,我是大为放心啊。我们各司其事,各自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一起努力!”周秉心信心满满。 “一起努力!” “一起努力!” 袁方圆和邵兴旺也分别为自己鼓劲,为这个团队加油。 邵兴旺心里比谁都清楚。学校里除了教学工作,其它的,像吃喝用,拉撒睡等,全由他负责具体操办。周秉心校长作为学校的一把手,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搞好“外交”,与各级教育局领导及局里的工作人员搞好关系,争取更多的经费,确保学校的各项工作能够有序开展。 工作来了,周秉心基本上动动嘴,念念文件,邵兴旺和教导主任袁方圆同志却需要制定详细的实施方案,并且要逐一落实校长的工作安排和上级部门的文件要求。 社会在发展,科技在进步。 教师办公也开始向无纸化转变。 开学前一周,周校长用他那最擅长也最管用的外交手段——“请客送礼”,向上级部门额外申请了一笔20万元的专项经费,说是让学校自行采购教师办公电脑。 周秉心一路笑呵呵地走进学校。 到办公室,就拿起电话。 “喂!邵主任吗?”周秉心问。 “我是邵兴旺。” “你和袁方圆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 邵兴旺和袁方圆来到周秉心办公室。 “嗯呀,告诉你俩一个好消息!”周秉心说。 “啥好消息?”邵兴旺问。 “嗯呀!上级部门批复同意了。”周秉心激动地说。 “批复同意啥了?”袁方圆一脸疑惑。 “你们不是想给大家采购电脑吗?邵主任,申请还是你写的,我签了字。你们猜怎么着?领导当着我的面就批了,同意了。20万,20万哪!这可是整个开发区头一家啊,甚至在整个秦都市六百多所中小学幼儿园,也是头一家啊!” “太好了,有了办公电脑,我们的工作效率就会提高一倍。我们也可以实现无纸化,或者少纸化办公,从长远考虑,其实是节约了办学成本,提高了工作效率。”邵兴旺说。 “我就是这么给局长说的,局长立即就同意了。从这件事中,我还总结了一条经验,那就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呵呵呵,呵呵呵。”周秉心高兴地说。 这个消息很快就从高兰婷的嘴里传到了学校的每一间办公室。 几乎每一间办公室,都能听到老师们欢呼雀跃的声音。 邵兴旺发现:正在打扫卫生的老师们,干劲更足了,每一扇门窗、每一块玻璃,甚至厕所里的每一块瓷砖,都被老师们擦洗得能映出人影。 邵兴旺想,假如有哪一只不识趣的苍蝇,不小心落到上面,一定会脚下一滑,摔个跟头。 周秉心虽然没有明说,但邵兴旺心里清楚,成人的世界里,如果没有利益关系,你再会哭,也不一定有“奶吃”。 你要问这“请客”的钱和“送礼”的礼,从哪里来。 这周校长可有一套自己的生存哲学。首先,他不可能用自己的工资去做这样的事情。 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公家的事情,自然得用公家的经费。这叫公私分明。” 这点邵兴旺也赞同。 有一次事情紧急,邵兴旺用自己半个月工资购买了一批清洁工具,结果在忙乱中搞丢了发票,导致无法报销,只能自认倒霉,为学校做了贡献。 即便是再普通的学校,总会有人因为孩子上学的问题找校长,跨学区择校,挑个有经验的班主任,坐前排坐后排,和学习委员坐同桌或者和后面的垃圾桶为临等,都能作为给校长送礼的理由。 豁山小学是开发区花重金打造的高标准高起点学校,从建校开挖地基的那天起,就自然吸引了无数人目光。 假如没有门卫保安,估计每天找周校长办事的人会向医院的门诊科一样,排队挂号。对于送货上门的礼品和小额的礼金,周校长从不拒绝,照单全收。 大额的现金首先也没人送,送了周秉心校长他也不敢收。 “决不干违法的事情”是他得以明哲保身的另一条生存哲学。 他甚至在学校行政领导的班子会上讲过,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为了展示自己的“清正廉洁”,他从不让送礼的人进他办公室,一律在学校接待室接待,待客人走后,办公室的小赵会收走礼物,登记造册,需要的时候再按单领取。 小赵的口头禅是:这叫“校长一支笔,收支两条线。” 我们不能说,天底下所有事情需要利益输送才能解决,但一份小小的礼物,往往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让陌生人之间互相产生好感。 人熟自然事情好办。 邵兴旺虽然对这种歪风邪气嗤之以鼻,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江湖自有江湖的一套行事法则,像他这样太过书生意气的人,往往办不成事。 在这方面,邵兴旺承认校长周秉心要比自己老练,比自己成熟,比自己更会来事。 在到底是购买台式机还是笔记本电脑的问题上,产生了较大的分歧,有人想要台式机、有人想要笔记本电脑。 要笔记本电脑的人给出的理由是:携带方便,办公室和教室里都能用。 尤其是寒暑假和周末,还可以带回家备备课,上上网,也省去了在家里再买一台电脑钱。要台式机的人从性能上、耐用程度上、性价比上谈了自己的看法。 他们认为:笔记本电脑只是携带方便,但对于使用频率很高的教师而言,并不实用。一是笔记本散热性能不好,容易坏;花同样的钱,可以买一台配置更高的台式机。 当然,还有个别人在私底下嘀咕,说:“学校工作本身就很忙,都要把人烦死了,我宁可在学校加班,也不想把没干完工作带回家。工作和生活要严格区分开。人工作是为了更好地生活。把工作和生活混在一起,那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那咱们就开个会,来一个民主决策。买笔记本电脑,还是台式电脑,让老师们自己决定。”周校长对邵兴旺说。 新人,求推荐,求月票! 第一百八十八章 电脑风波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很快,邵兴旺把学校所有教师召集到了会议室,进行了一次举手表决。 校长周秉心亲自主持会议。 “同志们,今天召集大家来,是开个短会。”周秉心说,“咱们还没有成立教代会,暂时还没法按照教代会的一套程序来共商学校发展大计。但教代会毕竟只是个形式,没有教代会,我们一样可以进行民主决策嘛!邵主任,你来说说召集大家来开会的目的。” 邵兴旺从周秉心身边站了出来,说:“大家知道,在周校长不辞劳苦的前后奔波下,上级部门为咱们学校所有老师特批了一台办公电脑。一共20万经费,让咱们自行采购,有人想要笔记本电脑,有人又觉得台式电脑运行起来更稳定。但我们是一个集体,一个团队,暂时还达不到个性化需求,采购电脑需要统一采购。要么都是笔记本电脑,要么都是台式机。现在大家举手表决。同意采购台式电脑的举右手,同意采购笔记本电脑的老师,请您举左手。” 众人举手。 周秉心看到大多数老师举起了左手,说:“我看也不用数数了,绝大多数老师还是想要一台更加便捷的笔记本电脑。” 邵兴旺猜想到了这样的结果。但他没有想到,表决的结果是绝大多数教师想要笔记本电脑。少数人投了反对票,这其中就包括两名计算机专业毕业的学科教师。周校长对此非常满意,非常高兴。 “少数服从多数,就这么定了。邵主任,你具体负责采购,两位计算机教师负责提供参数和品牌。我就提一个要求:一定要货比三家,价比三家。花最少的钱,买最好的产品。这是教育局第一次放权,让咱们按照自己的需求自行采购教学器材,一定要把这笔钱花好,给老师们买到性能优越、质量可靠,性价比高的产品。大家还没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没有啊!那好,散会。” 对于这样的结果,周校长自然是非常满意,他背着手,迈着轻松的脚步第一个走出了会议室。 邵兴旺知道他的办公室里已经配置了一台高性能的台式电脑,不过这对他这个“只愿动口不愿动手”的电脑盲来说,再好的东西都只是个摆设。打开电脑唯一要干的事情,就是浏览一下新闻和资讯,要么偷偷地关上门追几集电视剧。对了,他还炒股,天天在电脑上股票信息,这是邵兴旺见过的最具有技术含量的使用了。 “花最少的钱,买最好的产品。”散会后,邵兴旺反复琢磨周校长刚才说的这句话,花最少的钱,买最好的产品? “你们俩帮我想一想,怎么做,才能用最少的钱买到最好的电脑?”邵兴旺对留下来的两位计算机教师小郝和小陈说。 小郝老师说:“一分钱一分货,谁都不是傻瓜。” “是的,世上哪有又便宜又好的东西呢?尤其是计算机。价钱低,配置一定好不到哪里去。”小陈补充说。 第二天,邵兴旺和小郝小陈两位老师去了市里最大的“电脑城”。 五层的电脑专卖场,他们整整转了一天,只要是卖笔记本电脑的柜台,不管是直营的还是转售的,他们都仔细询问了价钱,配置,本上密密麻麻地记录了六大张信息。 当天晚上回到学校,他们整理了信息,最后以每台三千二百八十的价钱,选定性价比最高的品牌电脑“天眼”。一共采购六十台。 第三天上午,邵兴旺给周校长做了工作汇报。周校长坚持让他在合同约定的基础上,再问贾老板要三台台式打印机,邵兴旺有些难为情。 可周校长坚持己见:“邵主任,我以前当副校长的时候,也管过后勤部门。这采购物品,一般都会有回扣。让他们把这个回扣折算成三台打印机,作为赠品赠给咱们。一台放在你那里,免不了要打印个材料的。一台给计算机学科办公室,最后一台放到我的办公室。” “周校长,这个价钱,已经压得很低了。他们几乎没有利润了。”邵兴旺说。 “怎么可能?买者哪有有卖着精啊!当然我也知道,你干总务的时间也不长,里面的套路和门道还没有摸清。不过不要紧,慢慢来,迟早你会明白我说的话是有道理的。这回扣你不要白不要,这么大的采购量,可不能便宜了他们。”周校长说。 还能说什么呢?周校长说得有理有据,滴水不漏。邵兴旺只能说:“的确,的确,我还是个生手,要多向周校长学习。看来我给您汇报是对的。” “当然是对的。记着,无论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只要是你的领导,哪怕比你高半个级别,一定要记住干工作的一个重要方法,那就是:早请示,晚汇报。要让领导知道你在干啥,干到哪个程度了。如果领导问你工作进度,就已经表明对交代给你的工作不放心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让领导为布置的工作操心,那这个人在领导的心目中就是’鸡肋‘一样的存在。知道’鸡肋‘是啥意思不?”周校长说。 “这个我知道,我是学中文的。”邵兴旺说。 “如果一个人成为’鸡肋‘,那升职的可能性几乎就是零了。弄不好,连饭碗都保不住。当然,除非他姐夫是教育局的局长。”周校长说。 “邵主任可别介意,我当然不是在说你。你的工作做得很出色,作为和你一起创业的人,我把你当知己,当好兄弟。借此事,也只是谈一谈自己工作二十多年的一些所感所悟而已。”周校长。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感谢周校长分享。”能听到如此宝贵的经验,邵兴旺激动得嘴唇都哆嗦起来,赶紧说了一句感谢的话。 “谈不上经验,只是一些所感所悟,所感所悟而已,谁让我们一起创业,一起在豁山这个战壕里拼杀的好兄弟呢。”周校长说。 “谢谢周校长,谢谢老哥的指点,兄弟我两肋插刀,在所不惜!”我像古代出征打仗的将军一样,给眼前的这位统帅做了一个拱手礼,便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卖者的精明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三人一起来到电脑城。 邵兴旺与荆老板谈好了电脑配置参数和价钱,要求在合同上必须注明:三个月包换,六个月包修。 对于周秉心校长交代索要三台打印机的事情,邵兴旺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荆老板正在电脑前敲打采购合同文本。 “荆总……”邵兴旺叫了荆老板一句。 “邵主任,您说?”荆老板问。 “我,我卖过鸡蛋,卖过菜,知道生意都不太好做。但还必须得让你给我们再优惠一点?”邵兴旺说。 “邵主任,这个价钱已经没多少利润。您不能让我倒贴钱把电脑卖给你们吧。”荆老板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想再压价。我知道,一件商品有一件商品的成本,也必须保证一定的利润。你看,咱们这是第一次合作,如果这次合作愉快,以后还会继续合作。我们学校将来会有二百多教师,还需要继续采购电脑等设备。”邵兴旺说。 “那您的意思是?”荆老板问。 “我就直说吧。能不能在这个合同之外,再送我们三台打印机?”邵兴旺嗫嚅道。 “这个恐怕不行,免费送三台打印机,我们真的要赔钱了。”荆老板说。 邵兴旺陷入到了尴尬状态中。周秉心校长交代的事情他必须完成,但他同时也知道,商品一旦跌破成本底线,质量必然无法保证。 邵兴旺流露出不想签单的表情,荆老板觉察到了,话锋一转,说:“算了,这次就算赔本赚吆喝吧,我们交个朋友,下次可不能这样。” 没受太多波折,荆老板答应了邵兴旺额外赠送三台打印机的要求。 当天下午,邵兴旺就将三台打印机带回了学校。 回到学校,看到崭新的还未开封的打印机,周秉心高兴得合不拢嘴。 “我就说嘛,只要你敢压价,只要你索要赠品,他们一定会让步的。” “还是校长您经验丰富。这是我第一次干后勤工作,经验不足,以后还要多向您请教。”邵兴旺谦虚地说。 笔记本电脑,荆老板答应第二天先送10台,剩下的50台需要从别的仓库调货。邵兴旺对荆老板这样的安排表示理解。 电脑不像拖把或者粉笔,只要看一眼就能识别出东西的好坏。它太专业,水太深,专业得令学校两位计算机专业的本科生都上了当,水深得差点把邵兴旺淹死了。 开学第一天,全校老师如心所愿,领到了属于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老师们那种自豪和喜悦,比中了奖还开心。 国庆节后,有教师向邵兴旺反应,笔记本电脑很慢,很卡,偶尔死机黑屏,根本不像所标注的配置和参数那样灵活好用。 邵兴旺的电脑使用时,没有任何问题,小郝和小陈的电脑也没有任何问题。教导主任、教务干事、总务干事、办公室文员等人都说没问题,很好用。 邵兴旺以为老师们不太会用,或者装了太多的软件,要么就是偷偷地浏览一些不该浏览的网站中了病毒,对老师们反应的问题,一直说:“你不要装太多的软件,笔记本电脑的性能肯定不如同配置的台式电脑,你勤杀毒,勤清理电脑垃圾就会好的。” 老师们把问题提出来,邵兴旺又把球踢回去。 时间久了,老师们也疲惫了,即便是电脑趴窝了,也没有人再找邵兴旺反应问题。 很快,放寒假了。 第二年开学后不久,学校举行“豁山之春”教师教学技能大赛。 经过了多轮PK后,学校把获得第一名的学科教师挑选出来,请市教科所的专家把课进一步打磨,为的是面向整个秦都市小学,办一次主题观摩课活动。 活动不但邀请了全市兄弟学校的教师代表,还特别邀请了市上的教研员,区教育局局长等领导。 开发区给豁山小学投资建设的硬件全市一流,周校长想借此机会,展示一下豁山小学的软实力,也是全市一流。 那天,学校报告厅的五百多个座位无一虚席,抬眼一看,黑压压一片。这些人都是从全市各个学校来的学科代表。 第一节阅文课,一切顺顺利利。 第二节数学课上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台上的笔记本电脑黑屏了。 现场的两位计算机老师赶紧上台检查,折腾了大约十分钟,也没处理好。给出的结果是需要更换一台电脑。 一节课只有四十分钟,上课的数学老师上了半节课就匆匆走下了舞台。 第三节课是英语课,刚开始一切都好,当教师打开一段英语对话小视频,突然就卡主了,英语教师赶紧敲击键盘,又动鼠标,发现白色的鼠标箭头指着视频中那个老外的鼻子一动不动,任凭怎么敲击键盘推动鼠标,都无济于事。 两位计算机教师小郝和小陈赶紧上去查看情况,他们刚一碰电脑,电脑直接蓝屏趴窝了。 又是一个半节课。 第四节课是科学课,换了第三台电脑后,依然出现了故障。 这下把周校长给惹毛了。 本来周校长想借此在全市展示豁山小学的软实力。 结果,软实力没体现出来,硬实力的高大形象也被彻底毁掉。 活动以一种极其丢人,极不光彩的方式结束了。 结束后,邵兴旺和两位电脑教师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为什么第一批送来的那10台发给行政后勤的电脑都没问题,偏偏给老师们发的电脑出现了问题。 周校长本来还给领导们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午餐。 事情搞成这样,谁也没心情吃饭。来的客人全都提前离开了学校,包括校长好不容易请来的各位领导。 邵兴旺和周校长一样,没有任何胃口吃饭。 小郝和小陈拿来专业工具,在校长办公室的长条会议桌上,拆开了那三台笔记本电脑。 不拆不知道,一拆吓一跳。这笔记本里的硬件,包括CPU处理器、硬盘、内存条、电池、声卡显卡甚至电脑主板,几乎一半的硬件都是旧的。 邵兴旺又随机让老师再送三台电脑,拆机后的结果完全一样。 邵兴旺仍旧不相信我们被骗了。 邵兴旺让老师们把自己的电脑全部拿到学校的会议室,他和两位计算机教师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把剩下的44台笔记本电脑全部拆开了,结果完全一样。 “这他妈的全是翻新机,除了外壳是新的,里面的配件几乎一半都是旧的,我们上当了。”邵兴旺骂道。 这种通过高超的翻新技术组装的电脑蒙蔽了邵兴旺的双眼。 其实,当邵兴旺第一次说需要采购60台笔记本电脑,希望对方给一个最低的价钱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开始给他设局了。 这设局的关键一句话就是:“因为我们的电脑销量非常好,库房里只剩十台。” 在校长“花最少的钱,买最好的产品”这一思想的影响下,邵兴旺急于压价,好向周校长展示自己砍价议价的能力。 “没关系,不着急。你先送十台,我们先给行政后勤人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先给行政后勤人员配上,我想校长会同意的。”邵兴旺还自作聪明地作了强调。 买者果然没有卖者精明啊! 新人,求推荐,求月票! 第一百九十章 被派出所拘留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第二天,邵兴旺和小郝小陈拿了三台电脑找荆老板理论。 “三个月包换,六个月包修。现在已经过了保修期,我们也没有办法。再说,这两位专业人员已经拆开了电脑,谁又能保证这些旧配件不是你们自己人干的呢?”荆老板死不认账。 “荆总,这不可能。我以我的人格担保。这批电脑我们昨天下午才打开,不可能存在我们的人偷换配件的行为。”邵兴旺说。 “你们再想想,是不是你们在采购的过程中被偷梁换柱了?”邵兴旺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说。 “不可能。我们这是从厂家直接进的货,不可能存在问题。”荆老板信誓旦旦地说。 “但这后送的这50台电脑真的有问题,你们得负责更换。”邵兴旺的态度开始强硬起来。 “不可能。”荆老板的语气也随之强硬了起来。 “怎么就不可能呢?”邵兴旺生气了,急得唾沫星子都喷到了荆老板的脸上。 “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咋?你还骂人呀?”荆老板已经明显地摆出了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换也得换,不换也得换。邵兴旺发现来软的不行,语气便更加强硬起来。 “兄弟,你别在这儿给我嚷嚷,影响我生意。看来你的确是个书呆子。一分钱一分货,这是商业法则。今儿,我给你就明说了。那三台打印机不是白送的,‘天眼’电脑公司官网上明码标价的‘天真’系电脑最低价是3580元。你从我这拿的是多钱?你心里不清楚吗?我没有做好事的义务,我是生意人,你懂了吗?花钱买个教训吧,书呆子!”荆老板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 尤其是最后一句“书呆子”,彻底惹恼了邵兴旺。 邵兴旺被荆老板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气得浑身发抖,直接挥拳过去,一拳正中荆老板的鼻梁骨。 伴随这一击,还有一句“我日你狗日的杂种!”这句世界上最恶毒的话。 荆老板倒在了自己的货架子上,顿时口鼻鲜血直流。 荆老板饿虎扑食一般反扑上来,俩个人扭打成一团。 “快来人啊,打架啦!”给荆老板打工的两位女店员朝保安执勤的方向大喊。 商场保安来了。 众人拉开了打架的俩人。女店员递过来湿巾等,正在擦荆老板脸上的血渍。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大家议论纷纷。 十分钟后,派出所民警也来了。 “怎么回事?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打架?走,跟我们去派出所一趟。”其中一个民警说道。 邵兴旺、小郝小陈以及荆老板坐上了警车,被带到了派出所。 四个人分别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做了交代。小郝和小陈做完笔录,当晚就回去了。邵兴旺在派出所被关了一晚上。至于荆老板,邵兴旺并不清楚他是当天晚上被放了,还是和他一样,被拘留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10点钟左右,邵兴旺看到周秉心校长来到派出所。 和他走在一起的除了昨天的两个民警外,还有一个气质高雅的民警。 邵兴旺被放出来。 “陈所长,谢谢啦!我们邵主任也是为了老师的利益,一时兴起冲动了。回单位,我一定严肃处理,好好批评,让他做深刻反思。”周秉心说。 “其实也不能完全责怪邵主任,这个荆老板有错在先。不过,当众打架,邵主任也有损教师形象啊!”陈所长对周秉心说道。 在周秉心的斡旋之下,电子城派出所陈所长签署了释放命令。 “老同学,真的非常感谢!”周秉心对陈所长说。 “不用谢!不过,不是看在邵主任是老师的份上,我会把他拘留一个礼拜。”陈所长说。 “那是,那是!”周秉心说。 “不用客气。有需要我帮忙的,老同学也不要客气。前提是不能违法,也不能违规。”陈所长说。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周秉心回答。 邵兴旺和周秉心校长一块离开了派出所。 荆老板有没有被拘留一夜邵兴旺不知道,但他知道,他这“90公斤级”的一拳过去,荆老板的鼻梁骨肯定裂了。 回学校的路上周秉心一言不发。他知道,这件事不但让整个学校蒙羞,也让自己感慨难堪,还欠老同学一个人情。 虽然周秉心原谅了邵兴旺,但邵兴旺却无法原谅自己。 他在全校教师会上做了书面检讨。周校长宣布了对他的处罚决定: 一、扣发当月全部工资; 二、全年绩效考核结果为0,扣发8000元年终奖; 三、取消全年评优选先资格,年度师德师风考核结果为不合格; 四、两年内职务不得晋升。 对于小郝和小陈的处罚只有前两项。 邵兴旺拿着合同,带着有问题的笔记本电脑找到商场投诉站。 商场的工作人员给的建议是:“最好你们协商解决。如果协商不成,先找专业的鉴定机构对你们采购的电脑进行专业鉴定,如果鉴定结果真如你们所投诉的那样,就可以到法院起诉他。” 邵兴旺把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案告诉了周校长。 周校长说:“到法院起诉,那就是打官司。” “是的。这明摆着呢?协商是不可能的事。”邵兴旺说。 “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啊!啊!我的邵主任。你想让秦都市的800万市民,或者全国的14亿人都知道,你邵兴旺被人骗了。你能丢起这人,我可丢不起!”周校长生气地说。 “那咱就甘心被骗?咱们给老师怎么交代?”邵兴旺有些生气。 “给老师怎么交代?大不了再重新买一批。”周校长说。 “钱从哪儿来?”邵兴旺问。 “我再厚着脸皮去申请。”周校长说。 “可是,公家的钱,也是钱啊,咱不能这样白白地浪费啊?”邵兴旺反问到。 “浪费什么?公家的钱又不是你邵兴旺的钱,你心疼什么?你觉得浪费,好,你用自己的钱,把你自己挖的这个黑窟窿堵上。”周校长说。 周校长把话说到这份上,这让邵兴旺还能说什么呢。邵兴旺就是把赵家坡的房子卖了,也不一定能填平这个黑窟窿。 第一百九十一章 高兰婷过生日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同事们对邵兴旺悲催的遭遇深表同情,见他总是主动安慰:“想开点,邵主任,这不是你的错。别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甚至有老师从家里给他带来自己蒸的肉包子。 在关心和安慰“受伤”的邵主任方面,表现最为突出的自然是校医高兰婷大夫。 高大夫一天没多少工作,不是关起门来,在医务室摇呼啦圈锻炼身体,就是躺在医务室的小床上睡懒觉,要么就悄悄地窜到其他人的办公室聊天。 现在,别人都去上课了,她无事可做,又过来找邵兴旺聊天。 此时,她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斜着身子靠在门上,眯缝着眼,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 “嗯,赶紧把糖取下来,让学生看见不好!”邵兴旺说。 “这就是二三班,一个小可爱给我的呀。”高兰婷满不在乎地说。 “吭,吭——”从邵兴旺办公室门口路过的周校长,看见靠在门上的高兰婷,故意咳了两声。 高大夫赶紧取下棒棒糖,吐了吐舌头,迈着日本艺妓一样的小碎步溜回了办公室。 不到五分钟,高兰婷又窜了出来,闪进邵兴旺的办公室,赶紧关了门,屁股靠在椅子的扶手上说:“晚上有事没?没事到我那儿去,我烧几个菜,咱俩喝两杯。” “今天啥日子,兴致这么高?”邵兴旺问。 “我生日。”高兰婷说。 “真的呀?那我应该送你个生日礼物才对。你也不早说,早说我提前准备一下。我想想,送个啥礼物好呢?”邵兴旺问高兰婷,“你想要个啥礼物,我明天可以去买。” “我啥也不缺。真要说缺的话,我缺少个疼我的男人。”高兰婷。 “这话说的。”邵兴旺说。 “你今晚来不来?”高兰婷问。 “不能太频繁,被家长熟人撞见不好。”邵兴旺赶紧说。 “天黑后,从车库进来。”高兰婷抛了个媚眼,便又像来时那样溜回她的办公室。 一天的工作忙完之后,天彻底黑了。 邵兴旺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一小撮茶叶从早泡到晚上,已经没有什么味道了。 从椅子上起来,邵兴旺伸了伸懒腰。走出门,发现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邵兴旺又折回办公室,从门后拿了一把黑布伞。 他打着伞在校门口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到高兰婷那里去吃顿晚饭。 邵兴旺向西走了两百多米,在十字路口便利店买了一盒巧克力。走出便利店,挡了一辆出租车,不到十分钟,便到了高兰婷租住的“豁山佳境小区”。 邵兴旺给车库保安打了招呼,说带了两只西瓜需要送下去,保安抬起进入车库的挡杆,出租车驶进了停车场。 邵兴旺将巧克力装进随身携带的小挎包,乘坐电梯上了楼。 “咚咚咚,咚咚咚!”邵兴旺敲门。 “来了,来了。”高兰婷在屋里喊道。 除了邵兴旺,这个时间,不会再有别人在来敲高兰婷的门。 高兰婷租住在一室一厅公寓里,邵兴旺已经来过多次,对这个四十多平米的小地方已经非常熟悉。 高兰婷将自己租住的小屋收拾得干净又温馨,整个房间充满了一股浓郁的脂粉味道。餐桌上新换了白色带暗花的桌布,花瓶里的红色玫瑰似乎也是新买的。 “生日快乐!”邵兴旺将巧克力从挎包掏出来,递给高兰婷。 “谢谢!”高兰婷接过礼物说,“你到我这里来,还客气啥。” “你要是早说,我一定给你买个更大更好的礼物,再买一大捧花。”邵兴旺说。 “有这份心意,就可以了。谢谢!”高兰婷说。 高兰婷穿着吊带裙,两只丰满的鸽子在裙里随着忙碌的身子晃来又晃去,好像眼前的邵兴旺就是她结婚多年的丈夫一样。 看见性感迷人的高兰婷,邵兴旺显得有些拘谨。 “把外套脱了,把手洗干净,咱们准备吃饭。”高兰婷在厨房对邵兴旺说。 邵兴旺洗净了手脸,抬头照了照镜子,发现镜子里的高兰婷将第一盘菜端上了餐桌。 “好了没?”高兰婷问。 “好了。”邵兴旺回答。 “来厨房帮忙。”高兰婷说。 高兰婷炒好了一盘青椒腊肉,邵兴旺端了出来。 邵兴旺又端来了一条清蒸小鲈鱼。 又过了五分钟,邵兴旺将第三盘菜香菇炒青菜和第四盘菜清水白灼虾端上了桌。高兰婷用一小瓷碟,倒了一点生抽作为蘸料。 主食高兰婷吃的是米饭,邵兴旺吃的是馒头,喝的汤都是西红柿紫菜虾皮冬瓜汤。 汤的味道有点淡,邵兴旺又让高兰婷给自己加了半勺盐。 “喝点什么?”高兰婷问。 “随便?”邵兴旺说。 “随便也得有个目标啊!我就是不知道你想喝什么,才问的你。”高兰婷说。 “那就喝点啤酒。”邵兴旺说。 “好!”高兰婷说着,从冰箱里取出两瓶冰镇啤酒说,“你来打开,我去拿玻璃杯。” “不用,用碗喝就可以。”邵兴旺说。 “用碗喝?咱俩是梁山好汉啊!”高兰婷笑呵呵地说。 “冰镇啤酒用碗喝,感觉也蛮爽。”邵兴旺说。 “好,用碗喝!”高兰婷从厨房拿来两只盛米饭的小白瓷碗。邵兴旺将啤酒倒进碗里。 “干!生日快乐!”邵兴旺说。 “谢谢,干!”高兰婷也举起瓷碗。 俩人边吃边聊,两瓶啤酒很快喝完了。 吃完饭,邵兴旺主动要求去洗碗,收拾厨房,高兰婷没有阻挡。 邵兴旺从厨房出来,发现高兰婷的吊带裙在沙发上,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哗啦啦的流水声。 磨砂玻璃门内,雾气缭绕,高兰婷若隐若现。半个小时后,高兰婷裹着浴巾从里面出来。 “嗯呀!刚才在厨房忙碌,出了一身汗,冲个凉,舒服多了。你要不也去冲个凉吧?”高兰婷说。 “啊!不,不了,我回学校冲。”邵兴旺说。 “你不嫌麻烦,在我这里冲个澡,你怕我吃了你啊?”高兰婷说。 “那倒不是,我怕弄脏你的浴室。”邵兴旺说。 “你怎么老这么客气,真让人受不了。快去,快去。”说着,高兰婷拽着邵兴旺的胳膊将他拉离了沙发,推进了浴室。 邵兴旺正在浴室洗澡,高兰婷推门进来,说:“给,我给你买的新内衣,洗完澡换上。” 邵兴旺从浴室出来,看见高兰婷坐在沙发上看书。 眼前的高兰婷换了一件更加纤薄更加透明的白色裙子。 …… 半个小时后,俩人又一起看了一部电影。电影看完,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多钟。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邵兴旺向高兰婷告辞。 除了小区大门,邵兴旺发现天空已经放晴,漫天繁星,点点滴滴。 雨过天晴,空气清新。邵兴旺深深地吸了口气,快速朝学校方向走去。 从高兰婷公寓里出来,邵兴旺懊悔不已,他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妻子荷花。但他却像中了毒一样无法控制自己。 拖着疲惫的身体,邵兴旺悄悄回到学校单身宿舍。进宿舍后,一倒头,便沉沉睡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情人之间的安慰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夏天过完是秋天,秋天还没经历多少日子,冬天便来了。 秦都市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在来暖气的前一天,就下起来了。 学校的采暖设施还没有彻底完工,宿舍里如冰窖一般寒冷。工地上的淋浴室,随着施工队的撤离被拆除了。学校暂时还没有条件设置新的淋浴室。 邵兴旺与后勤的师傅们一起干活,几乎天天一身汗。一周下来,浑身酸臭难闻。潮湿寒冷的天气里,尤其是后半夜,当邵兴旺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他的腿就开始隐隐作痛,他感觉自己的骨头中有一股寒邪之气蕴藏在里面。 邵兴旺疼痛难忍,常常半夜起来,烧壶热水,灌两个橡胶热水袋,用毛巾包裹了,绑在膝盖上,两条腿才渐渐热了起来,他才感觉到两个疼痛的膝盖,能稍微缓解一下。 周五下班后,邵兴旺回到宿舍,把白天未对完的物品采购账目核对了一遍,确保学校里采购回来的教学器材,品牌、种类、数量、质量完全符合采购要求。 有人在敲门,不用问,在这个时候来找邵兴旺的人一定是高兰婷。 邵兴旺头也没抬,直接喊了一声:“进来。” “恩哟喂——我的日理万机的邵主任,你咋比校长还忙哩!”高兰婷嬉笑着说。 “分工不同嘛!后勤本来事情就杂乱,工作头绪就多。”邵兴旺说。 “这好像不是你心里真实的想法吧?”高兰婷说。 “可我说的是事实。”邵兴旺说。 “学校里谁不知道,校长是动口不动手,你是既动口又动手。”高兰婷说。 “快别乱说,小心闲话引来事端。”邵兴旺说。 “君子,敏于事而慎于言,则远怨矣!这些鸡汤大道理,我比你懂得多!哼!”高兰婷头一扬,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下班后,校园里除了看门的大爷,就剩下你我二人,你是不是担心墙角那两只偷情的野猫听见?”高兰婷说。 “你呀你,嘴上永远不饶人。”邵兴旺说。 “你能不能放松点,老是那么一本正经,有点情调好不好?”高兰婷说,“把自己的生活整得跟个苦行僧似的。” “虽然下班了,但工作还没干完,嘻嘻哈哈,容易出错。”邵兴旺说。 “活能干完吗?”高兰婷问。 “能啊!”邵兴旺说。 “能个屁啊!自欺欺人。旧活干完,新活又来了。世上哪有能干完的活?”高兰婷说,“人只有闭上眼睛,与世长眠,才不会再干活。” “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这很正常。一个不劳而获的人,跟一个偷鸡摸狗的贼有什么区别?” “我跟你的想法完全不同。我这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没酒喝凉水。’”高兰婷说。 “你比我丰富,当然比我懂得多。”邵兴旺恭维了一句,“再说,你家境殷实,大手大脚花钱有这个条件。我出身农家,一贫如洗。这微博的工资,除了给父母,还要养活老婆和儿子呢。” “你对你家荷花可真好啊,真叫人羡慕。我看嫂子也没来看过你。”高兰婷。 “我没让她来,倒几次车,不方便,再说儿子还小,我这也没地方住。”邵兴旺说。 “住酒店呀!”高兰婷说。 “说的轻松,酒店白住啊?我这典型的‘月光族’你不知道吗?” “好了。赶快把手上的活放下,先把这盒饭里的饺子吃了,再不吃就坨成疙瘩了。”高兰婷边说边打开给邵兴旺捎的饭,“你们北方人就好吃饺子。” “谢谢啊!你吃了吗?”邵兴旺问。 “我晚上不吃饭,减肥。你看我瘦了没?”高兰婷扭了扭腰身,撅起个屁股问邵兴旺。 “瘦了瘦了。”邵兴旺说。 “真瘦了,还是假瘦了?”高兰婷问。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邵兴旺问。 “我想听好听的话?”高兰婷说。 “腰细了,臀大了。邵兴旺说。 “撒谎!”高兰婷笑着说。 邵兴旺把坐着的椅子向后推了一下,站了起来,也许是坐得时间久了,也许是屋子太冷,他突然感觉两腿酸麻无力,差点摔倒。 高兰婷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他。这一扶,高兰婷触到了邵兴旺冰凉冰凉的手,再一摸邵兴旺的裤子,高兰婷吃了一惊,惊讶得叫了起来:“嗯呀!怪不得你说冷。原来你穿得这么少!就这么一条薄薄的裤子。你家荷花也不给你买保暖内衣?你看你床上铺的褥子,身上盖的被子,这都到零下了,还盖着夏天的夏凉被?你不冷,谁冷?你家荷花也真是的!”高兰婷说。 “这不能怪荷花,她打了两次电话让我回家拿被子,我这几周连续加班,没有时间回去。”邵兴旺说。 “吃完后,今晚住我那里去。”高兰婷说。 “不行,不行,我得把这些工作做完。”邵兴旺说。 吃完饭,高兰婷出去洗饭盒。邵兴旺接着忙手头的工作。大约一个小时后,高兰婷推开门,怀里抱着一个捧铺盖进来了。 “你这是?”邵兴旺问。 “别担心,我不会住在你这里的。你这又脏又冷的破宿舍。我给你拿了一条羊毛毯子,一条稍微厚一点的被子。你晚上把羊毛毯铺在床上,把两个被子摞在一起,这样就能强一点。”高兰婷说。 说着,高兰婷便开始亲自铺起床来。 高兰婷如此体贴温暖,让邵兴旺感动得差一点落泪。 “谢谢啊!高老师。真的非常感谢。”邵兴旺说。 “不用谢。这是我给自己买的。小区的暖气来了之后,家里热得很,根本就不需要。给你,也算物尽其用。”高兰婷说,“哦!对了,你明后天有空没?” “啥事?”邵兴旺问。 “你先说你有空没?” “我今晚加个班,把手上的这点活干完,周六和周日应该没啥事。”邵兴旺说。 “那好!咱俩到紫美山泡温泉去?”高兰婷说。 “你怎么突然想去泡温泉?这么冷的天。”邵兴旺问。 “你真是个乡巴佬,土包子。你以为温泉水就像你们村的河一样,只有夏天才可以去?冬天才是泡温泉的最佳时间,天越冷越好。”高兰婷说,“你想象一下,整个紫美山被白茫茫的积雪覆盖,山脚下,一个个热气腾腾的水池里,人们坐在里面。享受着泉水带给自己的那份舒服和惬意。” “不就是个露天的大澡堂子吗?”邵兴旺说。 “什么大澡堂子?泡之前,必须洗干净。洗不干净不许下水。我真受不了你。”高兰婷说。 “我跟你开玩笑呢?我知道泡温泉是咋回事。刚好把我体内的寒气也祛一祛。” “那一言为定。今晚你就好好加班,明天早上8:00,咱们在我们小区北门见。” “明天见。” 第一百九十三章 相约一起泡温泉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天公作美,一清早就下起了雨夹雪。 高兰婷从车库出来,开了一辆奔驰牌越野车,说是借她闺蜜的车,邵兴旺知道她心中有很多秘密,有的地方是不可触碰的,即便是邵兴旺问了,这个聪明的女人也总会想方设法,把话题转向别处。 路面有些湿滑,为了确保安全,高兰婷一路小心翼翼地开着车。 两个小时后,俩人到达了紫美山温泉酒店。 开房入住,把随身携带的行李放下。在餐厅吃完了午餐,俩人先一起去爬紫美山。 紫美山处于中国南北方分水岭,既有南方山脉的秀美灵动,又有北方山脉的高耸巍峨,它几乎集中了山脉这种东西身上奇、秀、险、峻等全部的特点,是一处颇有名气的旅游度假圣地。 高兰婷穿着雪白的冲锋衣,头戴灰色的圆顶毛线帽,邵兴旺穿着蓝色的羽绒服,也带着和高兰婷同款的圆顶毛线帽。高兰婷拿着一根登山杖,邵兴旺则在路上捡了一根别人丢弃的木棍。 俩人沿着山路开始一起登山。 空中的雨夹雪随着海拔的不断提高,已经变成了密集的雪花。 俩人发现,和他们一起冒着大雪攀登紫美山的人还真不少。有像他们这样的情侣或者夫妻,还有一些摄影爱好者,其中人数最多的是一群男男女女的在校大学生。 总之,一路上,游人络绎不绝。 人们登山,拍照,玩雪球,打雪仗,静静地坐在大石头上欣赏这漫天飞雪的雪景。 穿着红衣、戴着红围巾的情侣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几位摄影爱好者,穿着橘黄色的羽绒服,支起三脚架,正站在观景台上,选择最佳的摄影角度。三位老伙计服装统一、设备统一、照相的姿势也近乎一模一样。 邵兴旺和高兰婷则坐在观景台上的亭子里,既看人又看景。 到了回心石处,他们有些困意,时间也不早了。景区的安全疏导员劝他们,不要再上了。 的确,上面的山路崎岖陡峭,积雪已有半尺厚,山路边是万丈深渊,很危险。其他几个不听劝阻的年轻人上去又下来,反馈的信息和安全员说的一样,大雪已把上山的路完全覆盖,太危险,建议不要上。 俩人回到酒店,天已完全黑了。 大雪还在下着,而且越来越大,似乎并没有停歇的意思。邵兴旺和高兰婷吃了晚餐,换了泳衣,一起到室外去泡温泉。 也许室外太黑,太冷,大部分的男女青年和儿童,都选择在玻璃围挡的室内戏水玩耍。 高兰婷和邵兴旺披着浴巾,七绕八拐,来到一处颇为隐蔽的小汤池。这小汤池背靠两米高的小假山,假山的四周围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万年青,丛中留一小口,有台阶可以上下出入。 “这简直就是为咱俩量身定做的一样。”高兰婷用她那已经被冻得颤抖的声音说道。 俩人把身上的浴巾挂在了入口处的衣架上,颤颤巍巍地下了水去。 一入水,邵兴旺就感觉到了温暖。这温泉的水温真是可以。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他的头上竟然有汗水冒出。雪花继续飘落,池边的灯光下,显得密集而飘逸。 高兰婷依偎在邵兴旺的身边,给他絮絮叨叨地讲着自己的往事,说着关于儿子的一些琐事事情。但当邵兴旺提到孩子的父亲时,她就像触电一般,变得极其敏感,总把话题绕向别处。有时,说到委屈处,这个表面坚强,内心实则脆弱的可怜女人,总满不了流泪。 邵兴旺心理无比清楚: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一个伤害过别人也被别人伤害过的女人。 “想什么呢?”怎么半天不说话了?邵兴旺问沉默已久的高兰婷。 “我和我的初恋,也是在他们家乡的一处温泉泡过。那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日子。由于是青春期,我的脸上,胳膊上,甚至是背上都起了红色的小疹子,丑得不行。没有一个男孩子向我表白过。几乎所有我看上的,想跟人家处对象的,都嫌我长得丑。”高兰婷说。 “你真的很漂亮!青春期的痘痘有那么严重吗?”邵兴旺问。 “很严重。为此我产生了强烈的自卑感。直到我的初恋出现,他说他们家乡的温泉有药用功能,连续泡上一个星期,就可以祛除脸上和身上的红疹子。”高兰婷说。 “结果呢?”邵兴旺问。 “效果确实不错,虽然脸上还有,但身上和手臂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像现在一样光滑。”高兰婷说。 “后来呢?”邵兴旺问。 “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再后来他又和别人好了,和别人结婚了。我一气之下,就答应了在县医院疗养的那个男人,给他生了儿子。再后来,我就到北方来,认识了你。好了,过去伤心的事不说了,不说了。”高兰婷抹了抹眼泪。 邵兴旺没有接她的话再往下说,俩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温泉池里。 邵兴旺猜想,高兰婷也许和他拥有一样的想法,那就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夜晚,放荡一次。 但俩人都没有明确提出这样的要求。邵兴旺感到有些累,他看高兰婷好像也有些疲惫,于是再也没有打开聊天的话匣子。 俩人静静地坐着,静静地仰面感受雪花落下的清凉,慢慢地让泉水抚摸着自己的肌肤,让热量在自己全身的每一处血管,每一根毛孔里游荡,直到午夜一点钟,关闭温泉区的轻柔的音乐声响起,他们才回到了酒店。 “咚咚咚咚!” 听到轻轻的敲门声,邵兴旺从床上起来开门。 “睡不着?”邵兴旺问。 “不知为什么,浑身特别困,大脑却是异常清醒。”高兰婷说。 “我也是,你知道为什么吗?”邵兴旺问。 “喝咖啡了呗!”高兰婷走到床边仰面平躺在床上说。 “知道就好!你我都喝不了那玩意,以后咱就喝点别的饮料。”邵兴旺说。 “今晚,我想睡到你这里。”高兰婷说。 邵兴旺没有接话,犹豫了一下,便关闭了床头旁边吊灯的开关。 …… 又是一个欲罢不能的夜晚。俩人醒来后已经到了第二天吃中午饭的时候了。 早晨从中午开始。又是新的一天。 第一百九十四章买张彩票中大奖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工资本身就不高,加上被学校处罚,与高兰婷外出旅游,使自己原本捉襟见肘的生活雪上加霜。 半年前,豁山佳境小区门口新开了家彩票店。吃完晚饭,邵兴旺总喜欢到街道上转转,消消食,顺便也散散心。 邵兴旺发现,这彩票店天天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热闹如庙会,抬眼望店,店里烟雾缭绕,纸屑满地,污浊不堪,他一直没有勇气走进去凑热闹。 自从泡完温泉后,这几天高兰婷没有再约邵兴旺。邵兴旺放在宿舍里的书都看完了,下班后,没有别的事做,便和往常一样,在学校附近的马路上散步。 这天晚上,邵兴旺路过彩票店,看见门头重新做了装饰。 门口的圣诞假树耸耸翠绿,树上彩灯闪烁,假糖假果,点缀枝头,喜庆怡人。这离圣诞节还有半个月,但圣诞的味道已浓浓不可驱散。 邵兴旺驻足欣赏,又见门框贴着两行烫金对联,内容是:多买少买多少买点,早中晚中早晚都中。邵兴旺顿时惊讶不已,感到此联妙哉! 邵兴旺反复阅读,细细琢磨,觉得颇有意思,这“面子”工程,中西合璧,不伦不类,效果出奇。 邵兴旺抬头望店里一瞅,买彩票的人,果然比往常多了一倍,出现了摩肩接踵、排队抢购的场面。 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所吸引,邵兴旺走进店里,看见彩民选号,无论坐站,皆手握铅笔纸片,目光炯炯,神情俱厉,一会儿抬头凝望墙上图表默默不语,一会儿低头思忖手中数据算来算去,一会儿又挤到墙面走势图前,指指点点念念有词,热心给旁人出主意,建议买奇数还是偶数,连号还是跳号,俨然如神算似导师。 但结果总免不了被后面人叫嚷:“伙计——把头挪一下,把人都挡住咧!” 在热心导师的讲解中,邵兴旺很快明白了这游戏规则。选中心意号码,记在纸片,又觉不踏实,改来又改去。写了涂,涂了改,小小纸片无法承受百般折腾,破烂不堪,数字于是横七竖八若隐若现。 邵兴旺终于选定心意号码,开始跟在彩民的后面排队买彩票。 他又发现打票机前面坐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邵兴旺心想:这卖彩票的小姑娘,真像古装剧中的“豆腐西施”一般,浓眉大眼、唇红齿白。手指纤细,快如闪电,敲击键盘的哒哒哒哒的声音,连续不断。 邵兴旺刚报完选中的数字,还没缓过神来,彩票西施的纤纤玉手已经伸过来要钱。这利索的动作,再次让邵兴旺震惊:时间就是金钱,速度就是效益啊! 邵兴旺第一次买彩票,花了4元买了2注,小心翼翼夹在钱夹,生怕折了脏了,中了大奖人家不给兑现。回到宿舍,满怀中奖的憧憬,坐卧不安,焦躁如与下蛋前的母鸡。 邵兴旺终于躺到被窝,带着甜蜜的中奖微笑,沉沉睡去。第二天一下班,直奔彩票店,发现不但一注未中,连一个数字都未中。 邵兴旺心中不信邪,于是给自己打气,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第三天加大筹码,直接甩手十块给彩票西施,说:“今天买五注,不信中不了一个数字。就这样,一连多日,五块,十块,二十块,五十块,甚至一百块二百块的投注,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钱,五块十块的小奖倒是接二连三,大奖始终未出现。 在学校餐厅当厨师的张军强一直痴迷彩票,经常没有下班,就悄悄溜出去玩彩票。 和邵兴旺一买就走不同,张军强是长时间守在彩票店,把每个月的工资全部买了彩票,还四处借钱,把学校除了校领导之外的其他人的钱都借遍了,甚至还办理了“小额贷款”。 邵兴旺作为学校的总务主任,找他谈过几次话,张军强还是没有改掉陋习。 一日,邵兴旺吃完晚饭,到街道散步,忽然想起了彩票西施,便想去彩票店里转转。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彩票店里有人吵架。发现彩票西施和一男子吵架,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餐厅小厨张军强。 只听见彩票西施大喊:“欠的钱,还没有还,今天又来赊账。” 张军强也喊:“老子今天就能中,中了奖,连你我都买了。” 此话一出,买彩票的其他彩民忍不住都笑了。 邵兴旺走进去,问张军强:“怎么回事,怎么跟人吵架?” 张军强一看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还没有想好应对的话,彩票西施先开口说话了:“欠我一千六百多块钱,还没有还,今天又来赊账打彩票。” 邵兴旺说:“没钱,你就不要给他打彩票。看见钱你再打嘛!” 彩票西施说:“今天他拿着钱,就在他手里攥着,说打完票了再给。可我把票打好给他,他又说让我把账记着,下次再给,这都多久了,啥时候给。” “先把今天的彩票钱给我,拿来?”彩票西施杏眼暴怒,语气强硬。 “把钱给人家。”邵兴旺对张军强说。 “我没带钱!”张军强说。 “带了,就在手上。拿来。”彩票西施看有人给她撑腰,更加肆无忌惮,开始从张军强手里夺钱。 “先把今天的钱还给人家。”邵兴旺说。 张军强松开了紧握的手,彩票西施一把抓住了那张红色的百元钞票,习惯性地在用手摸了摸,顿了顿,手感不对,又拿起来在彩票机前的紫光灯下照了照说:“假钞。” 说完,把假钞递给了替她说话的邵兴旺。 邵兴旺仔细一看,果然是假钞。于是,从钱夹里掏出一张钞票递给“彩票西施”说:“这张是真钞,你验验。” 临走时,邵兴旺对彩票西施说:“后天发工资,你打我这个电话,我让小张把钱还给你。” 邵兴旺把自己办公室的电话号码给了“彩票西施”。 回到学校,邵兴旺把这个刚满十八岁的青年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给他讲了讲“彩票的中奖概率”。 “有零钱,有空闲时间,偶尔去玩一次两次,买个十块八块的,可以。但不能把这当正事,当职业。你买了快一年的彩票,中大奖了吗?” “最多中过二千。”张军强说。 “那你投入了多少呢?”邵兴旺问。 “三万多。”张军强说。 “几十倍的差距?”邵兴旺说,“小张,你是一个从农村来的孩子,我也是,咱们的家庭条件都很差,也都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生活,让自己的家人过上好日子。但要依靠买彩票中奖这种方式恐怕不行。” 邵兴旺给张军强倒了一杯茶,自己也端起办公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接着说:“我给你聊聊这中大奖的机率到底有多大。有一个段子是这么讲的,说让全美国人同时站在白宫草坪,从万米高空抛一绣球,一下能砸中总统的头,这就是中大奖的几率。如果有几千万,甚至上亿个绣球同时抛出,总有一个绣球能砸中总统,但未必就是我,也未必是你。所以,中大奖是必然的,但到底是谁能中,那一定是偶然。上周,《秦都日报》上报道,说有一老者,中得大奖,领了几百万。记者采访其人,他说自己平时研究《易经》。中得大奖,是他从研究《易经》中获得的灵感和启发。这简直就是扯淡。研究《易经》能中大奖,那些国学大师岂不个个亿万富豪?又有人说,中不了大奖,是因为投注额度太小,只有多买,才能提高中奖率。这就好比从万米高空多抛几个绣球,希望能砸中美国总统一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手握巨额资金的投机者、资本家,也应该抛弃投资实业,或者从股市撤资,改买彩票了?发家致富,还是要靠本事,靠勤劳的双手不可。守株待兔也罢,出门拾金也罢,只会出现在寓言故事、戏曲故事中。真实的生活中有吗?也只能’呵呵’了。” “这个月的工资发了后,你到我这来,给人家把钱一还,学校里还欠谁的钱?争取年前还清。新年不欠旧账。” “这个?”张军强脸有难色。 “这个什么?”邵兴旺问。 “彩票店的钱,这个月发工资后可以还,咱们学校里的钱,欠的有点多?”张军强支支吾吾地说。 “不够,我借你一些。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被我发现你再没到下班时间,溜出去玩彩票,一次,就一次,你就给我走人,你能丢得起人,我还丢不起人呢,豁山小学丢不起人。记住了没?” “记住了。”张军强说。 “记住了就好,你去吧!”邵兴旺说。 第一百九十五章 灵官峡团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彩票西施领走了张军强欠她的钱后,邵兴旺又在办公室给张军强提了醒:“以后再赊账买彩票,你就给我走人。” 张军强刚离开,邵兴旺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 拿起电话,听到打电话的是周秉心校长:“邵主任,在办公室吗?” “我在呢!周校长。”邵兴旺说。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嗯——算了,还是我过来找你吧。” 放下电话没几分钟,周秉心就来到总务办公室。 相互寒暄问候之后,周秉心说:“最近老师们的工作状态不够好,不愿意担当,部分人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 邵兴旺说:“干的少,出错机率也少,被处罚的可能性也就变小了。” “是呀!人人自危。特别是对你和两位计算机老师处罚后,这种情况就更加严重了。”周秉心说。 “您有好办法吗?”邵兴旺问。 “办法我倒是想到了,过来找你,也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看行不行?”周秉心说。 “啥办法?”邵兴旺问。 “搞一次团建。”周秉心说。 “团建?咱们早都退团了。”邵兴旺感到疑惑。 “嗯,不对,你理解的不对。这个团建,是团队建设的意思。不是团支部建设。”周秉心赶忙解释。 “周校长有没有想好去哪里?”邵兴旺问。 “元旦连着周六周日,刚好三天假,咱们利用一天时间,去趟灵官峡。”周秉心说。 “灵官峡?作家杜鹏程写的那个《夜走灵官峡》?”邵兴旺问。 “就是那个。”周秉心肯定了邵兴旺的判断。 “我来联系车辆,组织实施。”邵兴旺说。 “好!就这么定了。”周秉心说。 元旦第一天,豁山小学全体教职工,在周秉心和邵兴旺的组织下,前往大秦省宝鸡市凤县旅游。 上午8:00,大巴车准时出发。 全校教职工乘坐两辆大巴车,从秦都市经开区豁山小学门口出发,一路向西。 一个小时后,车子开始进山。一路山回路转,风景如画。 车上,邵兴旺想起了高一时学的杜鹏程的《夜走灵官峡》,对于文中所描写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 如果没有杜鹏程,世人也许就不会关注灵官峡。毕竟,巍巍大秦岭,像灵官峡这样既不特别险峻,也不特别高深的峡谷实在太多了。六十年前,秦岭仍旧是横亘于西南与西北,甚至华北之间难于逾越的天堑。邵兴旺心想。 大巴车司机沿着平坦舒缓的公路,一直将车子开到了灵官峡口。 “到了,到了。”车内众人开始喧哗。 随着众人陆续下车,邵兴旺站在停车场,抬头远望,杜鹏程那篇著名的小说《夜走灵官峡》全文刻于石壁。石壁的前面是一座群雕,塑造的正是当年修筑宝成线的铁道兵们。 邵兴旺买了团队票,招呼大家进入景区。 老师们跨过一座横跨江面的铁索斜拉桥,就到了铁路博物馆。 桥下是嘉陵江,江从前面的峡谷中流出,水面较为平静,到此处绕过一个拐弯,沿着两岸峡谷缓缓流淌。这和想象中的峡谷激流,奔腾滔滔的场景不太一样。 老师们参观的铁路博物馆景区,正是灵官峡附近一处被大水冲毁的路基。后来在修复的时候,宝成线路重新选址。这段废弃的隧道便被开发成了旅游景区。隧道深入山脊之中,长约一华里,陈列着一个以宝成线为核心的火车主题博物馆。景区设计师,充分利用了现代科技中的声、光、电等元素,展现了宝成铁路的修筑历史,其中还陈列有部分建设工具,如镐、簸箕、绳索等。 走在阴冷的隧道中,邵兴旺的头脑异常的清醒,对陈列其中的历史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移步换景。随着不断深入,不断浏览,展馆的信息一点一点被邵兴旺所熟悉: 灵官峡是嘉陵江上游第一道峡谷,也是宝成铁路穿越秦岭的险段之一。 修筑宝成铁路时,作家杜鹏程深入部队工地采访,于1958年元旦在成都写成此文。 文章一出,杜鹏程火了,宝成铁路火了,灵官峡也火了。 如今踏入这处峡谷,望着宝成线穿越虫洞一般,在秦岭中绕来钻去,邵兴旺仍能感受到当年那热火朝天、人定胜天的建设场景。 让我们一起回到大唐,先朗读一段诗仙李白的《蜀道难》。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李白的诗概括了千年以来出川入川的艰辛,代代先民都梦想着解决“蜀道”难题,从殷商时期,祖先为打通秦蜀通道,在高耸入云、万韧千峰的秦岭中,开凿了陈仓道、金牛道、褒斜道、子午道、傥骆道等秦蜀古道。这些古道、栈道一直沿用到民国时期。 1913年,民国政府计划在平汉铁路以西建造一条南北干线,连接黄河上游与长江上游之间的铁路交通。专家们曾就修建大同至成都铁路进行多次勘探,终因工程浩大而作罢。后来,又经过多次勘测比较,曾选定天水至成都方案,称“天成”铁路,但迟迟未动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专家对天水至略阳和宝鸡到略阳两段进一步勘测,最终选定宝鸡至成都方案。 1952年7月,成都段开始动工。 1954年1月,宝鸡段开始动工。 1956年7月21日,铁路两端在甘肃黄山河处接轨。 1958年1月1日,正式通车运营。 1981年8月,关中西部和陕南地区连降大雨、暴雨,持续时间之长,雨量之大,均属历史所罕见。宝成铁路多处发生严重水害,桥梁、隧道、路基损毁严重。此次百年未遇的水害,破坏铁路线路之长、灾点之多、范围之广、损失之大、中断运输时间之久,是宝成铁路通车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亦为中国铁路史上所罕见。 宝成铁路,特别秦岭段,坡段长、坡度大、弯道多,沿清江河盘旋迂回,以长隧道通过秦岭垭口,沿嘉陵江南下抵达广元,共16此跨越嘉陵江。宝鸡至广元,几乎全部是山区,铁路从宝鸡出发后,需要先后跨越秦岭、巴山和剑门山,地势极其险要,因此工程相当艰巨。 在参观的过程中,宝成铁路的修筑历史,尤其是宝成铁路工程之巨,难度之大,死伤人数之多,还是出乎了邵兴旺的意料,令他久久难以平静。 在对历史的感慨中,邵兴旺被自己的前辈,对这个伟大民族的精神意志所深深感动。 …… 不知不觉四个小时过去了。 “效果不错,我看大家都被感动了。”邵兴旺低头悄悄地告诉周校长。 “以后这样的团建可以多搞,一来让大家散散心,放松放松心情,二来增强大家的凝聚力,提高咱们这个团队的战斗力。”回程路上,周秉心感慨地说。 第一百九十六章 你是一坨臭狗屎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元旦过后上了一周课,学校便放了寒假。 假期往往是施工的黄金期,邵兴旺每天都在工地督促采暖设施的安装以及需要改造的一些小型工程进度。 腊月二十七日,妻子荷花打电话过来,问丈夫邵兴旺:“狗子哥,放假了没?啥时候回家?” 邵兴旺说:“今晚学校的工作就能全部结束,明天我到市里采购一些年货,给你和儿子买身新衣服,二十九日上午就回家。” 邵兴旺挂完电话,斜躺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浏览刚学会的“飞鸽传书”聊天软件。 他看到了高兰婷的留言。摘录如下: 兰花后庭开:在吗? 狗不理汤包:啥事? 兰花后庭开:找你还能有啥事?晚上能过来陪我吗? 狗不理汤包:不行,明天一早我得去买年货,给儿子和荷花买新衣服。年后吧! 兰花后庭开:哎!算了。我自己解决。 狗不理汤包:抱歉。 兰花后庭开:算了。说的话可要算数。 狗不理汤包:算数。 兰花后庭开:一言为定。 狗不理汤包:一言为定。 聊天的后面,“兰花后庭开”发了一张极具挑逗的**照片。 这是一张她在浴室的镜子前的自拍照。 …… 腊月二十九号天刚亮,阴沉的天空开始有雪花飘落。 吃完早饭,收拾好行李,邵兴旺来到了汽车站。 望了望天,邵兴旺又抬手看了看表,已经是上午10点钟了。 邵兴旺这次回家没有坐火车,一是没有买到票,二是拿着大堆东西倒两次车不方便。 汽车站回家过年的人很多。 雪也越下越大。回乡的班车行驶速度极慢。邵兴旺排了快一个小时的队,总算登上了开往新沣县的班车。 到家后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荷花抱着孩子在门口等他。 儿子看见后,从母亲的怀里挣脱下来,便向邵兴旺跑来。邵兴旺一把抱起儿子亲了又亲,荷花则把狗子哥的行李提回到家里。 洗手、换衣服。 邵兴旺便与荷花一起,坐在客厅的桌子旁包起了饺子。儿子坐在沙发上看《猫和老鼠》动画片。 “大年三十吃饺子,怎么今天提前吃?”邵兴旺问。 “你今天不是回家吗?先吃一顿韭菜大肉馅的,明天再吃一顿牛肉韭黄馅的。”荷花说着,揭开了搌布下面的韭黄。 不知什么时候,儿子从邵兴旺放在沙发背上的外套里,拿出了父亲邵兴旺的手机在玩。 赵雨荷一直不让儿子动大人的手机,怕对孩子还未发育好的视力产生影响,扭过头对儿子说:“谦宝,不要动爸爸的手机。对眼睛不好。” 看儿子依然在看,赵雨荷放下手中正在包的饺子走了过去。 赵雨荷下意识地拿起邵兴旺的手机看了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狠狠地看了他的丈夫一眼。 邵兴旺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好,完了! 邵兴旺的脑子里只想着买年货,买衣服,他竟然忘了删掉和高兰婷的聊天记录。忘了删掉高兰婷那张浴室镜子前的**照片。 邵兴旺看见荷花的眼里有泪花闪出,紧咬着牙,用一种带着杀气的眼神看着他。邵兴旺低下头不敢和她对视。 在孩子面前,赵雨荷不动声色。她关了客厅的电视,打开了自己手机里下载的动画片,抱起了坐在沙发上的儿子说:“谦宝,你看妈妈的手机,爸爸的手机有用。”说着把儿子抱进了卧室,锁上了房门。 赵雨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故作平静地又回到了餐桌前。她从口袋里徐徐地拿出了丈夫邵兴旺的手机,打开高兰婷撅着屁股的自拍照问他:“这是什么?” “哦!这是病毒,木马病毒,让我赶紧删除。”说着,邵兴旺就去夺妻子荷花手上的手机。 赵雨荷的动作显然比丈夫更快,快速地躲闪开,邵兴旺没有拿到。 “别急,别急,即便是中了木马病毒,现在删也来不急了。“赵雨荷的牙齿已经咬得”咯噔咯噔“响。 “我再问你一遍,这是谁?“ “这是手机中了病毒。“邵兴旺还在狡辩。 “你给我——把这几行字——念出来!念出来——”赵雨荷发疯似的向邵兴旺嚎叫,把手机的屏幕竖立在丈夫面前。 “我,我——” “啪”,赵雨荷给了邵兴旺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得他整个脑袋嗡嗡作响。 邵兴旺自知理亏,也不敢吭气。 赵雨荷把丈夫的手机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又走到案板跟前,双手掬起案板上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饺子,揉捏成一团,往邵兴旺的嘴里狠狠地塞,又端起盛馅的不锈钢菜盆,把整个菜盆倒扣在丈夫邵兴旺的头上,边哭边骂:“你给我滚,给我滚!你这个负心汉,你这坨臭狗屎!呜呜呜,呜呜呜——“ 赵雨荷歇斯底里地嚎叫着,哭喊着。 邵兴旺赶紧蹲下,抱着妻子荷花的腿说:”我错了,我错了。花儿,我知道错了,原谅我一次,原谅我一次。“ ”原谅你?你这坨不知羞耻的恶心的狗屎!你给我滚!“说着,赵雨荷拿起餐桌上的菜刀向邵兴旺砍来。 邵兴旺死死地抓住妻子荷花的胳膊不松手。赵雨荷又踢又咬。邵兴旺担心拉扯中,这把年前磨过的锋利菜刀伤着妻子,就用力把荷花往后一推。 借着荷花往后一退的瞬间,邵兴旺借机夺门而逃。 赵雨荷追到门口,把手中的菜刀向邵兴旺扔过来,菜刀从他的耳边“嗖——”一下飞过去,落在前面的水泥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之后,赵雨荷从里面把房门锁死了。 邵兴旺趴在窗台上,哭着说:”花儿,我错了,原谅我。我错了。” 屋子里传来了一声接一声的碗碟的碎裂声。赵雨荷把案板上的碗碟一只一只地摔碎在地。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是赵雨荷悲痛欲绝的哭泣声,卧室里儿子邵谦程的哭声也如锥子一样刺痛着邵兴旺的心。 “我都干了些什么呀?我真是个狗东西啊!”邵兴旺后悔不已,在大雪纷飞的院子里捶胸顿足。 第一百九十七章 旧年的仇恨(一)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外套还在屋里的沙发上。 这时的邵兴旺,上身只穿着一件薄毛衣,光着脚板,穿着一双无后根的棉布烂拖鞋。 早在和高兰婷有了第一次后,邵兴旺就预感到今天迟早要到来。 赵雨荷自从有了儿子,把大部分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邵兴旺感受到了妻子已经没了之前的热情和浪漫,对待夫妻之间的莺莺燕燕,也总显得没有兴趣。 但这不是理由。邵兴旺心想,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拿这个当理由。他不能原谅自己。其实,在邵兴旺第一次背着好女人荷花搂着另一个女人的时候,他就不应该原谅自己。 邵兴旺经不住诱惑,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令他的好女人悲痛欲绝,真是咎由自取,活该啊! 现在,屋外大雪纷飞,北风呼号。邵兴旺痛哭流涕,跪在房屋门口的台阶上。 气温不算太低,早先落到房顶的雪开始融化,雪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他的背上。邵兴旺希望屋檐下的雪水一直这样滴着,让这一滴一滴的雪水把自己淹没,冻成一个冰疙瘩,让他忘掉这一切,让他忘掉这痛苦和不安。 后半夜,气温下降,雪花更密更大了。 邵兴旺浑身上下已经湿透,寒风凛冽,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快要冻僵了。 他实在受不了了,来到厨房,希望能够找到可以御寒的衣物。他打开了煤气灶,身子很快热了起来。他躺在厨房的干草堆里想事情。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多的辩解都毫无意义。越辩解,误会越深。此时此刻,在铁的事实面前,语言显得多么苍白无力啊! 邵兴旺不能原谅自己,他希望飘飞的大雪将自己淹没,彻骨的寒冷将自己冻僵,让自己麻木。 邵兴旺又一次回到了屋檐下,他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哆嗦,解冻后的身体又一次暴露在彻骨的寒冷中。 后来,他被冻麻木了,再后来,他被冻得神志不清了。总之,这后面的事情,是赵雨荷原谅邵兴旺之后告诉他的。 天亮了,院子里积了一尺厚的大雪,邵兴旺身上自然也是厚厚一层。许多年都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赵雨荷打开门,看见邵兴旺像狗一样趴在门口的台阶上一动不动。 赵雨荷没有多想,以为丈夫昨晚在厨房的柴堆里睡了一夜。在早上她开门之前,故意跪在地上佯装可怜,就毫不犹豫地对着他的肩膀蹬了一脚。 邵兴旺像一只冻僵了的流浪狗一样,身体僵硬地滚下台阶,浑身发紫,神志不清。 从厨房到院子里的脚印又一次被大雪覆盖。赵雨荷没有发现邵兴旺昨晚的脚印,她确信丈夫在这里跪了一夜,赶紧走下台阶去扶,发现自己的丈夫已经冻僵了。 邵兴旺紫青的脸和神志不清的样子,吓坏了赵雨荷。 “狗子哥,狗子哥,你怎么了?”赵雨荷用力摇晃着邵兴旺,哭着叫道,“狗子哥,狗子哥,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死了,我和儿子还怎么活呀!” “呜呜呜,呜呜呜!”赵雨荷哭得伤心极了。 此时的赵雨荷真以为丈夫被冻死了,便趴在丈夫身上哭喊着。 邵兴旺听到哭声,慢慢地睁开眼睛。 赵雨荷发现丈夫还活着,赶紧扶他,却发现他根本无法站立。赵雨荷连拉带拖,把丈夫扶到床上,用剪刀剪掉他身上的衣服,又给他的身上加盖了一层被子。 “狗子哥,你还活着,你快躺下来。快暖暖。”赵雨荷一边说着,一边将电热毯的温度调到了最高档位,又加盖了两层被子。 “我去给你熬姜汤。” 赵雨荷打开煤炉的风门,将给儿子热牛奶的小铝锅架在上面,蓝色的火苗很快跳动起来。赵雨荷从热水瓶倒入热水,加红糖,又将生姜切成薄片放进去。 三分钟后,热气从小铝锅中冒出。赵雨荷看到床上的丈夫依旧微闭着眼睛,她走过去,把手伸进被子,发现丈夫的身体依然冰凉冰凉的,甚至整个被窝都没有一丝温暖。 “狗子哥,狗子哥!”赵雨荷叫丈夫,邵兴旺没有反应。 赵雨荷想起电视里的演员用雪搓身,让冻僵的人恢复知觉的情节。 她快速取来塑料盆,在院子里抄了一盆雪,学着电视里救人的方法,用毛巾裹着雪块,在邵兴旺的前胸后背不停地搓。 “狗子哥,你醒醒,狗子哥,你醒醒。”连续不断地摩擦,赵雨荷满头大汗。 妻子赵雨荷在邵兴旺的前胸后背折腾了大约一个小时,邵兴旺的身上才慢慢热了起来。 邵兴旺睁开眼睛,看到妻子赵雨荷忙碌的样子,满眼含泪地对妻子说:“对不起,花儿,我错了。请原谅我一次。” 赵雨荷也已泪流满面,她用手轻轻抚摸着丈夫的脸,点点头说:“嗯,嗯!狗子哥!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我还以为你会躺在厨房的干草堆里睡一晚上。” “我躺了几个小时。在厨房里,我想,我要惩罚一下自己,我要汲取教训,汲取深刻教训。花儿,你是个好女人,我真的对不起你。我知道,再多的对不起,也弥补不了我对你的伤害。原谅我一次,求求你!” “你怎么这么傻!你冻死了,我和儿子怎么办?其实,我也有错,是我经常冷落了你。” 邵兴旺用自己冰冷的双手紧紧抓住赵雨荷的胳膊。 “我去给你端姜糖水。” 赵雨荷给邵兴旺用红糖和生姜熬了姜糖水,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趁热喝了下去。 喝完满满一大碗,邵兴旺顿时感觉从嘴里呼出的气息有了温度。 邵兴旺的脸、手、耳朵、脚以及裸露在外的皮肤全被冻伤了。用手一碰,又疼又痒。 儿子邵谦诚睡醒了。孩子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就问:“妈妈,爸爸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要吵架?” 赵雨荷抚摸着儿子的小脑袋说:“爸爸,做错了一件事情。我批评了他。” 邵谦诚说:“爸爸给你道歉了吗?” 赵雨荷说:“道歉了。爸爸真诚地向我道歉了。” 邵谦诚问:“那你原谅他了吗?” 赵雨荷说:“原谅他了。” 邵谦诚说:“那就好!” 赵雨荷给儿子穿好衣服。邵谦诚来到床前看了看自己的父亲,便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早饭做好了,赵雨荷招呼儿子吃早饭。 “狗子哥,我给你盛碗玉米粥。”赵雨荷问。 “可以。玉米粥热量高。给我来一碗。”邵兴旺显得并不客气。 儿子邵谦诚在客厅看电视,赵雨荷端来一碗玉米粥,走进卧室,来到床前。 邵兴旺斜靠在床上,看着妻子美丽动人的脸庞,说:“前天做错一件事,昨晚又做错一件事。我向你再次道歉。” 赵雨荷把碗递给丈夫说:“你曾经对我说过,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狗子哥,你知道错了就好!知道错了就好!”说着,赵雨荷的眼泪流了下来。 邵兴旺将手里的碗放到床头桌上,用手轻轻拭去赵雨荷脸上的泪水,说:“你真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别伤心了,乖,啊!” “嗯!”赵雨荷点点头,说:“我去包饺子。” 赵雨荷走出卧室,开始在客厅的火炉前包饺子。 包完饺子,赵雨荷又忙着杀鸡剖鱼,准备过年的食材。 赵雨荷忙碌了一天,邵兴旺在温暖的被子里睡了一天。 晚上,赵雨荷熬了一锅粥,又给邵兴旺单独熬了一小铝锅姜糖水。 邵兴旺喝了一碗热粥,又喝了一碗姜汤,他才感觉自己真正缓过劲来。 新人求关注,求推荐,求收藏! 第一百九十八章 旧年的仇恨(二)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除了手脚还有些冰凉与麻木,邵兴旺已经觉得自己恢复了正常。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陪儿子看书看到晚上10点钟,邵兴旺发现妻子还在外面的厨房“叮叮咚咚”忙碌着,正要准备起来,儿子邵谦诚打了个哈欠。 邵兴旺问:“困了?” 邵谦诚回答:“我想睡觉。” 邵兴旺说:“那你自己去睡吧。” 邵谦诚问:“妈妈呢?” 邵兴旺回答:“妈妈在厨房忙着呢。” 邵谦诚说:“我想让妈妈陪我一起睡。” “那好吧,我去叫妈妈。”邵兴旺正说着,妻子从外面进来,看了看打着哈欠的儿子说:“怎么还不去睡觉啊?” 邵谦诚说:“我想让你陪我一起睡觉。” 赵雨荷说:“妈妈正忙着。困了自己睡觉。” 邵谦诚很乖巧,一个人爬到自己的小床上,脱衣服睡觉。 邵兴旺走到床跟前,用手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说:“睡吧,长大了要学会自己一个人睡觉。” 不到五分钟,邵谦诚睡着了。 邵兴给儿子捏了捏被角,又从旁边的大床上取来一条毛毯子,两折之后,盖在了儿子的脚下。 看着儿子嘟嘟的脸,邵兴旺把嘴凑过去,想要亲一口,又担心自己的胡子扎醒了儿子,于是作罢。 从卧室出来,邵兴旺看了看客厅里的煤炉,用火钳子夹了两块钢碳放进炉膛。 外面厨房的灯还亮着,邵兴旺知道妻子赵雨荷还一直在厨房里忙碌,便好奇地走进厨房。 赵雨荷正用大铁锅烧洗澡水,其中的一锅已经倒进浴室的木桶。 当初将浴室修建在厨房的角落,也正是为了方便烧洗澡水。大铁锅上冒着热气,锅里的热水翻滚着。 “狗子哥,来,帮我用瓢舀水。”赵雨荷看见丈夫进来吩咐道。 浴室的元宝型大木桶,是儿子邵谦诚出生后邵兴旺买的,目的是方便儿子洗澡。现在儿子邵谦诚已经熟睡,属于二人的世界又一次到来。 邵兴旺将铁锅里的水舀进铁桶,夫妻俩将铁桶的热水倒进浴室的木桶。 灶下的树根依旧在燃烧。这熊熊的火焰浪费了真是可惜。邵兴旺看了一眼灶下燃烧的树根想。 于是将水龙头的软管子放进锅里,打开了水龙头。 “水够了。你看木桶里的水都快满了。”赵雨荷看到丈夫的举动,有些不解。 “一会儿你自然会明白。”邵兴旺故意卖了关子。 看着亲爱的丈夫,赵雨荷撅着嘴巴说:“一会儿你躺到锅里去。” “好,过年你和儿子就有一锅肉可以吃。”邵兴旺开玩笑说:“这肉呀,我在小说里看到,啥调料也不放,味道很不错。” “你讨厌!”赵雨荷拍打了一下丈夫,说:“我去拿睡衣和换洗内衣。” 赵雨荷出去。邵兴旺搬来一小方桌,方桌上又架了一把方型靠背椅子。 赵雨荷家养奶牛时,这铁桶最早是盛放奶牛用的,现在闲置在角落,外面还套着厚厚的用来保温的丝绵罩子。 邵兴旺用温水洗干净了牛奶桶,将一锅开水灌进这圆形的保温铁桶中。 邵兴旺将水龙头上的塑料软管子套在牛奶桶下面的出水开关上,将另一头伸到木桶底下。 这样,位于高处牛奶桶里的热水,就会沿着管子源源不断地流进木桶,一个小时内,浴缸里的水都能保持一个恒温的状态。 妻子赵雨荷进到浴室,看到眼前的保温桶,说:“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邵兴旺一把抓住妻子的胳膊,将她搂在怀里,在额头上深深地亲吻了一阵之后,两行热泪滚落下来。 赵雨荷不再说话,邵兴旺反锁上厨房门,拉上浴室窗帘。赵雨荷脱了衣服,踏进水里。邵兴旺也脱了衣服,跟着踏进水里。 动作就是最美的语言。温暖的水里,邵兴旺搂着自己的好女人。赵雨荷躺在丈夫的怀里,想着事情,又一次默默地流下眼泪来。 俩人沉默良久。过了十多分钟,邵兴旺问妻子赵雨荷:“为什么这么快就原谅我了?” 赵雨荷没有直接回答,转过头,看了丈夫一眼。邵兴旺将自己热烈的嘴唇紧紧依附在妻子的嘴上。 过了一会儿,赵雨荷才喃喃低语道:“我不想把旧年的仇恨带到新年里去。”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 一家三口早早起来。 “狗子哥!”赵雨荷叫了一声正在洗脸的丈夫。 “嗯!啥事?”邵兴旺问。 “早上回一趟二姐家,看看他姥爷姥姥,下午咱们一起去邵家棚,看望一下你爸你妈。”赵雨荷说。 “好主意!不过……”邵兴旺吞吞吐吐。 “不过什么?”赵雨荷问。 “咱爸咱妈会不会?”邵兴旺说。 “不会,放心。咱爸咱妈可以拿着棍子把你撵出来,不过,他们不会撵我们。”赵雨荷说。 “何以见得?”邵兴旺问。 “你每个月寄我的钱,我都给他们送五百过去。”赵雨荷说,“爸妈刚开始不要,我就抱着儿子偷偷将钱从门缝里塞进去。后来,爸妈也接受了。谦宝身上穿的衣服鞋子,大部分是奶奶做的,还有那半框玩具,大部分是咱爸给买的。谦宝每年过生日,咱爸都要从县城的蛋糕店给儿子买只小蛋糕回来。” “真的?这些我怎么都不知道。”邵兴旺感到惊讶。 “你每次回来,都显得那么匆忙,再说你也从来没有问过我。”赵雨荷说。 “谢谢你!谢谢你,亲爱的老婆大人!”邵兴旺放下擦脸的毛巾,给客厅里正在忙碌的妻子深深鞠了一躬。 “回姥姥家喽!回奶奶家喽!”邵谦诚在屋子里快乐地蹦跳着。 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毛线围巾和帽子,一家三口朝渭河北岸走来。 赵雨荷后背背着儿子,手里还提着一袋子行李。邵兴旺将看望自己老丈人丈母娘的年货礼品装进了双肩背包,远远望去,像一位登顶珠峰的队员。 华西秋雨一过,渭河将迎来持续半年的枯水期。水位下降,摆渡船停航。渔民将木船用铁链锁起来,铺上木板,形成一座浮桥。 秋冬季节,每次踏上这座浮桥,邵兴旺总是很感慨:“这搭桥的灵感是不是来自《三国演义》里的草船借箭?” 今天,邵兴旺仍旧这样感慨道。 “你咋知道?也许草船借箭还是从这儿得到的启发?”赵雨荷说。 邵兴旺笑笑说:“抬杠抬杠!” 邵谦诚好奇地问:“爸爸,啥叫抬杠?” 邵兴旺被儿子的问题给问住了,想了一会儿说:“你妈刚才的话,不切合实际。一个人如果不讲道理,老习惯跟人说一些不切实际的话,我们就可以说他在抬杠。听明白了吗?” “没有。”邵谦诚真诚的话语逗笑了夫妻俩。 “等你长大了,很多事情,不用爸爸给你解释,自然就懂了,明白吗?”邵兴旺说。 “明白!”邵谦诚回答。 一家三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茫茫的关中平原上。走了一个半小时,在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人。 今天是大年三十,谁会在这样一个寒冷的早晨,踏着厚厚的积雪,朝荒凉偏僻的渭河北岸走来呢?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上坟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到了渭河北岸的戚家庄,赵雨荷和邵兴旺夫妇一家三口走进了二姐赵雨晴的家。 二姐夫戚国雄依旧在诊所忙碌,似乎越到年跟前,感冒发烧的人越多。 “姐夫!”赵雨荷朝正在忙碌的戚国雄打招呼。 “嗯呀呀!荷花来啦!狗子,还有小狗子,快屋里坐。”戚国雄刚给一病人挂上吊瓶,朝从诊所出来招呼。 “姐夫,你忙你的!我们自己进去。”赵雨荷说。 听到了三闺女赵雨荷的说话声,最先从屋里出来的人是母亲邵彩莲。看见女儿女婿以及胖嘟嘟的小外孙,邵彩莲高兴地合不拢嘴,急忙从赵雨荷的背后将邵谦诚抱了下来。 “快来快来,快让姥姥抱亲一下这个小臭狗子。”邵彩莲说。 邵谦诚显然对别人给他取的这个外号并不满意,说:“我叫邵谦诚,妈妈叫我谦宝。” “哦,对对对,姥姥忘了,姥姥忘了,你叫谦宝,叫谦宝。”邵彩莲赶紧回话。 二姐赵雨晴从后面厨房进来,看到如今幸福的一家三口,也高兴得合不拢嘴。 躺在床上的赵德奎瘦得皮包骨头,赵雨荷知道自己的父亲得了胃癌,半年前做了胃部切除手术,现在的胃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大。 “你躺下,快躺下。”赵德奎要起来,赵雨荷赶紧阻止道。 “问姥爷好!”邵兴旺对儿子说。 “姥爷好,新年快乐!”邵谦诚可爱的问候一下子激起了赵德奎无尽的感慨。 赵德奎泪眼朦胧地回答说:“好,好,都好。你们都好吧?” “爸,我们很好!”赵雨荷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看到你们,我真是太高兴了。”赵德奎用干枯痩硬的手抹了抹眼泪。 “爷爷,你说见到我们很高兴,可你却哭了。”邵谦诚不解地说。 “爷爷高兴,才会流泪。”赵德奎说。 “妈,昨天你也哭了,是不是也是幸福的泪水。”邵谦诚转过头问母亲。 邵谦诚的一句话惊动了在场的所有大人。二姐赵雨晴和母亲邵彩莲看着赵雨荷。 赵雨荷知道自己的母亲和二姐想听什么。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邵兴旺聪明贤惠的妻子不可能实话实说。 赵雨荷看着可爱的儿子,抚摸着他的头说:“爸爸忙工作,忙着赚钱,有半年时间没有回家了。看到爸爸,妈妈高兴啊,那是激动的泪水。好了,好了,你去看动画片吧!” 邵兴旺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十二点以后,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赵德奎从床上下来,喝了小半碗米粥,便又躺回床上去了。 吃完饭,邵兴旺将背包里的烟酒茶和衣服点心等物品掏出来了。 “爸,妈,这是给你们买的新年礼物。”邵兴旺说。 邵彩莲将烟酒茶又放回到邵兴旺的背包里,说:“衣服和点心,我留下,这烟酒茶就留给谦宝他爷爷吧。” “不,不,不,这是我给你们买的。”邵兴旺说。 “他姥爷活不过春天,这东西他也没福享受了。狗子,听妈一句话,给邵家棚你爸你妈拿过去,荷花他爸欠你爸一句对不起。”邵彩莲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妈,大过年的,你老哭哭啼啼的干啥?”二姐赵雨晴在旁边对母亲说。 “你爸当年拿着棍子把狗子家砸了个稀巴烂,到现在还没有给你叔道过谦。”邵彩莲正说着,赵德奎又披着衣服颤颤巍巍地下了床。 “兴旺,替我向你爸道个歉,我也向你道个歉。”赵德奎说着就要给邵兴旺鞠躬。 邵兴旺赶紧扶住赵德奎说:“爸,你看你说的。这不存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不存在。妈,你也别难过了。我会一辈子对荷花好,您放心。” “我放心,我当然放心。”邵彩莲说。 “时间不早了,我们到邵家棚去一趟,把谦宝的爷爷奶奶看望一下。”赵雨荷说完,和丈夫儿子一起告别了父母亲,朝渭河南岸的钱家棚走来。 阴沉的天空又开始有雪花飘落。 下午三点,邵兴旺一家三口回到了邵家棚。 看到儿子儿媳和孙子,邵振邦和刘云朵高兴得合不拢嘴。 “你爸一早起来,将院子里的雪打扫干净,说狗子今年一定会回家过年。我这等呀等,盼呀盼,终于把你们盼到了。”刘云朵说。 邵振邦抱起自己的孙子,亲了又亲。 “荷花,快上炕!快,和谦宝一块坐到炕上去,把脚暖和暖和。”刘云朵说。 邵振邦给儿子端来一杯茶,给儿媳赵雨荷和孙子端来了一个大果盘。果盘里除了蜜橘、苹果、酥梨,还有柿饼、核桃、花生、瓜子等干果。 “太多了,太多了,给我一个橘子就可以了。谦宝,你想吃啥?”赵雨荷拿了一个橘子,问儿子。 “我也想吃橘子。”邵谦诚说。 邵振邦拿了一只橘子递给孙子,又拿了一只橘子递给儿媳。 “爸,我自己来。”赵雨荷说。 邵振邦将果盘放到炕桌上,转身坐到了火炉旁给儿子沏茶。 “这就是你们的家,想吃什么随便吃,想什么时候回来,随时回来。我和你爸已经老了,也干不动了。我们只有你这个一个儿子,也就这么一个孙子,这里的一切都是你们的。”刘云朵说。 “你去做饭吧,都快四点了。今晚咱们一起吃顿团圆饭。”邵振邦对刘云朵说。 “妈,我帮你。”刘云朵说。 “我可以,准备工作我全都准备好了。光剩下炒菜了。”刘云朵说。 “还是让荷花帮帮你吧,你要注意多休息,要不脚又要肿起来了。”邵兴旺对母亲说。 “妈,我来帮你。”赵雨荷一脸兴奋。 看到美丽聪慧勤劳能干的儿媳,两口子再也不提赵雨荷是个没有工作的乡下女人了。 “也好,你们娘俩做饭,我和狗子趁这个时间去上坟。”邵振邦说。 “爸,我一个人去吧!外面又开始下雪了。”邵兴旺说。 “我跟你一块儿去。你给兴晨和忆晨烧些纸钱,我给你奶奶烧点纸钱。”邵振邦说。 父子俩穿着羽绒服,戴着风雪帽出发了。 半个小时后,就到了邵家坟园。 “妈,过年了,我给你送点纸钱,你在阴间给自己买点好吃的东西,过个好年。也希望你能保佑咱家所有人平平安安。”邵振邦跪在雪地里,一边给母亲烧着纸钱,一边说着话。 “兴晨,忆晨,我和咱爸来看你们来了。我知道,你们在下边很冷,但哥没有办法关照你们。晨晨,哥对不起你,我没有尽到一个做哥哥的责任,对不起!来世,哥一定不让你们受委屈,不让你们失望。等着哥,哥迟早有一天会跟你们团聚,到时候,哥请吃饭,请你们喝酒。”邵兴旺说着说着眼泪便止不住流下来。 “给,还剩了一些纸,你给他俩烧了吧。”邵振邦将给母亲烧的未烧完的纸递给了儿子。 邵兴旺将手里的纸烧完了。邵振邦又递给儿子一个塑料袋,两只黑瓷碗。 “给,把这肉和饭倒到碗里,给他俩放在坟跟前。”邵兴旺接过父亲手里的碗,将塑料袋里的食物倒了进去。 “过年了。兴晨、忆晨,吃饱穿暖别挑食。再过几年,我和你妈就会和你们团聚了。” 邵兴旺听到父亲的话,趴在弟弟妹妹的坟头,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邵振邦早已经泪流满面。 半个小时后,父子俩人的情绪都稳定下来,便一起回家了。 第二百章 赵德奎去世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走到家门口,邵振邦阻止了邵兴旺。 “等等,狗子。”说着,邵振邦从门口的柴火堆里取出来一把干燥的稻草。 邵振邦点燃了稻草,说:“兴晨,忆晨,阴阳两隔,你们就呆在外面,不要跟着我和你哥进家门。你侄子在家里,你们要保佑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大,也不能领着其它小鬼进家门。”邵振邦说完,对着邵兴旺说:“跨过去!” 邵兴旺跨过火堆,邵振邦也跟着跨了过去。 吃完年夜饭,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钟。 “爸,妈,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邵兴旺说。 “太晚了,就别走了。晚上就住在咱家。”刘云朵说。 “就一个炕,怎么睡?”邵兴旺说。 “我和你爸睡到那个小床上去,你们一家三睡到这个热炕上。”刘云朵指了指靠墙的单人床板说。 “睡不下。我们还是回去吧。”邵兴旺说。 “那把谦宝留下来,太晚了,外面又下大雪了,孩子出去,一热一冷容易感冒。”邵振邦说。 听到这句话,赵雨荷问:“谦宝,今天和爷爷奶奶睡可以吗?” 还没等邵谦诚回答,邵兴旺就想起了门口父亲说的那段话。 “最好,睡在这里,外面又冷,还下着大雪,谦宝,你跟爷爷奶奶住几天,可以吗?”邵兴旺说。 “可以。”邵谦诚回答。 四个大人都笑了。 刘云朵笑着说:“明天早上起来,我让爷爷给你堆个大雪人,怎么样?” “太好了,太好了。”邵谦诚说。 “好了,再见!”刘云朵说。 “再见,乖儿子!明天爸爸妈妈回来看你。”邵兴旺朝儿子摆了摆手。 冒着大雪,夫妻俩朝赵家坡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到处都是鞭炮声。 县城方向,不时传来烟花声。 “过年真好!”赵雨荷挽着丈夫的胳膊说。 “有你真好!”邵兴旺对妻子说道。 回到家,夫妻俩打开电视,一起坐在沙发上收看春节联欢晚会。 “倒计时,十九八七……”电视节目主持人开始倒计时。 “狗子哥,准备点火!”赵雨荷一边看着屋里的电视,一边朝院子里的狗子哥喊话。 “咚咚咚咚咚……” “霹雳吧啦,霹雳吧啦……” 到处都是烟花爆竹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道。 十二点半之后,屋外烟花爆竹的声响渐渐消失了。 宁静的夜晚再一次到来。 厚厚的床,柔软温暖。旁边的火炉里,快乐的火焰自然在跳动。 灯被熄灭了,火苗还在跳动。 邵兴旺坐在床边,赵雨荷站在跟前。 赵雨荷将头上的皮筋和发卡取了下来,邵兴旺接过之后,放进了床头上的收纳盒里。 赵雨荷脱掉了毛衣毛裤,又脱掉了下面的贴身内衣。邵兴旺光着膀子,搂着妻子的后背,将她后背的扣子解开了。 一双雪白的鸽子呈现出来。邵兴旺用嘴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鸽子。 炉膛里红色的光线映照在俩人美丽的胴体上,是如此的美妙和浪漫。 俩人一起钻到了被窝。浑身上下无一针一线。 邵兴旺用自己的嘴唇吻遍了荷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赵雨荷也将自己所有的美丽和温情毫无保留地给予了丈夫。 俩人在气喘吁吁中,一起飘飞,一起畅游,一起到达那快乐的顶峰。 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平静如初。 在大雪纷纷的隆冬季节,再也没有一件事情,比搂着自己的好女人睡觉更令人惬意的事情了。邵兴旺心想。 赵雨荷依旧枕着邵兴旺宽阔的肩膀,邵兴旺依旧搂着自己的好女人,手搭在她软软的鸽子上,进入了梦乡。 夫妻俩醒来已经是早上十点钟了。 邵兴旺平躺在床上,赵雨荷翻过身,两只鸽子垂在胸前,趴在狗子哥的身上说:“狗子哥,想什么呢?” 邵兴旺抚摸着妻子的后背说:“过完年,孩子也该上幼儿园了。我想带你去城里。让儿子上幼儿园。” 赵雨荷说:“回城的话,开销太大,你一个人挣工资……恐怕不行。” “你如果想工作,我可以让周秉心校长帮忙,给你找个工作。”邵兴旺轻吻了一下妻子的额头说。 “那工作说找就能找到啊?”赵雨荷有些怀疑。 “事在人为,当然也需要一点运气。”邵兴旺说:“你老公我已经不是以前的臭狗子了,他开始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 “真的?我咋没觉得?”赵雨荷笑嘻嘻地和丈夫开玩笑说。 “等你感觉到了,我就没味道了。”邵兴旺也开起了玩笑。 “你有啥味道?”赵雨荷娇滴滴地说。 “我的味道,昨晚你还没有尝够吗?”邵兴旺翻过身将妻子压在身下。 “再来一次!”赵雨荷主动要求道。 “我来啦!”邵兴旺喊了一声。 二十分钟后,俩人又出了一波大汗。休息了片刻,赵雨荷起来了。 “狗子哥,饿了没?”赵雨荷问。 “饿了。”邵兴旺回答。 “想吃啥?”赵雨荷问。 “想吃,想吃你的……”邵兴旺一脸坏笑。 “讨厌,我下饺子了。”赵雨荷说。 “白天吃饺子,晚上我要吃夫人你的……白鸽子!”邵兴旺说。 “讨厌,快起来,不许胡说。”赵雨荷红着脸小声说。 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 正月初八,赵雨荷的二姐赵雨晴打来电话,她在电话里哭着对妹妹说:“咱爸昨晚去世了。” 这个活着最大的理想就是生个儿子的能人,临死都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 不过,自从三闺女嫁给了自己的真爱后,赵德奎明显改变了许多。尤其是自己得了胃癌之后,他便对这个世界大彻大悟了。 “人生无意义。”这是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人生真的无意义吗? 赵雨晴埋怨父亲老糊涂了。赵雨荷也不愿苟同父亲说的话,邵兴旺和戚国雄作为赵德奎的两个女婿更是觉得人生太过美好,自己和自己的妻子还有许多未曾经历的事情。怎么能说人生无意义呢? 活着是多么美好!生活虽然也有挫折和磨砺,但人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第二百零一章 荷花的新工作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的儿子邵谦诚三岁半,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 过完年,邵兴旺在豁山小学不远处一个叫“堰塘”的城中村租了一个小单间,带卫生间和厨房。 把妻儿安顿好了后,邵兴旺把自己的家庭情况,包括孩子上幼儿园,以及想给赵雨荷找个事做的想法告诉了周校长。 周校长在学校管理和教育教学上,虽然不怎么专业,也不怎么感兴趣,但在“外交”方面,或者在结交各路朋友,拉拢各级关系方面,绝对是把好手,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状元”! “没问题,多大的事呀!在老弟你这里,也许就是天大的事情,但在我这里,顶多就是一个电话。如果还需要什么,无非再加两条中华烟,一瓶茅台酒。”周校长自信满满,边说边给邵兴旺倒茶。 “早上还有个接待,等结束后,我就给园长打电话。孩子上幼儿园的事情肯定没问题。幼儿园老师的孩子还想上咱们小学呢?”周校长得意地朝邵兴旺挤了一下眼睛,笑着说,“至于你爱人工作的事情,我给园长先说一说,如果可以的话,在幼儿园暂时当个生活老师。待以后有更好的工作,咱们再说。” 下午两点钟,邵兴旺前脚刚踏进办公室,桌子上的电话就响了。他赶紧拿起听筒,是办公室小赵打来的:“邵主任,周校长让您去他办公室一趟。” “好的,好的。”邵兴旺挂断电话,三步并作两步向校长办公室走去。 咚咚咚,邵兴旺敲门。 “进来。”周校长喊了一声,“快请坐,邵主任。” “孩子的事情我帮你搞定了。下午就可以去办理入园手续。”周校长说。 “我爱人荷花的事情?”邵兴旺着急地问。 “你看你,别着急。我正要说这事呢。”周校长说。 “我把你爱人的情况给方华园长说了。方园长说,刚开学,幼儿园还在扩班招生。如果还有学生,幼儿园就会再扩充一到两个班级,那个时候,自然就需要招聘老师,包括生活老师在内。”周校长点燃了一支香烟说道,“你爱人这几天如果不忙的话,可以到幼儿园帮忙招生,跟着老师一起到附近的社区发发招生彩页什么的。” “当然没问题。但是?”邵兴旺说。 “但是什么?”周校长问。 “我爱人在幼儿园当个生活老师没问题。她勤快,也喜欢孩子,特别是我们有了孩子后,她在教育孩子方面非常有耐心。你知道,就像咱们学校一样,豁山幼儿园也是开发区重点打造的品牌幼儿园,幼儿园进个看门的保安,都需要公开招聘,公开考试。荷花是个农民,以前也没当过生活老师,没经验。我担心考不上。” “谁有经验?你在当这个总务主任之前有经验吗?还不是一样干得很出色。干工作,有经验当然好了,上手快,少走一些弯路。可是有经验就一定能把工作干好吗?”周校长吸了一口烟,又徐徐地把烟吹了出来,说,“我的理念跟别人不一样,相比于工作经验、工作能力,我更欣赏工作态度。有能力有经验,不好好干,或者干工作的时候给你磨洋工,你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像咱校医高兰婷,啊!算了,就当我没说。” “校长所言极是。”邵兴旺说。 “你别担心,面向社会招聘的时候,会统一组织考试,我提前把题目给你要来,到时候,让你爱人提前准备。再说,无论是笔试、面试,方园长和她的班子成员都是考官。到时候,我让她们把分打高一些不就完了嘛!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几天,让你爱人跟着去招生,先混个脸熟,人熟好办事嘛!”周校长说。 “谢谢周校长。谢谢哥哥!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先走了。”邵兴旺说。 “等等,等等。你就这样走了。”周校长叫住了我说,“你把小赵给我叫来。” 小赵来了。 “你给邵主任拿一条中华烟,拿一盒上好的茶叶,再拿一瓶茅台酒。做好领用记录。”周校长给办公室小赵交代。 “方园长是个女的,她不抽烟。要不我去超市给她买两盒点心?”邵兴旺说。 “两盒点心值几个钱?幼儿园的孩子天天加餐吃点心,方园长缺点心吃吗?她不会抽烟,她老公会呀。她老公不抽烟,她可以送人呀。你呀你!嗯,只知道干活,只会干活!”周校长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邵兴旺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办公室小赵拿来了礼品,邵兴旺在总务办公室找了一个装棉布手套的包装盒,把烟酒茶放进去,用五厘米宽的透明胶带封了口。 下午,邵兴旺去豁山实验幼儿园,见到了方园长。如周校长所讲的那样,一切顺顺利利。 半个月之后,赵雨荷通过了招聘考试,在豁山人民医院做完体检,拿到健康证后就上班了。荷花由一个普通的农民变成了城里一所幼儿园的生活老师,这对荷花来讲,是新的挑战,对邵兴旺来说,是新生活的开始。 新人,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第二百零二章 从心开始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妻子荷花的到来,让邵兴旺的生活再一次恢复宁静。 忙完工作后,邵兴旺至少不用再寻找可以干的事情,比如:到哪里找一顿可口的晚餐?吃完饭,是在街上闲逛还是早早回来睡觉?或者等高兰婷打电话,到她那里厮混一通。 现在,荷花来了,儿子来了,下班后,邵兴旺要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家吃晚饭。 有时候邵兴旺下班早,有时候赵雨荷下班早,无论谁早下班,先到菜市场买点菜,回家做晚饭。 世界上没有比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更令人期待的事情了。 看见邵兴旺急匆匆地下班回家买菜做饭的身影,站在医务室窗口的高兰婷有些莫名其妙地失落。她像一只离群索居的大雁,从温暖的南方飞到北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可现在又失去了。她太寂寞了。 工作按部就班,生活幸福美好。看着餐桌前胖嘟嘟的儿子和脸颊红润的妻子,邵兴旺对自己身边的一切都充满了感恩之情。即便是以前伤害过他的人和令他不愉快的事,他也不再计较,现在可以一笑了之。 邵兴旺不是一个健忘的人,但他觉得,生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没有经历过生活的挫折,人有时候很难长大,也很难体会简单和朴素,其实就是一种弥足珍贵的幸福。 美丽的赵雨荷带给丈夫邵兴旺的,就是这样一种最原始最本真的幸福。此时此刻,眼前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令邵兴旺充满了感恩的情怀。 “哥!你想什么呢?”荷花给儿子的碗里夹了一块瘦肉,问丈夫。 “哦!我想你呢!”邵兴旺说。 “想我什么?”荷花问。 “我在想:老天爷为什么要把这么一个美丽、聪慧、善解人意的俊俏女子分配给我?”邵兴旺说。 “假惺惺!”荷花说。 “真的!”邵兴旺说。 “那你说为什么?”荷花故意问。 “我不知道,也许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邵兴旺说。 “做什么好事了?我看是你走了狗屎运了。”荷花笑着说。 “对呀!一大坨热乎乎的狗屎才能让一株荷花,长得无比的茂盛啊!不过,牛屎也可以。”邵兴旺说。 荷花噗嗤一下,笑了。可儿子邵谦诚却放下手中的勺子,赶紧捂起嘴巴,说了一句:“咦——臭臭臭,脏脏脏!” 荷花在餐桌底下蹬了邵兴旺一脚,又侧脸白了他一眼,说,“好了好了,都不许说脏话了。以后谁也不许在餐桌前说脏话,都快吃饭。” 吃完饭,荷花洗碗刷锅,邵兴旺陪儿子在餐桌前阅读绘本书籍,这是幼儿园老师安排的“亲子共读”作业,他必须和儿子一起认真完成。 今天看的是一本名叫《团圆》的绘本故事。 故事所讲,远出工作的父亲春节回家,女儿对爸爸认生了,爸爸在短暂时间内完善家里的环境,也渐渐重构亲子关系。之后父亲再一次远行。 文是余丽琼所创,图是朱成梁所绘,书名、画风、情节都是中国风,是一个完全中国特色的故事。 “再讲一个,再讲一个。”儿子邵谦诚央求道。 “好,好。”邵兴旺又拿起一本外国绘本故事,名叫《安娜的新大衣》,正要讲时,手机铃声响了。 在一旁织毛衣的荷花起身走到门口的鞋柜前,拿起电话看了看,然后给邵兴旺说:“你们学校的教导主任袁方圆打的。” 荷花喜欢查看邵兴旺电话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确认他和高兰婷彻底不再来往,二是晚上的应酬活动她可以帮狗子哥挡一挡。 荷花也知道,高兰婷不是一个坏女人,她只是寂寞,一个被别人伤害,也伤害过别人的无所事事的人,幸福的婚姻和美满的家庭,对目前的她来说,算是一种奢望,她只是想找个人陪伴一下,以打发自己下班后的无聊和空虚罢了。 以前,周校长的“外交宴请”活动,邵兴旺和高兰婷是必须要到场的陪伴者和劝酒者,周校长说这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内容。即便是头一天晚上喝得醉醺醺的,也不会影响到第二天的教学工作。因为他们三个都不带课,也不需要和课堂教学的老师们直接打交道。早上各自关上办公室的门,猫在里面打个盹,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负责教学工作的教导主任袁方圆同志就不一样了,他除了负责教学工作,本身还带了一个班的语文课。主管教学的领导不能脱离教学一线,这是学校建校时就定的“规矩”,为的是怕时间久了,教导主任给老师们进行教学指导的时候,脱离实际,不接地气。 邵兴旺按了“通话键”,又点开了“外放音”,听筒里传来了袁主任低沉的声音:“老哥,快来救我啊!” “怎么啦?”邵兴旺焦急地问。 “我现在在卫生间给你打电话,周校长喝高了,我喝大了,明天我还有课,你快来救场子。”袁主任说。 “喝高了,就不喝了呗!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被哪个女人劫色了呢?”邵兴旺调侃了一句。坐在他旁边的荷花“噗嗤”一声,抿嘴轻笑了。 “劫什么色啊?现在是要命啊。周校长今天请的这个人是教育局管基建的,他还带了两个负责咱们学校工程的老板,这老板今儿带了一箱酒,六瓶,六瓶啊!老哥,已经喝了三瓶半,现在估计第四瓶已经打开了。那领导真能喝,说今天只要喝完这六瓶,咱学校供暖工程最后的余款就到账了。” “你找个借口开溜不就行了。”邵兴旺给袁主任支招。 “能开溜吗?咱校长,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打开酒瓶子,喝不完他能让你走吗?哥,你快来,今天本来是给你办事。你倒好,提前装病开溜,让我这个替补队员上场。”袁主任说。 坐在邵兴旺旁边的荷花瞟了他一眼,抿嘴笑了。 “哥!你来,还是不来?快给我个准话。即便不来救我,你的老相好,你也不来救吗?嫂子没在跟前吧?”袁主任压低了嗓门说。 邵兴旺担心喝醉酒的袁方圆胡说八道,便赶紧挂了电话。 荷花的脸色由晴转阴,情绪瞬间耷拉下来,问邵兴旺:“挂什么电话?袁主任正在说话呢,你怎么这么没礼貌,连声再见都不说,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喝大了,胡说八道呢。”邵兴旺赶紧说。 “救人要紧,你赶紧把电话拨过去。” “我不拨。” “你不拨,我拨。”荷花拿起电话回拨过去,“喂——是袁主任吗?” “啊——啊!是嫂子呀!”袁方圆说。 “你们在哪里吃饭喝酒?我让你狗子哥马上过去。”荷花说。 第二百零三章 酒场救“驾”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你去不?”赵雨荷问。 “我不去。我要在家陪你。”邵兴旺说。 “今天你必须去。”赵雨荷说,“周校长经常参加饭局,我倒是不担心。小袁年轻,而且是替你去陪酒的。再说,酒桌上还有高兰婷,小袁刚才不是说,她也喝大了吗?” “别提高兰婷,她喝酒跟我没关系。”邵兴旺故意说道。 “她是个女人,我也是个女人。女人虽然有时候搞不懂男人,但女人的心里想什么,我还是能够猜到的。她不容易,快去。如果方便的话,把她领回家来,我给她烧点酸菜面糊汤,醒醒酒。” 邵兴旺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披上外套下了楼。 他挡了一辆出租车,十五分钟就到了酒店的包间。 看见邵兴旺来了,周校长摇晃着身子向客人们介绍:“这是我们管后勤的邵主任。邵主任,来,来给领导们敬杯酒。” “各位领导,抱歉抱歉,因为家里有点事情,我来晚了,向大家赔礼道歉。”邵兴旺一进门就显得非常客气。 “邵主任不用道歉,来晚了没关系。都自己人,来,快坐,快坐。” 邵兴旺端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胳膊肘一拐,故意把桌上已经开封,但未开盖的酒瓶碰倒,“咣当——”玻璃瓶碎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看我这日急忙慌的。”说着,邵兴旺就赶紧鞠躬赔礼道谦。 “没事,没事,都是自己人,也别客气。一瓶酒,小事情。‘碎碎’(岁岁)平安,来邵主任,干了。” “‘碎碎’(岁岁)平安,各位领导,我先干为敬。”邵兴旺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斜眼朝包间的沙发上瞅了一眼,高兰婷斜靠在沙发背上,眯着眼,似睡非睡的样子。 高兰婷看见邵兴旺来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给他倒酒。 邵兴旺赶紧扶她坐下,将嘴巴凑到高兰婷耳朵跟前说:“可以了,可以了,赶紧躺着歇一会儿。” 袁方圆走过来,左手拉住高兰婷的手,右手又拽了拽她的胳膊,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了两句,也示意她不要逞能,赶紧坐下。 “我来晚了,自罚三杯。”邵兴旺故意提高嗓音,把大家的注意力朝他这边吸引。 邵兴旺给自己倒了三杯酒,一口一杯,连续干了。 “邵主任,一看就是个痛快人。好,好,好!”其中一个老板为邵兴旺竖起大拇指叫好。 “今天家里有事,来晚了,真是不好意思。这个小酒盅喝着不过瘾,我用这个喝。”说着,邵兴旺倒掉了旁边不知谁的杯中的茶水,给自己倒了满满一茶杯酒。 “各位领导,先干了。”邵兴旺一饮而尽。 “看看,这就是我们豁山小学的作风。干脆、利索、实在。好样的,邵主任,我陪一杯。”周校长夸了邵兴旺一句。 很快,第五瓶酒已经空了。大家互相恭维,继而又互相安慰寒暄了几句之后,袁方圆同志去结账,然后互相搀扶着走出了包间。 承揽工程的老板,安排司机送走了领导和周校长。 邵兴旺和袁方圆、高兰婷一起叫了辆出租车。老板让司机送给他们每人一份礼物。邵兴旺瞅了一眼,有烟有酒还有茶。 “先送袁方圆回家,她爱人在小区门口接他上楼。”邵兴旺对高兰婷说。 “随你的便!”高兰婷醉醺醺地斜靠在邵兴旺身上,两手不自觉地在空中比划着。 一会儿,高兰婷又用两只胳膊拘着邵兴旺的脖子对他说:“亲我一下!” 邵兴旺赶紧将高兰婷的双手拿来。 “老邵,看来你和高姐的关系不一般啊!”袁方圆开玩笑说。 出租车司机抿嘴笑了。 “去去去,你个小屁孩儿,懂个啥?”高兰婷便前排座椅上的袁方圆吐槽了一句。 将醉醺醺的袁方圆交到了袁方圆的妻子柳诗惠的手里,邵兴旺又坐上了出租车。 带高兰婷回自己的家,还是直接将她送回自己的住处?邵兴旺犯了难。 自己出门前,妻子赵雨荷交代,把醉醺醺的高兰婷带回自己家。可万一,高兰婷借着酒劲胡说八道,将俩人以前的故事细节抖落出来,这不将俩人之间的臭事大白于天下吗?如果妻子赵雨荷趁机教训高兰婷一顿,这残局该怎么收拾? “去哪儿?”出租车司机开始催促。 “稍等片刻,稍等片刻,让我想想。”邵兴旺说。 “没想好的话,要不你们重新打辆车?”出租车司机开始下逐客令。 “你先沿着路往前开。”邵兴旺刚说完,赵雨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邵兴旺接通电话。 “喂——狗子哥,结束了没有?”赵雨荷在电话那头问。 “刚结束,正往回走。”邵兴旺回答。 “你记着将高兰婷接回咱家,我帮她醒醒酒。”赵雨荷强调道。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道理邵兴旺比谁都懂。 邵兴旺陷入到了两难境地。最后,经过分析和研判,他还是按照赵雨荷的意思,将自己曾经的情人高兰婷带回到了家。 邵兴旺敲开门,儿子邵谦诚已在自己的小床上睡着了。赵雨荷给邵兴旺和高兰婷各自盛了一碗“酸菜面糊汤。” 赵雨荷用西红柿、鸡蛋、酸菜、面粉熬制的酸汤,暖胃,解酒。 高兰婷喝了一碗,邵兴旺也喝了一碗。 一会儿,高兰婷忍不住要吐。赵雨荷赶紧扶高兰婷到卫生间,拍着高兰婷的后背说:“吐了好,吐完吐干净就舒服了。” 高兰婷“嗷,嗷,嗷——”地吐得一塌糊涂。从卫生间出来前,高兰婷洗了脸,梳了头,还抹了一点赵雨荷用的擦脸油,补了一点妆。 女人天生爱美,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女人更是如此。高兰婷即便已经这样了,还不忘修补自己的形象。 “嫂子,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啊!”高兰婷从卫生间出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别叫我嫂子,我也就比你大一岁。以后叫我荷花就行。”赵雨荷说着,给高兰婷和邵兴旺又各自盛了一碗汤。 喝完第二碗汤后,“高兰婷说:“舒服多了。谢谢啊!” “谢啥!别客气。”赵雨荷说。 “邵主任,荷花姐,我得走了。”高兰婷说。 “你看都几点了,都快一点了。这么晚了,你回去,我和狗子哥还不放心呢。今晚,你就住在这儿,狗子哥睡沙发上,咱们睡到那张大床上,明天一块去上班。” “荷花姐,你真好!”躺在床上,高兰婷继续与赵雨荷聊天。 “周末你一个人待着也没意思。以后呀,到了周末就到家里来,聚一聚,想吃啥,提前给狗子哥说,我给你做。”赵雨荷说。 “咱们一块儿做,一块儿吃。我给你和邵主任做我们的家乡菜。”高兰婷说。 “那咱就说好了啊!”赵雨荷说。 “说好了。”高兰婷说。 经赵雨荷这么一邀请,这高兰婷也没客气,每逢周末会来家一趟。有时买点肉、菜、水果什么的,有时给谦宝买本书,有时候还会带件新衣服,有给荷花买的,有给儿子买的。只要到家来,这高兰婷从不会空手来,这让赵雨荷对这个女人更加地敬重。 邵兴旺和赵雨荷夫妻俩在城里也没有其他的亲戚和朋友,高兰婷也没有。 每逢周末,他们不是在一起聚餐,就是相约带孩子到公园游玩,或者一起到郊外野餐。一来二去,高兰婷和赵雨荷成了要好的姐妹。只是,在看到谦宝的时候,高兰婷的眼睛里总会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想孩子了。”赵雨荷问高兰婷。 “是呀!儿子在老家。也不知过得怎么样了?学习好不好!”高兰婷说。 “有你爸妈带着,应该没啥问题。”赵雨荷安慰道。 “留守儿童,跟电视新闻里的留守儿童差不多。”高兰婷说。 “把孩子带过来,到咱们豁山小学上学。”邵兴旺说。 “孩子问我,他爸是谁?我该如何面对?”高兰婷叹口气说。 “那倒也是。”邵兴旺说。 “嗯!要不让谦宝做我的干儿子,如何?”高兰婷眼里突然有了亮光。 “好啊!我们求之不得呢。”赵雨荷说,“谦宝,快过来,叫干妈。” “啥是干妈?”邵谦诚问。 “就是另外一个妈妈,跟妈妈差不多一样的妈妈。快叫。”赵雨荷说。 “干妈!”邵谦诚叫道。 “嗯!”高兰婷眼里满含泪水地应了一句,“乖,谦宝!” 新人求关注,求推荐,求月票! 第二百零四章 兰质蕙心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家是温暖的港湾,是心灵的驿站,是灵魂的寓所。” 周六上午,邵兴旺一早醒来,拿起一本书阅读。每次读到令自己产生共鸣的句子,总忍不住吟诵出声来。 赵雨荷的工作安排了,儿子邵谦诚也顺利上了幼儿园。邵兴旺的生活终于走上了父母所期待的轨道,正沿着一个大众所高度认同的方向发展前进。 如同千千万万普通劳动者的家庭一样,邵兴旺和赵雨荷的家庭生活刚刚开始,属于最最普通的版本,也是最令人羡慕的幸福的版本。 看着眼前妻子忙碌的身影,邵兴旺想起来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的开篇语:“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花儿,我帮你吧!”邵兴旺说。 “你帮我做什么?”赵雨荷手里拿着拖把正在拖地。 “我帮你打扫卫生。”邵兴旺回答。 “我把杂物清理完毕,你等会儿把它运到垃圾站。下午,我想让你陪我去一趟花卉市场。”赵雨荷说。 周六早上,妻子赵雨荷把邵兴旺租来的房子卫生进行了彻底打扫,以前房客留下来的无法再继续使用的旧物件,也彻底清理干净。 看着眼前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环境,赵雨荷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想什么呢?花儿!”邵兴旺走到窗口跟前,从背后搂着赵雨荷的腰,将嘴凑到妻子耳边。 “家里空荡荡的,我再想怎么装饰一下,让家更温暖温馨一些。” 邵兴旺在妻子粉粉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说:“一切听你的。” 赵雨荷转过身,用深情的双眸望着狗子哥。 邵兴旺则将美丽的妻子搂在怀里,用嘴在她的头顶秀发上吻了又吻,说:“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创造了一个温暖温馨的家。其实,家里最重要的是人,是相知相爱彼此信赖的两个人。” “答应我,以后不许跟高兰婷有特殊往来,你们只能做普通朋友。要不然,我就……”赵雨荷将已经到嘴边的狠话又吞咽了回去。 “如果我再做错事,你就用刀砍了我。”邵兴旺信誓旦旦。 赵雨荷将手放在邵兴旺嘴边,用手抚摸着狗子哥的脸,眼里充满爱怜地说:“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妈妈……”儿子邵谦诚睡醒了,在床上叫妈妈。 “来了,来了。”赵雨荷走进卧室。 吃完早饭,已到十点多钟。 赵雨荷换了一件轻便的运动套装,如十八岁的少女一般。看到赵雨荷清新优雅的外表,邵兴旺高兴地笑了。 “你笑什么?”赵雨荷在穿衣镜前转来转去欣赏自己的身材,尤其是一对结实圆润的翘臀性感迷人。 “你真是个美人胚子,穿啥衣服都好看!”邵兴旺感慨道。 “是吗?” “是呀!啥也不穿更好看!嘻嘻嘻,嘻嘻嘻!”邵兴旺嬉笑着说。 “你讨厌!”赵雨荷说着,扑过来骑到邵兴旺身上。邵兴旺顺势将妻子搂在怀中,用脑袋蹭蹭她胸前饱满的鸽子说:“好了,好了,我求饶,我求饶。” …… “房子干净了,也亮堂起来。谢谢你,亲爱的老婆大人!”邵兴旺又一次向妻子表示感谢。 赵雨荷说:“狗子哥,这空荡荡的房子,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 邵兴旺回答:“咱们把老家的家具用车运来。” “那么笨重的实木家具,没法拆装,也不好搬运,即便运来,这楼梯,这门估计也进不来。”赵雨荷说。 邵兴旺口袋没钱,也不敢提再买一套家具的事,试探性地问:“花儿,你怎么打算?” “先临时凑合着住吧,以后买了房,再添新家具也不迟。”赵雨荷说,“下午咱们去买几盆花吧?” “好好好。”邵兴旺答应道。 吃完午饭,夫妻俩休息了一会儿,带着儿子一起去花卉市场。 夫妻俩穿过窄窄的巷子,来到了街道尽头面积不大的花卉市场。掀开厚厚的帆布帘子,一股濡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的花卉可真不少。带刺的仙人球,粉红色的月季花、翠色的蟹爪兰,挨挨挤挤,错落有致地等待着买主的光临。 来到了温室大棚最里面一家专卖君子兰的摊位前。夫妻俩停下脚步。 天气越来越热,买君子兰的顾客比年前少了许多。老板懒散地躺在躺椅上打盹。旁边的货架上摆满了君子兰。高个子的一排,矮个子的一排;瓦盆的一排,紫砂盆的一排;开了花的一排,没开花的又一排。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看到此景,邵兴旺心想。 “老板,君子兰咋卖?”赵雨荷叫醒了打盹的老板。 “喜欢就买一盆吧。”老板睁开眼,看了一眼夫妻俩说。 老板报完价,赵雨荷犹豫了。 “怎么这么贵!”赵雨荷在心里犯嘀咕。她在君子兰的面前徘徊犹豫了许久,还是有点舍不得。 赵雨荷爱花,但更心疼钱,他知道狗子哥挣钱不容易,属于少有的中年“月光族”。 最终,赵雨荷没有买已经开花的君子兰,她用极低的价钱,买了两棵躲在角落里的幼苗。一寸多高的幼苗被她小心翼翼地安放在新买的小陶盆里,培上土,浇了些水。 赵雨荷对邵兴旺说:“好事情要成双成对,就像咱们俩一样。” 回家的路上,夫妻俩遇到了进城买衣服的高兰婷。 “好巧啊!荷花姐!嗨——谦宝,可真乖!”高兰婷看见赵雨荷抱着孩子,高兴地和夫妻俩打招呼。 “干啥去了,大包小包的。”赵雨荷问。 “买衣服去了。我给谦宝买了一双运动鞋。刚好你们可以带上。”高兰婷把装鞋的袋子递给邵兴旺。 “你总这么客气,这让我这个人情还怎么还啊?”赵雨荷。 “是你客气了,荷花姐!谦宝是我干儿子,应该的。邵主任,我说对着吧。”高兰婷把话抛给了邵兴旺。 邵兴旺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说:“谢谢,谢谢。谦宝,快谢谢干妈!” “谢谢干妈。”孩子赶忙道谢。 “乖,谦宝,不用谢。”高兰婷说,“忙着聊天,都忘了问你们干什么去了?” 赵雨荷把早上收拾家里卫生,以及到花卉市场买花儿的事情说了。 “苗子太小了,这要养到啥时候去?”高兰婷说。 第二天上午,高兰婷到了花卉市场,买了两个大盆君子兰,雇了一个送货的师傅,送到了邵兴旺家。 高兰婷要求卖花人给花套层塑料袋,防止花在运输过程中碰伤。 送花师傅把花放在窗台上,就急匆匆地走了。 赵雨荷轻轻地揭去罩在花上的红色袋子,像揭开新娘的红盖头那样,赏心悦目的样子,让人觉得她不是在看花,而是在欣赏娶回家的新娘。 高兰婷买的君子兰是用紫红的陶盆装着,上面刻着中国元素的行书和兰草,寥寥数笔,神韵皆出。宽阔的带型叶子一分为二,左边一沓,右边一沓,拥挤着、排列着,将花盆塞得严严实实。油亮亮的叶片上叶脉清晰可见,一朵矮墩墩的花枝挤破这层层叠叠的翠绿,骄傲地举起橘红色的花朵,娇嫩得令人爱怜。 赵雨荷爱花的习惯始终没有改变。 赵雨荷在和自己的狗子哥一起生活的农家小院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窗台上挨挨挤挤地摆放着盆栽的花,最多的还是君子兰。那是赵雨荷自己繁殖的。从一寸多长的幼苗,到半米高的养了七八年的老苗,有二十多盆。 赵雨荷养花养出了名,到她那里讨花苗的人很多,赵家坡村的家家户户都养花,房前屋后,院子里外,都有花,各种各样的花。 “但君子兰肯定都是从我这拿的。”赵雨荷给狗子哥说这话时,一脸的自豪。 爱花的人爱美,爱美的人善良。这句话用到好女人赵雨荷身上,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第二百零五章 厨师罢工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这个总务主任,俨然是大管家。 学校供暖工程完工后,新建的澡堂也能正常使用了。 正在他准备放松几天时,又一件恼人的事情来了。 这天,邵兴旺刚把一个癫痫病发作的孩子紧急送到了医院,他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打电话的是学校食堂管理员夏洁老师。 “主任,你在哪里?你得赶紧回来。”夏洁在电话里说。 “怎么了?”邵兴旺问。 “餐厅的师傅们集体罢工了?”夏洁着急地说。 “这好端端的,罢什么工呢?”邵兴旺问。 “嗯呀,你快回来,电话里说不清。”夏洁着急地说。 “好好好,我马上回来。”邵兴旺挂断了电话。 等患有癫痫病孩子的父母来到医院之后,邵兴旺便和孩子的班主任急匆匆地赶回学校。 已经放学了,但还没有到下班时间。 邵兴旺一回去,就看到学校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走进会议室,邵兴旺看见厨师们穿戴得整整齐齐,一身雪白的工作服,直筒型的厨师帽高高地立在头顶,像从脖子上长出的雪白的大蘑菇。 “师傅们都辛苦了。”邵兴旺推开会议室的门,就赶紧问候大家,并招呼餐厅管理员和办公室小赵给师傅们倒水。 厨师长看见邵兴旺回来了,说:“邵主任,我们今天集体过来,也是迫不得已。前几次,也给您反映过涨工资的问题,您都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具体落实,只说给教育局反映,这学期马上就要过去了,我们实在等不急了。我们都有老婆孩子需要养活。在座的各位师傅,家都在农村,您也是农村人。农村人出来到城里打工真的不容易,个个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要养活呢。我们这一个月两千块钱,根本养不起家啊。这公交司机一个月也三四千块钱呢,我们和公交司机相比,也算上过烹饪学校,是有技术有手艺的人。” “咱们是公办学校,涨工资这样的大事情,我这也做不了主。其实,周校长也做不了主。这要向教育局打请示,教育局批示之后,咱才可以调整。”邵兴旺赶紧解释。 “都快一个学期,教育局批示了没有。”大伙七嘴八舌地问。 “大家也都知道,请示在大家提出这个涨工资的诉求之后,我就做了调研,包括周围的餐馆和饭店、公交公司等,调研报告连同请示一块递给了教育局。中间还去催问过几次,得到的答复是,局里正在调研,待条件成熟,与开发区几个学校教师的工资一块涨。”邵兴旺说。 “我们等不急了,再不涨我们就不干了。”说着,几位情绪激动的厨师拽下了头上的高脚帽,甩在了沙发旁,起身要离开会议室。 “别急,别急。师傅们先别激动。咱这不正商量着吗?”邵兴旺赶紧劝大家坐下。 夏洁和小赵把沏好的茶端了过来,递到了师傅们的手里。“先喝口茶。”邵兴旺说,“拿不到涨工资的文件,我这也确实不敢给大家调整工资。但办法总是有的。咱们学校的宿舍每月向师傅们收取280元的住宿费,220元的伙食费,从明天开始免除。但老师们还得继续交。这样,大家每个月至少可以省500元,也算变相涨了500元工资。另外,周六周日和寒暑假,在大家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允许大家骑着电动摩托车,到外面的地铁站拉客人,我这不再干涉,但一定要遵守交通安全,不要违法违章,如果被交警拦截,希望不要说你是豁山小学餐厅的师傅。”邵兴旺说。 “我们都说自己是进城务工的农民工。”一个师傅说。 “我让电工小刘在车棚的左侧,再接几个充电专用插座,你们跑摩的的电费,学校也帮你们出了。我说的这番话,大家知晓即可,不可向外人道也,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事端。”邵兴旺又做了强调。 话刚说完,会议室就响起了师傅们的掌声。 临走时,其中的一位师傅又说:“邵主任,我给您提个建议?” “提建议好啊!什么建议?快说。”邵兴旺说。 “您过来,跟我到餐厅后面来。”师傅说。 邵兴旺和夏洁以及几位师傅一起,来到了餐厅后面放泔水桶的围墙内。 眼前的一幕令邵兴旺惊讶不已:六个蓝色大泔水桶里,竟然都有半桶的包子和剩饭。 “孩子们浪费粮食的行为太严重了。咱是农村人,看着这白花花的包子咬一口就被扔了,心里痛啊!今天可吃的是大肉包子和鸡肉馄饨啊!”师傅说着痛心地摇了摇头。 “这是今天才有的行为,还是以前就有?”邵兴旺问。 “一直都是这样,我们给德育主任、教导主任反映过几回,效果不大。”师傅说。 “夏洁,这事你知道不?”邵兴旺问夏洁。 “知道。” “你怎么不给我反映。”邵兴旺问。 “我给德育主任说了。想着教育学生是德育主任的事情。”夏洁说。 “你给反映,有效果吗?节约粮食首先是餐厅的事情,是总务的事情,是后勤的事情。”邵兴旺的语气有些重,夏洁看了一眼自己的顶头上司,低头不吭气。 邵兴旺看了看手表,还没有到下班的时间,对夏洁说:“现在立即通知德育主任、教导主任、全体班主任老师到会议室开会。” “周校长叫不叫?”夏洁问邵兴旺。 “你准备是让周校长夸咱俩呢,还是批评咱俩呢?不叫!周校长到市教育局开会,估计还没有回来。”邵兴旺说,“小赵,把这几桶剩饭,还有这些咬了一口,吃了陷扔了皮的包子,怕几张特写,多拍几张,放到大屏幕上。” 十分钟后,参会人员到齐。邵兴旺主持会议。 “同志们,现在已经下班了。但学校里发生了一件事情,需要我们大家集体商议,想办法解决问题。大家看一下PPT上面的照片,有什么感想和想要说的话?” 邵兴旺刚说完,大家便七嘴八舌地议论来了。 “现在的孩子,生活条件太好了。好吃的东西吃多了。要我看饿他几天,看他还敢浪费粮食?” “要我说,德育部门得加强教育。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要让学生从小牢记。”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我看这语文学习,没有将立德树人根本任务融进去。还在教知识。” “我看,班主任要加强管理,孩子们吃完饭去洗碗的时候,要挨个检查,没吃完饭的要监督他把饭吃完。” “要我看,还是厨师的饭做得不够香,好吃的东西谁还会剩呀?” “一次给孩子少打一点,可以分两次打。有的人的饭量就是一勺的量,你图省事,一次打了两勺,吃不完也是应该的。” …… 你一句我一句,张家长李家短,会议从六点钟一直开到晚上八点才结束。 第二百零六章 一场梦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等收拾干净会场回到办公室,邵兴旺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指针已经走到八点半了。 给自己沏了一杯茶,还没有等茶水泡好能喝,邵兴旺躺在办公椅上已经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他来到了学校门口。 这时,学校刚放学。风风火火的太阳,在此时放慢了脚步,收敛起刺眼的光芒。 放学的这会儿,太阳常常露出温柔的脸庞,目送着孩子们一步一步回家。 孩子们银铃一样的笑声,荡漾着陶醉,洒落在铺满阳光的路上。 邵兴旺就这样湮没在幸福的时光里。 很快,校园里只剩下了邵兴旺和一群他所熟悉的伙伴。 比如,东南墙角三棵李树,那群吃饱了躺着打盹的猫武士,挂在老槐树横臂上的秋千。 咦!谁在说话?还有人没走吗?邵兴旺侧耳倾听,一时半会还没发现声音的来源。 邵兴旺举目四望,夕阳轻柔地伸出金色的手臂,抚摸着操场,抚摸着墙角那些蓝色的泔水桶。 邵兴旺终于发现,说话的,竟是半桶伤心的包子。 包子们在哭诉,邵兴旺静静地聆听,他不时地安慰着包子们,听它们讲属于自己的故事。 泔水桶里一只完好无损的包子挣扎着跳出来,来到邵兴旺面前。 “邵主任,是这样,啊!我来讲讲包子的故事。” “请讲,我洗耳恭听。” “您是位不错的总务主任,工作非常敬业!” “谢谢你的肯定和鼓励!” “六个小时前,我和弟兄们躺在蒸笼里,做着跟孩子们一样的美梦。我们当然希望。你知道我们希望什么?” “我知道,咱们的目的高度一致。”邵兴旺说。 “是的,先生。请允许我在这样一个场合称你为先生。古代,人们对老师,好像一直就是这么称呼的。” “你懂得还挺多的。”邵兴旺夸奖了一句跳出泔水桶的这只包子。 “谢谢!我和弟兄们,包括先生您本人,都希望那群可爱的小家伙能吃掉我们自己,让我们与他们白净的健康的身躯融为一体,给他们提供热量,使他们不再寒冷,给他们提供营养,使他们增高、变壮,在学习和玩耍时,更有力量。” “你们是一群真正的无私奉献者,我向你们致敬!”邵兴旺说。 “谢谢!即使我们忍受着撕心裂肺的高温,即使被潮湿闷热的蒸汽折磨得皮开肉绽,我们都没掉一滴眼泪。我们天生就是别人身体的一部分。当热得实在难受的时候,我们之间总是互相鼓励说,再忍一忍,一会儿就熟了。我们会被那群小可爱吃掉。” “只有懂得奉献,才会懂得真正的幸福。”邵兴旺喃喃自语道。 “说得没错,邵先生。我们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食物之一。我们是大肉、蔬菜、面粉等食材的合体,非油炸,非熏烤,健康且富有营养。被世界上许多国家的人们所喜爱,就连美国大片里那只功夫熊猫,都对我们情有独钟。” “是呀,我也喜欢吃包子。我觉得包子饺子都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健康美食。”邵兴旺说。 “饺子是我们的同门表亲。”包子讲。 “你们的同门表亲应该不少?”邵兴旺问。 “大约百十来种!我也没统计过,不过,餐厅师傅们掀开蒸笼那一刻,我看到了师傅们幸福的神情。” “能给别人带来幸福,自己本身也应该是幸福的。”邵兴旺说。 “您说的没错,领导!啊,邵先生,我看我叫您邵先生可能会更好些。” “你叫我什么,我都不介意。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称呼我。”邵兴旺说。 “您是个淡泊名利的人,是个有情怀的教师,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包子说。 “您怎么对我这么了解?”邵兴旺感到好奇。 “看长相,人的一切其实都在脸上。就像我们的长相一样,雪白的面皮,匀称的褶皱,多汁的肉馅,喷香的味道,一看,就知道是包子家族的皇室成员。” “如果尝一口呢?”邵兴旺问。 “尝一口,就会无比坚定地相信,我们出生名门望族,所有的原材料,包括面粉,大肉、葱姜蒜,甚至调陷的五香粉,都出自正规厂家,来自无公害的蔬菜基地,还要经过餐厅采购员和检验师的层层挑选和严格检验。” “这的确是你们自信的资本,自豪的理由。”邵兴旺说。 天色渐渐暗下来,邵兴旺抬头看了看天空。 天空中,月亮代替了太阳。邵兴旺继续听包子讲故事。 包子说:“我们躺在散发着馊味的泔水桶里,想起了那头,不,是那群为此牺牲生命的猪;想起了猪舍里那位累得气喘如牛的饲养员;想起了在菜园里汗流浃背的菜农;想起了麦田里那位开着收割机,被毒辣的太阳晒得皮肤黝黑的大叔;特别是那一片片肥沃的谦卑的土地。我们还想起了,中午经过一间教室门前时,曾听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声音,我们觉得那真是一首好诗,仿佛那些在毒日头底下辛勤耕作的农民,就在眼前。我们希望城里的孩子们到田野里走走,站在芳草萋萋的路上,望望田里的庄稼,或者蹲下身子摸摸脚下的泥土,最好能干点儿农活,体验一下粮食的来之不易。” 邵兴旺站起来,他蹲在地上已经有好长时间,腿脚都麻了。 邵兴旺发现,这些躺在泔水桶中残缺不全的伤心的包子们,正张着大口,喘着粗气,发出着嘶哑的呼喊,表达着内心的愤怒。 这些包子本应该和其它伙伴们一起,静静地躺在孩子们那温暖的肠胃里,为他们提供丰富的营养和能量。但现在,心灰意冷的它们,只能忍受着肮脏的泔水的臭气。曾经有着与孩子们的味蕾浪漫交融的梦想破灭了,曾经希望成为孩子们身体一部分的愿望实现不了了。它们在这又臭又脏的泔水桶里,等待那个满身油污的清运泔水的人。它们并不甘心,它们大声呼喊,但那声音早已被操场外滚滚的车流声所淹没。 邵兴旺发现,其实,包子们的眼里也不全是悲伤,因为听包子们说,大多数的孩子,把自己手里的包子吃得干干净净,甚至连滴在手指上的汤汁,都不忘添一下。包子们只是觉得,还有一部分孩子,只吃馅,不吃皮,浪费粮食的行为,需要老师好好地教育教育,不能只把“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古诗背过了事。 天完全黑下来了,校园里廊道上的灯亮了。 邵兴旺看到自己坐在会议室里正在开会。过了一会儿,会散了,邵兴旺听到了老师们散会的脚步声。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包子们。包子们的心情好多了,它们从这些下班很晚的老师们身上,看到了希望。 “晚安,包子们!”邵兴旺说道,“我要回家了”。 “晚安!邵先生。” “丁零零,丁零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起了。 邵兴旺睁开惺忪的双眼,感到头昏脑涨。 “奇怪,我怎么突然做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梦。”邵兴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手去抓桌子上的电话。 “喂——” “狗子哥,还没下班吗?今晚是不是有应酬?” “没有,我刚忙完工作,现在就回家。荷花,不,亲爱的老婆大人,给我留点饭!” “好的,你快点!路上注意安全!” “一会儿见!” “再见!” 第二百零七章 金项链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妥善处理了厨师罢工,又及时遏制了浪费粮食,邵兴旺加强管理后,学校的后勤工作有了大的提升。 很久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下周五就是清明节,邵兴旺打算带老婆孩子一起放松一下。 《历书》云:“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乙,为清明。” 是呀!清明清明,万物气清景明,仲春与暮春相交之时,是阳光逐渐慷慨,雾霾逐渐退却的日子。 人们扶老携幼,扫墓祭祖,以表怀念之情,借机亲近自然,踏青游玩,享受春天乐趣。 带老婆和孩子一起踏青,去哪里好呢?邵兴旺想。 假期一到,游人如织。景区“A”字母越多,游人越多。踏青赏春,首选还是郊外。 郊外,郊外,去哪里呢? 思来想去,邵兴旺忽然就想到了潼关。 提到潼关,邵兴旺首先想到的是张养浩的《潼关怀古》,不觉吟诵起来: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又想起谭嗣同的七绝《潼关》,便在心中默念: 终古高云簇此城,秋风吹散马蹄声。 河流大野犹嫌束,山入潼关不解平。 旅游包含吃、住、行、游、购、娱六要素。邵兴旺想到了潼关当地的美食——“肉夹馍”,不觉嘴角吸溜了一下口水。 肉夹馍为关中平原地区一大风味小吃,又细分多个品种。 老潼关肉夹馍与其它肉夹馍的区别,主要在于烧饼的不同。 这烧饼制作方法独特,用精制面粉加温水、碱面和猪油搅拌,和成面团,搓成条,卷成饼,在特别的烤炉内烤制,待花色均匀,饼泛黄色时取出。刚出炉的千层烧饼里边是一层层的,皮薄松脆,像油酥饼。咬一口,掉渣烫嘴,口感极佳。 最传统的吃法,一定要用刚出炉的热烧饼夹上煮好的冷肉,俗称:热馍夹凉肉。 独特的卤肉方法,将五花肉放在装有特制的配方和调料的卤锅内浸泡和炖煮,肉质细腻,芳香扑鼻。肉是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吃起来咸香适口,回味深长。 关中产麦子,秦人好面世,邵兴旺对肉夹馍,羊肉泡馍、水盆羊肉等秦人小吃,从小喜好,百吃不厌。 邵兴旺出生在大秦省,生长在关中地,工作在秦都市,乘火车,坐汽车,进进出出潼关多次,却总是匆匆而过,抬头瞅一眼窗外风景,心中念两句潼关诗句,便把潼关打发身后,也给自己留下了诸多遗憾。 清明之节当日,邵兴旺约了高兰婷、线团一家、袁方圆一家,一起驾车前往潼关,踏上了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和中国大多数的县城一样,这里已被大城市,比如说秦都市吸走了大量的年轻人。人少,车也少,县城的街道就显得宽敞明亮,寂寞萧条。 沿街商铺虽鳞次栉比,但极冷清。除了几个“肉夹馍”还开着门,多数店铺都有“铁将军”把守,不知停业了多久,也许像一些毫无特色的面馆一样,开业的当天就宣布倒闭。 城市化进程中,萧条、寂寞甚至破败,将成为多数毫无特色的中小城镇的宿命。 潼关是渭河入黄之地,进出关中咽喉,但历史的车轮不会眷顾潼关,不会留恋这个曾经的“兵家必争之地”。 即便此地后来发现了黄金,也“阔气”了一阵子,热闹了一阵子,但“黄河之水”终究会义无反顾地流向大海。这里只是驿站,过去是,现在是,将来恐怕还是。 县城的萧条影响到了黄金市场。如果不看招牌,这和普通的蔬菜批发市场或者服装批发市场几乎没有区别。要说有,那就是店铺里面卖的是黄金首饰,而不是白菜萝卜、衣帽鞋袜之类。 天下的女人没有一个不喜欢美玉和黄金的。 同行的四个女人,连中午饭也顾不上吃,急不可耐地要去黄金市场逛逛,男人们兴趣都不大。 邵兴旺除了对金银首饰,包括逛街之类的事情本身不感兴趣外,还有一个不愿意明说的心思:他现在还没有能力给自己的好女人买一两件金银首饰。 赵雨荷也很知趣,在高兰婷、线团和袁方圆的老婆进店选金银首饰的时候,她和邵兴旺在店外面逗孩子们玩。 赵雨荷没有走进任何一家首饰店,邵兴旺没有能力给妻子荷花买一条金项链或者金手镯,心里是难受的。虽然结婚的时候,母亲送给了儿媳一双祖传的宝物,但那是母亲的心意。 金银是矿,手铐也是矿嘛!邵兴旺突然就想起了作家贾平凹散文中的名句,心情也不那么沉重了。 霍前程给线团买了一条金项链,高兰婷给自己买了一对金耳钉,袁方圆给自己和老婆各买了一枚金戒指。 购物结束,女人们心满意足,就该轮到男人们到景区逛逛了。 邵兴旺站到潼关塬上,居高临下,百年陇海铁路出现在眼前。 这条清末修建的钢铁巨龙,对于邵兴旺来说,是熟悉的。它陪伴着千年万年的渭河黄河,它是历史的记载者,也是黄河东流去的见证人。 新时代,连霍高速紧挨黄河,一头向东,经过中原大地,华北平原,伸到茫茫东海;一头朝西,穿越黄土高原,戈壁大漠,延伸天山脚下,西部边疆。这是一条风情万种的高速,也是一条风光无限的公路。 邵兴旺见过清澈的泾河入渭,如今再看浑浊的渭河入黄,还是被眼前的景致所震撼。极目远眺,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的麦田,像一张无边的绿绒毯。黄色的巨龙撕裂麦田,从北向南滚滚而来,在潼关塬下,接纳了由西向东的渭水之后,便咆哮着一路向东,奔腾之势不可阻挡。 众人携手一起走下塬去,来到黄河岸边,霍前程租了一条快艇。 七个大人,三个孩子,穿好橘色的救生衣,稳稳地坐到艇中。快艇启动,箭一般地向前窜去,艇底贴着水面,在水面上飞驰。 速度之快,邵兴旺感觉连人带船整个儿要飞上天去。这时,艇底传来“哒哒”的撞击声,巨大的震动,除了让人的屁股感到生疼,整个人都要被震得散了架。 孩子们惊叫不已。 七个大人各个脸色苍白,一手紧抓着孩子,一手死死地攥紧扶手,害怕一不留神被甩了出去。风吹得人眼睛睁不开,耳边除了呼呼的声外,根本就听不清说话。 刚才上艇时的兴奋,此时全部变成了沉默,甚至是恐惧。人的头发齐刷刷地向后背着,像电影里的赌神。 此时众人心中只有保命的想法,祈祷着小艇不要翻沉,特别是不要倒扣在河面,哪来欣赏黄河美景的雅致。 邵兴旺心中正在祈祷,突然小艇的速度就慢了下来。邵兴旺还没有缓过神,小艇已到岸边,另一波游客已急不可耐要登艇体验了。 第二百零八章 风陵渡口聊武侠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晚上,众人走进潼关县城一连锁酒店住宿。 逛街旅游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情。儿子邵谦诚早已筋疲力尽,进到房间,母亲赵雨荷帮着洗漱完毕,没多久就睡着了。 夫妻俩人进到房间,都没怎么说话。 邵兴旺烧了壶热水,将酒店的茶杯烫了烫,又将酒店提供的毛巾烫了烫。 用烧开的第二壶热水,邵兴旺给自己和妻子各泡了一杯茶。 俩人坐在床边的小圆桌前,喝着茶。 “荷花,你怎么不说话,累了吗?如果累了,就早点睡觉吧。”邵兴旺因没有能力给妻子买一件金首饰而感到遗憾,说话时显得小心翼翼。 “狗子哥,我知道你心里想啥?”赵雨荷放下手里的茶杯说。 “当老师的人,每个月就那么一点工资,勉勉强强能维持个基本的生活。”邵兴旺感慨道。 “狗子哥,你不用自责,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生活,是我最想要的日子。其实,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其它的,我都不在乎。”赵雨荷说。 “可我看到你今天明显不开心。”邵兴旺说。 “我只是不想笑而已,没有不开心。”赵雨荷说。 “来,过来!”邵兴旺从椅子上起来,坐到了床边。 赵雨荷走过来,站在狗子哥面前。 邵兴旺双手搂着妻子的腰将头埋在怀里。赵雨荷低头闻了一下“狗头”,说:“狗子哥,你的头发好脏,咦,身上也有汗味,快去洗澡!” 赵雨荷从邵兴旺怀中出来,拉起邵兴旺的胳膊将他推进浴室。 邵兴旺脱了衣服裤子,走进浴室,打开淋浴。 “进来一快儿洗,帮我搓一下背?”邵兴旺将头探出浴室问妻子。 “你先来。”赵雨荷回答。 赵雨荷将身上的纺织物一件一件褪去,毫无牵挂地走进玻璃门。 邵兴旺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雪白,令他血脉膨胀,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心头。 邵兴旺将妻子一把抱了起来,用他那双有力的大手托住了荷花的大屁屁。赵雨荷双手交叉搂着狗子哥的脖子。 温暖的水流从喷头出发,浇灌在两个人的身上。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温暖,湿润,如胶似漆,忘乎所以…… “消除疲劳的最好方法竟然是洗个热水澡。”洗完澡后,邵兴旺靠在床头上,一边看书,一边自言自语。 妻子赵雨荷躺在狗子哥的怀里看他看书。 夫妻俩住的是标准间。儿子睡一张床,夫妻俩睡一张床。 书看完了,关灯睡觉。依然挤在一起,依然如胶似漆。 第二天吃过早饭,众人驾车跨越黄河,过风陵渡口,沿风运高速行驶,开始向普救寺和鹳鹊楼的方向行驶。 邵兴旺毕竟教师出身,平日喜爱读书,是武侠小说迷,金庸大侠的忠实粉丝,作为语文教师,对文史类著作同样兴趣浓厚。 车子刚上风陵渡口,邵兴旺就迫不及待地卖弄起自己的学问与知识来。 他对正在开车的霍前程说:“老霍,你们老霍家,跟霍元甲是什么关系?” 霍前程说:“电视剧和观众的关系。” 霍前程机智幽默的回答,令车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嗯,你知道这个风陵渡的来历吗?”邵兴旺接着又问。 “风陵渡的来历,知道一点,不过都是传说。”霍前程说。 “讲讲,我们听一听。”赵雨荷说。 “还是让狗子哥讲吧,他懂得比我多。”霍前程说。 赵雨荷说:“你先讲,狗子哥后讲。” 邵兴旺也说:“你先讲,我后讲。高速公路上开车容易犯困,聊聊天,提提神。” 霍前程说:“好!那咱们就聊聊这风陵渡。” “风陵渡这个地方,地处山西、大秦、河南三省交汇处,自古以来就是黄河上最大的渡口,作为兵家必争之地,千百年来曾发生过很多战争。” “轩辕黄帝,大家都很熟悉。他当时是中国北方一个部落的首领。我们旁边的这条河流,和黄帝一个姓,叫黄河。” “一天,黄帝要和一个叫嗤尤的南方部落首领,在黄河边展开格斗。这是历史传说中在中国发生的第一次较大规模战争——黄帝战嗤尤。黄帝手下一个的叫风后的将领,在这次交战中被嗤尤杀死了。黄帝就把风后葬在了这里,风后的陵墓就叫风后陵,简称风陵,又因这里是黄河渡口,因此,人们就称这里为风陵渡。” “原来是这样啊,真的假的?”线团好奇地问。 霍前程反问:“传说故事,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邵兴旺的儿子邵谦诚抢先回答。 线团的女儿比邵谦诚大四岁,知道传说的故事大多不是真的,便说:“假的。” 两个孩子天真的回答令众人笑了起来。 霍前程接着讲:“历史上的风陵渡,自古以来就是河东、河南、关中咽喉要道,为兵家必争之地。魏国与秦国的古战场就在这里,东汉时的曹操讨伐韩遂、马超,西魏的宇文泰破高欢等著名战争,均发生在风陵渡。” “河东指哪里?”赵雨荷问。 “河东,就是黄河以东,就是指山西省,河南就是黄河以南,指的就是——”霍前程还没说完,就被线团打断了:“河南,河南,老霍他老家。” 众人笑。 “风陵渡也是金庸小说《神雕侠侣》中郭襄与杨过最初相遇的地方,也是导致郭襄‘一见杨过误终身’命运开始的地方。”邵兴旺也忍不住讲起了他所熟悉的武侠小说来。 “《神雕侠侣》中的风陵渡,作为郭襄与杨过的初遇之地,给郭襄留下了抹不去的记忆,就是在风陵渡口,郭襄遇见了她一生的大哥哥,一生的执念。” 霍前程补充道:“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 邵兴旺接着说:“没错,‘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只恨我生君已老,断肠崖下思故人’,就是郭襄一生的写照。追寻半生的她终于顿悟,开创峨眉派,将一生执念放下,不过,风陵渡这个地方依旧是她心底最美的回忆,从她的徒弟风陵师太的名字就能看出,风陵是郭襄亲自取名。” “我记得金庸大侠在书中这样写道,郭襄对杨过一笑,说道,我姓郭,单名一个襄字。杨过知道了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就是郭靖与黄蓉的小女儿郭襄,记得小时候还曾抱过她,怕她遇到困难便给了她三根银针许她三件事。杨过没想到郭襄立即拿出一根银针说了第一件事就是要见见杨过庐山真面目。杨过觉得这样浪费一根银针,太草率了,郭襄却认为没见过面怎能算认识,这是大事。于是杨过便答应郭襄,揭下了面具……” 众人一路闲聊,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山西永济普救寺景区。 第二百零九章 普救寺野导游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普救寺位于山西省运城永济市蒲州镇西厢村一个叫峨嵋的土塬上。 进门后,博学多才的邵兴旺老师,又给众人当起了免费导游。 邵兴旺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起:“该寺始建于唐武则天时期,原名永清院。普救寺之名,来源于五代。” “你怎么知道?”赵雨荷问。 “门口发的宣传彩页上写的。”邵兴旺回答。 众人哄笑。邵兴旺继续讲:“传说五代时,河东节度使作乱,后汉朝刘知远派郭威去讨伐,围蒲州年余,百姓苦甚。” “你看一眼就记住了?”线团问。 “这么精彩的故事,还需要背诵吗?”邵兴旺回答。 “厉害!”线团竖起大拇指。 “牛掰!”高兰婷夸奖道。 “狗子哥从小就是学霸,荷花,我说的对吗?”线团问赵雨荷,赵雨荷抿嘴微笑。 邵兴旺继续讲:“郭威召寺僧问策,僧曰:将军发善心,城即克矣!。郭威当即折箭为誓,翌日破城,满城百姓得救,从此更名普救寺。” 霍前程打断说:“我记得这是一座充满着浪漫爱情故事的寺院。” “没错,这是中国唯一一座与爱情有关的佛教寺院。元代王实甫《崔莺莺待月西厢记》中说的,红娘月下牵红线,张生巧会崔莺莺的爱情故事,就发生在普救寺内。”邵兴旺说,“红娘,这个美丽而幸福的人,千百年来,成全了不知多少痴男怨女,和如今的媒婆一词相比,媒婆丑陋且庸俗。” 众人笑。 邵兴旺接着讲:“人世间,一旦庸俗战胜了美好,都将是文明的退步,那怕小得如一个词语。作家周国平说,世上婚配,形形色色,真正基于爱情的结合并不多,因而弥足珍贵,也令人千古颂扬。牛郎与织女、梁山伯与祝英台、张生与崔莺莺,令人唏嘘,也令人羡慕。” “讲得好!讲得好!”众人皆拍手称赞,连旁边的散客也跟着邵兴旺移步换景。 突然,戴着红袖章的景区管理员,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说:“喂,喂,喂,你是哪里的导游,你的证件拿出来我看看?” “我不是导游。”邵兴旺赶紧解释。 “不是导游,你做什么讲解?不是导游,你带这么大的团干什么?”管理员继续质问。 “我真不是导游,我是游客。”邵兴旺赶紧解释。 “像你这样不交管理费,偷偷带客的野导游,我见得多了。我们这儿,每天我都能逮住一两个。小伙子,你很不幸,今天被我逮住了。走,跟我去办公室交罚款。”说完,这戴着红袖章的景区管理员,就来拉邵兴旺的胳膊。 “哎,哎,哎,你干什么?我们都是游客,狗子哥也是游客,我们是一起的,买票进来的。”线团着急地说。 其他游客也开始帮着说话:“这位先生也是游客,人家知识多,给自己一同来游玩的朋友讲讲这寺庙的故事,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就是,就是。” “我们可以证明,人家是游客,不是导游。” “老先生,你看,这是我买的票。”邵兴旺从口袋里掏出了他买的票给管理员看。 管理员看了一下,说:“还真是。那你讲得好啊,吸引了这么多人,比我们景区的专业导游还讲的好。”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都笑了起来。 经人这么一夸奖,邵兴旺更来了精神。字正腔圆,继续讲解:“大家请看,这座寺院建筑布局为,上中下三层台,规模恢宏,别具一格。” 大家继续朝里走。 邵兴旺继续讲到:“大家眼前的这些殿宇楼阁,廊榭佛塔,依塬托势,逐级升高,给人以雄浑庄严,挺拔俊逸之感。” “加之和《西厢记》故事密切关联的建筑,比如说,张生借宿的‘西轩’,崔莺莺一家寄居的‘梨花深院’,白马解围之后张生移居的‘书斋院’穿插其间……” “狗子哥,你咋那么有才!”线团忍不住夸奖了一句。 “就是的,今天才见识到了,邵主任是个大才子!”袁方圆老婆也跟着夸奖了一句。 “嗯——美丽的荷花姑娘,我们都好羡慕你呀!”线团故意逗赵雨荷。 赵雨荷也跟线团开起了玩笑:“那咱们换一下,明天让狗子哥去你家住。” “去你的!”线团说。 “舍不得,是吧!”赵雨荷说。 “有啥舍不得的。霍前程,你去不?”线团又逗起了她的丈夫。 “我不敢。”霍前程笑着说。 “我同意,你去。”线团继续开玩笑。 “我怕狗子哥打断我的腿。”霍前程说完后,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人群里,只有高兰婷没有笑。她笑不出来。 “好了,别闹了,咱们继续听邵主任讲解。”高兰婷大声说。 众人便停止了嬉笑。 大伙移步寺庙后面,邵兴旺继续讲:“大家请看,此处是一座地势起伏,形式活泼的园林花园。园内叠石假山比比皆是,飞檐翘角各具神态。池塘上还横架着曲径鹊桥,亭与桥相接、湖与山相衔。小巧精致,美不胜收。莺莺的’拜月台’掩映在青松翠柏、千竿修竹之中。” “屹立在这寺中的莺莺塔,不仅形制古朴、蔚为壮观,而且以奇特的结构,明显的回音效应著称于世。游人在塔侧以石扣击,塔上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咯哇、咯哇’的蛤蟆叫声,令人连连称奇。大家可以试一试。” 邵兴旺刚一说完,众人便急不可待地去尝试,果然,“咯哇”“咯哇”的蛤蟆叫声络绎不绝,众人纷纷称赞神奇。 “说实话,土塬不大,寺庙不大,但故事却很大,很耐人寻味。”邵兴旺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好像曾经来过这里。”高兰婷感到不可思议。 赵雨荷赶忙解释:“家里刚好有一本关于普救寺的书,狗子哥昨晚一直在看,来之前还上网查了资料,做了功课。” 高兰婷问:“家里买电脑了?” 赵雨荷说:“没有,半夜跑到楼下网吧查的资料。别人都在打游戏,他在网吧抄笔记。” 袁方圆的媳妇说:“怪不得邵主任懂得这么多,这么厉害。” 邵兴旺说:“喜欢,爱好这个。给大家讲讲,把导游费也省了。” 邵兴旺的讲解,赢得了众人的一致好评,赵雨荷没有嫁错人。虽然邵兴旺也曾经犯过错误,但总体上讲,他是一个博学多识的好人,一个有缺点的普通人。 下午,邵兴旺他们一行,又驱车前往黄河岸边的“鹳雀楼”。 鹳雀楼因唐代诗人王之涣的《登鹳雀楼》名扬天下。 邵兴旺认为,在这个星球之上,凡是华人,皆知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千古佳句。 当老师时,邵兴旺给孩子们教过这首诗,虽然从未来过此地,但并不代表他不熟悉。 在当老师给孩子教授古诗时,邵兴旺对鹳鹊楼的前世今生,还是做了一定的研究,所以,在陪同众人登楼的路上,一直做着讲解: “鹳雀楼始建于北周时期,历经隋、唐、五代、宋、金700余年后,至元初成吉思汗的金戈铁马进攻中原,毁于兵,仅存故址。” “明初时故址尚存,后因黄河水泛滥,河道摆动频繁,其故址随之难以寻觅。人们只得以蒲州西城楼当作鹳雀楼,登临作赋者不绝。” “约704年前后,唐朝才子王之涣游蒲州,登上鹳雀楼,写下了‘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不朽诗篇。使鹳雀楼名扬天下,与武汉的黄鹤楼、岳阳的岳阳楼、南昌的滕王阁等名楼胜阁相齐名。” “今天的鹳雀楼为钢筋水泥仿唐建筑。鹳雀楼高台重檐,黑瓦朱楹,占河山之胜,据柳林之秀。” “北宋科学家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记道,河中府鹳雀楼三层,前瞻中条,下瞰大河。” “登上此楼,向西遥望,天地苍茫,大河流淌。邵兴旺的眼前却总是浮现《诗经》中的句子景象: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你太有才了。”线团又忍不住夸奖了狗子哥一句。 “我是老师嘛!中文系的高才生,这点知识积累不算什么!”邵兴旺谦虚地说。 第二百一十章 想辞职的袁方圆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从潼关回来,一切照旧。 五月的第二个星期日,西方国家的母亲节。 赵雨荷送儿子到附近兴趣班学画画,邵兴旺则一个人在家,泡了一壶茶,看书。看累了,就合上书,痴痴地望着窗外发呆。 窗外蓝天白云,风景如画。楼下小区的居民三三两两地在聊天,在遛狗,推着婴儿车在漫步。 花园里的月季开出了粉红的花朵,旁边的枫树伸展开翠绿的叶子。两排银杏树树干笔直,枝条舒展,扇形的小叶子在阳光中欢快地舞蹈。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美好! 忽然,邵兴旺手机铃声响起,他以为是妻子荷花打来的,询问他晚上吃什么饭,需要买什么菜? 放下手里的书,邵兴旺拿起手机,一看,是教导主任袁方圆打的。 接通电话,袁方圆说:“喂,老哥,在家没?” 邵兴旺说:“在家。” 袁方圆说:“不忙吧?” 邵兴旺说:“不忙。有事吗?” 袁方圆说:“有事。” 邵兴旺说:“你说?” 袁方圆说:“想跟你当面聊聊?” 邵兴旺说:“那你来。” 袁方圆说:“在外面?” 邵兴旺说:“可以。在哪里?” 袁方圆说:“你先下楼,我在你家楼下。” 挂了电话,邵兴旺下楼。看见袁方圆就在他家楼下等着。俩人便沿着马路边上人行道,边走边聊。 袁方圆说:“老邵,我不想干了!” 邵兴旺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这好好的,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袁方圆叹了口气说:“这工作枯燥乏味,没有诗和远方!” 邵兴旺说:“干工作,拿工资,过好自己的生活,要诗和远方干什么?” 袁方圆说:“陶老先生是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我是捧着一颗心来,却是满手鸡毛。这工作乏味无聊极了。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几乎没有任何进步和成长。” “你这不都当上教导主任了吗?一个学校能有几个教导主任?”邵兴旺说。 “教导主任算个屁呀?没有成长,没有进步,一天到晚,都在琐琐碎碎中浪费时间,耗费生命。没有诗,没有远方,没有未来,只有眼前的苟且。” “基础教育本身就是琐碎的,我们的工作,其实和保姆、月嫂没什么两样?要说有区别,我们可能给孩子们教会了一些知识和做人做事的道理。” “老邵,我是不是有些抑郁?”袁方圆问。 “还谈不上,你这最多叫职业倦怠。”邵兴旺说。 “我听说中小学老师中,十个有八个多多少少都会患抑郁症。”袁方圆说。 “现在社会,各行各业的压力普遍较大,要学会调整自己,有事没事多看看书,把看不顺的看顺,把看不惯的看惯,就有诗和远方了。” 袁方圆说:“忙得没时间,也看不进去。” 邵兴旺说:“看不进去大部头书籍,看看鸡汤文也行。有些鸡汤文写得很不错。对解开内心的纠结和疙瘩,其实挺管用的。” 袁方圆说:“我没有你经历的多,没有你那样的觉悟,也没有你成熟。” 邵兴旺:“我没有什么觉悟,也谈不上成熟。因为我现在会反思,会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我们坚持的未必就对,别人坚持的未必就错。多角度思考问题,可能就不会钻牛角尖了。” 袁方圆:“校园本该是片最纯净的地方,却处处都在作假,作秀,不务正业,瞎折腾。” 邵兴旺:“是呀!教育应该回归常识。校园安静了,有智慧的老师才会产生。老师有智慧,学生有才干。” 袁方圆说:“可现在的校园,热闹得如同集市一般。” 邵兴旺虽然并不同意袁方圆这么轻易地辞职,但对他的处境和目前的心情表示理解。 “走,既然来了,我请你喝杯茶去?”邵兴旺邀请。 “去喝点咖啡。”袁方圆提议。 “可以。走!”邵兴旺说。 俩人来到一咖啡馆,邵兴旺点了两杯咖啡。俩人坐在玻璃窗前边喝边聊,一直聊到赵雨荷打电话过来。 “狗子哥,你在哪里?”赵雨荷打来电话问。 “我在咖啡馆。” “咖啡馆?和谁在一起?” “和袁主任,我俩聊聊天。” “你们两个大男人平日就在一起工作,周末也不陪陪老婆孩子,有啥可聊的。我马上包饺子,你叫袁方圆到家来,一起吃顿饺子。” “老弟,你嫂子在家包饺子,邀请你到家里吃顿饺子。”邵兴旺正说着,袁方圆的电话也响了。 电话是袁方圆的妻子柳诗惠打来的。 “喂——方圆,你在哪儿呀?” “我和狗子哥在一起。” “快回来,饭我都做好了,闺女不见你,不吃饭。” “你把电话给闺女。” “喂,乖女儿,爸爸在外面办个事,马上就回来,马上就回来。你和妈妈先吃饭,要不饭就凉了。” 袁方圆挂掉电话,对邵兴旺笑笑说:“闺女粘我,没办法,被我从小惯坏了,我得回家去。” “走,咱们各回各家。” 离开咖啡馆,俩人一同向前走了一段路后,到第二个十字路口,相互告辞,各回各家。 “爸爸!”邵兴旺打开门,就看见儿子邵谦诚手里拿着自己画的画跑过来。 “嗯!乖儿子!”邵兴旺一把抱起儿子,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还有妈妈。”邵谦诚用手指了指在厨房忙碌的妈妈,意思是还要让爸爸把妈妈亲一下。 邵兴旺抱着儿子进到厨房,在妻子赵雨荷粉粉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嗯啊!”邵兴旺的嘴唇和赵雨荷的脸蛋触碰之后,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逗得邵谦诚“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待笑声结束,邵谦诚将手里的画拿给爸爸妈妈看。 “你们看我刚才画的是啥?” 赵雨荷手里正在包饺子,瞥了一眼儿子手里的画,说:“是头猪。” “不对!” “是条狗!” “也不对!” 邵兴旺抱着离开厨房,把画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半天,说:“我看不出来了。” “是,是头熊,是狗熊!”邵谦诚说。 邵谦诚的话把夫妻俩人逗笑了。 “爸爸,你刚才去哪儿啦?” “我和袁方圆叔叔到咖啡馆去了。” “去咖啡馆干啥?” “喝咖啡,聊天!” …… “快来,快来,吃饺子。”赵雨荷将饺子端上桌子。 “吃饺子喽,吃饺子喽!”邵谦诚喊道。 “妈妈包的饺子,好吃吗?” “好吃!” “好吃就多吃一点!” 晚上,邵谦诚已经入睡。 邵兴旺在看书,赵雨荷穿着凉薄的睡衣依偎在身旁。 “狗子哥,袁方圆怎么了?”赵雨荷问。 “抑郁了!”邵兴旺回答。 “抑郁了?”赵雨荷感到惊讶。 “是的。我也判断不来到底是不是真的抑郁了,但我能明显感觉得到他很消极,很焦虑,情绪很低落。” “我听说抑郁是一种病,要到医院检查治疗。”赵雨荷说。 “我看袁方圆好像没那么严重。明天我给周校长把情况反应一下,看从学校的层面,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就是,多好的一个小伙子,你一定要帮帮他。”赵雨荷头枕着邵兴旺的肩膀,用手怕怕丈夫的肚皮说。 “我会的。谢谢你!”邵兴旺放下手中的书,抚摸着妻子光滑的后背说。 “谢我什么?”赵雨荷眉眼一翘,笑着说。 “谢谢你的美丽和善良。”邵兴旺在赵雨荷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说。 “我美吗?”赵雨荷笑笑说。 “美啊,当然美啦!比那天上的嫦娥还要美许多!”邵兴旺无比肯定。 “真的?”赵雨荷问。 “当然是真的。嫦娥徒有其表,你却内外皆美。” “嘻嘻嘻,嘻嘻嘻!”赵雨荷嘻笑着。 “狗子哥。” “嗯!” “亲我一下。” “亲哪里?” “你随便!” “亲多久?” “你随便!” “我来啦!” 邵兴旺翻过身将妻子搂在怀中。 第二百一十一章 拜访张良庙挽留袁方圆(一)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周一早上到校,邵兴旺打算把袁方圆思想波动,准备辞职的想法转告周校长。 “咚咚咚,咚咚咚!”邵兴旺敲门。 “进来!” 邵兴旺推门进来。 “是邵主任,快坐快坐!”还没等邵兴旺坐下,周秉心就问:“最近家里都好吧。你爱人到幼儿园当生活老师,工作还顺利吧?” “顺利,顺利,可以说非常好,这多亏了您,没有您的帮助,我这日子估计还得继续狼狈下去。”邵兴旺说。 “嗯,老弟客气了。你我都是第一批来校的,是学校建设的功臣。举手之劳,给老弟你帮个忙,解决解决实际困难,也是应该的。”周秉心说。 “周校长,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公事还是私事?”周秉心问。 “半公半私。”邵兴旺回答。 “哦?”周秉心感到惊讶。 “是关于袁方圆的事情。”邵兴旺说。 “他怎么了?”周秉心问。 “你没有发现他最近的心情很不好?经常莫名其妙地给他们班孩子发火!”邵兴旺说。 “不光这事,有好几个老师给我反应,最近袁主任给他们安排工作的时候,出言不逊,说话难听,和以前相比,判若两人。”周秉心说。 “他的这种情绪表现,很像书里面讲的轻度抑郁症。”邵兴旺说。 你说的没错,这种症状我也多少了解一些。不过,大多还是因为工作压力大,或者家庭生活不顺利造成的。在教学质量提升方面,他那里的压力的确是大了些。你平时多帮帮他,有些工作帮他承担一些。” 邵兴旺说:“这个自然没问题。解铃还需系铃人。周校长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法,让他打消这个念头。袁方圆的工作干得不错,错失这样一个人才,是咱们的一大损失。” “在我们都无力改变目前这个教育现状的时候,那只能加强政治思想教育。”周校长喝了一口茶,说道。 邵兴旺说:“这有点太直接。我担心适得其反。我记得曾经看过一篇报道,说加强政治思想教育,不能太直接,就像吃盐一样,不能拿勺子挖着吃,必须溶解到汤里才美味。” 周校长说:“嗯,你的这句话,还真启发了我。我突然想到,咱们这个周六周日组织领导班子,来个团建活动。对,就班子成员去。” 邵兴旺问:“去哪里?” 周校长说:“去汉中留坝,去留侯张良庙里看看。” “我来组织安排一下。那就这周六周日两天。”邵兴旺说。 “好的,你安排一下。”周秉心说。 从周秉心校长办公室出来,邵兴旺回到了自己办公室。他给自己泡了杯茶,又点燃了一根烟。 邵兴旺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他最早知道世上有张良这个人,缘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个成语。 后来,在补习班,给六年级孩子讲小古文,其中节选自《史记·留侯世家》的《圯上受书》一段,印象极深。翻译成现代文如下: 一日,张良在下邳一座桥上遇一皓首老人,登桥时一只鞋坠落桥下,他便傲慢地冲张良说:“小子,去把我的鞋捡来!” 张良一听,不由想动怒,可仔细一瞧,这老人有七八十岁的高龄,便心生怜悯,下桥把老人的鞋捡起。 老人又跷起脚,对张良说:“给我穿上。” 张良想:索性好人做到底,便屈腿帮老人把鞋穿上。 张良以礼待人,赢得了这位老人“孺子可教”的首肯。 又经过几番考验,这位老人交给张良一本书,嘱咐道:“你读透此书,将来可为帝王之师!”说完飘然而去。 这位老人就是传说中隐身岩穴的高士黄石公,也称圯上老人,此书便是《太公兵法》,张良勤读不辍,果然成为奇才谋士,辅佐刘邦夺得了天下。 其本事的来源如此玄妙,虽然这事连司马迁本人也认为“足够神奇”,但也从侧面反映出,这个长相并不高大威猛,甚至貌美如女子(司马迁语)的汉初三杰之一,其在后来帮刘邦平定天下时,在许多重要的关头屡出奇谋,屡建奇功,绝非浪得虚名。 难怪刘邦如此评价三杰: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於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餽饟,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 五月十八、十九两天,豁山小学周校长,带领班子成员前往汉中留坝县团建,登紫柏山、访张良庙。 车从大秦出发,先到了宝鸡,在宝鸡逗留了一上午,参观了青铜器博物馆,吃了宝鸡有名的小吃,像擀面皮,岐山臊子面等,便沿着老川陕公路一直往南走。 下午从凤州继续出发,汽车开始进山。在秦岭南坡群山之中旋绕,不知绕了多少山,爬了多少坡,过了多少沟,直到天色已墨,也未到留坝。 突然,众人被眼前一座黑魆魆的大山所震撼。虽为山路,但路面宽阔,平整如新,汽车上山下坡皆平顺自如。 到达山顶,前面出现一座城楼,原来已到凤县与留坝县的交界——柴关岭。周校长说,过了此关,下到山底,便是张良庙。 据周秉心讲,柴关岭以柴关闻名,柴关又以柴岭的象形得名。柴关岭的山顶比较平,然而,中间却有一个凸出的小峰,其形状,好似樵夫新打的一捆柴。由此,得名柴岭。汉魏以来,此岭就叫柴岭。宋以来,为抵御金兵南侵,在柴岭上建了一个关口,有兵防守,由此有了“柴关”。 “柴关”,即在柴岭上修建的驻兵的关口。此关建在柴岭上,最准确的名称,本来应叫做“柴岭关”。但不知怎么回事,后一直被讹称为“柴关岭”,而流传下来。 紫柏山跨越凤县留坝两个县境,是秦岭西段最高的山峰,山岭绵延,其山脊就是人所熟知的柴关岭。秦岭西段的山脉以扇形山岭排列,南北跨幅为秦岭之最。紫柏山在最南端,凤岭在中间,大散岭靠北。 众人晚上住宿到张良庙隔壁酒店。酒店为仿古建筑,庭院方正,房间围绕四周,整个酒店如一“口”字。人困马乏,入住便睡。 第二百一十二章拜访张良庙挽留袁方圆(二)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第二天早晨,邵兴旺早早起床,推门望野,雾气蒙蒙。 不久凉凉丝雨便翩跹落下,张良庙背后的紫柏山隐隐约约,整团整团的灰色云雾如河流一般,沿着半山腰向前疾走,似乎要与后面的紫柏山,不,是整个秦岭,赴一场甜蜜的约会。 大家约定,先上紫柏山,后访张良庙。 伴着细雨,沿着张良庙左侧的山路驱车登山,路边是一条奔腾的小河,河宽不过三米,但河水清澈,水流湍急。对于邵兴旺这个常年生活在秦岭以北的北方人是少见的。 进山的路途中,工人师傅开着大型机械车冒雨修路,司机只好七绕八拐,沿着路边的箭头指示,一直向前开。 汽车艰难地爬上一座山头之后,开始下山,下山的路并不平整,到处是碎石和泥泞,好在路基还在,汽车皆能顺利通过,只是,车轮翻起了泥水,已经糊满了车身,甚至后视镜和侧窗玻璃都满是泥水。 走完这段“烂泥路”,突然,邵兴旺的眼前就开阔起来,路面就平整起来,车子很快就到了山脚下的谷底。 路边有鸡鸭闲游,有黄牛凝视,七八块小田地,四五户人家散落在公路两边。 过了小村落,邵兴旺一行人沿着河边的公路继续前行,两边高山耸立,谷底流水潺潺,河边的松柏等树木皆精神抖索,整齐罗列,和脚下公路一起向远方蜿蜒。 突然,一片开阔地就出现在了公路的左侧,人工修建的售票处宏伟气派。 然后,就是该上厕所的上厕所,该撒野的撒野,该买票的去买票。待一切停当之后,邵兴旺与大伙儿一起进山、检票、坐缆车。 缆车悠悠地被铁索拽着爬升,越来越高,紫柏山也就显得越来越近。山脚下的景物越来越小,连绵起伏的群山已尽收眼底。 邵兴旺有一种从井底突然跃出井沿的开阔感。 此时,雨雾更加迷蒙,黑云沿着山腰踽踽而行。脚下松柏森森,缆车旁的山松上,缀满了松塔,这累累的果实吸引了众人。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季节,松塔里的松子大多已不存在,但好奇还是令大家拍照不停。 邵兴旺登上山顶,他看到除了脚下人工铺就的小径,整个大山被浓雾笼罩。小径旁边是一窝一窝的山草。草叶细长,草堆隆起,皆成窝状,一窝一窝如此整齐地排列。 邵兴旺不知道眼前的山草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所为,这在其它地方是鲜见的。 众人与邵兴旺同感,也觉得好看,觉得奇怪。 邵兴旺与大伙儿一起沿着小径继续前行,旁边有一蒙古包,他以为是户人家,或者是森林防火员住的帐篷,走进一看,里面袋装食品层层叠叠,原来是个小商店。 过了商店,邵兴旺眼前出现了一排枯死的竹林,这竹子像极了打扫庭院的大扫帚里的竹子。待仔细端详,邵兴旺发现,眼前的竹林应该在去年或者前年集体开过花。 听说,一旦开花,竹子将全部枯死,以竹为食的大熊猫要么远走他乡,要么饿死竹林。 邵兴旺与众人一起穿过枯死的竹林,眼前仍是大雾弥漫,看不清山,看不清路。 大家皆不敢再向前走,担心一不留神,脚下踩空,坠落山谷。突然众人都感觉到了危险,都开始呼朋唤友,好在离路都不算远。 一会儿雨水加大,山风裹挟着雨滴灌进了邵兴旺的脖子,带着的伞也难以撑起。 邵兴旺眼前的雾气似乎散开了些,他看到了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 雨大、风大、气温骤降,众人都喊叫冷得不行,邵兴旺跟着大家草草下山。 紫柏山高山险峻、奇峰迭起,尤其是众多锅底状的高山草坦,野花遍地、碧波荡漾的魅力,邵兴旺只能继续在头脑中想象,他期待着有机会再来邂逅。 下山之后,邵兴旺抬手看看时间,已到午后两点。此时雨已停歇,张良庙游人渐渐增多。 从昨天到今天,无论是参观游览还是吃饭聊天,袁方圆的表现皆正常如初,并没有邵兴旺和周秉心所担心的与众不同。 俩人看到袁方圆兴致高昂的情绪,相视一笑。邵兴旺更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袁方圆与大伙儿一起排队等待进庙。 邵兴旺与周秉心一前一后走进张良庙,只见眼前庙宇古朴,透出了历史的沧桑之感。 据导游介绍,张良庙是由张良的10世玄孙汉中王张鲁所建,历经1700年,原址已无从考察。此处张良庙是明、清建筑,6大院,有房舍150余间,占地14200平方米,为大秦大型祠庙之一。 庙门挨着去留坝县城的公路,上方横刻“汉张留侯祠”5个朱红大字,大门左右刻着一副对联:“博浪一声震天地,圯桥三进升云霞”。 上联指他在博浪沙派人刺杀秦始皇一事,下联指他在圯桥求教黄石公一事。 邵兴旺袁方圆随导游一起踏入庙门。庙里左右有钟、鼓楼,中央为“灵霄殿”,八角飞檐,琉璃瓦饰顶,彩绘拱斗屋檐,颇为壮观。 殿侧分列“三清殿”、“三官殿”、“三法殿”等配殿。 从大殿右侧过西面的“方丈院”,便是“南花园”。 园内有水池,池中立有六角“辟谷亭”,靠北为“五云楼”。 大殿左侧向东为“北花园”。园中古树林立、鲜花放香,园内西北有一六角亭,名曰“拜石亭”,取张良拜黄石山为师之意。 亭内嵌有明隆庆五年(公元1571年)作的《怀山歌》石碑一方。 这是明代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赵员吉所立。当年他因不满朝廷争权夺利,辞官返蜀,途经此地,感怀作诗。后来文人志士来此,多有和诗留于后世。 花园四周为游廊,廊壁布满彩画和碑石。 从北花园西南出去,地势升高。 登上层层石阶,邵兴旺发现阶旁有摩崖石刻,石刻上留有明代赵文渊、清代林则徐,以及后来冯玉祥、杨虎城将军的诗文。 邵兴旺随着众人继续攀登。 山顶上的亭子叫“授书楼”,取黄石公向张良授书之意。 这座重檐飞角的亭子是用大理石和南阳玉砌筑而成,高离地面100米,显得高雅别致。 邵兴旺登楼远眺,眼前峰峦起伏,林海苍茫。忽然就想起了一个问题:汉初三杰为何唯有张良能独善其身? 邵兴旺读《史记》,阅文献,知道刘邦能够战胜强大的项羽,建立起辉煌的汉朝,韩信、萧何、张良功不可没。 张良虽然为刘邦立下了汗马功劳,但功劳不及萧何、韩信。刘邦偏将张良推为汉初三杰之首,到张良的时候,没有直呼其名,而是使用了敬称,称呼张良的字“子房”。 萧何、韩信则没有享受相同的待遇。 这还不算,“汉初三杰”之中,韩信以谋反罪名被杀,还诛灭其三族;萧何也被治罪下狱,惟有留侯张良,自始至终,都深得刘邦的信任,同时也赢得了吕后的尊敬,以至于张良死后还获得了文成侯的谥号,儿子张不疑也袭封为侯。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邵兴旺自言自语道。 世上任何一件大事的发生,都是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当然也有主次之分。 刘邦封赏功臣时,对张良的封赏是“自择齐三万户”,张良谢绝,只要了“留”这个地方。 在刘邦的三杰中,张子房精通黄老之学,深知功成身退的道理,不留恋权位,避免了韩信、彭越等“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下场。 这与朱元璋滥杀功臣唯有汤和能寿终正寝是一个道理。从这一点上说,还是张良的智谋救了他自己!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邵兴旺不知道袁方圆有没有从这次团建活动中真正解脱出来,对周校长这个团队再次产生信任的感觉,打消辞职的念头。 但邵兴旺却从此次团建中悟到了许多。 第二百一十三章 袁方圆还是辞职了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又是一年秋天季。 冷冷的雨,凄凄惨惨戚戚。 周六下午,赵雨荷和高兰婷冒雨去逛街了。 儿子邵谦诚在午睡。邵兴旺看了一会儿书,感到眼睛有些疲劳,便走到窗前,让眼睛休息一下。 透过玻璃窗,外面花花绿绿的雨伞在街道上来来回回地穿梭。 忽然,邵兴旺手机上弹出了一条信息。 为了不让频繁出现的信息打扰自己,邵兴旺总是禁止手机上的信息自动弹出。 但今天手机却莫名其妙地弹出了一条信息,像一道闪电,刺亮了他的双眼。 比儿子动他手机,更令关注的是,发这条信息的人是教导主任袁方圆同志。 袁方圆最近和媳妇离了婚,一直处在纠结和痛苦中。天天喝得醉熏熏的,学校的工作也因此受到影响。 “天下雨了,可以打伞;心下雨了,可有伞么?” 邵兴旺承认,看到这条信息的那一刻,他的手在抖。 他知道袁方圆在静静地等待着他回复。 邵兴旺心想:我能说什么呢?人生的幸福与否,全在人的内心。他能接受这句话吗? 邵兴旺把已经输进手机里的这句话,又一字一字地删除了。 他只能顺着袁方圆的话说:心下雨了,也可以打伞。这伞既可以是书,也可以是旅游,还可以是打球聊天、养花喂鸟......世上有趣的事情多了去了,哪儿还容得了心里下雨?哦!对了,明天周日,咱们去秦都生态区的湖边看鹅吧? 过了很久,袁方圆发来了一个“OK”的图标。 邵兴旺早早来到袁方圆住处楼下等他。袁方圆下楼给邵兴旺打了个招呼,便去发动停在路边的汽车。 “上车,老邵!”袁方圆叫道。 “需要买东西吗?”邵兴旺问。 “你想买啥?”袁方圆问。 “两盒烟。”邵兴旺说。 “这个可以有。”袁方圆说。 驱车二十五公里,堵车两小时,哥俩一起去城市边沿的一块湿地看鹅。 别人不理解,他们也不解释。 公园里草木繁茂,景色宜人。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片开阔的湿地。枯黄的芦苇密密匝匝,残败的荷叶东倒西歪,一座白色的拱桥横跨水面,一头连着马路边的步行道,一头连着公园的深处。行人可以登上拱桥,到公园里游玩。 “来一根?”邵兴旺掏出烟递给袁方圆一根。 “老邵,我记得你不抽烟。”袁方圆说。 “我有五不抽!”邵兴旺说。 “哪五不抽?”袁方圆问。 “一、不在儿童面前抽烟;二、不在父母面前抽烟;第三、不在家里,包括公共场合抽烟;第四、不抽生人递给的烟;第五、和你嫂子哪个啥之前的四小时内也不抽烟。”邵兴旺说。 “哪个啥?”袁方圆明知顾问。 “你自己去想。”邵兴旺说。 袁方圆一脸坏笑,说:“荷花嫂子可真好啊!” “你家小柳也不错啊!”邵兴旺说。 “不是很不错,是非常不错!”袁方圆说。 “那你为何要离婚?”邵兴旺问。 “如果我不离,会害了她们娘俩!”袁方圆说。 “哎!爱就一个字,我也说不清楚。但我能理解你的感受。”邵兴旺说。 “好了老邵,咱说点别的。我看你一年都抽不了一包烟。”袁方圆不愿再说离婚的事,故意转移话题。 “没错,我口袋里装盒烟,更多的是给别人的。”邵兴旺说。 俩人趴在栏杆上,嘴里叼着烟。 忽然,五只白鹅悠悠地从远处游了过来。它们体态丰盈,优雅端庄,像一群“贵族妇人”。 他们旁边几位游人的惊奇与喧闹,显然让鹅们有点惶恐不安,但大白鹅还是被漂落到水面上的零食所吸引。 喂食,赏鹅,逗趣,一时间,鹅的面前聚拢了一群人。 再后来,桥的另一边出现了四个青年,两男两女,十七八岁的样子。 这几个人把手里的面包撕成碎片抛向水面,还把从喉咙深处吸出的蕴藏已久的浓痰,吐了出来。 白鹅们显然被更喧闹的声音和更甜香的面包味所吸引,疾疾地游了过去,体态依旧丰盈,动作依旧优雅,依旧一副“贵族妇人”的形象。 “这鹅真肥啊!”一个说。 “做顿烤鹅大餐,再来一瓶白酒!”另一个说。 “红烧肥鹅。”又一个说。 “北京烤鹅。”最后一个说。 “哈哈哈……” 听完他们之间的对话,邵兴旺不禁对这群鹅的命运担忧起来。 “上车,老哥,咱们到别的地方看看。”邵兴旺被袁方圆吆喝着离开了这里。 回到学校的第三天,袁方圆还是递交了辞职信。 “能不能不要辞职?”校长周秉心手里捏着袁方圆的辞职信劝慰道。 “不能。”袁方圆斩钉截铁。 “我不同意,也不批准!”周秉心语重心长地说。 “您不同意,您不批准,和我离开学校,离开教育部门没有多大区别。”袁方圆心灰意冷地说。 “你——”周秉心气得不行,他朝对面的办公室喊话:“小赵,小赵!” “来啦,周校长!” “你赶紧把邵主任给我叫过来。” “好嘞!” 两分钟后,邵兴旺走进周秉心办公室,看到桌子面前的两个人,问:“怎么啦?” 周秉心将捏在手里的袁方圆的辞职信递给邵兴旺,说:“你自己看。” 邵兴旺一眼就看见了“辞职信”三个字。 “老弟,你这是何必呢?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非要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工作压力大,咱们可以把你的部分工作分出去。比如:你所带的那个班级,咱们马上重新聘一位语文老师。还可以给你再配个副主任,将你的工作分担一下。”邵兴旺说。 “你不懂!”袁方圆说。 “我怎么就不懂,我和周校长都比你年长,在教育行业工作时间也长,啥事没经历过啊?”邵兴旺有些激动。 “老邵,你和周校长都是干事创业的好领导,可我并不是个优秀的士兵,我承认,我入错行了,这个行业的水太深了。我的确有些耗不起。两位不用劝我了,再见,后后有期!”说完,袁方圆起身离开。 “哎!”邵兴旺伸手想要挽留,袁方圆已经走出门去。 “哎!”周秉心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第二百一十四章 发生误会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下班后,邵兴旺给袁方圆打了近二十个电话,直到手机的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为止,袁方圆都没有接,也没有回。 邵兴旺手机已关机,即便袁方圆回拨电话,邵兴旺也无法接通。 赵雨荷下班后与儿子一起回家。 晚饭已做好。赵雨荷左等右等不见丈夫回来。 自从赵雨荷来秦都后,邵兴旺只要加班,或者有应酬,一定会提前给妻子打招呼。上次厨师罢工临时召开紧急会议,邵兴旺忘了给妻子打招呼,这次又忘记告知妻子自己晚点回来。 赵雨荷给丈夫连打了三次电话,都显示关机,这使得她不得不担心丈夫。她又给学校门房打电话,门房大爷说邵兴旺六点半左右就下班回家了,又增加了她的焦虑。 赵雨荷一看表,现在已经九点半了啊!狗子哥去哪儿啦?赵雨荷坐不住了,于是给儿子做了交代,反锁上了家门,朝学校方向走来。 此时的邵兴旺依旧一个人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条椅子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夜跑的高兰婷恰巧路过此地,发现邵兴旺,便停下脚步走了过来。 “哦呦呦!我说谁一个人在这里默默地抽烟哪?原来是我们的邵主任呀!”高兰婷调侃道。 邵兴旺一看是高兰婷,笑着说:“你呀你,嘴上永远不饶人。” “干嘛呢,一个人坐在这里默默抽烟?荷花嫂子呢?”高兰婷问。 “在家呢。”邵兴旺回答。 “吃饭了没有?”高兰婷问。 “还没有。”邵兴旺回答。 “我看你愁容满面,一定有什么心事?”高兰婷问。 “哎!袁方圆辞职了!”邵兴旺说。 “我知道。”高兰婷说。 “你怎么知道?”邵兴旺问。 “他告诉我了呀!”高兰婷回答。 “你没劝劝他?”邵兴旺问。 “有用吗?”高兰婷反问。 “当然有哇!”邵兴旺说。 “有个屁用!你能叫醒一个故意装睡的人吗?”高兰婷问。 “故意装睡?什么意思?”邵兴旺疑惑不解。 “袁方圆是个书生,他没有抑郁,他只是对现实不满,对当今的教育现状不满。他想用这样的方式逃离现实。劝他干啥?让他的书生意气在社会上碰碰钉子,也许对他而言,才会真正长大,变成一个真正的成熟的男人。”高兰婷说。 “有道理呀!我怎么没有发现这一点呢!快请坐,快请坐,接着讲。” 高兰婷坐在了邵兴旺身边。 “怎么不讲了?”邵兴旺问。 “还讲什么?该讲的我都讲完了呀!”高兰婷说。 正在俩人紧挨着身体聊天的时候,急急忙忙到学校寻找丈夫的赵雨荷走了过来。看到高兰婷一身清凉紧挨着狗子哥坐在椅子上聊天,赵雨荷瞬间愣住了。 “狗子哥!”赵雨荷叫道。 “荷花!”邵兴旺发现了眼前的妻子。 “荷花姐!”高兰婷站起来,叫了一声赵雨荷。 “原来你在这里,我没打扰你们吧?”赵雨荷一脸怒气。 “荷花姐,你误会了。”高兰婷赶紧解释。 赵雨荷一句话都没有再说,直接扭头走了。 “荷花姐!”高兰婷朝赵雨荷快速离去的背影喊道。 “荷花!”邵兴旺站起来,叫了妻子一声。 “还叫什么叫,赶紧去追啊!”高兰婷对邵兴旺说。 邵兴旺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赵雨荷的胳膊叫道:“荷花,荷花,你听我说。” 赵雨荷转过脸,愤怒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她甩开了丈夫的手,说:“解释什么?你下班不回家,手机关机,我把饭做好了,从晚上七点一直等到九点半,我担心你出什么事情,到学校来找你,没想到你却和高兰婷在这里聊天。” “花儿,花儿,你听我解释。”邵兴旺又去拉妻子赵雨荷的胳膊。 “走开,不要动我!”赵雨荷甩开了邵兴旺的手。 赵雨荷哭着跑开了。 邵兴旺没有追,他担心自己去追,赵雨荷跑得会更快,万一没看红绿灯,或者路过的车辆? 邵兴旺紧跟着妻子,俩人之间保持着一百多米的距离。 赵雨荷回到家,将门从里面反锁了。任凭邵兴旺怎么拍打家门解释,赵雨荷始终都没有开门。 邵兴旺累了。他先是蹲在家门口,腿脚麻木之后,他干脆坐在地上,靠着墙想事情。已经凌晨一点钟了,邵兴旺实在困得不行,便一个人来到小区中心花园的广场上,躺在了长条靠背椅子上。 半夜十分,儿子邵谦诚被一泡尿憋醒了。他撒完尿后,问妈妈:“爸爸呢,爸爸晚上怎么没有回家?” 赵雨荷一看钟表,已经凌晨两点钟了。她打开门,发现门外空荡荡的。她又拿起手机,发现有六个未接来电。三个是小区门口保安室的电话号码,她猜一定是丈夫邵兴旺打的,三个是高兰婷打的。 打开“飞鸽传书”聊天软件,赵雨荷看到了高兰婷的留言: 嫂子,你真的误会邵主任了。袁方圆今天把辞职信送到了周校长办公室,我和邵主任以及周校长分别劝他不要辞职。但他不听劝,还是坚持辞职。作为袁方圆最好的朋友,邵主任他很伤心,下班后坐在街角的长椅上抽烟。我九点多夜跑结束,回来的路上看到邵主任,和他聊了聊袁方圆的事情。我们刚说了两句话就被你撞见了。我一身运动装,你见到我的时候,我脸上的汗还在流淌着呢。 看完高兰婷的留言,赵雨荷想了起来,高兰婷的确穿着背心、短裤、运动鞋,头发高高竖起,戴着一圈白色的头带。 “难道是我着急,真的冤枉狗子哥了?”赵雨荷自言自语道。 赵雨荷穿好衣服,悄悄地锁上门,拿着手电筒下楼来。 小区里灰黄的路灯发出冷冷的光。 “狗子哥会去哪儿呢?会不会去高兰婷住的地方?不会,不会,狗子哥答应过我的,他不会跟高兰婷再有任何瓜葛了!”赵雨荷心想。 赵雨荷走着走着,突然想到丈夫曾经给他讲过,自己上班头一天睡在小区长椅上的事情。 赵雨荷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朝小区中心花园走来。 借着路灯,赵雨荷老远就看到花园长椅上躺着一个人,走进一看,果然是丈夫邵兴旺。 “狗子哥!”赵雨荷蹲下身子,抚摸着丈夫的脸。 邵兴旺从半睡半醒中醒来,转过脸看到妻子,赶紧坐了起来。 “狗子哥!”赵雨荷又叫了一声。 邵兴旺双手搂着妻子的腰,对她说:“对不起,花儿,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赵雨荷流着眼泪说:“是我不对,我多心了。对不起,狗子哥!咱们回家去睡。” 新人求关注,求推荐,求月票! 第二百一十五章 公园偶遇柳诗惠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能让袁方圆辞职的不止是妻子和女儿的离去,最主要的还是他的工作。 工作令他痛苦不堪,无休无止地忙碌,作为教导主任,他却要在自己的岗位上违心地做许许多多与教育教学无关的工作,这令他身心疲惫,令他的灵魂长久地处在自相矛盾的煎熬当中。 除了向邵兴旺倾诉,他在学校里再没有朋友。 在老师眼里,他是领导,在校长眼里,他是员工。他要负责全校四十多个班级的教育教学工作,要安排教学,要培训教师,要保质保量地完成每一天的教学工作。 这是他的本职工作。 但这并不是压垮他这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本人。 他对别人要求苛刻,对自己要求更苛刻。他希望自己经手的工作尽善尽美,可现实却常常让他自己打脸。 他在大会上向老师们承诺,除了教育教学工作,他可以把非教学工作替老师们阻挡在外,但他没有这个能力,他却总是夸下海口。 无休无止地迎接各级各类领导的检查让他消耗了太多的时间,他所带的班级成绩总是很差,引起家长不满,校长不满,老师们的鄙视。 他按照上级文件的要求,整天忙于设计各种各样的表格,让老师们填写与教育教学工作毫无关系的各种数据,各种报表,各种计划、方案、总结,老师们在背后已经不再称呼他为“袁主任”了,直接称他为“表(格)哥”,还有人当面叫他“表(格)姐”,甚至骂他“表子”。 像教学教研、师资培养、课题申报、作业检查、随堂听课、质量检测、评优选先、预算申报、档案管理、文印资料、图书阅览、防病防疫、承办赛事等等,几乎都是他的工作,都是必须要完成好的工作。 他太难了,处在“事务链”底端的他实在是太难了。 袁方圆只好选择离开,如果不这样做,他说他会死在这里,死在这个岗位上。 袁方圆告诉邵兴旺,他要寻找真正的学校,真正把孩子的健康成长放在第一位的学校,把孩子永远摆放在教育核心地位的学校,追寻真正做教育的人。 “在教育界,还有诗和远方吗?” 秦都火车站,邵兴旺送他,他问。 邵兴旺说:“有,只要你愿意找,一定能找到。找到后,记着打电话告诉我。” “再见,老邵!”袁方圆握着邵兴旺的手说。 “再见,小袁,你会找到的,相信哥。中国的教育一天会比一天好的。”邵兴旺说。 “再见!” “再见!” 袁方圆走了,带着他心中的“诗和远方”,带着刻有妻女名字的羊脂玉佩走了。 袁方圆走了,邵兴旺试着打电话联系他,语音提示是: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邵兴旺用“飞鸽传书”聊天软件给他留言,他一直未回复。 对于邵兴旺来讲,刘建成和袁方圆,两位好朋友好同事,分别用不同的方式离开了大秦,离开了让人又爱又恨的教育事业。 这虽然对邵兴旺的生活和工作没有产生翻天覆地的影响,但至少让他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 人生苦短,人生艰难,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境,日子总还得过,因为,希望还在。邵兴旺心想。 一天,下着小雨,邵兴旺外出办事,顺路经过郊外的这片湿地。 下车,邵兴旺擎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漫步在湿地公园弯弯曲曲的木道上,寻找那五只袁方圆所牵挂的白鹅。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邵兴旺把湿地公园角角落落完完整整地走了一遍,烟雨蒙蒙的水面上,看不到任何的动物。 正在邵兴旺踟蹰沮丧正要返回之时,一队白鹅从他背后的垂柳丛中走了出来。原来它们的巢在岸边柳树的下面。 邵兴旺心头一阵惊喜,它们还在。 排着队,白鹅们一只只地下了水,开始在水面上畅游,还和以前一样,体态丰盈,动作优雅,依旧是一副“贵族妇人”的形象。 即便它们后来又都躲到拱桥的下面,把头埋在翅膀底下休息,也依旧改变不了它们优雅高贵的形象。 邵兴旺拍了一段视频,收起手机打算回家。 一转身,却发现前面的拱桥上站着柳诗惠。柳诗惠擎着一把黑伞正在看着邵兴旺。 “小袁媳妇!”邵兴旺向桥上的柳诗惠招手。柳诗惠礼貌地摆摆手。 邵兴旺走过去,柳诗惠下了桥。 “荷花!”邵兴旺发现了站在桥下除了柳诗惠,还有自己的妻子赵雨荷。 他不解地问:“你们……你们这是?” “只许你们出来看鹅,不许我们出来散心啊!”赵雨荷说。 “荷花姐说的没错!”躲在大柳树后面的高兰婷也站了出来。 “你们……这是?”邵兴旺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三个女人。 “小柳说,这个地方是她第一次和袁方圆相遇的地方,今天我们陪她过来,就是想帮她忘掉那个负心汉!”高兰婷心直口快,一出来就直接来了一句。 “感情的事情,连她们本人都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过,你俩陪小柳出来散散心,做得很好!”邵兴旺夸奖了一句。 “你不是今天在单位加班吗?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赵雨荷问。 “哎!我也是忙里偷闲,过来散散心。”邵兴旺说,“哎!你们三个出来,俩孩子呢?” “你猜?”高兰婷说。 “在家。”邵兴旺回答。 “在家?你放心,我们还不放心呢。”高兰婷说。 “在线团家里。俩孩子在线团家里,和她闺女德德在一起玩耍。”赵雨荷强调道。 邵兴旺紧张的心松弛下来。 “咋样了?咱们要不一起回,我刚好可以搭你们的顺车。”邵兴旺说。 高兰婷开车,一个小时后,四人回到邵兴旺家里。 赵雨荷和高兰婷一起做饭,半个小时后,一桌丰盛的晚餐就被端上餐桌。 邵兴旺首先端起酒杯说:“小柳,事已至此,我和你荷花姐,包括高大夫肯定都希望你能接受现实,不要太难过了。其实,依我对小袁的了解,他还是非常爱你们的。” “谢谢,谢谢你,狗子哥!”柳诗惠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赵雨荷要阻挡,高兰婷却示意不要。 “今天咱们放开喝,喝个酩酊大醉,把以前的一切烦恼都忘掉,来,干!”高兰婷端起面前的酒杯也是一饮而尽。 邵兴旺和赵雨荷面面相觑。夫妻俩把手中的酒杯举了半天,却没人和他们碰杯。俩人只好互相一碰,将杯中的酒也喝了进去。 “狗子哥,荷花姐,兰婷姐!我……我……”柳诗惠举起手中的酒杯,还是没有忍住,开始啜泣。 赵雨荷站了起来,走到柳诗惠跟前。柳诗惠将头埋在赵雨荷怀里,呜呜呜,呜呜呜地痛哭起来。 赵雨荷摸摩挲着柳诗惠的头发,也是泪流满面。 高兰婷举起酒杯连续喝了两杯酒,喝第三杯酒时,邵兴旺挡住了。 “慢点喝,咱们一起喝,不着急。” 待柳诗惠的情绪平复下来之后,三个人开始聊起了孩子。 关于孩子的话题,女人有聊不完的内容。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十点钟了。 酒喝完了,饭菜也吃完了。 邵兴旺和赵雨荷分别将俩人送回到各自的小区门口,便一起回家了。 “狗子哥。”回家的路上,赵雨荷搀着丈夫的胳膊叫了他一声。 “嗯,你想说什么?”邵兴旺问。 “有一天,你会不会和我离婚?”赵雨荷问。 “怎么问这么个不着边际的话题?”邵兴旺说。 “你说会还是不会?”赵雨荷追问。 “这个问题你来回答。”邵兴旺把问题抛给了妻子。 “不会!”赵雨荷说。 “为什么?”邵兴旺问。 “你不敢!”赵雨荷说。 “不是我不敢,是我舍不得。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好的女人吗?”邵兴旺反问道。 “假惺惺!”赵雨荷说。 “我说的是心里话。你只想一想我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就知道,我们这辈子不可能再分开。什么牛郎和织女,什么张生和崔莺莺,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都没有狗子和他的女人情感深厚。”邵兴旺借着酒劲,在妻子面前发表了一通爱情宣言。 “这话我爱听!”赵雨荷说。 “爱听的话,我每天都说给你听。”邵兴旺说。 “狗子哥!” “嗯!” “我爱你!” “荷花!” “嗯!” “我也爱你!” “嘻嘻嘻,嘻嘻嘻!” 夫妻俩人一边走,一边聊,好在三家住得都不算远,半小时后就到家了。 回到家里,邵兴旺把他在湿地公园拍的那段视频发给了袁方圆。 等了很久,袁方圆在“飞鸽传书”中回复邵兴旺,并发了一段语音给他,向他表示感谢。 从此以后,袁方圆再也没有和邵兴旺取得联系。 第二百一十六章 忙里偷闲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一天一天又一天。 毫无新意的平淡日子真要过起来,那也像时光穿梭机一样,晃一下,又是一月。 校园里桂花的甜香味渐渐散尽的时候,银杏树的叶子也开始变黄了,陪伴着银杏叶变黄的还有七叶树的红叶以及枫杨树的叶子。 湿地公园又一次被绵绵的华西秋雨所笼罩。 当邵兴旺几乎在相同的时间再去看望那些白鹅时,它们已不见踪影。 邵兴旺登上拱桥,希望它们在垂柳下,或者芦苇丛中的某个地方出现,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到。 邵兴旺下桥后,在桥底张望,也没有。 他向公园的深处走去,几乎用了同样的两个小时,把公园的角角落落都查看了一遍,依然没有。 邵兴旺不知道它们的命运究竟会如何?猜想可能搬到别处生活去了,或者被饲养它们的主人卖掉?或者真的像那四位青年所说的那样,被烤了炖了? 其实,邵兴旺和袁方圆同志所面临的工作压力一样的大,工作头绪一样的多。 到目前为止,邵兴旺还没有崩溃的原因,也许在于他会“忙里偷闲”。 因为工作原因,邵兴旺常去教育局和政府部门办理业务。 这常会引起别人的误会,尤其是不了解他工作特点的同事。 有人会说:“嗯呀!邵主任在学校上班,不用进课堂,不用改作业,也没有升学的压力,坐着车跑来跑去,看起来很潇洒啊!”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邵兴旺只能苦笑。 是呀!看起来很潇洒,也仅仅是“看”起来。 那种无休无止的加班,那种三五项工作同时开工,还必须要在规定的时间高质量完成的强度和压力?只能说,谁干谁知道。 世上有很多事情,我们以为是这样,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或许是那样,其实很多时候,既不是这样也不是那样。 有人可能会问:那到底怎样?脚上的鞋子合不合适,还是让穿鞋的脚去回答吧! 连续多日的伏案工作,邵兴旺的颈椎病犯了,先是有些眩晕,后来有些疼,但还没严重到请假的程度。有时疼得难受,他会站起来,靠墙站立,让身体和头紧贴墙面,保持立正的姿势,稍微缓解一点,他又不得不俯下身子,低头码字,填写各种表册,登记各种数据,核算各种报表账册。 校医高兰婷告诉邵兴旺说,晚上睡觉的时候,千万别枕枕头。 邵兴旺试了试,效果还挺好。但也仅仅是缓解,不能根治。只要伏案码字连续超过两个小时,颈椎的疼痛就会阵阵袭来,有时抽搐得脊背也疼。这让邵兴旺不得不考虑忙里偷闲的事情。 这不,机会来了。他觉得必须抓住一次。 从手机里,突然看到明天是多云天气,邵兴旺着实兴奋了一阵儿。 吃早饭的时候,心里就开始谋划明天到教育局报送关于学校桌椅采购等材料,回学校的路上可以一个人悠悠荡荡地走一走,忙里偷闲一回,顺便欣赏欣赏秋阳下城市的美丽景致。 校园的秋天是从楼前的桂花开始的。 金桂的甜香一夜之间就溢满了校园,等这种甜香渐渐散尽时,银杏就接过了秋天的接力棒。满树的绿叶一天比一天黄,最后通透明亮、灿若金箔。 银杏叶子泛黄的时候,七叶树的叶子也变红了。爬墙虎红绿相间的藤蔓已爬上了三楼的窗台,叶子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向教室里张望,似乎在寻找今年夏天给它们浇水的小可爱。 邵兴旺想:如果抓不住这一时机,等他再有时间的时候,估计这斑斓的秋色就已经销退了。 第二天早上,司机张师傅开车送他到教育局。 邵兴旺让师傅先回去,不用像以前那样在楼下等他。 邵兴旺办完事,便走下楼去。 开发区管委会门前有一片没有围墙遮挡和栏杆庇护的小树林。 邵兴旺喜欢开发区这种包容、开放、接纳的风格。 他看到有几个老人在树林里散步,一位清洁女工坐在木椅上休息。便沿着落满叶子的小径漫无目标地朝前走,尽可能地保持深呼吸的状态,一来让自己的头和脖颈尽量后仰,二来换换腹中的浊气。 邵兴旺尽量让自己把刚领取的工作暂时忘却,清除心中的杂念,让身体完全融入这片色彩斑斓的树林,尽量和这里的人间草木、枝头小鸟融为一体。 太阳比他刚来时更加鲜艳,阳光从天空照下来,整个树林通透明亮。尤其是眼前的这片银杏林,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银杏树笔直修长,比杨树看起来要俊美。 树下的草还是绿的,上面沾了露水,不怎么好看。 银杏林边的空地上长着一小丛灌木,大概有一尺多高,顶上的叶子全红了。 旁边有几株美人蕉,叶子翠绿、花朵鲜艳,邵兴旺感到好奇。 邵兴旺一直以为,凡是姓“蕉”的草本植物,比如香蕉、芭蕉之类的,都应该长在南方才对,而偏偏美人蕉选择了北方,而且在这样一个凉意十足的秋日,竟还如此精神。 走出银杏林,站在马路沿上,发现阳光下的这片林子是如此纯净,如此通透。 邵兴旺不由地感慨道:太漂亮了!真是太漂亮了!大自然真够神奇的,前段时间还翠色如玉的叶子,就这么几天的工夫,就金黄金黄了。 邵兴旺继续朝前走,紧挨着银杏林的是一片松林,大约有百余棵松树,叶子翠绿,长得密实,整个树冠像个大伞盖儿。树身大多弯曲,灰褐色或者深褐色。树皮看着粗糙,摸着更粗糙。 即便如此,邵兴旺还是喜欢用手去抚摸树干,喜欢感触岁月在树皮上留下的沧桑,喜欢仰头遥望树冠,或者转身靠在大树身上想事情。 但他无法像法布尔长久地观察昆虫那样去观察植物。虽然他很喜欢植物,但他始终没有勇气辞掉工作,专注写作,尤其是对他所爱的大自然,以及大自然里一草一木做细致的观察和描述。 邵兴旺心想:我得生活,我还要靠微博的收入养家糊口呢。在诗和远方面前,他只能选择苟且的生活。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世事总难料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继续向前走,发现了一小片杨树林。 林子里的落叶厚些,看起来很柔软,但他没有把脚伸进去。 邵兴旺心想:这清凉的秋天的早晨,一定还有没睡醒的小虫或者小兽之类的动物躲藏在里面,自己走在石板铺就的小径上,皮鞋拍打着路面发出了声响,已经很不礼貌了,再把一双大脚伸进厚厚的落叶之中踩踏,那更显得野蛮和暴力。 再说,这么多枯黄的叶子从各自不同的枝条上落下来聚在一起,也着实不容易,它们正享受着清晨甜蜜的露水,或者在悄悄地交谈着什么,还是别打扰为好。 邵兴旺穿过小树林,又回到了街道上。 道路两边是典型的海绵城市景观。 两排高大的法桐靠着道沿整齐地排列着,因为有了海绵凹槽里水的滋养,即使在最为干旱的三伏天,它们依然有充足的水源可供汲取,因此,它们都长得极为健壮和茂盛,叶子也比秦都城里的法桐叶子大,密集厚实,这是水分充足营养充足的有利证据。 大自然不像人类,它很少干那种自欺欺人的事情,法桐是自然的一部分,它遵守着自然界本身就存在的规律,它不逾矩,也不二过。 邵兴旺沿着路朝学校的方向继续前进,过了十字路口,看到路边栽的树和校园里的一样,叶子非常红艳。 他认识这些树,但不知道它们叫什么,只是觉得好看,红红亮亮,让单调的街道顿时有了光彩,有了热情。 其实,一路走来,最令邵兴旺感到惊讶的是道路两旁的木犀科乔木——女贞树。 它们的枝头挂满了沉甸甸的紫色果实,一串一串,非常繁多,像极了葡萄。 女贞树他在很多城市都见过,像海绵城市里长得如此茂盛,果实结得如此繁多的女贞树,他还是头一次见。 这也引来了许多的灰喜鹊,唧唧喳喳在枝头跳跃,好不热闹。 路过一个安置小区,邵兴旺看到两个老头在下象棋,旁边还有四个看棋的人,加上看了一小会儿的邵兴旺,算五个。 棋盘是用三合板做的,能看出来上面的棋格是用毛笔画的。 棋盘架在一只生锈了的油漆桶上,另外两只桶上坐着下棋的人。 邵兴旺发现,在他观战的五六分钟里,看棋的分成了两派,一边争吵一边厮杀,你分不清拿棋子的手到底是谁的手,也不晓得谁到底和谁是一派,总之,手快的时候,唾沫星子也快,离得太近会溅到人的脸上。 真正下棋的两个人在一堆乱手和唾沫星子的逼迫下,身子不由得后仰,插不上手,也说不上话,两个人都面无表情,成了看客。 看棋的人越下越来劲,越吵越凶。 看到他们投入的样子,邵兴旺觉得很有趣。 他想起了自己手上还有工作要处理,不能在街道上溜达太久。 沿着城市的街道,邵兴旺走了大约四十分钟,回到了学校,停下脚步的那一刻,他竟然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感觉神清气爽了很多。 邵兴旺刚回到办公室,口袋里手机铃声就响了。 邵兴旺掏出手机一看,是罗芙蓉打来的。 “老邵!”罗芙蓉在电话那头叫道。 “叫哥!”邵兴旺说。 “嘿嘿嘿,狗子哥!” “线团,你好啊!听到你的声音,感觉好亲切啊!”邵兴旺高兴地说,“最近生意怎么样啊?” “马马虎虎!”罗芙蓉说。 “什么叫马马虎虎?”邵兴旺问。 “不好不坏!”罗芙蓉回答。 “什么叫不好不坏?”邵兴旺明知故问,他今天心情大好,故意逗逗这位昔日老朋友。 “狗子哥,你讨厌,故意逗我。”罗芙蓉埋冤道。 “我有正经事和你商量?”罗芙蓉说。 “啥事?”邵兴旺问。 “关于企业转型的事?”罗芙蓉说。 “嚯,好家伙!关于企业转型,你不和你家老霍商量,不和你的企业家朋友商量,和我这个教书的先生商量,我能给你们什么建议?”邵兴旺说。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罗芙蓉说,“你有空没?我和老霍想请你和荷花到外面吃顿饭?” “只要荷花同意,我就没问题。”邵兴旺说。 “这次我和前程还邀请了尤鹏飞和王美丽两口子。”线团说。 “这个?”邵兴旺有些犹豫,问:“咱们吃饭,为什么还要邀请他们?” “你们原单位,北方重工机械厂你还记得没?”罗芙蓉问。 “记得,当然记得!”邵兴旺说,“我工作的第一个学校就是北方重工子弟小学,怎么会忘记?” “尤鹏飞他舅现在是副厂长兼工会主席。托他的关系,我们想把全厂职工的工装大订单拿下来。”罗芙蓉说。 “你们想和尤鹏飞拉关系,让我们两口子作陪。”邵兴旺说。 “聪明。狗子哥!”罗芙蓉夸奖道,“你知道现在生意难做,我虽然和王美丽是好闺蜜,但你知道,当年上学那会儿,为了你,我不仅羞辱过尤鹏飞,甚至还动手打过他。这次,是他提出来让你们夫妻也来。所以……” “呵呵呵,呵呵呵……”邵兴旺笑着说,“你呀你呀,还是当年那个古灵精怪的鬼丫头。你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我不去不行啊!” “你答应了?”罗芙蓉问。 “我不得不答应啊!”邵兴旺说。 “那好,一言为定。时间和地点我再确认一下。等我电话。拜拜!”罗芙蓉说完,挂断了电话。 下班回家路过幼儿园,邵兴旺看见妻子赵雨荷带着儿子刚从幼儿园出来。 “狗子哥!” “爸爸!” “嗯!乖儿子!”邵兴旺一把抱起儿子亲了一口。 “快下来,要学会自己走路。”赵雨荷说完,儿子邵谦诚挣扎着从父亲怀里下来。 夫妻俩带着儿子朝家的方向走去。 赵雨荷首先打破了沉默,问:“狗子哥,线团给我打电话了?” “打了。”邵兴旺回答。 “和尤鹏飞王美丽他们一起吃饭的事情?”赵雨荷问。 “是的!”邵兴旺回答。 “你去吗?”赵雨荷问。 “不想去也得去呀!”邵兴旺说。 “我感觉尤鹏飞专门让你和我一起去,不仅仅是吃个饭这么简单?”赵雨荷说。 “生意人之间请客吃饭,搞社交活动,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邵兴旺说。 “我们和线团一家,吃多少次饭都没有问题。但只要一牵扯尤鹏飞,这饭就一定吃的不简单。”赵雨荷说。 “你是担心这顿饭是一顿鸿门宴?”邵兴旺笑着说。 “那到未必,但肯定不好吃。不信,你走着瞧!”赵雨荷显得很自信。 “谢谢夫人提醒。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尤鹏飞专门借线团的这次饭局邀请咱俩去,一定是有求于咱俩。可咱俩,一没关系二没权利,还穷得铃儿响叮当。咱俩能给他办什么事?孩子上学的事?不过他们的女儿,还没有咱们谦宝大。他亲戚孩子上学的事?如果是这事,对我来说也就是一句话,没什么好担心的?”邵兴旺说。 “尤鹏飞心术不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可要防着点。”赵雨荷提醒丈夫。 “我知道了。谢谢亲爱的老婆大人。”邵兴旺说完,将儿子抱了起来。 “走,过马路喽!让爸爸抱着,我们一起去市场买菜,回家做饭。”邵兴旺说。 第二百一十八章 饭局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周六下午五点,按照约定的时间地点,邵兴旺和赵雨荷夫妇如约来到秦都市“那美娜”酒店。 作为秦都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那美娜酒店主打菜品为淮阳菜。 “秦人本不喜味道寡淡的南方菜系,但对淮扬菜却很偏爱。这几年,除火锅之外,秦都市开了不少家淮阳菜馆,开一家火一家,尤其是这家五星级酒店提供的淮扬菜,味道好,环境好,价钱也合适,需要提前三天预定包间。” 进到酒店包间,罗芙蓉一边给夫妻俩沏茶,一边介绍。 “线团,你们生意人,经常在外面请客吃饭。我和你狗子哥对这些都不太懂,今天可算大开眼界了。这里装修的可真豪华,比那王母娘娘的瑶池还要富丽堂皇。”赵雨荷说。 “五星级酒店都长这样,看多了,也很俗气,还没有你家院里的小花园看着舒服。”霍前程说。 “嗯,老霍这话说的实在,接底气。”罗芙蓉夸奖了一句丈夫。 众人笑。 半个小时后,尤鹏飞和王美丽到了。 “人到齐了,咱们开始。”霍前程说。 酒过三巡,话匣子都打开了。 “这次要能拿下北方重工一万多名工人的工服订单,真的要感谢我的好闺蜜王美丽,你总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挺身而出。”罗芙蓉端起酒杯说,“来,我再敬一次我的好闺蜜。” “如果此事能成,首先要感谢尤鹏飞他舅,感谢他老人家,也要感谢我家鹏飞跑前跑后。”王美丽说。 “那是,那是。”霍前程端起酒杯赶紧补充道。 “实不相瞒,今天借这次老同学聚会,我也有一事相求。主要想请狗子和荷花夫妇帮个忙。我知道,我们之间以前有很多的不愉快,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不愉快也烟消云散了。我希望,我们之间忘掉过去的不愉快,重新开始,建立真正的友谊。我再敬大家一杯。”尤鹏飞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其他人也喝完了杯中酒。 “什么忙?”赵雨荷问。 “美丽的工作。”尤鹏飞说。 “美丽不是在化肥研究所当研究员么?罗芙蓉说。 “化肥研究所快倒闭了。研究所要裁员。虽然裁不动美丽,但我们家美丽也不想在那里干了。” “什么裁不动?又拿我的体重说事?”王美丽白了一眼她的丈夫,埋怨道。 “你多心了,我没提你的吨位大!”尤鹏飞赶紧解释。 “还没提,还要咋提?吨位大,下崽多。杨贵妃还以胖为美呢!”王美丽笑着说。 王美丽的幽默把大家逗笑了,尤鹏飞也笑了笑,说:“我家美丽最令我着迷的就是她的这份自信。”尤鹏飞也开玩笑说。 “我这身材,前凸后翘,不比那电视上的明星差。”王美丽一番自信的言论又一次把大家逗笑了。 “好了,咱说正经事。本来,我想托我舅的关系,把美丽的工作调到秦都,可美丽到秦都,我们一家三口将面临两地分居。所以,我还是想让美丽在新沣县找个工作。”尤鹏飞说。 “我们能帮什么忙?你不会让我帮你在赵家坡承包几十亩地种田吧?”邵兴旺说。 “美丽和化肥打了十几年交道,我估计这次是想换个工作。”赵雨荷说。 “美丽喜欢孩子,我也是。自从有了宝贝女儿悠悠后,不止是美丽,连我整个人的生活重心都发生了偏移,而且是严重偏移。”尤鹏飞的一番话令大家笑了。 “我能给美丽帮什么忙?”邵兴旺问。 “你同学,大学同学,你的上铺兄弟丁惟实,现在是咱们县教育局局长。想让你给他说说,给美丽安排个工作。” “美丽学的是化工专业,干的是化肥工作。这学校能有合适的岗位吗?”赵雨荷问。 “有,有,县高中不是有化学实验室吗?化学老师肯定当不了,但化学实验员的工作不是正好可以干吗?”尤鹏飞显得迫不及待。 “我和老丁是大学同学不假,关系很铁也不假。问题是当化学实验员得有教师资格证,美丽有证吗?没教师资格证可真上不了岗?”邵兴旺说。 “教师资格证不是早都面向社会公开考试了吗?凭借我们美丽硕士研究生的底子,考个教师资格证应该不是问题。”尤鹏飞说。 “还有就是,咱们都知道,县高中可是新沣县最好的高中,还得有这个岗位空缺才行。据我所知,这种岗位相比其它一线教学岗位,是比较轻松的,也是很多官太太,官员子女们长期盯着的岗位,即便有空缺,可能也轮不到咱们这些普通人。”邵兴旺进行了分析。 “老邵,你在学校呆的时间一长,感觉对这个社会都陌生了。钱财开道,事在人为,有你邵兴旺出马,丁惟实一定会把这事搞定。”尤鹏飞说。 “何以见得?”罗芙蓉问。 “他一个大局长想要办事,随便找个理由将现在的实验员调动一下,比如调到乡镇莫个学校,这不就缺岗了吗?”尤鹏飞说。 “那岂不是把人家害了。”赵雨荷说。 赵雨荷的一句话显然击中了事情要害。有两分钟时间,没有人再说话。 邵兴旺现在是骑虎难下。帮,有可能会伤害别人。不帮,一定会让线团的大单子流产。 罗芙蓉不断给邵兴旺使眼色,意思是先答应下来。 “我得先问问人家,毕竟很多年都不联系,人家认不认我这个老同学,现在还真不好说。”邵兴旺说。 一听这话,罗芙蓉有些着急,借故上卫生间,离开了包间。 一出包间,罗芙蓉就给邵兴旺打电话。 邵兴旺一看电话是罗芙蓉打过来的,也不敢在包间里接。 “我们周校长的电话,我到外面接一下。”邵兴旺刚出包间,就被线团一把拉到了酒店的消防通道。 “你怎么这么不痛快?先答应下来,等我把单子拿到手,到时候,主动权掌握在咱们手里,你能办了办,办不成了拉倒!”罗芙蓉急得眼珠子瞪得老大。 “能办,我一定想尽一切办法解决。不能办,我就直接告诉人家我办不了。我不想撒谎,也不想害人。”邵兴旺说。 “你,你教书真把你教成书呆子了。我看你的脑子还没有当年在乡下卖鸡蛋时候灵光。时间有限,快说,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罗芙蓉着急的说。 “帮!”邵兴旺说。 “好,我先进去,你等两分钟后再进去。”罗芙蓉交代道。 …… 第二天,邵兴旺硬着头皮给丁惟实打了电话,说了王美丽调动工作的事情。 如邵兴旺所料,丁惟实没有帮这个忙,作为局长,他虽然能办成这事,但他不想违背自己的良心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罗芙蓉所期待的大单子最终在公开招标中败下阵来。这是大家都预料之中的事情。 第二百一十九章 回扣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罗芙蓉和老公霍前程开办的服装厂主要面向工矿企业定制“工服”。 质量好、信誉高,很快就在秦都市站稳了脚跟,大秦省的业务量也开始增多。 经过几年的发展,市场已经趋于饱和。要想再扩大规模,就得向外省市拓展。 和其它服装相比,工装定制的生意并不算大,但参与竞争的服装企业不少。 罗芙蓉一直想着把生意拓展到省外,可是努力了几年,效果都不明显。 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最重要的还是他们自己的动作太慢,等他们考虑向省外拓展业务的时候,发现省外的市场已经被头脑更加灵活的南方老板瓜分完毕,挤不进去了。 罗芙蓉和她的老公霍前程能守住大秦这块阵地,就已经非常艰难了。因此,罗芙蓉考虑到了转型。 “这些年,谁的钱最好赚?”罗芙蓉到邵兴旺办公室,茶还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就急切地问道。 “女人的,小孩的,老头老太太的。”邵兴旺说。 “保健品,老年人最舍得花钱,包包、化妆品和漂亮衣服,女人最舍得花钱。”罗芙蓉说。 “补课班,家长最舍得花钱。嗯,你是要转行办学?” “当然不是。除此之外呢?”罗芙蓉问邵兴旺。 “不知道。”邵兴旺说。 “校服啊!你想: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一个孩子,最少需要三套校服。春秋一套、夏天一套、冬季一套;家庭条件好的,一次就买两套,轮换着穿,这是礼服。孩子们每人至少还需要一套运动装,上体育课的时候穿。”罗芙蓉激动地说。 “你啥都知道,比我这个在学校工作了十几年的老师,还了解学生!”邵兴旺说。 “隔行如隔山嘛!再说,我到日本、到台湾,到南方的城市都做过调研。你看人家学校的学生,穿着这校服上学,多气派!”说着,罗芙蓉从她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本印制精美的画册,翻开给邵兴旺看,里面全是世界名校,包括线团所说的日本、台湾,还有香港学校、南方一些学校学生穿的校服。 “洋气!还真洋气,好看。”邵兴旺说。 “是呀!你看你们学校的学生,还在秦都市开发区呢,穿得乱七八糟的,哪像个名校的孩子?一群土八路!”最后一句话,罗芙蓉小声嘟囔了一句。 “嗯,嗯,嗯,你可不要小瞧土八路,土八路可是能干过洋鬼子的!”邵兴旺说。 “你讨厌,跟我抬什么杠!”罗芙蓉在邵兴旺的胳膊上拍打了一下。 “狗子,说真的。你要帮我把这秦都市的第一单生意做成了。这第一单生意的利润,我一个子儿也不留,全给你。以后,你们学校学生的校服利润,我全部给你和荷花。”罗芙蓉说。 “怎么不叫哥了。求我办事,连哥都不叫。”邵兴旺说。 “咱们三个是同学,你也就比我大六个月,你占我便宜。”罗芙蓉说。 “大六个月,还不大呀?大一天都是大。那双胞胎一前一后出来,那后面出来的照样把前面的叫哥叫姐呢?”邵兴旺说。 “你烦人。”罗芙蓉说。 “好了好了,不叫也罢。但我就想不明白,以前为什么哥长哥短地叫个不停呢?”邵兴旺逗线团说。 “你讨厌。”罗芙蓉有点害臊,说,“以前叫你哥,是因为你长得又高又大又壮实,人家喜欢你。” “现在嫁给了霍前程,就不喜欢了?”邵兴旺问。 “不是。现在也喜欢。”罗芙蓉说,“好吧,狗子哥。这次一定帮妹妹。你们学校可是开发区体量最大的一所名校。只要你们学校的学生定制了我们厂的校服,那整个开发区,甚至秦都市的学生,都是看样学样,复制粘贴的。” “我怎么做?”邵兴旺问。 “很简单。只需要做通校长的工作,校长同意即可。”罗芙蓉说。 “这校服采购和其它物资的采购一样,需要在教育局备案,还需要公开招标,三方比价呢?”邵兴旺提醒到。 “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懂。”罗芙蓉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生意人毕竟是生意人。 在邵兴旺做通了周校长的工作之后,罗芙蓉和她的老公霍前程顺利地拿下了豁山小学全校学生的校服订单。 质量好,款式新颖,价钱也合适,受到了家长、老师、教育局领导等多方的好评。 第二学期,顺势将全校教师的工装订单也拿到了。 教师节那天下午,学校放半天假。罗芙蓉和她的老公霍前程来到了邵兴旺家。 罗芙蓉给赵雨荷买了新衣服,带了化妆品,给赵雨荷的儿子邵谦诚买了玩具,给狗子哥除了带一些烟酒茶之类的礼品外,还把一个装钱的纸袋子递给了他。 “狗子哥!这个给你。”罗芙蓉说。 邵兴旺知道里面装的是钱,但他还是故意问:“啥呀?” “咱们的约定。”罗芙蓉说,“你帮我打开了市场,这是你应得的。” “这个我不能要。我拿了就是犯罪。再说我和你也没有约定。”邵兴旺说。 “邵兴旺。这也是我们生意人必须遵守的职业操守,要讲信誉,要说到做到。再说,荷花这么多年,跟着你,受苦受累。到现在你给人家连个房子都买不起,买不起房子,最起码也得买辆汽车吧。都到啥年代了。你们学校的老师,谁没车没房。你们周校长已经有了好几套房了。”罗芙蓉说着,嗓门慢慢地提高了。 “前些年乱折腾,也没攒下钱。和荷花在乡下的时候,也没有攒下钱。不过慢慢就都有了。”邵兴旺说,“但这钱不能要。你知道,我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入了党,好歹我也是一名老党员。以前因为年轻,干了很多蠢事,可如今受党教育这么多年,我对金钱啦,名利啦,已经看得不那么重要了。”邵兴旺说。 “我真受不了你。在学校,没把学生教成书呆子,倒把自己整成书呆子了。”罗芙蓉摇了摇头说,“你说,现在啥对你重要?” “幸福的家庭、稳定的工作,还有健康的身体。”说着,邵兴旺看了妻子荷花和儿子一眼,继续说,“荷花风风雨雨跟我这么多年,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我现在最看重的就是荷花和儿子,最想要的就是安安静静地过日子。这些钱,是你们通过自己的智慧和辛勤的汗水换来的,本应该属于你们。这些本就不属于我的钱,我拿了,就是犯罪,迟早是要还的。既然迟早要还的,还不如一开始就别拿。” “我服了,服了!I 服了YOU!”罗芙蓉说完,给邵兴旺竖了一个大拇指,“我也不为难你。这是一千块,是我罗芙蓉,不,是我罗线团,给狗子哥,不,给我的干儿子邵谦诚的生日礼物。这个你不能拒绝。我直接给荷花姐。”线团嬉皮笑脸地从中抽出了一小叠,塞给了赵雨荷。 “这个国庆节你不用加班吧?”罗芙蓉问。 “还不知道。”邵兴旺回答。 “这个国庆节,谁也不许加班。我请客,请你们一家三口,对了,还有和你们关系不错的高兰婷,一起自驾游。怎么样?”罗芙蓉提议。 “去哪儿?”赵雨荷问。 “去大草原,去骑马。没去过,没骑过马吧?”罗芙蓉说。 “我小时候骑过毛驴,你狗子哥好像只骑过猪,还是只老母猪。”赵雨荷说。 “哈哈哈,哈哈哈”赵雨荷和罗芙蓉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第二百二十章 只身打马过草原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罗芙蓉的建议,激起了邵兴旺去草原的强烈愿望。 赵雨荷显然比狗子哥更加兴奋,提前做了准备,还张罗着让每家带顶帐篷,她说要在草原点起一团篝火,唱歌跳舞,要在茫茫的大草原露营一次。 想去大草原看看,是邵兴旺和赵雨荷多年来一直都有的想法。 产生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他们都喜欢诗人海子的诗,也是被他诗歌中“只身打马过草原”一句所吸引,进而所迷恋。 邵兴旺每每在心中默念,头脑中便有了意象,生出了许许多多的画面。 1989年3月,山海关的春天悄然而至,天空湛蓝,微凉的空气中,一切关于春天的隐性比喻都在蠢蠢欲动。 诗人海子在这样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逆向行走着,他怀揣着理想,怀揣着爱情,怀揣着对这个世界的困惑和矛盾,走向冰冷的铁轨。他躺下来,把这日渐苏醒的春天,留在永恒的记忆当中。 海子,活在了25岁那年永恒的春天里。他是理想主义的化身,当人们把“当我们谈论理想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什么”切换成“当我们在谈论海子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什么”时,竟然发现毫不违和。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们去不了大海,我们就‘只身打马过草原’”邵兴旺对妻子荷花说。 10月1日,国庆节第一天,霍前程开了一辆越野车,载着一家三口,女儿德德比谦宝虽然大四岁,两个孩子坐在车上,一路玩得非常开心。 高兰婷开着她的奔驰牌越野车,载着邵兴旺和赵雨荷。 新疆的草原和内蒙的草原,对大秦的人来说,太过遥远,他们选择了邻省甘肃的甘南草原。即便这样,跑了一整天,还未见草原的影子。中国太大了。 车子跑完高速,开始跑国道,面朝着甘南,一路向前。早上到下午,下午到黄昏,草原始终都没出现,好像待嫁的女子,娇羞得迟迟不愿意露脸。 路就在脚下,草原就在那边。你不过来,我就过去。 第二天一早,继续赶路。车子绕过山梁,钻过山洞,人的眼前就明朗起来。 “快看,牦牛,还有羊,哦,还有马,还有鹰。”车里的孩子兴奋地叫着,手指着窗外,呼喊着他们的发现。 车门一开,众人迫不及待,张着双臂,向草地扑去。这夸张的动作,惊得草丛中鸟儿扑棱棱乱飞。这美丽的草原小鸟,似麻雀,但比麻雀更小巧,更可爱,飞得更轻盈,更迅疾。 “这就是草原,这就是梦寐已久,从未见过的草原。”下车后,邵兴旺发出了第一声感慨。 众人与他一起,站在茫茫的草原上举目四望。 它是那样平坦,那样舒缓,那样碧绿,那样柔软。地上全是草,草中藏着石,石边是牛羊的粪便。草把石划成了有条纹的物件,石把草衬托得碧莹莹的甚是好看。没长一棵树,没垦一块田,这是纯粹的草原。山在遥远的天边,云躲在山的怀里。草原像一张巨大的丝绒被子,延伸到了天边。草丛里的花开败了,残枝犹存,花香依旧,些许遗憾,但这满眼的绿、满眼的蓝、满眼的牛羊和骏马,还不够向往与迷恋? 邵兴旺的的确确已来到了草原。 忽然,远处的绿坡上出现了几只羊,接着是一群羊。它们缓缓地下来了,又缓缓地上去了,像一朵移动的云。一个脑袋从羊群的背后露出来。随着脑袋的一抖一抖,一个手拿长鞭,头戴礼帽的汉子出现了。他骑着灰色的骏马,一会儿朝左挥鞭,一会儿朝右挥鞭。两只牧羊犬在羊群的两侧,奔跑者,跳跃着。 邵兴旺的脚不小心踩上了干硬的牛粪,没有晦气地哀叹。这混合着牛粪和草腥味的风,团团围住了他,滤过的清凉,驱散了旅途的劳顿。 轻轻地吞吐着风,大声呼喊着云,邵兴旺兴奋得高歌了一曲,五音不全的声音惊动了吃草的牛,惊跑了飞翔的燕。同行的众人也都激动得嗷嗷乱叫,像打了鸡血一般。 这确是纯粹的草原。 众人都被这眼前的美景惊呆了。大朵大朵的白棉花已经飞到了他们的头顶。颜色是那样的纯,垛子是那样的挺,离人是那样的近,似乎故意放低了身段,来骚扰一下这些远道而来,没有见到世面的朋友。 邵兴旺没法寻找一根带钩的长竿,要是能的话,他就可以架个梯子,像钩老家院子的柿子一样,把这些云朵钩下来。 跑累了,喊累了,笑累了,唱累了,在地上打滚打累了。众人休息片刻后,继续赶路。这草原的路确是越来越直了,天也越来越蓝了。 众人到了牧民的帐篷前,终于骑上了马。踩上马镫,一跃而起的那一刻,心就“倏一下”被提了起来,平日里脚踏实地的身躯,顿时悬在了半空。 邵兴旺紧紧攥着缰绳,马儿却踟蹰不前,似乎要挣脱束缚的缰绳。牧民只好重新调整了长度,递给他,喊了一句“攥紧了”。 还没等邵兴旺反应过来,“啪——”响亮的巴掌拍在了马屁上。马儿受到了惊扰,仰起头,冲向前。 邵兴旺的两腿紧紧夹着马身,顿觉视野更加开阔,天际更加遥远。他触到了它光滑的皮毛,肉肉的身躯,感到了四蹄轮换的动作,听到了气喘吁吁的声音。这声音是一种无奈,更是一种诉说。 邵兴旺和马儿之间交换着彼此的体温,感受着彼此的感受。 这让他对马儿的遭遇同情起来:“马儿你好可怜,我不想再骑,不忍再骑,我不想让你驮着我,遭受这样的罪。虽然你生来就是被人骑的,就像农人在田间劳作,工人在工厂做工,教师在讲台上讲课一样自然,但我仍旧不忍心你遭受这样的羁绊。” 邵兴旺强烈地要求下马。 终于下来了,邵兴旺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地了,他也不再有负罪感,不再内疚。 时间还没有到,就下来了,这让扶他的牧民很不理解。其实,骑与不骑,都是一样。对邵兴旺而言,已到草原,再多的奢求毫无意义。散散步,看看马,心满意足。 马儿似乎懂了他的心思。它迈着步子朝前走,邵兴旺牵着缰绳跟着它。它走,邵兴旺就跟着它走,它吃,邵兴旺就停下脚步看着它吃。摸摸马儿的背,拍拍马儿的身,马儿摇摇尾巴,打个响鼻,算是友好的回应。 其他人骑得兴高采烈,骑得酣畅淋漓,跑了一圈又一圈。他们搞不明白:付过了骑马的钱,为什么不骑? 邵兴旺笑了笑,算作无声的回答。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迷人的草原篝火(一)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太阳西坠,天边出现了紫红色云彩。 两个孩子直喊饿。 “走,上车,我们找块宿营地。”霍前程招呼大家。 车子行驶半个小时,一条小河出现在众人眼前。 霍前程停下车,向河边方向张望。 “我下去看看。”邵兴旺说。 眼前的小河,河岸沙地平整干净,河面宽不过两米,水深不到半米,河水清澈透明,吸引了邵兴旺的眼球。 “这块地方不错,沙子洁白细腻,再合适不过了。”邵兴旺第一个下车,查看了一下地形地貌,朝众人说道,“离水源近,也方便。” “江山如画,残阳如血,这地方真是太美了。”下车后,面对眼前的草原美景,霍前程也忍不住感慨一句。 “瞧!我家老霍,也活脱脱一大文豪!”罗芙蓉夸奖了丈夫一句。 “你家老霍,本来就是大诗人!”赵雨荷跟着夸奖了一句,众人笑了起来。 “来,我们一起支帐篷。”停好车后,邵兴旺招呼大家支帐篷。 “你们男的和两个孩子支帐篷,我们来准备晚餐。”赵雨荷说。 “太好了,太好了。” “哦耶!” 两个孩子欢快地蹦跳起来。 邵兴旺从霍前程车的后背箱里取出一顶帐篷,又从高兰婷车的后备箱里取出了另外两顶帐篷。 孩子们兴奋异常,争抢着支帐篷。 人多力量大,很快三顶帐篷在河岸边沙地上支好了。 两辆汽车并排停靠,三顶帐篷夹在中间,成“川”字排列。 霍前程和罗芙蓉的绿色帐篷在车头处,高兰婷和两孩子的蓝色帐篷夹在中间,邵兴旺和赵雨荷的橘红色帐篷处在车尾。 开始准备篝火晚会。 霍前程从车后备箱抱了一捧木柴,架起篝火。 火很快就燃了起来。天边最后一丝光亮隐没在夜的霓裳中。 邵兴旺从后备箱里取出一瓶白酒,两瓶红酒、两瓶果汁饮料,又将一张厚实的帆布递给罗芙蓉,说:“线团,帮忙!” 罗芙蓉接过邵兴旺手里的帆布,打开后和高兰婷一起铺在沙地上。帆布上摆好盘子、刀叉和酒杯。她又从车后备箱拿出小铲子,递给德德与谦宝,说:“来,帮忙挖坑。” 两个孩子从高兰婷怀里出来跑到火堆旁,兴奋地挖起了沙坑。 孩子对挖沙坑的喜爱天生就有。坑挖好了,高兰婷递过来两只红薯,三个土豆,指导着两个孩子用沙土盖好。 头顶是漫天的繁星,璀璨的银河、大熊星座、小熊星座清晰可见。 高兰婷搂着俩孩子辨认北极星、北斗星。 赵雨荷和罗芙蓉一起将腌制好的羊肉,串成串,现在在火上烤得也差不多了。 袋装的香肠,带皮的甜玉米,也在接二连三烤制。 三杯白酒下肚,邵兴旺感到身上热了起来。 女人们喝红酒,孩子们喝饮料,邵兴旺和霍前程则一杯又一杯地干着家乡的“西凤酒”。 酒过三巡,皆有醉意。 如此美好的夜晚,赵雨荷建议每人朗诵一首诗。大家都说好。 邵兴旺是教师,大家都说让他先来。 邵兴旺即兴创作了一首: 今夜,我们在草原架起篝火, 光明驱走了黑夜的悲伤。 亲爱的花儿, 我擦亮月儿, 让它不再迷茫。 我挡住风儿, 让它不再彷徨。 今夜,我们在河边舞蹈歌唱, 歌声融化了大地的苍茫。 亲爱的花儿, 我对天发誓, 你不会再悲伤, 我对地承诺, 你不会再惆怅。 “嗯呦呦,好酸哪!荷花,来一首更酸的,一定要酸到狗子哥。”罗芙蓉提议。 “我不会作诗,我朗诵一首吧。”赵雨荷朗诵的是海子的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高兰婷也来了兴致,打开手机,搜了一首同样是海子的诗,也朗诵起来: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明月如镜高悬草原映照千年岁月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只身打马过草原。 霍前程也受到了感染,拿出手机也搜了一首海子的诗,朗诵起来: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你姐我在这儿,你现在不在德令哈,在甘南!”说着,罗芙蓉揪住了霍前程的耳朵,“结婚多少年了,你还忘不了你那个大学的学姐!” “忘了忘了,早忘了。”霍前程赶紧赔礼道歉。 两个人醉酒状态下的打情骂俏,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高兰婷也激动得拉着孩子们的手又唱又跳,赵雨荷把狗子哥从毯子上拉了起来,大家一起围着篝火唱歌跳舞,直到篝火熄灭,夜风皱起。 草原的夜晚比预想的要冷,好在众人都提前准备了厚衣服,带了羊毛毯。 吃饱喝足之后,大人们说说笑笑,两个孩子对大人所说的话不感兴趣,在帆布上坐着无聊,开始喊冷。 “到帐篷里去。”赵雨荷招呼着两个孩子。 帐篷夹在汽车中间,也阻挡不住来自西北的风。 虽然帐篷里比外面安静温暖了许多,但带哨的声音依然在帐篷中能够听到。霍前程和罗芙蓉的女儿霍艺德钻进帐篷,打开电池吊灯,拿起书已经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邵谦诚跟着霍艺德钻进了同一顶帐篷里。 收拾完毕,夜已阑珊。 众人各自钻进帐篷,打开帐篷里的电池吊灯,锁好拉链开始睡觉。 高兰婷与两个孩子睡在最中间帐篷,两个孩子疯玩了一天,很快就睡着了。 罗芙蓉和霍前程夫妻俩却显得格外兴奋。 即便帐篷外面有带哨的风声,高兰婷依然能够听到霍前程和罗芙蓉夫妻俩人“嘿咻,嘿咻”的声音。这声音让高兰婷既感到兴奋,又感到难过。 她不由得翻了翻身,将德德放在头顶厚厚的《天方夜谭》拿过来,打来手电筒,看了起来。 高兰婷作为司机,现在感到身体疲乏,于是翻看了两页后,便又合上了书,跟着两个孩子一起睡着了。 草原上的风带着哨声,越刮越强劲,吹起沙地上的沙子和枯草,打在帐篷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赵雨荷还是习惯狗子哥搂着自己睡觉。即便在野外的帐篷里,依然喜欢不着一丝一线,像只雪白的大猫一样,躺在丈夫怀里。 睡下不到一个小时,赵雨荷要出去小解。邵兴旺穿好衣服陪妻子钻出帐篷。 帐篷外寒风刺骨,远处传来动物的嚎叫声。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迷人的草原篝火(二)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回到帐篷,重新躺下。 “狗子哥,你累不累?”赵雨荷问。 “不累,一整天都在游游逛逛,肯定比上班轻松。”邵兴旺回答。 “线团和霍前程刚才那个啥?你没听见吗?”赵雨荷说。 “啥时候?”邵兴旺问。 “半小时前。”赵雨荷回答。 “刚才醉得迷迷糊糊的,没注意!你一直没睡着?”邵兴旺问。 “没有!激动得睡不着!第一次在野外住帐篷,感到好浪漫!”赵雨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看来,是我带你出来太少了。”邵兴旺在爱妻的脸蛋上轻吻了一下说。 “你也是第一次?”赵雨荷回吻了一下丈夫问。 “第一次……嗯……不,好像不是第一次。” “到底是第一次还是有好几次了?”赵雨荷追问。 “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年暑假,和七八个同学一起翻越太白山的时候,曾在山顶住了一晚上。” “啊?你和谁睡在一起?刘美娜吗?”赵雨荷追问。 “不,我和丁惟实。我俩在大学期间都没有谈恋爱。”邵兴旺回答。 “那谈恋爱的人呢?”赵雨荷问。 “大部分也都分开住。好像只有贺灵峰和方红桃他们两个……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起来了。” 邵兴旺说完又接着问:“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你和高兰婷没到外面逛荡过?”赵雨荷问。 “嘘,小声点,小心被听见!”邵兴旺说。 “我的嘴巴就在你的耳朵边。她听不见。你说实话,我不怪你?”赵雨荷继续追问。 邵兴旺不能说实话,这一点他心里无比清楚。 “没有,从来没有。我交代的犯罪过程,每一个细节都告诉你了。包括那次她过生日,我在她家和她吃了顿饭,然后又看了一部电影,凌晨一点多,我就回宿舍了。这个我早都给你讲过,门房大爷可以作证。” “参加水电工小刘女儿满月那次。”赵雨荷继续问。 “咱不说过去的事情了,好吗?”邵兴旺用手轻轻拍了拍妻子的后背。 “睡不着嘛,闲聊一会儿。”赵雨荷说。 “那次我喝多了,喝大了,是我这辈子喝酒喝的最多的一次,那女人在我醉酒后,到底做了啥?我真的不知道。”邵兴旺说。 “我不信。我也喝醉过,可我喝醉酒后,你给我做了啥,我可记得清清楚楚。”赵雨荷说。 “我对你做啥了?”邵兴旺感到脸有点热。 “你自己去想!”赵雨荷说。 赵雨荷说完,把手放在了丈夫的嘴巴上。邵兴旺轻轻咬住了妻子的右手食指。 赵雨荷将手挪开,再一次放进了被窝里。邵兴旺之所以没有带露营帐篷配的睡袋,是因为赵雨荷用家里的薄被子,为俩人做了一个更加绵软舒服的睡袋。 “带调料包了没?”赵雨荷问。 “没有,你没说要带。”邵兴旺感到妻子对于幸福有一种渴望。 赵雨荷的手已经不自觉地在狗子哥健壮的两腿之间游走,邵兴旺感到一股洪流正在快速升腾。 “下次,我一定带着。”邵兴旺说完,感到妻子脸颊发烫。 “嗯,我想想,今天是几号?”赵雨荷问。 “十月二号!”邵兴旺回答。 “十月二日?嗯……我算算……嗯……应该可以。”赵雨荷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你算啥?”邵兴旺问。 “我算日子,今天应该在安全期内。”赵雨荷说。 “准不准?”邵兴旺问。 “应该准着吧!”赵雨荷回答。 “那万一要是怀上了宝宝,怎么办?”邵兴旺有些担心。 “怀上了,那也是天意。不会的,你放心。”赵雨荷安慰着丈夫。 邵兴旺重新用双臂抱住妻子,把她拉向自己。 突然间,她在他的世界里变得越来越小,娇小得如同“小鸟依人”一般。 帐篷外西北风呼号的声音似乎变小了,赵雨荷开始在一种奇妙的平静中融化。 当妻子在丈夫的怀里融化得娇小玲珑时,邵兴旺越发觉得他的妻子可爱无比。 此时的他,每一根血管里似乎都沸腾着一种强烈的却不失温柔的爱意。 这爱意是对妻子的,是对她的温柔,对她的具有穿透力的美丽的地方。 此刻,这种无与伦比的美,就在他的怀抱中,流入到他的血液里。 邵兴旺用他那充满纯洁的温柔善良之手,勾魂夺魄地轻轻爱抚着妻子。 面对亲爱的丈夫,赵雨荷像一团奔腾跳跃的火苗,这火苗是多么令人开心,多么令人欢喜啊!邵兴旺觉得自己正融化在妻子温柔的火焰之中。 赵雨荷闭着眼睛,她的眼前仿佛一片大海。海中只有那幽暗的波涛,正在一轮明亮的月光下,澎湃上升,澎湃上升,继续澎湃上升,最后,形成了一股无法攀越的洪波。 俊彩星驰,洪波涌起,腾蛟起凤,桂殿兰宫。邵兴旺想起了几个令他激动的词语。 亲爱的丈夫多美啊,他的皮肤,是那么的纯洁,那么的强壮,又如此的娇嫩! 一切的美好,最终都将开始慢慢归于平静。 丈夫邵兴旺的额头上汗涔涔的,妻子赵雨荷的脸上带着几分潮红。俩人的头发都乱蓬蓬的。 在妻子赵雨荷眼里,丈夫邵兴旺在草原夜晚的帐篷里,显得奇异的温暖、安静、俊美,俊美得到了她永远不会离开他的地步。 在丈夫邵兴旺的眼里,妻子赵雨荷此刻显得无比的温柔、善良、睿智而又多情,他也同样离不开她,一刻都不能离开。 …… “睡吧!”邵兴旺在妻子潮红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说。 外面似乎传来一阵狼的叫声。邵兴旺打了个机灵。 “不会有狼吧?”赵雨荷搂着狗子哥问道。 本来呜呜的声响就已经让邵兴旺睡不着觉,赵雨荷的一句话再次令他睡意全无。 邵兴旺想起了曾经读过的小说里狼群的故事,想起了夜晚草原狼群袭击人类的场面。 “哪有什么狼啊!狼都被关进动物园里了。” 邵兴旺虽然安慰着荷花,但他的耳朵却在极力分辨风声中狼的哀嚎。 耳边只有风声,只有沙地上的沙砾和枯草碰撞帐篷的声音,但邵兴旺还是无法安心入睡,刚才的酒不但没有让他产生睡意,却让他出了一身汗。 邵兴旺从裤子的口袋里摸出了晚餐时切羊肉的小军刀,打开,紧紧地攥在手里,想起万一有狼,或者其它凶残的野兽袭击他们,他就和它拼命。 邵兴旺想:我死了,没关系,主要把两个孩子和三个女人平安地放进车里就行。 邵兴旺迷迷糊糊,一夜没有睡好。 天边出现了一片紫红的朝霞。霍前程也起来了。他告诉邵兴旺说头有点疼,估计也是没有睡好。 三个女人和两个孩子睡得很踏实,到现在还在睡。 邵兴旺和霍前程点燃了篝火,用铁壶热了牛奶,把面包和香肠烤热之后,几个人才懒懒散散地起来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丧命大草原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几天来,邵兴旺他们一起逛了拉卜楞寺、桑科草原、郎木寺。 现在在一条不知名的河岸边沙地上露营。 洗漱完毕,吃完早餐,该返程了。 三个女人和两个孩子在草地上奔跑嬉闹,邵兴旺和霍前程因为一夜没睡好,精神有些萎靡。 霍前程检查汽车轮胎,这是他的好习惯,每次发动汽车前,先检查一下轮胎是否扎有钉子或异物,他说,汽车快速行驶,最害怕爆胎。 而高兰婷似乎没这个习惯,把奔驰越野车像拖拉机一样开,从不爱惜,除了按期到4S店保养外,车身上满是剐蹭的痕迹。 “出发啦!” “走啦!” 大伙儿把帐篷收拾好,赵雨荷把地上垃圾清理干净,装进一黑色垃圾袋,放上车。 早晨,风停了,天阴沉沉的,草原上升腾起雾气,似乎有雨要下。 线团查看天气预报,天气预报说,有雨夹雪。 邵兴旺一行沿着国道一路向东,很快,蒙蒙细雨被团团雾气裹挟着从一道道的山梁上飘飞过来,路面开始湿滑,能见度逐渐降低。 一辆辆重型卡车,依旧长鸣一声,从霍前程和高兰婷驾驶的小汽车面前呼啸而过。 这些卡车司机似乎对高原上这种突变天气司空见惯。 大卡车下巨型轮胎带起的水雾瞬间糊住了小汽车的前挡玻璃。 大约行驶了半个小时,雨点逐渐变大,中间夹杂着的小冰粒在黑色的路面上跳跃。 “小心!”邵兴旺赶紧提醒高兰婷。 霍前程的车刚过去,一群牦牛从右侧的草地上了公路,高兰婷试图从头牛的前面冲过去,可牦牛群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高兰婷一个急刹车,又迅速打了一下方向盘,汽车在原地转了九十度,车尾碰到了两只牦牛的身体,整个牦牛群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得够呛,急忙从马路上跑过去。 “雪天路滑,注意安全。”邵兴旺提醒道。 “这牦牛也不长眼,横穿马路,真不怕死。”高兰婷抱怨了一句。 车子继续朝前走,没过多久,漫天的大雪开始飘落,路面越来越湿滑,能见度也越来越差。 “咋这么冷的,不行不行,我得再加件衣服。”高兰婷把车停在路边,从后备箱拿出了自己的冲锋衣。 赵雨荷也从行李箱中把丈夫和儿子的厚外套取出来。 “天气有些不正常,太冷了。”赵雨荷说。 “也许高原就是这个样子。”邵兴旺说。 “妈妈,我冷!”邵谦诚说完,赵雨荷看到儿子冷得直打哆嗦。 赵雨荷打电话叫停了霍前程的车,让罗芙蓉把女儿放到他们车上。 赵雨荷从后背箱拿出一条羊毛毯子,给两个小家伙裹在身上。两个小家伙裹着毯子玩了起来,似乎忘记了寒冷。 “这次我们走前面,你们跟在后面。”高兰婷将车开到了霍前程车的前面,摇下方向盘说。 “好的,我们跟在后面。”霍前程说着,打了个“OK ”的手势。 “嘟——嘟——” 拉煤的大开车一辆接一辆,汽车轮子带起的水雾一波波地糊在汽车前挡风玻璃上。 雨刮器持续在工作。 “怎么这么多大卡车?”高兰婷不解地问。 “这是国道,是进藏的重要通道,你看几乎都是拉煤的大卡车。这个时节正是煤炭运输的旺季。”邵兴旺根据自己的理解解释了一句。 高兰婷的车子在前面,霍前程的车子紧随其后。 在经过一个长长的陡坡时,邵兴旺感觉到高兰婷的车轮在打滑。 随着一阵“嘟嘟嘟”的急促的大货车的鸣笛声,一辆由对向驶过来的大货车失控了,车灯闪烁,鸣笛声急切。 “小心,小心!”邵兴旺大声提醒。 “啊,啊,啊——”赵雨荷尖叫起来。 “快打方向盘!”邵兴旺又一次提醒。 说时迟那时快,两三秒时间内,高兰婷快速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拐向了路边的草地。 可在后面跟着的霍前程的车,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大货车迎面撞上了霍前程的越野车。 高兰婷的车侧翻了,孩子们吓得大哭。 邵兴旺眼前一片眩晕。 赵雨荷第一个从车窗里爬出来,从外面打开了驾驶室的门,高兰婷爬了出来,接着邵兴旺从副驾驶爬到驾驶舱,也出来了。 孩子们个头小,身上裹着毯子,毫发无损,只是受到了一点惊吓。 赵雨荷的头上擦伤了一点皮,邵兴旺和高兰婷因为有弹出的气囊保护,几乎没怎么受伤。 他们三人赶紧跑过去,看罗芙蓉他们怎样了。 霍前程开的越野车已经安全变形了。 满脸是血的两个人被死死地卡在汽车里动弹不得。霍前程疼得大喊大叫,罗芙蓉的情况似乎更加严重,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 “快,快打电话!”赵雨荷哭喊着。 邵兴旺拿出手机赶紧打电话。 发生车祸,国道东西向的司机皆停了下来。 路人也在拨打求救电话。 有人摇下车窗,把头伸出来查看情况。有卡车司机下车,拿出工具准备施救。 人们呼喊着开始施救。邵兴旺和赵雨荷也加入到施救队伍中。 霍前程的越野车变形严重,俩人被死死卡在车里,众人一筹莫展。 五分钟过去了,不见救援人员和车辆。 十分钟过去了,依然看不到救援人员及车辆。 十五分钟后,消防车和救护车几乎同时到达。 消防员和医护人员迅速展开救援。 赵雨荷、高兰婷和两个孩子在旁边大声哭泣。 汽车的门板被拆解开,霍前程第一个出来,满脸满身血,似乎腿断了,医生把他抬上了担架,正在救护车上抢救。 罗芙蓉的整个身子仍旧被死死地卡在副驾驶室里。 医生手扶着吊瓶给她输液。消防员正在争分夺秒地拆解汽车。 罗芙蓉已经几次闭上了眼睛。身边的急救医生不停地对邵兴旺说:“不停地和她说话,别让她闭上眼睛。” 邵兴旺和赵雨荷哭喊着,叫着:”线团,你要撑住啊,一定要挺住啊!你看着我,可不能闭眼睛。德德还等着你回家呢。” 在众人持续不断的呼喊声中,罗芙蓉勉强睁开眼睛,她断断续续地对旁边的赵雨荷说: “德德……我的……女儿,就……交给……。” 罗芙蓉把话还没有说完,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任凭邵兴旺和赵雨荷怎么喊话,罗芙蓉都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等消防员把罗芙蓉从车里抬出来时,罗芙蓉已经瞳孔放大。 “流血太多了,人不行了。”参与急救的医生遗憾地摇摇头。 “线团,你不能死啊!”邵兴旺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赵雨荷跪在地上,捶胸顿足,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妈妈,妈妈,我要妈妈!”罗芙蓉的女儿霍艺德趴在妈妈的身上,哭喊着。 “天呐,老天哪!”高兰婷跪在草地上,泪流满面。 罗芙蓉浑身是血,静静地躺在担架上,一个护士从救护车上取下来一白色床单盖住了罗芙蓉。 罗芙蓉身下是无边无际的草原,头顶依旧飞舞着洁白的雪花。 消防战士、医护人员,包括停车一起参与救人的热心肠的路人,站在草地上,脱帽、低头,一起为这个美丽的灵魂默哀。 生命是如此美好,又是如此脆弱,一瞬间,大家就和罗芙蓉阴阳两隔,永不能见。 邵兴旺、赵雨荷、高兰婷以及两个年幼的孩子,都沉浸在无比巨大的悲痛之中,泪水几乎要哭干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祭奠罗芙蓉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霍前程的命保住了,双腿却截肢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在那样的情况下,只能听从医生的安排,保住性命是第一位的。 可怜的德德失去了挚爱的母亲,不能再让孩子失去父亲,即便这是个残缺不全的父亲,但有也总比没有强。 经过半年多的治疗,霍前程康复了,他也接受了爱妻的离世与自己残疾的现实。 这种变化,源于高兰婷一直不离不弃的精心照顾。 作为一名职业护士,高兰婷是专业的,作为一个女人,她是妩媚甚至是性感的。她在疏导病人情绪,让其好好配合医生做治疗方面,相当专业。从某种程度上说,霍前程能接受眼前的事实,高兰婷立下了汗马功劳。 看得出,两个人因此而渐渐产生了感情,有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惺惺相惜的爱怜。 在开始住院治疗的日子里,赵雨荷和高兰婷轮换着照顾霍前程。 过完年,高兰婷让赵雨荷回单位上班,说姐姐好不容易找了个工作,为这事丢了工作很可惜。 邵兴旺夫妻俩还想再坚持,不料高兰婷已经向学校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 清明节那天,邵兴旺赵雨荷夫妇,两个孩子,霍前程和高兰婷一起,去凤栖原公墓祭拜罗芙蓉。 下了车,邵兴旺打开折叠的轮椅,扶霍前程坐了上去,高兰婷推着轮椅上的霍前程。 众人皆着黑衣,佩戴黑纱,神情肃穆,一言不发。 德德手捧鲜花走在前面,赵雨荷提着酒食果品、香烛等走在中间,高兰婷推着轮椅走在后面,邵兴旺牵着儿子的手走在霍前程旁边。 来到墓碑前面,邵兴旺先是拔除了罗芙蓉墓碑前后生长的几株杂草,手拿小笤帚,将左右的灰土打扫干净。 赵雨荷将携带的酒食果品、香烛等物品,摆放在墓前。 邵兴旺插上香烛,点燃后,对身边的德德说:“德德,给你母亲跪下磕头。” 孩子乖巧地跪在了母亲墓前,刚跪下,就哭喊起来:“妈妈,妈妈,我想你了。”突然,又起身,到墓碑跟前,抱着母亲的墓碑哭喊着不松手。 高兰婷担心香烛烧到德德,赶紧用手去拉德德的手臂,德德手臂一甩,香烛被碰倒,高兰婷的手臂被香烛烫了一下,发出一声“嗯呀!” 德德看到高兰婷被烫伤,扭过头,带着哭腔说:“高阿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高兰婷顺势将德德抱进怀里说:“阿姨没事,阿姨没事。” 高兰婷再也忍不住了,眼眶里的泪水如泉水般涌来出来。此时此刻,一种母爱的本能占据了她的全部内心。 看到德德如此的伤心,她自然想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子。儿子和姥姥姥爷生活在一起,没有爸爸疼他,缺少妈妈爱他,现在不知道过得怎么样。想到这里,高兰婷哭得更加伤心。 邵兴旺和赵雨荷虽然也泪流满面,但情绪还算能控制得住,于是把大家劝了劝。 待众人平静之后,德德继续跪在母亲墓碑前面,磕了三次头,便起身便邵谦诚走去。 霍前程说:“老邵,你扶我下来。我要给芙蓉敬杯酒。” 邵兴旺说:“坐着敬。” 霍前程说:“不,我要下来,扶我下来。” 邵兴旺拗不过霍前程,只好与高兰婷一起,扶他下来。 霍前程颤颤巍巍,非常艰难地跪在了爱妻的墓碑前,先给爱妻倒了三杯酒,洒在了墓碑前面,又接过邵兴旺手中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三杯,杯杯一饮而尽。 邵兴旺接过酒杯,霍前程手拿半瓶酒,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塞到嘴里,“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邵兴旺大惊,赶紧去夺霍前程手中的酒瓶,说道:“老霍,你这是何苦呢?” 等邵兴旺将霍前程手中的酒瓶夺下来之后,半瓶酒已经被霍前程干完了。 “你这是干啥呢?”赵雨荷也劝道。 霍前程没有接邵兴旺夫妇的话,而是自言自语道:“线团,结婚的那天,在河南老家,在婚礼上,我给你承诺过,爱你一生一世,你也答应了我,与我白头偕老。可是,可……是……”霍前程泣不成声。“ “你却提前跑了,留下我跟孩子两个人,这让我怎么办呀?呜呜呜,呜呜呜……”霍前程继续哭诉。 邵兴旺劝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你又何必呢。” 赵雨荷劝说:“线团是短跑冠军,长跑冠军。她提前跑了。再过三十年,咱们都能追上她,和她再团聚,我们再喝酒,狗子哥给咱杀鸡,你到菜地给咱拔菜,我和线团给咱烧鱼、炖羊肉、炒菜,孩子们到树上摘果子,嘤嘤嘤……嘤嘤嘤……” 说着说说,赵雨荷忍不住啜泣起来。 邵兴旺搂着爱妻的肩膀泪流满面,强咽了一口口水。 待众人情绪平复之后,霍前程被高兰婷和邵兴旺扶上轮椅。然后大家鞠躬行礼、默哀祭拜,寄托哀思。 离开了墓地,大家的情绪渐渐平复,只有霍前程依旧感慨,依旧默默流泪。 上车前,高兰婷把校长签过字的停薪留职申请书,拿给邵兴旺夫妻俩看,故意露出一丝无所谓的洒脱的神情。 邵兴旺心里却是一阵酸楚,赵雨荷的鼻子一酸,眼泪像芭蕉叶上的雨水一样,又止不住地成串滚落下来,趴在高兰婷的肩膀上说,“你真好!” “你也好!荷花姐!”高兰婷说。 说着,两个女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两个孩子也过来,依偎在身边。 “好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别哭了,我们重新开始!”霍前程即便把嗓门的音量提高了两倍,说出了一句看似充满自信与豪气的话,但依然无法掩盖因痛苦而扭曲的嘴和脸。 他把头抬得再高,依然无法抑制那两行悲伤泪水的滑落。 回去后没多久,高兰婷正式辞掉了学校的工作,霍前程把自己和罗芙蓉创办的厂子也转让给了别人。 放暑假的第一天,邵兴旺夫妇召集高兰婷和霍前程,罗芙蓉的父母亲,还有两个孩子,坐在一起,开了一个家庭会议。 会议的主要内容是讨论德德由谁抚养。 最后,大家觉得,把德德寄养在邵兴旺家,是最合适的。 一来他们都是教师,可以给孩子创造最好的家庭教育环境。 二来周末和寒暑假,他们可以把孩子送到德德的姥姥姥爷处。 看见孙女,两位老人也许能从失去女儿的悲痛中得到一丝安慰。 第三,高兰婷和霍前程要回高兰婷的广西老家,除了要照顾失去双腿的霍前程,高兰婷还要照顾自己的儿子和父母,也没有再多的精力照顾德德。 等德德考上大学后,或者大学毕业后,再由她自己决定,跟谁一起生活。 德德没有意见,几位大人也没有意见,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有父亲近一年时间的陪伴,再加上邵兴旺和赵雨荷如亲生女儿般关心疼爱,霍前程的女儿德德渐渐从失去母亲的痛苦中走了出来,经过夫妻俩多方面给予的心理辅导,即便很不专业,德德的脸上终于显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邵兴旺知道,一个从小失去母亲的孩子,一生中都会有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但至少现在,这个美丽的小姑娘,像她母亲上学时一样,笑容是挂在脸上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坚强的,这是夫妻俩失去最挚爱的同学加朋友罗芙蓉之后,最令他们感到欣慰的一件事情。 第二百二十五章 送别高兰婷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为上学方便,也为孩子将来中高考着想,经过霍前程同意,霍艺德正式被邵兴旺夫妇领养,户口被邵兴旺迁到自己名下,成了邵兴旺和赵雨荷的养女。 暑假,邵兴旺送德德到姥姥家住了半个月,之后,买了秦都到广西南宁的车票,让女儿到父亲那里住一个月。 暑假快结束时,高兰婷把德德送回到大秦省秦都市,交到邵兴旺赵雨荷夫妇手里。 高兰婷给德德和谦宝买了新衣服,给赵雨荷买了化妆品。 临走时,趁夫妻俩不注意,将装有两万元现金的信封悄悄藏到沙发垫子下,顺手拿了一个抱枕放在上面。 邵兴旺和赵雨荷夫妇下楼,叫了一辆出租车,要送高兰婷去火车站。 高兰婷执意不让送。 高兰婷说:“狗子哥,荷花姐,别送了。” 赵雨荷说:“让狗子哥把你送上火车。” 高兰婷说:“不用,不用,半个小时就到车站了。你们赶紧回去,两个孩子还在家呢。” 邵兴旺说:“我不方便,让荷花送送吧,把欠你的人情还一还。” 高兰婷说:“我欠你们太多了,欠荷花姐太多了。别送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们真要送,干脆,送我回南宁,得了。” 三个人笑了,路边出租车司机师傅也笑了。 送走高兰婷,邵兴旺夫妻俩回到家。 赵雨荷挪开放在沙发上的靠垫,一屁股坐下去,垫子下面的两万元现金硌了一下,赵雨荷不由自主地问了句:“谁把啥东西塞到里面?” 顺手拿出来一看,是广西南宁当地银行的信封,抽出来再看,里面是崭新的现金。 “狗子哥!”赵雨荷朝正在卫生间大解的邵兴旺喊了一声。 “咋啦?出恭呢!”邵兴旺在卫生间大喊一声。 “别出了。提上裤子快出来。”赵雨荷喊。 邵兴旺出来后,急忙问:“啥事呀?这么急。我刚拉开序幕。” 赵雨荷把钱递给狗子哥,着急地说:“高兰婷悄悄留下的,赶紧送回去,不能要。” “嗯呀!”邵兴旺说完,把皮带紧了紧,接过赵雨荷手上的钱,飞快跑下楼,刚好门口停了一辆出租车,说:“师傅,急事,去火车站,开快点。” “好嘞!”司机师傅爽快地答应了,只听“呜——”地一声,汽车向前驶去。 出租车上,邵兴旺给高兰婷打电话,第一次拨,高兰婷没有接。第二次拨,高兰婷还是没有接。邵兴旺第三次拨打,高兰婷终于接电话了。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面对曾经的老情人,邵兴旺有些生气。 高兰婷说:“我知道你打的,我故意不接。” 邵兴旺问:“沙发上的钱,是你放的?” 高兰婷说:“我放的,怎么了?” 邵兴旺说:“我们有钱呢。不用你的钱,霍前程后期治疗,还需要花钱?” 高兰婷说:“我给我女儿和干儿子的,又不是给你的,你急什么。再见!”说完,高兰婷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邵兴旺再拨打,高兰婷不接。 邵兴旺又打,高兰婷还是没有接。 邵兴旺看了看手表,对司机师傅说:“师傅,给咱再开快点。” 师傅说:“已经最快了,不能再快了。” 到了火车站候车室二楼,邵兴旺看见乘车的旅客开始排队进站乘车。 邵兴旺大喊:“高兰婷,高大夫。” 高兰婷已经进到闸门里,听见有人叫她,扭头一看,是邵兴旺,便嬉笑着给了邵兴旺一个飞吻,扭转身,甩动着蜜桃大臀,故意迈着轻快的模特步子,义无反顾地朝前走。 邵兴旺又爱又怨地嗔骂了一句:“真是个骚娘们!” 邵兴旺想跟着进去,不料被检票员挡住了。 “喂喂喂,干啥?票呢,身份证呢?” 邵兴旺说:“我带身份证了,没票。”说完,邵兴旺就赶紧掏身份证。 检票员说:“没票不能进,把路让开。” 邵兴旺着急地说:“我有急事,刚才那女的给了我两万块钱,我得还给她。” 一听到钱字,检票员和旁边正在进站的乘客,一脸好奇地看着邵兴旺。 检票员笑着说:“给你钱,还不要,两万块,不少啊!” 邵兴旺:“这不是我的钱,我不能要。放我进去,我把钱还给她,我不上车。车一开,我立马回来,我把我的身份证压在您这儿。” 检票员说:“没票,不能进。” 邵兴旺着急地说:“那我把钱也压在您这儿。” “把钱压在这儿,你怎么给人家还呢?”说完,检票员和旁边进站的乘客都笑了。 “哦!对对对,你看我这急的。”邵兴旺也为刚才的话,尴尬地笑了一下。 “你也别在我这里压身份证压钱了,把你人压在这儿,也没有用,没票进不去。不是我不让你进,是这机子不让你进。”检票员笑着说,“你看前面服务台旁边的绿色通道了吗?拿着你的身份证,在那里买张站台票,从那里进站送人,还有10分钟,应该还来得及。” 邵兴旺说:“谢谢,谢谢!” 检票员说:“把钱拿好,别被贼惦记着,车站贼多。” 买了站台票,邵兴旺快速跑向月台,发现火车的车厢门正在关闭。邵兴旺跑到前面,从车窗外向里张望,没有发现高兰婷。他又从车头的方向朝车尾跑去,依然没有发现高兰婷。 正在他气喘吁吁地奔跑时,火车启动了。 其实,在邵兴旺刚从进站的楼梯跑下月台的时候,坐在车厢窗口的高兰婷已经发现了他。 高兰婷故意低下头,趴在椅子上,任凭邵兴旺大声喊:“高兰婷……高大夫……兰花后庭开……”,高兰婷始终都没有抬头。 火车启动了,高兰婷抬起头,趴在车窗前,看到曾经的老情人邵兴旺失望地站在月台上发呆,还是忍不住地叫了一声:“狗子哥,保重啊!” 高兰婷泪流满面。 邵兴旺向前跑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向驶向远方的火车,和车窗边给他挥手道别的高兰婷招手。 “再见!高大夫!再见!兰花后庭开。”邵兴旺喃喃地说。 第二百二十六章 赵雨荷的期望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一晃又是一年。 日子像河流里的水,匆匆而逝。 邵兴旺由总务主任,晋升为副校长,又由副校长晋升为常务副校长。 这除了周校长培养和扶持外,还在于邵兴旺本人变得成熟,变得稳重,将学校的工作当一生的事业来做的担当。 这是一名党员在经历了年轻时的青涩之后的成功蜕变。 邵兴旺父母,以及德德姥姥姥爷,都已七十多岁,得益于日渐良好的生活,老人们的身体还都健康。 作为周校长得力助手,邵兴旺能力得到了多方面认可,经开区豁山第二小学成立后,在周校长大力推荐下,被教育局调到豁山第二小学当一把手校长。 邵兴旺把自己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学校建设发展上。 女儿德德和儿子谦宝的培养,则完全交给妻子赵雨荷。 一天,下班回家,邵兴旺看到妻子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嚯!这么多,今天啥日子呀?做这么多菜?” 赵雨荷在厨房忙碌,两个孩子已坐到餐桌前。 “妈妈说好日子!”霍艺德说。 “对,妈妈说好日子,而且还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邵谦诚补充道。 “我猜猜,姐姐的生日?好像不对,谦宝的生日?妈妈的生日?好像也不对。”邵兴旺放下手里的公文包,乐呵呵地说。 赵雨荷将最后一盘菜端上餐桌,邵兴旺洗完手脸坐到桌前,笑呵呵地问:“今天是啥日子,这么丰盛?” “好日子。”赵雨荷眉眼弯弯,笑眼盈盈地说。 “啥好日子?”邵兴旺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是好日子,就不可以多炒几个菜了?”赵雨荷反问道。 “可以,可以的,孩子们正长身体,多两个菜,可以,可以。”邵兴旺高兴地说。 吃完饭,霍艺德写作业,邵兴旺与邵谦诚父子俩各自看书。 赵雨荷忙前忙后收拾厨房,又打扫卫生。 10点多钟,两个孩子相继睡去。 “今晚洗澡吗?”邵兴旺问妻子。 “洗一下吧!至少两天洗一次。”赵雨荷说。 “两天洗一次?有点浪费水!”邵兴旺说。 “你那洗澡,还叫浪费?从进去到出来,十分钟不到?”赵雨荷说。 “过去,像我这样的乡下人,一年到头就洗一次。” “那不把人臭死了!” “我说冬天,夏天不算。” “那春天和秋天呢?” “也不洗。” “天热的时候,就在村口南山河里洗一洗,天冷了,基本就不洗,过年前,才会花一毛钱到县里大澡堂洗一回。”邵兴旺说。 “照你这么说,过去的人,都省成百万富翁了?” “呵呵呵,呵呵呵!”邵兴旺笑了笑,说:“那可不。所以,过去的人,身上爱生跳蚤,现在人们都讲卫生,所以那玩意早消失了。” 赵雨荷正在整理衣柜里的衣服。 邵兴旺拉着妻子的手,将嘴凑到她的耳边说:“一会儿一块儿洗,你帮我搓一下。” “去去去,烦人!” 邵兴旺坐在床边,双手伸展,紧紧搂着妻子的腰,将头埋在她怀里,说:“你不答应,我不松手。” 赵雨荷笑着说,“你先进去,我取件内衣就过来。” 家里的浴室在主卧。 赵雨荷走到俩孩子卧室看了看,发现架子床上的两个人都已经熟睡,便悄悄地关上主卧室的门,从阳台上取来需要更换的内衣裤,走进浴室。 “咦!好脏呀,每次给你搓背,都能搓出两个大泥丸。就这还是两天洗一次,要是一年洗一次,我看得拿个锉刀来搓。”赵雨荷一边给丈夫搓澡,一边埋怨着丈夫。 “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个故事。”邵兴旺说。 “啥故事?”赵雨荷问。 “小时候,村里一个比我大的,名叫邵大勇的孩子讲的故事。”邵兴旺说。 “邵大勇?这名字怎么这么熟?”赵雨荷说。 “那年他到工地打工,被翻斗车压死了。”邵兴旺说。 “哦,我想起来了。挺可怜的一个人。他死了后,媳妇改嫁了,两个女儿也送了人。”赵雨荷说。 “我当时上小学一年级,他上四年级。他说,从前有一个懒婆娘,嫁给了一个比她更懒的男人。两个人真是懒到家了。一天晚上,有个小偷潜入他家偷东西。老婆说,有小偷偷东西,你快起来。老公说,我累得不行,还是你起来吧。老婆说,你不起来,至少大喊一声,吓跑他。老公说,还是你喊吧,我累得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两个人只好静静地躺在炕上,睁着眼睛看小偷偷东西。小偷以为家里没人,于是更加大胆。他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溜进了卧室。小偷拿着手电筒在家里翻开翻去,发现炕头有一对木箱子,于是走到炕沿边,却突然发现手电筒的光影里,有两个一动不动的人,睁着眼睛看着他。你猜最后怎么着?”邵兴旺问妻子。 “我不知道。”赵雨荷将毛巾搭在丈夫肩膀上说。 “那小偷以为是鬼,吓得半死,夺门而逃。咯咯咯,咯咯咯……”邵兴旺讲完后自己先笑了起来。 “荷花,你怎么不笑?”邵兴旺问妻子。 “不好笑!”赵雨荷说。 “真的不好笑?”邵兴旺说完,趁妻子不注意,用有力的大手抓住她的胳膊,在妻子的腋窝里挠痒痒。 “讨厌讨厌讨厌!”赵雨荷扭动身体,用双手不停怕打着狗子哥,浴缸里的水溅洒了一地。 “我看你还笑不笑。”邵兴旺说着,又去逗妻子。 “讨厌,狗子哥,你把我弄疼了。”赵雨荷嗔怒道。 “对不起,夫人,我忘了你是水做的骨肉。”邵兴旺赶紧道歉。 “嗯呀!”邵兴旺看着白玉瓷枕一样的妻子说:“细皮嫩肉,真是个美人胚子,你比那杨贵妃还要好看。” “你见过杨贵妃?”赵雨荷问。 “我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邵兴旺说,“来,夫人,我帮你搓背?” “我不要你搓,把我搓疼了。”赵雨荷说。 “我保证轻轻地搓,争取也搓出两颗大泥丸。”邵兴旺开玩笑说。 “那我明天给你做碗四喜丸子汤!”赵雨荷说。 “好呀!”邵兴旺说。 “你不嫌恶心,我还嫌呢?”赵雨荷说。 …… 邵兴旺洗完后,取来大浴巾,将妻子从水里捞出来,裹进浴巾,抱着她来到卧室的穿衣镜前。 赵雨荷褪掉浴巾,坐在穿衣镜前欣赏自己。 “狗子哥,你帮我吹一下头发。”赵雨荷朝正在打扫浴室卫生的丈夫喊道。 邵兴旺拿起吹风机,开始一缕缕地帮妻子吹头发。 “花儿,我觉得此刻的你像某个女神。”邵兴旺说。 “哪个女神?” “希腊神话中爱和美的女神——维纳斯。”邵兴旺说。 “是吗?”赵雨荷问。 “当然!你知道她儿子是谁吗?”邵兴旺问。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赵雨荷回答。 “是小爱神丘比特。”邵兴旺说。 “真有意思!”赵雨荷说。 “当然,平日里多读书,还是好处多呀。世界上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故事,都被记录在书里。”邵兴旺说。 赵雨荷转过身,深情地望着丈夫说:“狗子哥,我就喜欢你读书的样子。” “真的?”邵兴旺问 “真的!”赵雨荷回答。 邵兴旺一个海底捞月,将妻子从穿衣镜前抱到床上。 “狗子哥!”赵雨荷叫了一句丈夫,说,“你猜今天啥日子?” “我真没有猜出来。”邵兴旺将胳膊搭在妻子肩头。 赵雨荷将头靠在丈夫肩膀上,侧身斜靠在身上,用手指轻轻敲打着丈夫的肚皮说:“海港市!” 经妻子这么一提醒,邵兴旺想起来了,12年前,在海港市夜总会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如果,没有那匆匆回眸一瞥,他和亲爱的妻子,可能这辈子真的就擦肩而过了。 “怪不得今天你做了这么丰盛的一桌美食。”邵兴旺说。 “今天,是开始,也是结束。”赵雨荷意味深长地说。 “啥?你说这话啥意思?”邵兴旺被妻子突然冒出的这句话吓了一跳。 赵雨荷看到丈夫紧张的表情,扑哧一下笑起来:“你紧张啥呢?我现在就在你怀里躺着,还能长翅膀飞了去。” “你肯定跑不了,我要吃了你。”邵兴旺说完,紧紧拥抱着妻子,在她粉粉的脸蛋上狠狠地亲吻了一下,发出一声脆亮无比的幸福声音。 “天底下,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干出一番事业来。”赵雨荷趴在丈夫身上痴痴地望着丈夫,等待他的回答。 “你放心,亲爱的老婆,我一定会为你打拼出一片天地!”邵兴旺信誓旦旦地承诺。 “现在当了校长,就一定要把所有的心思用在学校,用在教育教学工作中,家里的事情,我一个人完全可以应付,你大胆地去干一番事业。事业有成,那才是对我最大的爱,那才是最令我感到幸福的事情。” “嗯!我答应你。”邵兴旺用手抚摸着妻子的头发,坚定地说。 赵雨荷像只大白猫一样,又往上爬了爬,将自己的脸紧贴在丈夫的脸上。 邵兴旺顺手关闭了床头灯的开关。 …… 又是一个无比美好的夜晚。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丁惟实的人生理想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在妻子荷花的鼓励下,邵兴旺信心满满正要准备大干一场时,一个特殊的电话,打破了夫妻俩平静的生活。 一天,豁山第二小学校长办公室,邵兴旺正在阅读教育局发来的文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邵兴旺拿起电话问:“您好!” “狗子!” “您是哪位?怎么知道我的乳名?” “你猜?” “我猜,声音很熟。” “大学,上下铺!” “老丁,丁惟实!嘿嘿嘿,嘿嘿嘿!”邵兴旺激动地喊道。 “老邵,邵兴旺!哈哈哈,哈哈哈!”丁惟实高兴地叫道。 “多少年没见了,想你呀!”邵兴旺说。 “是呀,是呀,一毕业都忙工作。咱们大学同学一起聚会过三次,你都没参加。”丁惟实说。 “我这情况特殊了些。你还好吧?”邵兴旺问。 “一直在政府部门工作,不好不坏。”丁惟实说。 “我听说你调到我们县当教育局局长了?”邵兴旺问。 “是呀,已经半年了。你呢,我也听说你当校长了,一切都好吧?”丁惟实问。 邵兴旺说:“刚当上校长,一切都刚刚开始。” 丁惟实说:“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丁惟实在电话那头沉默不语。 邵兴旺问:“老同学,不,丁局长。你打电话有啥事?” 丁惟实说:“有事,也没事。你我都在教育行业,一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嗯,对了,我想见见你,跟你聊一聊。” 邵兴旺回答:“什么时候,在哪里?明天?县教育局吗?” 丁惟实说:“不不不,你看你的时间,我去秦都市找你,顺便看看你们。” 邵兴旺说:“这个周六怎么样?” 丁惟实说:“可以。” 邵兴旺说:“我给你发个定位,快到了给我打电话。” 丁惟实:“一言为定。” 周六下午,丁惟实如约而至。 丁惟实提前在酒店定了包间,邵兴旺却在家里准备了一桌子饭菜。 邵兴旺和赵雨荷夫妇在小区门口等了半个小时!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摇了下来。 “老丁!”邵兴旺一眼就看见了车里的丁惟实。 “老邵!见到你太激动了。这哪儿有停车的地方?”丁惟实问。 “小区里能停,这路边的停车位也能停。都是一小时两块钱。”邵兴旺说。 “我停路边吧!”丁惟实说。 说完,丁惟实将车停在了小区外面路边停车位。 丁惟实走下车,俩人拥抱了一下。 “嗯呀呀!太激动了,多少年没见了,我应该买束花送给你。”邵兴旺说。 “丁局长,欢迎你呀!”赵雨荷伸出手。 “这一定是荷花姑娘啦!”丁惟实说。 “是的,是我妻子。”邵兴旺说。 “我早都听同学们说,你娶了个非常贤惠的妻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夫妻恩爱,家庭幸福,生活美满,令人羡慕啊!” “你也不错啊!”邵兴旺寒暄道。 “一天到晚,忙得不着家,孩子他妈对我意见很大呀!没办法!”丁惟实摇摇头说,“我在酒店已经定好了包间,把孩子叫上,咱们到酒店去吃。” 邵兴旺说:“老同学大老远来,怎么能让你破费呢。再说,酒店太冷清,没家里随意热闹。” 丁惟实说:“你和荷花忙了一个礼拜,再让你们为了我,又辛苦准备饭菜,心里过意不去啊!” 邵兴旺:“毕业以后,我们这是头一次见面。你也不用这么客气。同学情,战友情,这都是与亲情一样重要的情谊。走,到家啦去。” 邵兴旺拉着老同学丁惟实的胳膊,三个人边走边聊,五分钟后,进到家门。 邵兴旺给三人的酒杯里倒满酒,说:“你今天不着急回新沣,咱们喝两杯。” “没问题,车就放到路边,明天我到市里去,见见领导,聊聊扶贫搬迁的事。”丁惟实说。 “您还管扶贫搬迁的事啊?”赵雨荷问。 “不是,我管教育。贫困山区的群众搬到山下,建学校的事情是我份内工作。” 赵雨荷问:“丁局长,你是怎么当上局长的?” 和丁惟实突然来访的目的相比,赵雨荷对丁惟实当局长的事情更感兴趣。 丁惟实说:“我一毕业就从政了,一直在政府部门工作,虽然大学和兴旺在一起,但说到教书育人,和兴旺比起来,我还是个外行。” 邵兴旺说:“丁局,你客气了!” 丁惟实说:“再别叫我丁局了。叫我老同学,或者老丁都行。” “好好好!” “老同学,实不相瞒,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是有事相求。”丁惟实接着说。 邵兴旺说:“你直说。” 丁惟实说:“自从当上这个局长后,我是寝食难安啊!咱们县是农业大县,山区总面积占到全县百分之三十以上。青壮年劳动力都跑到南方,发达城市打工去了,留守儿童人数多,难管教。” 邵兴旺说:“啊!还有这事。” 丁惟实说:“还不止这些。” 赵雨荷说:“怎么会这样?” 丁惟实叹口气说:“哎!留守儿童,教育顽疾啊!从小老人带,山里的老人大多文盲,年龄一大,管不了,也没有精力和能力管。” “怪不得高兰婷老惦记着自己的儿子。”赵雨荷自言自语。 丁惟实说:“高什么?” 邵兴旺说:“以前的一个同事,孩子也是留守儿童。” 邵兴旺问:“你有什么想法?” 丁惟实说:“咱们县有四个乡镇在山区,我想做个试点,把离县城最近的白马河乡的所有孩子集中到一起,办个寄宿制学校。” 邵兴旺问:“那原来山里的学校怎么办?” 丁惟实说:“全部撤掉。全都搬到山下来。一个村小,多的三四十个孩子,少的只有几个人,浪费资源不说,关键是教学质量没有保障。” 赵雨荷问:“搬下来后,离家就远了。他们愿不愿意从山里边搬下来?” 丁惟实说:“荷花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所以我才不敢贸然行动。先拿最近的白马河乡做试点。如果成功了,再把更远一点的高桥洞乡,永平乡和永泰乡的留守儿童,甚至山区里的所有孩子都搬到山下,或者直接到县城选址建校,让山里的孩子和县城的孩子接受同等条件的教育。” 邵兴旺听了丁惟实的规划蓝图后,激动地说:“太好了,这事要办成了,你可是我们新沣县的第一大功臣,流芳百世的大英雄。” 丁惟实:“我这次来,就想聘请你回新沣,当这个搬迁学校的校长。别人想当,我还不放心,我也担心当地的老百姓不认可。只有你这个在大城市,在大城市的学校当过校长的人,老百姓一定会热烈欢迎,一定会把孩子送下来。” “三句话不离本行。你们俩别聊工作了,快吃菜。来酒杯端起来!”赵雨荷提醒俩人。 “干杯!” “干杯!” “干杯!” …… 送走了丁惟实局长后,对于回不回新沣,邵兴旺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邵兴旺在豁山第二小学当校长,年薪三十万,轻车熟路,顺风顺水。 这次再回去,就“两进两出了。”邵兴旺心里想,两次进城,又两次回乡。 可真要回去,他就得放弃刚刚到手的这一切,包括丰厚的年薪,稳定的工作,每天与家人一起团聚的温暖。 除了这些,妻子赵雨荷会同意吗?两个孩子会同意吗?自己的父母会同意吗?周围的人该如何评价自己? 肯定有人会骂他是个傻子! 他当傻子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啊!邵兴旺的人生之路常常不按常理出牌,引起的误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狗子哥!”赵雨荷叫了一声坐在沙发上发愣的丈夫。 “荷花,什么事?”邵兴旺问妻子。 “想什么呢,愁容满面?”赵雨荷问。 “没,没什么?”邵兴旺说。 过了一会儿,邵兴旺对赵雨荷说:“我想到楼下转转。” “我陪你一起去。”赵雨荷说。 “也好,吃完饭,消消食。”邵兴旺说。 夫妻俩人到小区里散步,直到晚上11点才回到家。 第二百二十八章 赵雨荷的眼泪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回到家,俩孩子都睡了。 邵兴旺烧了洗脚水,盛了半盆端到妻子跟前。 赵雨荷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看见丈夫端水过来,问:“洗脚啊?” “给你洗?”邵兴旺说。 赵雨荷感到惊讶,问:“为什么?” 邵兴旺一脸平静地回答:“给你洗个脚,需要理由吗?” 赵雨荷眉眼一翘,嘴角上扬,说:“需要。” 邵兴旺嘿嘿一笑说:“我的好女人天天给我做饭,照看孩子,我给她洗一次脚,过分吗?” “不过分!” “那好,请夫人靠在沙发上,请夫人抬起脚。” 赵雨荷照着做。 邵兴旺轻轻拿掉妻子脚上的拖鞋,放在了沙发旁边,又将妻子的裤管子向上挽起来。 “人若是长得好看,连脚丫子都好看。”邵兴旺用手托着妻子的双脚端详了一阵说。 “你今天如此的献殷勤,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啥也不用做,只需点点头!” “你想告诉我,你已经决定要回新沣了?对吧?”赵雨荷问。 邵兴旺先是一愣,既而持续了两分钟沉默。他没有想到,妻子竟然如此准确地猜出了他的想法。 凡是动物,皆有献殷勤的基因。目的,无非是有所求。 邵兴旺被妻子猜出目的后,只好自己先点点头。 赵雨荷放下手中正在织的毛衣,把头靠在沙发背上,仰面盯着天花板。 邵兴旺将妻子的双脚搓洗干净,用指甲刀修剪了脚指甲,又用干净毛巾擦了擦。 倒掉洗脚水后,邵兴旺便躺到床上看书去了。 十分钟后,赵雨荷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脱掉衣服,爬上了床。 邵兴旺掀开被窝,赵雨荷钻了进去,从丈丈夫胳膊肘下面伸出头,枕在丈夫的肩膀处,眼眶里有泪水。 “狗子哥,咱能不回吗?”赵雨荷用手轻轻捏了捏狗子哥的下巴。 邵兴旺没有回答,他放下书,用手轻轻擦去妻子的眼泪,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生活刚有起色,你这一走,我和孩子怎么办?前几日你还说,今年给咱家买辆小汽车,明年贷款买套房?你说过话,忘了吗?”赵雨荷说。 “没忘,荷花,我记着。”邵兴旺说。 “回去,一年连五万都挣不到,拿什么买?”赵雨荷问。 “我想想办法。”邵兴旺说。 “你现在又不是老师。当个老师,还可以偷偷在外面办个补习班,挣点外快。我都打听了,回去当校长,每个月工资,也就比普通老师多500元职务补贴。一年连5万块都挣不到,在这里,你年薪是三十万。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想得到的。” “花儿,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人这一辈子,不能只为钱活着,钱也只是银行卡里的一串数字。咱现在有吃有穿,这不挺好嘛!多了,也没用。”邵兴旺说。 “说话不嫌牙疼。你有钱吗?你有多余的钱吗?” “没有!”邵兴旺回答。 “对呀,你本来就没钱。一天到晚穷大方,还看不上钱。经济社会,谁还会像你这样。”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既然选择了当老师,我就没想着要挣钱。” “老师也是人,也要吃饭生活。现在,谁家没有汽车,谁家没有房子?周校长家里有三套房子,两辆汽车,咱家有啥?没车没房。租人家的房子,既不能装饰,家具也不能添置,这一天过的是啥日子啊?啊!狗子哥,你忍心让你老婆和儿女,继续过这样的穷酸日子吗?” 赵雨荷说着说着,从丈夫怀里挣脱出来,转过身,背对着丈夫哭了起来。 “花儿,花儿,你听我说。”邵兴旺用手搭在妻子胳膊上试图让她转过身来。 “别动我!”赵雨荷胳膊一甩气呼呼地说。 邵兴旺只好关闭了床头灯,双手交叉搭在脑后。 赵雨荷侧身睡觉,被子撑起来,胳膊和后背露在外面,邵兴旺摸了一下,有点冰凉,把被角往上拉了拉,将妻子的胳膊和后背盖住。 十分钟后,邵兴旺悄悄下床,走出卧室,一个人蹑手蹑脚来到书房。 为不打扰家人,邵兴旺关上房门,打开《***传》书,翻看起来。 每次遇到烦心事儿,邵兴旺总会在书里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 邵兴旺喜欢看人物传记,尤其视《***传》为掌上珍宝。工作中遇到困难,思想上有想不开的事情,他总喜欢翻看这本书。 “***思想太伟大了,他老人家太了不起了。你所遇到的问题和困难,在他老人家眼里,那都不是事,你所遇到烦心事儿,在他老人家那里,都能找到解决方法。”邵兴旺心想。 “吱——”的一声,书房门打开了。 妻子赵雨荷穿着齐臀睡衣走进书房。 邵兴旺从床上下来,坐在床边,赵雨荷合上书房门,向前迈了两步。 邵兴旺一把拉住妻子的手,将她拥入怀中。 赵雨荷双手交叉搂着丈夫的脖子,邵兴旺将头深深地埋在妻子胸前。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和孩子。”赵雨荷的眼泪滴落在丈夫脸上。 “嗯!”邵兴旺点点头,将妻子搂得更紧了。 …… 第二天,一家四口的生活又恢复到平静当中。 虽然是礼拜天,邵兴旺仍然喜欢一大早到学校里转一圈,有事处理事情,没事,会在12点吃午饭前回到家里和妻子儿女一起吃午饭。 可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邵兴旺总会不自觉地想起与丁惟实那天的谈话。 那天…… 丁惟实说:“自从当上这个局长后,我是寝食难安啊!咱们县是农业大县,山区总面积占到全县百分之三十以上。青壮年劳动力都跑到南方,发达城市打工去了,留守儿童人数多,难管教。” 邵兴旺说:“啊!还有这事。” 丁惟实说:“还不止这些。” 赵雨荷说:“怎么会这样?” 丁惟实叹口气说:“哎!留守儿童,教育顽疾啊!从小老人带,山里的老人大多文盲,年龄一大,管不了,也没有精力和能力管。” “怪不得高兰婷老惦记着自己的儿子。”赵雨荷自言自语。 丁惟实说:“高什么?” 邵兴旺说:“以前的一个同事,孩子也是留守儿童。” 邵兴旺问:“你有什么想法?” 丁惟实说:“咱们县有四个乡镇在山区,我想做个试点,把离县城最近的白马河乡的所有孩子集中到一起,办个寄宿制学校。” 邵兴旺问:“那原来山里的学校怎么办?” 丁惟实说:“全部撤掉。全都搬到山下来。一个村小,多的三四十个孩子,少的只有几个人,浪费资源不说,关键是教学质量没有保障。” 赵雨荷问:“搬下来后,离家就远了。他们愿不愿意从山里边搬下来?” 丁惟实说:“荷花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所以我才不敢贸然行动。先拿最近的白马河乡做试点。如果成功了,再把更远一点的高桥洞乡,永平乡和永泰乡的留守儿童,甚至山区里的所有孩子都搬到山下,或者直接到县城选址建校,让山里的孩子和县城的孩子接受同等条件的教育。” 邵兴旺听了丁惟实的规划蓝图后,激动地说:“太好了,这事要办成了,你可是我们新沣县的第一大功臣,流芳百世的大英雄。” 丁惟实:“我这次来,就想聘请你回新沣,当这个搬迁学校的校长。别人想当,我还不放心,我也担心当地的老百姓不认可。只有你这个在大城市,在大城市的学校当过校长的人,老百姓一定会热烈欢迎,一定会把孩子送下来。” …… “太安逸了。”邵兴旺自言自语道,“难道这就是我想要的诗和远方?” “不,太安逸了。邵兴旺,你真的要在这里呆一辈子吗?不,邵兴旺,你不要忘了自己是谁,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生命的价值,人生的意义,人活着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已迈入不惑之年的邵兴旺,一直在追问自己,一直在思索这样一个问题。 第二百二十九章 说服成功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这天,邵兴旺去区教育局开会。 会议结束,走出教育局大门的时候,邵兴旺抬手看了看表,5:00钟了。 回学校也下班了,干脆到豁山一小接养女霍艺德。 邵兴旺给妻子打电话:“喂,荷花,今天我在教育局开会,下班早,我去接德德,下班后,你和谦宝直接回家。” “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赵雨荷提醒道。 豁山一小校门口。 邵兴旺在学校大门开启前刚好赶到。 “这不是邵兴旺校长吗?”人群中有家长认出来了邵兴旺。 “你也接孩子吗?”一家长问。 “对。”邵兴旺说。 “听说,你女儿是养女,你可真了不起!”有家长方面夸奖。 邵兴旺苦笑着叹了口气,说:“哎,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孩子可怜。这是我们对孩子亲生父母的承诺。” 霍艺德跟着班级队伍从学校门口出来了。 “闺女出来了,我得走了,再见!”邵兴旺朝霍艺德招手。 望着邵兴旺与霍艺德远去的背影,几位家长又聊开了。 “邵校长真是个实干家,把豁山一小建设的好,在他手里,豁山二小也建得非常好。” “我听说,这姑娘是他前妻生的,前妻出车祸死了,他不得不接受。” “前妻?邵校长还有个前妻?真是没有想到。” “他好像还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呢?” “继承了一笔遗产?” “对,他前妻开了家工厂,就在咱们开发区,不过,前妻死后,他把厂子卖了,钱全部归了自己。” “天下没有免费午餐!” “是呀,没有好处,谁会去领养一个别人家的孩子。” “你们说啥呢,在别人背后说这些毫无根据的话,小心烂舌头。”旁边一女人气呼呼地反驳道。 “你是谁?” “我是邵校长同事,他就不是这样的人。” 这是一位放学在门口巡查安全的值周教师,邵兴旺以前的同事,听到了家长在背后毫无根据的议论,很生气。 不管做什么,总有人会从不同的角度去解读。好在邵兴旺并不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他只按自己的价值观去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情。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对于这句话,邵兴旺是典型的践行者。 赵雨荷经不起丈夫邵兴旺长达半年的软磨硬泡。 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其实,邵兴旺的思想,也前后波动,反复多次。 但他还是觉得:与其在城市这样按部就班,还不如选择第二次创业。 中国教育呈现出两头分化的局面。 城市家庭普遍重视教育,孩子从小就上了各种各样的补习班,负担过重,需要减负。 乡下人刚好相反,普遍不重视教育,导致许多孩子的学习负担不是重了,而且太轻松了。恰恰需要增加学习时间和学习内容。 这就像给孩子吃饭一样,吃得太多,会发胖,增加脾胃负担,吃得太少,会营养不良,智力发育迟缓。 中国教育的困局在乡村,不破解乡村教育的难题,不提高乡村孩子的教育教学质量,就谈不上提高全民族整体素质。 回到新沣县,为家乡教育事业,为乡下孩子的未来,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邵兴旺心想,和城市孩子相比,乡下孩子尤其是山区孩子,更渴望用知识改变人生命运。 妻子赵雨荷并不完全同意邵兴旺的决定,但他理解自己的丈夫,理解狗子哥的选择。 邵兴旺对教育,有着自己的理解,更多的是内心深处的一种教育情怀在驱使着他,必须去做这样的选择。这是唯一选择,没有之二。 与天底下多数女人一样,赵雨荷在教育问题上,首先考虑的还是自己的两个孩子。 “是呀!山区孩子的教育很重要,我的两个宝贝的教育更重要。你不能耕了别人家的田,慌了自己家的地。”面对邵兴旺的再一次商量,赵雨荷说道。 “哎!”邵兴旺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赵雨荷问。 “乡下的老人们常讲,跟着当官的当娘子,跟着杀猪的翻肠子。”邵兴旺感慨道。 “你说我是你的娘子呢,还是你的肠子呢?”赵雨荷问。 “你是我的小娘子,却天天为我翻肠子。”邵兴旺的一句话,把坐在沙发的妻子逗笑了。 看到妻子笑了,邵兴旺把说了上百次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回新沣,一定会做出更大的成绩。和城市相比,那里的孩子更需要我。” 赵雨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邵兴旺一听妻子赵雨荷这么说,激动地说:“花儿,你同意啦?” 赵雨荷说:“不同意又有什么办法?” “真的,你同意了,太好了,太好了!”邵兴旺高兴地从餐桌旁的座椅上站起来,一下扑到沙发上,抱着赵雨荷的脑袋,在妻子粉粉的脸颊上疯狂地亲吻起来。 “嗯啊……嗯啊……嗯啊……” 邵兴旺的嘴唇雨点般滴落在妻子的脸上额头上。 “狗子哥,口水抹了我一脸。”赵雨荷说完,用手擦了一下脸。 邵兴旺转过身,发现俩孩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书房门口,望着夫妻俩人。 赵雨荷的脸“腾”一下红了,赶紧用手去捋额前凌乱的头发。 “妈妈,爸爸,你们干啥呢?”儿子邵谦诚不解地问。 女儿霍艺德不假思索地回答:“亲嘴呢!” 说完,便笑嘻嘻地继续回到书房写作业去了。 邵谦诚跟着姐姐进屋看书去了。 “你看你,那么大声,把孩子惊动了,多不好意思。” “不要紧,让孩子们从小知道,他们的爸爸是多么的,爱他们的妈妈。这不是一件好事么?” 说完,邵兴旺蹲在妻子跟前。 赵雨荷问:“干啥?” “背你进卧室。”邵兴旺说。 赵雨荷用手怕打了一下丈夫肩膀,说:“急死你了,等孩子睡着了再说。去看书去!” “遵命,夫人!”邵兴旺说。 “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我和孩子都不能跟你回去。” 邵兴旺问:“为什么?” 赵雨荷说:“得等到德德和谦宝考上高中和初中。那时两个孩子住校,一周回家一次,互不影响。” “太好了。两全其美,就这么定了!”邵兴旺高兴地说。 第二天,邵兴旺在办公室给丁惟实局长打电话:“喂,丁局。” 丁惟实问:“您好!您是?” 邵兴旺说:“丁局,我是邵兴旺。” 丁惟实说:“老邵啊,叫我老丁。我再说一遍,咱俩是老同学,不要叫我丁局长。” 邵兴旺说:“好好好!丁局长,啊!不,老丁,我同意了,我们家荷花也同意了。” 丁惟实:“太好了!干好工作的前提是必须得得到家人尤其是爱人的支持。” “那是,那是!”邵兴旺回答。 丁惟实说:“啥时候回来呀?” 邵兴旺说:“我得先打辞职报告,还得把工作顺利交接了。” 丁惟实说:“也不着急,你把人家的工作交接好,把收尾工作安排到位,再回来也不迟。” 邵兴旺的专业、敬业精神,在教育方面投入的精力,已经取得了良好口碑,得到了众人认可。 开发区、教育局领导,学校老师、家长,虽然都不同意邵兴旺离开,但对邵兴旺回乡创办留守儿童学校的义举,表示理解,有热心家长还打听情况,希望给留守儿童们捐资捐物。 家长一:“邵校长,您走了,说实话,我们都舍不得,但我们理解您,您做得很对。” 家长二:“您是一位有情怀的好校长。我名下有家公司,虽然效益很一般,但需要捐资助学,您尽管开口。我没能力,捐建一所学校,但给孩子们花几万块钱,捐建一座小型图书馆,没一点问题。” 家长三:“邵校长,真舍不得您。我是豁山一小(豁山二小成立后,豁山小学改名一小)付大宝的父亲,想当年,孩子癫痫发作,如果没有您及时送医救治,我儿子可能就……谢谢您,谢谢啊!” 邵兴旺对前来送别的几位热心家长说:“谢谢大家,需要的时候,一定不会客气,一定会向大家求助的。” 第二百三十章 走马上任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清晨六点,秦都汽车站。 邵兴旺背着被褥,提着一只红蓝相间的条纹编织袋,坐上了开往新沣县的城际班车。 第一班车,车上除了司机和售票员,就邵兴旺一个乘客。 一小时后,汽车驶近新沣县地界。 “白马河快要到了!有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汽车刚驶过上一站,售票员则对着邵兴旺方向说道。 邵兴旺像个小学生,听到售票员报站提醒声音,赶紧举了一下手,说:“我,我要到白马河下车。” “别急,别急,先坐稳,还有三分钟时间。”售票员看见慌慌张张站起来的邵兴旺,提醒道。 “我是南山河的,经常坐这班车,谢谢你的提醒。”邵兴旺点点头,笑着说。 其实,邵兴旺上车后,这位年青女售票员就上下打量过这位特殊乘客。 “您不像乡下人,倒像个城里人。” “我家在南山河镇,昨天晚上六点之前,在城里工作。” “我还以为您是城里来的扶贫干部呢?” “我是老师。” “您是老师?您犯了啥错误,他们把你贬到这里来了?” “呵呵呵,没犯啥错误,我是自愿来的。” “啊!”看到眼前这个气质儒雅,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售票员感到惊讶,正要询问,不料汽车已经到站了。 汽车报站:“白马河站到了,请下车。下一站,弯子村。” “再见!”邵兴旺提着自己的两袋行李,下了车。 “再见!”汽车继续向前,售票员转过身挥挥手。 沿着公路朝前走了大约一公里,邵兴旺眼前出现了一条河流。 河边矗立一黑色石碑,看得出已有些年头。斑斑驳驳地能够看出来“白马河”三个隶体字。 “丁局长说学校就在白马河边山脚下,按图索骥,我只要沿河朝上游走,就一定能够走到。” 看着眼前哗啦啦流淌的河流,邵兴旺自言自语道。 从公路上下来,邵兴旺沿着河岸边弯弯曲曲的泥土小路朝前走。 编织袋里,妻子赵雨荷给狗子哥带了换洗的衣服,吃饭的碗筷,刷牙洗脸的牙缸和毛巾等洗漱用品。 邵兴旺抬头望了望远方,前面的大青山苍翠欲滴,河岸两边的玉米地与肩齐。 再过一个半月,玉米就要成熟了。邵兴旺心想。 大约走了十多分钟,河道里的一处沙丘上出现了白色的羊群,一老人正蹲在岸边看着羊吃草。 邵兴旺停下脚步,问老人:“哎!大爷,前面的山脚下有个学校,您知道吗?” 老人的耳朵还算聪慧,转过身说:“有,有个学校,不过早都倒闭了。” 倒闭了? 邵兴旺感到困惑,还没开张的学校,怎么就倒闭了呢? 邵兴旺接着问:“老人家,还有其它学校没?” “没有。山脚下就这么一个学校。其它学校,要么在山上,要么在县城。” “还有多远?”邵兴旺问。 “大约十里地吧。学校就在山下,废弃好多年了。你去哪里干嘛?” “找人。” 夏日早晨,太阳跳出地平线,田野潮湿闷热的感觉开始扑面而来。 没走多久,邵兴旺就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远处传来一辆三蹦子“嘟嘟嘟,嘟嘟嘟”的声音。 邵兴旺停下脚步,退到玉米地。 “喂——老乡!”邵兴旺朝驶过来的驾驶员打招呼。 三蹦子并没有停下来,从邵兴旺面前驶过去,正在邵兴旺尴尬地将手放下时,三蹦子减速停下来。 邵兴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问:“老乡,能捎我一下不?” 司机是个身材壮实的青年,皮肤黝黑,戴着破毡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看得出,这副墨镜有些年头。镜片方正,款式老旧,其中一条腿用细铁丝代替。 “老乡,能捎我一下不?”邵兴旺又问了一句。 “去哪里?” “去山脚下的学校。” “五块钱。” “没问题,没问题。” “上车。” “走!” 邵兴旺上了车,三蹦子重新挂了挡,“嘟嘟嘟,嘟嘟嘟”地继续朝前开去。 “我是咱南山河镇人。” “看着不像,你这白白净净的,哪像个农民。” “我以前就是农民,十年前,还养过鸡卖过菜。我家也有辆三蹦子。和你这辆是同款。” “我看你带着被子行李,回老家吗?” “不回老家。” “我就说嘛!你家在县城北,这里是县城南边,方向都是反的。” “我到这里来工作。” “工作?你是城里派下来的扶贫干部?” “不算,也算。” “什么叫不算,也算?” “我是老师,具体说是校长。原来在秦都市一所当校长。” “您是工作调动,还是犯了错误,被发配到这里来了?” 邵兴旺苦笑一下,赶紧解释道:“我自愿回来的。咱们县教育局局长把我叫回来了。局长给我说,要在前面山脚下新建一所现代化学校,让山上孩子到山下新学校上学,享受和城里孩子一样的优质教育。我不是扶贫干部,回咱们新沣县,是来支援乡村教育。” “哦!那您可真了不起,城里的工资高,咱们这穷乡僻壤,交通不便,条件很差,工资待遇肯定不如城里。” …… 两人一路聊得甚欢。 二十分钟后,到了。 “到了,就这里。大铁门里有个看门的老头。一个人过,性格古怪,不好打交道,你要注意。” “给,我也没零钱,给你十块,不用找了。”邵兴旺放下行李,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元钱。 “啪!” 青年摘下眼镜,又取下头顶破毡帽,原地立正,向邵兴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您,这?”邵兴旺一愣。 “退伍老兵,张棕建向您致敬!” “啊!您是军人,怪不得长得这么壮实。” “退伍十年了。最先在乡上一罐头厂上班。后来厂子倒闭了,现在搞养殖。我就是这儿的村民,您说您养过鸡,我现在养鸭,有机会向您请教养殖经验。” “好哇,好哇!搞养殖,其实是个很有前途的事业。” “刚起步,投入的成本比较大。” “这钱,你拿上。” “不,不,不,谁的钱我都可以收,就您的钱,我不能收,也不敢收。” “为什么不敢说?” “收了您的钱,我怕别人骂我羞先人呢!”张棕建说,“我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上完初中,在社会上混了三年,又去当兵。当了三年兵。我要是有文化,现在也不至于这样。” “搞养殖不错,好好干,将来一定能发财。” “谢谢,我也这么想,只要好好干,将来一定能混出名堂。” “对呀,你是场长,是老板嘛!呵呵呵,呵呵呵!” “校长您贵姓?” “免贵,姓邵。” “南山河镇,邵家棚村的。” “没错。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小名狗子。呵呵呵,呵呵呵。” “我小名,叫黑子。” “啊!狗子,黑子!呵呵呵,呵呵呵。” 正说着,丁惟实的黑色小轿车就开到了俩人跟前。 “嗯呀,来领导了。再见,邵校长!” “再见,黑子。不,张棕建。” 丁惟实从车里下来,看到灰头土脸的邵兴旺,既心疼又有点埋怨,道:“我让你上车后给我打电话,我到车站接你。你看你?” “刚好碰到了一个三蹦子,就顺便搭了个顺车。” “这儿的村民普遍穷,你搭人家的车,是要付费的。”丁惟实说。 “我可免费搭的。他听说我来支教,开始说好的五元钱车费,到最后说啥也不要了。” “就刚才那人。” “是的,退伍老兵,现在村里搞养殖。” “你们都愣在那里干嘛,快过来帮邵校长拿行李。”丁惟实转过身,对身后一起从他车上下来的几位年轻人说。 第二百三十一章 废弃的技校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众人走进学校。 虽然邵兴旺做好了吃苦的心理准备,但他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这是学校?这连鲁迅先生笔下的“百草园”都不如。 丁惟实看邵兴旺一脸疑惑,赶忙解释说:“这是50年代修建的技工学校,自大学扩招后,上技校的孩子越来越少,现在基本废弃了,已经荒了有十来年了。上个月,才最终把校址选定。修缮工程项目及费用,已经落实,明天就进场施工。” 邵兴旺:“我现在能做什么?” 丁惟实:“成立工作组,我任组长,你任副组长。我这边重点抓工程建设,你组织教师先搞好校园环境和文化建设。之后,全力做好开学各项准备工作。” 邵兴旺:“我一直以为学校是新建的学校。” 丁惟实:“本来县上打算新建一所学校,规划几年前就做好了。从去年开始,县里筹建两个大型旅游项目,财政收入大部分用到那里了。” 邵兴旺:“我是教师,管理学校没有问题,要筹建和改造学校,我恐怕拿不下来。” 丁惟实:“不用担心,筹建学校的工作,我牵头来做。等明年的旅游项目结束了。县里就可以拿出5000万的建设资金,拆掉这些老房子,在这重建一座新学校,把山区的孩子,和全县的留守儿童全部收进来,一次性解决义务教育发展不均衡问题。” 听到老同学信心满满的一番言论,邵兴旺看到了丁惟实的雄心和魄力,心想: 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再说,真有好的条件,会请你邵兴旺来吗?请你来,就是让你来啃硬骨头的。局长去年不都说了吗?别人来,他还不放心呢。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我就是丁局长眼里的一块好钢啊。 想到这里,邵兴旺打消了内心的顾虑,然后对丁局长说:“咱是农村人,从小啥样的苦没有吃过?眼前的困难不算啥。一个字,干——!” 丁惟实笑着说:“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从上大学的时候,我就觉得咱们‘尺码相同’。” 丁惟实借老同学邵兴旺,在众人面前,顺带着把自己也夸奖了一下。 邵兴旺说:“那里那里,局长过奖了。我就是一个老师,一个干活的人。” 丁惟实:“现在,耍嘴皮子的人越来越多,像老同学你这样踏踏实实,带头干工作的人越来越少啊。有些人干工作,喜欢指挥人,喜欢开会,动嘴皮子,缺少俯下身子的态度,撸起袖子的干劲,挽起裤管子带领大家一起干的闯劲。” 丁惟实转过身,对他旁边的几位教育局的年轻干部说:“作为教育局的干部,要多下基层,主动作为,不能仅仅是发个文件,组织个会议。光动嘴不行,要动手勤干,动腿勤跑,要真真正正地解决教育所面临的实际困难和问题。” “是的,是的。”一年轻干部回答。 “好的,局长,我们记住了您的要求。”另一个年轻干部回答。 丁惟实对邵兴旺说:“邵校长,你这还有什么困难?” 邵兴旺说:“暂时没有了。” 丁惟实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明天就让白马河乡六个村小,有岗无职,或者工作量不够的人全部下来,到你这里报到。这些人是先遣队,是你的第一支队伍。小李,把人员名单,联系方式,现在就给邵校长。” 小李把一张表格递给丁局长,说:“都在一个表上汇总着呢,还有每个人的基本情况介绍,包括个人特点和家庭情况。” 丁惟实翻看了一下说:“很好,很细致,干工作就要按照这个标准干。” 然后递给邵兴旺,接着说:“另外,我再给你安排两个去年刚分来的大学生协助你工作,一个是小李,一个是小侯。来,你俩过来。” 丁惟实招手,叫两个年轻人过来,说:“这是小李,这是小侯。干脆,你俩自我介绍一下。” 年轻女同志说:“我叫侯文荣,北方文理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持有高级中学教师资格证,可以教初中语文,也可以教小学。” 年轻男同志说:“我叫李振山,大秦师范大学数学系毕业,持有高中教师资格证,和侯文荣老师一样,可以教初中,也可以教小学。我爱好体育,可以兼任体育教师,教孩子们打篮球,踢足球。” 邵兴旺:“李振山,你这名字取得好啊!敲山震虎,霸气。” “哈哈哈哈……”大家被邵兴旺幽默的话语逗笑了。 邵兴旺接着说:“学校就需要一专多能的混合型人才。太棒了,有你们两位得力干将,眼下的工作就好开展了。” 说干就干。 丁惟实拿起靠在墙角的铁锹,说:“今天,咱们先把校园里的路清理出来。李科长,你先别铲草,到劳务市场请两个泥瓦匠,在后面的那间教室砌个灶。邵校长,你过去把隔壁那间教室的卫生打扫打扫,把里面旧桌椅清洗一下,临时建两间男女宿舍。” 安排完之后,丁惟实带着侯文荣、李振山以及看门的刘大爷,从门口铲起。 他们今天至少要把通往宿舍及灶房的道理清理出来,明天再组织新来的老师,一起铲除校园里的杂草。 因为地处山下,旁边又有河流的滋润,校园里的草长得密实,最高的蒿类植物跟人的个头一样高。 “阿嚏——”李振山打了个大喷嚏。 “快看,快看!”侯文荣大喊道。 “野兔,两只野兔!”李振山惊讶地喊道。 顺着侯文荣手指的方向,众人看到两只灰色的野兔从草丛里窜出来,沿着山坡朝山上跑去。 看门的刘大爷笑着说:“多得很,逮不住。” “要是能逮住,可以做一顿红烧野兔,哇,想想就流口水。”李振山说。 “想吃肉呀!其实,很简单。”刘大爷说。 “啊,刘大爷,您有办法能逮住兔子?” “兔子逮不住,但野鸡可以。现在的环境好了。山里的野鸡非常多。逮几只野鸡解解馋,没问题。”刘大爷说。 “真的?”侯文荣问,“咋弄?刘大爷,快说,怎么逮?” “用弹弓。我前天还用弹弓在院子里打了一只野鸡。上个礼拜,我在操场那边的草丛里,还找到了一窝野鸡蛋。” “真的?那太好了。”侯文荣一脸兴奋。 “哎,哎,哎,我可要宣布一条纪律,野鸡再多,也不能打。野鸡可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老刘,从你开始,以后不许打野鸡。想要吃鸡,到县城的菜市场去买,那里的大公鸡、老母鸡肥着呢?”丁惟实一脸严肃地说。 听了丁惟实的话,侯文荣扭头朝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这时,在侯文荣脚下一米处,有一条两尺长的草绿色蛇,鼓着大肚子。 “啊……” 侯文荣吓了一跳,大叫起来,转身扑到李振山怀里。 “怎么了,怎么了?”旁边的丁惟实赶紧过来。 正在教室外擦洗窗框的邵兴旺听到喊声也跑了过来。 大家朝侯文荣手指的方向一看,一只刚刚吞食动物的蛇,正慢悠悠地朝草丛深处游走。 “吃了只大青蛙。”老刘说。 “为什么不是老鼠?”李振山有所怀疑。 “老鼠一身毛,这么热的草地,现在一般不出来。”老刘解释道。 “你看,旁边的那个水池。应该是学校以前的荷花池。”丁惟实指了指前面的水池,池面上还有碧绿的荷叶,两只小小的莲蓬从荷叶中间探出头来。 “哦!”侯文荣点点头。 “小侯!”丁惟实局长对愣在原地的侯文荣说:“你还是别铲草了,这草里不知还有啥小动物。你到县城西街的玻璃店,把这三间教室破碎的玻璃全部换上。” “啊,我不会换!”侯文荣说。 “谁让你亲自动手换?让你到玻璃点裁玻璃。”丁惟实说。 侯文荣说:“我没带尺子。我先去买把尺子。” 丁惟实说:“谁让你量尺寸了?让你去玻璃店,找店主来量尺寸,按尺寸裁玻璃,装玻璃。” 侯文荣说:“丁局长,玻璃店在西街的哪一块?” 听侯文荣这么一问,丁惟实局长又气又笑地说:“嗯,你到西街去看,去问呀!这么小的事情,还需要问局长吗?” 侯文荣“哦!”了一下,放下铁铲,低头走了。 丁惟实说:“小侯去年刚分来,跟咱自己的孩子一样,从小娇生惯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读书学习,好像啥也不会。教育的改革,任重道远啊!” 旁边的几个年轻工作人员在偷笑。 丁惟实局长看见了,笑着说:“笑什么笑,你们刚来的时候,也不都一样,还不是我手把手地一个一个教。” 几个年轻人吐了吐舌头,低头继续铲起草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粮草先行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忙了一早上,大家又累又渴。 “快来,快来,吃西瓜喽!”侯文荣领着玻璃店老板来量尺寸,顺路买了两只绿皮大西瓜。 “这件事办得好!”丁惟实夸奖一句。 侯文荣高兴地用手比划了个“V”字。 李科长请来两个泥瓦匠,顺便给大家买了盒饭。 中午,丁局长与大家一起,蹲在学校一间教室门口,凑合着吃了一顿盒饭。 下午接着干。 “还是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啊!”丁惟实看到三间教室收拾得干干净净,高兴地说。 下午6:00左右,厨房的临时锅灶搭了起来,六张课桌、六条长椅拼接的用餐环境有模有样。 侯文荣铺上带花边的塑料桌布,跟饭店的餐桌无异。 令人欣喜的是,小姑娘还在这芳草萋萋的园子里,采集了一大捧野花野草。 现在正分拣捆扎,准备要把花插进花瓶里。 “花儿哪里采的啊?”丁惟实问。 “校园里。”侯文荣说。 “你又不怕蛇了?”丁惟实开玩笑说。 “我用那个。”侯文荣用手指了指靠在墙角的一截树棍说,“我用它,打草惊蛇。” 丁惟实看了后,高兴地说:“有心人就是这么干,干得好!” 正在瓶里插花的侯文荣高兴地说:“谢谢局长大人的夸奖。” “你这花瓶是从哪里搞的?”看见这敞口大肚的花瓶,丁惟实好奇地问。 侯文荣悄悄地说:“玻璃店隔壁的花店买的,处理货,10块一个。我买了三个。” 邵兴旺也高兴地说:“花小钱,却办了个大事。山上的老师下来后,也不会觉得咱这寒酸了。” 丁惟实说:“干工作,特别是在艰苦的条件下工作,有时还真需要有点革命的浪漫主义精神。不过,大家也别担心,最多在这里过渡两年,等到后年,都能住进崭新的楼房。” “好!”听完局长的话,旁边一位年轻的小伙子高兴地叫了一声“好!” 侯文荣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说:“你‘好’什么?你又不住。” 下午,丁局长安排人把米面油、禽蛋奶、煤气灶、电冰箱等物资全部送到了。 邵兴旺有点不解地问:“丁局,有这煤气灶,怎么还需要砌个大灶台,装个大铁锅?” 丁惟实神秘地一笑说:“当了校长,把你总务主任的工作忘了?” “啊!”邵兴旺尴尬地笑了,说:“没忘没忘。煤气灶上的小锅炒菜,大锅熬粥,下面条。” 丁惟实说:“以后人一多,煤气灶就只能给病号做个病号饭,这炒菜、蒸馒头包子、熬粥、下面条,我看这样的大锅,得从这头砌到那头。”说完,丁惟实用手比划了一下。 邵兴旺说:“至少需要8到10口锅。” 这“百草园”最不缺的就是烧火做饭的柴禾,在两位泥瓦匠师傅砌灶台的时候,李振山他们,已经和看护园子的刘大爷一起,捡拾了一大堆柴禾。这一堆柴,一个礼拜都烧不完。 丁惟实说:“刘大爷,您以后,哪儿都别去,继续在门房当门卫,等孩子们来了后,就热闹啦。” 刘大爷说:“好啊,好啊,我喜欢人多热闹,跟孩子在一起,那肯定快乐。呵呵呵呵!” 丁惟实说:“工资啊,教育局给你往上调一点。学校的食堂办起来,管吃,不用你掏一分钱,你以后也呀,也不用自己辛苦做饭啦!” 刘大爷说:“啊呀!太好了,谢谢,谢谢啊!” 邵兴旺:“以后,给咱把大门守好,不能让孩子随便出校门。” 刘大爷说:“那是一定,放心。” “万事开头难。今天大家虽然辛苦一点,但为后面的工作开了个好头。现在,我们一起动手,就在这里,做一顿饭。”丁惟实说。 看着厨房案板上堆满了李科长采购回来的食材,大家都很高兴。 大肉、鸡块、鱼在菜市场已被处理干净。 牛肉、火腿、皮蛋摆上盘子即可开吃。 蘑菇青菜、麻婆豆腐、蒜泥黄瓜、芹菜肉片、红烧鸡块、清蒸鲈鱼稍作加工便可食用。 一小时后,一桌子菜便上桌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样的环境里吃饭。”侯文荣瞅了瞅周围环境说。 “以后,还有机会,来,大家端起手里的杯子,干杯!”丁惟实说。 “把啤酒都倒上。”邵兴旺招呼大家。 “李科长,给你也来一杯。”邵兴旺对教育局基教科李明瑞科长说。 “邵校长,我开车,一会儿还得把丁局长送回去。”李明瑞说。 “今天我不回去了。咱们都不回去。今天陪邵校长,和小侯,小李住一晚上。” “不用,不用,这里离县城也不算远,你回吧,丁局。小侯和小李也回,明天早上按时来上班就可以。”邵兴旺说。 “我们都是单身,回局里也住在单身公寓,在这多好。明月高悬,蝉鸣蛙叫,空气清新。多好!”李振山说。 “我得回去,这里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今天跑了一天,身上脏的受不了。”侯文荣说。 “现在是夏天,从操场边的豁口处下到白马河里,这水是山泉水,冬天不冷,夏天不凉,又非常干净。”刘大爷说。 “啊!去河里洗澡?那可不行!”侯文荣说。 “我看算了。小侯一个女同志,也没有个伴,今天就回局里住。李科长,那你也跟着回去,把我的车开上,安全送小侯回局里宿舍。今天就不要喝酒了。”丁局长交代。 ……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即便是太阳早已落山,天地间仍旧闷热异常。 “走,到河里耍水去!”邵兴旺招呼大家。 送走了侯文荣和李明瑞,邵兴旺、丁惟实、李振山和刘大爷拿着毛巾肥皂一起下到河里。 正如刘大爷说的那样,河水并不寒凉,可以说温度刚刚好。 “嗯呀!老丁,舒服呀!这么好的地方,应该早几年来呀!”邵兴旺躺在水里,不由地感慨道。 “干脆,我脱完,和大自然来个无缝对接。”丁惟实说着,将身上仅有的三角裤脱了下来,甩到了河里白色的大石头上。 “我也来个无缝对接。”李振山看局长彻底放松下来,也照着样子做了。 “哈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呵!” 四人皆开心地大笑起来。 将暑热清洗干净,内衣裤也用肥皂洗干净后,四人便回到宿舍。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里的蚊子不但多,而且个头都很大。 因为没有蚊帐和驱蚊类药品,四人全身均被蚊子叮了许多包。 可以说,一夜没有休息好。 第二天清晨,丁惟实起来后,拿起手机打电话。 “喂!李科长,起来了没有?” 电话那头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起来了。” “起来了就好!今天你过来的时候,一定买四顶帐篷。不,买十顶,单人帐篷,再买些驱蚊的花露水、蚊香、灭害灵。这里的蚊子太厉害了。” “知道了,丁局。” 看见邵兴旺也起来了,丁惟实对邵兴旺说:“老邵,这里的条件艰苦,你得慢慢适应啊!” “挺好!挺好!这跟我家差不多。没啥适应不了的。”邵兴旺说。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可要做足思想准备。”丁惟实说。 “我本身就是农村人,我妻子也是农村人,没啥吃不了的苦。你放心。这里比我小时候家里的条件要好很多。我小时候,家里的房顶还搭的是稻草。窗户四面漏风。夏天有蚊子,我们睡觉前,用烟先将屋子里的蚊子熏一熏。蚊子没熏跑,倒是把人呛得直流眼泪。呵呵呵,呵呵呵。” “过去的条件都苦。我家虽然在城镇,家里四个孩子,就我妈一个人上班,条件也一般,吃了上顿没下顿。”丁惟实说。 “那你爸呢?”李振山好奇地问。 “我出生那年,出事故死了。”丁惟实说。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您的伤心往事。” “不用道歉,这事也是我主动说出来的。我不想说,你谁也没办法。不用道歉。”丁惟实说。 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第二百三十三章 查看校园险情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第二天上午10点,白马河乡六位教师全部到岗。 两男,四女。除了50岁的乔美娥老师外,其余五位皆是比邵兴旺年轻的教师。 举行了简单的欢迎仪式后,邵兴旺把六位教师分别领到男女宿舍,安排好了住宿。 这时,基教科李明瑞科长开车来了。 “这是给大家买的蚊帐,一人一个。”李明瑞招呼大家来领。 “还有蚊香,花露水。”侯文荣提着袋子给大家分发。 “这里,我就彻底交给你了。”丁惟实朝门外走着,拍了拍邵兴旺的肩膀,低声说道,“我今天回局里开会,以后这里要靠你了。” 他然后转过身,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邵校长,本来在秦都市经开区豁山第二小学当校长,年薪三十万。可他甘愿放弃这一切,和妻子儿女两地分居,回到家乡,支援家乡教育事业,这是我们自己身边的劳动模范,榜样。大家一定要配合邵校长,把学校建设好,把孩子们教育好,不辜负这里的老百姓对咱们的期望啊!拜托大家了!” 丁惟实说完,向学校门口送别他的各位老师深深鞠了一躬。 大家挥手道别。 回到学校,邵兴旺安排今天工作,他说:“今天侯文荣老师负责在煤气灶上炒菜,李振山,你骑上摩托车到县城,负责买啤酒饮料,顺路再买只烧鸡。刘大爷烧大锅,蒸米饭。” 侯文荣说:“邵校长,我不会炒菜。” 邵兴旺说:“从今天开始,学!任何本领的掌握,都是从不会到会。只要把菜做熟就行,我们不会计较你炒菜的手艺。”说完,邵兴旺自己先笑了笑。 大伙儿也笑了。 侯文荣撅着嘴巴说:“那我试一试。” 离吃饭还有两个小时,邵兴旺领着大伙儿到校园里转一转。 邵兴旺说:“这校园,我和大家一样,也是第一次转。” 工程队正在陆陆续续进到校园。 大家各自忙碌,有的修补围墙,有的修剪大树,有的给窗门重新刷油漆,装玻璃,有的在楼道里“叮叮咚咚”地修理桌椅板凳。 邵兴旺陪着大家走了一圈,估算了一下,这个校园的占地面积大约有60亩。 进学校大门,正中间是一座椭圆形小花园,一旗杆立在花园外,蓝色的油漆大多已剥落,锈渍斑斑,油漆工站在梯子上用砂纸打磨。 绕过小花园,便是占地七八亩地的校园广场,教学楼共四层,矗立在广场和操场中间。一楼中间设置有二十米的大通道,通道连着操场,操场的围墙外就是白马河。工人师傅正在紧张地修补围墙,邵兴旺和众人站在围墙的豁口处向外望。 白马河从操场的西南方向流过来,河的右岸是一块高地,高地上种着玉米和庄稼,再往上住着几户人家,院子里种着柿子树和核桃树。左岸便是学校的操场。河流从西南方向流过来,遇到操场后,沿着操场的外围墙向北流去。 操场只比河高一米多啊,要是发大洪水,河水就直接冲进校园里了。邵兴旺正在思索着,正巧刘大爷过来了。 刘大爷看见众人,大声说道:“大米饭快熟了,让再焖一会儿,我过来陪你们转转。” 邵兴旺说:“正好!刘大爷,我问你个问题?” 刘大爷说:“邵校长,你说?” 邵兴旺问:“这学校的占地面积有多大?” 刘大爷说:“我听以前的校长说62亩。” 邵兴旺:“这学校有没有被洪水淹过?” 刘大爷:“我在这学校干了二十年,要说淹,操场年年都会被淹没。夏天发洪水,水就从操场上的排水孔倒灌进来。” 邵兴旺问:“有没有淹到教学楼?” 刘大爷:“有,当然有了。我腿不行,干不了重活。从三十八岁开始,就在这里当门卫,到今年,整整二十年。我没记错的话,洪水从台阶漫进教室,一共有六次,最多的一次,漫到二楼的教室了。” 乔美娥说:“我听当地村民说,这所学校曾经淹死过人!” “啊,淹死过人!”邵兴旺大吃一惊。 “淹死的是学生还是老师?”邵兴旺问刘大爷。 刘大爷支支吾吾,说:“这个我不清楚。” “那年815大洪水,你没在学校吗?”乔美娥心直口快,问刘大爷。 “啊,我在,我在学校。”刘大爷看起来很紧张。 “你在学校,那你就应该知道淹死人的事。”乔美娥说。 “我上年纪了,刚才忘了,你这么一提醒,我突然想起来了。当年的确淹死了俩人。你看二楼砖墙上的水印,虽然现在用白石灰盖住了,你仔细看,还是很清楚的。” 乔美娥说:“就是的,很明显。” “看见了,看见了。”其他老师也说。 邵兴旺:“死的是学生?” 刘大爷说:“不是,是校工。打扫卫生的两口子。在操场围墙边的库房里住着。半夜洪水上来了,围墙倒了,人和库房被一起冲走了。” 邵兴旺:“最近一次大洪水,我说漫进教室的大洪水是哪一年?” 刘大爷说:“05年。” 邵兴旺心里想:“我结婚那一年。” 刘大爷:“就是西川大地震的前三年!漫到一楼教室的课桌上面。” “哦!”邵兴旺看见了操场左边一块高地上的的四层楼房问:“这座楼怎么还用铁丝网围着?” 刘大爷说:“这块高地,以前是座龙王庙,解放后,破“四旧”被拆了,后来学校需要新建实习车间,就在龙王庙的的位置,建了这座楼。这楼里面有机床设备。上面还是个大剧场,有600多个座位,可以演戏,还可以放电影。” 邵兴旺:“这个楼建在高处,没被水淹过吧!” 刘大爷:“淹不到。这两段台阶,少说也有50级,大水不可能淹上去。” 邵兴旺说:“孩子们要是在这座楼上学习,安全应该没有问题。” 刘大爷说:“这座楼,教育局和原来的校长,就是这所学校当家的,好像还没有谈妥。里面有上百台,车、铣、刨、磨的机床。” 邵兴旺感慨地说:“下面这座教学楼有安全隐患哪!” 刘大爷说:“技校的孩子大,水涨上来后,跑得快,倒也没事。小孩子可不行!水要是涨上来,跑不离。” 邵兴旺:“我倒是担心,这座五十年代建的老楼根基不稳。” 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第二百三十四章 原来个个是精英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饭好了,吃饭啦!”远处传来侯文荣的声音。 邵兴旺:“走,咱们去吃饭。” 进厨房,大伙儿看见,啤酒饮料、菜、烧鸡、米饭均已经上桌了。 “咱们大家互相做个自我介绍。”邵兴旺提议:“我先来。我叫邵兴旺,秦都文理学院毕业,我家就在邵家棚,离这儿10公里。” “邵校长,原来在秦都市经开区豁山第二小学当校长,那可是秦都区数一数二的好学校,年薪30万呢。”侯文荣补充说。 “嗯呀!那么好的地方,那么高的工资,你干嘛回来呀?”刘大爷一听说邵兴旺在秦都市一年挣30万,惊讶地问。 邵兴旺:“现在的生活和过去比,算是很好了。人活着,无非就是吃一肚子,穿一袖子。对我而言,一年挣3万,和一年挣30万,其实也没有啥区别。我对吃呀住呀等生活要求很低。嗯,说好了互相自我介绍,怎么成我一个人唱独角戏了。该谁了?” “我来。我叫郑一燕,秦都师范学校毕业,中师委培生,小学语文、数学、音乐、美术、科学教师,班主任,家就在山上住。” 邵兴旺:“你厉害呀!能教这么多学科。” 哈哈哈……众人笑。 “山上的老师基本都是全才啊!”邵兴旺高兴地说。 “山上的老师基本上都是这样的,以前我带过复试教学班。两个年级的学生,坐在一间教室里,先给五年级学生上数学课,六年级学生预习语文。等五年级学生开始写数学作业,然后给六年级学生上语文。两个小时后,再交叉换过来。” “你是说,你一个人,教两个年级,四门课。”邵兴旺好奇地问。 “还有下午的体音美,我全带。我还是我们学校的总务主任、校长、会计、安保队长。我们学校一共三个老师,一人包两个年级,学校一共六个年级不到七十个孩子,另外两个老师,还负责给学生做饭。” 邵兴旺问:“现在呢?” “现在学生少了,年级也不全。五六年级的学生合并到高桥洞乡了。我就闲下来了。有岗无职,也就没有绩效工资。” 邵兴旺夸奖到:“那你觉悟高啊!我应该叫你校长才对啊!” “我叫张德力。道德的德,力气的力。我和郑一燕老师是一个学校毕业。郑老师比我高一级。” “我叫卫华,初中毕业,到咱们县上教师进修学校培训了一年,就当老师了,当了五年民办教师,后来就转成公办教师了。” “我叫白亚亚,白马河乡当地人,和卫华老师经历一样。” “我叫马河山,西秦政法大学毕业,大学毕业后考上公务员,分配到县法院,后犯事,被贬上山,也是一名全学科教师。” 马河山风趣幽默的语言把大伙儿都逗笑了。 邵兴旺很好奇,问:“我弱弱地问一句,你犯什么事了?哦!你不愿回答,就当我没问?” 邵兴旺对自己冒冒失失的问题感到后悔。 马河山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全新沣县的人都知道。我和一个到县法院告状的无赖在大门口打了一架。作为县法院的工作人员,我被劳动教养了一个礼拜,后来就被发配到了山上。” 众人笑。 邵兴旺:“那怎么不回法院?宁愿在山上当老师?” 马河山看了一眼郑一燕。 郑一燕说:“你看我干什么?你自己说。” “郑老师是我爱人,如果我没上山,就会错过我的知心爱人。” “嗯呀呀!这坏事变好事呀!”邵兴旺激动地说:“来来来,我向你们夫妻二人致敬,干一杯。大家都举起杯子来,咱们一起干一杯。” 邵兴旺:“乔老师,还没介绍自己呢?” 乔美娥说:“我是上海人,毕业于东华师范大学。我老公在秦都市政府工作,我是秦都市尚俭路小学语文教师。孩子上大学了,我家老头作为精准扶贫干部,调到咱们白马河乡工作,我也就过来了。今年是第三年。” 邵兴旺:“嗯呀呀,刚开始,丁局长说,你们是有岗无职或者工作量不满,我还以为是竞争上岗,末尾淘汰出局的,原来大家个个都是能人,都是精英啊!失敬失敬啊!” “干杯,干杯!” 众人吃完饭,邵兴旺说:“大家中午休息一下,两点钟集合,今天下午的工作是清理校园杂草和杂物。” 中午吃完饭,大家回到宿舍休息。邵兴旺一个人又一次到校园里转悠。 他抬头看了看二楼被白灰覆盖的水印,又想起了被淹死人的事情。 “淹死了两名校工。为什么一提到这两人,刘大爷就显得特别紧张?大家叫他刘大爷,他年龄其实不算大,他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退伍老兵告诉他看门的老头不好相处?”邵兴旺心想。 “邵校长,吃完饭,没休息啊?”刘大爷看见邵兴旺在校园里转悠,走了过来。 “好好,吃完饭,走走路,消消食,你忙你的,我一个人转转。”邵兴旺说。 “需要我,您吭声啊?”刘大爷说。 “我会的。”邵兴旺说完,朝操场的豁口处走去。 邵兴旺有意识地回过头,他看到刘大爷站在屋檐下的一处角落正盯着自己看。 刘大爷看见邵兴旺转过身,赶紧扭过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老头奇奇怪怪的举动,让邵兴旺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这人不简单。我得打探一下他的底细。为了学生的安全,学校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必须干干净净。”邵兴旺心想。 邵兴旺来到操场的豁口处,看了看哗哗流淌的白马河,便回到宿舍休息去了。 吃完晚饭,邵兴旺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便朝河边的村子走去。 经过打听,邵兴旺很快就来到了退伍老兵张张棕建的家。 张棕建在村外承包了两片水塘,一片养鱼,一片养鸭。 见到张棕建的时候,张棕建和他老婆正在“填鸭”。 “你这是干啥?”邵兴旺问。 “填鸭。我养的这些鸭子,填肥了,全部卖给那烤鸭店做烤鸭。”张棕建说。 “我像你打听个人?”邵兴旺问。 “谁?”张棕建问。 “就是学校看门的刘大爷。”邵兴旺说。 “打听他什么?”张棕建问。 “我听说那年815大洪水,学校淹死了两个人。这事你知道不?”邵兴旺说。 “知道。”张棕建说。 “我发现,只要提起这事,那看门的刘大爷就显得特别紧张。”邵兴旺说。 “做贼心虚呗!”张棕建说。 “这话怎么讲?”邵兴旺问。 “我也是听说,不一定是真的。发洪水那天,校工夫妻是被那糟老头推到白马河里淹死的。” “啊,有这事!”邵兴旺感到吃惊。 “大家都在猜测。警察也来做了调查,苦于没有证据,最后认定是天灾。”张棕建说。 “那他为什么要害死校工夫妻?”邵兴旺问。 “不知道,也许是工作上的矛盾纠纷吧。这些都是村里人在瞎猜。不过,无风不起浪。这也并非空穴来风。以前,他还让村里人到学校操场上放羊,出了那事之后,就不再和村里的任何人来往了。”张棕建说。 “我在学校工作,天天和孩子家长打交道,不敢说阅人无数,但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要比普通人强些。”邵兴旺说。 “走!进屋喝口茶!”张棕建说。 “不打扰吧?”邵兴旺问。 “您来我这里,绝对是看得起我。是我们家的贵客。”张棕建说。 ……俩人聊得很开心。 十一点多,邵兴旺回到学校。 “刘大爷,开门!” “来了,来了!哦呦,这么晚了,您去哪里了?” “前面村里有个熟人,我去他家喝茶聊天去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父爱依旧如山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三天半,邵兴旺带领八个人,铲除了校园杂草,墙角的污泥杂物也都清理干净了。污泥是上好的肥料,被倒进花坛。杂物和建筑垃圾堆一起,最后一起清运。 星期五下午,下班时间到了。 邵兴旺说:“这几天大家辛苦了,明后天周六周日,大家休息两天。周一早上八点,准时上班。” 说完,各自回家。 周五晚上,邵兴旺回到邵家棚。 走进院子,邵兴旺看见父亲一个人躺在院子凉席上纳凉消暑。 “爸!”邵兴旺叫了一声摇着扇子的父亲。 “哦呦!狗子回来了。” 听到儿子的声音后,邵振邦急忙从凉席上坐起来,然后朝屋里大喊:“朵朵,你狗子回来啦!” 正在屋里忙碌的刘云朵听见声音,一拐一瘸地从屋里走出来。 看见亲爱的儿子,刘云朵的眼里顿时有了亮光。 “狗子回来了,快进屋坐。”刘云朵招呼儿子进屋。 邵振邦给儿子泡茶,刘云朵洗了两只鲜红的桃子递到儿子手里。 邵兴旺拿起其中一只,“咔嚓”咬了一大口。 “真甜,谁家的桃子?” “荷花她二姐赵雨晴家的。赵雨晴今天到县城去买药。路过咱家,提了一篮子,说是自己家树上摘的,你要回来,给你们捎回城去。”刘云朵说。 “哦,对了,你怎么回来这么晚,荷花和谦宝怎么没有跟你一块儿回来?”邵振邦问。 “我从白马河回来的。”邵兴旺说。 “白马河,你去白马河乡干啥去了?”邵振邦问。 “我工作调动了。从秦都回来了。一周前,我调到白马河乡一所学校当校长。”邵兴旺说。 “啊!在大城市干得好好的,怎么又回到乡下来了?娃呀,你给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又犯啥错误了。”刘云朵一听到儿子回到乡下,急得眼泪汪汪的。 “妈,你别激动,千万别激动。我啥错误也没犯。我是主动回来的……” 邵兴旺将丁惟实请他回乡当校长,以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父母亲。 “那么多人,局长叫什么来着?”邵振邦问。 “丁惟实。” “对,丁惟实!丁惟实为什么不请别人回乡教书,偏偏就请你回来了?”邵振邦问儿子。 邵兴旺自然无法解释,他能把自己的一番教育情怀解释给父亲听吗?解释后,他能听明白吗?邵兴旺想了想,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咽了回去。 “那么好的工作,别人做梦都想要的工作,你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荷花同意你回来了?”刘云朵问。 “刚开始不同意,后来同意了。”邵兴旺说。 “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回来先跟你爸商量一下。”刘云朵埋怨儿子了一句。 “从小都没有和我商量事情的习惯!从小就没有!长大了更没有!从来都没有!”邵振邦说着说着,语气变得沉重起来,站起身来,背着手,朝门外走去。 “爸!”邵兴旺朝父亲喊了一声。 “别叫我爸,你的人生路,你自己走,是好是坏,我早已不在干预!”说完,邵振邦生气地掀开门帘,独自一人出去。 “好了,好了。你别生你爸的气,你爸也是希望你过好自己日子。城里毕竟挣钱多,生活也方便。你这一回来,咱不说挣钱的事情,你和荷花孩子两地分居,这时间久了,难免感情变淡。咱们村上,包括赵家坡、张家庄都有因为夫妻两地分居,最后闹离婚的事情。你爸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你要理解你爸。”刘云朵说。 “理解,理解。妈,你放心。我和荷花的感情深着呢,你放心。周六周日,不忙的话,我一定回秦都看荷花和儿子。”邵兴旺说。 “你还没吃饭吧?”刘云朵问儿子。 “没有。” “你想吃啥?妈给你做。” “家里还有啥?” “啥都有。” “啥简单,啥不费事就做啥?” “那就做一碗西红柿鸡蛋汤。你小时候最爱吃。我再给你用油炸点馍片。”刘云朵说完,转身去厨房了。 一周的高强度体力劳动,邵兴旺早已累得不行。吃完母亲刘云朵做的晚饭,邵兴旺便躺在父母房间靠墙的小床上看书,没看几页便鼾声四起。 十点半左右,邵振邦在外面转悠得差不多了,刚才的气也消了大半。 为人父母怎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进到屋,听见儿子如雷的鼾声,邵振邦彻底消了气。 他转身来到厨房,看到妻子正在洗锅洗碗,问:“给儿子把饭做了?” “做了。”刘云朵回答。 “做的啥?”邵振邦问。 “西红柿鸡蛋汤。”刘云朵回答。 “西红柿鸡蛋汤?这咋能行呢?你没看他黑了,瘦了。你好歹也给炒两个菜。”邵振邦埋怨道。 “你刚才咋不做呢?说我呢?你既然心疼儿子,刚才生什么气呢?”看见丈夫的样子,刘云朵是又好气又好笑。 邵振邦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二天早上,邵兴旺被屋外公鸡奔跑惊叫的声音吵醒了。 邵兴旺起来后,发现父亲把自己在院子里散养的两只大公鸡逮住了。 两只大红公鸡被分别装在两只网兜里,金黄的双脚用白绳子绑起来,躺在地上惊恐地朝四周张望。 洗漱完毕,邵振邦坐到餐桌前,问母亲:“我爸呢?” “你爸到菜地给你拔菜去了。回城的时候,给你们捎点新鲜蔬菜。”刘云朵说。 “你们还种菜呀?”邵兴旺问。 “种的很少,够自己吃就行,也不卖了,跑不动了。”刘云朵说。 “现在地里还有啥菜?”邵兴旺问。 说着,骑着一辆小三轮车的邵振邦回来了。 看见儿子起床了,邵振邦显得很兴奋,掀开门帘对儿子说:“我去地里给你们摘了些菜,回城的时候,给荷花捎上,让给你好好做几顿饭。” “地里还有啥菜?”邵兴旺问父亲。 “黄瓜、西红柿、辣椒、茄子、大葱、菠菜、香菜、鸡毛菜、豆角,还有小南瓜,我还给你们摘了一些早熟的梨子。你别看这皮是绿色的,果肉可是白的,我尝过了,味道已经变甜了。” 邵振邦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吃完饭,邵兴旺将口袋里的两千元现金留给了母亲,后背背着一筐菜,手里提着两只大红公鸡,离开了邵家棚村。 第二百三十六章 小别也可胜新婚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回到秦都,已是下午两点。 “咚咚咚!”邵兴旺敲门。 “谁呀?”赵雨荷走出卧室问。 邵兴旺故意没吭声,想给妻子一个惊喜。 一点钟,赵雨荷将儿子送到画画班,回到家躺下睡了半小时,就听见有人敲门。 从防盗门猫眼里,赵雨荷看到丈夫回来了,又惊又喜,急忙忙回到卫生间,将自己散乱的头发盘起来,又慌慌张张地涂了口红,抹了抹润肤霜。 赵雨荷从卫生间出来,丈夫已进到客厅。 眼前扑闪着水汪汪大眼睛的妻子,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远到而归的邵兴旺无比欣慰,无比温暖。 “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邵兴旺激动地张开双臂要拥抱妻子。 赵雨荷向前小跑,轻轻一跃,跳上了丈夫的怀抱。 “狗子哥,我想你了。” 赵雨荷双手交叉搂着丈夫的脖子,大腿紧紧夹住丈夫的腰。 邵兴旺双手托着妻子的大屁屁,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赵雨荷将热烈的嘴唇凑了上去。 久别胜新婚。 夫妻俩人一见面,先来了个长长久久的拥吻。 嘴唇都发麻了。 邵兴旺停下来,后退到沙发跟前,靠着沙发坐下来。 赵雨荷骑在丈夫大腿上,用手抚摸着丈夫的脸。 “一个礼拜,就变黑变瘦了。”赵雨荷心疼地说。 邵兴旺紧握拳头,振臂一呼:“瞧瞧!一个礼拜的劳动,我的肌肉又变硬实了。” 赵雨荷拍了拍丈夫的肱二头肌,又在丈夫的胳膊上轻吻了一下。 看着眼前柔情似水的妻子,邵兴旺眼里满是欢喜。 “咯咯咯,咯咯咯!”赵雨荷看着亲爱的丈夫,爽朗地笑了。 “笑啥呢?”邵兴旺好奇地问。 “进卫生间,自己照镜子。”说着,赵雨荷从丈夫腿上下来,将丈夫连拉带推进去。 邵兴旺一照镜子,嘴上脸上满是口红印。 “身上好难闻,快去洗个澡!”赵雨荷走过来,趴在丈夫肩膀上闻了一下说。 “孩子呢?”邵兴旺问妻子。 “谦宝去学画画了,德德上奥数班去了。”赵雨荷回答。 “几点回来?”邵兴旺问。 “谦宝,四点去接,德德六点放学。”赵雨荷问。 “德德不接吗?”邵兴旺问。 “奥数班就在小区门口的商铺里,不用接。” “换地方了?” “咱们楼下新开的分校,我让在这儿上,方便一些。”赵雨荷说。 “挺好的。哦呦!”邵兴旺故意喊了一声。 “怎么啦?”正在补妆的赵雨荷转过身。 邵兴旺一把拽住妻子的胳膊,将她拉进了淋浴房。 “狗子哥,你坏!我衣服湿了。”赵雨荷拍打着丈夫光滑的身体,埋怨道。 邵兴旺将妻子的衣服脱了下来。 …… 二十分钟后。 “你稍等一下,我去拿个大浴巾。”邵兴旺对正在卫生间吹头发的妻子说。 邵兴旺从卧室取了一件大浴巾,将卫生间里的妻子包裹起来,抱着回到卧室,放到床上。 打开浴巾那刻,邵兴旺看到一只雪白的大猫,曲膝在眼前,顿时感到一阵眩晕,随即迫不及待地扑到大猫身上…… 赵雨荷发出了一阵又一阵幸福的欢笑。 …… 翻云覆雨之后,筋疲力尽,一切又归于平静。 “时间不早了,快起来。” 赵雨荷从床上起来,拉了拉丈夫的胳膊。 邵兴旺伸伸懒腰说:“嗯呀!我累呀,让我再躺会儿。” “不行,不行,懒虫虫,快起来,谦宝马上下课了。”赵雨荷说。 “饿了,我得先吃点东西。”邵兴旺说。 “好好好,先吃一口。”赵雨荷穿好衣服,去厨房拿了一块小蛋糕,塞到丈夫嘴里。 “嗯呀,有个疼我的老婆可真好哦!”邵兴旺感慨道。 “快起来!”赵雨荷催促道。 “亲一下!” 赵雨荷把左边脸凑过去。 “再亲一下!” 赵雨荷把右边脸又凑过去。 嘴唇和脸蛋接触后,发出两声短促有力的幸福声音,邵兴旺感到心满意足,便快速爬起来,开始穿衣服。 “去接孩子,我马上做饭。”赵雨荷说。 “爸妈给你和孩子带了两只大红公鸡,今天先吃一只。”邵兴旺说。 “公鸡还活着呢?”赵雨荷说。 “当然还活着,死了就不好吃了。咱乡下人,要吃就吃最新鲜的。”邵兴旺说。 “我不敢杀鸡,还是你回来吧!” “好吧,好吧,我回来杀鸡,你先准备菜。吃饭时间的确有点早,你先准备着,我回来,一起做饭。” “我等你。”赵雨荷说。 “来,搂一下!”邵兴旺出门前,还要把妻子再搂抱一下。 赵雨荷深情地望着丈夫。邵兴旺蹲下身子,将妻子的大腿抱住,举起来。 赵雨荷半个肩膀一下子超过了丈夫的头,吓得惊叫连连。 看着妻子可爱的样子,邵兴旺说:“花儿,你说我咋就这么喜欢你呢?” 赵雨荷脸颊绯红,用手搓了搓丈夫的脑袋,说:“因为你是动物,我是植物。动物要依靠植物,才能生存。” 邵兴旺将妻子放下来,竖起大拇指说:“精辟!” “好了,好了,快去接儿子。给,拿着自行车钥匙,骑车子去。” “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丈夫屁颠屁颠地走了,赵雨荷捋了捋额前凌乱的头发,关上了房门。 赵雨荷来到客厅窗前,朝着丈夫骑车的方向望去,一脸的幸福和快乐。 回到卧室,赵雨荷将套头的短裙褪去,在穿衣镜前看了看自己,对自己天生的前凸后翘的身材颇为满意。 从柜子里取了件干净的小内内重新换上。 又取了一件粉红色的无袖贴身上衣套在身上,下半身则穿着一件同款同色七分裤。 赵雨荷将自己的头发梳理干净,重新盘起来,除了用皮筋紧紧扎住,还别了一枚新买的蝴蝶结。 重新洗脸,上妆。 一番精心打扮后,赵雨荷对自己的颜值颇为满意。 开始做饭。 赵雨荷从竹筐里取出狗子哥从老家带回来的蔬菜。 “这么多!一个礼拜也吃不完。”赵雨荷自言自语道,“送邻居一些。” 赵雨荷从菜筐里分出来一些菜,分别用塑料袋装好,敲开了左邻右舍的门。 今天是周六,大家都在家。 看到赵雨荷送来了从老家带回来的新鲜蔬菜,邻居们皆高兴得合不拢嘴。 “嗯呀,谢谢,谢谢!” “谢谢啦!你们两口子可真好!” “家里的特产,大家尝个新鲜。不用客气,远亲不如近邻么。”赵雨荷说。 二十分钟后,邵兴旺带着儿子进家门。 “带的菜太多了,咱们吃不完,我把其中的一些送给了隔壁两家。”赵雨荷一边洗菜一边说。 “做得太对了,我还准备提醒你呢,没想到,你先做了。这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这一周回来一次,和邻居搞好关系,其实咱们并不吃亏。做得好!荷花,来,亲一个。” 说着,邵兴旺将嘴凑了过来。 “等等,孩子在客厅呢。”赵雨荷挤挤眼睛。 “就要让孩子从小知道,他们的父亲是多么爱他们的母亲,将来长大了,才会懂得珍惜家庭,疼爱妻子。” 晚上,丰盛的晚餐端上桌子。 一家四口,两个孩子,一人手里攥着一只大鸡腿,吃得满嘴都是油。 邵兴旺和妻子赵雨荷一杯又一杯,对饮起来,好不开心。 晚上,邵兴旺继续保持着睡前阅读的习惯。 赵雨荷依旧保持着枕在丈夫宽阔的肩膀上睡觉的习惯。 直到妻子发出了轻轻的鼾声,邵兴旺才会从大白猫的被窝里悄悄溜回自己的被窝。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三个逃兵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周一早上,邵兴旺早早到校,站在校门口迎接老师。 其他老师到餐厅已经吃完早餐,邵兴旺抬手看看表,8:30,上班时间已过半个小时。 邵兴旺发现张德力、卫华、白亚亚三位老师没来。他又等了一个小时,三位老师还是没有来。 邵兴旺打电话,三位老师均不接电话。 “莫非出什么事了?” 邵兴旺心想,赶紧问郑一燕:“郑老师,张德力、卫华、白亚亚三位老师今天没来,你知道情况不?” 郑一燕说:“我不知道,周五下午回山上的时候,我看他们三个都不太高兴,一路上几乎没怎么说话。” 乔美娥说:“你说发生事情了?我看好像没有。我估计是这几天的体力活把人累着了。我也累得不行。” “对不起啊,乔大姐!”邵兴旺赶紧赔礼道歉。 “没事没事,我结实着呢。你一个年轻同志,愿意放弃30万年薪,放弃城市那么好的生活,心甘情愿与妻儿两地分居,我一个老党员,干点体力活,没什么了不起,我又不是泥巴塑的,我皮实着呢。”乔美娥老师笑着说。 马河山说:“邵校长,乔大姐,你俩是我们两口子的榜样。向你们学习。” “对,向你们学习。”郑一燕也说。 邵兴旺说:“电话都不接,我得到山上去找他们。” 马河山说:“我跟你去。” 邵兴旺说:“你现在是咱们学校的总务主任,今天你和出纳侯文荣去县里一趟,买些笔墨纸砚,清洁工具,从今天开始,咱们从室外转到室内,把黑板报,文化墙,标语办起来。哦!对了,记着给每间教室买面红旗,墙上挂上石英表。办公室里还需要饮水机,顺便也看一下。还有,一些生活必须品,需要的话也顺带采购一下。” 交代完之后,邵兴旺对旁边的李振山说:“振山,你去骑摩托,咱俩现在上山一趟。” 很快,李振山骑着摩托车过来了。 邵兴旺戴上头盔,坐上摩托车。 摩托车出学校大门,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向山上驶去。 大约20分钟后,李振山停了下来。 邵兴旺问:“怎么不走了?没油了吗?” 李振山支支吾吾,半天没说话。 邵兴旺问:“李振山,你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 李振山说:“邵校长,对不起。” “对不起?”邵兴旺一脸疑惑。 “我知道三个老师没来的原因。”李振山回答。 邵兴旺着急地问:“什么情况?快说。” 李振山回忆起来,周五下午他们四人一组,除草时的情景。 …… 李振山开始回忆。 白亚亚:“嗯!李老师,你在教育局干过,人熟,能不能帮我们打听一下,我们下山后,上山的交通补贴和贫困地区的生活补助金,还有没有了?” “就是呀!这不是个小数字,1200呢!”卫华说。 张德力说:“我现在工资4500,要是少了这1200,就只有3300了,我去年刚在县城买了房,房贷压力大着呢。” 李振山说:“我就当着他们的面,给教育局计财科杨科长打了电话。杨科长在电话里说,肯定没了。这两项补贴是财政专项拨款,专门给贫困山区教师的特殊补助。工作调到平原,调到县城边上,这两项补贴肯定享受不上了。” “对不起啊,邵校长。”李振山向邵校长道歉。 邵兴旺说:“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问题。咱们立马下山,去县教育局,找丁局长。其实问题早点暴露,也是好事。等到发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再发现,问题解决起来,就比现在要困难。” 路上,李振山问:“邵校长,丁局长能解决这问题吗?这可是财政局的专项资金啊!” “能,我相信丁局长能够解决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解决不好,山上的老师肯定有一部分不愿意下来,而山上的孩子越来越少,将来就会出现一个老师可能就教几个孩子的情况,这是对人力资源的极大浪费,也会无形中增加财政支出,对谁都没好处。” 李振山说:“全盘皆输。” 邵兴旺说:“至少,没有赢家。办教育,该花的钱,一分都不能省,不该花的钱,一分也不能乱花。即便是财政支出,花国家的钱,也不能乱花。” 李振山说:“我听说,有的单位和部门,年底还有突击花钱的行为。” 邵兴旺说:“那是因为年初的预算没有花完,财政局就会把钱收走,于是就出现年底前突击花钱的事情。哎!我对这种行为是深恶痛绝!深恶痛绝!不管是谁的钱,不管它是私人的钱,还是国家的钱,都要注意节约,坚决不可以乱花。这不仅是人品问题,更是违法行为。” 李振山:“邵校长,您说得太对了。” 邵兴旺说:“该花的钱,一分都不要省,不该花的钱,一分都不许乱花。谁要敢在咱们白马河学校这样做,我就直接开除他。” 两个人边走边聊,摩托车很快就拐进了县城。 邵兴旺坐在后面,远远看见前面的十字路口有交警执勤。他想起秦都市禁止摩托车上路的规定,于是问:“县城禁摩吗?” 李振山说:“禁摩!” 邵兴旺:“禁摩你还敢走大路。小心交警拦住罚款,弄不好,把你车扣了。” 李振山:“你不提醒,我都忘了。咱们走小巷子。” 邵兴旺:“好!” 李振山车头一扭,便拐进旁边的小巷。 磨托本在小巷里穿梭,五分钟后,俩人就到了县教育局大门口。 李振山:“到了,邵校长。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我把车停到楼后面去。” “哎,哎,哎,摩托车不能进去!”看门的大爷朝戴着头盔的李振山喊道。 李振山摘下头盔,笑嘻嘻地说:“陈大爷,是我,李振山。” 陈大爷发现是李振山后,也笑着说:“一个礼拜没见你,跑哪儿去了?” 李振山和陈大爷开玩笑说:“我调走了,调到一个学校当校长去了。” 李振山一扭车把,摩托车“呜——”地一声,向楼后面驶去。 “吹吧,你就吹吧,你个刚毕业不到一年的大学生,给谁去当校长。”陈大爷正要返回门卫室,看见了门口站着的邵兴旺,问:“你找谁?” 还没等邵兴旺回答,老远就看见李振山招手:“陈大爷,那是我们学校的校长,来找丁局长汇报工作的,你让他进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丁局长亲自出马解决问题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局长办公室。 邵兴旺说明来教育局的目的,丁惟实有些生气,说:“胡闹!这加上去的工资,能随便去掉吗?去掉了,还有人愿意下来吗?” “邵校长,你现在就和李振山进山。让局办联系公车司机,送你们上山,就说,我说的,老师们的两项补贴一分不少,一直到山上的老师全部下来后,再具体研究后面的补贴政策。这两年不但不取,还要每月给每个人再增加500元安家费。” 邵兴旺说:“丁局,我刚来,我担心我说的话,老师们不相信。你看你要不写个条子?或者让局办秘书出个情况说明?” 丁惟实说:“不用那么麻烦。你把手机的录音打开,把我现在说的话录下来放给他们听。教育局开大会,老师们对我的声音很熟悉。” 邵兴旺打开手机录音功能,放在了丁惟实面前。 丁惟实对着手机开始说话:“三位老师,是哪三位老师?”丁惟实突然停住了,问邵兴旺。 邵兴旺赶紧说:“是张德力、卫华、白亚亚三位老师。” “好!重新来。”丁惟实对邵兴旺说。 邵兴旺重新打开录音功能,说:“预备,开始——” “张德力老师,卫华老师,白亚亚老师,我是咱们县教育局局长丁惟实。先向你们三位老师道歉,让你们下山前,没有及时给你们讲清楚政策,让你们失望了。这是我的失职,是我工作不够细致,我向你们做检讨。我现在把你们下山的工资待遇说一下,你们仔细听。你们的工资一分都不会少,两项补贴按原标准继续发放,除此之外,还要每月给你们再增加500元的安家费,直到新学校建好,大家搬进新公寓。” 录音完毕,丁惟实对邵兴旺说:“邵校长,你放一遍,我听一下,看那块儿没说清楚。” 邵兴旺播放录音,听筒里传来丁惟实的声音:“三位老师,是哪三位老师?” “是张德力、卫华、白亚亚三位老师。” “好!重新来。” “预备,开始——” “张德力老师,卫华老师,白亚亚老师,我是咱们县教育局局长丁惟实。先向你们三位老师道歉,让你们下山前,没有及时给你们讲清楚政策,让你们失望了。这是我的失职,……” “可以,不错。”丁惟实说。 “那我就和小李,司机师傅一块去了?”邵兴旺说完,便转身离开。 “等一下,邵校长。”丁惟实又叫住了邵兴旺。 “小刘——”丁惟实朝办公室秘书喊话,“你去给我把计财科杨科长叫来。” 杨科长很快来了。 “局长,您找我?”杨科长一进门就问。 “先坐下。” 杨科长坐在了邵兴旺对面的沙发上。 丁惟实说:“我问你,谁让你把从山上调下来的六位老师的交通补贴和困难地区生活补助去掉的?” 还没等杨科长张嘴解释,丁惟实又说:“一分钱都不能去,不但不能去,从这个月开始,这几位老师,每个月再增加500块钱的安家费,直到新学校建起来,老师们搬进学校公寓。” 杨科长说:“不行啊,丁局,钱是财政局的钱,咱教育局没有钱啊。而且每年,财政局都会派人进山查点人数,审计非常严,就是担心有人吃空响,或者不在山区工作,还套取两项补贴。” “是这样啊!”丁惟实在办公室来回踱步,手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说:“邵校长,杨科长,咱们现在就去财政局,找一下冯局长。” “等等,我先打个电话,看他在不在?” 丁惟实拨通了电话,说:“老冯啊!我是丁惟实。” “兄弟好!”话筒里传来冯局长的声音。 “你在局里没?”丁惟实问。 “在。有事啊?” “有事,是大事,急事!需要当面向老哥哥您请教!” “来来来,多大的事,都能给兄弟搞定。来,我这有好茶,你快来。” 冯局长办公室。 丁惟实说了自己的五年规划和三年行动计划后,冯局长拍着大腿说:“这是好事啊!民生大事啊,我怎么可能不支持呢。这比那个旅游项目,招商引资的那个面子工程,什么乱七八糟的形象工程,要有意义的多!我早说了,县城的路灯提升改造工程缓上两年,没有什么?又不是没有灯。老丁,你说,县城东街口,才修了三年的人民公园多好,上千个老百姓天天在公园锻炼身体多好!非要砸了,花那么多钱,非要建个什么音乐喷泉,整个那四不像的雕塑,说什么提升城市形象,开发旅游资源!要我说啊,那是瞎折腾,乱花钱!” “冯局长您真是位好局长。”邵兴旺说。 “过奖过奖啦!你们丁局长更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好局长。” 冯局长又说:“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这话,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听过。几十年过去了,山上还有那么多的学校,窗户上连块玻璃都没有,零下十几度的气温,教室里连个取暖的煤炉子都没有?还有那么多的孩子早早辍学?老丁,你肩上的担子重啊!” 丁惟实高兴地说:“有你冯局长的大力支持,再重的担子我都能抗住。” 出了财政局大门,丁惟实对邵兴旺说:“我亲自去一趟山里,把这几个老师给你再请回来。” 邵兴旺说:“吃了中午饭去。” 丁惟实说:“也好,咱就在这附近吃碗面,我请客。” 吃完面,三个人乘坐教育局公车一起进山。 新修的盘山公路漆黑油亮,一路上山花烂漫,风景如画。 丁惟实也被眼前的美景所感染,不由得感慨一句:“江山如此多娇。” “祖先开疆拓土,为我们留下了广袤的国土,打下了这个星球上屈指可数的好江山。生长在这样的国家,我们没理由不骄傲,不自豪啊!” “居安思危,有备无患。我们这一代人,承上启下,更要懂得珍惜,将手上的工作做好,把我们的下一代教育好!” 一路走,一路聊。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所小学校门口。 求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第二百三十九章 张德力打扑克受批评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我们是教育局的,这位是丁局长。今天过来找张德力老师。” 李振山掏出了工作证,出示给看门的大爷看。 “是教育局的局长啊!我认得你,去年你就到我们学校来过,快请进,快请进。”大爷打开门上的铁链。 “我去给您叫张德力老师。”大爷说。 丁惟实摆摆手说:“不用,不用。老师正在上课。等下课了再说。走,老邵,咱们到校园转转。” 三人沿着砖铺的小路朝校园里走去。 “老邵,我给你说。这学校你可别看小,里面可供奉着大神仙。”丁惟实说。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邵兴旺说。 “你看后面那古建筑。”丁惟实用手指指学校后面快要倒塌的古建筑说,“这个地方,过去是座古庙,最早叫‘老君殿’。这老君,自然指的是太上老君了。清朝初年修建,香火极旺。文革时,破四旧,砸了。把最中间的大殿给砸毁了。太可惜了。后来,在大殿的地基上盖了这几间教室,建立了这所小学校。”丁惟实介绍说。 “现在这所学校还有几个老师?多少学生?”邵兴旺问。 “三个老师,六个年级,一共三十多个学生吧。”丁惟实说。 “复试教学?”邵兴旺说。 “对,复试教学,两个年级编一个班。一个人带两个年级的所有课。”丁惟实感慨地摇摇头。 第一间教师,一位女老师正在讲课。第二间教室,孩子们在写作业,老师在巡视。 三人继续朝前走。 第三间教室里,传来了嘻嘻哈哈的声音。 邵兴旺感到好奇,趴在窗口朝里面张望。丁惟实走在最前面,来到了教室门口。 眼前的一幕,能让丁惟实的肺气炸了都。 张德力没有上课,和五六年级的三个孩子围坐在桌子旁边,打扑克,旁边还有四个围观的学生。 “一对K!”一学生说着,甩下两张牌。 “一对A!”另一学生说完,甩下手里的牌。 “一对2!啊哈哈,啊哈哈!”张德力的声音很大。 “一对王!”丁惟实站在门口大声喊道。 听到声音,学生们赶紧丢下手里扑克,跑回自己座位,低头写起作业来。 “胡闹!张德力,你看看几点了?两点半了?怎么和学生还在教室里打扑克?”丁惟实继续喊道。 张德力即便再怎么有想象力,他也想不到,今天局长会亲自到学校来检查工作。 张德力迅速将桌上散乱的扑克牌攒到一起,堆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来到讲台前。 “胡闹!”丁惟实气得嘴角抽搐,手指抖动。 “我看孩子们学习累了,和他们一起放松一下,一高兴,没看时间。”张德力面红耳赤做着解释。 邵兴旺担心发生极端冲突事件,赶紧将丁惟实拉出了教室门。 十分钟后,看门的大爷拿起一小铁锤,开始敲打树上悬挂的半截铁轨。 五六年级教室里只有七个孩子,他们吓得没敢出教室门。 “去,给我把张德力叫出来。”丁惟实对李振山说。 李振山走到教室门口,向里招招手。 张德力出了教室门。 “为什么当逃兵啊?”丁惟实问。 “太累了,工资还低。”张德力低头嘟囔了一句。 “太累了,工资还低。你这样工作,就轻松了,啊?误人子弟!最后,连你自己的青春年华也耽误了。到现在还没有对象,为啥?啊?谁愿意嫁给一个懒懒散散不思进取的青年?”丁惟实一顿批评,张德力将头扭向一边。 “你现在进去好好上课,把刚才浪费的时间,把七个孩子落下的功课,立马给我补上来。” “振山,你现在打电话,发通知。白马河乡六个村小的所有教职员工,孩子们几点放学?” “四点二十。”李振山说。 “好,那咱们把开会的时间就定在五点半,地点在白马河乡教育组会议室。你现在通知六个村小的所有人,今天无论多晚,都务必按时到,我们开会。” “是。”李振山说完,拿起手机跑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五点半,白马河乡政府教育组会议室里,全乡现有的六个村小一个初中的所有教师全部到齐。 丁惟实走上了讲台。 “同志们,你们辛苦了!这么多年来,你们克服了各种困难,坚守山村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为消除文盲,普及文化知识,可以说,为山区老百姓的教育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大家也知道,随着社会的发展,很多头脑灵活的人走出了大山,到北上广深,到秦都市,到新沣县开始谋生,孩子也跟着一起到山外上学。山里的人口是越来越少,学生也越来越少了。为了整合资源,提高教育教学质量,让山区的孩子能和平原上的孩子,甚至城市里的孩子享受同样优质的教育。从省上、市上,到县里,都极为重视山区教育。为我们大家发放了比平原地区教师还优厚的补贴,目的就是希望大家克服困难,好好工作。但是呢,社会在发展,人们都希望住在更加方便的平原地区,更愿意在繁华的县城工作。我知道,你们中有不少人,都到县城买了房。平时在山区工作,周六周日在县城生活。这次,县教育局打算在山脚下,为咱们白马河乡的所有教师孩子新建一所现代化学校,让大家永久性地在平原地区工作,在繁华的县城生活。有人干了没几天,就当了逃兵。这个不能怪大家,怪我,没有给大家把政策讲清楚。从山上下来的老师,不但在山区工作的各项福利补贴不取消,而且从下个月起,每个月再补助500元安家费,直到咱们盖起新楼,大家都搬进学校教师新公寓为止……” 有老师站起来问:“两年后,如果住进了新公寓,是不是我们工资里的补贴都取消了?” “这个,应该不会。我保证,我会积极为大家争取,工资只会往上涨,不会把大家的工资往下降!”丁惟实说。 丁惟实慷慨激昂的讲话,激起了会场热烈的掌声。 散会前,丁惟实将李振山叫到跟前,说:“过去悄悄给张德力说,今天当着学生的面,给他发火,是我做得不对,我向他道歉,希望他明天继续到山下上班。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说。” “张老师,你等等。”丁惟实叫住了张德力。 “今天,当着学生的面,给你发火,是我做得不对。我的修养、格局、临危处事的能力,还不够,我向你道歉,请你原谅。”说完,丁惟实伸出手拍了拍张德力的胳膊。 “丁局,是我做错了,我不对,我明天一早,一定按时到山下上班。”张德力转过身对着邵兴旺说:“邵校长,你能放弃30万年薪回到乡下,支援家乡教育事业。我,我应该好好向您学习。舍小我,成大我,舍小家,为大家。” 邵兴旺笑呵呵地说:“不能舍小家,成大家。家庭、孩子和自己的事业都要兼顾,都要做好。因为家庭是我们的坚强后盾。尤其是我们做老师的,我们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教育好,去和家长谈教育,去给家长讲育人心得,那会有多苍白啊!” “身教胜于言传。”张德力说。 “你看,道理都懂。现在需要的是做事情。所有的成绩,都是干出来的,不是用嘴说出来的。没有实干精神,没有俯下身子的态度、撸起袖子的干劲、挽起裤管子的拼劲,是干不好工作的。任何行业都一样,道理都是相通的。”丁惟实语重心长地说。 “你离开了,这七个孩子谁给上课?”邵兴旺感到疑惑。 “初中会下来一个老师代替我。”张德力说。 “哦!” 丁惟实亲自到山上跑了一趟,不但给这三位老师做通了思想工作,还让全乡的教育工作者,了解了他的宏伟蓝图,熟悉了现行政策。 白马河乡是试点,一旦把这个头开好了,全县所有山区孩子的教育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丁惟实对此信心满满,邵兴旺在丁惟实的鼓励下,也要准备大干一场。 书推荐,求收藏,求月票! 第二百四十章 紧急任务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在教育局、财政局两位局长的密切配合和大力支持下,学校各项工作稳步推进。 得益于前期的政策解读和宣传工作的扎实开展,8月31日,白马河乡一到六年级共266名学生,全部报到,孩子们吃完晚饭,现正在生活老师的带领下洗脸刷牙,准备就寝。 开学前后两周,是学校最为忙碌的时候。餐厅工作人员还有四位没有到岗,因此,孩子们吃完饭,邵兴旺便和老师们帮忙打扫餐厅卫生。 突然,裤兜里的手机铃声响了,邵兴旺掏出一看,是丁惟实打来的,赶紧就接。 邵兴旺说:“丁局,您好!” 丁惟实说:“局里刚收到紧急通知,明天是9月1日,开学第一天,上午8:00,咱们县主管教育的高副县长,到学校看望搬迁下来的师生,你注意把环境卫生搞好,另外,该上墙的制度,标语,都要及时上墙,要让局长走进学校,感受到浓浓的学习氛围。” 邵兴旺说:“这个上周已经完成,局长放心。” 丁惟实说:“那就好。到时候,高副县长和孩子们在操场互动一下,你把操场的体育文化当个重点。全国正在推广足球进校园活动,高副县长本身学体育出身,电视台和报社记者会跟着报道此事,你准备一下。哦!对了,操场的篮球架、足球门都有吧?” 邵兴旺说:“还没有到位。” 丁惟实说:“不行,这个必须到位。我让体卫艺科的吴科长现在就给你借,连夜拉过去,你找人配合一下。另外,操场白墙有没有做体育文化?” 邵兴旺说:“这几天忙着教室、餐厅、住宿和学生报到的事情,操场上的围墙现在还是白墙面,没有文化装饰。” 丁惟实说:“你看有没有好的办法,把墙面临时装饰一下,哪怕临时借一下其他学校,至少给墙上贴点挂点东西,也显得不空?” 邵兴旺说:“这个,让我想想。” 丁惟实说:“如果实在来不及,就算了。白墙就白墙,至少不是个黑墙、脏墙。” 这突然的紧急通知,打乱了疲惫不堪的邵兴旺的工作节奏,怎么办?他现在一筹莫展。 “邵校长好!” “邵校长好!” 孩子们看见邵兴旺,很有礼貌地向邵兴旺问好。校园和走廊的灯光将孩子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有了。”邵兴旺一拍大腿,激动地说。 “让六年级学生和全体老师,现在到一年级二班教室集合,咱们开个紧急会议。”邵兴旺对李振山说。 十分钟后,除了体育教师胡力争外,其余参会的人全部到齐。 晚上9点,六年级22个孩子和学校的18位教职员工全部到位。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邵兴旺说:“同学们,同志们,刚才教育局来了个紧急通知,说明天上午8:00点钟,主管教育的高副县长要来咱们学校看望大家。其它几项工作,咱们都按照计划,井然有序向前推进,只有一项工作,没有来得及安排。” 侯文荣问:“啥工作?” 邵兴旺正要张口回答,胡力争老师“咚!”地一声,推门进来,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到胡力争身上。 胡力争敞着衣服,趿着拖鞋,懒懒散散地走进来,说:“对不起啊,我来晚了。”便摇摇摆摆地走到最后一排坐了下来。 邵兴旺接着说:“就是操场的白墙,还没来得及做文化。今天晚上,大家辛苦加个班,把操场上的白色墙面,看怎么给装饰一下?明天高副县长要在操场和孩子们互动,踢几脚足球,县电视台、报社都会派记者前来。大家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啥?邵校长。今天晚上还要加班啊。大伙都连续加了一个礼拜班了。累得人都要散架了。我一个小伙子都撑不住了,更何况在坐的各位女同志呢?” 邵兴旺被刺头胡力争的一番话给“将了一军”,不知如何回答。 马河山说:“邵校长,胡老师说得也对啊,这都9:00了,别说这墙面,咱们操场连个篮球架、足球门都没有?” 邵兴旺说:“篮球架、足球门很快就送到。” 白亚亚说:“这么快,从哪里弄?” 邵兴旺说:“教育局体卫艺科的吴科长借的。咱们新采购的,估计得到国庆节以后了。现在大家想一想,有什么好办法,把操场的三面百墙装饰一下?” 卫华说:“这咋弄呀,这么晚了,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见呀?” 大家沉浸在思考当中。 “你们有没有好办法?”邵兴旺问了问端端正正地坐在教室里的同学们。 孩子们很诚实,摇摇头,都说:“没有。” “老师们有没有好的办法?”邵兴旺问。 老师们沉默不语。 乔美娥说:“操场的白墙上倒是可以写体育运动的标语。像:开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可现在来不急了。” “就是啊,来不及。” “来不及。” 大家议论纷纷。 胡力争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说:“不管怎么样,我不弄。我是个教体育的,也弄不了文化,更不会在白墙上写什么标语。各位,对不起,我先去睡觉了。说实话,这半个月,我都没睡过一天好觉。天天干体力活。满手都是茧子。”说完,和来时一样,“咚!”地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大家看着扬长而去的胡力争,半天没有说话。 为了打破沉默,侯文荣站了起来,说:“这胡力争也太没有礼貌了吧。教室里还坐着学生呢,怎么能这样说话呢,真是的。” 邵兴旺朝大家笑了笑说:“其实,胡力争老师说的是事实,大家近一个月来,只休息了两天,脸也晒黑了,个个都瘦了一圈。男同志变成了肌肉男,女同志变成了铁汉子,特别是乔大姐,50岁的人了,从城里到山上,从山下又下来。从来不叫苦,从来不喊累。最近她的腰椎间盘突出症犯了,偷偷吃止痛药呢。” “邵校长,我听您的安排。为了能让山区的孩子享受到更好的教育,您放弃了那么好的工作,那么好的发展前途。这点苦,算个球。”马河山说。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 马河山的一个“球”字,把众人都逗笑了,孩子们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半天停下来。 待大家的笑声结束后,邵兴旺说:“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老师们和同学们,同不同意?” “只要能完成任务,我同意。”马河山说。 “马老师说的对,只要能完成任务,我也同意。”卫华老师也说。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 “那就好!”邵兴旺说,“我把这个方法说出来,如果大家反对,咱就不做。” “说吧,邵校长。”侯文荣说。 “让电工小姜,接根线,举着一个灯泡,每一位老师靠在白墙跟前,做一个运动的动作,比如说,跑步的动作。然后,让我们的二十二位同学,每人拿一根粉笔,照着墙上投影,给大家描一个轮廓。” “这个我们自己都可以做,不用孩子们。”卫华说。 “一定要让孩子们参与。因为后面,孩子们还会继续画。”邵兴旺说。 邵兴旺的一番话,令老师更加迷惑。 第二百四十一章 侯文荣与胡力争斗智斗勇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孩子们用粉笔描的轮廓,既不好看,也不实用,站在远处更看不见。 邵兴旺看大家还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便做了一番解释:“孩子们用粉笔描个轮廓。美术老师用红色的油漆,在孩子们描的轮廓的基础上,把线条加粗。之后,每一名老师,在自己画像里签上自己的姓名。我们可以把这面墙,叫教师荣誉墙。在以后的日子里,孩子们如果喜欢哪位老师,就在哪位老师的画像里,画一张笑脸、画一颗桃心、或者写句话祝福的话。如果不喜欢,就画个哭脸,或者写几句意见。” 然后,转过脸,又对孩子们说:“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在里面写脏话,侮辱人格的话。一旦发现,我不但要严厉批评他,而且立即取消他对老师的评价资格。” 孩子们听完校长的想法,高兴地“欧耶,欧耶”地叫了起来。 老师们却一脸疑惑,邵兴旺从老师们的脸上,明显看出了压力。 “大家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们不是常说嘛,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邵兴旺说。 “还有人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卫华老师的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邵兴旺问:“你不同意?” 卫华说:“我不是不同意,只是觉得这个方法,把老师们放在一起评比,让老师很难堪。再说,孩子们,特别是低年级的孩子们,评价能力还达不到公平公正。” “是呀,邵校长,体音美老师,因为没有太多的作业和压力,课堂上完全可以以大朋友的身份去上课,孩子们肯定喜欢。我们这些语数老师,有作业,有升学的压力,没有横眉冷对的能耐,是镇不住这帮小猴子们的。”郑一燕说。 “大家都说的有道理。这只是展示同学们对老师的喜欢程度,和学校对大家的考核不会画等号,更不会对大家的收入产生影响。大家没有必要过渡焦虑和担心。这样,我们师生互相评价,一定会促进我们自身的提升,也有利于我们的工作。孩子们的评价虽然谈不上完全公正公平,但我相信,至少是相对合理的。毕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嘛!呵呵呵!” “我同意。”乔美娥带头说。 “我也同意。”李振山说。 “有利于孩子们的成长,有利于学校发展的事情,我同意。”马河山说。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 “你们同意吗?”邵兴旺转过头,对孩子们说。 “我们都同意。”孩子们齐声回答。 说干就干。 散会后,大家纷纷来到操场。 全校就胡力争一个人回宿舍睡觉去了,侯文荣愤愤不平。 看到操场上热火朝天的场面,侯文荣朝宿舍楼的方向瞅了瞅,发现只有胡力争宿舍的灯亮着。 侯文荣朝胡力争宿舍走来,李振山停下手上的工作,望着侯文荣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咚咚咚!咚咚咚!”侯文荣敲门。 “谁呀?” “我,侯文荣。” “使那么大的劲!干嘛?” “出来干活!” “我累了。” 胡力争说完,把灯拉灭了。 这一挑衅性动作,直接激起了侯文荣的愤怒。 侯文荣用胳膊肘一怼,没想到,门“咚”的一声开了。 门竟然没关,侯文荣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处于本能,胡力争一骨碌爬起来,准备要扶,侯文荣自己却站稳当了。 侯文荣转过身,打开墙上的电灯开关,屋里顿时又变亮堂了。 胡力争光着膀子正坐在床上,看着这位来者不善的女同事。 侯文荣“啊呀”叫了一声,赶紧捂上眼睛。 “私闯处男宿舍,害什么羞呀?”胡力争阴阳怪气地说。 侯文荣放下手,仔细一看,坐在床边的胡力争只穿了一条三角裤头,又一次“嗯呀”捂上眼睛,说:“把裤子穿上。” “你都私创民宅了,还怕一个没穿裤子的处男?” 说完,胡力争直接躺回床上,肚子裹上床单,继续睡觉。 侯文荣也不在乎他的感受,走到床跟前,掀开胡力争身上的床单,拉着他的胳膊,说:“你给我起来,起来!别人都在干活,连学生都在干活,你凭啥早早睡觉?” “我累了!” “你起来不?” “我不起来!” “我问你最后一遍,你起来不?”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不起来。” 说完,胡力争转过身不理侯文荣。 胡力争压根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姓“侯”的女同事竟然是个狠角色。 侯文荣鞋子都没有脱,直接躺在胡力争身边,还把他搭在肚子上的床单扯过来,盖在自己身上。 胡力争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说:“你干啥,你干啥,男女授受不亲!” “你下来不?” “不下!” “好!我让你不下!”说着,侯文荣坐了起来,脱掉自己上衣,将上衣甩到胡力争脸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胸衣躺在胡力争身边。 胡力争从脸上取下侯文荣的衣服,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下去不?”侯文荣再问。 胡力争看到脱掉上衣的侯文荣,知道今天遇到了一个狠角色,语气缓和了一下,说:“不……不……不下!” “不下?好!”侯文荣越来越生气,心想我都这样了,还搬不动你。 说着,开始解皮带脱裤子。 “妈呀!”胡力争大叫一声,从床上一跃而起,急忙穿上上衣和裤子,鞋带都没有系紧,“妈呀呀,妈呀呀……”,喊着叫着,一溜烟儿地跑下楼去。 看到胡力争慌慌张张的样子,侯文荣“扑哧”一下笑了。 侯文荣穿好衣服,在胡力争宿舍的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便缓缓地下了楼梯,朝操场走去。 胡力争看到几位老师笨手笨脚地站在墙跟前,做着并不规范的运动动作,胡力争上前说:“不对,不对。这样……这样……” “不对,乔老师,击剑运动员比赛的动作是这样的……” “郑老师,胳膊再往上抬一点……腿……对啦……腿往后伸,弯曲,对啦!真聪明!” 胡力争体育专业毕业,各种运动动作自然烂熟于心,在指导各位老师做运动动作的时候,展示了他的专业水准。 跑步、打球、击剑、体操……再加上本身身材高大,比例协调,胡力争给每位老师做示范动作的时候,都能得到大家的掌声。 侯文荣双臂交叉胸前,笑眯眯地看着在墙根前卖力表演的胡力争,一脸的自豪。 “怎么让他下来的?”李振山好奇地问。 为了避免被李振山误会,侯文荣并没有讲具体细节,神秘地说了一句:“一物降一物。” “真有你的啊,小侯!”听到了侯文荣的话,旁边的邵兴旺夸奖了一句。 忙完之后,胡力争满头大汗,走到侯文荣面前,说:“狠角色,小生我甘拜下风,后悔有期,睡觉去了!” 胡力争像位江湖侠客,双手抱拳,向侯文荣说完,大步流星朝宿舍楼方向走去。 侯文荣目送胡力争远去。 李振山看到侯文荣迷恋的眼神,感到很不舒服。 除了胡力争,大伙儿又干了半个多小时。 凌晨一点钟,运送篮球架,足球门等器材的卡车来到学校,除了胡力争外,其他的男老师,包括看门的刘大爷,大家一起将体育器材及设施设备安放好之后,才回宿舍睡觉去了。 邵兴旺忙完所有工作,已经到了凌晨三点钟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捅了马蜂窝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第二天上午,高副县长准时到校。 邵兴旺、丁局长以及教师代表、少先队员代表一起在校门口迎接。 大队辅导员方燕妮老师,与孩子们一起挥动手上的野花,边挥边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请少先队员代表为领导佩带花环。” 方燕妮老师话刚说完,两个少先队员,为前来的高副县长、财政局冯局长、教育局丁局长,分别在脖子上佩带了一只花环。 早晨六点钟,方燕妮、侯文荣、乔美娥上山去采野花野草,回来后在大队部的桌子上现编现扎的。 领导们一边拍手,一边随着师生一起走进学校。 电视台和报纸的记者前后拍照,县委以及财政局、教育局的相关同志也一起跟着走进学校。 查看了教室、餐厅、教师办公室、学生宿舍后,高副县长说:“这么短的时间,就将曾经的荒草滩,改造成了一座功能齐全、有模有样的学校,了不起啊!老丁,给你点赞,给邵校长点赞,给白马河学校的全体教职工点赞,你们了不起。” 之后,高副县长与一队人,来到操场,看了十分钟胡力争老师上的足球示范课后,高副县长便参与到孩子们的对抗赛中来。 操场边上的人不断叫好,记者们“啪啪啪”地不停拍照。 踢完球后,高副县长问胡力争:“你的技术不错呀,科班出身,对吧?” 胡力争说:“是的,我体育学院毕业,学的是足球专业。” 高副县长说:“技术不错,动作规范。我看你不太像个乡村教师。” 胡力争说:“我原来在秦都市工作。” 高副县长问:“那怎么到我们这山区安置学校来了?” 胡力争被高副县长的话给问住了,他不知道该实话实说,还是需要撒个谎。 在还没有想出更好解决办法的时候,胡力争歪着脑袋看了一眼丁惟实和他身旁的邵兴旺。 “怎么,不方便说啊?”高副县长问。 丁惟实看到了胡力争的囧样子,便说:“在高副县长面前,怎么还遮遮掩掩的,实话实说。” 听了丁局长的话后,胡力争说:“为了评高级职称,我选择了‘转任交流’。” 高副县长听到“转任交流”这个新词后,正要问,不料丁局长赶紧做回答:“转任交流,是市教育局在全市范围内,组织的教师轮岗交流活动,目的是互相学习,取长补短。当然,只有经过转任交流三年以上,或者到偏远地区当一年的乡村教师,才有资格评高级职称。” “哦,是这样啊。”高副县长点了点头,说,“谢谢你呀,小伙子,把你的球技,好的教学经验,要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我们这里的孩子。” 胡力争点了点头。 高副县长走后,胡力争休息了一节课,到了10:30的时候,该是六年级一班的体育课了。 胡力争确实感到累了。 因为要准备今天的课,所以,即便是昨天晚上早早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他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直想着今天上课的环节。 因为县长来要听他的体育课,这所学校体育学科,只有他是科班出身,其他人都是“半路出家”。 第三节课,胡力争拿了一只足球扔给孩子们,让他们自己在球场上自由组合,踢一会足球。 他则坐在一棵杨树下,背靠着杨树干休息。 忽然,头顶传来了马蜂“嗡嗡嗡”的声音。 胡力争抬头一看,就在他头顶的树杈下,吊着一只排球大的马蜂窝。 一群马蜂正围着蜂窝在飞。 胡力争起身的时候,背又不小心靠了一下杨树干,杨树干晃动了一下,树上的马蜂窝受到了震动,更多的马蜂便从窝里飞了出来,其中有三四只,朝他飞来。 不好,他赶紧跑到了操场上,马蜂便不再追赶。 这个在城市长大的大男孩,也许没有见过马蜂哲人的厉害,看到了土操场上的一块石头,恶作剧般地捡起来,朝马蜂窝扔去。 看到老师拿石头打马蜂窝,孩子们也兴奋起来,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头,接二连三地朝杨树上仍去。 石头像密集的雨点一样飞向马蜂窝。 操场外面隐约有人叫骂,但孩子们兴奋的喊叫声已经完全遮住了外面的声音。 马蜂窝受到了连续的攻击,蜂巢里的马蜂倾巢而出。 胡力争又捡起一块更大石块,一下子击中了马蜂窝的“悬柄”,“啪”的一声,整个马蜂窝掉到了地上,碎裂了。 成百上千只马蜂朝胡力争和孩子们飞来。 “不好,快跑。”胡力争大喊。 孩子们更是尖叫着朝教室跑去。 地上跑的,怎么能跑赢天上飞的呢? 很快,马蜂就把跑得慢的几个孩子蜇伤了。 “啊——啊——”孩子们大哭起来。 “快跑,快跑!” “马蜂哲人了!快跑!” 孩子们疼得又哭又喊,老师们慌作一团。 最先听到哭喊声的是门房的刘大爷。 刘大爷赶紧拿扫地的大笤帚驱赶。 邵兴旺听到哭喊声,也从办公室跑了出来。 很快,十几个老师都出来了,有的拿着大扫把驱赶,有的拿着“灭害灵”喷洒。 除了几个出来晚的老师没有被蜇伤外,胡力争、邵兴旺、刘大爷,还有七八个孩子,全部被马蜂蜇伤了。当然,最惨的还是要数我们的胡力争老师了,他的脸、额头、眼睛等多处被蜇伤。 “哦呦!疼,疼死我了!”胡力争捂着脸在校园里团团转。 “呜——呜——” “哇——哇——” “啊——啊——” 孩子们还在继续哭喊。 “老刘,赶紧,赶紧,给村干部打电话,叫两个‘三蹦子’过来。”邵兴旺吩咐道。 “我,我没有村干部电话。”刘大爷说。 “算了,算了,我来打电话!”说着,邵兴旺掏出电话,拨通了张棕建的电话,“兄弟,我是邵兴旺,我们这里有几个孩子和老师被马蜂蜇伤了,现在急需要送医院,借用一下你的‘三蹦子’,需要两个,如果没有,拖拉机也行。” “好的,‘三蹦子’有。我马上过来,我现在就给我堂弟打电话,他家有,刚好人也在家。稍等,我们马上过来。” 在等‘三蹦子’的过程中,邵兴旺吩咐道:“李振山、乔老师,卫华、白亚亚、侯文荣,你们赶紧去拿肥皂,给孩子清洗一下伤口。郑一燕、马河山,你们去厨房捣些蒜,等会儿,给被蜇的地方敷点蒜,消消毒。” “这管用吗?”侯文荣问。 “管不管用,总得试试吧?”邵兴旺说。 “要是没用呢?”侯文荣问 “聊胜于无!”邵兴旺说。 “聊胜于无?什么意思?”卫华问。 “就是有,总比没有好!”邵兴旺解释道。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三角恋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李振山领着孩子们在校园的水龙头边,用肥皂清洗伤口,一扭头,发现侯文荣蹲在胡力争身边。 此时的胡力争正坐在教室门口的台阶上痛苦地抱着头。 “哦呦!”侯文荣不小心碰了一下胡力争鼓起的额头,胡力争叫了一声。 “噗嗤!”侯文荣反而笑了。 胡力争轻轻拍了一下侯文荣的胳膊说:“还笑,看我都成啥了?” “活该,倒霉!”侯文荣说。 “哦呦!”胡力争摸了一下额头的包。 “你等着,我给你拿肥皂,去水龙头那边先洗一下,消消毒。”侯文荣说。 “侯文荣,你过来,先给孩子清洗伤口。”张德力看见两人亲亲我我的样子,朝侯文荣大喊。 “来了,来了!”侯文荣回了张德力一句,又转过头,对胡力争说,“你快过去,我去拿块肥皂,马上过来。” “谢谢啊!”胡力争说。 “不客气!”侯文荣笑了笑。 三个人的举动,被旁边站着打电话的邵兴旺看在眼里。 “丁局,给您汇报个事情。”邵兴旺说。 “啥事情?”丁惟实问。 “嗯呀,今天早上,您和高副县长刚走没多久,这给孩子上足球课的胡力争,与一帮熊孩子,把操场上的马蜂窝给捅了,连我在内,有四个大人,八个孩子被蜂蜇了。”邵兴旺回报。 “啊!严重不严重?”丁惟实有些着急。 “胡力争比较严重,其他人倒不太要紧。我已经联系了两个‘三蹦子’,马上送孩子们去医院。” “‘三蹦子’,‘三蹦子’怎么行?我现在马上安排车,去接孩子们。” “好的,好的。” 邵兴旺挂断电话,张棕建和他堂弟张棕昌,各自开着一辆‘三蹦子’,“嘟嘟嘟”地到了学校门口。 “上车,孩子们。老师们,招呼孩子们上车。” “三蹦子”载着被蜇伤的师生,朝医院开去。 “三蹦子”刚一上公路,就遇到了丁惟实的车。 “快上车!”丁惟实的车后面跟了一辆中巴车,这是县教育局的公务车。 张棕建和张棕昌兄弟俩将受伤的师生从“三蹦子”上扶了下来。 师生们上了中巴车。 中巴车掉头朝县医院驶去。 县医院。 邵兴旺头上也鼓了个大包。 “丁局,我向您道歉!”邵兴旺说。 “不用道歉!又不是你的错!”丁惟实说。 “是我的错。在秦都的时候,每一学期开学前,我都会亲自对校园里里外外的安全隐患进行逐项排查。今年,我只关注了大的安全隐患,却没有注意小地方,尤其是——”邵兴旺说着说着,眼泪汪汪的。 胡力争坐在旁边打着吊瓶,眼睛一直瞅着两个人。 丁惟实拍了拍邵兴旺的肩膀说:“要说是谁的责任,首先是我的责任。我应该在你和孩子们到来之前,就把学校的硬件设施做好。算了,老邵,事已至此,也不必再自责。现在最要紧的是给受伤的孩子治病。哦,对了,通知家长了没有?” “这三个受伤严重的孩子,我安排班主任给家长打了电话,可能一会儿就会过来。其他的,我看就算了。”邵兴旺说。 “好的。你安排谁留在这里照顾四位病号?”丁惟实问。 “我留下吧!”邵兴旺说。 “我看你还是安排两个老师。学校还有那么多学生,你回去安抚一下师生们的情绪,不要被马蜂或者其它小动物再吓着了。”丁惟实说。 “也行。乔大姐,那你和李振山留下吧!” “没问题,邵校长,你快回,回去照顾其他孩子。”乔美娥说。 “我留下。没问题,您放心!”李振山说。 丁惟实和邵兴旺等人正要离开诊室,侯文荣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邵校长,邵校长,怎么样,怎么样了?”侯文荣走进,发现丁惟实也在旁边。 “丁局您好!”侯文荣问候了一声。 “小侯你好!来看望李振山啊!”丁惟实说。 丁惟实的一句话,令侯文荣不知如何回答。 李振山望着侯文荣,心中既有某种期待,又有点忐忑不安。 “我来看看孩子们!”侯文荣毕竟是个聪明人,她的这句话,令在场的李振山和胡力争都松了一口气。 “看来,邵校长还是能力强啊,这上班不到两周,在邵校长的培养下,就变得成熟了许多。”丁惟实夸奖了一句。 “口是心非!”李振山在心里埋怨了一句。 “乔老师,您和校长一起回吧,我和李振山在这里照顾病号。”侯文荣说。 “乔大姐,小侯说的对。我看,你和我们一起回学校,让两年轻人守在这里。”邵兴旺说。 “我可以,可以。”乔美娥推辞道。 “我看,乔老师,你和邵校长回学校吧。让李振山和侯文荣守在这里。医院里还有医生和护士,应该没有什么大事情。一会儿,三个学生的家长过来了,你们俩注意把家长的情绪安抚一下。”丁惟实说。 “收到!”侯文荣回答。 “好的!”李振山说。 除了胡力争和三个伤势比较重的学生留在医院继续观察打吊瓶,邵兴旺和其他师生做了简单治疗,准备回学校。 县教育局的中巴车刚把邵兴旺等人送到学校门口,邵兴旺就被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拦住了。 从长相上看,应该是兄弟俩。 “你就是这学校的校长?”哥哥气呼呼地说。 “我是邵兴旺,白马河学校的校长。您是?”邵兴旺疑惑地问。 “我是谁,不重要。你看看我的脸,看到了什么?再看看我的背?”说着,就把身上的T恤衫揭开了。 “哦哟!你这脸怎么烂了,背上也受伤了?”邵兴旺说。 “我哥这都不算啥,刚才抹了点药,关键是我爸,现在在医院躺着呢?”弟弟说。 邵兴旺还是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心想:这不是马蜂蜇的伤啊,怎么到学校门口把我堵住了。于是便问:“你们这伤是怎么回事?” 哥哥说:“我和我爸,在河对岸的菜地里摘辣椒,突然,有人从你们学校的操场上给我们仍石头,十几个石头飞过来,我算躲得了快,看我的脸,我的背,看看——我爸,脑袋被砸了一个血窟窿,正在医院抢救呢。领导,你看看,就这么大的石头。”说完,哥哥拿出了几块鸡蛋大石头。 哥哥继续说:“还有比这更大的,我都没有拿过来,还在我家菜地里呢,最大的一块比我这拳头还打。你说怎么办?我大今天要是没抢救过来,死到医院了,你们不管谁,都得给我偿命。咱后会有期。” 说完,兄弟俩便骑上摩托车一溜烟地走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邵兴旺额头和胳膊上的蜇伤还隐隐作痛,老人被孩子们误伤住院的事情,又来了。 “河山、卫华、乔大姐,你们三个跟我去趟县医院,现在就走。其他人回学校,咱们几位老师,按照医生的交代,一定给孩子们,还有自己,做好后续消毒工作,把药按时吃。”邵兴旺说。 然后,邵兴旺中巴车司机说:麻烦师傅再帮我们一次,把我们再往县医院送一回。” “我下班了,再说,今天我家里有事,不能送大家了。”司机师傅说。 正在邵兴旺一筹莫展时,前面驶过来一辆“三蹦子”。 “喂!师傅,我们想去趟县医院,能送一下吗?” “可以,不过得给钱?” “多钱?” “最少一百!” “这么贵啊!”乔美娥说,“能便宜点不?” “不能。进县城,弄不好,被交警逮住,光罚款就得一百块。” “没问题,一百就一百。”邵兴旺说。 “上车吧!” “这是一百块钱,走,咱们再去一趟县医院。师傅怎么称呼?”邵兴旺说。 “我姓李,叫我李晓隆。” “你这名字,我太熟悉了。”邵兴旺说完,众人笑了。 “我和电影明星李小龙一个姓,但我的‘晓’,是‘拂晓’的晓,我的‘隆’,是乾隆皇帝的‘隆’。”李晓隆解释道。 “世上重名重姓的人多了。你这只有读音相同,不奇怪。”邵兴旺说。 车子行驶了十多分钟,邵兴旺开始安排工作。 “河山,你拿着我这张银行卡,去银行先取5000块钱,卫华,你拿二百块钱,去买些水果、牛奶和点心,挑最贵最好的买。乔大姐,咱俩先去医院找找老人家,看看情况怎么样?你们俩到医院后,给我打电话。” 车子到了进县城的路口,众人远远发现路口有交警执勤。 李晓隆停下了“三蹦子”,说:“邵校长,真的不好意思。前面有交警,我不敢再往前开了。” “没到站,你就收了一百,应该找我们50,才对!”卫华老师说。 “算了,算了,都不容易!咱们下车。”邵兴旺说。 邵兴旺下车后对李晓隆,说:“理解,理解,你走吧,辛苦了师傅,谢谢啊!” 邵兴旺和三位老师分别挡了两辆出租车,便分开了。 到医院,邵兴旺问急诊科大夫:“大夫,有没有一个老头被石头打伤了,在你们这里缝过针。” 还没等医生开口,旁边的护士说:“有,大约一个小时前,来了一老头,大概60岁左右,我们让到后面的住院部去缝针,估计现在住院部留院观察呢。” “住院部,咋走?”额头上还鼓着大包的马河山问护士。 “出急诊科大门,沿着走廊朝北走,右拐第一座楼就是。”护士说。 “谢谢!” “不用。” 到住院部大楼一层,邵兴旺给前去取钱和买慰问品的马河山和卫华老师分别打了电话。 十分钟左右,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邵兴旺说:“人到齐了,咱们上。” 众人上了四楼,很快就见到了在病房里受伤的老人。老人的妻子坐在床边,两个儿子站在床前。 邵兴旺走进去,满脸堆笑地说:“老人家,实在对不起,是我没把孩子教育好,让您受伤了。” 还没等老人张口说话,老人的妻子就站起来了说:“你们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啊!差点要了我家老头的命呀,幸亏我儿子在,把他爸拉到旁边,要不是我儿子,老头就被石头蛋子砸死在地里了。” 老头坐了起来,生气地说:“不好好上课,在操场胡乱扔石头,太不像话了。幸亏是个核桃大的石头砸到了我的头,要是大石头,我现在就在太平间躺着。” “对不起啊,大爷,是我没把学生教育好。是我的错,我在这里给您鞠躬道歉。”邵兴旺说完,就给老人鞠躬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别说那没用的,出去,出去。”老人的大儿子边说边把众人往外推。 “哎,哎,哎,别推人啊!”卫华老师说。 “推一下你们咋啦?你看把我大的头打成啥了,老头差点把命就送在你们手里了。你看我弟的额头,看他的后背。”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邵兴旺又一次道歉。 “别说那没用的,说,咋办吧?”老人的大儿子说。 “您开个价吧?”邵兴旺说。 “最少得三千块钱。”小儿子出来了说道。 “行行行,没问题。”邵兴旺说完正要掏钱,一护士走了过来,说:“怎么这多人啊?没什么事,都下楼去,留一个人就够了。” “我们来看望受伤的老人家。”邵兴旺赶紧说。 护士仔细打量了门口站的四个人,“呵呵呵”地笑了一下,说:“你们四个是咋的了?被马蜂蜇了呀?这脸上、额头上都起了大包。” 邵兴旺说:“是的,护士同志。我们四个都被马蜂蜇了。” “我刚听说,一个小时前,有七八个孩子捅马蜂窝,被马蜂蜇了。你们也去捅马蜂窝了?”说完,这护士又低头笑了笑。 “被蜇的孩子,是我们的学生。我们邵校长为了救孩子,和我们一样,也被马蜂蜇了。哎呦!现在还烧疼烧疼的。”马河山说。 “哦,原来是这样啊。好了,没事,你们下楼去吧。”护士说完就转身进了病房。 邵兴旺当然不可能走,胡力争和学生们给他捅了炉子,他还没处理完呢。 护士走进去,喊道:“16床。” “嗯,我是16床。”受伤的老头回答。 “没事,啥事都没有。你老心放宽。我们科室主任亲自给您缝的伤口,问题不大。”护士说,“刚才把破伤风针也打了,现在打消炎针,再补充点葡萄糖。今天晚上,在这里住一晚,观察一下。明天早上,主任查房,没有其他问题,查完房后,就可以回家了。” “既然没事,今晚能不能回去?”老头问。 “不能,主任已经下班走了。只有大夫才能办理出院手续。再说,今天晚上,你还需要打针,还需要留院一下。” “护士既然说没什么大事,这钱能不能少点?”马河山说,“缝几针,住一晚山医院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啊。” “头上的伤,最少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好,回去还要吃药,后期还要来医院拆线,还有营养费,我还觉得少了呢。”大儿子说。 “你——”看到讹人的两个儿子,马河山有些生气。 邵兴旺看见马河山握紧了拳头,把话语太硬,再惹出个什么事端来,就赶紧拉开马河山说:“没事,没事。这钱咱给。是我们没有把孩子教育好。是我们的责任,让老人家受罪了。对不起啊。”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钱,数了数,双手递给了老人的大儿子。 拿到钱后,大儿子转身走进病房,绍兴玩在门口再次给老人道歉,鞠躬,说:“对不起啊,老人家。等您回家后,我们再去看您。您多保重。” 四人走后,老头问大儿子:“你问人家要了多钱?” “三千。”大儿子说。 “咱花了多钱?”母亲问。 “五六百。” “五六百?你问人家要三千干嘛?”老头说。 “他们活该!”小儿子说。 “我这还有‘合作医疗’呢?‘合疗’一报销,估计都不花钱,你要人家那么多钱,合适不?” “有啥不合适的。你都不想想,没有柱子,你的老命差点就没了。”母亲说。 老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胡力争和三个孩子在医院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白天又打了三瓶吊瓶,赶天黑前都回到了学校。 吃点内服药,在外部抹点消炎药,五天后,所有人肿胀的部位都恢复了原样。 胡力争一直没好意思找邵兴旺赔礼道歉,邵兴旺也没有找胡力争谈话,更没有扣胡力争一分钱的工资。 他相信,这个为了评高级职称不情愿来乡下“轮岗交流”的老师,会从这件事情中汲取一定的教训。 第二百四十五章 土豆烧牛腩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时间像流水,匆匆又是一周。 这天中午,邵兴旺像往常一样,站在食堂门口,看着孩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下,进食堂排队打饭。 昨天,食堂采购了一些牛肉,今天有一道硬菜——土豆烧牛腩,所以比平时晚开饭十分钟。 打菜的窗口还关着。孩子们分年级已经排好了队。 邵兴旺走进食堂,发现队伍最前面站着胡力争。 “小胡呀!怎么在学生前面打饭?”邵兴旺问。 胡力争转过身笑嘻嘻地说:“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胡力争的一句话,把后面的学生逗笑了。 “什么歪道理,你先出来,让学生先打饭。”邵兴旺说。 “排到最后,全是残羹剩菜。” 胡力争有些生气,拿着自己的搪瓷饭缸很不情愿地离开了队伍,将饭缸“咚”地一声,倒扣在了餐桌上。 胡力争说的也是事实。 邵兴旺在全校老师的后面打饭,有时遇到孩子们爱吃的菜,菜盆就只剩下些汤水。有时,邵兴旺干脆把馒头掰成小块,沾着碗里的汤水凑合吃一顿。 “河山,你过来。”邵兴旺向招呼孩子们排队的马河山招手。 马河山过来。 “不能多做一点吗?胡老师说的没错,排在最后的老师,打得确实是残羹剩汤。” “领导,上边给咱们下拨的经费有限,您也一直在强调,给孩子们吃好些,所以……”马河山说。 “经费有限。既要吃饱,还要吃好?这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邵兴旺感慨道。 “是呀!领导。要吃饱,只能降低质量,菜就得挑最便宜的去买,肉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吃。” “你是这,最近一个月,在没有增加经费的情况下,增加主食量,减少副食量,让所有人至少要吃饱饭。”邵兴旺说。 听邵兴旺这么一说,旁边的胡力争斜着身子,将筷子用舌头舔了舔,说:“现在每天三顿饭,几乎天天稀饭、面条,面条、稀饭。能不能换个花样儿?包顿饺子,炸个鸡腿,卤个猪蹄,很难吗?没有这些,整点虾啦,鱼啦的,每个月最后一天,能不能来点烧烤,烤点羊肉串,哇哦,想起来就流口水。” “今天不是吃牛肉吗?”邵兴旺反问道。 “领导,三周了。我到咱们学校来了三周了,第一次吃牛肉。”胡力争说。 邵兴旺瞪了胡力争一眼,没在说话。 孩子们和其他老师都打完了饭。 “走,咱们去打饭。”邵兴旺对胡力争和马河山说。 三个人走到菜盆跟前,发现“土豆烧牛腩”盆里,只剩下少许土豆。 “回锅肉”盆里,只剩下少许包菜。 另一个“麻婆豆腐”盆里,只剩下一点儿“卤汁”。 “怎么样?领导,我说的没错吧!”胡力争说,“您看看,大伙儿都看看,我可没胡说。三个菜,现在只剩下两个半菜。哎!辛辛苦苦二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二十年学都白上了。” 胡力争阴阳怪气的话,把旁边的学生逗笑了。 “胡力争,当着孩子的面,少说两句。”马河山说。 “你当食堂主管,菜没上桌前,都吃饱了。只可怜像我这样,为了给学生上课,来晚的老师。”胡力争说。 “你胡说!我和厨师都是最后吃饭。”马河山说。 “最后吃饭?三个菜盆就剩这点菜了,你们八九个人,天天喝西北风吗?看看,这盆里还有菜吗?好东西藏起来了吧?” “河山,还有菜没?”邵兴旺问。 “有,师傅们给自己留有菜。”马河山说。 “看看!”胡力争说。 “端出来,给胡力争和后面没有打上菜的三位老师再打点菜。师傅们不够的话,你们再做点儿。”邵兴旺说。 “河山,中午孩子们‘午读’时间,没课的老师和餐厅全体师傅,到会议室开个会,你负责通知一下。”邵兴旺说。 “好的。”马河山说。 12:30,学生们吃完饭,在班主任老师的组织下陆续回宿舍午休。 13:40,起床洗脸上厕所。 13:50—14:20的半个小时,是学生们的“午读”时间。 “晨诵、午读、暮省”,这是朱永新博士新教育实验倡导的一种回归朴素的儿童生活方式。邵兴旺觉得好,直接拿来用。 晨诵就是与黎明共舞,让朗诵诗歌开启一天的学习;午读就是让学生们阅读属于他们自己年龄段的童书;暮省就是学生每天在完成学业以后,用随笔和日记等记录每天的生活,并与老师相互编织。 学校会议室,老师们和厨师们围坐在一起,开会。 “今天召集大家来,开个短会,商量一下学校食堂目前所面临的问题。”邵兴旺说。 “这有啥可商量的,没钱,就直接向上级部门打报告,要呗!”胡力争说。 “这个办法我已经试了几次了,县上财政紧张,只给这么多。”邵兴旺说。 “可以让家长交点伙食费。学生们上学免费,住宿免费,不能吃饭也免费吧!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啊?”乔美娥说。 “乔大姐说得没错。可教育局给家长们已经承诺了,到山下学校上学,一分钱不收。”邵兴旺说。 “这也行不通,那也行不通,干脆,都喝西北风得了!”胡力争说。 “闭上你的乌鸦嘴。说点好听的,行不行?”侯文荣怼了一句胡力争。 胡力争白了侯文荣一眼。 “呵呵呵,呵呵呵,我倒是有个好主意,不知道大家同不同意?”邵兴旺说。 “快说,领导,啥好主意?”郑一燕问。 “我们一起来唱首歌?”邵兴旺站了起来。 “啥歌?” “南泥湾。” “方燕妮老师起头。”邵兴旺说。 “花篮的花儿香,一起唱。” 花篮的花儿香, 听我来唱一唱,唱一呀唱, 来到了南泥湾, 南泥湾好地方,好地呀方, 好地方来好风光, 好地方来好风光, 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 当年的南泥湾, 到处呀是荒山, 没呀人烟, 如今的南泥湾, 与往年不一般,不一呀般, 如今的南泥湾, 与往年不一般, 再不是旧模样, 是陕北的好江南, 陕北的好江南, 鲜花开满山,开呀满山。 学习那南泥湾, 处处呀是江南,是江呀南, 又战斗来又生产, 三五九旅是模范, 咱们走向前呀, 鲜花送模范。 “领导,您不是要让咱们老师开荒种田吧?”侯文荣说。 “猜对了。”邵兴旺回答。 “那想吃个牛羊肉,还得上山放牧去?” “呵呵呵,呵呵呵!” 李振山的一句话把在场所有人逗笑了。 “我家本身就是菜农。从小我父母种菜,现在还在种菜,可以说,我们家的经济收入,全靠父母种菜。后来,我结婚了。和我妻子荷花在乡下种了三年菜,还养了两年的鸡。我是一个真正的农民。我说这的意思,当然不是鼓励大家去当个农民。人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背靠着大青山,几十亩地大的操场,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些好好利用起来。” “这还不是种菜养牛当农民吗?”卫华老师说。 “没那么复杂,大家也不要悲观。在前面的那片山坡上,我们用铁网围一圈,买些公鸡苗,放到里面。散养上百十只公鸡。四个月后,就长大了,想吃鸡肉。随便吃。炖着卤着烧着烤着炸着,随便,而且全都是柴鸡,味道好,营养价值还高。”邵兴旺说。 “谁有时间去喂这些鸡?”胡力争说。 “散养在山坡上的鸡,还怕没吃的吗?到处都是青草,到处都是虫子,厨房每天不是会有一些剩余的烂菜叶吗?丢到里面即可。”邵兴旺说。 “然后,给每个班级,在操场的角落里,画一片菜地,让孩子去种菜,既是一种劳动教育,又能收获大量的蔬菜,何乐而不为呢?而且,完全不占用孩子们的学习时间。我相信,不用老师动员,孩子们保准喜欢这项寓教于乐的种菜收菜活动。” “太好了。这主意太好了!”马河山说。 “牛羊太大,咱就不养了,猪太脏了,咱也不养了。想吃这些肉,完全可以用节省下来的菜钱去买。至于鱼,咱们以后不用到县城的菜市场去买,路太远,价钱贵。前面村子张棕建不是承包有鱼塘吗?我想他怎么都会给咱一个批发价吧!” “他还养鸭,天天在家填鸭催肥。”侯文荣说。 “你的意思是,让校长给咱整几只鸭子,让咱们师傅给咱做顿‘北京烤鸭’!”胡力争开玩笑说。 “这有何不可?想吃烤鸭,咱们就烤鸭!”邵兴旺高兴地说。 “哈哈哈,哈哈哈!” “哎!领导,来学校三个礼拜了。天天站在这大青山下看青山,你啥时候带着咱们全校老师一起去爬爬这山。这山多美?”胡力争建议道。 “这个主意好!”白亚亚说。 “对,这个主意好!”马河山也说。 大家一顿夸奖,胡力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一见的自豪。 “老子也是个有用之人!”胡力争心想。 “大家说什么时候去?”邵兴旺问。 “明天,明天刚好是周六。咱们去爬山,顺便在山上野炊一次,怎么样?”乔美娥老师显得非常激动。 “就按乔大姐说的办,散会!”邵兴旺高兴地说。 第二百四十六章 开会商量事情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学校会议室,老师们和厨师们都到齐了。 大家围坐在一起,等待开会。 “今天召集大家来,开个短会。食堂目前出现了一些困难,大家集思广益,一起讨论讨论,看看有没有好的解决办法?”邵兴旺说。 “这有啥商量的,没钱,直接向上级部门打报告,要呗!”胡力争说。 “这个办法,我已经试了几次,县上财政紧张,目前,只给这么多。”邵兴旺说。 “可以让家长交点伙食费。学生们上学免费,住宿免费,不能吃饭也免费吧!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啊?”乔美娥说。 “就是,吃饭交钱,很正常呀!咱们老师吃饭都交钱,为什么孩子们吃饭不交钱?”卫华说。 “啊!吃饭要交钱?啥时候说的?谁定的规矩?”胡力争问。 “在你胡大老师报到入校的前一天,校长在全校教师会上说的,定的规矩。”卫华说。 “多钱?”胡力争问。 “每天10块,每月220。”卫华回答。 “啥时候交?”胡力争问。 “不用交,每个月会从工资上扣,先吃后交。”侯文荣说。 胡力争来校三周,还没到一个月时间,所以第一月工资需要等到国庆节之后领取。 “教师到学生灶上吃饭,交钱的事情,是我定的。县上按照学生人数拨付的伙食费。我们不交钱,就是在吃学生的饭,这不合规也不合情。再说,我们都有工资,即便在家吃饭,也得花钱买菜买面吧。”邵兴旺说。 “就不能有点福利吗?”胡力争说。 “这福利是县上给学生的,可没给老师。”邵兴旺说。 “啥学校!怪不得都没人来。”胡力争小声嘀咕了一句,但还是被大家听到了。 “觉得不好,可以不来呀,没人欢迎你来!”首先向胡力争发炮是李振山。 “我去哪儿,你管得着吗你!”胡力争说。 “为评个高级职称,跑到这里受洋罪,真掉价!”李振山说。 “哎哎哎,怎么说着说着,这语气都变了呢?都给我把嘴闭上,现在听我说。” 邵兴旺一看俩人要吵架,赶紧转移了话题,说,“乔大姐说得没错。可教育局给家长们已经承诺了,到山下学校上学,一分钱不收。” “这也行不通,那也行不通,干脆,都喝西北风得了!”胡力争说。 “闭上你的乌鸦嘴。说点好听的,行不行?”侯文荣怼了一句胡力争。 胡力争白了侯文荣一眼。 “呵呵呵,呵呵呵,我倒是有个好主意,不知道大家同不同意?”邵兴旺说。 “快说,领导,啥好主意?”郑一燕问。 “我们一起来唱首歌?”邵兴旺站了起来。 “唱歌?开会唱歌,新鲜!”胡力争心里嘀咕道 “啥歌?”郑一燕问。 “《南泥湾》”邵兴旺说,“方燕妮老师的歌唱得最好,方老师给咱起头。” 方燕妮从座位上起来,清了清嗓子,“花篮的花儿香,一起唱。” 花篮的花儿香, 听我来唱一唱,唱一呀唱, 来到了南泥湾, 南泥湾好地方,好地呀方, 好地方来好风光, 好地方来好风光, 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 当年的南泥湾, 到处呀是荒山, 没呀人烟, 如今的南泥湾, 与往年不一般,不一呀般, 如今的南泥湾, 与往年不一般, 再不是旧模样, 是陕北的好江南, 陕北的好江南, 鲜花开满山,开呀满山。 学习那南泥湾, 处处呀是江南,是江呀南, 又战斗来又生产, 三五九旅是模范, 咱们走向前呀, 鲜花送模范。 “唱得还真不错!呵呵呵,呵呵呵!”邵兴旺夸奖了一句。 “这是一种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李振山说。 “革命,还乐观?啥年代了,还兴这个?”胡力争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用一种不屑的眼神望着眼前的这群人。 “领导,您不是要让咱们老师开荒种田吧?”侯文荣说。 “猜对了。”邵兴旺回答。 “那想吃个牛羊肉,还得上山放牧去?” “呵呵呵,呵呵呵!” 李振山的一句话把在场所有人逗笑了。 “我家本身就是菜农。从小我父母种菜,现在还在种菜,可以说,我们家的经济收入,全靠父母种菜。后来,我结婚了。和我妻子荷花在乡下种了三年菜,还养了两年的鸡。我是一个真正的农民。我说这个的意思,当然不是鼓励大家去当个农民。人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背靠着大青山,几十亩地大的操场,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些好好利用起来。” “这还不是种菜养牛当农民吗?”卫华老师说。 “没那么复杂,大家也不要悲观。在前面的那片山坡上,我们用铁网围一圈,买些公鸡苗,放到里面。散养上百十只公鸡。四个月后,就长大了,想吃鸡肉。随便吃。炖着卤着烧着烤着炸着,随便,而且全都是柴鸡,味道好,营养价值还高。”邵兴旺说。 “谁有时间去喂这些鸡?”胡力争说。 “散养在山坡上的鸡,还怕没吃的吗?到处都是青草,到处都是虫子,厨房每天不是会有一些剩余的烂菜叶吗?丢到里面即可。”邵兴旺说。 “然后,给每个班级,在操场的角落里,画一片菜地,让孩子去种菜,既是一种劳动教育,又能收获大量的蔬菜,何乐而不为呢?而且,完全不占用孩子们的学习时间。我相信,不用老师动员,孩子们保准喜欢这项寓教于乐的种菜收菜活动。” “太好了。这主意太好了!”马河山说。 “牛羊太大,咱就不养了,猪太脏了,咱也不养了。想吃这些肉,完全可以用节省下来的菜钱去买。至于鱼,咱们以后不用到县城的菜市场去买,路太远,价钱贵。前面村子张棕建不是承包有鱼塘吗?我想他怎么都会给咱一个批发价吧!” “他还养鸭,天天在家填鸭催肥。”侯文荣说。 “你的意思是,让校长给咱整几只鸭子,让咱们师傅给咱做顿‘北京烤鸭’!”胡力争开玩笑说。 “这有何不可?想吃烤鸭,咱们就烤鸭!”邵兴旺高兴地说。 “哈哈哈,哈哈哈!” “哎!领导,来学校三个礼拜了。天天站在这大青山下看青山,你啥时候带着咱们全校老师一起去爬爬这山。这山多美?”胡力争建议道。 “这个主意好!”白亚亚说。 “对,这个主意好!”马河山也说。 大家一顿夸奖,胡力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一见的自豪。 “老子也是个有用之人!”胡力争心想。 “大家说什么时候去?”邵兴旺问。 “明天,明天刚好是周六。咱们去爬山,顺便在山上野炊一次,怎么样?”乔美娥老师显得非常激动。 “就按乔大姐说的办,散会!”邵兴旺高兴地说。 第二百四十七章 野炊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全校8名教师,每人向马河山交了50元钱。 第二天清晨六点,马河山、侯文荣、张德力来到新沣县批发市场,采购了牛羊肉、果蔬蛋奶以及馒头等食材。 回到学校,众人将食材重新打包分好,马河山背着锅碗瓢盆、行军铲等埋锅造饭工具,张德力背着牛羊肉,邵兴旺背着果蔬蛋奶等副食。 一袋子雪白的馒头,马河山交给了侯文荣。 “胡力争,过来!”侯文荣喊道。 “怎么啦!小侯同学!”胡力争说。 “过来,帮我把馒头背上。”侯文荣对胡力争说。 “我背不上。你看,我要背钓鱼竿,还有,你看这是啥?”胡力争打开自己的背包,侯文荣看到了一包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啥?”侯文荣问。 “木炭。”胡力争说。 “哪儿来的?”侯文荣说。 “买的。上个礼拜,到县城买的。”胡力争说。 “你有先见之明啊!小胡!”邵兴旺说。 “本来,想请大家吃顿烧烤,我自己给大家亲自烤,可我问了几个人,你们都不感兴趣。”胡力争摇摇头。 “那是你没有问对人?”邵兴旺笑呵呵地说。 “校长,您也喜欢吃烧烤?”胡力争问。 “何止喜欢,简直痴迷。以前和你荷花嫂子在乡下生活的时候,我们小两口,无论冬夏,经常到野地里烧烤,还做火锅呢。”邵兴旺说。 “真的?”郑一燕问。 “那真是一段浪漫的岁月。桃花盛开的季节,我们在桃树下野炊,冬天天气晴好的日子,我们在渭河边的沙地上吃火锅,像这样的秋天,我和你嫂子经常到野地里去。”邵兴旺正说着,胡力争打断了话。 “去野地,干啥?那个吗?”胡力争一脸坏笑,用手比划着一个亲亲我我的动作。 “你呀你,小胡,你想多了。秋天的田野,是一幅绝美的风景画,我和你嫂子呀,吃完饭,喜欢到野地地走走,转转,看看农民们劳作的场景。黄昏时分,你嫂子走累了,我就背着她回家。有一次,你嫂子竟然在我背上睡着了,哈哈哈,哈哈哈。”邵兴旺回忆起以前和妻子荷花的点点滴滴,一脸的幸福。 “你和嫂子真是幸福的一对。”侯文荣说。 “我和你嫂子都经历了太多的波折。”邵兴旺说。 “我听说你们是青梅竹马?”卫华问。 “我们是初中高中同学。可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分开了,她父母为她招了个上门女婿。”邵兴旺停下脚步,感叹了一声。 “横刀夺爱,领导,你可以啊!”胡力争调侃一句, “那个年代,谁还懂得横刀夺爱啊!我邵兴旺即便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啊!”邵兴旺说。 “那你们最后是怎么走到一起的?”郑一燕问了一句众人都感兴趣的话题。 “这要说起来,得说三天三夜。总之,是爱,是爱情,两个人彼此相爱,谁也没法把我们拆开。”邵兴旺说。 “太浪漫了!”郑一燕说。 “结果是浪漫的,可现实太过残酷。”邵兴旺说。 “你对嫂子,一直都这么爱吗?还是因为曲折的经历,而彼此更加爱着对方?”侯文荣问。 “年轻时,并不懂爱,等真正懂了后,却已不再年轻。”邵兴旺说。 “怎么光聊开我了,说说你们自己吧!”邵兴旺说。 众人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一边走一边闲聊。 “今天,咱们的目标,是山顶的翠湖。”马河山说,“这翠湖边有片平坦的沙地,刚好可用来野炊。老胡,你的钓鱼竿绝对可以派上用场,这湖里有野生的青鱼。个头不小。我听以前法院的同事讲,他们曾在这湖里钓到过十几斤重的青鱼。” “好,大家加油!一会儿我请大家吃烤鱼。”胡力争一身轻松,走在最前面。 众人走走停停,三个小时之后,到达山顶的翠湖。 严格意义说,翠湖不在山顶,在山顶下一公里处的山坳里。 翠湖为天然湖泊,有东西两条小溪注入翠湖。湖北架设有取水管道,是白马河乡、高桥洞乡等几个乡镇山民的生活水源地。 众人远远看见翠湖被铁丝网围着,铁丝网上挂着“饮用水水源地”“禁止靠近”“禁止垂钓”“禁止下水游泳”等警示语。 看到警示标语,大家很扫兴。 邵兴旺说:“既然禁止靠近,我们就在这取水口的下游河道野炊。” “这河道也不错。”马河山说。 “胡力争,你这鱼竿白拿了。呵呵呵,呵呵呵!”李振山说。 “我一会儿翻到山那边去看看。这边有湖,说不定那边也有。也许,还是座人类从未涉足的圣湖呢。”胡力争说。 “怎么可能?”李振山说。 “怎么不可能?篮球场,这边一个篮球架,那边一个篮球架,足球场,这边一个足球门,那边一个足球门。”胡力争说。 “这山可不像篮球场,那圣湖说有就有啊!”邵兴旺的一句话,令胡力争无话可说了。 大家皆饿了。 溪水清澈,大家动起手来,一起埋锅造饭。 洗菜的洗菜,架锅的架锅,串肉的串肉,生火的生火。 人多力量大。 不到一个小时,第一串烤肉熟了。 烤肉、烤饼、啤酒、饮料,还有酸奶和野菜蘑菇汤。 …… “舒坦舒坦!”邵兴旺拍拍肚皮,躺在沙地上说。 “吃美了。马河山烤的肉,真好吃!隔行如隔山啊!我怎么就烤不了这么好的味道。”李振山说。 “要舍得放调料,好厨子一把盐。”郑一燕说。 “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坐。”胡力争一边说着,一边摇晃着手里的罐装啤酒。 “嘭……” “干杯,领导!” 啤酒罐的拉环,被拉开的那一刻,胡力争要和邵兴旺再碰一杯。 胡力争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动作,令手里的啤酒喷射出来,喷了旁边侯文荣一脸。 “嗯呀!我打你!”侯文荣在胡力争肩膀上拍了一下。 看到侯文荣一脸的啤酒沫,胡力争也知趣地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该打,该打!” 侯文荣站了起来,问:“打几下?” 胡力争抬头瞅了一眼这个居高临下站在自己旁边的姑娘,嘿嘿一笑说:“你在上,我在下,你想几下,就几下?” 说完又不怀好意地,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对于成年人来说,胡力争嘴里所说的这个动作,当然是男女之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幸福动作。 胡力争不笑的话,大家还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那无厘头式的持续坏笑,终于令包括侯文荣在内的所有人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侯文荣气得蹬了胡力争一脚,对邵兴旺说:“邵校长,他欺负我!” 玩笑归玩笑,总得给足面子。 胡力争赶紧转过身,双腿跪在地上,对侯文荣来了一个标准的磕头求饶动作。 口中念念有词:“小生失礼失礼,愿意磕头赔罪,求得侯文荣女士,不,侯文荣大人原谅一次。” “哈哈哈,哈哈哈!” 胡力争的一番夸张道歉动作,将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侯文荣自然也“扑哧”一下,笑了。 嘴里嗔怒一句:“谁让你磕头了,你磕一百个头,我也不原谅你。” “出来玩,就是图个高兴。大家对于开过头的玩笑,也都不要计较。”邵兴旺说。 李振山掏出纸巾递过去,侯文荣接过纸巾擦了擦脸,然后对李振山说:“谢谢!” 李振山笑笑说:“需要我,随时奉陪。” 说完,李振山瞪了胡力争一眼。 胡力争用一种藐视的眼神看了李振山一眼,躺到沙地的塑料布上,吹起了口哨。 众人吃饱喝足之后,横七竖八斜躺在塑料布上晒太阳。 大约半个小时后,胡力争站起来,收拾行李,又仔细检查了包里东西,包括还没有派上用场的钓鱼竿,准备翻过面前的青山,到山后去看看。 “你去哪里?”侯文荣问。 “我到山那边看看,看看有没有湖。”胡力争说。 “我也去。”侯文荣说。 “不生我的气了?”胡力争问。 “谁生你的气了,我懒得生你的气。”侯文荣说。 “我也去。”李振山说。 “好好好,那你们去,我就不去了。”看到李振山嚷嚷着要去,胡力争马上没了兴趣。 第二百四十八章 寻找圣湖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我也去。”郑一燕说。 看到妻子站起来说自己也要去,丈夫马河山不放心,也跟着说了一句,“我跟你一起去。” “领导,你去吗?”侯文荣问了邵兴旺一句。 “走,上去看看。”邵兴旺兴趣昂然,说完,也跟了上来。 乔美娥上了年纪,说:“我走不动了,你们继续,我在这里等你们。” “我陪你。”大队辅导员方燕妮老师说。 “不用,你想去,就跟着一起去看看。” “我今天脚上穿的鞋,不给力。”方燕妮把自己脚上的皮鞋在地上踩了踩。 “一着急,忘了换鞋,走不动了,刚好咱俩坐在这里聊会儿。”方燕妮说。 看到大家都准备去,胡力争再没吭声,一个人默默地走在队伍前面。 半个小时后,众人来到山顶。 举目四望,山的背后还是山。峰峦叠翠,连绵起伏。 “看,那边有湖!”胡力争兴奋地喊道,“我说有,还真有!” 众人顺着胡力争手指方向望去,果然前面的山坳里,有条鲸鱼型湖泊。 “一定是一处从没有人到过的圣湖。走,咱们下去看看。”胡力争说。 “这不是什么湖,是一条叫叫鲸鱼沟的河道。”马河山说。 “能不能给大家留点悬念,激发一下探索的欲望?”胡力争对马河山提前“泄密”并不满意。 “谁去?”胡力争扭头问。 众人没动。 “太远了,小胡。这边好像是未开发的原始森林。我建议不要过去,太危险了。再说,赶天黑不一定能折回来。”邵兴旺说。 “是呀胡老师,今天咱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休息一会儿,也该下山了。” “郑老师说的没错。我看这距离也不近,到那个地方估计天就黑了。这荒山野岭,让人操心!”邵兴旺说。 众人的劝说,并没有阻止胡力争前进的步伐。 胡力争坚持要去,侯文荣也坚持要跟。 “下午四点之前,必须回到营地,这是命令。”邵兴旺说。 “遵命!”侯文荣说。 “哼!我又不是没爬过山。”胡力争嘴里嘟囔了一句,便背着鱼竿朝密林深处走去。 望着胡力争和侯文荣钻进密林的背影,邵兴旺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他还是坚信,这个大男孩经历了马蜂哲人的事件后,会变得理智成熟起来,会听他的话,按时回到营地。 “没事吧?”李振山问。 “应该没事。”马河山说。 “但愿没事。”郑一燕说。 “走,咱们下去等他们!”邵兴旺向大家摆摆手。 三人跟着邵兴旺朝营地走去。 集合的时间已过了半小时,邵兴旺低头看了看手表,又抬头看了看天空。 西边出现了大片乌云,夕阳为涌起的黑云镶了一道金边。 很快,夜幕降临。 枯枝败叶在冷风的裹挟下,顺着河道飘过来。 邵兴旺不由地打了个冷颤,表情极为凝重。 “怎么办?”马河山问。 “就是呀,怎么办?”方燕妮也问。 “振山,你要不带着乔大姐、方燕妮和郑一燕,先回学校?我和马河山去找找他们。”邵兴旺说。 “我想跟你们一块儿去。”李振山说。 大家心知肚明。 在胡力争没来学校之前,李振山和侯文荣的关系,可以说最为亲密,人们似乎也认为俩人在处对象。 至于俩人之间有没有明确男女朋友关系,大家不敢肯定,有关俩人恋爱的话题,多数来源于揣摩和猜测。 “要不,咱们先下山,在学校等他们。”马河山提议。 “就是,他们俩都是大人,不会走丢的。”乔美娥说。 “乔大姐有所不知。巍巍大秦岭,纵横上千里。翻过这山头,就进入到杳无人烟的原始森林。每年都有徒步穿越者葬身在此。”邵兴旺说。 “啊!”方燕妮感到惊讶,“这么恐怖?” “一旦进入原始森林,手机很难收到信号。山里有金钱豹、黑熊、羚牛、大熊猫等野生动物。如果没有经验,一旦遇到这些野生动物,很容易受到攻击。” 马河山说:“邵校长说的对。这里山崖陡峭、林木茂盛。有的徒步者,因为迷路被困深山,活活饿死,有的徒步者,被野生动物攻击致死,还有的,不小心坠落山崖而亡。” “那怎么办?”郑一燕问。 “去找找,天要下雨了。乔大姐,你和两位女老师赶紧下山,万一下起雨来,就麻烦了。”邵兴旺说。 “没有男士陪伴,你们可以吗?”李振山问。 “没问题。”乔美娥说。 “我也没问题。” “我也没问题。” “那好。把床单和塑料布留给我们,其它的你们带回去。锅碗太沉了,暂时放在路边那块石头后面。”邵兴旺说完,转过身,对马河山和李振山说,“咱们迅速收拾,去找他们。” “河山,把伞拿上。一会儿要下雨了。”郑一燕从包里掏出了一把遮阳伞递给丈夫。 “小心点,路上注意安全。” “对,我这也有伞!”乔美娥说完把自己包里的伞,递给了邵兴旺。 “我的也给你们。”方燕妮把自己的伞递给了李振山。 “把吃的也带上吧!”郑一燕说。 “好,把能吃的熟食都带上。河山,你再检查一下背包里军刀、打火机。振山,把那把行军铲拿在手里,说不定还有用处。”邵兴旺说。 六人分开,三位女士背着自己的包包原路返回,晚上八点,顺利到达学校。 邵兴旺三人,则背着背包,带着干粮工具,朝更远的地方进发,他们要翻过大青山,去寻找俩人。 山路崎岖坎坷,远处不断有野鸟的悲鸣。 悲鸣声在山谷中回荡,进而增加了一些恐惧的感觉。 邵兴旺一行翻过大青山,朝秦岭腹地走去。 在这里有必须普及一下。 对于新沣县人来讲,眼前绵延千里的山统称为南山。当然,南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群山。离县城最近,个头最矮的山,人们更习惯称骊山,骊山后面紧挨着大青山,翻过大青山,就到达秦岭腹地,进入到茫茫原始森林中。 再说下午,胡力争和侯文荣两人沿着人迹罕至的密林朝湖的方向走去。好在头顶有太阳指路,一个小时后,俩人到达湖边。 这是一处比翠湖还要宽阔三五倍的自然形成的湖泊。胡力争和侯文荣在湖边发现了塑料瓶和人类丢弃的垃圾袋,这说明,这里曾经有徒步穿越者来过。 胡力争选择一处可以垂钓的地方下竿钓鱼。 侯文荣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太过寂寞,便沿着湖边转悠。她发现,湖边沙地上,不仅有旅行者搭建帐篷宿营的痕迹,还有用火烧烤的痕迹。 “胡力争,你过来。”侯文荣发现了许多动物的脚印。 胡力争过来一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怎么了?”侯文荣问,“这是些啥动物的脚印?” “这些竹叶形的脚印,像是禽类,可能是野鸡。这些枫叶形的脚印,也许是野鸭,或者路过的大雁,天鹅之类。”胡力争说。 “那这些呢?”侯文荣指着一些凌乱的像桃心一样的脚印问。 “会不会是羚牛的脚印?”胡力争说。 “这些是什么脚印?”胡力争指了指旁边的手掌大的梅花脚印。 “豹子,还是狗熊啊?”侯文荣的一句话不仅将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也将胡力争吓得不轻。 “咱们得赶紧回去。天马上黑了。”侯文荣提醒道。 侯文荣话音刚落,胡力争发现插在岸边沙地上的钓竿开始晃动。 “鱼上钩了。”胡力争拉起胡文荣的手朝前跑去。 侯文荣像触电一般,浑身上下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地欢悦。 虽然,李振山也牵过她的手,但这样一种奇妙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出现。 胡力争关心的是他的鱼,而侯文荣关心的是他的心。 “上来了,上来了。”侯文荣在旁边高兴地说。 “三斤左右,大青鱼。”看到躺在岸边,翕动着鱼鳃的大家伙,胡力争非常兴奋。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迷路被困山林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天边的霞光完全被黑暗所吞噬。夜幕笼罩下来,湖边起了冷风。 两个人处在一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一种恐惧的感觉顿时涌过来。 “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侯文荣说。 “走,收拾东西。”胡力争说。 “鱼怎么办?”侯文荣问。 “我来清理。你把我包里的军刀递给我。”胡力争两手提着鱼问侯文荣。 “在哪里?”侯文荣找了半天没有找到。 “忘了,忘了,在包外侧的小口袋里。”胡力争说。 “找到了,给你!”侯文荣走过来。 “谢谢!” “不客气!” 侯文荣将军刀递给蹲在湖边的胡力争,又转身回到岸上,收拾整理背包。 胡力争熟练地打开军刀,将三斤重的青鱼剖开,刮掉鱼鳞,去除内脏,清洗干净,装进袋子。 回到岸上,胡力争将洗净的鱼连同袋子放进背包,将渔具重新收起。 侯文荣正要背起背包,胡力争又说:“等等,等等。” 说着,他放下背包,从背包侧面的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塑料小瓶子。 “这是啥?” “你猜?” “猜不着!” “是烧烤用的混合调料,你看瓶贴。” “真是耶!真没想到,你粗中有细。”侯文荣夸奖了一句。 胡力争将调料往装鱼的袋子里面撒了一些,又将鱼和调料放回原处。 “我只对吃,比较感兴趣。用最近流行的时髦话讲,就是一枚典型的吃货。”胡力争笑笑说。 “喜欢美食,没什么不好!”侯文荣说。 “人生在世,无非吃喝二字。走,我的小美女!”胡力争说。 “你叫我什么?”侯文荣问。 “叫你什么?叫你一声,我的小美女。”胡力争说。 “你跟我说实话,我和卫华、白亚亚、郑一燕相比,我们四个谁最漂亮。”侯文荣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情人眼里出西施。”胡力争说。 “我是认真的,谁让你跟我开玩笑。”对于胡力争的回答,侯文荣显然不太满意。 “各有各的美。我说真的,除了乔大姐之外,你们四个都很漂亮。”胡力争说。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问你,谁最美?”侯文荣说。 “在李振山的眼里,也许你是最美的。” 胡力争提到了李振山,侯文荣就有些不太高兴。 “谁让你提他了。”侯文荣说,“在你的眼里,你觉得谁最美,最好看?” “当然是你了。你甩他们几条街。”胡力争虽然也觉得侯文荣更好看些。但他刚才说的“各有各的美”却是不折不扣的事实。他当然不想在这里,令一个怀春的女孩子感到难堪。 一到密林深处,天就彻底黑了。 头顶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听得人瘆得慌。 草丛里也有小动物追逐奔跑扰动草丛的声音。 侯文荣感到了害怕,一只手不自觉地拉着胡力争的胳膊,身体紧紧贴着胡力争。 “还有多远?”侯文荣问。 “不知道,再往前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来时的路。”胡力争说。 今天,有了第一次手和手的接触,胡力争也再没客气,直接紧紧攥着侯文荣的手,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密林四周,到处都是秋虫的歌声,头顶的猫头鹰不时发出渗人的叫声。 “这边。” “这边。” “好像是这边。” 半个小时后,两人走到一岔口,辨不清朝那个方向走。 俩人选定了一个方向,继续朝前走,发现脚下荆棘丛生,几乎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 “看来,我们迷路了。”胡力争说。 “那怎么办?”侯文荣紧紧拉着胡力争的胳膊问。 “咱们找一块稍微平坦的地方宿营。”胡力争说。 “宿营?回不去,邵校长会不会来找咱们?”侯文荣说。 “现在黑咕隆咚的,四处都是危险,咱们这么走下去,掉到悬崖下面怎么办?遇到豹子或者黑熊怎么办?”胡力争说。 “我们啥都没带?”侯文荣说。 “我带了吊床。咱们现在找块平地,生堆火,先暖和暖和。然后把包里的鱼烤了装进肚子。”胡力争说完,拉了拉侯文荣的衣袖。 俩人又走了大约五分钟。 “快看,前面树林消失了。”侯文荣说。 “嗯!就是。走,快走,到前面,咱们找块平地宿营。”胡力争说。 “小心!”一股山风吹来,侯文荣停下脚步。 胡力争停下一看,眼前一米外的地方,哪是什么平地,明明是一处山崖。俩人再往前迈两步,就会纷纷滚落山崖。 “我的乖乖,太危险了。快往后退。”胡力争拉着侯文荣的手又往回折。 俩人转身,又往回走了大约五分钟,终于发现林中有一条干涸的小溪。小溪的岸边有片空地,大约五六个平方的样子。 胡力争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了照,发现平地旁边是一块巨石。 “太好了。天然的避风港。这是最理想的栖息地。”胡力争说。 “我们就在这里宿营吗?”侯文荣显然有些害怕。 “啊!就这里。”胡力争说着,从背上取下背包。 “晚上,不会有黑熊,或者豹子,野猪什么的吧?”侯文荣问。 “也许有,也许没有。”胡力争说。 “那怎么办?”侯文荣的话里带着哭腔。 “能怎么办?赌命啦!如果来了豹子或者黑熊,先把我吃了。吃饱了我,它们就会不会伤害你啦。”胡力争一本正经地说。 “混球,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咱俩谁也不许死。明天都给我平平安安地回去。”侯文荣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你看这块石头。背靠山崖,面向小溪。石头上方的两棵大松树,看见了吗?” “看见了。” “豹子、黑熊,包括野猪等,不可能从山崖上下来攻击咱们,只会从河道里,从下而上,攻击咱们。如果他们来了,你我迅速跳上这块石头,然后爬上那两棵松树,尽量往高处爬。” 听了胡力争的话,侯文荣紧绷的神经总算松弛下来。 “也只能这样了。”侯文荣说。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说完,胡力争将侯文荣后背的背包帮忙取了下来。 巨石旁边的石峰中,有不少干柴。除了河道,巨石的旁边全是高大的松树。 坐在巨石下面,几乎感觉不到风的存在。 胡力争抬头看看天空,天空黑漆漆的,只有树梢在轻轻摇摆。 胡力争挪开背包,从石缝中取出干柴,小火堆很快生起来了。 “有了火,就有了温暖。有了火,也就有了熟食。有了火,也不用担心夜晚有野兽袭击。大多数野生动物,还是害怕人类气味,更害怕人类身边的火堆。” 胡力争一边生火,一边安慰着心惊胆战的胡文荣。 第二百五十章 一夜未归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侯文荣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说:“如果不是人类让它们感到危险,野生动物也不情愿接近人类。” 侯文荣的话似乎是在自我安慰。 “你懂得挺多呀!”胡力争笑笑说。 “会烤鱼吗?”胡力争问。 “会。” “好,我去折几根树枝,你从我的背包里,把烧烤的调料拿出来,再撒一些。刚才撒的少了些,我担心不入味。” “你别走远!” “嗯呀!我走哪儿去,我就在你跟前的这棵树上折几根松枝。” “好了,给你,拿着,给咱把鱼穿上去。”胡力争把手里的松枝递给侯文荣说,“你拿着树枝,给咱上下翻着,注意不要烧焦了,轻轻翻。鱼很嫩,小心松软的鱼肉掉进火堆里。” “你干啥?”侯文荣问。 “我再去捡些干柴。然后把睡觉的吊床搭建一下。” 就在巨石旁边,散落有不少干柴。胡力争不费什么力气就捡拾回来一大堆干柴。 “够了,足够了。”侯文荣说。 放下干柴,胡力争朝身旁瞅了瞅,又伸开双臂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说了一句:“差不多。” 胡力争从背包里掏出来一个袋子。 “这么小的帐篷?”侯文荣好奇地问。 “不是帐篷,是天幕和吊床。”胡力争说,“我现在在这两棵树上绑吊床。吃完鱼,你就躺上面睡觉去。” “那你呢?”侯文荣问。 “我坐在下面,烤烤火。”胡力争说。 “你带了一个吊床?” “啊!带了一个。没人告诉我说,要带两个。不过,即便说了。我也只有一个。呵呵呵,呵呵呵。”胡力争笑着说。 “哦!” 经过一天时间,侯文荣能够看出来,胡力争具有一定的野外生存经验。 “你是不是经常在野外过夜。”侯文荣好奇地问。 “我父亲爱钓鱼,小时候带我夜钓过几回。”胡力争说。 “夜钓?什么意思?”侯文荣问。 “就是晚上戴着头灯,在野外的湖泊或者水塘钓鱼。”胡力争说。 “那挺浪漫的?”侯文荣说。 “对我而言,那不是浪漫。”胡力争说。 “为什么?” “我父亲是位地质学家,常年在野外工作。每年有两个月探亲假。但他回来,也不愿意在家里呆。职业的习惯,他在家里也呆不住。常常跑到外面钓鱼。后来,我母亲和他离婚了。我只好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每年到了暑假,我父亲回家探亲,他总会带我去爬山,去野钓。偶尔会在山上宿营过夜。所以,家里有各种各样的敞篷、吊床、天幕、鱼竿之类的东西。” “对不起啊!” “没关系。” “那后来呢?” “什么后来?” “你父亲和母亲后来怎么样了。” “俩人离婚后,一个未娶,一个未嫁。直到十年后,我考上了大学。有一次,我父亲的腿受伤了,住进医院。我母亲听说后,到医院照顾他。在医院躺着的半年里,我父亲说他想了很久很久,最后下定决心,离开自己热爱的地质事业,提前退休。他说,前半生我母亲照顾我,后半生,让他来照顾我母亲。” “好浪漫啊!”侯文荣说。 “现在看起来是挺浪漫的,不过以前可不是。我父亲和我母亲离婚后,我特别想我母亲。”胡力争说。 “你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侯文荣问。 “上大学的时候,有一个相好的。不过,毕业后,我到秦都当了老师,她要我跟她一起去南方她老家,我没去。”胡力争说。 “你不爱她吗?”侯文荣问。 “爱!” “那为什么不跟她一块去呢?” “我感觉不太好。犹豫了两个月,最终还是没有答应。” “感觉不太好?”侯文荣说。 “是的。我能感觉到她的爱里包含着某种功利,或者说势力。”胡力争说。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她需要你的时候,对你百依百顺,爱得如痴如醉。不需要你的时候,可能就会把你一脚踹开,或者在别人的诱惑下投入到他人怀抱。” “我发现你一个学体育的,感情如此细腻?这跟你的外形不符合呀?”侯文荣说。 “我其实挺爱看书的。读的书不会比你少。哎!说说你跟李振山的事情?” “我俩有什么好说的。” “我看他很喜欢你,一直在追你。” “你说的没错。可我对他没有一点感觉。我觉得他太标志,太完美了。” “标志和完美不好吗?” “在大多数人的眼里,这当然好了。不过,当一个人太听话,太乖巧,长得太标志,做事太过谨慎的话,也就失去了个性,了无生趣。我说的你能听懂吗?” “怪不得!”胡力争感慨一句。 “怪不得什么?”侯文荣反问。 “像个跟屁虫一样老跟着我。”胡力争开了一句玩笑话。 “你讨厌!”侯文荣将手里的鱼连同树枝放到火堆上,伸手打了胡力争两拳。 侯文荣的粉拳打到胡力争身上,自然毫无痛感。 “来,再扇两巴掌!”胡力争将自己的脸凑过来,对侯文荣说。 侯文荣用手轻轻拍了拍胡力争长满胡子的脸说:“好了,扇过了。” “哦呦!鱼糊了。”胡力争闻到焦糊味,从火堆上取下鱼。 “熟了,熟了,熟透了。来,快吃。”胡力争取下一块鱼肉,递给侯文荣。 俩人吃完鱼,已到十点多了。 “睡吧。”胡力争说。 “这怎么睡呀?”侯文荣问。 胡力争以为侯文荣嫌他把吊床绑得太高,于是解释说:“绑高一点,自有它的好处。比如蛇或鼠之类的小动物够不着,相对比较安全。” “我说,这一张吊床睡不下两个人。”侯文荣说。 “我没说,要和你睡一起,你先睡,我再烤烤火。等你睡醒了,咱俩换一下。来,我把你扶上去。” 胡力争一米八的大个子,臂长手大,蹲下身子,抱着一米六五的侯文荣的小腿,将她放进离地一米五的吊床内。 “睡吧!小公主。晚安,愿你做个好梦!”胡力争说着,张开天幕,打算把它绑在树上。 “对,你把床单铺到地上,坐在床单上,屁股就不潮了。”侯文荣不知道胡力争手里的天幕是干啥用的,还以为是一张普通的床单。 “这是天幕,顾名思义,是挡天的幕布,不是铺地的床单。” 说着,胡力争开始绑天幕。 “这天幕,就像房顶一样,是遮风挡雨的东西,非常实用。有了它,即便半夜下起雨来,也不会淋湿。” 胡力争绑好后,从背包里掏出冲锋衣抓绒内衬,盖在侯文荣身上,自己则静静坐在火堆旁。 对于寻找两人的邵兴旺而言,漆黑的夜晚,它们也不敢贸然前进,便找了一处背风的角落停下来。 三人坐下后,才发现远处的山林里有火光。 “喂——胡力争!” “喂——侯文荣!” 邵兴旺尝试着喊叫了两声。 第二百五十一章 神秘短信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胡力争听到有人呼喊,快速站起来,跑到悬崖边。 胡力争听出了邵兴旺的声音,于是也朝对面山崖喊话。 “我在这里,我和侯文荣都没事。你们回吧!”胡力争大声喊道。 就像对面的人说什么,自己听不到一样。胡力争判断自己说的话,对方也听不到。 “叮铃铃!”手机铃声响了,胡力争拿起就接。 接通即断掉。 山里信号微弱,时有时无。 胡力争连续拨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显示无法接通。 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彻底没电了。 胡力争编辑了一条短信:我和侯文荣平安。你我面前是座山谷,危险。最好就地宿营,明天白天再见! 很快,邵兴旺短信就回复过来:好!注意安全。明天见! 胡力争回到火堆旁。 邵兴旺他们三人找了块平坦的地方,生了堆火,铺上塑料布和床单,开始吃东西。吃完后,躺在上面休息。 半夜,淅淅沥沥的秋雨随风飘落。 邵兴旺三人只好又坐起来,身子斜靠在一起,打着伞,头顶着塑料布,坐着等天亮。 侯文荣被风吹醒,伸手摸了摸坐在吊床底下打盹的胡力争。 “睡醒了?”胡力争问。 “下雨了?”侯文荣没有回答,问了胡力争一句。 “小雨。”胡力争回答。 “火灭了?”侯文荣问。 “灭了。”胡力争回答。 “你冷不冷?”侯文荣问。 “还可以。不算冷。”胡力争回答。 “你上来。”侯文荣说。 “不用换,昨晚我和你开玩笑呢,你继续睡。再过三四个小时,天就亮了。”胡力争回答。 “我让你也上来。”侯文荣说。 “我?”胡力争没有明白意思。 “对!这吊床结实吗?”侯文荣问。 “结实,当然结实。这是我家最好的一张吊床,我父亲说是国外进口的。”胡力争说。 “那你上来,咱俩睡一起。”侯文荣说。 “睡不下。”胡力争回答。 “你睡下面,我趴你身上。”侯文荣说。 “合适吗?”胡力争说。 “有点冷,再不上来,会冻感冒的,明天咱们还要回学校呢。” 胡力争站了起来。 “你把我扶下来。你先上来,再把我拉上去。”侯文荣说。 “这个,这个!”胡力争想要说什么,但没有想好该怎么说。 “这,什么这,你快点。”说着侯文荣身体往下翻,准备下来。 “小心!”胡力争知道侯文荣是个狠角色,赶紧用手扶她。 侯文荣下来后,胡力争爬上去。 “来,上来,小心。”胡力争侧身,双手紧紧抓住侯文荣的腰,将她提了起来,放在自己身上。 胡力争像床褥子,侯文荣像床被子,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 有了天幕的遮挡,再加上两人互相之间彼此温暖,秋夜的山林里再也感受不到寒冷。 一番亲亲我我的折腾之后,两人始终保持着男下女上的姿势,睡着了。 侯文荣把头斜靠在胡力争肩膀上,侧着脸,也不觉得有多难受。小时候的她,习惯了趴着睡觉。只是到了初中后,才慢慢改过来了这个习惯。 俩人一觉睡到天亮。 天亮了,林子里鸟儿的啁啾声回荡在树梢。 雾气蒸腾,湿漉漉的。一道道阳光像利剑一样,穿过乳白色浓雾,从树梢上斜射下来。 远处传来猴子的叫声。 “快看,是金丝猴!” “真的,是金丝猴。” 俩人发现几只林间跳跃的金丝猴。 松鼠开始活跃起来。 “饿了吗?”胡力争问。 “还有鱼吗?” “当然没有了。我包里还有面包和牛奶。你先拿出来吃。我去给你摘几枚松塔。” “松子熟了吗?” “应该熟了。” 胡力争爬上一颗松树,这才看清楚了地形。 原来昨天他们的确走反了方向。不远处就是一座山谷。要到达对面的山头,要么从悬崖上攀着藤条溜下去,要么再沿着原路返回去和他们汇合。 胡力争发了短信,告诉邵兴旺说:天亮了,我们能够辨清方向,你们返回老营地,在那里等待。我们12点前估计能够到达。 邵兴旺回信:不见不散。 邵兴旺在十点多到达昨天的营地,埋锅做饭,三个人饱餐了一顿,温暖的阳光照耀在三人身上。邵兴旺感到温暖舒适,平平安安就好,邵兴旺心里想着。 三人躺在平坦的草地上,将一条床单盖在身上,美美地睡了一觉。 胡力争从松树上下来,摘了三颗大松塔,走到侯文荣身边,坐下来。 侯文荣将手里的面包撕了一块递到胡力争嘴边。 胡力争打算用手去接,发现自己爬树的手已泥泞不堪,于是把嘴凑了过去。 喂完面包,侯文荣将身子朝胡力争身边挪了挪。 胡力争发现侯文荣的脸有片红润,眼里充满了柔情,呼出的气息是那么欢快。 侯文荣身上特有的女人的气息让胡力争有些迷醉。 他放下手里的松塔,用胳膊轻轻揽着侯文荣的腰,将自己热烈的嘴唇放在另两片渴望的唇上。 无法抗拒的力量在各自的胸中涌起。 …… 待一切平静下来之后,侯文荣继续吃面包。 胡力争拿出手机,怎么还有一条未读信息。 好奇心驱使着他点开了信息。 这是昨天晚上,他和侯文荣睡了之后,收到的短信,前女友发来的。 胡力争陷入到长长的思索当中。 “怎么不说话了?谁发的短信?”侯文荣问。 为了避开这样一个尴尬的话题,胡力争故意将话题岔开:“那天晚上加班,就是半夜让大家画操场围墙那次。我躺在床上,假如不起来的话,你真的会那个啥吗?” “你是说,把裤子也脱了吗?”侯文荣说。 “差不多。”胡力争说。 “在你面前,我敢脱个全身皆无。”侯文荣说。 “那天晚上,要是李振山在宿舍不下来呢?”胡力争问。 “他不会不下来。”侯文荣说。 “我说假如。”胡力争说。 “他不下来,与我何干?”侯文荣有点生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我昨天情不自禁,对你做了什么。但我可能无法跟你继续下去。”胡力争说。 “为什么?”侯文荣问。 “不知道。”胡力争低下头说。 “不知道?是你的前任女友来找你了吗?” 女人是一种非常敏感的动物,在最紧要的关头,总能嗅出点什么。 “刚才手机上的那条短信,是她发来的,昨天晚上咱们睡了后,发来的,很长很长的一条短信。”胡力争说。 “我看看。”侯文荣说。 “还是算了。走,收拾东西,咱们走吧!” 自从胡力争说完这句话之后,侯文荣兴奋的感觉再也没有了。她开始变得沉默,任凭胡力争说什么,她一句话都不接。 侯文荣没有和胡力争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跟着他,朝回学校的方向走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与妻儿团聚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胡力争知道侯文荣很生他的气,但他暂时还没有想好怎么安慰这个令她感激的女孩。 前女友,无法忘记,眼前的侯文荣,又觉得对不起,胡力争陷入到一种两难的抉择当中。 胡力争一边走,一边回忆着短信内容。 她的女友发短信告诉他说:“阿力,请原谅的虚荣与任性。在一起,不懂珍惜;分别后,才知道有多爱你。逃离、怨恨,或许都是儿戏。爱得痴迷,却伤得彻底。承诺,或许不堪一击。我相信,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才是爱的主题。愿陪你一起浪迹天涯,陪与你生死笑依。爱你的晴。周一坐火车到秦都,希望你来接我。” 路上,胡力争沉默不语,侯文荣一言不发。 俩人一前一后,赶在中午12点前,回到营地,位于翠湖下面一公里处的河道中。 五人会合,又各自吃了些东西,喝了点热汤。 下午四点,平安回到学校。 三位女士一直在学校等待。 看到丈夫平安回来,郑一燕跑过去,一下扑到丈夫怀里。 马河山在妻子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围观在旁的众人,皆呵呵呵,呵呵呵地,笑起来。 侯文荣低头快速从众人面前走进校园。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了?”李振山又一次追上去,问侯文荣。 侯文荣转过脸,平静地说:“谢谢你,振山,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都说了很多次了,我累了,不想说话。让我回宿舍睡一回儿。” 看着侯文荣默默离开的背影,李振山一脸的怒气。 放下行李,回到宿舍。 李振山来到胡力争宿舍门口,大声质问:“你小子,昨晚对侯文荣做什么了?她怎么情绪如此低落?” “想知道结果,你去问侯文荣啊?干嘛问我?”看到来者不善的李振山,胡力争显然没客气。 “她没告诉我。”李振山说。 “没告诉你,你就来问我?无可奉告。”胡力争说。 “你说这话啥意思?”李振山质问。 “对不起,李老师,我困了,想睡一觉。恕不奉陪。”说完,胡力争就要关门。 李振山用手臂挡住了门。 “你想打架吗?”胡力争的声音明显变大了。 “咋啦!我怕你不成。”李振山的嗓门变得更大。 …… 俩人的吵架声不禁惊动了邵兴旺,侯文荣也从宿舍中出来了。 邵兴旺将俩人拉开后,一旁的侯文荣哭哭啼啼地跑开了。 “乔大姐,你去问问小侯,看她怎么了?”邵兴旺说。 “好的,邵校长。”乔美娥说。 “振山,你先回去,我问问胡老师情况。” 李振山气呼呼地走开了。 “咚咚咚,小侯……我……乔美娥……开一下门?”乔美娥敲门。 侯文荣打开门,看到乔美娥微笑着站在门口。 她知道这位善良的大姐是来安慰自己的,说:“乔老师,你快去休息吧,我没事,真的没事。” 侯文荣一转身,眼泪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乔美娥一进门就看到侯文荣红红的眼睛,便拉着她的手坐到了床边。 “小侯,按年龄,你也就比我那上大学的女儿大三岁。你就把我当成你亲妈,告诉我,怎么了?是不是胡力争欺负你了?” “没,他没欺负我,一点儿都没有欺负我。” “那你哭什么呀?” “他前女友明天要来找他,他们要复合。”侯文荣说。 乔美娥终于明白了。这个敢爱敢恨的小姑娘,被情困住了。 乔美娥知道,感情这事,外人过多地参与,未必就是好事。让年轻人自己去解决吧。 乔美娥又劝了劝侯文荣几句,便离开了宿舍。 在校园里,邵兴旺碰到了乔美娥,两人得到的信息完全一样。 “这就放心了。”邵兴旺说。 “看来,这俩人都是好孩子。胡力争只是个性强了些,其实心地还是很善良的。还有李振山,那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怎么侯文荣就……”乔美娥说。 “感情的事情,咱们作为外人,真不好说。就像当年,我和荷花……算了,扯远了。乔大姐,您也赶紧回宿舍休息吧。” 邵兴旺说着说着,又想起了当年的自己,话到嘴边又吞咽了回去。 乔美娥对着邵兴旺神秘一笑,她知道眼前的邵校长,是个有故事的人。 国庆节放七天假。 邵兴旺回到秦都家里。妻子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七天假期怎么安排啊?”邵兴旺问妻儿。 “我们想出去旅游。”儿子邵谦诚说。 “没问题。”邵兴旺一口答应。 “爸,咱们去哪儿旅游?”女儿霍艺德问。 “一号二号,咱们回新沣,看望一下你姥姥和姥爷,再看望一下谦宝的爷爷奶奶和姥姥姨妈。三号四号五号,爸爸带你们和妈妈去爬山,去钓鱼,去露营,晚上还有篝火晚会呢!”邵兴旺说。 “真的,真的吗?”霍艺德很激动。 “如果你们同意,我一会儿就打电话,给咱们一家四口报个驴友团。去秦岭山中一个叫太白县的地方待上三天。” “那后两天呢?”邵谦诚问。 “你们假期没有作业吗?”邵兴旺问。 “有。”霍艺德说。 “对呀,后两天在家写作业。我呢,刚好要加两天班。”邵兴旺说。 “能不加班吗?好不容易放几天假,在家和孩子们住两天。”赵雨荷说。 “我白天出去办点事情,下午,最多晚上就回来了。我在家,在家住。放心,夫人。”邵兴旺说。 按照计划,国庆节第一天第二天,邵兴旺夫妻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乡看望父母亲和德德的姥姥姥爷。 两位老人看见外孙女,自然会想起自己的女儿。 老泪纵横,依依不舍。 邵兴旺夫妻说了些宽心的话。 霍艺德无论从长相气质,还是说话的语气语调,简直和小时候的罗芙蓉一个样子。 看到孩子快乐的样子,两位老人也很知趣,并没有表现得过渡悲伤。 邵兴旺知道,老人不想把悲伤带给这个花季的孩子。 第一天晚上,邵兴旺夫妻带着孩子回到了赵家坡。 “终于回到咱们自己的家了。”赵雨荷高兴地说。 邵振邦和刘云朵在得知儿子国庆节要回新沣的消息后,提前来到赵家坡村赵雨荷家里,将里里外外的卫生进行了彻底打扫。 放在柜子里的被子褥子全部拿到房顶晒了一天,让太阳的紫外线杀杀菌,消消毒。 刘云朵将新买的被罩、床单用洗衣机洗净晾干,全部换上。 看到一尘不染的家,邵兴旺感慨不已。 赵雨荷也被公公婆婆的细致和勤劳所感动。 “咱爸咱妈可真好啊!”赵雨荷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响了。 给赵雨荷打电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婆婆刘云朵。 “荷花,你们回来了没有?我和你爸给你们把饭都做好了。”刘云朵说。 “回来了,刚进家门。我们把行李放下,马上就过来。”赵雨荷挂断电话感到好奇,婆婆为什么不直接给自己的儿子打电话? “咱妈怎么不直接给你打电话?”赵雨荷问丈夫。 “想你了呗,想孙子孙女了呗,想着你跟孙子孙女在一块儿。这很正常。”邵兴旺说。 邵家棚村,刘云朵与丈夫邵振绑,提前准备好了一桌子饭菜。 邵兴旺一家四口,吃完饭,又陪二老聊了一会儿。 晚上10点,邵兴旺看到女儿和儿子不住地打哈欠。 “走,咱们回赵家坡。让爷爷奶奶也早点休息。”邵兴旺说。 “天黑了,让两个孩子晚上跟我们睡。你们自己回去吧。”邵振邦说。 “谦宝睡大炕,德德睡小床。被子褥子我都洗得干干净净的,晒得暄腾腾的。”刘云朵说。 “你们的意见呢?”赵雨荷问。 “都可以。”女儿霍艺德说。 “我想跟爷爷奶奶一起睡。”邵谦诚说。 “爸,妈,那我们回赵家坡了。德德,谦宝,早睡早起,明天咱们还要过渭河,去姥姥家。”邵兴旺说完,便与妻子转身离去。 出门后,走了大约十分钟,俩人就到了两个村子的交界地——南山河。 刚从南山河的小桥上下来,赵雨荷就“哦呦”叫了一声。 “怎么了?”邵兴旺问。 “踩空了,好像脚崴了。”赵雨荷蹲下身子,显出痛苦的神情。 “我来看看。要不要去医院?”邵兴旺赶紧蹲下来,摸了摸妻子崴的脚。 “不用去医院。”赵雨荷说,“回家休息一下,抹点红花油估计就好了。”赵雨荷说。 “真的不需要?”邵兴旺再次确认。 “不需要。”赵雨荷说。 “那你上来,我背着你回。”邵兴旺蹲下来,把着妻子的大腿,将妻子背在后背。 第二百五十三章 迷人的秋夜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狗子哥。我想听你唱支歌!”趴在丈夫背上的赵雨荷说。 “你想听啊?”邵兴旺痴痴地问。 “想听!”赵雨荷喃喃地说。 “脚都崴了,还有兴趣听歌?”邵兴旺说。 “正因为脚崴了,听你唱唱歌,就不会感到疼了。”赵雨荷说。 “咦!这倒是个好主意。精神胜利法,这个好,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邵兴旺说完,瞅了瞅天上明亮的秋月,唱起了以前曾经唱过的酸曲儿。 “月亮走哦,我也走哦,我背着荷花回家喽,回家喽!荷花是个好女人哦,她死心塌地跟我走哦,跟我走!” …… 进了村子。 “狗子哥,你出汗了。”赵雨荷说。 “出汗好,排排毒,有利于身体健康。”邵兴旺说。 “你放我下来,我能走。”赵雨荷说。 “不行,你的脚崴了,我还是背着你回吧。”邵兴旺说。 “我脚没崴,我可以走路。你放我下来。”赵雨荷说。 “知道你心疼我,怕累着我。我可不上你的当,我一定要把我的好媳妇儿背回家,背到炕上,然后……” 赵雨荷知道丈夫“然后”的意思,却故意逗他说:“然后啥?” “然后和你一起飞?”邵兴旺笑嘻嘻地说。 “你讨厌,谁想和你一起飞了?”赵雨荷说。 “我要和你一起飞,飞跃高山森林,飞得陶醉痴迷,飞得大汗淋漓,飞得忘乎所以,飞得……还有啥词可以形容?”邵兴旺问。 “还有气喘吁吁。”赵雨荷说。 “对,还有气喘吁吁。”邵兴旺笑笑说,把着赵雨荷的两条大腿,将身体往上托了托。 “狗子哥,你真的不累?”赵雨荷把嘴凑到丈夫耳边问。 “今天特别高兴。人一高兴,就不累。”邵兴旺说。 “啥事把你高兴的?”赵雨荷问。 “见到你,我就高兴。其实,每天晚上我做梦都能梦到你。”邵兴旺说。 “撒谎,我不信。”赵雨荷说。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邵兴旺说。 “那我问你,你梦到我啥了?”赵雨荷说。 “有时,梦到你在训斥孩子。有时,又梦到你飞走了。有时还梦到咱俩在一起那个?”邵兴旺说,“反正,胡乱做梦,啥梦都做过。” “狗子哥,咱们回去洗个澡吧?”赵雨荷说。 “你脚崴了,能洗吗?”邵兴旺问。 “我的脚没事,真的没事。一会儿,我帮你搓搓背,你身上出汗了,有股酸酸的味道。”赵雨荷说。 …… “到了,下来吧!”邵兴旺说。 放下妻子,邵兴旺掏钥匙开门。 俩人进门后,邵兴旺将门关闭,一个海底捞月,将妻子抱回卧室放在床边。 赵雨荷坐在床边,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丈夫忙来忙去,一脸的鬼心思。 “你笑什么?”邵兴旺找来了缓解跌打疼痛的红花油。 “没,没什么!”赵雨荷说。 “坐好,别动,我给你抹点药,好了后,你就平躺到床上。” 邵兴旺说完,轻轻脱掉妻子的鞋子,又将她的长筒袜子从大腿根部缓缓地搓卷下来。 看着妻子雪白修长的大腿,邵兴旺还是忍不住地把头埋在中间,亲了一口。 邵兴旺正要打开红花油瓶子,赵雨荷说:“狗子哥,不用打开。” “嗯,不行,抹上药就不疼了。”邵兴旺一本正经地说。 “本来就不疼。”赵雨荷说。 “啊!刚才不是把脚崴了吗?”邵兴旺说。 “刚才是把脚崴了一下。可就疼了一下,爬上你的脊背的时候,就不疼了。”赵雨荷说。 “你呀你,你吓我一跳。我还担心你的脚崴了,后天出去旅游,去不成了。”邵兴旺说。 “狗子哥,快一个月了,你都没有碰过我了,在路上,我就想让你背背我。”赵雨荷说。 “那现在呢?”邵兴旺故意问。 “你抱抱我。”赵雨荷说。 “那是必须的。今晚我要好好抱抱你。”说着,邵兴旺将妻子抱了起来,平放在了床上。 赵雨荷胸前的小鸽子已经漏出了半个身子,邵兴旺看得浑身发痒。 邵兴旺将嘴巴凑了过来。 “狗子哥,走,咱们去洗个澡,一身汗,好难闻。”赵雨荷说。 “走喽!”邵兴旺坐起来,将妻子的双臂拉起来,背着她进了厨房的套间里。 厨房的套间,邵兴旺修建了一个浴室。顶上安装了取暖的浴霸,下面是一只香柏木浴缸。整个浴室,散发着淡淡的香柏木的味道。 “来,我在大铁锅里烧水,你给咱把浴室的卫生打扫一下。”邵兴旺说。 铁锅里的水很快烧好了。 赵雨荷用刷子沾着洗洁精,将浴缸里里外外刷洗干净。 劳动创造美好生活。 赵雨荷参与到洗刷浴缸的劳动中,很快额头就有了汗珠。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濡湿后,一缕一缕地垂在眼前。 看着妻子辛勤劳动的身影,邵兴旺不禁感慨道:“果然,劳动的样子是最美。” “狗子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懂。”赵雨荷说,“你去行李箱中,把我的内衣和你的内衣拿过来。再拿条大床单。” 邵兴旺回到卧室,打开从秦都带回来的行李箱,翻找了半天,发现了一个白色的半透明袋子,里面装着一套QINGQU内衣。 “是这个吗?”邵兴旺回到厨房,将手里黑色的蕾丝带子递给妻子。 “是的。”赵雨荷说。 邵兴旺用手抖了抖,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下,说:“这,这不就是两根绳子么!嘻嘻嘻,嘻嘻嘻。” “讨厌,狗子哥,不许笑,过来,打水。”赵雨荷将手里的水瓢递给丈夫。 赵雨荷过去打开水龙头放凉水,邵兴旺将锅里的开水倒进浴缸。 为了确保浴缸里的水保持一个恒温的状态,邵兴旺还像以前一样,给装牛奶的铁皮桶里灌满水,接上细管子,让热水慢慢流进浴缸。 一切准备就绪。 一只皮肤黝黑的大猫先躺了进去,另一只白色的大猫跟着躺了进去。 厨房的窗户上,传来两只喵咪“喵呜——喵呜——”的叫声。 “狗子哥,窗帘还没有拉上。” “不用拉,鬼才会看呢!” “把灯关了。” “不用关。” “咯咯咯,咯咯咯!” …… “太解乏了,泡个热水澡,比神仙还快活!”邵兴旺对妻子说。 “皮肤变光了。”赵雨荷抚摸着丈夫说。 “好了,我帮你拿床单。”邵兴旺先出来,将床单裹在妻子身上。 “嗯!你看,水面上是啥?”邵兴旺指着浴缸里漂浮的一层污垢说。 “咦!恶心!”赵雨荷说。 “倒了真可惜!这油大的,浇花浇菜,绝对长得旺。”邵兴旺说。 “快别说了,过来帮我吹头发。”赵雨荷将吹风机递给丈夫。 “没穿衣服,这里有些凉,回去吹。”邵兴旺抱着妻子回到卧室。 关上房门,拉好窗帘。 邵兴旺打开床单,将妻子抱到梳妆台前的镜子旁。 一只雪白的大猫坐在邵兴旺眼前。 邵兴旺拿起吹风机,帮妻子吹头发。 秋天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凉。 邵兴旺打开了空调,很快出风口就有热风吹来。 “让我看看你。”邵兴旺坐在床边,妻子站在他面前。 “等等,我把衣服穿上。”赵雨荷说完,从床上拿起那两条蕾丝黑色细带子套在身上。 看着眼前风姿绰约的妻子,邵兴旺感觉到,此刻的自己,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神仙都没有我幸福。”邵兴旺将床边的灯关闭后,感慨地说。 “有那么夸张吗?”赵雨荷反问道。 “你不幸福吗?”邵兴旺问妻子。 “当然幸福了。”赵雨荷说。 “和神仙相比呢?”邵兴旺问。 “咯咯咯,咯咯咯,比神仙幸福多了。”赵雨荷笑着说。 一番折腾之后,俩人又各自出了一波大汗。 身下的床单都濡湿了。 “十里平湖霜满天” 邵兴旺搂着亲爱的妻子,想起了《倩女幽魂》里面的一句诗。 “寸寸青丝愁华年” 赵雨荷也跟了一句。 “夫人,你也会背这首诗。” 邵兴旺感到好奇。 “啊!就你会啊!”赵雨荷喃喃地说。 “对月形单望相护”邵兴旺说。 “只羡鸳鸯不羡仙” 最后一句,赵雨荷完整地念了出来。 邵兴旺将妻子搂得更紧了,俩人一起朗诵: 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忘相护, 只羡鸳鸯不羡仙。 诵读完毕,俩人热烈的嘴唇紧紧吸附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赵雨荷还是习惯不着一丝地枕着狗子哥的肩膀,躺在他怀里睡觉。 邵兴旺还是坚持等到妻子起了轻轻的鼾声后,才从大白猫的被窝里溜出来,躺在旁边自己的被窝里。 “喵呜——喵呜——” 门外的两只野猫跳上了卧室的窗台,在那里逗留了一会儿,跳下窗子,又在院子里叫了两声,之后,便消失在黑夜中。 秋夜很快睡去,一切都显得静谧而美好。 第二百五十四章 草船借鉴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10月3日,邵兴旺与妻子赵雨荷背着帐篷,两个孩子各自背了水果、酸奶、辣条等平日爱吃的零食,去山中旅游。 上午七点,四人赶到秦都市明城墙永宁门口的集合地点。 大巴车已在此等候。 驴友群的组织者是两位资深驴友。 一位大约四十出头,一位大约二十五六,还有一位女子大约二十三四岁,是两位顾来的随行队医。 坐在邵兴旺身旁的男子,看起来和三位很熟,一上车便开玩笑说:“女朋友又来保驾护航了。” 女子笑笑说:“王哥,玩笑不能乱开。乱开要罚款的。” 之后,女子又朝车厢内走了两步,身子斜靠在椅子背上,说:“我是咱们这次活动的队医,大家一路上,有任何不舒服,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叫大壮,是咱们这次外出活动的领队,有二十年带队经验。人到齐后,我会给每人发一袋面包、一瓶水、一盒牛奶,算作早餐。”四十出头的男子介绍说。 “我叫小牛,是咱们这次外出活动的安全员,这位是随队医生,姓郑。” 十分钟后,人到齐了。 汽车发动。 大壮、小牛、郑大夫为大家分发完食物,汽车沿着环城南路一直朝西,向秦岭山中进发。 两个小时后,大巴车停在了进山的路口。在领队的招呼下,众人换乘三辆面包车,沿着盘山公路朝山中进发。 天气晴朗,林鸟啁啾。阳光穿过林梢,洒下斑斑驳驳的影子。 鲜艳的红、透亮的黄、梦幻的紫、沉重的绿,清灰的山,碧蓝的天。 “真美啊!”趴在窗口望着窗外美景的赵雨荷不禁感慨道。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眼前,层林尽染,林碧山俏,邵兴旺不觉想起唐代诗人刘禹锡的《秋词》。 “这次我们是亲子团,一共有十个家庭。为确保安全,太过危险的项目,都去掉了。但我们依然为大家设计了刺激又好玩的项目,希望大家玩得开心。但还是要反复强调,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安全第一。重要的事情,我说三遍。” 半个小时后,汽车在一村寨口停下。这村寨,仿古建筑,青砖黛瓦,错落有致。 “大家把行李可以放在汽车上,带上一瓶水就够了。”小牛说。 “欢迎大家来到世外桃源,这里是我们今天游玩的第一站。我是这个寨子的寨主,也是今天大家的导游,叫我老于,小朋友叫我于叔叔即可。” 这位姓于的中年男子一身古装打扮,早已在路边等候多时。 十个家庭,三十多号人。跟着于寨主一路向村寨进发。 “我想大家坐了一上午的车,都已经累了,小朋友们可能都已经饿了。到我们这里来,一切的吃喝拉撒要全部自己动手解决。也就是说,一会儿,你们要吃饭,得自己亲手做。” “啊,我们啥也没带。”霍艺德睁着好奇地眼睛问。 “就是啊,我们啥也没带,怎么做饭哪?”队伍里的其他孩子也跟着附和。 一位年龄稍大一点的女孩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于寨主捋捋自己的假山羊胡子说:“莫担心,莫担心。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啊!” 父母们对这三天的行程自然心知肚明。每天的安排,依照合同,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只是父母们像是约好了似的,不愿意明说,只待给孩子们一个惊喜。 一条清澈的山溪从寨中穿过。 椭圆型湖泊就建在寨子东北方向,一头接纳溪水,一头送还溪水。溪流的两头建有石桥。 湖泊大约十亩大,湖岸有石砌围栏。湖中有乌蓬小船,蓬上搭有密密稻草。 亲子游戏第一关:草船借箭。 “听着,听着,我现在讲玩法。谁不认真听,一会儿输了,可没有午饭吃啊!”寨主讲到。 “啊!这么夸张?”霍艺德不敢相信,张大嘴巴质疑道。 寨主继续讲:“十条小船绳锁相连,沿着湖岸缓缓绕湖一周,父亲穿好古装,扮演诸葛亮静坐船中,母亲和孩子也需要穿上古装,扮演曹军,在岸边拉弓射箭。每个家庭所使用的弓和箭,颜色都不一样。最后,哪个家庭射中草船的竹箭最多,就算胜利。我们取前三个家庭。大家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好,我再强调一遍安全。虽然,我们手上的竹箭,都没有箭头,但并不代表就没有危险。所以,大人把孩子要看管好,在射箭的时候,只可以向湖中的草船上射箭,不可以射人。在整个游戏过程中,船是移动的,所以,跑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小心碰撞,小心绊倒。明白了吗?” “明白了!” “好,请到工作人员手中拿取曹军军服。请爸爸们上船,船上有羽扇和纶巾。” 孩子们兴奋异常,争先恐后。 “曹军将士,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孩子们大声喊道。 此时,工作人员取来干冰,将其撒入湖中。 干冰遇水,很快腾起雾气。 湖面上雾气腾腾,真如小说中所描写的大雾天气一般。 只见湖中船上传来阵阵擂鼓声,接着是爸爸们扮演士兵们的呐喊声。 “咚咚咚,咚咚咚……” 紧接着,手持扩音喇叭的一男子说:“报丞相,大雾弥漫,敌军来袭,如何应对?” 手持扩音喇叭的于寨主回答:“重雾迷江,彼军忽至,必有埋伏,切不可轻动。可拨水军弓弩手乱箭射之。” 孩子们还在等待俩人的对话。 这时,于寨主提醒道:“孩子们,还愣着干嘛?你们就是曹操派来的水军,开始射击。” 在于寨主的提醒下,孩子们开始朝湖中草船射击。 绕湖奔跑一周,个个满头大汗,直呼过瘾,嚷嚷着还要再玩一次。 游戏结束。 工作人员统计竹箭,赵雨荷一家三口获得冠军。霍艺德及邵谦诚皆欢呼雀跃。 “交换位置,再来一次。”于寨主禁不住孩子们的再三请求。 “我说一下规则。这次妈妈和孩子坐在草船当中,驾驶小船进行躲避,请工作人员解开绳索。爸爸在岸上向草船射箭,谁家的船被竹箭射中的次数最少,就是冠军,这次还是取前三名。” “欧耶!” “耶!” 孩子们兴奋不已。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开始。” 此时,工作人员又取来干冰,将其撒入湖中。 干冰遇水,很快腾起雾气。 只见湖中船上传来阵阵擂鼓声,接着是“士兵们”的呐喊声。 “咚咚咚,咚咚咚……” 紧接着,岸上男子手持扩音喇叭说:“报丞相,大雾弥漫,敌军来袭,如何应对?” 扮演曹操的于寨主说:“重雾迷江,彼军忽至,必有埋伏,切不可轻动。可拨水军弓弩手乱箭射之。” 这次,没有人提醒,孩子和妈妈驾驶电动草船快速向湖中心驶去,爸爸则在岸边朝河中射箭。眼看着船只跑向了对岸,爸爸们绕着湖岸去拦截。 十二点半,到了吃饭时间。 于寨主领着众人来到湖边一草丛。 “我还要玩儿?”邵谦诚不肯从船上下来,赵雨荷怎么拉都不管用。 邵兴旺只好又一次登上草船,对着儿子说:“给我下去!” “我还要玩儿一次。”邵谦诚说。 “游戏结束了,立马下去!”邵兴旺瞪着眼睛,语气强硬。 “哇——”邵谦诚大哭起来。 “你声音小点,把孩子吓着了。”赵雨荷埋怨道。 “娇惯,再这样娇惯下去,将来必是蠢材!”邵兴旺气呼呼地走上岸去,拉着女儿霍艺德的手,朝吃饭的地方走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 霍艺德的心事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离开草船,众人绕过一仿古建筑,过拱桥,来到一长廊。 长廊为木质结构,顶棚为三角形状,上面搭建有简易石棉瓦。廊有百米长,三米宽,有桌有椅,有烤肉炉子。 桌子上,啤酒饮料、香肠火腿、牛羊肉、鸡翅、茄子、面饼等烧烤材料摆放到位,炉中木炭已被点燃。 铝锅小碗,汤勺、水果刀等炊具,寨主也有准备。 鸡蛋、青菜、西红柿、矿泉水等烧汤材料每家一份。除此之外,还有新鲜水果若只。 看到如此周到的服务,邵兴旺不禁夸奖了一句前来询问孩子情况的大壮:“大壮,真不错。我这是第一次跟着驴友团,没想到,你们准备得这么充分,这么丰盛,啊!哈哈哈,哈哈哈!” “领导,咱这是豪华驴友团,大家虽然交的费用是普通团的费用,但享受的绝对是VIP的待遇。”大壮说。 “你们干的这项工作有意思。”邵兴旺说。 “也累。不过我们干这个,也不是专门图挣钱。干这工作,是一种享受。您瞧,这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空气清新,特别舒服。” “这满满一桌子食物,都是新鲜的好东西。我觉得你们的费用确实不算贵。”邵兴旺说。 “其实,出来游逛,最大的成本是门票和住宿。而这两项,像我们这样的驴友团,都给大家省掉了。这村寨,无门票。大家带着帐篷,晚上住在帐篷里,既能享受到住在野外的浪漫,也能节约一大笔费用。哦!对了,邵校长,嫂子和儿子怎么还没有过来?” “没事,一会儿就回来了。平时我不在家,你嫂子有点娇娃。”邵兴旺说。 “嗯!爸,你看,妈妈和弟弟回来了。”女儿霍艺德指着走在母亲前面,哭哭啼啼的弟弟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不着急,好好饱餐一顿。”大壮说。 “谢谢!” “不用谢,应该的。”大壮说完,就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赵雨荷拉着儿子的手走到了邵兴旺面前。 看到儿子哭丧着脸,邵兴旺说:“好了,别哭了。咱出来为了高兴,你一个人哭哭啼啼,会扫了大家的兴致。给,先吃一串烤羊肉。德德,你也来一串。” “荷花,你来烤,我来给孩子们烧碗菜汤。光吃烧烤可不行。” “还是我来烧汤吧!你烤!”赵雨荷说。 “我来烤。”霍艺德说着,将自己的小椅子拿了过来,坐下,接过父亲手里的烤肉钎子。 “我也要烤,我也要烤!”邵谦诚看见姐姐拿着钎子烤肉。 “好好好,好好好,爱劳动,要表扬。给你两串,挨着姐姐坐,注意不要碰炉子,小心烫了手。”邵兴旺说。 孩子毕竟是孩子。 刚才还沉浸在悲伤中的邵谦诚很快就被这烤肉的事情激发起了兴趣。 和姐姐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烤起肉来。 “有个女儿就是不一样。”邵兴旺夸奖了一句。 听到父亲的夸奖,霍艺德高兴地笑了。 看见丈夫只夸奖了女儿,赵雨荷赶紧说:“儿子也很能干呀!” “一儿一女,活神仙哪!”于寨主走了过来。 “那是,那是。”邵兴旺说。 “不过,第一次见到你们,我就发现,儿子像妈妈,女儿一般就会像爸爸。但你这闺女既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 于寨主随口说的一句话,将邵兴旺一家给说愣住了。 邵兴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妈去世了。我爸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了。”霍艺德说。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勾起你们伤心的往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只是随口乱问了一句,别介意,别介意。”说着,于寨主向邵兴旺一家做了一个十指合掌的手势,便低头离去。 邵兴旺夫妇能够感觉到,霍艺德被于寨主一句不经意的话,激起了对母亲的思念。 在吃饭的过程中,女儿霍艺德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吃完饭,已到下午三点。 男人们拿着钓鱼竿准备到湖边钓鱼,赵雨荷牵着儿子的手,到帐篷里取游泳衣,打算跟着大家一起到村里的温泉游泳馆,戏水游泳。 “德德,放下手机,跟妈妈和弟弟到游泳馆去游泳。”邵兴旺对拿着手机玩“俄罗斯方块”的女儿说。 “我不想去。” 手机不能玩太长时间,对眼睛不好。”邵兴旺说。 “我去帐篷看书。”说完,霍艺德将正在玩的手机,“啪”一下放在小木桌上,大步流星地朝草地上的帐篷走去。 看着女儿心思重重的样子,邵兴旺叹了口气,又无奈地摇摇头。 下午六点,男人们带着钓到的鱼,回到了长廊。 邵兴旺钓了一条鲤鱼,一条草鱼,各有三斤重,三条鲫鱼,两大一小,大的有半斤,小的二两不到。 邵兴旺将其中的鲤鱼送给了大壮。 赵雨荷与儿子游完泳回来。 邵兴旺正在烤鱼,霍艺德还在帐篷内睡觉。 鱼肉烤好了,鱼汤也熬好了。赵雨荷叫女儿起来,吃晚饭。 霍艺德喝了半碗鱼汤,便对父母说:“爸,妈,今天玩儿累了,我想早早睡觉。” 看着女儿没精打采的样子,邵兴旺心里很不是滋味。 吃完饭后,天渐渐黑了。 山里的天,黑得比平原早。 “谦宝,晚上跟妈妈睡吧!”赵雨荷对儿子说。 “不,我要跟姐姐睡!”邵谦诚说。 “也好!谦宝,爸爸给你说,睡觉的时候,注意观察一下姐姐,如果姐姐一直不说话,或者偷偷的哭,你就悄悄地出来,告诉爸爸妈妈,好吗?”邵兴旺说。 “好的。”邵谦诚说。 “起风了!下雨了!”邵兴旺对妻子说。 随着一阵山风的吹起,零零散散的雨滴开始从天空飘落。 “进去后,看会儿书。有晚上有什么事,就叫爸爸或者妈妈。爸爸和妈妈的帐篷就在你们的旁边,叔叔阿姨们的帐篷都在跟前。”赵雨荷说。 “知道了。”邵谦诚说完,便爬进了帐篷。 霍艺德借着帐篷等的亮光在看书,邵谦诚趴在姐姐身边,和她一起看书。 邵兴旺从帐篷的小窗中,看到姐弟俩的样子,笑呵呵地说:“看一会儿就早点睡,把小窗户的拉链拉上,外面起风了,下雨了。” “知道了。”邵谦诚说。 弓着身子站在旁边的赵雨荷,看到女儿霍艺德头也不抬,话也不回,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难过。 邵兴旺和妻子赵雨荷将桌子上吃剩的食物收拾干净。 其他的东西则由寨子里的服务生负责收拾。 夫妻俩钻进帐篷没多久,外面的雨就变大了。 邵兴旺看到女儿和儿子的帐篷灯已经熄灭,便关掉了自己帐篷里的灯,和妻子睡觉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德德失踪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平日工作辛苦劳。 赵雨荷既要工作,又要操持家务,还要管教两个孩子,更是辛苦,再加上今天早早起来,玩了整整一天,俩人都已累得不行,没过多久,睡着了。 半夜,赵雨荷起来小解,顺便查看两个孩子睡觉情况。 打着手电筒,透过帐篷小窗,赵雨荷发现里面只有儿子一人。 女儿呢?女儿去了哪里? 赵雨荷赶紧叫醒儿子,问:“谦宝,谦宝,姐姐呢?姐姐呢?” 邵谦诚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对妈妈说:“姐姐说,她去找妈妈了。” “啊!这荒山野岭,姐姐到哪里去找妈妈了?” “不知道。” “狗子哥,狗子哥,快起来,快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德德,德德不见了!” “啊!她去哪里了?” “谦宝,谦宝说姐姐,去找自己的妈妈了。” “胡闹,这荒山野岭的,到哪里去找自己的妈妈。再说,线团不是已经死了吗?” 邵兴旺急匆匆穿好衣服,一骨碌从帐篷里钻出来。 “德德,德德。”两人冒着雨,打着手电筒,开始四处寻找女儿。 “不行,这样不行,光靠咱俩的力量不行。狗子哥,赶紧把其他人叫起来。呜呜呜,呜呜呜……” 赵雨荷急哭了。 夫妻俩人生地不熟。 “咱们赶紧叫醒领队。”赵雨荷听到丈夫说。 “好,好,好!快,快,咱们快走!”赵雨荷催促着丈夫。 将大壮、小牛和随队的郑医生叫了起来,五人打着手电,开始在寨子里寻找孩子。 “德德,德德……”赵雨荷喊话。 “霍艺德……霍艺德……” “霍艺德……霍艺德……” …… 五人沿着湖岸寻找了一圈,不见孩子踪影。又到村寨找了一圈,还是不见踪影。 “会不会半夜起来上厕所,掉进湖里了?或者被歹徒劫持了?”赵雨荷虽然一直抗拒自己朝最坏的地方想,但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担心。 角角落落都找遍了,还是不见女儿踪影。 这下,邵兴旺和赵雨荷都慌了神。 “不会,不会掉湖里淹死了吧!呜呜呜,呜呜呜……”赵雨荷哭着,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不会,不会,嫂子,不会的。这里很安全。”大壮安慰道。 “那孩子呢?我的宝贝女儿呢?她要是死了,我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母亲呢?呜呜呜,呜呜呜……”赵雨荷哭得伤心极了。 “别急,大嫂,别急大哥。”大壮安慰着夫妻俩人。 “我看,还是把寨主叫醒,他更熟悉地形。”大壮提议。 “啪啪啪,啪啪啪!”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回声在山谷中回荡。 “谁呀?”屋里传来于寨主的声音。 于寨主和住在村寨里的服务人员很快聚集起来,大家打着手电四处寻找。 呼喊声不仅在村里飘荡,而且整个山谷,都传来呼唤“霍艺德”“德德”的回声。 与邵兴旺赵雨荷夫妇一起来的驴友们全被惊醒了。大家纷纷加入到寻找霍艺德的队伍中来。 “湖中的船上看了没?”一女游客问。 “看了,挨个都检查了一遍。”赵雨荷回答。 “那游泳馆呢?” “游泳馆大门早都锁了,而且在锁之前,两个游泳教练对整个游泳馆进行了排查,即便是只蚊子,也飞不进去。”大壮解释道。 “这下糟了!” “这就奇怪了!” 众人议论纷纷。 “别着急,你们再想想,睡觉前,孩子回来了没有?”有人问。 “孩子一下午就没有出去,一直跟我们在一起。睡觉前,和弟弟在帐篷里看书。”赵雨荷解释。 “走,咱们再去帐篷处看看。”大壮提议。 众人又返回到帐篷宿营地,将每一顶帐篷都做了仔细检查。 各家的宿营帐篷里除了自己的孩子,并没有霍艺德的身影。 邵谦诚再一次被叫醒。 “妈妈问你,你还记不记得姐姐出帐篷时,对你说了什么?”赵雨荷再次问儿子。 “姐姐说她出去找妈妈,我以为去找你们了。”邵谦诚说。 “那她后来又回来了吗?”队医郑女士问。 “我不知道,我睡着了。”邵谦诚说。 从谦宝的嘴里没有问出线索,赵雨荷瘫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还有哪里没去?”另一男游客问。 “能去的都去了?除非她一个人沿着山路回家去了。”赵雨荷哭着说。 “我觉得不可能。德德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她母亲去世后,我们请了专业的心理医生,给她专门做过心理辅导,平日里,我们也很注意对孩子进行心理方面的疏导。她早已从失去母亲的阴影中走了出来。”邵兴旺解释。 “会不会真的回家去了?”有游客问。 “不可能。这个寨子不大,进出只有一个口,而且要经过石桥,桥上有两位保安把守。除了天上飞的鸟,和山溪里的鱼,地上跑的动物,没有能力离开这里。”于寨主说。 “那她能去哪里呢?”同行的一位女游客问。 “会不会在湖中的哪条船上?”大壮说。 “除了湖边的船外,我刚才还发现,湖中心还漂浮着一条船。”队医郑大夫说。 “刚才咱们找的时候,我也发现了。咱们过去,把那只船拉过来。如果孩子没在那只船上,会不会掉水里?”于寨主哽咽道。 “不会的,不可能,绝不不可能。”赵雨荷哭喊着说道。 “嫂子,嫂子,您别激动,您别激动,我们一定会找到孩子的。”大壮赶紧安慰赵雨荷,随队的医生郑大夫搀扶着赵雨荷的胳膊。 “走,咱们再去湖边看看。”邵兴旺说。 一群人打着手电筒再次来到湖边。 于寨主带着邵兴旺、大壮、小牛等人,发动了一条船,将船开到湖中。 跳上船后,邵兴旺在船里找了半天,除了悬挂着的古装衣服外,就只有羽扇纶巾了。 众人将湖中漂浮的船只开了回来,用缆绳重新固定在岸边石桩上。 “德德,我的女儿,你不能死呀,你死了,妈妈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妈妈呀?”赵雨荷跪在湖边哭着喊着,歇斯底里。 此时,众人这才知道,邵兴旺夫妻所带的女儿,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是他们的养女。 至于德德身上有着怎样的故事,她的亲生母亲为什么会死? 众人感到好奇,纷纷在旁边议论。 就在大家准备离开湖泊,前往来时的路上寻找时,背后却传来霍艺德叫“妈”的声音。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一场噩梦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妈,我没死,我在这儿呢?”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湖面上站着霍艺德。 霍艺德身穿白色长裙,披散着长发,站在水中望着众人。 众人大吃一惊,看到德德的样子纷纷吓得后退。 “这是人,是鬼?”郑大夫紧紧抓住小牛的胳膊。 “不知道,别害怕,即便是鬼,这么多人,她也打不过咱们。”小牛安慰道。 众人后退,只有母亲赵雨荷向前跑去。 “德德,德德,你快上来。快,到妈妈这里来。你刚才去哪里了?害得妈妈和爸爸到处找你。” 赵雨荷说完,看见德德从水中轻轻一跃,翻过石栏,朝岸边走来。 女儿面无血色,赵雨荷感到奇怪,但并不感到害怕。 她发现女儿的双腿没有迈步,却离她越来越近。 女儿是飘着过来的。 赵雨荷被女儿古怪的举动吓到了。她下意识转身,却发现刚才身后的人都消失了,连自己的丈夫邵兴旺也不见了。 “狗子哥,狗子哥,你,你去哪里了?”赵雨荷转过身呼喊道。 身后空无一人。 这时候,女儿已经上岸,离自己越来越近。 走到跟前,赵雨荷发现,站在她面前这个人,并不是自己的女儿霍艺德,而是女儿的亲生母亲罗芙蓉。 “啊!你不是德德,你是罗芙蓉,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你被医生救活了吗?” 赵雨荷吓得魂飞魄散,摔倒在地。 “妈妈,妈妈,我在这儿!” 赵雨荷身后传来女儿德德的声音,赵雨荷急忙转过身,背后却站着罗芙蓉。 罗芙蓉身着白裙,披头散发,满脸是血。 赵雨荷仔细一看,罗芙蓉身上的白色衣物,其实是一条白色布单。 这正是罗芙蓉当年出车祸死去时的样子。 “啊!救命啊!救命,狗子哥!救我呀!”赵雨荷大声呼喊。 “怎么了?怎么了?” 躺在帐篷里的邵兴旺,听到妻子在睡梦中手舞足蹈“哇哇”哭喊的样子,赶紧把妻子抱在怀里。 赵雨荷做了一个噩梦,惊出了一身汗。 “狗子哥,狗子哥,救我,快救我。”赵雨荷嘴里喊着,双臂搂着丈夫的脖子不松手。 “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德德丢了,梦见德德的亲妈罗芙蓉回来找咱们。” “没事,没事。”邵兴旺拍了拍妻子的后背。 待赵雨荷彻底从梦中惊醒,情绪稳定下来后,邵兴旺说:“我去把俩孩子看一下。” “我跟你一起去。”赵雨荷说。 “我一个人去,你出了一身汗,现在汗还没有下去,我担心外面冷,出去受风着凉了。” “没事,没事。我还想出去嘘嘘一下。”赵雨荷说。 “把冲锋衣穿上,外面冷。”邵兴旺将自己的冲锋衣套在妻子身上。 夫妻俩穿好衣服,爬出帐篷。 邵兴旺打着手电筒在俩孩子的帐篷上想找一个可以偷窥的小窗口,却发现小窗帘从里面拉上了。 “德德,德德!”赵雨荷趴在帐篷外轻轻地叫女儿的名字。 帐篷里传来了德德迷迷糊糊回答的声音:“妈,叫我干啥?” 听到女儿的声音,赵雨荷朝狗子哥笑了笑。 “起来撒尿不?”赵雨荷问。 “不撒。” “哦!”赵雨荷像个懂事的孩子一样回答道。 “谦宝,谦宝,撒尿不?”赵雨荷又叫了儿子一声。 “不撒,不尿。”帐篷里传来儿子的回答。 夫妻俩终于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邵兴旺直起身子,抬头望了望天空,秋雨已停。此刻山风阵阵,空气清新,天空已繁星点点,一轮明月高悬夜空。 正是午夜时分,山里除了潺潺的流水声,再也听不到其它声响。 “走,继续睡觉。”邵兴旺拉了拉妻子的手。 “我去撒泡尿。”赵雨荷说。 “走,我陪着你。”邵兴旺说。 赵雨荷和丈夫走出驴友的帐篷群,来到靠着长亭的一处灌木丛。 长亭里的木地板上,搭着大壮、小牛和随队医生胡大夫的帐篷。 借着月光,邵兴旺发现橘色帐篷拉链打开着,正在邵兴旺感到奇怪的时候,俩人听到了紧挨着的红色帐篷里,传来了男女之间“嘿咻,嘿咻”的声音。 赵雨荷感到不好意思,赶紧拉起狗子哥的手,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月光下,赵雨荷快速脱掉腿上的裤子,将雪白的大屁屁暴露在天地间。 愉快的哨声结束后,赵雨荷提上裤子。邵兴旺牵着妻子的手,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路过队医的帐篷前,刚才的红色帐篷还在继续抖动,欢悦的声音从中传来。 邵兴旺和妻子赵雨荷相视一笑,手牵着手,回到了宿营处,钻进了自己的帐篷里。 “睡得太早了,睡不着了!”回到帐篷,赵雨荷翻来覆去睡不着,自言自语道。 一束月光从帐篷天窗处照射进来。 邵兴旺睁开眼睛,发现妻子赵雨荷衣衫不整,酥胸外露,坐在帐篷里,痴痴地凝望着窗外的月光。 邵兴旺也坐了起来,将手搭在妻子肩膀上。 赵雨荷将头靠在丈夫身上,俩人一起欣赏窗外夜景。 “好美啊!比南山的秋夜还要美!”赵雨荷说道。 “是呀!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有明月佳人相伴,乃是人生最大乐事。”邵兴旺感慨道。 赵雨荷含情脉脉地望着丈夫,手不自觉地褪去丈夫身上穿着的衬衫,转过身,将后背紧靠在丈夫胸前。 邵兴旺双臂揽着妻子细腰,将其拥在怀里,脸贴着脸。 邵兴旺感受到了妻子的脸颊有些发烫,便用下巴的胡子,触碰了一下妻子粉嫩娇柔的脸。 赵雨荷柔情似水,转过头,深情地凝望着丈夫。 情到深处自然浓。 妻子赵雨荷将自己热烈的嘴唇撅了起来,丈夫邵兴旺给了妻子一个长长久久的亲吻。 赵雨荷拿掉了丈夫的衬衫,邵兴旺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妻子的白鸽子上,轻柔地抚摸着。 火山就要爆发,岩浆就要喷涌而出。 “带调料包了没?”妻子问丈夫。 “带了,带了。” 邵兴旺急急忙忙从背包的角落里,摸出调料包。 一只黑豹躺了下来,一只白猫坐了起来。 白猫披头散发,骑在黑豹身上。 白猫欢悦,黑豹欢腾。 …… 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 …… 夫妻二人再次醒来,是被外面女儿和儿子的叫声吵醒的。 “妈妈,爸爸,快起来。”霍艺德喊。 “别人去吃早饭了。你们两个大懒虫还没有起来吗?”儿子邵谦诚喊道。 听到两个孩子在外面欢快地叫他们。 不着一丝的夫妻俩,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邵兴旺再一次用手摸了摸妻子丰满的白鸽子,用嘴唇分别亲吻了一下,又将自己热烈的嘴唇贴在妻子粉粉的脸蛋上,亲了又亲,直到妻子满脸沾满了口水为止。 “好了,好了,快起来。”赵雨荷催促道。 第二百五十八章 母女竟然做了同一个梦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跟着旅游团,一家四口在山里又玩了两天,其乐融融。 10月4日下午,一家人返回到家里。 外出旅游,其实不比上班轻松。虽然很累,但为了两个孩子的身体健康,晚饭,赵雨荷并没有凑合,一样的认真对待。 “荷花,累了的话,咱们就到外面吃吧!”邵兴旺说。 “在外面已经吃了三天了,把胃都吃坏了,还是在家里做吧。”赵雨荷说。 “我怕累着你。”邵兴旺说。 “俩孩子正在长身体,吃饭的事情还是尽量不要凑合。”赵雨荷说。 “那我帮你。”邵兴旺说。 “你去菜市场买点菜,今晚吃顿饺子,拌两个凉菜,你想喝酒的话,再买瓶白酒。” “买啥菜?”邵兴旺问。 “四天不在家,冰箱里冷藏的东西都坏了。需要买韭菜、鸡蛋、青虾,我再泡点木耳黄花,今晚吃顿三鲜水饺。”赵雨荷说。 “拌两个凉菜,想吃啥?”邵兴旺问。 “嗯……你想吃啥就买啥?”赵雨荷说。 “牛肚、豆腐皮、芝麻酱,算一个。小青葱拌嫩豆腐算一个。”邵兴旺说。 “小葱拌豆腐,俩孩子都不爱吃。”赵雨荷说。 “那就买半只椒麻鸡。”邵兴旺说。 “还需要个素菜?”赵雨荷说。 “芹菜豆腐干花生米,怎么样?”邵兴旺说。 “两个菜,变成了四个菜,能吃完吗?”赵雨荷问。 “能,过节呢!”邵兴旺说。 “那你快去快回,我先和面。”赵雨荷说。 “我骑自行车去。”邵兴旺说。 俩孩子回到家,洗簌完毕,坐在卧室书桌前,邵谦诚静静地看书,霍艺德全神贯注地写作文。 看到两个孩子不浮不躁,赵雨荷满脸欣慰。 “妈,我饿了。”霍艺德看见站在门口的母亲说。 “妈,我也饿了。”邵谦诚说。 “妈现在就做,好好学习,少玩手机。”赵雨荷提醒道。 “手机在外面,我们都没动。”霍艺德说。 “太好了,你俩太棒了。”赵雨荷夸奖了一句。 “妈,这次度假,太刺激,太好玩了,等下次放假的时候,咱们再去一次。”邵谦诚说。 “好!” “老师布置的作文,终于有素材可写了。”霍艺德说。 “写完了吗?”赵雨荷问女儿。 “马上就完了,剩了最后一段了。”霍艺德说。 “妈去和面,写完后让妈看看,看看你最近的作文进步了没有?” “好,不过你看完可别批评我?” “好好的,批评你干嘛?” “我写的是我做的一个梦。” “幻想题材的啊!” “不是幻想题材,是我做的梦。既然是梦,就属于真实情况。你可不能再批评我胡编乱造啊?” “好吧,好吧,你赶快写,写完作文,吃完饭,带弟弟到楼下和小朋友一起玩一会儿,把你们这今天遇到的有趣经历,和大家分享一下。” “好!” “好了,妈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赵雨荷说完,又一次回到厨房。 一个小时后,客厅的餐桌摆上了四个凉菜,四盘素三鲜水饺。 四个凉菜:酱香牛肚豆皮、小葱拌豆腐、手撕椒麻土鸡片、凉拌三丁。 三鲜饺子用韭菜、虾仁、木耳、黄花等材料,再拌上生抽、香油、耗油、采油、精盐、五香粉等调料,鲜香四溢、回味无穷。 “好吃好吃!”邵谦诚说。 “好香啊,妈,你的厨艺真不错!”霍艺德夸奖道。 “好吃,你们就多吃点。” 吃完饭,两个孩子下楼找小伙伴玩去了。 邵兴旺收拾碗筷,赵雨荷查看霍艺德刚才写的作文。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霍艺德的作文题目是《我的梦》。 赵雨荷看得后背发凉。 “狗子哥,狗子哥,你快来。”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赵雨荷朝厨房高。 “怎么啦?” “你来,你快来,你看德德的作文。”赵雨荷将作文递给邵兴旺。 邵兴旺用围裙擦干净手,接过作文一看作文题目,说:“又再写幻想题材的作文。” “不是,德德高速我说,这个梦,是她真实做的梦。”赵雨荷说。 “写了就算了,下次提醒她,多谢谢身边的人和事,少写那些不着边际的幻想作文。”邵兴旺说。 “不是,狗子哥。你仔细看作文内容。”赵雨荷说。 “怎么了?”邵兴旺问。 “德德写自己做的梦,竟然和我做的梦一模一样。” “啊!还有这事!太奇怪了!” “太可怕了,狗子哥,我真的很害怕!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我们真把德德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啊,怎么两个人都会做这样的噩梦呢!” 邵兴旺将妻子楼在怀里说:“别怕,别怕,梦都是反的。” “嗯!” “真是奇怪,最近我老感觉,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做,但到底是什么事?我又想不起来。” “我知道!”赵雨荷突然醒悟过来。 “国庆节,车祸,罗芙蓉的祭日,我们忘了给她烧纸钱,祭奠她了。她是不是用这样的方式再提醒我们。”赵雨荷说。 “嗯呀!就是这事,就是这事,国庆节放假前,我还记着这事,结果事情一多,把这事给忘记了。” “那咱们赶紧下楼去,到街道上的墙角,给罗芙蓉烧点纸钱。”赵雨荷说。 夫妻俩所在的小区门外,就有一家土杂商店,夫妻俩买了冥币、香烛等物,又从土杂商店老板那里借了一铁桶,在街道的十字路口,摆上香烛,烧了冥币,做了祭奠。 回到家里不久,姐弟俩满头大汗,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赵雨荷招呼两个孩子喝了些凉开水,又分别让洗了热水澡。 回到自己卧室,不但半个小时,两个孩子躺在架子床上睡着了。 邵兴旺关上了卧室门,打开了浴缸龙头,一股温暖的水流缓缓流出来。 “泡个热水澡,解解乏。”邵兴旺将妻子搂在怀里说。 皮肤和温水接触的那一刻,整个天地都松弛下来。 夫妻俩躺在温暖的水里,闭目休息。血液加快了流淌的速度,精神却完全放松下来。 “热水澡真解乏啊!”邵兴旺感慨道。 “我帮你再冲一下!”赵雨荷说。 “瞧瞧,瞧瞧我这一身的腱子肉,不比那健美运动员差。” “你就吹吧!你要有人家的那身板,背着我走回家,也不至于大汗淋漓。” “嘿嘿嘿,嘿嘿嘿!我被着你到炕上,肯定不费吹灰之力。” “你讨厌!嗯,哥,你讨厌!” “我这不叫讨厌,我这叫非常讨厌。”说着,邵兴旺用浴巾裹着妻子,将她抱回到卧室的穿衣镜前。 邵兴旺打开吹风机,帮妻子把头发吹干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搭建一座小农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离收假还有两天,邵兴旺与马河山提前上班。 邵兴旺将自己有关劳动教育的设想,以及在山上放养公鸡仔的想法告诉丁惟实时,没想到,丁惟实竟然大力支持。 “太好了。不管是城市孩子,还是乡村孩子,现在缺的就是劳动教育。”丁惟实说。 “搞劳动教育,除了学习劳动技能,其实最主要,能让孩子们从小热爱劳动,敬畏劳动,尊重劳动者,同时,还能锻炼观察能力,培养想象力。”邵兴旺说。 “我想最起码,孩子们的作文,会多一些素材,至少闭门造车空洞乏味不接地气的作文会少些吧。”丁惟实说。 “丁局,您确实是教育方面的专家啊!”邵兴旺恭维了一句。 “和你比,我就是那个闭门造车不接地气的挨砖拍的家啊!啊哈哈哈……”丁惟实在电话里大笑起来。 “不过,这事也在提醒我,给你们拨付的经费,还是不够啊!老邵,你放心,我再想想办法,想想办法,给你们再争取一些经费,尽量让孩子们吃好。” 令邵兴旺没有想到的事,当他们把自己的小农场建好后,县上每个月又给学校增加了两万元的生活费补助。 一天下午放学后,几位老师坐在操场边上闲聊。 “这下孩子们不仅可以吃饱,还可以吃得更好了。”看到每月额外增加的两万元经费已经打到学校账户上,马河山高兴地说。 “领导,那咱们还继续不?”侯文荣问。 “继续啥?”邵兴旺问。 “就是,就是养鸡种菜。”侯文荣说。 “当然得继续啊!”邵兴旺说。 “钱都不愁了,这不是就不需要咱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了吧!”李振山说。 “知道有个成语,叫醉翁之意不在酒?”邵兴旺问。 “知道。”李振山说。 “是呀,我们的目的,也不光是为了吃菜,吃肉。吃菜吃肉,其实只是副产品。我们的真正目的,还是为了开设一门实用型课程。”邵兴旺说。 “劳技课。”李振山说。 “对,劳动技能课。城里的土地,金贵金贵的,他们想像咱们这样开设劳技课,连最基本的条件都不具备。”邵兴旺笑笑说。 “这都深秋了,地里还能种啥?”侯文荣问。 “隔行如隔山。我本身就是菜农出身。在这方面我可是行家里手。”邵兴旺说。 “您是种菜种得最好的校长!”侯文荣说。 “您还是菜农里面最懂教育的人,最有文化的人!”李振山说。 “怎么啦,今天怎么个个都成了马屁精了。啊!以后可不允许怕马屁啊!”邵兴旺说。 “呵呵呵,呵呵呵……”众人笑。 “其实,这种菜和养孩子的道理都是一样的,种菜和教育也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教育里有因材施教,菜农也要根据土壤条件、气候变化以及水肥情况综合考虑。比如,这个季节,可以种些更加耐寒的菠菜、蒜苗、白菜、萝卜、大葱等。”邵兴旺说。 “要是下雪了可怎么办?”侯文荣问。 “在上冻之前,用塑料地膜覆盖一下,这些菜都可以平安过冬。到了寒冷的冬天,咱们学校的食堂里,不光有肉吃,还有新鲜的蔬菜可食用。一年四季,现吃现采,够新鲜,够美味。”邵兴旺说。 “嗯,我说领导,那散养的公鸡,到啥时候能吃啊!”半天都没说话的胡力争突然冒出了一句。 “你看咱们买的都是半大的鸡仔,大部分有半斤重,理论上讲,现在就能吃。但太小,吃肉可惜了。两个月以后,最晚元旦前,我保证让大家人人吃上红烧土鸡块。”邵兴旺说。 “我想吃小野鸡炖蘑菇。”胡力争说。 “三百多只鸡,还不够你吃啊,过年回家的时候,给大家一人发两只大红公鸡,两条大鲤鱼,再发些米面油蔬菜,今年好好过个年。”邵兴旺说。 “不是八项规定里面强调不让随便发东西吗?”胡力争问。 “我们这是通过自己辛勤的汗水换来的成果。鸡吃不完,地里的菜吃不完,卖掉一些,用卖的钱,给大家买些年货,我想这不会违背国家政策的。”邵兴旺说。 “胡力争,你能不能不要扫大家的兴?”侯文荣对胡力争刚才说的话并不满意。 “好好好,我的小侯老师。我错了。”胡力争赶紧道歉。 “谁是小侯?”侯文荣问。 “当然是你啦,我难道叫你老侯不行?”胡力争嬉笑着问说。 “小侯,老侯,都不许叫。”侯文荣有点害羞。 “那我叫你母侯。”胡力争开玩笑说。 “你坏!”侯文荣跑过来要打胡力争。 胡力争蹦跳着赶紧跑开。 侯文荣紧追不舍,只听胡力争边跑边喊:“那我以后就叫你荣荣怎么样?哈哈哈,哈哈哈……” “你叫我姐!”侯文荣喊道。 “你比我小,那我叫你小姐姐,怎么样?” 胡力争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 侯文荣没有收住脚,还在继续追跑。 “小心摔倒!”胡力争说着,将侯文荣一把扶住。 被胡力争有力的大手抓住胳膊的那一瞬间,侯文荣感到既惶恐又兴奋。 俩人嬉闹的举动,给大家带来了很多欢乐。 大家正在呵呵呵呵地笑的时候,邵兴旺却发现李振山脸色一沉,低头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走,去餐厅招呼学生吃饭。”邵兴旺站起来说道。 “领导,我们想请一会儿假!”侯文荣说。 “请假?你和胡力争?天都快黑了,干嘛去呀?”邵兴旺问。 “今天是侯文荣生日,我想请她到县城吃顿饭!”胡力争说。 “小侯生日,我怎么不知道。”邵兴旺说。 “其实,我的生日已经过了。今天我,我想再补过一次。领导,您同意了,啊!我们走了。”侯文荣说。 “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邵兴旺说完,便朝食堂门口走去。 不知不觉又一个月过去了。 邵兴旺没想到,山区的孩子现在也不爱吃鸡蛋,不爱喝牛奶。 按照“农村义务教育,学生营养改善计划”,从2012年开始,新沣县所有学生每天都可以喝到一盒牛奶,吃到一枚鸡蛋。 国家实施的“蛋奶工程”,对农村孩子们来说,每天可补充更多的营养,利于他们的学习和成长,意义重大。 走在校园里,邵兴旺天天遇到野猫。有时一只两只,有时三五成群。 哪里有食物,哪里就有某种生物生存。 野猫多,是因为学校里老鼠多了。老鼠多,是因为墙角、花坛,甚至操场的大杨树下孩子们乱扔的食物多。 鸡蛋、吃剩的馒头包子,被到处乱扔,牛奶倒入下水道,盒子也被塞得到处都是。 邵兴旺规定,所有学生必须在餐厅吃完鸡蛋、喝完牛奶才能离开。 但总有淘气包,将昨天捡的空盒子递给老师,说自己喝完了。把鸡蛋皮放在手心里,告诉老师,鸡蛋吃完了。其实,剥了皮的鸡蛋还在裤兜里揣着。 厕所有鸡蛋,还有空的牛奶盒,甚至有学生把一整盒未喝的牛奶连盒子扔到大便池。 负责清洁工作的保洁员,几乎每天都能从大便池掏出来一两个未开封的牛奶盒。 邵兴旺试了几种办法,收效甚微。 第二百六十章 我要嫁给你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一天晚上,邵兴旺刚躺到床上,就听到总务主任在校园大喊,厕所的水怎么从楼梯上流了下来。 紧接着,一阵吵闹声传来。 邵兴旺穿上衣服,起来查看。他发现三楼厕所大便池的下水道堵住了,正巧冲洗便池的水箱球阀坏了,大水溢满了大便池,又从三楼厕所,沿着走廊流到了二楼,从二楼又流到了一楼。带着臭味的粪水流到了校园,被正在校园进行安全巡查的总务主任马河山发现了。于是大声喊叫保洁员和后勤的几位校工。 水电工姜小波很快跑到四楼,从上面关闭了水阀。保洁员花了两个小时,把二楼一楼楼道以及楼梯的粪水冲洗干净后,回宿舍休息了。 现在三楼只剩下水电工姜小波正在换新球阀,马河山扶着梯子,邵兴旺打着手电。 球阀换好了,三人冒着阵阵恶臭,开始清理大便池的垃圾。 一只只牛奶盒子和鸡蛋被打捞上来,堵塞下水管道的杂物非常顽固地躲到里面。 三人轮流着用带钩的铁丝掏,折腾了近一小时,下水道丝毫没有退水的意思。 姜小波说:“校长、主任,从上面越掏越实,除了牛奶盒子,我估计里面还有别的杂物,比如说石块,铁丝等。咱这样掏下去,到明天早上估计都掏不出来。 马河山问:“姜工,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姜小波说:“我看,可以到二楼试一试。” 邵兴旺说:“从二楼怎么弄?” 姜小波说:“三楼管子里面已经塞实了,上面水压较大。最好从二楼,把屋顶上的U型管拆下来,就能解决问题。” 邵兴旺说:“拧开阀门,粪水会喷出来。” 姜小波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咱们给身上套上大塑料袋,粪水喷下来,有塑料袋罩着,应该没事,就是会臭点,戴上口罩遮一遮。” 马河山说:“口罩医务室倒是有。到哪里去找那么大的塑料袋?” 邵兴旺说:“嗯,上一周,教育局不是送来了两台移动显示屏,那箱子还在没?” 马河山说:“箱子还在总务处库房。” 邵兴旺说:“箱子如果在,里面套显示屏的大塑料袋应该还在。” 五分钟后,马河山手里拎着两只大塑料袋来了。说:“校长,只有两个,我把库房找遍了,只有两个塑料袋。” 邵兴旺说:“够了,够用了。你们两个套在身上就行了。” 姜小波说:“那不行,上面的螺母拧开后,粪水会喷你一身。” 邵兴旺说:“你在梯子上,马主任扶着梯子,我打着手电,等粪水快出来的时候,我躲开不就完了么?” 说干就干。 三人抬着梯子,带着工具下到二楼。 姜小波套着塑料袋,站在梯子上拧螺母,马河山套着塑料袋,双手扶着梯子,邵兴旺则站在梯子下打着手电筒照明。 随着姜小波手中的板子一圈一圈地转动,下水管道U型拐弯处,开始有粪水渗出。 “校长,注意!”姜小波提醒完邵兴旺,又拧了一圈,没有动静。于是又拧了一圈,管壁仍然没有动静。 姜小波又使劲拧了一圈,螺母完全被拧了下来,还是没有粪水排出来。 姜小波说:“真是奇怪,管子锈蚀得这么厉害。”说完,他用手中的板子在管子的外壁上敲了敲,管道的接缝处开始有粪水往外喷。 “小心,校长,快跑。”姜小波的话还没有说完,“嘭——”管道里的粪水在巨大的压力下,喷涌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邵兴旺赶紧后退,却突然脚下一滑,一屁股滑坐到了地上。喷涌而出的粪水从邵兴旺的头部一直灌到脚底。 “啊!校长!”马河山看到邵兴旺摔倒,赶紧去扶。姜小波看见邵兴旺摔倒,正要从梯子上下来,不料巨大的水流冲刷下来,他没有站稳,连人带梯子摔倒进小便池。 即便身上套着塑料袋,此时也无济于事,带着恶臭的粪水还是把三个人的衣服全部浸湿了。 “嗷,嗷,嗷” “嗷,嗷,嗷” “嗷,嗷,嗷” 三个人从粪水中连滚带爬地起来,跑下楼。 “刘大爷,刘大爷,快起来,快起来。” 此时已是午夜一点钟,在门房睡觉的刘大爷听到喊声,连外裤也没有来得及穿,穿着一条秋裤就跑出来。 刘大爷一看三人满身粪水,带着恶臭,也不由自主地恶心干呕起来。 邵兴旺说:“赶紧,赶紧,把浇花的塑料管拉过来,给我们冲一下。” 刘大爷从门房后面拉来浇花的塑料管,打开水龙头,给三个人从头到脚冲洗干净。 学校的澡堂还在进行内部装修,三人只好在一楼男厕所旁边的水房,各自洗了一个凉水澡。 深秋季节的气温已到个位数,三个人均被冻感冒了。姜小波和马河山毕竟年轻力壮,抵抗力强,吃了两天药,感冒的症状便缓解了不少。 邵兴旺却越来越严重,到了第四天,突然发起高烧来,并伴有严重的咳嗽。 老大姐乔美娥看了后,怀疑邵兴旺得了肺炎,让他连夜去医院。 邵兴旺却说:“明天期中考试,等考试结束再说。” 邵兴旺不听众人劝阻,坚持要到明天他巡查完考场后再去。 第二天起床后,邵兴旺感到疲惫不堪,天旋地转,浑身发烫,虚弱无力。他正要走进考场巡查,便被教导主任乔美娥大姐拦住了。 “邵校长,你得了重感冒,现在咳嗽得很厉害,不建议你进教室。我担心你会把感冒病毒感染给孩子们。” 邵兴旺一听,心想,嗯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光想着这是建校以来第一次质量检测,必须高度重视,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感冒有可能传染给别人。于是,便同意去医院治疗。 邵兴旺拿了一件大衣裹在身上,李振山骑着摩托车,送他去医院。 在医院,拍完肺部片子后,李振山把片子递到了马大夫手里。 马大夫对着灯光看了看,转过头,对还在不停咳嗽的邵兴旺说:“很严重的肺炎,怎么今天才来,你这发烧最少两天了,得立马住院治疗。” 李振山替邵兴旺办理完住院手续,觉得有必要给荷花嫂子打个电话,于是便在没有征求邵兴旺意见的情况下,拨通赵雨荷的电话。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身粪水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眼前最令邵兴旺感到头疼事是:山区的孩子现在也不爱吃鸡蛋,不爱喝牛奶。 按照“农村义务教育,学生营养改善计划”,从2012年开始,新沣县所有学生每天都可以喝到一盒牛奶,吃到一枚鸡蛋。 国家实施的“蛋奶工程”,对农村孩子们来说,每天可补充更多的营养,利于他们的学习和成长,意义重大。 走在校园里,邵兴旺天天遇到野猫。有时一只两只,有时三五成群。 哪里有食物,哪里就有某种生物生存。 野猫多,是因为学校里老鼠多了。老鼠多,是因为墙角、花坛,甚至操场的大杨树下孩子们乱扔的食物多。 鸡蛋、吃剩的馒头包子,被到处乱扔,牛奶倒入下水道,盒子也被塞得到处都是。 邵兴旺规定,所有学生必须在餐厅吃完鸡蛋、喝完牛奶才能离开。 但总有淘气包,将昨天捡的空盒子递给老师,说自己喝完了。把鸡蛋皮放在手心里,告诉老师,鸡蛋吃完了。其实,剥了皮的鸡蛋还在裤兜里揣着。 厕所有鸡蛋,还有空的牛奶盒,甚至有学生把一整盒未喝的牛奶连盒子扔到大便池。 负责清洁工作的保洁员,几乎每天都能从大便池掏出来一两个未开封的牛奶盒。 邵兴旺试了几种办法,收效甚微。 一天晚上,邵兴旺刚躺到床上,就听到总务主任在校园大喊:厕所的水怎么从楼梯上流了下来? 紧接着,一阵吵闹声传来。 邵兴旺穿上衣服,起来查看。 他发现三楼厕所大便池的下水道堵住了,正巧冲洗便池的水箱球阀坏了,大水溢满了大便池,又从三楼厕所,沿着走廊流到了二楼,从二楼又流到了一楼。 带着臭味的粪水流到了校园,被正在校园进行安全巡查的总务主任马河山发现了,于是大声喊叫保洁员和后勤的几位校工。 水电工姜小波很快跑到四楼,从上面关闭了水阀。 保洁员花了两个小时,把二楼一楼楼道以及楼梯的粪水冲洗干净后,回宿舍休息了。 现在三楼只剩下水电工姜小波正在换新球阀,马河山扶着梯子,邵兴旺打着手电。 球阀换好了,三人冒着阵阵恶臭,开始清理大便池的垃圾。 一只只牛奶盒子和鸡蛋被打捞上来,堵塞下水管道的杂物非常顽固地躲到里面。 三人轮流着用带钩的铁丝掏,折腾了近一小时,下水道丝毫没有退水的意思。 姜小波说:“校长、主任,从上面越掏越实,除了牛奶盒子,我估计里面还有别的杂物,比如说石块,铁丝等。咱这样掏下去,到明天早上估计都掏不出来。 马河山问:“姜工,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姜小波说:“我看,可以到二楼试一试。” 邵兴旺说:“从二楼怎么弄?” 姜小波说:“三楼管子里面已经塞实了,上面水压较大。最好从二楼,把屋顶上的U型管拆下来,就能解决问题。” 邵兴旺说:“拧开阀门,粪水会喷出来。” 姜小波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咱们给身上套上大塑料袋,粪水喷下来,有塑料袋罩着,应该没事,就是会臭点,戴上口罩遮一遮。” 马河山说:“口罩医务室倒是有。到哪里去找那么大的塑料袋?” 邵兴旺说:“嗯,上一周,教育局不是送来了两台移动显示屏,那箱子还在没?” 马河山说:“箱子还在总务处库房。” 邵兴旺说:“箱子如果在,里面套显示屏的大塑料袋应该还在。” 五分钟后,马河山手里拎着两只大塑料袋来了。说:“校长,只有两个,我把库房找遍了,只有两个塑料袋。” 邵兴旺说:“够了,够用了。你们两个套在身上就行了。” 姜小波说:“那不行,上面的螺母拧开后,粪水会喷你一身。” 邵兴旺说:“你在梯子上,马主任扶着梯子,我打着手电,等粪水快出来的时候,我躲开不就完了么?” 说干就干。 三人抬着梯子,带着工具下到二楼。 姜小波套着塑料袋,站在梯子上拧螺母,马河山套着塑料袋,双手扶着梯子,邵兴旺则站在梯子下打着手电筒照明。 随着姜小波手中的板子一圈一圈地转动,下水管道U型拐弯处,开始有粪水渗出。 “校长,注意!”姜小波提醒完邵兴旺,又拧了一圈,没有动静。于是又拧了一圈,管壁仍然没有动静。 姜小波又使劲拧了一圈,螺母完全被拧了下来,还是没有粪水排出来。 姜小波说:“真是奇怪,管子锈蚀得这么厉害。”说完,他用手中的板子在管子的外壁上敲了敲,管道的接缝处开始有粪水往外喷。 “小心,校长,快跑。”姜小波的话还没有说完,“嘭——”管道里的粪水在巨大的压力下,喷涌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邵兴旺赶紧后退,却突然脚下一滑,一屁股滑坐到了地上。喷涌而出的粪水从邵兴旺的头部一直灌到脚底。 “啊!校长!”马河山看到邵兴旺摔倒,赶紧去扶。姜小波看见邵兴旺摔倒,正要从梯子上下来,不料巨大的水流冲刷下来,他没有站稳,连人带梯子摔倒进小便池。 即便身上套着塑料袋,此时也无济于事,带着恶臭的粪水还是把三个人的衣服全部浸湿了。 “嗷,嗷,嗷” “嗷,嗷,嗷” “嗷,嗷,嗷” 三个人从粪水中连滚带爬地起来,跑下楼。 “刘大爷,刘大爷,快起来,快起来。” 此时已是午夜一点钟,在门房睡觉的刘大爷听到喊声,连外裤也没有来得及穿,穿着一条秋裤就跑出来。 刘大爷一看三人满身粪水,带着恶臭,也不由自主地恶心干呕起来。 邵兴旺说:“赶紧,赶紧,把浇花的塑料管拉过来,给我们冲一下。” 刘大爷从门房后面拉来浇花的塑料管,打开水龙头,给三个人从头到脚冲洗干净。 学校的澡堂还在进行内部装修,三人只好在一楼男厕所旁边的水房,各自洗了一个凉水澡。 深秋季节的气温已到个位数,三个人均被冻感冒了。姜小波和马河山毕竟年轻力壮,抵抗力强,吃了两天药,感冒的症状便缓解了不少。 邵兴旺却越来越严重,到了第四天,突然发起高烧来,并伴有严重的咳嗽。 老大姐乔美娥看了后,怀疑邵兴旺得了肺炎,让他连夜去医院。 邵兴旺却说:“明天期中考试,等考试结束再说。” 邵兴旺不听众人劝阻,坚持要到明天他巡查完考场后再去。 第二天起床后,邵兴旺感到疲惫不堪,天旋地转,浑身发烫,虚弱无力。他正要走进考场巡查,便被教导主任乔美娥大姐拦住了。 “邵校长,你得了重感冒,现在咳嗽得很厉害,不建议你进教室。我担心你会把感冒病毒感染给孩子们。” 邵兴旺一听,心想,嗯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光想着这是建校以来第一次质量检测,必须高度重视,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感冒有可能传染给别人。于是,便同意去医院治疗。 邵兴旺拿了一件大衣裹在身上,李振山骑着摩托车,送他去医院。 在医院,拍完肺部片子后,李振山把片子递到了马大夫手里。 马大夫对着灯光看了看,转过头,对还在不停咳嗽的邵兴旺说:“很严重的肺炎,怎么今天才来,你这发烧最少两天了,得立马住院治疗。” 李振山替邵兴旺办理完住院手续,觉得有必要给荷花嫂子打个电话,于是便在没有征求邵兴旺意见的情况下,拨通赵雨荷的电话。 第二百六十二章荷花看望狗子哥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赵雨荷安顿好两个上学的孩子,一大早便坐上了开往新沣县的大巴车。 县医院刚好有站点,车子到站后,赵雨荷下了车,径直朝住院部走去。 病房里,护士正在挂吊瓶。 站在病房门口,看见戴着口罩,躺在病床上的狗子哥,赵雨荷心里一酸,眼泪便流了下来。 突然看见美丽的妻子出现在病房门口,邵兴旺自然是又惊又喜,急忙坐起来,问:“荷花,你怎么来啦?” 赵雨荷把提的水果和点心,放在床头柜上,说:“病得这么重,连个电话都不打?”说着,一串眼泪又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邵兴旺笑了笑,说:“没什么,别哭别哭,普通感冒而已。” 赵雨荷说:“还说没什么!这么严重的肺炎,你不要命了!” “一定是李振山这小子告诉你的。”邵兴旺说。 赵雨荷没有接话,心疼地看着瘦了一圈的狗子哥,想起了在海港时丈夫被打住院的情景。 为逗妻子开心,邵兴旺笑着问:“你猜我怎么得的感冒?” 赵雨荷回答:“不知道,我问李振山,他也没说。” 邵兴旺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赵雨荷听得云里雾里,便问:“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干坏事啦?” 看到妻子进到自己所卖“关子”,邵兴旺兴趣浓厚,又来一句:“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赵雨荷心疼地看着自己的丈夫,邵兴旺便将厕所堵塞、更换水箱球阀、三人捅厕所,被粪水灌头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咦——臭死了,恶心死了。”邵兴旺绘声绘色的描述,令赵雨荷感同身受。 邵兴旺接着说:“我们三个恶心得差点把胃都吐了出来。就跟当年那个光头一样,半桶粪水扣到脑袋,那家伙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嗷—嗷—嗷—’地呕吐不止。” 赵雨荷破涕为笑,说:“你看,遭报应了吧。我不让你去,你非要去。这还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看来,以后还是少干坏事。” 看到妻子笑了,邵兴旺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赵雨荷想起当年邵兴旺骑猪的事情,便说:“你当年在河边麦地,骑任三家怀孕的母猪,母猪流产,给人家陪了两千块钱。记着没?” “记着。”邵兴旺说,“我还想起了,咱俩第一次出去玩,在桃园偷桃子,被狗追。你把鞋跑掉了一只,我用手上的桃子打跑了狗,帮你把鞋子捡了回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 想起以前干的坏事,夫妻俩不由得笑了起来。 正在夫妻俩说笑聊天的时候,病房外有个脑袋朝里张望。 邵兴旺侧身一看,是胡力争,便叫了一声:“胡老师。” 胡力争提着水果走进病房,看见坐在旁边的赵雨荷,说:“邵校长,我来看看您。” 邵兴旺介绍说:“这是我妻子,赵雨荷。” “嫂子好!”胡力争问候了一句赵雨荷。 赵雨荷很有礼貌地站了起来,给胡力争让座。 胡力争没有坐,站在一边说:“校长,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说完,低头不语。 邵兴旺说:“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乡下的条件苦,你可要咬咬牙,坚持住啊!” 两人正说着。丁惟实提着水果也来看望老同学邵兴旺。 一看丁局长来了,邵兴旺说:“哦呦,丁局长来了。”说着就要下床。 丁惟实说:“赶紧躺下,赶紧躺下。” “昨天打你电话,你的电话关机了。我又打侯文荣电话,侯文荣告诉我说,你住院了。”丁惟实说,“老邵啊,干工作不敢太拼了。工作要一点一点干,慢工才出细活,不要太着急。” 还没等邵兴旺开口,丁惟实看见了赵雨荷,说:“你看,不好好照顾自己,让家属也跟着一起操心。” 赵雨荷说:“我没事,只要狗子哥把工作干好,我这没事。” 丁惟实又对旁边站着的胡力争说:“这位就是胡力争老师吧。” 胡力争回答道:“丁局长,是我。” “以后,可得注意了。你看你上次跟孩子一起捅了马蜂窝,惹了多大的事情,捅了多大的炉子。高副县长都知道了这事情,连我差点都受了处分。本来教育局要给你一个记大过的处分,邵校长说啥也不同意,说要处分,先处分他。还说你是城里来的教师,学历高,能力强,科班出生,能到咱们这穷山僻壤之地转任交流就已经很不错了。” 胡力争看见丁局长批评他,赶紧道歉:“丁局长,您批评的对,我以后一定注意。” 丁惟实说:“邵校长比你年长,遇到事情多问,可不敢再义气用事,吊儿郎当。” 胡力争觉得自己留在病房里,还会继续受到局长丁惟实的批评,便以赶紧回学校给孩子上课为由,离开了医院。 胡力争走后,丁惟实说:“我今天来,还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邵兴旺一听到好消息,眼睛一亮,问道:“啥好消息?” 丁惟实说:“财政局拨款,给咱们学校买了两辆校车,就是那种大鼻子黄颜色的校车。周一早上把孩子们从山上接下来,周五下午再把孩子们从学校送回山上。” 邵兴旺问:“多少座?” 丁惟实说:“五十座。” 邵兴旺说:“五十座?除去司机和乘务员,一辆车最多拉48个孩子。学校一共有266个孩子。这跑一趟拉不完,跑两趟也拉不完,跑三趟又来不及。” 丁惟实说:“先接送一二年级学生。其他四到六年级学生大了,家长自己想办法。” 邵兴旺说:“三到六年级的学生家长会不会有意见?” 丁惟实说:“会有啥意见?接送他家孩子,是给他帮忙,不接送,是理所当然。社会上,有些人就是得寸进尺,你给他帮了忙,做了好事,他反而认为这是他应该享受的权利,不帮他,不给他好处,他还就不答应。” 邵兴旺说:“接送都接送,不接送都不接送。不患寡而患不均。一碗水端不平,我担心时间一长,三到六年级学生家长会闹事。” 丁惟实皱了皱眉头,说:“你的担心其实也是有道理的。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不过现在没有办法,就这两辆车,都是我在老冯那里,拿我这张老脸蹭的。我赖在他办公室不走,他才勉勉强强地答应我的。” 听了要给学校配校车,赵雨荷显得也很激动,便赞美了局长一句:“丁局长,你可真牛!” 丁惟实说:“不是我牛,是我的一句话戳到了他的痛点上。” 赵雨荷好奇地问:“啥话?” “你们猜。”丁惟实说。 邵兴旺笑了一下,说:“这哪猜得着!” 丁惟实得意地说:“干教育的人都知道。” 赵雨荷说:“猜不出来。” 丁惟实说:“我坐在他办公室,说,你今儿给我不解决问题,兄弟我就不走了。结果冯局来了一句,不走更好,你天天陪我办公,我还正巴不得呢。这一句话够厉害,把我给将住了。你猜我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赵雨荷很好奇。 “我说,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我这一句话,直接杀了个回马枪,老冯立马愣住了。”丁惟实激动地把手一扬,接着说,“这话,咱们上小学的时候都听过。可现在,山上孩子大冬天,零下十几度,还要坐着‘敞篷车’上下学。” “啥敞篷车?”赵雨荷又好奇地问。 “就是‘三蹦子’。”邵兴旺回答。 三个人都笑了。病房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邵兴旺似乎忘记自己得了肺炎,还正在发着高烧呢。 邵兴旺又问:“丁局,司机怎么办?咱们招聘专职司机吗?” 丁惟实笑了笑说:“这个我早都考虑了。孩子们只是周五下午送,周一早上接,一周就来回跑两趟。雇个专职司机太浪费了。我请公交公司给协调配人,学校把加班费给司机和乘务员一出。这样,既节省了费用,公交公司的司机和乘务员也额外增加了收入,一举两得的好事。” “太好了。”邵兴旺说。 听完丁惟实和邵兴旺的谈话,赵雨荷也说了一句:“有丁局的大力支持,学校肯定会越办越好,不会有家长不满意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校车翻到了山沟里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大雪节气刚到,天气预报有大雪降临。 周五送走全部学生,邵兴旺总习惯掏出手机,看未来几天的天气。 天气预报显示,周日晚上,关中平原将有大到暴雪。 周六上午,学校有维修工作,邵兴旺和马河山在加班。 看完手上的美术教室装修方案,邵兴旺走出办公室,白亚亚老师过来,邵兴旺叫住她,说:“你上二楼,帮我把马主任叫一下。” 很快,马河山来了。 进门后,邵兴旺问:“河山,你看天气预报了没有?” 马河山说:“刚忙完图书馆书目的整理校对,还没来得及。” “天气预报显示,周日晚上有大到暴雪。”邵兴旺说。 “不会吧,天气这么暖和,像春天一样。不过湿度好像很大。”马河山说。 邵兴旺说:“现在是大雪节气,天气反常,这恰恰是强冷空气到来的前兆。冷空气重,暖空气轻,暖空气的后面往往跟着强冷空气,这是大到暴雪的前兆。” 邵兴旺在说的时候,马河山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然后说:“真的啊!校长,气象知识你也懂啊?” 邵兴旺说:“我当年在豁山一小当总务主任,带过一段时间科学课,这知识,科学书上说的。” “厉害!”马河山给邵兴旺竖大拇指。 “别拍马屁,说正经事。叫你来,是让你通知校车司机,周日下午务必到学校一趟,提前装上防滑链。另外再提醒他们,周一早上提前一小时到校。”邵兴旺说。 “那就是凌晨4点。”马河山说。 “是的。”邵兴旺说。 “那个嬉皮笑脸的,叫柳浪的司机,怎么办?”马河山问。 “正常通知。怎么啦?他比别人特殊啊!”邵兴旺问。 每次我说点事,或者额外让干点活,这家伙总是推三阻四,说一大堆理由。我担心他周日下午不肯来。上个月,媳妇给他生了儿子。最近一直用儿子做‘挡箭牌’。”马河山面有难色。 “能理解。虽然说工作重要,但家庭对一个人更重要。”邵兴旺说。 “只要用心,完全可以做到家庭事业双丰收。”马河山说。 “自古忠孝两难全。家庭事业双丰收的毕竟是少数。不过,这个柳浪不太好说话。干工作总喜欢斤斤计较,的确跟别人不太一样啊!”邵兴旺说,“这样吧,柳浪,我来通知,你负责通知其他人。” 马河山离开后,邵兴旺就拿起手机给柳浪打电话。 第一遍,没有接。等了五分钟,邵兴旺又打,柳浪还是没接。 刚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电话铃声响了,邵兴旺一看,是柳浪。 邵兴旺说:“喂——小柳啊!” 柳浪说:“邵校长,您好。我刚才给孩子洗尿布呢,没听见,您说。” 邵兴旺说:“天气预报说,周日晚上有大雪,我担心周一上山接孩子,校车安全,所以,给你打电话,是通知你周日下午务必到学校来一趟,提前把车轮的防滑链装上。” 柳浪说:“不会吧。领导,今的天气热得跟夏天一样,我刚把洗好的尿布晾在了小区的院子里,让这温暖的阳光给晒一晒。” 邵兴旺说:“胡说八道,哪有那么夸张!” 柳浪说:“我现在穿着汗衫,不信,我给你拍张照片发过去。” 邵兴旺说:“那是你洗尿布太用力,热出汗了。你自己先看看天气预报。” 柳浪说:“天气预报不准,咱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邵兴旺说:“眼睛看见的都是真的,这世上的骗子就都失业了。要相信科学,天上几十个气象卫星24小时在观测天气,你那眼睛能看个啥?好了,不说了,就按我说的做。周日下午来学校装防滑链,周一早上提前一小时上山。” 柳浪说:“周一早上要是没下雪呢?” 邵兴旺说:“没下雪,当然不用提前到,这还用问?” 柳浪说:“我得问清楚,怕您批评我。” 挂完电话,邵兴旺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日下午,其他五位司机均来到学校,将防滑链提前装好。邵兴旺担心柳浪放鸽子,于是再次给他打电话:柳师傅,你怎么没来装防滑链啊?” 柳浪说:“我看不会下雪,放心。” 邵兴旺说:“要是下雪怎么办?” 柳浪说:“要是下雪,我提前两个小时到。” “那一言为(定)——。”邵兴旺的“定”字还没说出来,柳浪就已经挂断电话。 邵兴旺又一次无奈地摇摇头。 周日晚上十点多,气温骤降,天空有雪花飘落。很快鹅毛大雪就从天而降。 邵兴旺来到校园,仰面朝上,感慨到:“今年入冬以来像模像样的一场大雪。润雪兆丰年哪!” 几个年轻的住校教师,已经迫不及待地在校园和操场打起雪仗。邵兴旺没有一点玩雪的心思,他的脑子里全是明天孩子们上学时的画面。 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凌晨四点,六位校车司机和六位安全员全部到齐。其他车辆因为提前安装了防滑链,已经把车开出了学校大门。柳浪却还在着急地安装防滑链。 邵兴旺走过去,调侃说:“你不是说,下大雪提前两小时到吗?怎么说到,没有做到?” 柳浪说:“嗯呀,我的领导,别挖苦我啦,你看这漫天大雪,还不赶紧帮忙?” 在邵兴旺、马河山、李振山、张德力等人帮助下,柳浪很快装好防滑链。 看到大家都在帮他,柳浪显得很高兴。车子发动后,柳浪打开车窗说:“领导们,请放心,别看我最后一个出发,我第一个把孩子们送到。” 邵兴旺赶紧说:“你小子长点心眼,我不指望今天你早到,平平安安回来最重要,哪怕迟到也不要紧。” 柳浪有点不耐烦地说:“放心吧,放心吧。我十九岁就拿了A照,当上了公交司机。到今天都整整10年了。已经是老司机喽。再见,各位亲!” “老司机,在当今,可含有贬义啊,用错地方,会让人笑话。”邵兴旺说完,众人都笑了。 “我知道你说的啥意思。”说完,汽车也热得差不多了,柳浪便徐徐将车开出校门,朝山上驶去。 邵兴旺回到宿舍躺下来,睡不着,打开灯看了会儿书。到六点半,他起来,洗漱完毕,便又像往常一样,站在校门口迎接第一辆校车进大门。 平常7:00就能到的第一辆校车,今天7:15到了。司机临出发前,邵兴旺专门提醒,安全第一,今天哪怕迟到都不要紧。 7:20,第二辆校车也开进学校,紧接着是第三辆,第四辆。 第五辆车刚驶进校门,邵兴旺的手机铃声响了。他一看是柳浪打来的,立马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便赶紧接通电话。 “邵校长,出事了。”柳浪在电话里着急地说。 “怎么啦?怎么啦?你大声说。”邵兴旺急切地问。 “车掉沟里了。”柳浪说。 “啊,你个混蛋!你怎么开的车?”邵兴旺大声喊道,“孩子们怎么样?” 听到邵校长大声喊叫,校门口值周的李振山、白亚亚、郑一燕等几位老师赶紧围了过来。 “你别着急,也别害怕,孩子们好像都没有受伤,只是被吓着了。现在都在车上哭呢。”柳浪说。 从手机听筒里,邵兴旺当然能听到孩子们的哭声。这哭喊声,像锥子一样刺痛着邵兴旺的心,平时很少说脏话的他,今天也是着急,便当着几位老师的面,破口大骂:“你怎么回事!啊?我千叮咛万叮咛,就怕出事,你这个混账东西,偏偏就给我出事。” 第二百六十八章 营救孩子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这不能怪我。我就是按您的要求,慢慢开得车啊,谁能想到一个‘三蹦子’超车,我避让不及,猛打一把方向盘,车子就滑下去了。领导,出了事,您不能老怪——” 柳浪的一番解释还没有说完,电话那头的邵兴旺就已挂掉电话。 柳浪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便对哭泣的孩子大吼:“哭什么哭,别哭啦!都没有死,哭什么!”说完,柳浪把手机甩到驾驶座上,嘴里不由地骂一句:“他妈的,这人倒了霉,喝口凉水都会塞牙缝。” 然后又对安全员说:“这能怪我吗?你也看见了,我一路上是不是小心翼翼地驾驶?是那个王八蛋‘三蹦子’超车,才导致我猛打一把方向盘。” 柳浪这么一嗓子,孩子们的确给镇住了,再没人出声哭泣。 校园里,邵兴旺赶紧安排:“德力、河山、振山,咱们四人马上上山,其他老师把孩子们安排好,该吃饭吃饭,该上课上课。河山,振山,你俩去取摩托车,德力,你现在打电话报警。” 两分钟不到,李振山和马河山分别骑着摩托车过来了。张德力给公安、消防、急救分别打了电话。 李振山说:“幸亏邵校长昨天安排咱俩提前给摩托车装上防滑绳。” 邵兴旺说:“别怕马屁。昨天要没装,说不定今天还不会出这事。哪壶不开提哪壶。走——” 邵兴旺的话,噎得众人没法再接。于是大家都不再言语。 十五分钟后,邵兴旺一行到达事故现场。发现校车“倒栽葱”,头朝下,尾朝上,趴在路边小沟里。如果再往下滑,底下就是更深更大的山沟。如果真的翻下去,孩子们凶多吉少。看着眼前的地势,邵兴旺吓得毛骨悚然。假如,不能假如,真要假如了,这个世界就要崩塌了。全世界都要为之哭泣。邵兴旺心想。 好在有惊无险。孩子们已被柳浪和安全员救上来,毫发无损,只是受到一点惊吓。 十分钟后,消防、公安、急救车都来到现场。这时天已大亮。看到孩子们毫发无损,大伙都感到轻松许多。 其中消防大队一位同志说:“邵校长,孩子们没事,就是吓着了。你看要不让孩子们坐我们的车回去。” 由于坐校车受到惊吓,面对消防车、警车和救护车,孩子们表现出畏惧情绪。 看到孩子们的表情,邵兴旺想了想,又居高临下,望了望脚下延伸到山底的羊肠小道说:“不用了。我和三位老师,带着孩子们从这条小道溜下去。我看这坡缓缓的,让孩子们在雪地里滑滑雪,玩一玩,缓解一下刚才的紧张情绪。” 消防队长看了一眼弯曲的小路说,“也好,您和老师带孩子们下山,这里就交给我们了,其他同志回吧。一会儿我们联系吊车,把校车吊上来。” 刚开始,还有几个胆小的低年级孩子,不敢滑,邵兴旺带头,马河山断后,李振山和张德力在中间。 “别害怕,就像你们在幼儿园滑的那个滑滑梯一样,很安全,很好玩,跟我来。”邵兴旺说着,便屈膝蹲在地上,第一个向下滑去。几个高年级的孩子显得很兴奋,也跟着邵校长蹲下来,向下滑去。 的确,雪足够厚,羊肠小路很平缓,孩子们边走边滑,边滑雪,边打雪仗,和他们的邵校长玩得不亦乐乎。 走喽! 啊——呀——啊—— 孩子们一路上玩得非常开心,刚才在校车里受到的惊吓,已经被现在的快乐冲淡了。 司机柳浪和安全员一直在现场,直到把校车吊上来为止。 司机柳浪被公交公司给予“记大过”处分,扣罚半年绩效奖励,调离司机岗位两个月,回公司当售票员。处罚结束后,柳浪又重新回到司机岗位。经过这次事件,柳浪成熟了许多。当然,这是后话。 这次校车安全事故,也给邵兴旺一个深刻教训,就是学校的安全工作,必须严抓共管,丝毫不得马虎。安全事故往往就在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发生。 一个学校,连孩子的健康和安全都无法保障,还办什么学校。这句话,不知在邵兴旺心里重复了多少遍。他在学校大小会议上,反复强调。 就这次校车安全事故,邵兴旺专门召开专题会。会上,邵兴旺不仅再次组织学习安全管理细则,又将学校紧急疏散演练,进行全面安排。 参加会议的,除全体教师外,还包括门卫、保洁、校车司机、校车安全员等人。 平时开会,邵兴旺很注意语言规范性。但今天,在这样一个特殊的会上,他讲到激动处,竟然忘了,开会要注意语言规范。 “同志们,我们一定要从这次事故中汲取教训!汲取大教训!差一点,我们都上‘全球’新闻联播了!” 有人偷笑。 “不要笑。同志们,安全工作,来不得半点懈怠和马虎,它就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发生。你把该操的心,操到位了,你把该落实的,落实到细处了,它还会发生吗?” “总之啊!安全是天,安全是地。白马河学校里的每一个人,走进这个大门的每一个有生命的物体,都得注意安全,都要讲安全。天天讲,周周讲,月月讲,甚至时时讲,怎么讲都不过分!” 邵兴旺讲到激动处,唾沫星子溅到第一排教师脸上。 有教师下意识地抹了一下脸。 依旧吊儿郎当的胡力争,在邵兴旺刚说完之后,懒洋洋补充一句:“给野猫讲不讲?” 众人终于忍不住,便哄堂大笑。 邵兴旺略显尴尬,他也意识到今天的会议时间有些长,自己把一个事情反复强调,大家有点烦,坐不住。 待大家的笑声停止后,邵兴旺大声说:“讲,怎么不讲?除了野猫,杨树上的马蜂也得讲。” 一句话,引来更大笑声,大家扭过头,看胡力争。 被邵兴旺将了一军,为在众人面前挽回颜面,胡力争举起了手。 邵兴旺也觉得刚才那句话,让胡老师难堪,便示意他讲。 “邵校长,这个任务交给我。”胡力争说。 李振山扭过头,悄悄说:“准备下药啊?” 教室改造的会议室很小,李振山的悄悄话,已被会场所有人听见。还没等邵兴旺说话,胡力争便反驳一句:“去你的,我对小动物的爱,那是出了名的。” 邵兴旺说:“胡老师啊,对不起,刚才我说话有点激动,不是故意让你难堪。能说说你的想法吗?” 胡力争看邵兴旺给自己当众道谦,感觉面子倍儿爽,立马来了精神,便说:“其实,解决校园老鼠多的问题,很简单,就是要在全校树立一种节约粮食光荣,浪费粮食可耻的新风尚。” 李振山又说:“这是什么新风尚?国家早在倡导‘光盘行动’,只是咱们没做好而已。” 邵兴旺打断李振山的话,说:“李老师,咱们先听胡老师把话说完。” 胡力争接着说:“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邵兴旺问:“怎么个硬法?” 胡力争说:“第一,班主任要加强教育,要告诉孩子们节约粮食的重要性,把‘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挂在嘴上,天天念一遍。” “说得好!”邵兴旺肯定。 “第二,餐厅要组织开展评比活动,比如,积分制,谁把牛奶、鸡蛋坚持吃完,吃干净,就积一分,周五可以吃一个大鸡腿。做不到的,对不起,吃一条鸡肋骨。” 听了之后,邵兴旺笑呵呵地说:“鸡肋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这个办法好。” 听了邵兴旺的夸奖,胡力争便不好意思起来,羞答答地说:“小时候,我妈就是这样做的。我从小不浪费粮食。” 胡力争提到他母亲,又引来一哄笑。笑声过后,会场便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回到办公室,总务主任马河山进来,说:“校长,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是个人才啊!” “是呀。胡力争不是为评职称,是不愿到咱这穷乡僻壤来的。他带着情绪来,咱们要理解。时间一长,我发现,这小伙子没有想的那么糟糕。”邵兴旺说。 “是的,是的。”马河山说。 “所以说呀,不要轻易给一个同志下结论,特别是反面结论。有时候,我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并不能了解事情全貌。在没有掌握真相前,就草草地给一个同志下结论,扣一顶‘糟糕’的帽子,即不符合事实,对人也不公平。” 马河山:“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大家都是有缺点的好人。” 邵兴旺说:“是的。所以,用人,就要用人所长,避其所短。像梁山好汉,虽然个个有缺点,但缺点是无法遮挡每个人的英雄本色,无法掩盖一个人的光芒的。” 马河山说:“一好遮百丑。” 邵兴旺没有接马河山的话,而是把话题转移到别处:“你说,让胡力争把餐厅给咱监管上,合适不合适?” 马河山说:“这个,我也拿不定注意。” 邵兴旺说:“实践出真知。咱们给他一个平台,如果他珍惜这个平台,愿意想办法干好。那我们不就发现了一个好苗子嘛?假如不给他平台和机会,咱也不知道,到底成不成?总得试一试。” 马河山说:“这家伙,有个性,喜欢干的事,你不说,他都很操心,很积极。比如,下午放学后,吃晚饭前的那一个小时,孩子们需要活动活动。也没人安排他,人家自己组织学生,打篮球、踢足球、打乒乓球,成立小分队,搞得热火朝天,把其他几个不爱运动的老师也带动起来。他要是不喜欢干,比如说给低年级学生打扫宿舍卫生,这家伙,一眨眼,就窜了。” 邵兴旺说:“我也发现了。那就没错,我相信他没问题。” 兼任餐厅管理员的第一天,胡力争就找来美术教师,在餐厅白色墙面上,画了节约粮食宣传画,写了节约粮食标语。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大家都称赞这句标语选得好,颜体字写得大气。胡力争乐此不疲,待餐厅文化墙面装饰完毕,利用周六,专门请给他帮忙的人到县城吃顿饭。 大家发现,胡力争不再把自己当个外人,一个临时的匆匆过客,开始有了融入到这个集体的行动。 第二百六十九章胡力争的变化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这次校车安全事故,也给邵兴旺一个深刻教训,就是学校的安全工作,必须严抓共管,丝毫不得马虎。 安全事故往往就在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发生。 一个学校,连孩子的健康和安全都无法保障,还办什么学校。 这句话,不知在邵兴旺心里重复了多少遍。 他在学校大小会议上,反复强调。 就这次校车安全事故,邵兴旺专门召开专题会。会上,邵兴旺不仅再次组织学习安全管理细则,又将学校紧急疏散演练,进行全面安排。 参加会议的,除全体教师外,还包括门卫、保洁、校车司机、校车安全员等人。 平时开会,邵兴旺很注意语言规范性。但今天,在这样一个特殊的会上,他讲到激动处,竟然忘了,开会要注意语言规范。 “同志们,我们一定要从这次事故中汲取教训!汲取大教训!差一点,我们都上‘全球’新闻联播了!” 有人偷笑。 “不要笑。同志们,安全工作,来不得半点懈怠和马虎,它就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发生。你把该操的心,操到位了,你把该落实的,落实到细处了,它还会发生吗?” “总之啊!安全是天,安全是地。白马河学校里的每一个人,走进这个大门的每一个有生命的物体,都得注意安全,都要讲安全。天天讲,周周讲,月月讲,甚至时时讲,怎么讲都不过分!” 邵兴旺讲到激动处,唾沫星子溅到第一排教师脸上。 有教师下意识地抹了一下脸。 依旧吊儿郎当的胡力争,在邵兴旺刚说完之后,懒洋洋补充一句:“给野猫讲不讲?” 众人终于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已经做了胡力争女朋友的侯文荣,自然不想让自己的男朋友再这样混日子。 “胡老师,你能不能成熟点?”侯文荣提醒道。 “哦呦!侯老师也在那,抱歉抱歉,一定注意。”胡力争嘴巴很甜。 侯文荣又气又笑地白了一眼男朋友,嘴里嘟囔了一句:“这不废话嘛!” 胡力争的一句话,令邵兴旺略显尴尬,他也意识到今天的会议时间有些长,自己把一个事情反复强调,大家有点烦,坐不住了。 待大家的笑声停止后,邵兴旺大声说:“讲,怎么不讲?除了野猫,杨树上的马蜂也得讲。” 邵兴旺一句话,引来大家更大的笑声。众人扭过头,看胡力争。 被邵兴旺将了一军,为在众人面前挽回颜面,胡力争举起了手。 邵兴旺也觉得刚才那句话,让胡老师难堪,便示意他讲。 “邵校长,这个任务交给我。”胡力争说。 李振山扭过头,悄悄说:“准备下药啊?” 教室改造的会议室很小,李振山的悄悄话,已被会场所有人听见。 还没等邵兴旺说话,胡力争便反驳一句:“去你的,我对小动物的爱,那是出了名的。” 邵兴旺说:“胡老师啊,对不起,刚才我说话有点激动,不是故意让你难堪。能说说你的想法吗?” 胡力争看邵兴旺给自己当众道谦,感觉面子倍儿爽,立马来了精神,便说:“安全问题,您已经强调的够多了。我想剩下来就是个落实问题。其实,强调的再多,如果不抓落实,结果等于零。” “说的好!小伙子!”邵兴旺抓住机会,当众夸奖了胡力争。 比胡力争更激动的人自然是他的女朋友侯文荣。 侯文荣悄悄地为他鼓掌,李振山看了侯文荣一眼,嘴里发出了不屑一顾的声音。 “现在安全说完了,下来,我们讨论讨论有关老鼠的问题。”邵兴旺说。 胡力争又一次举起了手。 “胡老师,你说。” “其实,解决校园老鼠多的问题,很简单,就是要在全校树立一种节约粮食光荣,浪费粮食可耻的新风尚。” 李振山又说:“这是什么新风尚?国家早在倡导‘光盘行动’,只是咱们没做好而已。” 邵兴旺打断李振山的话,说:“李老师,咱们先听胡老师把话说完。” 胡力争接着说:“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邵兴旺问:“怎么个硬法?” 胡力争说:“第一,班主任要加强教育,要告诉孩子们节约粮食的重要性,把‘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挂在嘴上,天天念一遍。” “说得好!”邵兴旺肯定。 “第二,餐厅要组织开展评比活动,比如,积分制,谁把牛奶、鸡蛋坚持吃完,吃干净,就积一分,周五可以吃一个大鸡腿。做不到的,对不起,吃一条鸡肋骨。” 听了之后,邵兴旺笑呵呵地说:“鸡肋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这个办法好。” 听了邵兴旺的夸奖,胡力争便不好意思起来,羞答答地说:“小时候,我妈就是这样做的。我从小不浪费粮食。” 胡力争提到他母亲,又引来一哄笑。笑声过后,会场便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回到办公室,总务主任马河山进来,说:“校长,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是个人才啊!” “是呀。胡力争不是为评职称,是不愿到咱这穷乡僻壤来的。他带着情绪来,咱们要理解。时间一长,我发现,这小伙子没有想的那么糟糕。”邵兴旺说。 “是的,是的,特别是和侯文荣处上对象后,变化其实很大。”马河山说。 “胡力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侯文荣批评他。”邵兴旺说。 “一物降一物。”马河山说。 “胡力争拒绝了前女友要他到深圳发展的要求,而选择留在咱们这里,侯文荣功不可没!”邵兴旺说。 “我看俩人是真心相爱。”马河山说,“可这对李振山也太不公平了!” “怎么个不公平了?”邵兴旺问。 “本来,李振山一直在追求侯文荣,可谁知道来了个胡力争,从中间插了一杠子。”马河山说。 “爱情这东西,是一种感觉,外人猜不透,其实双方也未必看得清楚。”邵兴旺感慨道。 “领导,大家都说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可我却觉得你很简单,很直率。”马河山说。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邵兴旺说,“怎么聊着聊着,就聊开我了。我们继续说胡力争。” “胡力争虽然有点玩世不恭,但整体还是上进的,尤其是他对自己的课,那是真用心,孩子们都非常喜欢。就是不太愿意参与学校的集体劳动。”马河山说。 “所以说呀,不要轻易给一个同志下结论,特别是反面结论。有时候,我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并不能了解事情全貌。在没有掌握真相前,就草草地给一个同志下结论,扣一顶‘糟糕’的帽子,即不符合事实,对人也不公平。” 马河山:“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大家都是有缺点的好人。” 邵兴旺说:“是的。所以,用人,就要用人所长,避其所短。像梁山好汉,虽然个个有缺点,但缺点是无法遮挡每个人的英雄本色,无法掩盖一个人的光芒的。” 马河山说:“一好遮百丑。” 邵兴旺没有接马河山的话,而是把话题转移到别处:“你说,让胡力争把餐厅给咱监管上,合适不合适?” 马河山说:“这个,我也拿不定注意。” 邵兴旺说:“实践出真知。咱们给他一个平台,如果他珍惜这个平台,愿意想办法干好。那我们不就发现了一个好苗子嘛?假如不给他平台和机会,咱也不知道,到底成不成?总得试一试。” 马河山说:“这家伙,有个性,喜欢干的事,你不说,他都很操心,很积极。比如,下午放学后,吃晚饭前的那一个小时,孩子们需要活动活动。也没人安排他,人家自己组织学生,打篮球、踢足球、打乒乓球,成立小分队,搞得热火朝天,把其他几个不爱运动的老师也带动起来。他要是不喜欢干,比如说给低年级学生打扫宿舍卫生,这家伙,一眨眼,就窜了。” 邵兴旺说:“我也发现了。那就没错,我相信他没问题。” 兼任餐厅管理员的第一天,胡力争就找来美术教师,在餐厅白色墙面上,画了节约粮食宣传画,写了节约粮食标语。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大家都称赞这句标语选得好,颜体字写得大气。胡力争乐此不疲,待餐厅文化墙面装饰完毕,利用周六,专门请给他帮忙的人到县城吃顿饭。 大家发现,在女朋友侯文荣的影响下,胡力争不再把自己当个外人,一个临时的匆匆过客,开始有了融入到这个集体的行动。 第二百七十章 前女友大闹婚礼现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领导,元旦我们结婚,你可一定要来哦!”侯文荣从远处跑出来,对邵兴旺说。 “呵呵呵,呵呵呵,你不让我去,我都得必须去。”邵兴旺说。 “为什么呀?”侯文荣问。 “你是个大功臣,我得借此机会向你表示感谢。”邵兴旺说。 “大功臣,感谢我,为什么?”侯文荣不解地问。 “你为咱们白马河学校留下了一位优秀的老师。”邵兴旺说。 “可我……我们……打算结婚后,搬到秦都去住。我们还打算……打算在秦都重新考虑……考虑……”侯文荣不好意思说出她和胡力争结婚后,想在大城市秦都重新找份工作。 “啊!是这样啊!”邵兴旺明显感到有些失落。 侯文荣看邵兴旺没再吭声,也不再说什么,转过身,看孩子们在操场上踢球。 晚餐前,胡力争正在组织学生打对抗赛。 今天的分组对抗赛吸引了几乎所有师生观战,附近的村民,有不少人也来看热闹。还有抱着小孩子的妇女,对球赛不感兴趣,在操场边的滑滑梯玩呢。 今天的A组比赛是五年级男生对阵六年级女生。双方打了快40分钟了,现在的比分还是0:0。 B组的比赛是六年级男女混合编队,每队除了守门员外,打比赛的10人中,必须有3个女同学。 女同学脚法细腻,拼抢积极。反倒是男孩子在女孩子面前表现拘谨,放不开手脚。 双方目前战成1:1平,这两个进球,恰恰都是双方各自的女前锋攻进去的。 “现在的女孩子,整体上还像女孩子,而现在的男孩子,却越来越多地朝女性化方向发展。”邵兴旺自言自语道。 “要为男孩子设计更多的锻炼机会和文体活动,让他们尽情释放男子汉的阳刚之美。”邵兴旺心想。 “领导,我看你心事重重的,在想什么呢?”前边观战的卫华老师问。 “没事,没事。”邵兴旺说。 “元旦侯文荣和胡力争结婚,您去不去?”卫华问。 “当然得去,咱大家都要去,一起为他们当证婚人。”邵兴旺说。 …… 元旦很快到来。 邵兴旺在12月31日晚上,回到了秦都,和妻儿团聚。 邵兴旺推开门,看到桌子上的饭菜早已经摆好了。 “怎么不吃饭啊?”邵兴旺问。 “等你呀!”赵雨荷说。 “大冬天的,饭菜做好要尽快吃,要不就凉了。德德,谦宝,快来吃饭了。”邵兴旺朝屋里喊。 “他们都吃过了,就剩咱俩没吃了。”赵雨荷说。 “谢谢你啊,亲爱的老婆大人!”邵兴旺说。 “谢我什么?”赵雨荷问。 “谢谢你给我一个温暖的家,谢谢你为我生了一个孩子,又养了一个女儿,谢谢你把最美的青春给了我,谢谢你为我操劳家务,洗衣做饭。”邵兴旺说。 “狗子哥,这是我应该做的。”赵雨荷笑笑说。 “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这辈子谁也不欠谁的。”邵兴旺说。 “狗子哥,怎么了,你今天怎么说这些?”赵雨荷问。 “明天胡力争和侯文荣结婚,我突然想起了咱们以前的那些时光。花儿,我现在开始怀旧了,你说,我是不是老了?”邵兴旺问。 “老什么老,你我还都年轻的很呢?”赵雨荷说。 “好,为我们的青春干杯!”邵兴旺端起酒杯和妻子手里的酒杯碰了一下。 “给,吃个大鸡腿!”赵雨荷给丈夫夹了一个鸡腿。 “明天胡力争和侯文荣的婚礼,你去吗?”邵兴旺问。 “你让我去,我就去,不让我去,我就不去了。”赵雨荷说。 “我当然希望你和孩子都去,热热闹闹的祝福一对新人。可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邵兴旺说。 “什么预感?”赵雨荷问。 “我总感觉在婚礼现场上,会出什么事情?”邵兴旺说。 “怎么会呢?”赵雨荷说。 “但愿不会。不过,我的预感有时很准。”邵兴旺说。 第二天婚礼现场,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顺利。 就在胡力争牵着侯文荣的手准备踏上红地毯的时候,从门外突然跑过来一个穿着婚纱的女孩儿。 邵兴旺仔细一看,这不是曾经到学校找过胡力争的他的前女友吗? 那天晚上,俩人在学校的大操场上大吵一架,女孩儿气呼呼地离开学校。 天色已晚,学校离县城有半小时车程,邵兴旺不放心,当时还让李振山骑摩托车送了这个女孩儿一程。 “他怎么知道胡力争和侯文荣今天结婚,包括今天结婚的地点?”邵兴旺心里泛起了嘀咕,难道是李振山通知的吗?没道理啊?李振山不是一个伪君子啊?也不好说,人一旦陷入爱情漩涡,难免会做出一些傻事来。 “阿力,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女孩儿推开侯文荣,抱着胡力争不松手。 参加婚礼的人,此刻大部分石化。 “各位亲朋好友,我才是阿力最喜欢的女人,我才是阿力最最亲爱的老婆。他现在鬼迷了心窍,被这个女人给骗了。” 侯文荣惊讶地不知所措,呆呆地望着两个人。 “对不起,美珊,你要的是童话故事书里的爱情,我无法给你。”胡力争推开前女友美珊,冷冷地说。 “不,你爱我的,你是被鬼迷了心窍。你看看我,抱抱我,我还是你以前的美珊。”美珊哭诉道。 “对不起,我和荣荣已经领了结婚证,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请你离开这里,不要破坏我们之间的幸福。” “不,你错了。你被鬼迷了心窍,你不会幸福的,除了我能给你带来幸福,别人是不会给你带来幸福的……呜呜呜……阿力,原谅我,我错了……呜呜呜……” “你走吧,赶快离开这里,你再不走,我要报警了!” “你威胁我,是吧,我和你拼了!我告诉你,胡力争,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们谁也别想得到。” “河山,得力,好兄弟,帮我把这个疯女人拉出去。” 女人开始大哭大闹婚礼现场。 邵兴旺注意到李振山面有愧疚之色,表情极不自然。 在亲朋好友以及几位同事的帮助下,胡力争的前女友美珊终于被拖出了婚礼现场。 胡力争的前女友美珊这么一闹腾,婚礼现场的大部分环节都去掉了。 邵兴旺念完俩人的结婚证,司仪主持就招呼大家开始吃席。 胡力争当天喝得酩酊大醉,侯文荣的脸色始终保持平静。 邵兴旺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小两口能互相理解,互相扶持,白头偕老。 第二百七十一章 厨师张军强投奔邵兴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 一日下午,放学后,胡力争组织男女生混合编队,打对抗赛。 足球场边围有不少观战师生。 男孩子爆发力强,速度快,女孩子耐力好,脚法细腻。混合编队踢球,热闹,吸引了更多师生前来观战。 这时,一女生接队友传球,左突右转向前带球,这女生动作灵巧,速度极快,吸引五六名球员,有接应队友,有对方后卫。离球门不到五米距离,女生飞起一脚,可惜踢得太正,被守门员没收。 守门员拿球后,快速开球。结果,没有踢正部位,球朝着操场围墙外飞去。 众人眼睁睁地看足球飞出围墙。 几位观战师生赶紧跑过去。 胡力争跑在最前面,轻松一纵,跃上墙头。 胡力争身手敏捷,引来女生一阵尖叫,看来年轻帅气的胡老师粉丝不少啊! 再说围墙外。 厨师张军强,没错,就是和彩票西施吵架的那位,坐在河边一块石头上抽烟,忽然一只足球飞了过来。球在冰冻河面上弹了几下,落到他的脚边。 这正是进学校大门的绝好机会。张军强想。 “喂——师傅,把球给咱踢过来。”胡力争趴在墙上喊。 张军强嘴里叼着烟,手拿足球,踩着冰冻的河面走到围墙跟前,对胡力争说:“没问题。但你得帮我给邵校长传个话,就说张军强,和彩票西施吵过架的小厨师,来找他,门房大爷不让进。” 说完,还没有等胡力争回答,张军强一甩手,将足球扔进围墙。 胡力争看张军强胡子拉碴,衣服破旧,本不想传话。但又觉得这人不太像个坏人。 胡力争回到球场继续看球,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这人的样子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尤其是刚才那句话,还在耳边回响:“没问题。但你得帮我给邵校长传个话,就说张军强,和彩票西施吵过架的小厨师,来找他,门房大爷不让进!” “就说张军强,和彩票西施吵过架的小厨师。”莫非邵校长认识这人。想到这,胡力争还是觉得告诉比较稳妥,于是便朝邵兴旺办公室走去。 刚好,邵兴旺从办公室出来,在门口伸了个懒腰,看见胡力争走过来。 胡力争说:“校长,围墙外有人找你。” 邵兴旺问:“围墙外?谁呀?” 胡力争说:“他说自己叫张军强。” 邵兴旺疑惑地说:“张——军——强,我咋想不起来。” 胡力争说:“他还说,自己是个小厨师,和彩票西施吵过架。” “哦,哦!”邵兴旺恍然大悟,说:“我想起来了,豁山一小的餐厅厨师,我工作调到豁山二小后,他被开除了。” 胡力争一听曾被开除,断定小厨师不像个好人,说:“那算了,不管他。”说完转身准备回操场继续看球。 邵兴旺心想,他来找我干什么?便叫住胡力争:“等等,等等,是这,你把他找来,我问问情况。” 邵兴旺回办公室不到10分钟,胡力争便领着张军强来到邵兴旺面前。 见到邵兴旺,张军强竟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呜呜呜”地抹着眼泪。 邵兴旺赶紧去扶,说:“使不得,使不得,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是怎么啦?” 张军强被扶起来。胡力争倒了一杯热茶,递到手里。 看着眼前胡子拉碴、衣着破烂的可怜人,邵兴旺不解地问:“怎么啦?受委屈啦?” 张军强用袖子抹抹眼泪说:“邵校长,您是好人,是个大好人。呜呜呜,呜呜呜。”张军强又哭起来。 “好了,好了,一个大小伙子,哭什么鼻子呀!有多大的委屈?” 待张军强的情绪平复之后,便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俩人听。 张军强说:“自从那次和彩票西施吵完架后,我就金盆洗手了。” 邵兴旺说:“花点小零钱,买个三五注,其实也没什么,但不能天天去,成百上千买,更不能为此影响工作。” 张军强继续说:“这我都改了,和彩票西施吵过架后,我都改了。结果,在你调到豁山二小当校长后,我被新来的总务主任开除了。” “谁把你开除了?”邵兴旺问。 张军强回答:“教育局新调来的郝仁义。” “郝仁义!我想起来了。我到二小当校长,李本初被提拔为副校长,总务主任缺个岗。”邵兴旺说。 “你认识他?”张军强问。 “我只知道他叫郝仁义,没见过,也不认识。”邵兴旺。 “你和李本初李主任,人都不错。我们年轻人犯错,你们该扣钱扣钱,该批评批评,这些我们都认。结果,我就迟到三次,就被这个‘郝’东西给……给开除了!呜呜呜,呜呜呜——”说着说着,张军强又哭起来。 “行了,别哭了。那后来呢?”邵兴旺问。 “后来,我到一家餐馆打工,没挣到钱。你知道,这几年,餐饮外卖火了后,开餐馆的十有八九都在赔钱。后来,我买了电动摩托车,跑外卖,结果,在社区把一小孩给撞伤了。那不是我撞的,我的车都刹住了,是小孩骑滑板车,骑得太快,撞到我的车上。辛辛苦苦积攒的回家盖房娶媳妇的三万块钱,被讹走,电动车也被没收。呜呜呜,呜呜呜……” “我把农药都买了,心想,打开盖子一喝,死了算了。突然,我又想起你,想起你是一个大好人,也许能帮帮我。我身无分文,从秦都走了一天一夜来到新沣,又从新沣走了一上午,来到这儿,可我怎么说,看门的大爷就是不让我进来找你。”张军强说。 邵兴旺问:“那你肯定还没有吃饭吧!” 看张军强沉默不语,邵兴旺便对胡力争说:“胡老师,你先领着小张师傅到餐厅打碗饭。如果没饭,就让重新做一碗,做两碗吧。然后你让马主任过来,我有事情给他交代。” 胡力争给厨房交代完之后,便到总务办公室回话。 马河山和胡力争来到办公室,邵兴旺便将张军强的事情接着说给他们听:“这是我以前的一个部下。吊儿郎当,不好好上班,总想着一夜暴富。天天到彩票店去买彩票,成百上千块的买。” 马河山说:“那玩意儿,偶尔去一次两次,买个十块八块的,碰碰运气还行,不能把那当正经事。” 邵兴旺说:“天天去,就跟赌博一样,上瘾了。不过,从今天的情况来看,这家伙应该是受到教训。我想把他留下来,到餐厅当个厨师,刚好咱也缺少人手,你们看行不行?” 马河山说:“我觉得行。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邵兴旺说:“我也这么认为,人总会犯错的,改了,重新做人,咱们应该给他一次机会。” 胡力争说:“我没意见,同意。” 邵兴旺说:“今天晚上,你就在总务库房,给他支张临时床,那里面东西多,也不冷,提醒他不要吸烟。明天早上9点多吧,你到我这来,拿一千块钱,领他到县里洗个澡,从里到外,给买上两套新衣服,把头发理一理,胡子一刮。哦!对了,记着到医院做个体检,如果体验合格,让医生给开张健康证明。所有进学校食堂工作的人员,必须持有健康证明。” 第二天,马河山骑着摩托车,将邵兴旺交代的事情全部办妥。 张军强也正式成为白马河学校餐厅里的一名厨师。 为节约粮食,胡力争与张军强一起,制作了班级节约粮食量化考核制度。 制度中,其中有一条规定:凡每天坚持吃一枚鸡蛋,喝一杯牛奶的学生,餐厅每天奖励一个水果。每周三奖励一个秘制肉夹馍(或者秘制汉堡包),周五奖励一只“手枪型”大鸡腿(或者带骨烤羊排)。 为将这事做得有模有样。每周三的午餐时间,张军强都会蒸上10个“麸皮黑馒头”,与秘制肉夹馍摆放在一起,供孩子们取餐时对比。周五,将10条鸡肋骨摆放在“手枪”大鸡腿跟前,也作对比。 其实,周三的秘制肉夹馍和周五的“手枪”大鸡腿,本就在食谱中。他们故意这么做,也算作“善意的谎言”吧。 麸皮黑馒头和那“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骨,是猫粮。张军强专门在小煤气灶上,给校园流浪猫做的“美食”。 在校园灭鼠方面,流浪猫立有功劳,享用这些美食,无人反对。孩子们有时带着猫粮喂野猫,乐趣多多,可谓一举多得。 第二百七十二章 张军强巧遇彩票西施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一天,胡力争和张军强到县城采购菜品。 在批发市场,两人将所需蔬菜果品、米面油茶等物资采购完毕,正在装车。 忽然,胡力争想起邵校长昨天给他交代,回来时,买点蔬菜种子,说是在操场边的空地上,开辟一块种植园,让劳技课老师组织孩子们开展课外种植活动,加强劳动教育。 胡力争说:“张师傅,你和司机先装车,装完后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到里面买点蔬菜种子。”说完转身返回到市场里面。 装完车,张军强没事干,在原地转悠,忽然发现菜场门口新开了一家彩票店。 这啥时开的,我怎么没注意,张军强心想。 虽然已多年不买彩票,但他在闲暇时间,还会去彩票店看看热闹。司机蹲在车旁抽烟,张军强刚好没事,于是就上了台阶,走进彩票店。 清早,彩票店刚开门,店里除了一位蓝衣女子,并无顾客。女子正拿抹布背对店门擦桌子。张军强坐在椅子上,看着墙上图表。 地上还残留昨天彩民留下的纸屑,女子拿着笤帚正在清扫,走到张军强跟前,突然发现面前的这个人有些眼熟,便停止打扫看着张军强。 张军强感觉女子看他,转过脸。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豁山一小旁边彩票店的彩票西施。 “是你!” “是你!” 两个人几乎同时认出了对方。 张军强发现,眼前的彩票西施明显长大了。 彩票西施也发现,以前吊儿郎当的小厨师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身穿西装,脚蹬革履,比以前帅气多了。不认识的人,还以为张军强是个跑业务的销售员。 张军强先开口:“嗯呀,小姑娘变大姑娘了。” 彩票西施说:“几年没见,变帅气了。做啥大生意呢?” 张军强说:“没,还干老本行,不过我现在由小厨晋升为大厨,是学校面点组大组长。” 彩票西施说:“混出名堂来了。” 张军强说:“那当然,有我们邵校长罩着。” 彩票西施说:“你说邵校长?” 张军强说:“就是替我还钱的,我们原来的总务主任邵兴旺。” 彩票西施说:“那可真是个好领导,是个不错的人。怪不得你混得这么好。你不是在秦都吗?怎么到新沣来了。” 张军强说:“哎!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还是不说的好,免得伤心。嗯!你怎么也到这儿来啦?” 彩票西施说:“这有啥奇怪的,我本来就是新沣人,以前给我舅打工,现在我给自己干。” 张军强眼睛一亮,惊讶地说:“看不出来啊,你当老板了,厉害,厉害!” 彩票西施说:“厉害啥呀!挣个辛苦钱,跟上班差不多。也许还没你这个大厨挣的多呢。” 张军强经彩票西施这么一夸,得意极了,说:“我现在干两份工作。周一到周五在学校当大厨,周六和周日在新沣大酒店当面点师,两个加起来,能挣这个数。”说完,张军强用手比划了个“六”。 彩票西施说:“那还真比我挣得多。” “张师傅,军强,咱们走啦!”张军强听到门外司机师傅喊他。 张军强赶紧说:“哎!我说真的,你有对象没?” 彩票西施说:“有,咋?没有,又咋?” 张军强悄悄说:“有,我以后就不来了。没有,我以后,常来。” 情窦已开的彩票西施,看见眼前的张军强如此坦诚,也有意继续与他交往。便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张军强喜滋滋地说:“太好了。等我啊。我周一上午到这来买菜,周六周日在酒店当面点师,只干半天活,我忙完了来看你。” 说着,笑嘻嘻地走了。 彩票西施放下手中的笤帚,出门目送着张军强上了车,车子一直从街道的拐角消失后,她才返回到店里。 日子照旧,工作顺利。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 一天,邵兴旺在办公室看文件。门房刘大爷打电话,邵兴旺接电话。 刘大爷说:“邵校长,门口有人找你?” 邵兴旺问:“你问他是谁?找我什么事?” 刘大爷说:“一个姑娘,人长得挺漂亮的,她说自己叫什么“彩票西施”,我都快七十了,从没有听过有人给自己取这么一个怪名字?” “呵呵呵,你让她进来找我。” 邵兴旺早都听说,张军强和彩票西施处对象,经刘大爷这么一说,竟然高兴地笑了。 来人走进邵兴旺办公室。 邵兴旺一看,果然是彩票西施,不过,已不是当年那个气势凌人的小姑娘了,变得温柔雅致了许多。 “快进来,快请坐。”邵兴旺说完,给彩票西施倒了一杯茶。 然后接着说:“你看我,按理说,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彩票西施说:“我叫花卉。” “你姓花?”邵兴旺感到好奇。 “对,花朵的花,花卉的卉。”花卉说。 “你是新沣当地人?”邵兴旺更加好奇。 “我是花家堡子的。”花卉说。 “怪不得,我第一次见你,听你说话,就感觉你的口音像新沣的。”邵兴旺说。 “你的口音也很重,虽然你说普通话。”花卉说。 “哦!是吗?我感觉我的普通话挺标准的。看来,真是乡音无改,鬓毛衰啊!呵呵呵,呵呵呵。” “我听军强说,您也是新沣人。”花卉说。 “我是邵家棚的,和你们村隔着赵家坡。咱们是老乡。哦,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来找张军强。半个月都没见人。我给他打电话,他说他去外地出差了。我不信。领导出差、老师出差我信。他一个做饭的,出什么差?还跑到外地出差?” 邵兴旺叹了口气,说:“你既然来了,我就实不相瞒。张军强在餐厅炸油条,被热油烫伤了小腿,最近在宿舍里养伤呢。” “真的。”花卉有些着急。 “是的。我现在打电话叫他下来。”说完,邵兴旺拿起电话,又觉得不妥。心想,给张军强一个惊喜,不更好吗? 刚好,他的办公室花瓶里,插了一大捧野花。这是侯文荣和几个爱美的女教师利用中午时间上山采的,给他也捎了一把。 “你来看病人,也没带礼物,刚好,我这里有一捧花,我拿这彩色的丝带给你绑上,你送给军强。” “谢谢!军强一直说您是个大好人。您的确是个大好人。”花卉有点激动。 “我是个有缺点的好人。至少,我不是个坏人。走,我带你上宿舍。” 四楼的单身宿舍里,张军强正躺在房间看书。门口挂着门帘,门虚掩着。 花卉手捧鲜花,走进宿舍。 躺在床上的张军强突然看见花卉手捧鲜花站在眼前,感到莫名其妙,于是,放下书,赶紧站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张军强问了一句。 “还问我呢,你先问你自己。”花卉说。 张军强挠了挠脑袋,说:“对不起啊,我不想让你为我操心。” “我能不操心吗?”花卉说完,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下来。 看着眼前柔情似水的爱人,即便是铁打的人,也会被这场面所感动。 张军强向前走了一步,突然一把把这位做梦都想娶回家的“彩票西施”搂在怀里。看着心上人,花卉鼻子一酸,流下了两行热泪。 邵兴旺从窗帘的缝隙中瞥见这一幕,开心地笑了,便背着手,迈着轻松的脚步,下楼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 餐厅失窃案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花卉离开后的第三天晚上,学校餐厅100斤生牛肉被盗。这做传统美食“牛羊肉泡馍”用的肉,放在冷藏室。 一大早打开门,胡力争发现情况后,立即报告马河山,两人又一起到校长室,给邵兴旺汇报。 “什么?”邵兴旺感到奇怪,问:“这一百斤牛肉,大概多钱?” “零售价是40,咱们批发的是38。胡力争说。 “那就是说,这100斤牛肉拿到市场上卖的话,能卖4000。”邵兴旺问。 “至少4000块。咱们餐厅采购的原材料,都挑最好的买。”马河山说。 “门窗、锁子有没有被撬?”邵兴旺问。 “完好无损。地面上连个脚印都没有。每天晚上,冲洗完厨房地面,我是最后一个走的。每天早上,我是第一个进门的。钥匙我从不离身。”胡力争信誓旦旦地说。 “咱们去现场看看。”邵兴旺说完,三人便来到餐厅。 果然如胡力争所言,一切完好无损。 门窗既没有破损,锁子也没有被撬。甚至,地面上和昨晚胡力争等人离开时一样,连个脚印都没有。唯一的不同是,放在冷藏柜中的100斤生牛肉不翼而飞。 “真是奇怪啊!一百斤肉,即便是出了厨房,也不容易离开学校啊!咱别的不说,学校的围墙不低,看门的刘大爷很负责。真是奇怪了?”邵兴旺说。 “要不,咱们赶紧报警吧?”马河山问。 “就是,校长,咱们报警吧?”胡力争也说。 “等一下,让我再琢磨琢磨。”邵兴旺说,“你俩先坐下,咱们先分析一下。” 邵兴旺说:“餐厅的几位厨师,周一到周五和咱们老师一起,都在学校住,这大门几乎从来不出,他们应该不会做这事。会不会你记错了,送货的就没有给咱送牛肉。” 胡力争说:“校长,这怎么可能。我一个人忘了,餐厅的几位师傅都忘了吗?每次采购回来的物品,咱都要一一核对种类,过称核重量,登记造册,至少三个人都要签字。” “那会是谁呢?”邵兴旺苦思不得其解。 马河山说:“咱报警吧,让警察来破案。” 邵兴旺说:“第一次,我倒是不赞同报警。原因有两个。一个是,警察来了之后,会对学生造成大的影响,极易引起家长和社会群众的恐慌,很容易以讹传讹,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第二,我在想,既然有人盯上了咱们厨房的物资,他肯定不会只干这一次。我想他肯定会来第二次。” “明白。咱们先不动声色,再过一周看看,说不定能抓住那个贼。”马河山说。 “我去悄悄给食堂的师傅们强调一下,先不要走漏风声。”胡力争说。 胡力争走后,邵兴旺对马河山说:“河山,咱们说几句私话,不必向外人道也。” “您说吧!”马河山说。 “钥匙一直在胡力争身上装着。门窗和锁子都没有撬动的痕迹。而且胡力争走的最晚,来的最早。你说胡力争会不会,贼喊捉贼?”邵兴旺问。 马河山说:“我是学法律专业的,而且在县法院也干过,这种贼喊捉贼的案子不少,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邵兴旺说:“但咱们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怀疑同志。” 马河山说:“张军强有没有作案的可能?这家伙最近和彩票西施搞对象,手头肯定会紧张。而且这家伙周六周日在新沣县大酒店兼职,肯定认识不少干餐饮的。拿去随便倒手一卖,几千块钱就到手了。这家伙虽然改邪归正了,但谁也不能保证他老毛病再犯?” 邵兴旺说:“我也想过。不过还是那句话,没有十足的证据,咱还是不能随便怀疑同志。” 周五晚上九点多,邵兴旺早早睡了。 周六凌晨四点钟,邵兴旺又早早醒来,他今天要回秦都市看望妻子儿女。 这时天还没亮,他打开台灯坐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突然想起一个月前,给妻子荷花买的“蜜蜡”吊坠。 这是他刚学会用智能手机网购商品,看到一款非常不错的毛衣吊坠,就买下来。 邵兴旺本打算直接把地址写到家里。最后一想,结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给妻子买过任何首饰,给他个惊喜。 先买条“蜜蜡”吊坠,等以后有钱了,再买一条金项链。邵兴旺心想。 两个礼拜没有回家,邵兴旺现在满脑子都是妻子和两个孩子,还有最近牛肉失窃的事情。 邵兴旺穿上衣服,走出宿舍,突然看见学校大门口,柳浪骑着摩托车,驮着一大袋子东西,正在等待刘大爷开门。 刘大爷打开门,柳浪便扬长而去。 这么晚了,柳浪才走。按理说,周五送完学生回到学校也就八点半左右。即便再忙,也不会超过晚上10点,谁会等到第二天凌晨四点半走,有点不正常啊! 周五下午,除了几个还没有成家的单身,学校里绝大多数人,都回家与妻儿团聚去了。 天亮了,邵兴旺坐上班车,回到秦都市的家里。 “咚咚咚,咚咚咚!”邵兴旺敲门。 “来啦,来啦!谁呀?”赵雨荷听出了狗子哥窍门的节奏,知道是狗子哥回家了,故意问道。 “当然是我啦!”邵兴旺看见美丽的妻子张开双臂。 赵雨荷扑到丈夫怀里,邵兴旺在妻子浓密的头发上亲吻了一下,感慨道:“家有贤妻万事兴。” “爸!” “爸!” 看见儿子女儿从卧室出来,妻子赵雨荷松开双手结过丈夫手里的行李。 “快去洗手洗脸。”赵雨荷说。 “嗯!” 邵兴旺换上拖鞋,走进卫生间,洗完手脸瞧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苍老了许多!”邵兴旺自言自语道。 坐到沙发上,邵兴旺从包里拿出来一个首饰盒,问:“猜猜我给你买了什么礼物?” “戒指?” “不对!” “耳环?” “不对!” “手镯?” “不对!” “蝴蝶发卡?” “不对!” “猜不出来了。” “打开看看?” 邵兴旺将盒子递到妻子手里。 赵雨荷将首饰盒徐徐打开。 “这是啥呀?” “蜜蜡吊坠,我给你戴上。”邵兴旺说。 赵雨荷今天穿了一件漂亮的绿色毛衣,黄色的蜜蜡水滴型吊坠挂在胸前,显得格外漂亮。 “真漂亮,真好看!”邵兴旺仔细端详了一番,不由自主地夸奖道。 “你是在夸我呢,还是在夸你给我买的礼物好呢?”赵雨荷笑着问丈夫。 “好马配好鞍,好船配好帆。夫人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戴上它更好看。”邵兴旺说。 “这是啥?”赵雨荷问。 “蜜蜡。”邵兴旺说。 “哦,对了,你刚才说过了。蜜蜡是啥东西?”赵雨荷问。 “蜜蜡,就是琥珀。中国人把不透明的琥珀叫蜜蜡。”邵兴旺说。 “确实像蜂蜜,像蜡。不过真的很好看。谢谢你啊!”赵雨荷说。 “爸,给我买的啥?”儿子邵谦诚问。 “给你和姐姐都买了礼物。你把包拿过来。” “给,闺女,这是给你买的‘随声听’,带蓝牙耳机的。给,这是给你买的光头强,还有他的枪。” “谢谢爸爸!” “谢谢爸爸!” “不用这么客气。” 第二百七十四章 又是一桩失窃案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在家待了一天,星期天上午,又坐车返回新沣县。 邵兴旺没回学校,买了烟酒茶和点心,回邵家棚去看望父母。 父母明显比以前老了,背驼了,腿弯了,和他们说话,邵兴旺需要把嗓门音量再提高。 邵兴旺没有过多停留,吃完母亲包的一碗大肉水饺,便一个人离开了邵家棚。 母亲送儿子出门又送儿子到村口,眼里仍然是依依不舍的神情。 “常回家看看啊?”母亲刘云朵站在村口,向儿子挥手。 “回去吧,妈。我会的,你和我爸都要保重身体啊!”邵兴旺说。 “再见!”邵兴旺说。 “下次把荷花和两个娃都带回来,啊,我这天天做梦都在想孙子。”刘云朵说。 “好的,我会的。你回去吧!”邵兴旺说完,向母亲挥挥手。 已经走出去很远距离,邵兴旺回过头,看见母亲仍然站在原地目送自己,不禁眼眶湿润了。 时间还早,邵兴旺沿着田间小径往走去。 他好久都没有在田野里散步了,今天难得有这么一段闲暇时间,便一个人沿着田间小径往县城走去。 路过自家菜地,邵兴旺停了下来。 地还是那块地,庄稼和蔬菜依旧是当年的模样,只是在菜地忙碌那个男孩已经长大,再也见不到好哥们线团,再也不能回到那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年代,想起当年和线团在菜地里嬉闹,在小河里洗澡的事情,邵兴旺不禁眼眶湿润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邵兴旺想起了李清照的一句词。 过了邵家棚,穿过花家堡子村,就到了妻子荷花家的村子——赵家坡村。 邵兴旺没有进村,他知道没有人住的房子荒草丛生,野花遍地。他直接去了菜地,去了他和荷花耕种的草莓园。 经过一个冬天的能量聚集后,草莓园里的草莓,现在正在快速生长,密密实实的叶子之间已经有白色的小花绽放。 虽然曾经耕种的菜地还在,不过现在已租给了别人。 菜地里仍旧长着几乎和当年一样的蔬菜。 想起当年在赵家坡的日子。荷花怀孕后,邵兴旺把地里的蔬菜和家里的鸡蛋,从“零售”改为“批发”,节约出了大量空闲时间。 他有时会陪挺着大肚子的荷花在地里走走,转转,看看花,听听鸟叫。更多的时候,邵兴旺像今天一样,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散步。 和城市紧张忙碌的日子相比,邵兴旺更喜欢乡下这种闲散的生活,喜欢无所事事地到田野里散步的感觉。 这个时候,是人心情最放松,最惬意的时候。 邵兴旺非常享受这样美好的时光,他既不去采摘,也不去耕作,只是单纯地到地里转转,看看庄稼、闻闻泥土、轻轻地捋捋路边的草叶,数数黄的白的小野花,有时干脆就坐在田埂上,看鸟儿一群一群地飞来又飞去,经营着它们快乐而又美丽的生活。 在关中农村野地里讨生活的鸟儿,常见的有麻雀、燕子、喜鹊、啄木鸟和斑鸠。 麻雀数量最多,房前屋后,树头花丛,都有它们的影子。 现在乡下几乎没有瓦房,也没有土墙,麻雀们就把家安在土崖上。 土崖上长着酸枣树,有孤独一棵斜生的,也有一片连着一片的,互相交错着。 邵兴旺分不清谁是谁的根,谁又是谁的枝,就像他无法分清落在上面的麻雀谁是谁的父母,谁又是谁的兄弟姐妹一样。但他能远远地听见它们欢乐的交谈声,嘁嘁喳喳,喳喳嘁嘁。走进之后,这声音就戛然而止。 邵兴旺常常把步子悄悄地移到树底下,抬头看麻雀。麻雀们也都静静地歪着脑袋看着他。人和鸟的目光就这样互相注视着对方,谁也不说话,谁也不愿意走。 如果邵兴旺悄悄地转过身,悄悄地走开,背后定会响起清丽的叫声。一定是这族群的长者在说,那人走了,没事了,继续开会吧。邵兴旺心想。 接着麻雀们熟悉的声音就会再次响起。 如果邵兴旺的动作太大,比如挥一下胳膊,或者大喊一声。麻雀们会惊得疾飞而走。 天气晴朗的日子,邵兴旺把菜地新长成的蔬菜采摘回来,赶在早上七点前批发掉。 回到家,吃完饭,休息一会儿之后,便又到菜地开始忙碌。 给割完韭菜的韭菜地施一些氮肥和磷肥,又烧少许草木灰洒在上面。 他把收获过的青菜地,翻了一遍,用“三蹦子”拉了一车鸡粪撒在土里作为底肥。 无论是人类的粪便,还是饲养禽畜所产生的肥料,都不可以直接给庄稼或者蔬菜施用。 粪便里含有太多的未消化的有机物,需要发酵和腐熟。 另外,禽畜粪便中含有大量病菌和虫卵,也需要经过发酵腐熟后将大部分病菌和虫卵杀死。 邵兴旺的眼前长着一排健壮的大葱。他想起了自己在菜地劳作的事情。 有一次,他把自己育的葱苗挖了一竹筐,用铁锨在原来的青菜地里,翻起一道八十公分的斜沟,把一棵棵小葱苗,以每棵五公分的距离摆靠在斜沟上。 邵兴旺在小葱苗的根部又撒了少许草木灰,用旁边的湿土盖住。 就这样,每过七天给葱秧培一次土,直到它们长成一米左右长,大拇指一般粗的,能够上市销售的大葱为止。 路过邵兴旺家菜地的人,再也不会觉得他是一个无用的教书先生,至少从表面上看,邵兴旺已经是一个种菜的行家里手了。 时光飞逝,世事变迁。 邵兴旺从一个菜农又变回教师,如今又成为白马河这所乡村寄宿制学校的校长。 赶天黑前,邵兴旺回到学校。刚踏进办公室,马河山和胡力争又来找他,说餐厅采购的6桶食用油又失窃了。 “每桶50斤,共三百斤。周六下午刚送来的,晚上就不见了。校长,咱得报警。”马河山着急地说。 “好!报警。”邵兴旺这次同意了。 半个小时后,警察同志来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嫌疑人(一)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在与邵兴旺、马河山和胡力争的交谈之后,众人把司机柳浪作为了最大的嫌疑人。 这除了邵兴旺发现过一次司机柳浪半夜离校后,看门的刘大爷还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 最近一个月,司机柳浪天天晚上住在学校,而且总是凌晨四点半离开。偶尔晚上会在摩托车的座椅上绑一个黑色的袋子。 刘大爷提供的重要线索给办案民警带来了侦破此案的突破口。 民警们先从那天凌晨查起。 那天凌晨,邵兴旺起床后,也看见司机柳浪骑着摩托车,车上驮着一个黑色的袋子朝外驶去。 虽然天没有亮,但校门口的路灯依然泛着耀眼的白光,即便是一只经过的野猫,也会从四楼的宿舍门口看得一清二楚。 因为学校面临重建,因此大的维修和改造一直没有进行,包括安装监控系统。 但只要离开学校上了马路,警察还是非常轻易地调出了那晚的监控。 在公安局的监控室里,办案民警正在仔细查看当晚的监控。 只见司机柳浪骑着摩托车。车后驮着一黑色袋子,朝回家的方向驶去。 也许是后座的绳子没有绑紧,在一处拐弯,摩托车颠簸了一下,后座上的袋子甩到地上,正巧一辆出租车疾驰过来,直接从袋子上碾压过去,袋子破了,里面的东西漏出来。 柳浪的黑色包裹被出租车碾压,柳浪指着出租车离去的方面,跳起来指骂几句。 骂完之后,柳浪捡起从包裹里洒落的东西。 办案的民警把镜头放大,发现,黑色的袋子里装的不是别的东西,也不是什么肉,更像是几件换洗下来的脏衣服。 但司机柳浪的反常举动还是让办案民警觉得先从他开始调查。 邵兴旺办公室。 邵兴旺正在接电话:“好的,司机柳浪已经到学校了。你们几点过来?” 孙警官:“我们半个小时过来。” 邵兴旺:“我有个要求,孙警官,看您能不能配合一下?” 孙警官:“没问题。” 邵兴旺说:“学校餐厅丢失物品的事情,只有我们几个校领导和餐厅的师傅知道,其他师生都不知道。我希望你们过来的时候,最好不要开警车,也不要穿警服,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孙警官说:“没问题。这个你放心。” 挂完电话,邵兴旺又拨通了门房刘大爷的电话:“老刘啊!半个小时后,有三位便衣警察要来学校,你先不要去打扫院子,就在门房守着。及时开门。” 刘大爷说:“啥?啊!便衣警察?要来?好,好,好的。” 二十分钟后,邵兴旺提前下楼,到门口准备迎接。 刘大爷手里拿着钥匙,准备开门。 邵兴旺看到刘大爷有一些紧张,便说:“刘大爷,警察也是人,跟咱一样,你不用紧张,不用把钥匙一直捏在手里。” 刘大爷说:“啊?好,好,好的。”说完,把钥匙又放回到门房,挂到了墙上。 “不用挂到墙上。”邵兴旺正要准备说这句话,刘大爷把钥匙已经放回到墙上,并从门卫室出来了。 刘大爷的神情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这让邵兴旺感到有点奇怪。 老刘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人,也没见过大世面,更很少直接面对警察,难免紧张,这也正常。邵兴旺心想。 十分钟后,远处开来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车子停在校门口一百米外的路边,车上下来三个带着墨镜的便衣民警。 刘大爷赶紧去墙上取钥匙,返回门口,三位便衣警察已到门外。 这铁栅栏门是用手指粗的钢筋焊接的,两扇门之间拴着一条粗铁链,铁链用锁子锁着。 刘大爷的手在颤抖,拿着的钥匙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老刘,别紧张。”邵兴旺说着,要帮刘大爷捡起地上的钥匙。 刘大爷自己捡起钥匙,抖动的手半天把钥匙塞不到钥匙孔。 邵兴旺接过钥匙,对前来调查案子的便衣警察说:“刘大爷年纪大了,手脚不太利索,大家不要介意啊!” 说完,邵兴旺拿起钥匙将门打开。 “走,到我办公室坐坐。”邵兴旺招呼警察。 到了办公室,邵兴旺对马河山说:“河山,你去把柳浪叫过来,就说我找他。” “振山,给三位民警同志倒茶。” 柳浪不知从哪里拣了半块馒头,正蹲在停靠在校园里的校车旁,给流浪猫喂食。 “来,过来,小家伙,吃口馍馍。” 一只成年花狸猫慢悠悠地走过来,低头嗅了嗅地上的馒头。 生活在校园里的野猫,并不缺少吃的东西,对馒头这种素食并不感兴趣。 柳浪看到花狸猫转身离去,捡起脚下的小石子扔过去,一下击中花狸猫的屁屁,花狸猫屁屁猛得一缩,向远处逃去。 柳浪欺负野猫的举动,马河山看到眼里。 “柳浪,没事干,把校车也擦擦,你看门上的泥巴。”马河山说。 “打扫校车卫生是安全员的事情,公交公司有明确分工。我不能干了别人的事,抢了人家的饭碗。”柳浪嬉皮笑脸地缩进说。 “欺负野猫是你的正经工作?”马河山问。 “野猫,我忘是这只,还是它儿子或者是它老子,总之,上周,就这种花狸猫偷偷钻到我车里,尿到我的驾驶座上不说,还给车厢里拉了一坨,嗯呀,那个臊臭,害得我差点窒息。”柳浪笑着说。 “那是因为你走了时候忘了关窗户。”马河山说,“走,邵校长找你。” “找我?就为这事?”柳浪说。 “不光这事,还有别的事。”马河山说。 “还有别的事?到底是啥事?”柳浪问。 “我不知道。你想知道,得问校长。走,走,走,快点!”马河山催促着。 柳浪走到邵兴旺办公室门口,看到里面除了邵兴旺,李振山外,还坐着三个气质不凡的中年男子。 柳浪心里一直惊,感到来者不善。 “快来,坐,柳师傅。”邵兴旺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柳浪师傅,这三位是咱们辖区派出所民警。” “找我有什么事?”柳浪一脸的不高兴,但在三位民警和邵校长面前,还是收敛起平日的懒散举止。 陈警官问:“柳师傅,前段时间,咱们学校的餐厅被盗,丢失了100斤生牛肉,最近又有食用油被盗。” “啊!还有这事?哦,你们是怀疑我干的?”柳浪问。 “不是,不是,柳师傅,你别紧张,也别生气。警察同志,今天过来,也是在做调查,了解情况,我和马河山,李振山都被问了相关情况。”邵兴旺赶紧解释。 “邵校长说的没错,今天我们来只是想调查了解情况,咱们学校餐厅的物资丢失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场的每一个人我们都会调查,了解情况。”孙警官说。 “那好吧,你问,我保证,我说出的每一句话都真实可信。我用我儿子的……那个啥……保证。”柳浪明显有点激动。 “别这样,柳师傅,如实回答就可以了。不需要发什么毒誓。”邵兴旺说。 “问吧!”柳浪说。 第二百七十六章 嫌疑人(二)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学校给司机提供了休息室,其他司机都不住,你为什么要住,而且几乎天天住?”孙警官问。 “学校地方大,空教室多。又免费提供,别人不住,是他傻。免费提供的,我为什么不住。”柳浪回答。 孙警官接着问:“那好!我想问你,你每天早晨四点半离开学校,去干什么?” 柳浪翻了一下白眼:“说,干什么,你们做警察的,难道都没有调查调查,我是干什么的?” “嗯,柳师傅,咱们都好好说话。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现在咱们一个人,一个人地调查。你也别介意。”邵兴旺说。 孙警官问:“柳师傅是咱们县公交公司的司机?” 柳浪说:“恭喜你,答对了。但不能得满分。我是9路车司机,每天早上六点钟准时发车的头一班司机。我还兼任白马河学校五号校车司,也就是‘勤奋号’校车司机。” “呵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呵……” 大伙被柳浪的回答逗笑了,气氛缓和了不少。 邵兴旺问:“这个我们都清楚了。但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你老婆最近不是给你生了个儿子吗?你为什么不回家照顾儿子,天天住学校?” 柳浪思索了一下,说:“这个嘛!你们真想搞清楚,我建议咱们到我家去一趟。一去,我啥都不用解释,你们全都明白了。” “方便吗?”邵兴旺问。 “有啥不方便的,为了消除大家对我的怀疑,走十回,都值。”柳浪说得信心满满,邵兴旺等人面面相觑。 邵兴旺看了看三位民警,想征求他们的意见。 孙警官说:“去一下,也好。” 出了办公室门,邵兴旺把胡力争叫到一边说:“胡老师,你看咱们餐厅还有没有水果和点心,带一点,到别人家里去,提点礼物也是一种礼貌和尊重。” “有香蕉和酸奶,还有盒装的纯牛奶。”胡力争说。 “那都带一点吧。”邵兴旺说完,转过头对马河山和李振山说,“你们就不去了,在学校忙你们的工作吧。” “刘师傅,刘师傅,开门,开门!”邵兴旺大声喊。 “这老头又跑哪里去了?”邵兴旺自言自语道。 马河山过来,从门房的抽屉里取出钥匙,打开学校大门,送五位上车离去。 邵兴旺、柳浪还有三位民警一起乘坐来时的桑塔纳出发了。 半个小时后,汽车拐进了县城边上一处城中村。 “到了,大家上二楼。”柳浪招呼大家上楼。 “咚咚咚……”敲门。 “沈月芬,妈,开门。”柳浪轻轻地敲门。 很快,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打开门。 门开后,众人拎着水果牛奶进去。 这是一间民房,和邵兴旺上高中时所租住的胡新远家的房子大小差不多。 靠墙一张双人床,床边一个婴儿床,柳浪的儿子正在小床上睡觉。 柳浪的妻子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看见陌生人进来,赶紧起身让座。 从长相上邵兴旺判断开门的女人是柳浪的岳母。 “这位是岳母大人吧?”邵兴旺问。 “是的,是的,这是我妈!”柳浪的妻子沈月芬说。 “长得可真像,一看就是母女。”孙警官笑笑说。 “呵呵呵,呵呵呵……” 众人笑。 “快坐,快坐!”柳浪招呼大家,然后对来的四个人介绍说,“这位是我们白马河学校的校长,这三位是……是一起来的朋友。” 五个人进去后,房间里立马被占满了,连个转身的空间都没有。 于是,邵兴旺将手提的东西放在了餐桌上,对沈月芬说:“我是白马河学校的校长邵兴旺,柳师傅是学校的校车司机,听说你们得了个儿子,今天特意来看一下。孩子睡着了,我们也不便打扰。” 说完,众人打算退出来。 “哦,别急,别急,喝口水再走。”沈月芬说。 “不了,不了,孩子睡着了,我们这一说话,把孩子惊醒了,不好。”邵兴旺说。 “没事,没事,坐一下,歇一歇,大老远来的,还提了这么多东西。”柳浪岳母说。 “让我看看小家伙!”邵兴旺说完,向小床前迈了两步,瞅了瞅婴儿床上的小家伙。 看到柳浪的儿子睡得香甜的样子,邵兴旺忍不住夸奖了一句:“真是个帅气十足的小伙子!” “呵呵呵,呵呵呵……” 众人的笑声将孩子惊醒了。 孩子大哭起来。 “快走,快走,小王子,很生气!”邵兴旺开了一句玩笑话。 柳浪也忍不住笑了,说:“谢谢,谢谢领导!” 五人下楼,走到大门口。 柳浪说:“我在公交公司一个月干满勤3200,在学校挣1000。我成家没多长时间,这又有了孩子,日子过得紧张,没钱买房,就在这城中村租个单间。最近工作忙,我丈母娘来帮我们照看小孩。你们也都看见了,家里没有我住的地方。要么睡沙发,要么打地铺。我是公交司机,晚上必须得睡眠充足。我这孩子还有一个毛病,白天呼呼大睡,晚上却精神得很,不睡觉,哭闹,老让人抱。” “跟我小时候一样。”孙警官笑着说,“把觉睡颠倒了。我小时候,我父母都上班,把他们都折腾美了。” 众人笑,柳浪也笑了。 他接着说:“学校不仅免费提供住宿,还可以免费洗澡。在这城中村的公共澡堂洗一次5块。” 说完,用手比划了个“五”。 “我们这些公交司机,哪个人一天出去,不是一身汗啊!特别是夏天,公交车厢里又热又臭人又挤,晚上睡觉前不洗个澡,觉还怎么睡?虽然说,学校离公交公司远了一点。但我一来不用再租房,二来省了洗澡钱。”柳浪说完,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邵兴旺呵呵呵地笑了,说:“你呀你,你可真精明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邵兴旺说完,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回家去吧。跟家人吃个饭,晚上记着回学校睡觉,还有免费的洗澡水。”邵兴旺说完,就和民警们离开了。 在路上,孙警官说:“那天晚上,我们从监控中看到,柳浪摩托车后座上绑着的,的确是换洗下来的脏衣服。”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呢?”邵兴旺说。 大家沉默不语,都陷入了思索当中。 第二百七十七章他成了重点怀疑对象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排除司机柳浪后,众人便陷入沉思中。 这盗窃牛肉的人,到底是谁? 车到学校门口,三个便衣警察从车里下来。刘大爷看见警察,依然局促不安。 这个细节,邵兴旺虽然觉察到了,但他没有多想。 人常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刘大爷躲躲闪闪的眼神,让办案民警产生一丝警觉。回派出所路上,孙警官说:“那位门卫刘大爷,看到咱们三个人,眼神总是躲躲闪闪,我感觉有点奇怪?” 陈警官说:“我也觉得点异常,和一般老年人稳健的风格不太一样。” 开车的李警官说:“就是。但他一个快七十岁的老人,通过什么办法进到厨房?又怎样把100斤肉扛走?如果有外人接应,这个人是谁?” 孙警官说:“第二次又丢6桶油,300斤。会不会是厨房的人干的?” 陈警官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案子陷入困境。 三位民警暂时还理不出头绪。 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是狐狸尾巴,总会漏出来。 为不打草惊蛇。第二天,孙警官约了曾在法院工作过的马河山,到派出所来一趟。与马河山聊天中,孙警官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 开学前,学校总务处更换锁子,马河山买了两把,一把给餐厅用,一把给学校大门用。 “一般的铜锁,配几把钥匙?”孙警官问。 “有配四把的,也有配五把的。但很少有配两把。我记得买的两把锁,都配有四把钥匙。但我再去拿锁子的时候,发现每只锁子上却系着三把钥匙。当时以为我记错了,就没有多想。但我现在想起来了,我在县城的五金店买的铜锁,应该是带了四把钥匙的。”马河山说。 “咱们去五金店看看你买的锁子。”孙警官说。 汽车很快就驶到了五金店门口。 走进五金店,店老板招呼大家:“欢迎欢迎,需要点什么?” “我们是派出所民警,正在查办一起盗窃案。你们有没有这种铜锁子?”孙警官问。 店老板是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头发花白,戴着眼镜,接过孙警官手里的铜锁一看,说:“有,有这是一种普通的铜锁。” 说完,店主将手里的锁子还给孙警官,从货架上取出一纸盒,递给孙警官。 孙警官将原先的铜锁交给马河山,然后打开店主递给他的盒子,取出铜锁,拿掉上面的塑料薄膜,说:“看看,是不是这把?” 马河山待仔细对比了一下,说:“一模一样。” 孙警官查看了一下盒子里面的钥匙,说:“一共四把钥匙。” “对,这种锁子一般都配四把钥匙。”店主说。 “以前的这种锁子配几把?”孙警官问。 “以前也配四把,一直都配四把。这种锁子我都卖了十几年了,一直都这样,连价钱都没涨过。不过,这种锁子马上就要淘汰了,现在几乎没人要了。” 马河山等人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当时买的一模一样的铜锁,确实标配四把钥匙。 回到派出所,众人围坐一起分析情况。 “剩下的三把钥匙,胡力争有一把,你这儿有两把,另一把在谁那儿?”孙警官问。 “学校所有的钥匙,我这里都会留两把备用。”马河山说。 “你的备用钥匙,会不会被别人拿走。”孙警官问。 “不可能。所有备用钥匙都在我办公室铁皮柜子锁着。另外,你也看见了。学校除了财务室,还有总务办公室,都装有防盗门,窗户上装有防盗网。”马河山说。 “那么说,这两把新换的锁子,在交到你手里之前,其中的一把钥匙,就被人偷偷拿走了。” “对。”马河山说。 “那,谁是最大嫌疑人呢?”孙警官问。 “这个不好说。因为当时学校还是一片荒草滩,那几天到学校干活的老师,和维修施工的工人很多。门房又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马河山说。 “嗯——这个刘大爷的家庭情况和社会关系,你了解不了解?”孙警官问。 “我听说,这刘大爷的妻子前几年死了,膝下有个不争气的儿子,一年前,刚从监狱出来。” “他现在干什么?”孙警官问。 “这个我不知道。但我想,找到他应该不难。”马河山说。 “为什么?”孙警官问。 “以前这刘大爷,一年到头天天住这里,即便是曾经的技工学校倒闭了,老板跑路了,没有人给他发一分钱工资,他也仍住在这里,看护这座学校。你想,这么大的学校,杂草丛生,又在这荒郊野外,没有一定胆识,没有其它特殊原因,谁愿意一年四季一天不落地住在这里。”马河山说。 “这个刘大爷,应该不简单。他身上应该有咱们不了解的故事。”孙警官说。 “我也这么认为。他儿子出狱了。学校也给他每周放一天假,周六回家一次。”马河山说。 “咱们周六跟踪一下他,看他家到底在哪里?儿子住哪儿?”孙警官说。 周六,孙警官带着马河山,开了一辆普通家用小轿车,停在离学校附近一处公交车站。车里坐着马河山、孙警官,车站上还有一位刘姓女民警和一位崔姓男民警。俩人假扮夫妻,穿着打扮与附近的村民无异。公交车来了三辆,他们没有上车。 忽然,刘大爷走过来,崔姓民警所带耳机里传来声音:“注意,人已经出现。就在你前面100米处,提着褐色布袋子。” “收到。”说完,崔姓民警便悄悄地将耳机取下。 车来了,众人上车。白色小汽车尾随公交车。这样的家用小轿车太过普通,满大街都是,因此并没有引起他人注意。 刘大爷下车,走了大约15分钟,便到一家“牛羊肉泡馍馆”门口停下,然后推开门走进去。两分钟后,两位便衣民警也跟着进去。 20分钟后,假扮夫妻的两位便衣民警,从泡馍馆出来,上了孙警官的车。 “儿子是这家牛羊肉泡馍馆的老板。半年前开的,生意不咋样。我们各要了一碗泡馍,吃的时候和老板聊了一会儿,他一直抱怨,说外卖抢了他们的生意,最近连房租都交不起。”崔警官说。 “泡馍里的牛肉,味道怎么样?有没有贼偷的味道?”孙警官开玩笑说。 “去你的。我要是有这能耐,早把这案子破了。”崔警官说。 “马法官,今天的行动和咱们之间的谈话,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包括你的家人、同事,邵校长也不可以。” “没问题,我保证。叫我马老师。我早不在县法院干了。我还是喜欢别人叫我马老师。”马河山说。 第二百七十八章惊天大秘密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经过缜密调查,目标已经锁定,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刘大爷与自己的儿子里应外合,偷走了牛肉和食用油。 但在审讯过程中,民警还发现一条重要信息:刘大爷儿子说,他的母亲还活着。而刘大爷却说,他的妻子早些年已经死去。 刘大爷有几个老婆?或者说他的儿子有几个妈?审讯的民警感到疑惑。 经过调查,真相很快出来了。 很显然,只有一个。而且这个人,刘大爷的妻子,儿子刘立柱的母亲,已在乡下一农家小院被找到。 问题是,刘大爷说他妻子已经死了,而刘立柱却说自己的母亲还活着。刘大爷为什么要撒谎说自己的妻子死了呢? 随着对三人独立审讯的逐渐展开,一个更加惊人的秘密被揭露出来。 刘立柱的母亲谢芳娥正在审讯室里,接受孙警官等人审讯。在强大的心理攻势下,68岁的谢芳娥,爆出一个惊天秘密。 谢芳娥说:“刘立柱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是我偷别人的。” 谢芳娥开始回忆。 三十多年前,农村的重男轻女思想非常严重。尤其新沣一带,谁家没有个儿子,常被人耻笑,断了香火,绝了根。 谢芳娥和刘发奎生了两个女儿,在他们唯一的儿子病死之前,谢芳娥的家里,日子还过得去,跟村里其他人家的日子一样,两口破窑洞,一口住人,一口养禽畜。 窑洞里虽然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但起码是舒适的,冬天不冷,夏天不热。丈夫白天种地,晚上借着煤油灯微弱的亮光,编织苇席,一周编织一张。一个月去一次集市,每次卖完席子后,会给妻子谢芳娥和孩子们买点好吃的东西。 三代单传的刘发奎为给儿子看病,把亲戚,以及亲戚的亲戚,和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的钱都借了。失去儿子的刘发奎,把尸体搂在怀里,搂了三天三夜。窑洞已经有了味道。在邻居和朋友的拖拽之下,刘发奎总算松了手。黑漆漆的窑洞里,谢芳娥发现丈夫刘发奎以前油亮亮的头发变花白了。 为安慰刘发奎,谢芳娥又一次下了狠心,再生一个,哪怕砸锅卖铁,被计生办罚得无家可归也行,只要能换回曾经的丈夫。 “都啥年代了,还那么重男轻女,真让人瞧不起。”谢芳娥刚说出从邻居那里听到的话,就遭到丈夫刘发奎的辱骂。 两个女儿吓哭了,刘发奎脱了布鞋,就朝女儿身上打去。谢芳娥赶紧用身子护孩子,这带着黄泥的鞋帮子就雨点般地落在她身上。 谢芳娥的丈夫刘发奎变了。喝酒、赌钱、看秦腔成了他最重要的事情。为了维持这个家,谢芳娥把丈夫以前的活全揽在自己身上。种地、做饭、喂猪、编织苇席,常常累得直不起腰。白净的脸渐渐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黑瘦的身躯常常弯得像只虾米。 即便如此,谢芳娥还是能够理解丈夫,她甚至不怪丈夫刘发奎在外面拈花惹草。有时躺在窑里,还幻想着丈夫能和哪个相好的女人生个儿子回来。她养着,就当亲生儿子一样养着,只要丈夫能回到从前,一家人能像以前那样生活。 谢芳娥又一次怀孕了。丈夫刘发奎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刘发奎买了大肉,谢芳娥包了饺子,给丈夫炒了鸡蛋,油炸了花生米,到村口小商店打了半斤散装的苞谷酒。 谢芳娥生了,又是一个女孩。谢芳娥有些失落,但并不难过,她认为自己尽全力了,对得起丈夫刘发奎。但刘发奎并不领情,他是彻底绝望了。为了这个家,为了挽回心爱的丈夫,谢芳娥谋划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狸猫换太子”。 这是她从小看戏,从“老戏”里面得到的启发。 换子计划从谢芳娥生完娃后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开始,为了锁住这个令人崩溃的消息,谢芳娥顾不上自己虚弱疲惫的身子,第二天就提着老母鸡,来到接生婆家里,跪在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着自己的可怜,只求守住生个闺女的秘密。别人要问,就说是个儿子。 谢芳娥坐完月子,开始频繁串门,有意无意地打听村外或者乡外的事情。一天,谢芳娥从卖豆腐的人那里知道,十里外的王家庄,一对夫妇常年在县城摆水果摊卖水果,最近得了一个儿子,他们买了三十斤豆腐,要给儿子摆满月酒席。谢芳娥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是又惊喜又害怕。上天赐给她的机会终于来了。 经过丈夫刘发奎多日踩点。他们发现,王家庄的王德才和妻子屈静霞一共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上小学,刚生的儿子才满月。刚满月的儿子,由孩子的奶奶和屈静霞照看,王德才和他的父亲一起,起早贪黑在县城摆水果摊卖水果。 立春节气过了,但真正意义上的春天并没有来到。 谢芳娥背着出生一个多月的女儿,在丈夫的掩护下,朝着十里外的王家庄走去。 谢芳娥一次又一次地在离王德才家不远的小树林里张望,寻找着下手的机会。清明过后,当谢芳娥和刘发奎第六次来到了王家庄。谢芳娥瞅准孩子的奶奶和母亲到后院灶房做饭的机会,快速把背上的闺女放在炕上,抱起王德才和屈静霞的儿子向树林跑去。谢天谢地,两个孩子都睡得香甜。两个孩子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就此改变。得手后的谢芳娥和刘发奎,顺着河沿,风似地往回赶。这杂草丛生的羊肠小路,大白天都很难见到个人影,即便遇到人,也没有人能够认出他们,因为谢芳娥和刘发奎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 再说这屈静霞和自己的婆婆正在厨房忙着给要放学的两个孩子做饭,忽然听到屋里炕上婴儿的啼哭声。 孩子醒了。屈静霞以为孩子饿了,放下正在案板上擀的面条,去抱孩子。孩子异样的哭声让她感到惊奇。她低头一看,炕角软软的被子下,竟然睡着另一个孩子。自己的儿子呢?一顿饭还没有做好,自己的儿子怎么变成女儿了。王德才一家人的想象力再怎么丰富,也不会想到他的儿子会有一天突然变成女儿。 寻找,当天晚上就发动乡党们,四处寻找。 找了一天,两天,三天…… 哭了一天,两天,三天……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 王德才彻底失望了。但他知道儿子肯定还活着,这是令他感到欣慰的地方。眼前这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让王家人暂时忘记了失去儿子的痛苦。王德才有时认为这是上天的有意安排。他常常抱着小女儿,坐在家门口,茫然地望着渭河边那片葱绿的芦苇荡,想象着儿子从那茂密的绿丛林里探出头来。 “爸爸,爸爸。”女儿用她软软的小手拍打着他的脸,叫着他。王德才怜爱地用长满胡茬的下巴轻轻地扎一下女儿胖胖的小脸。 “回家喽,吃饭喽,我的宝贝闺女喽!”王德才用宽大的双手把女儿托举到了头顶,边走边逗女儿。女儿咯咯的笑声让他的内心得到了些许安慰。 第二百七十九章 那个雨夜的命案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王德才和屈静霞的三个女儿顺顺利利长大,出嫁。 俩人年龄大了,就将起早贪黑需要忙碌的水果摊生意,交给大女儿和女婿经营。 为补贴家用,一辈子都没闲下来的两口子,经熟人介绍,来到白马技工学校当保洁员。没宿舍住,两口子就住在堆放杂物的库房里。库房的山墙外便是白马河。 刘发奎和谢芳娥的儿子刘立柱,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后无所事事,偷鸡摸狗,赌博行骗,是社会上的“二流子。” 只要刘发奎发工资,儿子刘立柱会准时来到学校。两人的争吵常惊动住校老师和校工,自然也吸引了王德才和屈静霞夫妇前来围观。两个人还上前劝说了几句。 待结束后,学校水电工小陈说了一句话,让刘发奎惊出一身冷汗:“这刘立柱怎么那么像王德才啊!简直一个模具里边出来的。说话的腔调、走路的姿势、个头、脸型、神情,简直像父子俩。”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刘发奎赶紧骂了一句:“你这嘴巴真是臭,一天竟胡乱瞎喷?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干嘛骂人呀!一句闲话——至于嘛!”水电工小陈嘟囔着走开了。 好在刘立柱不常来学校。也就没有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刘发奎心里不踏实,将这个事情告诉了妻子谢芳娥。谢芳娥专门到王家庄打听了一番,当年丢失孩子的夫妇正是王德才和屈静霞。 每次看到贴在校园橱窗里的先进工作者“王德才”和“屈静霞”的照片和名字,刘发奎的手都在抖,他的眼睛甚至都不敢朝那两张脸上看,在校园里见到真人,总是有意无意躲躲闪闪。 不争气的儿子每个月都会到学校来一次。长此下去,事情迟早会暴露。到时自己的工作会失去,自己的儿子会失去,甚至自己和妻子谢芳娥都会因此而坐牢。 刘发奎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后怕。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但他没有任何办法。 放暑假后,师生都回家了。学校里除了搞卫生的校工两口子,就剩下门卫刘发奎。 夏日午夜,一场特大暴雨从天而降。刘发奎和王德才拿着手电、披着雨衣,站在操场倒塌的一段围墙处,查看险情。此时,河水并未上涨到操场,但水流湍急,山洪裹挟着杂物和石头,发出了隆隆的响声。 罪恶的念头往往就在一瞬间发生。古人讲,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独坐莫凭栏。 就在王德才打着手电与刘发奎一起站在操场倒塌的豁口处查看险情时,刘发奎故意指着河里漂浮着的一段木头说:“老王,你看河里飘着啥?” 王德才好奇地向前迈了一步,说:“一段木头。” 就在他正要转身时,刘发奎从背后一脚就把王德才踹进了河里。这么大的洪水,即便是再优秀的游泳健将,也休想活着爬上河岸。山洪瞬间就将人吞没。 刘发奎将王德才一脚踹下河去,便急急忙忙地跑回仓库,告诉曲静霞:“曲嫂子,曲嫂子,快,快拿根竹竿,老王掉到河里了。” 曲静霞慌慌张张地拿了一根竹竿递到刘发奎手上,跟着刘发奎来到倒塌围墙的豁口处。刘发奎一个“赶鸭子下水”,可怜的曲静霞也被推进滚滚的洪水中。 雨越下越大,白马河的河水很快漫上操场,刘发奎找来一根钢钎,在库房的山墙根用力撬着,操场上的水很快就漫进了库房,在大水前后夹击冲刷下,靠近河岸的山墙终于被刘发奎撬了一个大裂缝,很快,就倒塌了。房顶塌了,整个库房被卷入滚滚的洪水中。 那天,正好是刘发奎生日,妻子谢芳娥早上到县里买了酒肉,准备晚上做几道拿手好菜,与自己的丈夫一起享用。不料,下午六点多钟,突然天空乌云密布,大雨倾盆。发现操场上一处围墙倒塌,刘发奎喊来王德才便一起查看险情。刘发奎整个作案过程被妻子摄入眼睛。 这是杀人,这是死罪。谢芳娥看见丈夫歇斯底里地将王德才夫妇杀害,害怕得要命,扬言要报警。不料,刘发奎扑通一下跪倒地上,希望妻子看在三个孩子的面子上,看在四十多年的夫妻的感情上,不要去报警。 谢芳娥说:“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刘发奎跪着说:“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这辈子我们再不要相见。如果有人问起我,你就撒谎说,我跟人跑了。”谢芳娥说完,便一个人冒着大雨离开了学校。 谢芳娥的确跑了,她当天便跑回家,整理了衣物,第二天坐上汽车,辗转多地,到处打零工。熟悉她的人都认为她跟人跑了,再加上刘发奎的说辞。大家信以为真。 等谢芳娥离开学校后,刘发奎拿起电话报了警,谎称库房被洪水冲毁,王德才两口子连人带房子被洪水吞噬。 最近两年,在外一直打零工的谢芳娥发现,刘发奎“瞒天过海”的本领让其仍旧安然度日。 事情总算过去了。虽然谢芳娥不再与丈夫相见,但晚上经常会梦见两口子来敲她的门,来向她诉说自己的冤情。 在儿子偷盗学校餐厅的事情败露后,谢芳娥的心理防线被办案民警攻破,当年的这起雨夜命案终于真想大白,她多年的思想包袱也终于卸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啊!太恐怖了。这刘老汉看起来真的老实巴交的。”邵兴旺面对坐在办公室的孙警官说。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孙警官说。 “那下来,我这怎么办?”邵兴旺问孙警官。 “装作啥事都没有发生。别人如果要问刘发奎去哪里了——”孙警官还没有将话说完,邵兴旺便抢着说:“我就说,年龄大了,让退休回家去了。” “就这样说吧。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还得赶回单位处理其他事情,我先走了。”孙警官说。 “我送送你。”邵兴旺送便衣警察孙警官到门口后,便返回了办公室。 第二百八十章 精神病人林晓涛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第二天,邵兴旺到教育局,将刘发奎的事情向局长做了汇报。 听完汇报,丁惟实递给邵兴旺一份文件,让他到上海参加全国骨干校长培训班学习。 邵兴旺一看,需要15天时间,于是便犯了难。 “怎么,不想去?”丁局长看到邵兴旺脸上有畏难情绪,便问。 “不是不想去。时间有点长,我担心学校工作会受影响。”邵兴旺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这是教育部组织的全国骨干校长培训,一个省,才一个名额。你的先进事迹,省教育厅早已知晓,专门批示让你去。你看,这文件头上,是省厅领导的批示。你要是不去,这不是辜负了省教育厅领导的一番心意吗?”丁惟实说。 “这个?”邵兴旺正想说什么,又觉得没有想好。 “去吧。从秦都那么好的学校回到家乡,为家乡的基础教育作贡献,你自己本人也牺牲了很多。这是你应该享有的学习机会。再说,到上海,跟着国家教育部安排的这些顶级专家学习,把先进的办学理念和思想带回来,对咱以后的工作,不是更有促进作用嘛!”丁惟实说。 “好的,那我接受组织安排。”邵兴旺觉得丁局说的句句在理,也不好意思再婉拒,便答应下来。 回到学校,邵兴旺将学校的各项工作做了安排。 在会议室,专门召开工作部署会。会上,邵兴旺把班子成员叫到一起,说:“我去上海学习期间,学校工作交给乔美娥主任全权负责。各部门要配合乔主任的工作安排,尤其是学生的安全,一定要作为头等大事抓好。另外,学生的学业也丝毫不能放松。领导班子要继续加强政治思想理论学习,要时刻牢记‘立德树人’的使命,五育并举。我们要帮这些孩子,用科学文化知识,改变他们自身的命运。” “放心吧,校长,您不在学校,乔大姐就是校长,我们一定会认真落实各项工作。”大队辅导员方燕妮老师先开了口。 “放心吧,校长。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教导处副主任张德力老师说。 “我们会按照学期计划,落实好各项工作。您在上海放心学习。真有我们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德育主任李振山说。 “我放心,当然放心,有你们在,我一百个放心。”说着,邵兴旺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哦,对了,提醒一下胡力争,把体育教学、体育社团活动继续搞好。对于孩子们而言,咱们既要‘文明其精神,也要野蛮其体魄’,两手抓,两手都要硬。”邵兴旺给众人提醒。 “还有,‘每天一千米,跑进春天里。’”总务主任马河山提醒。 财务室侯文荣说:“现在已经跑进春天了。” 众人笑。 “继续跑,每天早上起床后,全校老师和孩子们一起,继续跑,坚持跑,再从这个春天,跑到下一个春天。”邵兴旺高兴地说。 “校长您看——”李振山怂了怂肩膀,说,“我都练出肌肉来了。” 众人又笑。 “没有强健的体魄,哪有幸福的生活。早上的晨跑,下午的体育社团活动,继续进行。”邵兴旺说完,众人便各自回办公室,各忙各的工作。 工作按照学期初制定的各项计划,按照时间节点,有步骤地向前推进。 这天下午,天气晴朗,虽然空气中透着早春的寒意,但春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操场边的树大部已经发芽,正在春天的阳光里生长。 在学生们吃晚饭前的一个小时,仍旧是白马河学校雷打不动的社团活动时间,有的在音乐教室练习合唱,有的在吹奏口风琴、口琴、排笛、巴乌等小乐器,有的在舞蹈教室排练节目,有的在美术教室学习画画,练习书法。邵兴旺为白马河的266名孩子,开设了十几个社团。有体育、音乐、美术、舞蹈等学科,张军强还在餐厅开设了一个面点社团,正在教十几个孩子做“花馍”,这是关中农村特有的一种民间艺术。过去,逢年过节,家家户户做“花馍”当礼物送给亲戚。不过这种非物质文化遗产没落了一段时间后,如今又在渐渐兴起。 最受孩子们欢迎的当然还是体育类社团,种类多,参加的人也多。乒乓球、花样跳绳、抖空竹、篮球、健美操,吸引观众人数最多的当然还是男女混合足球对抗赛。 胡力争是所有体育社团的总辅导员,他刚组织孩子们做完热身运动,便被李振山叫走了。 李振山说:“胡老师,乔主任叫你去她办公室。” 胡力争说:“你们自己玩,各社团的社长注意组织好活动,注意安全。我去教导处一趟。”说完,便转身跑了。 这男女混合足球队一开球,立马就把旁边的其他体育社团的孩子吸引过来。没有胡老师的监管,几个篮球社团的学生打了一会儿篮球,便跑到操场旁边高地,坐在“50级”台阶上看起足球来。这其中就有捣蛋鬼李三喜和王青川。 忽然,李三喜发现,围墙外的白马河里,有一个人。 “老王,你看河里。”李三喜说。 “啥?”王青川问。 “有人在洗澡,嘻嘻嘻,嘻嘻嘻。”李三喜笑着指向河里。 “咦——真的,老李,真的有人在洗澡。”王青川说。 “走,老王,咱俩去看看。”李三喜说。 李三喜和王青川两个人,从“50级”台阶上下来,跑到操场边,攀上围墙,果然看见一位蓬头垢面的少年,脱光了衣服,在河里洗澡。 现在是早春时节,到了下午,气温仍旧是个位数。这位名叫林晓涛的16岁男孩,从小患有间歇性精神病,没有上过一天学,在家放羊。今天,他背着一只竹筐,在河边给羊割草。他放的三只羊,在旁边的河岸上吃草。 新奇、好玩。这两个大个子淘气包,突然想搞恶作剧。于是,捡起操场上的土块,就往河里丢。土块激起的河水,溅到林晓涛身上。林晓涛生气地在河里叫骂。他的裸露的身体更激发起两个淘气包的兴趣。于是,土块接二连三地扔过去,林晓涛没办法待在河里,于是跑上岸,穿好衣服,提着割草的镰刀朝学校大门口跑去。 “不好,快跑。”李三喜和王青川赶紧从墙头下来。一溜烟地跑回教室躲起来。林晓涛挥舞着手中的镰刀,在校门口哇啦哇啦地叫骂。新来的保安卢平健手拿钢叉站在门口,并大声喊道:“滚——滚一边去!” 马河山听到喊叫声跑了过来,威胁着林晓涛离开学校。 三楼的廊道上,躲藏在教室的两个淘气包又跑了出来,在廊道上又蹦又跳地,向门外的林晓涛竖中指,做鬼脸。 当然,门口的保安卢平健和总务主任马河山并不知道,仍旧手拿钢叉,在门内大声呵斥精神病人林晓涛。 林晓涛进不了大门,只好挥舞着镰刀,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两天之后的下午,这一幕又再次上演。 林晓涛和王青川没有想到,这一次,玩大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鞭下留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每天下午,只要天气条件允许,白马河学校所有学生都在进行自己喜欢的体育社团活动。 “办成什么样的学校,不是目的,培养出什么样的人,才是根本。”邵兴旺按照自己对教育的理解进行着一系列朴素的教育改革和课程建设。 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欢歌笑语。 操场上,孩子们在踢足球,胡力争当裁判。 篮球场上的人,打了一会儿便不再打球,坐在“50级”台阶上看起比赛来。 李三喜和王青川又发现林晓涛赤身躺在河里。 这次,两个淘气包绕到教学楼后面,趴在一处无人能看见的围墙上,向林晓涛扔土块。 林晓涛再一次被激怒。 看见林晓涛穿上衣服提着镰刀上了河岸,俩人便早早跑到三楼教室躲藏起来,很快,又跑出教室,偷偷从三楼廊道探出头来,朝大门口方向张望。 这次,林晓涛没有走大门,而是从刚才李王二人趴着的墙头处翻进了校园。 除了艺术类社团在教室活动,学校大部分人都在操场活动,林晓涛没有被人发现。 林晓涛提着割草的镰刀来到校园,首先发现他的是一群提前下课,到餐厅吃饭的一二年级学生。 孩子们见到手提镰刀,蓬头垢面的林晓涛,惊得在校园里大喊大叫乱跑。 此时,林晓涛发现了三楼廊道躲躲闪闪的李王二人,便提着镰刀一路追上楼去。 校园和楼梯走廊,传来孩子们惊恐的尖叫声。 老师们从教室里纷纷出来,看见手提镰刀哇哇乱喊的林晓涛朝楼上跑去,也惊得大叫起来,赶紧把放出教室的学生又推回教室。 马河山、李振山看见后,赶紧跑上楼,胡力争和保安卢平健手拿钢叉追上来。 林晓涛手拿镰刀在楼道挥舞,马河山和李振山不敢靠前。 看见胡力争和卢平健手拿钢叉上来后,林晓涛挥舞镰刀从马河山和李振山面前逃下楼去。 四人紧随其后,一路追赶。 学校大铁门挡住了林晓涛去路,林晓涛情急之下,将手中镰刀向追自己的四个人甩了出去。 镰刀像把梭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便飞向一楼的教室。 “铛啷”一声,打碎了卫华老师班教室的玻璃后,镰刀落在教室的课桌上。 孩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纷纷挤到卫华老师怀里。 卢平健手中的钢叉准确地叉倒了精神病少年林晓涛。 胡力争拿了一根绳子把林晓涛绑了起来。 林晓涛像犯人一样,被四人押解出大门。 林晓涛蹦跳着,挣扎着,哇哇大喊着。保安卢平健一拳打过来,林晓涛的脑袋被击中,瞬间懵圈了。 “好了好了!”马河山劝阻道。 这个可怜的患病的孩子,也不知道四个大人要如何处理自己,出大门后,又开始蹦跳着,哇哇喊叫着。 “下来怎么办?”胡力争问总务主任马河山。 “打一顿,给个教训。”说完,保安卢平健就把林晓涛绑在校门口旁边的柳树上。 二楼三楼四楼的栏杆上,趴着看热闹的孩子,大铁门内还有一群孩子在围观。 胡力争从柳树上折了一段柳树条,递给保安卢平健。 此时,校长邵兴旺刚从上海学习回来,在校门口付了出租车费后,拉着行李箱朝学校门口走去。 他远远看见大铁门内一群孩子朝门外张望,再看教学楼上有孩子向外张望。 他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马河山等四人围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少年被绑在树上,保安卢平健接过胡力争递给的柳树条,正要往少年身上抽打。 “住手!”邵兴旺看见这一幕,大声喊道。 众人转身,看见他们的校长拉着行李箱回来了。 卢平健举起的柳树条放了下来。 “这是咋回事?”邵兴旺急切地问。 众人便将精神病人林晓涛翻墙入校,追砍师生的事情详细道来。 “这家伙欠打。今天打一顿,让他再也不敢到学校来骚扰。”胡力争说。 “胡闹,胡闹!”邵兴旺非常生气,说,“你们都没看见吗?这也是个孩子呀!啊!他犯了多大的错误,需要你们这样对待?” “河山,你是学法律的,这点常识难道都没有吗?啊?”邵兴旺朝马河山大喊。 马河山低头不语。 被绑在树上的林晓涛看见邵兴旺替他说话,傻傻地嬉笑着。 邵兴旺叹了口气,说:“赶紧把绳子解开。把人给我放了。” 众人给林晓涛松了绑,林晓涛像只脱困的野兽,一溜烟儿地朝村里跑去,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校长,我……”马河山说。 “河山,你!还有你……”邵兴旺用手指了指胡力争,无奈地摇摇头。 “我来给您拿行李!”胡力争眼疾手快,还没等邵兴旺说话,就接过邵兴旺手里的行李箱子。 看见大家亲切的样子,邵兴旺刚才的气也消了大半。 “他是个孩子,而且还是个有病的孩子,他的行为不受大脑控制,咱们教育学生不要招惹他。”邵兴旺说。 “是,是,是!”众人说。 “卢师傅,你把大铁门守好。多到校园里转转,发现安全隐患要及时给马主任汇报。” “知道知道,一定一定。”邵兴旺说。 回到学校,邵兴旺将行李放到宿舍,到楼下的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河山,你通知全体老师,到会议室开个十分钟的短会。”邵兴旺来到总务处对马河山说。 “振山,你到我宿舍,把那只大箱子提下来。” 学校会议室,邵兴旺站在讲台前。 “同志们,我回来了。”邵兴旺第一句话。 “欢迎回家,欢迎回家!”老师们拍着欢迎的掌声,嘻嘻哈哈地说。 正说着,李振山将邵兴旺的大行李箱子提了进来。 “给大家每人带了一份礼物。打开!”邵兴旺对李振山说。 李振山打开,将礼物一件一件掏出来。 “给女老师,一人带了一瓶护肤霜,给男老师,一人带了一把剃须刀。咱们这儿紫外线强烈,女老师可以用它来美白美白。”邵兴旺说。 “领导,你是不是经常给荷花嫂子买化妆品?”方燕妮说完,众人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你别说,这次是第二次。”邵兴旺说。 “那第一次呢?”侯文荣问。 “对呀?第一次……第一次,是高中毕业后的那年暑假。我给你荷花嫂子买了一盒百雀羚雪花膏。”邵兴旺说。 “那么早就结婚了?”方燕妮问。 “没有,没有,当时只是同学,荷花还只是我暗恋的对象。”邵兴旺说。 “好浪漫啊!”侯文荣感慨道。 “领导的情窦开得好早啊!胡力争感慨道。 “唉,和你嫂子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和挫折。怎么突然聊开我了?我是不是又中了你们的圈套了?啊?呵呵呵,呵呵呵!”邵兴旺说。 “我们喜欢听你和嫂子的爱情故事。”侯文荣说。 “好了,好了,继续发礼物。” “谢谢领导!” “你的,你的,还有你的。” “谢谢领导!” “不用谢!” “谁还没有?都有了吧!”邵兴旺问。 “都有了。” “还有每人一本书,给,这是我特意给大家买的教育教学名家著作。一人一本,看完后统一放到图书馆,然后大家借着再看。今年的读书任务是每人十本。”邵兴旺说。 “啊?这么多?”胡力争大吃一惊。 “你可以是五本!”邵兴旺笑笑说。 “呵呵呵,呵呵呵!”众人笑。 “还有,每个班主任来我这儿,领一罐大白兔奶糖。给班级里的孩子,每人两颗。”说着,邵兴旺将箱子底的糖果拿了出来。 “大家都有了吧?”邵兴旺问。 “都有了,谢谢领导!” “那就散会。”邵兴旺宣布散会。 乔美娥站起来,也跟着大伙一起出去。 “大姐,您等一下。”邵兴旺说。 乔美娥转过身,问:“邵校长,还有事?” “那个患了精神病的孩子,你知道他的情况吗?”邵兴旺问。 “不知道,我猜可能就是旁边这个村的孩子。”乔美娥回答。 “我想一会儿去村里了解一下情况,你看你有没有时间,咱俩一起去?”邵兴旺问。 “可以,几点?”乔美娥问。 “现在7:40,咱们8:00出发,怎么样?”邵兴旺说。 “可以,8:00校门口见。”乔美娥说。 邵兴旺之所以邀请乔美娥与他一起去,是看到了乔美娥的丈夫秦尚志是一位颇有威望的老干部,和乔美娥一样,人品好,是个热心肠的人。 他想借用俩人的关系,说不定还能救救这个可怜的孩子,给他把病治好。 第二百八十二章 拯救可怜的孩子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从会场出来,邵兴旺到餐厅喝了一碗稀饭,就着半碟子凉拌海带丝,吃了两个馒头,顿时感觉舒坦多了。 在上海学习的半个月里,天天都是白米饭。 作为一个典型的北方人,邵兴旺还是喜欢家乡的面食,无论是馒头还是面条,他都喜欢吃。 7:55分,邵兴旺到达学校门口。作为一校之长,邵兴旺具有强烈的提前意识。 和别人约好的时间,他总是提前到达。 看见邵兴旺提前站在了校门口,乔美娥从宿舍快步走下来。 “走,大姐,咱们一起到白马河对岸李茂生家里,了解一下那个患病的孩子情况。” 十分钟后,俩人来到李茂生家门口。 院子里的狗“汪汪汪,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谁呀?”屋里的女人问。 “我,对面白马河学校的邵兴旺。” “老头子,老头子,对面学校的校长来了。”女人对屋里的男人说。 “我去开门,你去烧水准备泡茶。”男人对女人交代。 李茂生打开门,一看门口站着的人正是邵兴旺,说:“邵校长,快进来,快进来,你这是头一回到我家里来吧!” 邵兴旺回答说:“是呀!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这个邻居做得不够好,没有及时来看望你们,还给你们老添麻烦。” “您到我们这穷乡僻壤办学校,搞教育,就是最大的功劳啊,怎么能说是添麻烦呢!快屋里坐,屋里坐。”李茂生说着,引领着俩人进了屋。 老太太端茶倒水,非常热情。 邵兴旺和乔美娥坐下后,便对李茂生说:“李大爷。” “叫我大哥就行!”李茂生说。 “这不行,你和我父亲年龄差不多,叫你大哥,乱了辈分。”邵兴旺说。 “呵呵呵,呵呵呵,不碍事,不碍事。”李茂生说。 “我今天来,想向您打听一个人,了解一下他的情况。”邵兴旺说。 “打听谁?”李茂生问。 “咱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患有精神疾病。今天拿着一把镰刀跑到学校,差点砍伤师生,酿成事故。”邵兴旺说。 “你是说林晓涛啊!”李茂生说,“这几天我见他在河边割草,还脱光衣服在河里洗澡。”李茂生说。 “对对对,应该就是这个孩子。”邵兴旺说。 “你抽烟不?”李茂生问邵兴旺。 “不抽,谢谢!”邵兴旺回答。 “抽一根吧?”李茂生问。 “也行!”邵兴旺说。 李茂生递给邵兴旺一根烟,点着。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娓娓道来:“我们这个村,在这一带算是最大的一个村,有二百多户人家。一半姓李,一半姓林,所以这个村子叫李半林村。外边人嫌不好叫,也叫我们白马河村。这林晓涛,从小患了间歇性精神病,也没法上学,在家放羊,去年还可以,今年不知又受到什么刺激,最近病又犯了。” 邵兴旺问:“家里人为什么不送到医院治治?” 李茂生说:“小时候看过,好像也没治好。再说,我们这的人都穷,他家更可怜,也没钱治,就只能这样,任其自生自灭。” 乔美娥说:“挺可怜的孩子!” 李茂生说:“可怜啊,当然可怜啦!但也没办法。你们这些城里人不清楚,像晓涛这种孩子,或者身体残疾的孩子,在乡下,在山区,真的有不少呢。” “哎!”邵兴旺叹了口气。然后对乔美娥说:“得想想办法。这事既然让咱们遇到,就不能不管。” “孩子确实可怜,能帮一把是一把,能帮到哪里算哪里。我也来想想办法。”乔美娥说。 …… 三人又拉了拉家常,聊了些耕种之类的事情。 “时间不早了,您和大娘早点休息,我们就先回学校去了。”邵兴旺说。 “在坐会儿吧,时间还早呢。”李茂生寒暄道。 “不早了,有机会我们再来看您,也欢迎您到学校来做客。”邵兴旺说。 “好,好,好!”李茂生一边说一边起身送俩人出家门。 从李茂生家里出来,沿着河岸朝学校走,邵兴旺问乔美娥:“大姐!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乔美娥说:“我让我家老秦想想办法。当了那么多年所谓的‘领导’,他认识的人,比咱多。我想他应该可以。” “那我就拜托你啦!如果不行,我就只好硬着头皮去找丁局长。”邵兴旺说。 “别为这事去找丁局长,丁局长一天到晚够忙的了。再说,这事跟人家也没有多大关系。相信我,相信我们家老秦。”乔美娥自信地说。 周五将所有孩子送回到山上。 老师们也各自回家。 公务员朝九晚五。秦尚志早早下班回到家里,烧了两个菜,一碗汤,正在餐桌旁等待妻子回家。 乔美娥用钥匙打开门。 看见妻子回来,秦尚志问:“回来啦?” “回来了。啥饭呀?”乔美娥问丈夫。 “米饭。怎么这么晚?菜都凉了。”秦尚志说。 “和平时一样,没晚多少呀!”说完,乔美娥走进卫生间洗手。 “怎么不晚?你看表,比平时晚一个小时。”秦尚志指了指墙上挂的石英钟。 乔美娥洗完手出来,瞅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笑了起来。 秦尚志跟着乔美娥的眼神又瞅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好像也发现了问题。 “睁大眼睛,再瞅瞅!”乔美娥笑着说。 “哈哈哈,哈哈哈……”秦尚志瞅了瞅,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这表啥时候不走了?”秦尚志问乔美娥。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乔美娥说,“我一走,你也住单位,咱们这是露水夫妻一周相聚一次。” “老夫老妻的,一天到晚呆在一起,不腻得慌?”秦尚志说。 “好,好,好,你有理。我一去学校,你继续住单位。”乔美娥说。 “住单位省事,有食堂,有公寓,不用舟车劳顿,多好。”秦尚志说。 “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好了,老秦,咱说个正经事情。”乔美娥说。 “啥事?”秦尚志问。 乔美娥将患病的林晓涛的事情告诉了秦尚志。 “这个……我好像没有认识这方面的人?”秦尚志皱着眉头。 “你再想想,你不认识,你有没有朋友认识?”乔美娥问。 秦尚志思索着。 “有了?”秦尚志说。 “谁?”乔美娥问。 “我高中同学李江东,他上的是医科大学,毕业后一直在省医院工作。” “可咱要找的是精神病专科医院的关系?”乔美娥说。 “你傻呀!都是医生,都是一个圈子的人,他不认识,他可以托医院里其他同事或者领导的关系嘛!”秦尚志说。 “就是啊!”乔美娥说。 “行了,老太婆,这个事情,你就交给我吧,我保证给你完成任务。”秦尚志拍着胸脯说。 乔美娥的丈夫秦尚志作为扶贫干部,果然人脉广,路子熟。 很快就通过他的同学,联系到了大秦省第二精神病院,为这个16岁的可怜少年办妥了入院治疗手续。 周一早上,林晓涛和他的母亲来到村口,等待前来接他们的医务车辆。 邵兴旺和乔美娥、马河山、李茂生以及林晓涛的家人,村里林姓村民大约二三十人在村口送别。 上车后,林晓涛从车窗探出头来,依旧傻傻地嬉笑着。 这一幕,却令几位送别的人心情沉重。 虽然事情得到了圆满的解决,但每个人的心都并不轻松。 第二百八十三章 到县城买玻璃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林晓涛在母亲的陪伴下到省城看病去了,邵兴旺自然希望孩子能够健康归来。 被林晓涛打碎的教室玻璃也需要尽快安装,用塑料布临时遮挡,既不美观,也不透光。 林晓涛打碎玻璃的第二天,班主任白亚亚领着李三喜和王青川到卫华老师办公室赔礼道歉。 “向卫老师道歉,一会儿到教室,向一年级同学再道歉。”白亚亚对站着的俩人说。 “卫老师,对不起,我们太调皮,让您受到惊吓。”李三喜说。 “卫老师,对不起,我们知道自己错了,请您原谅。”王青川说。 卫华说:“我倒不要紧。你们这样做,其实,最危险还是你们自己。假如你们两个被砍伤,或者其他同学被砍伤,那就不得了。你们俩明知道那精神病人不正常,你们惹怒他干啥?啊——一定要从此事中汲取教训。以后绝不可以做这事!”卫华说。 待卫华老师说完,白亚亚生气地说:“到教室去,去给一年级同学道歉!” 卫华说:“算了,道歉就免了吧!窗玻璃碎了,按学校规定,故意损坏公物要赔偿。不让你们自己掏钱,我这有三十块钱,你们让家长买块玻璃,给我们班教室把玻璃装上。” 白亚亚:“这个怎么行?他们不用掏钱,那至少让我来掏这个钱,还能轮到你?不行不行。” 说着,俩人为三十块钱,来回推辞。 最后,白亚亚抗不过卫华,只好收下,说:“我欠你人情,将来有机会一定还你。” “白老师,客气啥?”卫华说。 白亚亚本打算周六让李三喜和王青川俩人父母去裁玻璃,后来又觉得为这事下趟山,好像也不妥当。 六年级了,应该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想到这,于是,白亚亚便借了保安卢平健的“二八”自行车,安排俩人亲自去县城裁玻璃。 尺寸是李三喜用文具袋里的塑料尺测量好的,小记事本上也做了记录。王青川骑自行车,李三喜坐后座。 “你俩会骑车不?”白亚亚问。 “会,我俩都会骑。”李三喜说。 “骑上去,我看看?”白亚亚说。 王青川骑上车,李三喜轻巧地坐到后座。俩人在白亚亚面前骑着自行车转了一圈,白亚亚看到俩人还挺老练,便放下心来。 下午上完两节课,大约三点半,俩人骑着自行车,向县城驶去。不用上课,这对他们来讲,是头一次,激动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一路上俩人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一小时后,俩人就来到县城。 县城真热闹呀!一排排的商店,一排排的餐馆,一排排的水果摊。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前面的体育场门前围了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 咚咚的铜锣声,从很远都能听见。俩人跑过去,把车锁路边,挤进一看,原来是耍猴的艺人在表演。 两只猴用绳拴着,旁边放一大木箱。艺人说,他的箱子是宝贝,可以让任何东西去它想要去的地方。说完,把旁边妇人手上的竹篮要过来,往箱子里一放,盖上盖子,问妇女:“想让竹篮去哪里?” 妇人说:“让我的竹篮回家去。” 艺人用手中的皮鞭在箱子上敲了敲,然后说:“去吧,去吧。”半分钟后,他打开盖子,众人惊奇地发现,箱子底什么也没有。 艺人又把一男子头上的鸭舌帽放进去,和刚才一样,盖上盖子后,用手中的皮鞭在箱子上敲了敲,然后说:“去吧,去吧。”半分钟后,他打开盖子,众人惊奇地发现,箱子底什么也没有。 艺人最后还把猴子和一个三四岁小男孩分别放进去。同样,用手中的皮鞭在箱子上敲了敲,然后说:“去吧,去吧。”半分钟后,他打开盖子,众人惊奇地发现,箱子底什么也没有。 有人说,箱子底下有个洞。艺人提起他的箱子让大家看,箱子就是普通的木头箱子,箱子底下的水泥地非常硬实,泛着亮光,没有任何坑洞。 俩人与围观的众人一样,看得津津有味,看得如痴如醉。王青川问:“刚才那个娃,他说他去北京,能回来不?” “要想让刚才的东西回来,大家得给他们凑点路费。” 说完,耍猴的艺人,拿起刚才敲的那个铜锣,在场子周围转着圈。 俩人真担心那个小孩儿在北京街头流浪,回不来了。王青川和李三喜商量了一下,便将其中10块钱,放到艺人手中的铜盘上。收完钱后,像电影的回放镜头一样,耍猴的艺人,将刚才的竹篮、鸭舌帽、它的猴子和那个大家一直牵挂的小男孩,一个一个,又神奇地变回来了。 神奇,真是太神奇了!他是怎么把人变没的,又是怎么把人变回来的?就那么大的地方,旁边都围着人,他们都躲哪儿去了? 俩人还正在琢磨,耍猴的艺人已经开始收摊。围观的群众开始散了,天也快要黑了。 玻璃呢?老师让买的玻璃呢?俩人这才想起班主任白亚亚老师交代的事情,便赶紧往县城西街跑。 遗憾的是,玻璃店已经关门了,只剩下灰黄的路灯,静静地立在那里。 风儿吹着街道两旁的大树,大树发出呜呜的声响,似乎在教训着俩人:贪玩了不是? 不远的夜市,灯火已经通明。 烟熏火燎的烤肉炉上,冒着诱人的香气。 俩人被这浓烈的香味,诱惑着咽了咽口水,像叫花子一样,眼睛死死地盯着火红的木炭,以及摆在木炭上吱吱冒油的肉串,踟蹰不前。 “来两串?”戴着四角小帽的新疆大叔,用他那并不标准的普通话热情地招呼着俩人说,“两块钱一串,来两串。” 经不住诱惑的俩人,花掉了四块钱,一人买了一串。 拿着滋滋作响的烤肉钎子,俩人用舌头添了添,肉串很烫,吹了吹,便咬下了最靠前的一块肉。 这肉可真香啊,一口下去,满嘴都是油。 对于从小在山里长大的他们来说,从没有吃过新疆烤羊肉串,这玩意儿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啊! 一不做二不休。 俩人为自己编好了丢钱的谎言后,把剩下的十四块钱,也买了烤肉。 正当俩人接过肉串,大饱口福时,一双瘦硬的手臂突然就抱住了他俩。 白亚亚额头上带着香味的汗水,挨到了俩人的脸,李三喜和王青川俩人,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脸“腾”地红了起来。 白亚亚并没有意识到她夸张的动作,带给俩人的尴尬。 “谢天谢地,你俩都还活着!”白亚亚反复念叨这句话。 “你们吃晚饭了没有?”白亚亚问。 俩人支支吾吾没有说话。 白亚亚带俩人坐到旁边摊位上,要了三大碗“牛肉拉面”,让新疆大叔再烤了些肉串。 看着俩人吃得满头大汗,满嘴是油,白亚亚说:“你俩真有个三长两短,白老师怕也活不了了。” “对不起,白老师,我们以后再也不贪玩了。” “对不起,白老师,我们知道错了。” “好了,好了,快吃吧!” “嗯!” “好吃吗?” “好吃!” “再来点?” “不了,不了。” “还是再来点吧,你们肯定还没有吃饱。老板,再烤二十块钱羊肉。”白亚亚朝老板招手。 很快,新疆大叔将烤好的带着喷香味道的盘子放在两人面前,说:“你们老师,对你们可真好!” “谢谢!”白亚亚说。 “要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考上大学,才算真牛!”说着竖起大拇指。 第二百八十四章 路遇歹徒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两个淘气包离开学校半小时,白亚亚就后悔了。 她不该让两个孩子去买玻璃,这去县城的路是国道,大卡车来来回回非常危险。 该回来了!白亚亚看看表,六点,离他们出去已经有两个半小时。 白亚亚坐不住,便出了校门,站在马路上朝前张望。 十分钟,二十分钟。她计算着时间,俩人该回来了。 可她左等右等,却看不见人影。 白亚亚便沿着马路一边走,一边张望,不知不觉走了六七公里。 公交车就在身边,她想上车,又担心上了车,在路上错过俩人。一路小跑一路张望,一个多小时后,来到县城西街。 西街上有五六家玻璃店,现在早已关门。 “李三喜……王青川……” 白亚亚一边走一边呼唤着两个学生的名字。 “喂,这位大哥,你有没有见到两个这么高的,在这里买玻璃的男孩。”白亚亚问旁边一位散步的路人。 “没有!” “喂,小伙子,你有没有见到两个骑着自行车,到这里来买玻璃的男孩!”白亚亚问一个和女友散步的小伙子。 “没有。我们也只是路过这里。”小伙子说。 …… 白亚亚一路走,一路问,问了十几位路人,大家均说没有遇到。 白亚亚吓坏了。心想,这两个家伙去了哪里,是死是活?一种莫名的担忧在她心中闪现:被车撞了?现在在医院抢救? 看到街道上一片祥和的场景,白亚亚又自我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走岔路了。也许,这两个家伙现在已经到了学校,或者快到学校了。” 前面就是县城的夜市,白亚亚不由自主地朝人流量更大的地方走去,正在她茫然地张望时,却发现俩人手拿烤肉钎子,站在新疆大叔的烤肉摊前大快朵颐。 “这两个狗东西,真是淘气!”白亚亚嗔骂了一句。 但她一想,这事也不能完全责怪俩孩子,是自己让俩人来县城买玻璃的。真要发生不幸,这责任全在她的身上啊!毕竟两个孩子都未成年。 于是,白亚亚从头到尾,再没有责怪。 白亚亚这“以柔克刚”的方法,效果不错。 吃了三碗牛肉拉面,又吃了一盘子烤肉,师生三人均吃饱了。 “给,把嘴擦一擦!”白亚亚给两个学生分别递过来一张餐巾纸。 俩人擦完嘴,白亚亚付了饭钱。 “走,回学校。”白亚亚对李三喜和王青川说。 “自行车还在那边锁着,我去骑。”李三喜说。 “在哪儿?”白亚亚问。 “在夜市口。”王青川说。 “走,一块儿过去。”白亚亚说。 三人离开夜市口,来到一大路。白亚亚抬手看了看手表,差一刻就十点钟了。 “我叫一辆出租车,你俩坐车先回。我骑自行车随后就到。”白亚亚对自己的两个学生说。 “不,白老师,我们骑着自行车回学校,您坐车。”李三喜说。 “你们还想让我再操一次心呀!啊,必须坐车,给我马上回去。”白亚亚斩钉截铁地说。 白亚亚招手,一辆出租车驶了过来。 李三喜和王青川坐上了出租车。白亚亚给了李三喜一百元钱,说:“把钱拿好,回到学校后在门房给我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晚上10:30,出租车的前大灯照亮了白马河学校大铁门。 邵兴旺正在校园里巡视,发现门口的出租车上下来两个人,感到奇怪:谁这么晚跑出去了? 邵兴旺朝门口走去,发现是李三喜和王青川。 “卢师傅,开门。”邵兴旺对正躺在门卫室木床上的卢平健说。 李三喜和王青川进门,发现校长邵兴旺站在门口,低头就往里走。 “站住,干啥去了?”邵兴旺一脸严肃地问道。 李三喜便将俩人买玻璃的事情告诉了邵兴旺。 “玻璃呢?”邵兴旺问。 “哦,对了,我的自行车呢?”卢平健想起来,这俩人走的时候,骑着自己的自行车。 “哦,赶快给白老师打个电话,报个平安。”王青川突然想起上车前,白亚亚交代的事情。 “玻璃没有买到,白老师骑着自行车在后面,让我俩坐出租车先回来。”李三喜说。 邵兴旺掏出手机,拨打白亚亚手机。 对方手机语音提示已经关机。 邵兴旺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10:40了。 从大路到学校,一路都是庄稼地,一个单身女人,骑着自行车? 邵兴旺不由得担心起来。 “你们俩回宿舍去睡觉。”邵兴旺对俩人说。 邵兴旺再次拿出手机,拨打了马河山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 “河山,睡了没?”邵兴旺问。 “已经躺被窝了,校长,您有事啊?”马河山问。 “没事,没事。”邵兴旺说。 挂掉马河山电话,邵兴旺又拨打李振山的电话。 “振山,睡了没?”邵兴旺问。 “没有,看书呢!”李振山说。 “那你下来。” “干嘛?领导。” “骑上摩托车,跟我出去一趟!” “这都快半夜了,出去……去……干啥?” “接人。” “接谁?” “白亚亚,白老师。” “她干啥去了?” “少废话,赶快给我下来。” “哦!我马上下来。” 话说白亚亚骑着自行车一路走来,大路上车来车往,倒也没觉得害怕。 可自行车一拐进乡村小路上时,白亚亚顿时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左边白马河的河水哗啦啦地流着。右边却是茫茫的庄稼地,大片大片的果园,还有幽暗的树林。 有一个陌生男子在白亚亚拐进乡村路上的时候,就尾随着她。 乡村土路坑坑洼洼,白亚亚尽管用力踩单车,车子也快不了多少。 陌生男子大步流星,显然速度并不慢。 不知谁将一堆树枝遗落在路上,白亚亚没有注意,直接骑上去。 车头不稳,白亚亚从自行车上摔倒下来。 白亚亚忍着疼痛爬起来,却发现陌生男子已到跟前。 白亚亚惊叫一声,发现这男人带着头套,只露出了两只眼睛。 白亚亚正要大叫,男子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架在白亚亚脖子上。 白亚亚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吭声。 陌生男子一手拉着白亚亚,一手把着自行车,将车子拖到了旁边的果园。 陌生男子手里拿着长刀,撕扯掉了白亚亚的衣服,白亚亚哭诉道:“大哥,绕了我,绕了我。” 这时,李振山骑着摩托车,后座驮着邵兴旺过来了。 摩托车灯照见了前面的一堆树枝条,李振山减慢了车速。 听到路边传来摩托车“嘟嘟嘟嘟”的声音,白亚亚大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 “白亚亚,白亚亚!”邵兴旺听到白亚亚的呼喊声,跳下摩托车迅速朝果园跑去。 “住手,住手!”邵兴旺边跑边喊。 被人发现,陌生男子松手放开白亚亚,朝果园深处跑去。 邵兴旺紧追不舍。 李振山停下摩托车,也发现了逃跑的陌生男子,拣起路上的半截树枝从侧面追了过去。 为防止他人偷盗,果园的主人用铁丝网将整个果园围了起来,只留有路边的一个出口。 陌生男子自然被铁丝围栏给挡住了。不得不转身朝路边跑来。 “振山,他朝你这边跑过来了。”邵兴旺在果园里大喊。 李振山手握半截树枝,就像一位手握棒球的运动员一样,做好了击球的准备。 陌生男子从果园里冲出来,李振山对准那个黑色的脑袋,狠狠地抽打过去。 “哦呦!”男子惨叫一声,踉踉跄跄地从河岸上滚落下去。 李振山正要跳下去追赶,邵兴旺叫道:“别追了,他手里有刀。” 李振山眼睁睁看着男子汤水过河,向对岸逃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闪电之夜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李振山在前,邵兴旺在后,又一次钻进果园。 看到白亚亚坐在地上,李振山扶起她说:“没事吧?” 看到李振山,白亚亚扑到他怀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看到这一幕,邵兴旺知趣地走出了果园。 李振山紧紧抱着白亚亚,安慰着这个惊魂未定的女人。 白亚亚上衣被歹徒撕扯烂了,身上沾着污泥。 脱下身上衬衫,李振山让白亚亚穿在身上。 俩人走出果园,来到河边路上。 邵兴旺问:“没事吧?” “没事。只是我衣服撕扯烂了。”白亚亚说。 “要不要报警?”邵兴旺问。 “不用报警。”白亚亚说。 “为什么?”李振山问。 “我还没结婚,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被坏人欺负了。” “啊,你都被那个啥了,还不报警?”李振山说。 “没有,我没有!”白亚亚说。 “振山,我看白老师暂时不要回学校了。今天这事,就咱们三人,不允许给任何人提起。” “明白,领导。”李振山说。 “我让你发逝。”邵兴旺一脸严肃地说。 “我,李振山,对天发誓,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如果向外人说半个字,就遭雷劈。” “轰隆隆!”天边传来一阵雷声。 真是太神奇了,李振山刚发完毒誓,天边就有雷声传来。 “行了,新沣这地方邪门,不要乱发毒誓。”邵兴旺说,“我也发誓,如果我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出去半句,就……就……就怎么样?”邵兴旺问。 “就一年没面条吃,天天喝稀饭!”邵兴旺一时半会没想起誓言,李振山提醒了一句。 “对,一年没面条可吃,天天吃窝窝头,喝稀饭。”邵兴旺说。 俩人的誓言让惊恐万分的白亚亚松弛下来。 “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白亚亚说。 “轰隆隆……轰隆隆……”随着一道道闪电,天边又传来一阵阵打雷的声音。 “要下雨了。要不这样,振山,你骑着摩托车,将白老师送回家。我骑自行车回学校。今晚,你就回教育局住吧。”邵兴旺说。 “白老师,你在家休息几天,学校的事情,我会安排。别人问的话,我就说安排你外出学习了。好不好?”邵兴旺说。 “谢谢邵校长。”白亚亚三说。 “快坐上摩托车,让振山送你回家去。”邵兴旺说。 白亚亚穿着李振山的衬衫,坐在摩托车后座上。 李振山光着膀子,骑着摩托车朝县城方向驶去。 路上,李振山问:“白老师,你家不是在白马河乡吗?咱们怎么要去县城?” 白亚亚说:“那是我父母家,我去年在县城买了套房子。” “哦,你厉害呀!还没结婚,房子都买了。这追你的男孩估计都有一个加强连了吧?”李振山开玩笑说,目的还在于让白亚亚松弛下来,尽快忘掉刚才发生的事情。 “没有,我还没有男朋友。”白亚亚说。 “怎么会呢?你人长得这么漂亮,工作干得这么出色,怎么会没有人追你呢?”李振山说。 “以前倒是谈过恋爱,不过后来没成。”白亚亚说。 骑着摩托车,俩人很快就到了白亚亚所在的小区楼下。 “到了,你进去吧,我得回去了。”李振山说。 “你衣服怎么办?”白亚亚说。 “明天给我就行。”李振山说。 “哦……那……再见!”白亚亚说。 李振山再次发动摩托车,正要准备离开,白亚亚转过身,叫道:“唉……” “什么事?”李振山问。 “振山!”白亚亚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李振山问。 “能不能……能不能……上楼陪我坐一会儿?”白亚亚有点害羞,但还是勇敢地说了出来。 “这个……这个……这么晚了,合适吗?”李振山问。 “家里就我一个人,我有点害怕!你把车锁好,上来陪我一会儿。”白亚亚说。 “好吧!”李振山锁好摩托车,跟着白亚亚上了三楼。 白亚亚打开门,李振山跟着一起进去。 房子干净整洁,扑面而来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 “把房子收拾得可真干净!”李振山说。 “是吗?”白亚亚问。 “是呀!多大面积?”李振山问。 “89平,两室一厅。”白亚亚回答。 李振山坐在了沙发上。 “我给你烧点水,泡壶茶?”说着白亚亚到厨房,接了一壶水,插上电,开始烧。 “你光着膀子,我给你找件衣服穿上。”白亚亚说。 李振山有些纳闷,心想,白亚亚屋里怎么还有男人的衣服。 白亚亚在柜子里找了半天,翻出了自己的一件又宽又松的睡衣,递给李振山说:“把我的睡衣先套在身上,小心受凉感冒了。” 外面又传来一阵阵打雷的声音。 李振山刚端起白亚亚泡的茶,窗外的雨就下大了。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李振山正想着,白亚亚走过来说:“外面雨下大了,太晚了,你就别走了。” “这个,这个?合适吗?”李振山有些心照不宣。 “这屋里就我一个人,我有点害怕。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洗个澡。” 说完,白亚亚拿着换洗衣服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 白亚亚出来后,将客厅的窗帘拉起来。 走到客厅的茶几旁,白亚亚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瓶药水,一包棉签。 李振山问:“这是什么?” “碘伏,你帮我给背上的伤口抹点药。”白亚亚说。 “你脊背受伤了?”李振山关切地问。 “没事,只是擦破了点皮!”白亚亚说完,将身上的浴衣褪去。 一片雪白呈现在李振山面前。 白亚亚背对着李振山。 望着眼前凝脂一般的香肩,李振山的眼睛有些恍惚,他吸溜了一下口水,紧张地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地将嘴里的气吹了出来。 “怎么了?”白亚亚问。 “没,没什么!我给你抹药,你可得忍着,这药和皮肤一接触,会有一点蜇。”李振山提醒道。 “没事,我忍着。”白亚亚说 李振山用棉签蘸上碘伏,轻轻地涂抹在白亚亚后背擦破皮的地方。 “嗯呀!嘶……”白亚亚还是发出了一点疼痛的声音。 “疼吗?”李振山问。 “还可以。”白亚亚回答。 李振山抹完药,白亚亚将药瓶和棉签重新放回抽屉。 “你也喝杯茶?”李振山问。 “可以。”白亚亚回答。 李振山给白亚亚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上。 白亚亚转过身,接过李振山手里的茶,深情地望着他。 李振山感受到了某种依恋,某种渴望,这是他从来都没有感受到的一种奇妙,像极了暴风雨袭击前的那样一种宁静,火山爆发前的那样一种安详,海啸来临的那样一种平和。 眼前白鸽振翅欲飞,李振山将头转过去,轻轻地将白亚亚滑落到腰部的浴衣重新搭在她的肩膀上。 “小心着凉!”李振山说。 “谢谢!”白亚亚回答。 “再喝一杯?”李振山问。 “嗯!”白亚亚点点头。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下雨天留客天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今晚别走了?”白亚亚低头问。 “嗯!”李振山放下手中正喝的茶杯点点头。 “窗帘没拉。”白亚亚瞅了一眼阳台上的窗帘。 “我去拉。”李振山站起来,走到阳台,看到了白亚亚种的花,其中的两大盆月季开出了十几朵。一盆粉红,一盆玫瑰红。 俩人进门前,屋里窗户一直关着,空气没有对流,进屋后扑鼻而来的花香正是这两盆月季花散发出来的。 “花开得可真好!”李振山感慨道,随手将阳台的窗户关闭,纱帘拉上。 阳台和客厅之间隔着一道玻璃门,门后蓝丝绒绣花厚窗帘垂到地板上。 “这个还拉吗?”李振山转过身,问白亚亚。 “把客厅的灯关了就可以。”白亚亚说。 李振山走到电视墙跟前,按下了墙壁上的开关。 屋里顿时暗下来,小区里,路灯的亮光透过阳台上的纱帘照进来。 客厅里光线幽暗,一股温馨浪漫的味道充盈期间,双方都有一种欲罢不能的冲动。 李振山觉得自己穿着白亚亚带着体香的睡裙怪怪的。 虽然这睡裙穿在白亚亚身上很宽松,但对于李振山这样的大体型来说,像是套了一件贴身内衣。 李振山脱下衣服,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他紧咬着牙关,能感到自己的肌肉在颤抖。 “你过来!”白亚亚伸出手。 李振山走过来,坐到白亚亚身边,用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胳膊。白亚亚微微抬腿,胳膊顺势勾住李振山的脖子,坐在了他的腿上。 白亚亚的白鸽子在李振山面前微微晃动。 “振山!”白亚亚叫了一声李振山。 “白老师!”李振山叫道。 “叫我什么?”白亚亚问。 “亚亚!”李振山回答。 “重叫?”白亚亚说。 “亲爱的。”李振山回答。 “我爱你!”白亚亚说。 “我也爱你!”李振山回答。 俩人坐在沙发上,热烈地拥吻在一起,很久,大约有十分钟的样子,也许半个小时,谁能说的清楚呢。 之后,李振山用他那变得忧郁的奇异眼睛望着她。 “现在,愿意和我一起去卧室吗?”白亚亚用一种有几分窒息的声音问他。 “有雨衣吗?”李振山问。 “没有!”白亚亚回答。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 白亚亚说:“小区楼下的药店有卖的,我去买一盒。” “还是我去吧!”李振山说。 “你没衣服穿?”白亚亚说。 “我的衬衫呢?”李振山问。 “已经洗了,晾在卫生间。”白亚亚说。 “湿的没关系,晚上也没人注意。”说着李振山起身离开客厅去拿衬衣。 “你小心点儿!”白亚亚关切地问。 “放心好了。”李振山说。 “就在小区大门口。”白亚亚说。 “知道。”李振山回答。 “把伞拿上,外面雨下大了。”白亚亚说完,起身从门口的鞋柜里取出一把伞递给李振山。 十分钟后,李振山回到白亚亚家里。 俩人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我想要像你摸我那样摸摸你,”白亚亚说,“我从没真正摸过你的身体。” 他望着她,微笑起来。 “在这儿?”他问。 “不!不!不要在这儿!到卧室去。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一点儿都不。” “我怎么摸你?”他问。 “在你爱抚我的时候。” 他望着她,目光和她那沉重不安的目光相遇。 俩人起身,牵着手,进入卧室。卧室并没有开灯,窗外有亮光透进来,卧室里并不黑暗。 他关上门,又拉上卧室的窗帘。屋里黑乎平的。 “黑不黑?”她问。 “怕黑就把灯打开。”李振山说。 “我把床头的小灯打开?”白亚亚问。 “我帮你。按钮在哪里?”李振山弯腰问。 “在灯上。”白亚亚说。 灯亮了,发出了温暖的柔和的亮光。 “设计得可真精巧?”李振山说。 “和人一样!”白亚亚说。 “和人一样精巧。人是上帝最了不起的杰作。”李振山回答。 “等等,我换条床单。快一个礼拜了,我担心上面落了灰。”白亚亚说。 白亚亚从衣柜里拿出了一条床单,一条毯子。她把床单铺在床上,把毯子放在旁边,预备盖身子。 卧室里是张一米八的双人床。 白亚亚打开了身上裹着的浴衣,将自己彻底展示给李振山。 李振山血脉膨胀,两只手不知放在哪里更合适。 白亚亚走向前,手扶着李振山的肩膀。李振山后退到床边,身子躺了下去。 白亚亚像毛毛虫一样爬了上去。 李振山将白亚亚揽入怀中,拿起床上的毯子将俩人包裹起来。 毯子将俩人像蚕茧那样包裹起来,俩人则像毛毛虫那样开始涌动。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偶尔还有闪电的亮光划破夜空。 白亚亚伸着双臂在毯子里面搂着他,但是她却害怕,害怕他精瘦、光滑、强悍有力的身体,害怕那坚猛的肌肉。 当李振山轻轻地叹息着说,“啊,真是太美妙了”时,白亚亚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她显然被这一刻的激情冲昏了头脑。 白亚亚躺着,胳膊紧绷着,双手用力地按压在李振山汗涔涔的后背上。 是的,这就是爱吗? 这可笑的拱动,这可怜的、微不足道的、湿乎乎的萎缩。这就是神圣的爱吗? 当一切归于平静之后,白亚亚问自己。 可怜的现代人既藐视这一切,又强烈地渴望这一切。 想到这里,白亚亚竟然“咯咯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听到笑声的李振山停止了营业。他在前两分钟前就已经停止了营业。 为了配合白亚亚,他咬咬牙,硬是支撑了两分钟。他觉得这是应该的,自私自利的行为是他所不齿的,他为自己的担当而感到自豪,这样可以多少缓解因释放而感到空落内疚的感觉。 他依然紧紧抱着她,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将自己的唇再次悄悄贴近他的脸,再进一步贴近,为的是要接近他青春永驻的奇迹。 在那难以理解的全然寂静中,她觉得他那个有力的武器,又慢慢地颤举起来。她的心熔化在一种敬畏之中。 爱是一种感觉,是精神上的,更是身体上的。李振山心想。 他在她那里,非常温柔,非常怜香惜玉,纯粹的温柔,纯粹的怜香惜玉,几乎捕捉不到什么知觉。 她整个人都颤抖着,没有知觉,但却无比生动,就像是流动的血液。 她无法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无法记起都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 然后,她全然静默,全然一无所知,她都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他与她一起静默着,与她一起陷入沉默的无底深渊。 关于这一点,他们是绝不会向任何人谈起,这是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一切尽在不言中。 “嫁给我!”李振山掀开毯子,想让自己凉快一点。 “你说什么?”白亚亚问。 “我刚才说,嫁给我!”李振山重复了一遍。 “我们好像还没有开始?”白亚亚说。 “你是说谈恋爱?”李振山问。 “也许!”白亚亚说。 “已经结束了。谈婚论嫁这一环节都过去了,剩下的就是你我二人结为夫妻,白头偕老。”李振山说,“答应我,亲爱的,我会在一个正式的场合,向你求婚的。”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等你冷静一下,我们再讨论这件事情,毕竟我要比你大三岁。” 第二天清晨,俩人起床。 “你在家休息,我去上班。”李振山对躺在床上的白亚亚说。 “那我就休息一天,下午下班后,你过来。”白亚亚说。 “好的。”李振山回答。 “明天是我生日,你一定过来。”白亚亚将李振山送到门口。 “我一定来。”关门的那一刻,李振山说道。 “我等你。”白亚亚说。 “我给你买个生日蛋糕。”李振山说完,从外面关闭了防盗门。 第二百八十七章 前夫来了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早上一到校,李振山将摩托车放到车棚,来到邵兴旺办公室汇报工作。 “领导,向您汇报情况。”李振山说。 “把门关上。”邵兴旺问,“情况怎么样?” “歹徒没有侵犯白老师。”李振山说。 “这个我知道,她情绪怎么样?”邵兴旺问。 “嗯……哦……好多了,不过受到惊吓后,还在恢复中。”李振山语无伦次。 “那就好。你昨晚几点回的教育局?”邵兴旺问。 “哦……我想想……大概……大概11点多吧!”李振山撒谎道。 “要不要今天去把白老师看望一下?”邵兴旺问。 “你说你去,还是咱俩一块儿?”李振山问。 “我跟你商量。需要咱俩一块儿去,咱俩下班后一块儿去。你觉得你自己一个人可以,你就代表我去看看。”邵兴旺说。 “您那么忙,我一个人应该可以。”李振山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白老师和你年龄相仿,你们之间可能有更多的共同话语。也好,你就悄悄代表我,去把白老师看望一下。” 邵兴旺的一句话正中李振山下怀。 “好嘞!”李振山愉快地答应了。他正要离开邵兴旺办公室,却又被他叫住了。 “等等,等等,振山!” 李振山扭过头。 “我这有一张蛋糕卡,你拿着,到县城去买盒蛋糕。今天4月16日,是白亚亚的生日。”邵兴旺说。 “啊?白亚亚的生日,你怎么知道?”李振山睁大好奇的眼睛。 “咱们单位就二十来号人。每一个人的生日我都记得。你的生日是6月18日,侯文荣的生日是3月6日,马河山的生日是1月1日,胡力争的生日是8月29日,卫华老师的生日是……” “好了,好了,一定完成任务。领导,您的记性可真好啊!”李振山出门前夸奖了一句。 “少拍马屁。好好相处,白老师人不错。”邵兴旺说。 “知道了,谢谢领导。”李振山说完,将卡揣到兜里,乐呵呵地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下午放学后,李振山骑上摩托车一溜烟地朝县城方向驶去。 骑在车上,李振山盘算着为白亚亚买一大捧鲜花,再买一盒巧克力,最重要的是不能少了生日蛋糕。 白亚亚在家计算着时间,将四菜一汤端上了餐桌。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白亚亚以为李振山来了,像只快乐的小兔子一样,蹦跳着去开门。 打开木门,透过防盗门的格栅,白亚亚却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生日快乐!白老师!” “怎么是你?” 来人不是李振山,也不是其他陌生人,而是白亚亚的前夫何友亮。 “你来干什么?”白亚亚问。 “我想和你复合。”何友亮说。 “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破裂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正常生活了。”白亚亚说。 何友亮手捧鲜花,手提蛋糕,“扑通”一下跪到地上说:“亚亚,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复合吧。我一定痛改前非,一定戒酒戒赌。” “我给了你无数次机会,你也给我保证过无数次,给我下跪过无数次,你改了吗?你没有,没有。这世上的狗是改不了吃屎的。”白亚亚说完,将里面的木门“啪”的一声关闭了。 “亚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离不开你呀!亚亚!”何友亮放下手里的花,重重地拍打着防盗门,防盗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白亚亚坐在沙发上,抱着沙发抱枕呜呜呜呜地痛哭起来。 敲了半天门,见白亚亚始终没有开。何友亮恼羞成怒,开始用脚不停踹门。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楼上楼下的邻居和左邻右舍的人,大家纷纷打开防盗门,探出头来一看究竟。 看到这么多人关注自己,何友亮耍起了人来疯,将手里的花摔打在防盗门上,打开了装有蛋糕的盒子,将蛋糕抹了满门满墙。 嘴里骂出了这个丑恶的男人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给你吃,给你吃坨屎。你个臭婊子,没良心的臭婆娘。” 恶毒的言语,过激的动作,令旁边的邻居实在无法忍受。其中一中年男人从家里拿出来一根棒球棍,对着正在拳打脚踹,嘴里骂着脏话的何友亮吼道:“哪里来的流氓,在这里撒什么野?快滚,不滚我一棍子打死你!” 何友亮看到自己身边围了一群人,除了手拿棒球棍的男人,其他的人手里多多少少都拿着家伙。有的拿着擀面杖,有的拿着拖把棍,有的拿着切菜刀,还有个戴着老花镜的奶奶,手里拿着一把剪刀,看来,她刚才正在做针线活。 何友亮激起了民愤,踉踉跄跄地跑下楼,在楼口差点撞到了手捧鲜花,手提蛋糕的李振山。 李振山目送着这个狼狈不堪,急急逃窜的人,感觉这个人的背影好面熟。 “这逃跑的姿势怎么这么熟悉?和昨晚那个非礼白亚亚的人……”李振山自言自语道。 对门的两口子,从家里拿出了清洁工具。男的正准备清扫楼道的残花碎叶,女的手里拿着抹布,正准备擦洗墙上、门上的蛋糕。 看到眼前的一幕,李振山感到莫名其妙。 “这是怎么啦?”李振山问。 “哎!以前的男人打上门来了,想要复婚。”旁边拿着剪刀的奶奶说道。 “啊!”李振山大吃一惊。 在门口犹豫了片刻,看到门上、地上的杂物清理的差不多了。 李振山上前,敲了敲防盗门。 “白老师,白老师!我是李振山,开门,开门。”李振山说。 过了一会儿,防盗门打开了。 李振山看到白亚亚头发凌乱,眼睛红肿,问:“你怎么了?白老师?” “对不起,振山!我……我……对不起你!你回吧!” “哎!白……”李振山还没有说完,白亚亚就将里面的木门关闭了。 李振山神情沮丧地走下楼,邻居们回到了各自的家,一股股的香味从各家各户的窗户上飘出来。 李振山坐在楼下花园的椅子上,抬头用鼻子在空中捕捉着诱人的饭菜的香味,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口水。 白亚亚看着亲爱的人儿坐在那里,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七点钟过去了, 八点钟过去了, 九点钟过去了, …… 客厅钟表的指针已经指到了十点钟。 白亚亚看了看楼下的李振山,发现他依旧坐在哪里,一根接着一根抽烟。 振山是个好男人,他等不住了,就回去了。白亚亚心想,昨天发生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 十一点了,白亚亚看了看早已放凉的饭菜,没有丝毫的胃口。她到卫生间洗了洗脸,便来到卧室。 白亚亚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拿起床头的小闹钟看了看,发现指针已经指到十二点钟了。 白亚亚从床上爬起来,发现那个叫李振山的傻小子还坐在楼下花园的长椅上。 再也按捺不住情感的白亚亚,套了一件睡裙,趿着拖鞋下楼去。 走到花园的长椅旁,看着低头打盹的李振山,白亚亚用拖鞋踢了他一脚。 李振山被惊醒,站了起来。白亚亚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委屈和对这个男人的感激之情,一下子扑到李振山的怀里,呜呜呜呜地大哭起来。 第二百八十八章 生日快乐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两人回到房间。 摆上生日蛋糕,点上生日蜡烛。 “生日快乐!”李振山说。 “振山,我对不起你,我欺骗了你。”白亚亚说。 “欺骗了我?何出此言?”李振山说。 “我结过婚,男人就是你在楼下见到的那位。我还怀过孩子。孩子生下来后,是个畸形,最后交给医院处理了。因为那个男人天天酗酒、赌博,一不顺心就对我拳打脚踢,所以……”说着说着白亚亚的眼泪止不住又流了下来。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别太伤心了。”李振山安慰道。 “来咱们学校之前,我们刚离婚。本来我不打算过来,来咱们学校也是为了摆脱这个男人。没想到,他竟然打听到了我现在工作的学校。”白亚亚说。 “昨天晚上,那个人逃跑的样子和今天的这个人很像。”李振山说。 “本来就是他。他一直跟踪我,从学校门口把我跟踪到县城,又从县城把我跟踪到……”白亚亚说。 “你怎么就断定一定是他?”李振山问。 “他喝酒了!”白亚亚说。 “为什么不报警?”李振山说。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不想让他为了这事而去坐牢。”白亚亚说。 “这是他第二次来骚扰你了。以后,他可能会经常来骚扰你。”李振山说。 “咱们是寄宿制学校。只要我不出学校大门,他也不可能进来。”白亚亚说。 “可你不可能一年365天,天天住学校啊!旅游哇,逛街啦,回家啦,到县城去改善改善伙食,你都没有机会了?这可怎么能行?” “也只能这样了。”白亚亚说。 “不行,不行,我不答应,我绝不允许坏人对你这样做!”李振山说。 “那还能咋办?”白亚亚说。 “嫁给我。”李振山说。 “不行,不可以。”白亚亚说。 “为什么?”李振山问。 “我是个离过婚的女人,而且又比你大三岁。”白亚亚说。 “我不在乎。”李振山说。 “不,你不要同情我,也不要意气用事。答应姐姐,别这样,你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的。”白亚亚说。 “你现在不答应我,也没关系。我会等,一直等,等到你答应我为止,我就想用实际行动告诉你,我不是同情你,也不是意气用事,我是真心的。我真的爱你。古人讲,女大三,抱金砖。我想古人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 李振山的话,把旁边的白亚亚“噗嗤”一下,给逗笑了。 看到白亚亚笑了,李振山拉了拉白亚亚的袖子。白亚亚将自己的身子朝李振山跟前挪了挪。 李振山一手搭在白亚亚的肩膀,一手搂她的腰。白亚亚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嘴唇凑了过来。 两人热情拥吻起来。客厅的灯依旧亮着,阳台上的纱帘并没有完全闭合。如果有人在对面朝这边张望,一定能够瞅见一对恋人坐在沙发上缠绵拥吻的场景。 太甜蜜了,太感人了。 “吃饭!”李振山说。 “饭菜都凉了,我去热一下。”白亚亚说。 “不用麻烦,喝几口白酒,就都热起来了。”李振山说。 “菜里有肉,还是热一下比较好。你去柜子拿两只高脚杯,咱们喝点红酒怎么样?” “遵命。”李振山说。 “把客厅的窗帘拉上,小心别人看见。” “好嘞!”李振山回答。 第二天,俩人一起回学校上班。看到李振山摩托车的后座上驮着白亚亚,大家感到有些奇怪,邵兴旺却感到十分欣慰。 下午第一节课刚下,侯文荣就从紧挨着白亚亚办公室的教室拐进来。 “好累啊,还有一节课!”说着侯文荣躺在了白亚亚的床上,顺手拉上了布帘。 “教室近,你还能躺十分钟。”白亚亚说。 “谢谢你呀,白老师,你的床可真软和。” 俩人正说着,上完课的李振山悄悄来到白亚亚办公室。 一进门,李振山就把门关上了,对她说:“亲爱的!” “嘘……小声点!小心被别人听见。”白亚亚低头,挤挤眼睛说。 “办公室就只有咱俩,还怕啥?”李振山反而故意提高了嗓门。 “嘘……”白亚亚紧张地转过身,瞅了一眼身后的木板床,又用手指了指床前的布帘子。 乡村学校,大多数老师的办公室和宿舍是在一起的。靠墙摆放一张床,床前拉张布帘子。进门的位置,一般在门口的窗户下,支一张桌子,就是备课、批改作业以及办公地。 “哈哈哈,哈哈哈……” 躲在身后的侯文荣没有忍住,大声笑起来。 白亚亚的脸“腾”一下红了。 “侯老师,你怎么在这里?”李振山问。 “就许你这个州官放火,不许我这个百姓点灯啊!”侯文荣眉毛一扬,嬉笑着说,“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尽情地亲亲我我吧!” 侯文荣走后,李振山对白亚亚说:“亚亚,五一假期有什么安排?” “没有安排。回趟老家,看望一下父母。”白亚亚说。 “我想给咱俩报个团,出去逛一逛。”李振山说。 “去哪儿?”白亚亚问。 “去越南。”李振山说。 “越南?越南哪里?”白亚亚问。 “越南芽庄!你去过吗?”李振山问。 “没有。” “我也没有。” “那咱们一起去芽庄旅游,怎么样?”李振山问。 “你有护照吗?”白亚亚问。 “我有,你呢?”李振山问。 “我也有。”白亚亚回答。 “那太好了。那一言为定。”李振山说。 “你怎么突然想去越南,国内旅游不好吗?又方便又省钱。”白亚亚说。 “正是图个方便和省钱,咱们才去越南芽庄。”李振山说。 “去越南旅游,不要钱啊?”白亚亚开玩笑说。 “猜对了,还真不要钱!”李振山说。 “丁铃铃,丁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 “上课了,我先去上课,一会儿下课告诉你。” 望着李振山急匆匆的样子,白亚亚笑了笑,拿起蘸水笔,在红色的墨水瓶里蘸了蘸,又低头改起作业来。 放学后,李振山又一次来到白亚亚办公室,问:“考虑得怎么样了?” “好,我同意。不过,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这次去越南旅游是免费的?”白亚亚问。 “我舅和我舅妈本来打算去。可我舅家里临时有事去不了。这交给旅行社的钱,人家不给退,我舅和人家商量了半天,旅行社说可以换人。所以,我舅给我打电话,问我有女朋友没?我说有一个。他说正好,你们可以一起出去玩一玩。”李振山说。 “你舅对你可真好!”白亚亚感慨道。 “那是因为我妈对他好!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李振山说。 第二百八十九章芽庄求婚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五月一号,李振山和白亚亚乘坐南航航班飞抵越南芽庄,入住靠海的五星级酒店。 由于普通客房人员已满,酒店临时让他们住进海边的别墅里。 “真是太美了。”进到别墅,李振山将行李放在墙角,一下子扑到软软的大床上。 “这坏事还变成了好事。”白亚亚说。 “不过,只能在这别墅里住两个晚上。”李振山说。 “你咋这么贪心不足呢。你掏的是那十二层酒店客房的钱,住的却是独栋别墅外带私人游泳池,还不满足?”白亚亚说。 “饿了没,夫人?”李振山说。 “你叫我什么?”白亚亚说。 “我叫你夫人。”李振山说。 “谁是你夫人?”白亚亚笑着问。 “明天,明天你就会变成我的夫人!”李振山说。 “那好吧!”白亚亚说。 “饿了没?”李振山问。 “饿了。”白亚亚回答。 “那咱们去自助餐餐厅吃饭。”李振山说。 俩人穿戴整齐,来到酒店一层的自助餐厅,却发现,到餐厅吃饭的人,衣着清凉,男士大多短裤拖鞋,孩子大都光着上身,下身穿着三角裤头,而绝大多数女子,尤其是年轻女人,均穿着比基尼。 李振山和白亚亚长袖长裤,脚蹬皮鞋,灰头灰脸,和这清凉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这些人怎么都穿得这么少啊?”白亚亚拉着李振山的胳膊问。 “你看,远处的游泳池,这些吃饭的人,刚游完泳回来。咱们一会儿也去游泳。”李振山说。 “我不会。”白亚亚说。 “狗刨!”李振山说。 “狗刨我也不会。”白亚亚说 “那就在游泳池里泡泡澡。”李振山说。 俩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位年轻侍者走过来用英语打招呼。 李振山笑笑说:“我们进去吃饭,啊,吃饭!” 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吃饭的动作。 “先生请出示您的房卡?”侍者问。 “你是中国人?”李振山听到一口纯正的普通话,惊讶地问。 侍者笑笑说:“先生,我是越南人。” “你是越南人,中国话说得这么溜。”李振山感到惊讶。 “除了普通话,我还会讲广东的粤语,福建的闽南语。另外,英语、俄语、法语都没有问题。”侍者说。 “你这水平,都可以到外国语大学当教授了。”李振山说。 “我学的专业是酒店管理。即便掌握了几门外语,但我只能干这个,我也喜欢在这里工作。”侍者说。 “了不起!”李振山为侍者竖起大拇指。 “先生和女士,这边请,你们是贵宾,请在贵宾区用餐。”侍者说。 “是不是贵宾区的餐比别地的好呀?”李振山问。 “不是的,先生。因为酒店是自助餐厅,菜品都一样,只是就餐环境不一样。”侍者说。 “好了,别问了。咋跟进城的农民一样。不懂的地方多看看,多瞅瞅!”白亚亚说。 白亚亚的话把侍者也逗笑了。 “先生和女士,还需要什么服务吗?”侍者问。 “啊……”李振山还想再问什么,不料被白亚亚打断了。 “没,没有了,谢谢,谢谢啊!”白亚亚说。 “如果需要什么帮助,可到前台来找我,我叫阿诚。阿姨的阿,诚实的诚。” “好的,谢谢啊!” “不客气!” 俩人取了餐食和饮品,再次回到贵宾区。 贵宾区紧靠着餐厅的落地玻璃窗,窗外就是游泳池,旁边是沙滩,再远处就是大海。 眼前,三三两两身材火辣的外国美女身着三点式比基尼,在餐厅外走来又走去。 “真是秀色可餐啊!怪不得这里是贵宾区。”李振山感慨道。 “你呀你,快吃饭。吃完饭,咱们也去狗刨一下。”白亚亚说。 “穿上比基尼,三点式的那种。”李振山低头朝白亚亚嘿嘿一笑。 “去你的。我只带了条大裤衩。”白亚亚说完,抿嘴一笑。 “一会儿去买。我看餐厅外面的商店里有卖的。”李振山说。 “别的事情不操心,这事你倒是很在意啊!”白亚亚开玩笑说。 “出来玩,就要彻底放飞自我。” 吃完饭,李振山陪白亚亚来到商店,为她挑选了一身三点式比基尼。黄绿色的,有点像巴西国旗的颜色。 回到别墅。 “换好了没?”李振山穿着三角泳裤,双脚搭在别墅外私人泳池边,朝里面喊道。 白亚亚穿着三点式比基尼,身上裹着一条白色浴巾,羞答答地走了出来。 “嚯……”看到性感迷人身材火辣的白亚亚,李振山不由得感叹道。 “不许看,眼睛闭上。”白亚亚说。 “好,闭上,闭上。”李振山说着,将自己的双臂伸了过来。 白亚亚怕水,蹲在泳池边小心翼翼地不敢下水。 “水深一米二!没事,下来。”李振山已经下到泳池。 “我不敢!”白亚亚说。 “没事,我扶着你。过来!”李振山说。 白亚亚又向前挪了挪。李振山抱着白亚亚的大腿将她轻轻地放入水中。 入水后,白亚亚深吸一口气,说:“这水温可真舒服。” “有钱真是好,怪不得人人都爱钱!”李振山感慨道。 “世上还有用钱买不到的东西?”白亚亚说 “那是当然,太多太多了。比如生命,比如时间,比如爱情。”李振山说着,将手搂在白亚亚腰上。 白亚亚紧挨着李振山,眼睛闭了起来。李振山将自己的嘴唇紧紧吸附在白亚亚的嘴唇上,像八抓鱼那样,紧紧围绕在一起。 夜幕降临,月色皎洁。 俩人手牵着手来到沙滩漫步。 远处的沙滩排球比赛依然在进行。一群外国人打得热火朝天,旁边围着不少加油喝彩的人。 白亚亚和李振山在沙滩上漫步。晚上十点多回到别墅,洗完澡后的两个人均感到困倦,相拥着一起入睡。 一觉睡到天亮。 吃完早餐,俩人蹬上了一辆中巴车。 导游告诉大家说:“今天早上去婆那加占婆塔。婆那加占婆塔,是音译,也有翻译作天依女神庙。这里供奉的是天依女神,天依女神是庇佑占婆王国南部的一位女神,保护着靠海吃饭的渔民,相当于中国渔民心目中的妈祖。” 一个小时后,来到占婆塔。 买票进门,拾级而上。 来到占婆塔前,李振山突然停下脚步,拉住了白亚亚的手,神情凝重,眼睛充满了期待。 他掏出了一枚钻石戒指,单膝下跪说:“在这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在这神圣的占婆塔前,我李振山,正式向我的爱人,白亚亚女士表白,希望她能嫁给我。” 李振山的举动很快吸引了众多游客,大家纷纷围观过来。 白亚亚反倒不好意思,低声说:“快起来,快起来。要表白,回酒店表白。” “亲爱的宝贝,嫁给我吧!”李振山说道。 围观的游客送来了热烈的掌声。 “好了,好了,快起来,快起来。”白亚亚说。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李振山说。 “我答应你,答应你。”白亚亚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流下来。 李振山站起来,一把抱住白亚亚,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 热烈庆祝的掌声再度响起。 第二百九十章 记住回家的路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五一假期回了趟老家。 4月30日下午放学后,师生们陆续离校。 “再见,邵校长。” “节日快乐!领导!” “再见!领导,节日快乐!” “再见,同学们!” “再见,节日快乐!” 送走最后一辆校车,送走最后一名老师,邵兴旺返回办公室,关电脑锁门,又到宿舍,收拾行李。他打算利用小长假回家一趟。 此刻已是晚上八点,校园静谧。 除了护校的校工和保安,现在整个校园就只有他一个人。 宿舍的床头放着鲁迅先生的短篇小说集《呐喊》,不过现在,邵兴旺脑子里却想起《记住回家的路》。 《记住回家的路》,这是一本书的书名。多年前,邵兴旺看过,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书是谁写的,写的什么内容,现在只有这书名,他还一直记着。 “记住回家的路”,一到放假,这句话就会在他在嘴边出现,莫名其妙地不停念叨着。 以前,在秦都,尤其是父亲将他赶出家门的那几年,每逢过节,他总念叨:“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如今,却常把“记住回家的路”挂在嘴边。 时间流逝,父亲早已不再记恨自己的儿子。按理说,邵兴旺想什么时候回家,就可以什么时候回家。如今拥有无数的机会时,他却没有时间。 一个人,在一个地方生活多年,才算故乡。 对于邵兴旺而言,故乡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 唯有记住回家的路,才能让自己在外漂泊的心,回归宁静的港湾。 很多个宁静的夜晚,他常常孤零零地躺在宿舍的床上,梦想着有朝一日,回到乡下,住在小小的木屋里。 回到乡下,心底生香。可看蓝天云卷云舒,可品庭前花开花谢。 过简单的生活,品朴素的芳华。回到乡下吧! “其实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鲁迅先生突然掀开邵兴旺的宿舍门帘,对躺在床上的邵兴旺说话。 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 “先生,先生,等等,周先生,等一下。”邵兴旺急忙起来追出门去,却发现鲁迅先生已经下楼了。 “先生,先生,周先生,等等,等等。”邵兴旺追下楼去,不料一脚踩空,从楼梯滚了下去。 “啊——”邵兴旺突然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手里拿着《呐喊》,身上有汗。 太累了。邵兴旺刚才收拾行李,打扫卫生,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便放下扫地的笤帚,斜躺在单人床的被子上。 躺下,总习惯从床头拿起书来翻看几页。鲁迅先生的短篇小说集《呐喊》,也不知翻看了多少遍,总之,书角卷了,有些页码已被翻烂。 看着看着,不知何时,邵兴旺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他梦见了鲁迅先生,梦见自己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现在,突然醒来了,一看表,快12点钟。既忘了给妻子荷花打电话,也忘了给父母打电话。他拿起手机,却看见妻子“留言”:知道你忙,我也不便打电话。明天回家吗? 邵兴旺一看时间,留言的时间是下午5:10,离现在近七个小时。邵兴旺赶紧给妻子荷花回复信息:明天回邵家棚,看咱爸咱妈,咱爸病了。后天或者大后天回秦都。爱你,爱孩子!狗子。 很快,妻子荷花把信息回复过来:保重身体!等你回家!爱你!花儿。 邵兴旺是个有情怀的知识分子,对他而言,回家的路,有两条:一条是现实中的回故乡的路,一条是心中回归心灵世界的路。 邵兴旺工作的白马河学校,离故乡其实就一个小时车程。“忙”——这个伟大而充足的理由,让他很少回家。 每年少有的几次回家总显得那样的匆忙和艰难。 当得知他要回家的消息后,母亲刘云朵总在家门口向远方张望,一辆接一辆的车从南边的公路上疾驰而过,母亲却看不到有哪一辆车停下来。 母亲刘云朵的眼睛看花了,腿脚站麻了,实在等不到了,便转身回家去。 这时,邵兴旺却突然推门而入。 母亲刘云朵自然是又惊又喜,一句句问寒问暖之后,就连忙洗手,开始做饭。 儿子一个人要吃饭的材料,母亲刘云朵提前一天就准备好了。 早上一起来,就把该冼的冼净了,该剁碎的剁碎了。花椒大料、木耳生姜、葱花蒜苗、香菜佐料等一一备齐,白碗青碟,一字排开,比过年家里来了客人还讲究。 父亲邵振邦将手里的茶杯递到儿子手里,让暖暖手暖暖胃。 手中的茶还没喝上几口,和父亲还没有聊上几句,母亲的第一道菜就上桌了。一会儿,小桌子就摆满了。 红烧土鸡块、青菜蘑菇、香椿炒鸡蛋、凉拌苜蓿、外焦里嫩的葱油饼、半碗麻食、一大盘鲜肉水饺。 母亲恨不得把儿子小时候喜欢吃的食物全部做给他。够了,足够了。不敢再做了,这么多的菜和饭,邵兴旺一个人怎么吃得了? “你先吃,剩下的我和你爸吃。实在吃不完,还有院子里的狗和猫呢。” 邵兴旺吃着,父亲邵振邦和母亲刘云朵看着。 邵兴旺让父母和自己一起吃,老俩口总是说,他们的吃饭时间和城里人不一样,现在还不饿。在乡下,人们一直遵守着一天吃两顿饭的习俗,上午十点吃早饭,下午四点吃午饭。 家里的一切都很好。 院子里的香椿树长粗了,嫩红色的香椿芽已经变成了粉绿色,明显老了,柴了,不能再食用。枣树上星星点点的枣花落了,串串小青枣点缀在枝头。 枣树下面是韭菜地。“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看着眼前的韭菜,邵兴旺突然就想起了曹雪芹《杏帘在望》里的诗句来。 母亲刘云朵手拿镰刀,蹲下割菜。 “回城,给你们再带一些。”刘云朵说。 邵兴旺家院子里的半亩地,母亲刘云朵和父亲邵振邦,种了各种蔬菜。现在是春天,菜还真不算多。要是到了夏天、秋天,院子里的蔬菜就丰富起来:韭菜、蒜苗、青菜、油白菜、油麦菜、香菜、芹菜、菠菜、白萝卜、红萝卜、冬瓜、南瓜、苦瓜、西葫芦、茄子、辣椒、西红柿、黄瓜、豇豆角...... 农贸商店里凡是能买到的蔬菜种子,老俩口基本上都要种上。吃不完会拿到村东头的小农贸市场去卖,但是更多的时候,会把多余的菜送给左邻右舍,甚至走街串巷的小商贩们。送煤气罐的、送牛奶的、卖酱油醋的、卖卫生纸的、收废铜烂铁的、收羊收狗收猪的,都从邵兴旺家的院子里拔过菜。母亲刘云朵的口头禅是:随便拔,想吃啥就拔啥,多拔些儿。 邵兴旺回城的时候,母亲刘云朵总是恋恋不舍。 “喝点水再走啊!” “我已经喝得足够多了!” “把那盘饺子再吃几个?” “吃的够多了,已经吃不下了。” 邵兴旺心想,人一旦回到城里,便又回到了躁动和不安之中,心灵的宁静不易得。这个世界充满着机会,也充满着压力。机会诱惑人去尝试,压力逼迫人去奋斗,都使人静不下心来。 邵兴旺躺在宿舍的床上,回忆着过去,头脑中不断浮现出父母母亲的画面。 有多少天没有回家了?邵兴旺问自己。 不行,明天是“五一”节,我必须回家看望他们老人家。邵兴旺对自己说。 第二百九十一章 无所事事的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上午八点,邵兴旺回到家,发现父亲的身体很虚弱,躺在床上不停咳嗽。 年前父亲就有咳嗽的症状。利用寒假,邵兴旺带父亲到新沣县医院做检查,没有查出问题。 过完年,邵兴旺又带父亲到大秦省人民医院进一步做检查,依然没有查出问题来。 两个医院的大夫,开的几乎是一样的“去咳化痰”类药物,邵振邦每天坚持服药。 现在,邵兴旺坐在父亲床边,邵振邦躺在床上,俩人都沉默着。 母亲刘云朵说:“人一旦上了年纪,各个零件,就开始老化,这是自然规律,我娃你不要太难过。” 中午,邵兴旺吃过母亲包的饺子,便一个人去散步。 出家门,邵兴旺沿着村子的水泥路朝北走,到小商店门口向东拐,经过四根杨树干搭建的“独木桥”,就踏上了河对面熟悉的土路。 现在,邵兴旺沿着三十年前的土路散步,曾经的记忆又一幕一幕呈现在眼前。 河边的草变了,河里的水也变了,曾经在后背背着的那只竹筐和割草的镰刀,已经腐烂得不知踪影,邵兴旺甚至没有遇到一只曾经扑通跳水的青蛙,也没有发现一群自由飞翔的鸽子。 小河还是那条小河,土路还是那条土路,弯曲延伸的样子没有太大的变化。这里的河水曾经清甜,甚至可以直接饮用。但后来河水就变臭了,再后来河水又变清了,人们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亲近河流。 邵兴旺走累了,坐在河沿上,看到旁边的蓖麻叶上,有一群蚂蚁在忙碌。惊扰了别人的生活,总显得不够礼貌。于是邵兴旺向旁边挪了挪,斜躺下来,向遥远的地方眺望。 突然,几只蚂蚁爬上他的手背,邵兴旺大气不敢出一口,就这样任由它们翻山越岭,从手背爬到胳膊,又从胳膊爬到胸前,然后沿着肚皮,顺着裤腿大摇大摆地去了。 邵兴旺从草地上起来,趟水过了小河,沿着村边的庄稼地,转到了村西头的土崖下。 邵兴旺发现曾经的大片湿地和裹在其中的芦苇荡,已被开垦成了菜地。一座座蔬菜大棚整齐地排列在土崖下面。大棚的外面是水泥路,路上停着小货车,三轮车。种菜的、摘菜的、整理捆绑蔬菜的,还有从外地来的收菜的商贩,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邵兴旺沿着路一直往前走,那些熟悉的庄稼还在,但耕种庄稼的人却有些陌生。邵兴旺能够分辨出这块地那块地是谁家谁家的,但地里劳作的人他却没能力分清楚,这到底是谁家新娶的媳妇和谁家长大的孩子。世界变化得太快,快得让人抓不住似水的流年。 邵兴旺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他现在已经不是农民,但他仍旧是农民的儿子。他在城市生活,但在农村长大。他走遍了村子周围至少方圆十里的每一块土地。认识这块土地上的每一棵树,每一种鸟,熟悉这块土地上的每一种庄稼,每一种水果和蔬菜,能辨识每一种植物的花朵和果实,甚至对家禽、牲口、庄稼、果树、蔬菜的生活习性和生长周期都了如指掌。 他熟悉干旱时土地的味道,也特别喜欢甘霖降落时,土地飘散出的那种特有的泥土的芳香。他相信,和大地亲密接触过的人,会非常迷恋这样的味道。土地是人类的母亲,但土地并不仅仅只有人类一个儿子。人总想诗意地栖息于大地母亲的怀抱,却总在有意无意地伤害着大地,使大地伤痕累累。 村子南面的河上筑起了一道临时水坝。河水沿着引水渠来了,汩汩地,不停歇,在这干旱的季节,缓解着大地的焦渴。 在与上游争水的过程中,考验着一个村的村干部的能耐,包括村里被称为“能人”的人的智慧。现在衡量能人的标准似乎只有“能弄来钱”这一条。不管这钱来的正不正经,反正没人计较。 村子里有做豆腐的能人,有会箍铁桶的能人,有种菜种果种药材的能人。但大家认为这些人挣的是小钱,是辛苦钱,看不上。这些人也就不再是大家心中的能人了。能人能挣大钱,说话时能吹,把事情交给能人办,大家才觉得放心。假如没办成,大家绝不会责怪能人。能人都办不成的事情,只能说明这个事情太难办了,怪不得能人。但有时能人也悄悄出卖集体的利益。偶尔为之,大家并不计较。大家越不计较,能人越变本加厉。风气由此变坏。当能人不顾一切地为自己谋利益,能人便失信于村民。村民开始谩骂能人,开始称呼他们为土豪、村霸、苍蝇,但在心里还一直羡慕这些所谓的能人,还渴望有朝一日也能成为这样的能人。这真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 邵兴旺沿着田间小路继续朝前走,路旁的田地还是那块田地,庄稼还是那片庄稼。能人慢慢地不满足于脚下的田地,他们有了新的打算。如今仍旧守护田地的不是农村的老实人,就是留守的老年人。 世界变得太快,庄稼没跟上时代的步伐,今天刚探出个头,明天就有可能被人铲掉。脚下的田地被圈成了养牛场,养鸡场。牛一病,鸡一死,主人血本无归,只好远赴他乡,留下老年人坚守着牛圈与鸡场。蝴蝶、云雀、兔子、野鸡、还有狐狸、獾、黄鼠狼,把这当成了自己的爱情公寓。 人在,庄稼就在,村子变成废墟的节奏就会变慢。孩童去城市上学,去世的老人被埋入黄土。杂草繁茂的土地上,就会盛开各色的野花,一片连着一片。人是野兽之王,在与野兽相生相克的岁月中,渐渐成了兽的主宰,成了这片大地的主人。其实在兽的眼里,人也是兽,一种啥都敢吃,吃啥都能消化的怪兽。 日子开始变好的时候,人们就不满足于蔬菜和粮食,不满足于家养的畜类和禽类。野味在一夜之间,成了人们餐桌上的美食。邵兴旺就亲眼看到很多孩子捕麻雀、逮青蛙、捉知了。大人们看不上这些,他们用更大的网兜斑鸠,养更高级勇猛的狼狗撵野兔、捉獾。 人在不断地观察和研究野兽的过程中,发展繁衍着。兽在不断逃亡死亡的路上也渐渐觉醒,学会了对人的观察,了解了人的行踪。人退兽进,人亡兽兴。 村子里没有一片空闲的土地,也没有一棵懒散的庄稼。崖畔上干枯的蔓草,只要给它一丁点儿雨水,它回报你的必定是一片灿烂的野花。其实,人只要不打扰自然,自然就会展现出自己最美好的样子。 这是五月一日下午,邵兴旺在自然中漫步,在漫步中遐想,在遐想中用一种悲天悯人的心态抚摸着故乡的土地,抚摸着这片没有空闲的土地。身边的河流,远处的菜园、茫茫的庄稼地,和以前一样忙碌,在他脚步所能触及的田野和村落,现在就他一个无所事事的人。 第二百九十二章 金手镯失窃(一)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父亲的身体暂时没有大碍,只是有些虚弱。 在老家呆了一天,邵兴旺赶在天黑前,回到秦都市与妻儿团聚。 家里依旧简朴而温馨。 看见邵兴旺回来,大家都很高兴。 吃过晚饭,儿子邵谦诚跪在卧室的地上,继续摆弄玩具。女儿德德在房间练习小提琴。 一家人其乐融融。 难得有这样惬意的时光,邵兴旺泡了一壶茶,打开电视,妻子荷花坐在旁边织毛衣。 “这又给谁织毛衣呢?”邵兴旺问妻子荷花。 “给你啊!”荷花说。 邵兴旺呵呵一笑,说:“给我,去年织的毛衣还没穿呢,又织一件?” “没事干,闲着也是闲着。”荷花对丈夫说:“你看,我最近学了一些新织法,看,这里面还有新图案。”说着,荷花拿出一本她在夜市旧书摊上买的《毛衣织法一百问》。 看着柔情似水的妻子,邵兴旺语重心长地说:“人说,心灵,则手巧。这成语,用在你身上,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听了丈夫夸奖,荷花甜甜一笑,身体朝丈夫身边挪了挪。邵兴旺顺势将手臂搭在妻子荷花的肩膀上,俩人斜靠着沙发,一起看电视。 邵兴旺倒了杯茶,递到妻子嘴边。 赵雨荷眉眼带笑,将嘴凑过去。 邵兴旺吹了吹杯中茶水,又轻轻用嘴巴抿一了一口,说:“不烫了,温度正好。” “谢谢你!狗子哥!”赵雨荷喝完杯中茶说。 “怎么谢?”邵兴旺开玩笑说。 “你想怎么谢?”赵雨荷说。 “亲我一下,这儿,就这儿,我有礼物送你。” 邵兴旺指了指自己黑黑的满是胡茬的脸。 赵雨荷转过头,朝卧室的方向瞅了瞅,看见俩孩子在卧室,闭上眼睛把嘴凑过来。 邵兴旺将嘴凑过去,在妻子的唇上轻吻了一下。 赵雨荷转过脸,紧张地朝卧室又瞅了一眼,放下手中正在织的毛衣,轻轻拍打了一下邵兴旺的胳膊,说:“行了,小心被孩子看见!” 邵兴旺高兴地说:“一看见你,我就忍不住?” “吁……小声点!忍不住……啥?”赵雨荷低声问。 邵兴旺将嘴凑到赵雨荷耳边,悄悄说:“忍不住,要亲你。” “去,去,去……”赵雨荷嘴里虽说着“去去去”,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丈夫怀里靠。 邵兴旺将胳膊搭在妻子肩膀上,说:“我送你个礼物。” “啥礼物?” “噔噔噔……噔,当当当……当……”嘴里说着,邵兴旺从沙发旁边的斜挎包里摸出一个老旧的木质首饰盒。 “啥?”赵雨荷问。 “自己打开看看。”邵兴旺说。 赵雨荷打开首饰盒,一看是只金手镯,嗔怒道:“狗子哥,你讨厌,啥时候把我的手镯拿走了,整了个这么破的木盒子?” “你看看你的手镯还在不在?”邵兴旺问。 赵雨荷听得云里雾里,将信将疑地走进卧室,从梳妆台抽屉里取出首饰盒,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以前的金色手镯不翼而飞。 赵雨荷撅着嘴巴,将手里的首饰盒递给丈夫,说:“自己偷拿走了,整个破盒子,还要再送一遍。不过,我接受,谢谢你,狗子哥。” 看到空空如也的首饰盒,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金手镯,邵兴旺瞬间愣在原地。 “你怎么了?”赵雨荷问。 “我这只,是妈今天刚给我的。”邵兴旺说。 “啊,不可能吧!妈不是说只有一只吗?”赵雨荷问。 邵兴旺讲述今天下午临走时,在老家母亲送他手镯的一幕。 “妈,不早了,我得回城了。你和我爸保重身体啊!”邵兴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再吃点饺子吧?”刘云朵说。 “不吃了。”邵兴旺回答。 “把菜和鸡蛋捎一些?”刘云朵说。 “不用了,你们自己留着吃吧。”邵兴旺说。 “院子里的菜都吃不完,地里还有。”刘云朵说。 “那就捎带点。”邵兴旺说。 “你等等,妈还有个东西要给你。”刘云朵说。 “啥东西?”邵兴旺问。 “手镯子。”刘云朵说。 “手镯子?啥手镯子?”邵兴旺感到好奇。 “你姥爷给我的嫁妆,金手镯。”刘云朵说。 “妈你糊涂了。我和荷花结婚的时候,你不是给荷花了吗?”邵兴旺问。 “给了一只,还有一只。”刘云朵神秘一笑道。 “还有一只?”邵兴旺问。 “这金手镯,是祖上留下的东西,我听你姥爷说,这是过去皇宫里一个妃子戴过的东西。”刘云朵说。 “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到咱们家呢?”邵兴旺问。 “上百年了,谁知道呢?我小时好像听你姥爷说,八国联军侵入京城,有个皇帝的妃子流落民间,后来,可能用它来换了粮食。”刘云朵说。 “哦!这么神奇。”邵兴旺说。 “给荷花拿回去吧!和以前的那只可以凑成一对。”刘云朵说。 “妈,还是你留着吧,万一将来需要钱,这玩意儿至少是个金子,可以卖些钱。”邵兴旺说。 “妈要钱干啥?本来在你结婚那天想一块儿给你们,又一想,万一你们过不下去,妈至少还给你留着一只。”刘云朵说。 “妈,我姥爷当年是不是也是先给一只,又给一只?”邵兴旺笑笑说。 刘云朵笑着回答说:“那倒不是。你妈我,是个残疾人,你爸呢,人家一表人才,就是家里穷了点儿。别人家,嫁姑娘,都是要彩礼,你姥爷,嫁姑娘,是送彩礼。”刘云朵感慨道。 “妈,这十里八乡的,没一个女人比你好看。”邵兴旺说。 “你别安慰妈,妈是个残疾人。”刘云朵说。 “你比那身体健康的女人能干多了,比那身体健全的女人,漂亮多了。”邵兴旺夸赞着母亲,希望母亲能够高兴起来。 邵兴旺的一番话,的确把母亲刘云朵逗笑了。 “呵呵呵,呵呵呵,好了,时间不早了,要回城,就赶紧回去吧!把手镯装好,放在贴身的口袋里。”刘云朵说。 “口袋里放不下,我放包里,把包放在胸前。这样就不怕小偷了。”邵兴旺说。 刘云朵看了一眼邵兴旺身上背的斜挎包,说:“这个包好,公交车上的售票员也常背这样的包。” 邵兴旺将离开老家和母亲分别时的情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赵雨荷接过丈夫手里的金手镯仔细端详了半天,说:“的确不一样。这个上面还有很厚的包浆,以前的那只,我至少把上面的脏东西用刷子刷过,要比这个亮堂。” “你再想想,看是不是放到别的地方去了?”邵兴旺问。 “应该没有吧?我再找找?”赵雨荷说。 赵雨荷翻箱倒柜在家里找了大约一个小时,一无所获。 满头大汗的坐在床边,开始回忆和这个镯子有关的事情。 第二百九十三章 金手镯失窃(二)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狗子哥,不可能。”赵雨荷坐在床边自言自语道。 “不可能?什么意思?”邵兴旺问妻子。 “礼拜一那天,我还拿出来戴了戴,怎么就不见了呢?”赵雨荷絮絮低语道。 “荷花,你是不是放在哪里,忘了收?”邵兴旺提醒道。 “不会。我想起来了。”赵雨荷说。 “那天,我戴着手镯,闺女突然问我……”赵雨荷说。 “问你什么?”邵兴旺问。 赵雨荷回忆起当天晚上的事情。 “妈!”霍艺德叫赵雨荷。 “嗯!什么事?”赵雨荷问。 “你手上戴的这个手镯是铜的,还是金的?”霍艺德问。 “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赵雨荷说。 “我就随便问问。”霍艺德说。 赵雨荷摘下手镯,说:“自己掂量掂量,看看到底是啥?” 霍艺德从母亲手中接过手镯,用手掂量掂量,上下左右里里外外端详了半天,说:“铜的。” “铜的?为什么?”赵雨荷问。 “你先告诉我,是谁送你的?”霍艺德问。 “你奶奶。我和你爸结婚的那天,你奶奶一拐一瘸地进来,说她没有别的东西,只有这个。”赵雨荷说。 “那我现在可以肯定,它一定就是铜的。”霍艺德说。 “呵呵呵,呵呵呵!”赵雨荷笑了。 “妈,你笑啥?”霍艺德问。 “凭这个,你就断定是铜的?”赵雨荷说。 “奶奶家那么穷,能有个铜镯子都不错了。”霍艺德说。 “我要说它是金的呢?”赵雨荷说。 “不可能。”霍艺德说。 “刚开始,我也这么想的。你爷爷和你奶奶家里,穷得灵儿响叮当。这手镯怎么可能是金的呢?后来,我瞒着你爸,到首饰店里让专业人士给鉴定过。”赵雨荷说。 “结果是什么?”霍艺德问。 “金的,而且还是清代的。”赵雨荷说。 “啊!怪不得上面黑乌乌的。”霍艺德说,“那它一定很值钱了?” “如果是一对,也许很值钱。可惜只有一只,也值不了几个钱。”赵雨荷说。 “妈,你没问人家,这值多少钱?”霍艺德问。 “问了。人家说,要是把它当黄金卖的话,估计也就五六千块钱吧。如果当古董卖的话,也许能值一两万吧!”赵雨荷说。 …… “这能说明啥?”邵兴旺问。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我多心了。”赵雨荷说。 “敢不敢问德德?”赵雨荷问。 “这有啥不敢的。把他俩叫来都问一下。”邵兴旺说。 “德德,谦宝!”邵兴旺叫俩孩子。 “唉,来啦!”霍艺德回答。 “爸爸!”邵谦诚回答。 “你俩过来!”邵兴旺叫道。 俩孩子来到客厅。 “妈妈放在抽屉里的手镯,你们谁见了?”邵兴旺问。 “没有。”邵谦程说完,转身回屋继续拼装模型。 “我没见!”霍艺德小心翼翼地说完,转身离开。 女儿转身离去的那一刻,邵兴旺还是发现了一丝倪端:眼里掠过一丝焦虑和不安。 “唉……”赵雨荷举起手正要准备叫住霍艺德,邵兴旺用胳膊挡了一下,说:“别叫了,到明天再说。” 十点半之后,女儿和儿子分别爬上架子床睡去。 邵兴旺和妻子洗完澡后,躺在被窝里。 “狗子哥,我看德德的眼神不太对劲?”赵雨荷说。 “我也看到了,好像有事瞒着我们。”邵兴旺说。 “你也看出来了?”赵雨荷问。 “我不但看出来了,而且还听出来了!”邵兴旺说。 “听出来了?”赵雨荷感到奇怪。 “从我进门到现在,德德一直都没有怎么说话,我感觉她心事重重,而且你听她的琴声……邵兴旺说。 “琴声怎么了?”赵雨荷问。 “明显感觉心不在焉,注意力不够集中。”邵兴旺说。 “这你都听出来了?”赵雨荷问。 “当然。”邵兴旺回答。 “狗子哥你可真厉害!”赵雨荷夸奖了丈夫一句,裸身趴在他的身上。 邵兴旺用宽大的手掌轻起抚摸着妻子的腰臀,另一只手关闭了床头的灯。 “明天再说吧!”黑暗中,赵雨荷的耳边传来丈夫温柔的声音。 …… 第二天清晨醒来。 赵雨荷做早餐,邵兴旺想起昨晚忘了给手机充电,于是从公文包里掏出手机,打算给手机插上电源。 邵兴旺打开手机一看,发现竟然有九个未接来电。 五个是霍艺德班主任孙新梅老师打的,另外两个陌生号码分别拨打了两次。 “不好!”邵兴旺自言自语道。 插上电源,赶紧给孙老师把电话拨了过去。 “嘟……嘟……”听筒里传来沉闷的声音。 “孙老师,您好!我是……”邵兴旺话还没说完,便被孙老师的话打断了。 “霍艺德爸爸,你们两口子的电话可真难打。”孙新梅老师说。 邵兴旺能听出来电话那头的孙新梅老师非常生气,便赶紧道歉:“对不起,孙老师,昨天我回了趟老家……” “不接电话跟回老家没关系。”孙新梅老师说。 “对不起,对不起!”邵兴旺赶紧道歉。 “你不接电话也就算了,孩子她妈的电话,我一打,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我再打,电话关机了。”孙新梅老师说。 “啊!这……这……”邵兴旺感到莫名其妙。 “你也别啊了,闺女给你闯祸了。”孙新梅老师说。 “她怎么了?”邵兴旺问。 “她把同学下体踢流血了,家长不依不饶,从昨天就问我讨要说法,你们两口子,我始终联系不上。如果晚十分钟回这个电话,家长就打上你家门去了。”孙新梅老师说。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邵兴旺问。 “你问你姑娘。噢,对了,上午十点,大秦人民医院住院部四楼泌尿科见。受伤孩子的家长,人家要向你们讨要说法?到时候,我也过来。”孙新梅老师说。 “一定,一定。”邵兴旺回答。 “你们两口子都过来,买点慰问品。对方家长说话无论多难听,都要忍着,毕竟人家孩子下体受伤了,被你家闺女踢流血了。”孙新梅老师说。 “一定,一定!孙老……”邵兴旺还想进一步了解情况,无奈孙新梅老师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邵兴旺一脸怒气地坐在了餐桌旁。 “吃饭喽!德德,谦宝,吃饭喽!”在厨房忙碌的赵雨荷,并没有听见邵兴旺和孙新梅老师通电话。 躲在屋里的霍艺德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听见妈妈叫吃饭,邵谦诚蹦蹦跳跳地来到餐桌旁,霍艺德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弟弟旁边。 两个孩子还像往常一样,拿上筷子就加菜。 不料邵兴旺大喝一声:“把筷子给我放下!” 邵兴旺突然冒出一嗓子,不但把两个孩子吓到了,还把妻子赵雨荷吓了一跳。 邵谦诚裂开嘴巴哭了起来,霍艺德放下筷子愣在原地。 第二百九十四章 踢伤同学下体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怎么了?狗子哥!”赵雨荷问。 “踢伤同学下体,是怎么回事?”邵兴旺问女儿。 “他袭我胸!”霍艺德杏眼暴怒,狠狠地说道。 “他袭你……怎么袭你了?有多严重,至于把人家孩子下体……踢流血?”邵兴旺听到女儿说自己也被欺负,语气立马变软了。 霍艺德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德德,乖,告诉妈妈,到底怎么回事?”赵雨荷赶紧过来搂着女儿的头摩挲着。 霍艺德将脸埋在母亲怀里,开始啜泣,一声接一声。 赵雨荷问:“快告诉爸爸妈妈,在学校,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过了一会儿,霍艺德抬起头,红着双眼对母亲说:“妈妈,对不起!” “告诉妈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十分钟后,霍艺德情绪稳定下来,邵兴旺重新将两个孩子叫回到餐桌前吃饭。 霍艺德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邵兴旺夫妻俩。 “妈妈,最近,我们班有好几个女生偷偷戴手镯。”霍艺德说。 “你把妈妈的也拿到学校去了?”邵兴旺问。 霍艺德点点头。 “学校不是不让学生佩戴首饰吗?”赵雨荷说。 “我把你的手镯拿到学校,不写作业的时候,悄悄戴手上。”霍艺德说。 “嗯!然后呢?”赵雨荷问。 霍艺德开始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也就是4月30日下午体育课。 体育老师将队伍集合好后,问:“谁今天不适合运动,告诉我?” 霍艺德和另外三个女生分别举起了手。 “初中的体育课每周三节,要认真上。”邵兴旺提醒道。 霍艺德没有理睬邵兴旺说的话。继续对母亲说:“妈,我来例假了。我和几个女同学举手后,老师就让我们坐旁边树底下休息。” “体育老师做得很对!”赵雨荷说。 “我们刚坐下,范晓建也跟着过来了。” “为了能引起别人注意,我故意把戴着手镯的手腕在大家面前晃了晃。可大家并没有注意我,注意力还停留在散步同学身上。”霍艺德说。 “这就对了!”邵兴旺说。 “为了引起大家注意,我说……”霍艺德说。 “你说啥了?”赵雨荷问。 “我说,今天天气太热了,我要脱下我的手镯。” “你也真会想。”赵雨荷说。 霍艺德说:“我脱下手腕上的镯子,然后在手里把玩,这时大家才看见了。” 李诗韵问我说:“霍艺德,你戴的是谁的手镯?感觉像个古董!” 霍艺德说:“这的确是件古董,你们猜这是铜的,还是金的?” 霍艺德的一句话顿时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金的!” “铜的!” “铜的!” “金的!” “唉,这到底是铜的,还是金的?”范晓建拿着端详了半天。 “保密!”霍艺德说。 “不说,我就拿走了!”范晓建说。 “拿来,还给我。”霍艺德说,“我们在争抢过程中,他在我胸上打了一拳。” “然后呢?”赵雨荷问。 “我不小心踢到了范晓建的裆部,他就倒在地上,捂着裆,躺地上打滚。”霍艺德说。 “人家又没把你咋?你咋能使那么大的劲?”邵兴旺说。 “我没使劲,是他前天刚做完包PI手术,他只告诉了体育老师,我们也不知道。我只是轻轻地踢了他一下。” 霍艺德感到委屈,眼泪又流了下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闺女。先吃饭吧,吃完饭,咱和你爸去医院把你同学看望一下,该道歉道歉,该陪钱陪钱!”赵雨荷说。 “钱我都给他陪了!”霍艺德说。 听到女儿的话,邵兴旺直接蒙圈了。 “钱……陪给人家了?你给人家陪了几块钱?”邵兴旺疑惑不解。 “一万!”霍艺德说。 “一万?你哪儿来的一万?”邵兴旺感到更加疑惑。 “我把我妈的手镯陪给他了。这是古董,最少也值一万。” “啊!”赵雨荷大吃一惊。 “这个手镯是祖传的宝贝,虽然值不了几个钱,但它是你奶奶给我和你妈的结婚礼物,意义非凡。”邵兴旺说。 “这怎么办?”赵雨荷问。 “得想办法要回来。”邵兴旺说。 “他要是不给呢?”赵雨荷问。 “从法理上说不过去。”邵兴旺说。 他们如果发现那是黄金打造的古董,会不会藏起来,然后谎称丢了?”赵雨荷说。 “这个……这个可能就不好办了。”邵兴旺说,“该赔钱赔钱,该道歉道歉,如果他们真赖着不给,也只有打官司这一条路了。” 赵雨荷沉默不语。 “如果官司打输了呢?”霍艺德弱弱地问一父亲一句。 “打输了,就不要了。再怎么古董,它也毕竟是身外之物。什么都没有我的宝贝女儿和儿子重要。”邵兴旺说。 霍艺德听了父亲的话,低头不语。 “好了,闺女,别难过了。”邵兴旺安慰道,“爸爸刚才有些激动,不该对你和弟弟吼叫。爸爸向你们俩道歉。吃饭吧,闺女。” “爸爸,是我错在先。”霍艺德说。 “好了,好了,你们父女都别道歉了,快吃饭,饭菜都凉了。”赵雨荷说。 至此,邵兴旺终于明白,妻子赵雨荷的手镯去了哪里。 吃完饭,一切又都恢复正常。 邵兴旺问:“昨天老师给你妈打电话,是不是你挂的电话?” 听了父亲的问话,霍艺德不吭声了。 静默了半分钟,霍艺德点点头。 “老师的电话是不是你挂断的,然后老师打第二遍的时候,你关机了!” 霍艺德点点头。 “你妈的手机呢?”邵兴旺问。 “门口鞋柜里。”霍艺德说。 赵雨荷走到门口鞋柜,从最里层一只好久都没有穿的旧皮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邵兴旺哭笑不得,但他仍留保持着平静的情绪,说:“去把脸洗干净,跟爸爸妈妈去一趟医院。” “谦宝,你在家写作业,我和爸爸姐姐去一趟医院。”荷花赵雨荷对儿子说。 “我跟你们一起去?”邵谦诚说。 “小孩子抵抗力弱,还是呆在家里比较好!”赵雨荷给儿子安慰了一句。 “妈妈,我一个人在家,害怕!”邵谦诚说。 “害怕什么?都成男子汉了。我小时候,像你这么大,一个人都敢走夜路,还要路过村里的坟地。”邵兴旺安慰着儿子。 “爸,我真的有点害怕!”邵谦诚说。 “带上吧,狗子哥!”赵雨荷说。 “你给柳诗惠打个电话,看她在家没?”邵兴旺说。 赵雨荷拨通了柳诗惠的电话。 “喂,荷花姐!”柳诗惠说。 “你在家没?”赵雨荷问。 “我带闺女回她姥姥家了,有事吗?”柳诗惠问。 “哦,那没事。我本来想让我家谦宝到你家玩一会儿,下次吧。”赵雨荷说。 “嗯呀,抱歉荷花姐!你要早打半个小时,我就不答应我妈回家了。”柳诗惠说。 “没事,没事,改天再约。”赵雨荷说。 “邵谦诚,爸爸给你说,你真的大了,都小学三年级了。勇敢一点。可以看看书,也可以看看动画片。我和妈妈姐姐很快就回来。”邵兴旺对儿子说。 “记着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就行。”赵雨荷提醒道。 “那你们还是把门反锁上吧!”邵谦诚说。 “那万一有小朋友找你玩,怎么出去呀?”赵雨荷说。 “我不出去,我一个人在家。”邵谦诚说。 第二百九十五章 谈判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和妻子赵雨荷手里各提着一大袋子食品,准时来到大秦人民医院泌尿科住院部。 住院部走廊,夫妻俩见到了一脸怒气的范晓建父母。 “霍艺德爸爸,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范晓建爸爸,这位是范晓建妈妈。”孙新梅老师说。 “范晓建爸爸,范晓建妈妈,你们好!”邵兴旺赶紧鞠躬道歉,“我是霍艺德的爸爸邵兴旺,向你们二位真诚地道歉!” 说着,邵兴旺深深鞠了一躬。 “您叫什么?”范晓建爸爸一脸疑惑地问。 “我叫邵兴旺。”邵兴旺回答。 “您姓邵?”范晓建爸爸问。 “对,我姓邵,邵氏电影公司的邵。”邵兴旺赶紧解释。 “你女儿姓霍,你跟我说你是他爸爸,你玩我们呢?啊!”范晓建爸爸一脸怒气。 “啊,这个!”邵兴旺不知该如何解释。 范晓建爸爸转过身,对霍艺德说:“小妞,你让你爸到医院来。” 霍艺德一脸平静地说:“我爸来不了!” “来不了?他女儿把他同学的命根子都踢断了,你竟然给我说你爸来不了?” “我爸在广西。”霍艺德说。 “广西?我以为在月球呢?”范晓建爸爸怒斥道,“在广西,咋啦,坐上飞机也就几个小时!” “他双腿截肢了,是个残疾人。”霍艺德说。 “哦!那你妈呢?”范晓建爸爸问。 “我妈……我妈……我妈在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出车祸死了!” “啊!那你们两位是?”范晓建爸爸指着赵雨荷和邵兴旺。 “娃说的是事实。孩子母亲临死前,将女儿托付给了我们。我们是霍艺德的养父母。”邵兴旺说。 “既然亲生父母把孩子托付给你们,你们就应该负起责任!”范晓建妈妈说。 “您说的对,没把孩子教育好,是我们的失误。向您,向您孩子,还有孩子爸爸真诚道歉。”邵兴旺又一次鞠躬道歉。 “这个道歉,太晚了,我们不接受。”范晓建妈妈说。 “需要支付医药费,我们全部支付。”邵兴旺说。 “昨天,我和孙老师,给你们两口子打了一天电话,一个死活不接,一个直接关机,我听孙新梅老师说,你们两口子,一个是老师,一个还是学校的校长,就你们这品行,还能当老师,当校长?误人子弟啊!”范晓建妈妈说。 被人羞辱,赵雨荷气不打一出来,正要张嘴理论,看到孙新梅老师和丈夫都在给他摇头挤眼睛,赵雨荷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吞咽下去。 “嗯呦!后娘养的孩子,没一个好东西!”范晓建的妈妈开始骂人了。 “你……事情归事情,怎么骂人呢?”赵雨荷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和对方理论。 “骂人。我儿子的下体流血了。将来会不会影响生育,还是个未知数。你们拿什么赔?这小妖精,拿着一只破烂铜镯子,就把我儿子打发了。啊!你个小妖精也太鸡贼了吧?”范晓建妈妈说。 听到范晓建的妈妈开始和自己的养母赵雨荷吵架,又羞辱她,霍艺德杏眼暴怒,也开始嚷嚷起来:“他活该,谁让他偷偷割包PI,不告诉大家!谁让他抢走了我的手镯,还袭我胸。他活该!” “先别吵,别吵,好了,好了!咱们大家都心平气和地说。”孙新梅老师说。 “你们要吵架,到大街上去吵,这里是医院。再吵,我就叫保安了。”护士站的护士长过来警告说。 “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看怎么妥善处理?”孙新梅老师说。 “我就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一直忍着。如果您今天不在场,我非好好教训这个小妖精不可?”范晓建的妈妈说。 “谁是小妖精,啊,你说谁是后娘养的,谁是小妖精了?”赵雨荷气得面红耳赤。 “还说不是小妖精?啊!拿只破烂铜镯子,糊弄我们?还不是你这个老妖精教的?”范晓建妈妈说完,从口袋里掏出那只金手镯直接摔到了地上。 “当啷……” 这只赵雨荷视为珍宝的金手镯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后,断为三截。 邵兴旺和赵雨荷夫妇看到地上断为三截的祖传宝贝顿时傻眼了。 赵雨荷终于爆发了:“你个瞎眼的蠢货,这是纯金打造的,是清代皇宫中的东西,是我们家祖传的宝贝!” 如今的邵兴旺,虽然算不上窝囊,但多年的生活磨砺,早已使他失去与别人吵架斗狠的锐气。他变得沉静而内敛,他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事情,自己改变不了也无心改变。他只想按照自己的节奏去生活,做一个单纯而朴素的人。 在范晓建的父母一再恶言相对时,邵兴旺依然选择了隐忍。他没有必要和两个不理智的人争辩什么,就像对牛弹琴一样。 让他们发泄吧,发泄完了,也许就会冷静下来。邵兴旺心想。 可妻子赵雨荷却没有丈夫邵兴旺那样的涵养,她还是忍不住发怒了。 范晓建的父母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咄咄逼人的言语有些过分,有些伤人,渐渐平静下来。 “保安……保安……把家属撵到楼下去!”护士长喊叫保安。 “你们别吵了,我没事。早都不疼了,没事了。”病房里的范晓建走了出来。 “怎么没事?你想让我和你爸断子绝孙啊!啊……”母亲开始凶自己儿子。 “断子绝孙咋啦?好多人还都不要孩子呢?”范晓建回呛自己母亲。 “小妖精要是把你那命根子踢断了,你将来连个老婆都讨不上?”范晓建母亲怼了儿子一句。 “讨不上,就讨不上?又能咋?”范晓建说。 “讨不上,就让这个小妖精做你……”范晓建母亲说。 “是我错在先,抢了人家的手镯,你当着老师的面,对我同学吼什么?”范晓建说。 范晓建母亲无言以对。 “你还让我怎么有脸去学校上学,难道让我退学吗?”范晓建说。 “这……我……”范晓建母亲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 “你妈也是为你好,你被同学踢成这样,总的有个说法吧?”面对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儿子,范晓建的父亲也不愿再激怒儿子,语气缓和下来。 “你要是因为这事绝了范家的后,我和你爸怎么活下去!”范晓建的母亲说着说着开始啜泣起来。 “没那么严重吧!”邵兴旺说。 “怎么没那么严重?现在也看不出来,将来因为不能生育娶不上媳妇,你们就得赔,就得让你女儿嫁给我儿子。” “死都不会嫁给你儿子!”霍艺德吼道。 “我不稀罕!”范晓建也吼道。 “你看你们,大人一吵,连孩子也吵开了。”孙新梅老师说。 “保安,保安,把吵架的人撵出去。”护士站又传来护士长的喊声。 第二百九十六章 高兰婷救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时间是灭火的一剂良药,吵架更不是解决问题的法宝。 被住院部保安请下楼后,众人来到楼前凉亭下。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一起讨论一下问题的解决办法。”孙新梅老师说。 “所有的费用,我们来承担,另外,你们将误工费,孩子的营养费也一并算进去。”邵兴旺说。 看到邵兴旺态度诚恳,范晓建爸爸的怒气也消了大半,说:“你们祖传的手镯也被我们摔坏了。误工费、营养费就不用了。医药费还能报销一些,剩余的你们承担。今天如此生气,也主要是你们昨天没有接电话,我们担心你们是在逃避责任。” “孩子确实不懂事,没有把孩子教育好,给你家孩子,和你们造成伤害真的很对不起。”邵兴旺说完,向范晓建父母深深鞠了一躬。 “互相理解,互相礼让,这就对了。两个孩子在班里面,都是好孩子,学习都不错。一个语文课代表,一个生物课代表。他们还要在一起继续学习,参加文体活动,至少还要在一个班级里相处两年时间,都互相理解,互相体谅一下。”孙新梅老师说。 “我儿子也是有错在先,其实不抢你家闺女手镯,也就没有这回事儿了。”范晓建妈妈也开始自我反思。 “霍艺德虽然不是我们亲生的,但她的父母亲和我们是生死之交,我们一直对这孩子视为己出,平时也有些娇惯。”邵兴旺说。 “孩子她妈妈的手镯……”范晓建妈妈说。 “已经断了,我们回去找个金匠,试着接上。”邵兴旺说。 “那就这样吧!”孙新梅老师说完,众人分开,此事便告一段落。 回到家,已到12点半左右。 邵兴旺远远看见儿子邵谦诚和几个小朋友在院子里追跑玩闹,心里一阵窃喜。 他知道,男孩子需要交友,需要玩闹,需要释放自己能量,需要创造条件,把自己锻炼成一个勇敢刚毅,责任担当的男人。 “呵呵呵,呵呵呵,谦宝……”邵兴旺老远就向儿子打招呼。 听见父亲声音,邵谦诚回过头来,对旁边的小朋友说:“我爸妈回来了,我得回家吃饭了,咱们下午再玩。” “在家里面吃饭,还是到餐馆吃饭?”邵兴旺问。 “都可以。”赵雨荷说。 “你们的意见呢?”邵兴旺问两个孩子。 “到外面,到外面。”霍艺德说,“我想吃火锅。” “我想吃炸鸡!”邵谦诚说。 “那就买两只炸鸡腿,拿到火锅店里吃。”邵兴旺提议道。 中午,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顿火锅,事情暂时得到了解决,日子又逐渐恢复正常。 回到家,邵兴旺和妻子午睡了半小时。 这时,柳诗惠打电话过来,问:“荷花姐,我们回来了,你让孩子过来玩吧。” 坐在沙发上的赵雨荷,朝在房间看书的姐弟俩喊话:“柳阿姨邀请你俩去她家玩,你们去不去?” 自从袁方圆离家出走后,赵雨荷和柳诗惠一家走得更近了。 原因除了以前建立的友谊外,还在于两家住的本身不算远,走路十分钟。 邵兴旺一周回家一次,有时两周回家一次,两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有了更多话题。 “去呢,去呢!”霍艺德说。 “我也去,也也去!”邵谦诚说。 “德德,那你就带着弟弟到阿姨家玩一会儿,记着赶晚饭前回来。”赵雨荷说。 “好的。”霍艺德换衣服穿鞋。 两个孩子走到问口,被邵兴旺叫住了。 “等等,等等!”邵谦诚问,“你们就这样空着手去?” 霍艺德一脸茫然,说:“阿!” “带点礼物去吧?”邵兴旺说。 “带啥礼物?”霍艺德问 “我从老家带的鸡蛋,给阿姨带点。”邵兴旺说。 “鸡蛋?这年代了,谁家还缺鸡蛋吃啊?”霍艺德说。 “不一样,不一样,这是用粮食和蔬菜喂养的柴鸡下的蛋。”邵兴旺强调。 “那好吧!” 霍艺德和弟弟离开后,邵兴旺和赵雨荷夫妻俩打开电视,坐在一起看电视。 电视里在播新闻。 赵雨荷穿着迷你短裙,露着雪白大腿,靠着丈夫的肩膀织毛衣。 邵兴旺泡了一壶秦岭南部山区产的“紫阳富硒茶”,慢慢品茗。 突然,一则新闻引起俩人注意。 只见“跑街记者”手持话筒,站在一处公园,进行现场报道:“各位观众,就在刚才,记者发稿前一个小时,有位老人,在公园散步时突然晕倒,就在这个地方。刚好有位女士看见,立即对老人展开心肺复苏。” 画面切换到公园人行道上。 “经过紧急施救,老人现已苏醒,目前被120急救车运走。我们刚从医院那边获悉,老人因为施救及时,已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刚才有热心市民拍下视频,我们一起来看一下。” “这不是高兰婷吗?”邵兴旺从电视上,一眼就认出跪地施救的高兰婷。 旁边轮椅上坐着霍前程,他紧张的神情也被热心市民拍摄进去。 视频播放完毕,记者又举起话筒说话:“据周围群众讲,这位救人女士自称是护士,救人前正推着轮椅,与坐在轮椅上家人在公园散步,看见老人倒地后,迅速施救。直到老人被救护车带走,救人的女士才推着轮椅匆匆离开。被救老人家属希望通过本节目,找到救人者,当面表示感谢。也希望热心市民提供线索。” “给高兰婷打个电话?快,说她上电视了。”邵兴旺给赵雨荷说道。 赵雨荷放下正织的毛衣,拿起旁边手机,拨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please try it later.” “真是奇怪?我再拨一遍。”赵雨荷自言自语道。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please try it later.” “算了,别打了。”邵兴旺说,“明天打吧。咱俩看见高兰婷上了电视,别人肯定也看见了。估计她的电话都被打爆了。”邵兴旺说。 “你给霍前程打电话试试?”赵雨荷说。 “也好,我给霍前程打打?”邵兴旺拿起手机给霍前程拨过去。 电话接通了。 “老霍,是我呀,狗子。呵呵呵,你老婆上电视啦!公园救人,了不起!” 霍前程说:“哎!别提了。” 邵兴旺问:“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 霍前程说:“这是昨天的新闻,今天是重播。” 邵兴旺更加疑惑:“重播好呀,让更多人知道你们公园救人的义举,播撒正能量,多好啊!呵呵呵,呵呵呵!” 霍前程语气沉重地说:“老邵,高大夫被公安局的人带走了。就在一小时前。” 第二百九十七章 维修金手镯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听到这句话:邵兴旺更加疑惑不解,问:“这怎么,人做了好事,还被讹上了不成?” 霍前程说:“哎!跟这事没关系。当天晚上,新闻播出来后,高兰婷就被人认出来了。她身上有案子。” 邵兴旺问:“啥案子?” 霍前程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一个县医院的小护士,一个月也就三千块不到,她哪来那么多的钱?” 邵兴旺:“哦?” 霍前程说:“她的钱,是别人给她的赃款。他以前的那个情人犯事被抓了,她带着情人给的钱跑了。咱们这才有机会认识她。” 听完之后,邵兴旺感到心情沉重,便问:“那现在怎么办?” 霍前程说:“不知道,只能等通知,看公安局那边的调查结果。” 邵兴旺和赵雨荷夫妻俩听完霍前程说的话,瞠目结舌,愣了半天。 他们虽然知道高兰婷是个有故事的人,但这个故事,他们只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 “高大夫被抓了,你没去探望一下?”邵兴旺问。 霍前程说:“她父母去了。我腿脚不便,他们没让我去,案件还在进一步调查当中。后面的结果到底如何,我其实和你们一样,也不知道。” “那你先照顾好自己,下来咱们再想办法。”邵兴旺安慰道。 “德德,还好吧?”霍前程问自己女儿情况。 “很好,很好!”邵兴旺说。 “在家没?我想和她说几句话。”霍前程问。 “哦呦!十分钟前和她弟弟刚下楼去,到柳诗惠家里找袁俏雯玩去了。时间差不多,估计也到了,我给柳诗惠打个电话,让德德给你回电话?”邵兴旺说。 “那算了。改天吧!”霍前程说完挂掉了电话。 打完电话,夫妻俩重新依偎在一起,看电视。 除了新闻,邵兴旺几乎对所有的电视剧都没有兴趣。 他关掉电视,将手伸到妻子腿弯处,一个公主抱,将她抱进怀里。 “摔坏的手镯怎么办?”赵雨荷问丈夫。 “明天,我找个金匠看能不能修一下。”邵兴旺说。 “修的时候,你可得在跟前看着。那些金银匠人都会偷梁换柱。”赵雨荷提醒丈夫。 “偷梁换柱?什么意思?”邵兴旺问。 “就是用别的金属换掉你的手镯,比如说黄铜之类。”赵雨荷说。 “嚯!真的?”邵兴旺问。 “当然是真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赵雨荷说。 “那,他们坚持说得等几天才能修好,怎么办呢?”邵兴旺问。 “那咱们就不修了。”赵雨荷说。 “那怎么能行呢?”邵兴旺说。 “只要等两天,保证你的手镯就被换掉了。”赵雨荷说。 “那好吧,听你的。”邵兴旺说。 第二天,俩人带着断了三截的金手镯跑了七八家金银首饰铺,维修金手镯的匠人无一例外地说,需要一两天时间才能修好。 在赵雨荷的坚持下,邵兴旺还是将金手镯拿了回来。 回到家里,邵兴旺将断裂的手镯摆在客厅的茶几上,仔细端详。 “黄金是从金沙里面提炼出来的。利用高温,为什么不可以把断裂的手镯熔接在一起呢。” 第二天,邵兴旺回到乡下,在堂哥邵兴隆的帮助下,找了一把微型液化气喷火器。 点火后,蓝色的火焰喷射出来,在强大气流的作用下,发出了“呼呼”的声音。 邵兴旺戴着手套,墨镜,将蓝色的火焰对准了手镯。 十多分钟后,手镯断开的地方开始渐渐熔化,堂哥邵兴隆用钳子夹住。 又过了十多分钟,三处断裂的地方渐渐熔接在一起。 冷却后,金手镯基本恢复了原貌。 虽然断裂处的花纹被熔烧掉了,但是断裂的手镯总算可以佩戴了。 邵兴旺欣喜不已。当天晚上又返回秦都。 回到家里,连手都没顾上洗的邵兴旺,从兜里掏出基本修复的金手镯,妻子赵雨荷眼前一亮,侧脸给了丈夫一个亲吻。 邵兴旺一脸幸福。 吃完晚饭,看了会儿书,夫妻俩便回到卧室准备就寝。 夜已深沉,两个孩子已经睡去。 邵兴旺来到卧室阳台前,凝望着城市的夜空。 城市的夜空一片灰黄,路边的霓虹灯依旧霓虹,毫无夜的静谧。 “狗子哥,你想什么呢?” 穿着迷你齐臀裙的赵雨荷走过来,手搭在丈夫肩膀上问。 “我还是觉得乡下好。城里太过浮躁,一整天,人的心都是惶惶的。” “那也得等到合适的时间回到乡下去。” 邵兴旺转过身,用深情的眼神凝望着妻子。 “我去关灯。”邵兴旺说。 妻子自然明白丈夫意思,下意识地瞅了瞅窗户,说:“我把窗帘拉上。” “灯一关,屋里一黑,其实从外面看不见。” 邵兴旺关闭了卧室的灯,阳台顿时暗下来。 对面楼上的人在家里忙碌的身影,夫妻俩看得一清二楚。 有在书房读书的孩子,有在客厅看电视的一家人,还有下了夜班,正在厨房忙碌的中年夫妻…… 每个家庭都在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子。 窗外依旧夜色朦胧,室内幽暗迷离,一股淡淡的香味飘进邵兴旺鼻息。 妻子身上的味道。 这是邵兴旺再也熟悉不过的气味,是令他无比期待无比兴奋的一种味道。 邵兴旺坐在阳台的靠背软沙发上。 赵雨荷手里捏着一根皮筋,挺胸抬头,将自己散乱的头发挽起来。 动作娴熟而利索,很快盘起个丸子头来。 雪白的脖子露出来,赵雨荷坐在丈夫腿上,倾身靠在丈夫身上。 邵兴旺搂着妻子的小腰,头紧挨着妻子的脸,沉默着,倾听着妻子均匀而富有节奏的呼吸声。 人世间有无数的遗憾和痛苦,但此时此刻,这样一种快乐和幸福,可以超越一切烦恼和悲伤。 眼前的一幕,令邵兴旺总能想起,和妻子在乡下时的快乐生活。 邵兴旺从短暂的回忆中苏醒过来,发现窗外的月亮挪动了脚步,把它幽暗的光线从窗棂中挤了进来。 斑斑驳驳的光影洒在阳台的茉莉花上,也洒在夫妻俩人的身上。 “看不见吧?”赵雨荷问丈夫。 “看不见。”丈夫给了妻子一个肯定的回答。 虽然这么说着,邵兴旺还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背向着妻子,走到阳台的窗前,弯着身子拉窗帘,并且向外边张望了一会儿。 邵兴旺的脊背显现出健康的麦色,宽阔的后背与那结实的双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妻子赵雨荷深情地望着丈夫充满阳刚之美的身体。 丈夫站在妻子面前,一动不动地站立着,望着她。 …… 天上的月亮依旧皎洁,只是没有乡下的白月光漂亮。 第二百九十八章 高兰婷瞒天过海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半个多月后,邵兴旺与马河山等人在会议室,围着学校重建图纸,商量着学校建设工作。 “校园里两座楼修建时间太长,已经失去改造价值,必须推倒重建。 问题是盖一座教学楼,从开挖到建好,最快也得一年时间,这楼推倒后,孩子们在哪里上课住宿,总不能再返回山上吧?” “不行咱到县城找地儿借读。”马河山说。 “学生加老师,三百人呢,谁有那么大的地方?即便有,谁会借给咱?除学习外,一天到晚,三百多人吃喝拉撒,事情多着呢?”邵兴旺说完,众人皆眉头紧锁。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 邵兴旺一看,是霍前程打来的,就知道有重要事情,于是便对马河山等人说:“你们先研究着,我去接个电话。” 回到办公室,邵兴旺对着电话说:“老霍,你说,我现在办公室,一个人,门从里面反锁了,你说。” 霍前程顿了顿,说:“我想回大秦,带着毛毛一起回来。” 邵兴旺问:“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高兰婷那边情况怎么样?” 霍前程说:“咱们都被高兰婷骗了。高兰婷不姓高,更不叫高兰婷。她其实姓付,叫付灵珊。” “付——灵——珊。”邵兴旺自言自语道。 “就是《笑傲江湖》里,岳不群的女儿岳灵珊那个‘灵珊’。”霍前程解释道。 “她是个啥情况?”邵兴旺接着问。 霍前程说:“这付灵珊除了护士这个身份是真的外,其它,都是假的。” “啥,都是假的?”邵兴旺感到非常惊讶。 “不过,高兰婷,不,付灵珊倒不是个坏人。跟她生活的这几年,她其实是个不错的女人。对我和孩子都非常好,我也很爱她。现在被公安局抓走了,我这残疾人和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生活下去。” 说着,霍前程沉默不语,接着便在电话的那头开始啜泣起来。 “你别难过,等放暑假了,我去南宁看你。”邵兴旺说。 在和霍前程长达一个多小时的通话中,邵兴旺了解到:付灵珊并没有什么副县长这个情人。真正与他交往的就一个人,这个人叫熊子龙,是个有家有室的文物贩子。 付灵珊脸上身上长了痘痘,她几乎每周都要去温泉汤池泡澡,祛除体内湿毒。 一次,在温泉池边滑倒扭伤了脚,刚好熊子龙与他的几个马仔在旁边救助了她。一来二去,便好上了。 高兰婷跟着熊子龙走南闯北跑了几年,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虽然没有参与到任何一起文物盗窃和贩卖的事情当中,倒是因为情人关系,从熊子龙那里得到不少好处。 熊子龙案发后,付灵珊逃跑。 付灵珊花钱,在黑市买了假证,漂白了身份,以高兰婷的名字来到北方,希望能找个真正喜欢的人,嫁了,平静地过一生。 “毛毛那孩子,到底是谁的孩子?”作为教师,邵兴旺对孩子,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关心,于是,便问。 “毛毛那孩子,既不是熊子龙的,也不是付灵珊的,更不可能是那个虚构的前男友和副县长的。” “捡来的?”邵兴旺问。 “说对了一半。”霍前程说,“付灵珊在医院当护士,有个女大学生生了这个孩子,说是要把这孩子送人。付灵珊的哥哥嫂子多年来一直不孕不育,想抱养个孩子。这不正好。付灵珊看着这个健康可爱的小家伙,也是非常喜欢,就抱回家给哥哥嫂子抚养。谁知道,到了第二年,嫂子却怀孕了,还生了个龙凤胎。农村人讲,一儿一女活神仙。就不想要毛毛了。” 邵兴旺说:“这哥哥嫂子也确实糟糕,这是个孩子,又不是个东西,说想要就要,不想要就要退货。” “没办法,付灵珊也想把孩子送到福利院,最后一想,孩子本身已经很可怜了,在福利院生活,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自己亲自养。熊子龙的事情败露后,她将孩子暂时托福给父母,就跑出来。”霍前程说。 “付灵珊上了电视,是不是被人认出来了?”邵兴旺问。 “是的。被人认出来了。好在付灵珊只跟了熊子龙三年多时间,他犯的那些案子,付灵珊一件都没参与。只是拿了熊子龙的钱。”霍前程说。 “法院判了几年?”邵兴旺问。 “三年半。我把她这几年花的赃款全部上缴,相当于替她把钱还给了国家。法院判了三年半。”霍前程说。 “付灵珊也是受害着。不过,她确实不是个坏人。你下来,打算怎么办?”邵兴旺说。 “我会等,等她出狱。我这情况,也没得选择。不过,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毛毛,这孩子非常聪明,非常可爱。不管大人怎样,我不想耽误毛毛的学习,我想尽自己最大努力,让这孩子能有一个好的未来。可我这一天到晚离不开轮椅,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哎!”霍前程说。 “你想回大秦?”邵兴旺问。 “想让你再帮我一回。当然,德德已经给你带来的……如果你不同意,那就算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霍前程说。 “也别那么悲观。世上的事情,没有绝对的好,也就不存在绝对的坏。好坏总是相伴随。我其实也想,你回来也好。一是,你们父女可以团聚。徳德没了母亲,父亲常年又不在身边,对孩子的影响其实是很大的。二是毛毛在我身边学习成长,我安排最好的老师教他。我本身就是老师,孩子功课哪方面不行,我还可以辅导?就是你得需要人照顾。”邵兴旺说。 两人在电话里都沉默了。 “嗯,我有办法了?”邵兴旺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很高兴。 “什么办法?”霍前程问。 “你到我们学校来。我这有餐厅,有住宿,有生活老师,你真需要人照顾,我这人手有的是。”邵兴旺说。 “我的生活起居没问题,不需要任何人照顾。只需要提供一碗饭就行了。”霍前程说。 “你可以到学校图书馆当个临时管理员。但没有教师岗位编制。所有进学校的正式教师,是要通过考试等一系列的测试,才能上岗。你看怎么样?”邵兴旺说。 “无所谓什么编制不编制。我也不需要一分钱工资,我把厂子卖了,替付灵珊缴了罚款,还有一些钱。只要有个事做,有碗饭吃,能有个人说话,就行。”霍前程高兴地说。 “临聘人员有临聘人员的工资,这上面也有规定。” 邵兴旺说完,又和霍前程聊了一会儿赵雨荷和德德的事情,便挂断了电话。 没过多久,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邵兴旺一看是表姐夫刘大顺打来的,就接了电话。 “喂,是狗子吗?”电话那头传来荷花的表姐夫刘大顺的声音。 “是我,是我,大顺哥,有事吗?”邵兴旺问。 “当然有了,狗子。昨天渭河发洪水,我拿抄网在河岸边抄了十几条大鲤鱼,你姐说,给荷花送两条。”刘大顺说。 “荷花和孩子在秦都呢。”邵兴旺说。 “所以说,送到你这里来。”刘大顺说。 “送我这里来?”邵兴旺感到奇怪。 “我在你们学校门口,你出来取一下。”刘大顺说。 “这个,这个……”邵兴旺说。 “别磨叽了老弟,这是我和你姐的一点心意。”刘大顺说。 邵兴旺心里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到学校门口将刘大顺接到办公室。 刘大顺骑着一辆老旧的二八大个自行车,车架锈迹斑斑,看得出已经有些年头了。 车头上挂着两条大鲤鱼,两条草绳从鱼鳃穿过,从鱼嘴伸出,在车头上前后摆动。 渭河里的鱼向来腥臭难闻,邵兴旺走到刘大顺跟前,也没有闻到曾经刺鼻的鱼腥味。 到办公室后,邵兴旺给表姐夫倒了一杯茶,询问一下来看望自己的原因。 正如邵兴旺所预料的那样,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自然也没有免费的鱼吃。 第二百九十九章刘大顺送鱼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事相求。”刘大顺说。 “你说,姐夫!”邵兴旺说。 “你现在在咱们新沣县教育界,那已经是个人物了。”刘大顺说。 “没那回事,别听别人瞎说,我就一个普普通通老师,一个平平凡凡的乡村寄宿学校校长,跟您一样,干的都是下苦出力的粗活。”邵兴旺说。 “老弟你就别谦虚了。我不说别的,这白马河学校至少你说了算吧!”刘大顺说。 “这个也不一定,买个苕帚簸箕之类的清洁工具,我倒是说了算数,其它的,都不算。”邵兴旺说。 “你可别糊弄你姐夫,我可是你家荷花的亲姐夫,亲亲的姐夫。”刘大顺有些激动。 “表的!”邵兴旺提醒道。 “就算是表的,那这么多年的情谊总还在吧?”刘大顺问。 “那当然。”邵兴旺肯定道。 “那我就直说了吧。我那大孙子,今年九月份,就要上小学了。我和你表姐,就琢磨着让孩子上个好学校。最后,我们相中了咱们县实验小学。”刘大顺说。 “你说新沣实验小学?”邵兴旺说。 “对对付,就是新沣实验小学,听别人说,那是咱们县最好的小学。”刘大顺说,“就想让你帮忙,把我那孙子,也是你的孙子,给弄进去。”刘大顺说。 “不敢当,不敢当。”邵兴旺说,“我这年龄,还不适合当爷爷。”邵兴旺说。 “怎么不适合?从辈份上说,是我孙子,那就是你孙子,荷花的孙子。” 刘大顺的一番解释令邵兴旺哭笑不得。 “我不认识人家校长,再说,公办学校是划片入学,你们村的孩子要到村小上学才对呀!”邵兴旺说。 “村小的情况你比我更清楚,那破烂学校,还是几十年的的老样子,现在谁还去那里上学啊!” “不过,你说的也是事实。”邵兴旺说。 “这事呀,我就拜托老弟你了!”刘大顺说。 “大顺哥,我狗子不是那种走出农村忘了本的人。可这事,我真不认识人家校长。再说,这事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给你办?”邵兴旺说。 “你一定能办?你现在不认识他。你去他们学校找他们校长,告诉他,你是白马河学校校长。你们都是校长,他如果知道了你也是校长,怎么可能不给你帮忙办事呢?”刘大顺说。 “如果人家的确有困难不给办呢?”邵兴旺问。 “你去找教育局局长呀!我早都打听过了。咱们县教育局局长,是你大学同学,你只要敢张嘴,我保证水到渠成。”刘大顺说。 “是同学不假,可人家是大局长,我怎么会为这事给局长张口呢?”邵兴旺说。 “这是小事吗?这不是小事。孩子上学,这是大事。你侄子当年要是听我的话,好好读书,像你一样好好读书,也不至于还当农民。”刘大顺提起不争气的儿子,说着说着竟然抹起了眼泪。 “大顺哥,大顺哥,你别激动,别激动。”邵兴旺安慰道。 “咱们乡下人,没钱没关系,没路子,除了种庄稼,办啥事都不容易,我和你表姐,也就只有你这个在外面干大事的亲戚。如果连你都不帮忙,我真的就走投无路了。”刘大顺哭诉道。 “大顺哥,你别激动别激动,我想想办法,想想办法。”邵兴旺安慰道。 邵兴旺给刘大顺倒了一杯茶。 看到邵兴旺将此事答应下来,刘大顺的情绪总算好转了一些。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表姐还在家等我呢!”刘大顺说。 “这鱼,你还是拿回去吧?”邵兴旺说。 “这是我和你姐的心意。你一定要收下。”刘大顺说。 “可我住校,一个礼拜才回去一次。”邵兴旺说。 “你不拿,就等于不答应给我办事。”刘大顺说。 “那好,我收下,这事我想办法。”邵兴旺说。 “我就说,你狗子一定能行。在咱们乡党眼里,你可是个大人物,大家都说,没有你办不成的事情。看来,大家说的真没错。”刘大顺说。 “大家错了。我狗子,就是个普通人,哪有那么多本事啊!”邵兴旺说。 “好了,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再见!”刘大顺说完起身离开。 邵兴旺将刘大顺送到学校门口,看着他骑上自行车,沿着道路,消失在暮色当中。 “推辞不掉,就得硬着头皮办。”邵兴旺心想。 回到宿舍,邵兴旺从床头拿起一本《观人经》翻看起来。 这是一本老书,是他在学校图书馆的旧书堆里偶然发现的。 地处深山的一些老旧学校,虽然现在撤点并校了。但因其大多修建年代久远,曾经的图书室还遗留有不少线装古籍,有些还是清代或者民国时期刊行的。 邵兴旺手上的这本《观人经》就是一本线装古籍书,竖排繁体,作者是三国时期刘邵。 轻轻地翻看书,泛黄的纸张中一行内容引起了邵兴旺共鸣:凡人之质量,中和最贵。中和之质必平淡无味,故能调成五材,变化应节。是故观人察质,必先察其平淡,而后求其聪明。 邵兴旺具有一定的古文阅读底子,他试着翻译:在人的所有素质中,中正平和最为可贵。中正平和的资质必然显得平淡无味,所以能够调节金、木、水、火、土,使之和谐,并随外部的情势而变化。所以说观察人的品质,一定要先观察他是不是有着平淡的气质,然后再看他是不是聪明。 “喵呜,喵呜!”一只大狸猫趴在邵兴旺宿舍的窗台上朝里面叫。 “不好!我的鱼!”邵兴旺叫道。 刚才送走了表姐夫刘大顺,邵兴旺直接回了宿舍,办公室的门忘了关闭,关键是挂在椅背后面的鱼…… 邵兴旺打开门从四楼的宿舍下到二楼办公室,门果然没锁。邵兴旺进到办公室,打开灯,发现椅背上挂着的鱼不翼而飞。 邵兴旺无奈地摇摇头说:“唉!也好,也好!” 邵兴旺出办公室门,碰到了餐厅厨师张军强。 “校长好!”张军强对眼前的邵兴旺总是充满了感激之情。 “有事啊?”邵兴旺问。 “我把您办公室的鱼,放在了餐厅的冷冻室里。”张军强回答。 “哦!那太好了,我还以为被野猫叼走了。”邵兴旺说。 “我看见您亲戚给您送鱼了。您出门送他的时候没关办公室门,我就帮着收起来了。周六您回家的时候,给家里人带上。”张军强说。 “不了,不了,这么热的天,拿回家也变坏了。你仔细看看,鱼如果很新鲜,就给孩子们做了。”邵兴旺说。 “我看了,新鲜的很。池塘里面的鱼,应该是来之前刚捞的。”张军强说。 “池塘里的鱼?”邵兴旺感到疑惑。 “肯定是池塘里面人工养殖的。渭河里的鱼腥臭的很呢?”胡力争说。 “你也吃过渭河里的鱼?”邵兴旺问。 “我老丈人家不是也在渭河边吗?”张军强说。 “哦!哈哈哈,哈哈哈!我忘了。你们小两口的日子过得不错吧?”邵兴旺问。 “托您的福,我媳妇花卉已经有了!”张军强压低嗓门悄悄地说。 “那就好,那就好。”邵兴旺说着朝操场走去。看到地势低洼的操场和校园,邵兴旺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三百章 巧遇王美丽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两天后刚好是周五,邵兴旺下午两点赶到教育局参加了一个学术会议。 四点多钟离开教育局,邵兴旺打算到新沣实验小学去找一下马晨阳马校长,看能不能帮忙解决一下表姐夫刘大顺孙子上学的事情。 路过县城西街口,邵兴旺下意识抬头瞅了瞅卖竹笆的几家店铺。 “不知老冯还在不在?”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邵兴旺自言自语道。 一切都没有变化,店铺还是原来的样子,卖的东西,依然是十几年前的样子。 “需要什么?”一中年妇人问。 “我看看。”邵兴旺回答。 “需要什么,我可以帮你介绍!”妇人说。 “好的,谢谢!”邵兴旺回答。 店门外摆放着少量竹制的筐子,有方的,有圆的,一个套着一个。 店铺里依然摆放着花篮竹篮以及各色竹制工艺品。 柜台的角落里一张熟悉的照片映入眼帘,邵兴旺不由得想起了北京知青老冯。 邵兴旺仔细瞧了瞧,没错,照片中的人,就是北京知青冯国安,还是十几年前的样子。 五十多岁,一副圆形无框近视眼镜架在鼻梁,头戴咖色鸭舌帽,嘴里叼着一烟斗。气质出众,有别其他。 看邵兴旺一直瞅照片,中年妇人好奇地问:“你认识我父亲!” “认识。十几年前,你父亲送过我妻子一只花篮,就这种。”邵兴旺指指悬吊在房梁上的花篮说,“后来,我们也给他送了些我们自己种的草莓。交往不算深厚,也仅仅是认识。” “您怎么称呼?”妇人问。 邵兴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是老冯的女儿,那他现在人呢?” “我父亲去年底就不在了,得病死了。”妇人叹口气说。 “哦!对不起!”邵兴旺说。 “我父亲临死前有个小小的遗愿,让我把店再坚持开几年,说是要等一个人。”妇人说。 “等人?等谁?”邵兴旺好奇地问。 “狗子和他的女人。”妇人说。 邵兴旺大吃一惊,急忙问:“为什么?” “您还没有回答我刚才提的问题?”妇人说。 “什么问题?”邵兴旺问。 “您叫什么名字?”妇人问。 “我叫邵兴旺。”邵兴旺回答。 “那不是您。”妇人说。 “对不起,我能不能问一句,老冯为什么要让你等狗子和他的女人。”邵兴旺问。 “对不起,只有等到狗子和他的女人后,我才会告诉他们。” 邵兴旺只好默默地转身离开,朝新沣县实验小学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大门紧锁。 邵兴旺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四点钟,离放学还有半个小时。 邵兴旺向保安说明来意,又给校长马晨阳打了电话。 “一直朝里走,上二楼左拐第一间办公室就是。”保安交代道。 “好的,谢谢!”邵兴旺向保安道谢后朝前走去。 邵兴旺看到马晨阳校长已经站在二楼的廊道上正在朝他招手。 “邵校长,老哥哥,久闻大名啊!”邵兴旺刚踏上二楼走廊,马晨阳就热情地迎上来,紧握着邵兴旺的手说道。 “咱们虽然在教育局工作会议上多次见面,要说真正意义的交流,这显然还是头一次啊!”邵兴旺说。 “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向您老哥学习的机会还多着呢。”马晨阳说。 “客气啦,客气啦!我那里是乡村学校,有啥可值得学习的,倒是你这城市学校,理念先进,可学习的东西还是多啊!”邵兴旺说。 俩人相谈甚欢,毕竟都在基础教育系统工作,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 邵兴旺将自己来的想法告诉了马晨阳。 “这是小事,兄弟我现在就答应你,没问题。马上就登记。”马晨阳说。 “不用这么着急。”邵兴旺说。 “事情都多,我怕一转身就忘了。今日事,就要今日毕。”马晨阳说。 “这是个好习惯。”邵兴旺说。 “没办法,自己总得把自己逼一下。小刘,小刘……”马晨阳朝隔壁办公室喊话。 “啥事?校长!”小刘回答。 “你去给我把王主任叫来?”马晨阳说。 “好嘞!”小刘回答。 三分钟之后,王主任进门。 “校长,你找我?” 邵兴旺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进来的王主任不是别人,正是高中同学王美丽。 “美丽,是你?” “邵兴旺,你怎么在这儿?” 俩人几乎同时说出来。 “你们俩认识?”马晨阳问。 “何止认识?”王美丽说,“简直就是生死冤家。” “这么夸张!”马晨阳惊叹道。 “我和我妻子,美丽和她丈夫,我们都是高中同学。”邵兴旺解释道。 “怪不得!”马晨阳说。 从马晨阳校长办公室出来,邵兴旺又到王美丽办公室看望了一下老同学。 “美丽,下班了,你也不着急回家?”邵兴旺走进教导处,看见坐在办公室椅子上看书的王美丽,问道。 “回哪个家?”王美丽的一句反问,把邵兴旺给问愣住了。 “回……回……你和尤鹏飞的家。”邵兴旺说。 “我现在单身。”王美丽说,“喝水不,给你倒杯水。” “不喝。”邵兴旺说。 “我还是给你倒一杯吧,你不着急回家的话,咱俩聊一会儿。”王美丽说。 “不着急,不着急。”邵兴旺说。 说着,邵兴旺坐在了教导处靠墙的沙发上。 “你现在单身?我没有明白!”邵兴旺问。 “离了,我和小油条离婚了。”王美丽说。 “过的好好的,怎么说离就离了呢?啥时候的事?”邵兴旺问。 “尤鹏飞得不到你家荷花,最后勉勉强强娶了我。”王美丽说。 “你们不是过得挺好的吗?”邵兴旺问。 “好什么呀?那都是演给外人看的。我胖,长一身肥肉,没有你家荷花漂亮。小油条整天挖苦我,奚落我。两天一小吵,一周一大吵。”王美丽说。 “夫妻之间有点小矛盾,很正常。互相理解,互相体谅。”邵兴旺安慰道。 “后来,小油条也不愿意回家。三天五天不回家。我这才知道,人家在外面有人了,找了个比我更年轻漂亮的女人。” “唉!那孩子呢?”邵兴旺问。 “你说,我闺女?”王美丽问。 “阿!”邵兴旺点头。 “我才舍不得呢。我自己带着,我可不想让小油条给我娃找个后妈虐待她。”王美丽说。 “你也不给自己考虑考虑?”邵兴旺试探性地问。 “走一步是一步,对爱情这玩意儿早已经没了兴趣,不像你和荷花,苦尽甘来,如今爱得如胶似漆。”王美丽说。 “相信我,你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邵兴旺安慰道。 “但愿如此。不早了,我得去接闺女了?”王美丽说。 “闺女没和你在一个学校?”邵兴旺问。 “4:30放学后,被她姥爷接到我妈那里去了。” “那你赶紧去!”邵兴旺说。 “你回学校?”王美丽问。 “不了。今天周五,我从对面马路上坐车,直接回秦都。”邵兴旺说。 “代我向荷花问好!”王美丽说。 “一定,你保重。”邵兴旺说。 “你也保重。”王美丽说。 “我会的。”邵兴旺回答。 “再见!” “再见!” 第三百零一章 快乐的时光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从新沣实验小学出来,向东走了两三百米的距离,就看到一辆开往秦都的汽车驶进了站台。 邵兴旺跳上车,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手机铃声响起。邵兴旺打开一看,是妻子荷花打来的。 “狗子哥,你在哪里?” “我在新沣县城。”邵兴旺回答。 “在新沣县城,干什么?”赵雨荷问。 邵兴旺将刘大顺送鱼,孙子上学求他办事,他又在新沣实验小学偶遇王美丽的事情,一股脑儿地告诉了妻子。 “我明天带孩子回趟家!”赵雨荷说。 “回家?有事吗?”邵兴旺问。 “没啥事。我邀请柳诗惠和她女儿袁俏雯一起,到咱家玩两天。”赵雨荷说。 “德德和谦宝不回来吗?”邵兴旺问。 “回来,我们一块儿回来。”赵雨荷说。 “那周六上补习班的事情?”邵兴旺问。 “调整到周四晚上了。袁俏雯的也调整了。”赵雨荷说。 “你呀你,回来也不早说,我都坐上回秦都的汽车了。”邵兴旺说。 “嘻嘻嘻,嘻嘻嘻……”电话那头传来妻子的嬉笑声,“我刚和柳诗惠商量好。” “你呀你,把你老公整惨喽!”邵兴旺和妻子开起了玩笑。 “好哥哥,你下车,再坐回去。”赵雨荷说。 “那我只能坐回去了。”邵兴旺说。 “你回家后,记着给咱们把房顶的游泳池洗刷干净。三个孩子都嚷嚷着明天回来玩水,游泳呢?”赵雨荷说。 “你真要把你哥累趴下啊!”邵兴旺开玩笑说。 “明天晚上,我会回报你的。嘻嘻嘻……”赵雨荷笑着说。 “好吧,好吧,谁让你是狗子的女人呢!再见!”邵兴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回到县城,邵兴旺在夜市上买了一碗牛肉拉面,又吃了一盘子烤肉,喝了一瓶啤酒。 酒足饭饱之后,挡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了赵家坡。 当天晚上,邵兴旺按照妻子的安排,将楼顶的游泳池洗刷得干干净净,忙完这一切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 天气闷热,邵兴旺拿了一张凉席铺在了房顶,又用一床单裹在自己的肚子上,倒头便睡,一觉睡到自然醒。 天已经大亮。 火辣辣的太阳从东方升起,斑鸠和鹧鸪在枝头鸣叫。喜鹊和麻雀落在院子里的杏树上,啄食熟透的杏子。 这种金黄色的水果,软糯香甜,富含维生素和矿物质,不光人爱吃,蚂蚁等昆虫,还有麻雀等鸟类也非常爱吃。 邵兴旺觉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耐储存和运输。 满树的果子似乎总在一夜之间成熟,又总在一周后凋落。人吃不了几个,大多数都是鸟雀偷吃了,落到地上的自然成了蚂蚁们的美味佳肴。 整个白天,太阳暴晒,清澈透亮的水被加热了。 午后三点,太阳偏西移动。 三个孩子,三个大人身着泳衣泳裤,踏进房顶的游泳池戏水玩耍。 六点多,赵雨荷和柳诗惠从泳池出来,换了衣服,到厨房做饭。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孩子们在各自房间看书。三个大人喝茶聊天。 晚上十点多,柳诗惠回到女儿房间睡觉。 邵兴旺和妻子赵雨荷还在厨房忙碌。 十一点多钟,柳诗惠起来上厕所,看到院子里厨房灯还亮着,不由得朝里面张望。 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洗发水沐浴露的味道飘散在院子里。 柳诗惠知道夫妻俩正在浴室内洗澡。做晚饭的时候,柳诗惠发现了厨房套间内的浴室。 好奇心驱使着柳诗惠朝厨房的窗户望去。 窗帘拉着,但有一个角翘起来了。 通过小小的缝隙,柳诗惠看到赵雨荷正在给丈夫邵兴旺搓背。 在院子的厕所蹲下来,柳诗惠心跳加速,方便完毕,也没有急于起身离开的意思,而是继续侧耳倾听厨房里面的动静。 流水声渐渐消失了,继而是持续的静默。 柳诗惠不能在厕所待得太久,起身悄悄地离开,打算回房间睡觉。 路过厨房窗户,柳诗惠又不自觉地朝那个令自己心惊肉跳的窗帘瞅了一眼。 那个翘起来的窗帘角依旧翘着。 柳诗惠向前迈了两步,朝里面瞅了一眼。 赵雨荷躺在一张湿漉漉的木桌上,桌面上铺着白色的浴巾。 赵雨荷两腿分开,邵兴旺站在中间。两只白色的斑鸠在邵兴旺的手上起起伏伏。 邵兴旺鞠躬尽瘁,非常卖力。赵雨荷放飞雨露,逍遥自在。柳诗惠脸颊通红,心跳如兔。 一只野猫从厨房的房顶跳到地上,又快速地跳上窗户,发出了喵呜……喵呜……的叫声。 邵兴旺听到了猫的叫声,突然朝窗户上瞅了一眼。 这一眼,吓得柳诗惠哆嗦一下,赶紧扭头就走。谁知一不小心踢了脚下一只“易拉罐”。 这铁罐撞到水泥地面上,发出了“当啷”一声响。 “有人,狗子哥!”赵雨荷说。 邵兴旺停了下来,将厨房灯拉灭了。他从窗帘的缝隙中,看到了柳诗惠急匆匆回房间的背影。 “是谁?”赵雨荷从木桌上起来,挤到丈夫跟前透过窗户朝外望。 “野猫,一只野猫!”邵兴旺说完,厨房窗户上的野猫又发出了喵呜的声音。 赵雨荷看到那只猫正蹲在厨房外面的窗台上瞅着俩人。 “大色猫。”赵雨荷说。 “你说我呢,还是说你呢?”邵兴旺问。 “讨厌,狗子哥!”赵雨荷用手拍打着丈夫。 “来,继续!”邵兴旺对妻子说。 “这回你躺下。小桌子有点硬!”赵雨荷说。 “没问题,来,继续!”邵兴旺说。 …… 俩人回到卧室。 “荷花,我今天遇到了两件奇怪的事情。”邵兴旺将嘴巴凑到妻子耳边说。 “什么事?”赵雨荷问。 “一件是王美丽离婚的事。”邵兴旺说。 “这个我知道。”赵雨荷说。 “你知道?怎么从来没有见你提起过!”邵兴旺说。 “有必要提起来吗?别人家的闲事,少操点心。”赵雨荷说。 “行,听你的。”邵兴旺说,“以后,咱家的事情,我要多操心,特别是两个孩子,这学习可到了关键时刻,需要人多辅导。” “知道就好!另外一件事呢?”赵雨荷问。 “卖花篮的北京知青老冯,你还记着不?”邵兴旺问。 “记着。他怎么了?”赵雨荷问。 “死了。”邵兴旺说。 “死了?你怎么知道?”赵雨荷问。 “我今天到他家店里,见到了她女儿。她女儿告诉我说,他父亲死之前,给狗子和他的女人手工制作了一只漂亮花篮,说让女儿有机会送给他们。”邵兴旺说。 “昨天去了,她没给你吗?”赵雨荷问。 “那女的非要咱俩一起去,才会送给咱们。而且,她还打算把老冯的故事告诉咱们。”邵兴旺说。 “你以前不是说,老冯是个有故事的人吗?”赵雨荷问。 “也不知道他身上有着怎样的故事?”邵兴旺说。 “咱们明天去拜访一下他女儿。”赵雨荷说。 “我也这么想。睡吧!”邵兴旺在妻子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搂着我睡!”赵雨荷说。 “来,你过来!”邵兴旺拉着妻子的胳膊,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第三百零二章 知青老冯的遗物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第二天,夫妻俩来到老冯女儿的竹笆店。 在确认眼前的俩人就是狗子和他的女人后,北京知青冯国安的女儿冯晶晶将他们请进店内。 让座、倒茶、喝水、开聊。 “我父亲在你们走后,做了一只漂亮的花篮,想送给你们,无奈无法联系,所以一直挂在店里,就那只,挂在房梁上的那只,不过现在已经朽了,用不了了。” 邵兴旺朝冯晶晶手指的方向望去,房梁上挂着几件已经落满灰尘的花篮。 “后面玻璃展柜里的都是新做的。”冯晶晶告诉夫妻俩。 邵兴旺朝最里头的展柜走去,展柜里面摆放了好几只精美的花篮。 “这几只花篮,都是我父亲纯手工制作的。做工精细,设计考究,是难得一见的工艺品,花篮表面涂有清漆,虽然有一年时间了,但依然如新做的一样。”妇人说。 “你父亲真是个能工巧匠。”邵兴旺夸奖道。 妇人用钥匙打开柜子,取出其中的一个花篮递给邵兴旺说:“这个是给你和你妻子的。” 邵兴旺接过花篮,转过来仔细端详,发现花篮的里面有句彩漆书写的赠语:赠给狗子和他的女人,谢谢你们,让我再次相信爱情。 “我还是不太明白?”邵兴旺问。 “其实,昨天我已经知道你的小名叫狗子。” “是吗?”邵兴旺问。 “从你看见我父亲照片的眼神中,我就知道,你就是我父亲要我等的人。”妇人说。 “我和你荷花姐,当年就知道你父亲是个有故事的人,但当时我们也没有过多关注他本人隐私。当然,他没说,我们也不便再问。”邵兴旺说。 “狗子哥,荷花姐,你们叫冯晶晶就可以。不过,也有人叫我白晶晶。”妇人说。 “为什么?”赵雨荷问。 “你们想知道我父母的故事吗?”冯晶晶问。 “如果你愿意讲,我们不介意。”邵兴旺说。 “那走,到里面的套间去坐会儿。”冯晶晶说着,将玻璃门从里面合上了,两个不锈钢把手套上了一把U形锁。 套间里靠墙摆放着一张床,中间是一张大茶几。 “从这个门出去,是个院子,我父亲的工作室就在院子里。”冯晶晶指了指茶几后面的一道木门。 “抽烟吗?”冯晶晶问。 “不,我不抽烟。”邵兴旺回答。 “姐姐呢?”冯晶晶问赵雨荷。 “我不会。”赵雨荷回答。 “狗子哥是不会抽,还是不愿意抽?”冯晶晶问。 “会抽,偶尔也抽,但为了健康,一般不抽。”邵兴旺回答。 “那就来一根。”冯晶晶说着从烟盒里拿出一根递给邵兴旺,又给自己取了一根。 冯晶晶将手里的打火机点燃,先是点燃了邵兴旺嘴上的香烟,又点燃了自己嘴上的香烟。 冯晶晶猛吸了一口,又快速地将嘴里的烟吹出来。 邵兴旺从冯晶晶老练的点烟姿势看,她应该是个老烟民。 “喝茶,红的,绿的?”冯晶晶问。 “夏天,人容易上火,绿的吧?”邵兴旺说。 “如果是爱上火的体质,其实喝点菊花也不错。我这刚好有一罐没有打开的菊花,要不要尝点?”冯晶晶问。 “都可以。”邵兴旺说。 “好嘞,我再给咱加几块冰糖。”冯晶晶说完,开始烧水泡茶。 “我父亲是个情种,我母亲却是个可怜人。”冯晶晶说。 “这话怎么讲?”邵兴旺问。 “你们也知道,当年,在咱们这里,俩人结婚,还是要遵循老传统。”冯晶晶说。 “是,媒婆牵线。”赵雨荷说。 “背见,你们知道是啥意思吗?”冯晶晶问。 “知道。就是背地里见面。过去,在新沣一带,给年青人介绍对象时,双方背地里先见面,满意了,再安排他们正式见面。不满意了,各走各的路,全当没发生过什么事,谁也不难堪。”邵兴旺说。 “可我母亲的背见,绝对是个悲剧。对方是让聪明伶利,长相帅气的弟弟和我母亲见的面,可结婚那天,我母亲看到自己的丈夫却是又丑又蠢还瞎了一只眼的哥哥。”冯晶晶说。 “过去,俩人结婚,完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人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能抗争,也无力抗争,喜也罢,悲也罢,只能听天由命地过完一生。”邵兴旺感慨道。 “背见,不是喜剧的开始,常常是悲剧的前奏。我母亲深受其害。结婚的那天晚上,我母亲就被那个独眼的男人强奸了。”冯晶晶说。 “后来,我母亲逃回到娘家。娘家人死活不认账,说当初拖媒人介绍的对象就是这个独眼丑男人。”冯晶晶说。 “唉!人世间多少悲剧都是因为……”邵兴旺还没把话说完,冯晶晶就打断了说:“我母亲只好又回去了。” “第二年,知青下乡来了。” “冯国安和一群北京知青住在白家隔壁院子里。” “大家一起到生产队劳动,一起回家吃饭睡觉。” “一来二去。我母亲就和冯国安好上了。我母亲的不幸遭遇自然被冯国安知道了。他要救我母亲于水深火热之中。” “后来呢?”邵兴旺问。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母亲的事情,被姓白的独眼男人知道了。虽然整天骂骂咧咧,但苦于没有证据,他也一直没把我母亲怎么样。” “每次放工,我母亲都比别人回来的晚,有时候会很晚。有一次,天下雨,我母亲没有按时回家,姓白的就去野地里找我母亲。发现冯国安和我母亲搂在一起,俩人在一处菜地的草房子里躲雨。姓白的从小窗口看到冯国安和我母亲搂在一起。” “我母亲回到家自然遭受了一顿暴打,白家人对我母亲更是多次辱骂,甚至不给饭吃。” “我母亲怀上我后,他们依然不依不饶,一不顺心,非打即骂。我母亲终于无法忍受,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用一把斧头把躺在炕上的丈夫给砍死了。” “我母亲挺着大肚子被铐上手铐和脚链被公安局的人带走了。我出生后,我母亲的娘家人,婆家人都不要我,我被遗弃到孤儿院,冯国安把我抱回了家。” “那你到底是谁的孩子?”邵兴旺问。 “这个已经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跟我母亲长得很像。”冯晶晶说。 “你见过你母亲?”赵雨荷问。 “见过。每年探监,父亲都带我去。我母亲一开始被判死缓,后来又改判为无期徒刑。” “我母亲的事情,对冯国安影响很大,他终生未娶,也没有再回北京,而是要在新沣等我母亲出狱。他希望用余生来弥补对她的亏欠。”冯晶晶说着,眼泪流下来了。 “在我十六岁那年,在监狱服刑期间的母亲病逝了。冯国安心灰意冷,整日闷闷不乐,产生了极度的厌世心理,他非常痛苦,不再相信爱情,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狗子和他的女人。” “我们其实没做什么?”邵兴旺说。 “你们的那次谈话,还有你们本身的阳光、自信、乐观、善良,让冯国安对过去所经历的事情,释然了。” “没有等到。”邵兴旺说。 “冯国安等到的是我母亲病逝的消息。在她为你们做完这只具有纪念意义的花篮后没多久,他也去世了。”冯晶晶泪流满面地说。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邵兴旺感慨道。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愿天下有情人都平平安安,幸福美满。”冯晶晶也忍不住感慨一句。 “你的情况怎样?”邵兴旺问。 “你问我结婚了没有?”冯晶晶问。 “不介意的话……”邵兴旺说。 “结了,又离了。这辈子终究要一个人过。”冯晶晶说。 “还是要相信爱情,天下这么大,一定可以找到知心伴侣。”邵兴旺说。 “但愿如此,借你吉言,谢谢!”冯晶晶说。 “时间不早了,俩孩子还在家,我们得回去了。”邵兴旺说完,牵着妻子的手,提着冯国安做的花篮离开了竹笆店。 第三百零三章 奇奇怪怪的梦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在赵家坡度过了美好的周末,邵兴旺将妻子儿女,以及柳诗惠和她女儿袁俏雯送上了开往秦都的汽车。 “路上注意安全!”邵兴旺隔着窗户提醒道。 “知道了,狗子哥!我们不是小孩子。”赵雨荷笑着对丈夫说。 “花儿,到家后,记着给我打个电话,报个平安。”邵兴旺又忍不住提醒道。 “没问题,我的好哥哥!”赵雨荷笑嘻嘻地说。 “你老公对你可真好!”紧挨着赵雨荷的柳诗惠说。 “冒昧问一句,你可别介意?”赵雨荷说。 “你想问袁方圆?”柳诗惠说。 “有他消息没?”赵雨荷问。 “从人家蒸发了。”柳诗惠说。 “想他吗?”赵雨荷问。 “想有什么用,不想又有什么用?”柳诗惠感慨道。 “别那么悲观。唉,我问你,昨晚我和狗子在厨房那个的时候,你是不是看见了?”赵雨荷压低嗓门,把嘴巴贴在柳诗惠耳边说。 “看见能咋,没看见又能咋,还不是活守寡。”柳诗惠同样压低嗓门悄悄说。 “嘻嘻嘻……嘻嘻嘻……想男人了?”赵雨荷说。 “去你的,荷花姐!”柳诗惠嬉笑着拍了一下赵雨荷的肩膀。 直到售票员走了过来,俩人才停止了耳语般的嬉闹。 此时已是下午五点,邵兴旺一个人朝白马河学校的方向走去。 古人讲: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大秦的黄土埋皇上。 秦都地处大秦核心区域,墓葬多,邪气也盛。作为知识分子,邵兴旺自然不相信这些。 但最近一段时间,邵兴旺反复做着同一个梦。这让从不迷信的邵兴旺感到有些不安,他觉得自己身边有事情要发生,而且这个事情和已经死去多年的秦三块有关。 送走表姐夫刘大顺的那天晚上,邵兴旺就做了一个离奇的梦,梦见秦三块活着回来了。 在老家陪妻儿两天,邵兴旺明显感觉有些困意,在学校餐厅喝了点小米粥后,邵兴旺就回宿舍睡觉去了。 邵兴旺倒头便睡,睡梦中,听到秦三块在叫自己。 迷迷糊糊中,邵兴旺看到一个人影朝自己走来,那人走进,邵兴旺发现是已经死去多年的秦三块。 “狗子,狗子,快救我呀!”秦三块叫道。 “你是人是鬼?”邵兴旺问。 “我是人啊,是你邻居秦三块啊!”秦三块说。 “你不是都死了很多年了吗,怎么在这儿?”邵兴旺问。 “我没死。”秦三块说。 “这是哪里?怎么这么大的雾气?”邵兴旺问。 “这是阴曹地府。”秦三块回答。 “啊,阴曹地府?我怎么会在这儿,我是不是也死了?”邵兴旺问。 “没有,你和我都活得好好的,是我召唤你来的。”秦三块说。 “你把我召唤到这里干什么?我明天还要工作呢?”邵兴旺说。 “阎王爷不要我,把我从阴曹地府撵了出来,我迷路了,你带我回家去。”秦三块说。 邵兴旺迷迷糊糊仍在睡梦中。 突然,床头上的手机铃声响起,邵兴旺被惊醒了,自言自语道:“真是的,怎么做了个这么奇怪的梦。” 看到是妻子荷花打来的电话,邵兴旺按下按钮。 “花儿,有事吗?”邵兴旺问。 “你不是说到家后,让我给你打电话吗?”赵雨荷提醒道。 邵兴旺一看表都十点半了,说:“你怎么现在才到家?” “柳诗惠非要拉着我们娘仨到她家吃饭,这不,吃完饭才回来。” “你不提醒,我都忘了。回家好,赶紧洗漱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邵兴旺说。 “狗子哥……”赵雨荷甜甜地叫了丈夫一声。 “花儿,还有事吗?”邵兴旺问。 “我又想你了。”赵雨荷说。 “想我怎么办?我现在又不能回去。呵呵呵,呵呵呵……”邵兴旺笑着说。 “那你亲我一下。”赵雨荷说。 “在电话里?”邵兴旺问。 “那还能在哪里?”赵雨荷说。 “好,好,好,亲完了赶紧睡觉。”说完,邵兴旺在电话里发出了两声。 “乖,爱你,早点睡。”邵兴旺说。 “我也爱你,哥哥!”赵雨荷说。 挂断电话,邵兴旺喝了点水,脱了衣服,又躺床上睡觉去了。 没多久,他又开始做梦了,梦见被渭河洪水吞没的秦三块,活着回来了。 就坐在他旁边,给他讲自己的故事。 那天,秦三块没有抓住邵兴旺的表姐夫刘大顺抛过来的救生轮胎,瞬间就被黄褐色的洪水吞没,他在几乎要窒息的时候,抓住水里漂浮的一截木头,十指相扣,死死抱着。 渭河从潼关入黄河。 秦三块顺着水流漂进黄河,在一处芦苇丛生的拐角处,被黄河捞尸人发现。 这是一老一少师徒二人,是政府专门雇佣的职业捞尸人。除了每月定时领取一份微博的工资,他们主要的收入还是靠讹取死者家属。因此,他们的生意并不光彩,口碑不算好。 一日,师徒二人驾起小船又在这处芦苇荡穿梭,忽然发现一尸体紧抱一段木头漂浮在水面。 真是奇怪,捞尸二十年,从没捞到一具抱着木头漂浮的尸体。 师傅熟练地将带钩的长杆钩住木头,连人一起拉向小船,徒弟将尸体拖上木船,就在上船的一刻,尸体的头部被重重磕在船头上。 徒弟将尸体拉上船,仰面,肩膀在船头,脑袋悬空中,师徒二人便划船靠岸。 尸体头上的鲜血开始滴落在河面,立在船头的师傅感到好奇。 突然,悬在船头的尸头竟然咳嗽了一下,紧接着嘴里有水喷出。 “妈呀!”师傅吓了一跳。 听到师傅惊叫,徒弟停下手中双桨过来查看,发现此人还有气息,赶紧呼喊。 半晌,秦三块徐徐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师徒二人一眼,便又缓缓闭上眼睛。 “快划船,人还活着。”师傅高喊。 徒儿接到命令,双手划桨,师傅嫌慢,用长杆撑船。师徒二人配合,船比刚才快了一倍。 “停下,停下。”师傅突然又喊停,徒弟扭头问:“怎么啦?师傅。” “把头处理一下。”师傅说。 这师徒二人作为职业捞尸人,不但每年定期参加当地救急中心组织的急救训练外,还常年在船上备有急救包。 只见这徒弟迅速拿起船舱的急救药箱,打开,拿出药品和纱布。 师傅将秦三块头部抬起,徒弟非常熟练地进行包扎。很快,头部白色的包扎带就有血液渗出。在药物和纱布的作用下,好在伤口流血暂时止住了。 天色阴沉,师傅抬眼,发现岸边并无人手,便拿起电话拨打120急救,又拨打110报警。等船停靠岸,110以及120均已到达。 救人要紧,众人将秦三块送医院抢救。 警察安排师傅在未联系到家人前,先垫付医药费,代行家属职责。 师傅以前救过活人,也是如此,得知救人义举,家属一般都有重谢。 谁知,秦三块竟然失忆,从医院康复后,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话说秦三块得了失忆症,这令师徒二人颇为不解。 这失忆的症状只在小说或者电视电影里出现,谁能想到,现实生活中,自己竟然能够遇到。 没有办法,只好让秦三块跟着自己干活。师徒二人收入微薄,再加上秦三块失忆,也干不了技术活,只能打个下手,平时干点杂活。 一来二去,已过多年。 师傅本想着时间长了,秦三块便能恢复记忆。到时就可以将自己的损失弥补回来,不料几年下来,管吃又管住,秦三块始终不见好转。 于是便将秦三块用车拉到一处集贸市场遗弃。 秦三块在集贸市场流浪多日,误打误撞攀上开往秦都的货运卡车,司机路过新沣服务区加油时,才发现躺在车厢的秦三块。 司机见其目光呆滞,言语迟钝,便认定其为痴呆,将其赶下车。 走之前,卡车司机买了一袋食物递给秦三块,便继续沿着高速路向前驶去。 第三百零四章 吃面巧遇故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秦三块沿着高速路步行前进,邵兴旺从省城秦都回来,发现前方有行人,便好奇地打开车窗,不料车到跟前一看,竟然是秦三块,于是对司机马河山大喊:“河山,快停下来,快停下来,那人是秦三块。” 马河山紧急踩了一脚刹车,谁知,后面的车子跟车太近,“咚”地一声,追尾了。 “啊!”邵兴旺从梦中惊醒,看了看床头闹钟,发现指针刚过凌晨三点。 邵兴旺披衣起床,上卫生间,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怎么老做这样奇怪的梦。梦见秦三块了。秦三块这都死了好几年了。” 回到床上,邵兴旺怎么也睡不着,便从床头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了。 半个多小时后,邵兴旺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邵兴旺再次醒来,是被早晨6:00的起床铃声惊醒的。 “今天,要去教育局召开一个关于学校改建的联席会议。”邵兴旺自言自语道。 但他仍对刚才的梦记忆犹新,特别是其中的细节,好像自己就是整个事情的亲历者一样。 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却对自己昨晚的梦,无法作出合理的解释。 在教育局开完会已经十二点钟,丁局长请邵兴旺吃饭。 “不了,丁局,你一天到晚太忙了。我得回学校,下午学校举行健美操比赛,我还要上台当评委呢。”邵兴旺推辞。 “下班了,我就是你的老同学,今天,我以老同学的身份,请你,就去吃碗面。咱们秦人,都好一碗面,一天没吃面,浑身不得劲。哈哈哈,哈哈哈。”丁惟实说。 “那好!我今天请你。”邵兴旺说。 “到新沣,我自然应该行地主之宜,请你。到秦都,你请我,也不迟嘛?呵呵呵,呵呵呵。走,巷子口有一家‘裤带面’,味道不错,就是环境一般。”丁惟实说。 “我可是新沣人,要说这地主之宜,可轮不上你。哈哈哈,哈哈哈。哦!对了,老同学,你可别小看这‘苍蝇馆子’,有的还是网红打卡地,吃饭得排队,比那大酒店还赚钱。”邵兴旺说。 两人边走边聊,10分钟左右,便到“裤带面馆”。 果然,里面人头攒动。 为过“面瘾”,两人只好排队等待。 二十分钟后,“裤带面”上来了。两只青花瓷大海碗里盘曲着半碗面,面上浇有肉臊子、油泼辣子、点缀少许翠绿色的韭菜段,这白红绿三色对比鲜明,看着诱人,香气更是扑面而来。 邵兴旺递给丁惟实一瓣大蒜,说:“老秦人吃面,必须就大蒜,这才过瘾。” 于是两人左手捏蒜,右手拿筷,呼啦呼啦地吃起面来。 忽然,门口有一乞丐,蓬头垢面,想必饿了,便探头进来。 店里一伙计,急忙跑过去吆喝:“出去,出去,先出去,现在人多,等一会儿没人了,再来。” 瞥了一眼,邵兴旺便觉此人面熟,便问伙计:“那是个要饭的?” “是的,最近一直在店里吃客人的剩饭。现在人多,等过了饭点儿,再让他进来,看哪个客人的碗里还有剩饭,让吃一点。” “哦!”邵兴旺点点头。 “要饭吃的”被呵斥出去后,坐在巷子对面商店的台阶上,邵兴旺透过玻璃窗刚好可以正面瞅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邵兴旺放下手中的筷子,盯着窗外的乞丐。 邵兴旺的目光引起了丁惟实的注意。 “老同学,你看什么呢?”丁惟实问。 “丁局,啊,不,老同学,你看对面商店门口坐的乞丐没?”邵兴旺问。 “怎么了,你认识他?”丁惟实说。 “不可能,秦三块已经死了。不可能。”邵兴旺说。 在丁惟实的追问下,邵兴旺将邻居秦三块掉到渭河淹死,以及做梦梦见秦三块的事情告诉了丁惟实。 “尸体打捞上来了?”丁惟实问。 “那到没有!”邵兴旺回答。 “没有,你们怎么就能判断人家死了呢?最多也就是个失踪而已。” “老板,来一下。”邵兴旺朝收银台方向招手。 老板过来。 “麻烦再下一碗,和这份一样,我插个队,快点,付双倍的价钱。”邵兴旺低头对面馆老板悄悄地说。 “您要着急带走?”老板问。 “不,那个‘要饭的’,好像是我以前邻居,面是给他要的,我端碗过去看看是不是他?”邵兴旺说。 “明白,先给您下。”老板说完,转身对后厨大喊:“裤带面一碗,大份,肉臊子干拌。” 很快,面上来了。 邵兴旺端面走出面馆,丁惟实付完面钱跟在后面。店里伙计、面馆老板、门口食客,被邵兴旺的举动所吸引,也抬头向门外张望。 邵兴旺蹲下,把面递给“要饭的”。“要饭的”一言不发,端起面来就吃。 邵兴旺仔细一看,眼前这位衣衫褴褛的人,左眼蓝色,右眼黑色。 邵兴旺大吃一惊,说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我昨天晚上做的梦竟然是真的。老哥哥,果然是你。”说着说着,邵兴旺的眼圈红了。 秦三块看了邵兴旺一眼,微微一笑,一言不发,继续大口吃面。 邵兴旺扶着秦三块胳膊说:“老哥,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狗子啊!你的邻居,荷花的丈夫邵兴旺。你不认识我了吗?”邵兴旺摇晃着秦三块的胳膊。 秦三块停下手中筷子,瞅了一眼邵兴旺,仍旧没有认出他来。便向旁边挪了挪,继续低头吃面。 吃完面,秦三块把碗递给面馆老板说:“倒碗面汤。” 面汤来了。 秦三块端起面汤碗吹了吹上面的泡沫,咕咚咕咚喝起来。喝完之后,用袖子擦擦嘴巴,说了一句“谢谢”,便转身离开。 “他不认识我。”邵兴旺自言自语。 “这人好像失忆了。”面馆老板说。 “对,这人不爱说话,但他不是个傻子。他靠捡破烂为生。”小商店的女老板补充说。 “他住哪儿?”邵兴旺问。 “邮局后面小巷子里,他在那儿的墙拐角给自己搭了个窝棚,有半年时间了。”女老板说。 “谢谢啊!”邵兴旺说。 “不用,怪可怜的。他每次卖完破烂,会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如果没钱,就到裤带面馆吃别人的剩饭。”女老板说。 望着秦三块远去的背影,邵兴旺不禁热泪盈眶。 丁惟实拍拍老同学的肩膀说:“既然是你以前的好邻居,咱们想办法帮帮他。” 第三百零五章 去一趟秦三块老家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回到学校,邵兴旺将昨晚的梦,今天见到秦三块本人的事情,打电话告诉了妻子荷花。 赵雨荷将信将疑,说:“不会吧,秦三块都死好几年了。你怕是最近上火,看走眼了吧!” 邵兴旺着急地说:“嗯呀!我的夫人哪!秦三块左眼是蓝色的,右眼是黑色的,你说,全世界长这么奇怪眼睛的人有几个?即便是个老外,他也不可能一只眼睛蓝,一只眼睛黑。” 听狗子哥这么一说,赵雨荷相信他的丈夫亲眼见到的人就是秦三块。 当年秦三块被大水冲走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家也只是听表姐夫刘大顺说,人肯定没了。但到底是死是活,其实并没有确凿证据。 电视上不是还播过这样的新闻吗?有人被家人认定已死去多年。突然有一天,这人出现在家人面前,惊得家人不知所措,赶紧报警。 经过警察调查,祖坟里埋葬的亲人竟然是别人。哭丧祭奠多年的亲人竟然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外人。 这样真实的故事,现实中的确是有。想到这里,赵雨荷便断定狗子哥说的是事实。 “那现在怎么办?”赵雨荷问。 “想办法联系他家人,联系梅香香。”邵兴旺说。 “梅香香走的时候,没留地址,这些年,她的手机号码估计也换了。”赵雨荷说。 赵雨荷拨打梅香香以前的手机号码,果然显示是空号。 “我想想,让我想想。秦三块以前开‘面的’(运货面包车),给隔壁老王送菜。他的‘面的’车号你还记得不?”邵兴旺问。 还没有等赵雨荷说,邵兴旺自己先想了起来,说:“39胃太,就是39胃太,秦A999VT。” 赵雨荷也想起来了,笑着说:“你第一次看见秦三块开车回来,还跟人家开玩笑,说你这车号,怎么是个治疗胃病的药名?” 通过车管所,邵兴旺查到了秦三块身份证信息,又通过身份证信息,查到秦三块户口所在地。 梅香香家庭住址和联系电话在公安局孙警官等人帮助下,很快就被邵兴旺要来了。 邵兴旺拨打梅香香电话:“嫂子啊!知道我是谁吗?” 梅香香问:“您是?” 邵兴旺呵呵一笑说:“我是你在大秦省秦都市新沣县的老邻居,狗子啊!荷花的丈夫,邵兴旺邵老师啊!不记得我了吗?” “啊!邵老师,您好!多年不见,可好啊!”梅香香问。 “我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喜讯。小甜甜他爸,秦三块秦大哥找到了。呵呵呵,呵呵呵……”邵兴旺说。 “啊!真的?”梅香香感到很吃惊。 “真的,千真万确。人现在就在新沣。不过,有点事情我得提前告诉你?”邵兴旺说。 “他怎么了?你说?”梅香香问。 “老哥哥好像失忆了。他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智力看上去就像一个三四岁的孩子。”邵兴旺说。 “啊!”梅香香感到非常吃惊。 沉默,近两分钟时间的沉默。 “嫂子,你怎么啦?秦大哥找到了。呵呵呵,呵呵呵”。 邵兴旺虽然从电话里听出了梅香香的惊讶,但仍旧相信,梅香香听到这个好消息后,会和他一样高兴。 但邵兴旺没有想到,电话那头却传来梅香香哭泣的声音。 “呜呜呜,呜呜呜……” “大姐,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老哥哥现在最需要家人陪伴和照顾,也许你和孩子能帮助他恢复记忆。你看你啥时候过来看他?我安排车到火车站接你。”邵兴旺说。 “我,我,我……我已经嫁人了,生了孩子,现在孩子都两岁了。呜呜呜,呜呜呜……”梅香香在电话那头哭起来。 “哦!”邵兴旺停顿了一下,说:“这不怪你。咱们都以为秦大哥死了。” “呜呜呜,呜呜呜……”梅香香仍旧在电话那头哭泣。 “大姐啊!你来不了,能不能通知一下秦大哥的父母亲,或者兄弟姐妹来看看他,得把他接回家去,他一个人在新沣流浪,也不是个事啊?”邵兴旺有些恳求道。 “他父母早死了。”梅香香说。 “他家再没别人了?”邵兴旺问。 “他有个姐姐,好多年都没有来往,我试着联系一下。”梅香香说。 “你把我的电话号码存一下,来新沣之前,记着先给我打电话,我安排车到火车站接你。” 两月过去了。邵兴旺等待秦三块的家人能把他接走,至少来秦都看望一下吧! 没有!一个人都没有来。 这不正常,邵兴旺自言自语道。 路过总务处办公室,邵兴旺朝门里喊了一声:“河山!” 总务主任马河山听到校长邵兴旺在办公室门口叫他,急忙放下手里的茶杯出来。 “校长,您叫我。” “明后天有事没?”邵兴旺问。 “您说周六周日?”马河山说。 “对!” “没事,也有事?”马河山说。 “什么叫没事也有事?”邵兴旺问。 “没啥大事,就是周六要陪媳妇逛街,周日要打扫家里卫生。”马河山说。 “那就是没事。明天你陪我去一趟甘肃天水。”邵兴旺说。 “去那里干什么?”马河山问。 “哦……”邵兴旺指指正在打扫校园卫生的秦三块说,“去他老家看看情况。我给他妻子打了几次电话,希望家里人来看望看望他,这也许有助于他恢复记忆。可这都快两个月了,没一个人来。” “这是大事,那没有问题。我们怎么去?”马河山问。 “开你的小汽车。油钱,路费,回来我给你全部报销。”邵兴旺说。 “没问题。”马河山说。 邵兴旺一觉醒来,已是周六早上七点。他匆匆洗了把脸,刮了刮胡子,早饭也没吃就跑到马河山房间,问他准备得怎么样了? 邵兴旺敲门,发现门锁着。邵兴旺突然想到马河山昨晚回家去了。 正在邵兴旺转身的一刻,马河山开着自己的“马自达”汽车驶进了校园。 “校长,好了没?好了咱们出发。”马河山摇下车窗玻璃大声喊。 “好了,走!” 邵兴旺坐上了马河山的小汽车,车子沿着白马河河堤路向国道驶去。 “领导,您吃早餐没有?”马河山问邵兴旺。 “还没有,一会儿看见路边卖早餐的,你把车停下来,我给咱们买点儿。”邵兴旺说。 “我吃了。我还帮您买了早餐。两个大肉包子,一盒豆浆,加过糖了。领导,您趁热吃。”说着,马河山从座位旁边的手扶箱里取出早餐。 “考虑得真周全!”邵兴旺夸奖了一句。 “这都是跟您学的。”马河山说。 第三百零六章 梅香香的丈夫秦铁柱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不久,汽车就从新沣高速入口驶入连霍高速。 连霍高速是连接江苏连云港市和新疆霍尔果斯市的高速公路,全长4395千米,国家编号G30,是中国最长的高速公路。 吃完早餐,打开手机导航,插上电源,将手里架在汽车空调出口的支架上,邵兴旺放倒前排座椅,斜躺在上面打起了盹。 他浑身酸疼,骨头像散架了般难受。 作为一个中年男子,他上有老,下有小,家庭工作样样都得兼顾,他没得选择,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坚持。坚持到底就是胜利,他常这样说服自己。 他太累了,在密闭的空间里,在汽车行驶时所带来的微微的晃动中,很快就睡着了。 “呵……呵……”一阵接一阵的打呼噜声音传来,马河山瞥一眼邵兴旺,耸耸肩膀,继续目视前方,小心驾驶。 迷迷糊糊大约睡了一个小时,邵兴旺醒过来,问:“到哪里了?” “三分之一。”马河山回答。 “还早呢?”邵兴旺说。 “领导,要不到前面服务区撒泡尿?”马河山问。 “可以。”邵兴旺回答。 来到服务区,两人上了一趟厕所,马河山又到超市买了两包辣条,一包泡椒凤爪。 “领导,来一包?”马河山递给邵兴旺一包辣条。 “啥东西?”邵兴旺问。 “辣条。”马河山回答。 “还是留着你吃吧!我们小时候除了馒头和面条之外,还真没怎么吃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邵兴旺说。 “好吃,您尝一口。这东西又辣又香,开车犯困的时候,来一点,提神。”马河山说。 快到十一点时,汽车离开了大秦省,开始进入甘肃境内。 汽车按照导航指引,继续前进。 下了高速,驶入国道,导航显示,还要两个小时才能达到目的地。从地图上看,秦三块的老家在山区,汽车要沿着盘山公路行驶两个小时。 邵兴旺和马河山路过一小镇,在小镇上找了一家面馆,各自吃了一碗面。吃完后,马河山躺在车里小憩,邵兴旺则在小镇附近转悠。 远处,就是大山,巍峨高耸,连绵起伏。 小憩之后,马河山发动汽车,汽车继续前进,沿乡村公路向北行驶。 越向北行,街景越是凄凉,田园和荒地开始映入眼帘。 灰色的屋脊和塑料棚沐浴在六月的阳光里,闪闪耀眼。 不久,汽车钻入山中。道路蜿蜒曲折,马河山紧握方向盘,忽左忽右地转动不止。 邵兴旺有点晕车,刚才吃的面条,喝的面汤,似乎要急切地离开肠胃。 突然一个转弯,道路平缓起来,拐角渐渐少了,正当他松一口气时,汽车突然蹿人阴森森的松树林中。 松林简直像原始林一般拔地而起,遮天蔽日,将万物笼罩在幽暗的树影之中。 从窗口进来的风骤然变冷,湿气砭人肌肤。 车沿着溪流边的山道在松树林中行驶了很久,正当邵兴旺恍惚觉得整个世界都将永远埋葬在松树林中的时候,树林却突然消失了。 他们来到四面环山的一处盆地。 极目四望,盆地中禾苗青青,平平展展地四下延伸开去。一条清澈的小溪在路旁潺潺流淌。 远处,一缕白烟袅袅升起。错落有致的屋舍,随处可见的晾衣竿上挂着衣物。牛羊在屋舍旁的一处山坡上吃草,几只狗在房前屋后“汪汪”叫着。 家家户户的门前,烧柴一直堆到房檐,猫在上面睡午觉。 这样的景致反复出现几次之后,汽车再次驶入松树林。 穿过松树林便又进入一座小镇,穿过小镇,汽车再次驶入松树林。 “真是人间仙境啊!”马河山感慨道。 大约四十分钟后,汽车便上到一座视野开阔的山顶。 马河山将车停在路边,对邵兴旺说:“要不要欣赏一下美景,顺便小个便?” “壮美河山,兴旺发达。”居高临下,看到连绵起伏的群山和山中错落有致的村镇,邵兴旺不禁感叹道。 上车继续前进。 溪流沿岸排列的村落比刚才小得多,可供耕种的平地也不大。山势险峻,迎面逼来,只是狗多这一点倒是村村相同,汽车一到村口,狗便竞相叫个不止。 “到了。”马河山将车停在路边一屋舍前。 “我去敲门。”邵兴旺下车。 “咚咚咚……咚咚咚……有人吗?”邵兴旺问。 “谁呀?”屋里传来一小女孩儿声音。 “是梅香香家吗?”邵兴旺问。 “妈,有人找你。”女孩说。 “谁呀?”梅香香问。 “大姐,是我,邵兴旺,狗子!”邵兴旺说。 门开了,梅香香看到眼前的邵兴旺先是一愣,继而赶紧邀请进屋。 “大姐,你还好吧?”邵兴旺进门第一句话就问。 “嗯!”梅香香点点头。 “我这次来,一是看看你和孩子,二来也是希望你能去看看大哥。”邵兴旺小心翼翼地说。 “我怎么去见他,我们都以为他死了……所以……我……我都嫁人了……这可怎么办呀?”梅香香哭着说。 “逃避不是办法,我们都得面对现实。”邵兴旺说。 “可我已经和现在的男人生了孩子。不可能离婚,也不可能再回到三块身边,继续和他过日子。”梅香香说。 “大姐!唉……你说的也没错……我今天能亲自过来,也不是非要你和现在的丈夫离婚,我也没那个权利。我只是觉得,三块大哥……他……太可怜了,想帮他一把。除了你和孩子,他再没有别的亲人。你们见见他,也许能帮他恢复记忆。如果真能把他记忆唤醒,你们也不枉夫妻一场。”邵兴旺语重心长地说。 “毕竟你的两个闺女都是秦大哥的亲生骨肉,至少让大哥见见自己的女儿,说不定真能唤醒他的记忆。”马河山说。 “秦大哥的记忆如果真能被唤醒,凭我对大哥的了解,他一定会面对现实,理解你的选择。大姐,帮帮大哥吧,他太可怜了。这些年,他遭了不少罪。”邵兴旺用一种祈求的语气说道。 梅香香只是哭,两个女儿也跟着一起哭。 过了一会儿,梅香香说:“狗子,我去给咱们做点饭?” “不了,不了,不麻烦你了。”邵兴旺说。 “不是你麻烦我,而是我们总麻烦你。一定吃完饭再走。我现在就去做饭。” “那好吧,大哥和你儿子没在家?”邵兴旺问。 “去孩子奶奶家了,估计快回来了。”梅香香说。 邵兴旺没有再拒绝。俩人在梅香香家各吃了两碗汤面条,便离开梅香香家。 俩人前脚离开,梅香香的丈夫秦铁柱后脚就回来了。 看见桌子上的一堆礼物,秦铁柱问:“谁来家里了?送了这么多礼物?” 梅香香正在洗刷锅碗,虽然听见了丈夫的问话,但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 “妈妈,妈妈……”两岁的儿子被父亲牵着小手,正蹒跚地朝母亲跟前走去。 孩子抱着母亲的小腿,说:“抱抱,抱抱,妈妈,妈妈!” 梅香香扭头看见儿子,将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干净,蹲下身子,抱起儿子在脸蛋上亲了一口。 儿子扑到母亲怀里,要掀开衣服打算吃母乳。 梅香香坐下来,解开衣服扣子。儿子贪婪地吮吸起来。 第三百零七章梅香香的嘱托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吃饭了没有?”梅香香平静地问丈夫。 秦铁柱看出了妻子平静的那张脸下隐藏的某种焦虑,低声问道:“香,家里来客人了?” “狗子来了。”梅香香说,“他希望我去秦都一趟,去看看甜甜她爸。” 最后的半句话,梅香香哽咽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嗒嗒地滚落下来。 “那你怎么想的?”秦铁柱问。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梅香香哭了。 小甜甜和小馨馨看到母亲哭了,从屋里出来,怔怔地望着母亲。 “妈,你怎么了?”甜甜问母亲。 “妈没事,妈没事,你们回屋写作业去。去吧,乖,听妈的话!”梅香香擦了擦眼泪说道。 两个孩子转身回屋。 梅香香用手轻拍着怀里的儿子,儿子在母亲很快睡着了。梅香香将儿子放到炕上。 丈夫秦铁柱将锅碗瓢盆洗刷干净,又将家里卫生打扫干净,喂了猪,喂了鸡,将梅香香吃剩的半碗饭,倒进狗窝前的小瓦盆里。 小黑狗三下五除二将盆里面条吃了干净,连一滴汤水都没留下。 夜色渐浓,山里的天黑得早,气温下降得也快。不到十点钟,两个孩子就睡了。 秦铁柱回到卧室,看到妻子侧身躺在儿子身边,胸脯裸露。 很显然,儿子躺在炕上时,妻子又喂了奶。 梅香香脸色焦黄,身材瘦弱。 这个贫穷的乡下女子,对生活本来就没有过多的奢望。她只想当一个普通的农民,过和别人一样普普通通的日子,可命运却和她开了一个玩笑,而且还是个天大的玩笑。 没有多少文化的她,陷入到一种无法抉择的痛苦之中。 秦铁柱心疼地看着疲惫的妻子,将一条薄毯子盖在她身上。 梅香香被惊醒了,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说:“怎么睡着了?” “累了就睡吧!” “猪和鸡喂了吧?”梅香香问。 “喂了。”秦铁柱回答。 “狗呢?”梅香香问。 “也吃饱了。”秦铁柱回答。 “你也睡吧。”梅香香说。 “我去洗一下,今天在孩子他奶奶家干了不少活,出了几身汗。”秦铁柱说。 说完,秦铁柱走出屋里,来到院子。 院子里面的两个大水缸盛满了水,经过太阳一天的暴晒,水还温热着。 白色的塑料桶挂在树干上。垂下来一截橡皮管子。很显然,这是秦铁柱自制的淋浴器。 秦铁柱从水缸里舀了两桶水,站在小凳上,倒进塑料桶。 取下折叠橡皮管子上的铁夹子,水流下来了。 秦铁柱站在树下,满身的泡沫,洗得正欢。 一双干枯瘦硬的手触碰到了他。 “香,你怎么出来了?”秦铁柱问。 “你坐在凳子,我帮你搓搓背。”梅香香说。 “累了就去睡吧,我自己可以。”秦铁柱说,“你如果愿意回到秦三块身边,我也不反对。”秦铁柱说。 “不!铁哥!”梅香香哭着说。 “对不起,香,我不是故意要让你生气,知道你心里苦,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点。你怎么安排都可以,我没意见。”秦铁柱说。 “那我们抽空去看看他,给他带点钱。”梅香香说。 “给多钱?”秦铁柱问。 “你觉得多钱合适?”梅香香想听听丈夫的意见。 “一万吧!”秦铁柱说。 “咱家没有一万块呀。”梅香香说。 “把那四头猪和鸡卖了吧。”秦铁柱说。 “猪还没长大?现在卖有点可惜?不行先借点钱,到年底猪长大了,连本带利一起还他。”梅香香说。 “也行。”秦铁柱说。 “把鸡先卖了,这两百多只鸡,少说也能卖个三千多元。”梅香香说。 “也是有点可惜,如果能等到元旦和春节就好了,这些散养的土公鸡,每只至少多卖一半的钱。”秦铁柱说。 “也是。你先借吧,如果实在借不到,咱们就卖。如果能借到,咱们根据情况,能减少一点损失,是一点。到年底,咱连本带利,一起还他就是。”梅香香说。 “那就这么定了。”秦铁柱说。 秦铁柱洗簌完毕,梅香香用剩下的热水也洗了洗,夫妻俩检查完家禽家畜,关好门窗,睡去了。 再说邵兴旺和马河山俩人,吃完饭,离开梅香香家。 上车后,根据导航,俩人原路返回,开车行驶了半个小时,天就彻底黑了。 晚上开车走山路还是危险。再加上奔波劳碌了一整天,皆困得不行,看到路边小镇一民宿,便决定住下来。 民宿客栈共三层,三十多间房屋。现在是旅游旺季,邵兴旺在大厅遇到了不少来此地度假的人。 邵兴旺因为心中有事,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去了解当地的美食及旅游景点。 俩人办好入住手续,进到房间,洗簌完毕,便各自睡去。 第二天一早,原路返回秦都。 梅香香和秦铁柱夫妻俩借了五千元,将家里的猪提前卖了两头,鸡提前卖了一百只,除了给秦三块留了一万块钱,剩下都留作路费。 半个月后,梅香香带着三个孩子和他的丈夫来到新沣县。 此时,经过两个多月的交流,秦三块虽然还是不能记起眼前的邵兴旺到底是谁,但他心里清楚,这是一个好人。管他吃,管他住,还给他发工资。 秦三块的工作就是打扫校园和操场卫生。上午和下午各打扫一遍。 在学校,梅香香怀里抱着他与秦铁柱的两岁儿子,旁边站着小甜甜和从没见过父亲的小馨馨。 小甜甜长高了,上初中了,一看见拿着扫把在院子清扫的秦三块,“哇”地一声,跑过去抱着自己的爸爸,大哭起来。 小馨馨站在旁边一脸茫然。 梅香香对小馨馨说:“馨馨,那是你亲爸,快过去,叫爸。” 小馨馨有些胆怯,走了过去,小声地叫了一声“爸”。 秦三块被小甜甜搂抱着,身体僵硬,除过点头微笑,仍旧一脸茫然,连说了几个“好”字,便又低头扫起树叶来。 “他姐没来吗?”邵兴旺问。 “联系不上。”梅香香说。 邵兴旺遗憾地摇摇头。 “邵校长?”梅香香欲言又止的样子。 “大姐,你有什么想法就说?”邵兴旺问。 “事情已到这一步,即便是他恢复记忆,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说着把怀里的孩子递给身边的丈夫。 “我这有一万块钱,留到你这儿,你给三块买点好衣服,好吃的,把他多关照关照。我给您跪下了!” 说着,梅香香“扑通”一下,就跪在邵兴旺以及众人面前。 “这使不得,使不得。大姐,使不得。”邵兴旺赶紧去扶梅香香。 两个孩子见母亲跪在邵兴旺跟前,跑过来,抱着母亲梅香香呜呜呜地哭泣。 “您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梅香香仍旧跪着。 “我答应你,答应你。但这钱我不能要。老哥哥虽然失忆了,但人善良,很勤快。给他安排打扫卫生的工作,从早到晚,忙个不停。作为临时工,他有工资,昨天刚发了工资。你们有三个孩子,负担重,钱还是给孩子留着上学用吧。” 邵兴旺眼里闪动着泪花,说完,扶起梅香香,然后转过头对两个孩子说:“要好好学习。以后想爸爸了,给狗子叔打电话。我还可以带你们的爸爸到你们老家看你们,也可以接你们过来看爸爸。狗子叔这里,有吃饭的地儿,有住的地儿,方便得很。哈!别哭了!好好学习,听妈妈的话。” “谢谢啊!狗子!啊,不!邵校长!”梅香香说。 听到梅香香叫邵兴旺的小名“狗子”,刚才还眼泪汪汪的几位老师,现在捂着嘴在偷笑。 “笑什么笑?不许笑!邵兴旺虽然眼角含泪,仍不忘和大伙开个玩笑。 刚才令人悲伤的气氛总算有了一丝缓和。 邵兴旺说:“大姐,大哥,还有甜甜,馨馨,你们都放心吧,有我狗子在,绝不让秦大哥受委屈。如果秦大哥这辈子恢复不了记忆,我就把大哥养活一辈子。”说着,又抹了抹眼泪。 “谢谢!”梅香香说。 “谢谢!”丈夫说。 “谢谢!”小甜甜说。 第三百零八章 邵振邦去世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当天晚上,邵兴旺请梅香香一家到新沣大酒店吃团圆饭。 秦三块、马河山、李振山、张德力、白亚亚、胡力争、侯文荣等人都在场。众人喝了酒,聊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饭桌上,秦三块眼神看起来,比先前有了更多光彩。他也许不认识面前的女人和孩子,但他能够感觉到这些人跟他有一定关系。 因此,整个吃饭过程中,秦三块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带着善意,除了“谢谢,大家都快吃”之类的客套话之外,再没别的言语。 吃完饭,邵兴旺将梅香香一家人安排到酒店住下。 “大姐,明天我还比较忙,就不来送你了。你和大哥孩子在酒店门口坐886路车,就能坐到秦都火车站。” 在酒店大厅交代完事情,邵兴旺和秦三块、马河山、李振山,分别骑乘两辆摩托车回学校。张德力、侯文荣、郑一燕、乔美娥四人叫了一辆出租车。 众人回到学校。 邵兴旺走到宿舍门口,从手提包里掏钥匙开门,却先掏出一个鼓胀的信封,借着门口的灯光,邵兴旺发现信封里塞着钱。 邵兴旺心想,真是喝酒把人喝糊涂了,梅香香啥时候把钱塞到他的手提包里? 邵兴旺回忆着,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邵兴旺发现信封上有字,门口灯光灰暗看不清,于是赶紧掏钥匙开门。 打开门,打开灯,邵兴旺看到信封上写道:“狗子:这钱还是留给三块吧。钱虽然不多,但这是我的心意。你一定要替孩子他爸收下,不然,我一辈子良心难安。香香!” “大姐!你好仁义啊!”邵兴旺手拿信封,不禁感慨。 拿起手机,邵兴旺想给梅香香发条信息替秦大哥表示感谢,打开对话框,却先看到梅香香的留言:狗子,谢谢您。我和秦三块虽然只比你和荷花大两岁,你们却对我俩如亲哥嫂一般。钱一定要收下,不然,我一辈子良心难安。 邵兴旺回复:梅姐,您放心,有我狗子一碗饭,就绝不会让秦大哥饿肚子。有我狗子一张床,就绝不会让秦大哥淋风雨。保重!后会有期! 梅香香回复:如果这辈子还有机会,我们还做好邻居。后会有期! 第二天早上10点半,众人正在操场观摩胡力争的教学示范课,邵兴旺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邵兴旺低头一看,是堂哥邵兴隆打来的。 邵兴隆在电话里说:“狗子,快,赶快往回走,咱大(大,读音为“达”,秦地方言,爸爸的意思。作者注),咱大老了。呜呜呜,呜呜呜……” 听到消息,邵兴旺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邵校长,你怎么啦?”马河山问。 “领导,你怎么啦?”张德力问。 白亚亚和郑一燕老师也赶紧过来扶邵兴旺。 “没事,没事。”邵兴旺恢复了知觉,说,“大家继续听课,我没事没事。” “我扶你到办公室坐一会儿。”马河山扶着邵兴旺朝办公室走去。 邵兴旺走进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一副痛苦的样子。 马河山倒了一杯水,递给邵兴旺,然后问:“校长,你哪里不舒服?要不我把你送医院去?” “我父亲刚去世了。”邵兴旺满含泪水地说道。 “啊!”马河山大吃一惊。 的确,邵振邦老了。 这个三十三岁才娶上媳妇的大龄青年,如今,平平淡淡地走完了自己的一生。作为一个地主的儿子,一个老实巴交的菜农,这辈子干得最漂亮的事情就是生了一个名叫“狗子”的儿子。 乡下人讲:七十三,八十四,阎王找你商量事。邵振邦即便小心翼翼,还是没有逃脱这个民间“魔咒”。 秦都人,把人去世叫“走了”,新沣人,把人去世叫“老了”。 马河山骑着摩托车载着邵兴旺朝邵家棚驶去。 摩托车上了国道,又转进乡道,五十分钟准时到家。母亲刘云朵趴在丈夫邵振邦的遗体上痛哭,众乡亲围在旁边规劝。堂哥邵兴隆刚送走120急救车,现正在家门口招呼前来帮忙的乡党。 邵振邦天刚亮就到菜地忙碌,这是他几十年的老习惯,结果今天上午却突发心肌梗塞,倒在菜地。 堂哥邵兴隆到菜地找邵振邦借“三蹦子”,发现邵振邦躺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 于是赶紧呼唤路人一起施救,并拨打120急救。120来后,发现人已经死了,便将邵振邦送回到家里。 到了下午,灵堂搭建好了。 陆陆续续有亲戚前来吊唁。 邵振邦躺在“冰棺”里,上面盖着黑布。邵兴旺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前,一直低头流泪,默默不语。 下午四点多钟,儿媳赵雨荷、孙子邵谦诚和孙女霍艺德回到新沣,回到邵家棚。 第二天,邵兴旺见到了许久未谋面的亲戚。 小时候,曾经一起玩耍的表哥表姐们,现在大多都有了孙子,有的甚至还有好几个。 看得出,周围的人都是一副忙碌碌的样子,堂哥邵兴隆招呼着前来吊唁的亲戚上香、磕头,然后就是招呼大家喝水吃饭。 到了新社会,红白喜事开始讲究移风易俗。 现在亲人去世,很少再见到二三十年前老人去世时,那种呼天抢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邵兴旺很小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亲人去世,有的亲戚是在真哭,还有一部分人是在进行一场哭的表演,有的人还利用这样的机会哭自己,排泄内心压抑许久的痛苦。 从昨天到今天,堂哥邵兴隆请的响乐班吹拉敲唱就没有停歇。 响乐班是花家堡子的。这帮子人是职业吹奏师,在新沣县城一带专门从事这个行当。 张家庄还有另外一伙人,他们专门从事娶妻生子这些喜事的吹奏和表演。 正所谓井水不犯河水,各有各的生意。 这伙人一会儿吹奏的是经典的哀乐声,一会儿又是欢快的流行曲,一会儿又站出来一个人,带着墨镜唱着跑调的流行歌。鼓点的节奏足够快,唢呐的声音足够亮,尤其是小号、长号的声音足够响。够响就行,红白喜事,要的就是这样吵翻天的感觉,不吵不闹就不叫过事。 邵兴旺喜欢安静,遇到这嘈杂的“农业重金属”声响,耳根子一直发疼,但他却发现,前来帮忙的乡党、前来送别父亲的亲戚都自自然然,该干啥干啥,一副只管眼前事,不闻吵闹声的样子,好像就他一个是另类。 一会儿,哀乐便响起。 邵兴旺想起父亲生前所受的苦难和委屈,不禁又是泪流满面。 第三百零九章 往事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夜深人静,亲戚已全部回家。灵堂前灯火通明。赵雨荷和两个孩子也已睡去。 邵兴旺跪在父亲灵堂前“守灵”。此情此景,邵兴旺的脑子里除了回忆,还是回忆。 他努力回忆着父亲的点点滴滴,满脑子却是母亲的影子。 “别跪在这儿了,进屋睡觉去吧!”母亲刘云朵过来安慰着披麻戴孝的儿子。 “我再守一会儿,你可别累着自己,要保重身体。”邵兴旺说。 “妈没事,别待太久,早点去睡。”刘云朵说完,离开了丈夫的灵堂,回屋睡觉去了。 邵兴旺望着母亲蹒跚佝偻的背影,想起小时候,母亲刘云朵搂着他,和他“猜曲儿”(猜谜语),教他念童谣,给他讲故事的一些琐碎事情来。 窗外大雪纷纷。 屋内温暖的炕上,刘云朵怀里搂着儿子邵兴旺,让他“猜曲儿”。 常猜的“曲儿”有: 红公鸡,绿尾巴,半截钻到地底下。 弟兄七八个,围着柱子坐,只要一分开,衣服就扯破。 上边毛,下边毛,中间夹颗黑葡萄。 …… 猜完了曲儿,念完了童谣,邵兴旺躺在刘云朵的怀里笑得前仰后合。 待笑声结束,邵兴旺问母亲:“妈,今天讲个啥故事?” 刘云朵说:“讲个老婆婆和狼的故事。” “快讲。”邵兴旺催促。 “讲完了睡觉。”刘云朵说。 “嗯!” 邵兴旺小时候,母亲刘云朵给他讲了许许多多有关人和狼的故事。 有的故事发生在解放前,有的故事发生在解放后。 有的故事是关于狼从炕上叼走了娃,有的故事是关于狼偷羊,人撵狼;有的故事发生在骊山上,有的故事发生在渭河滩,总之,不下十个人与狼斗智斗勇的故事。 其中一个离奇的故事,邵兴旺记忆犹新。 说是骊山上有一独居老太婆。 冬天,一只孤狼找不到吃的,就打起老太婆注意。老太婆发现,这只孤独的狼,在自家房前屋后转悠了好几天。 一天晚上,这只孤狼跳进老太婆家院子,用爪子从屋外试图打开门闩。听到狼推门的声音,老太婆下炕取了一根木棍顶在门里。 孤狼无计可施,又趴窗户上,试图咬开木格窗。贴着窗花的纸已被狼头顶破,狼用牙齿撕扯木隔窗,一截木条已被咬断,狼把头伸了进来。就在这时,老太婆拿起菜刀,朝狼头砍去。狼“嗷——”的一声,狼逃跑了。 真是“铁头”,一刀下去,这只孤狼也只留了一条伤疤而已。后来村人说,在田间地头,有时还能碰见那条脸上留疤的孤狼。 “妈,你和我爸是怎么认识的?怎么结的婚?”小孩子永远都好奇自己的父母是怎么认识的,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四岁的邵兴旺自然对这些也充满好奇。 刘云朵说:“不是说好了,讲完故事睡觉吗?” 邵兴旺说:“我睡不着。” 和那些民间故事相比,年幼的邵兴旺对父亲与母亲的故事更感兴趣。 “妈,你快讲,快讲。”邵兴旺在母亲怀里撒娇卖萌。 “好,讲完这个必须睡觉。”刘云朵说。 “嗯!”邵兴旺躺在母亲怀里点点头。 刘云朵眨眨眼,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向自己怀里的儿子娓娓道来。 “你大邵振邦当时已经三十岁了,在乡下算是大龄青年,找不到合适的老婆,没有其它特别的原因,只因家里太穷。” “解放前,你爷爷邵福海是新沣县大财主,邵家棚村一半的土地都是爷爷家的。爷爷还做生意,开钱庄,家里有三十多间房子,给你娶了三个奶奶,你的亲奶奶是爷爷最小的老婆。你大刚出生没多久,你的爷爷就死了。爷爷死后,家里的财物被抢劫一空。另外两个奶奶和他们的儿女,死的死,逃的逃,不知去了哪里。你的奶奶,娘家穷,本来就是爷爷花钱买来的丫头,长得很好看,又乖巧又懂事,最后嫁给了你爷爷。” “爷爷为啥能娶三个老婆?”邵兴旺问。 “有钱,在旧社会,有钱的人就有可能娶两三个老婆。”刘云朵说。 “我长大了也要娶三个老婆。”邵兴旺说。 邵兴旺的一句话,逗得刘云朵和邵振邦笑个不停。 “你们笑什么?”邵兴旺好奇地问母亲。 “你大(父亲的意思)娶一个,都费了老大的劲儿?”刘云朵看了一眼怀里可爱的儿子笑着说。 “那是我大没钱。你刚才不是说,我大穷,才找不到合适的老婆?我长大了,要挣很多钱?”邵兴旺说。 “有钱也不行。现在是新社会,新社会施行一夫一妻制,也就是说一个人只能娶一个老婆,不允许多娶。”刘云朵给儿子解释。 “为什么?”邵兴旺问。 “你想想啊?你有一个妈好呢,还是有三个妈好呢?”刘云朵说完,邵兴旺便不再吭气,继续听母亲讲故事。 “当时,人们认为你奶奶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是受害者,没有人欺负你奶奶。打砸抢烧的时候,给你的奶奶留了间房子。其它的房子,包括搭建房屋的木料和铺在地上的青石板,都被人拆下带走了。拆不了,带不走的,要么被推倒,要么被一把火烧掉。” “解放后,你的奶奶嫁给了爷爷家的长工邵老六,再后来,他们又一起生了你二叔和姑姑。因为大财主的身份,你爷爷被划分为地主恶霸一类,家产充了公。因此,地主家的孩子——你大,从小就受到牵连,被人欺负,被人嘲笑。这是命!谁什么时候出生,出生在谁的家里,不是由他本人决定,而是由他的父母,他的祖先,他所处的时代、社会环境来决定的。” “怪不得我大和我二叔长得一点都不像。”邵兴旺说。 “在父母同房的那一刻,夜里一只受惊的知了,或者一只偷食的老鼠,都有可能改变一个人的出生。一个人的出生概率是非常渺茫的,就像天上的繁星一样渺茫。你大不爱说话,但他有你爷爷聪明的基因,有你奶奶端正的五官,长得排排场场,大大方方。小时候,你大耽误了上学,没有多少文化,靠自学,认得一些字,读书写信不成问题,能算简单的算术题。你可要好好学习,考大学,从咱们村子出去,到城里上大学,当工人,吃商品粮。” “啥是同房?”邵兴旺问。 “同房就是……”刘云朵被儿子的问题问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就是生孩子。”坐在煤炉前烤火的邵振邦回答。 “怎么才会生孩子?”邵兴旺紧追不舍。 刘云朵脸红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儿子的问题。 “就是在你妈的嘴上亲一口。过一段时间,你就出生了。”邵振邦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地回答儿子的问题。 刘云朵怀里搂着儿子偷笑。 “我妈亲我,会不会生孩子?”邵兴旺的问题把刘云朵和邵振邦都给逗笑了。 邵振邦说:“不会,小孩子不会。要是长成大人的话就会。” 刘云朵继续偷笑,邵兴旺却表情凝重,似乎又有问题要问。 …… 回到卧室,邵兴旺躺在沙发上,继续想着以前的事情,想着父亲母亲年轻时的故事,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心情平静了许多。 天亮了,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邵兴旺从沙发上起来,推门看了一眼两个孩子,孩子们还在炕上睡着,便走出屋去。 院里来了一些远房亲戚,邵兴旺虽然认识,但多年不来往,并不熟悉,只打了个招呼,便忙其它事情去了。 中午,邵兴旺实在困得不行,上床午睡。 家里的事情,有二叔和姑姑张罗,有堂哥邵兴隆张罗,其实也没有他能帮上的忙。 他要做的就是“付钱”,给办事的人付钱。到底需要什么,花多少钱,二叔说了算。现在,这个“付钱”的任务交给赵雨荷。 赵雨荷身上挎着一小包,里面是邵兴旺交代让她取的三万块现金,现在还剩下不到一万块。有些事情,还没有完全结算,赊着账。等到明天上午12点之前,像埋葬奶奶一样埋葬了父亲,邵兴旺才认为父亲的葬礼初步结束。 之后,还要过“头七”“二七”“三七”“一周年”“二周年”“三周年”,直到“三周年”结束,父亲邵振邦的葬礼才算彻底结束。 之后,就是每年的清明节和农历十月一日的“送寒衣节”,给亲人上坟烧纸钱祭奠一下。 …… 埋葬了父亲,邵兴旺赶紧赶回学校。 第三百一十章 大水灾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学校的重建计划正在持续推进,除了狠抓教学质量,几百号人的吃喝拉撒以及学校的基建工作,都需要他操心。 一屋扫不好,何以扫天下。 即便是在新沣这样的小县城,即便是在这样的乡村学校,即便没有任何人对邵兴旺的工作进行考核和评估,但作为从事着“天底下最光辉事业”的邵兴旺,对自己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 工作作风及工作标准比在秦都市工作时还要高。 “孩子等不起,耗不起。有人说,教育是农业,需要静等花开。我不太赞同这样的说法。静等花开,要等到啥时候去。孩子一天天长大,时光一天天飞逝。今天该学的没学会,拖到明天。明天还有明天的学习成长任务。教书育人,这不是种庄稼,今年欠收了,明天扩大面积再补种,把去年欠收的补回来。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对于孩子而言,今天过去了,永远都没有今天了。因此,我们要活在当下,干在当下,不要指望把今天的工作拖到明天。和有钱人家的孩子相比,和那些有资源有人脉的人家的孩子相比,这些孩子和他们的父母更渴望用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甚至是整个家族的命运。” 在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中间的一次月考质量分析会上,看到手里成绩单上的数据比之前有所下降,邵兴旺语重心长地对老师们说。 “这些孩子的基础的确很差,以前的欠账太多,题出的稍微难一些,整个就‘全军覆没’。”教导主任乔美娥主任说。 “没有问题,恰恰是最大的问题。在教学质量的提升方面,我们还有很硬的骨头要啃。这次的月考题,是我从秦都市经开区豁山二小借的。孩子们考砸了,大家心情沉重,我能理解。我们大家都从中做一些反思,找找我们与别人的差距。直面竞争,勇于竞争。无论是英雄还是狗熊,走进高考考场,是从不问来路的。” 今天的天气超乎寻常的闷热,即便天色已晚,气温并没有下降多少。 邵兴旺巡查完学校,看到老师和孩子们都已睡去,也回到宿舍,睡觉去了。 第二天,又是一个晴朗闷热的天气。 上午十点钟,气温就已飙升到30℃。邵兴旺走出办公室,看了看百叶箱里的寒暑表。 这是科学冯老师在校园里的一处角落,与五年级的孩子们一起建立的小小科学家气象站。 孩子们在老师的指导下,每天观测天气,记录里面的温度和湿度。 孩子们刚把数据采集完,邵兴旺便走过去,看看了里面温度计的读数。 操场上有白色的雾气升腾起来。 这里紧挨着大山和河流,湿度向来比城里大一些。 手机里的天气预报显示午后有雷阵雨,邵兴旺根据自己的判断,这雷阵雨下的可能性极大,甚至有可能是短促的大暴雨天气。 因此,下午教育局的一个工作会议,他安排李振山去开。 他要留守在学校,万一有个紧急情况,他好及时应对。 浓密的乌云完全盖住天空是在下午两点半左右。 校园漆黑一片,犹如末日降临。 办公室、教室的灯,以及走廊、校园的路灯全部亮起。 山谷里电闪雷鸣,校园里狂风大作。 正如邵兴旺所料,一场特大暴雨从天而降。 校园里很快就有了十多公分的积水,操场的水大概有三十多公分。 邵兴旺站在二楼的办公室门口,朝操场外的白马河望去。 黑色的河水卷着杂物,如洪水猛兽一般朝下游倾泻。 邵兴旺不但能听到巨石在洪水中滚动的沉闷的声音,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脚下的这座楼在震动。 “不行,立马组织师生撤离。”邵兴旺迅速按响了办公室门口的紧急疏散铃声。 “嘟——嘟——嘟——” 紧急铃声响起后,教室里的师生习惯性地捂着口鼻朝外疏散,走到楼梯口,却发现校园里和操场上有积水,老师们带着孩子不知道往哪里去。 邵兴旺拿起哨子,一边吹一边喊:“上50台阶,到实习车间去。” 胡力争和马河山听到邵兴旺的喊话,也迅速拿起哨子,一边吹,一边喊:“所有人,上50台阶,到实习车间去。” 郑一燕组织他们班的孩子第一个上了50台阶,发现铁栅栏上挂着锁子。 后面的孩子不断往前涌。郑一燕使劲摇晃着铁栅栏,着急得哭喊:“门锁着呢,门锁着呢。” 在台阶下,组织孩子的校工秦三块看见后,从旁边的墙上抠出一块石头,迅速跑上台阶,大喊:“让开,让开。” 孩子们迅速让开一条路。 秦三块迅速到跟前,推开还在摇晃铁栅栏的郑一燕,对准铁锁,狠狠地砸了两下,铁锁开了。 孩子们和老师一齐涌进实习车间的校园。 秦三块正要下去救孩子,跑在最前面的郑一燕老师大喊:“秦师傅,这个门也锁着。” 秦三块又转身,迅速跑回来,用石头砸开了实习车间的大门,大门打开的那一刻,秦三块发现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机床。 孩子们冲进来,很容易被机器碰伤,再说,这挨挨挤挤的机器设备,根本就容不下三百多人。 于是,郑一燕又说:“秦师傅,楼上有个报告厅。把那个门打开。” 秦三块冲在最前面,用石头砸开了大门,孩子们在郑一燕等老师的组织下,迅速进入报告厅。 另一边,邵兴旺和胡力争、马河山等人吹着哨子,有序组织师生上50级台阶。 校园里的水已经没过膝盖,操场上的水已经齐腰深了。 忽然,操场上的围墙像积木一样,一段接着一段地倒下去,白马河的黑水裹挟着杂物和巨石径直向校园涌来。 “不好,快上,快上。乔大姐,你也快上。”邵兴旺朝最后上台阶的两个班师生大喊。 “你们先上,我断后。”乔美娥说。 “你断什么后?你最年长。我来断后,你快上。”邵兴旺大喊。 就在河水从操场涌到50级台阶跟前的时候,邵兴旺将最后一名师生推上了台阶。河水已经灌进了一楼的教室,现在正在沿着楼梯朝二楼推进。 “邵校长,邵校长,我们班的两个女生不见了。”卫华老师慌张地下来喊道。 “啊!”邵兴旺大吃一惊。 就在这时,邵兴旺才看见教学楼的四层宿舍门口,有两个一年级的小女生哭喊着在向他们招手。 “怎么回事?”邵兴旺朝卫华老师歇斯底里地大吼。 “这两个孩子发烧了,下午我让她们在宿舍休息。”卫华老师说。 “你现在立马上去,让班主任挨个清点人数。”邵兴旺喊道。 “收到。”卫华老师说完,哭着跑上楼去。 “河山、力争、军强,你们三个谁不会游泳?”邵兴旺大声问。 “我会。”马河山回答。 “我会。”胡力争回答。 “军强你和乔大姐在台阶这里接应我们。咱们走。” 说完,邵兴旺第一个带头扑向洪水里。 洪水穿过校园,冲开了学校的大铁门朝外流去。好在有校园教学楼阻挡,从操场上奔涌过来的洪水流速明显缓了许多。 “我会游泳,我也去。”乔美娥说完,也一头扑进了水里。 “乔大姐,你别过来。”邵兴旺大喊。 “我上大学时是学校游泳队的,没问题。”乔美娥说着,就已经游到了邵兴旺的跟前。 洪水已经漫上二楼,还在缓慢地上涨。三人很快上了四楼,看见两个孩子还在四楼的楼梯口哭泣。 “怎么回去?”邵兴旺这才发现,加上两个孩子一共有五个人。怎么回去? “有几个女教师的宿舍里有瑜伽垫子。”乔美娥说。 “怎么用?”邵兴旺问。 还没等乔美娥回答,脚下的教学楼整个晃动了一下。 “不好,这楼不行了。”邵兴旺说。 众人一脸恐惧。两个孩子的哭声更加响亮。乔美娥赶紧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 “咱们分头行动,动作一定要快。”邵兴旺交代。 “大姐,你先带着孩子在二楼等待,如果二楼的水上来了,你就在三楼的楼梯口等我们。河山,你立马到宿舍找瑜伽垫子,每个垫子卷成卷儿,用床单绑紧,一定绑紧。三个就够了。力争,咱俩现在到一楼的体育库房,拿球网和绳子。” “明白,领导。你太有才了!”胡力争说。 “现在不是怕马屁的时候,快,分头行动。”邵兴旺说完,和胡力争从二楼跳入水中,向一楼的体育库房游去。 第三百一十一章 救孩子邵兴旺失踪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和胡力争潜水进入一楼体育库房,很快就找到平日装球的球网和拔河用的绳索。 球网一共有三个,分别装有足球、篮球和排球。 每一种球都按照班级人数40人配备齐全。 无论上足球、篮球还是排球课,体育教师只需将装球的网子往后背一背,就能轻易带到操场。 很快,两人拽着球网上到二楼。 二楼水上来后,乔美娥又带着两个孩子上了三楼。 在三楼,马河山已将瑜伽垫用床单条死死捆成卷,正往乔美娥身上绑。 邵兴旺和胡力争已将三个装满球的球网带了上来。 忽然,教学楼又晃动一下,这次比刚才晃动得更加厉害。 众人已明显感觉到教学楼开始倾斜,朝着白马河方向。 “快!快!赶快!楼要塌了。”邵兴旺朝大家喊道。 三个球网被胡力争很快连接在一起,做成了一个类似于“羊皮筏子”的救生器。胡力争让两个孩子趴在球网上,并把她们的小手用网线缠绕了两圈。 邵兴旺将麻绳绑在二楼栏杆上,马河山身上绑着瑜伽垫,牵着绳子的另一头朝50台阶游去。十几位教师已在台阶上等待多时。 看见马河山游过来,赶紧去接应。 “大家坐在台阶上,拉着绳子不要松。”马河山的话刚一说完。靠近操场的教学楼先倒塌了。 洪水很快又涨了上来,水流比先前更加湍急。马河山正要游过去接应孩子,却发现水太大,根本过不去。 “力争,你在前面拉着球网,大姐,你在中间扶着孩子。大家的手都不要松绳子。”邵兴旺说完,胡力争先下了水,把两个趴在球网上的孩子连球网一起拽入水中。 胡力争一手拽球网,一手拽拔河绳,朝后面的两人大喊:“水流很急,把网子压住了,别让翻上来。” “你先下,我断后。”乔美娥对邵兴旺说。 “嗯呀,大姐。咱先保孩子。你拽着球网,我在后面做掩护。”邵兴旺说完,就拉着乔美娥的胳膊,几乎和她同时下了水。 邵兴旺身后又传来“轰隆”的倒塌声。天上依旧电闪雷鸣,借着闪电的亮光,邵兴旺看到身后的教学楼有三分之一已经向白马河倒下。 众人大喊:“快呀,快呀,楼要塌了。” 马河山下水接应,胡力争奋力将孩子向岸边拉去。好在距离只有五十多米。就在马河山一把抓住球网的时候,邵兴旺身后的整个教学楼倒塌了。 众人大惊失色,已经感觉到自己手中的拔河绳拽不住了。 “快把孩子拉上来,快把孩子拉上来。”众人大喊。 “轰隆”一声,剩下的教学楼向白马河倒去。 楼宇倒塌之后,涌过来的水浪瞬间将邵兴旺和乔美娥淹没。 邵兴旺奋力将头漏出水面朝台阶上的众人大喊:“快松手,不要命了,你们!快松手。” 绳子的另一头还紧紧地绑在二楼的栏杆上,众人再不松手,就会连绳子一起被拽进洪水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三块举起刚才的那块石头朝众人大喊:“快松手,再不松手,我,我要拿石头砸人了。” 众人手一松,邵兴旺和乔美娥与拔河绳一起被滚滚的洪水朝下游冲去。 两个孩子已被众人从球网上救下来。 看见邵兴旺和乔美娥被洪水冲走,秦三块迅速抱起球网跳入水中。 “大姐,大姐,你抓住绳子,别松手,我来救你。”邵兴旺奋力朝乔美娥游去,三人一前一后,顺着洪水向下游飘去。邵兴旺首先抓住一棵树,攀在树枝上,伸出手去够乔美娥,可惜,没有够到。邵兴旺眼睁睁地看着乔美娥被洪水吞没。 秦三块趴在球网上顺着水流漂了下来。邵兴旺一把抓住球网趴了上去。并对秦三块说:“快,咱们去追乔大姐。” 话说邵兴旺和乔美娥被洪水冲走后,秦三块抱起球网冲进河里救人。众人站在50级台阶上,看着滚滚的洪水向下游流去,皆痛哭。 两座年代久远的教学楼倒塌了。 因为撤离及时,万幸的是孩子们并没有因此而受到伤害。现在,孩子们浑身都湿透了,又冷又饿,与老师们一起坐在报告厅等待救援。 手机没有信号,安装在教学楼里的座机也与楼一起淹没在洪水中。 洪水上来后,河对岸高地上的李半林村的村民一直关注学校情况。他们从自家门口看见孩子们已安全转移到高处。 天渐渐黑了,雨小了许多,水的流速很快降了下来。校园里仍旧有齐腰深的水,李茂生与两个儿子,村干部等人,打着伞,过桥,淌水来到校园,上了50级台阶。 见到马河山,李茂生问:“孩子们都没事吧?” “没事。都平安转移上来了。”马河山回答。 “老师呢?怎么没见邵校长?”李茂生的大儿子问。 “邵校长,邵校长他,和乔美娥主任,被,被洪水冲走了。呜呜呜,呜呜呜……”马河山哭泣道。 站在台阶上的众人皆哭泣。 “啊!邵校长被洪水冲走了。报警了没?”李茂生问。 “电话打不通。”张军强说。 “怎么没派人去救?”李茂生的二儿子说。 “秦三块去了,现在不知他们三个人是死是活?”旁边的卫华老师说。 “去看看师生们?”村支书林保国对身旁的众人说。 来到报告厅,看到师生们均浑身湿透,又冷又饿,有的在咳嗽,有的发起了高烧。林保国对身边的几个人说:“咱们现在立马回村,拿东西。” 然后转身对身边的师生说:“再忍耐一下,最多一个小说,物资马上送到。” 林保国和李茂生以及几位村民下楼,再次淌过齐腰深的水,回到村子。一到村委会,林保国与李茂生及众人,拿起铜锣,兵分六路,朝村里跑去。 铜锣很快在村子的角角落落响起来。 “快,快,到学校救孩子。衣服、被子、热水、感冒药——” 听到铜锣声,村民们皆开门问情况。 “快,快,到学校救孩子。衣服、被子、热水瓶、感冒药、食物、煤炉子。” “大家要快呀!” “咚咚咚,咚咚咚……” 整个李半林村的村民全部被发动起来。 善良的村民们接到村长和支书的命令,像行军蚁一样,冒着小雨,扛着衣服、被子、热水瓶、食物、煤炉子,怀里揣着感冒药,陆陆续续朝学校进发。 村诊所的林姓村医和妻子李护士,肩背手提药箱也淌水上了50级台阶,来到报告厅救治生病师生。 百家衣、百家饭、百家被子、百家热水。孩子们换上了干爽的衣服,吃完了村民们送来的晚饭,脸上终于漏出了一丝笑容。 十几个煤炉也被点着了。孩子们换下来的湿衣服,正挂在旁边的绳子上烘烤着。 发烧的孩子,林大夫和他的护士妻子已经给孩子挂上了吊瓶,感冒的孩子已经在老师的帮助下,用热水服了药。待这一切忙完之后,已经到了凌晨一点钟了。马河山、郑一燕、卫华、白亚亚等人送几位村干部离开后,发现校园里的洪水已经退去。众人踩着一尺多厚的淤泥离开了学校。 第三百一十二章 乔美娥牺牲丁惟实被撤职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话说邵兴旺和秦三块趴在球网上,顺着水流朝白马河下游漂去。 大约二十分钟后,俩人被一浮桥挡住了。浮桥下淤塞着树枝杂物,乔美娥的身体死死卡在树杈间。 “乔大姐!乔主任!”邵兴旺哭喊着,和秦三块爬上浮桥,在围观群众的帮助下,将乔美娥从树杈中间拉了上来。 上了岸,邵兴旺赶紧为乔美娥做急救。很快,120急救车来了。医务人员对乔美娥进行了近一个小时紧急施救,还是没能挽回乔美娥的生命。 痛哭,邵兴旺冒着大雨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失声痛哭。 邵兴旺在人生旅途中,又遇到一起身边亲人与朋友死亡事件,这令他痛苦不堪。此时此刻,旁边的秦三块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秦三块的哭声引起了邵兴旺的注意,他没明白,这个已经失忆的人,现在是在哭自己,还是真的因失去乔美娥老师而悲痛不已。 第二天天还没亮,新沣县教育、公安、消防、医护人员,以及县委县政府一把手等来到白马河学校,查看受灾情况,看到孩子们安然无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得知白马河学校两座教学楼在昨天大洪水中被冲毁,家长们从山上下来,陆续将自己孩子接回家去。 下午,市上、省上领导也来学校了解情况。同时,市上启动“问责机制”,局长丁惟实被就地撤职,县主管教育的高副县长被记大过处分,并降职为普通科员。 一周后,白马河三百多名学生,被转运到新沣县第二初级中学借地就读。 一月后,县上启动白马河寄宿学校重建工作。 旧址重建,还是另择新校址。 在县教育局会议室里,一群人正在讨论。大家的意见分成两派,开始争论开来。 财政局冯局长说:“选址新建,可以远离危险区域,但无论是征地费用,还是建设费用,肯定比在原址上建大得多。” 教育局新任局长李志存说:“前车之鉴,后事之师。白马河学校历史上遭遇过多次洪水,这块地,地势低洼,不适合建学校。” 主持会议主管教育的崔副县长瞅了瞅邵兴旺,说:“咱们听听邵校长的建议?邵校长,你的意见呢?” 邵兴旺深吸一口气,说:“我是新沣人,新沣是农业大县,刚刚脱贫,虽然这几年开始发展旅游业,但也刚刚起步,各方面其实都需要花钱。我个人还是觉得在原址重建比较好。” “理由是什么?”崔副县长追问。 “第一、就像刚才冯局长说的那样,可以节约大笔资金。其实除了建学校需要花钱外,真正需要花钱的是日常的运营。第二、这个地方风景优美,空气清新,民风纯补,紧挨着上山的路,不但孩子们上下山通勤方便,更重要的是孩子们远离闹市和嘈杂,更利于学习。” 住建局姚局长说:“邵校长其实说的没错。50级台阶上,90年代初建设的技校实习车间,是钢筋混凝土结构,这座楼完全可以花较小的成本进行改造。一楼改造成音乐、美术、科技等学科部室;二楼和三楼做学生宿舍;四楼继续用作报告厅。我已经做了调研,报告厅里面设施设备完好无损,几乎不用花钱,只需要更换一下窗帘,打扫干净卫生,孩子们就可以在舞台上排练表演节目,光这座报告厅就能省二百多万,整座楼最少能省建设资金1000万元。” 教育局李局长说:“把教学楼建在下面,洪水一来,还不是照样被淹。” 住建局姚局长说:“这个问题很好解决。第一,将白马河的河道向西改道二十米左右,让其远离操场;第二,用石头将这一段的河道整个围砌起来;第三,就地取材,将实习车间楼后的这座小土山推平,将整个校园和操场垫高三十米,与部室楼处在同一水平线上。这样,既不用担心洪水,更不用担心山崩,而且就地取材,只需动用推土机即可,比重新选址建造新学校至少节约2000多万。” 教育局李局长说:“把这笔钱节约出来,设立一个专项扶贫基金,一来提高教师的待遇,二来改善这些孩子的日常生活和学习条件。让在白马河学校工作和学习的所有师生要像秦都市的老师和孩子一样,拿一样的工资,享受同样的学习和生活条件。” “很好,很好!我就说嘛!人多智慧多,人多力量大。真理是越辩越明啊!哈哈哈,哈哈哈。”崔副县长说。 在靠近白马河河边,邵兴旺还建议将冲毁教学楼的一处基地保留下来,建立一个百余平方米大的小花园。里面保留被冲毁的楼房的一处地基,还有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百余块石头,这些石头,最大的如书桌,更多的是像篮球一样。 “咱可以全部填平,建一个更漂亮的花园。”崔副县长说。 “我这样设想的目的,其实想保留白马河学校的这段历史。告诉所有在这里工作和学习过的师生,走进这所学校的家长、村民:水火无情,警钟长鸣。”邵兴旺语重心长地说。 “说的好!”崔副县长说道。 “我还想,在花园建一座乔美娥大姐的塑像,让大家永远记着,这位从城市来到乡村开展扶贫工作,投身乡村教育的人民教师,把自己的生命留在了这里……”邵兴旺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邵兴旺的话所感动,满含泪水地站了起来,一起鼓掌。 施工队很快就进驻白马河学校,开始建设。 花园最先建好,乔美娥老师的石像也树立起来。附近村民和学生家长,以及许许多多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陆陆续续前来祭奠乔老师。每天,乔美娥的石像前都摆有鲜花。 八月份的一天,邵兴旺和张德力、马河山、胡力争等人在建设工地。门卫卢平健领过来两个人。邵兴旺一看,这不是老同学丁惟实和乔美娥的老公秦尚志吗? “丁局您好!秦大哥,您好!”邵兴旺赶紧上前去握两人的手。 秦尚志:“今天我们来,一是向你道别,二是向小乔道别。” “这,你们要去哪里?”邵兴旺感到很意外。 “我现在是扶贫工作人员,是秦大哥手下的一名兵,我们要去大秦省南部山区的清泉县开展精准扶贫工作。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丁惟实说完,眼睛有些湿润。 丁惟实和秦尚志以及众人在乔美娥老师的石像前摆了鲜花,鞠了躬,便走出学校大门。 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丁惟实局长现如今驼背弯腰,头发花白,像一个小老头一样跟在另一个大老头身后,邵兴旺心里一阵酸楚。突然,侯文荣扑到丁惟实怀里,哭着说:“丁局长,您是位好局长,真舍不得您!呜呜呜,呜呜呜……” 丁惟实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啦哗啦地滴落下来。众人一一和丁惟实、秦尚志拥抱、握手,送别,皆满眼含泪,依依不舍。 “再见!后会有期!”秦尚志和丁惟实转过身,向大家招呼问候。 “再见!后会有期!”众人皆挥手回礼。 商务车开走了,一溜尘土还在路上持续飘散。 第三百一十三章 袁方圆扮玩偶被认出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眨眼之间,又是一年。 当年袁方圆与柳诗惠离婚后,袁方圆离开了秦都,而柳诗惠则独自带着女儿袁俏雯。 两家住的距离不远。 自从邵兴旺离开秦都回到新沣,赵雨荷和柳诗惠有了更多话题,再加上儿子邵谦诚和柳诗惠女儿年龄相仿,俩孩子又在豁山一小上学,在每天接送孩子的校门口,越来越熟,后来便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一次,在校门口接孩子,两人又遇到一起。 赵雨荷问:“小袁走了,你也不给自己再找一个?” 柳诗惠说:“再也不会相信爱情了。曾经的山盟海誓,原来只是年少无知。” 赵雨荷说:“别那么悲观,世上的好男人很多的。” 柳诗惠说:“现在我一个人过,其实挺好。唯一觉得对不起孩子。这姑娘黏他爸。自从她爸走了后,俏俏的性格变了,不怎么说话。在家里,自己要么一个人看书,要么一个人摆弄玩具。” 赵雨荷说:“单亲家庭的孩子,性格多少都有些怪。啊!对不起,我不是说你。” 柳诗惠说:“哎!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则各有各的不幸。荷花姐,不用道歉。咱们都这么熟了。你想说啥,就说,我不会介意你说的话。” 赵雨荷说:“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和袁方圆复婚?” 柳诗惠说:“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虽然一赌气和他离了婚,但我现在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哦!快看,学校大门开了,三二班出来了。我先走了,荷花姐,明天再聊。” 说着,柳诗惠便向赵雨荷挥了挥手,向校门口走去。 又一天,俩人在校门口再次相遇。 柳诗惠问:“嗯……荷花姐!明天六一儿童节,你有什么打算?” 赵雨荷说:“我想带谦宝去看场电影。你有什么好主意?” 柳诗惠说:“恒泰集团不是在北郊开了一个大型‘欢乐谷’吗?带孩子到那儿去玩,怎么样?” 赵雨荷说:“可以呀,德德不放假,咱们早去早回。我给咱准备些午餐。” 柳诗惠说:“我负责开车。明天早上7:30,我在你们小区门口接你。” 赵雨荷说:“好,明天见。” 第二天,天气晴朗。柳诗惠开着车,载着赵雨荷和两个孩子。一路上,两个大人闲聊,两个孩子坐在后座上,非常开心。 9点多钟就到了。俩人陪着孩子,在欢乐谷游乐设施中玩耍。忽然,远处传来动感的音乐声,主持人在舞台上拿着话筒,开始呼朋唤友。很快,人群向舞台前集中。 随着动感的节拍,舞台上12位穿着“12生肖”的演员,舞动身体,做着各种各样搞笑的杂耍动作。 赵雨荷说:“杂技艺术团准备表演,让孩子们看看。” 柳诗惠问两个孩子:“台上的动物,你们都认识吗?” “认识。” “认识。” 赵雨荷说:“说一说都有啥?” “太简单了。” “就是,太简单了。二年级我们都学了。” “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已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两个孩子齐声背诵,非常熟练。 两个大人笑得开心。 邵谦诚说:“我们去前面看。” 赵雨荷说:“注意安全!” 相比于大人,两个孩子对台上的12只生肖玩偶更感兴趣,于是挤到台前观看。 12生肖节目演完了。12个扮演玩偶的人从舞台侧面的楼梯上慢慢走下来。两个孩子很好奇,想探究一下扮演玩偶的人是谁?于是又跑到侧台。 天气炎热,12位演员,一边走下台,一边脱掉头上的“属相头套。” “扮演老鼠的是姐姐!”袁俏雯喊道。 “牛是哥哥。”扮演牛的演员走下台阶,脱下头套,邵谦诚喊道。 两个孩子睁大好奇的眼睛,在演员脱下头套的一瞬间,争先恐后地辨别,始终没有离开两个大人的视野。 “老虎是姐姐!”袁俏雯喊道。 “胖姐姐,嘻嘻嘻,嘻嘻嘻。”邵谦诚喊道。 “兔子是姐姐!”袁俏雯喊道,但没有猜对。 “兔子是哥哥!”邵谦诚接着喊道。 “龙是哥哥!”邵谦诚喊道。 “蛇是姐姐!”袁俏雯喊道。 “马是姐姐!”袁俏雯喊道。 “羊是哥哥?”邵谦诚喊道。 “羊是姐姐!”袁俏雯喊道。 “猴是姐姐!”袁俏雯喊道。 “鸡是姐姐!”袁俏雯喊道。 “怎么都是姐姐?”邵谦诚有点不太开心。 “狗也是姐姐!看!没错!”袁俏雯又蹦又跳地喊道。 “猪肯定也是姐姐!”袁俏雯喊道。 “猪是哥哥,哈哈哈,哈哈哈。”邵谦诚看到扮演猪的人是个男子,立马高兴得叫了起来。 “爸爸,是爸爸。扮演小猪的是爸爸。”袁俏雯认出了自己的父亲袁方圆。 袁方圆没有看见自己的女儿,转过身径直朝后台的休息亭走去。 “爸爸,爸爸。”袁俏雯从身后喊袁方圆。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袁方圆下意识地扭头。 这一扭头,袁方圆看到自己阔别四年的女儿出现在了面前,先是一愣,待走到跟前,仔细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女儿俏俏。 和妻子离婚时,女儿俏俏正上幼儿园大班,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小学三年级学生。个头明显长高了。他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看见女儿张开双臂扑向自己。袁方圆蹲下身子,也张开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女儿。 看着自己的骨肉,看着自己的心肝宝贝,想着孩子这四年所缺失的父爱,袁方圆百感交集。 俏俏也在爸爸的怀里“呜呜呜,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邵谦诚站在旁边不知所措,便向母亲赵雨荷招手。 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抱着自己的女儿,做母亲的柳诗惠警觉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袁方圆抱起了自己的女儿,袁俏雯向母亲柳诗惠招手。 柳诗惠走到跟前,看着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顿时愣住了。 袁方圆放下女儿,俏俏跑向妈妈,说:“我找到爸爸啦!我找到爸爸啦!” “方圆……”柳诗惠先开口。 “诗惠!”袁方圆说。 “你……”柳诗惠啜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对不起!你受苦了!”袁方圆说完,眼泪也是止不住流了下来。 “走,咱们三个到那边继续看演出,让叔叔和阿姨说一会儿话。”赵雨荷非常知趣地将两个孩子拉开了。 “妈,叔叔和阿姨,怎么都哭了?”邵谦诚问。 “他是我爸,我爸回来了。”袁俏雯说。 “大人的事情,你们还都不懂。走,咱们先去看演出,让大人说一会儿话。”赵雨荷说完,将两个孩子左右手牵着,便朝舞台前走去。 舞台上正在演童话剧《皇帝的新装》。 第三百一十四章 袁方圆回家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回家吧!”柳诗惠说。 “可以吗?”袁方圆问。 “家里的门从来都向你敞开着。”柳诗惠说。 “我给团长说一声。”袁方圆犹豫了一下说。 晚上,袁方圆回到阔别四年的家。 家里的一切都是原来自己走时的样子,甚至连床上的床单都和自己当年走的时候一样。 “这床单旧了,没换条新的?”袁方圆问。 “还能用。”柳诗惠说,“先去楼下理个发,回来洗个澡。” 袁方圆放下行李,和女儿打了招呼,便下楼到小区门口的理发店理发去了。 柳诗惠开始在厨房做饭。 乖巧的袁俏雯将自己的衣服、小被子从妈妈的房间搬回到自己房间。 这一切,并没有被在厨房做饭的母亲柳诗惠看见。 袁方圆理完发回到家,洗了个澡,柳诗惠将饭菜端上桌。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开始吃晚饭。 袁方圆夹起一片卤煮的熟牛肉放在了女儿碗里。 这时,袁方圆放在门口鞋柜上的手机发出了震动的声音。 放下筷子,袁方圆拿起手机看了来电,又朝餐桌上的妻女瞅了一眼,便开门到门外接电话。 话筒里传来一位女子甜美的声音:“袁哥啊!台长说你请假了。有什么事情吗?怎么一整天都不接我电话?” “什么一整天,就一个下午而已。”袁方圆有点生气。 “那也不行。你去哪儿啦?”电话那头的女子说道。 “我回家了。”袁方圆压低嗓门说。 “回哪个家?你不是说你离婚了吗?”女子说。 “我回家看看女儿。女儿还等我吃饭呢,我先挂了啊。再见!”袁方圆挂断了电话。 刚从门外走进来,电话又震动了。 为了不被电话打扰,袁方圆按下了关机键。 “谁的电话?”柳诗惠问。 “话剧团一个同事。”袁方圆回道。 “爸爸,你在话剧团干啥工作?”女儿袁俏雯对爸爸袁方圆的新工作感到好奇。 “什么都干?有时候会写剧本,有时候会演里面的一个角色,不过我一般都演配角。有时,我还扮演一棵大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袁方圆说完,女儿袁俏雯“咯咯咯”地笑了。 “今天我就扮演的是十二生肖里的猪,跳开场舞。”袁方圆的话把柳诗惠也逗笑了。 “没想到,你这个教书先生还混得有出息了,本事不少啊!是吧?闺女。”柳诗惠说。 “爸,你真棒!”袁俏雯说。 看到自己的女儿和漂亮的妻子,袁方圆为自己当年的冲动行为感到后悔不已。 吃完饭,柳诗惠在厨房洗刷锅碗,袁方圆则陪着女儿一起看书。 十点多了,该睡觉了。 女儿袁俏雯回到自己房间睡下,柳诗惠自然在主卧睡觉,袁方圆则合衣躺在客厅沙发上。 袁俏雯从房间探出头,发现妈妈的房间灯亮着,客厅的沙发上睡着爸爸,于是悄悄走到妈妈房间。刚到房间里,袁俏雯则“嗯呀!”大喊一声,蹲在地上一副痛苦的样子。 听到女儿喊声,袁方圆和柳诗惠均像触电一样,迅速从自己躺着的沙发和床上下来,跑到女儿跟前,蹲在地上,着急地问:“怎么啦,怎么啦?” 袁俏雯发现爸爸妈妈都上当了,眼睛滴溜一转,从爸爸胳膊肘下快速爬起来,迅速跑到卧室门口,拉上房门,把钥匙拧了几圈,从外面将卧室的门反锁了。 袁方圆过去开门,发现打不开,只好转过身,缓缓走到柳诗惠面前,说:“我们已经离婚了,这样怕不好。我还是睡到外面吧!” “谁跟你离婚了?”柳诗惠含着眼泪问。 “你……和……我……”袁方圆吞吞吐吐地说。 “你有离婚证吗?”柳诗惠问。 “怎么离婚还需要离婚证?”袁方圆一头雾水。 “当年我赌气要和你离婚,你到法官面前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柳诗惠含着眼泪说。 “都到了法院,还说什么?”袁方圆说。 “教书,真把你教成书呆子了。你以为你到法院,一声不吭,扭身一走,法官就同意了吗?”柳诗惠眼泪汪汪地说。 “那还要怎样?”袁方圆说。 “我,我……”说着,柳诗惠再也抑制不住,抱着袁方圆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知道你压力大,抑郁了。可逃避不是办法啊!呜呜呜,呜呜呜”柳诗惠哭着说。 袁方圆紧紧抱着妻子。 许久之后,俩人的情绪稳定下来。 “我走的这几年,和孩子过得还好吧?”袁方圆问。 “马马虎虎。”柳诗惠回答。 “难为你了。”袁方圆说。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孩子需要爸爸,需要一个完整的家。”柳诗惠说。 “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闺女。”袁方圆说。 “亡羊补牢,犹未迟也。”柳诗惠说。 “欠你和闺女的,我会一一补偿。”袁方圆说。 “但愿你能说到做到。”柳诗惠说。 “曾经的诗和远方,抵不过当下的柴米油盐。”袁方圆说。 “明白就好。”柳诗惠说。 “岁月的磨砺与沉淀,让我清醒了许多。逃避现实不是办法,人还是要勇敢地面对现实。”袁方圆说。 “那就像狗子哥和荷花姐一样,过好自己的生活,开开心心每一天。”柳诗惠说。 “今天忙忙碌碌,都累了一天了,睡吧!”袁方圆说。 …… 一觉醒来,夫妻俩卧室的门开着,昨晚不知什么时候,女儿袁俏雯将门已经打开。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女儿上学,妻子上班,接闺女回家,为家人准备晚餐就是袁方圆该做的事情。 一桌丰盛的晚餐,令母女俩非常开心。 “吃饱了吗?”袁方圆转头问已经吃完饭离开桌子的女儿。 “饱了。”袁俏雯回答。 “我也吃饱了。”柳诗惠说。 “你没吃多少?”袁方圆问。 “我减肥。晚上也不敢吃太多。”柳诗惠回答。 “你歇会儿,我去收拾厨房。”袁方圆说完,将餐桌上的碗筷叠放一起,端进厨房,围起围裙,洗锅刷碗。 丈夫收拾厨房,妻子来到卫生间,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的脸上有两三颗细小的粉刺,用小镊子拔除了。 然后,将脸洗了又洗,抹了润肤霜,拿出化妆盒,将眉笔、眼线笔、睫毛膏,以及唇膏口红等物分别用了用。 腰身在镜子前扭了扭,又转过身将臀翘起来,柳诗惠眨眨眼,笑了笑,显然对自己的身材感到满意。 袁方圆收拾完厨房,将厨房垃圾整理打包,放在门口,又走进卫生间拿出拖把拖起地来。 妻子在客厅走来又转去,似乎想引起丈夫注意,但袁方圆却急于表现自己,卖力地干着家务,并没有察觉出柳诗惠精心打扮背后的细腻心思。 十点半了,女儿袁俏雯洗漱完毕回自己卧室睡觉去了。 “爸爸回来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把卧室门打开,让空气对流着。”柳诗惠说。 “我习惯关门睡觉。”袁俏雯回答。 大约十分钟后,柳诗惠悄悄打开女儿卧室房门,夏夜的风轻轻吹过,一切都显得那样美好。 “我想喝点红酒,你不介意吧?”袁方圆问柳诗惠。 “给我也倒一杯。”柳诗惠说。 柳诗惠向来对酒不感兴趣,无论是红酒白酒还是啤酒,可以说是滴酒不沾。 出于对回家不久的丈夫的尊重,柳诗惠还是让袁方圆给自己倒了一杯,不过,抿了一小口,她就觉得难以下咽。 袁方圆看出了妻子夸张的表情,也不再勉强与她碰杯,自顾自地喝起来。 “我去洗澡了。”柳诗惠对坐在沙发上喝酒的袁方圆说。 袁方圆喝完一杯。在柳诗惠进浴室后,又将她杯中的红酒倒进自己杯里。 袁方圆倒在沙发床上,依次回想两天来发生的事,觉得这两天格外漫长。 月光银灿灿泻满客厅,女儿睡在自己卧室里,悄无声息,四下几乎不闻任何声响,只是偶尔传来床的轻微吱呀声。 袁方圆闭上眼睛,黑暗中仿佛有小小的萤火虫一闪一闪地来回飞舞,耳畔仍有游乐场嘈杂的袅袅余音。 袁方圆又接连喝了两大杯酒,酒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 柳诗惠还没有从浴室里出来,袁方圆睡意袭来,便朝卧室走去。 第三百一十伍章 破镜能否重圆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来到卧室,脱了衣服,躺下来没多久,袁方圆就睡着了。 他梦见了公园,公园里到处都是柳树,齐刷刷排列着,数量多得令人难以置信。 风很大,把公园里其它东西吹刮得哗啦啦直响。柳枝条却纹丝不动,真是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每条树枝上都蹲着一只大鸟,白色的大鸟,压得树枝纹丝不动。 袁方圆拿起根棍子往眼前的树枝敲去,想把鸟赶走,让柳枝恢复摇动。然而他发现眼前的鸟全部都是食人鸟。 见人靠近,食人鸟突然张开锯齿型鸟喙,飞离柳树,向袁方圆扑过来。 成百上千,成千上万。 “啊,救命!”袁方圆从梦中惊醒,发现柳诗惠坐在床角边的椅子上望着窗外。 在窗外月光的辉映下,房间里隐约泛着白光。袁方圆条件反射地在家里寻找食人鸟,当然无处可寻。 眼前的柳诗惠孤单单坐在床脚前的椅子上,静静地凝视窗外。 她怀抱大枕头,如同饥饿的孤儿,下颏搭在怀里的枕头上。 袁方圆想看看时间,伸手摸了摸枕边的手机,手机没在床上,应该落在客厅的沙发上了。 袁方圆从月光的样子看来,估计是两三点钟。他感到喉头干渴难耐,但还是一动未动,只管盯视柳诗惠。 柳诗惠穿着刚才进浴室前穿的那件粉红色睡衣,头发盘成髻状,头顶的银色蝴蝶结落在那里,展翅欲飞的样子,袁方圆瞅了很久,那只银色的蝴蝶结始终保持着欲飞的姿势。 柳诗惠保持着原有姿势,凝然不动,看上去活像被月光吸附的夜间小动物。 因月光角度的关系,她头上蝴蝶结的阴影被夸大了。那阴影显得分外脆弱,随着她心脏的跳动或呼吸的起伏,一上一下,微微摇晃一一仿佛面对黑夜,在悄无声息地倾诉。 袁方圆为了缓解喉头的干渴,吞咽了一口唾液。在夜的沉静中,那声响听起来非常大。 柳诗惠倏然立起,带着衣服的摩擦声走来,蹲在丈夫床边的地板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眼睛,都没有说话,瞳仁异常澄澈,几乎可以透过它,看到彼此内心的世界。 然而柳诗惠无论怎样用力观察,都无法从丈夫的眼眸中寻觅出什么。尽管她的脸同他的脸相距不过一尺,她却觉得他离自己有几十光年。 袁方圆伸出手,想要摸她。柳诗惠下意识地往后缩回身子,嘴唇微微抖动。 柳诗惠明明内心深处充满渴望,却下意识向后躲闪,她现在后悔刚才的动作过于敏感。 过了一会儿,柳诗惠站起来,拾起双手,开始慢慢解睡衣的纽扣。 纽扣共有五个,袁方圆好像还在做梦似的,用一种异乎寻常的眼神注视着妻子用纤纤玉指将睡衣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 当五个粉红色的纽扣全部解开后,柳诗惠像一只蜕了皮的昆虫一样,让睡衣从腰间滑落到卧室的木地板上。 柳诗惠全身上下无丝无线,风姿绰约,成熟女人的魅力全部体现在凹凸有致的风景线上。那沐浴在柔和月光中的身体,宛若刚刚诞生不久的崭新生命,柔光熠熠,如仙女下凡。 她身上唯一有的,就是那个蝶形发卡。脱掉睡衣后,柳诗惠仍然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丈夫。 几年未见,妻子竟然蜕变得如此完美,这令袁方圆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静静的湖面,开始有风掠过,水面漾起波纹。 柳诗惠是美丽的女人,圆润饱满的身体弹力十足,这使袁方圆产生了一种爆发的冲动,一股巨大的力量劈头盖脸朝他压来。 尽管如此,他在抱着她的身体爱抚、亲吻的同时,仍不免对这一切产生一种怀疑的感慨。 他只好默不作声地紧搂住妻子,他的眼泪滴落在她的身体上,她感受到了他的忏悔和自责。 他把她搂得更紧了,她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 许久之后,一切又都归于平静。但她依然搂着他不松手。 半个小时后,她要上厕所,才重新穿起睡衣,由上而下扣好衣扣。全部扣罢,她悄然打开卧室门,到客厅去了。 袁方圆在床上静止未动,而后转念下床,拾起落在地上的手机,按了一下:三点三十分。 袁方圆去厨房喝了一杯水,折身上床,发现妻子已经躺回在床上。 躺在妻子身边,手搭在她的腰上,侧身看着妻子恬静优雅的脸庞,直到天光大亮阳光洒满整个房间,袁方圆都没有睡着。 他的脑子里还在想着另外一个女人。 “该死该死!”他在心里骂自己。 他竭尽全力想要把她忘记,却始终无法实现。 他抽出手,在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他没有想到,也许是因为角度的问题,这一巴掌打得真够响亮,把身旁的妻子惊醒了。 “怎么了?怎么自己打自己?”柳诗惠把腿搭在丈夫肚皮上关切地问。 “一只蚊子!”袁方圆回答。 “哦!亲爱的,再睡会儿!”柳诗惠说着,将身体朝丈夫怀里挪了挪。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回归正常。 意犹未尽的柳诗惠今天一大早向单位请了假,俩人送女儿上学后,又同时返回家里,在家门口却遇见了话剧团的叶莱香。 “您找谁?”柳诗惠问。 “找——我的——男人——”叶莱香红唇卷发,趾高气扬,一身香水味,故意将音拉得老长。 “谁是你家男人?”柳诗惠生气地问。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叶莱香娇滴滴地说。 “你怎么找到我的?”袁方圆对莫名其妙找上门来的叶莱香问。 “手机有定位功能,你难道不知道吗?”叶莱香反问。 “你想干啥?”袁方圆问。 “想干啥?你是我男人,竟然问我想干啥?”叶莱香傲慢地说,“你我干柴烈火,当然叫你回家去啊!” 听到这样极具挑战的傲慢言语,柳诗惠心中的愤怒瞬间爆发了,她冲上前去,狠狠向叶莱香扇耳光,袁方圆用手赶紧去抓柳诗惠的胳膊,叶莱香躲开了。 柳诗惠转过来狠狠地扇了袁方圆一个耳光。 袁方圆的嘴角流出了血。这一记耳光,就跟当年袁方圆患抑郁症时,她打的那记耳光一样响亮。 当年,袁方圆抑郁了。 柳诗惠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个她从来都没有听过的病症。 但看到自己心爱的丈夫一整天恍恍惚惚,神神叨叨的样子,又觉得他不是在装病。 终于在一次琐碎的事情中,被压抑许久的柳诗惠爆发了,就像今天这样,狠狠地给了袁方圆一记耳光,打得他嘴角流了血。 叶莱香被这记响亮的耳光给镇住了,半天没缓过神来。等缓过神来的时候,柳诗惠拽着袁方圆胳膊已经进屋,将门从内反锁了。 叶莱香在门口大声叫骂,又是踢门又是砸门。 很快,左右的邻居都出来看热闹。 只见叶莱香不停叫骂:“睡了老娘,现在不敢认了。有本事你出来。赔偿老娘两年的青春。” 门口邻居虽然指指点点,但也不敢劝诫这个泼妇,生怕引来辱骂。 正在众人商量要不要报警时,柳诗惠突然把家门打开,只见柳诗惠手里举着切菜的大刀冲了出来,一副要和叶莱香拼命的架势。 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强龙不斗地头蛇。 叶莱香一看情况不妙,拔腿就跑,急忙按了几下电梯,发现柳诗惠已经冲到跟前,便转身向楼梯跑去,鞋子跑掉了,众人便听到楼梯里传来“妈呀!”一声惨叫。 叶莱香穿着另一只高跟鞋摔倒在了楼梯道里。 随后,众人便将自家房门关闭。 第三百一十六章 袁方圆流浪这几年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在妻子柳诗惠的追问下,袁方圆讲述了自己这四年前后的经历。 袁方圆离开大秦,去寻找自己想要的“诗和远方。”他走南闯北,由东到西。 封闭的校园禁锢了他的思想,直到真正地走进社会,他才明白:生活,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更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生活是复杂的,生活又是简单的。一个人能不能感受到生活的幸福,跟生活本身有关,其实更多的是跟自己有关。 他对大学时期读到的莫泊桑的长篇小说《一生》中的一段话仍旧记忆犹新: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得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糟。我觉得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我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 两年来,袁方圆同志跑累了,想结束漂泊的日子,回家与妻子复婚与女儿团聚。 就在他准备返程的时候,在车站候车室,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二个女人——叶莱香。 叶莱香和自己的丈夫离婚了,坐在候车室一处角落里哭泣。 开往上海的列车即将检票完毕,马上就要发车了。现在等候区只剩下她一个人。袁方圆走过去,提醒说:“美女,去上海的车检票要结束了,你再不去就赶不上车了。” 袁方圆万万没有想到,他的一句不经意的问候,竟然让叶莱香当众抱着自己。死死地抱着自己,呜呜呜地哭泣。 来来往往的乘客看到这一幕,以为是两个即将分别的情侣。袁方圆却显得极为尴尬,极不自在。 开往上海的火车,叶莱香错过了。开往秦都的火车,袁方圆也错过了。俩人都退了票。 能让袁方圆跟着叶莱香一起继续漂泊的原因,自然是袁方圆认为自己和柳诗惠离婚了,或许柳诗惠嫁人了。即便是没有嫁人,自己回去能和柳诗惠复婚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袁方圆和叶莱香决定,到叶莱香的二叔开办的民间话剧团找点活干,先有个落脚的地方。另外,袁方圆卡里的钱已所剩无几,如果这个月再不打工赚钱,就要刷信用卡生活了。 这个以侄女“叶莱香”本人名字命名的民间话剧团,承接各种开业庆典、表演、包括婚礼葬礼在内的演出活动。 作为剧团的文化人,袁方圆开始尝试着原创话剧,但写过几个本子,有的没有被搬上舞台,搬上舞台表演的,反响平平,倒是自己独创的几个儿童话剧,颇受小朋友欢迎,甚至在圈内有了一点小名气。 袁方圆在几年的漂泊当中,身患所谓的“抑郁症”早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就像来的时候莫名其妙一样。现在的袁方圆,少了一份青春年少的躁动与不安,多了一份中年人的沉稳与豁达。 “叶莱香”民间话剧团现在百分之八十的收入,靠的就是袁方圆创作的几部儿童话剧,像《公鸡喔克历险记》《狼四一家的遭遇》《小狐狸墨逗》《原来你是蛇太君》等,颇受小朋友欢迎。在少年宫、儿童剧场演出获得成功后,这几部儿童话剧,便被恒泰集团看中,邀请来到秦都,开展为期三个月的巡演活动,从六月一日起到八月底结束。 叶莱香也因为袁方圆的出色与努力,忘掉了与前夫离婚的痛苦。两人对外宣称是夫妻,其实只是同居男女朋友关系。叶莱香霸道、自私、好吃懒做,在袁方圆的眼里,是一个鸡肋式的存在。 他暂时还没有遇到知己,遇到可以与自己厮守一辈子的红颜知己。暂时也只能这样。除了这一点之外,袁方圆还没有拿到因创作剧本,叶莱香的叔叔所承诺的分红。 作为一名话剧团的员工,他现在每月可以领3500元的基本工资。等这三个月的演出结束后,他就可以拿到属于自己的一份分红奖励。也许是十万,也许是二十万。 可就在演出的第一天,袁方圆却在欢乐谷碰到了自己的女儿和妻子。 一家人团聚,自然是皆大欢喜。袁方圆也觉得能与妻女再次团聚,与妻子破镜重圆,回归家庭,将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 可儿童节那天抱着女儿,与妻子交谈的一幕,还是被坐在凉亭休息的叶莱香看见了。 袁方圆手机里珍藏着妻子和女儿的照片,无数的夜晚,他是看着自己妻女的照片入眠的。 作为袁方圆的同居女友叶莱香,不可能不知道袁方圆手机里的秘密。她知道自己与袁方圆之间只是一种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是“相逢何必曾相识”的两个“天涯沦落人”而已,不可能长久厮守。 在自己还没有找到心仪的另一半的时候,叶莱香也不甘心这么轻易地就被另一个女人从她的身边夺走与自己同居了两年的男人。 叶莱香约袁方圆到咖啡厅谈判,柳诗惠和赵雨荷安顿好孩子后,也尾随袁方圆进了咖啡厅。 她俩像电影里的侦探一样,坐在一小包间中,他们之间相聚三十多米,隔着一道屏风。 袁方圆和叶莱香并没有觉察到有人跟踪他们,而柳诗惠和赵雨荷却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俩人的一举一动。 叶莱香说:“在咱们相处的这两年,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装着你老婆和女儿。” 袁方圆沉默。 叶莱香说:“我也一样,虽然那个狗东西,我这辈子都不想见他,但我也是时刻想着我的女儿。你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我心里也有。” 袁方圆说:“你能理解就好,能理解就好。” 叶莱香说:“我是商人,是个生意人。不像你们这些当老师的,吃国家财政,从来不考虑生存的问题。我们得生存。你这一走,我们就失去了核心业务,话剧团没有新的作品,迟早要回到以前,回到靠婚礼葬礼演出过日子的地步。人常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看这话剧团迟早要散伙。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袁方圆回答:“你在说我走了之后,话剧团将很快撑不下去,迟早得散伙。” 叶莱香轻蔑地瞟了一眼面前的这个书呆子,说:“你走了,我们怎么生活?我怎么生活?毕竟两年的感情。” 袁方圆终于明白了叶莱香约他出来喝咖啡的目的。便问:“你说吧,说说你的条件?” “放弃分红,包括这次和前半年的所有分红。”叶莱香说完,将旁边的包打开,拿出了一张A4纸和一只黑色签字笔。 “内容我都拟好了,你只需要在上面签个字就行。”叶莱香补充说。 袁方圆接过一看,上面写着: 叶莱香民间话剧团: 我本人袁方圆,男,身份证号:6101……1256……0611,因个人原因无法继续履行合约,自愿放弃今年自元月一日起至十二月三十一日止的所有演出分红。 签名: 手印: 日期: “合同可以签。但我有个条件?”袁方圆说。 “你说?”叶莱香问。 “能不能把我给你的那只和田玉佩还给我。上面刻有我妻子和女儿的名字。”袁方圆请求道。 第三百一十七章 酒店开房闹乌龙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东西你送我了,怎么可以再要回去?”叶莱香说。 “我一时冲动。”袁方圆说。 “一时冲动?那是你第一次睡了我,口袋里没钱,连请我吃饭的钱都没有,你心里过意不去。我说的对吗?” “没错。”袁方圆说,“那是块普通和田玉,值不了几个钱。我可以给你买一块比这更好的。但那玉佩上面刻有我妻子和我女儿的名字。对我来讲,它是无价之宝。”袁方圆恳求道。 “是别人的东西,我不稀罕。我没有带,在酒店的行李箱里。”叶莱香说。 “那现在去取。”袁方圆有些心急。 “不用这么着急。既然你想要回去,我不会留下的,我说了我不稀罕。下午,我还要去办点别的事情。这是酒店的名片和房间号码,你拿手机拍一下,晚上8:00来找我。哦,对了,记着把签完字的这张纸带上。”叶莱香说完,便招手服务生。 “买单。”叶莱香说完,将两百元钞票递给服务生,说“不用找了。”提起包转身离去。 袁方圆站了起来,目送叶莱香出门。屏风后面的柳诗惠和赵雨荷看见袁方圆四处张望,赶紧低下头,好在袁方圆并没有看到屏风后面的俩人。 中午十二点钟,袁方圆准时接女儿袁俏雯回家。 看到妻子没有回来,袁方圆正要打电话,却发现柳诗惠提着一个大袋子走进门来。 “今天来不及做饭,我在外面餐馆点了几个菜,快看,有你爱吃的鱼香肉丝和你爸爱吃的椒麻鸡。”柳诗惠对面前的父女俩说,“还有米饭。” 吃完饭,袁方圆和女儿去午睡。 “妈,一点半叫我们。”女儿袁俏雯说。 “知道了。”柳诗惠说。 等丈夫和女儿都到卧室去睡觉了,柳诗惠偷偷打开丈夫手机,将里面袁方圆在咖啡厅拍的地址照片翻拍下来。 吃完晚饭,袁方圆说他出去散散步,便关门离开了家。 赵雨荷已在柳诗惠家楼下的小花园等候多时。袁方圆前脚出门,柳诗惠后脚跟上。袁方圆看见路边停了一辆出租车,便向司机招手说:“师傅,能走不?” 司机师傅:“对不起,我这车已经有人预定了。” 袁方圆在路边又等了一分钟,挡到了另一辆出租车。看见袁方圆上了车,柳诗惠和赵雨荷赶紧上了早已预定好的出租车。上车后,对师傅说:“快,师傅,跟上前面那辆出租车。不管产生多少费用,我都按双倍付。” “好嘞!走咧!”司机师傅发动车子向前驶去。 在车上,柳诗惠的情绪一直不好。 “没想到,袁方圆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柳诗惠说,“他竟然明目张胆地跟这个女人开房。呜呜呜,呜呜呜。” “别太伤心,我觉得袁老师应该不是这样一个人。”赵雨荷劝道。 “他变了。以前其实挺老实的一个人,这四年在外面的经历,让他彻底变了。”柳诗惠说。 “不会吧。我看袁老师没啥变化。”赵雨荷说。 “那是在外人面前,以前在家里有说有笑,没事的时候,不是逗闺女开心,就是给我讲笑话。抑郁了以后,话就少了。现在在家,除了和闺女说话外,和我之间就没有共同语言。我说啥,他永远回答是,或者不是。我主动找个话题和他聊天,他不接我的话。”柳诗惠诉苦道。 “他刚回来,你让他适应一段时间。慢慢就好了。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要有信心。”赵雨荷劝道。 很快,就到了酒店门口。俩人看见袁方圆进了酒店,便尾随着上了楼。 袁方圆敲门,叶莱香开门,袁方圆侧身进去。 刚一进门,叶莱香就迫不及待地抱住袁方圆。 自从袁方圆知道妻子柳诗惠并没有和自己离婚。便后悔当初的离家出走。 当年俩人一起走进法院,袁方圆在法官面前只低声说了一句“你随便”之后,便扬长而去。 作为一名单纯的书生,他以为自己已经离了婚,怎么也没想到,在法官的劝说之下,柳诗惠并没有办成离婚。 回家后,柳诗惠发现袁方圆已经收拾行李离开了。柳诗惠以为袁方圆赌气外出游玩,最多一个礼拜就回来,可等了一个礼拜之后,袁方圆却毫无音讯。 柳诗惠打电话,袁方圆已经更换了号码。 从此,两人便失去联系,这一晃就是四年。 袁方圆现在满脑子都是妻子和女儿,根本不想和这个热辣且又自私的女人再有任何的瓜葛。 可现在这个女人紧紧搂着他,令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一触碰到这个女人的身体,闻到这个女人的气息,就躁动气来,兴奋起来。 可今天,他表现得异常平静,他迫切地需要取回刻有自己妻子和女儿名字的玉佩。他现在为当年的冲动后悔不已,但玉佩在叶莱香手里,他只能智取,而无法豪夺。 想到这里,袁方圆将手轻轻地搂在叶莱香的腰上。 叶莱香把嘴凑到袁方圆唇上,袁方圆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心。 他想起了上午咖啡厅叶莱香的话:“玉佩我在酒店的行李箱中放着。” “你去洗个澡吧!”袁方圆竟然主动提出要叶莱香自己去洗个澡,这出乎了叶莱香的意料。 叶莱香当着袁方圆的面,将自己剥离得干干净净,然后走进卫生间。 袁方圆迅速打开行李箱,将箱子里里外外翻了个底儿朝天,没有发现玉佩。他又急急忙忙在酒店的抽屉里、枕头下翻了翻,将叶莱香放在桌子上的包包也翻了翻,还是没有发现玉佩。 突然,他发现酒店衣柜的门似乎动了一下,他走过去,正要打开柜子,叶莱香裹着浴巾从卫生间出来。手里拿着玉佩在空中转圈,说:“找玉佩哪?别那么心急,在我这儿。” “还给我。”袁方圆过来就抢。 “来呀!你抢呀!”说完,叶莱香一拉带子,裹在身上的浴巾掉到地上。袁方圆愣在原地,半天想不出个办法来。 叶莱香将玉佩戴在自己的脖子上,顺势躺在床上,说:“想要玉佩,可以,先把桌子上的字签了。” 袁方圆走到桌子跟前,一看是早上的那份合约,便迅速签了字,按了手印。然后转过身说:“这样可以了吧。” “最后一次。”叶莱香做了个贵妃躺的姿势对袁方圆说。 “不行。我和妻子根本就没有离婚。”袁方圆解释道。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咱们已经做了两年的露水夫妻,你还在乎这最后一次吗?” “我要是知道我和我妻子没有离婚,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袁方圆说。 “你和你妻子离没离婚,你都不清楚?”叶莱香感到不可思议。 “我以为我们离婚了,其实法官并没有判决我们离婚。”袁方圆说。 “你们这些教书的先生,真是个书呆子。我服了,服了,服了。说吧,老娘两年的青春损失费,你打算用什么还?”叶莱香带着威胁的口吻说道。 第三百一十八章 袁方圆欠下巨额债务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袁方圆中计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为了要回玉佩,掉进了叶莱香铺设的陷阱中。 叶莱香看袁方圆有些犹豫,于是语气便软和下来,利用美人计,撒起娇来,开始回忆起曾经与袁方圆一起亲亲我我的时光。 袁方圆没有过多反抗,甚至以听之任之的态度,由这个女人随意摆布。 现在袁方圆的身上已无衣服遮拦。叶莱香一把把袁方圆推倒,使其仰面朝上。叶莱香骑在袁方圆身上,正要行不轨之事的时候,房间衣柜的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男子拿手机对着两人“啪、啪、啪”地不停拍照。袁方圆惊慌失措,大喊一声:“二叔,你干啥?” 这二叔本名叶达叔,是叶莱香民间话剧团团长,和叶莱香并不是亲叔侄关系,要说有关系,首先都姓“叶”,其次,他们的爷爷,或者太爷之间可能是亲兄弟,到了他们这一代,顶多算是“叶姓”族人。 叶达叔的辈分并不比叶莱香高,只是人长得老气。为了掩人耳目,两人始终自称叔侄。其实,在话剧团,除了袁方圆之外,其他人都知道,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像叔侄那样干净和简单。 袁方圆被二叔的这一举动吓懵了也激怒了。 他跳下床去夺二叔手里的手机,没想到,二叔直接将手机给了袁方圆,说:“我这是新款手机,只要一拍照,瞬间就会传到云端,传到我和莱香的云端空间里,没有我俩的密码,谁也无法将它们删除。” “你,你们,好卑鄙,好无耻。”袁方圆说着,将手里的手机愤怒地摔到地上。 “3800元。莱香,给袁老师也算上。”二叔点燃了一根烟,坐在了椅子上,傲慢地说道。 此时,叶莱香已经穿好了衣服。 “你们想怎么样?”袁方圆的牙齿咬得咯噔咯噔响。 “袁老师,我不是个坏人。我能不能求求你,不要走。你走了,这个话剧团真的要垮台了。我可以给你双倍的工资和分红。只要你在,话剧团就能靠儿童剧的演出维持下去。我实在不想回到从前,不想再接婚礼和葬礼的单子。”二叔叶达叔的话突然软了下来。 “这他妈的真是话剧团演员出身。演啥像啥,瞬息万变。刚才还是狂风炸雷,瞬间就多云转晴了。”袁方圆心想。 袁方圆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想刚刚恢复的平静生活再让它失去。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人一旦厌倦了漂泊不定的生活,平静的日子就会令人无比珍惜和留恋。 袁方圆紧握的拳头松弛下来,穿好衣服后,对身边的俩人说:“你们开个条件吧!”只要我在五年之内能完成,我答应你们。否则,咱们鱼死网破。” “严重了,严重了,袁老师。只需要两年,两年即可。”二叔说。 “你说吧?什么条件?”袁方圆说。 “我把合同拟好了,你只需要签个字,按个手印即可。”二叔叶达叔说。 袁方圆从二叔的手里接过所谓的“合同”一看,发现原来是一张“欠款单”,内容如下: 袁方圆同志欠叶莱香话剧团共计二十万元现金。叶莱香话剧团考虑到袁方圆同志的现实困难,经双方友好协商并经话剧团法人叶达叔和袁方圆本人同意,决定由袁方圆同志创作20部儿童剧(质量等于或不低于《公鸡喔克历险记》《狼四一家的遭遇》《小狐狸墨逗》《原来你是蛇太君》),可抵消20万元欠款。期限为730天(即日起,两年内)。 袁方圆即便是不同意,也没有办法。 自己和叶莱香的裸照已经被拍了。这事真要是被妻子柳诗惠知道了,这回可真要离婚了。 为了亲爱的妻女,袁方圆忍了。儿童剧创作,对他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无非是下些工夫,吃点苦头,花点时间罢了。 这总比叶莱香叔侄二人借用裸照讹诈他二十万现金要好受一些。 其实,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话剧团给他提供了吃住,让他渐渐地从话剧创作及各种人物角色的扮演中,驱走了抑郁症,如果没有这一幕,袁方圆是要感激一辈子话剧团的。 现在话剧团以这种相对柔软的讹诈方式敲诈他。他还是可以接受。毕竟,创作出来的儿童剧本,版权还在自己手里。真的有一天,这些剧本被叶莱香话剧团演红的话,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想到这里,袁方圆便很快签了字,按了手印。 看到自己好不容易等回来的男人和另一个女人在酒店里鬼混,柳诗惠彻底崩溃了,她蹲在消防通道的一处墙角,泣不成声。 赵雨荷一边安慰着柳诗惠,一边透过防火门的门缝向“308”房间张望。 冲进去,把这两个人的丑事曝光,彻底来个鱼死网破。 这冲进去容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即便是袁方圆再令人感到恶心,但他毕竟是自己曾经的丈夫,是女儿袁俏雯的父亲。事情曝光了,自己和女儿的名誉也同样损毁了。可是,丈夫和另一个女人在自己的眼皮子眼底鬼混,柳诗惠却始终不甘心。 搞它个鱼死网破,还是自己含着眼泪微笑着离开。正在柳诗惠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房门打开了。 “别哭了,别哭了。袁老师出来了。”赵雨荷说。 柳诗惠抹了一把眼泪,赶紧趴在防火门的门缝处向里张望。只见,叶莱香和二叔高高兴兴地走出门来,送袁方圆到门口。 即便恨得咬牙切齿,但袁方圆还是礼貌性地和叔侄二人握了手,像达成交易签完合同的生意人那样,礼貌性地握了握手。 只不过,袁方圆一脸的无奈,而叔侄二人的脸上却洋溢着灿烂甚至狡黠的笑容。 这一幕,被躲在防火门后面的柳诗惠和赵雨荷看得一清二楚。 “我说袁老师不是那种人。”赵雨荷为自己偶然的猜中结果而感到兴奋异常。 袁方圆沿着走廊朝俩人走来。柳诗惠和赵雨荷赶紧躲开。 “怕什么?继续看。袁老师肯定坐电梯。”赵雨荷说。于是俩人又趴在门缝。这消防通道的防火门正对着电梯,袁方圆等待电梯的背影就在俩人眼前。 袁方圆手里攥着玉佩,红色的细绳在袁方圆的手指上缠绕了多圈。 “袁老师手里拿着啥?”赵雨荷悄悄问。 “是玉佩。”柳诗惠差点叫出声来。 电梯来了,袁方圆下意识地朝身后看了一眼,吓得两个人赶紧从门缝躲开。结果柳诗惠后退的时候,踩到了赵雨荷的脚。 “哦!”赵雨荷疼得小叫一声,俩人赶紧往门后躲去。 电梯关闭的声音响起。俩人又透过门缝朝外看去,发现电梯已经下到一楼,俩人才大大方方地打开消防通道的防火门,走了出来。 “嗯呀!好险哪!差点被袁老师发现了!”赵雨荷说道。 “荷花姐,把你踩疼了。对不起啊!”柳诗惠说着,低头看赵雨荷的脚面。 赵雨荷捋了捋自己额前的头发,也看了看自己刚才被踩的脚。 就在柳诗惠抬头的那一刻,站在墙角的袁方圆突然出现在俩人面前。 俩人没有想到,袁方圆并没有下楼。看见妻子,袁方圆的脸上绽放出轻松的笑容,对着妻子柳诗惠说:“诗惠,对不起,前面的事情我已经了结了。这是玉佩,物归原主。我爱你,永远爱你,再也不分开。” 说完,袁方圆将手里的玉佩戴到了柳诗惠的脖子上,然后一把把柳诗惠抱在怀里,紧紧地拥抱着。 柳诗惠再也抑制不住,呜呜呜,呜呜呜地趴在丈夫的肩膀上哭了起来。袁方圆也是眼睛湿润。 “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在楼下等你们。”赵雨荷说完,沿着廊道朝另一部电梯走去。 之后,便各回各家。 第三百一十九章 女儿的去留问题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赵雨荷走到家门口,掏钥匙打开门,发现客厅漆黑一片。 两个孩子去哪儿啦?她感到疑惑,正要开灯,客厅的灯突然亮了。 眼前,丈夫邵兴旺正站在客厅笑嘻嘻地望着她。 “吓我一跳,你怎么回来了?”赵雨荷问。 “我不该回来吗?”邵兴旺问,然后张开双臂。 看到狗子哥突然回家,荷花自然是又惊又喜,一下子扑到丈夫怀里。 邵兴旺搂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给了妻子一个长长久久的亲吻。 “孩子呢?”赵雨荷问。 “天太热,写完作业,我让下楼去玩了。”邵兴旺说完,又将客厅灯给关上了。 “你关灯干啥?”赵雨荷问丈夫。 “你说关灯干啥?”邵兴旺说完,一个海底捞月的姿势,将妻子抱起来,放在客厅沙发上。 “别急,别急,睡觉的时候再来,睡觉的时候再来。乖!听话,哦!”说完,赵雨荷主动在丈夫邵兴旺嘴唇上了亲了一下。 “妈,开门!” “爸,开门!” “赶紧,赶紧!”赵雨荷整理好衣服,邵兴旺大声喊:“别敲,别敲,来啦!来啦!” 两个孩子进到家里,赵雨荷看到满头大汗,说:“赶快去洗把脸。哦!算了,还是去洗个澡吧。” “我不洗。”邵谦诚说。 “不洗就是脏小猪。”赵雨荷说。 “我不想洗。”邵谦诚说。 “必须洗,不洗,就给我滚出去。”邵兴旺朝儿子大声喊道。 儿子邵谦诚好久都没见到父亲,一见到父亲,就被训斥一句,竟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赵雨荷埋怨到:“一个月都不回家,刚一回家就训斥孩子。” 邵兴旺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声音确实有点大,竟然把儿子吓哭了。 于是笑呵呵地说:“爸爸错了,爸爸错了。不该大声喊叫。不过,身上脏了不洗澡,可不是个好习惯。一会儿姐姐洗完,你进去洗一洗。天气热,洗干净了也凉快。你洗完了,我洗,我洗完了,妈妈也要洗。讲究卫生,人人有份。呵呵呵,呵呵呵。” 听到父亲的笑声,邵谦诚便停止了哭泣,跑到一边摆弄玩具去了。 “你先歇会儿,我下楼再买点菜?”赵雨荷说完,转身离开家。 邵兴旺走进厨房,打算烧壶开水。 二十分钟后,赵雨荷提着两袋子蔬菜走进家门。 “我帮你吧。”邵兴旺说。 “也好,你帮我洗菜。”赵雨荷吩咐道。 “怎么买了这么多?”邵兴旺问。 “好不容易回一趟家,还不把你犒劳犒劳啊?”赵雨荷说。 “谢谢,谢谢亲爱的老婆大人!”邵兴旺说完,朝厨房外面瞅了一眼。 女儿在卫生间洗漱,儿子在屋里摆弄玩具。 邵兴旺从后背搂着妻子,在赵雨荷粉粉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赵雨荷双手沾满了面粉,只好将她的大屁屁撅起来,往后搡了搡,说:“去去去,你咋这么讨厌?” 邵兴旺依然搂着妻子的腰不松手,嘴巴贴在赵雨荷脸上说:“受不了了,一刻都等不及了。” “忍着!讨厌,快把手拿开。”赵雨荷用胳膊肘怼了一下丈夫。 邵兴旺只好将手拿开,继续择菜洗菜。 “狗子哥。”赵雨荷叫了丈夫一声。 “嗯!” “最近一个月,喝酒了吗?”赵雨荷问。 “没有。”邵兴旺回答。 “确定?” “当然确定。夫人计划的大事情,我怎敢怠慢?”邵兴旺说。 “那我再问你?”赵雨荷说。 “你说。” “锻炼身体了吗?”赵雨荷问。 “当然锻炼了。每天运动,早上跑步,下午打球,早晚各一小时。”邵兴旺说,“吃完饭,一会儿洗澡的时候,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力量。” “讨厌,不害臊。”赵雨荷说。 “你想歪了,我是说,让你看看我身体的肌肉线条,是不是恢复到以前的水平了!”邵兴旺把头伸过来,嘴巴贴着妻子的耳朵说。 赵雨荷脸色绯红,笑嘻嘻地说:“我等着,我要看看你肚子上的肥肉到底掉了几两?”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看个够!”邵兴旺说。 “讨厌,谁稀罕看你,丑死了!”赵雨荷说。 “我说看你!”邵兴旺悄悄地说。 “去去去,一边去。”赵雨荷说。 “夫人,我说个正经事。”邵兴旺说。 “你说。”赵雨荷说。 “霍前程给你打电话了吗?”邵兴旺问。 “给你打了?”赵雨荷反问。 “阿!” “说啥?”赵雨荷问。 “他想把女儿德德接回到自己身边。”邵兴旺说。 “这个我知道。”赵雨荷说。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邵兴旺问。 “上个星期,德德突然问我,假如有一天,她离开了大秦,问我会不会想她。”赵雨荷说。 “你是怎么说的?”邵兴旺问。 “我以为她说自己考上大学的时候。”赵雨荷说,“我就说,当然想啦,宝贝女儿上大学后,谁不想啊。不过寒暑假,你不就回来了吗?如果爸爸妈妈真的想你,可以去大学看望你呀。只要你还在国内读书,去大学看看闺女也很方便啊!” 赵雨荷沉默了一会儿,邵兴旺问:“后来怎么样了?” 赵雨荷说:“后来,闺女给我说,她爸给她打电话了,说等高兰婷阿姨出狱后,想接她到他们身边生活。” “那闺女怎么回答的?”邵兴旺着急地问。 “她犹豫了一下,说都可以。”赵雨荷说。 “回答都可以……都可以……那意思就是要回去,回到她父亲霍前程身边。”邵兴旺说。 “不一定吧?”赵雨荷说。 “一定的。咱们不是德德的亲生父母。现在孩子也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是很难阻挡的。”邵兴旺说。 “那下来怎么办?”赵雨荷问。 “如果孩子执意要回,咱们也不要阻拦。毕竟霍艺德是霍前程的亲生女儿,而且是唯一的女儿。咱们也不要主动提这事,免得孩子多心,以为咱们不想养她了。” “生二宝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赵雨荷问丈夫。 “这没啥考虑的。我都按照夫人您的要求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邵兴旺说。 “今晚,就是一个理想的时间。”赵雨荷娇羞的表情令丈夫心动不已。 “我一定努力,努力,争取一炮打响。”邵兴旺信誓旦旦地说。 “去你的,都多大了,还一天胡说八道。”赵雨荷说。 “好了好了,我错了夫人,我错了夫人,我现在正式向你道歉。不,我还是用实际行动向你道歉吧。啊……请您,我的……令我无比感动……无比亲爱的老婆大人,请您现在到沙发上就坐,休息,今天的晚餐,我来做。”邵兴旺说。 “也差不多了,你来炒菜,我来下面条。”赵雨荷说。 “不,不,不,我已经说了,我来,那就一定要我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请夫人就坐。我来炒菜下面条。”邵兴旺说着,将赵雨荷郑重其事地扶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妈,今晚吃啥饭?”从卫生间出来的霍艺德问母亲。 “你爸给咱炒四个菜,然后再吃点汤面条。”赵雨荷回答。 看到从小养到大的姑娘,再过几天就要和自己分别了,赵雨荷忽然鼻子一酸,眼泪汪汪地凝神思索着。 “妈,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女儿进卧室换衣服,把儿子从卧室叫了出来。看到母亲的表情,邵谦诚不解地问。 第三百二十章 生个二宝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吃完饭,邵兴旺和妻子到小区门口的公园散步。 两个孩子在家里各忙各的事情。 夫妻俩回到家里,两个孩子都已经睡了。 “今晚,好好洗个澡?”赵雨荷提醒丈夫。 “每次回家你都这样说。”邵兴旺说。 “这次不一样。”赵雨荷有些娇羞。 “那是当然,我用搓澡巾把所有能搓下来的东西都给它搓下来。”邵兴旺说。 “一会儿,我把身体全部给你,你可得轻点啊,不许像以前那样,跟牛似的,使那么大的劲。今天可跟以往不一样。”赵雨荷提醒道。 “放心,夫人,都老夫老妻了。这事我还能把握不住分寸?”邵兴旺说。 “知道就好。也不许跟个猴似的,上窜下跳,草草了事。”赵雨荷说。 “知道,知道,一切全听夫人安排。”邵兴旺说。 洗完澡,夫妻俩人躺到床上。 待二宝计划实施完毕后,邵兴旺起来喝了口水。 “喝水不?”邵兴旺问妻子。 “不喝!”赵雨荷说。 “喝一点儿吧,刚才出了那么多汗。”邵兴旺关切地说。 “傻瓜,我现在只能平躺着,还不能随便翻身乱动。”赵雨荷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夫人。那盖好毯子,睡觉吧。” 第二天早上睡醒后,邵兴旺还是习惯性地拿起床头的书,翻看了起来。 躺在身旁的妻子赵雨荷突然说了一句:“袁方圆回来了。” “我知道。”邵兴旺说。 “你怎么知道?”赵雨荷感到非常好奇。 “他打电话告诉我了。”邵兴旺说。 “什么时候?”赵雨荷问。 “就在6月2日,夫妻俩和好后的第二天,袁方圆告诉我的。他还想干老本行。”邵兴旺说。 “继续当教导主任?”赵雨荷问。 “关键是乔美娥老师牺牲后,李振山已经代替了乔大姐,没有这个岗位了。”邵兴旺说,“再说,四年都没有在学校待过,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胜任。四年的时光,对一个人来说,变化有可能会非常大。教书育人的事情,也绝不是儿戏。” “那怎么办?”赵雨荷问。 “如果他真愿意到新沣白马河寄宿学校,就先从班主任和语文老师做起。班级如果带得好,语文课教得好。老师们也会选他当主任,甚至当副校长呢。呵呵呵,呵呵呵。”邵兴旺说。 “快放假了。你是不是可以休息一段时间,我想去重庆看一看,逛一逛山城,看一看嘉陵江是怎么汇入长江的。自从那年去宝鸡看过了嘉陵江的源头,我就一直在想,那嘉陵江尾在哪里?” 赵雨荷说完,便吟诵起一首曾经熟悉的古诗:“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邵兴旺听妻子这么一诵,也来了兴致,放下书,搂着妻子:“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狗子哥?”荷花问自己的丈夫。 “嗯!”邵兴旺说。 “去不去重庆?除了那年在渭河岸边吃的那顿火锅之外,我还没有真正地吃一顿火锅。这次,咱们去重庆,逛逛山城,好好吃一顿正宗的重庆火锅,怎么样?” “嗯呀!学校现在正在建设,工作量很大。我这恐怕没有时间。要不,你带着两个孩子去吧?”邵兴旺说完,赵雨荷并没有接话。他知道妻子荷花有点不太高兴,便问:“你不高兴啊?” “我当然不高兴了。平时你就不在家,难得放暑假。别人放了暑假,都带着孩子老婆走山南,逛海北,四处旅游,你倒好,除了学校还是学校,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你还回来干啥?你住到学校算了。”说完,赵雨荷转过身,不再说话。 由于忙于工作,邵兴旺也觉得在这方面亏欠妻子儿女的有点多。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邵兴旺心想,但只要想办法解决问题,总会有两全其美的法子。邵兴旺陷入到沉思当中,大脑子飞速旋转。 重庆、山城、火锅、美食? “有了。”邵兴旺激动地说了一句。赵雨荷依旧背对着狗子哥不说话。 邵兴旺把嘴巴凑到妻子赵雨荷的耳边,悄悄地说:“花儿。” 赵雨荷依旧没有搭理自己的丈夫。 邵兴旺又说:“花儿,荷花,亲爱的,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赵雨荷依然没有搭理自己的狗子哥。 “大重庆去不了,咱们去小重庆?”邵兴旺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狗子哥的一个“小重庆”,让赵雨荷顿时来了兴趣,问:“哪儿还有个小重庆?” “安康紫阳,也是一座山城。风景优美,民风淳朴,汉江由西向东穿城而过。房子都建在江边上的山坡上,非常独特。”邵兴旺介绍道。 “你去过,怎么知道的?”赵雨荷问。 “我在网上搜的。”邵兴旺回答。 “不去!莫名其妙地去那个地方干嘛!”赵雨荷显然对狗子哥推荐的地方不感兴趣。 “你可别后悔。我要说一个人,你肯定感兴趣?”邵兴旺又卖关子。 “谁?”赵雨荷问。 “丁惟实!”邵兴旺说。 “丁惟实怎么会在那里?”赵雨荷问。 “不光丁惟实在那里,乔美娥大姐的丈夫秦尚志也在那里。”邵兴旺回答。 “他们不是在清泉县吗?”赵雨荷问。 “从清泉县又调到紫阳县了。”邵兴旺回答。 “紫阳,紫阳,这个名字好奇怪呀?这和《西游记》里的紫阳真人有什么关系?”赵雨荷的兴趣顿时被激发起来。 妻子荷花的问题令邵兴旺感到很欣慰。他想起一句俗语: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于是便夸奖了妻子一句:“夫人果然如我一样,平日喜爱读书阅文。” 赵雨荷转过身,趴在狗子哥的胸脯上问:“狗子哥,你是在夸我呢,还是在夸你呢?” “当然是在夸奖夫人你呢。”邵兴旺在妻子荷花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便接着说:“历史上真有这么个紫阳真人。《西游记》里的紫阳真人,用他的五彩霞裳保住了朱紫国王后的贞洁,从而促成了国王和王后的完美复合。小说中的紫阳真人热衷于成人之美,但历史上的张紫阳则勇于为民请命。这个紫阳真人,原名叫张平叔,号紫阳,是道教南派的创始人。这个县就是以紫阳真人的名号命名的,那里还建有一个紫阳阁。我想,咱们利用两天的时间,去一趟紫阳县。一来感受一下小重庆的风采,二来与丁惟实和秦尚志他们坐一坐。他俩为教育工作,做出了巨大的牺牲。现在又在扶贫一线奔波劳累,我从内心深处对他们是深深地敬佩啊!” “是呀!正是有了这些好人,你这几年在教育事业上才能顺风顺水。”赵雨荷说。 “咱吃水不能忘了挖井人那!”邵兴旺说完,便关闭了卧室的灯。 赵雨荷又溜进了丈夫邵兴旺的被窝里。 俩人在一起像蚕茧一样又恩恩爱爱,缠绵悱恻了许久才懒洋洋地起床。 “今天礼拜天,早上想吃啥?”邵兴旺在妻子的红唇上亲吻了一下问。 “随便!”赵雨荷说。 “什么叫随便?”邵兴旺问。 赵雨荷用手在丈夫身上胡乱逗弄着挠痒痒,说:“这就叫随便。” “是吗?”邵兴旺坐起来,在妻子的身体乱摸起来。 夫妻俩在床上打情骂俏,嘻嘻哈哈,好不快活。 “妈,怎么还没起床,你们两个大懒虫,我都饿了。”客厅里传来儿子邵谦诚的声音。 “起来了,起来了。”赵雨荷回答。 第三百二十一章 杜鹃博士受伤住院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关于假期旅游,狗子和他的女人商量好了之后,便在放假前的时间里各忙各的事情。 柳诗惠和丈夫袁方圆和好如初。 袁方圆在家忙着创作儿童剧本,虽然受到叶莱香和他二叔讹诈,但他还是释怀了。 人间非乐土,各有各的苦。 当年如果没有叶莱香和他二叔收留,自己不一定就能平平安安地回到妻女身边。袁方圆心想。这世上的事情,也难说好事就绝对地好,坏事就绝对地坏。好和坏,其实永远都是相对着。就拿创作儿童话剧这件事情来说。如果没有叶莱香的逼迫,袁方圆还真不知道,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语文教师,还有写剧本,演话剧的本事。 再来说说杜鹃博士吧。 仲春刚过,我们的鸟类学家杜鹃博士就迫不及待地从农林科技大学出发,前往大秦省南部山区开展鸟类研究活动。 依旧一个人,依旧带着单反相机、长筒望远镜以及笔记本电脑等众多设备。作为一个老单身,她显然习惯了作为一个孤独的游击队员外出研究。 除了天空中飞翔的鸟儿,杜鹃博士已经忘记了爱情的滋味,或许她根本就没有谈过一场真正的恋爱。谁知道呢?老同学邵兴旺不知道,杜鹃博士本人恐怕也不知道。 这天,杜鹃博士在一处山坡上架起长筒望远镜,脖子上挂着沉重的单反相机,头戴一顶灰色的遮阳草帽,正在观察山坡下面湿地中的朱鹮鸟。 朱鹮鸟被誉为鸟类中的“大熊猫”。这种曾广泛分布于中国、日本、俄罗斯、朝鲜等地的美丽鸟儿,由于环境恶化等因素导致种群数量急剧下降,上个世纪80年代,在秦岭南部山区发现了唯一7只野生种群,后经人工繁殖,以及像杜鹃博士这样的鸟类学家的救护,现在的种群数量增长了不少。有的开始向更远的地方迁徙繁衍。 当听到紫阳县也有少量的朱鹮鸟落脚生活,杜鹃博士便只身来此,对这些美丽的珍惜鸟类做进一步研究。 谁知这天,忙完工作准备返回租住的老乡家时,杜鹃博士不慎从山路上滑倒,摔伤,左胳膊骨折。老乡扶着骨折的杜鹃博士在山路边挡车,被路过的丁惟实和秦尚志碰上了。 丁惟实停车,秦尚志从车窗探出头来,问:“老乡,怎么啦?需要帮助吗?” 看到坐在路边石头上的女子痛苦不堪,一问才得知其胳膊骨折,急需要送医院救治。 秦尚志与丁惟实赶紧下车,将杜鹃博士和她的行李设备一同搬上车。 “老乡,你回吧。我是咱们驻乡负责扶贫工作的秦尚志,开车的是我的搭档,扶贫干部丁惟实同志,我们马上送人去县医院救治。” 疼痛使杜鹃博士汗流浃背,不断呻吟。秦尚志本来在前排就坐,看到杜鹃博士疼得有些虚脱,便让丁惟实将车停下,从前排来到后排。 秦尚志打开一瓶矿泉水递到杜鹃博士手上。经过一天的奔波劳累,再加上身背肩扛观测器材,杜鹃博士早已累得没有力气,别说拿水,说话都没有力气。杜鹃博士斜靠在后座的椅子上,面色苍白,虚汗直冒。 秦尚志只好将水递到杜鹃博士嘴边。杜鹃博士张开嘴,秦尚志赶紧给嘴里倒水。杜鹃博士喉结抖动,吞咽了几口水后,便闭上眼睛。胳膊依旧如刺一样令她钻心地疼。秦尚志一边拿纸巾给杜鹃博士擦汗,一边对丁惟实说:“老丁,能不能再开快点,杜博士好像疼得很厉害。” 丁惟实将油门踩得更重了,车速比刚才快了一点,但也比先前更加颠簸了。 “不要太快,还得注意安全。”秦尚志提醒。 “我尽量平衡,你照顾好杜博士。”丁惟实说。 杜鹃博士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越野车本身舒适性就差,在这颠簸的路上快速前行,比平日颠簸得更厉害。后座上的俩人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一会儿又被急刹车的惯性甩离了座椅。 “你抱着我。”杜鹃博士央求道。 秦尚志听了杜鹃博士的话,愣了一下。 “你抱着我,我不行了。”杜鹃博士再次央求道。 人都成这样了,还在乎什么?救人要紧。秦尚志想到这里,也不再顾忌什么,便伸出胳膊将杜鹃博士搂在怀里。杜鹃博士依旧在出汗。 秦尚志突然发现杜鹃博士的身体不再僵硬,也不再呻吟。杜鹃博士已经昏迷。 好在从山路上能够看见县城璀璨的灯光了。十分钟后,车子驶进了县医院。 医生们迅速开展抢救。 “谁是家属?来,家属在这里签字。”一位白衣护士拿着一个病历夹子走到俩人跟前。秦尚志和丁惟实面面相觑。 “你们谁是家属?签字!”护士又说一遍。 “你签吧,老秦。”丁惟实先开口。 “这怕不合适?”秦尚志犹豫了一下说。 “现在杜博士的家属又不再这里,救人要紧。”听丁惟实这么一说,秦尚志好像觉得还是先救人要紧。于是,便签了字。 医生打了止疼针,晚上八点多钟,杜鹃博士苏醒过来,看见病床边俩人后,说:“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 “老丁,你守在这里,我去给杜博士买点晚饭。”秦尚志说完,然后又对杜鹃博士说:“晚上吃点啥?” “你们去吃吧。我不饿。”杜鹃说。 “我去买吧,你在这里守着杜博士。”丁惟实说完,便转身离开。 “你怎么一个人,带这么多设备,也不带个助手?”秦尚志问。 “女汉子。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追踪研究鸟类,已经习惯了。多数情况下,我会在当地雇一个向导,或者脚夫。昨天我雇的那个脚夫他父亲生病,说是带父亲到秦都看病去了。”杜鹃说。 “你丈夫呢?我给他打个电话?”秦尚志问。 杜鹃博士笑了一下,说:“我是单身,还没有结婚。” “哦!”秦尚志有点吃惊,接着问:“你兄弟姐妹的电话有吗?我给他们打个电话。你这里需要人照顾。” “有个弟弟,不过小时候在家门口被人拐走了。我父母去世多年了。”杜娟说,“你不用管我,你去忙你的吧。我能照顾自己。你把电话号码留下来,我出院后,到时候将医药费还给您。” “那倒不用。”说完,秦尚志脸上显出略有沉思的神情。 丁惟实很快将饭买了回来,为杜娟博士买了稀饭、包子和小菜。 看到在两个男人面前的杜鹃博士不好意思吃饭,秦尚志便说:“我们也去吃点饭?” 俩人来到医院旁边的小餐馆吃饭。 “今晚咋办?”丁惟实问。 “得在县城住下。你去开个房间住下,我在医院陪杜博士。”秦尚志说。 “她家人联系上了没?”丁惟实问。 “就一个弟弟,小时候在家门口还被人拐走了。”秦尚志说。 “他丈夫呢?”丁惟实问。 “还没结婚,哪来得丈夫?”秦尚志说。 “这不正好吗?”丁惟实笑着说。 “别做美梦,人家一个研究鸟类的博士,我是贫困山区的一个扶贫工作人员。”秦尚志说。 “你要在大城市工作,我估计这鸟博士还不稀罕,就因为你在这贫困山区干扶贫工作。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今晚,你必须给我在床边把人伺候好了。如果明天早上我来看博士,她对你有意见。我丁惟实可要批评你老秦了。哈哈哈,哈哈哈。”丁惟实说完大声笑了起来。 秦尚志也笑了。 俩人吃完饭,秦尚志回医院,丁惟实去酒店。 第二天,秦尚志向单位请了假,在医院陪护杜鹃博士,丁惟实开着车回到乡政府继续开展工作。 第三百二十二章 秦尚志与杜鹃情意满满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在医院做完手术,秦尚志带着杜鹃博士回到自己驻地。乡政府有宿舍,有食堂,有大院,后面是青山,前面是河流。杜鹃博士在这里一住就是两个月。 每天忙完工作,俩人便相约一起,到后面小山,到前面河边,散步聊天。聊事业、聊生活、聊文学、聊扶贫、聊鸟儿,不知不觉,俩人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彼此产生了好感。 一天,三人正在乡政府餐厅吃晚饭。突然,丁惟实电话铃声响了。 丁惟实一看,是老同学邵兴旺打来的。 “明天去你哪里看你?”邵兴旺在电话里说。 “太好了!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丁惟实说。 …… “谁要来咱这里看你?”秦尚志随口问了一句。 “狗子和他的女人。”丁惟实说。 “狗子……和……他的……女人?”杜鹃博士喃喃自语。 “明天人来了,老秦你就知道了。”丁惟实说完又对着杜鹃说,“我和老秦以前的好朋友。” 现在,狗子和他的女人荷花,坐在一辆七座越野车上。车是狗子租的,由袁方圆和他的老婆柳诗惠轮流驾驶。车上除了四个大人,还有三个孩子,分别是养女霍艺德、儿子邵谦诚,以及袁方圆的女儿袁俏雯。七个人,一路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四个小时后,越野车驶进乡政府大院。 一下车,众人皆感慨一路美景风光,绿水青山,阳光灿烂,空气如同滤过一般清新。 “这是神仙住的地方吗?两位领导。”一下车,望着眼前的美丽景色,邵兴旺说的第一句话。 “呵呵呵,呵呵呵,今天山外的神仙大驾光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啊!”秦尚志的一句话,把众人逗笑了。 众人相互寒暄,互相问好。 手臂打着绷带的杜鹃博士从屋里走了出来,出现在众人面前,惊得邵兴旺和赵雨荷目瞪口呆。 “怎么?你们认识?”丁惟实问。 “何止认识?”邵兴旺说。 “我们是高中同学,我、狗子、杜晓娟是高中同学。”赵雨荷笑着说。 “这世界还是太小了。走到哪里都能遇到熟人!”袁方圆说。 众人放下行李,走进乡政府食堂。 “咱们先在这里吃个简单的工作餐。晚上到县城那边,我和老丁再请大家吃好的。”秦尚志说。 “还有我,我要请老同学,请大家。”杜鹃博士说。 杜鹃博士的一句话,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身上。 柳诗惠问:“杜博士,你胳膊怎么受伤了?” 杜鹃便将自己从事鸟类研究,以及这次如何受伤的事情向众人简单介绍。 柳诗惠的女儿袁俏雯刚好坐在杜鹃博士身边。 除了袁方圆和杜鹃博士外,其实大家都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那就是袁俏雯和杜鹃博士长得很像,像母女。脸型轮廓,眉目神情,包括吃饭时拿筷子夹菜的动作都很像。 赵雨荷发现后首先笑了。 柳诗惠问:“荷花姐,你笑什么?” 赵雨荷说:“没,没什么?” “我知道你姐笑什么?”邵兴旺说。 饭桌上气氛轻松,大家聊得正欢。 “我说完,你们都别介意啊!特别是小袁和小柳啊?” 还没等邵兴旺张口,赵雨荷还是忍不住说了:“你们看杜鹃和袁俏雯,发现什么了吗?” 其实大家都发现了。还没有来得及聊这个话题,荷花的一句话,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俩人身上。 “你想说,俏俏和杜博士长得很像?”柳诗惠问。 “对,太想了。简直像母女。啊!不,诗惠,你别介意。”赵雨荷笑着说。 “嗯呀,荷花姐。你别这么客气。看见杜博士,我也发现了。但俏俏是我俩亲生的闺女,这个谁也否认不了。俏俏是剖腹产,我肚子上的疤痕现在还在呢。” “没有人怀疑,闺女俏俏不是咱俩的?”袁方圆也笑着说。 袁方圆的话把大家的注意力又引向了自己。 “闺女随爸的多。你们看,俏俏不是和袁老师更像吗?”丁惟实的一句话,让大家把三个人放在一起做了对比。 这世界上真有这么奇怪的事情吗? 袁俏雯、袁方圆以及杜鹃博士,三个人的确长得很像,神似。除了丁惟实,秦尚志,其实杜鹃也在心里想:这不会是我多年前失散的弟弟? 怎么可能?绝不可能!那万一要是呢?这个想法,杜鹃在心里一闪而过。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在老外的眼里,中国人都长一个样,这其实一点也不奇怪。杜鹃心想。 吃完饭,众人乘坐两辆越野车,去了当地有名的一处山顶茶园。邵兴旺等人没见过茶园,没有采过茶,于是大人孩子皆兴趣浓厚,一个下午都在茶园散步、赏景、闲聊,累了,在旁边的茶农家里喝茶聊天。孩子们的玩劲更足,一直挎着小篮子在茶园里模仿采茶女采茶。 天色渐晚,众人便乘车到县城吃晚饭、住酒店。 在酒店,杜鹃博士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总出现小时候的画面。 自己当时六岁,弟弟一岁多。父母在地里忙碌,让她在家门口推着弟弟的摇篮看护弟弟。父母就在家门口的坡地下面收玉米。 突然,一男一女两个人出现在她面前。男的把她抱进屋子,从外面锁上了门。等她翻窗户出来时,弟弟不见了。父亲临死之前,还在说:“一定不要放弃,如果找到你的弟弟,就在你妈和我的坟头上说一声。我们在地底下也就安心了。” 另一个房间,柳诗惠也没有睡着,心想:袁方圆不可能背着我和这个女的发生关系。女儿是我亲生的,是医生从我的肚子里取出来的。袁方圆当老师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和我分开过。想到这里,柳诗惠自己先笑了。笑自己多心,笑自己敏感。 丁惟实和秦尚志在酒店的房间里抽烟。 “老秦,我咋老觉得袁方圆和杜博士之间有什么关系?”丁惟实说,“不光他俩,他们三个,都长得很像。这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吧?” “你说袁方圆有可能是杜鹃博士多年前失散的弟弟吗?”秦尚志问。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丁惟实说。 “做个亲子鉴定不是啥都知道了。”秦尚志说,“睡觉,老丁,你这心操的!” 邵兴旺和赵雨荷躺在酒店床上,也在讨论这个问题。 “哎!狗子哥,你记得不记得?杜鹃原来讲过,她还有个弟弟。”赵雨荷说。 “啥时候的事情?”邵兴旺显然忘记了。 “嗯呀,咱们还在新沣老家的时候,杜鹃当时研究杜鹃鸟,在咱家住过一段时间。吃饭的时候,不是聊起过这个事情吗?”赵雨荷说。 “哦!”邵兴旺似乎想了起来,说:“我好像记起来了。我当时问她,你也是农村出身,怎么家里就你一个独生女?” “对对对,你就是这么问的?”赵雨荷说。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邵兴旺说。 “我还有个弟弟,不过小时候被我弄丢了。后来,咱们看她很伤心,也就没再提这事情。”赵雨荷说。 第三百二十三章 杜鹃博士和失散多年的弟弟重逢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第二天,众人到号称小重庆的紫阳县转了转,看了看这座依山而建的县城,登上了“紫阳阁”,一览被青山绿水环绕的梦幻之城。 下午,品尝了极具当地特色的名小吃——紫阳蒸盆子。吃完饭,大家觉得过瘾,荷花也觉得好吃。 到下午六点,众人分别。 秦尚志、丁惟实等回乡政府扶贫办继续工作。邵兴旺带着孩子一行七人,回秦都市。 现在绍兴正站在学校的工地旁,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欣喜地看着新的教学楼一天天增高。 远处的工地上,秦三块正戴着安全帽四处巡查。他完全恢复了记忆,现在要做的工作就是提醒干活的工人师傅们要注意安全。 天气太热,秦三块还坚持每天烧煮两锅绿豆汤,给工人师傅们防暑降温。 看见邵兴旺和袁方圆过来,秦三块迎了上去,问:“领导,给你俩盛点绿豆汤,解解暑?” “好啊。让我也尝尝老哥哥你的手艺。”邵兴旺仍旧像以前那样称呼比他年长的秦三块。 “放糖不?”秦三块问。 “少放一点。”邵兴旺说。 正在三人喝绿豆汤的时候,丁惟实开着越野车从远处驶来。车停稳后,车门打开,秦尚志、杜鹃博士和丁惟实三个人分别从车里下来。 “嗯啊!欢迎,欢迎,你们回来也不给我打个招呼,好让我去接你们啊?”邵兴旺问。 “接啥呀,不用,你这一天忙的。”秦尚志说。 “有车,方便,一脚油门就到了你跟前。”丁惟实说。 “老同学,你这完全康复了。气色也比原来好多了。”邵兴旺对杜鹃博士说。 “有失就有得。呵呵呵,呵呵呵。”杜鹃博士脸上泛着亮光。 丁惟实给邵兴旺使了使眼色,不怀好意地笑了。 邵兴旺早已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便问:“这次回来,还回去吗?” 秦尚志说:“扶贫工作已经结束了。我回秦都,恢复以前的工作。老丁,官复原职,继续干他的教育局长。” “太好了。有丁局长在,我这心里的底气就更足了。”邵兴旺说。 “下来,怎么办?”袁方圆本来是想问丁惟实,接下来学校的工作怎么继续开展。没想到,秦尚志以为袁方圆问他和杜鹃博士接下来怎么办。 的确,处在热恋中的人,不管是男是女,常有脑袋短路的情况发生。 “看情况。先和杜博士把结婚证一领。如果杜博士还愿意在山区从事鸟类研究,我老秦就奉陪到底。”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 众人皆笑。 杜鹃博士脸颊分红,一脸幸福。 “晚上,我请大家吃个饭,叙叙旧。老邵,你把咱们学校的那几位老师都叫上。李振山、侯文荣、马河山他们。” 晚上,新沣县大酒店。包间里,丁惟实摆了两桌饭。包括秦三块在内,新沣县白马河学校的老师基本都到齐了。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郑一燕,这是马河山,这是李振山,这是荣文荣,这是白亚亚,这是卫华,这是张德力,这是胡力争,这是厨师张军强,这是校工秦三块大哥,这是校车司机柳浪,这是咱们的好邻居李茂生李大爷,就差一个乔美娥大姐……”说着,邵兴旺哽咽了。 其他人都在抹眼泪。 丁惟实举起酒杯说,这第一杯酒,让我们一起敬乔美娥大姐。 众人将酒洒在地上。 秦尚志、侯文荣、郑一燕、白亚亚、卫华、李振山等,与乔美娥关系比较近的人,皆泪流满面。 饭桌上,大家聊了很多话题。这其中又把袁方圆和杜鹃博士的长相拿出来说了说。 “去做个亲子奠定,其实很简单。”侯文荣说。 “就是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就是呢。”李振山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袁方圆倒觉得无所谓,他家里本身有个姐姐,父母从小疼他。他并不认为眼前和自己长得很像的这个研究鸟类的博士就是自己的亲姐姐。他从小到大,也从来没有听别人说过半句,他是抱养的孩子。 但袁方圆和女儿,还是跟着杜鹃博士去了医院,做了亲子鉴定。 半个月后,他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起去医院,拿结果。 结果显示:袁方圆和杜鹃博士是血缘上的亲姐弟,杜鹃博士也是袁俏雯的亲姑姑。 杜鹃博士抱着袁方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地大哭起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几十年来,杜家人,花了上百万,动用了能动用的所有力量,去找失散的孩子,结果总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找了几十年,大家都累了,也没钱找了。咱妈为找你,疯了,后来病死了。两年后,咱爸也死了。咱爸临死前,让我一定要找到你。我迟迟没有嫁人,也有爸妈临终前的心愿没了结的原因。呜呜呜,呜呜呜……”杜鹃博士和弟弟坐在医院的台阶上说着过去的事情。 第二天,袁方圆一家三口在姐姐杜鹃的带领下,回到新沣县杜家村,给父母亲上了坟,烧了纸钱。 “爸,妈,我把弟弟找到了,带回来了,现在就在你们跟前,你们看看他,还有孙女,儿媳,也都来看你们了!”杜鹃博士哭着诉说。 袁方圆、袁俏雯、儿媳柳诗惠跪在坟前。 “爸,妈,我和姐姐重逢了。今天,你们的儿子和儿媳诗惠,你们的孙女俏雯来看你们了。给你们上香,你们安息吧。”袁方圆跪着哭诉道。 远处的秦尚志站在旷野上,手里拿着烟,在嘴里吸了一口,徐徐吹了出来,目视前方,似有所思。 杜鹃带着袁方圆一家回到倒塌的老屋前,告诉弟弟当时被人抢走时的情景。 “你们看,当时咱爸咱妈就在那边的地里收玉米。我坐在门口看护着你睡觉。摇篮就放在这儿。突然就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男的,捂着我的嘴,把我抱到咱家屋子,从外面锁了房门。我从窗户上爬出来后,你就不见了。我大声哭喊,咱爸咱妈听见后,就去追,就去找。到死都没有找到你的下落。”说着,杜鹃博士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好了。别太伤心了。”秦尚志说。 “姐,你也别太自责了,都怪人贩子可恶。现在团聚了,高兴才对。”柳诗惠说。 “对,高兴才对。”袁方圆说。 “高兴才对,高兴才对!”杜鹃博士说着又抹了抹眼泪。 广告:新书《囧途妖神录》九月一日隆重上线,请读者朋友继续品鉴,继续支持!行者的来客先在此表示感谢第三百二十四章 秦三块回老家接妻女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新沣县第二初级中学。 白马河学校正在进行重建。三百多位师生借地教学。 上午7:00,邵兴旺前脚踏进办公室,戴着安全帽的秦三块后脚就跟了进来。 “三哥,你没去工地?”邵兴旺问。 秦三块愁容满面,蹲在地下不说话。 “蹲地下干啥?坐下来,坐椅子上。”见秦三块蹲在地下不说话,邵兴旺又问了一句:“有事啊?” “我想今天就回去。”秦三块抬起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今天?咱和梅姐约好的明天去接她和孩子。”邵兴旺说,“再说,邵家棚,我父母住的那老屋,昨天才安排人把卫生打扫完,今天用涂料刷墙,明天才能好。” “狗子,我等不急了,一刻都等不及了。昨天晚上,我一晚上都没睡。如果你不答应,我自己一个人买张火车票先回去。” 说完,秦三块起身要离开。 “这,这,这……三哥,你别急,别急,等等,等等,先别走。”说着,邵兴旺拉住了转身离开的秦三块。 在办公室门口,两人遇到了马河山。 “河山。”邵兴旺叫住了马河山。 “领导,有事。嗯呀,秦大哥,你不是在工地上班吗,今天请假了?有事啊?”马河山问。 秦三块点点头。 “去天水的两辆越野车都准备好了吗?”邵兴旺问。 “昨天晚上全部准备就绪。”马河山说。 “昨天晚上,这么快!”邵兴旺说。 “领导,您不是老教导我们说,干工作,要有提前意识吗?”马河山一脸自豪。 “早起三光,晚起三慌。做得好!给你点赞!”邵兴旺笑呵呵地说。 邵兴旺看到秦三块愁云惨淡的一张黑脸,终于舒展开来。 “这是天意,老天让我们今天去接梅姐和她的孩子。”邵兴旺说。 一听邵兴旺同意了,秦三块赶紧说:“昨天我查黄历了,今天农历六月初六,是个好日子。” “六六大顺,好日子。我再问一下袁方圆的时间。”邵兴旺说。 “我给丁惟实局长打个电话,看他去不去?”马河山说。 “我去给咱们买点吃的东西。”秦三块说完,小跑着离开了。 “唉!”邵兴旺想阻拦,看见秦三块跑远了,也只好摇头笑了笑。 两个小时后,四人集合完毕,马河山和袁方圆开车,邵兴旺和丁惟实是乘客。 车子上了高速,秦三块拨通了梅香香的电话:“香香,你和孩子在家没?” 秦三块显得非常兴奋。 “在,在家!”梅香香回答。 “我和狗子,还有局长,还有马河山一会儿就回来接你和孩子。”秦三块显得非常激动。 “不是说好了明天吗?”梅香香问。 “今天就是个好日子,我和狗子都出发了。下午就能到。”秦三块说。 “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提醒司机慢点开车,不用赶时间,天黑前到了就行。”梅香香提醒道。 “知道,知道,放心,放心!不说了,我先挂了啊!”秦三块说完挂断了电话。 “看把三哥高兴的。”邵兴旺笑呵呵地说。 “秦大哥要和老婆孩子团聚了,能不高兴吗?”马河山也笑呵呵地说。 甘肃天水,梅香香正在收拾行李。 三个孩子站在屋子里,看着妈妈泪流满面地收拾行李。 小甜甜问:“妈,咱们去哪里?” “去找你爸。”梅香香说。 “找我哪个爸?”小甜甜问。 “找你亲爸。去大秦新沣,找你亲爸秦三块。”梅香香一边抹眼泪一边收拾行李。 “叔不要你了?”小甜甜问。 “哪个叔?”梅香香问。 “弟弟的爸爸。”小甜甜看了一眼旁边刚学会走路的弟弟。 “对,也不对。你叔和他的前妻复婚了。就不能和咱们在一起生活了。刚好,你爸恢复了记忆,也希望咱们回到他的身边。”梅香香说,“馨馨,你推着婴儿车,跟弟弟到院子里玩一玩。甜甜,你帮妈妈先整理着,妈给咱做饭去。” 厨房里,梅香香正在擀面,他的第二任丈夫秦铁柱走了进来。 梅香香看了一眼自己的第二任丈夫,说:“婚都离了,你还来干啥?” “香,我对不起你!”秦铁柱说。 “现在说这些还有啥用?”梅香香说。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本来我和前妻离婚了,想着跟你好好过一辈子。谁知,她又要复婚,你也知道,她带着我那两个儿子闹腾这一年,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再说,我父母也希望我和前妻复婚……” “事已至此,你也不必道歉。”梅香香说。 “家里所有的东西你全部带走,存折上的钱你也全部留着。我向别人借了一万块钱,你拿着。”说完,秦铁柱把装有钱的袋子往梅香香的裤兜里塞。 梅香香没有拒绝,趴在案板前继续擀面,一句话也不说,眼泪滴答滴答地落在案板上。 “儿子我就托付给你啦!”秦铁柱说,“到大秦那边,和三块大哥一定要把咱们的儿子养大成人,一定不要送人。我求求你!”说完,秦铁柱“扑通”一下,跪在厨房里。 梅香香没有说话,继续擀面。 “香,你一定要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我舍不得儿子。”秦铁柱哭着说。 “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为娘的怎么可能将儿子送人,你多心了,起来吧。孩子一会儿看见你跪在这里,也不美气。”梅香香说。 秦铁柱起来后,用手抹了抹眼泪,便走出厨房来到院子。 二女儿小馨馨正推着婴儿车,秦铁柱的小儿子正扶着婴儿车咿呀咿呀地跟姐姐玩。 看到亲爱的儿子,想到明天将要与儿子分别,秦铁柱抱起儿子,在白胖胖的脸蛋上亲了又亲。也许是坚硬的胡须扎疼了孩子,孩子大哭起来。 听到儿子哭声,梅香香从厨房出来,抱起儿子哄了哄。 待儿子不哭了,便对秦铁柱说:“你去下面,吃完饭再走吧?” 话刚说完,梅香香家门外,传来汽车的声响。 一家人皆向门口望去。 广告:新书《囧途妖神录》九月一日隆重上线,请读者朋友继续品鉴,继续支持!行者的来客先在此表示感谢第三百二十五章 夫妻情深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门打开了,第一个进来的人是秦三块。 “爸!”站在台阶上的小甜甜发现秦三块,跑过去,扑到父亲怀里。 第二个进来的是邵兴旺,第三个人是丁惟实,第四个人是袁方圆。 抱着儿子的梅香香看着眼前四位衣着光鲜的男人,迎了上去,问:“狗子,不是说好了明天过来接我们吗?” 邵兴旺说:“嗨!秦大哥根本就等不到明天。一大早,就着急得团团转,也没心思工作。迟早都要来,早来比晚来好。所以我们就提前一天来了。哦,我来介绍,这是新沣县教育局丁惟实局长,这是袁方圆老师。我,就不用介绍了。” 梅香香指着站在院子中间的男人说:“这是秦铁柱,小宝的父亲。” 秦铁柱招呼众人:“大家快进屋,进屋坐。” “知道知道,认识认识。”邵兴旺说。 “馨馨,你把弟弟看着,我再去擀张面,铁柱,你带大家进屋,泡壶茶,让大家喝口水,歇歇脚。”梅香香说完,便又去厨房忙碌去了。 大家在屋子里喝茶聊天,半个小时后,梅香香就把饭做好端进屋子来。 “嗯呀,香啊!我狗子好久都没有吃过这手擀的面条了。咱这大秦人,这辈子就好这一口面。”邵兴旺高兴地说。 秦三块一直用眼睛环顾四周,查看自己从小长大的这座房子。这是自己的父母当年盖的房子,已经五十多年了。 一会儿吃完饭,就要把这座房子,这座院子的大门锁上了。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回来。想到这里,秦三块的心情是酸楚的,是无奈的,是极为复杂的。 他既为自己和妻女再次团聚而感到幸福无比,也为要彻底离开自己生活了半辈子的这个院子,这个村庄而感到难过和惆怅。 不像邵兴旺他们吃了两大碗面,秦三块吃了一碗便走出屋子,把院子里的角角落落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 “怎么?舍不得啊?”邵兴旺问。 “这是我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住过的地方,是我娶香香的地方,甜甜也在这里出生。现在要离开了,真有些舍不得。”秦三块说。 “想回来,还可以再回来。大秦离天水,也就三四百公里,开车六七个小时的事情。”袁方圆说。 “秦大哥,对不起啊!”秦铁柱说。 “我要感谢你才对。不是你这几年的操劳,香香和我的两个女儿也不知道会怎样?”秦三块说。 “我和香香的儿子,就拜托给你了。”秦铁柱说。 “你待我的两个女儿像亲生的一样,我也会待你的儿子像亲生的一样,放心,放心。”说完,秦三块走过来拥抱了秦铁柱。 站在院子台阶上的梅香香,看见自己的两个男人都通情达理,激动地抹着眼泪。 对梅香香来说,这次的变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对秦三块来说,更是在经历了一系列的磨难之后,上天给予他的最大的福报。 行李装上了车,梅香香怀里抱着儿子,两辆越野车载着秦三块一家朝天水市区开去。 秦铁柱站在已经上锁的秦三块的老宅门口,向渐渐远去的车辆挥手告别。 袁方圆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在天水市区预定了酒店。 两个小时后,汽车停在了酒店门口。 “到了,三哥,梅姐。为了确保安全,今天晚上,我们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回秦都。” 马河山在前台办理了入住手续,将两个房间的房卡给了秦三块。 “三哥,这两个房间门对门,给你们。”说着,马河山将两张房卡给了秦三块。 房间都是标准间。 走进房间,梅香香不禁感慨:“这么豪华的酒店。” “最少也是个四星级。孩子睡着了吧?”秦三块问。 “一上车就睡着了。”梅香香回答。 “快把孩子放下,赶紧歇歇,这一路上抱着孩子,胳膊都酸了吧?”秦三块问。 “把被子帮我打开。”梅香香对丈夫说。 秦三块赶紧走到床跟前,掀开被子。梅香香将怀里熟睡的儿子轻轻放在床上。 “你到对面房间把两个闺女招呼一下。” “好!”秦三块回答。 梅香香帮儿子脱了外套,鞋子,又从随身携带的行李箱里取出一张毛巾被,盖在儿子身上。 天气太热,不能盖厚被子。梅香香心里想。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闺女都好吧?”梅香香问。 秦三块用手抓了一把脑袋,嘿嘿嘿嘿地笑着说:“没让我进门。闺女大了,人家俩个把我挡在门口,没让我进去。” “也是,闺女大了,不像以前小时候。”梅香香说。 关上房间门,秦三块慢慢地走到妻子跟前。梅香香向前迈了两步,望着亲爱的丈夫。 “三哥!” “香香!” 两人热烈地拥抱在一起。许久…… “你受苦了!”秦三块哽咽着对怀里的妻子说。 “你瘦了,也黑了,三哥!”梅香香用手轻轻地擦拭丈夫脸上的泪水。 “我看那里面有个浴缸,泡个热水澡,解解乏。” “你去吧,我烧壶开水,一会儿我给你搓背。”梅香香对丈夫说。 “我来烧水。你渴了,那里还有矿泉水。”秦三块说。 “泡点茶喝。我来烧水。”梅香香说。 等水烧开后,梅香香给丈夫和自己各泡了一杯茶。 秦三块将浴缸冲洗干净,俩人脱了衣服,躺了进去。 差不多四年半没见到妻子了。 这四年里,梅香香瘦成了另一个人。原先别具风韵的脸颊深陷下去,嘴巴尖尖的,鼻子翘翘的,两条丰满圆润的大腿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梅香香的脖颈一下细了好多,两只因哺乳而悬垂的斑鸠,像葫芦藤上垂挂着的两只营养不良的葫芦。 岁月无情,作为三个孩子的母亲,梅香香已经无法再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但在丈夫秦三块眼里,妻子依然是那个深爱着他的妻子,梅香香依然是他深爱的女人。 夫妻俩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但在浴缸里,又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秦三块在路上,还想好了如何挑重点,把自己这几年的遭遇告诉妻子,但看到妻子恬静的模样,他又不忍心让妻子再伤心。 动作就是语言。在温暖的水里,秦三块紧抱着妻子,将她从头到脚,从上到下,亲吻了好几遍。 梅香香微闭着眼睛,沉浸在丈夫爱抚所带来的幸福和快乐中。 秦三块将妻子抱上了床。 梅香香微微张开眼睛,微笑着看着丈夫的眼睛,仿佛一台被突然拔掉电源的机器,双眼雾蒙蒙的,宛如蒙上了一层不透明的薄膜。 她眼里涌出泪珠,两只手抓紧了床单。 “怎么了,香香?”秦三块问妻子。 “我高兴,激动!”梅香香流着眼泪说。 秦三块轻轻伸出手,抚模着妻子的脸庞,继而肩膀,接着往下…… 当秦三块用双手抓住那两只并不圆翘的葫芦时,他的肩膀开始颤抖不止。 之后,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触到了她的身体。妻子梅香香在丈夫的怀里颤抖着,同时又情不自禁地默默抽泣着。 梅香香的十指在丈夫的后背摸来摸去,仿佛在搜寻曾经在那里存在过的某种珍贵之物。 …… 梅香香终于把手从丈夫的背上松开了。 这时,一股凉风就从窗帘的缝隙中吹了进来。 梅香香下意识地瞅了儿子一眼,小家伙把身上的小被子蹬掉了。 秦三块翻过身,梅香香从床上爬起来,过去给儿子盖好被子,然后从行李箱里取出了一件干净的睡裙套在身上,对丈夫说:“三哥,孩子晚上老蹬被子,我得挨着他睡。” “喝点水,不喝就凉了。”秦三块从桌子上取来茶杯递给妻子。 梅香香坐在床边喝了几口,将剩下的茶水连同杯子一起还给丈夫。 秦三块接过杯子将剩下的茶水喝完了。 “快躺下睡觉,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 妻子躺下后,秦三块帮妻子把被子盖好。 “哗哗哗哗……哗哗哗哗……” 外面的雨下大了。 秦三块关闭了房间的灯,将窗帘拉开了,他和梅香香都喜欢听着雨声睡觉。这是他们夫妻之间多年来形成的一种默契。 在酒店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天晴了,阳光如花儿一样美丽。 吃完早饭,两辆越野车便一路向东,向大秦省秦都市新沣县驶去。 广告:新书《囧途妖神录》九月一日隆重上线,请读者朋友继续品鉴,继续支持!行者的来客先在此表示感谢第三百二十六章 高兰婷出狱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邵兴旺将秦三块一家五口,安顿在自己老家宅子里。 大女儿甜甜在县城读书,由父亲每天接送,二女儿鑫鑫和儿子小宝在由妻子梅香香照顾。 秦三块骑着摩托车,早晨送大女儿到学校,然后去工地干活,下午放学再接女儿回家。 一家人终于团聚在了一起,日子恢复了正常。 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才是幸福最应该有的样子。 看到其乐融融的一家人,邵兴旺高兴极了。 秦三块一家搬进邵家老宅的时间,也是刘云朵离开家的时候。 “妈,走吧!”邵兴旺对走出院子,依依不舍的母亲说。 “舍不得。”刘云朵眼泪汪汪地说。 “有啥舍不得的?家还是你的家,院子还是你的院子,只是让三块大哥一家住一段时间。等他们日子过好了,咱想留人家住,人家还不稀罕呢。”邵兴旺安慰着母亲。 邵兴旺将母亲刘云朵接到秦都,和自己一起生活。父亲走了,母亲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家生活,做儿子的,自然是不放心。 养儿防老。现在正是需要儿子的时候,邵兴旺义不容辞。 放暑假的第一天,邵兴旺起床洗漱完毕,坐在家里的茶几旁正喝茶,霍前程打来电话。 “喂,老邵,在家没?” “在呢。” “下周六高兰婷岀狱,刚好你们也都放暑假了,我想邀请你们一起来南宁……” “真的?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啊!”邵兴旺显得格外激动。 “还有一件事情,我得和你商量一下,尤其要和荷花商量商量,毕竟这么多年了,谁也难以接受,但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霍前程说。 “我知道你说的是啥事,我完全尊重你和德德的意见,你们让德德继续留在我们身边,我们就留,你和闺女愿意团聚,我们也不阻拦,我们……我们也会替你们高兴……” 说着说着邵兴旺还是抑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感受,流着眼泪在电话旁啜泣起来。 “老邵……老邵……你别激动,也别难过,德德依然是你的女儿,这一辈子都是!”霍前程安慰着邵兴旺。 …… 两个人的通话声,自然是被霍艺德和邵谦诚听到了。 霍艺德从卧室出来,默默地看着邵兴旺。赵雨荷从厨房出来,围着围裙愣在原地。 “我不要姐姐走,姐姐不去南宁……”邵谦诚大哭起来。 赵雨荷看到女儿,走了过去,霍艺德扑到母亲怀里,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邵谦诚扑到姐姐身上,呜呜呜地哭起来。 赵雨荷将两个孩子紧紧搂在怀里,也伤心地落下泪来。 挂断电话,邵兴旺预定了去广西南宁的火车票。第三天一大早,带着母亲妻儿,一起登上了开往广西的列车。 霍前程腿脚不便,无法陪伴,邵兴旺便带着一家人在南宁的大街小巷转悠,尝尝当地的美食,感受一下南国都市的烟火气息。 在霍前程的推荐下,到南宁后的第二天,邵兴旺又带着家人去爬了南宁市的大明山景区,晚上,乘坐游船,沿着邕江畅游了一圈。 回到酒店,霍前程早在酒店门口等待。 “玩得怎么样?”霍前程问。 “好玩,太好玩了。”还没等邵兴旺回答,邵谦诚却抢先说了。 众人皆哈哈哈,哈哈哈地笑起来。 “真是不好意思。你们大老远来,我这个废人,既不能亲自陪伴,家里又没有多余的地方让你们住,只能委屈你们住酒店。”霍前程说。 “哪里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德德,和你爸回家住,我和妈妈弟弟奶奶住这里。时间不早了,你们赶快回。过马路的时候,注意安全。”邵兴旺说。 邵兴旺目送着霍艺德推着轮椅上的亲生父亲走出酒店,消失在街道拐角,才转身回去。 明天一早,就要到邕城监狱接高兰婷出狱。怎么去,都谁去?霍前程也没具体交代,邵兴旺拿起电话准备要打,又犹豫了一下,心想,也许霍前程已经把全部事情安排妥当了,没告诉我,是怕我操心。算了,明天早上再说吧。 果然,第二天早上八点多,霍艺德就来敲父母房间门。 “爸,妈,你们起来了没有?”霍艺德在门口问。 “起来了,起来了。”赵雨荷赶紧出来开门。 一进房间,霍艺德先给了赵雨荷一个大大的拥抱。 “妈!” “哎!” “爸!” “哎!” “闺女今天可真漂亮啊!”邵兴旺忍不住夸奖了一句霍艺德。 “我们今天早上去接高兰婷阿姨,然后,在这家酒店吃顿团圆饭。快看,车都来了。” 邵兴旺透过窗户看到酒店门口的霍前程,他正坐在轮椅上向窗户这边招手。 旁边有一辆七座越野车。 “妈,我们今天出去办事,你就躺在床上休息。没事的话,到街道上转转,记着不要走远,记着出门前一定带一张酒店的名片,万一走岔路了,名片上写着酒店的地址和联系电话。”邵兴旺出发之前,给母亲反复做着交代。 “去吧去吧,你妈我没那么老,好像人一上年纪,就都糊涂了一样。你妈我清醒着呢。”刘云朵说。 “呵呵呵,呵呵呵,你奶还是你奶!”邵兴旺对着儿子,把自己的母亲夸奖了一句。 一个半小时后,汽车来到了邕城监狱大门口。 霍前程下了车,被众人扶着坐上了轮椅。 邵兴旺看了看手表,说:“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监狱大门紧闭着,众人只好耐心等待。 时间到了,大门打开了,一个穿着蓝色外套,留着短发的女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高大夫!”邵兴旺还是喜欢这样称呼高兰婷。 霍前程在家里给女儿做通了思想工作,将来一家三口要在一起生活。今天是个全新的开始。 万事开头难,但这个头一旦开好了,接下家的事情就会顺利很多。 “快过去,叫妈,按照爸昨天教你的做。”霍前程提醒身旁的女儿。 霍艺德第一个跑了过去,站在高兰婷面前,大声喊了一句:“妈!” 高兰婷先是一愣,看到后面的霍前程、邵兴旺等人微笑着,一把搂住这个新来的女儿。 “妈!”霍艺德又叫了一声妈。 高兰婷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众人跑了过来,将高兰婷和霍艺德紧紧拥抱在一起。 高兰婷显得很平静,没有过多的言语,也失去了往日高傲冷峻的神情,浑身上下显得平静,内敛,含蓄。 按照霍前程的安排,接下来去酒店吃团圆饭,今晚也要住在酒店,洗去监狱里的尘埃,换身干净衣服,明天一早,回家。 广告:新书《囧途妖神录》九月一日隆重上线,请读者朋友继续品鉴,继续支持!行者的来客先在此表示感谢第三百二十七章 嫁妆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餐厅在三楼。高兰婷推着霍前程轮椅,坐电梯上了三楼,大家跟在后面。 邵兴旺招呼大家就坐。 人到齐了,开席。 大家默默地吃菜,喝酒,没有过多言语,也少了往日的喧闹。 虽然是一场欢迎宴,但大家都各怀心事。与其说是一场欢迎宴,不如说是一场分别宴席更恰当。 开场前,大家还是把自己手中的第一杯酒洒在地上,以敬畏离开众人多年的罗芙蓉。 酒过三巡,高兰婷开始啜泣,赵雨荷也伤心地落下泪来。 邵兴旺强忍着要与养了多年女儿分别的痛苦,连干了三杯酒。 宴席结束,霍前程和高兰婷要留在酒店洗掉尘埃。 邵兴旺和赵雨荷将女儿送回到霍前程家。 “爸,妈,上楼坐一会儿吧?”霍艺德邀请养父母到家里坐。 “不了,不了,我和你妈还要回酒店收拾收拾,下午六点就和你弟,你奶回大秦了。”邵兴旺说着说着,用手抹了一把眼泪。 “叫妈再抱一下你,这次分开,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赵雨荷哭诉道。 “妈!”霍艺德扑到赵雨荷怀里呜呜呜呜地哭起来。 看到女儿哭得伤心的样子,邵兴旺过来搂着母女俩的肩膀说:“好了,好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以后想家了,就回大秦来。” 霍艺德松开母亲的怀抱,流着眼泪点点头。 “去吧,去吧!乖孩子!”邵兴旺说着,向女儿招招手。 “把包背好,回家后把包整理一下,看有没有把什么东西落在酒店。”赵雨荷提醒道。 之后,牵着妻子的手默默地离开了。 “别送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和高大夫早点休息,德德还在家呢,能早点回去就尽量早点回去。她一个人在家,我有点不放心。” 酒店门口,出租车前,霍前程和高兰婷送邵兴旺一家。 “再见!”赵雨荷说。 “再见!”高兰婷招手。 “后悔有期!”霍前程说。 “来日方长!”邵兴旺招手。 下午五点五十分,邵兴旺赵雨荷夫妇带着儿子和老母亲坐上了开往大秦的火车。 除了第二次坐火车还显兴奋的邵谦诚外,邵兴旺和赵雨荷夫妇依然沉浸在失去爱女的悲痛中。 “妈……爸……”车窗外霍艺德手里攥着两只金手镯,在月台上来回奔跑。 “姐姐,是姐姐!”邵谦诚听到声音,赶紧把头伸出去,大喊:“姐姐,姐姐,我们在这儿,我们在这儿。” 霍艺德看到弟弟圆圆的可爱的脑袋,破涕为笑,急忙跑过来。 霍艺德奔跑的样子,让邵兴旺再次想起了她的亲生母亲罗芙蓉。 “妈,妈!”霍艺德跑到跟前,将手里的镯子递给赵雨荷说:“妈,你把手镯落在我包里了。” 赵雨荷眼泪汪汪地说:“那不是落下的,是爸爸妈妈和奶奶专门送给你的,怕你不要,妈妈下午整理你背包的时候,偷偷塞进去的。” “拿着吧,这是你爸你妈和奶奶的一片心意。”刘云朵将枯瘦的手伸出来,摸了摸霍艺德的头,说道。 “留下吧。我们母女一场也算缘分。妈没啥送你的,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是这对手镯。乖,听妈的话,留下,啊!想妈的时候,拿出来戴一戴。”赵雨荷说。 “听你妈的话,别推辞了,留下给你做个纪念,等你出嫁的那天,这也是一份值得珍藏的嫁妆。”邵兴旺说。 “呜——”火车鸣笛了。 “小心,火车启动了。注意安全!”邵兴旺提醒道。 霍艺德跟着启动的火车追了一段。望着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的车站,望着渐渐消失在远方的女儿,赵雨荷不禁再次流下泪来。 霍艺德越来越像自己的母亲罗芙蓉了。 邵兴旺头靠着椅背,又一次想起了罗芙蓉。 那还是在新沣县上高中的时候。 回忆片段一: “狗子哥!”罗芙蓉叫邵兴旺。 邵兴旺扭头离开。 “狗子哥,我叫你呢,怎么不理人家。”罗芙蓉问道。 邵兴旺还是没有说话。 “你怎么啦?你的脸怎么啦?哪个王八犊子打你了,我他妈……”罗芙蓉终于发现邵兴旺的左脸上有淤青,忍不住骂了一句。 罗芙蓉刚开始大声嚷嚷,突然发现身旁站着班主任赵大胜。 “又讲脏话?”赵大胜眼睛圆鼓鼓地瞅着俩人。 罗芙蓉看见赵大胜同志像鬼魅一样,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在眼前,赶紧收起大嗓门,吐了吐舌头,溜回教室。 …… “给你,压压惊!”罗芙蓉小声说道。 “快回去,小心被老赵看见!”看到罗芙蓉长途跋涉溜过来,邵兴旺只好低头趴桌子上。 “你还没告诉我,谁打的你?”罗芙蓉关切地问。 “快回去,别让老赵同志看见,放学告诉你。”邵兴旺尽量压低嗓门回答。 赵大胜已在邵兴旺低头的那一刻,发现了。于是,又鬼魅一样,悄无声息地来到俩人跟前。 同学们在偷笑,可俩人浑然不觉,即便压低嗓门,静悄悄的教室里,说话声依然非常清晰。 “吭,吭,吭……哪位同志是老赵啊?”赵大胜面向全班同学,故意提高了音量。 同学们再也憋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起来。 …… “狗子哥,你为什么不理我?”罗芙蓉朝邵兴旺喊道。 邵兴旺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说:“咱们分手吧,以后你我谁也不要理谁。” “为什么,为什么要分手?”罗芙蓉问。 邵兴旺说:“打我的人,不让我跟你来往。” “啊!”罗芙蓉感到非常惊讶。 罗芙蓉说:“怎么会呢?不,不可能,怎么会有人为了让我不和你来往,打你呢?”罗芙蓉无法理解! “回去问你爸!”邵兴旺冷冷地说! “问我爸?”罗芙蓉感到疑惑。 …… “至少长高五厘米。”罗芙蓉跳了起来,摸了一下邵兴旺蓬松黑亮的头发。 “胡说八道。树长得都没你说的那么快。”邵兴旺说。 “我敢打赌,不信,咱俩到医务室门口量一下。” “你肯定输。” “我不会输。” 邵兴旺跟罗芙蓉来到操场边医务室门口,端端正正地站在标尺墙前,说:“你可看仔细了,一会儿别耍赖。” 罗芙蓉装神弄鬼,一会儿离邵兴旺两丈远,一会儿把脸凑到邵兴旺脸跟前,挤眉弄眼说:“一米八,把你那破鞋一脱,就成一米七八啦,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完,罗芙蓉在邵兴旺胸脯上捶了一拳,急忙忙跑开了。 邵兴旺追,罗芙蓉跑。 邵兴旺继续追,罗芙蓉持续跑。 罗芙蓉一边跑,一边喊:“狗子哥,我爱你。” “别喊,小心让人听见!” “我就要喊,我就要喊,我要让新沣中学的所有人都听见,我……罗芙蓉……爱……狗子哥。哈哈哈,哈哈哈……” 广告:新书《囧途妖神录》九月一日隆重上线,请读者朋友继续品鉴,继续支持!行者的来客先在此表示感谢第三百二十八章 洗掉尘埃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回忆片段二: 天已经黑了,天地白茫茫一片,看不见灯火,辨不清方向。 邵兴旺问:“怎么办?” 罗芙蓉说:“这回家的方向在哪儿?” 邵兴旺说:“不知道。试着走走。” 罗芙蓉说:“这荒山野岭的,要是遇到一只真狼,怎么办?” 邵兴旺说:“那就先让它吃了我,吃饱了,也许就会放过你的。” 罗芙蓉说:“不,不许说这话。” 邵兴旺说:“咱们往前走一走,说不定就能看见灯火。” …… 回忆片段三: 邵兴旺使出扔手榴弹的力气,先把蛇甩到了百米外的玉米地里。然后,慌乱不堪地摇罗芙蓉的脑袋。 邵兴旺大声喊:“线团,线团,你怎么啦?你可别吓我?” …… 罗芙蓉一动不动。 没有摇醒,邵兴旺又赶紧掐罗芙蓉的人中穴位。 邵兴旺看到罗芙蓉的嘴巴咧了一下,他又一次摇晃她的脑袋。 邵兴旺喊道:“老罗,老罗,你没事吧?你醒醒,你别吓唬我,我刚才是和你开玩笑的!” …… 结果这家伙像死猪一样,一动不动。 邵兴旺吓坏了,赶紧趴下来做人工呼吸,一口接一口,一口又一口。 邵兴旺用手捏开罗芙蓉嘴巴,不停地给嘴里吹气。 “哧——一下。 “哧——”两下。 “哧——”三下。 …… 正在邵兴旺满头大汗,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邵兴旺发现这家伙的嘴角裂开了,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邵兴旺赶紧捏罗芙蓉的脸蛋,准备再拍她时,罗芙蓉裂开的那张嘴,像慢慢打开的太阳伞,灿烂如霞,一脸的鬼心思。然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咯咯咯,咯咯咯…… 罗芙蓉笑个不停。 邵兴旺看到罗芙蓉刚才故意吓他,气得说:“罗芙蓉!你——” 看到罗芙蓉笑嘻嘻的像桃花一样粉嫩的脸庞,邵兴旺又好气又好笑。 他正要板起脸训斥她一两句时,罗芙蓉却向她的狗子哥求救:“狗子哥,快扶我起来,辣椒杆垫得我脊背疼。” 邵兴旺埋怨道:“你要吓死我呀,老罗同学?” “是你先吓唬我的,好不好?”罗芙蓉争辩道。 邵兴旺说:“要不是我动作快,蛇都钻到你裙子里了。” 得理之后,邵兴旺赶紧又补充说:“我可告诉你,虽然咱俩是好朋友,但蛇要真的咬了你的屁股,我可不帮你吸毒,谁知道你的屁股擦干净没有?” “我保证,我的屁股擦得很干净,你能保证你的屁股擦干净了吗?”罗芙蓉裂开嘴巴露出洁白的牙齿又笑了。 “我咋没擦干净!”邵兴旺辩解说。 罗芙蓉说:“本来就没有擦干净,刚才我都看见了,你还想抵赖?” 邵兴旺也开玩笑说:“你想帮我擦一下?” 罗芙蓉说:“你坏,你讨厌!” …… 邵兴旺拽她起来,她死活不起来。邵兴旺担心邻家菜园的主人,看见他俩在他家菜地闹腾,把这半块菜地搞得一团糟,骂他们,就背着罗芙蓉出菜地。 罗芙蓉这家伙很会享受,把她的两只凉鞋绑在一起,搭在狗子哥的脖子上,整个身体趴在狗子哥的背上,还哼着自编自创的令人肉麻的小曲。 “狗子哥,我爱你!狗子哥……我……爱……你……” 回忆片段四: 邵兴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跳进河里,连游带跑,追了两三百米,才一把抓住漂浮的小白裙子。 回来时,邵兴旺闭着眼睛,把裙子递给线团。 然后,他转身朝岸边走去。 罗芙蓉却叫住他,说:“把脸转过来,帮我拿着,让我把衣服穿上。” 说着,把她的白色体恤递给了她的狗子哥。 邵兴旺说:“你自己拿着也能穿。我不想占你便宜。” 罗芙蓉说:“少废话,你不忙我拿,被水冲走了,你还得再去追。” 邵兴旺心想,便转身走过去,故意扭过头不看她。 “咱俩是好哥们不?”罗芙蓉问。 “当然是的,是好哥们。”邵兴旺答。 “既然是好哥们,你就帮我把衣服拿好。”罗芙蓉说。 罗芙蓉好像故意要气邵兴旺,用手给她的狗子哥,撩了一身水。 …… 他正洗着头,罗芙蓉又淌水进了河,拿起邵兴旺别在皮带里的上衣,当做毛巾,像狗子哥的母亲刘云朵那样,从头到脖子,从脖子到后背,从背后到后腿肚子,搓洗了半天。 邵兴旺忍不住说:“你给我搓澡的样子,我觉得像我妈。小时候,我妈就这样给我搓背。” 罗芙蓉笑嘻嘻地说:“那你叫我一声妈。” 邵兴旺说:“那怎么行,乱了辈分。” 罗芙蓉说:“那你说我像你妈。” 邵兴旺说:“我只是说像而已。” 罗芙蓉笑嘻嘻地说:“你叫我一声妈,我帮你把脊背搓洗干净。” 邵兴旺说:“我妈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我不能让她老人家感到难堪。” 罗芙蓉说:“阿姨的脚怎么回事?” 邵兴旺说:“我姥姥生我妈的时候难产,听说是脚先出来。但那个接生婆好像经验不怎么行,硬是把我妈的脚掰弯了。” 罗芙蓉说:“真的吗?” 邵兴旺说:“也许是假的。我妈的脚有可能天生就长歪了。谁知道呢?” 罗芙蓉感慨道:“阿姨真可怜。不过,阿姨真的长得很漂亮,是一等一的大美女。假如脚不是残疾的话,去当个演员,绝对不输那些大明星。” 邵兴旺说:“你也很漂亮啊!” 罗芙蓉听狗子哥这么一夸,也高兴地笑了。 …… 邵兴旺说:“谢谢老罗同志。” 罗芙蓉说:“你叫我啥?” 邵兴旺说:“老罗啊!” 罗芙蓉低下头,趴在邵兴旺的耳边说:“你可以叫我一声妈。” 邵兴旺说:“叫妈肯定不行,但我可以叫你一声姐姐。” 罗芙蓉说:“那好。” 还没有等邵兴旺开口,罗芙蓉先叫了一声:“狗子哥。” 邵兴旺回应:“哎!” 罗芙蓉说:“我爱你!” 邵兴旺说:“我也爱你!” 邵兴旺说:“蓉儿姐!” 罗芙蓉回应:“哎!” 邵兴旺说:“我爱你!” 罗芙蓉说:“我也爱你!” “咯咯咯,咯咯咯……”罗芙蓉笑个不停。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邵兴旺也笑个不停。 …… 正在行驶的火车车厢内,邵兴旺头枕着椅背,沉浸在回忆当中,不由得“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看到丈夫闭着眼睛莫名其妙地发笑,赵雨荷赶紧拉着丈夫的胳膊摇了摇说:“狗子哥,狗子哥,你怎么了,怎么了?笑什么?” 邵兴旺从回忆中苏醒过来,抹了一把因为发笑而流出来的泪水说,相起了以前的事情。 “啥事情,快讲讲?”赵雨荷说。 “回到家,在床上给你讲。”邵兴旺讲嘴巴贴在妻子耳边说。 “讨厌,啥事情,神神秘秘的现在不能说。”赵雨荷说。 两个小时后,天色渐暗。 邵兴旺拉上卧铺车厢的窗帘说:“好了,早点睡觉。” 今天下午,送走了邵兴旺一家,高兰婷推着霍前程又转身返回酒店。 洗掉尘埃,也将一切不属于美好未来的东西清洗干净。 高兰婷已年近四十,在经历了年轻时的诸多经历后,她对爱情,对人生又了更加理性的认识。 她现在急切地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对于邵兴旺这样优秀的男人,他是非常渴望的,她甚至对赵雨荷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嫉妒。当然,这种嫉妒很淡很轻。她经过努力没有得到的东西,她也不会死皮赖脸地缠着不松手。 缘分,命运,将这两个词拆解开来,我们常能发现,缘和分,命和运,只有两个字真正地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它才能发生作用。 高兰婷关上门,扶霍前程从轮椅上下来。 霍前程戴着假肢,其实并不完全需要别人的帮助。 高兰婷提前向酒店的保洁人员借了一把木质的方凳,当然她并没有告诉别人借这只方凳的用途。 方凳放在淋浴喷头下,高兰婷帮霍前程解开了他衣服的扣子,同时将他的眼睛摘取下来。她一边帮他脱去衣服,他一边亲吻着她。 高兰婷穿着一件柔软半透明的丝绸衬衣,美到了极致。***透出了一股狂野和火热。她浑身上下丰满而结实:美人鱼一样的大腿,一口洁白完美的牙齿,齐耳的短发,乌黑油亮,整个身体都散发出健康的气息…… …… 尘埃已去,尘埃也落定。 清晨,俩人一起在公园散步,如以前那样,霍前程坐在轮椅上,高兰婷推着他。 晨练结束,俩人便朝家的方向走去。 广告:新书《囧途妖神录》九月一日隆重上线,请读者朋友继续品鉴,继续支持!行者的来客先在此表示感谢第三百二十九章 袁方圆与叶莱香和解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秦尚志与杜鹃博士领了结婚证,虽然把婚房设在农林科技大学公寓里,但两口子还是向往大山深处的生活。 一个在扶贫一线,发展农业生产,一个继续深入秦岭腹地,研究珍惜鸟类。 霍前程和邵兴旺说好了要到大秦来,最终还是没有来。 他觉得自己将女儿托付给狗子和他的女人抚养,就已经够麻烦他们的了。自己再去添乱,不是要欠更多的人情债吗? 最终,霍前程还是把自己的女儿霍艺德接回到了自己身边,在广西南宁生活。 三年后,高兰婷出狱了,到当地一所学校继续从事校医工作,之后,霍前程和高兰婷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当然,这是以后的事情。 现在,我们的袁方圆老师趴在书房里认真码字,专心创作童话剧本。 两个月前交出去的《两只白天鹅》《野猪王》《沙漠驼王》《小黑熊棒崽和小灰熊陀螺》,袁方圆正在等待消息。 他希望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如果如他所愿,他就完全有信心,继续创作下去,甚至以后以此为生。 袁方圆点燃了一支烟,正在修改自己刚创作完成的新童话剧《动物园里的狐狸》。 手机发出了“呜呜呜”的震动声。 袁方圆一看,是叶莱香的电话。他瞥了一眼手机,任由它震动。 叶莱香拨打了第二遍。袁方圆依旧看着手机在书桌上不停震动,还是没有接。 此时的叶莱香,对袁方圆来讲,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 她更像是一个债主,而自己则是要不断地打工还债。 不过这种还债的方式,袁方圆倒是有些喜欢。他沉浸在自己编写的故事当中,乐在其中,有时写到激动处,竟然被剧中人物所深深感动,哭得稀里哗啦。 袁方圆渴望得到话剧团的认可,那样的话,他就能完全放弃熟悉的教师工作,成为一个专职儿童文学作家,剧作家。 他打算用十年二十年的功夫,来实现自己的梦想,转型成为一个自由撰稿人,成为一个财务自由人。 叶莱香发来短信:接电话,喜事。 袁方圆一看,拿起电话准备回拨过去。叶莱香迫不及待地又把电话拨打过来。 电话接通:“你怎么不接我电话?急事。”叶莱香说。 袁方圆问:“刚才没听见,啥急事?” “你创作的几部话剧,演出效果非常好。西部电影制片厂的儿童电影导演看上你的作品啦,想把它搬上银幕,要和你合作,洽谈改写剧本。明天有时间没?”叶莱香问。 “没时间。”袁方圆说。 “明天必须有时间,必须有时间!人家大导演要拍你的剧。你火了,我们也跟着火了。你好好想想。”叶莱香急切地说。 “明天,我想先和你谈谈。约导演谈剧本的事,到明天再说。”说完,袁方圆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上午10点钟,咖啡厅。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叶莱香问。 “我不打算再干教育了。我想好了,下半辈子就靠写作为生。”袁方圆说。 “光靠写作,能养活自己吗?你还有嫂子和女儿呢?”叶莱香突然对袁方圆关心起来。 “只要还清了欠你的钱,我养活自己没有问题。”袁方圆说。 “我就知道你会说这话。给你……”说着,叶莱香掏出了曾经逼迫袁方圆写下的那份“欠款书”,递给袁方圆。 “你良心发现了?”袁方圆问。 “两年的感情,你说白白了,立马就白白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当时我真的无法原谅你。可现在我释怀了。与其在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身上纠缠,还不如自己另寻新欢。”叶莱香说。 “你找到喜欢自己的男人了?”袁方圆问。 “找到了。”叶莱香说。 “是谁?”袁方圆问。 “是我那个曾经的狗东西。不知发了什么善心,也不知谁把他给点化了。由原来的大男孩变成了大男人了。开始知道做事了,知道挣钱养家糊口了。”叶莱香说。 “浪子回头金不换。”袁方圆说。 “是呀,不瞒你说。要你修改剧本,打算把这舞台剧搬上银幕的,正是我家那死鬼,曾经那个我又爱又恨的狗东西。”叶莱香说。 “只要你俩合作,我相信,无论是二叔的话剧团,还是我老公的电影公司,一定会火。对你们三个男人的能力,我突然有了十足的信息。”叶莱香说。 “可以。那裸照呢?”袁方圆问。 “什么裸照?你傻呀!”叶莱香不屑一顾地说,“你当时就没发现吗?啊?二叔拿了个破烂老人机,还照相?还上传云端?那破烂老人机连个摄像头都没有,照哪门子相,传到哪个云端?我说你们这些教书的先生,一个个都是书呆子!” 袁方圆摇头苦笑。 “被你和二叔逼迫着写了这张欠款单,其实,我并不恨你。毕竟,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你和二叔挽留了我。要是没有这张欠款单,我会感激你们一辈子的。”袁方圆开始打起感情牌来。 “不存在。也没必要。咱俩当时都是那个什么来着?哦,对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叶莱香想起了白居易《琵琶行》里面的句子。 俩人冰释前嫌,喝着咖啡,聊着开心往事。 突然,妻子柳诗惠气呼呼地冲了进来。看见自己的丈夫和旧情人在一起喝咖啡聊天,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飙,叶莱香赶紧站起来解释说:“大嫂,大嫂,您误会了,误会了。我和袁老师正在谈他的剧本改编电影的事情。”说着,赶紧从包里掏出了一份合同递给柳诗惠。 柳诗惠一看,还真是袁方圆的几个儿童剧本要改编电影的合同。便笑着说:“我误会你们了。我给小袁打电话,他不接,发信息,他不回。我担心他又跑外边鬼混去了。” “你怎么能找到这里呢?”袁方圆好奇地问。 “手机有定位功能,你不知道吗?”柳诗惠说。 “你们都会用。我怎么就不会呢?”袁方圆一脸懵逼。 两个女人都笑了。 袁方圆创作的儿童电影剧本《狐狸墨逗历险记》被搬上银幕后,取得了空前的票房收入。袁方圆也得到了一笔不菲的收入。 袁方圆自然也没有再像邵兴旺提出到学校当老师的想法。他现在有能力靠写作养活自己,养活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甚至因为他创作,叶莱香剧团到处巡回演出,生意也是越来越好。 广告:新书《囧途妖神录》九月一日隆重上线,请读者朋友继续品鉴,继续支持!行者的来客先在此表示感谢第三百三十章 狗子和他的女人(大结局) - 狗子和他的女人 - 行者的来客 白马河学校如期建好,一批新老师分配入校。 学校会议室,大家面对国旗,正在宣誓。 校长邵兴旺领誓。誓词内容如下: 我们在国旗下庄严宣誓:忠诚党的教育事业,爱生如子,爱校如家…… …… 宣誓人:XXX 两年后,丁惟实局长办公室。 “丁局,我想回邵家棚去?”邵兴旺对丁局长说。 “人家都是往高处走,往大城市走,哪儿给钱多,往哪儿去,你却反其道而行之?”丁惟实对老同学、老战友邵兴旺的选择并不理解。 “这个学校已经完全走上了正轨。其实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交给胡力争、马河山、郑一燕她们,完全可以把学校继续办好,甚至会比我在的时候,办得更好。”邵兴旺说。 “人家是栽上果树,等摘完果子才走。你这只负责栽树,乘凉和摘果子的事情都交给别人了。”丁惟实说。 “到这个年龄,我已经把名和利看得如粪土一样轻了。不是我清高,人这一辈子如果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得失,真的就活得毫无意义。咱是农村出来的大学生,是当年全村人的骄傲。现在有能耐给家乡做点贡献,也是应该的。再说,我和荷花还真过不惯城市的生活,我们还都喜欢住在乡下。”邵兴旺说。 “你令我由衷敬佩啊!老同学。我虽为局长,但和你这个校长比起来,觉悟还差得远那!”丁惟实说。 “上个月,我们镇党高官来找我,说我们邵家棚,还有荷花她家赵家坡、张家庄三个村全部要拆迁,三个村的村办小学要并校,政府要在镇上建一所现代化学校,和城市的学校一样的标准,让我回去当校长,也给家乡做一些贡献。最近这个事情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啊。”邵兴旺说。 “拆迁后,人都不进城了吗?怎么还在农村建学校?”旁边的秘书小刘好奇地问。 丁惟实说:“再怎么拆迁,农村总是有人住的。中国有一天,即便像发达国家那样高度城市化,乡村总是需要人建设。有人建设,就有孩子要上学。国家一边推进城市化建设,一边推进新农村建设,美丽乡村建设。你天天看新闻联播,怎么国家的大政方针都不熟悉了?” 正在整理文件的小刘不好意思地笑了。 “丁局,我还有个想法?”邵兴旺说。 “你说,老同学。”丁惟实说。 “我想成立一个基金会,希望局里能协助我。我家和荷花家快要拆迁了,听说光补偿款就一千多万。这么多钱,我们也花不完。我和荷花商量了一下,拿出500万,成立一个励志奖学金,一是补助家庭困难的学生,二是奖励品学兼优的学生,三是对长期扎根乡村教育,对乡村教育做出贡献的老师进行奖励。我听说成立这样的基金会,手续比较麻烦,有些东西我也搞不太懂,还请老同学帮帮忙。” “哦呀呀!你让我敬仰啊!老同学,我没有想到,你风格和境界如此高啊!”丁惟实说。 “我哪有那么好啊!折腾了大半辈子,总算明白了人活着的目的和意义了。至少对我来说,为自己所挚爱的这片土地做点贡献,也算没白活一回。”邵兴旺说道。 “你厉害,你高啊!我们都要向你学习。我真不是恭维你,真的要向你学习。”丁惟实说。 “那你也给咱捐点款。”邵兴旺调侃了老同学一句。 “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不像你这‘拆千万’这么富有,我省吃俭用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哪!”丁惟实说。 “别介意,老同学,我知道你日子过得紧,我是跟你开个玩笑。咱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都为家乡的教育事业作贡献,内心无愧就行,谁也别羡慕谁。要说羡慕,还真的要羡慕现在的孩子,遇到了好时代。”邵兴旺说。 “不光是孩子,你我不是也遇上了好时代嘛!”丁惟实说。 “咱们一起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为振兴中华,为民族复兴也出一份力。”邵兴旺说。 “不愧是老党员啊!觉悟比群众高啊!”丁惟实说。 “受党教育这么多年,我确实觉得自己升华了。作为一名老党员,我为此感到无上的光荣。”邵兴旺说。 邵家棚村的学校建起来了,励志奖学金也设立了。 三个村子拆迁后,腾出了大片的土地,农业开始施行机械化种植。三个村子的人都集中到了镇上,政府给每家每户按照统一的样子和标准,建设了三层小洋楼,还带有地下车库。 虽然每一层面积都不大,但家家门前有小菜园,后院有小花园,比城里人住的楼房洋气得多,也舒服得多。 为方便照顾老人,邵兴旺和荷花把线团的父母接到了家里和自己的母亲住在了一起。 赵雨荷的母亲仍旧跟着二姐过。 韩鑫和戚寡妇结婚后,也有了自己的孩子,现在孩子已经上了学。 荷花兑现了承诺,把拆迁款的一部分给韩鑫,韩鑫和戚寡妇又从中拿出了五十万,捐给了学校的基金会。 韩鑫说,狗子和他的女人能拿出五百万设立奖学金,他和他的女人拿五十万,也不算什么。 除了韩鑫和戚寡妇,三个村的拆迁户们大多数人家都给基金会捐了款。 有捐三万的,有捐五万的,有捐八万的,还有捐十万的,除了狗子和他的女人,最大的一笔也就是韩鑫和戚寡妇捐的五十万。 从此,韩鑫和戚寡妇的良好口碑在整个镇上建立了起来。 狗子和他的女人设立的励志奖学金增长到了一千万。 有了钱,老师们的收入有了保障,再没有一个乡村教师因为收入问题离开这里,部分像邵兴旺一样从家乡走出去的人,又渐渐地回流到了学校,回到了家乡。 邵兴旺他们还从大学招聘了一批优秀的硕士研究生到学校任教,老中青三代教师形成了良好的梯队。 在狗子的有生之年,学校将健康可持续地发展下去。 一晃又是一年。 又一个农历新年到来了。 大年三十这天,狗子和他的女人正在新沣县过年。老老少少一大家子人正在一起包饺子,吃团圆饭。荷花的二姐二姐夫和荷花的母亲也来了。 “来,让我看看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赵雨晴看着躲在妹妹赵雨荷身边的侄女,说,“叫姨妈,叫声姨妈送个大红包。” “姨妈!”邵兴旺和赵雨荷的女儿邵艺诚叫道。 “还有我儿子的呢?高兰婷指着坐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的儿子说。 “过来,霍什么来着?过来!”赵雨晴说。 “霍谦德,快过去,叫姨妈!”旁边的霍前程大声朝儿子喊道。 “姨妈!”霍谦德叫道。 “唉!乖。这个是你的,这个是你的,这个是你的……” “哈哈哈,哈哈哈……”看到孩子们,众人高兴地笑起来。 “丁零零,丁零零……” 门铃响了,邵谦诚去开门,进来的人是韩鑫和戚寡妇。 韩鑫提着烟酒茶来拜年。 …… 年夜饭已经摆上了餐桌。 “喝下这杯酒,以前的不愉快就都让它过去吧!”狗子提议。 “让它过去,我们大家都向前看。”韩鑫说。 “我相信,过好每一天!”坐在轮椅上的霍前程说。 “为明天干杯,为幸福的生活干杯!”荷花说。 “干杯,妈,叔!”韩鑫说。 “干杯,荷花姐!狗子哥!”戚寡妇说。 “干杯!” “干杯!” 咚……咚……窗外的烟花放了起来。 “倒计时。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新年好!”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孩子们在院子里点燃了辞旧迎新的鞭炮。 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广告:新书《囧途妖神录》九月一日隆重上线,请读者朋友继续品鉴,继续支持!行者的来客先在此表示感谢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