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谢晚棠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王妃今日.....还是不怎么吃东西么?” “吃食只动了些许,精神瞧着不是太好的样子......自从那日过后,王妃便是对任何事情都没什么兴致的样子。奴婢瞧着,这几日王妃愈加消瘦了,不管怎么劝都不愿意出门多走动走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将手中的食盒交给了随行而来的小丫鬟,疏影轻轻叹了口气,对着来人福了福身子:“公主.......只怕您今日见不到我们王妃了。” “那一日是哪一日?”捕捉到对方话语中的重点,端宁蹙了蹙眉头,视线落在了紧闭的房门身上。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少女头上金色的步摇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煞是好听。 疏影犹豫了片刻:“王妃向来要强,此事奴婢.......” 不等她犹犹豫豫讲完,一直在她身后的横斜站了出来。 她年纪小,性子又急,开口说话时便带着自己委屈的情绪:“还不是那林姑娘的事情!” “横斜!” 不顾疏影略带警告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横斜不管不顾,跟倒豆子一般:“分明我们王妃才是王爷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入府的正经七王妃!” “可是那林姑娘.....那住在府中的林姑娘算什么?” “她仗着以王爷的救命恩人自居,处处给我们王妃难堪,分明是她不顾尊卑,以下犯上,王妃处罚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王爷知道了.....”横斜哽咽了一声,便是要哭的样子,“王爷知道了以后同王妃发了好大的脾气,还、还罚我们王妃闭门思过半月。” 听到此处,端宁紧皱的眉头便没有松下,眼底一点点爬上几分冷意。 横斜摸了摸眼泪,继续道:“这受罚的日子还没过去呢,那林姑娘便、便说什么王妃容不下她,自个儿收拾东西离开了王府,也不知道去了何处,王爷咬定是王妃将林姑娘赶走了呜呜.....还打了我们王妃....” 端宁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冷笑一声道:“那林淳儿不过是幼时救了他一命罢了,养在府中不过是为了还她一家恩情。将她好好的养成如今这般的模样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如今反倒是敢在此处放肆了。” 说罢,端宁抬步便朝房内走去:“我倒是要看看她要这样下去做什么,莫还不是要饿死自己给那小狐狸精腾出个位置。” 见端宁气势汹汹的朝着里屋而去,疏影连忙要去拦:“公主您等——横斜你莫要拦我!” 揪着疏影的手臂不让她拦去端宁的脚步,眼泪还挂在眼角的横斜撇了撇嘴巴,吸着鼻子道:“疏影姐姐你就莫要拦了,公主能开解我们姑娘是最好的,就算开解不了,劝姑娘能出来走走,别整日闷在屋子里也好呀,闷着迟早是要生病的。” 没有人的时候,横斜总爱称呼姑娘,像是抗拒王妃这个名头一般。 端宁抬脚将屋子踹开的时候,明媚的阳光流淌了一屋。所有窗门紧闭,还糊上了厚厚的黑色纱布,将整个屋子都围的漆黑一片,毫无生气的模样,一股不适感几乎扑面而来。 眉头再一次打成个死结,端宁挥了挥手,身侧的小丫鬟便朝前一步听她吩咐:“将这些东西都撤了,又不是鬼弄得见不得光是要如何——谢晚棠,你莫要给我装死!” 蜷缩在床上的人蒙着被子,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仿佛死了一般。 端宁蹙着眉头,上前将她的被子干脆一扯,往后扔到了地上。 珠光宝气的公主抱着手臂,脸上露出一个颇为痞气的笑,她定定的瞧着床上装死的人,状似温柔实则威胁:“谢晚棠,你是自己梳妆起床陪本公主走一走,还是.......本公主吩咐人直接就那么拖着你出门逛一逛呢?” 装死的人沉默片刻,缓慢而迟钝的坐了起来:“.....那我还是选前者吧。” 穿着白色单衣的姑娘抱着枕头坐在床上,一双雾蒙蒙一般的眸子落在面前极度嚣张的公主身上,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重复道:“我选第一个.......” 自从林淳儿离家出走,七王爷追出去找人之后,七王府中的家奴其实也许久没有见过那个嚣张跋扈的七王妃了——毕竟同王爷大吵了一架又被当中甩了一耳光之后,七王妃就气病了,整日闷在屋子里再也不愿意出门。 直到今日端宁公主前来将她硬扯出来。 安安静静的走在小花园的路上,端宁瞥了眼跟在老远的一群婢子们,又瞥了眼自己身侧静的没有一点声音的人,语气染上了几分不耐烦:“谢晚棠你在打什么主意呢?那林淳儿你又不是不知晓她的存在,我之前同你讲了要忍,你怎么偏偏被她挑衅了去?” 身侧的人没有反应,像是哑了一般。 端宁道:“那丫头古怪得很,明明是养在王府的人,性格却偏偏同常人不一般......”回忆起那个楚楚可怜的人,她的眼底露出几分厌恶,“本是没有脑子的蠢货,偏生七哥就将她当成了宝贝一般,也不知道是被下了什么迷魂汤。” 身侧的人还是一句话不说,沉默的像块石头。 端宁被这沉默的气氛气的有些受不了,索性停下脚步瞧着她:“如今这算是什么说法?你同我闹还是同谁闹呢?谢晚棠,这般忍气吞声独自垂泪可不是你的作风,那蠢货的下落我早早就知晓了,还拦了下去未曾让七哥知道。” 她瞥了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沉稳,像是在跟谢晚棠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我吩咐人备好了绳子鞭子,我们先杀过去收拾她一顿,教她知道点教训,或是直接杀了她——”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身侧的人忽而抬了起来,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端宁被她幽幽的视线被噎了一下:“.......你这是什么眼神?”她扬了扬眉毛,定定的瞧着她,“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谢晚棠,你是不是哑巴了,一整天了一句话也没有,还是让我七哥打傻了呢?” “你说你一个将军之女,能同我做那么多年的朋友无外乎是性格合得来,说打便打,绝不忍让,如今这幅样子像什么样子?”端宁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不想对方被她推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索性端宁手疾眼快,一把将人又扶了回来:“.......你看看你如今像什么样子,谢晚棠,若是让你父母知晓你现下的景况,怕是年迈的将军要手提宝剑上门看了我七哥。” 手扶住人的手腕,指腹落在人的脉搏处,端宁顿了顿,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晚晚,你是怎么回事?”扶着人在池畔落座,端宁凝视着她的双眸,神情有点难看,“你的武功被人废掉了......?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晚棠任凭她把脉,垂着眸子一句话也没有说。 “........那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什么都不说?”见她如何都是一句话没说,端宁想要发怒,想到好友的遭遇又硬生生忍了下去,压着怒意同她好好说话,“难怪你如今这般虚弱,也不怎么肯讲话。晚晚,这件事......这件事我会去查清楚的,你莫要担心。” 她心中有思虑担忧,更多的却是压着几分怒火:当年的谢晚棠何曾骄傲,原是一身武功都被人废了去,又被她七哥这般误会不待见.....到底是将门之女,落得如今的下场,也难怪她一蹶不振。 端宁思考良多,匆匆安抚了谢晚棠几句后便带着人风风火火离开了王府。 谢晚棠却没有走,只是吩咐了人仍离她远一些,独自一个人坐在池畔发呆。 ——其实端宁在想些什么,她大概都猜的出来,只是.....她什么都回答不出来。 因为此谢晚棠非彼此谢晚棠。 她本名也叫谢晚棠,但是却不是现下这个谢晚棠。是个老套而又无聊的戏码,她穿越到了一个跟她同名同姓的古代人身上。谢晚棠喜欢看小说,可以算得上是“阅书无数”,各种套路大大小小都懂得不少,但是穿越这种事情,她一直都以为只在书里,现在大家都是相信科学科技的好孩子,这种光怪陆离的事情按理来说基本上不可能的。 所以谢晚棠对于真穿越这种事情几乎是一笑置之的。 然而在一个平凡的午后,得知自己毕业论文安全通过后高高兴兴多吃了几碗饭的谢晚棠怀着一种激动兴奋的心情例常开始午睡,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第一眼的景物已经从自己熟悉的宿舍天花板变成了一个古色古香的蚊帐顶。 .......还有一群围在她的床边哭的梨花带雨的喊她王妃的丫鬟。 没有摄影机,没有电线杆,衣服上也没有拉链。 铜镜不像是电视剧里面像是现代镜子一般清晰,但是也能勉强看得出自己的容貌。谢晚棠看着镜子里面那张不属于自己的脸,再掐了掐自己,从痛楚中感受到了真实。 她,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四女学生,穿越到了一本书里。 第二章:套路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穿越剧一般演的是什么呢? 要么是穿越到不受宠的妃子啊王妃啊什么受欺压的嫡女庶女身上,然后再来一番炫酷而又令人扬眉吐气的复仇打脸爽文剧情,要么是摇身一变受尽各路主角的爱慕开挂金手指走商人生巅峰——但那一般前提是女主都有一种超能力。 要么是特种兵,要么是医生,要么自带一个异空间什么的。 而她也的确穿越成了一个不受宠的王妃。 可是谢晚棠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没有别的天赋的女大学生。 穿越来的那一天,谢晚棠就把所有情况都从几个丫鬟那里套了出来,自己的情况,以及自己夫家的情况,还有现下不受宠的情况都摸了个透,起码是表面的透。 谢父年少时是大宋威名远扬的将军,为了大宋出生入死,在战场上拼搏了一辈子,年老后被封为镇国公,但世人仍尊他一声谢将军。 谢将军膝下无子,唯有谢晚棠一个女儿,受尽府中宠爱。 谢将军时常远赴边疆,谢夫人随行,府中唯有老太太一人掌事,极其疼爱这个生着一张惹人怜爱的孙女,硬是将谢晚棠宠成了一个混世魔王的性格。 镇国公府中不乏习武者,谢晚棠从小耳濡目染,也学得了一手好本事,后又机缘巧合同十二公主端宁成为知己好友,二人更是在整个大宋称王称霸,直到谢晚棠与远赴边疆回到大宋的七王爷相见,而后倾心,事情才逐渐蒙上悲剧色彩。 七王爷府中有位美娇娘,原是七王爷幼时遇险,得一户林姓人家为保护他而殒命,独独留下一个幼小的女儿,七王爷为报恩故将其接至王府内收养至今。二人青梅竹马,林小姑娘也在府中人的教导下出落得如清水芙蓉一般,教人怜惜。 奈何被强行塞进来的谢晚棠打断。 凝视着池塘里吐着泡泡吃鱼食的红鲤鱼,谢晚棠感觉内心被人暴击了一般:她这种娘家人强势,几乎没受什么委屈,挂了个正经王妃的名头但是基本上不受宠,性格又这么飞扬跋扈的角色,一般在这种书里都活不到大结局的。 根据目前所得知的消息来看,那位小青梅十有八九,是女主角。 身世凄苦但是却坚强自信,虽然寄住在王府内,但是从未奢求过踏入宫中,从不与人起争执,听闻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人有礼又温和大方,尤其是那张脸,生的楚楚可人,落起泪来几乎是我见犹怜。 尤其是跟王爷还有恩情牵扯,如果王爷是男主的话.....那基本上铁定了男女主。 而她从自家丫鬟以及端宁公主那边听来的关于小青梅的坏话,多半都是剧情原因,所以她们这些“恶毒炮灰”要理所应当的看不惯小青梅,各种觉得她才是恶毒的人,这才要想办法针对且欺负女主,才能让男主有英雄救美从而推动了剧情的机会。 还恰好谢晚棠娘家势力那么大,又身怀武功,不管是吩咐人下手还是自己亲自下手,针对女主下套子陷害绑架那几乎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可现在她不是那个谢晚棠了。 穿越过来接替这个剧情的谢晚棠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目前为止除了天天见面的几个丫鬟以及今天的端宁以外,她不认识别人,没办法把脸跟名字对上号。 即便在疏影横斜的口中,她跟端宁几乎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她也没办法在端宁面前说出任何话,生怕一不小心她就暴露了什么.......现在说要演一演失忆已经太晚了。 谢晚棠在屋子里面愁的都快秃了,就想睡到大结局或者一觉睡回二十一世纪。 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玩不了那么高深的宫斗宅斗呜呜呜呜呜。 谢晚棠想到自己可能已经注定好的命运,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远远望见谢晚棠的眼圈泛红,疏影内心着急,横斜已经几步奔到了谢晚棠的背后,“扑通”一声跪在了谢晚棠面前,红着眼睛认错:“呜呜呜王妃你打奴婢吧,若不是奴婢那天多嘴辱骂了那林姑娘,也不至于教她有理由跑出府,连累了您被王爷责罚。” 小姑娘的动静着实大了些,谢晚棠被吓了一大跳,发怔的时候横斜已经连着磕了好几个头,大有谢晚棠不原谅她就把自己磕死的架势。 “别、不许磕了。”谢晚棠想要扶她起来,又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否崩了人设,有些结结巴巴的喝止对方的动作,“.......若是受伤了可怎么好。” 横斜被谢晚棠喝止,红着眼圈抬头看她,委屈又难过:“呜呜呜呜奴婢知道王妃对奴婢好,可是王爷不知道王妃是那么好的人....奴婢真的替王妃不值得呜呜。” 疏影横斜是谢晚棠在将军府时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谢晚棠虽待旁人有些蛮不讲理的样子,但是对自己的两个丫鬟倒是十分亲厚。 疏影比二人年纪大一些,且还懂上些武功,颇为沉静稳重;横斜年纪小些,有些咋咋乎乎的,做事偶尔有些不太顾得上规矩,谢晚棠倒是从来不曾为此责罚过她。 未曾嫁人之前,谢晚棠活的明媚肆意,哪里像是如今,整日郁郁寡欢。想起过往种种,横斜越想越委屈,忍不住抹眼泪:“王妃.....姑娘,奴婢斗胆劝您,同王爷和离罢!”她视死如归的抬起头,语气铿锵有力,“您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您若是想嫁,整个大宋没有——” “横斜!”疏影怕横斜惹出什么事情,吩咐众人退远了些方才走过来,奈何一走近就听见横斜的话语,不由得脸色一变喝止横斜,她加快步伐两步跪到横斜身侧,“王妃,莫要听横斜胡说!横斜年纪小不懂事,您莫要想这些糟心的事情。” 凭借谢晚棠的家世,若是和离了再嫁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疏影自然也是希望自家姑娘能够开开心心的,但是....当年谢晚棠为了嫁给七王爷可谓是用尽了浑身解数,如今劝她和离哪里这般容易呢..... 两个丫鬟心思各异,谢晚棠却是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一条生路。 对啊!和离! 古代人或许还会担心离婚二嫁遭人闲话,但是谢晚棠来自于二十一世纪,她怕什么呢。和离了之后,七王爷跟那个小青梅怎么折腾都跟她没有关系了。留在王府里面的话,只要她挂着王妃这个名号,不管她有心无心,麻烦一定会主动找她的。 只是不知道......她那个家对于她是不是真的如同传说中的那般宠爱呢? 虽然事情还没有进行到那一步,但是谢晚棠仿佛看到了希望,眼底的死水渐渐鲜活起来,唇角不由得也挂上一点笑意。 她的视线落在眼前两个丫鬟身上,略微沉思片刻,决定先同府中人多接触接触,看看他们对自己的改变有没有异常的表现,否则在这里都有什么崩人设的话,一旦回到镇国公府邸,面对的可是看着自己从小长到大的亲人,那时露出了马脚才教人烦恼。 反正.....她是魂穿了过来,要是查胎记或者那什么传说中的滴血验亲,她都没问题。 想到这里,谢晚棠终于松了口气:“行了,你们起来吧。”偏过头不去看站起来的两个丫鬟,她淡声道,“说到底,林姑娘是王爷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是我们谈论的对象,以后她的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不希望再听见她的事情,也不想再听见这个名字。” 横斜想要说什么,被疏影拉了拉袖子:“是,奴婢知晓了。” 两个略微垂着头的丫鬟眼底没有什么怀疑的成分,谢晚棠又稍稍松了口气,放缓语气道:“在外面待了那么会儿时候,我有点饿了,晚上吃什么?” 这个点其实完全还没有到晚饭时间,但是是那么多天以来谢晚棠主动想吃东西。 “王妃想吃些什么?奴婢这就叫小厨房准备。”横斜面上浮现出欣喜,一脸期盼。 疏影面上也有笑,连声道:“王妃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吃东西,晚膳就备一些清淡的。奴婢叫人先准备些王妃喜欢吃的糕点垫一垫肚子,这就吩咐人去做晚膳。”说罢,她柔声道,“王妃今日不若就在亭子中用膳?奴婢记得王妃在院内用膳尚能多吃上几口。横斜,你陪着王爷回院子,奴婢这就去小厨房叫人准备。”说完,疏影福了福身子便退了下去。 横斜扶起谢晚棠,脸上虽然挂着笑,但是眼圈切微微泛红:“王妃,奴婢扶着你,您慢些。这几日的荷花开得很好,不若明天炖荷叶鸡?现下天气热,再炖些银耳莲子用冰块冻着,等王妃想吃的时候正好清热解暑了。” 小丫鬟在谢晚棠耳畔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题。 谢晚棠没有插嘴,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不动声色的捕捉她语气中的关键词。 “.........过段时间老爷就回府了,届时王妃多长些肉,免得老爷夫人她们瞧见了又要心疼了。”横斜扶着谢晚棠往院子里走去,唠唠叨叨的,“回到府中见到老爷夫人自然是好事,只是希望二小姐莫要同王妃作对才是.....” 谢晚棠不是独生子女么? 她的脚步顿了顿,迟疑道:“二小姐......?谁?” 第三章:谢芸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谢家的二小姐单名一个芸字,是谢将军二弟的遗腹子。 谢家二爷并非嫡母所出,本是庶子,跟谢将军全然不是一个性格。 尚未曾封镇国公时,谢二爷趁着谢将军在外带兵打仗,来往消息不流通时意图绑架谢晚棠,做成意外死去,更是谋害老夫人,企图将整个将军府的家产尽数霸占。所幸谢将军得到风声,赶回家中时尚且来得及,救下了女儿与母亲。 死于刀下的谢二爷始终不肯认错,彼时方才诊出的谢二夫人因此事败露而深受府中人不待见,生出谢芸不到三年后便患了疯癫之症,时常疯疯癫癫的胡言乱语。 父母到底不是什么好人,谢芸性格也极其古怪,和府中人极其不合,基本上独来独往,不喜爱说话,也不喜欢同人打交道,跟极受宠爱的谢晚棠全然相反,是以姐妹二人每每相聚,谢芸总喜欢闹出些事情来破坏气氛。 “........王妃您不同二小姐计较是您大度,但是二小姐每每这般总是不大好,是以府中人都不太喜欢二小姐,虽是同小姐一般的照顾,到底没有照顾王妃您这般尽心.......”疏影想起那个小姑娘,便忍不住叹了口气,“王妃,您问起二小姐做什么?” 吃着糕点的谢晚棠“唔”了一声,慢条斯理的吞下最后一口:“府中如今谁人做主?” 疏影想了想,道:“老爷夫人常年在外,原是老夫人做主的。自从老夫人去世之后,老爷夫人不在时,便是蒲管家在打理家中的一些杂事。” “那若是我要问府中要个人,给还是不给呢?” “无论王妃您嫁于谁人,是哪位府中女主人,只要您还姓谢,那镇国公府中便是您的家,莫说要个人了,即便王妃您想搬空镇国公府也是无人敢有意见的。”疏影福了福身子,恭恭敬敬的回答。 得到满意的回答,谢晚棠点了点头:“那我想要将谢芸接到王府来住一段时间。” 疏影还没有说什么话,横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脸极其严肃:“王妃,恕奴婢又要多嘴了。您同二小姐向来没什么交情,且二小姐还极度厌恶您.....如今您身体抱恙,应当多加休息才是,怎能将二小姐接过来?那、那不是诚心接来气自己嘛。” “多嘴。”疏影蹙眉,轻声喝道,“二小姐再同王妃作对,那也是府中的二小姐。” 为谢晚棠斟了杯茶,疏影温声道:“王妃您顾念着姐妹之情,奴婢是知晓的,但是横斜说的却不是没有道理,还望王妃再想一想。” 茶中有几片茶叶漂浮,浸泡在水中飘飘忽忽的,谢晚棠单手撑着脸颊,饶有兴趣的盯着桌上的茶杯:“你们讲的我不是不知道,但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谢....阿芸不过是年纪小些,自然比旁人要警惕些,如今父母不在家中,便是没有旁的亲人照顾她了,我如今闲在院中也是无聊,要是能跟阿芸增进感情,未尝不是件好事情。” “王妃说的在理。”疏影闻她娓娓道来,自知她有自己的想法,仔细思索了片刻,没有觉察到哪里不对,便是微微颔首,“奴婢知晓了,这便差人着手去将二小姐请过来。” ——还好平常看的小说多,不然现在说话也不能那么融入环境了。 谢晚棠在心里松了口气,撑着下巴看着疏远离开的背影。 高挑而又落落大方的姑娘走路的姿态也煞是好看,裙袂飘飞,绣花鞋在裙摆下若隐若现。凝视着少女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谢晚棠歪了歪头,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头发从肩头滑落,她随手捻起一缕长发,摸在手中只觉得心中满足。 毕竟她是个现代普通少女,也有普通少女的烦恼,比如秃头。 捻着自己的长发,谢晚棠想起了疏影跟横斜形容的那个如今才五岁的孩子,又觉得自己马上要愁的快头秃了:按照小说套路,一般的主角身世都不会太普通,肯定都是要悲惨或是匪夷所思,教人看了就觉得着实命苦的那种。 听着谢芸这种身世,谢晚棠在想,自家的这个不同系妹妹其实反倒也有可能是传说中,或者是未来的主角。如果这个世界再偏一点,可能就算人家今年五岁,其实背地里是某杀手组织的头目,手握无数秘密等......从谢晚棠这段时间接触的世界来看,应该不会那么离奇。 其实说白了,就是谢晚棠担忧这种看似不平凡的身世的人都有可能是主角,而为了她如此炮灰的地位跟命运,就必须在开场就跟疑似主角打好关系。 二是谢晚棠初来乍到,也想跟这个躯体的亲人有些接触,不论是讨厌的还是亲密的,说到底都是流着相似的血脉,朋友能够背叛,但是唯独血脉不能割舍。不论这个谢芸是不是那么的难以接触,到底是个小孩子,在府中人又没什么可以相伴的朋友.....还是太孤独了些,就跟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的她一样孤立无援。 就是带熊孩子有点......有点头秃。 谢晚棠喝了口茶水,只觉得入口清甜,不由得“咦”了一声:“这是什么茶?” 见她状似喜欢的多喝了几口,横斜抿唇轻笑:“这不是茶,是山楂叶加牛乳炮制的糖水呢。既然二小姐要来,奴婢才备了些小孩子喜欢的吃食,王妃您以前不是最讨厌这些东西的么,如今怎么变了口味呢。” 闻言,谢晚棠心中猛然一紧,眼底瞬间泄露了几分紧张之色,连同手中端着的杯子都有些不稳,洒出了些糖水在桌上。 横斜没有注意到谢晚棠的动作,还在自顾自的说话:“不过许是王妃您自己忘了,以前您也是喜欢的,但是七王爷总说这个是小孩子吃的东西,您才把它给丢了,如今王妃又喜欢上它了,可见呀,一个人的习惯喜好还是难以改变的。” 稳住心神瞥了眼没有觉察到异常的横斜,谢晚棠伸手擦掉桌上的糖渍,弯唇笑了笑:“过去的事情提它做什么。”漫不经心的偏过头,她故作释然道,“既然王爷心中有了意中人,我又何必强求那么多,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不再做以前的谢晚棠了。” 丝毫没有意识到哪里有问题的横斜闻言便笑了起来,拍着手道:“好!王妃说的话奴婢记下啦,等疏影姐姐回来了以后奴婢要同她也说一说,王妃可不许耍赖呀。” 瞧着小姑娘美滋滋的样子,谢晚棠也笑了笑。 疏影派到镇国公府的人没有耽搁太久,很快就把谢芸从府中接到了王府内。下人来通报的时候,谢晚棠正翻看着书卷试图尝试看看自己能不能熟悉古文,听到声音时她抬起头看向了自家那个传说中的妹妹。 谢芸跟在下人身后走来,没有牵着对方的手,反倒是自己一步一步走的十分认真。 五岁的小姑娘虽然瘦瘦小小的,但是个头倒是不低。她梳着两个包子头,脸色有些憔悴,眼底泛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冰冷。她跟着人走到了谢晚棠的面前,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 谢晚棠的视线缓缓落到了小姑娘的脸上。 谢晚棠知道谢芸的亲娘疯疯癫癫的,也知道谢芸执意要跟她住在一起,虽然听疏影说二夫人发起疯来时会打谢芸,若是没有被家中人及时发现,谢芸便会被打的狼狈不堪。 但是听起来跟亲眼看起来,全然不是一回事了。 虽然梳着包子头,但是发髻跟衣服都有些凌乱,似乎是被人拉扯过一般。小姑娘的脸色冰冷,她的嘴角破了皮,还有些淤青,脸上却带着明显的伤痕跟些许泥土。 谢芸仰起头看着坐在树下美人榻上干净而又高贵的谢晚棠。 她歪着头,咧嘴笑了笑,声音有些哑:“谢晚棠,听说你要见我,我猜你是不是听说我又被我娘给打了,想要看看我狼狈的样子?所以我没有洗干净换好衣服来见你,满意嘛?” “你——”横斜听她阴阳怪气的话便要生气上前,却被疏影拦住。 抬手示意横斜不要说话,谢晚棠将手中的书合了起来,随手交给横斜后起身拉近跟谢芸的距离,她蹲下跟谢芸平视,放柔声音:“阿芸,我是你大姐姐。” 谢芸怔了怔,旋即神情跟见了鬼一般,惊疑不定的后退了一步:“谢晚棠,你疯了?” 小姑娘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却要装的跟大人一般成熟老练。 想到以前常常听到的儿童被虐等一系列的案件,再看着眼前狼狈的小姑娘,谢晚棠心里酸酸的。她忽而伸出手一把将谢芸抱了起来,谢芸措手不及被腾空,下意识的伸出手搂住谢晚棠的脖子,反应过来后瞬间有些恼怒跟手足无措:“你、你干什么?!” 她试图挣扎,还没来得及做出太大的动作,谢晚棠已经伸手摁住她的脑袋往自己怀中埋了埋,极其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阿芸乖呀,大姐姐有些困,有什么事情我们睡醒了有精神了再说好不好?” “你、你放开我!谁要跟你一起睡——”谢芸在她怀中僵住,声音也带上了几分狼狈。 横斜目瞪口呆的站在后面望着谢晚棠的背影,忍不住转头问疏影:“......姑娘这是怎么了?我、我怎么觉得......觉得姑娘有些.....有些反常呢?” 凝视着谢晚棠的背影,听着谢芸只敢说话却不敢挣扎的声音,疏影反倒是露出一个温和且轻松的笑靥:“不,咱们姑娘这是.....开窍啦。” 第四章:找麻烦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谢芸自从有记忆以来,接触最多的是鄙夷跟不屑之色。 她虽知晓镇国公府的威名,也知晓自己是府中正正经经的二小姐,但是同那位受尽宠爱的谢大小姐相比,她们的待遇便如同天差地别。老夫人疼爱她,却未曾正眼瞧过自己;老夫人去世时,她哭昏在堂上,世人便哄着而又心疼她,对一滴泪都流不出的她恶语相向。 分明仆人欺辱她的时候,老夫人也不曾说过什么话,为她做过主。 虽然娘亲疯疯癫癫的,但是偶尔也会有清醒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就会抱着谢芸,跟她说对不起。谢芸便觉得,即便娘亲疯了,但还是爱她的,所以就算疯起来的娘亲不认识她,要把她往死里打,谢芸也觉得待在母亲身边最安全。 若是细细算起来,其实母亲抱她的时候真的不多。 母亲的怀抱远远没有谢晚棠的怀抱温暖,明明谢晚棠也那么小,但是比起每每抱起自己总是颤抖的母亲,谢晚棠的怀抱却是意外的令人安心。 明明以前总是趾高气扬的样子,可是、可是谢晚棠如今..... 谢芸被她抱在怀中,有些手足无措,但是却又不敢太过挣扎。 在来的路上,疏影恳求她莫要太在谢晚棠面前闹腾,因为她之前生过好大一场病,如今经不起折腾,若是折腾的狠了怕是又要大病一场。谢芸不想听话,但是又真怕自己把谢晚棠折腾的没命了,自己也会跟着没命,那留在家中的娘亲怎么办呢。 “谢晚棠,你要玩什么花样?”谢芸任由她抱着,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她在心中安抚自己是为了母亲才跟她和平相处,语气依旧冷漠的很,“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抱着人入了里间,谢晚棠吩咐人点了熏香之后都退了下去。 凝视着逐渐退下去的人群,谢芸又看了眼谢晚棠微微有些凝重的脸色,忽而便明白了:原来还是要在人前做做面子看着对她很好的样子罢了,关上门之后,大概就跟那些人一般要打她了。无所谓,府中本就没有什么好人,她忍一忍就过去了。 被人放到床上的时候,谢芸没有动,僵着身子紧闭眼睛。 预期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反倒是一只温柔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像是安抚她一般。 谢芸下意识的睁开眼睛:谢晚棠拖了鞋子睡在了外边,她侧着身子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很是困倦。她的手落在她身上,极其温柔的拍着她,嘴里意识不清的嘟囔:“阿芸乖......” 以前她看见过别人哄孩子,就是那么温柔的拍着哄对方入睡的。 但是仅限于看过。 谢芸的眼圈有点红,闻着空气中的安眠香,在一边戒备一边复杂的心情中渐渐地放松了意识,缓缓地陷入了安心的沉睡中。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直到日暮四合方才醒转。 苏醒过来时奶娃娃的眼底泛着几分才刚刚睡醒的懵懂,视线在陌生的房间内转了几圈才猛然彻底清醒过来。掀开被子谢芸就要下床,谢晚棠却已经转过屏风走到了床边,笑吟吟的看着她:“喏,我都听见了声音,猜你肯定醒了。” “阿芸,你饿了没有呀?”谢晚棠伸手拿着热乎乎的方帕小心翼翼的擦着她的脸,见谢芸心生抗拒想要躲开,她便笑了,“你睡着的时候我都帮你敷过淤青的地方啦,这个时候再躲也慢了些,阿芸,我又不会害你。” 硬生生的躲开她的触碰,谢芸冷声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害我呢。” 谢晚棠心中叹了口气,心想古代小孩子真的好难搞,索性假装听不见她的话,将帕子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后又顺手一把将谢芸抱了起来:“走吧,哎——” 这回谢芸有所防备,在她抱起来的瞬间便用力蹬着四脚:“你放开我!谢晚棠!” “你不要我抱我偏要抱你。”谢晚棠被她蹬的差点带着人一起摔了,索性把人放到床上,不服气的怼她,便朝她伸手过去,“那我不客气了。” 谢芸本是打算宁死不屈的,硬是一脸生气的瞪着她,闻言嗤笑一声:“哦?不装了?露出真面目了?谢晚棠,你除了打架还会什么,有本事就打死——”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腰便被她袭击,笑意一阵阵的倾涌而上,又被圈在她怀中,谢芸笑的攀住她的肩头不住地挣扎,“不是、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还敢不敢动了,嗯?还让不让我抱?”谢晚棠挠着她的痒痒,好整以暇的询问。 “你哈哈哈哈哈哈无耻哈哈哈哈无、无耻!!” “住、住哈哈哈哈哈哈快住手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我、我真的快不行了哈哈哈哈哈!” “谢、谢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快住手哈哈哈哈哈呜呜!” 几乎笑的肚子疼,谢芸的泪水都掉了下来,又偏生克制不住自己的笑意,她又羞愧又恼怒,偏生还要继续笑:“我、我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谢、谢晚棠你无耻哈哈哈哈——”她笑到快脱力,终于撑不住了,“我不、不挣扎了哈哈哈哈哈哈我认输哈哈哈哈。” 谢晚棠收回手,抱臂弯唇:“哦?说话算数嘛。” 止住了笑意,谢芸蜷缩着身子侧躺着呼吸,几乎都没有力气去跟她争执,仿佛刚刚的一觉完全白睡了一般:“你.....你是不是....人啊.....” “我是你大姐姐,你是人我也是人嘛,所以你觉得我是人就是人,不是人就不是人了嘛,我是不是人全看你怎么认为了呀。”谢晚棠满意的把她重新抱起来,任由她无力的趴在自己的肩膀上,“早一点乖乖的就没有那么多事情了嘛,你看看,现在多可怜。” 横斜等人刚刚上好菜,望见谢晚棠又把谢芸抱过来的时候都有些许惊讶,再瞧见谢芸不吵不闹安静又乖巧的趴在谢晚棠怀中时更是惊讶:“......短短一个下午,二小姐便同王妃这般要好了?这.....王妃真的好厉害啊......” “王妃一向厉害。”疏影抿唇,上前想要接过谢芸,“让奴婢来伺候二小姐吧。” “不打紧。”谢晚棠笑吟吟的示意她退下,将谢芸放置到凳子上,顺道还摸了摸她的头,端起桌上一碗汤羹,小心翼翼的舀起一勺吹了吹,“先吃点东西暖一暖胃再吃主食。” 谢晚棠时常去家附近的福利院当志愿者,照顾小孩子很有一手。她本身就很喜欢小孩子,虽然也挺害怕熊孩子的,但是一旦看到小孩子,照顾起来就有十足的耐心。 谢芸看着她把勺子喂到自己嘴边,冷眼抬头:“谢晚棠,我不是残废,也没有弱到需要别人喂饭的地步。我有手有脚的,可以自己吃饭。” 谢晚棠没有挪开手,面上依旧挂着笑,大有谢芸不吃她就不住手的架势:“阿芸——” 才刚刚唤了人一声未曾来得及说些别的,院外忽而传出一妇人提高的声音:“王妃,奴婢有事想要同王妃禀告,请王妃见一见奴婢!” 那声音由远及近,随着喧闹声,一位穿着看着便不一般的妇人在几个侍卫的护卫下大步走进了院子。她脸上挂着笑容,看似慈眉善目一般,却又隐隐透出几分刻薄。 “哟,王妃这是在用晚膳呢。”那妇人入院后敷衍的行了行礼,笑眯眯的开口。 几步走上前便被侍卫拦去了去路,横斜瞪了侍卫两眼:“你们这是造反不成?没有王妃的命令竟然敢直接闯入东院,简直是好大的胆子!反了天了是不是!” 疏影看着妇人身侧的护卫,语气沉了下去:“未曾得到王妃准许,嬷嬷带着侍卫闯了王妃的院子是一。见到王妃不曾行礼,乃是对王妃不敬,此为二。您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她不主动招惹,也会自己找上她的麻烦上门了。 ——剧情可能会迟到,但是绝不会不到。 谢晚棠神情冷淡,心中却有几分烦躁:她不擅长应对这种事情,此刻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担得起王妃的气势。疏影这般懂礼的人都说那嬷嬷做得不对,可见她是真的好不尊重自己的身份。她的身份算得上尊贵了,却被一个嬷嬷这般不尊敬,说明对方有足够的底气,那么她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就连累身边的人跟自己一起出事呢? 谢芸自从嬷嬷出现后便紧绷着神情,一声不吭的凝视着缓缓收回手的谢晚棠。 将碗放到了桌子上,谢晚棠莫名觉得有点冷,她缩了缩手指,淡淡的抬眸看向气定神闲的嬷嬷,淡声道:“我记性不好,这位嬷嬷不知晓是哪位。” 谢晚棠是真的不知道她是谁,这话也问的很认真,然而听在那嬷嬷耳中便变了个味道。 神情在瞬间冷漠下去,那嬷嬷的脸色登时有些难看,便是哼了一声:“奴婢是芙蕖院的人,是负责照顾林姑娘的林嬷嬷。” 第五章:吃饭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王妃贵人多忘事,自然是不记得老奴这等小人物了,只是老奴是芙蕖院服侍林姑娘的人,王妃不记得老奴也该记得芙蕖院,记得林姑娘。”林嬷嬷望着这个看似与之前有所不同的王妃,微微蹙了蹙眉头,语气仍是冷的很。 “毕竟按理来说林姑娘是王爷的恩人,这府中的人自是不敢怠慢林姑娘,王妃既然与王爷夫妻一心,也该为王爷着想,为王爷还恩,不该如此苛待林姑娘才是。” 听了半晌的横斜压不住心底的怒意,若非疏影拉着便要冲上前去找这个嬷嬷理论:“放干净你的嘴巴!若是在这里给王妃乱泼脏水可要小心些了,我们王妃如何苛待那林姑娘了!” “老奴本不该多嘴,只是林姑娘自幼孤苦,幸得王爷垂怜有一处庇身,不如王妃您受尽宠爱。”林嬷嬷丝毫不理会横眉竖对的横斜二人,只是冷声道,“人心都是肉长的,王妃您应当多些容人之度才是,怎么能如此、如此欺负林姑娘呢?横斜姑娘倒也不必如此激动,老奴本是王爷亲自指派照顾林姑娘的,如今自是有话能说。” “呸!”横斜冷笑道,“你讲你的,何以跑到我们东院来闹!” “若不是王妃您将林姑娘赶出王府,老奴何必来此自讨没趣呢?” “仔细你的嘴!”横斜几乎要被她气到发抖,忍不住裹紧拳头,“我们王妃何时将她赶出王府了?她有手有脚的,分明是自己走出去的!哼,再讲了,她本就是个外人,在王府多年已是很没有规矩,如今我们王妃才是王府的主人,莫说是她自己走的,即便是我们赶走的,你一个小小奴婢有什么资格在此放肆!” 林嬷嬷冷眼道:“林姑娘是老奴瞧着长大的,知书达理,从不与人为恶,不像是王妃这般骁勇。林姑娘好好的在这府中住了那么多年,怎么王妃一来她就住不得了?再者,林姑娘是王爷的恩人,也算的上是王妃的恩人,这世上哪有将恩人赶出门去的道理?王妃您瞧瞧,林姑娘不见了,王爷便追出去寻人,林姑娘究竟住不住得还不明显么?” ........果然在这种剧情之中她就是个大恶人啊。 谢晚棠看着桌上已经渐渐没了热气的饭菜,心里有点可惜。她看了眼怒气冲冲的横斜,示意二人退下后才抬起头,温和道:“既然如此,待林姑娘回来了之后便仍是住在芙蕖院,由林嬷嬷照顾就是了。” 依照林嬷嬷的了解,谢晚棠此刻应该怒火中烧,吩咐人将她们打上一顿,再带着人去芙蕖院将林淳儿的东西全部拾掇起来都丢了出去才是。 此刻温和的不像话的姑娘偏生还笑的很好看:“总归王爷已经出门去寻林姑娘了,相信凭借王爷的本事,寻得林姑娘也是时日问题,嬷嬷大可不必担心。”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林嬷嬷惊疑不定的瞧着一脸温和的谢晚棠,一时之间有些被噎住:“......既然王妃都那么说了,老奴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说罢,她福了福身子,转身刚刚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转身笑道,“老奴瞧着林姑娘是个品性温良的可人,若是许给旁人必是不放心的,依照府中情形,想来不久便要添新主子了。” 说罢,她的视线扫过一脸怒容的横斜疏影二人,轻哼一声便带着人大步离去。 院中重归于静,横斜捏着拳头气的发抖,疏影见状连忙拉着她往后退开,走远了些才低声道:“此刻王妃必是劳累至极,你切莫再说些什么引起王妃伤心了。” “可是那贱婢简直欺人太甚了!”横斜压着声音,愤愤道,“即便是嫁到了王府,我们王妃何时受过这种委屈?王爷不喜王妃,如今一个奴婢也敢欺负王妃了?!” “若是老爷在、在的话,还不砍了那贱婢的脑袋!”横斜哽咽道,“王妃晨日便说了,王爷既然不喜,那她也不稀罕王爷了,待王爷回府了便要和离回镇国公府呢!咱们将军威名远扬,届时我看谁还敢欺负王妃!” “王妃她.....真的是这样想的么?”疏影微微有些惊讶,下意识看向还在用膳的两个人。 谢晚棠此刻有些心累:要是真的换成了真的谢晚棠,大概就要抄家伙带着人去干架了,少说也要把这个嬷嬷给打的半死,不管那个什么七王爷回来之后算不算账,现在肯定是要出一口气的。谢晚棠又不喜欢那个七王爷,只是觉得这个戏码真的烦得很。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耳边便响起奶娃娃的声音:“谢晚棠,我饿了,你不喂我吃饭么?” 转头看向一本正经的谢芸,谢晚棠愣了愣,旋即露出笑来重新端起碗给她喂汤羹:“还好没有太冷,喏,阿芸乖,多喝一些。” 谢芸还是有些不自在,别扭的张开嘴巴吞下一口,瞥了一眼谢晚棠的表情,忍不住道:“谢晚棠你怎么回事你?以前不是每次都嚣张得很,现在面对个下人怎么变得那么懦弱了?你的鞭子呢,上去打她啊,把她的手砍了我看她还嚣不嚣张。” “小孩子嘴里不要喊打喊杀的。”谢晚棠笑了笑,看着她十分严肃的表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阿芸,你现在看我,还是在炫耀自己嫁得好么。” 谢芸正要偏过头不让她碰自己,闻声不由得怔住。 她以前每每见谢晚棠,总是见她明媚美艳的模样,但是谢晚棠如今已经很少上妆,现下她未着脂粉,穿着素净而简约,褪去了往日的一份张扬,带着静谧的柔弱感。 谢芸抬起头看向谢晚棠,发现这个姐姐敛去了方才温和的表情,此刻的神情便显得有些落寞。她低着头,勺子搅动着汤羹,唇畔噙着淡淡的笑,似乎十分无助。 “况且我也是打不动她的。”谢晚棠对上谢芸的目光,柔声道,“阿芸,我武功尽失。” 谢芸彻底愣住,片刻后忽然冷冷的笑了:“原来如此,我说谢晚棠你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呢,原来是你如今成了个废人,想找个废人一道作伴。”她跳下凳子,冷声道,“谢芸吃饱了,王妃,我先去休息了。” 说完她转身便毫不犹豫的离去,一旁立刻有丫鬟前去给她带路。 谢晚棠望着变化无常的谢芸,忍不住微微扬了扬眉头。 五岁的小孩子哪里有那么多的坏心思.......五岁的小孩子也不是很能藏好自己的情绪,也不知道谢芸平日里都是如何被她身边的人教导的。谢芸现下其实也不见得多恨她,至少没有旁人眼里那样子看似讨厌她的样子,分明是想关心她又不肯松口,以现代教育来看,这反而是她想引起谢晚棠注意的表现,只是....方法用的不算太好太正确而已。 “王妃,二小姐她——”横斜本是开心能有谢芸陪着谢晚棠,经历了方才的难堪,如今又见谢芸这般说话,不由得着急上前想要安抚谢晚棠,结果却见谢晚棠弯唇似心情很好的样子,“哎.......?王妃?” 突然发现谢芸并不讨厌自己,谢晚棠的心情简直好的不得了。 “去将饭菜热着,晚上可以吃个夜宵。”谢晚棠丝毫不提刚刚的事情,随手端起一盘桂花糕打算先垫垫肚子,“多做点肉,这个肉好吃。” 横斜摸不着头脑,却是疏影笑吟吟的福了福身子:“是,奴婢知晓了。” 正如谢晚棠所想到的,丑时二刻时,本该早已入睡的谢芸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中午没有吃饭,晚上只吃了几口汤羹,谢芸的肚子饿的咕噜噜直叫。她咬着嘴巴,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睁着一双大眼睛在漆黑中默不作声的爬起来想去喝点茶压一压。 四周寂静一片,茶杯瓷器碰撞的声音便更为清晰。 茶水都还没有端起来,才刚刚放下茶壶,房门便被人敲响了,谢芸愣了愣,屋外传来谢晚棠的声音:“阿芸,别怕,是大姐姐。” 她就知道!谢晚棠那个恶毒的女人才不会那么好心!大半夜的分明不想让她睡觉! 谢芸攥紧茶壶提手,气的小脸紧绷,奶凶奶凶的:“不在!” 门口的人轻轻笑了一声,旋即房门被人推开,谢晚棠露出一个脑袋半个身子,笑吟吟的盯着谢芸:“阿芸,小孩子说谎话是要吞针的哦。”她穿着单衣,披着软软的斗篷,头发温顺的披在身后,“我进来啦。” “你听不懂我说话是不是?”谢芸气恼的瞪着眼睛就要去赶她。 谢晚棠已经自顾自的走了进来,还很贴心的把门给关上了。谢芸才刚刚走到她面前,就闻到一阵阵的饭菜香,小姑娘的脚步便下意识的停住了,视线落在了谢芸的斗篷下。 “就算起来倒个水也得穿好鞋子呀。”谢晚棠笑眯眯的撩开斗篷,拿出一个食盒放到桌子上后又顺手把谢芸抱了起来,放到凳子上坐好,再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东西。 谢芸本来想说谁要你管,别抱我,嘴巴才刚刚张开,一阵阵的肉香味争先恐后的往她鼻腔里面钻,她的视线不由得被饭菜给吸引,甚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都忘记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话。 “我在外面等了你好久。”谢晚棠的眼睛亮晶晶的,“都快饿死了,阿芸,吃饭吧。” “我——”谢芸还想拒绝,肚子再一次不争气的咕噜噜叫了起来。 奶娃娃低着头,耳朵不争气的红了起来,心想着那么丢脸的一瞬间,谢晚棠肯定要笑话她的。谢芸又羞愧又气恼,低着头硬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晚棠似乎没有听见一般,欢快的分了食盒里面的水晶粥,又直接夹起来一个鸡腿放在谢芸碗里,自己直接上手拿起一个,迫不及待的啃了一口:“我觉得我活过来了。” 谢芸瞪大眼睛,看着谢晚棠手拿鸡腿的样子:“.......谢晚棠,手很.........” “不会不会的,我洗过了。”谢晚棠摆了摆手,“刚刚一直都是左手拿食盒的,右手干干净净的,就是为了现在吃鸡腿。喏,谢芸,鸡腿就是要那么吃才方便痛快嘛。”说完想了想现在最看重的是面子,谢晚棠又补充道,“不过得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才行,在外人面前还是要顾虑顾虑咱们家的面子的。” 谢芸愣了愣,看着正大快朵颐的谢晚棠。 最亲近的人面前............. 第六章:怀疑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山间小路,崎岖难行。 一辆朴素的马车行驶在弯曲的小路上,时不时有鞭子挥舞打在马上的声音响起,显得四周格外的静谧。马儿驮着两个包袱,又拖着马车艰难的爬上小坡,步伐有些缓慢。 马夫探出头看了看前面的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微微偏过头对马车内的人说:“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呀?前面的路比刚刚那道路还要难行,之后的路怕是不好走了,今晚许是翻不过这座山,要在野外过一夜咧。” 马蹄子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马儿有气无力的发出嘶嘶的声音,马夫看了一眼,又继续跟马车内的人说话:“姑娘,这走了好几天了,马也累了,不如我们休息会儿?” 车内传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旋即响起一位年轻姑娘的声音:“日夜赶路着实辛苦您了,只是我不大喜欢在野外露宿,翻过这座山便有一个小镇,烦请再赶上一段时间的路。” 那声音柔弱而温柔,听着便像是一位养在深闺不知疾苦般的小姐。 马夫皱了皱眉头,又心疼的看了看马儿,还想再说些什么,里头又窸窸窣窣后,年轻姑娘从里面推出一个香囊,柔声道:“我第一次出远门,不大懂这些,这些还请收下。” 那香囊甚至精致,做工精细,料子的触感便知晓价值不菲,提在手上沉甸甸的,打开一看便是有好几锭雪花纹银。 一年也未必赚的上那么的马夫愣了愣,忍不住道:“姑娘,您出手也太大方了些,只是....有个词讲得好,叫做什么,财不露白。我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道怎么跟您说,但是您是读书人,应当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车内的人沉默片刻,又是轻轻叹息,还忍不住带上了些啜泣:“我....我不知晓这些....” “哎,姑娘,您别哭呀,我也没有别的意思。”马车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怎么就让车里人掉了眼泪,不由得有些着急的抓了抓脑袋,“我就是好心,再说了,出门在外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这太多的钱也经不住您那么挥霍。” 里面的啜泣声没有停止,在这荒郊野外隐隐有几分萧索恐怖之色。 马夫心中暗道麻烦,只觉得有几分烦躁,于是叹了口气:“得得得,我不说了,您坐好啊,这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在黄昏前翻过这山呢,您坐稳咧。” 说罢,马夫抬手挥动鞭子:“驾——” 啪! 鞭子落在了马屁股上,换来一声嘶鸣。 .......................... 谢晚棠这几天难得睡了个好觉,也许是疏影特意叮嘱了旁人不要来打扰自己,这一觉她睡到了日上三竿也没有人来吵她,醒后只觉得肚子饿的咕噜噜的叫。 “你可真能睡,现在才醒。”才伸了个懒腰,耳畔就传来一声轻哼。 手还僵在半空,谢晚棠眨巴眨巴眼睛,视线缓缓落在了桌前看着书的奶娃娃身上,左右扫视没有发觉其他人才松了口气,笑吟吟的抱着被子:“嗯哼,小阿芸怎么主动来找我了,是晚上一个人怕的睡不着还是打算要跟我一起吃饭呀?” “我又不是你,怎么可能会怕的睡不着。”谢芸鄙视的看了她一眼,视线转回到书上,一本正经道,“我就是来看看你有没有被昨天的鸡腿撑得肚子痛。” 疏影老早就在外候着,听见里面的声响后知晓谢晚棠已经醒了,便唤人服侍她梳洗。 闭着眼睛任由疏影给自己梳头发,谢晚棠眯着眼睛透过镜子看见谢芸在看《孙子兵法》,脸上的神情不由得有点崩,还带着几分对世界的怀疑:“.......阿芸,你真的看得懂么?” 她都看不懂这本书,就算看了也记不住,难道谢芸真的是个大佬..... “先生会问。”谢芸瞥了一眼谢晚棠,取笑道,“不过没关系,谢晚棠,我不会问你的,毕竟你是向来不看书的。” 她不看书?那是不是她不认字当个文盲也没问题?谢晚棠的眼睛忽而亮了起来。 端着茶走进来的横斜轻哼了一声,不服气道:“二小姐这话说的不对,我们王妃也是熟读史书的。王妃又常年跟着老爷,孙子兵法也是懂不少的,二小姐可莫要小看。” ...........看样子还是白高兴了。 谢晚棠叹了口气,望见横斜说完,谢芸便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像是在思考什么,而后很快开始翻动自己的书,像是要考她的样子。 心中警铃大作,谢晚棠的视线在梳妆台上迅速扫过,拿起了一只蜻蜓缠花递给疏影:“这个倒是挺好看的,今日簪这个吧。前几天那件水蓝色的袖衫拿回来了么?今日穿那件。” 疏影笑着拿过她手上的缠花:“奴婢知晓王妃喜欢水蓝色,那件衣裳早就拿回来了,横斜,将衣服取出来。”她的手灵巧的在谢晚棠头发间摆弄,柔声道,“王妃近日很喜欢素净的装扮,很是好看。” 视线落在了谢晚棠的身上,谢芸皱了皱眉头。 谢晚棠向来喜欢张扬欢快的打扮,不是红衣就是鲜艳的颜色。作为女儿家时喜欢穿劲装,头发都梳起来绑一条同色的发带装扮,看着英姿飒爽,分外干练的模样;喜欢上七王爷之后,便开始打扮的很是成熟,头发梳的繁琐,戴着贵重的簪花珠宝,脸上脂粉却是一样的明媚美艳,就像是她的性格一般。 而如今这几日她所见的谢晚棠,打扮的很是少女,脂粉也很那般浓重,反倒没有苍白憔悴之色,肤色雪白,神态悠闲的,倒是多出几分轻灵之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性格忽而转变,整个人的气质也跟以往大不同,倒是更惹人心生亲近之意。 谢芸看向谢晚棠,她正翻动着桌上的簪花珠钗,脸上有几分好奇之色。 联想起之前的景象跟这几日的变化,谢芸的眼底逐渐浮出几分怀疑。犹豫了片刻,她放下手中的书,脚一蹬跳下凳子,走到了谢晚棠身边,仰着头看她,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谢晚棠看向她,还俯下身子笑吟吟的看她:“怎么啦?阿芸是来看看大姐姐好不好看的嘛?” 心底有几分挣扎,谢芸闭着眼睛深深呼吸,睁开眼睛的瞬间抬手扯动了谢晚棠的衣服。 谢晚棠尚且穿着白色单衣,松松垮垮的,被谢芸那么一扯,肩膀处的衣服便被顺势拉开,露出她雪白娇嫩的肩膀,以及一条横跨了后背与肩膀的歪歪扭扭的疤痕。 她的怀疑没有成真,谢芸却悄悄松了口气。 小姑娘皱着眉头,像是质问:“谢晚棠,这里的痕迹难道养不好了么?女孩子留疤很不好看的,要被未来夫家嫌弃的。”说到这里,她像是明白了什么,“....所以他不喜欢你啊。” 谢晚棠眨巴眨巴眼睛,有点懵。 立刻帮她把衣服拉回去并且整理好,疏影温柔道:“这是王妃当年为了救二小姐留下的疤痕,难为二小姐还记得呢,只是王妃自己不在意,且这伤痕落下的时间太长了些,怕是一时之间很难养好了。” 原来还有这种事情,难怪谢芸不是很讨厌她..... 谢晚棠瞬间就明白了这条疤痕的由来,便笑吟吟的把谢芸抱到自己怀里:“有劳阿芸担心大姐姐了,不过不妨事的,只是一条疤罢了,我们是镇国公府,身上哪里能不留疤呢?”现代女孩子磕磕绊绊留疤的多了去了,多大点事情,谢晚棠心想,“再说了,这疤衣服遮一遮就看不见了,那王爷不喜欢我才不是因为这个呢,你可别乱猜。” 因为刚刚才怀疑过谢晚棠已经被人替代了,这个可能是假的谢晚棠,所以才想着看看她身上的疤来确认这个是不是真的谢晚棠。疤痕是当年娘亲发疯打她时,顺手摸起簪子朝她刺过来,是谢晚棠冲出来抱着她用后背挡住了,否则她早早就没命了。 想到这一点,又想到谢晚棠不被她夫君喜欢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疤痕,就是因为自己害得,谢芸便觉得又讨厌谢晚棠,觉得她活该,又觉得是自己的错,对不起谢晚棠。 她尚在纠结为难中,被谢晚棠一把抱起来时除了刚开始有些不习惯试图挣扎了一下后,想到伤疤便又压住心底的怪异之感,沉默着让她抱在自己怀里。 “阿芸真乖。” 要是谢晚棠能够一直像是现在这个样子.....她也许可以试着不讨厌她。 谢芸悄悄地想。 凝视着镜子里面乖巧的小姑娘,任由疏影捣鼓自己的头发,谢晚棠的视线落在了小姑娘绑着两个包子没有任何装饰的头发上,旋即又落在桌子上的珠钗上,忽而眼睛亮了起来:“阿芸,我们下午去逛逛街吧?过段时间天气要冷下来了,你是不是还没有新衣服呀?我们亲自去挑料子做衣服怎么样?” 她美滋滋的拿过几个簪花在小姑娘脑袋上比:“再给你买一些簪花——” 话还没有说完,怀里乖巧的小姑娘瞬间沉下脸色,面无表情的推开她的手,一把跳了下去,还是横斜扶了她一把才站稳身子。礼貌的道了一声谢,谢芸面无表情的走到了桌前拿起自己的书丢下屋内的主仆几人朝着门外走去。 算了,她还是继续讨厌谢晚棠吧,不管以前还是现在,谢晚棠就是很讨厌。 谢晚棠的手还拿着簪花放在空气中,一头雾水的看着房门,而后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簪花,又看向疏影横斜两人,一脸无辜:“刚刚还好好的乖乖的,怎么突然就......我是哪里说错话了么?还是说,这个簪花太丑了,她怀疑我的审美才跑掉的?” 横斜立刻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这个簪花很好看,王妃所有的首饰衣裳都非常的好看,自然不会有不好的东西,王妃您不要那么想,二小姐她、她本来就性格有些奇怪,回头您哄哄她就是了。” 把簪花插在谢晚棠的发髻上,疏影柔声道:“二夫人她.....她有癫痫之症是众人皆知的,最初疯疯癫癫的还不是什么问题,后来病情严重了,便喜欢打二小姐,自从那一次发疯了拿着簪子刺伤了王妃您后,老夫人便命人将她的珠翠都取了去。本是想让二小姐去别的地方养着,但是二小姐不肯同二夫人分开,只好吩咐屋子里头也不许留下任何利器,以免再一次刺伤二小姐,许是因为这样,二小姐也不戴簪花,怕是方才的话....让她有些不开心了罢。” 回忆起这件事,谢晚棠沉默了片刻,将手上的簪花放到了梳妆台上。 “那也不能朝着王妃发脾气,此事又并非王妃的错,况且王妃还救了她呢。”横斜见谢晚棠沉默了下来,便急声解释道,“王妃,您不必为此自责的。而且二小姐现下住在王府内,即便是置办些珠翠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也不会被人伤到的。” “......这件事的确是我思考的不对,不怪阿芸的。”谢晚棠看见横斜一心为自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抬手安抚般的摸了摸她的头,随后她叹了口气,解释道,“阿芸的母亲疯疯癫癫的,就算爹爹训斥过,府中肯定还是有不少闲话议论阿芸的。” 横斜被摸了头顺了毛,此刻很是乖巧:“王妃讲的对,二小姐的确在府中受了不少苦。” 谢晚棠满意的看着横斜,柔声道:“因为从小吃苦,所以阿芸的性格有些古怪,也比旁人要敏感一些,若是不小心说错了话,踩到了让她不开心的地方,这的确是我的问题,不是阿芸的问题,她还是小孩子,不应该压着自己的情绪。” 深深地叹了口气,谢晚棠道:“她还那么小,便要学会伪装自己的情绪,那才是可怜。如今府中没有别的亲人,我是阿芸的大姐姐,应该要多多照顾她,让她快乐些,横斜,你们从小跟着我长大,是不是也希望我跟阿芸一直开开心心的呢。” 似乎被谢晚棠的话说动,横斜有些感动的点点头:“王妃说得对!” “奴婢以后不说二小姐的坏话了,一定好好照顾二小姐!” .......看来她洗脑的本事也不是很差呀。 谢晚棠如是想。 第七章:逛街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谢芸摸着书独自一个人出了谢晚棠的屋子,依稀还能听见谢晚棠叫她的声音。 总觉得谢晚棠变了不少,跟以前相比起来简直是啰嗦的不得了。谢芸走到了院中的石凳上,有些吃力的踮着脚坐到凳子上,想起刚刚看见的那道疤痕,她又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白白嫩嫩的手心。 那个时候母亲已经疯癫的叫人不敢靠近了,只有她不要命了的扑上去,想要把簪子夺下来,唯恐母亲伤害了自己,然而几岁的孩子哪来的什么力气。她被掀翻在地,母亲举着簪子就朝着她的脸扎了过来。谢芸被吓瘫在原地,然后谢晚棠冲了出来抱住了她。 再抱着她又一个飞踢,将母亲手上的簪子踢了出去。 谢芸想到这里,忍不住发愁一样叹了口气:嬷嬷以前劝她跟着旁人的时候,说的就是万一母亲哪天在她身上留下了伤疤,日后便会没有人娶她的。谢晚棠如今留了疤痕,所以才不讨那个王爷的喜欢.......到底都是为了救她。 隔着半掩的窗户,疏影瞧见小姑娘自个儿坐在院子内的小凳子上,忍不住笑道:“二小姐瞧着年纪小,但是心思确是比旁人要敏锐些,难怪王妃喜欢呢。” .........她喜欢那是因为谢芸可能是未来的反派头子。 谢晚棠撑着下巴任由疏影给她梳头发,手指拨弄着梳妆台上面的簪花,视线掠过琳琅满目的珠钗,忍不住奇怪:“现在年纪的小孩子都喜欢些什么东西呢.....按理来说,现在这个年纪应当很是爱美,喜欢这些小首饰才对呀。” “王妃您在说什么呢。”横斜跟疏影对视一眼,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您小时候可也不喜欢这些东西呢,老是嫌弃戴着碍事,妨碍您追着老爷他们学功夫呢。”她说着说着忍不住比划了一下,“喏,您就那么大,就将头发全部梳了起来,拿着鞭子非要大家教您。” 谢晚棠看着她活泼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横斜见她笑了便也一起跟着开心:“那么一说起来,二小姐不愧是您的妹妹,这一点倒是同您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不不,一模一样可不太好。 谢晚棠忍不住想起谢芸一本正经的站在漆黑庄严的大殿里面,对着手底下一群黑漆漆的杀手下命令要血洗大宋血洗将军府血洗什么的样子......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有我一个就够了,阿芸那么小的年纪,学武也不急在一时。她现在呢,就负责要乖乖巧巧,漂漂亮亮的就好了。” “阿芸多可爱呀,要是好好打扮起来一定很是好看。”谢晚棠想起谢芸的小脸,忍不住动了给她梳妆打扮的心思,“一会儿吃过午膳我们就带着阿芸出门去逛一逛,买........”顿了顿,她忽而犹豫,“.....我能出门么?” “您当然能出门!”不等疏影说话,横斜就急急忙忙开口道,“王爷说的都是气话,您当他胡言乱语就是了,您怎么不能出门?整个大宋,没有您不能去的地方,即便是宫内,只要端宁公主在,您也是能去的。” 因为房子并无外人,横斜说起话来也丝毫没有顾忌。 疏影蹙了蹙眉头,瞥了横斜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又还是沉默了下去,倒是谢晚棠笑着开口:“性格直率是好事,但若是教旁人听见了,又要找我们的麻烦。你呀,小心隔墙有耳。” 横斜被她那么一讲,倒是没有丝毫不开心,笑嘻嘻道:“是,奴婢知道了。” 几个人吃完午饭,横斜就去吩咐人准备马车,疏影则是装了些零嘴吃食备着。 马车驶着出了七王爷府,谢晚棠忍不住撩开帘子望着外面的风光:“我之前都没发现,原来外面那么好看。”她招呼谢芸,“过来阿芸,你瞧外面有没有你喜欢的?” 谢芸坐在她对面,紧绷着一张小脸:“谢晚棠,你是不是被关在那个府里头关傻了呀?你以前老是在街上打打杀杀的,这里还有你不熟的地方么。” 她说是那么说着,余光却也忍不住朝着谢晚棠撩开的帘子外面看去。 谢晚棠回头正想说些什么,就见谢芸直勾勾的望着外面,眼底的好奇跟欢喜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望见她回头立马偏过头,非要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 谢晚棠忍不住笑了笑,伸手一把就把小姑娘捞到了自己怀里,将她整个人固定在窗口,单手将她环在怀里,单手撩起窗帘:“你瞧,那里有买糖葫芦的,阿芸你要不要吃?” “谢晚棠你烦死了——”谢芸嘴里那么抱怨着,视线却忍不住落在外面的街道上,双手攀在窗口上,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过去,“哪里有卖糖葫芦的,我怎么没有看见呢?” 从出生到懂事以后,谢芸几乎没有出过王府。她年纪小,但是却比旁人更能明白自己不受将军府家的欢迎,是以从来不敢要求什么。 望见谢芸的样子,谢晚棠招招手,吩咐疏影道:“找个地方将马车停了,我们下去走走。” 下了马车之后,谢晚棠要牵着谢芸,谢芸立刻挣脱开来:“谢晚棠,我不是小孩子——” “你知不知道有些人贩子,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小姑娘,拐了买去给傻子做童养媳。喏,就那么一提起来,捂着你的嘴,你连反抗都反抗不了就被抱走啦。”望见还没有自己腰高的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说自己不是小孩子,谢晚棠总觉得好笑,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故意做了个忧愁的样子,“唉,卖给傻子做媳妇那就是傻媳妇了。” 完全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的小姑娘顿时眼底有些慌了,还要强撑着反抗:“我、我不信!”不等谢晚棠说话,她又偏过头,假装一脸嫌弃的伸手拉着谢晚棠的衣裳,“算、算了,我知道、我知道你害怕,那、那我就牵着你算了。”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呢,真好哄。 谢晚棠眉眼弯弯,伸手再一次牵着谢芸:“好啦好啦,我们去买吃的了。” 这一次小姑娘没有反抗,但是身子还是有些紧绷,想要假装对什么都不好奇,但是余光却忍不住瞥向周围。不到一会儿,谢芸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吸引,连装模作样都忘记了。 早在两个人下马的时候,横斜已经去买了几根糖葫芦,此刻她瞧见谢晚棠跟谢芸似是谈好了一般和气一团的走来,便笑吟吟的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谢晚棠。接过糖葫芦后示意剩下的让她跟疏影分了,谢晚棠便拿着糖葫芦在谢芸面前晃了晃。 “小孩子才——唔!”谢芸见她逗孩子一般,立刻绷着小脸要哼一声,还没把话说完,谢晚棠已经直接把糖葫芦塞到她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小姑娘登时安静了。 单手拎着糖葫芦,望见前面的一家布料店,谢晚棠的视线刚刚落在那里,疏影已经笑着同她提议:“王妃不是想给二小姐做些衣裳么?不如去看看料子,正巧王妃也该做衣裳了。” 低头看了眼谢芸,谢晚棠牵着她笑吟吟的往前走:“说的有道理,走,去挑挑。” 谢芸咬着糖葫芦,十分专心,压根没有注意听见她们在说什么。谢晚棠牵着她走向了布料店,她也没有丝毫反抗,甚至没有注意到她们的方向,小脚步跟上去乖的不得了。 直到谢晚棠拿起一块粉嫩嫩的衬布在她身上比颜色,还笑着跟疏影说:“阿芸好白,穿这个颜色也特别好看,小孩子就应该穿的粉粉嫩嫩的才可爱。” 糖葫芦还没有咽下去,谢芸瞪着眼睛将她的手推开:“.....我才不穿粉色!粉色是小娃娃才穿的,谢晚棠,你是不是想——”话说到一半,谢芸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登时红了眼圈,“我知道了谢晚棠,你果然还是想欺负我。” 谢晚棠:“???”她一头雾水的把布料拿开,把扁着嘴巴想哭不哭的奶娃娃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疑惑的眼神投向疏影横斜二人,“阿芸乖呀,姐姐就是觉得你长得白净,穿着粉嫩肯定很是可爱,没有欺负你的意思呀。” 横斜跟疏影对视一眼,还是疏影悄无声息的做口型:二小姐的娘亲喜粉衣。 谢晚棠:“.........”这怎么做什么都踩雷呢..... 布料店斜对角的二楼雅间内,有人正饶有兴趣的瞧着布料店内发生的好戏,甚至在谢晚棠手足无措的将谢芸搂进怀中时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哈哈哈哈哈哈这还是那个我认识的谢晚棠么?我居然还能看见她哄孩子的一天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对面的人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向了楼下。 “唉,没想到当年大宋人人害怕的谢晚棠如今也成了孩子娘,还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正缓缓将茶杯举起来放置在唇边的人顿了顿,毫不留情的打断他的话语:“那不是她的孩子,那是镇国公府二房所出,并非王爷府。” “哦?就是那个,母亲疯了的?”他诧异的看了眼淡定喝茶的人,视线又掠了一眼楼下的人,“原来谢晚棠同她妹妹关系还挺好的?这跟我听说的可不一样。”见对方没有想要搭理他的样子,他倒也不气恼,只是笑道,“不过说真的,你日日来这里喝茶,不就是为了见她一面么?如今她出来了,你怎的又不去见见?” “这可不像你。” 喝茶的人顿了顿,轻轻笑了一声,温润无比。 “我想见她,是我的事情,却不想她为此为难罢了。” 第八章:捡到崽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回到王府的时候差不多到了傍晚,天色渐晚。 谢晚棠特意吩咐了马车从后门回去,疏影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也没有问什么,乖巧的按照她的吩咐去安排。 虽然觉得有点难......但是她应该还是会有一天从后门偷偷溜出去的可能性,所以还是提前摸清楚后门的所在地比较好。谢晚棠心中暗想,摸着手边包装精致的布料,再看看靠在自己身边睡得正香甜的小姑娘,她忍不住心中叹了口气。 买是买了好几种料子,但是在谢芸的强烈抗议下基本上都是月白淡蓝的料子,花样也挑的很是朴素,不像是个香甜的奶娃娃该有的样子。 谢晚棠有点遗憾。 马车在后门停了下来,疏影正招呼人将车上的东西都收拾装回院子内。谢晚棠小心翼翼的抱着谢芸下了马车,才刚刚走入王府,不远处就听见了一个婢女的训斥,很是凶狠。 “这里离东院那么近,谁在此处放肆?”横斜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谢晚棠怀中睡着的谢芸,提议道,“奴婢去瞧瞧,王妃您带着二小姐先回去?” 谢晚棠正要点头,却听见一道来自小孩子的哭声,伤心又惊恐,才只哭了一声便似乎是被人给捂住了嘴巴,又被婢女的呵斥声给掩盖了去。 走出去的脚步旋即停了下来,谢晚棠正要掉转方向去看看怎么回事,目光落在怀中的孩子身上,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生怕谢芸被对方给吵醒,谢晚棠又走远了两步,将谢芸交给横斜,压低声音道:“坐了一天我也累了,你将阿芸先带回去。” “是。”横斜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谢晚棠,“奴婢安顿好二小姐就回来。” “不必了,我们过会儿就回来了,你吩咐人准备好晚膳就是了,我想吃上次的汤羹。”谢晚棠吩咐完横斜,便带着疏影走了过去。 隔着一座假山跟月洞门,训斥声便越发清晰。 “.....伺候你们一家已经够是遭罪了,你还这般不听话,当心被王妃知晓了,便将你们一家都给丢出去!本就不是王府的人,那位主子也不知晓去了哪里,如今哪里还有你放肆的地方?你、你怎么还敢哭,莫不是真要逼我动手打你?” 果不其然,那婢女满目怒容,手中拿着一根木条,另一只手抓着一个小姑娘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拎起来了一半高度。小姑娘瞧着跟谢芸差不多年级大的样子,个子要比谢芸矮上一些,脸上脏兮兮的,双眸含泪,满是惊恐,瞧着有几分呆呆地样子。 谢晚棠的眉头皱了起来,疏影呵斥道:“越发没有规矩了,你在哪里说些什么!” 那婢女听见声音,连忙回头,瞧见了谢晚棠,脸色不由得跟着白了一白,慌慌张张的扯着小姑娘的手臂一起跪倒在地:“奴婢、奴婢见过王妃!” “这是怎么回事?”疏影皱着眉头道,“背着王妃都在说些什么有的没的?” “奴婢、奴婢不敢!”那婢女慌慌张张的回答,像是想起了什么,邀功一般拉着小姑娘的手扯了扯,语气中满是讨好,“是、是她不听话,将院中养的盆景摔碎了,奴婢正在教训她呢,不想惊扰了王妃。奴婢这就收拾她,这就带她回去——” 小姑娘被她扯得人跟草一般晃来晃去,小小的脸颊上满是懵懂,却看得出受到了惊吓。 谢晚棠看的心疼,上前两步将小姑娘搂到了自己怀中,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泥巴,柔声道:“有没有伤着了哪里?不怕不怕。” 看见谢晚棠的举动,婢女像是傻住了一样:“王、王妃.......” “左右不过是一盆花罢了。”视线落在不远处摔碎的花骨朵上,谢晚棠将人抱了起来,淡声道,“人我带走了,你将此处收拾干净就是了。”说完也不再理会对方,她转身就走。 小姑娘锁在谢晚棠怀中,眨着大眼睛,有点呆呆地。 “这是哪个院子的孩子?”谢晚棠有些心疼的拍去小姑娘身上的泥土,“看她那样子,平时应该没少欺负这个孩子才是。就算不受宠,那也是王爷的孩子,难道他也不管管。” 疏影闻言,忍不住笑了笑:“王妃,您误会了。这不是王爷的孩子,这是林姑娘的。”顿了顿,她又怕谢晚棠误会,仔细解释道,“幼时照顾林姑娘的蕊儿前段时间去世了,这是蕊儿哥哥的孩子,除了这个孩子,她家里还有个病重的老母亲,林姑娘便将人接到了府中偏院养着。想来,林姑娘离开了王府,那婢子便觉得无人为他们撑腰,这才这般欺负他们。” 谢晚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像,这个传说中的女主还挺善良的啊...... 疏影叹了口气:“只是的确恶毒,这孩子还比二小姐小半岁呢。” 院中已经掌起了灯,横斜守在院子门口巴巴的等了半晌才等到谢晚棠回来,脸上才露出喜色,望见谢晚棠怀中的孩子时不由得露出惊讶色:“王妃怎的把她给带回来了?” 看了眼疏影,横斜也不继续追问,笑吟吟道:“晚膳已经备好了,二小姐大约要一段时间才会醒,王妃不若先用膳吧,免得冷了味道便不好吃了。” “奴婢先将巧巧姑娘带下去洗漱,王妃先用膳才是。”疏影将孩子从谢晚棠怀中接了过去,吩咐人伺候谢晚棠吃饭,便带着人下去了。 等谢晚棠吃完饭,叫做巧巧的小姑娘就被疏影抱回来了。 “谢晚棠,听说你捡了个孩子过来?”明明自己也是个孩子的谢芸醒了过来之后就来找谢晚棠了,人还没有进屋子,声音就先传进来了,“你是不是想要孩子了?” 从谢芸那边借来的衣裳穿在巧巧身上很不合身,明明只差了半岁,却还是像偷穿了大人的衣裳一般。洗干净的巧巧白白嫩嫩的,脸上也有伤痕,谢晚棠皱着眉头给她擦药的时候,巧巧完全不吭声,像是感受不到痛。 谢芸走了两步顿了顿,语气有点惊讶:“你现在连小孩子都打了?”她看了眼巧巧,皱着眉头问,“你几岁了呀?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呆呆地,像是没有听见谢芸说话,抬起头看她,一双大眼睛满是懵懂。 “谢晚棠,你是不是捡了个呆子回来?”谢芸皱着眉头,看谢晚棠拿起碗开始喂巧巧吃饭,忍不住哼了一声。 她走到谢晚棠身边,大人一般自己跳到凳子上,伸手拿了块糕点咬了一口,像是很自豪的样子:“明明可以自己吃的,小孩子才要人家喂。”说完,她故意看了眼巧巧,便见小姑娘依旧低着头被喂食,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巧巧就是小孩子嘛。”谢晚棠给她擦了擦嘴巴,看见喂了小半碗,便柔声询问,“巧巧吃饱了么?还要不要继续吃呀,还是说,留着肚子吃些糕点?” 小姑娘呆呆地,有些迟钝的抬头,又等她重复了一遍才缓缓开口:“.....留到晚上吃?” “现在已经晚上了,再等到半夜吃的话会长成大胖子的。”谢芸道,“他们说了,长成大胖子的女孩子到时候嫁不出去的。” 巧巧还是呆呆地。 谢晚棠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观察着小姑娘的反应,凑到她面前,放缓语调询问道:“巧巧,要留到晚上吃,是因为晚上会没有饭吃么?”巧巧呆了好半天才缓缓点点头,“你是不是经常没有饭吃呢?” 小姑娘歪着头,像是在思考,声音稚嫩:“姐姐.....心情.....好....有饭....” “......那个姐姐心情好的时候会给你吃饭是不是呀?”谢晚棠柔声翻译,也不催促像是没有听见的小姑娘,耐心的等了她好半天才见她缓缓点了点头,张嘴道:“巧.....饿....” 疏影见谢晚棠神情有些疼惜,犹豫片刻道:“奴婢方才给她洗澡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上有很多伤痕,有些....大约是伤了许久了,有些是新伤。” 谢晚棠闻言,撩起巧巧的衣裳,便见她的手臂上果然有些伤痕。 “......先将饭吃完,疏影你去准备些药来。” 谢晚棠低下头,耐心的舀起一勺饭喂到巧巧嘴边,巧巧没有张开嘴,有些害怕:“晚....巧....不饿....留....明天.....” “明天有明天的份哦,巧巧乖,张开嘴吃饭。”谢晚棠耐心的哄着她。 小姑娘有些懵懂,在谢晚棠柔声哄逗之下乖乖的将一碗饭都给吃完了。谢芸就在一旁看着,看到了她身上的伤痕时,脸上的表情也有些震惊与积分复杂,此刻见她还是那副迟钝的样子,也没有继续说些什么。 “谢晚棠,把我的衣服给她吧。”谢芸望见谢晚棠笑吟吟的眸子,故作不屑的偏过头,“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是买了那件粉粉的成衣,我可不喜欢,送给她就是了。” 谢晚棠揉了揉谢芸的头发,招手示意横斜将桌上的盒子拿来。她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香囊,将香囊递给谢芸,笑道:“这是阿芸乖乖的奖励。” “.....谁要你的奖励!”谢芸别扭的偏过头,耳垂却微微有些哄。 谢晚棠瞧着她的样子,抿唇轻笑,心底却不由得在想另一件事情。 从刚刚了解的来看,巧巧应该是经常被那个婢女打骂,这才弄成了这幅样子。如果林淳儿是真心要替别人照顾这家人,按理来说不应当那么放纵才是,除非是交给了别人,之后她几乎一次也没有看过没有了解过情况。 ......如果那么说,这个女主好像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好。 第九章:照顾孤儿寡母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次日一早,谢晚棠带着两个奶娃娃吃过早饭便去了巧巧一家所住的院子。 七王爷府非常的大,所安排给两个人住的院子也非常的偏,走了差不多一刻钟才到。 巧巧一路上被谢晚棠抱在怀中,还是那副呆萌的样子。谢芸原先犟着一副成熟的样子,不肯让谢晚棠牵着走,此刻就走在谢晚棠身侧,只是表情有些气鼓鼓的。 院中荒凉的很,偏角几乎长出了杂草也没有人料理。 谢晚棠抱着巧巧入内,一路上几乎没有看见一个下人。 “......这里倒是挺像我住的地方的。”谢芸嗤笑一声,对上谢晚棠的视线,顿了顿不争气的偏过头,嘟囔道,“......我是说一样没人,才不是说别的呢。” 主屋内也一个下人都没有,巧巧倒是进去了之后迈着小短腿直奔床边:“奶奶....起....” 谢晚棠入内便忍不住皱了眉头。 屋内实在是太过于脏乱,桌椅板凳看着便是很久没有人收拾的样子,陈列杂乱。衣服并未全部收拾在衣柜内,有的搭在椅子上,有的干脆就丢在了地上。有些许残留的食物碎渣遗留在地上,造成屋中异味十分浓重。 床上躺着一个老人,白发苍苍的,形容憔悴。她盖着厚厚的被子,但是被子瞧着便十分廉价,甚至还有些破洞跟未曾洗掉的汤药痕迹。 巧巧趴在床边,伸出双手拉着被褥边缘不断地摇晃,试图将老人喊醒:“奶奶——” 谢晚棠的眉头皱的越发紧。 一旁的谢芸歪着头,看见了谢晚棠的神情,不由得愣了愣,而后眼底泛出几分讽刺,嘴巴不由得也撇了撇:之前的果然只是做戏,谢晚棠还是那个娇生惯养的谢晚棠,如今看见这个样子就觉得受不了了,明明有时候娘亲发起疯来她们住的地方也会变成这样....... 谢晚棠没有注意到谢芸的表情,只是皱着眉头转身吩咐道:“疏影,你去请大夫来,想来这个样子已经断药了好多天了。横斜,你去找人搬来一个躺椅,然后再带着他们将院子内的杂物都收拾干净。” “是,奴婢知道了。” 谢晚棠今天穿的是一件浅蓝色的广袖长衫,她直接伸手将袖子绑了起来,取下了发带将披散在身后的长发绑了起来,做成一副干练简单的打扮。 “阿芸,你来照顾一下巧巧。”将巧巧的手递到谢芸手上,谢晚棠坐到床边,看了看老人干燥的唇角,取出帕子倒了些水在老人嘴角缓缓擦拭,看的谢芸好奇:“....你在干什么?” “巧巧奶奶应当是脱.....太久没有喝水,有些缺水了。”谢晚棠没有看谢芸,只是专心做着手中的动作,“她现在没有意识,若是强行喂水,必然是喝不下的。阿芸,你要将巧巧带好了,一会儿收拾起来说不准就顾不上你们俩了。” 谢晚棠的动作做得很认真,谢芸看了会儿,听话的牵着巧巧走到了一旁。 横斜很快就将人把躺椅给搬了过来,找了个树荫放下,又铺上了一层软软的被褥,这才在谢晚棠的指示下小心翼翼的将屋中长久不见太阳的老人给挪到了屋外休息。 拎着那一床破烂不堪的被子,谢晚棠压着心底的怒意:好歹是个七王爷府,肯定是不可能用那么廉价的布料的。她虽然分不清布料的等级,但是从她平常穿的衣服布料来看,这被褥的手感以及视觉效果都非常的糟糕,定然不是王府内的东西。 她猜是因为林淳儿基本上不管巧巧二人,这才导致照顾她们的人几乎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大约是谎报情况,又全然不侍候,甚至还将屋子内做工精致略有些值钱的东西全都偷换了出去,不是自己用,那就是拿去典当换取钱财了。 ........不管怎么样,到底是太过分了些。 吩咐人收拾屋外的杂草跟物件,让疏影照顾树荫下的老人,谢晚棠撩起衣袖带着横斜跟几个丫鬟在屋内收拾。谢芸牵着巧巧坐在一家打扫过的一旁吃着横斜特意拿来的糕点。 谢晚棠几乎是自己在亲自动手将床上破烂的被褥全部拾掇了出来,又拿抹布将脏污的地方擦得干干净净。她在屋内来回走动,时不时双膝跪在地上擦拭着,裙摆早就粘上了灰尘。 嘴里慢吞吞的咬着糕点,巧巧看了好半天,低声跟谢芸道:“喜欢...这个....姐姐.....” “她有什么好喜欢的,凶巴巴的,你是没瞧见她那个样子,当心吓死你。”谢芸吓唬她。 手中捏着糕点没有吃完,巧巧歪着头消化谢芸的话语,好半天才回答她,十分认真:“姐姐不......以前...姐姐...不喜欢.....” 她的话说的断断续续,谢芸皱着眉头看她把手中的糕点都捏碎了,连忙伸手将她手中的拿走:“你是说以前那个姐姐不喜欢?”想起她们的话,她皱着眉头,“就是那个林淳儿?” 巧巧迟钝的看着她,见手中的糕点要被拿走,连忙伸手抢回来,塞到口袋里,有些害怕又有些着急:“巧....喜欢......吃....晚上....留到....给奶奶......” 她捂着口袋,像是十分珍视这块糕点。 谢芸看着她的大眼睛,想说些什么,又忍了下来,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等到屋子内几乎焕然一新时,老人也被疏影伺候着喝下了一碗药,人已经逐渐清醒了过来。老人的腿脚不便,不肯让人把她抬进去,硬是想在屋外多晒会儿太阳。 谢芸牵着巧巧想要看看谢晚棠,被一旁放着的水盆绊了一下,一副要冲进谢晚棠怀里的样子。冲到一半便被谢晚棠给扶住,将她推远了些:“不行阿芸,我现在脏兮兮的,不能抱你。”——显然她是误会了谢芸的意思。 谢芸刚要反驳,抬头看见谢晚棠头发凌乱,夹杂着汗水的样子,又把话语都咽了下去,偏过头低声嘟囔:“......脏兮兮的怎么了,我又不嫌弃你。” 没有听见的谢晚棠接过横斜递过来的帕子,洗了洗脸。 横斜在一旁帮她撩着头发,十分心疼:“王妃,您在一旁坐着就是了,怎么一同动手呢。您瞧现在满身是汗,是不是累坏了?” 吩咐横斜带人下去领赏休息,谢晚棠走出了屋子。 巧巧的奶奶躺在躺椅上,一双眼睛清明无比。她温和的看着巧巧扑到了自己怀中,伸手拍了拍巧巧的头,抬头看向谢晚棠时便温和道:“您....就是王妃吧?”见谢晚棠笑着坐到了她身侧,也伸手摸了摸巧巧的头,老人便也露出笑意,“您很喜欢巧巧呢。” “巧巧很可爱。”谢晚棠柔声道,“同我家阿芸一样可爱。” 谢芸听见她夸巧巧,忍不住撇了撇嘴巴,正要偏过身子生生闷气,下一秒又听见她夸自己,于是动作又顿住了。她抬起头,刚好跟老人的视线对上,谢芸也露出一个笑来。 “您是一个好人。”老人道。 院中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横斜带着下人散了,疏影被吩咐去找那些照顾巧巧二人的下人。 谢晚棠将谢芸抱到了凳子上坐着,又将巧巧抱上了躺椅,方便她抱着老人的手臂。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谢晚棠温声道:“您如今在王府内,王爷跟林姑娘又不在府中,我照顾您是应当的,若是我早日觉察到......您同巧巧也不会受罪那么久。” 老妇人若有所思的看着谢晚棠:“您同前段时间很不一样了。” “.......”谢晚棠心想我总不能告诉你我换了个人吧,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撩了撩头发,温和道,“只是最近发现了,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不是太幸福的事情,会让自己跟身边的人都不开心罢了,您放心,我对林姑娘没有恶意。” 她只是有点看不过老人跟孩子那么被对待,现在有能力可以帮忙,她就是想帮忙而已。 就在她想别的东西时,老人微微沉默了会儿,哑声道:“王妃.....”待谢晚棠看向她的时候,老人的神情十分严肃,“林姑娘跟你想的很不一样。” “我知道。”毕竟是女主角,当人跟别人很不一样,谢晚棠笑了笑,“若是王爷真心喜欢林姑娘,我便自愿给林姑娘让位。” “我并非这个意思。”老人严肃的看着谢晚棠,一双眼睛十分精明,像是在透过谢晚棠看向什么一般,“林姑娘...林姑娘并非您想的那般纯良。” 谢晚棠愣了愣:“这........” 看向怀中乖巧的巧巧,老人拍了拍她的脊背,缓和了声音:“蕊儿在林姑娘身边时,时长会拿一些钱财来补贴家中生计。蕊儿去世后,林姑娘疼惜巧巧年幼,要将我们接回王府,那时我本谢绝了林姑娘的好意。” 她叹了一口气:“我家本不富裕,得以维持生计便也满足。王府...并非我们这些人能够来的地方,不论林姑娘是否好意。她本是王爷的救命恩人,我同巧巧却不是,如何因为林姑娘怜惜而入府受人照顾,只是....林姑娘一意孤行,将我们接入了王府。” 她抬起头,严肃而认真的看着谢晚棠:“王妃,您是人上人,同我,同林姑娘,都并非是一路人。王爷明媒正娶将您迎入府中,您若是真心爱慕王爷,就无须给任何人让位。” “您能明白我的话么?”老人询问道。 谢晚棠反倒是微微一怔。 .......所以那个林淳儿,究竟是... 什么人呢.......... 第十章:王妃您真狠心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热水淋在皮肤上的触感真实而舒适。 谢晚棠将头埋到水里大概过了几秒钟又飞快的浮出来,睫毛上挂着水珠,挡住了眼前的景致。她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睛之后才觉得眼前的东西都清晰可见了。 脊背靠向浴盆边缘,谢晚棠将头枕在上头,仰头盯着头顶上的浮梁。 她来这里已经来了很久了,但是几乎差不多什么都没掌握到。 按照她所知道的套路,按理来说林淳儿跟七王爷的确应该是传说中的男女主角才对,但也不排除七王爷不是男主,林淳儿是女主的可能性——毕竟在虐文当中,林淳儿这种心爱的人娶了别人伤心之下离家出走,很有可能就遇到了传说中的男主或者深情的男二。 但是这种剧情当中,女主一般都是清纯善良,一副柔弱小白花的性格。 林淳儿的性格.....从下人以及别人的反应来看的确应该是这样,可是受到了林淳儿帮助的巧巧祖孙却并不是那么认为。谢晚棠也并没有那么确信林淳儿是不是那个性格。 最主要的是,她还没有实地接触过林淳儿跟七王爷。 这两个目前看来最威胁她的角色。 根据谢晚棠的设想,她应该在这两个人回来之后,直接跟七王爷说自己想明白了,强求的瓜不甜,她也不想弄得那么狼狈,所以决定跟七王爷和离,成全二人的体面......小白花可能会不相信,可能会难过,但是一纸和离书下来,之后就是她跟七王爷的剧情,就没有她谢晚棠的事情了才对。 ...........可是万一小白花是个腹黑呢?万一根本不相信她所说的,然后假装听信了她,背后算计她怎么办?她又不会宫斗宅斗的.....这玩起心机来她玩得过谁? 谢晚棠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眼睛,抓起一手花瓣揉在手心之中。 她还没来得及理出个思绪,门就被谢芸给敲响了:“谢—晚—棠——你都快洗了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洗好?你属乌龟的嘛,那么慢?”小姑娘的语气稚嫩而严肃,惹得她想笑。 “喂?谢晚棠?”谢芸没等到里面有人回复,脸上不由得浮出几分担忧,“要不要把门砸开呀?以前嬷嬷讲过,泡澡泡久了要是睡过去会受凉的。” 望见谢芸担忧的模样,横斜心中不由得一暖:“二小姐别担心——” 话刚刚出口,门便被打开了。 谢晚棠刚刚沐浴结束,头发大约只擦了半干,随手挽了个发髻,湿漉漉的垂在身后。她穿了件白色交领长裙,外套一件淡蓝色的袖衫,瞧着格外素净又清灵。 横斜着急的上前:“王妃,您头发还——” “不妨事,这大热天的,走一走便干了,别担心。”谢晚棠摆了摆手,伸手熟练地将谢芸抱了起来,“走吧阿芸,是不是久等啦?今天大家都忙了一天,过会儿要好好吃饱,今晚要早点睡个好觉,可没有时间来吃夜宵啦。”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向了偏院。 向来清冷的偏院今日格外的热闹,院内掌起了灯,影子投在地面,被拉得格外修长。谢晚棠抱着谢芸,兴致勃勃的一脚踩一个灯笼的影子,谢芸皱着眉头嘟囔:“谢晚棠你个幼稚鬼,”视线却不住的跟随她的脚步挪动,“歪了歪了,踩到线了。” 白日的时候,老妇人絮絮叨叨跟谢晚棠讲了很多事情,却偏巧不管讲什么,谢晚棠都能接得上话,二人相谈甚欢。临近晚膳时分,谢晚棠便吩咐人在偏院准备了,同巧巧祖孙一同。她吩咐了人将祖孙二人的东西都挪到东院临近的一件院子,方便她时时照料,是以谢晚棠来的时候,用过晚膳的下人们正在轻手轻脚的挪动物件。 “那些坏了的便丢了吧,不必再搬了。” 早前时跟着谢晚棠一同收拾的人都被她打赏了,搬东西前又提前让他们吃过了东西,是以吃饱喝足的奴仆们干起活来更加卖力,听见她的吩咐也都不嫌累,只笑眯眯的齐声应和。 隐藏在枝丫中一身黑衣裳的暗卫“啧”了一声:“七王妃出手着实大方。” “人家背后可是镇国公府,又是七王爷府的王妃,哪里会缺钱呢。”另一道声音含着几分羡慕,忍不住叹了口气,“七王妃还不像是传闻中那般刁蛮任性,我都想跟着她干了......” 原先“啧”一声的暗卫沉默了片刻,语重心长道:“你猜将军听见了.......” “........只要我们是兄弟,将军肯定就听不着。” “那好兄弟,我这个月......?” 轻微的片刻沉默之后,他咬牙切齿道:“好兄弟,你这个月的伙食我包了。” “成交。” 对于与自己相隔十步远的树干上所发生的一起不平衡交易全然不知的谢晚棠正抱着谢芸踏入院子,在望见巧巧时连忙将怀中身子立刻紧绷想要故作成熟的谢芸给放了下去,笑吟吟的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走向巧巧。 巧巧奶奶大约是许久未曾好好吃上一段饭了,瞧见一桌美食时眼睛都挪不开视线,一双满是老茧的人放在桌上,像是想碰碗又有些犹豫的样子。 谢晚棠看的有点心酸,假装没有发现,亲自装上一碗热粥放到对方手里,笑道:“奶奶,先吃些热粥垫垫胃。”她挑起巧巧奶奶多看了好几眼的一只鸡腿,放到了她面前的空碟上,温声道,“您许久未曾进食,大夫说了,不能吃的太油腻,这个呀,今天您只能吃一个。” 巧巧奶奶捧着碗,看着那鸡腿,年迈的老人顿时有些红了眼睛:“王妃...您真是个好人。” “我都叫您奶奶了,不是说好您就叫我晚棠么。”谢晚棠柔声道。 在上大学之前,谢晚棠是跟奶奶相依为命的。她被奶奶养大,对于奶奶她的感情很是深厚,每每看见那些老人受难的新闻都觉得格外难受——这也是她为什么会亲自照顾巧巧奶奶,的原因。跟巧巧相依为命的奶奶多想是当年的她跟奶奶呢。 看见巧巧奶奶微微颤颤的拿筷子想吃肉,谢晚棠就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小短片:一对母子正在吃饭,年迈的母亲想要夹块肉,强壮的儿子一把将她的筷子推回去,把肉放到了自己的面前,将青菜放到了母亲面前。 她觉得鼻子有点酸,低头将一旁装着鸡汤的碗也放到巧巧奶奶面前:“烤鸡虽然不能多吃,但是鸡汤可以多喝一些。奶奶你要好好养身体,以后肉肯定是不会少的。” 巧巧奶奶年级大了,她的眼睛在晚上看的有些不真切,却也眯着眼睛笑了:“好,好。” 坐在谢晚棠身边的谢芸刚刚喝掉了一碗鸡汤,她仰起头,就看见谢晚棠的眼圈微微泛红,视线落在巧巧奶奶身上,温柔而又难过,像是透过她在看什么人一样。 谢芸几乎在瞬间就明白过来,她不假思索的伸手拉住谢晚棠的手,安慰一般捏了捏她。 看见巧巧奶奶,谢晚棠一定是想祖母了。 谢芸如是想。 这顿饭谢晚棠吃的很是开心,一边跟巧巧奶奶聊天,一边照顾两个小的吃饭,用膳时间便不自觉长了一些,最后还是奶奶犯困了先回房休息。谢晚棠一边看着巧巧跟大人一般在照顾她的谢芸,笑吟吟的将碗中的汤喝完。 最后一口汤还没来得及喝完,随着门口响起的动静,熟悉而又眼熟的剧情再次上演:“王妃——还请王妃恕老奴无礼了!”又是几道熟悉的人影直接闯到了屋内,又是熟悉的傲慢口吻,“老奴有要事要见王妃,王妃还请见上一见。” “现下就算我说不见,嬷嬷你不是也见到了么,还说些虚话做什么呢。”谢晚棠淡淡道。 疏影送奶奶回房了,横斜带着人去拾掇东院旁边的院子了,此刻偏院只剩下几个丫鬟,被那些护卫吓得只低着头缩在谢晚棠身后,不敢出声。 被几个护卫开道的林嬷嬷闻言,脸色变了变:“王妃这是责怪老奴无礼了?”不等谢晚棠说话,她冷哼了一声,“事态紧急,老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将有些懵的巧巧往后拉了拉,谢芸皱着眉头看林嬷嬷。 视线落在院子里面,林嬷嬷愤愤道:“老奴早先便同王妃说过林姑娘秉性纯良,并不是惹是生非之辈,王妃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她看着谢晚棠,像是在看什么罪大恶极之人,“如今林姑娘已经被您逼走了,为何连她好心收留的孤儿寡母您都不放过呢?” 正在给巧巧剥虾的谢晚棠眨了眨眼睛:“.............?” “偌大一个王府难道两两张口都养不起来么?当初是林姑娘心善,将巧婆祖孙二人留在府中,此事是王爷应许了的,如今王爷不在,您当家做主,便是要将她们二人赶出去不成?”她看着谢晚棠一脸迷茫的表情,语气不由得更为气恼,“您吩咐人将东西都拾掇了个干净,难道不是打算将人赶出府中?如今您又摆出这样一幅不知情的模样,简直、简直是敢做不敢当,实在有辱镇国公府的威名!区区两个平民您都不能网开一面,简直实数恶毒。” ................这话,应该能把这个嬷嬷扣个帽子收拾了吧。 谢晚棠把剥好的虾仁喂给巧巧,心底如是想。 然而神游天外的谢晚棠在林嬷嬷眼底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不由得更加激起她的怒意:“王妃!如今林姑娘不在府中,您便拿跟她有关的人出气,这种做法着实没有一家主母的度量,实在令人难以接受,着实心寒——” “你觉得心寒,那你就出府嘛。” 冷不丁的,谢芸凉凉的开口。 第十一章:回府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月色暗淡,清风拂过。 伸手捂住一脸懵懂模样巧巧的耳朵,谢芸抬起头看向被围在护卫中间的林嬷嬷,冷笑了一声:“这位嬷嬷,你可知若是在镇国公府,像您这般不经通报擅入主子院子的人早就被乱棍打死,草席一裹扔去荒郊野外了。” “就算现在是在七王爷府,”见嬷嬷张嘴又要说些什么,谢芸又毫不客气的打断她,“嬷嬷早前也说了,我大姐姐是七王爷明媒正娶的七王妃,跟七王爷夫妻同心,既然你是七王爷的人,那也该是我大姐姐的人,难道七王爷在府中之时嬷嬷你就能不通报闯进去?” 谢芸年岁小,但心智却比旁人成熟,此刻她冷下脸来,便有几分做主子的气势。 尽管是坐在椅子上微微仰头看着嬷嬷,小姑娘唇角含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我不常在王爷府,也不知晓你们府邸是个什么规矩,但若是在我们家,一个下人敢带着侍卫直接闯入正在用膳的主子屋内,如此大不敬的行为,那我大伯伯一定直接将人砍了去。” 她歪着头,像是在说笑话,视线却落在了那侍卫的刀上:“唔,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厉害的呢,这刀.....我大姐姐一鞭子下来怕是能碎掉好几把呢。”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小姑娘兴致勃勃道,“至于那什么林姑娘,你看我大姐姐若是此刻将你们都发卖了,等她回来之时你说能不能将你们一个个都好好地寻回来呢?” 林嬷嬷被她的话气的脸色铁青,见她的视线又漫不经心的看了眼侍卫手中的刀,她也忍不住看了一眼,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这段时间她的确是仗着林姑娘的面子才敢这般欺辱她早就看不顺眼的谢晚棠了,但是说到底谢晚棠还是镇国公的大小姐。 她在大宋为非作歹的事迹林嬷嬷并非没有听说过,只是七王爷对着王妃发了一场脾气后追着林姑娘走了,这些时日谢晚棠又这般好是欺负,教她几乎都忘记了这些事情,忘记了谢晚棠的身份。 巧巧嘴里的虾仁已经吃完了,她迟钝的看了眼捂着自己耳朵的谢芸,又看向了谢晚棠。 将手中的虾仁蘸了蘸酱料,谢晚棠又笑吟吟的给巧巧喂了一个,视线全然没有看向林嬷嬷:“林嬷嬷——”她拿出帕子,不急不慢的擦了擦手,而后才淡声道,“左右我敬你是府中的老人,便也不追究你这些过错,但这并非是我谢晚棠没脾气了。” 她穿着素净,但是抬起头的瞬间,一双水墨眸子在月色下有几分凉薄:“无论林嬷嬷你多喜欢那位林姑娘,也不论那位林姑娘对王爷是否有恩,她在府中到底是个外人。” “莫说王爷收不收她,即便是纳她为妾,那也得我谢晚棠点头,得镇国公府点头。”撑着下巴笑吟吟的望着林嬷嬷,谢晚棠的语气几乎没有温度,“所以别说我是否真的将人赶出去了,就算是将你给送出了府,旁人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不知道是不是谢晚棠语气中的威胁之意太过严重,林嬷嬷竟然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嬷嬷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谢晚棠将谢芸的手拿下来,语气又变回了温温柔柔,“若是没什么要紧事,那我还要继续吃饭呢。” 林嬷嬷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她不敢看谢晚棠的神情:“是、是....老奴告退。”带着人转身还没走两步,林嬷嬷到底还是忍不住道,“王妃,您说的是,老奴知道了,但是老奴还是要说,人在做,天在看,王妃您....也不能一手遮天。” 说完,林嬷嬷便慌乱的抬起步子就走,险些踩到自己的裙摆摔跤,她也顾不上那些,带着人匆匆忙忙的离开了院子。 谢芸目送对方离开,这才撇撇嘴:“呸,就会仗势欺人——谢晚棠你怎么那么笨呀,武功没了又不是人没了,怎么让那么个坏人欺负到你头上了呢。”她边说边转过头,生气的表情刚刚对上谢晚棠笑吟吟的表情就不由得愣住了,“.......谢晚棠你是不是让那个嬷嬷给欺负傻了呀?怎么被她那么欺负你还笑得出来?你以前才不是被人欺负了会那么忍气吞声的呢。” 谢晚棠伸手揉了揉谢芸的脸颊,眼底的笑意未退:“阿芸,你方才——叫我什么呀?” 谢芸愣了愣,而后像是响起了什么,小脸蛋瞬间红了起来。她偏过头不去看谢晚棠的表情,故作冷静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你不本来就是我、我大姐姐嘛。”她想平常心一些,然而这个称呼说出来却还是有几分害羞。 伸手捏了捏谢芸的脸颊,谢晚棠轻声道:“阿芸,等大姐姐和离了就回去跟你一起住。” 正要反驳让谢晚棠不要捏自己的脸,猛然间闻言,谢芸愣了一下。 “好不好呀?”谢晚棠柔声道,几缕发丝从耳后垂下,微微掩去她的眼眸,看着有几分寂寞,“阿芸,我不喜欢这里,非常的.....不喜欢。” ——疏影横斜都很照顾她,就算表面看着讨厌她的谢芸其实也很好哄,那么那对听说很疼爱她的父母就更不用说了。而这个府中,大部分人都排斥她,都不喜欢她。 ——谢晚棠觉得活的好累。 谢芸看着她的神情,脸上顿时有点慌张,她伸手抓住了谢晚棠的手,皱着眉头道:“我也不喜欢这里,这里也没有府中大,很是不好玩。谢晚棠,你要是不喜欢这里,那就不住在这里就是了,我们回家。” “好。”谢晚棠弯了弯眸子,柔声道,“我们回家。” 从穿越过来的那天开始,谢晚棠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卷进一些不能控制的事情中,丢掉了性命。她到底是个很惜命的人,也没打算遵循套路来走剧情。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她穿越过来,她也不打算按照原主的意愿非要留在王爷府。 如今她就是谢晚棠,她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 似乎是上天馈赠谢晚棠,一夜安眠之后的次日她就迎来了正规剧情。 七王爷带着林淳儿回来了。 消息传过来的时候,谢晚棠正在吃早饭。 今日准备的是肉羹,香味浓郁。 她慢条斯理的享用着汤羹,谢芸正在喂巧巧,仍旧是一脸严肃,瞧着跟个小大人一样。巧巧奶奶早些时候用过饭,吃了药之后又睡着了,是以今天饭桌上也就她们三个人。 “.........回来就回来了嘛,一定要弄得整个府里都知道么。”谢晚棠拿着勺子搅动着汤羹,挥挥手让来通知的小丫头退下了,顿时有点没有了食欲,“每次一定要在我吃饭的时候来么。” 谢芸瞥了她一眼:“谢晚棠,你是不是不舍得了?” “........自然不是。”谢晚棠叹了口气,放下勺子认真道,“你看呀,她们好歹是忙里忙外了那么久,一般来说肯定现在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我要是现在凑过去,指不准不能好好谈和离的事情了,不如过两天我们再去。你放心,我肯定和离。” 迎上谢芸怀疑的视线,谢晚棠无言以对的跟她对视一眼。这顿饭已经是完全没有食欲了,她也懒得再跟谢芸一个小娃娃解释那么多,干脆招招手吩咐横斜看着俩人自己出了屋子,去院中的美人榻下凉快会儿。 小憩时间也没能持续多久,谢晚棠再一次被院门口吵杂的声音吵醒。 “........那位林嬷嬷带着那位林姑娘来了。”疏影拿着梳子走到了谢晚棠身后,脸色有些许不太好看,她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给谢晚棠梳理有些凌乱的长发,“王妃若是不想见,奴婢这就叫人打发她们离开这里。” 才回来就要正面刚了么?不愧是传说中的女主角。 谢晚棠挥挥手,懒洋洋道:“罢了,难为林嬷嬷那么多天来折腾我,人来了,那就见吧。” 疏影在榻上多垫了几个柔,软的枕头,谢晚棠舒舒服服的靠着。横斜为她上了一杯花茶,人也没走,就站在她身侧,一副严肃警觉的姿态,主仆二人的视线同时落在了进来的人身上。 进来的姑娘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莲步轻移,姿态姗姗。随着她走近,一股淡淡的香味也逐渐靠近。她的双手交叠置于腹部,微微垂着头看不清容貌,然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垂落下来,跟素白的衣裳形成一幅泼墨山水画。 “淳儿见过王妃。”人至眼前,素白女子盈盈下拜,声音如同黄莺般动人。 然而不等她拜地,一旁的林嬷嬷已经手疾眼快的将人扶了起来,似是挑衅般瞥了一眼谢晚棠:“姑娘,王爷心疼您身子弱,又劳累了那么多天,一路上从不让您行礼,您怎么就不心疼一下自个呢,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老奴可如何同王爷交代。” 谢晚棠幽幽的对上林嬷嬷的视线:“原来....你家姑娘是琉璃做的?行个礼就要碎了呢。” 林嬷嬷被她呛了一句,少不得要还嘴:“王妃,林姑娘自幼体弱,自然是同您不一样的。” “嬷嬷。”林淳儿唤了林嬷嬷一声,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宛如安抚,随后自然的朝着谢晚棠盈盈屈膝,抬起头柔声道,“是嬷嬷心疼淳儿,但淳儿尚是知晓礼数的,还请王妃莫要同嬷嬷计较。” 抬起头的姑娘肌肤雪白,唇色如玫瑰般娇艳柔,软,容色娇艳,双频晕红,一双美眸似春水般盈盈动人,无辜而又诱,人,宛如随时随地都会落下泪来。 谢晚棠此刻脑海中忽而想起了一句话。 ——美女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第十二章:戏好多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抬起头坦然看向谢晚棠的时候,林淳儿也在打量着这位王妃。 很早之前,她曾经在街上偶遇过这位大名鼎鼎的镇国公大小姐。 那个时候谢晚棠穿着一身红色骑马装,手握长鞭自街市上策马穿腾而过。她墨色的青丝在风中肆意飞舞,一截红色的发带同长发纠缠不清。鲜衣怒马的姑娘目视前方,双眸灿若繁星,明澈而洋溢着自信爽朗的笑意,仿佛将热情跟明媚齐聚一身。 而如今依靠在榻上已为人妻的姑娘却似有不同。 她依旧张扬而明媚,即便只是懒洋洋的依靠在榻上笑吟吟的动作也做的很是优雅好看。比起以往的穿着,面前的姑娘穿的更加素净,反倒没有失去之前那份鲜活,而又无形中透出了几分不同于世俗之气,如佳酿一般,清醇而又不可逼视。 坦白来说,林淳儿曾经是羡慕谢晚棠的。 拥有着完美又令人羡艳的家世背景,又是生的那般的好容色,即便她性格那般不可一世,却也是有着让人夸耀的功夫底子。她是敢在热闹的街市策马而过的大小姐,同皇家的公主是至交,同谁都干落落大方去同等交谈。 但是她呢? 她的父母不过是山野猎人,却还要为了同他们毫无关系的人送命。七王爷怜惜她,将她接入王府时她也是羡慕着旁人的,因为她一直都知晓自己原本是跟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打不着关系的,可如今却不一样了。 她所羡慕的人却爱慕着一个时常对她嘘寒问暖的人。 她所羡慕的人却爱慕着一个总是对她温柔相待的人。 知道谢晚棠对七王爷情深义重的时候,林淳儿是心中苦涩过的。然而当她知晓无论谢晚棠如何死缠烂打,七王爷都不为所动,甚至对谢晚棠恶语相向之时,而七王爷却对她如沐春风,小心翼翼照顾,唯恐不周时,她心中忽而觉得畅快无比。 原来谢晚棠跟她.....也没什么不同。 直到谢晚棠央求了她的父亲,最终还是嫁给了七王爷。 但是七王爷始终不曾给过谢晚棠一个王妃的体面,偌大一个王府,众人尊她一声“林姑娘”,对她却比对待谢晚棠这个有名头的人要恭敬细心的多。每每想同谢晚棠交好,对方不但不领情还要各种欺辱她,但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 林淳儿心中既开心又觉得痛快。 此刻她在心中百感交集,对面的谢晚棠也在想些有的没的。 哦......不愧是传说中的女主,容貌倒是一等一的能打,真真一张我见犹怜的柔弱脸蛋,可惜了,没有戳中她的审美点。对于这样的女孩子,谢晚棠只敢远观,没有靠近的想法。好看是好看,但这张脸也多的是一起来的麻烦,不如端宁那种脸,能软能打,可甜可盐。 谢晚棠的心思飞到了天外,在旁人眼里却是存心想要晾着林淳儿。 一旁扶着林淳儿的嬷嬷又是看不下去,冷声打断谢晚棠的神游:“王妃,林姑娘身子弱,还请王妃发发善心看在林姑娘一回府就来见您的份上让林姑娘坐下说话。” 横斜皱了皱眉头,口齿伶俐的反驳:“原来这府中已经是嬷嬷在当家做主了呀?我家王妃还在这里坐着未曾说话,嬷嬷倒是先急着要吩咐人做事了呢,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府中王妃是您老人家呢。” 瞥了一眼横斜,被打断的谢晚棠也有些不开心,奇奇怪怪的看了一眼林嬷嬷:“奇了怪了,主动来的人是你们,又不是我让你家林姑娘来见我的,我也不打算跟你家林姑娘坐着说说话,怎么我的院子我连个凳子的权利都做不了主了么?” 她扎巴扎巴眼睛,又是笑了笑,安抚一般:“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既然你们来都来了,我也不好把你们往外面赶是不是。”她的视线左右溜达,有些遗憾道,“但是我院子中的凳子也不多,要不....你们下次自己带了凳子再来?” 林嬷嬷被她呛的脸色铁青:“王妃——!” “嬷嬷。”柔声阻止了正要发怒的林嬷嬷,林淳儿柔柔弱弱的看了她一眼,缓缓摇了摇头,面上是一派自己受得住这委屈的样子,待林嬷嬷忍了下来,她才转过头看向谢晚棠,柔声道,“淳儿知道,王妃一直不喜欢淳儿,是以回了府第一件事才是来同王妃赔罪的。”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竟然是直接跪下了:“王妃,请您相信淳儿,淳儿同王爷之间清清白白,绝无奸情。”说着她双眸含泪,语气也有些哽咽,“淳儿自幼命苦,得王爷厚爱,一直只是将王爷当成兄长来——” “奇了怪了,我记得七王爷似乎只有一个妹妹来着。”打断林淳儿表演的是吃了饭牵着巧巧来院子里头准备溜圈消消食的谢芸,她看着林淳儿,皱着眉头,像是很不满意,“你是哪来的下人,那么不要命的跟拿自己跟公主作比?” 林淳儿被她那么一打断,受惊了一般睁着大眼睛摇摇头:“淳儿不是.......” “再说了,你要是真的那么想,你是不是该叫我大姐姐一声嫂嫂呀?”再一次打断林淳儿,谢芸的语气就多了几分不耐烦,“算了算了,你那么一喊我觉得怪恶心人的。” “谢二小姐!”林嬷嬷气的提高声音喊了一道,“您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仔细你的身份!”横斜冷声呵斥了一句,“纵然此处是七王爷府,您说到底也是个下人罢了,哪来的底气敢这般同我们镇国公府的二小姐说话?莫不是嬷嬷仗着七王爷的面子,还是欺负我们二小姐的年纪小呢?今日是二小姐跟王妃在这里,若是换了我们老爷.......” 横斜说到这里笑了笑,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话语中的意思很明显。 林嬷嬷张了张嘴,没能继续说些什么,倒是一旁的林淳儿开口了。 她双眸仍是盈满着泪水,语气却十分不赞同:“横斜姑娘,你怎么能如此对待嬷嬷呢?”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侧的嬷嬷,认真而困惑,“嬷嬷一是年级大了些,二是本意为我好,你怎么能用镇国公府来如此欺负一个嬷嬷呢?” “再说了,谢二小姐方才也说了,我该是喊王妃一声嫂嫂的,既然如此,这就是王爷府的家事。既然是家事,那便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怎么能用镇国公府来欺压人呢?”她秀眉微皱,带着几丝责备,像是在教训自己家的人一般。 横斜呆了呆:“.............?” 牵着巧巧刚刚走近的谢芸脚步泄了泄:“.............?”她困惑的看了眼林淳儿,又转头看向谢晚棠,语气极其认真,“她耳朵是不是有点毛病?” 谢晚棠:“.................”好想笑啊。 林淳儿方才没有看清楚谢芸牵着的人,此刻擦干净了泪水,视线落在了穿戴干净而可爱的巧巧身上,脸色便有了几分笑意:“这是....蕊儿的妹妹?才几日不见,你已经生的这般乖巧了呀,让姐姐瞧瞧你——哎?” 见林淳儿微微蹲下身子就要抱巧巧的样子,谢芸皱着眉头就要把巧巧往自己身后拉,然而还不等她有所动作,反倒是巧巧脚步慢了一下,随后避开林淳儿的动作往她身侧藏了藏。 抱了个空的林淳儿愣了愣,眼底又泛出几分泪意:“王妃....您是否太狠心了些?” 莫名被点名的谢晚棠:“...............啊?” “我早前听嬷嬷说,您让人将蕊儿祖孙赶出去了,我原是不信的,可是如今.....如今看蕊儿妹妹这个样子,心中便不得不信了。到底不过是一个年迈的妇人跟一个尚不知事的女娃娃罢了,您如何忍心呢?” 林淳儿看着藏在谢芸身后的巧巧,语气满是痛惜:“您到底是对她做了些什么,如今才会让她看见我都那么害怕了呢?您原先只是不喜欢我,只是欺负我便也罢了,我可以处处忍让于您,但是那么大的孩子您如何下得去手呢?” 谢晚棠看着穿戴干净,扎着两个小发髻簪着缠花,刚刚吃完饭脸色红润饱满的巧巧,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她干了什么么?巧巧看着是被欺负了的样子了么? 那边的林淳儿已经泪声俱下:“王妃,入住王府并非是我本意,王爷怜惜我也不过是为了还我一家的恩情罢了,只是那么多年,这份恩情早已偿还。是王爷怜惜我一个孤弱女子在外有多不便才执意教我留下,我也曾经想要离开,免得教你们夫妻不同心,可、可......” 她哽咽了一声,拿着帕子捂住脸道:“可是王爷追了来,硬是要带我回来,无论我如何不愿意,王爷执意如此。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子,如何能辜负王爷的好意?还请王妃相信我,我同王爷之间真的、真的没什么....我也不会给王妃您造成什么威胁的呜呜....” 哭着哭着,娇柔的姑娘没了声音,软软的昏倒在了一旁气愤的嬷嬷怀中。 谢晚棠:“...........我求你了姐姐,不要那么多戏好么!!” “我真不是你情敌!!!” 第十三章:生病了找大夫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林淳儿昏过去的时候生动形象的诠释了什么叫做鸡飞狗跳。 “飞”的是慌里慌张来扶林淳儿又着急忙慌去请大夫找尚未回府的七王爷的侍卫们,“跳”的是一脸心痛色抱着林淳儿的林嬷嬷对着谢晚棠怒目呵斥“王妃你怎么能如此狠毒,林姑娘自幼体弱如何能受得住这般折磨”云云。 目送一行人火急火燎的奔出了院子,谢晚棠无言以对的望天。 倒是谢芸皱着眉头,奇怪而又迷茫的问:“她是不是应当多练一练?方才大家就只说了几乎话而已,又不曾真的对她动过什么什么手.......她、她怎么昏过去了?” 五岁多的女孩子就算平常怎么假装成熟,到底还没有经历过太多的事情,也不曾遇见过那么多五花八门的人。镇国公府中的人都身强体壮的,她的确是第一次碰见林淳儿这样的。 “同二小姐没什么关系。”疏影面不改色的上前微笑圆场,“方才那位嬷嬷也讲了,那位林姑娘舟车劳顿,今日才回来,风尘仆仆的难免体虚。” 谢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撇撇嘴道:“那也着实太弱了些,谢晚棠当初为了给大伯递消息不是连续赶了三日的路程,回来睡一觉也什么事情都没了。”她皱皱眉头,像是很不满意,“七王爷怎的那么没眼光的挑了个那么弱的人,谢晚棠,你怎的选了那么个没眼光的?” 谢晚棠:.............对不起,是我的审美有毛病。 树上偷窥的两个人一边咬着硬巴巴的馍馍,一边如捣蒜一般点点头,十分赞同谢芸的话:“镇国公府的二小姐看着年纪小,但是道理倒是懂得十分多。” “就是,七王爷那么弱倒是跟那个姑娘挺般配的,可惜了谢大小姐。” “啧啧啧.......你说是谢大小姐可惜还是我们主子可惜?” “你有本事这话当主子面说去......” “...........那我还是不敢。” 谢晚棠不知道树上有两个人窃窃私语半晌,她无言以对的抬起头,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按照那么个趋势,现在可能是不太能好好吃饭了.....” 毕竟每次饭点这些人就跟故意一样一窝蜂来了....... 就像是为了赞同谢晚棠的话一般,临近午膳时间,带着巧巧跟谢芸在池畔散步游玩的谢晚棠才刚刚等到笑吟吟来告诉她午膳准备好了,可以回去吃饭了的横斜时,还没来得及点头,横斜身后就冒出来一个慌里慌张的小丫鬟。 谢晚棠:.....................感觉也不能好好吃饭了。 “王妃面前怎的那么慌慌张张的,遇到什么事情了?”横斜蹙着眉头呵斥道。 那小丫鬟连忙行了个礼,都不等自己平复好呼吸就眨巴着眼睛慌慌张张的看着谢晚棠,语气也有些结巴:“王、王妃,王爷回府了!” “嗯?”谢晚棠有些困惑的看了一眼她一眼,“不是早就回来了么?” 林淳儿都回来了,她那个夫君不是早就应该回来了么。 眼见谢晚棠似乎有些不解,疏影低声同她解释:“的确应当是王爷同林姑娘一起回来的,但是到了府门口,王爷似是有什么事情,没有进门便又匆匆离开了,只有林姑娘先回来了,此刻大约才是事情办完了,刚刚回了王府中。” 谢晚棠“哦”了一声:“回来了就回来了,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还要去给他行礼?” “不、不是......”小丫鬟连忙摇摇头,唯恐惹怒了谢晚棠,她抬起眼睛偷看谢晚棠的表情,结结巴巴道,“是、是王爷听见了林姑娘的事情,被、被气晕了过去.....” 谢晚棠:“........就....气晕了?”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眼疏影,“.....他是不是身患隐疾?” 谢晚棠敢随口就来,疏影还是要顾忌一下礼数:“.....大约不是。” “难怪会喜欢那个动不动就昏倒的人,”谢芸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同道之人,都一样的弱呢,谢晚棠,你的眼光真的不大可以。” “气晕了找大夫就是了,找我干什么?”谢晚棠决定假装听不见谢芸的吐槽,转头兴致缺缺的看向那小丫鬟,“难道府中请个大夫也得经我允许么?” 小丫鬟傻了一下,后知后觉道:“.....可是王爷昏倒了....您.....不去瞧一瞧么?” 将手中的鱼食全部都撒了下去后,谢晚棠站起来拍了拍裙子,漫不经心“哦”了一声:“我知道他昏倒了就是了,府中请个大夫去瞧瞧不就得了,我又不会看病,去看了也没有什么用。”伸手牵起巧巧跟谢芸,她道,“再说了,不是有那位林姑娘陪着么。” 她去了估摸着也是糟心。 临走时多看了一眼那跪在地上有些傻住的小丫鬟,谢晚棠别有深意的顿了顿,而后才牵着两个孩子款款离开。疏影横斜因为谢晚棠的动作也不由得跟着瞧了一眼那小丫鬟,随即不约而同皱了皱眉头。 见一行人离开了后院池畔,被盯了几眼的小丫鬟出了一身冷汗,脸色苍白瘫在地上。 她是个极其普通的丫鬟,按理来说不应当被人注意的,可她是林嬷嬷打发来请谢晚棠的。按理来说,王爷昏倒了,林姑娘担心的去照顾,此刻也不应当再将王妃请过去,免得王妃又同林姑娘起了冲突,若是让王爷撞见了,怕是又要吵起来。 可这也正是林嬷嬷的心思所在:一旦起了冲突,王爷势必是要维护林姑娘的,无论王妃是否担忧着王爷的身体,只要吵起来,那必然是王妃要受苦的。 .......王妃她是....都明白么。 谢晚棠当然明白,简直明白的不得了。她虽然智商跟不上,但是又不代表自己是个傻的。她玩不来这种戏码,但还是看得懂的。 七王爷既然身体抱恙,林嬷嬷肯定是要把消息都压下来,然后方便那位林淳儿照顾七王爷,增加二人的感情才对,怎么会让自己去凑这个热闹。打的主意无非是希望自己过去闹一闹,用自己的无礼才能衬托出林淳儿的温柔可怜。 换成原主可能火急火燎就去了,可她现在又不喜欢七王爷。 夹了一筷子笋干,谢晚棠心情很是不错:“这个笋干炒肉味道不错,明天可以再准备这个。”她瞥了一眼似乎有些怀疑自己的谢芸,笑吟吟道,“阿芸吃饭呀,看着我就能饱?” “......谢晚棠,你是真的不在意么?”谢芸皱着眉头问她,“以前听说那个王爷受了伤,你都恨不得闯人家府邸来看看呢。” 谢晚棠被噎了噎,还没说话就看见一旁正慢慢吃饭的巧巧奶奶抬起头:“.....是王爷回来了?”她还不知道府中的事情,从谢芸这几句话中猜出来的,“那....林姑娘也回来了?” 笑了笑,谢晚棠还没来得及宽慰老人家,院门口响起了熟悉的,准时的,吵闹声。 看着碗中还没下底的饭跟桌上还没有动多少的菜,谢晚棠面瘫一般:“................”她深深吸了口气,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疏影把人领进来,然后抓起筷子往嘴里多塞了几口饭菜,那样子像是马上就要有人来跟她抢饭了一般。 “王妃——”饭还没来得及刨完,一声凄凉的呼唤差点把她给送走。 白衣裳的林淳儿在林嬷嬷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奔了进来。她脸色还苍白无比,一行清泪正沿着双频落下,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谢晚棠嘴里的饭还没有吞下去,一句“王爷是死了么”差点脱口而出。 “王妃,淳儿求您去见一见王爷吧——”林淳儿一进门就毫不犹豫的“扑通”一声跪在了正在用饭的几人面前,哽咽道,“王爷、王爷他........”像是遭遇了什么大灾祸一般,她哽咽着只知道哭,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王爷是不是要不行了啊。谢晚棠心中如是想。 不等她说话,哭哭啼啼的林淳儿抬起头,看见了巧巧奶奶像是眼睛一亮,恳求道:“辛婆婆,原来您也在这儿。淳儿求求您,您劝一劝王妃吧,王爷生病了,很是难受.......王妃毕竟是王爷的发妻,淳儿恳请王妃去见一见王爷,去照顾照顾王爷吧。王爷同王妃是夫妻,有王妃在身边,王爷一定会好得快一些的。” 谢晚棠心想我是一棵包治百病的板蓝根还是怎么的,我去了他就好了? “王妃,您可真是好胸襟!”林嬷嬷一如既往的扮演着那个冷酷无情只知道心疼林淳儿的黑脸,义正言辞批评谢晚棠,“王爷是您的夫君,如今他躺在病榻之上,林姑娘担忧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不眠不休的贴身照顾,可是您呢?您却丝毫不担心,在此大鱼大肉的,甚至连见都不去见一面王爷,您真是——” “打住。”在林嬷嬷把更严肃的锅往自己身上扣的时候,谢晚棠忍不住打断了她,一脸无害而又满含求知欲,“王爷他不就.....半个时辰前才不适的么?怎么就....不眠不休了呢。” 林嬷嬷:“.................” “而且你家林姑娘吃不下饭,也没有见王爷好起来,难道我吃不下饭他就好起来了?可见王爷好不好起来跟吃不吃饭这事儿没什么关联。”谢晚棠诚恳的解释,“你家林姑娘贴身照顾也不见王爷好起来,那我贴身难道他就好起来了?大夫治不好的病,神棍也不大管用。” 林嬷嬷:“...................” 林淳儿:“...................” 第十四章:探病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以前看小说的时候,谢晚棠最讨厌的就是捆绑关系。 现在落到了自己身上,她不打算背那么一个大锅: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跟那个王爷是多么的鹣鲽情深呢,过去不吃不喝陪一陪他就能神迹一般饿不吃药就立刻健健康康的醒过来,活蹦乱跳的跟个没事人一样。 这又不是童话故事。 跪着的林淳儿主仆二人似乎被谢晚棠的话给震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反复张嘴又闭上,硬是憋不出一句话,看的谢晚棠都替她们着急。 林淳儿嘴唇微微颤抖:“可、可是......”她可是了半天也没能可是出一句下文。 一直都是默默不做声专心吃饭的辛婆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筷子,泛着慈爱的目光落在了泪如雨下的林淳儿身上,又缓缓落到了谢晚棠身上:“王妃——”当着众人的面,她到底还是没能喊谢晚棠的名字,“老婆子是个要入土的人了,这辈子走过的路,见过的事情,总归要比你们这些年轻人多,能说上的话,也请王妃能够听听一二。” 谢晚棠敢怼林淳儿,但是对待辛婆婆还是很温柔的:“您说。” “林姑娘....有句话说的很是有道理,王妃您同王爷是夫妻,若是真要人去照顾,自然还是应该您去瞧一瞧,岂能让一个外人来贴身照顾呢?何况是个未曾出阁的姑娘,更是应该避讳着,免得丢了自己的脸面,也教旁人嚼舌根说闲话呢。” 辛婆婆开口的时候,林淳儿眸色一亮,满含希望的看着她,像是找到了靠山。 婆婆年迈,说话说的很是缓慢,但是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是清晰。随着她一句句话,原本脸色微微带着点喜悦的林淳儿逐渐僵硬,笑容也维持不下去,缓缓苍白起来。双眸中的泪意未干,似乎马上又要落下泪来。 “王爷虽然病了,您不吃饭不好好休息也是没有精神去好好照顾王爷的。”辛婆婆像是没有看见林淳儿的模样,“若是吃饱喝足了,总是还要去瞧一瞧的,莫要劳烦人家辛苦。” “我....我不辛苦的。”林淳儿连忙道,视线下意识的落在辛婆婆身上,恰好同人家对视,便不自觉语气低了下去,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王爷待淳儿极好...淳儿一直是将王爷当成亲生兄长的,并、并未觉得有什么辛苦的。” 话到最后,她已经忍不住挪开了视线,像是不敢看这位逐渐严肃起来的婆婆。 辛婆婆的语气很是平和,却无端端有几分劝告:“林姑娘——无论王爷待您多好,您终究是个外人,您终究姓林,同我老婆子一样,不过暂住在这王府罢了。王爷是皇家的人,我老婆子不敢胡乱攀亲,您读的书比我老婆子多,也当是懂这个道理。” 像是被某句话刺激了一样,林淳儿身子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林嬷嬷却是皱起眉头:“当初是林姑娘好意将你们祖孙接到了王府,如今你怎么的——” “正因为林姑娘对老婆子有恩,念着这份恩情,老婆子才斗胆。”辛婆婆打断林嬷嬷的话,丝毫不畏惧的瞥了她一眼,再看向谢晚棠的时候,和蔼了不少,“王妃,您看呢?” 看了眼碗中被自己扒拉的差不多的饭菜,再看看林淳儿梨花带泪的模样,谢晚棠觉得这顿饭左右也吃不下了,于是叹了口气,吩咐横斜:“晚上多准备些好吃的,过会儿记得叮嘱奶奶喝药,照顾好阿芸跟巧巧。”说罢,拍了拍裙摆起身,“既然如此,那走吧。” 听见她的话,林嬷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刚想怼几句又默默忍了下去,扶着林淳儿便起身跟在谢晚棠身后,正要踏出屋子的时候,辛婆婆在身后道:“林姑娘,多想想老婆子的话。” 林淳儿没有回答,默默地走了出去。 望见众人离开,谢芸这才转过头看向辛婆婆,语气困惑:“您为什么要让谢晚棠去看那个王爷呢?他对谢晚棠不好,谢晚棠待在这里也不开心,正好让那林淳儿去照顾,等那个王爷醒了之后跟谢晚棠和离正好了呀。” 辛婆婆摇了摇头:“和离固然容易,但是对王妃的名声到底有损。”她看着谢芸皱眉正要张口,便叹了口气,“即便你们是镇国公府的小姐,那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若是非要讨论,亦或者是背后说闲话,你们还能将天下人都堵了不成?” 谢芸闻言便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沉默了下来。 走在小路上,谢晚棠慢悠悠的绕过长桥,似乎不见一点担心的模样,似乎不是去探病的,而是刚刚吃完饭随便走走消消食一样,同走在她们前面那对着急的主仆形成反差。 “.....林姑娘到底逾越了。”疏影扶着谢晚棠,微微皱了皱眉头。 林淳儿主仆二人在前,时不时停下来等一等谢晚棠,等谢晚棠近了便笑笑,同她说还有多久就到了。那副模样,那副姿态,像是她们才是这王府的主人,而谢晚棠不过是来做客的。疏影尚且只是同谢晚棠说话,换成横斜怕是要大声囔囔“我们王妃的府邸还要你们带路”之类的......所以谢晚棠才带着疏影出门了。 凝视着林姓姑娘窈窕的背影,谢晚棠“哦”了一声:“她那衣服的样子倒是挺好看的。” 林姑娘穿的素白衣裳,身后系了两根长带,随着她的步伐晃动,轻盈的宛如蝴蝶。 一路上到了七王爷的院子,远远便瞧见有个护卫在院内来回徘徊,像是十分着急的样子,瞧见了林淳儿便松了口气,大步上前:“林姑娘!您可回来了,怎么样?王妃是不是又欺负您了——” 话还没来得及关心完,就见“恶势力”谢晚棠缓缓从林嬷嬷身后转了出来。 甚至唇角含笑还对着他微微挑了个眉。 护卫:“.............属下见过王妃。” “周大哥,我没事的。”林淳儿露出一个笑来,像是极为勉强的样子,“王妃,这位是王爷的贴身护卫,周齐周大哥,是前几天才提上来的,您许是还未见过。” “现在见过了。”谢晚棠随口道,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提着裙摆从几人之间穿过,一路朝着王爷的卧房而去,语气带着几分好奇,“屋子里头除了王爷还有人么?” ——那语气听着,仿佛没有人她就要动手干些坏事了。 “大、大夫在里头呢。”周齐也顾不上林淳儿了,连忙跟了上去,不敢超过谢晚棠两步距离,视线却落在了林淳儿身上,“方才王爷醒了过来,所以属下又请了大夫过来,此刻大夫正在屋子里头看诊呢,林.....王妃同林姑娘都不必太担心。” “王爷醒了?”林淳儿惊喜道,脸上泛出几分喜悦,便毫不犹豫的越过悠哉悠哉的谢晚棠,几步小跑就奔入了屋内,“王爷真的醒了么?王爷——” 屋子里头有两个侍卫在门口守着,屏风后只有一个大夫跟端着水盆的童子侍候着。 林淳儿站在一旁,担忧的瞧着此刻闭着眼睛的王爷,询问道:“不是说醒了么?怎么、怎么还没有醒呢......大夫,王爷他怎么样了?” 谢晚棠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全然没有听大夫说话:一路上过来基本上没有看见丫鬟,果然就跟书里面的设定一样,遇见女主之前男主都是不近女色的,为了女主守身如玉,就跟别的男生很不一样,如此才能成为男主啊。 屋内构造很简单,素净而透着几分大气,东西精简却都价值不菲。 收回视线,谢晚棠看向正收了银针的大夫,一边好奇询问,视线一边转向了自己的那个便宜夫君身上:“大夫,他是得了什么病了?” 床上的男子盖着被子,只能望见一张脸。 棱角分明的脸,剑眉星目,唇色微白,尽管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梦中也很不安的模样,但是却丝毫不影响整张脸的美观性。这是一张很好看的脸,好看到谢晚棠的视线落到他身上了就微微有些挪不开,甚至有些愣住。 颜控谢晚棠,这辈子没救了。 “没什么大碍,不过是舟车劳顿累着了罢。”大夫挥挥手,完全不在意,“之前身上的刀伤虽然有些裂开,但是完全不碍事,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谢晚棠:“...........哦。” 说的那么严重,她还以为他要死了呢。 没想到是个弱鸡呢,可惜了这张脸。 谢晚棠遗憾的收回了视线,心底给这个便宜夫君扣了两分。 望见谢晚棠的视线时,林淳儿不由自主的抓紧了手中的绣帕,像是明白了谢晚棠之前不过是故作不在意,不由得心中畅快而又有几分担忧,她哽咽道:“都是、都是之前我在路上不当心,引起了山匪的注意,这才惹来了麻烦,多亏了王爷及时赶到,可、可是.....都是为了救我,王爷才会受伤的,王妃,您生我的气吧,打我骂我都没关系。” ........哦,英雄救美的戏码啊。 谢晚棠面无表情,心中给这个人的印象分扣了个负数出来。 第十五章:公主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我看完他了,我能回去了么?” 有些无聊的看着似乎开始戒备她的林淳儿跟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谢晚棠忍不住发表意见。 “王妃,老奴以为您本来只是在同王爷怄气。可是如今您人都来了,也眼睁睁的瞧着王爷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怎么、怎么还能这般凉薄呢?”林嬷嬷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语气中多多少少带了些许失望跟痛斥。 谢晚棠默默地看了一眼义正言辞的林嬷嬷,转头虚心请教了大夫:“请问王爷这个病.....是不是严重的快死了?” “老夫都说了王爷不过是劳累过度,休息休息几日就行了!”一旁听林嬷嬷说话时就开始脸色铁青的大夫听见谢晚棠问话,立刻就答了上来,“只不过劳累过度罢了!!” “哦.....那不是有种说法叫做过劳死嘛?”谢晚棠很是“虚心”求教。 瞪了她一眼,大夫丝毫不畏惧面前几个人的地位,吹胡子瞪眼的:“若是你们此刻在这里大吵大闹的,不让他好好休息,又拉着他再那么忙上几日不眠不休的,那就成了。”说到这里,大夫拎起药箱,又忍不住看了眼林嬷嬷,刻意道,“也不需要留着人照顾,七王爷自幼骁勇,那么点小伤小闹的算不上什么,诸位尽可放心。” 说罢,大夫摸着自己的胡子,坦坦荡荡的在护卫的带领下走了出去。 目送着大夫离开的背影,谢晚棠眨巴眨巴眼睛,转过头无辜的看向林淳儿二人:“那....接下来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她像是在询问二人,话说完了却是懒洋洋的转过身抬起步子转身就走了,还不忘嘀咕,“可惜了我饭还没吃完呢........” “王——”林嬷嬷往前一步正要拦住谢晚棠,却被林淳儿先一步拦了下来。 凝视着谢晚棠的背影,林淳儿的神情已经平静了许多,林嬷嬷瞧着她的模样,忍不住道:“姑娘,您....您不能这般好心,王妃如此无礼,您也不必处处忍让于她啊。” 林嬷嬷这句话其实讲的很是逾越,不论身份还是地位,从来没有谢晚棠对林淳儿无礼的道理。毕竟在这个王府内,谢晚棠才是正正经经的女主人,而她林淳儿并不是。 听见了林嬷嬷的话,林淳儿倒是一脸没有觉得哪里有问题的样子:“王妃她一向是养尊处优,自然不愿意同我有太多的话说,只是.....我与王爷本就不过是兄妹之情,王妃既然已经嫁给了王爷,也不应当同王爷计较这些才是.....平白无故伤了夫妻情。” 林嬷嬷愤愤道:“姑娘,您在胡说什么呢?王爷对您明显同旁人不一样,连王妃在王爷面前都不如您,您怎么能那么想呢?王爷对您那是——” “嬷嬷。”林淳儿柔声唤她,缓缓摇了摇头,“在外人面前,你不能再说这些话。王爷优待我,不过是因为儿时的恩情,我却不能因此而得得意。辛婆婆.....说的很是有道理,我始终不过是个外人.....王妃才是跟王爷一起的人。” 她的声音低柔了下去,有些许暗淡:“只是....我到底有些许心疼王爷。当初是我不懂事,教王爷惹怒了王妃,才导致她们如今这般不合,即便王爷受了伤,王妃都这般冷漠,想来是之前伤了心,这都是我的错,唉......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要过,这可如何是好。” “姑娘,您就是太心善了。”林嬷嬷看着林淳儿柔弱的表情,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去,“您这样......罢了罢了,老奴不说了,姑娘您莫要难过。老奴只是担心姑娘您这般良善,日后免不得要继续被王妃欺负,这可要怎么过啊。” 林淳儿叹气,柔声道:“待日后....淳儿嫁了人,便.....一切都能解决了。” 她说是那么说,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林嬷嬷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陪着她一起叹气。 离开了林淳儿主仆二人所在的院子,谢晚棠只觉得一身轻松,甚至忍不住笑了出来。疏影看的莫名其妙,但是只要谢晚棠开心,她便也觉得开心,是以跟着一同温柔微笑。 谢晚棠摇了摇头,忍不住跟疏影分享:“我着实觉得这两个人有趣的很,来之前我还以为这位王爷要咽气了呢,结果只是累着了而已。是她离家出走让王爷去寻找她,又不是我,怎么转头还要指责我照顾照顾就好了呢。”她说着说着忍不住有点惊叹,“只是这位林姑娘,说哭就能哭,还能哭的那么好看,难怪王爷会心动了,我瞧着也怪心疼的。” ——要不是跟林淳儿真的性格不合,那么好看的姑娘,她也想撩回来自己看。 疏影无法理解谢晚棠的脑回路,只是笑笑:“王妃您只是不喜欢哭,您哭起来比那位林姑娘还要好看的。”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忍俊不住,“只是老爷以前训人的时候总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您小小年纪便听了去,总以为自己也是男儿,到现在了也不肯轻易哭。” ——没有,我现在可容易哭了。 谢晚棠心中是那么想的,倒是没有说出来,主仆二人就那么一人一句回了自己院子。 “哦?回来的还挺快?”刚刚踏入院内,便有人凉凉出声。 院内谢晚棠午间时分总喜欢躺着的美人榻上已经躺了个美人。美人身后正在两个丫鬟拿着扇子为她扇风,美人正捻起一串葡,萄优雅的往嘴里送,一双秋水眸眼波流转,懒洋洋的落在了待在门口的人身上:“怎么,几日不见,认不出我了?” 美人身着素白长裙,外套一件红色半臂纱裙,因为她半躺着,柔,软的轻纱便垂了下去,将她优美的身段衬托的淋漓尽致。美人的长发挽了起来,簪着精致而华美的珠钗,步摇上镶嵌着玛瑙,衬的她皮肤雪白。眼底泛着动人的眸光,美人嫣然一笑,唇红齿白,极其妖,娆。 谢晚棠的步伐凝了凝,半晌才认出来这个美人是端宁:“......你怎么打扮的这般正式?” 美人眸光盈盈动人,启唇“咦”了一声:“你忘记了明日是什么日子了么?”她打量着谢晚棠,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听闻七哥回来了,倒也难怪你这幅样子。” 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的装扮,谢晚棠无言以对:......她的样子怎么了。 抬头再看一眼荣光逼人的端宁,谢晚棠扯了扯自己水蓝色裙子,心想她好像是挺素的....平常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好,但是今日跟端宁那么一比,她好像....素的像个宫女。 端宁不知道谢晚棠在想什么,只看见她在那里发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我就知道,七哥一回来,你便又要成了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她缓缓坐了起来,随手撩了撩头发,“罢了罢了,看你这幅模样,该是又被那个林淳儿欺负了。” “.......她怎么可能欺负到我。”谢晚棠走到端宁身侧,随意坐了下去,捻起一串葡,萄,“但是他们今天刚刚回来,你就知晓了?你七哥受伤了,你去瞧过了没有?穿成这个样子,莫不是来给我撑场子的?” 美人托腮瞧着谢晚棠的侧脸,眸色温柔,语气凉薄的不像话:“晚晚,你丢了个武功莫不是把脑子也丢了?我七哥那样的人物,哪里就容易受伤了。方才来的路上我顺道问了问大夫,说什么劳累.....大约是为了留下那林淳儿用的苦肉计,真是难为他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端宁的语气忍不住有些许嫌弃:“我也不知晓他看上了林淳儿那里,七哥大约脑子也有些糊涂了——不过明日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么?”她看向谢晚棠一脸困惑的表情,扯了扯唇角,“明日是七月初九。” 谢晚棠眨巴眨巴眼睛,表示知道了,然后呢。 端宁冷漠脸同她对视半晌,放弃了让她自己想起来的念头:“明日是个好日子,是个去静佛寺上香的好日子。”她看谢晚棠微微皱了眉头就立道,“我知晓你不想去,但是林淳儿跟我七哥都已经回府了,你是打算......在府中看戏呢,还是,被看戏呢?” 思量了一下对比度,谢晚棠道:“那我还是去吧。” “疏影横斜,你们去收拾东西,马车已经在外头等了,过会儿我们就走。”端宁的愉快的下了吩咐,拍了拍衣裳优雅的起了身,在院中莲步款款的走了会儿,“有些吃撑了。” 此刻才注意到一地瓜子皮的谢晚棠无语的抬起头:“......只是去上个香,你这般打扮.....?” 美人眨了眨眼睛,看向谢晚棠时又是一副妖,娆而又温柔的姿态:“因为,明日是个上香的好日子,会有很多青年才俊来。那我自然要打扮的好看一些,说不准能找到个好看的如意郎君呢。” 谢晚棠:“堂堂一国公主找个驸马那么敷衍的么......” “谁说就是驸马了?”端宁挑了挑眉头,“长得好看就是了,做个面首奸夫什么的,每日陪同我玩乐就好,驸马有什么可着急的——喏,晚晚,像你一样,非要吊在我七哥这颗树上,不如多吊几颗。”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饶有兴趣:“你看晚晚,不如你也找几个奸夫——” “...........我去喝口水压压惊。”谢晚棠面不改色的打断了端宁的提议,站起来就朝屋子里面走去。 ——让自己的嫂子给自己的哥哥戴一顶绿帽子.... ——这位公主,谢晚棠的这位好友,果然就不是个凡人。 第十六章:礼佛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佳木葱茏,青翠草地。 古道山路之间,两辆马车朝着静佛寺而去。在静谧的山道中并不算的多么的独特,除了这两辆马车,前后远处都隐隐有几辆马车的影子。 端宁不愧是公主,说走便走,基本上全然没有把她七哥当回事,等谢晚棠打包完了之后就把她也打包了,干脆利落的塞到了马车上后不知会任何人一声就扬长而去。 谢晚棠除却上次带着谢芸出门买东西,倒是未曾来过郊外。 她打量着外头的景致,倒是一旁原本闭目养神的端宁一副看小可怜的眼神看着谢晚棠:“啧啧啧,这是闷在府内多久了?现下出个门都同第一次进城一样。” 她可不是第一次......进城嘛。 谢晚棠真要放下帘子,忽而便听见一道女声自一旁传来:“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那个死皮赖脸非要嫁给七王爷,结果被七王爷嫌恶连院门都不愿意进的七王妃嘛?” 一辆马车自后方策来,车内的姑娘掀开帘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谢晚棠,眼底有几分讥讽:“怎么,你这也是要去礼佛?”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谢晚棠的模样,眼神就转变成了夹着嘲讽的同情,“难怪了,这副模样.....原是不受宠想去求个心安吧?我啊,还是劝你——” 头顶伸出来一只手撩开谢晚棠的帘子,露出与她同坐一车的美人冷脸:“不知道你想劝些什么?不若让我也听一听,看看有没有道理。” 望见端宁,她脸色白了白,旋即恢复自若:“原来端宁公主也在,我当只有七王妃一人去礼佛呢,多有冒犯还请端宁公主与....七王妃见谅。”说罢,她微微颔首权当打招呼,“明日是个好日子,今晚上山留宿的人必然很多,我便先行一步了。” 说完,她放下帘子,那辆马车便也加快速度超过了谢晚棠她们。 “那是李御史家的嫡小姐李自香,”嗤笑一声,懒洋洋的往回靠着软塌,端宁漫不经心同一脸困惑的谢晚棠解释道,“她喜欢我七哥很久了,自从你也喜欢我七哥之后她处处同你不对盘,也不知道你们都看上我七哥哪一点了。”最后这句话她仿佛在跟自己嘀咕一般。 谢晚棠也没有回答,生怕多说多错,默不作声的也闭目养神。 马车行驶了没多久的距离,谢晚棠便听见车夫忽然“咦”了一声。她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瞧见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车轮子似是撞到了什么东西,硬是歪了一边,不能再行驶。几个下人正在围着马车修理,穿着精致的姑娘皱着眉头站在一旁,丫鬟正在给她撑伞。 却自是刚刚超过她们的李自香。 “恶人自有恶人磨。”端宁嗤笑一声,懒洋洋的闭了眼睛,惆怅道,“也不知道我要被哪个小妖精磨呢,希望人长得好看一些,那样就算受欺负也是赏心悦目的很呀。”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个恶人呀。谢晚棠默默地想。 静佛寺掩藏在层层茂林山道之间,一角佛塔在林叶之中若隐若现。通过层层蜿蜒往上的石板青苔,路上有不少手提篮子的香客。庙宇绿植环抱,雕刻的罗汉像栩栩如生,悠远而深沉的钟声缓缓响起,伴随着几层墙内的诵经声。 早有不少小僧在门口接待自远而来的诸位贵客,是以谢晚棠等人到达了山顶便被人带去了客房休息。走了一路,巧巧跟谢芸早就困乏的不行,到了房内便先休息了,端宁兴致勃勃的端着自己一身华贵的装扮出了门溜达。 谢晚棠安置好了两个孩子,这才腾出时间绕着寺庙走了走。 她其实一直都不太喜欢寺庙这种东西,说是阴森却又是佛家,说是佛家却总觉得阴森。 静佛寺隔崖而建,后山处有一竹林,竹林后是一处悬崖,悬崖边建了一座竹亭,竹亭旁伫立着一颗参天古木,算是静佛寺知名景色之一。谢晚棠来的时候就听横斜在耳边念叨了,虽然颇有些兴趣,但是她绝对不会过去的。 这种地方一看就是那些心怀不轨或者商量大事专用地,一般凑过去必然是要遇见这个鬼鬼祟祟商量事情的人,然后她一定被发现在之后这样那样的丢了性命。 谢晚棠专门问了路后,挑了一个相反的方向而去。 登上石阶,一座小庭院伫立在郁郁葱葱的竹林之中,石阶下有棵菩提树,茂密的枝叶正好垂落在灰青色的瓦片之上,落叶偶尔闲落几片,空气中弥漫着悠闲而又惬意的味道。 谢晚棠无端端觉得心安,不由得松了口气。 “女施主万安。” 正当她欣赏着四周的风景之时,身后猛然响起一个温和而苍老的声音。谢晚棠脚步一泄,转头这才瞧见菩提树落叶那旁有个大师正盘膝打坐。菩提树枝叶繁茂,将那一角完全遮去,是以谢晚棠从下往上看时才没有瞧见这里还有个人。 “叨扰大师了。”谢晚棠连忙道,“我以为此处无人......” 慈眉善目的大师微笑着看着谢晚棠,一双眸色在微微暗色中显得清明而又锐利:“许久不见,七王妃似乎有些不大一样了。”他打量着谢晚棠的神态,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之前双星伴月,以为天有异象,原来是机缘已到,你.....来了。” 穿越小说中几乎是常有的套路:一个仿佛看透了你本质的大师,神神叨叨讲上几句莫名其妙的东西,然后女主角各种不明白,再要求问对方却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等。 谢晚棠默默地看着那个大师,然后...默默地从腰间掏出一把刀。 大师:“........王妃,清净之地不可.......” “大师,我无意为难。”谢晚棠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笑容像是极其无害,但是手中的动作却丝毫不让人怀疑她下一秒是不是会捅过来,“我就想问问,我怎么回去。” 凝视着谢晚棠手中的匕首,大师脸上的笑容变了变:“......王妃,既来之,则安之,您....” 谢晚棠默不作声的朝他走了几步,手中的匕首朝下,在瞬间用力插到了他面前的木鱼上。 大师:“..........” “我良好的社会教育告诉我,杀人是犯法的,但是打人就不一定了。”谢晚棠语气温和的同他商量一般,“毕竟这个地方就算打了人,按照我这个身份也不是不能息事宁人是不是?大师呀,有些话我听不懂,劳烦您....给个准?” 静谧温和的面容有一丝扭曲,大师无言以对的看了眼谢晚棠,语气几乎有些抖:“......贫僧说过了,既来之,则安之。王——女施主,您已经来了此处,便是您的机缘,也是王妃的机缘,若是想要回去,这一切也要看法缘。” “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么?”谢晚棠凉凉的看着他,正欲伸手把匕首拿起来再威胁几句,远远便听见了疏影呼唤她的声音,顿了顿,谢晚棠极快的将匕首收了起来。 眼见疏影从下上来,面前神情紧绷的大师忽然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他恢复了温和的神情,施施然抱起木鱼颔首道:“晚饭的时辰快到了,希望此处的斋菜能合王妃的心意。”说罢,大师对着疏影点了点头,缓步离开了这里。 只是背影怎么看怎么有种落荒而逃的味道。 谢晚棠语气遗憾:“大师,慢走。” 用过晚饭之后,端宁兴致缺缺的先去休息了,倒是谢芸跟巧巧来了兴趣,想要四周逛逛,最后还是被疏影横斜哄回了房间休息。 谢晚棠睡不着,索性披着衣服又出门走到了白天到的地方,想要看看能不能再碰见那个和尚。她准备好了两把匕首,这一次准备好好威胁一下这位出家人。 然后才走到目的地附件,低低的啜泣声便传入耳中。 寺庙夜间很是可恐,尤其此处并无灯笼,环境便有几分阴森森的。在这样的环境中,这样低低的哭泣声便更是渗人。 谢晚棠脊背挺直,却想的并不是鬼,她神情紧绷,正要转身就走,只见月光下她来的方向映出了一道长长的人影,正要拐过月洞门朝她这个方向来。 谢晚棠几乎没有犹豫,转身就藏进了石阶下的假山内,心中绝望:她就知道!! 那个脚步声没有持续太久,来的人似乎步伐匆匆,就在与谢晚棠一山之隔的地方停了下来,语气压低却又十分着急:“你、你怎么又来了这里?!这两日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么?若是教其他人瞧见了,你必然是十分危——” “瞧见便瞧见了吧。”回答他的是方才哭泣的那个女声,带着几分死心,“我哥哥已经不在了,难道、难道我还怕她们么?九王爷明明答应了要杀了七王爷替我们报仇——” “闭嘴!”男人急急忙忙呵斥她,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后顿了顿,这才继续道,“七王爷同九王爷到底明面上是交好的兄弟,若是撕开了面子必然是不好动手的,如今在暗地中动手自有不便,却也不是不顾你了啊。” “那不是还有谢晚棠么?!”女声忽而提高声音,“谢晚棠不是要替我们杀——” “你小声些!” 偷听的谢晚棠:???啥玩意儿??? 第十七章:夜来人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夜色覆山河大地,林鸟早眠。 朦胧的月色洒落在佛寺内,假山上以及那颗静谧的菩提树间。月光从繁茂的枝林叶茂中偷偷溜了出来,落在地上的暗影斑驳错落,落在假山后人的眉眼上,亦有几分惨淡。 谢晚棠不自觉屏住呼吸,透过假山的一角缝隙望见了正在交谈的两个人。 带着哭腔的女孩子像是唯恐自己不能够引人注目,深夜之中穿了件白色的纱裙,配上她惨白的妆容,在月光的映射下,硬生生演出了几分恐怖片的错觉。她的五官生的精巧,只是女子面容微微狰狞,双眸瞪大如铜铃般,平白磨去了本该有的几分柔弱美。 男子倒是很敬业的一身夜行黑衣,背对着谢晚棠看不见样子。 他似是被女子的叫喊声吓着了,着急忙慌的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极其小心翼翼的屏息观察着四周的景象,确定没有听见别的异常才略微松了口气,低声道:“你当这两日是什么日子?此刻庙内人那么多,若是教人听见察觉出什么端倪,你想如何?” “我知晓你想杀了七王爷,但是如今哪里是你使性子的时候?九——主子的计划准备了那么久,莫要因为你这些举动全都白白浪费了!七王爷到底还是个王爷,如何是主子说动就能动的呢?七王爷必然是要....罢了,你要知晓,小不忍则乱大谋。” 女子似乎也微微冷静下来,默默地呆立在原地掉眼泪。 褪去那副扭曲的面容,白衣女子立在月色下落泪便很是好看。 谢晚棠:........怎么?这个世界难道流行的是柔弱美? 这样的景象应当不是她误入的,应该是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偶然闯入,遇见了夜色中对月流泪的姑娘,一时惊动了对方,从此展开一段巴拉巴拉这样那样的剧情才对。 “至于谢晚棠.......”男子似乎是皱起了眉头,语气中也多了几分烦闷,“我也不知晓她现下是如何一个情况,原是同我们约定好了便动手取了七王爷的首级,只是七王爷回府后她似乎全然没有动静,这些天也不曾同我们联络——若是她存了反心......” 女子摇了摇头:“即便她存了反心也无所谓,总归她不知道我们背后的人。” “我今日在殿宇门口做了记号,按理来说她明明瞧见了,自然该是来同我见上一见的。”女子擦去脸上的泪珠,看起来应当恢复了冷静,“可是我等到了现在,她都未曾过来,不能再将希望放于她身上了,以防万一,谢晚棠不能留。” “嗯。”男子应了一声,抬头看了眼四周,“我会回去应了主子。” 女子疲惫的点了点头:“我会小心些的,你且先回去罢——莫要烦我。” 最后四个字隐隐有了几分压迫之意。 男子沉默了片刻,却是往后退了一步,语气中含着几分先前未曾有过的尊敬:“......是,属下知晓了。覃姑娘若是办完了事情,还请早些回府,主子....向来脾气不太好。” 女子——被称为覃姑娘的人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空气之中流淌着沉默而又几分诡异的气息,男子又等待片刻,没有等到覃姑娘的下一步吩咐,便伸手行了行礼,极快而无声的离开了这个地方。覃姑娘在原地静默了片刻,又独自淌了会儿泪珠,也安静的离开了。 看着两个人相继离开,谢晚棠仍旧放柔呼吸没有敢挪动脚步,唯恐两个人忽而返转。 夜空中只有晚风路过的声音,偶尔夹杂着几丝虫鸣声。 谢晚棠在原地待了会儿,正要踮起脚尖偷偷离开。 晚上出门真的是个必死的选项,谢晚棠明明知道却还是出了门,然而这一次出门也不算是太危险,甚至还....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她暂时不知道那两个人的身份,但是很明显跟九王爷脱不了干系,并且这个九王爷似乎还打算对她现在的这个便宜夫君下死手。 最主要的一点,她好像也打算杀掉她那个便宜夫君呢。 委实说,谢晚棠觉得原主这个行为多多少少有点蠢。 身为镇国公的大小姐,当今端宁公主的闺中密友,谢晚棠的身世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但是她若是谋杀了皇室中人,无论她这个身份多么好看,不单单她自己死路一条,甚至还要牵连整个镇国公府。 九王爷针对七王爷无非就是为了皇位那些事儿的正常操作。 她好好一个大小姐干这些事儿,大概只能是因为爱而不得情杀了.......谢晚棠看了那么多本宅斗宫斗小说的,书中的恶毒女配针对的都是跟自己抢男人的人,比如那些柔柔弱弱的女主林淳儿,但是原主她就很不一般...... 她要杀自己要抢的那个男人。 谢晚棠心情复杂,脑子中的想法百转千回的,她没有注意四周的动静,转过身子正要走动,脚步才踏出第一下,忽而眸色一凝,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直接僵在了原地。 鼻腔中的梵香味被一阵淡淡的血味都代替,身后冰冷的山壁忽而变得柔软而有温度。 她身后有人!? 什么时候到的她身后!? 谢晚棠不敢动,只觉得头皮发麻。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手缓缓挪动了腰间的匕首上。 指腹堪堪停留在隔着一层衣料的匕首柄上,耳后就响起一道凉薄的声音:“你猜一猜,是你拔刀拔的快,还是我杀你.....杀得快呢?”说到杀时,对方甚至故意停顿了一下,像是逗弄她一般,“猜对了,我就不杀你。” ——猜!!你!!妹!! 作为21世纪一个受过良好文明教育的现代人,谢晚棠在内心友好的问遍了这位不善者的家人,手却毫不犹豫的用力摁在了匕首把上:“这样吧,你猜一下我猜不猜。” “我猜你大约是不想猜的。”那人漫不经心的回答了她,并未在乎谢晚棠握刀的动作,只是极地的轻笑了一声,“武功尽失?有意思,你说方才那二人知道这件事么,七王妃。” 最后三个字的语气极地,几近喃喃自语。 血味十分浓厚,谢晚棠的身子不由得处于一种紧张而被压迫的感觉:“.....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你也该知道,你若是在这里杀了我,必然是要惹麻烦的。” “哦?”那人极其无所谓,“惹什么麻烦?国公爷一时半会赶不回来,七王爷又不——” “他不宠我怎么了!”像是被踩到了尾巴,谢晚棠有些恼怒的打断他的话,“即便他再不宠我,我明面上还是七王妃,若是我莫名其妙的在此处被人谋杀,为了皇家的颜面,他自然也是要查上一查的,待我父亲回来,也必然要追究此事的!” 本来这几日为了那个便宜夫君的事情,她就头疼,明明是个交通都不发达的世界,怎么八卦消息就跟风一样,谁都知道她是个不受宠的落魄王妃。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谢晚棠深呼吸道:“兄弟,我们打个商量。你看,我也没见过你,不知道你刚刚干了些什么,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假装没见过,你看如何?” 身后的人“唔”了一声,好心同她解释:“我刚刚杀过人了,你闻到我身上的味道了么?” 谢晚棠:“....................” 谢晚棠一脸面瘫:“方才风有点大,你说了什么?我这两天有些感染风寒,眼睛难受,鼻子也不大舒服,闻不到味道,你说话说慢点,否则我有些听不清。” 身后的人沉默片刻,忍不住笑了:“有意思。” 谢晚棠还要开口同他说话,后背骤然传来一阵痛楚,旋即失去意识。 ** “王妃精神不大好,是昨夜没有睡好么?”给谢晚棠梳妆的时候,瞧见她一脸困倦的样子,疏影吩咐了人去准备了花茶,“奴婢去同公主说一声晚些出门,王妃再小憩一会儿?” 接过横斜拿来的帕子捂了捂眼睛,谢晚棠摇了摇头:“不碍事,过会儿就清醒了。” “你这是昨晚做贼去了?”说话间,端宁径自推门而入,瞧见谢晚棠的样子,秀眉微微上挑,“怎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跟做贼差不多吧,就是当了个人质而已。 ——让她知道昨晚是哪个蛇精病吓唬她,她就宰了他。 “我方才去瞧了一眼,今日上山的青年才俊不少,我瞧见了好几个皮相不错的。”端宁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双眸荡出几分妩媚之色,打量了下精神不济的谢晚棠,她微微皱了皱眉头,站在一旁道,“今日将你家王妃好生打扮打扮,寻几个好看的奸夫才是。” 端宁似乎非常乐意给自家哥哥戴个绿帽子,对这件事显得兴致勃勃,现场指挥人开始选衣裳选制粉选首饰,那副姿态,跟自家闺蜜要去约会立刻开启盛装打扮的模式没什么差别。 ......也跟前几天她兴致勃勃打扮巧巧谢芸没什么区别。 谢晚棠偏爱水蓝色,衣裙也多是水蓝色为主。 端宁挑选的那件水蓝色长裙其实有几分繁琐。 水雾一般的蓝色留仙裙,绣着山水花样。软(玉)般白纱覆胸以及肩处,于肩处缀着两个小蝴蝶,垂下两条长纱,如同蝴蝶尾翼一般。腰封是红色软金刺绣,配上围腰璎珞,白(玉)珠串在阳光下微泛虹色,精致而大方,清雅却又华贵。 镜中的姑娘青黛螺眉,朱唇皓齿,笑起来明艳如烈日,眸若星河。 “喏,这个样子就顺眼多了。”端宁折腾完谢晚棠,伸手在她下巴处勾了一下,做完这一幅流氓姿态后才理理自己的衣裳,懒洋洋扬眉,“今日你反抗也是无用功,走罢,小美人。” 谢晚棠:..........真是不懂你的乐趣。 第十八章:脑子被踢了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今日是个礼佛的好日子,天色虽然刚明不久,但是静佛寺的香客早已络绎不绝。 昨日先来的侯门爵家的富贵人家今日便不会去前门同百姓们争一个礼佛之地,是以前后门都是分开的。前门热闹至极,不少人今日才上山,马车声与门口的吵闹声远远就被洪亮的钟声跟整齐的诵经声掩盖,听得便没有那般真切。 巧巧跟谢芸年纪小,头一次到佛寺,乖乖跟着上香拜佛之后,便瞧哪里都觉得新鲜。 白日人多,谢晚棠不大放心两个孩子,目睹了端宁端着一副流氓姿态堵住一个年轻公子,语气轻佻的来了句“你皮相生的不错,不若来当我的面首如何”之后,谢晚棠便以此为借口同端宁说了一声后溜之大吉。 端宁走的路子是真的野啊..... 谢晚棠跟在两个乱跑的孩子身后时想起那个年轻公子涨的通红的脸,忍不住感叹。 说是乱跑,倒也不全是。巧巧瞧着哪里都是一副好奇而欣喜的样子,谢芸牵着她的手,一板一眼的给她介绍自己知晓的佛家故事,讲到不知处就偷瞄一眼谢晚棠。 巧巧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是“嗯嗯”点着头,欢快的拉着谢芸就往前小步跑。 经过一处拐角,巧巧没能刹住脚步,直直的同拐角出来的人撞在了一起。她年纪小,身量也小,同大人那么一撞便直直的往后踉跄了两步就要摔跤,连谢芸都来不及扶她。 倒是对方反应比较快,一把抱住巧巧,免得她摔着。 巧巧反应有些迟钝,挨打了也是极痛之时才会哭出声,此刻被撞了也是懵了一下,傻兮兮的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谢晚棠连忙上前蹲下看了看自己的样子:“有撞着了么?” “孩子年纪小撞了姑娘,实在对不住。”确认了二人无事,谢晚棠才抬起头看向来人。 被撞的是个绿衣姑娘,明眸皓齿,笑起来极其可爱。 她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笑吟吟道:“方才应是我走路有些出神,这才没有注意这厢有人呢,我不打紧,只要这位小妹妹没有受伤就是了。” 她笑的极是大方,却让谢晚棠微微愣住。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位姑娘的声音......不就是昨晚在菩提树下哭的人么?? 但是她昨晚分明看见了她的模样,同眼前人完全不是样子才是。 眼前的姑娘虽然模样不算差,却只能算是清秀,算不上什么美人,昨晚的姑娘却是五官生的极好,若是好生打扮一番必然是极其美艳的。 谢晚棠不可能听错声音,一时之间微微皱起眉头。 巧巧呆愣的看着谢晚棠微微有些严肃的表情,迟钝了会儿,才想起来害怕,拉着谢芸的袖子往她身边稍微靠了靠。谢芸奇怪的看了眼谢晚棠,又看了看面前的姑娘,这才发现她的衣裳脏了一处,不由得恍然大悟:“.....你衣服脏了。” “啊。”姑娘像是才发现一般,这才有些惊讶的皱起了眉头,“过会儿还要见人呢.......” “没关系,我们有许多衣裳的,你同我大姐姐身量差不多,去我们房间换一换吧。”谢芸看了看她的模样,又看了眼谢晚棠,立刻出声解决道。 ——她以为谢晚棠是因为碰脏了对方的衣裳而有些不开心。 谢晚棠看了看姑娘的衣裳,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巧巧,心中已经明了几分了:看来她没有认错人,这应当是昨晚的姑娘。巧巧身上又没有泥巴,那么撞了一下必然不是她弄脏的....联想一下昨晚的对话,这大概是盯上她的意思了..... 姑娘笑吟吟的:“若是如此就太好了,在平日里是没什么打紧的,但是今日若是失了礼数,怕是爹爹要责罚我呢。” 她说完这句话,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露出为难的神色看了眼谢晚棠。 谢晚棠微笑:“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我们的厢房不远,喏,就在那里。” 绿衣姑娘:.......我都露出为难的样子了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为难呢?? “等等!”谢晚棠不想走剧本,绿衣姑娘偏偏要她走,“过会儿爹爹她们便要来了,我们约好了在此处碰头,若是一会儿寻不见我,怕是要担心了......” “那我们便在此处等他们来好了。”谢晚棠微笑道,“等他们到了之后,同他们说一声,然后姑娘你再去换衣裳如何?” 绿衣姑娘:“..............”她面上的笑容泄了泄,而后恢复如常解释道,“.....爹爹到底是带了客人来的,今日、今日本是我同那位常家公子初次见面...若、若是.....” “我倒是没什么打紧的,只是怕爹爹要责备。”绿衣姑娘深呼吸片刻,伸手揪了揪自己的衣裳,那块脏污的地方被她提起来便越发明显。 懵懂如巧巧,此刻也反应过来自己大约是做了错事,不由得越发害怕的揪紧谢芸的衣裳。 谢芸连忙安抚般的拍了拍巧巧的手臂,皱着眉头很是成熟的模样:“不打紧的,这种事情我懂。既然如此,我带着你回我们房间就是了,大姐姐会留在这里替你转告的。” 谢晚棠:“................阿芸。” “谢晚棠,做人不能太小气。”谢芸皱着眉头转头看她,压低声音一副严肃的模样,“既然是我们弄脏的,于情于理就该负责任才是。” .......这哪里是负责任的事情,这是对方来碰瓷的好嘛。 谢晚棠望着绿衣女子乖巧而又善解人意的笑容,再看看谢芸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得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同谢芸对望片刻,叹了口气,认输一般挪开视线,看向女子道:“这样吧,疏影横斜你们陪着阿芸跟巧巧,我带你去就是了。” “过会儿你们若是想去别处玩的话,让疏影或者横斜留下等人就是了,只是没有我看着你们,莫要疯跑,到时候若是走丢了找回来可能十分难了。”谢晚棠摸了摸谢芸的头,叹了口气,正起身子时一脸视死如归,“走吧。” 仿佛不是带人去换件衣服,倒像是要英勇赴死一般。 绿衣女子施施然行了个礼:“那就有劳了。” ** 走了一段距离,人迹渐少。 原本走在谢晚棠身后的绿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了些,离她不过一指距离,在她耳后如鬼一般,柔柔道:“我原先不大确定,但是方才瞧你的表现....你认出我了吧?七王妃。” 明明尚是炎夏时分,谢晚棠却感觉背后冒出一股凉气。 她不动声色往旁边走远几步:“我不认识你。” 四周的人不多,但是也不代表没人,偶尔有几个香客,或是小沙弥同她们擦肩而过。绿衣女子没有太过逼迫于她,见她退后便只是笑了笑,没有继续靠近。 她姿态悠闲,像是同她闲谈一般:“我喜欢同聪明人说话,你也不必如此惺惺作态。”她弯着眸子,笑意轻然,“方才你不愿意让那两个孩子同我来,不过是担心她们会出事罢了,但是你想的也不差,我的目的的确只是你一人罢了。” “谢晚棠。”女子的声音忽而低柔了下来,含着几分阴毒,“七王爷都回府了那么久,你为什么还没有下手?你莫不是又在顾念着那什么劳什子夫妻之情?” 脚步顿住,谢晚棠看向不远处正站在树下闲谈的几位香客,淡定的回头看向绿衣女子,悠闲道:“喏,你既然都知晓我同七王爷是夫妻,那便该知晓,我当初心悦于他是多么的情深义重才对,好不容易嫁给了他......”她弯了弯眸子,“要杀王爷的事情自然是哄骗你的。” 绿衣女子猛然色变,往前愤怒的走了一步,又顾忌四周有人,硬生生将怒意压下来,只是冷了笑,道:“既然参与了这件事,你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 “哦?”谢晚棠面不改色的继续诈她,“我是参与了多少事情呢,动手是你们动手的,人也是你们安排的,我不过就是随口说了句我会杀了七王爷,你便信了?” “......我们商量之时你也在的!”女子愤愤道,“你莫要忘了!” “我在又如何?我说了又如何?有人听见了么?”谢晚棠不动声色继续诈她,面上偏偏要做的悠闲万分,“不过也就你们几人听着罢了,若是要状告大理寺,不知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证据呢,覃姑娘?” 覃姑娘冷冷的看着她,若非顾念着有人在此怕是要直接上手收拾她了。 “我左右还尚是七王妃,无论王爷宠不宠我。”谢晚棠道,“我又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同你们密谋这些谋害皇嗣的事情,想来想去也只有哄着你玩罢了,你还真信了。” 她这激将法用的很是好,覃姑娘果然受不住刺激,一股脑全倒了出去:“你说谁脑子被驴踢了呢?!我原先也是不信你的,是你戏做得好!说什么七王爷虽娶了你却从不踏入你的院子,只宠着那什么小贱人,还为了那小贱人处处为难于你,你若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得到什么的!说的可谓是情真意切很是愤怒!我竟然真是信了你!” 谢晚棠:......你脑子大概也是被驴踢了。 第十九章:攻心计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临近午时,正是寺庙内用饭时辰,沙弥们跟香客步伐匆匆。 钟声洪亮而深沉,谢晚棠看着不远处原在谈话的两个小沙弥笑了笑,闻见钟声便收了话语,乖巧而齐齐抬步朝着后院而去,徒留她们二人依旧留在原地。 谢晚棠唯恐生了变故,于是也趁着四周人尚未全走完时笑吟吟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继续做戏了。我想,你大约是没有约人,衣裳本也不是我那两个妹妹弄脏的,我就——” 她说话时看着温和,大大咧咧的,实则手一直摁在腰间的匕首之间。 覃姑娘一直默默不语,似是被她气疯了般在原地不动。谢晚棠走动之时,她忽而抬起头,朝她露出了一个挑衅而又怨恨的笑容,下一秒她迅速伸了手,在谢晚棠拔刀之前在她面前虚虚晃了一遭:“七王妃,何必动怒呢。” 匕首才堪堪抽出一半,又在下一秒被覃姑娘摁了回去。 谢晚棠全身无力就要往下瘫倒,覃姑娘极快的扶住了她,轻轻松松的就把谢晚棠架在原地,笑吟吟在她耳畔道:“谢晚棠,我之前就曾经警告于你,莫要以为此事那么好入伙,也莫要以为那么容易脱身,你也小看了我些。” 旁人看不见具体,也听不见覃姑娘说话,远远看去,只瞧见覃姑娘扶着谢晚棠正在说着悄悄话,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叫人不忍心打扰。 “你又是何必.....”谢晚棠张了张嘴,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她被覃姑娘扶着,望见来往的人也没有刻意挣扎:总归她一点武功都没有,要是真的跟这位覃姑娘打起来,肯定是她吃亏。 她现在好歹是个王妃,要是被人看见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她还是要面子的。 覃姑娘柔柔笑了笑,丝毫不在意谢晚棠的身份:“喏,你瞧,来往那么多人,却是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你被我挟持了。谢晚棠,人家都说你出生武将之家,我瞧着,你也没有她们说的那么厉害,原是纸老虎一个。” 谢晚棠道:“此处那么多人,我并不想同你闹得太过张扬,且不说我有没有关系,若是闹大了事情....尽管你现下易了容,也免不得会被有心人给认了出来——” 话还没有说完,扶着她的姑娘手下微微用力,捏的谢晚棠微微脸色有些白。 “你怎么...你还知道些什么?”覃姑娘面上带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你知道多少?” 故作惊讶的看了一眼覃姑娘,谢晚棠眼底闪过一丝困惑,面上做的滴水不漏:“怎么....你不知晓我知道这些事情?九...他没有告诉你我知道这些么?” 见谢晚棠面上神情不像是作假,又闻见她口中“九”字,虽然对方很快改了称呼,并没有说出后面的两个字,但是覃姑娘面色还是寒了一寒,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没有!他教我隐藏好自己的身份,莫要再人前露面,也不让我同外人多接触,甚至于跟你合谋我们都是瞒着他的!我以为、我以为....以为...他怎么会...他竟然骗我...” 喃喃至此,覃姑娘不由得失魂落魄的往旁退开,没有了她的搀扶,谢晚棠险些滑倒,还好及时抓住了一旁的扶栏,才未曾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勉强稳住精神,指甲狠狠掐向自己的手心,谢晚棠看着她道:“...我还以为以你们的关系,他什么都同你说呢,所以你们那般简单就信了我,我还以为是他嘱咐。” 闻言,覃姑娘忽而红了眼眶,看着她要哭又不哭的模样:“我真以为你是因情恨极了七王爷,才想要同我们合谋的...我以为他不会骗我的,当初入府的时候我就说了,只要他替我帮哥哥报仇,即便没名没分委身于他我也不在——” 谢晚棠眸色一闪而过几分惊讶,又被她硬生生压了下去。 那边自说自话的覃姑娘却忽而秀眉皱了起来,止住了自己的话语,视线逐渐变得怀疑而冰冷,落在了谢晚棠身上:“不对...他同七爷暗地里那般不和,你当年倾慕七爷做了那么多蠢事又是整个大宋都知晓的,不似作假。你是镇国公的女儿,自是对皇帝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不对,你骗我!” 她的话到了尾端便沾染上了几分恼怒的味道。 眼见恼羞成怒的小姑娘极快奔来,伸手取过谢晚棠腰间的匕首就是一副要杀人灭口的姿态,四周又没有什么人,祈求他救基本上是不大可能的。 寒光闪烁之间,谢晚棠稳定心神,内心慌成狗,面上却一派风轻云淡,笑吟吟的看着朝她挥刀而来的覃姑娘:“你哥哥还活着——” 那把刀落在了她脖颈前,将一缕秀发削掉,飘飘然落在了地面,谢晚棠眸色微淡,定定的瞧着她:“既然你那么相信他,那他骗你委身于他之时,是同你说你哥哥死掉了么?你见到尸首了么?你确定....死掉的真的是你哥哥?” 俗话说,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我哥哥真的还活着?”覃姑娘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底的怀疑被大片的慌张所取代,她握着匕首的手忍不住抖动,“这不可能....” 谢晚棠懒洋洋的看着她,脚下分明没有力气,偏要靠在栏杆上做一副惬意的姿态:“怎么?你同你哥哥关系不好?你哥哥可不是那么说的,他在我面前时常念叨于你,原来...你说着要为他报仇,听见他尚在人世的消息却并不开心呢。” “我没有——”覃姑娘急忙道,“我哥哥在哪里——不对,你有什么证据?” 视线漫不经心的落在了地上的那一缕头发之上,谢晚棠伸手摸出一个香囊丢到了地上,努了努嘴,轻笑一声:“你那么对我,还期望我能好好告诉你?你不相信我就算了,只是这香囊里面的东西是你哥哥——”她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完全不顾还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自顾自的挪开头低头去捡,“算了,你大概也认不出来,怪浪费我的香囊的。” 见她似乎要收回东西,覃姑娘心头大乱,也顾不上别的,连忙就蹲下身子去抢那个香囊:“我、我要见着了东西才能相信你!” 就在她弯腰抢香囊的瞬间,谢晚棠一把摸到一手尘土往她脸上扬了过去:“覃姑娘,真是对不住了——”覃姑娘的手还没有碰到香囊,眼睛忽而就被尘土眯了眼睛,刺痛感激的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往后退开两步,嘴里还忍不住骂了一声谢晚棠。 伸手夺过覃姑娘手中的匕首,谢晚棠又捞起地上的香囊,坚决不留下自己的任何一件物品在这种类似于“案发现场”的地方:“若非是你先动手,我也不至于如此,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我就先走了,覃姑娘还请善自珍重。” 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指甲掐入手心之中的痛楚却能勉强提出几分力来。 谢晚棠匆匆忙忙收起香囊,才跑出两步,眼前又是一道白色粉末飞扬而来,如同方才一般迷了她的眼睛,谢晚棠忍不住后退一步,“唔”了一声,耳畔便响起一道男声:“对不住了,七王妃,事情还没有谈完,怎就先急着下场了呢。” 昨晚的男子—— 谢晚棠抿唇,泪眼朦胧的,看不清眼前景物,依稀只能瞧见一道模模糊糊的黑色人影。 她靠着墙站立,勉强能分辨出男子身后的那道拱门,脑海中勾勒出了今早走过的路线,谢晚棠扬唇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不如去我七王府坐上一坐?王爷想来也很是想见一见两位以及你们身后人了才是。” 说罢,她将手中尚剩余的一点尘土全部丢了出去。 那黑衣人以为有诈,下意识的扬起衣裳躲避粉尘,嘴里冷声痛斥道:“原来堂堂七王妃——谢大将军的女儿也会使这下三滥的招数!” “对待什么人就用什么招数,对付你使用又有什么关系。”谢晚棠努力辨认着黑衣人的动作,趁着他扬衣服躲避的动作便朝着一旁的门奔了出去,甚至不忘记吓唬吓唬他,“你有空在这里跟我耍嘴皮子,不如去瞧一瞧你们那位覃姑娘,若是毁了容怕是你也不好交代呀。” 空中的“药粉”并没有太浓重的异味,慌乱的脚步声也有些暴露了对方的心境。 黑衣人顿了顿,方觉察出哪里不对。他迅速放下衣裳,还能望见谢晚棠消失在小道上的背影,脚步上顿了顿,男子转头便朝着屋子下捂着眼睛跪倒在地哽咽的女子而去。 “别管我!”覃姑娘似乎是觉察他靠近,又羞又气,恶狠狠道,“不过是沙土迷了眼睛的把戏!你快去追她!她知道了太多的秘密,绝对不能让她逃走!” “她是同端宁公主一同——” “那又如何!”打断男子的话语,女子沉下语气,冰冷冷的,“这两日上香的人那么多,什么人没有?若是混进来几个流氓强盗将人掳了去,也不是没可能。况且再说了,静佛寺本就隔崖而立,世人都知晓她因同七王爷不和而郁郁寡欢,若是她自己不留神摔了下去...找不到尸骨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黑衣人沉默了一瞬,立刻道:“是。” 与此同时,胡乱奔跑的谢晚棠已经逐渐看不清眼前景物,她没有方向的往前奔跑,脚下忽而一个踩空就要摔下去—— 横里伸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就往自己怀里带,语气还挺惊喜的。 “看我发现了什么?” 第二十章:冤家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按照记忆中的路来讲,只要过了这竹林小院,就会到达后院中央位置,那里的人远比这里要多,无论遇见了什么人,谢晚棠都觉得自己能获救。虽然不知道对方洒了什么药粉,但是眼前的景物一点点模糊,四角逐渐被黑暗侵袭。 谢晚棠其实有点害怕的,生怕自己会真的瞎了。 视线内彻底看不见了任何东西,谢晚棠按照脑海中的记忆往前奔走,却不想脚下忽而踩空,旋即踩进一个柔软的丛林中。她不由得染上几分慌张,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倒,手胡乱在半空挥动,想要抓住些什么来防止摔倒。 若是此刻真的摔了——谢晚棠其实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跑到了什么地方,她想的是后院偏殿这里其实很多地方都未曾做封闭建筑,稍不注意可能就真的摔到了悬崖之下。退一步来讲,就算不是悬崖之类的地方,要是她摔倒了,滚到个草堆什么的地方,过来追她的那个人肯定会看见动静,又把她抓回去的。 现下很多事情她都不明白,说是有关系什么的也都是她胡说八道的,那位覃姑娘不信也就罢了,信了的话就一定会找她去跟那位跟她“夫君”有仇的九王爷对峙的。 明面上跟七王爷哥俩好的九王爷背地里却是要杀七王爷的,有心计城府擅长演戏又要参与夺嫡这种需要费脑子大事的人肯定不是省油的灯,谢晚棠很怕自己在他面前露出破绽。 最怕的应该还是会在他面前丢了命。 那她可能就是历史上最短命却可怜的炮灰穿越了。 脑子里的想法乱七八糟的,谢晚棠并未抓到什么可以抓到的东西,倒是横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松松的将她揽入了自己怀中。谢晚棠措不及防,被拉着撞上了对方的胸膛,整个人扑到了对方的怀中。 “看我发现了什么?”来人的声音懒洋洋的,却十分有辨识度,“嘘,抓你的人来了。” 他的手指落在了谢晚棠的唇角,冰冰凉凉,像是刀刃一般。 耳畔传来十分明显的脚步声,匆匆忙忙的,几乎就像是在耳畔一般。那人在谢晚棠二人藏身的地方停了下来,似乎在查看什么痕迹,一直都未曾挪动脚步。 谢晚棠不敢动,被人揽在怀中也十分紧张。 “啧...覃家的余孽。”来人在谢晚棠耳畔说话,声音忽而清淡了下来,像是含着点点兴致,“我还以为死绝了,难怪到底还有几具尸首找不到,原是还活着,原是在这儿。” ** “我瞧你皮相生的不错,这才欲将你收为面首。若是做了本公主的人,便也用不着卖这些劳什子书画了,怎么这样不识抬举?” 谢芸跟巧巧依旧在原来的地方,两个孩子耐不住无趣,正蹲在地上数蚂蚁玩。 远远地一道熟悉的女声传入了耳畔,让几个人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华贵而大气的美人双手交叠置于腹部,臻首微侧,一双泛着温柔的眸光在自己身侧的人身上流转,像是在打量着什么珍奇宝物。她行走的姿态优雅,长裙洒落在身后,同身侧那穿着寒酸而有几分拘束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那是个穿着麻布白衫的穷酸男子,抱着书画没有吭声,对于美人的目光又无法置若不见,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却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呀,是美人姐姐。”巧巧打量了二人半晌后才后知后觉喊了出声。 谢芸点了点头,拉着她依旧蹲在一旁看向那个一脸写着“打算强抢民男”的美人公主。 倒是端宁先是瞧见了不远处的疏影横斜,再是瞧见了两个丫鬟脚底下蹲着的两个蘑菇,这才微微扬了扬秀眉,不再关注身侧的人,走向了两个蘑菇娃娃:“你们两个小不点在这里做什么呢?”她左右看了看,伸手揉了揉巧巧的脑袋,“晚晚呢?” 目送那个仿佛逃过一劫的书生慌慌张张逃跑的背影,谢芸皱着眉头将巧巧拉回自己身后:“她不在这里。你好歹也是个公主,怎么同流氓匪头一般呢。” 谢芸不喜欢被打扮,浑身上下素的很,但是巧巧被谢晚棠打扮的像是个瓷娃娃,加上总是一副懵懂无知的表情,更是可爱。 见谢芸总是一副护犊子的姿态,端宁偏要逗她,故意伸手去捏捏巧巧的脸颊:“哦?我又未曾流氓于你,怎的人家都还没有意见,你先不开心了呢?嗯?” 谢芸绷着脸看她,正要说些什么,忽而视线一飘,皱起了眉头:“她怎么也来了。” 端宁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不远处月洞门后有一白衣姑娘不知道在跟一沙弥说些什么,柔柔弱弱的朝他屈膝行了个礼,神情很是感激的模样。 却正是林淳儿。 端宁的神情也淡了一些:“都躲到这儿了还是能瞧见她,晦气。”说完她自己又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也是,都说了是祈福的好日子,也难怪了。” 说罢,美人捏了捏巧巧的脸颊,神情淡淡道:“走罢,莫要让她瞧见,否则又烦得很。” 巧巧被她带着走了两步,懵懵的眨了眨眼睛看向谢芸,谢芸连忙把她拉回来,解释道:“不行,现在还不能走,我们本来是在这里等人呢,现在等的人还没来,不可以走。” “等——” “你们可是在等王妃?”端宁还没有问完,身后却是响起林淳儿的声音。 白衣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们身后,温柔的插上了话。 端宁的眉头微微皱起,转头去看身后的人时已经冷了下来脸色。林淳儿似乎全然不懂端宁这幅“别烦我别烦我”的姿态,瞧见她们几个人还很开心的模样:“以前总是王爷陪我来祈福,今日只有我一人,我还着实有些害怕,如今瞧见公主在便太好了。” 她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亲切的瞧着端宁:“想来公主今日来,也是同我一般的念头...” 唇角微微弯了弯,端宁淡定道:“本公主是来寻面首的呢。”话一出口,便见面前的人微微顿住,脸上的笑容一僵,神情就些怀疑了,“原来你也有这心思,我倒是真未瞧出来呢。” 手指不自觉捏紧了手帕,林淳儿笑容微僵:“....不是的...我以为、以为...”她看了眼冷淡的端宁,勉强再度笑了笑,“...王爷如今卧床不起,我是、是担心王爷,特意来为王爷祈福的,我、我应当跟王妃是一样的心思...” “哦?”端宁微微拖长了尾音,眼底有几分恶趣味,“我既然是来寻面首的,你猜...她同我一起来的,是来寻什么的呢?” 视线满意的看着林淳儿脸上的笑意逐渐破碎,转而缓缓不可思议,端宁愉快的扬起了唇角。目光落到了林淳儿身后不远处缓缓走来的人,端宁又皱了皱眉头,嘀咕道:“今日想见的一个都没瞧见,怎的不想见的全都聚在了一起呢。” 缓步而来的男子顿了顿,俊朗的脸上多出了几分无奈:“你知晓我听得见,端宁。” 望见来人,其余人连忙行礼:“见过九王爷。” 风度翩翩的男子——九王爷宋岸有着一副好面孔,即便是一脸无奈的模样,都很是赏心悦目,尤其是一双眸子,含着温和的笑意,十足的教人放松戒备。 “哟,九哥,我就是说给你听得呢。”端宁懒洋洋道。 她们都未曾注意,见到九王爷的瞬间,一旁默然无语的林淳儿微微抬起一张小脸,同九王爷对视那一刹那,眼底浮现出几分惊讶跟欢喜。 另一旁,竹林小院。 耳畔的脚步声已经消失了许久了,偶尔也会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但是全然跟之前那匆匆忙忙的很不一样,显然是静佛寺内已经用完膳的香客或是那些小沙弥们。 直到全然听不到什么声音了,谢晚棠才转首看向身后的人——她其实看不见东西,但是凭直觉应当是在这边:“...怎么又是你。” “我也想问,怎的又是你。”来人漫不经心的回答她,“怎的每次见你,你都一副颇为狼狈的模样,同我听说的那位七王妃...很不一样。” “我看不见东西。”谢晚棠“选择性失聪”的听不见对方的回答,一本正经道,“现在也看不见你的样子,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又刚刚干完了什么事情回来,你不能杀我。” 对方低低笑了一声,问她:“我送你回去?” 谢晚棠没有回答他,只是伸手摸了摸,摸到了一处实处后才离开对方的搀扶。她伸了伸自己的脚,能明显的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的阵阵痛楚,叹了口气,她道:“你要不随便找个客栈把我放一放?我觉得我得洗一洗眼睛。” “这药好解的很,明日就差不多退了,只是今日到明日你可都不能沾水。”指腹在谢晚棠的眼圈碰了碰,谢晚棠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对方顿了顿,“我送你回去就是了。” “...我现在不能回去。”谢晚棠靠着墙壁顿了会儿,伸手摸了摸自己脸颊,“现在回去不太好交代,你找个地方把我放一放,明日我自己能回去。” “那可不行。” 来人语音带笑:“你见过哪个杀手杀人之时,还能到处闲晃的?” 第二十一章:允诺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月凉风起,夜浓如墨。 木料在火中被燃烧的噼里啪啦,从中截断一节,响了“啪”的一声落了地,惊醒了环膝埋头浅眠的谢晚棠。几点火星从篝火中蹦出,飞溅到了谢晚棠的裙摆上,被她松开垂落下来的手又迅速给摁灭了去。 丝毫没有感觉到烫意的谢晚棠蹙着眉头,微微歪着头听了半晌。 空气中安安静静的,没有丝毫动静。 她又听了片刻,忽然开口询问道:“你回来了?嗯...黑先生?” “...这是什么称呼?”声音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响起,一如既往的懒洋洋,顿了顿,又像是困惑,“你就那么同我待在这里,倒是有点胆子。问也不问我的姓名,便就那么随口给我取了个诨名,倒是不怕惹怒了我?” 听起来人就坐在她对面。 谢晚棠重新伸手抱住了双膝,也学着他一般懒洋洋回答他:“喏,昨天见你,你大半夜的躲在我身后,也不打火折子,乌漆嘛黑的。我今天见你,我又看不见东西了,不管你在哪里,也都是乌漆嘛黑的,所以叫你黑先生有什么问题呢。” “况且,”她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困倦,“你既然说你是杀手,有哪个杀手会告诉别人自己叫什么的呢....我才不信你可以随便讲自己叫什么。” 被称为“黑先生”的人轻轻笑了一声,似是拿起了树枝在拨动篝火堆:“大家的地方不大一样,规矩也都不一样,有些地方规矩多,莫说自己的名字了,许是连同旁人多讲话都不可,有些喜欢自由,自己接单,单干各自的就随意多了。” 谢晚棠“咦”了一声:“那你是自己一个人干这行的么?” 她问完之后又接了一句:“你看,你就随意的很,今日在这里,昨日在那里,仿佛除了四处瞎溜达便没有什么事情做了。你还同我说话,还同我说你是什么人。” “黑先生”嗤笑一声,没有继续回答她,只是稍加沉默,似乎思考了片刻,才缓缓道:“杀人之前自然是要踩点的,总要做一做万全准备才能随机应变。至于为什么同你说这些,你不妨猜一猜,我到底是为什么‘好心’对你说这些呢。” 对方的语气似笑非笑,说是严肃又似乎是在逗弄她玩。 谢晚棠沉默了片刻,大胆猜测道:“总不至于,你的目标是我吧?所以,看在我要死的份上,才跟我讲那么多事情,免得我到死都是个糊涂鬼?”说完,她自己忍不住笑了几声,却没有听见对方跟着她一起笑,不由得缓缓止住了笑,空中便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谢晚棠不由得沉默下来,过了片刻才缓缓问道:“...我猜对了么?”不等他回答,她又立刻追问,“若是我猜对了,是不是该有什么奖励?” “黑先生”扬了扬眉头:“哦?你想要什么。” 谢晚棠:....还真是她??? 默默地捏紧拳头,谢晚棠微微深呼吸片刻,义正言辞开口道:“我想长命百岁。” 火星在空中跳跃着,蝉鸣在洞外喧闹。“黑先生”一言不发,谢晚棠也紧闭嘴巴假装自己是个空气,企图减少一些存在感。除却安静外,尚还有木料燃烧的声音,其余什么声音都几乎听不见。 为了打破这诡异的沉默,谢晚棠轻轻咳了一声,试探道:“你方才去同我的丫鬟交代那些事情,她们怎么说?与我一道同行的还有两个孩子,你瞧见她们了么?她们还好么?” 其实也不是不能让这位“黑先生”把她送回去,但是她现在眼睛看不见东西,回去总是怕出些什么意外。除却谢芸跟巧巧两个孩子,到底她还是跟端宁公主一起来的,端宁要是真的强求了个白面书生回去...那多多少少还是要闹出点事情来的,平常她倒是不怕,只怕那么一闹起来,她看不见东西的事情就要暴露。谢芸跟巧巧不懂事,若是跟旁人说了总会惹出麻烦,再者端宁肯定会逼问她,她本就对之前以为“谢晚棠被下毒武功尽废”耿耿于怀,若是知道了这些事情又要闹翻天。 谢晚棠总不能跟端宁说“你九哥要害你七哥被我听见了,而且我好像也是这件事的一份子,原因是因为爱而不得所以因爱生恨”....之类的。 所以她让“黑先生”去找疏影,跟疏影说一声她今晚要同一位大师彻夜谈佛法,便暂时不先回去了,让疏影明日来接她。 “黑先生”随口“嗯”了一声,道:“我找了个沙弥,教他去跟你那两个丫鬟说一声。”说罢,他从怀中摸出了一样东西,微微起身放到了谢晚棠的手中,“你大概饿了。” 奶香味钻入鼻腔,谢晚棠摸了摸手中热乎乎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掀开布料,摸到了一角,顿时扬起了秀眉,笑了起来:“呀,还是热的,你从哪里拿来的?” ——是奶香馍馍。 “替你带话的时候从厨房顺的。”“黑先生”温和道,“好吃么?”不等谢晚棠说话,他又体贴安抚道,“好吃的话就多吃点,慢慢吃,吃完了...就好上路了。” 谢晚棠:“.......” ** 静佛寺,月下菩提。 林淳儿独自一人于寺庙中散步,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泪珠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在月光下如同珍珠一般,衬的她肤色晶莹,惹人怜爱。 夜风起,白衣姑娘的裙摆被撩了起来,如月下仙子一般的姑娘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身子还不大好,怎的半夜又一个人出门了?” 忽而,身上被人披上了一件宽大的衣裳,身后亦是同时响起了一道温和的声音。 林淳儿下意识的回头看向来人,脸上的泪意还没来得及收去,望向来人的目光便不由得有些懵懂的模样,显得楚楚动人。果不其然,身后的人看向她的目光便更为温柔,像是在看什么珍宝一般:“怎么又哭了?我每回见你,你总是在掉眼泪,若是为难,何必——” 指腹堪堪停留在对方的眼角旁,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林淳儿像是被惊醒一般,匆匆退开两步,朝着他屈膝行了个礼:“你——啊,淳儿...见过九王爷。” “不必多礼。”指腹还遗留着对方的泪珠,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对方温热而细腻的肌肤触感,九王爷宋岸微微笑了起来,温和道,“淳儿姑娘怎的忘了,你原是本王的救命恩人,当初你那般照顾我,如今怎的知晓了我的身份,便同我生疏起来了?” 林淳儿摇了摇头,温和答道:“是淳儿当初不知礼数,况且,九王爷当初受了伤,淳儿既见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此事王爷还请莫要在意。” 宋岸道:“说来也巧,淳儿姑娘原是救了我七哥一命,如今又救了我一命,倒真是我与七哥的贵人,也正是我同七哥有缘,只是今日怎的不见七哥陪你前来?” 提起此事,林淳儿的眸色暗淡了下来,似是又要垂泪:“王爷有所不知...王爷他,他之前因为淳儿受了伤,如今尚在王府中卧床不起,淳儿心中担忧,方才来静佛寺祈福。” 眼底闪过几分思量,宋岸面露担忧:“这是怎么回事?” 见他担忧,林淳儿心中更为愧疚,顿时面露不安,眸光盈盈,显得羞愧而又紧张:“是、是淳儿的错...淳儿之前负气离开了王府,王爷担忧淳儿,便寻了出来,路遇山匪才、才累得王爷受了伤......” “哦?”宋岸不露声色的看着她落泪,“此事我全然不知,不知道七弟现下如何了?” 他叹了口气,语气放得更为温柔,如同春风拂面般。伸手小心翼翼的拂过林淳儿的泪珠,宋岸的面上露出了心疼的神情:“你这般柔弱,莫要在风中掉泪了,若是你也病倒了,我...我同七哥也都是要担忧的。”他是顿了顿,才又接上了“七哥”二字。 林淳儿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宋岸,雾蒙蒙的大眼睛微微睁开,有些惊慌失措:“九、九王爷——”她避开视线,退开几步,有些无措的咬了咬唇角,“...今日只见了九王爷一人,九王妃未曾陪同王爷来此么?” 她像是在提醒什么,刻意强调了王妃二字。 目光露出几分遗憾跟无趣,只是可惜林淳儿并未见到。 宋岸道:“她身子不适,这几日过得不大痛快,我便不留在王府省的她不开心了。”林淳儿抬起头时,只见宋岸面露无奈,眼底却是有几分温柔笑意,“待她这几日过得开心些了,我便再回去,莫要惹怒了我的王妃,教她更为不开心。” 见状,林淳儿握紧了手帕,像是羡慕又像是自卑:“王爷...很是喜欢王妃。” 她的眸光黯淡了下来,语气苦涩:“....淳儿的命不好,七王爷因我而受苦,躺在病榻之上,七王妃...也不大喜欢我,总是因为我跟七王爷吵闹,淳儿日后还不知...该怎么办。” 美人落泪,很是动人。 九王爷宋岸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的姑娘,语气很是温柔,藏着几分算计:“不打紧的。” “若是淳儿姑娘愿意,可来寻本王。” “本王愿意允诺淳儿姑娘三件事,只要本王做得到的,本王都愿意替你完成。” 第二十二章:没完没了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静佛寺祈福好时辰总也不过三日光景,次日一早谢晚棠一行人就下了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了林淳儿的缘故,端宁一大早就沉着脸色,十分的不开心。一路马车下了静佛寺,端宁的脸色才逐渐好了起来,行了片刻后便彻底摆脱了阴霾。 谢芸跟巧巧贪睡,在后一辆马车内尚在睡着,由疏影横斜照料着。 视线内再也瞧不见静佛寺的影子,端宁这才放下帘子,轻轻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谢晚棠:“得亏你昨日不在,也可惜了你昨日不在,不然我们怕是要当着九哥的面收拾那小蹄子了。”她说完又微微露出些许恼色,“我打扮的这般好看,却是白给了她看,当真无趣。” 一旁的谢晚棠没有回应她,靠着软塌,长睫微垂,有些病恹恹的模样。 端宁得不到谢晚棠的回复,转头看了看她,皱着眉头道:“你这是怎么了?昨日听闻你同寺庙中大师一夜论佛,你这是发的什么疯?看破红尘要出家了这是,连听见林淳儿都没什么反应了....啧,小可怜。” ——山洞内夜宿了一个晚上,说不困是假的,又要担忧那个奇奇怪怪的“黑先生”是不是会做些什么事情,而这一次又跟上次一样,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醒了之后又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谢晚棠懒洋洋的,靠着软塌没有看端宁,语气也懒洋洋的:“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也说了,不知我怎么就瞧上了你七哥,如何我看开了,便也觉得没什么可打紧的。” “哦——”端宁拖长了尾音,像是逗弄她,“那我送你几个面首玩一玩?” 谢晚棠:“..........不了,你自己留着吧。” ** 午时回到了王府后谢晚棠便回了房间去小睡片刻。 一场午休还没有睡个好觉,就被门口熟悉的吵闹给惊醒了。 谢晚棠皱着眉头起身,长发散落在床沿。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起身兴致缺缺的出了门,越近房门那吵闹声便越加清晰:“.....此事还得王妃做主!” “王妃此刻尚在——” “好大的本事!如今王妃不管府中琐事,连你们几个也能欺负林姑娘了?” “莫要说一个林姑娘了,即便是王爷在此,也不该如此放肆!” ....林姑娘林姑娘又是林淳儿,这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只要一回王府,不是睡觉被打扰就是吃饭的时候被吵闹,睡不让人睡,吃不让人好好吃,这算哪门子的折腾事儿。 伸手一把将房门给推开,谢晚棠依靠着门框,视线冷淡的看向了门口的景象。 果不其然,又是林嬷嬷带着几个侍卫在门口吵吵闹闹的,疏影跟横斜带着几个丫鬟将他们拦着,硬是不肯让人上前一步,几人争执不休,声音便大了些。 闻见门被推开的声音,众人都下意识的看向门口。 谢晚棠只穿了件白色单衣,抱臂靠着门框淡淡的看着她们。她容色艳丽,此刻只穿件白衣,头发简单的挽了个单髻,尽数披散在身后,如同山水画一般。她的眸色如墨一般漆黑深幽,只是静静地瞧着人不说话时,便无端端的冰冷了下来,格外摄人。 林嬷嬷撞上她的眸色,也被唬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开一步:“...王妃、王妃...” 她定住心神,像是找回了底气一般,冷笑一声:“王妃原来醒着呢,那方才发生的事情原都是王妃知晓的,心里允许着呢。老奴当疏影横斜两位姑娘哪来的底气,竟然敢这般放肆欺负林姑娘呢。” “你胡说八道!”横斜急忙道。 谢晚棠冷眼看着林嬷嬷,淡声道:“嬷嬷瞧我这个样子,是一直都醒着呢,还是方才才被你吵醒的呢?”不等林嬷嬷说话,她道,“嬷嬷总说我是王府中的主子,应当同王爷同进退,可是如今嬷嬷出入我院子却是全然不需要通报,即可在我院中大吵大闹,公然带着侍卫出入,随意欺负我这些丫鬟,却不知道嬷嬷是不是敢这般在王爷面前放肆?” 疏影给她披上了一件斗篷,谢晚棠直起身子:“嬷嬷总说什么事情都需要我来主持公道,您心目中的公道却都是偏着那位林姑娘呢,知晓的说我是这府中正经的王妃,不知晓的便以为那位林姑娘才是呢。” 她直视着林嬷嬷往下走了几步,吩咐疏影道:“去,将我那符印拿来。” “当初我为着诚意,方才没有带什么侍卫入府,皆只是一些不会什么武功的丫鬟婢子,如今却成了你欺我的软肋了。”谢晚棠此刻已经走到了林嬷嬷面前,神情冷淡。 见她一步一步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林嬷嬷神情微微有些许慌乱;那几个带刀侍卫在谢晚棠的目光下却也不敢太过放肆,见她一步步往前,不由得纷纷往后退开几步。 疏影取完符印,端着一个锦盒默默地走到了谢晚棠身后。 瞥了一眼疏影手中的东西,谢晚棠任由横斜将斗篷仔细系好,抬步便是硬气穿过林嬷嬷几人道:“走吧,去瞧一瞧那位林姑娘,瞧一瞧那位常常被我们欺负的林姑娘。今日便将这符印交给了她,日后这王府便是由她做主,待王爷醒了,我便自请和离。” 她说的掷地有声,抬步便是朝着林淳儿的院子而去。 疏影横斜二人也丝毫不见慌张,齐齐应了一声“是”后齐步跟了上去。 林嬷嬷原只是以为谢晚棠不过赌气说着而已,如今见她果然捧了符印,一脸坚定的模样,顿时不由得有些慌了神,结结巴巴的跟了上去:“王、王妃——” 谢晚棠是皇帝下的婚书指给了七王爷,只是因为不得宠,林嬷嬷方敢这般欺负于她,但若是这的和离了,难免会有人追究其中责任。说到底她不过只是个嬷嬷,但要谢晚棠出了这王府,恢复了谢大小姐的身份,若要收拾她,那可再简单不过。 “方才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甩开林嬷嬷好大一截路,谢晚棠询问道。 疏影很快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是谢晚棠回来了没多久后林淳儿便也回到了府中。回府之后谢晚棠去休息了,林淳儿却是直接去见了见尚在昏睡中的王爷,又听林嬷嬷说谢晚棠睡了,深以为如此不好,便想来劝一劝谢晚棠多去看看王爷。 彼时谢晚棠尚在午睡,横斜拦着人不让进,两边一时吵闹起来,林淳儿在推搡之中被撞到了一旁,将手臂撞伤。林嬷嬷得知后,便气势汹汹的带人前来讨要个说法。 “撞伤个手臂多大点事情,奴婢瞧的真真的,不过是磕碰了一下,绝没有太过于严重,那林嬷嬷气势汹汹前来,说是王妃纵仆伤人,在院中吵吵闹闹,当真过分。”横斜愤愤道。 林淳儿的芙蕖院离七王爷的书房很近。 院门口有小丫鬟在说说笑笑,远远瞧见了有人回来,忍不住喜笑颜开:“呀,嬷嬷回来——”话还没有说完,起身准备迎接的丫鬟瞧见了谢晚棠,登时脸色一变,“王、王妃!” 谢晚棠没有说话,只是视线瞥了一眼疏影,暗示之意不言而喻。 疏影顿时明白过来,将手中的东西交到了横斜手中,上前两步便是轻轻松松将两个意欲拦住谢晚棠的丫头,冷喝一声:“大胆!王府之内你们也敢拦王妃?” “王、王妃...”那丫鬟被摁住手臂,痛的脸色苍白,却也忍不住结结巴巴道,“林姑娘、林姑娘身子弱,如今已经、已经受了伤,此刻尚在院中静养,大夫也说了不要多加打扰,王妃、王妃还请莫要、莫要为难林姑娘...” 谢晚棠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目不斜视,抬步入了芙蕖院。 有点可笑,她虽然是七王府中的七王妃,但是府中下人全然不在意她。七王爷厌恶她,为旁人打她脸面,府中丫鬟也见风使舵,将她这个王妃不放在眼中,口口声声说的都是林姑娘,为的都是林姑娘,何曾可笑,何曾讽刺。 芙蕖院院如其名,一入内便瞧见一座小池,池内莲叶粉荷,入目清凉。 谢晚棠走过小池畔,白色的裙摆拂过荷叶,染上了几点露珠。 她入了主院,转过长廊便瞧见亭内抚琴的白衣姑娘林淳儿。 不愧是小说中的女主角,多得是月下垂泪,水阁抚琴,时时刻刻都是散发着一副柔弱而文艺的优美感——好巧不巧,谢晚棠一般都不太喜欢这种女主角。 琴声袅袅,散入长廊。 林淳儿微微垂着头,依稀可见眼角尚且挂着泪珠。她的披帛被风撩了起来,显得白衣姑娘人影单薄而柔弱。 谢晚棠于廊下停住脚步,歪头懒洋洋的打量着水阁内抚琴的姑娘,唇角微微扬起,语气懒散而漫不经心的:“听闻林姑娘伤着了手臂,如今瞧着,倒也不严重,还能弹琴呢。” 第二十三章:便宜夫君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远处是深水楼阁,近处是美人长亭。 琴台后端坐的姑娘微微抬起一张精致的脸颊,表情带有几分错愕与慌张。她闻见声音抬头,突得睁大一双眸子,长睫微微颤抖,泪珠便沿着眼角滑落,如同清水芙蓉一般;长纱在身侧被风撩动,鬓发拂过脸颊,不但不凌乱反而显得有几分柔弱美。 廊下的女子同样是一袭白衣。 她抱臂靠着圆柱,臻首半偏,懒洋洋的望着阁内的人,唇畔虽是挂着一抹笑意,但是仔细看去,她的眼底却没有笑,甚至透着一丝的不耐烦。 白色的单衣,白色的披风,垂下的齐腰长发。 廊下的女子却将简单的一身装扮穿出了几分大方与飒气。 谢晚棠心想,现在这个画面自己这个恶毒女配演的可真是到位呢。 林淳儿略微惊慌的将双手从琴弦上收回,惴惴不安的垂下了头,声音有些许无奈:“有劳王妃挂念...是淳儿自己不小心撞着了,嬷嬷向来心疼我,又让王妃您为难了。” “我当然知晓是你自己不小心撞着的。”谢晚棠没打算给她面子,轻呵一声道,“我那院子里面都是些没什么武功的小丫头,跟你带来的那些侍卫相比,哪里能伤的到你?” 林淳儿闻言,微微皱起眉头:“王妃的意思...是淳儿自己撞伤自己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毕竟当时我并不在场,情况如何我也不能妄下判断。”谢晚棠淡声道,“但你到底是在我的院子出的事情,此事便当做责任在我,是我院中的人过于冒犯林姑娘了,我代她们替你说声抱歉。” 林嬷嬷等人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时候,恰好见林淳儿一脸惊慌失措的从座上站了起来。她脸色本就苍白,起身时又打翻了身侧的茶杯,茶水弄翻了她的裙摆,林淳儿慌张的低着头扯着裙摆往旁边退开一步,又抬起头看向谢晚棠。 见状,林嬷嬷连忙冲了过去,上下打量着林淳儿的模样,又挡在她的身前,看向谢晚棠时便换上了一副愤愤然的姿态:“王妃!老奴敬您是王妃,又看在林姑娘时常劝说的面子上,这才对您存了几分恭敬之心,如今您却百般为难林姑娘,王爷现下已经醒了,老奴也已经差人去请王爷了,待王爷过来,看看您到底还有何脸面面对王爷!” 周齐是跟着林嬷嬷先行过来的,见林淳儿果然一副被欺负的姿态立在谢晚棠面前,也深觉得不妥,稍加思考后道:“王妃,王爷一会儿——”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边的谢晚棠便动了。 进来的人一波接着一波,但是谢晚棠谁也没有理会,谁讲的话也都没有听。 她直起了身子,面向林淳儿,双手抱拳弯下身子朝她正正经经的行了个礼:“今日之事全是我对她们管教不周,以致林姑娘受了伤,我代她们同林姑娘道歉,还请姑娘海涵。” 众人一时之间全然愣住,横斜正要着急说话,却被疏影一把拉住。 “王妃...”林淳儿也有些怔怔然唤她。 那边的谢晚棠已经收回了手,重新直起身子,冷静淡定的看着林淳儿:“林姑娘于王爷有恩,于情于理对我谢晚棠来说也该是恩人,往日是我气量不够,处处误会林姑娘与王爷有私情,亦时时为难林姑娘,是我的不是。” 话语至于,谢晚棠弯了弯唇角,诚恳道:“只是林嬷嬷说的有道理,王爷待林姑娘极好,若是没有我强求这门姻缘,该是林姑娘入主王府主事才对,横斜。” 随着她吩咐,端着锦盒的横斜压下面上不满,微微垂着头上前几步将手中锦盒端至林淳儿面前,又将锦盒打开,露出里面的符印。 “符印是王妃主事的权利,如今我将它转给林姑娘你,还望你好生照顾王爷。”谢晚棠待横斜打开锦盒后才继续道,“至于我,你倒也不必担心,待王爷醒后,我便与他和离。”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落下,面前几个人纷纷色变,周齐的目光直接越过谢晚棠落在了她身后,语气恭恭敬敬:“王爷,您来了。” 听到这句话时,谢晚棠顿了顿,而后缓缓转过头去看身后的人。 前几天所见到的昏睡男子——那个长相俊朗的七王爷——也就是谢晚棠的那个便宜夫君已经醒了过来,此刻正活生生的站在谢晚棠的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受过伤的缘故,男子的脸色略微苍白,五官便显得更为突出;男子的双眸漆黑深邃,眼底泛着几分难以言说的烦闷,眉头微蹙,神情有几分困倦跟不耐烦。 同对方对视那一瞬间,谢晚棠的心底泛出几分莫名其妙的痛楚。 “谢晚棠,我并不爱你,即便你求了你父亲非要嫁给我,除了王妃这个身份,我绝不会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你若是执意如此,便要考虑清楚。” “谢晚棠!淳儿是我救命恩人,养在府中十几年,论起府中主事,她比你更有资格!你虽然担着王妃的名头,但你我本无夫妻之实,我顾念着你父亲的面子没有教你搬出去,你有什么资格教淳儿搬出府邸?!” “如此欺负淳儿,你是不是疯了谢晚棠!” “若是淳儿出了什么事情我一定在你身上千百倍讨还!” ——大段大段不属于谢晚棠这几日的记忆尽数涌入了她的脑海之中,无情的话语以及面前男子一脸愤恨厌恶的模样也在她的脑海之中被刻画的清楚可见。 ——伴随着原主苦涩而难过的心情。 闭上眼睛将那份不属于她的悲伤压到了心底,谢晚棠微微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再睁开眼睛时便又恢复成了沉稳淡定,她平静地抬起头再度同她那位便宜夫君对视。 眼底泛出泪珠,林淳儿哽咽道:“王爷!淳儿绝对没有...没有那个意思...” 谢晚棠耐心的等林淳儿哽咽着摇头,确定她只是哭又憋不出下一句话后才转头看向七王爷,弯唇友好一笑:“既然王爷你也到了,我们便当面说清楚就是了。如今我已经想清楚了,你我之间本无什么情分,全部是我强求,今日我自愿与王爷和离,还请王爷应允。” 闻言,林嬷嬷连忙上前,慌慌张张道:“王妃!还请王妃三思!您同王爷这门婚事是皇上亲自赐婚,您入门、入门还不足半年便要与王爷和离,简直如同儿戏!再者,您若是同王爷和离了,那必然要遭人非议,对您的名誉实在有损!” 动不动就名誉受损,好像除了名誉她们就没有别的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眼底弯出几分讽刺之意,谢晚棠淡声道:“谢晚棠心意已决,还请王爷成全。” “王妃不可!”林淳儿哽咽着摇头,哀求一般看向七王爷,“王爷,是淳儿的错,千错万错都是淳儿不该惹王妃生气,此事是王妃冲动,王爷莫要生王妃的气,切不可赌气!” 林嬷嬷也在一旁点头:“林姑娘说的是,王妃莫要意义用事,坏了您同王爷的夫妻情分。” 一直沉默着听几人说话的七王爷缓缓移动视线,先是落在了梨花带雨的林淳儿身上,又落在了面无表情的谢晚棠身上,而后缓缓皱起了眉头。 见状,林淳儿更为着急:“此事是淳儿的错,王爷切不可怪罪王妃——” 皱着眉头的七王爷缓缓开口:“林姑娘——”闻见这个称呼,林淳儿求情的话语卡在嘴边,一时之间也愣住了,而七王爷尚在继续,“——是我救命恩人,住在府中多年,于情于理在...给她找到如意郎君之前,留在王府并无不妥。” 林淳儿彻底愣住。 “王妃本是府中主持家务之人,善待林姑娘即可,其余的事情便之后再说。”七王爷淡淡的下了命令,而后摆了摆手,疲惫道,“没什么事情,那就散了吧。” 说罢,七王爷多看了一眼谢晚棠,而后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了芙蕖院。 徒留下一干一头雾水的吃瓜观众。 林淳儿一时之间也愣住了,连哭都忘记继续哭了,眼底泛出几分错愕来。片刻后她才像是缓过来一般,微微捏紧衣袖,垂眸勉强笑道:“王妃...王爷都说了,我同他的确是...没什么私情的,如今王妃大可放心,还请收回方才那些话,这符印...也请王妃收回,日后莫要再同淳儿说这些话,以免淳儿心生愧疚。” 抱臂看林淳儿勉强维持的笑容,谢晚棠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而后也抬步离开了芙蕖院。 走到门口之时,还能看见七王爷的背影,有些许单薄,有些许无力。 谢晚棠微微皱起了眉头:那个王爷......脑子被打坏了? 一干人都离开了芙蕖院,院中便只剩下林嬷嬷等林淳儿的自己人。 院中没有了外人,林淳儿脸上的笑容便再也维持不住。她瘫坐到了地上,无力的靠着林嬷嬷,登时泪流满面,哽咽道:“嬷嬷...嬷嬷!王爷他是不是、是不是终究开始嫌弃我麻烦了,他以前...原本以前从不提什么将我嫁人的事情的...” 林嬷嬷搂住林淳儿,心疼道:“我的好姑娘,您莫要乱想,王爷他只是在给王妃台阶下罢了,那是为了稳住王妃才这般委屈于您呢,那么多年了,老奴看的最真切,王爷他啊,绝对不会舍得将姑娘您送出府的。” 林淳儿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第二十四章:为难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今日的雨珠下的连绵不断,如同千万条银丝般垂在屋檐之下,仿佛挂了一层透明而又清淡的水帘。远处的青山,近处的翠枝,都朦胧一片。 谢晚棠懒洋洋的趴在在窗下的案几下握着笔练字。 自从她的那位便宜夫君——七王爷回到了王府,经过那一日的事情之后,府内所有风言风语都像是被平息了一般。 林嬷嬷再也不曾来找过她麻烦,林淳儿也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芙蕖院没有来招惹她,倒也不是没有惹事......应当说那一日后林淳儿也曾去求见过七王爷,只是不论用什么理由,基本上都被人打发了去,没有一次例外。 谢晚棠最开始的时候有些不太明白,直到第二日疏影给她梳妆的时候,说起谢大将军在军营的事情都差不多到了尾声,许是没过多久就要回京都了。 她这才明白过来:难怪七王爷忽而这般反常,原来是因为这一件事。如今七王爷明面上受了伤,暗地里又有九王爷在算计他,听着像是兄弟二人关系不错,也不知道此事七王爷到底知不知道,说到底都要争王位,不知道除了个九王爷,还有谁在暗处,他现【下】腹背受敌,自然不能同谢晚棠和离,若是离了镇国公府这一助力,他的谋算自然大打折扣。 手有点酸,她松了口气,将笔搁置在砚台上,随手拈了颗葡萄吃。 这些弯弯绕绕她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但是觉察出来总觉得带有些阴谋论。说到底,于七王爷来说,儿女情长到底比不上皇位重要,所以林淳儿同他的夺嫡大计来说也只能往后再排上一位,是以即便他之前多么的厌恶谢晚棠,在这件事上也不得不退让。 从疏影横斜的叙说来看,谢大将军对于皇帝很是衷心,谢晚棠也不打算站队。 无论七王爷打的什么谋算,等谢大将军回来,她一定是要和离的。 双手互相揉了揉自己的手指,谢晚棠直起身子,将案几上练习了好半天,写了满纸谢晚棠三个字的纸全部拿起来揉成了一团,丢进了一旁的火堆里面。 纤细的手指置于下巴,谢晚棠托腮看着被烧成灰烬的纸团,心底在想些别的主意:她一时半会其实还不能很好的把原主的字迹给模仿的一模一样,甚至对于完全没有练过书法的谢晚棠来说,还是十分的艰难,就跟小学生重新学写字一样。 ....这样下去迟早会露馅,她可能需要吃点苦头,才能有字迹改变的正当理由。 想到苦肉计这一招,她就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女子懒洋洋的趴到了案几之上,将手抬高置于半空,双眸打量着她的手指:原主经常握鞭子策马习武,但是双手却又保养的十分适宜,手指纤细修长,白皙丰润,指尖染着淡淡的豆蔻色,像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她要怎么在不伤害这双手的情况下又让手受伤呢... 谢晚棠皱着眉头陷入为难中。 屋外匆匆传来脚步声跟大声嚷嚷:“大姐姐——大姐姐——” ——谢芸如今已经可以不论人前还是人后都能轻松自如的叫谢晚棠大姐姐了。 拉着巧巧奔到了内间,谢芸瞧见她懒洋洋的模样,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你怎么又是这个样子呀?若是让大伯瞧见了,指不定又要训你了呢。” 谢晚棠整日不出门,便又是懒散的穿着宽大的水烟色长裙,头发松松垮垮的挽了个发髻,斜插着一支檀香桃花木簪,桃花尾端缀着两段流苏吊坠,小巧而又精致。 “今日我翻那书上有写荷叶鸡是如何做的,形容的可好吃了,横斜说府内河池的荷花开的正盛,我们去摘荷叶回来自己动手做荷叶鸡好不好呀。”谢芸的语气像是询问,实际上已经轻车熟路的打开谢晚棠的衣柜,抱出两件衣裳准备让她更衣。 屋外连绵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空中泛着清新的草木香味。 七王府后院有一处偌大的荷花池畔,景色很是好看,谢晚棠来过一次,听说是因为林淳儿喜欢荷花,七王爷方才令人凿出的荷池后她便再也不愿意来了。 吩咐了两个会水的小厮寻了一条小船来,谢晚棠叮嘱了横斜仔细照看好谢芸跟巧巧二人,自己便带着疏影在树荫下寻了处清凉地看着两个已经游到了池中央的两个孩子。 疏影方才摘了片莲叶让谢晚棠玩,此时被她顶在了头顶,格外贪凉。 谢芸上了小船,在荷叶中穿梭,脸上故作成熟的模样便再也绷不住了,兴致勃勃的指挥着人划船在荷叶池中挑选,信誓旦旦说要摘到最好看最完美的荷叶,这样子做出来的荷叶鸡才最好吃,巧巧被横斜护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凝视着两个孩子兴奋的脸颊,谢晚棠伸手托腮,喃喃道:“待会儿等她们俩回来,怕是要黑上好几层呢....那么会儿这日头就有些毒了。” 疏影柔声道:“不妨事的,之前端宁公主曾送过来好几盒珍珠粉,奴婢一直好生收着呢。” “珍珠粉颇为珍贵,既然是公主所赠的,想来应当更是珍贵才是。”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时,旁边响起来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 听见这个声音,谢晚棠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皱起了眉头,原先带笑的神情便淡了下去,连带着头顶上的荷叶帽都显得有几分失去绿意,变得枯萎了些。 见自家姑娘耷拉着脑袋,疏影只觉得她可爱,自然而然上前拦在了谢晚棠的面前,同不知何时前来的人微微行了个礼:“这三伏天的最是恼人,林姑娘身子弱,怎的一个人出来了呢?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怕是王爷王妃都要担心姑娘了。” 林淳儿咬了咬唇,视线落在了疏影身后顶着个荷叶瞧不见模样的人身上:“我...闷在院子中有些难受,便出来走走。原先是惠儿陪着我的,她见日头有些大了,便回去拿伞了,我在门口瞧见有人在这里,远远见着有些像王妃,便来见一见王妃。” 她柔柔的行了个礼,温声道:“王妃,这几日未曾见您,你可还好?” “我家王妃很是康健,林姑娘无须担心。”疏影仍旧面容带笑,礼数周全,“今日是二小姐想要来摘些荷叶,才在此地碰见了林姑娘。日头有些大,姑娘进来些休息着?” 林淳儿没有继续搭话,神情暗淡了下来:“王妃您...已经不愿意同淳儿说话了么?”她揪着帕子,固执的站在烈日之下,有些凄凉,“王妃,淳儿想同你单独说几句话。” 疏影询问般的视线落在了谢晚棠身上。 头顶着荷叶,其实看不见疏影的目光跟林淳儿的表情,但还是可以瞧见两个人的下半身。疏影一直挡在她面前,林淳儿素白的裙琚微微飘动,她大约有些站不住了,身子有些晃动。 难道我不愿意同你说话,你就打算站在太阳下晒死自己么... 谢晚棠心中腹诽,略微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抬起头看向面前脸色苍白的姑娘:“疏影,你去瞧瞧阿芸跟巧巧的荷叶摘得怎么样了,日头毒,若是够了今日便早些回去。”疏影回头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林淳儿,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懒洋洋的掀起眼皮看了眼林淳儿,她道:“找个凉快地儿坐吧。” 林淳儿没有坐,只是依旧站在原地,轻声道:“王妃,您自幼高人一等,不知人间疾苦,淳儿同你不一样,所以十分珍惜身边的人。”她捏紧帕子,疲惫至极,“辛婆婆之前很是疼爱我,如同祖母一般,可是如今她也对我疏远...王妃,您有尊贵的身份,却还是将辛婆婆的疼爱,巧巧的依赖都尽数夺了去。” “...是淳儿没有像您这般显耀的家世背景,这是我的命,我认了。可是唯有王爷,唯有王爷不论在您成为王妃前还是成为王妃后,一直都对淳儿很好。”林淳儿缓声道,“淳儿的确没有想过要破坏您同王爷的夫妻情分,也不愿意成为王爷的侍妾,淳儿自有自尊...” 耐心的听林淳儿说了半晌,闻见她开始啜泣,谢晚棠登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我早先就说过了,你同王爷不管是兄妹之情,还是朋友之情,亦或者是什么别的,都同我没什么关系。我同王爷迟早要和离,你们如今如何我也是管不住的。” “王妃,淳儿没有求过您,如今淳儿、淳儿求您了——”林淳儿一脸凄凉的望着谢晚棠。 她的泪珠说来就来,几乎是不假思索,“扑通”一声跪在了谢晚棠面前,吓得谢晚棠瞬间直起了身子,眉头微微皱起来,不由得同面前的姑娘对视:“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求,只求王妃您不要这般对我,不要让王爷同我生疏,也不要送我出府....淳儿同王爷相处了那么多年,早已将王爷当成自己的家人——王妃!!” 完全受不了林淳儿那么可怜兮兮的跪在自己面前的谢晚棠感觉自己浑身不自在,在林淳儿下跪不到五秒钟后霍然起身,头疼般喃喃:“我真是跟你没话讲——疏影!” 不远处的疏影正将谢芸等人唤了回来,此刻正跨在湖畔旁将巧巧抱了起来。 听见谢晚棠的呼唤,她正抱着巧巧从小船到岸上,闻声转头看了过来,脸上温和的笑意几乎在瞬间变了脸色,惊慌失措:“王妃——” 心中意识到了什么,谢晚棠猛然回头,便望见急忙追过来的林淳儿似乎是被什么绊倒了,朝着她便扑了过来,脸色也带了些许慌张。 “王妃小心!!” 第二十五章:发个毒誓玩玩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烈日炎炎,暑气逼人。 谢晚棠穿着一身水烟色长裙,双袖是轻纱绸缎,几乎能瞧见袖下白皙的皮肤。她顶着一顶荷叶,长发懒洋洋的挽了个发髻,剩下几缕碎发披散下来,整个人显得慵懒而又清新。 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简单打扮。 但是这个打扮一旦落了水后再被捞起来,那就是狼狈而又像鬼一般的姿态了。 在林淳儿扑过来的时候,谢晚棠满脑子基本上都是这个想法。她身后就是荷花池,按照林淳儿这个力道来看,她们俩基本上都是得双双落水,或者是她被直接推下去没差了。 ——那个是正常剧本。 秀眉微微扬起,谢晚棠的眸色依旧懒洋洋的,没什么兴致的模样。 一手摁住自己的荷叶帽,防止被烈日照射,谢晚棠脚尖朝外挪动换了个下盘较稳的姿势,她朝旁边微微侧开距离,在对方即将擦过自己要摔下去时伸手轻轻松松就揽住林淳儿的腰,借力转了半圈将她往内拉回。 脸上尚带着惊慌的姑娘往后仰倒,被谢晚棠以一个搂腰抱的暧昧姿势揽住。 林淳儿眼底的慌张还没褪去,有几分惊魂未定;她的长睫尚且挂着泪珠,无辜而可怜兮兮的望着谢晚棠,半晌才回过神来,抽泣道:“王、王妃....” ——这种英雄救美的剧本好像被她不小心拿错了呢。 谢晚棠将她揽回好生站稳后,依旧一手摁着自己的荷叶帽,随手挥了挥表示别在意,而后懒洋洋的转头走向了疏影横斜那边:“没事,喏,你们别着急,嗯....?” 她的袖子被人拉住,谢晚棠认命般回头看向林淳儿,秀眉轻扬,眼底泛着疑惑。 “王妃,淳儿知晓你是个好人,您当真不愿意容纳——” 谢晚棠厌倦的闭了闭眼睛,止住了她的话语:“林姑娘,我把话跟你说的很明白了。我会跟王爷和离,所以没有我容不容得下你这回事情。而王爷与你的事情,不管是要把你留在府中一辈子还是什么,是你们自己的问题,跟我没什么关系,你有什么问题,去找王爷。” 说罢,她毫不留恋的甩开林淳儿的手臂,未曾留意到对方眼底的不甘心。 脚步尚踏出一步,身后忽而响起一道“扑通”的落水声,伴随着几声惊呼:“林姑娘!!” 池畔溅落的水花将谢晚棠的衣裳打湿了一半,错愕的她转头便看见了池畔中莫名其妙落了水在水中挣扎的林淳儿:“..........???” 不至于吧不至于吧她就甩了那么一小下? 力道又不大不至于就把人摔到了水里去吧不至于吧不至于吧??? 饶是心底疯狂腹诽,谢晚棠手上动作却极快:她不会水,也不打算硬下水救人,万幸林淳儿落水的位置离岸边并不是很远,基本上在谢晚棠能够得到的距离内。 谢晚棠蹲到湖畔,一手扯住池畔柳树树干,一手抓住林淳儿的衣裳就用力往岸边扯。林淳儿十分之轻,谢晚棠十分轻松的将人扯到了岸边,而后伸手抱住她的腰费力将人拖上来。 林淳儿脸色苍白,呼吸有些许急促,不断地咳嗽,头发凌乱的贴在了鬓角,她无力的半垂着眼睛,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了。她的白衣服染上了泥泞,变得有些许肮脏;裙带不知晓什么时候被扯松了,衣裳便也变得凌乱无比,又因为吸饱了水而看起来沉重无比。 谢晚棠抱着林淳儿瘫在岸边,见林嬷嬷等人慌慌张张的奔了过来,便松手任由她们将林淳儿七手八脚的扶过去:“别愣着了,先去找个大——” “王妃!即便您再不喜欢林姑娘,您也不该将她推下水啊!姑娘不识水性,若是有个好歹、若是有个好歹.....”林嬷嬷将林淳儿抱在怀中,悲愤的看向谢晚棠,语气可谓是义正言辞,“若是有个好歹,教老奴如何跟王爷交代啊!” “你空口白牙一碰就什么脏水都往我们王妃身上泼了?”疏影几人赶了过来,横斜护在谢晚棠身前,闻见林嬷嬷的话语便“呸”了一声,冷笑一声道,“方才的事情你莫要以为我们瞧不清楚。那么热的天倒也是难为你们林姑娘了,硬是自己往水里跳了进去,平白的委屈了我们王妃才是,你林姑娘会不会水奴婢不知晓,但是我们王妃却也是不会凫水的,可若非我们王妃出手,你们林姑娘早把自己淹死了。” 林嬷嬷怀中的林淳儿长睫微微颤抖,旋即低下头没看面前几个人。 “姑娘还是什么人,老奴可你横斜姑娘你知晓的多。”林嬷嬷冷声道,“方才我们可也看的真真的,分明就是王妃将林姑娘推下水的!您真是太毒辣了!林姑娘——” 悲呛的话语卡在半空,在谢晚棠看过来的一瞬间尽数消声。 她的眸子冰冷无比,如同浸了一层寒霜一般:“落水会不会死我不知晓,但是嬷嬷果真关心你家姑娘的话,此刻就该带人回去,好生找个大夫,开上几贴药好好休息几日,”她弯了弯唇角,口吻讥诮味浓厚,“比起快些照顾你们林姑娘,嬷嬷觉得在这里磨磨蹭蹭给我扣上些什么莫须有的名头更为重要呢。” 林嬷嬷张了张嘴,有些气结:“王妃你——林姑娘!” 就像是为了迎合谢晚棠的话语,躺在林嬷嬷怀中脸色苍白的林淳儿一声不响的昏了过去,又是引起林嬷嬷慌慌张张的呼喊:“快!快去请大夫!” 疏影将谢晚棠扶了起来,低声道:“王妃先回去换身衣裳才是。” “王妃!”见她们要离开,林嬷嬷厉声道,“此事老奴会告知王爷的!王妃如此蛇蝎心肠,行事这般不留情面,狠毒至此,当被严惩才是!” 伸手就将方才顺上来的荷花砸向了林嬷嬷,谢芸小脸冰冷:“去请!你们现在就去请!横斜,你跟他们的人一起去请!”她微微扬起小脸,冷笑道,“她们要告我大姐姐推林淳儿下水,你就去告她蓄意陷害!此事若是你们王爷主持不了一个公道,我就去找大伯主持!” 横斜早已忍耐了半晌的怒意,闻言高声道:“是!奴婢这就去!” 冷淡的看了一眼林嬷嬷,疏影扶住谢晚棠往前走,柔声道:“奴婢一会儿吩咐人煮碗姜汤,虽是三伏天的,但是总怕万一....还是要小心些才好。” 一行人快步回到了院子,谢芸兴致缺缺的吩咐人将荷叶都送至小厨房,也没了什么心思。 “刚刚还不如将她再度扔到水里去呢。”谢芸小脸紧绷,不大高兴的看着疏影给谢晚棠梳头发,“方才不是我们维护你呢,她的确是自己扑到水里去的,远不该将这茬泼到你身上。” 指腹漫不经心的拨动着被她捡回来的荷叶帽,谢晚棠看向镜子里面不开心的姑娘,弯唇轻轻笑了:“阿芸,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做?”迎上小姑娘困惑的神情,她道,“是为了七王爷。七王爷不见她,她便只能借因我欺负了她,方得见一面王爷,我若是同她闹起来,或是真的将她丢进了水里,反倒是随了她的愿。” 谢芸似懂非懂:“可是方才那么多人都看的真真的,她——” “王妃。”小丫鬟在门口敲了敲门,恭敬道,“王爷身边的周侍卫来了,请您去芙蕖院。” 抬手挑了只对眼的步摇随手递给疏影,谢晚棠挑了一抹颜色较为大气的口脂:“喏,她想要的戏码来了,如今我们就去看看,到底是我们看的真真的,还是她演的真真的。” 芙蕖院中有低低的哭声。 谢晚棠挽着披帛,淡定自然的伴随着越近越清晰的哭声走到了林淳儿的主卧之中。 她久违的好生梳妆了一番,褪去那份悠闲清新的姿态,蓝衣姑娘的妆容便显得大气端庄,有几分明艳之色。谢晚棠原本就高挑,五官原也精致,如今那么一装扮,面若芙蓉,乌发如漆,一颦一笑间完全担得起当初那句“宋有美人谢晚棠,绝色犹胜海棠晚”。 床上那虚弱、憔悴而又柔弱的姑娘同她一比,相形见绌。 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得落在了入内的谢晚棠身上。 桌前正在喝茶的七王爷眸色冷淡,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林嬷嬷先是愣了愣,而后脸便黑了:“王妃,您方才才为难了林姑娘,如今她尚在病榻之上,您过来看望怎么、怎能打扮的如此....实在失了一个主母的风范!” 秀眉微微扬了扬,谢晚棠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嬷嬷这是说的什么话呢,”直视林嬷嬷的目光,她甚至轻轻笑了一声,“怕是心里装的事情太多了些记混了吧?我本来就不是来瞧瞧林姑娘的,这不是王爷请我来的芙蕖院么。” 不就是恶毒女配么,她看的书那么多,多大点事情啊。 不就是非要跟她怼嘛,那就正面杠就是了。 林嬷嬷惊怒交加,呵斥道:“您这是什么意思?!方才您将林姑娘推下荷花池,如今又这般花枝招展的,全然不见一点愧疚之意,您——” “又不是我推她下去的。”谢晚棠实在不想听她碎碎叨叨的,轻蹙着眉头打断她,“做了那么久的戏,有什么意思呢?你们想要见七王爷见他就是了,在我身上瞎费什么劲呢?” “林姑娘。”谢晚棠冷淡的看向床上垂着眼睛的姑娘,笃定道,“我谢晚棠对天发誓,若是方才是我将你推下水的,我便众叛亲离,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敢以镇国公府的荣耀起誓,那么你呢。” “你敢起誓方才不是你自己跳下去的么?” 第二十六章:白莲还是绿茶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烈日,炎夏,空中泛着一股焦躁的闷气。 冰盘内放置的冰块泡在冷水之中,散发出些许冷意,两个丫鬟安安静静的站在冰盘后方,垂着眼眸用扇子轻轻扇着凉风,为整个房间驱散出几分燥意。 整个房间内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七王爷神情冷淡,一言不发,在谢晚棠说完那些话之后忽而笑了一声,而后敛去笑意。他坐在桌前,指腹摩擦着杯托边缘,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林嬷嬷站在床边,遮去了林淳儿的大半个上半身,看不清神情。 她咬了咬牙,看了看床上虚弱的姑娘,又看了看捉摸不透的七王爷,视线落在了抱臂凉凉模样的谢晚棠身上,怒道:“王妃,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姑娘如今被您为难成了这幅样子,您还在说些、说这些话来刺激姑娘?!” 秀眉扬起,谢晚棠看都没看七王爷:“哦?我刺激她?” “林姑娘秉性纯良,断断不可能行如此之事!”林嬷嬷肯定的做了保证,视线猛然掉转到七王爷身上,几步上前跪在了他面前,语气顿时软了下去,“王爷,林姑娘是老奴瞧着长大的,您对她的了解不比老奴少,姑娘与王妃不同,她向来温柔,与人为善,绝无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她身子弱,总觉得自己添了麻烦,往年都鲜少出门,生怕生了病惹您担心,怎么可能自己往水里跳呢?王妃如此行事,恶意伤人,实在是——”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谢晚棠懒洋洋的打断了林嬷嬷悲痛交加的长篇大论。 “方才不是……嬷嬷您,口口声声说是我将林姑娘推下了荷花池么?既然您喜欢往我身上泼脏水,那也得看我愿不愿意白白让你泼;您口口声声说林姑娘秉性纯良,那她自然是不可能冤枉于我,我敢以我性命起誓,她若是没有做过,又如何不敢呢?” 谢晚棠歪着头,视线落在了没有人遮挡,靠着软枕,垂着眼睛咬着唇的白衣姑娘身上。 她弯了弯唇角,一双眼睛清明而冷漠,淡定的迎上林嬷嬷的目光:“既不需要林姑娘下床劳累身子,也不需要她费神去思考些什么,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莫不是……林姑娘如今虚弱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顿了顿,谢晚棠又自己先笑了,“我倒是忘了,方才进来的时候,还能听见她哭呢,怎么会发不出声音呢。” 林淳儿咬着唇,视线悄悄的落在了桌前没有出声的人身上,在不经意间便同谢晚棠的视线对上了——蓝衣王妃的眼睛灿若星河,却又覆了一层冰霜般冷漠。这样的目光就像是把她看透了一般,林淳儿不由得身子一抖,张了张嘴巴,又极其慌张的低下了头。 将林淳儿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谢晚棠弯了弯唇角,无声嗤笑。 要是发誓真的能应验的话,古往今来,哪里来的那么多背信弃义的小人?又哪来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呢? 谢晚棠来自21世纪,这种小把戏一点都不放在眼里,可像是林淳儿这种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就不一般了,她们将这种神鬼之说刻入骨子里,很是相信宗教信仰。 她心里有鬼,不敢起誓。 “怎么了?林姑娘。”谢晚棠不肯退让,柔声唤了唤床上姑娘的名字,缺见对方又是一颤抖,像是极怕了她的样子,“你若是想不出撒谎的后果,可以按照我方才说的重复一——” 话还没有说完,林嬷嬷猛然站起来拦在了谢晚棠面前,阻断了她看向林淳儿的视线。 “王妃——” 谢晚棠甚至都没有说话,只是漫不经意的掀起了眼皮,冷淡的视线落在了林嬷嬷身上,便叫林嬷嬷顿时心里一颤,嘴唇哆哆嗦嗦一句话都再也说不出来,责备的话语卡在喉中。 “嬷嬷。”谢晚棠柔声唤她,声音分明温柔,眼底却冰冷一片,“我之前以为,您不过是不尊敬我罢了,所以处处打断我的话,处处逾越于我这个王妃……可是如今王爷在此,您口口声声说您尊敬王爷,却在王爷没有决断之时,您倒是更像是一府之主呢。” “我救了你家林姑娘,可是你们却并无半分感激之意,还意图将我扣个杀人的名头。莫说林姑娘不是我推下去的,即便真是我推下去的,又如何呢?林姑娘僭越,您是个老嬷嬷了,却也没有半分规矩,当真觉得我不能处置个嬷嬷么?” 话至后面,便越发冰冷。 谢晚棠淡淡的看了一眼疏影,疏影立刻上前,将锦盒呈了上来。 里面躺着一枚熟悉的符印。 林嬷嬷:“……” 林嬷嬷:“…………” 您有必要将符印每次都随身携带么? 谢晚棠转头看向了从她进门开始就一言不发的七王爷,唇畔依旧带笑:“王爷,我在您府中,连个小小的嬷嬷都可欺我,我也不知道这个王妃做的有什么意思。上次我也明确说过了,往日是我不懂事,得罪了您,我向您道歉。” “如今你府中的人也好,林嬷嬷也好,林姑娘也好,我全都不计较,只求王爷您能高抬贵手,同我和离,此后我们便不再相干。”她拱手弯腰,语气淡定,“请王爷成全。” 疏影横斜立在她身后,一同跪了下去:“求王爷成全!” “王妃、王妃三思……”林嬷嬷哆哆嗦嗦,“您当年同王爷的事情传的人尽皆知,如今您若是和离,难免外头风言风语,教您一个姑娘家不好……不好做人……” “还有什么地方能比现在更加不好做人的么?”谢晚棠直起了身子,她的语气依旧温和,“林嬷嬷,您偏袒林姑娘,是您的私心,但是您不能以迫害他人,对他人不公的这种方式来维护。如今我尚且尊您一声嬷嬷,是因为王爷被您从小带到大,所以我如今愿意息事宁人,但是若等我父亲回来了,那便不是我来讨要和离书,而是我父亲来了。” 闻言,林嬷嬷的身子狠狠一颤,眼睛忽而亮了起来:“对、对!镇国公必然不会纵容你如此歹毒的——”她连“您”字都不用了,语气激动,“王妃,你莫要仗着镇国公在府中为非作歹!你为难林姑娘的事情众人皆知,如今却以和离之事来胁迫林姑娘,她尚躺在床上呢,你就想息事宁人?这不——” 这次打断林嬷嬷的不是谢晚棠,而是一直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此刻却缓缓直起了身子,淡淡的看向林嬷嬷的七王爷。 七王爷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林嬷嬷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嘴巴还张着,却发不出一个词。 七王爷的视线落在了床上的林淳儿身上。 望见七王爷看向了自己,林淳儿的眸色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满心期盼的同七王爷对视,双眸一下子噙满了泪珠,启唇的瞬间两行清泪就滑落了下来:“王爷……遇哥哥……淳儿没有,淳儿真的……真的没有那么做……” 话语到最后,几乎被委屈的哭声掩盖住字句,有些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遇哥哥? 谢晚棠扬了扬眉头: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林淳儿那么喊。 当然,可能是她见这两个人太少了。 “遇哥哥……”林淳儿哭了几声后便停住了,哽咽着喊七王爷宋遇的名字,“你相信淳儿,淳儿真的没有想要同王妃作对的。” “今日的事情……定然不是王妃故意的,想来只是个意外,是淳儿的错。” 横斜最先忍不住,反驳道:“你少胡说八道了!我们王妃当时分明背对着你,如何将你推下水的?分明是你看王妃要走了,这才自己跳下了水!我们看的真真的!” 林淳儿没有继续哭出声,但是泪水依旧在默默地滑落,哭的可谓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当时横斜姑娘你们离得颇有些远……大概没有瞧清楚……淳儿知晓你们因为王妃的缘故,一直不大喜欢我……是以也不待见我……” “可是我一直想……同你们好好相处的……” “但是我真的不知晓你们为何这般讨厌我……我也解释过了……我同遇、遇哥哥真的没有什么私情……” 谢晚棠眨巴眨巴眼睛,目光从哭的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林淳儿身上挪开,开始认真思考:这位女主到底走的时候小白莲的路子呢还是小绿茶的路子呢?一般的女主角都是小白莲,但是这位小白莲的台词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满满的绿茶味,简直不能忽视。 七王爷宋遇仿佛一尊没有表情的雕像。 他耐心的听完小白莲的哭诉,淡淡的开口询问:“两边的说法我都听过了,那么究竟是她推你下水的,还是你自己落水的呢?” 闻见七王爷的询问,林淳儿身子一震,双眸睁大,几乎是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同他对视。 那张熟悉的脸上没有信任,没有安抚,只有无穷无尽的冷漠。 “遇、遇哥哥……”林淳儿下意识的喃喃喊他。 七王爷宋遇耐心道:“你直说即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淳儿的手抓紧裙子,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遇哥哥……你之前从不曾怀疑过淳儿的……”她闭了闭眼睛,迷茫而又委屈,“遇哥哥,我哪里做的不好?你之前不理会我,也不愿意见我,如今、如今你还不相信我,到底是怎么了……” “遇哥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耐心似乎宣告破裂,宋遇不再看林淳儿,起身越过了林嬷嬷。 他道:“事已至此,倒也不必再问,本王心中有数了。和离之事再行商议,林姑娘身子弱,多行休息,没事便不要出门走动,至于其他人——” “王妃可自行处置,本王不会过问。” 第二十七章:打击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七王爷来得快,去得也快。 男子背影如翠竹一般挺拔无比,但不知道是不是旧伤未愈,行走姿势有些许无力。他的双手垂在身侧,头微微看向一旁,无端端透出几分寂寞而又无可奈何的意味来。 疏影抱着符印没有说话,倒是横斜凑上前嘀嘀咕咕:“你说……七王爷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今日、今日怎么这般好说话,这般懂道理了?” 瞧了一眼横斜,疏影微微摇了摇头:“此处人多口杂,不可妄议。” 她谨慎的看了一眼谢晚棠,又看向了失魂落魄的林淳儿,走上前低声询问:“王妃,现下……如何处理?” 谢晚棠收回视线,看向了林淳儿主仆二人。 似乎受到方才事情的影响,林淳儿瘫在床上,视线久久的停留在七王爷离去的方向没有挪动。她微微垂着头,几缕鬓发落在了眼睛上,显得有几分孤立无援。两行清泪默不作声的流了下来,落在了姑娘的长裙上。 听见了疏影的问话,林淳儿缓缓地将视线收了回来,同谢晚棠对视。 林淳儿深呼吸止住了哭泣,泪珠便挂在了睫毛之上,楚楚可怜。 她弯唇扯出一抹笑来,声音纤细而颤抖:“王妃,瞧见淳儿如今的境况,您……满意了么?”说出这句话,泪珠又噙满了双眸,她强颜欢笑道,“淳儿早早就说了,绝对不会同你争抢遇哥哥的,可您为何不愿意放过淳儿呢?” 深觉莫名躺枪的谢晚棠:“……” 她深吸一口气:“林姑娘——” “遇哥哥以前从来不会这般对我的。”林淳儿似乎不想听谢晚棠说话,似乎又像是听不见她的声音,视线没有焦距的落在了桌子上,“我同遇哥哥认识那么多年了,遇哥哥对我一直有求必应,我想见他,无论什么事情,他都会先来见我的,更不要谈此刻我躺在病榻之上,他却连留下来照顾我都未曾提过一句……” 林嬷嬷像是不忍心一般,扑上前将林淳儿抱在怀中:“姑娘!” 谢晚棠觉得脑袋疼:“林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王妃您莫要再说风凉话了!”林嬷嬷冷声道,她轻轻安抚着林淳儿,恨恨道,“林姑娘向来良善,如今已经被您逼迫至此,您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难道真的要逼得姑娘流落在外,孤苦无依,横尸街头您才满意么?” 谢晚棠:“……” “罢了……罢了。”林淳儿闭上了眼睛,像是极度疲惫一般,“王妃,淳儿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淳儿有的……都已经成了你的,包括遇哥哥。如今遇哥哥已经将我禁足于芙蕖院,您……应当满意了。淳儿想休息了,便不送王妃了。” 闻言,谢晚棠瞧着一脸送客之意的林淳儿,“哦”了一声:“林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些什么?”迎上林淳儿脆弱的视线,她温声道,“王爷将你禁足芙蕖院不假,而相关人等……我还尚未处置呢,如何就能走了呢。” 林淳儿狠狠一震,便见抱着自己的林嬷嬷有些许慌乱。 横斜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大声道:“林嬷嬷屡次擅闯王妃住处,又因林姑娘之事越俎代庖,实在僭越,如今失了德行已不配留在王府内,理当严惩。” 林嬷嬷慌慌张张松开林淳儿,跪倒在地:“王妃——” “王妃,您实在欺人太甚!”林淳儿抢先一步,她扶着床栏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却一副“满满坚强而不屈于黑势力”的姿态,“林嬷嬷年岁已大,纵然有什么不对,却也是一片赤诚之心,您怎么能欺她一个——” 懒洋洋的掀起了眼皮,谢晚棠启唇,极其温柔的打断了林淳儿:“林姑娘,年岁已大不是作恶的理由,林嬷嬷赤诚之心一片是为了你,同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是那么说,我这丫鬟一片赤诚之心为了我将你打伤了,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在她‘赤诚之心’的份上不计较也不斥责,还能笑脸相迎将此事揭过,不在意呢?” 横斜默不作声的上前一步,虎视眈眈的看着这主仆二人,大有一副林淳儿一说好她就上前动手的姿态。 “我不大喜欢苦情戏,你们若喜欢可以留给自己看。”谢晚棠淡声道,她看了一眼林嬷嬷,警告一般,“只是还请嬷嬷注意些时间,稍后自会有人前来。” 说罢,谢晚棠不顾林淳儿怒唤她,转身便大步离开了芙蕖院。 “王妃您竟然真的这般狠心……”凝视着谢晚棠的背影,林淳儿妄图追出去,才奔出两步便瘫倒在地,哽咽着看向全然不留念的姑娘,“怎么能这样……” “嬷嬷只是心疼我罢了!”林淳儿直起身子,朝着远去的姑娘怒喊,“嬷嬷只是心疼我!我自幼失亲,嬷嬷待我如同亲人一般,王妃您也有亲人,您如何能这般对我?难道您如此容不下我?就非要将我身边的人全部夺走么?!” 充耳不闻身后的悲愤声,谢晚棠有些头疼的闭了闭眼睛。 “留那嬷嬷一命,打发出府,相关人等也都遣散了吧。”谢晚棠道。 横斜有些诧异,旋即愤愤道:“王妃,您也太心软了些,那老婆子欺人太甚,即便杖毙她也丝毫不为过,您怎么、怎么……好嘛,奴婢不说了就是,您莫要生气。” 收回看向横斜的视线,谢晚棠轻轻叹了口气。 对于她一个现代人来说,随随便便要杀个人实在有点过不去。 ****** 林嬷嬷一干人等在傍晚时分便尽数被打发出了王爷府,哭闹声在门口不断,教人心烦。芙蕖院亦是惨淡一片,听闻林淳儿硬生生在院门口哭昏了过去,七王爷也没有多加询问,只是派人找了个大夫,而后再替林淳儿换了一批新的婢子。 疏影禀告这些事情的时候,谢晚棠已经用过了晚膳,正在院中乘凉。 “嗯,知道了。”谢晚棠挥了挥手,“你们今晚早些休息,不用留人伺候了。” 横斜立刻张嘴要说些什么,疏影摁住了她,看向谢晚棠略微疲惫的神情:“是,奴婢知晓了。今夜院中会留灯给王妃的,婢子们不会睡得太熟,王妃有事唤我们即可,奴婢告退。” 院中空无一人,极其幽静。 谢晚棠趴在树下的美人榻上,手臂垂落在塌边,伸直手臂就能摸到地面。她半合眼眸,汹涌波涛在眼底翻转,几丝复杂的情绪流转,姑娘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谢晚棠有点烦躁。 她跟林淳儿无冤无仇的,说白了就是为了个七王爷,但她本来就不打算跟七王爷继续做这个莫须有的夫妻下来,她是打定主意要和离的,可是林淳儿不知道。 按照现在的剧情发展,那就是在林淳儿的眼里,她谢晚棠就是个无恶不作的恶毒妇人,为了七王爷什么都做得出来,如今还陷害的林淳儿举目无亲的…… 想起林嬷嬷的事情,她更加觉得烦躁。 林淳儿肯定恨她,就算走的是个小白莲的路子,可能面上大大方方放过了她,一朝得意了必然是有无数的男主男二男三男四过来收拾她且收拾她的家族的…… 和离,一定要和离。 还得跟林淳儿说清楚,不管林淳儿听不听,她的话得说完。 谢晚棠猛然坐了起来,下定了决定。 她穿好鞋子,匆匆忙忙出了门,转角就往芙蕖院而去。 经过后院的时候,谢晚棠看见了一个人。 小桥旁,荷花池畔,男子席地而坐,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身边摆着一个端盘,盘上两壶酒两个杯子,一个杯子倒扣着,几点酒渍洒在木质的托盘之上。 男子的容颜在月色下被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越发俊美。他低着头,视线似是没有焦距,眼底泛着疲惫、困惑、挣扎以及无可奈何等复杂的情愫糅杂在一起。 谢晚棠:……这都能碰见七王爷? 她默不作声的往后退开一步,正要偷偷摸摸离开,七王爷先看见了她。 男子微微蹙着眉头,看向了站在小桥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谢晚棠,似乎是想了会儿,在谢晚棠开口前便淡淡的开了口:“过来,坐会儿。” 谢晚棠走了过去,默默地在他身边坐下。 七王爷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伸手拎起酒壶又灌了半口,继续黯然神伤。 其实现在也是个提和离的好机会,毕竟只有她跟七王爷两个人,但是情况不大合适。 七王爷大半夜的坐在这为了林淳儿建造的荷花池畔,黯然神伤的借酒浇愁,为了谁那可谓是不言而喻。他倾慕林淳儿,却因为王位之争不得不偏向谢晚棠,让自己喜欢的人受了诸多委屈,甚至还要强迫自己不跟林淳儿见面。 这个时候谢晚棠要是跟人提和离,她好怕七王爷会暴走。 ——我为了留住你跟你背后的势力,百般委屈淳儿,如今都把她禁足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还要怎么样?你还要我做到什么地步才能放过淳儿?难道真的要我杀了她? 脑补出七王爷眉头紧蹙,恨恨的瞪着她,怒喝的样子,谢晚棠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生怕下一秒七王爷就怒火中烧的把自己给就地正法。 这个世界好可怕,她突然好想回家。 两个人沉默不语的坐在荷池畔,各怀心思。 七王爷神情暗淡,抓着酒壶又灌了一口,忽而像是吸了吸鼻子。 七王爷叹了口气:“我好讨厌这里,我好想吃汉堡啊。” 谢晚棠也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再加薯条跟可乐就更好了。” 七王爷:“对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七王爷:“……等会儿?” 谢晚棠:“……” 七王爷:“?” 谢晚棠:“?” 第二十八章:好巧你也是穿越的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浓云渐散,月影斑驳。 荷池畔,七王爷跟谢晚棠相顾无言。 谢晚棠:“不好意识你刚刚说的什么?我有点没听清。” 七王爷:“没什么,我说今晚月色极好不如来对对子,我出上联,奇变偶不变。” 谢晚棠:“符号看象限。” 七王爷:“窝窝头,一块钱四个。” 谢晚棠:“嘿嘿!” 七王爷:“我去买个橘子——” 谢晚棠极快的截断他的话:“你在此地不要走动!!” 空中重归寂静,谢晚棠与七王爷在月下泪眼汪汪对望,呆滞、震惊以及激动等心情在脸上交替转换,最后完美的表达了什么叫做“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七王爷褪去颓废黯淡等消极情绪,双眼亮晶晶的:“同志!” “战友!!”谢晚棠激动跟他握手,两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她的眼睛也亮晶晶的,饱含了结束深受折磨以及长期单人作战后的狂喜与激动。 ****** “呜呜呜呜早知道有个战友在这里,我这几天就不用活的那么辛苦了。”七王爷宋遇,或者说,跟谢晚棠来自同一个时代的男大学生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你是不知道,那些人老是让我看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密报,不是这个被策反了,就是那个被针对了,还老是让我拿主意,我他妈拿什么主意啊我全都看不懂啊呜呜呜。” 七王爷哭的那叫一个委屈,抓着谢晚棠的手硬是不肯放:“呜呜呜呜我好惨啊。” “呜呜呜呜我也很惨啊,不是被老嬷嬷欺负就是被莫名其妙的杀手威胁说要杀了我,还要听别人上演苦情白莲剧呜呜呜呜。”谢晚棠哭的打嗝,“我们真的都好惨啊呜呜呜呜。” 哭了半晌,把闷气都尽数哭完了之后,两个同命相连的人才开始对线。 穿到宋遇身上的人也是个大学生,刚刚毕业,比谢晚棠大上一岁,名字叫做毕粥粥。跟一觉睡过来的谢晚棠差不多,他也是刚刚面试了一家公司后在赶去下一家公司的地铁上睡着了,再睁了个眼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宋遇。接受无能的宋遇决定连续睡个好几天,说不定能睡回去,但很明显效果为零,完全不管用。 “我真傻,真的,我怎么能觉得睡一觉就回去了呢。”毕粥粥双目无神,跟谢晚棠喃喃道,“可是我太难了,我不懂这个王爷平常都在搞些什么幺蛾子,我也不懂他的人际关系,我还不知道怎么对付他的这群下属青梅竹马什么的。” 毕粥粥来了之后几乎如履薄冰,完全是少说少问,是以什么情报都不知道。 谢晚棠好心给他科普:“据我所知,这个大宋皇帝有十四个儿子,三个女儿,你目前排行第七,叫宋遇,是我、我……嗯,我这个原主的丈夫。” “你看过宫廷剧吧?你看起来好像也是打算抢皇位的其中一个,目前跟你斗的最凶的好像是九王爷,当然,你面上跟他关系还挺兄弟的?但是背地里我就不清楚了……跟你走得最近的那个妹妹叫做端宁,怼你怼的挺开心,我也不知道你应该走个什么路子……” 毕粥粥听得心酸,忍不住又大口灌了几口酒,脸上写满抗拒之色:“那个呢?就、就这两天事儿巨多,跟你怼的不亦乐乎的那个爱哭包呢?” 提起林淳儿,谢晚棠的脸色变了变,也忍不住委屈的哭出来了。 “呜呜呜呜那个是你的青梅竹马,小时候她父母为了救你丢了性命,你为了报恩就把她接到王府里面长住,养到了现在,好像还挺宠的样子呜呜呜。”谢晚棠忍不住掬一把辛酸泪,“就因为你特别喜欢她,你看大家都敢怼我都敢欺负我,我可太惨了。” 听到这些话,毕粥粥的脸色跟万花筒一般精彩万分,语气弱弱的:“……就一定要留在王府里面么?我能不能把她送出去啊?我不喜欢她啊,我真的喜欢不起来……我觉得我穿越过来的莫名其妙的就已经很惨了,还要听她哭我还想哭呢呜呜呜呜。” 他抱着酒壶,一脸孤单弱小,瑟瑟发抖:“你不知道,我一过来就听见她在我耳边哭,哭的我好像要死了一样,那太可怕了。整个府里我就觉得你算个正常人,才不想,听你说那什么和离,我估摸着跟离婚差不多,你看不离她可能怼你,离了她肯定处处怼我了。” 视线幽幽的落在了咕噜噜灌酒的毕粥粥身上,谢晚棠道:“你他妈就为了这个??” “我以为宋遇那个憨批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不偏袒林淳儿了。”谢晚棠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无比忧伤的安抚他,“其实没那么多事儿,反正吧,你皮还是这个皮,你再怎么作妖都莫得关系,实在不行——” “我记得古装剧不是经常有那种剧情么?!”毕粥粥的眼睛忽而亮了起来,满心期待的看着谢晚棠,“就失忆!!你看——” “这都好几天了。”谢晚棠忍不住打断他的期望,“刚醒的时候正好借伤害的理由来说失忆还成……你现在才说自己失忆了是不是有点晚?” 心里被浇了个透心凉,毕粥粥洗了洗鼻子,抱紧了自己的酒壶:“呜呜呜那怎么办。” 谢晚棠道:“你少喝点……” 瞅了一眼谢晚棠,又瞅了一眼手中的酒壶,毕粥粥把剩下的那壶推了过去,无比忧愁道:“这不是酒,这就是水,我觉得我好歹是个王爷,喝水太傻了点,所以装在酒壶里面装装样子。这地方这我哪敢喝啊……万一说了点不该说的话……” 谢晚棠:“……” 他忍不住又呜呜呜:“战友我们怎么办啊。” “你们女孩子应该挺喜欢看这种穿越什么的,有没有哪本书里面写了怎么回去啊?”毕粥粥弱小无助的看向谢晚棠,“什么办法都可以的。” 谢晚棠同情的摇了摇头,双眼留下委屈的泪水:“不,基本上所有男主角女主角都留下来了然后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当然,如果这是修仙文,说不定我们还能找点办法,但是这种……你懂得吧。” “不,我不懂。”毕粥粥眼眶泛红,只觉得未来好迷茫,“棠棠妹妹啊,你说宫斗这种剧本不是应该你们这些小女生大女生擅长的事情么?我一个……头脑发达四肢健硕的怎么就来了呢?我凭什么啊我呜呜呜呜。” 谢晚棠安抚他:“没事没事,没准你试试之后就会发现,自己特别有天赋呢。” “我他妈——人家是攻略皇帝王爷什么的,一个是我老子一个是我兄弟,我他妈——试什么?我攻略谁啊?”毕粥粥一脸悲愤,在谢晚棠“你好像挺懂”的眼神中留下了回忆往昔的悲酸泪水,“你别那么看我,你知不知道我上一个女朋友是怎么跟我分的么?” “之前有几部剧挺火的,叫做什么《后宫传》《清宫攻略》什么的,她非要我把两部都看完,然后还要分析里面人物的阵营跟关系什么的,我就中间差了两集没看,头就秃了,没分析出来,还记岔了人物关系。” “她说我不爱她,她交代我的事情我都不用心做,然后她就跟我分了。” “我他妈——”毕粥粥忍不住委屈的提高声音,“我还让她陪我看迪迦呢,她连每集小怪兽的名字也都记不清,我这还没嫌弃她呢。” 谢晚棠:“……” “……兄弟你是真的惨,惨的想让我笑出来。”谢晚棠也抱了个酒壶忍不住笑出来,拍了拍毕粥粥的肩膀,“其实没那么多顾虑,就算你真的变了个性子,我觉得也没什么人敢来质问你为什么突然那么大变化,真有问的,你就怼回去呗,除了你那便宜爹,你应该都能怼。” 毕粥粥忧愁的叹了口气。 谢晚棠也跟着叹了口气。 “其实失忆这个套路也不是不行……”她想了想,“我在纠结我现在写出来的字迹跟原主的不一样,所以想要假装受个伤,然后就有字迹不一样的正当借口了,或者你可以跟我一起受个伤,然后我假装手伤了,你光明正大失忆。” 闻言,毕小公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此计甚妙!” “你不说字还好,你说我也担心,这几天我连笔都不敢握,就怕别人连自己握笔的姿势都怀疑。”毕粥粥跟个怨妇一般,“吃饭也是,每次问吃什么我也不敢说自己想吃肉,就怕这个王爷是个素食主义或者还有什么忌口的呜呜呜呜呜。” 谢晚棠像个慈母一般,摸了摸毕粥粥的头:“多大点事儿,明天开始来姐姐院子,姐姐什么都能给你吃,有肉有酒,都管饱。” “棠妹子真好,棠妹子真棒。” 毕粥粥道:“吃饱喝足,想办法回去!” 谢晚棠:“吃饱喝足,想办法回去!” 两个莫名其妙穿越流落古代的现代社会主义接班人忍不住执手相看泪眼,一瞬间完美的达成共识。 第二十九章:混吃等死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就算天塌的大事,生活还是要继续。 林淳儿靠在窗边凝视着窗外的飞鸟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手指漫无目的的拨弄着琴弦,断断续续的几个不成调的调子从她的手下传出,在空旷而寂寥的长廊下显得更为孤寂。 眼底泛着疲惫,耳畔响起脚步声,林淳儿的视线旋即落在了长廊口,隐隐带了些期盼。 一袭淡青色衣裳转入她的视线之中,婢女端着盘子走了过来。 眼底的光芒在一瞬间破灭,林淳儿重新低下头,病恹恹的靠着窗台,视线没有焦距的落在了别的地方。身后的门被推开,小丫鬟端着饭菜入内,林淳儿也没有回头看她。 将饭菜置于桌上,小丫鬟便听见林淳儿的声音:“翠儿,王爷今日……也没有来过么?” 白衣姑娘的声音虚弱而颓废,隐隐有些许期盼,仔细去听却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丫鬟翠儿摆好饭菜,抱着端盘转头去看这位她刚刚伺候没两天的姑娘:“林姑娘,翠儿按照你说的,已经同周侍卫说过你这几日不大舒服,王爷大约也知晓了,除了吩咐找大夫没有多说些别的。” 林淳儿便没有继续再说话,将自己裹在白色的衣裳之中,脆弱无比。 姑娘日复一日的穿着素白的衣裳,如瀑一般的青丝垂落在白色的衣服上,细细垂下了两条发带。她整个人靠在窗台上,长睫微垂,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她坐在风口中,衣裳被风勾动,十足弱不禁风,像是随时随地都会被吹走一般。 打量着这位新主子,翠儿的眼睛转了转,忍不住劝道:“林姑娘,您多多少少吃些东西吧?自从林嬷嬷……林嬷嬷离开之后,您就一直不怎么吃东西。人是铁饭是钢,您身子本来就弱,现在又不吃不喝的,整日坐在风口……身子怎么受得住?” 林淳儿没有说话,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 翠儿为难的看了一眼林淳儿,又看向桌上的饭菜,叹了口气道:“姑娘,就算您不吃饭,过会儿翠儿过来送药您也得喝掉才是,王爷若是知道您那么折腾自己,会不开心的。” “他如今连看我都不来了,我又何苦在乎他开不开心呢。”林淳儿低声道,如梦游一般,“他如今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这般对我置之不理……他以往何曾这样对过我?以往我有半点磕了绊了,他都着急的不得了,哪里像如今这般。” “若是我真的病入膏肓,许是遇哥哥才愿意来瞧一瞧我吧。”林淳儿将头埋入双臂之中,忍不住哽咽道,“必然是王妃挑拨了些什么……就那般容不下我么……遇哥哥……” 翠儿摸了摸头,忍不住道:“林姑娘,王爷同王妃才是夫妻……您这般为了王爷折腾自己实在是不太好……王妃如今已经同以前大不一样了,连王爷都善待了她,现下她们夫妻和睦,怕是府中添个小少爷也是——林、林姑娘?” 似乎方才还在闭目养神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头,直勾勾的盯着他,视线几乎有些可怕:“你方才说什么?和睦?如何个和睦法?” 翠儿有些害怕的往后退开一步,不知道这个府中传言一向温和的姑娘怎的突然一瞬间变得有些凶恶:“……王爷这几日总是去王妃的院子同王妃一起用饭,除却睡觉的时候是回了自己房间,一天内大部分时间都是留在王妃院、院中……” 随着她的诉说,面前姑娘的脸色逐渐苍白,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如同覆了一层霜冰一般。偏偏她漆黑的眸色又噙满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要落不落,摇摇欲坠。 翠儿有些慌张的退后了一步:“翠儿先、先退下了,姑娘有什么事喊一声就是了。” 小丫鬟几乎落荒而逃,留下房中一脸郁色的姑娘。 猛然,将琴台上的琴一把推到了地上,白衣姑娘哽咽道:“骗子……” ****** “刚刚午膳的红烧肉是真的不错,晚上的时候不如再吃一次吧?”一杯清茶下肚,驱散了【舌】尖的几分腻味,毕粥粥满足的叹了口气,“有肉的滋味可真美好。” 他放下茶杯,将桌上的果盘抱起来,懒洋洋的走到案几前正在疯狂临摹的姑娘身边,左右观察了一番,“啧啧”了两声:“别学了,你这写的跟狗爬一样,怎么看也怎么跟原字迹完全不一样,一看就是两个人的笔迹。” “少说点风凉话会死是不是。”谢晚棠白了他一眼,义正言辞道,“我这叫做有备无患,起码不求个十分像,五分像也成啊,这样子之后露馅的可能从比较小。” 毕粥粥嗤笑一声,伸手拎出来一张谢晚棠临摹的纸在手中抖了一抖:“就这?” 原主的字偏大气滂沱,一气呵成,写的很有大家风范;谢晚棠的则是完完全全的在原主的基础上临摹,描摹的磕磕绊绊,全然没有半点原主的精髓。 毕粥粥“哦”了一声:“这大概就是买家秀跟卖家秀吧。” 谢晚棠头也没抬,抓起一张纸揉成团就朝着毕粥粥砸了过去:“滚蛋——”毕粥粥侧了个身子,那团纸就擦过他的身子落到了桌后,“一天到晚来我这儿就只知道吃吃吃,你把我这儿当食堂呢,自己边上玩去。” 毕粥粥撇了撇嘴:“那我——”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疏影的声音传了进来:“王妃,王爷,端宁公主来了。” 手中的果盘险些摔落,幸而毕粥粥手疾眼快又抱稳了。他求救的眼神望向了谢晚棠,疯狂摇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快——把——她——赶——走!” 伸手将桌上的所有纸都揉成一团丢进了一旁的火堆里面,谢晚棠将所有的窗户都退开,笑吟吟的瞥了一眼毕粥粥,红唇一张一合,慈祥的宛如个鬼:“请——她——进——来——” 毕粥粥目露痛苦,迅速将果盘放到了桌上,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直起身子一本正经的坐下,只是面上的挣扎还没有来得及褪下:“同志我觉得我被你背叛了。” “迟早要接触的,你这会儿场合不大不接触会儿,下次被召请入宫你岂不是更加的惨兮兮。”谢晚棠安抚一般摸了摸他的脑袋,果然见她说完,手底下的脑袋狠狠地抖了一下,才刚刚正经起来的面容上多了几丝裂缝。 端宁进门的时候,谢晚棠跟毕粥粥都已经端坐在桌前。 假七王爷毕粥粥垂着眼睛,把玩着手中的杯盏,在端宁进门的时候掀起眼睛似是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又垂下头专心研究手中的杯子,似乎能研究出什么花来一般;谢晚棠单手托腮,倒是笑吟吟的同她打了个招呼:“怎么今日有空来了?” 端宁公主秀眉扬起,转头就出了门。 桌上两个人愣了一下,尚在迷茫之中时又见端宁重新又走了回来。 “我还以为我走错了地儿,看花了眼呢。”端宁公主弯唇,似笑非笑的看着桌前的两个人,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左右打量了一番七王爷,“今日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还是你们俩吃错了什么药?今日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不吵也不闹。” 谢晚棠心想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打开方式不对吧。 “七哥,我听说你禁足了你那位小美人?”抬手为自己倒了杯茶,端宁打量着自家一声不吭的七哥,扬眉怀疑道。 被点名的毕粥粥手一抖,面上却不动声色,看也没看端宁,语气一贯的平静冷清:“端宁,你似是对我的家事很是有兴趣?” 端宁面上丝毫没有怀疑之色,只是嗤笑一声:“七哥,你莫要想多了,若不是晚晚在你这里,我才懒得管你家里有没有美人丑人呢。”看向谢晚棠时,她微微扬了扬唇角,“不如晚晚你来同我说一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嗯?晚晚。” 不等谢晚棠开口,毕粥粥淡淡开了口:“你原本就不喜欢她,如今听见我将她禁足了倒是十分开心。”淡定的抬起头跟端宁对视一眼,他道,“太吵了,所以禁足了。” 眼底扬起几分诧异,端宁转头看向谢晚棠:“听说我七哥之前受了伤,”她抬手指了指脑子的位置,扬眉扬了扬,“这里伤坏了?” 毕粥粥的拳头登时握紧,眼看就要原形毕露,谢晚棠连忙轻咳一声,笑吟吟的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今日怎么有兴致来看我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端宁果然没有继续问那些事情,美眸幽怨的瞪了一眼谢晚棠:“你个小没良心的,我不来瞧你,你又不会进宫来看看我。过几日宫中要举办宴会,我不知晓七哥是不是又要带那位小美人入宫,今日来瞧瞧你们是不是又要为了这件事吵起来。” 宴会??? 谢晚棠跟毕粥粥对视一眼,眼底同时出现一种名为绝望的东西:天【要】亡吾!!! 第三十章:宫宴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在两个穿越份子胆战心惊的等待之中,宫宴始终还是来了。 五更天时,天尚朦胧亮,谢晚棠就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 瀑布一般的青丝在手中滑落,疏影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困倦的谢晚棠,低声哄她:“王妃,小厨房备了您喜欢的莲子粥,用冰块凉了会儿,过会儿喝上一些,就会精神些了。” 虽然王妃最近和善的如同变了个人一般,但是睡不好仍是会发脾气这一点倒是未变。 谢晚棠“唔”了一声,无精打采的询问:“王爷呢?” 横斜正端着花茶走了进来,闻见谢晚棠的询问,不由得弯唇轻轻笑了笑,同疏影对视一眼,道:“王爷没有王妃要准备的那般久,此刻尚睡着呢。”将花茶放下,她忍不住笑道,“王妃同王爷的关系越发好了呢,如今便是时时刻刻记挂着对方。” 铜镜中的姑娘瞬间眉眼之中噙满杀意:“横斜,去请王爷起床,免得误了时辰。”——狗东西,她睡不好,毕粥粥那货也别想睡得比她久。 横斜略有些诧异,迟疑了一瞬,还是听话道:“是,奴婢知晓了。” 她转身正要走向门口,却见房门被人瞬间推开,将她吓了一大跳。横斜定住脚步,仔细一看,却见推门入内的人是原本正该在梦乡之中的七王爷宋遇,不由得愣了愣:“王爷……?” 房中主仆二人下意识的回头,只见宋遇身穿单衣,尚未束发,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 谢晚棠扬眉:“……你这是什么情况?” 宋遇眉头紧皱,一脸有苦说不出的表情:“碰见采、采花贼了?” ****** 宋遇几乎一个晚上没有睡着。 即便谢晚棠跟他科普了很多东西,但是第一次穿越且毫无宫斗经验的上辈子毕氏粥粥这辈子宋氏遇王爷依旧心慌慌甚至想要原地去世。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半晌,直到宋遇听见了门口传来的脚步声。 脑子里瞬间想起关于夺嫡时各种谋杀下毒的阴谋论,宋遇瞬间神情紧绷的坐了起来。他踮起脚步悄悄地走到了窗口,正要冒头看看门口的人是谁,却不想窗口先冒出半个人头来,困惑而略有些窘迫的跟他大眼瞪小眼:“……王爷,您醒了呀。” 他的贴身侍卫,周齐。 惊魂未定的宋遇:“……半夜不睡,在本王房门口做什么呢,想谋害本王么?” “啊?”周齐有些惊讶的张了张嘴巴,连忙慌慌张张的摇了摇头,“不、不是!那个、那个王爷——”视线瞄了眼院门口,周齐有些为难的支吾了一会儿,“就是……” 小戏精宋遇眉头微蹙,声音冷了下去:“怎么?结巴了。” 周齐被他的声音给吓了一跳,立刻答道:“不是,是林姑娘!”话说出口,周齐的声音就顺了多了,“林姑娘已经在王爷您的院门口跪了一刻钟了。” 宋遇:啥玩意儿??? 眉头抽了一下,宋遇也下意识的看了眼院门口:“……她疯了?” “林姑娘想见一见王爷……”周齐见宋遇皱着眉头,摸不准他到底是心疼还是生气,小心翼翼的斟酌用词,“姑娘她身子一向不好……您看……?” 宋遇冷眼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头推门走了出去,周齐不敢说话,连忙跟在他身后。 院门口,远远就望见一个白衣姑娘脊背挺直的跪着。 宋遇走近,看向了单独一人的林淳儿,淡声道:“周齐,扶林姑娘起来,送她回去。” “遇哥哥!” 自从那一天开始再也没有见过宋遇的林淳儿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了宋遇,脸上顿时浮现出喜悦与期待的神情。视线触及到宋遇冰冷的目光,她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勉强勾起笑靥,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见宋遇不耐烦的吩咐。 “遇哥哥——”再度唤了一声,林淳儿的泪水瞬间落了下来,“你当真——” “本王没有一个妹妹是姓林的。”宋遇轻描淡写的打断了林淳儿的话语,眉头微皱,“林姑娘,府中不愁你吃穿,也不曾苛待于你,你如今这大半夜的不睡堵在我门口,是什么意思?” 心中刺痛,林淳儿娇美的容颜上满是不可置信:“可是遇哥哥……你以前从不会那么……”面前的青年眉眼间全然都是不耐烦,林淳儿的声音卡了卡,勉强笑道,“遇哥哥,淳儿不是想堵你的,只是淳儿许久没有见你了,很是想你,今日又是宫宴,王妃不大喜欢淳儿,淳儿便想同遇哥哥一道——” 青年眉头微微挑起,视线落在了她脸上:“本王何时说要带你参加宫宴?” 林淳儿愣住了:“可是往日的宫宴……你都带淳儿……一起去的……” “往日是往日,今日是今日。林姑娘既然知道本王的王妃不喜欢你,自然也该少在本王面前少出现,毕竟王妃可是时时刻刻都同本王在一起的。”努力回忆起自己上辈子看过的少之又少的古言,王·假·戏精·毕粥粥·爷极其不耐烦的打断林淳儿。 身子有些无力的往后靠去,林淳儿跌坐在地上,喃喃道:“果然是王妃同你说了些什么……遇哥哥,你相信她不相信我是不是——遇哥哥!”她说着伸手就要去抓宋遇裤脚。 青年往旁边侧开,脸上表情未变:“本王倒是忘了,王妃向来贪睡,本王得去瞧瞧王妃起了没有,若是误了时辰可就不太好了。” ****** “我跟你说,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通往宫中的马车上,宋遇流流满面的握紧战友谢晚棠的手,双目无神一般:“不是说古代的女子都是非常的矜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男生说话都不敢的么?她当时离我就那么近——就那么近,说扑过来就扑过来,真的太可怕了呜呜呜呜。” 宋遇压低声音,哭的非常之十分之委屈。 露出老母亲一般的慈祥笑脸,谢晚棠摸了摸这个可怜崽崽的头:“小可怜,吃点糖。” “我原来以为进宫很可怕,毕竟不是有句话叫做伴君如伴虎的么?”宋遇望着窗外逐渐亮起来的天色,“我现在觉得王府里面也挺可怕的,她一个人顶一个宫。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那些王爷要娶那么多三妻四妾的,这吵起来哭起来简直要人命。” “人家会哄嘛,哪里像你直接把人拒之门外呀。”谢晚棠安抚道,“反正现在也不在府里面了,你别想了,不如想想过会儿可能会遇见的牛鬼蛇神吧……” 谢晚棠:“我听闻李家小姐暗恋你呢。” 宋遇:“……我已经有你了。” 谢晚棠:“我听闻你九弟视你为最大敌人,正想尽办法除掉你呢。” 宋遇:“……我已经变了,如今的我一心向善,祈愿世界和平。” 谢晚棠:“我还听闻——” “大姐!姐姐!姑奶奶!”伸手一把捂住谢晚棠的嘴巴,宋遇一脸情真意切的恳请她,“别说了,别再说了,给孩子留条活路吧。我怕你再那么说下去,没到皇宫,我就得在半路被你给吓死,求您了祖宗,让孩子喘口气啊,放过你的战友吧。” 宫门口已经有了不少马车,七王爷宋遇的马车一路直通宫内。 端宁早就吩咐人在门口等着接他们,而公主自己则是早早就在御花园内懒洋洋的等着自己的知己好友——除了谢晚棠,还等到了一个附带的她并不想要的七哥。 “九哥来了,就在芳草宅那厢,七哥,你不是跟九哥关系最好?你过去跟九哥唠嗑吧,莫要再缠着晚晚了,怪丢脸的。”一脸嫌弃色的看着跟过来的七王爷宋遇,美人公主红唇撇了撇,挽着谢晚棠极其敷衍的摆了摆手。 宋遇:“我不去。” 离开战友他可就胆战心惊的。 端宁扬眉:“你真吃错药了?还是真的把脑子摔糊涂了?晚晚在我这里比在你那里悠闲多了,我们说话你跟过来凑什么热闹,还能丢了不成。” 宋遇:“你要给你七嫂找奸夫。” 有战友的地方就有他,今晚谁都别想把他跟战友分开。 端宁瞥了眼他:“怎么?只许你养小美人,就不许晚晚养个小面首了?养个奸夫怎么了,总归晚晚比你乖多了,养个奸夫又不会越了你去。” 公主弯了弯唇角,眼底泛出几丝打量。 宋遇:“我——” “七哥!” 身后响起一道少年音,活泼开朗。 不远处一个少年朝宋遇大力挥了挥手,欢天喜地的飞奔了过来,望见宋遇身后的人时脚步不由得顿了顿,有些尴尬道:“……端宁姐姐,七嫂嫂,你们也在呀。” 他停留在宋遇身边,不敢再往前一步,像是极怕端宁一般。 端宁挑了挑唇角:“我今日有晚晚了,又不捏你脸了,十四弟,你那么怕我做什么?”她挑开一个温和无害的笑靥,“况且有人护着你呢,是吧?九哥。” 跟在十四王爷身后缓步而来的青年弯唇温和而笑:“端宁说笑了,平日里最护着十四弟的分明是七哥才是。”他的视线落在宋遇身上,带着探究,“七哥,别来无恙。” 宋遇:“……” 要死!!! 第三十一章:修罗场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夜黑风高,杀人夜。 ——哦,是鸟语蝉鸣时,谈心好时节。 七王爷宋遇默默地抬头望了一眼已经大亮的天色,又低下头看向面前这个笑容温和看似无害实际上内心想着如何把他弄死的他名义上的第九个弟弟,内心不禁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九弟说的哪里话,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七哥,你怎么光顾着跟九哥打招呼啊,你看不见阿晟么?”十四王爷宋晟躲在宋遇的身后,可怜巴巴的拉了拉他的衣袖,满脸都是失落。 心里做了片刻斗争,做不做都怕崩人设。 宋遇颤抖的伸出手摸了摸宋晟的脑袋:“阿晟也许久不见了,又长高了些。” 宋晟到底还是个少年,稍加一哄就完完全全不记仇了。 听见宋遇那么说,他脸上的失落顿时一扫而光,又变得高高兴兴起来,他拉着宋遇的手不肯松:“父皇之前也说阿晟长高了,父皇还夸阿晟的功课进步了,我——” 视线瞄到宋遇身后的两个人,少年的脸色有些红,往后缩了缩,放低了声音:“我想给七哥看,七哥来么?” 宋岸温声道:“这几日十四弟总是在唠叨七哥,方才还一直念着呢,我想看一看他都不愿意,非要给七哥第一个看,这下七哥来了,我便不至于瞧十四弟哭鼻子了。” 正要开口拒绝的宋遇:……狗贼,是不是知道他要拒绝才套路他的!!是不是!!! “既然如此,七哥一定会去看一看的,”抗拒的视线转向了谢晚棠,宋遇弯唇笑了笑,“只是我有些不太放心棠棠,不若待下次有空再去。” 棠……棠什么?什么棠?棠……棠棠? 十四王爷宋晟怀疑的看了一眼满脸淡定色的谢晚棠,又看了看他神色如常的七哥,小脑袋顿时当场死机,一时转不过来,嘴巴微微张大,机械一般的将目光缓缓投到了他九哥身上。 宋岸依旧温和的凝视着宋遇,也随着宋遇看向了谢晚棠。 谢晚棠在一瞬间被所有人注视,内心顿时感觉到焦躁不安。 她面上不动神色的坦然同宋遇对视,正要开口,端宁率先怼了过去:“你不放心哪儿呢?你是不放心我给晚晚寻几个奸夫,还是放心我将她发卖了去?” 她微微扬起下巴,嗤笑一声:“早做什么去了,现在要你担心?走,晚晚,不理这些无趣的人。” 美人公主说完,伸手挽着谢晚棠便强硬的走开。 谢晚棠被她拖着离开御花园这角,背后仍有一道未曾离开的目光,令人浑身难受。 那应该就是那位倒霉的九王爷了……、 谢晚棠想起那天被她戏耍的团团转的覃姑娘,估摸着自从她回去之后九王爷应该也差不多不得安生了,别说想用目光杀她了,要是可以的话,她应该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诚如谢晚棠所想。 宋岸的视线一直落在了谢晚棠的背后,直到对方消失都久久未曾移开过目光。 温和的面具下,青年的眼底藏着几分冷冽,冰冷刺骨。 想起那天覃昭儿被接回来时愤怒的神情宋遇就觉得不耐烦。 他本是好心去看覃昭儿的,不想在他面前虽有些跋扈却还算温顺的姑娘顿时拔出长剑朝他砍了过来,目露凶相,一副不砍死他不罢休的架势。 后在盘问之下方知晓事情始末,宋岸首次感觉到震惊、怒意与不可思议等诸多复杂情绪。 气恼覃昭儿二人擅自行动,与谢晚棠合作反而坏他计划,打草惊蛇; 惊谢晚棠一届草包,往日还曾经因为他跟宋遇交好而接近他,希望打探出宋遇的喜好,分明将他当成自己人一般,如今却一副全然知晓他全部面目的样子。 究竟谢晚棠是猜测的,还是真的知晓;谢晚棠知晓了,是不是代表镇国公府也知道了,谢老将军是站了队还是将这些事情告诉了父皇…… 父皇知晓他野心那么大,绝不可能没有作为;那么宋遇呢?他如今谢晚棠关系这般和睦,是否从前是做戏,还是别的原因呢。 如果是后者,那么宋遇的城府……比他想要的还要深。 宋岸眸色微沉,面上不露山水:“既然如此,七哥,请吧,正好臣弟也有事想找七哥。” 宋遇微笑,心里有一万头咩咩奔腾而过:不,老子不想。 ****** 心里微微为宋·毕粥粥·倒霉蛋·遇默哀了片刻,远离了修罗场的谢晚棠没有丝毫愧疚,甚至想要仰天大笑,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端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手,不紧不慢的与谢晚棠并肩而行,淡声道:“上次我只是瞧你与我七哥心平气和坐在一处,却还不知道你们何时感情这般深厚了。 “那时问你,你还未曾同我说经过,如今可同我说一说?” 神经顿时紧绷起来,谢晚棠的脚步顿了顿,随意“哦”了一声:“我也不知晓你七哥这是发了什么疯,自从从静佛寺回来之后,他就变了个人一般。” 她装作不在意:“许是这次受伤脑子伤好了,知晓林淳儿陷害我,心底那个美好的姑娘碎了罢。” “林淳儿陷害你?”端宁的声音含着几分好奇,“宫宴晚上才开始,你对那些宫家小姐聚在一起闲言碎语怕是也没什么兴趣,我宫里最近凿了个温泉,怪舒服的,正好听一听故事。” 谢晚棠:……宫宴晚上才开始那为什么要凌晨进宫??你们有病是不是?? 她们此刻已经走到了御花园南角,不远处的宫家小姐、公主王妃的身影也都映入了眼帘。 花园内原就百花盛开,很是鲜艳,姑娘们穿的裙子也五颜六色的,如同一只只彩蝶在园内四处扑腾,飞上飞下。 谢晚棠的脚步硬生生刹住。 小桥入廊口,一袭袅袅白衣正倚栏而立。 “……林淳儿怎么会来?”谢晚棠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不由得露出头疼的神情。想起早上宋遇跟自己说的林淳儿堵门事件,她就不想继续跟林淳儿有任何交集。 到底是女主,这种大宴会上应该不会当众堵着她然后……泪声俱下的说那些说过八百遍的台词罢? 好像也不一定……有些套路上不就是,女主当众做这些事情反而被认为是不畏强权然后收获了一众男主男二的好感什么的。 端宁抱臂立在一旁,唇角扯了一下,却并未露出笑靥。 林淳儿一人站在那里,稍加转头就望见了谢晚棠两个人。 她愣了愣,旋即立直身子朝着她们快步而来,行了行礼后喜悦的看向谢晚棠,强颜欢笑道:“见着王妃我便放心了……往日都是遇哥哥陪着我来,是以我认识的人不多,也不知晓该做些什么,周大哥也不在,现下瞧见王妃我便能——” “王爷未曾带你来才是,你是怎么来的?”谢晚棠打断她的话,稍加低了声音道。 林淳儿愣了愣,美眸中似是盈起了笑意:“王妃,您在说些什么呢?” 谢晚棠微微蹙眉。 “若非不是遇哥哥,我怎么能来呢,嗯……遇哥哥没有跟你说这件事么?只是遇哥哥尚且有事,所以不能亲自陪着我,王妃如今同遇哥哥越发美满,应当会替遇哥哥照拂我的。” 尽管耳畔是林淳儿的温声细语,谢晚棠也犹如听见了五雷轰顶的声音。 打死她,她都不相信毕粥粥那货会主动带林淳儿来。 但是没有人邀请的话,林淳儿肯定是进不来皇宫才对。 可见这位小白莲的确是传说中的女主,即便宋遇不出手,也总有别的男二男三出手帮她入宫,制造各种男女主相遇相知的场合跟机会。如果她现场追问,怎么都不太道德。 只有一点:如果不是宋遇,林淳儿还用宋遇来刺激她,看来也不是完全的小白莲。 谢晚棠尚在沉思之间,林淳儿却仿佛看出了什么东西一般,咬着唇开始淌泪。 “王妃,您还在记恨着淳儿是不是?即便淳儿都说了无数遍,同王爷是清白的,您始终还是不相信是么?您究竟要淳儿怎么证明才能相信,才能心无芥蒂呢?” 抬头就是林淳儿泫然欲泣的模样,谢晚棠往后退开一步,面无表情的看向端宁:“方才你说什么?温泉?我正好有些累了,走吧走吧。” 说完她拉着端宁转身就走。 林淳儿硬生生愣住,眼泪要掉不掉:“王、王妃——” “快走!”谢晚棠拉着端宁走的脚步生风,仿佛身后有什么妖魔鬼怪就要追过来了。 端宁顺从的跟着她走,视线瞄了眼停在原地的林淳儿,弯唇道:“听闻你和善了不少,怎的对她还是这幅模样?她虽厌烦了些,但也不算的罪大恶极。” 谢晚棠道:“她若是能好好说话便也罢了,一天到晚总觉得我讨厌她,我要害她,说不到两句话便开始哭哭啼啼的,我实在受不了。她又不是眼泪做的,怎么那么多眼泪。” “王爷但凡对她冷了些,她便哭到我面前,说我挑拨离间。我这一天到晚的哪里来的那么多闲心去折腾?之前不过是哭一哭,上次她自己跳了河,非说是我推下去的。” 想起那件事她就觉得头疼:“她要是在河边那么说,我非要把她扔下去,坐实这个名头。” 谢晚棠拉着端宁走得快,又顾着同她抱怨,未曾怎么注意眼前的路。 絮絮叨叨走了一路,刚拉着端宁转过月洞门,她便撞上了一堵厚实的“人墙”。 “小心。”随着一道清冷如玉的提醒,下意识往后撞了一步的谢晚棠被人揽住腰,又跟着那力道往前再度撞到对方怀中,也不由得循声抬起头。 她撞上了一对漆黑如墨的双眸,对上了一张清隽雅致的脸。 谢晚棠愣在原地。 “子朝兄,你可无碍?”与他同行的人出声询问。 被称为“子朝兄”的男子松开谢晚棠,往后退开一步,朝那人摇了摇头,温和的拱手抱拳朝着谢晚棠二人行了行礼:“臣江暮行见过端宁公主,七王妃。” 谢晚棠再度愣在原地,脑子里感觉有根弦突然就炸了。 她好像知道,她跟毕粥粥现在在哪本里面了。 第三十二章:男女主角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七哥九哥,你们快一些。” 带路的十四王爷宋晟走在最前面,他时不时回头看始终跟在身后的两个人。少年还藏不住心思,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脚步亦轻快无比。 宋遇看着没头脑一般欢快的宋晟,无力的牵起一个笑当做回应:不是他不想快点,他也想很快很快的奔跑,跟宋晟一般把身边这个笑面虎甩掉,但是他不敢。 每当他试图加快一点脚步的时候,笑面虎就会笑着看过来,虽然一句话没有,但是紧张与威胁之意瞬间把他的脚步压住。 “七哥今日,似乎有些不太想理会我。” 正当宋遇感觉内心艰难之际,笑面虎冷不丁开口了。 宋遇暗自哽咽,面上淡定道:“嗯?九弟怎么会那么想,此处路面多不平,十四弟又跑那么快,我着实怕他摔了。”视线落在了前方欢快的少年身上,宋遇刻意忽略身侧人的灼热视线,“加上我略有些担心王妃,是以有些忽略九弟了。” 话一出口,身侧人的视线更加灼热。 宋遇:……要不是知道你想弄死老子,那么盯着老子还以为你暗恋老子呢。 宋岸眸色微沉:“哦……今日瞧着七哥跟七嫂倒是十分和睦,着实令人羡慕。”他状似不经意询问道,“只是七哥一向不大喜欢七嫂,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往年不论我们如何劝解,七哥你总也不听,如今怎么突然开窍了?” 想起覃昭儿的质问,宋岸心底烦躁,脸上不动声色:“七嫂貌美如花,大方端庄,七哥如今愿意同七嫂和睦相处,最是再好不过。” 宋遇的视线挪都没有挪动过,语气诚恳:“你说得对。” 宋岸:“……” 凝视着宋遇毫无表情波动的侧脸,宋岸道:“……如此就好,七哥如今家事已了,国事却也不可误才是。父皇前些日子因辽元水坝倾塌一事而烦心,我同五哥已将治水之法呈了上去,不知七哥是怎么想的。” 宋·脑子没这个记忆·前几天拿治水之法的折子垫桌子·遇“哦”了一声:“五哥同九弟已经有了法子,我资质愚笨,自然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宋岸:“……” 怀疑之色终于忍不住跃上眉眼,又极快被宋岸压了下去。 他不相信宋遇疯了:辽元之水一事事关重大,他们都为了能够负责之事而绞尽脑汁,暗中部署计划,希望一争上下;五王爷资质平平,不足为惧,当是宋遇最为棘手。 现下他听见了什么?宋遇主动放弃了? ……宋遇是不是疯了,还是他方才耳朵出问题了。 心中翻江倒海,宋岸笑道:“七哥……谬赞了,父皇一向最为器重于你,此事他本也最为属意于你,七哥莫要再哄着我玩了。” 宋遇一本正经的摇摇头:“我以往沉迷国事,废寝忘食,忽略了太多东西。如今跳了出来,这才发现身侧有娇妻相伴,花美草绿,美酒佳肴,实在有太多人间美事。国之栋梁实在非我所能触及之事,父皇错爱实属误会!” “现下我已经决定不为这些事情所烦忧,我要专心享乐人间,莫辜负好年华!” 宋遇紧握拳头,表情诚恳,语气铿将有力。 宋岸:“……” 青年温和的面具终于有了一丝裂缝,视线中装满了此刻仿佛在说什么雄心壮志的他七哥,依稀还能望见他闪闪发光的眼眸,充满了真诚与对未来的期望。 宋岸:“……七哥的觉悟……真好。” ……这是宋遇的新计谋还是他七哥真的,脑子坏掉了呢? 一向表面功夫做的非常五好青年的九王爷宋岸再也保持不住脸上的风度,极度头疼的转过头一同去看前面的少年:……他此刻心乱了,果然不可小看宋遇,他是使得一手的好计谋。 发表完“豪言壮语”的宋遇美滋滋:这下不用杀我了吧!看到没有!我可真聪明! 奔到门口的宋晟回过头,便望见他向来冷淡的七哥宋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脸喜滋滋的在傻笑,宛如一个草包;温和而又平易近人的九哥宋岸眉头紧皱,表情复杂,很是深沉。 单纯的宋晟神情困惑:……就一条路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么? ****** 宫宴开始前,谢晚棠从端宁宫【中】出来,成功的跟宋遇会晤。 宋遇一见到谢晚棠,笑的便跟个二傻子一样,抓着他战友的手,忍不住汇报喜讯:“好消息好消息——” “特大好消息,温州皮革厂——”谢晚棠下意识的接上了他的话,又硬生生自己刹住了车,转回话题,“……什么好消息,你找到回去的办法了?” 宋遇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笑的无比灿烂:“不是,比这个好消息要低一点!” 他的眼睛闪闪发光,视线投向了对面不远处:“我跟宋岸说过了,我不争皇位,也不跟他抢,效果很好!他没有怀疑我被掉包了!甚至非常的赞同我!” “你看,我不会被他继续暗杀了,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去想办法怎么回去了!”宋遇的语气饱满真诚与对能够活下去的欣喜,“他人还不错,能沟通,你看我是不是特别的聪明!” 谢晚棠也跟随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正在跟人谈话的宋岸。 觉察到二人的视线,宋岸抬起头,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还点了点头。 一旁的心腹侍卫见状,低声道:“主子,看样子上一次的事情七王爷并未曾怀疑您,想来覃姑娘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去,毕竟我们做的天衣无缝,不会有人怀疑她们还活着。” 视线落在了谢晚棠跟宋遇相握的手上,侍卫顿了顿:“……应当。” 宋岸神情依旧温和为平易近人,声音却冰冷十足:“不,暴露了。” “宋遇将我当傻子,拿什么享乐人间做借口骗我,什么贪图美色,什么美酒佳肴,什么风光如画,全是把我当成傻子耍呢。” “看他现下同谢晚棠的姿态,可不就是在明晃晃的嘲讽我么。” 宋岸道,“嘲讽我心计全然暴露却还要同他演戏,他向来人前凉薄,我却要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不能同他发作,所以他才拿这般拙劣的言辞糊弄我,将我当猴戏看呢。” 收回视线,宋岸看向了不远处,忽而微微蹙眉。 随着宋岸的视线看去,侍卫微微惊讶:“这不是林姑娘么?” 瞥了一眼谢晚棠跟宋遇,又看了眼不远处孤身一人的林淳儿,宋岸微微一笑:“有意思。” 那一边,得到宋岸温柔笑靥回应的宋遇笑的越发灿烂,邀功一般:“看见没!” 谢晚棠:“……” 谢晚棠:“…………” 闭眼睛微微深呼吸,谢晚棠敛去脸上的无言以对,以一副慈祥的老母亲姿态抬手摸了摸面前傻崽的脑袋,同情叹气:“我算是知道你女朋友为什么跟你分手了。” 傻呵呵的宋遇:“啊?” “宫斗剧这种戏码真的不适合你,但凡你要不是个王爷什么的,你这感人的智商……应该是活不过三集的。”谢晚棠在宋遇困惑的神情之中努了努嘴,“你看,那是谁。” 宋遇困惑的转过头,撞上了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睛。 上一秒还在天堂的宋遇:“……他妈的这人怎么在这里!!!!” 这双泫然欲泣眼睛的主人可不就是应该被他丢在府中的林淳儿么。 因在京中并无多少知己好友,此次又无七王爷陪着她,是以林淳儿并不敢多在宫内闲逛,唯恐惹出事端给宋遇添了麻烦,便一直在御花园一角安坐着。 她之前并未瞧见宋遇,是谢晚棠到了之后才看见了宋遇。 也自然看见了向来对谢晚棠冷漠的宋遇,此刻却一脸微笑主动上前握住她手的这一幕。 小丫鬟口中听说之时她并没有相信太多,直到此刻她亲眼所见。 宋遇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同谢晚棠说话之时,脸上的笑容分明没有断过,就像是……当初对待她的姿态一般。 是因为遇哥哥对谢晚棠动了真情,所以才……如此对她? 还是说,是谢晚棠为了让她看见这一幕才吩咐人假借遇哥哥的名义,将她接入了宫内?一定是这样子的,否则遇哥哥怎么可能将她晾在这里那么久。 因为遇哥哥全然不知道她进宫了! 林淳儿双眸含泪,那么一想便瞬间明白了。 她望见了宋遇看过来的视线,顿时含泪勾出了一抹笑。 林淳儿正要张口喊宋遇,面前忽而投过来一道黑影。 “许久不见,林姑娘。” 宋岸彬彬有礼的立在不远处,含笑同她说话,语气微微有些心疼:“你怎么……又伤心了?美人落泪虽美,但却教人各格外心疼。” 他邀约道:“宫宴尚未开始,不如我陪淳儿姑娘走动一会儿,好让我有机会逗姑娘开怀,免得过会儿宴会上失了礼数,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呢?” ——青年的声音温和无比,如春风一般让人舒适。 林淳儿的视线越过宋岸肩头,看向了瞧向这边以及微微皱眉的宋遇。 ……见有人同她说话,遇哥哥想来是不开心了吧。 林淳儿暗想:遇哥哥果然还是很在乎她的,只是一时被谢晚棠给蒙蔽了而已。如此也好,既然遇哥哥前些日子为了谢晚棠如此对待她,此刻她便也如此还击,教遇哥哥反思,也让遇哥哥明白……她到底有多重要。 白衣姑娘垂眸,盈盈拜了一拜:“如此,便有劳九王爷。” 见宋岸跟林淳儿转身走了,心提到了嗓子眼的宋遇终于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她走了,我生怕她瞬间飙泪又扑过来……这简直是我的噩梦啊。我这个九弟弟可真是个好人啊,看来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 谢晚棠心情复杂,如同地主看自家傻儿子一般:“我如果是你,我肯定不会那么开心……” 陷入美好世界的宋遇:“啊?怎么了?” 谢晚棠一脸同情的看向他,分享自己刚刚想起来的,关于他们所处世界的重要线索。 “我知道我们在哪一本里面了。” 宋遇“啊”了一声,表情又再度兴奋起来:“那你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手握剧本啊!”他激动道,“人生赢家啊棠棠妹妹!我们这还不胜券在握!” 谢晚棠没有笑,她的表情很复杂:“在这本里面,林淳儿是……女主。” 倒霉孩子眨巴眨巴眼睛:“林淳儿?谁?林……哦……”想起传说中的女主究竟是哪位大神之后,倒霉孩子的神情也越发的凝重起来,“……那,男主角……该不会是……” “应该是我那个什么,九王爷吧哈哈哈哈哈。”倒霉孩子企图垂死挣扎,“你怎么不说话了哈哈哈哈哈哈,总不该是我吧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战友依旧没有笑,看向他的神情越发同情。 同情中夹杂着可怜,可怜中夹杂着幸灾乐祸。 谢晚棠口吻悲痛,残酷的证实了他的想法。 “没错,就是你。” 倒霉孩子:“……” 算了,要不他去死吧,这世界不值得。 第三十三章:救场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我真傻,真的。” “我只知道能够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幸福了,我没想到还有种死法叫做生不如死。”宋遇双目无神,双眸流下了屈辱的泪水,“这太他妈痛苦了,这比我前女友还可怕。” 迎上谢晚棠同情的视线,倒霉孩子哽咽求助:“这是真的么战友?这是不是我在做梦?这是一个噩梦么?这是不是你在骗我?呜呜呜呜我觉得我真的好惨啊。” “是的,这就是真的。”谢晚棠老妈子一般安抚着倒霉崽崽的头,肯定的答复了他的拒绝,“这真的就是我在骗你逗你玩呢。” 哭到一般戛然而止的宋遇:“……” 视线幽幽的落在谢晚棠身上,宋遇哀怨道:“把我吓死了,你单人作战很快乐么?”摸了一把压根不存在的眼泪,倒霉孩子又问,“那你说知道了剧本也是骗人的?” 谢晚棠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是真的。” 宋遇的心顿时又提了回去,伸手一把握住谢晚棠的双手,胆战心惊而又委屈无比:“……战友,求您了,告诉我,我真的跟那个林淳儿没关系吧?啊?我他妈的不想谈恋爱呜呜呜,我就想不缺胳膊缺腿的完整的回家呜呜呜呜。” “啧,瞧把这孩子吓得。”谢晚棠故作心疼的摸了摸崽崽的头,“你不是,但是——” 她的话说到一半,一道尖锐的嗓音忽而响起。 “皇后娘娘到——” 宋谢·第一次见皇后·晚·弄不清关系·遇棠二人组顿时换上了一脸紧张色,面面相觑之间开始了考前论题小讨论。 宋遇:“皇后是谁啊……我娘是谁啊?” 谢晚棠:“……你这问题难到我了,我这之前完全没打听过啊。” 宋遇:“那我怎么喊啊……妈、妈妈?” 谢晚棠:“……你认真点,你可以喊母后,不管是不是她的崽,她是皇后你就那么喊!” 两人尚在窸窸窣窣讨论间,那厢的皇后倒是先开口了:“阿遇,来母后这儿。” 满头凤钗,端庄华贵的皇后端坐在凤位上,含笑瞧着席上正在说着悄悄话的夫妻俩,脸上的慈爱几乎快溢出来:她几个孩子当中,最担心的便是宋遇了。 宋遇自幼聪明,唯独有时候有些不近人情,皇帝几个儿子当中本最属意宋遇,奈何因娶谢晚棠一事,父子二人冷战许久。 宋遇睚眦必究,谢晚棠设计嫁给了他,宋遇便让镇国公府暗中吃了好几个大亏,面上也从不给自己的新婚妻子半点面子。 其实皇后倒是颇为看好谢晚棠这个儿媳妇,有一副好样貌,也学得一手好武艺,琴棋书画虽不大好,但是通身世家小姐的气度,比起那位莫名其妙的林小姐来,担得上王妃的威严。 如今见这对小夫妻和睦,皇后很是满意,语气亦十分慈爱:“阿晚也是,你们夫妻二人上前来,母后许久未见你们了。” 内心紧张而面上坦然的穿越二人组跟机器人一般,行为步伐极度统一的上前行礼。 “阿遇似乎有些消瘦了。”皇后慈祥的看着自家崽,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 被点名的宋遇内心十分惶恐,还不等他想好措辞,皇后已经自言自语般替他想好了理由:“想是为了替你父皇解决辽元水坝一事费神了许久吧?真是个好孩子。” “母后误会了!”瞬间高度紧张的宋遇连忙开口解释,“前些日子我……我中暑了,躺在床上修养了一段时间,多亏晚棠照顾,如今已经大好了!” 顿了顿,他又再度诚恳的表真心:“父皇因此事劳心费神,我自也一同担忧,只是九弟同五哥都已经想出了治水之法,我自愧不如,便不敢在父皇面前献丑。” 皇后:……她听到了什么? 惊讶之色一跃而过,皇后还没发表感想,宋遇又继续道:“养病这几日我想过了,儿子真不是为父分忧这块料子,要辜负父皇跟母后的栽培与期盼了。” 说完这些话,宋遇一副惭愧姿态低下头。 他的手被人猛然握住,宋遇下意识的抬头。 意想之中的责备与痛斥完全没有出现。 端庄大气的皇后紧紧握住宋遇的手,双眸充斥着满意与欣慰之色:“如此极好!吾儿甚乖!”她语气诚恳欣喜的跟宋遇如出一辙,“母后早就同你说不要争什么皇位了,当皇帝甚是不好,你瞧你父皇,尚是壮年就因国事烦忧日日掉发,这就快要秃头了。” 谢晚棠:…… 宋遇:“……母后说的很有道理……” 满意的视线从夫妻二人中间打转,皇后慈爱教导:“如此你们夫妻二人便有更多的时候好好相处,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呀。” 谢晚棠回答的很是艰难:“我……” 宋遇乐观且轻松的接受了这个皇后有些诡异的性格设定,自来熟插嘴道:“母后,养孩子也挺容易秃头的,我们还年轻呢,再等个几年,您不如催催其他几个皇兄啊。” ****** 林淳儿随宋岸回到宫宴上时,正好瞧见谢晚棠宋遇二人站在皇后面前,三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话,虽然瞧不见谢宋二人的正面,但是皇后笑容不断,很是开怀。 往昔宫宴时,宋遇寸步不离的陪着她,偶尔有几次她便能同皇后说上话。 只是皇后不大喜欢她,虽看在宋遇的面子上不会给她难堪,却也从不亲切。 哪里像是……如今对待的谢晚棠呢。 林淳儿黯然神伤,宋岸也在看那边的三人组。 青年站在阴影之下,神情冰冷:果然……他就知晓宋遇只是把他当做猴戏一般戏弄,什么放弃争夺都是将他当成傻子玩。 治水之法究竟是真的没有后续还是如何……还需要好好查证,若是真的放弃了此次机会,必然还有后手,他的话不能尽信。宋遇此人,不愧是皇后所出,心计果然深不可测。 宫宴即将开始,众人就坐不久,端宁公主才姗姗来迟。 视线漫不经心的掠过了不远处的谢晚棠,端宁淡定入座。 宋遇瞅了一眼自己家的那个便宜妹妹,低声问她:“对了,我刚刚还没来得及问你,那男主角是哪个?我想知道我有cp么?我没有吧?我不谈恋爱吧?我安稳吧?” 随着皇上的出现,席上的氛围便逐渐热烈起来。 笙歌燕舞,觥筹交错。 他们两个人凑近了说悄悄话并不算是什么突出的行为,宋遇的声音又压得特别的低,几乎被这鼎沸笙歌给淹没下去,除却靠近的谢晚棠,旁人几乎听不清楚。 谢晚棠看了眼坐在宋遇左边桌子上的白衣姑娘林淳儿,心情复杂:“……你九弟。” 宋遇彻底松了口气,随后面露敬佩。 “能够应付一个天天哭不完的女主,我觉得宋岸也不是个一般人啊。” 他眼睛一亮,提议道:“你看,宋岸那么聪明,当上皇帝应该是早晚的事情,不如我们去抱抱他的大腿怎么样?到时候完整活到大结局不是问题啊。” 处处留意着宋遇的宋岸顿了顿,酒杯举到唇边停了一秒才送入口中,青年不动声色低下头添酒,微微皱了皱眉头:……依稀从宋遇唇中读出了他的名字口型,他在跟谢晚棠说什么? 宋岸抬起头,唇角的笑意未敛,恰好对上宋遇的视线,便展颜温和颔首。 “你看!他冲我笑了!他多么的温和好说话!以后一定是个明君!”宋遇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充满了一闪一闪的小星星。 谢晚棠把他的脑袋想成月球,似乎能看见上面被一砸一个坑。 “崽,我不想打击你。”称呼被她顺口喊了出来,谢晚棠道,“可是这个大腿你抱不来。” 宋遇“啊”了一声,正要问清楚,四周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谢晚棠微微皱起眉头,手指紧紧摁住桌角,她看向了林淳儿。 林淳儿低着头,长睫微颤,置于桌子下的双手紧紧揪住帕子,泄露了她紧张的心情。 谢晚棠不动声色的挪回视线:……来了,林淳儿对宋岸提的第一件事情。 站起来的是个年轻而又俊朗的青年,却不是大宋的打扮。 青年对着皇帝摇摇拱了拱手:“本……我曾听闻大宋端宁公主舞技超群,三国之内无人可与其相比。这寻常舞姬太过无趣,不知可否有缘得见端宁公主一舞呢?” 四周寂静无比,皇帝仍面带微笑,看不出什么心思,倒是皇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宋遇小声道:“这是哪个倒霉蛋?端宁好歹是个公主,哪里有他说跳就跳的。” 谢晚棠看了他一眼,心情复杂的跟他科普:“……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这一位其实是大周的太子,微服私访来的大宋,我们的粮草不够,要同他们借粮,所以……” 虽然她没有说完,但是宋遇也明白了:“所以现在就是,我们有求于人,他提什么要求,我们得基本上完成一下?”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道,“这也太过分了。” 的确过分,但是大周太子就是明目张胆的过分。 宋帝笑容不变,未曾开口应允,倒是端宁先说话了:“怕是不大可行。” 端庄明媚的美人歪着头,精致的妆容在灯光下显得更为动人,然而美人下一秒—— 伸手撩开了自己的裙子。 大大方方露出裙摆下面包扎了纱布的小腿,端宁淡定道:“方才本公主下楼之时不慎,将腿摔伤了。若是知晓今晚要跳舞,本公主就小心些了,真是可惜了。” 说着可惜,语气中似有可惜,但是美人面无表情,完全不可惜。 周太子微微僵住,目光打量着端宁:“……倒真是不巧了。” 他有所怀疑,怎么可能刚要求对方跳舞,对方就能跳舞的;但是端宁毕竟不能未卜先知,他事先也没有同人说过,总不至于这位公主有读心术吧。 两人对视之间,现场氛围便有些僵硬。 随后,一个姑娘便缓缓站了起来,先是行了行礼,垂着头语气羞涩:“若是诸位不嫌弃的话……小女斗胆自荐,愿意献丑一舞给诸位助助兴。” “自香你莫要谬赞了。”她旁边的姑娘抿唇轻笑,“整个大宋谁人不知你也藏得一身好舞技,若是端宁公主不上场,场上有谁能及得上你呢?” “是了,今日端宁公主若是也能上场,你们能够合跳一曲怕也是人间美事呢。” 宋遇撇了撇嘴,嘀咕道:“为什么动不动就说什么‘整个大宋谁人不知’,‘多少国都比不上’……这肯定是经过包装跟美化,又不是真的一个一个比出来的。” 谢晚棠目送李自香下去换衣服,没有说话。 她迎上端宁的视线,微微摇了摇头。 宋遇转头时,端宁已经转开了视线看向了一边。 他也没有注意这一个小互动,趁着还没开场又继续问:“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是在哪一本里面的啊?人多起来了之后凭借大家的名字对上号了?” 谢晚棠顿了顿,语气有些犹豫:“……是碰见了一个我印象最深的人。” “谁?” 视线缓缓落到在皇帝耳畔低语的侍卫上,谢晚棠的神情更为复杂。 “……少年将军,江暮行。” 第三十四章:一见钟情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臣江暮行来迟,还请皇上责罚。” ——宴会忽而寂静下来,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一处。 ——自小路走来的青年身材挺拔,步伐悠然闲适,一步一步自树荫暗处下而来。 ——青年穿着一袭简单的白色黑缘的劲装,衣摆末端以浅金色绣线缀着青竹翠叶,若不是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倒看的不是很真切。 ——轮廓分明,剑眉星目,鼻若悬梁,青年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之色,然漆黑眸子寒月一般凉薄,偏他唇畔噙笑,如高山皎月,清隽而淡漠,惊为天人。 ——“早些便听闻大宋江将军的威名了,今日一见倒也不外如是,这样的病秧子都能被称之为猛将,怕是大宋早已没什么人才了罢。” ——使者出口嘲讽,脸上的轻蔑之色毫不掩盖。 ——江暮行唇畔笑意未变,眸瞳忽而幽深冷漠,压迫顿时如山而来,唬的使者嘲笑声戛然而止。不等使者稳过神来,远去几步之外的青年猛然之间欺身而上,在刹那间近身使者,冰冷的手落在了使者手中的大刀之上。 ——“来使,”江少将军的声音低淡,远山一般缥缈而好听,“到底是宫宴,若是在大宋陛下面前亮兵刃,到底有失你们……大周的礼数。” ——青年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落在刀面上煞是好看。 ——他手下轻轻一折,刀刃瞬成了两截,映出青年微微弯起带笑的唇角,以及那双漆黑的眸色中覆满了凛冽入骨的杀意。 ——眼底晦暗一片,江暮行微笑凝视着使者,偶尔还会掩唇微微咳嗽几声,却全然不损他身侧凛冽之气。青年孤山般高傲而冷漠,却又如月一般清寒温和。 ——温润,冰冷两种感觉在他身上相融相交,反倒形成一种特殊而奇妙的气质。 ——“得罪了。”青年退开,温声道歉,笑容雅致而淡然啊。 这是原文中关于江暮行的首次出场描写。 “棠棠妹纸——” 耳畔响起宋遇的呼唤,谢晚棠猛然回神,从回想起来的故事书中的描写内容回过神来,有些迷茫的看向了宋遇,似乎有些不明现在的状况。 宋遇皱着眉头,担忧的看着她:“你怎么了?我问你江暮行是谁,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他脑洞大开,瞬间脑补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乱穿世界,“……你不会突然失忆了吧?还是说你手握剧本所以有什么【∶】ug,不能说之类的?” 宋遇胆战心惊,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 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宋遇,谢晚棠摇了摇头:“……没有。” 李自香已经换好了舞裙,盈盈朝着帝后拜了一拜,开始踩着鼓点跳舞。 一众白色的伴舞之中,李自香身穿红色水袖长裙在舞姬之中,她戴着面纱,眼波流转,翩翩起舞,如同一只红色的蝴蝶。 宋遇无心看美人跳舞,只关心自己的戏份:“那你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接下来那个大周使者就要为难我们了。”谢晚棠看了一眼林淳儿,恰好对上对方的视线,林淳儿勉强一笑后迅速挪开了目光,“……他要找我们打架。” 宛如五雷轰顶的宋遇:“……我现在去厕所然后假装摔断腿还来得及么?” 李自香一曲舞毕,受了皇帝的夸赞跟赏赐后又盈盈一拜,便退了下去。 周太子的视线仍旧在端宁公主身上流转,倒是他身边的人哈哈笑了两声,站了起来朝着皇帝拱了拱手:“哈哈哈哈哈大宋民风甚得我心,皇上也果然爽快!我是个粗人,早就听闻大宋有两将,少有江将军,长有谢将军,今日未曾见到这两位将军实在可惜。” “但我又听闻谢将军有一女,功夫很是了得,我甚少见过好武功的女子,不知道今日有没有机会能够向这位谢大小姐……讨教一二。” 宋遇脊背挺直,迎着所有人的视线嘴巴微动:“我要不说你有了不能打架吧……” 谢晚棠没有说话,淡定的凝视着看过来的大周使者:“一。” 宋遇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二。” 大周使者纵身跃到了中央位置,伸手摸出了鞋子中的短刀。 “三。” “臣江暮行来迟,还请皇上责罚。” 就在谢晚棠低声数完第三声,大周使者刚刚跨出了第一步后,席外响起了一道低沉而清淡的声音,那声音很是好听,如醇酒一般令人心动。 谢晚棠缓缓抬起头看向了来人。 侍卫们自动让出了一条道,露出一个站在暗处的白衣青年。 传说中的少年将军江暮行缓步走入灯光之下,青年的眉眼在暖色的烛光下惊艳如月华,漆黑的眸色乌沉沉的,唇角的笑意冷淡而温和,气质如玉一般温润,不似真人。 他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谢晚棠抿唇静静地望着他,连呼吸都忍不住放慢了。 此刻众人都在看向那处,宋遇的视线也一样:“这就是江暮行啊……将军?你家不就是个将军府么,怎么还有个将军?他跟你爹谁比较大啊?这看起来好像跟我差不多大啊……” 谢晚棠没有说过,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江暮行。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如同书中所描述的一模一样,少年将军轻轻的折断了这位大周使者的刀刃,动作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一身温润气质同他道歉,不卑不亢。 大周使者被江暮行的气场所震慑,刀刃被折了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嘴唇微白,下意识的往后退开一步,好半晌才勉强冷笑道:“……不愧是江少将军,果真、真好本事。” 江暮行垂眸朝着皇上行了个礼,温声道:“皇上,臣来迟了,乌洲如今已经收复,现归我大宋所有,臣已将物资、粮草以及人马尽数清点呈上,是以来迟,还请责罚。” 话一出口,席上一片哗然,大周太子的脸色瞬间变色,然也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初。他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酒盏放下,冷眼看向了江暮行,眼底光芒明明灭灭。 皇上先是一怔,而后龙颜大悦:“好!江爱卿,此乃大宋大喜之事啊!”视线掠过场上神态各异的众人,“爱卿常年征战沙场,乃大宋栋梁之才,当为嘉奖何来责罚!好!好!” 见皇上心情大好,大臣们纷纷开始说着恭喜皇上贺喜江少将军之类的话语。 宋遇偷偷凑向了谢晚棠,开始补课:“这什么情况?乌洲很大么?为什么要喊他江少将军?他爹是不是江大将军?我怎么觉得氛围怪怪的……” 手握剧本的谢晚棠开始科普:“不是。” “我爹是谢将军,江暮行比我爹晚好多年才出名,因为年龄的缘故,所以才喊谢将军与江少将军,江暮行如今成年不久,在他成年之前都是喊他江小将军的,江暮行父母早亡,家中只有一个兄长。” “乌洲是介于大宋与大梁之间的一座小城池,占地面积虽然不大,但是它早年属于一个,嗯……类似于军事基地这种地方,所以它的物质粮草什么的都十分丰厚,把乌洲拿下来了,大宋的粮草问题就解决了,不用再受大周的气了。” 高位上的皇上欣赏完大周使者的脸色变化,将江暮行一人单独传至书房去谈论国事,吩咐剩余的众人继续宴会,自行玩乐后便先行离场了,随后皇后便也称乏离场。 帝后离开了宴会上后,现场氛围便轻松了些,众人也没有瞬间便起了玩乐的心思,都在为方才的事情而议论纷纷的。 宋·毕粥粥·吃货·遇叹了口气:“这地方太压抑了,连个饭都不能好好吃,我才吃一口,这个人就说要干嘛干嘛,好不容易吃了第二口,那个人又要干嘛干嘛。” 瞥了眼自家沉浸在美食世界的崽,谢晚棠叹了口气:“我们想个办法早点回去。” 正在谈话间,方才在皇后身边服侍的小丫鬟走到二人身后,笑吟吟的打断了这两位众人眼里正在说悄悄话的小夫妻:“王爷,皇后娘娘请您去宫中说话。” 宋遇瞬间神经紧绷,求助一般看向谢晚棠,却见他的战友温和的启唇,仿佛在催他早点去送死:“母后想来是想你了,快些去吧,不必担忧我。” 被抢先了一步台词的宋遇卡了卡,轻轻叹了口气,认命的站起来:“好,走吧。” 宋遇的身影在视野中消失,宋岸的视线落在了笑容灿烂的谢晚棠身上,再转向她身边不远处愁云惨淡的林淳儿,眉头微微一蹙,不动声色的将酒送入口中借此掩盖,眼底有些凉薄。 ……好一个宋遇,做戏说的好听,江暮行将乌洲刚刚收复就开始的那么迫不及待。 林淳儿双眸雾蒙蒙的,一脸凄凉的看着谢晚棠,欲言又止:“……王妃……” 伸手端起酒,谢晚棠转身就走到了端宁身侧,将手中的酒一口饮尽,压低声音同她嘀咕:“你方才迟了那么久,找到了什么东西么?有没有教人发现。” 端宁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语气微沉,听不出喜怒:“我的舞衣叫人做了手脚,若是我真的应下了,怕是这舞跳不到一半衣服就要在人前出丑了。” 她的语气沉沉的,似有一丝怒意:“……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谢晚棠没有回应她,只是转头看向了那边正在同人说话的九王爷宋岸。 林淳儿同宋岸提的第一件事,就是希望宋岸能够给她一个公道,让谢晚棠端宁等人莫要再继续欺负她了。她用词凄凉,说的是希望宋岸以兄长的身份去劝说端宁,再劝谢晚棠。 宋岸一向怜香惜玉,此刻本对林淳儿已经生了几分情愫。 他跟端宁并无什么兄妹之情,反倒是端宁跟宋遇一胞所出,对他并不利。 按照宋岸的计策,本该是端宁献上这一支舞,然后在舞跳到一半之时端宁的衣服会滑落,使她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依照端宁的性子下去之后必然不会再回到宴席上了,在端宁回宫的路上她便会莫名失踪,接着被人撞见跟大周使者衣衫不整的躲在花丛之中。 端宁被赐给了大周使者,那个粗鄙的络腮胡大汉,而后在回大周的路上暴毙。 谢晚棠对端宁印象不深的原因就是因为按照原剧情,她跟谢晚棠一同欺辱了林淳儿,而后被如此设计,成为本书第一个死去的炮灰,此后再没有提过。 心情复杂的摁着酒杯没有松手,谢晚棠便看见宋岸忽而转头,对上了她的目光。 被宋遇称之为笑面虎的青年微怔,随后很笑面虎的朝着谢晚棠友善的笑了笑。 接着,一个人走到了谢晚棠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谢晚棠抬头,对上了一张络腮胡大汉脸。 谢晚棠:“……” “方才被江少将军打断了,未能向谢大小姐讨教。”大周使者喝了酒,脸上有些红,他十分不友善的盯着案几后的这两个美人,“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 他的视线转了转,而后笑了笑:“不过谢大小姐穿的这般累赘,怕是不怎么能出手好好打一架,你且生的这般好看,我若是不小心伤了你的脸倒是可惜了。” “不如,我们来比一比酒量吧!” 大汉将酒盏往前猛然一推,荡出了几点酒渍,端宁微微蹙起了眉头。 “哈珀,不可无理。”大周太子的声音清清淡淡的。 他从大汉身后转了过来,朝着二人抱了抱拳,温和的视线落在了端宁身上:“哈珀是蛮夷出身,不懂礼数,还请二位莫要见怪。方才我不知公主受了伤,提出那般要求,实在冒犯。” 长相英俊的男子微微笑着,朝前摊了摊手:“不知公主是否愿意大度赏脸,喝下我敬的这杯酒,便是当做原谅了我的得罪呢。” 端宁懒洋洋的掀起眼皮,瞧着面前英俊男人的笑容,伸手拿过自己身前的酒杯,虚虚的往上碰了碰杯,轻呵一声:“本公主同七哥一般,向来小气,不过你既然诚心来道歉了。” 美人在灯光下微微眯了眯眼睛,打量着男子的外貌,如同在打量着什么物件一般:“我也瞧你比我那些面首……小倌好看的多,那我自是愿意赏脸。” 红唇轻启,美人却是将堂堂大周的太子同青楼中的小倌相比。 周太子的脸色未变,眼底却风云滚动,一旁的大周使者正要发怒,却见一旁的谢晚棠身子一歪,撞到了端宁身上,将她手中那杯酒也全部给撞翻了。 酒味醇香,谢晚棠的眸色微冷:……狗东西,以为她看不见这狗男人摊手的时候丢了什么东西下去是不是?!跟她玩,多去酒吧学习学习吧,呵!垃圾! 再度抬起头的时候,谢晚棠半垂着眼睛,秀眉轻蹙。 她一副喝醉了的样子,被端宁公主扶着坐直,似是全身无力:“端宁,我有些难受……” “不妨事,我宫内有解酒药。”端宁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旁若无人一般,“左右父皇母后都不在了,接下来也没我们这些女眷什么事儿,我们先回去罢。” 说罢,唤人过来扶起谢晚棠,端宁看也不看面前脸色微黑的两个人:“如此,先告辞了。” 跌跌撞撞离开了宴会,谢晚棠走到一处忽而皱着眉头停下了脚步,硬是要在一处石头上坐下,指示着扶她过来的丫鬟:“我要喝水,不喝水我便不走了。” 丫鬟“啊”了一声,下意识的看向自家的主子。 端宁蹙眉,盯着谢晚棠,无可奈何道:“去给王妃倒杯水过来。” 丫鬟迟疑的看了眼二人,福了福身子便麻溜的走开了。 四周寂静无比,谢晚棠忽然站起来,语气着急。 “端宁,快走!!” 第三十五章:贵人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端宁,快跑!” 几乎在话音刚落,谢晚棠无比肯定的抓住端宁的手往她回宫的另一条小路奔去,压低声音道:“秋月被收买了,现在是大周太子的人,他们要算计你。” 端宁被她抓着往前奔跑,精美的外衫长裙被树枝刮破,美人脸上不见半分心疼,倒是微微扬眉,好奇道:“你是怎么知晓的?” ——她无比流畅的跟着谢晚棠往前跑,裙下扎着绷带的腿没有半分阻碍。 端宁道:“你方才让我假装摔伤也是这样,从入宫开始你一直同我在一起,大周太子跟使者则是昨夜才到达皇宫的,你们本无交集,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书中关于端宁公主这一段的描述其实是很少的,大部分剧情都在描写,因为争夺辽元水坝一事的七王爷宋遇、九王爷宋岸明里暗里互相试探,互怼的。 ——林淳儿独自一人遇见了谢晚棠跟端宁,受了委屈,险些落水,多亏遇见了宋岸。 ——宋岸见美人受了委屈,自然要百般怜惜哄她开怀。 ——彼时林淳儿因为在府中多番受到谢晚棠的刁难,而宋遇又顾虑着将军府没能处处关心到林淳儿,导致林淳儿心中委屈良多。此刻宋岸一温柔安怀,她自然全部倾诉。 ——宋岸设计了端宁之后,林淳儿全然不知,还在感叹端宁身为一个公主,与人无媒苟合到底有失身份。是之后周太子跟宋岸闲聊之时,谈话之间说出了这段计谋。 ——端宁的贴身丫鬟秋月被周太子收买后,在端宁回宫的路上带她走向了另一条偏僻小路,以及在回大周的路上,也是秋月下的手,毒死了端宁,至此谎称因病暴毙。 但是这一些东西谢晚棠没办法告诉端宁,此刻被她那么一问也一时也找不到理由。 尚在犹豫之间,又闻见端宁轻轻叹了口气,漫不经心道:“算了,现在问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总归你也不会害我,与其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如——唔。” 端宁的声音轻轻的,几乎淹没在两个人的脚步声中,然而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端宁溢出一声痛楚,整个人一歪,踉跄着拖着谢晚棠一块摔了下去。 伸手撑住身子,谢晚棠蹲在地上皱了皱眉头,转头就去看端宁:“怎么了?” 端宁坐在地上,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她低着头没有看谢晚棠,努力在克制些什么:“……方才大约是什么时候中了招,我有些不大舒服。” 她伸手撩开裙子,只见因为方才一滑,她的脚腕处被树枝刮出了明显伤痕。 “你瞧,人都是不能撒谎的,一说扭伤就真的扭伤了,一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就有恶人来算计我了吧。”端宁没有抬头看谢晚棠,身子有些许颤抖,“……不行了。” 四周寂静无声,谢晚棠正要说话,便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迅速噤声,伸手抱住端宁往暗处藏了藏,端宁没有说话,她的手臂被谢晚棠抱在怀中,几乎滚烫的有些可怕。 ……明明躲过了那杯酒,端宁整场也没怎么喝东西,为什么呢。 谢晚棠俯身,在端宁耳畔低声道:“我去引开她们,等人走了,你就早些喊人。” 说罢,谢晚棠将端宁的外袍脱了下来,披在自己身上后弯腰小跑出一段距离。循声朝着窸窣声靠近了些,谢晚棠这才微微直起了一点身子,做出逃跑的姿态,踩响了枯枝。 “在那里!” “公主,您去哪里呀?秋月一直都找不到——公主!” 秋月的声音在身后急急忙忙的,与此同时还有凌乱的脚步声随着她的声音一同响起。 谢晚棠没有回头,抓紧衣裳往前奔跑。 大周太子必然做好了万全准备,所以端宁在这里被大周使者侮辱之时,过了一个时辰才被路过的丫鬟“发现”,又引来了别人。谢晚棠若是抱着端宁大喊大叫,反而会引来这些刻意安排好的人,她们只想追端宁,根本不会顾虑谢晚棠。 但是问题来了,谢晚棠她不认路。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紧张,端宁滚烫的体温仿佛传染给了她一般。 谢晚棠披着宽大的外袍在夜色中奔跑,手指攥紧外袍边缘,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由得拿出了八百的速度往亮处奔去——这感觉太像后面跟了个体育老师了。 亮处并不是什么人烟之地,谢晚棠一个疾步差点冲进了湖里。 她不敢停留,紧急转弯就奔向了石板桥后的假山处。 假山弯弯绕绕的,犹如迷宫,特别适合藏身。 谢晚棠奔入了假山内,里面的烛火点灯处并不多,虽然稀疏散漫的,但也足够照亮里面弯曲而又四通八达的路。她不由得在去灭了烛灯,跟借运气找个隐秘处躲起来之间稍加犹豫。 也在这犹豫间,身后的脚步声越发靠近。 方才奔走的那片小树林是没有灯火的,络腮大汉在林中穿行,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望见一个漆黑而又雄壮的人影抓着一把刀在林中靠近。 如鬼魅,如索命者。 谢晚棠不疑有他,冲入了假山内,凭借感觉在弯弯绕绕奔跑。 嘭—— 在一个转弯处,她撞上了一个厚实的胸膛。 每次的时候,谢晚棠总觉得女主在碰见危险的时候,无时无刻都能碰见男主、男二以及男三等各种男配的时候,简直太扯了。 可现在撞上对方的时候,她被撞的往后倒,被人揽住腰又重新扑了回去。 鼻腔内钻入熟悉,而又陌生的木兰香时,仿佛找到了避风港。 谢晚棠伸手抓紧对方的衣裳,把头埋在对方怀中,哽咽出声:“有人在,追我。” 被谢晚棠这般不管不顾的抓着衣裳,揽着她的手微微一顿,而后另一手迅速抬了起来。耳畔传来几道破风的声音,谢晚棠旋即感觉到眼前一暗。 ——对方直接将假山内的烛灯全部震灭。 揽住她的腰往旁一挪,谢晚棠还没有适应眼前的黑暗,就感觉到自己已经身处到了另一处地方。对方的手还摁在自己的腰间,但谢晚棠依旧能感受到手后的假山壁。 脚步声传入了耳畔,几乎是一墙之隔。 可她心中却没有半分紧张与害怕。 谢晚棠闭上眼睛,把头埋入对方怀中,手指微微用力揪紧对方的衣裳。 来人没有说话,也没有表达任何的反感,反倒是伸手将她搂紧了些,另一只手温和的落在了她的头顶,安抚般的摸了摸。 脚步声几乎在耳畔徘徊,依稀还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大周使者在假山中走动,握紧了手中的刀没有说话。 他追的端宁公主一定没有走出这个假山,可是在他走进来的瞬间假山内的灯烛全数被灭,但他却并没有感受到空气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因为没有了烛火。 假山内弥漫着一股冰冷而渗人的氛围,甚至隐隐有几分压迫。 大周使者的脚步一泄,视线在黑暗中巡视了一遍,不甘心的退了出去。 他在石板桥上顿了顿片刻,又稍等了会儿,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面前这座假山。 假山内寂静无比,谢晚棠没有出声。 “不妨事的,他走了。” 护着她的青年温声安抚道:“可以出去了,七…王妃。” ——大宋少年将军,江暮行。 书中对于江暮行的描写有着浓重笔墨。 最为他的代表性标志可能就是衣服间淡淡的木兰香。 谢晚棠没有动。 其实她已经放松了好久了。 碰见江暮行的这一刻起,谢晚棠就知道自己安全了。 但是颜狗谢晚棠不舍得放手。 她正在厚颜无耻的占便宜。 “我们先出去吧?”江暮行温声提议,“此处到底偏寒,夏日虽是乘凉好去处,但夜间总归有些凉,外边此刻已经安全了,你放心,有我在。” 青年的声音如玉一般,清冷而又温润。 他说着,忍不住将头偏开,掩唇低低咳嗽了几声。 谢晚棠这才想起来关于江暮行的设定。 她急忙伸手抓住江暮行的手腕,将人带着出了假山,二人站在假山的另一边石板桥上,谢晚棠往后退开,微微松了口气:“抱歉……有劳江少将军了。” 江暮行身穿白色衣裳,被她抓过的地方已经皱了起来。 青年眉眼带笑,只是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掩唇咳嗽了几声,江暮行有些疲惫的摇了摇头:“无妨,只是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也不知晓。”谢晚棠偏开头,不太敢看江暮行的样子,“……方才我吃的有些撑了,所以四周走走消消食罢了,结果就瞧见,嗯……有人莫名其妙的追我,我便跑了。” 她随口胡掐,却没有注意到江暮行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端宁的外袍上。 “既然如此,我送七王妃回宴会,王妃可稍加安心。” 想起了席上那群豺狼虎豹,谢晚棠头皮发麻,立刻摇摇头道:“……能否劳烦江少将军送我回端宁宫中?我有些乏了,跟王爷约好了在端宁宫中见面。” 话一出口,空中的氛围莫名的有些冷了下来。 谢晚棠莫名其妙的抬起头,便见江暮行仍是淡笑,只是眼神有些冷。 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旁人:“好。” ****** 宋遇看见端宁的时候,几乎整颗心都在颤:“棠……你嫂子呢?” 端宁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换下来的衣裳就丢在了一旁,方才还精美的衣裳已经破破烂烂。她的脸上有些细碎的伤痕,她靠在榻上,宫女正在她的脚上药。 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有些着急忙慌的她七哥,端宁垂下眼睛,情绪有些复杂。 一旁端坐喝茶,沉默许久的姑娘忍不住开口道:“七哥,就算我们关系不是很好,你这一进来就跟端宁说话,一开口问的就是你王妃,怎的就把我当成不存在了?好歹端宁还是我瞧见她摔在路边,怪可怜的,我才发善心带回来的。” 宋遇转头看她,脸上出现了一种名为茫然的神情。 标准瓜子脸的精致姑娘忍不住露出了不悦的神色:“我是你十妹长宁!” “既然你还知道你是我十妹,也就该知晓自己是端宁十姐。” 宋遇心头一转,脸上神情顿转为漠然:“见妹妹孤身受伤,身为姐姐自然要关怀妹妹,这本就是你该做的事情,你怎的还要同我讨谢还是要如何?” 长宁被他激了那么一嘴,忍不住摔下茶杯,大声道:“宋遇你——” “直呼兄长名字,你到底还有没有礼数?”宋遇皱了皱眉头,不客气的打断长宁的话语,漠声道,“看来我需禀告母后一声,好生将你教导教导了。” “你——” 长宁气急败坏的站起来,才怒气冲冲的说出一个字,便见一个小丫鬟着急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王、王爷,公主,王妃回来了,此刻已经到了门口。” 闻言,端宁猛然抬起头,紧绷的神情没有松动:“晚晚看起来受伤了么?” 宋遇则是等也不等,长腿一迈就跨了出去。 见宋遇走了,长宁气急败坏的追了出去:“宋遇!我话还没说完呢!” 确定端宁已经安全回到了宫中,谢晚棠也是松了口气:“有劳江——” “晚棠!!!!!” 宋遇三步并两步飞奔跨出大门,将有些灰头土脑的谢晚棠一把抱在怀中,有些激动的拍拍她的肩膀:“我还以为你丢了,吓死我了,一瞬间就找不到你了!!” ——呜呜呜呜我差点以为我的战友没了,以为我又要孤军奋战了! 大概也只有谢晚棠能听懂他那么激动的原因了。 长宁跟出来,望见了她那位向来乖张而又奇怪的七哥露出了一种她从没见过的神情,脚步不由得泄了一泄,有些惊讶的扬了扬眉头。 视线落在了二人身侧的江暮行身上时,她的神情顿时变了变。 “暮行哥哥,别来无恙呀。” 方才还泼妇一般的姑娘提起裙袂,欢喜的奔下台阶走到了江暮行面前。 她仰起头,脸上的神情羞涩而温柔:“早前听闻你回来了,长宁便想去见你,可是父皇说你有要事在身,不愿意让常宁打扰你……没想到,长宁能在这里见到你。” 姑娘的语气温柔而又小心翼翼。 像极了在心上人面前的模样。 穿越二人组已经松开了手站远了些开始看戏。 宋遇:……这是刚刚那个摔茶杯举凳子,凶神恶煞要打他的疯女人么? 谢晚棠:……又是一个自称的姑娘,她有点害怕。 “长宁公主,君臣有义,长幼有序,还请莫要胡乱称呼,臣不敢。” 比起长宁公主亲昵而又依赖的态度,江暮行的态度就显得疏离的多。 “……你总是要拒绝我,你为何总是拒绝我呢。”长宁公主失落无比,咬着唇角道,“暮行哥哥,我们幼时分明不是这样的,但是不管你拒绝我多少次,我都会喜欢你的。” 她伸手解下腰间的香囊,递给江暮行,满是期盼。 “就像是这个……我们曾经一起做的香囊一样,正要它在一日,我就知晓你是喜欢我的,我就知晓我们最后一定会在一起的,暮行哥哥……” 江暮行垂着眼睛,安静的拿起了那个香囊。 长宁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有些紧张的抓紧了自己的衣袖:“暮行哥哥……” 青年掀起眼帘,乌沉沉的眸色没什么笑意。 他温声道:“公主,臣彼时只是奉您之令将花折下,并无别的情谊。” 在长宁微微僵住的表情中,青年轻笑一声,眼底漠然一片。 香囊旋即在他的手下碎成片片布料,香料从青年的指缝中洒落。 江暮行依旧在笑,语气却无比冷漠:“公主,还请莫要再向陛下请婚了。” “臣与公主,并无情谊。” 说罢,青年拱手拜别,道一声“得罪”,旋即告辞。 徒留长宁愣愣的站在原地,脸上神情难堪无比。 宋遇看了场好戏,忍不住“啧”了一声:“这可真是太凶残太可怕了……” 谢晚棠站在他身边,答非所问:“宋遇。” “啊?” “我要跟你和离。” 第三十六章:小说大概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你为什么要跟我和离?” “你是不是嫌弃我不好看了?还是嫌弃我不能文不能打的?” “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不回答我!你是不是外边有狗了——” 她不耐烦的伸手一把捂住宋遇正要鬼哭狼嚎的嘴巴。 “求您了哥哥,你的戏可以跟你的智商一样少一点么。” 宋遇闻言,顿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你都开始嫌弃我笨了——” 谢晚棠压低声音威胁道:“你再瞎逼逼,你信不信我当场给你丢水里去?” 说罢瞪了小戏精宋遇一眼,她轻哼一声掉头就走。 宋遇委屈的扁了扁嘴巴,揉了揉自己的脸,怨妇一般跟在谢晚棠身后:“可是你这干嘛突然跟我说离婚啊?我知道我们这虽然不是假的,但是你为什么要抛弃我呜呜呜呜。” “我又不会对你干什么,挂着夫妻名头,起码我们干什么事情都可以同进退嘛。” “你这一离,我以后找你多不方便,这万一半夜发现了什么猫腻线索的,就不能直接嗖的一声一个地方去找你了,还得驾马车出去,说不定还要被人指三道四的!” 他凝视着谢晚棠飒爽的背影,像是明白了什么,惊恐猜测:“你是不是——” 谢晚棠猛然止住脚步,回头看向幽怨的宋遇:“因为,我,要追,江暮行!” 宋遇懵了一下,随即提高声音,憋屈道:“你果然外边有狗了!!!” 谢晚棠白了他一眼,索性不再理会跟个二愣子一样的宋遇。 她转头推开书房大门,几步走到了书桌后大大方方的坐下,取出了笔墨纸砚。 宋遇跟着她入内,哽咽道:“棠棠妹纸,你为什么那么突然……” “不突然呀。”谢晚棠笑吟吟的看了一眼大开的书房大门,不远处的周齐正在巡逻。 宋遇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过去将门给合上。 谢晚棠淡定的提起笔:“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因为江暮行,我才想起来了这本。” 宋遇走到她身边,看着谢晚棠一笔一划写下江暮行三个字。 小姑娘模仿原主磅礴大气的字模仿的不太好,但是简体小楷写的很是清雅。 想了一下江暮行的样貌,宋遇“啧”了一声。 “我懂了,你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是吧?但是你看见他对那个长宁公主的样子了吧,你看人家在江暮行面前,温柔,专情,都喜欢了那么多年了,你看江暮行……啧,棠棠妹纸,我觉得你追不上,太悬了。” 落笔写下了江暮行宋岸林淳儿等人的名字,谢晚棠伏笔。 她迎上宋遇惋惜的神情,弯唇淡定道:“长宁不可,但是偏偏我可以。” 隐隐闻见了八卦的味道,宋遇拖了一张凳子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他热情的将手边的瓜果推了过去,满脸写着高兴:“来来来,展开说说。” “还有,我这不叫做一见钟情。” 她伸手托腮,笑吟吟道:“我这是,见色起意。” ****** 谢晚棠最初看这本的时候,纯属是朋友安利。 女主林淳儿自幼跟七王爷宋遇青梅竹马,一直都顺风顺水的,直到谢晚棠的出现。 因为谢晚棠跟端宁一众女配的刻意刁难,林淳儿邂逅了男主九王爷宋岸。最初的开始,因为救命之恩而欠下林淳儿三个要求的宋岸在不知不觉中对林淳儿动了真心,二人在磨难中分分合合,不断克服,终于跨过虐恋成功的相守在一起了。 九王爷也因为在林淳儿的激励下,击败了七王爷,成功的坐上了皇位。 这本讲得大部分都是爱情主线,皇位之争占得部分几乎是少得可怜。 朋友推荐是因为里面的女配跟谢晚棠同名,而谢晚棠继续看下去却是因为江暮行。 女主几乎整天哭哭啼啼的,遇见事情就掉眼泪,谢晚棠是真的很反感这种人设;而七王爷宋遇,前期是个明君发展的料子,但自从发现自己的小青梅跟九王爷暗生情愫,就变成了疯狂的恋爱脑,什么都输给宋岸,甚至还险些丢了王爷这个身份。 宋遇黑化之后不断地打压宋岸,在最后胜券在握之时,却因为林淳儿的眼泪跟劝说,把宋岸这个一心想致自己死地的人给放了不说,还主动让出了皇位。 但是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 因为江暮行,才是书中最大的隐藏【∶】OSS。 江暮行是大宋同谢将军齐名的少年将军,生来一副清隽样貌。 他武功高强,因为常年征战而落下了病根,但是依旧无损江少将军的威名。 人前的江暮行是光风霁月而又捉摸不透的青年才俊,无人知晓真实的江暮行。 江暮行究竟在想什么,谁都不知道。 他在前期各种接近女主,在女主对他动心之后又暴露了自己之前假意接近的事实,惹得林淳儿伤心之下转投入了宋岸怀抱。江暮行由此在暗地里开始推动一切,制造宋岸跟宋遇的矛盾,让林淳儿左右为难。 在宋遇死后,江暮行才彻底暴露本性,也揭开了真相。 江暮行从未喜欢过林淳儿,他真正在意的人是谢晚棠。 谢晚棠因林淳儿的原因丢了性命,江暮行想要复仇罢了。 作者不知道是不是偏爱江暮行还是如何。 在整个设定中,江暮行的颜值、计谋值跟武力值都稳妥的占据了全书第一。 包括最后放过林淳儿跟宋岸的原因也只是因为林淳儿那天恰好穿了一件谢晚棠最爱的水蓝色长裙,导致江暮行在那一瞬间晃神,突然觉得一切都没什么意思。 所以他自愿赴死。 谢晚棠当初看到结局的时候被气得几乎吃不下饭。 作者笔下的江暮行太过于完美,尤其是前期还没有暴露出算计的时候。 每每江暮行为了救女主而舍命吐血,躺在床上还在记挂女主时,女主林淳儿却在犹豫着究竟是接受江暮行还是宋岸时,谢晚棠都完全想不通林淳儿究竟是为了什么会放弃江暮行。 尽管她不喜欢林淳儿,但是江暮行喜欢,谢晚棠就觉得女主不识好歹。 每次想起江暮行,谢晚棠都觉得心在疼。 但是现在她这个书中的人物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面前。 她还不小心穿到了人家白月光身上。 虽然书中根本没有写过谢晚棠跟江暮行有任何交集。 ****** “这个剧情也是……666啊。” 宋遇看完谢晚棠手中一张大的人物关系图后,忍不住发表了自己的感叹:“你说这既然是一本爱情,那我们俩只要抽身完整的等剧情自己完结不就得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眼睛一亮:“是不是大结局了,那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那么一想,宋遇就突然燃起了对未来的无限向往:“你看!” “男女主角是林淳儿跟宋岸嘛,我们俩只要吃吃瓜看看戏,等着他们自己发展剧情或者,我们可以可以去推动一下剧情,我现在也算林淳儿半个哥哥,我直接给他们牵红线得了!” “反正现在不用脑子,我们可以享享福,看看戏了!啊,生活真他妈美好!” 谢晚棠看向傻崽期待的神情,忍不住打断他:“崽,如果按照剧情进展……” “大概在这本书三分之一的时候,你就得领盒饭了,还是万箭穿心那种。” 日常被浇了个透心凉的宋遇:“为什么啊!!” “我又不跟主角抢媳妇!我又不跟主角抢皇位!我就想安安心心当个废物!!” 伸手托着脸颊,谢晚棠拿着笔杆子在“林淳儿”的名字上敲了敲:“喏,但凡你觉得你这位小青梅……愿意听你的话,欢天喜地嫁给九王爷的话,那当我没说。” 想起林淳儿日常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宋遇心累,宋遇想哭。 “……那还是算了吧。”宛如一棵枯萎的大树,宋遇萎靡不振的趴在桌上,吸着鼻子哽咽道,“我就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好了,她为什么粘着我不放呢,还非要说跟我只是兄妹之情,你见过哪个、哪个兄妹之情是这个样子的?” 谢晚棠同情的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这本书最主要讲的,就是林淳儿老是在纠结。” “前期在纠结到底是选宋遇还是宋岸,后期在纠结到底是选宋岸还是江暮行。”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宋遇忍不住道,“看自己喜欢谁不就完了。” 谢晚棠道:“林淳儿前期一直坚信自己跟宋遇只是兄妹之情,但是可能就是一种,备胎心理?你看,你当初对她百依百顺的,所以就算你跟我结婚了,她也不会难过,但是你开始在乎我了,跟她保持距离了,她就不依不饶了。” “林淳儿反正现在要跟你好,宋岸不管是嫉妒还是夺嫡,都得杀你。” 无辜躺枪的宋遇:“……” 伸手抓住谢晚棠的双手,宋遇一脸诚恳且真情实意道:“姐妹,战友,祖宗,同志!” “为了党跟人民,为了我们的伟大长期作战计划,为了我们美好且顺风顺水的人生理想,你一定要去,努力,抱紧,大【∶】OSS的大腿!保证我们能够完美活到大结局!” 谢晚棠心情复杂:“……江暮行的确是因为原主死了才报复女主的。” “但是这不代表他就是个好人,不代表他就不是个白切黑了。” “所以!” 反手握住宋遇的双手,谢晚棠也肯定而真情实意道。 “我们快点和离吧!!!” 第三十七章:跟女主打好关系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玩家【谢晚棠】向您发出“和离”请求。 同意。 拒绝。 玩家【宋遇】已拒绝。 …… ………… “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 抱着一把古琴笑容盈盈的往水亭而去,宋遇意气风发的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一脸沮丧的姑娘,忍不住宽慰道:“战友,想开一点嘛。这条路走不通,我们就走别的路嘛。” “只要解决了林淳儿以为喜欢我的错觉这个问题,其他就不是事儿。” “谁说一定要抱反派大腿,棠棠妹纸,你看,只要能够跟女主和睦相处,我们就能撮合男女主,然后抱男主大腿!站队是件很严肃的事情,只要站对了,我们就是主角团一份子!” 如果这是在漫画剧情中,应该能看见宋遇背后熊熊燃起的大火背景图。 谢晚棠无力的牵了牵唇角,抱紧了手中的木盒子,撇了撇嘴。 她相信,宋遇一定会后悔的。 林淳儿那个女主……真的说不通的。 ****** 下人来请林淳儿的时候,她正在后院弹琴。 琴弦在她手下奏出一首颇为幽怨的雨后长调,白衣姑娘则是对着小院荷花池黯然神伤,一副随时随地都能迎风落泪的姿态。 “遇哥哥……他派人来请我?” 闻见丫鬟的吩咐时,琴弦险些在手下断成两截。林淳儿微微皱皱眉头,将勒出了红色线痕的手指收回,她也顾不上疼痛,顿时站了起来,重复询问了一遍。 小丫鬟头一次见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除了悲伤跟暗淡的神情,露出了别的情绪。 她笑吟吟答道:“是的,王爷派人来请林姑娘您,往后院河池一见呢。” “好,你将琴收起来,我这就去。” 她感觉一颗心怦怦直跳,着急的走了两步又退回来,询问道:“我、我有没有哪里……” 她没有把话说清楚,但是小丫鬟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没有,姑娘您很是好看。” ——遇哥哥约她在荷花池见面,约她在为了她修建的荷花池见面。 ——遇哥哥是不是知晓了她对他的重要性,准备要同她和好了? 林淳儿没有让人跟着。 自从最疼她的林嬷嬷被人送走了之后,新换来的那些丫鬟嬷嬷都不了解她,也都不如林嬷嬷贴心,是以到了今日,林淳儿还没有第二个如林嬷嬷一般贴心的随身服侍的人。 荷池水亭,郁郁葱葱。 林淳儿远远便瞧见了宋遇立在水亭内的修长身影,青年的眉眼在一片郁色之中显得更为英俊,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神情温柔无比。 林淳儿调整好心情,露出一个欣喜而又期盼的神情:“遇——” “闭嘴吧你。” 熟悉而又悦耳的女声带着一丝丝的不耐烦,青翠的叶色中忽而又冒出了一个姑娘来——谢晚棠原本是坐在水亭内的,是以方才才瞧不见她人。 此刻她站了起来,秀眉轻轻挑起,微微歪着头凝视着面前的青年;青年比她微微高出半个头,低着头同她对视——即便被她训斥了,青年也是眉眼带笑,十分温柔。 二人站在一起,分外登对。 林淳儿的脚步顿了顿,脸上的笑在一瞬间褪了去,隐隐露出几分难堪之色。 然而也只是一瞬间。 她重新露出笑来,抬步朝二人走去,温声道:“遇哥哥,王……王妃。” ——只是那份笑怎么看怎么有点勉强。 “林姑娘来了,坐。” 见林淳儿到来,二人敛去了玩闹的神情,异口同声请她落座。说完后,二人又对视一眼,眼底同时带了几分挑衅,旋即又化为一种默契的笑。 林淳儿看的难受,索性移开视线,垂首道:“遇哥哥,你找淳儿不知有什么事情?” 谢晚棠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委屈,安安静静的闭了嘴,斜视了一眼宋遇:你来! 被嫌弃的小戏精无辜的耸了耸肩,轻咳一声道:“林姑娘,我与晚棠商量过了——” 最后一个字刚刚出口,二人便见面前垂着头的姑娘双肩一抖,旋即伴随着微微的颤抖,传出了一丝压抑而又无所适应的啜泣声。 宋遇:???卧槽我说什么了???她怎么就哭了???我他妈的语气也不凶啊?? 谢晚棠:……你看你看!我早说什么了!你这还没说完呢!! 二人的眼神在空气中疯狂交汇。 独自垂泪的姑娘看不见二人的眼神交流,低声哭了半晌也没见有人询问,短暂的尴尬片刻后低声抽泣道:“遇哥哥,淳儿同你……只是兄妹之情,淳儿对你也从无此外的意思……” “你同淳儿一起长大,那么多年了,旁人不了解淳儿,你也……误会淳儿么?” 姑娘抬起一双朦胧泪眼:“淳儿只把遇哥哥当成兄长,只把王府也当成自己家而已……淳儿不求别的什么的,只求能每日同遇哥哥说说话,就和往昔一样,只是这般、只是这般……” “王妃也……容不下淳儿么?” 一直沉默的如同个哑巴一般的谢晚棠眨巴眨巴眼睛,无辜躺枪。 林淳儿还在声泪俱下道:“只是这般……王妃也容不下淳儿,也非要遇哥哥将淳儿赶去府去么?淳儿除了遇哥哥……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 谢晚棠继续安静如哑巴,桌下狠狠地踩了一脚宋遇。 没有丝毫防范的宋遇面容扭曲了一下,强迫自己没有叫出声来,只是双手下意识的往桌上捶了上去,恰好将哭的委屈的姑娘给打断,懵懵的抬起头来同他对视。 宋遇:……这尴尬的人生。 他面上波澜不惊,淡声道:“你误会了。” “我的意思是,我同晚棠商量过了,我们之前的确对你……有些误会。”宋遇稍加斟酌用词,“晚棠如今已经放下了对你的芥蒂,你亦不必介怀。”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不会赶你出府。” 眼泪尚挂在长睫之上,林淳儿不由得破涕为笑,伸手便握住宋遇的手,语气一瞬间便快乐起来:“你不是要赶我走么,原是这样,你答应我了是么遇哥哥!” 林淳儿到底是女主,一张娇柔甜美的脸是真的能打。 但是当她充满期待的握住宋遇的双手时,俊朗的青年却在瞬间皱起了眉头,毫不犹豫的将手一把抽开,极其自然的落在了谢晚棠的手上。 青年蹙眉,淡声道:“林姑娘,我如今已经娶妻,你一个女孩子……还需自重。” “可是……”手空落落的垂在桌面,林淳儿的视线落在了二人相触的手上,勉强微笑,语气有些近似于喃喃,“……我们以前总是这样……相处的呀……是王妃会不高兴么?” 谢晚棠:……你在说什么疯话,小时候是小时候,长大是长大啊! 宋遇转头看向谢晚棠,眼底弥漫着痛苦之色,语气偏要深情无比:“你知晓的,晚棠虽人善,但却十分喜爱我,我们虽将你视为妹妹,但到底男女有别,即便她不会不高兴,我却也应当爱护晚棠,不可教她不开心才是。” “你自是放心,晚棠如今已经不会再误会于你了。” 闻言,林淳儿愣了愣,下意识的看向谢晚棠。 谢·被迫营业·晚·戏精·棠摆出一副温和的神情,淡定的点了点头:“之前我因听旁人所言,误会了你同阿遇的关系,处处为难于你是我的不是。” ——她没有,她不是,她没干过! “不过阿遇已经同我说清楚了,这些日子我也了解了林姑娘十一个什么样子的人。我想,我对林姑娘有误解,林姑娘对我也有些误解,只要解开了误会,就没什么打紧的。” ——只要你不挑事,你不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就跟你勉强跟你和平相处。 宋遇在一旁附和道:“正如晚棠所言,我们夫妻二人都将你当妹妹一般看待,你自然是可以留在王府的,莫要担心这些。” 心底苦涩而又难受,林淳儿张了张嘴,强颜欢笑:“好……淳儿知晓了。” “我之前瞧你那把琴也用了一段时日了,特意教人为你买了把新的琴回来。”宋遇将放置在一旁的琴袋抱到了桌上,温和的推给林淳儿,“你瞧瞧,喜不喜欢。” 原本因为宋遇种种做法而难过的林淳儿在瞬间便亮起了一双眸子。 言情中拥有姣好容颜的女主角梨花带泪笑起来的姿态是非常令人心动的模样。 但是宋·21世纪精神小伙·恐林淳儿·遇看见林淳儿几乎算得上是满血复活的样子时,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不等林淳儿开口说话,他迅速将谢晚棠身后的木盒拿了出来,放在了林淳儿的面前一口气道:“这是晚棠送你的首饰!” 话一出口,便见林淳儿的神情带了些困惑。 “之前待你不好,这是我们夫妻二人为你这个妹妹准备的歉礼。”宋遇温声道,“你的首饰都素净了些,女孩子应当打扮的好看一些,你也到了该说人家的年纪了——” 宋遇的话卡在喉咙。 他看见了林淳儿睁大眼睛,从眼角缓缓滑落的眼泪。 宋遇:……你妈的他又说错什么了!!! 宋遇:……为什么!!!就算女孩子是水做的这也太夸张了吧!!! “原来之前都是诳我的罢。” 林淳儿哽咽着:“什么放下芥蒂……不过是幌子罢了,遇哥哥……你以前从来不会提这种事情的,如今你却……王妃到底还是容不下我……” “说是不将我赶出府,不过是换了个方式将我打发出府罢了……” 谢晚棠:……她就不能莫名其妙的被牵扯上么!!!她好累!!! “不是不是!”宋遇感受到谢晚棠能杀人的视线,连忙开口解释道,“不过只是那么一说罢了,你若是不想嫁人,继续待在府中也无妨的!” “周齐!”宋遇提高声音,“林姑娘有些累了,你将她送回院子。” 林淳儿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遇哥哥……” “你身子本来就弱,哭了那么久到底伤眼睛,今日时辰不好,过两日我们去别院散散心,届时能让你放宽心些也好。”宋遇安抚道,“周齐,好好送林姑娘回去。” 林淳儿本欲拒绝,见宋遇一副漠然姿态,不由得黯然离开。 待周齐走后,谢晚棠面无表情的转过头。 “怎么样,女主的大腿好抱么?” 宋遇面无表情:“……这他妈是大腿?这他妈是女主?这他妈是祖宗!!” 冷哼一声,谢晚棠道:“我方才让你松手了!!你为什么要抓着我,你看不出来她想单独跟你聊聊天说说话么?我在这里简直无辜的不能再无辜了,还各种躺枪。” 抱紧战友的爪子,宋遇哽咽道:“这我他妈怎么应付得来?!” “你说她口口声声跟我是兄妹之情,这他妈又不是真的亲兄妹,她动不动就靠上来,摸【我】手的,这太……太伤风败俗了吧!”憋出词汇的宋遇委屈道,“我之前觉得,只要跟她好好说清楚,然后打好关系,我们再作为娘家人把她送嫁给宋岸,这不就完结了!” “可现在我觉得这条路好难……” 宋遇哽咽道。 “真的太他妈难了……” 第三十八章:有个计划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林嬷嬷被林淳儿接回来这个消息在午饭时分传到了谢晚棠这里。 谢芸将最后一口饭喂给了巧巧,拿起手帕给乖巧的小姑娘擦嘴巴,瞥了一眼闷声吃饭的七王爷宋遇,刻意提高了声音道:“按照我们府里面的规矩,那个老嬷嬷早就该死了。” “哪里还有打发出府还又接回来的道理?你们最近到底在干什么?” 谢芸邹着眉头训斥着两个埋头吃饭的大人,见二人都装聋作哑一副听不见她说话的样子,索性轻哼一声,跳下凳子牵着巧巧出了门。 最近宋遇天天往这里跑,要不是想跟谢晚棠一起吃饭,谢芸理都不想理对方。 房中没有了旁人,宋遇将碗放下来,嘀咕道:“我怎么觉得你妹妹那么讨厌我呢……” 青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看向没什么精神的谢晚棠:“……接个嬷嬷,没什么事儿吧?” 谢晚棠扒完了最后一口饭,面无表情的看向了自己尚没有什么危机意识的战友:“我之前跟你说,林淳儿不是常人,沟通不了,你看你不信我,非要自己吃苦头。” “林淳儿跟林嬷嬷那么投缘,你觉得林嬷嬷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当然了,战友。”谢晚棠施施然起身,留给宋遇一个迷之微笑,“这肯定没你什么事儿,反正在这主仆俩眼中,不管你做什么,那都是我挑拨的。林嬷嬷也好,林淳儿也好,都对你客客气气的,但是我……” 她徒手折断了一根筷子,微笑道:“我他妈要是吃不好一顿饭,你就给我饿一天!” 宋遇:“……???” 他的战友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残暴了??? ****** 林嬷嬷在王府内已经待了很多个年头,离开了王府便再没有容身之所。 她年岁不算太大,但是在王府内因为年长而被格外优待,几乎没有再做过什么下人的活计,这番被驱赶出府后,一无亲人照料,二又因脾气秉性招人厌烦,是以她过得并不如意。 林淳儿见到林嬷嬷的时候,几乎有些不可置信。 不过短短数日,原先光鲜亮丽的嬷嬷如同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她依旧梳着整洁的头发,只是衣服换成了粗布麻衣,身上再无什么首饰。林嬷嬷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伤痕,握住林淳儿的手时便也不再像是当初那般有力。 反而多了不少的茧子。 “嬷嬷……你受苦了。”林淳儿抱着林嬷嬷,忍不住鼻头一酸。 再次踏入熟悉的王府,见到依旧被优待的林淳儿,林嬷嬷犹如重生了一般,眼睛里顿时绽放出了光彩。她紧紧抱着林淳儿,手在她的脊背轻拍,也忍不住哽咽道:“姑娘……” “嬷嬷,别害怕,您回到淳儿身边了,不会再受苦了。”林淳儿牵着她的手,温和道,“之前的房间……不在了,淳儿给您安排了新的住处,同以前是一样的。” 林嬷嬷跟着她走入了院子,见路过的丫鬟都恭恭敬敬的同她行礼,腰板便顿时挺直。 凝视着不远处的住处,林嬷嬷握紧林淳儿的手,紧声道:“姑娘,我的好姑娘,这些都不打紧,老奴能再回来伺候您,住什么,吃什么,那都不是要紧事。” “您如今能将我老婆子接回来,是王爷跟姑娘和好了么?” 她问的着急,视线便紧紧盯着林淳儿,见她话一出口,白衣姑娘原先尚且温柔的神情顿时暗淡了下去,轻快的步伐也停了停,如同拷上了什么沉重的锁链。 林嬷嬷的心不由得沉了下来,也不继续往前走了。 “姑娘,您怎么了?难道不是王爷同您和好了才愿意将我接回来的么?” 林淳儿有些难堪的别开脸,挣脱林嬷嬷的手快步走到了荷池旁。 她凝视着院中的小荷池,勉强笑道:“遇哥哥原本就未曾生过我的气,又哪里来的和不和好一说呢?您是府中的老人,之前是一时气恼才将您送出了府,接回来……也无妨的。” “姑娘,您同老婆子说实话。” 林嬷嬷走到她身后,微微放柔语气,温声道:“您同嬷嬷说,莫自己委屈自己才是。” 被她这般温声安抚,林淳儿低着头哽咽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将头靠在林嬷嬷怀中,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尽数都告诉了林嬷嬷。 “……能见王妃同遇哥哥冰释前嫌,我很是为她们开心,毕竟王妃才是遇哥哥的结发妻子。”擦去眼泪,林淳儿垂着眼眸,轻声道,“只是……” “只是遇哥哥终究待淳儿不一样了。” 林淳儿闭了闭眼睛,泪水又落了下来。 “遇哥哥能够觉得开心,淳儿便也觉得开心了,即便……淳儿要受委屈,这些都不要紧。唯独不想同遇哥哥生疏,只要能同以往一般,就算王妃如何为难于我,如何不喜于我,都可以忍耐,都可以不同她计较。” “可是如今什么都是她的了……我已经处处忍让,处处退步,为什么她却要步步相逼呢?甚至说动遇哥哥那般对我,还在我面前如此惺惺作态。” “我实在……心有不甘。” 轻轻拍打着林淳儿的肩膀,林嬷嬷沉了眸色,温声道:“姑娘,您没错。王爷之前待你如何,府中人都心知肚明,本就是王妃强行要先嫁于王爷,占了您的位置。” “她端的是王妃的架子,说是什么名门之后,尽做一些狐媚妖术!” 想起谢晚棠,林嬷嬷就有些气的牙痒。 她强自镇定,安抚林淳儿:“林姑娘莫要担心,这等以色侍人的把戏玩不了多久的,待王爷清醒了之后就会明白,对他最好的还是林姑娘您呀。” “我不恨王妃,只是不明白王妃为何那么容不下我。” 林淳儿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哽咽道:“以往住在府中那么多年来,也从未出过什么事情,如今王妃一来,将您打发出了府,又让遇哥哥冷待于我。” “……为什么要那么对我,若是还像以前那样……就好了。” 林嬷嬷没有说话,只是安抚着哭泣的姑娘。 阴霾一点点填满她的眼眸。 ****** 七王爷宋遇的别院名为秋词别院。 这所别院是当初皇上为皇后所建立的一所避暑山庄,皇后诞下宋遇之后,十分疼爱自己的这一个孩子,是以将别院赐给了宋遇。 宋遇便将山庄大开,何时都允许皇宗贵族前去游玩。 当然,这位七王爷是收钱的。 “我发誓,你自己去应付那对主仆,我不管你有什么计划。” “我一定要在房间里面,睡到,你的计划结束!” 马车刚刚驶出城,谢晚棠就对着宋遇严肃的宣布自己的决定。 “战友,给力点好嘛,你好歹是21世纪的大姑娘,上的了厅堂,打得了流氓,区区几个泪包子对你来说多大点事儿啊。” 宋遇紧握谢晚棠的双肩,鼓励道:“战友你看,这次我们不是冲着跟女主打好关系去的,我们是冲着当月老红娘丘比特去的啊!这次不止我们,我还把宋岸邀请来了!” 没有丝毫被宋遇的热情所感染的谢晚棠神情复杂的抬起头。 “战友……你邀请宋岸过来,是让他来看林淳儿对你有多么的依赖跟亲昵么?对比一下人家现在还只能喊淳儿姑娘,还是说,”谢晚棠语重心长的问,“让他看看林淳儿到底是怎么被你伤透了心之下还是只惦念着你,激起他想杀掉你的心思么?” 宋遇:“……” 谢晚棠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家这个傻崽:“崽啊,这就是你的计划么?” “你这不是个避暑山庄,你这他妈就是个修罗场,我绝对不出门!” 宋遇:“我把江暮行也邀请过来了。” 谢晚棠:“详细展开说说你的计划。” 宋遇:“……” 他懂了,他彻底懂了。 谢晚棠就他妈是个见色忘友的颜狗。 “计划很简单,我邀请宋岸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撮合——” “……宋岸有王妃了吧。”谢晚棠忽而想起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严肃的打断了宋遇的诉说,“……你邀请宋岸过来,宋岸肯定会带着他妻子来的吧,这……” 宋遇:“……” 青年的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这他妈给有老婆的人塞第三者属于不道德行为吧?而且……不是、不是那么个说法了吧,我们总不能当着人家老婆的面……” 烦躁的抓了把头发,宋遇眼巴巴的看着谢晚棠:“……原著怎么说的?” 谢晚棠想了一下:“原著里面其实提到的九王妃也,挺少的戏份吧,跟我们差不多……哦,不是我们,是跟我差不多。” “宋岸收留林淳儿的时候,林淳儿还在纠结选你还是选他,所以没跟宋岸走的太近,但是也从来不拒绝他的示爱,比如靠靠肩膀抱一抱什么的……都是常事。” “九王妃有一次碰见了,大发雷霆,就走上了恶毒女配的道路。” “打骂林淳儿什么的,九王爷于是就把她给毒死了。” 宋遇:“……这……” 他忧愁的抬起头,跟谢晚棠两眼相对。 “你觉得不觉得这些里面,经常有这种,因为女配恶毒就谋害女配的剧情,但是这一代入到现代,那就是丈夫收留小三公然暧昧,妻子大怒理论被结果惨被丈夫杀害。” 谢晚棠:“谢谢您,又是恐婚的一天呢。” 两个倒霉鬼忍不住眼巴巴看着对方双双叹了口气。 宋遇:“这剧情我真没法接,这计划我也真没办法执行了,人家可是有妇之夫啊!” “你难道不是有妇之夫,她林淳儿贴你还贴少了么。”谢晚棠冷笑道。 宋遇:……战友说的太有道理了我无法反驳怎么办。 他磕磕绊绊道:“那、那要不……我们就,不插手了……” “让男女主……自行发展吧?” 谢晚棠微微皱眉,正要说话,马车却猛然颠簸了一下。 “怎么回——” 一支箭横穿窗帘,插入了谢晚棠跟宋遇之间的马车板上。 第三十九章:山匪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锐利的弩箭深深地插进了木板之中。 谢晚棠跟宋遇面面相觑片刻后,后者伸手去摸了摸弩箭,发表评价:“是真的。”再握紧弩箭用力拔了拔,认真的宣告,“拔不动,这力气够大。” 谢晚棠:“……” 她掀开帘子正要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见不知什么时候起疏影跟横斜已经齐齐的挡在了马车前,拿着剑的周齐见她探头,立刻道:“王妃,此处危险,还请躲在轿子中不要出来。” 宋遇也跟着探出半个头:“躲之前——” 一把捂住宋遇的嘴,谢晚棠拉着人回到了马车之中。 她道:“你还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么?要是还看不出来,那你就听。” 听什么?听她说? 宋遇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面瘫一般的谢晚棠,乖乖的支起耳朵。 没有让他太过久等,一道粗矿而又洪亮的男声很快就满足了他的疑问:“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从此过,将、将女人跟财物留下来!” 宋遇:“……” 哦,古言必备【N】P【塞】出现了——山匪。 “大胆匪徒!此乃大宋七王爷同七王妃的车马,尔等也敢拦截?!不要命了!” “哈哈哈哈哈什么七王爷七王妃的,老子劫的就是你们这群为富不仁的富家子弟!王妃好啊,哈哈哈哈哈哈老子跟老子的这帮兄弟什么女人没有见过,王妃还真没见过!” “成语功底不怎么样。”谢晚棠简单点评,“我觉得不怎么用担心,我们能打的人多。” “问题来了,我们现在就那么干巴巴的等着嘛?”宋遇看向谢晚棠,有些纠结道,还不忘往后退开一步,“那什么……这次为了计划,我少带了很多电灯泡,这可能……打不过啊?” 空气静默片刻。 谢晚棠:“兄弟你这——在这里出门没点常识么?” “跟女主一起出门不多带点人,那我们不就要凉了么?” 宋遇胆战心惊:“原著怎么说?” “原著原著原著你就知道原著,那原著里面也没有现在就带去秋词别院这一说啊,后期是有遇见到过山匪流氓黑店一说的剧情,但是也都不是现在的剧情啊。” 谢晚棠恨铁不成钢道:“剧情会给男女主制造一切英雄救美的机会套路,但是像我们这种炮灰,哦,你算个男三,可能莫得问题,可我这种十八线炮灰那不就没了么!!” 外面已经许久没有传来交谈声了,一阵打斗声后响起了惨烈的尖叫声。 车内两个人被吓了一大跳,谢晚棠迅速掀开窗帘:“疏影横斜——” “实在不行跟他们拼了,破船还有三千钉,拿个刀我也能——”宋遇扒着谢晚棠的肩膀,大约也被激怒了,撸着袖子就要出去,越过谢晚棠肩头看见外面的景象也不由得愣住了。 疏影横斜同周齐等几个侍卫都安然无恙,正乖巧的站在马车旁。 方才那些口出狂言的山匪们都已经卸了武器,兵器们正丢在了一旁,乱七八糟的凑成了一堆。土匪们都没了嚣张气焰,挨个抱头蹲成了一群,惨叫声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一群玄衣锦绣的带刀侍卫将山匪们围住,面无表情。 见谢晚棠跟宋遇二人露面,一侍卫走了过来,抱拳道:“还请七王爷与七王妃不必担忧,暴徒已被我等尽数制服,如今已然安全,让二位受惊了。” 宋遇戏精上身,语气冷淡:“有劳。” 下了马车,谢晚棠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她的视线遥遥的落在了不远处的人身上。 宋遇缓步走到她身侧,面上依旧是淡淡然的模样。 但是语气却全然不冷静:“哦豁,这不是已经开始撩妹了么?你不是说按照原剧情,是你死了之后江暮行才开始同林淳儿接触么,这怎么,现在就开始了?” 不远处,林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马车,林嬷嬷陪她站在一旁。 主仆二人面前立着一个背影清隽的白衣青年。 二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惹得林淳儿垂眸羞涩一笑,旋即盈盈行了个礼。 青年伸手虚虚做了个扶她的动作,并未同她有任何接触。 二人同样都是一袭白衣,站在一起宛如壁画。 格外登对。 宋遇突发奇想:“哎你说要是撮合他们俩在一起——” 他的视线落在了谢晚棠的脸上,登时下意识的将剩下的话都吞入了腹中。 明媚的姑娘凝视着不远处的璧人,眼睛眨也不眨。睫毛如烟霞般,在眼下投出一道清清浅浅的阴影,她的眸色漆黑如潭般深不见底,此刻乌沉沉的,看不见一点笑意。 一向好脾气的谢晚棠,似乎是生气了。 “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林淳儿。” 谢晚棠的语气平静,近似于可怕:“但凡她要是能够正常点,江暮行要是真的喜欢她,你说撮合于他们俩我都没什么意见,可是她就是真的不行。” “不论将军如何说,淳儿都应当同将军道一声谢的。” 微微抬起头凝视着面前的少年将军,林淳儿的声音温柔如水:“若非将军及时赶到,淳儿同七王爷他们怕是要……此等大恩,如同救命之恩,怎能不谢呢。” 江暮行的声音清清淡淡的,似有笑意:“哦?若是要谢——” “自然是要谢的。”七王爷宋遇的声音及时传来,打断江暮行的话语,他走到二人身侧,看了眼林淳儿,淡声道,“林姑娘说的不错,江将军既救了我们,这谢自是要谢的。” ——他不敢不过来,江暮行这个人虽然危险,但是莫名其妙生气的战友更危险。 宋遇道:“方才有无被吓着?” 林淳儿被宋遇那么一关心,便不由得柔柔一笑:“有王爷关心,淳儿就不怕了,再说了,有将军及时赶到,淳儿也并未遇见什么危险,自是不要紧的。” 指腹扣在腰间的长剑上,青年漫不经心的看了眼温婉动人的林淳儿,视线又漫不经心的落在了宋遇身上,语气依旧带着笑意,却又似乎听着有什么不一样了。 “七王爷果真要谢的话,江某倒无别的要求,只是府中正好缺个……” 青年顿了顿,似是笑了一下:“如同七王妃一般的持家人。” ——他的视线落在了刚缓步走过来的蓝衣姑娘身上。 宋遇:“……” 你妈的,要不是他事先知道剧情他就要忍不住撸袖子打人了。 林淳儿倒是没能听出什么问题来,闻言还笑了笑:“是了,若是像是王妃这般的女子,那便是生的好看,又同将军一般武艺超群,入主自然不会受欺负的。”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低了低眉眼,似是有些勉强,旋即又扬起笑靥,“将军原来……喜欢这样的女子。” 宋遇:“……” 你妈的,这智商为什么能当女主? 他气愤地去看自己的战友,正要给她使眼色,却见方才还怒气冲冲的他战友,此刻却低着头抿唇微微在笑,似有些不好意思。 宋遇:“……不好意思,我同我家王妃还有话要说。” 说罢,他拉着谢晚棠,不理面前脸色各异的几个人,就离这他们走远了些。 “……你这就被哄好了?”宋遇微微压低声音,“不是,战友,你是不是太好哄了点!!” “我本来也就不是生江暮行的气,哪里就怎么就被哄好了呢。” 歪头看向别处,谢晚棠依旧抿唇带笑:“说了你也不懂,你看见没有,他就是喜欢我。你看,抱男女主大腿还不如抱江暮行的呢,你要煞费苦心,我觉得——” “我不喜欢他!”宋遇愤愤不平的宣告。 谢晚棠扬眉:“你嫉妒他比你好看?” “不,狗反派当我面抢我老婆,太嚣张了!”宋遇握拳,咬牙切齿,“以及他比我帅。” “什么狗反派?好好说话,好好说话。”谢晚棠瞪他,“那是我老公嘤嘤嘤。” 宋遇:“……” 你妈的,他恨。 “战友……”宋遇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你好像……真的好像我追星族前女友。” 尤其是每次看见她偶像的时候就土拨鼠啊啊啊啊啊尖叫喊老公嘤嘤嘤的时候。 他恨颜狗。 ****** 到达秋词别院的时候已经将近日暮时分。 万万没想到下车就遇见了李自香。 “小女听闻七王爷欲往别院避暑,还以为只是旁人随便说的,却不想今日真的见着了七王爷,倒是有缘。”每每在谢晚棠面前就是泼妇一般的姑娘现在成了一株含羞草。 伸手虚虚揽住谢晚棠的腰的青年实则是揪紧了她的衣裳。 宋遇淡声道:“既是本王的别院,遇见本王自是情理之中,哪来的有缘。” 李自香唇畔的笑一僵:“……我方才未曾见着七王妃,原来王妃也来了。” “本王的王妃那么大一个美人站在这里,你瞧不见她,莫不是眼疾?”宋遇扬眉,语气毫不客气,“若是有眼疾,趁早治治为好。” 李自香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小女谢王爷关怀……小女是同长宁公主一道来的,若是知晓王爷来了,公主必然也很喜悦,不若此刻我们一同去见公主?” 宋遇奇怪的看她一眼:“长宁是我妹妹,哪里有我去见她的道理?” 李自香再也接不下去,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怨恨的视线忽而落在了自己的伸手,谢晚棠伸手做疲惫状拉住了宋遇的衣裳,实则手指微微一用力,狠狠地拧了对方一下权做生气。 狗贼,拿她当盾牌! 宋遇的表情有片刻扭曲,又被他迅速压正了回来。 谢晚棠撇了撇嘴,觉得气顺了,唇畔不由得溢出笑意,视线不经意同一双眼睛对上了。 众人搬东西的时候,江暮行正被人扶下了马车。 青年的眉眼被夕阳染成了淡淡的金色,衬的他神情微微有些困倦。 暖光之下,青年的身姿愈发的清瘦,他手握拳置于唇畔在不断地咳嗽,似是极度的不适。 视线相对的那一刹那,青年漆黑的眸色微微荡起点点笑意,如春水一般。他只是远远地朝着谢晚棠笑了一下,而后眼皮垂下,缓缓地移开,由人扶着转身而去。 青年被他的侍卫扶着,缓步走开,背影清隽而泛着淡淡的落寞。 谢晚棠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耳畔便响起了林淳儿的声音。 “将军似是有些不适……” “江少将军身有旧疾,身子一向不大好,姑娘您莫要担心。” 林淳儿微微咬唇:“是方才……将军方才为了救我同那些山匪打斗的缘故。嬷嬷,你替我准备些东西,我们去瞧瞧将军罢,否则我心下难安。” “姑娘一向心善,是,老奴这就去准备。” 谢晚棠:……怎么办,有点想搞女主,在线等急。 第四十章:看望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皓月当空时,点星璀璨。 青年负手立在假山外,石板桥上,漆黑的眸色凝视着一弯明月。 他的眼底沉色如云如墨,浓得化不开。 “主子。” 空中传来细微的动静,旋即空无一人的青年身侧便跪了几个玄衣的暗卫。 江暮行依旧凝视着明月,语气淡淡的:“那么,究竟如何呢。” “……谢小姐同传闻中的很不一样。”其中一个稍加斟酌了一番词汇,“据属下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七王爷同谢小姐也并非那般水火不容,不受待见。” 听见这番话,青年乌沉沉的眸色微微透出几点阴戾。 “主子息怒。”另一人连忙道。 众人纷纷将头低下,不敢发一语。 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敛去了笑意,他的声调平直,却难掩杀意:“宋遇,他也配?” 乌沉沉的眸色中戾气十足,江暮行勾起一抹近似于残忍的笑弧,不带任何温度道:“让你们留在王府之中是查证,我想要的东西你们半点蛛丝马迹都未寻到。” “主子,属下无能,愿、愿以死谢罪!” 最先开口的男子嗓音微微有些抖动,他毫不犹豫的拔出腰间匕首便欲自刎。 一粒石子击在男子手腕之上,匕首顿时松手落地。 江暮行没有动,只是淡淡的收回了手:“养你们十几年,但凡出点事便只会说自己无能以死谢罪,怎么,江家就只教会了你们这些?” “……”那人顿了顿,弱弱的出声,“…主子,之前藏于王府之内本为查证,您日日询问谢姑娘的状况,答不出便要罚我等,如今答的仍是谢姑娘,您又问查证……” 青年的视线淡淡的落了下来:“如今,你是要教我做事?” 压迫如山一般,众人眉头紧皱,语气小心:“属下不敢…” 青年眉眼之中具是冷漠,他低低咳嗽两声,白色的锦帕中便多了几抹鲜红色。 “咳……罢了,总归我也没几年好活,待我死了,你们想如何便如……咳咳。”江暮行微微弯了弯身子,将锦帕紧紧摁住唇,却依旧有鲜血从唇角溢出。 “主子……” 青年低首,凝视着手中沾满鲜血的锦帕,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罢了,宋遇就宋遇罢,到底是她喜欢的人……我也没多少日子好过,她同宋遇在一起倒也……”江暮行止住了话语,似是有些说不下去。 空中弥漫着一股压抑而冰冷的迫感。 “将军。”侍卫匆匆而来,似是看不见底下跪着的那群人一般,“七王府的林姑娘在客房外,她想要见一见将军您,说是为了感谢您之前的救命之恩。” 眼底泛起浓重的戾气,江暮行漠笑道:“想见的人眼中没有我,不想见的却要主动上门。” “处理掉。”随手将锦帕丢给暗卫,江暮行抬步,“请她进来罢。” 即便月已西沉,晚风清凉,但到底是炎夏时分。 青年披着斗篷走在月色之下,清隽而孤寂。 沉默的凝视着手中沾满血的锦帕,暗卫低声道:“主子的身子……” “还是速速将严先生请回来罢,我们说不得,他总能劝一劝主子的。” ****** “烦请林姑娘稍待片刻,属下已经禀告过将军了,他随后便来,还请林姑娘在此稍坐。” 带刀的侍卫眉眼冷漠,语气虽然恭敬却也冰冷。 秋词别院设有诸多院落,方便客人留宿,茶点等都一应俱全,但也有不少人喜欢自带。 例如此刻侍卫上的茶。 秋词别院既然是宋遇的地方,林淳儿便也来过不少次。 对于这里的摆设物件存货都清楚的不得了。 “这茶叶很是香甜,我在府中也未曾尝过,将军原是喜欢这类茶点么。”她抿唇喝了一口,唇齿间满是清甜香味,不由得弯唇柔笑,同那侍卫开口道。 侍卫道:“这茶是自乌洲而产,皇上所赐,自是将军独有一份。” 顿了顿,他又道:“将军不喜甜茶。” “原是如此。”林淳儿一点都没有因为对方冰冷的态度而气馁,笑容依旧温柔,“我见你们之中具是男子,并未见到过婢女,难道此次出行将军都将婢女留在了腹中,未带么?” 她很是关心:“到底有婢女侍候要细心些,毕竟将军的身子需好生照顾。” 侍卫微微蹙眉:“府中并无婢女,将军并不需要女子伺候。” 林淳儿先是愣了愣,而后掩唇轻轻笑了出来:“我曾听闻将军不近女色,原以为不过是旁人胡掐的,不想竟然是真的。” “但照顾人到底是女子要来的心细一些呀……”林淳儿笑过后又微微蹙了蹙眉头,语气担忧而又有些小心翼翼,“将军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 她低着头,看似在专心喝茶,耳垂却有几分红色晕染。 早就想退下但又不能退下的侍卫此刻觉得有点脑阔疼。 他打量了一眼这个姑娘,冷冰冰道:“旁人自然都是喜欢温柔端庄,知书达理的姑娘。”顿了顿,他微笑道,“就像是您这样的,但偏偏将军他就不喜欢这样的姑娘。” 话一出口,便见那姑娘身子忽而抖了抖,抬起头时一双眸子便雾气蒙蒙的。 侍卫:………… 江暮行入门时便正好听见了侍卫的最后一句话。 侍卫望见江暮行踏入厅内,便不由得头皮发麻的匆匆行了个礼,慌忙退下。 江暮行对上林淳儿一双雾气蒙蒙的双眼,温声道:“林姑娘这是怎么了?”淡定在她一旁入座,青年道,“可是方才江某的侍卫有什么冒犯?” “并未。” 林淳儿被青年温润的目光凝视着,不由得微微别开视线,她咬着唇,似是有些难过:“将军不必多虑,淳儿并未感受到冒犯,但是淳儿很是……担心将军。” 江暮行才端起茶杯,唇畔噙笑:“嗯?” “淳儿听闻将军身患旧疾,方才见将军脸色苍白,恐将军是因救淳儿才旧病复发。”林淳儿咬着唇角,低声道,“是以……才大胆前来看望将军,还望将军莫要觉得为难。” 青年的脸色有些苍白,指腹轻轻摩挲着茶杯。 “不妨事的,剿匪本就是江某的职责。”眼底失去了几分兴趣,青年温声道,“京中都知晓江某之事,林姑娘既也知晓,便不必担忧。” 闻言,林淳儿急忙抬头道:“怎么能不担忧呢?将军应当好生照料自己才是,”她抬头之时,青年已经敛去了眸底的漠然,“淳儿听闻府中并无婢女,若是将军不嫌弃的话,淳儿愿意照料将军,毕竟方才将军救了淳儿是事实。” 江暮行眸色清润而淡然,唇畔笑弧未落。 ……真是有点,没意思啊。 ****** 林淳儿还没有回来。 脚尖漫无目的的踢着空气,谢晚棠抱着自己的双臂搭在水亭内的栏杆上,视线时不时落在林淳儿的院子,又时不时挪向一旁的小路口。 她自然知晓林淳儿去了江暮行的客房。 就是,非常的,不爽。 明明已经跟宋遇纠缠不清了,又跟宋岸有一丢丢的关系。 现在为什么又要去找江暮行呢。 谢晚棠半垂眼皮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脚踢了会儿又停了下来。 她听着耳边传来的脚步声,依旧趴着转头看向了来人:“呀,好巧。” “那么晚了,不知七嫂在这里做什么?” 青年依旧是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在谢晚棠三步之外停了下来。 “看风景,赏花赏月赏秋香。”谢晚棠随口互掐道,“怎么,九弟那么晚不睡觉,怎么也有闲心来这边溜达呢?这边基本都是客房,九弟总不至于是来赏风景的吧。” 她想了想,“哦”了一声:“也许是来找林姑娘的,毕竟有救命之恩的嘛。” 九王宋岸微笑,声音清和:“林姑娘同七嫂关系倒是极好的,这些也同七嫂说了。” “既然人后叫的淳儿姑娘,人前又何必划清界限呢。”谢晚棠没再继续看他,依旧一副懒洋洋的姿态,“淳儿姑娘同阿遇关系那么好,阿遇同我关系那么好,四舍五入就差不多相当于我跟淳儿姑娘也关系好了吧,那我知晓也不足为奇。” 宋岸凝视着谢晚棠没什么起伏的表情,微微笑了起来。 他道:“看来七嫂同七哥的确是愈发夫妻一体了,七哥知晓的,七嫂都知晓,”他顿了顿,眼底带了些试探,“那么七嫂知晓的,不知道七哥会不会也知晓呢。” 察觉出对方的试探,谢晚棠藏在臂弯下的唇角微微勾了勾。 她温声道:“长夜漫漫……九弟你可以猜一猜嘛?”伸手撑住额头,谢晚棠偏头坦然同宋岸对视,眼底泛着几丝狡黠,“毕竟女孩子总归都是有些秘密的。” “你猜一猜你七哥哪些知晓,哪些不知晓呢?” “毕竟就算是枕边人,也未必就是全然没有秘密的,亲如兄弟都可以转头算计,谋害性命的,更何况不过是个没什么血缘的枕边人,谁知道究竟是人,是狼呢?” 谢晚棠笑的如同一只小狐狸。 大大方方的同宋遇对视,未曾移开目光。 宋岸笑容未变,眼底却风起云涌。 片刻后,青年才缓声道:“七嫂说的……很有道理。” “到底是你嫂子,说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 谢晚棠懒洋洋的站起来:“九弟,凡事留一线,总不至于无路可退。”说罢,她随手摆了摆,步子轻巧,“天晚了,回去睡觉啦,九弟也早些睡觉。” “是。”青年温声答道。 凝视着她的目光却如同一条浸了毒液的蛇。 恶毒而阴辣。 第四十一章:九王妃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谢晚棠到的时候,宋遇还没有睡觉。 青年抱着一盘肘子啃的很是欢乐,还不忘招呼她一起吃:“我跟你说,我发现这里的厨子要比王府里面的做的好吃,就是可惜了,要是有快乐水就更好了。” 不得不说,宋遇的一张脸生的很是好看。 就是现在满嘴油光,抱着肘子的眼睛有点浪费这张脸。 谢晚棠将门合上,敲了敲他的桌子:“告诉你一件事。” 宋遇吃的正欢:“啊?” “宋岸可能要想办法杀我了。”谢晚棠声调平直的同他宣布,仿佛在跟他说明天打算吃什么一样平静缓和,“我爹下个月回来,他应该在这之前会除掉我。” 宋遇手中的肘子不香了。 他听着谢晚棠的话,嘴巴咀嚼的动作缓缓慢了下来,最后终于定格成紧抿一条线,直到谢晚棠在他身侧坐下:“……为啥啊?这,他这不是就打算杀我的么?” 谢晚棠将刚刚在水亭发生过的事情都告诉了宋遇。 “我其实特别想跟他摊牌你知不知道,跟这种人讲话真的是憋的要死。” 谢晚棠想起宋岸的神情,就不由得感觉脑阔痛:“就,宋岸真的是那种看起来特别温和的人,要不是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觉得我也要上当的,你跟人家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宋遇拿手帕擦了擦嘴:“是这样的,我觉得吧,要不这几天你就跟林淳儿待在一起?” “……你不如让宋岸直接杀了我。”谢晚棠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起码宋岸杀我,那就是一刀的事情,跟林淳儿在一起,那是凌迟……凌迟都死不了。” 宋遇张张嘴想安抚谢晚棠,想起对方又忍不住憋了下来。 “宋岸这个人吧,其实你们都说他有礼貌啊,温和啊什么的,但是作为他的同性来说,其实宋岸给人的感觉挺难受的。”宋遇道,“哦,也有可能是我歧视长得比我帅的。” 瞅了一眼宋遇,谢晚棠道:“没有,其实你还是挺好看的……你把嘴洗干净吧,那油看起来好像擦不干净了,怪损好看样子的。” “但是一般来说这种时候不应该装傻么?你怎么还跟他打起哑谜了。” 谢晚棠顿了顿,又把覃昭儿的事情都跟他说了一遍。 说到尾巴,她又加了一句:“你不提这件事我倒是都给忘记了,那个覃昭儿好像跟宋岸也有点……不是太正当的关系吧?就……有点,我不知道怎么说……你真要撮合?” 他们到底还是个现代人,不太能接受古代的三妻四妾准则。 宋遇的脸上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这他妈——宋岸还是个人么?” “按照覃昭儿的说法,很明显是覃家犯了什么事儿,不知道是不是你干的,还是宋岸推到了你身上,反正覃昭儿把自己卖给了宋岸,让宋岸杀了你为覃家报仇。”谢晚棠说到这里,忍不住撇了撇嘴,“宋岸这个人,啧,伪善的很。” “有了个九王妃,也有个小情人,现在又看上了林淳儿。”宋遇啧啧两声,“战友,我现在觉得我这个计划可能真的,不太行了。” 原著当中,宋岸的确也是有王妃的。 宋岸不喜欢对方,但是却能跟对方进行面上的相敬如宾,一直未曾发生过什么摩擦,直到林淳儿的出现——娇柔的林姑娘同刁蛮的九王妃相比,自是前者更得人心。 九王妃下毒谋害林淳儿,又吩咐人将林淳儿发卖到大周,终究是触怒了宋岸,是以最后被宋岸吩算计,在她的吃食中掺了毒,导致九王妃日益衰弱下去。 那毒分量极少,大夫又被收买,九王妃半点也没有怀疑到自己中了毒。 可怜一个姑娘在大好的年纪,就那么不明不白的香消玉殒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谢晚棠叹了口气。 宋遇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二人在沉默间,房门被人敲响了。 “王爷,王妃,林姑娘回来了。”周齐在门口轻声同二人道,顿了顿又加上一句,“林姑娘在院门口同九王爷碰上了,二人便走远了些说话,需要派人去保……” 宋遇的声音依旧冷淡:“知道了,下去吧。” 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宋遇道:“你看,现在不用我们做些什么,男女主角总是会被剧情推到一起的,就算我们想做月老也做不成。” ****** “今日外头的风光甚好,奴婢过会儿带着二小姐同巧巧在庄内走一走,王妃是否要一同逛逛呀?”横斜将手中的簪花比了比,又拿出小钗插到谢晚棠的发饰上,笑吟吟的看着铜镜内好看的姑娘,“奴婢要不要去请王爷过来?” 谢晚棠轻叹了口气:“不用。” 宋遇等会儿自己会过来的。 毕竟现在这个山庄里面,有哭哭啼啼的林淳儿、面善心毒的宋岸、捉摸不透的江暮行、一心爱慕江暮行的长宁公主,以及爱慕宋遇又看谢晚棠不顺眼的李自香,可能还有什么各种乱七八糟且又不了解的妖魔鬼怪。 这哪里是个避暑山庄,这他妈就是个人间地狱。 横斜瞧着谢晚棠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有些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 对她来说,现在二小姐十分依赖谢晚棠,王爷也越发疼爱王妃,如今还带着王妃来山庄避暑散心,那王妃为什么……依旧不大开心呢? 端着清粥入内,疏影将东西置于桌上,上前去将谢晚棠头上的簪子扶正,柔声道:“王妃,九王妃来了,想见一见您,此刻在偏厅候着呢,王妃是否要见?” 你看,人始终都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谢晚棠:“见。” ——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 ——“听说,你便是王爷那日带回府的姑娘?” ——将门毫不留情撞开的九王妃冷眼瞧着床上尚未梳妆的姑娘,视线一点点打量着房内的布置,冷笑道:“我当是个什么绝世美人呢?原也就这点模样,分明是外来的贱人,也敢堂而皇之的住在王府的东院?没名没分的,到底知不知羞?” ——“您……是九王妃吧?”床榻上的姑娘强自镇定的拥着被子。 ——九王妃看也不看她,听见她的声音时,不由得神情有点扭曲:“……那日在院中哭的人果然是你!王爷丢下了我匆匆去寻你……来人,将她扭下床丢到院子中!” 原著中的九王妃描述十分之少,短短几个场面都是在针对林淳儿的。 刁蛮,无礼,不讲道理,就是她的代表。 谢晚棠在前往见九王妃的路上时,感觉自己头皮有点发麻。 “九王妃说是屋中有些闷,在院外等着王妃您呢。”疏影跟在谢晚棠身后,柔声提示她道,“奴婢见九王妃似是有些心结郁烦,您之前同她倒也没什么交道。” 谢晚棠点了点头,心底松了口气。 起码之前没有打过交道,不至于看出她有什么问题。 林淳儿偏爱水亭,是以宋遇专修的这间院落中的亭台楼阁多修水亭风格。 九王妃独自一人坐在水亭内,白色的轻纱被风扬起,遮去了她的大半部分面容,唯能瞧见一袭明媚的红色在白纱之中安安静静。 吩咐疏影等人在外等候,谢晚棠抬步入内:“久等了。” 亭内的姑娘转头来看谢晚棠,她一袭红衣,长发如瀑,生的是明眸皓齿,煞是好看,尤其是一双眼睛,明亮而又清透,分外知礼,比起女主林淳儿的还要美上几分。 “七嫂。”九王妃起身朝着谢晚棠行了个礼,却是半点也不含糊,简单粗暴的开门见山,“今日上门叨扰不为旁的,只是想问问七嫂,七嫂府中的那位林姑娘日后可是要收给七哥?” 她问的那么直白,谢晚棠心中生出几分感动:“自然不是。” ——这些人个个都阴阳怪气,爱打哑谜让你猜来猜去的,她还是第一次碰见九王妃这样单刀直入快人快语清新而又不做作的。 闻言,九王妃的语气冷了下来:“那么,是七哥准备送给我家夫君的么?” 谢晚棠愣了愣,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九王妃的神情:“这是哪个人胡乱嚼的舌根?林姑娘是阿遇的救命恩人,自然是我府中的贵客,我与阿遇将她当成妹妹,日后要寻个正经人家好好嫁过去当个主事夫人的,同九弟有什么关系?” 九王妃打量着谢晚棠有些困惑而又有几分愠怒的神情,不似作假。 她的拳头猛然握了起来,有些咬牙切齿:“……如果不是这样,那便是她……是他们自己勾搭上的,可恨……小贱人!” 她轻轻松了口气,温声道:“七嫂,原是我冒犯了,还请您莫要生我的气。” 谢晚棠见她倒也不是那般不讲道理,心底也有几分困惑,便温声询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若是愿意的话,不若同我说上一说。” 九王妃倒也没有犹豫:“昨夜我听下人说,夫君前来七哥的院子了,我想着七嫂你也来了,之前也不曾同你打过招呼,便想着也过来打个招呼。” 想起昨晚周齐禀告的事情,谢晚棠顿时便明白了。 果然闻见九王妃的语气变得有几分愤愤然:“却不想便瞧见那位林姑娘同我夫君一道走向偏路去了,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她同我夫君靠的那般近是个什么说法?明明是个未曾出阁的姑娘,却这般的……” 她紧握拳头,有些恼怒:“我不敢走近,只是远远地跟着他们,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那林姑娘却是哭了,还同我夫君搂搂抱抱……着实过分!” 谢晚棠:……你们进展那么快的么??? 第四十二章:掌嘴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小池水亭,美人倚栏。 九王妃淡淡的凝视着池园中开的正好的粉荷,唇边的笑意染上一抹冷意。 “我之前听说过七王爷府中的那位林姑娘,据说还是个美人胚子,虽出身小门小户的,但却遇见了王爷这样的贵人,方才得到那般好的机缘,是以这位姑娘也知书达理,分外良善。” 她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忍不住手握拳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好一个知书达理……真是教我大开眼界了。”九王妃闭眼睛将怒意吞下去,看向默然不语的谢晚棠时敛去了恼怒,“之前听闻七嫂因为这位林姑娘同王爷置气,还处处为难,我那时尚想着,你是否太过于计较而失了风范。” 谢晚棠:…… 九王妃也不需要谢晚棠回答,只是冷笑道:“如今看来,却是我想的太过于简单了。这位林姑娘实在不算一般人,手边抓着七王爷,眼里却装着九王爷……七嫂,您也能忍?” 她皱着眉头,说到这里又觉察到不妥,顿了顿又道:“七嫂,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这位林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她打量着谢晚棠,诚恳道:“你直说即可,也无须用我绕圈子说些什么漂亮话的,我出身武将世家,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七嫂你也是将门后人,也该坦然些,莫要同我打圈子。” “也无须担忧我会外传。”九王妃又加了一句,“若是今日所说有半句外传,我便天打雷劈。”——她的语气严肃且诚恳,没有半分心虚。 谢晚棠委实有些同情这个九王妃,见她又一脸忧愁便也不隐瞒。 想起最初见面时端宁对林淳儿的形容,谢晚棠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名为复杂的神情:“这位林姑娘吧……是位神人。”她的语气虔诚态度认真,“古怪且怪古……” 九王妃:“?” 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 “良善倒也是的确良善……吧?”她犹犹豫豫而又态度迷茫,看的九王妃也开始跟着一头雾水,“但又不算什么良善辈,也有些心计……吧?” 林淳儿的性格,真的是教她难以形容。 说是良善,的确也为了救济蕊儿的奶奶跟妹妹,将她们接入了府中,可是之后又全然不管,任由二人在府中受尽欺负,原著中说的是辛婆婆因病去世,巧巧胆小怕事,但其中应当也有林淳儿不管不顾的成分所致。 说有心计,但是也只能做出大庭广众之下自己跳水,然后污蔑于她的这种幼稚且无脑行为,着实算不上什么心计,也只有无脑喜欢她的人才会相信于她。 口口声声说着跟宋遇只有兄妹之情,但是毫不顾忌男女之别,时常主动亲近宋遇这个有妇之夫的“兄长”;在21世纪或者如兄弟般打闹还挺正常,但是也会主动隔开有家室的人,林淳儿就仿佛全然没有顾忌一般。 九王妃本来以为谢晚棠是在敷衍于她,是以说出来的话都是模棱两可,像是说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可等听完林淳儿在府中的所作所为,她也不由得沉默了。 她措辞道:“这我也——” 两个有夫之妇因为同一个姑娘陷入了纠结且迷茫之中,正在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之时,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跑入了水亭外,在疏影耳畔耳语了几句。 疏影面露惊讶之色,稍加犹豫之后上前禀告:“王妃,出事了。” 她斟酌用词道:“林姑娘在秋园同长宁公主她们……起争执了。” ****** 林淳儿是在林嬷嬷的建议下出门的。 昨晚探望过江暮行之后,林淳儿发觉对方并没有传闻中的那般难以亲近,不近女色,甚至对她十分的和颜悦色,不断安抚她,教她一份担忧散去了不少。 在院门口随后又碰见了九王爷宋岸,对方同江暮行一般温和,又因之前多加了解过她受人欺负,格外关怀她近来如何,又温声宽慰,许她开怀。 所以林淳儿回来之后,脸上的愁云散尽,格外欢喜。 林嬷嬷见她开心,便又提议再去瞧瞧江少将军,才好表她关怀之心。 林淳儿想起江暮行,便心中一动。 青年风雅清冷,琼林玉树一般,惹人倾心。 是以前来看望江暮行的林淳儿主仆二人在离江暮行院子不远的地方,同一样前来看望江暮行的长宁公主一行人撞了个正着。 江少将军为人温和,但却也不近人情,是以他挑得院子最为清冷而又偏僻。 换言可知,这条路只能去往江暮行之处。 见林淳儿面若桃花,手提食盒,又知晓对方是来拜访江暮行的,长宁公主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一双眼睛冷冰冰的盯着林淳儿,也不让道。 林淳儿是认识长宁公主的,也知晓对方因为宋遇的缘故不大喜欢自己。 现下见公主一脸沉色,她也未察觉有何不妥:“淳儿见过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不发一语,一旁的李自香知趣的替代了她:“你这是要去见江少将军?” 因为宋遇的缘故,李自香也不喜欢林淳儿,是以对她说话的语气也不好:“真是什么人都敢来了,我倒是劝你莫要去,江少将军不喜欢同生人亲近,林姑娘还需有些自知之明才是。” 闻言,林淳儿不由得甜甜一笑,像是丝毫没有听出李自香话中的冷漠嘲讽。 她道:“李小姐不必担忧,江少将军……很是友好,”说到友好二字她似是有些羞涩,顿了顿才继续道,“昨夜我同将军交谈甚欢,并无什么不和之处。” 长宁公主的脸色顿时阴雨密布:“你昨晚,来见过暮行哥哥?” 她昨晚顾虑着男女有别,并未前来见江暮行,今日迫不及待的带着小食补药而来,却未料直接被江暮行拒之门外,连见都不愿意见她一面。 可是林淳儿昨夜就见过了,暮行哥哥居然还同她相谈甚欢??? 李自香见长宁似是要发怒,眼底不由得闪过几丝幸灾乐祸。 她面上假装生气,故意煽风点火道:“林姑娘,大家都是追根究底的,你便莫要在我们面前装模作样了!公主同江少将军青梅竹马,你又算什么东西?今日公主未曾见过将军,你倒是能够轻松随意见到了?真是笑死人了。” 李自香倾慕宋遇,但是宋遇处处包庇林淳儿,后者又鲜少出门,难以碰见。 却不想林淳儿倒也胆大,一个宋遇不够,竟还敢肖想江暮行,如今可正撞上了长宁。 果不其然,林淳儿闻言,连声道:“我并未曾说谎,昨日来别院的路上碰见了山匪,是江少将军出手相救,是以淳儿才去道谢,将军本就温和有礼——”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长宁公主已经不客气打断她:“你大胆!” 高贵美艳的公主微微抬起了下巴,眼底的阴戾几乎要将林淳儿吞没,唬的小白花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脸色苍白喃喃道:“公、公主……淳儿并未说谎……” “暮行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竟也敢将自己同他摆在一处!”长宁公主脸色铁青,“半夜拜访暮行哥哥,你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简直不要脸!自己不要脸了便罢了,你竟然还敢连累暮行哥哥?来人,掌嘴!我看你还敢不敢胡说八道污蔑暮行哥哥!” 两旁的丫鬟嬷嬷齐声应了是,上前抓住林淳儿便摁在地上欲要掌嘴。 林嬷嬷慌慌张张去拦,连声道:“公主!此处、此处是七王爷的别院,您不能——” 食盒被撞翻,精致的糕点滚落一地,长宁公主抬脚碾碎一块糕点。 她的眼底带着嫌恶,像是在看什么蝼蚁:“不过是个别院,若是在皇宫,都无人敢对我不敬,一个小小的平民罢了,七哥护着便护着了,你一个嬷嬷也敢拿着鸡毛当令箭?给我打!” 院落外的哭喊声几乎穿透墙壁。 几墙之隔,白衣青年捻起棋盘上的落叶,随意丢向了地面。 端着药来的蓝衣男子步伐匆匆,见他悠然自得的坐在树下自己跟自己对弈,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大早上的能不能清净点好好休养,搁这儿吹什么风呢,吃药!” 垂眸幽幽的看了眼药碗,青年笑意清淡:“喝了也没什么用,总归没几年好活罢了。” “我是来监督你喝药来的,不是来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男子白了他一眼,“我说四弟,你能不能有个病人的样子?不折腾自己你别折腾你二哥我了。” 江暮行不可置否一笑,并未说话。 男子在他对面坐下:“我大晚上的觉都不睡,匆匆忙忙上了山给你煎药看病的……外头好热闹啊,你不去看看?”他竖起耳朵听着那惨叫,忍不住啧了一声,“真惨。” 女子的叫声悲痛而可怜,夹杂着可怜兮兮的啜泣。 江暮行却像是全然没有听见一般,眸瞳乌沉沉的,语气冷漠:“我原以为宋遇能同宋岸斗那么多次,总该是个有眼光的人,如今看来并无什么意思。” “宋老七的眼光的确是不怎么样。”严绪赞同道,“那姑娘空有一张脸,倒也是有点意思,昨晚接待她的侍卫今日听见她在门口,火速换班去后院站岗了,我瞧着平日里做事他都跑的没有那么快,着实有意思。” 江暮行低声咳嗽,眼底没有什么情谊。 他脸色苍白,指腹抹去唇畔一点鲜血,浑然不在意。 严绪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了下去:“……就让她们那么在门口闹着?”想起林淳儿那张柔柔弱弱的小脸,他啧了一声,“这打死了,我们不负责埋尸吧?” 江暮行轻呵一声。 “主子!”侍卫急匆匆而来,“门外长宁公主同林姑娘起了争执。” 指腹落下一枚黑子,江暮行漠声:“无需理会。” 侍卫迟疑道:“可是……七王妃也来了。” 棋子悬停在半空,青年眸色微沉,少倾拂衣而起。 第四十三章:做主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谢晚棠本来是不想来的。 但是架不住九王妃说要来见识一下这位林姑娘。 “给我打——” “住、住手啊公主!!七、七王爷若是知——啊!” 逐渐走近江暮行的院落,争吵声同巴掌声便越发清晰,几种声音此起彼伏的,时不时掺杂着几声格外熟悉的哭泣跟怒斥声,让谢晚棠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反观九王妃,倒是颇为冷静,甚至脸上还挂上了看好戏的姿态。 谢晚棠加快了步伐,望见了院落门口的景象。 林淳儿主仆二人被摁在地上,林嬷嬷被推搡在一旁,头发已经被抓乱了,她一边叫喊,一边不断地抓着几个压着她的嬷嬷的手,试图挣开几人的桎梏。 小白花林淳儿更是格外的凄惨。 原先娇嫩的脸庞已经被打的认不出模样,唇畔甚至染上了鲜红的血迹。 林淳儿被迫直起上半身被不断掌嘴,头发跟衣服都已经被抓的凌乱不堪。 她哽咽着落泪,嘴里呜呜呜的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句。 谢晚棠看的有些胆战心惊,厉声道:“住手!” 在她话音刚落,一旁的疏影便已经带着人上前连忙将几个打人的嬷嬷推开,将这对可怜的主仆二人解救下来。她瞥了眼可怜兮兮的林淳儿,并未打算上前搀扶。 望见二人,众人忙行礼:“见过七王妃,见过九王妃。” 视线漫不经心的掠过地上的主仆二人,九王妃抿唇轻轻一笑:“这里可真热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长宁发了这样大的脾气呢。” 长宁跟九王爷交好,自然也是很尊敬九王妃这个嫂嫂。 望见二人,长宁脸上的怒意稍稍敛去:“七嫂,九嫂,你们来的正是时候。” 她冷淡的瞥了眼地上的林淳儿:“七嫂府中的林姑娘很是不懂事,不知礼数,区区一个平民,也敢如此冒犯于我,是以我才出手教训了一下,还望七嫂莫要见怪。” 林淳儿被林嬷嬷拥在怀中,感受到长宁的视线不由得一抖。 她往嬷嬷怀中缩了缩,低声啜泣。 “……你若是要教训人我自是没什么理由阻拦,但是林姑娘到底是你七哥的救命恩人,如此被你这般责罚,也有些过于不近人情了罢。”谢晚棠道,“况且此处是在江少将军的院外,你在此发作也会影响到将军休息,未免有些失了礼数。” 提起江暮行,长宁顿时反应过来。 她慌慌张张的回头看了一眼,见院子大门依旧紧闭,这才松了口气。 平复心情,长宁瞥了眼林淳儿,笑吟吟道:“七嫂说的有理,是我莽撞了。也罢,既然七嫂都那么说了,我自然不再同林姑娘计较。” 见林淳儿逃过一劫,又因为谢晚棠在此,李自香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她低声同长宁道:“可是公主,林淳儿对江少将军……” 想起林淳儿方才的姿态,长宁才熄下去的怒意又再度燃烧。 轻哼一声,长宁道:“只是七嫂,长宁有几句忠告还是不得不说的。” “七哥向来没个正经,但他到底是个王爷,而林姑娘无官无职,又并非我皇室中人,若是依旧这般目无礼数,这次碰见的是长宁,打上一顿便就算了,若是碰见的是旁人……”长宁顿了顿,微笑道,“那可就不是掌嘴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谢晚棠皱了皱眉头。 还不等她说话,林淳儿已经挣扎着哽咽道:“王妃,我没有!” ……你是不是智商有问题! 谢晚棠心底暗道不好,刚要阻止林淳儿继续说话,李自香抢先开口:“你没有什么没有?你没有对公主不敬?还是没有肖想江少将军?我们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你的心思,分明是你心术不正,冒犯在先,还敢满口谎言,顶撞公主?!” 林淳儿果然受不住激:“我并没有满口谎言!” “我未曾对公主不敬,是你们不讲理在前!” “我也未曾肖想江少将军,是将军有恩于我,我才来自探望!” 她强撑着直起身子,一脸诚恳而又颇有正气的看向谢晚棠跟九王妃:“江少将军的确待我很好,我亦同将军说好为了报恩,愿意前来照顾于将军,这些我都不曾说谎!” 她哽咽着,面容红肿而带泪的模样没了楚楚动人的姿态。 反倒是有几分可怕。 小白花尚且不知,尚在哽咽。 “就是你们颠倒黑白,非要污蔑于我才是!” 谢晚棠:…………你就不能当个哑巴么!! 九王妃唇畔的笑意一点都未减,甚至还越发的浓郁,她借着撩鬓发的动作同谢晚棠低语道:“你说的没错,我算是见到了什么叫做神人,这个形容颇为鲜明。” 林淳儿那边话音刚落,林嬷嬷也开始发作了。 她扯开嗓子就开始嚎:“王妃啊!!” ——嚎的谢晚棠差点以为自己去世了。 “王妃啊,我们姑娘是什么样的人,您最是清楚不过了。” “她这样良善而又待人温和,怎么会对公主不敬呢?” “她分明是挂念着将军的伤,心存愧疚方才看望的!”林嬷嬷愤愤道,“怎的就成了李小姐口中的心术不正了呢?她们、她们还将我们姑娘打成这样!王妃请您做主啊!” 谢晚棠:……她不了解,她真的不了解。 真的对不起,不熟,不认识。 做不了主。 轻轻嗤笑一声,九王妃淡声道:“这出戏我怎的瞧着有些无趣呢。” “林姑娘——”她看向地上啜泣的姑娘,温声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夜半时分去见江少将军,这样对你的名声,对将军的名声都有所损害,尤其是你。” 底下这厢热闹的很,殊不知不远处,正有人看的开心。 严绪摸着自己没什么胡子的下巴,笑的很是欢快:“这出戏有意思,这个姑娘可真是有趣啊,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敢同长宁叫板。” “只是这七王妃倒是有点出乎我意料。”他啧啧道,“上次瞧她哄孩子,这次又见她帮这个姑娘,倒是跟我听说的那位全然不一样。” 立在他身侧的青年唇畔带笑,视线一直落在水蓝色裙衫姑娘身上。 “你倒是……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严绪打量着他的神情,试探一般。 江暮行道:“既然是她,我自然是不意外的。” 他的眼眸微微柔和了些:“她一直都很善良。” 想起外界关于谢晚棠的传闻,严绪张了张嘴,最终选择默默闭上。 可能这就是,情人眼底出西施吧。 ****** 最终还是九王妃出面,摆平了这场可能会逐步闹大的矛盾。 长宁等人趾高气扬的离开了,留下抱头痛哭宛如两只小鹌鹑的主仆二人。 九王妃道:“在这里哭闹到底难看,送回去吧。” 她亲昵的抓住谢晚棠的手:“七嫂陪我四处走走吧。” 谢晚棠也没有拒绝,多看了两眼地上二人,吩咐疏影道:“你将她们送回去,再吩咐人请大夫,等大夫看完病再瞧瞧要置办什么药材的。” 疏影心中不悦二人,面上不露山水:“是,奴婢知晓了。” 吩咐丫鬟去请大夫,疏影走到林淳儿身边,并未伸手去扶二人。 “林姑娘,”疏影声音平直,“奴婢送您回房。” 林淳儿低着头默默垂落:“我不要你送我,我要见遇哥哥。” “王爷此刻应当不在院中,姑娘稍后可派人去寻。” 林淳儿不在说话,林嬷嬷扶着她站起来,狠狠啐了一口:“猫哭耗子假慈悲!” “你也是个神人。” 挽着谢晚棠的手臂,九王妃程娴轻叹一声:“都这样了,你还帮她呢。也不知道七哥在想些什么,这样的人物也能教他上心。” 说到这里,程娴又“哦”了一声:“九王爷也是个不着边的。” “那么一个猪脑子,也能抓到人心。” 谢晚棠说:“可能因为……一个二个都是救命之恩吧。” “也可能是身边有脑子的多了去了,是以见着一个没脑子的就觉得新鲜。” 程娴唇畔带笑,似是极为不屑:“我原以为会是什么厉害人物,如今瞧了瞧,倒是没什么可在意的,若是将她放在眼中,倒是显得我愚笨了些。” 想起程娴日后的结局,谢晚棠道:“你真不同她在意?” “夫君能在意她,大约只是一时新奇罢了,若是她在夫君面前也是那副模样,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程娴极为不在意,“同她计较倒是显得我小气。” 谢晚棠想起覃昭儿,试探般询问:“那……九弟府中可有旁的服侍的人?” “我夫君不纳妾。”闻言,程娴稍加惊讶的看了一眼谢晚棠,笑道,“整个大宋,唯有我夫君同七哥只娶了一个正妻呢,他若是敢有旁人,我定不饶他。” 程娴的笑真诚而得意,看的谢晚棠心酸。 她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既然此……九弟如今同林淳儿有私情,你……” 她欲言又止,程娴却是看的明白。 姑娘的脚步顿了顿,眼底暗淡转瞬即逝。 “……哪有男人不偷腥呢。”程娴轻叹一声,“夫君他曾许诺定不负我,我们成亲五年,他的确不曾有过旁人,到底未带人到我眼前来,如今我亦确信不是他的错。” 谢晚棠心情复杂:“……那若是,他有旁人了呢?” 程娴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谢晚棠。 “七嫂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第四十四章:照顾谁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九王妃程娴,太傅之女,文武双全的端庄小姐。 嫁于九王爷宋岸七年,至病逝无一子。 此刻被眼前这双真诚而温和的眸光凝视着,谢晚棠感觉自己的内心很是煎熬,她避开对方的视线,有些心情复杂道:“……你自己也知晓,哪里男人不偷腥的,我是说万一,若是九弟真的对林姑娘上了心的话……那位姑娘,并不大好交流。” 闻言,程娴毫不在意轻轻一笑。 “我当是什么事情呢。” 她重新挽着谢晚棠往前走,温声道:“七嫂你也见过那位姑娘的本事,入府之时你也同七哥吵闹不休,可是如今你们相敬如宾的,可见那位姑娘并没有什么厉害的本事。” “她自诩同七哥青梅竹马的情分,都不及七嫂你,我同夫君风雨五年又有何惧?” 程娴的语气自信而笃定,极为肯定宋岸的为人。 谢晚棠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你也说啦,林姑娘同阿遇十几年感情都不及我那么几日,你同九弟五年又……我并非是在离间你们,但是宋岸如今已经骗了你,你……” 程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脚步却缓缓慢了下来。 “我那日虽然的确见夫君同她亲昵,但是到底未曾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夫君为人七嫂你也知晓,他向来与人为善,若只是安慰安慰她,倒也不是没可能。” “但是他若真骗了我,那便和离就是了。” 程娴的语气清清淡淡的:“即便我这辈子不再嫁,我家却还是养得起我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旋即嫣然一笑:“七嫂,你瞧,此地风光甚美。” “我们不再谈那些扰心的事情,此刻便只专心欣赏吧。” 两个人便不再说什么,重新换了个话题。 另一边,疏影将大夫送出了院门。 “这位小姐的伤没什么打紧的,只需要好好休养几日,每日上药,过个两三日便就恢复如初了,只是这几日的吃食清淡些即可,旁的便没有什么了。” 疏影吩咐人将大夫送走,转头便又吩咐人去抓药。 院落里传出了低低的哭泣声,疏影淡淡的回头看了一眼。 “疏影姐姐,要不要奴婢去请七王爷……”小丫鬟匆匆忙忙出门,抬头迟疑的同疏影商量,却见一向温温和和的姑娘沉下了眸色,眨也不眨的盯着她,旋即说不下去了。 疏影看了她一眼,随后又微笑起来:“林姑娘的事情自然是后院的事情,后院的事情同王妃禀告就是了,何必要去烦心王爷呢?现下王爷王妃都有事在身,林姑娘不过只是受了些小伤,谁教你的去吵闹两位主子呢?” 小丫鬟唯唯诺诺的低下头,不敢说话。 疏影道:“将你拨来伺候林姑娘,但你莫要忘记上头的主子到底是谁。” 说罢,她淡淡的看了一眼院中噤声的一群下人们,又微笑着抬步离开了院落。 外头落下了一片寂静之声。 林淳儿躲在床头,紧紧地抱着林嬷嬷,哽咽道:“嬷嬷,我哪里做错了呢……” “我的好姑娘,你哪里都没错,都是、都是她们的错。”林嬷嬷安抚着颤抖的林淳儿,好声好气的哄她,“是她们嫉妒姑娘你,在为难你呢。”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林淳儿紧闭眼睛道:“我不明白……我分明是说了实话,也是以礼相待,为何她们要这般污蔑于我?王妃、王妃也不愿意帮我,她在遇哥哥面前说将我当妹妹一般,可是实际上却全然将我当做一个外人……任凭她们羞辱我……” “嬷嬷……”林淳儿忍不住嚎啕大哭,“为什么她们要这样欺负我?” “我的脸如今成了这幅样子,我、我还有何脸面见人?” 她揪着林嬷嬷的衣衫,哽咽着哭泣:“王妃说、说是带我来此地散心,原是打的这个主意,将我的脸毁了去……可是、可是我明明都说了不会同她争夺遇哥哥的……为什么……” “为什么她还要……那么对我呜呜呜呜……” 白衣姑娘蜷缩着身子,哭的几乎肝肠寸断。 林嬷嬷心疼的抱着她不断发抖的身子,听着姑娘绝望的哭声,苍老的面容顿时有几分扭曲,眼底的阴霾一点一点的,将她整个人吞噬。 “嬷嬷……” 林淳儿哽咽着,小声道:“淳儿想见遇哥哥……” “淳儿想让遇哥哥为淳儿做主……” 宋遇刚醒没多久。 他跟谢晚棠住一间屋子,昨晚两个人商量剧情,分析各种进展以及套路,希望能找出一条既能合理看戏,又能把自己安全的置身之外的路子来。 一不小心就聊到了天亮。 谢晚棠有早起的习惯,宋遇却睡得真香。 他醒了之后发觉房内没有人,但是门口有个人急得不行。 青年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周齐,一大早的你在这里晃悠什么?” “……王爷,现在已经大中午了。”周齐有些捉摸不透最近性情大变的青年,小心翼翼的汇报着让他着急不已的事情,“王爷……林嬷嬷想见您……” 宋遇微微皱眉,眼看就要说不见,周齐忙道:“今早王妃她们同公主发生了矛盾。” 青年的眉头顿时皱紧了:“王——” 那厢的林嬷嬷早就站不住了,不顾周齐的眼色着急的奔了过来。 “王爷,您去瞧瞧林姑娘吧,林姑娘她被那些个人欺负的不成样子了,老奴看着着实心疼,实在是心疼林姑娘啊。”林嬷嬷打断二人的谈话,哽咽着请求道。 宋遇:“王妃呢?王妃受伤了什么?” 林嬷嬷的嘴巴张到一半,有些错愕的发不出音节。 周齐连忙回道:“王妃无碍,是林姑娘同长宁公主有所不和,因此被责罚,王妃得到消息之后方才赶到,救下了林姑娘。” 闻言,青年眸底浮出淡淡的笑意:“我们王妃真善良。” 林嬷嬷:…… 宋遇长腿一迈:“但是我总是放心不去,我去瞧瞧王妃。” 林嬷嬷不敢置信的看着宋遇的背影:“王、王爷——” “王妃前些日子身子不爽,如今又不大熟悉这地,若是走丢了或是受人欺负了,本王是要心疼的。”宋遇语气认真,“林姑娘那边请了大夫即可,本王甚至担忧王妃。” ****** 宋遇担忧的“善良王妃”谢晚棠此刻正在玩水。 程娴跟她走了一段距离,因宋岸的侍卫来寻有事所以提前走了。 无所事事的谢晚棠不想回去面对泪眼汪汪的林淳儿。 她坐在池畔玩了会儿水,想着等疏影来找自己。 池畔小泉清澈如镜,甚至能清楚水底下鹅暖石的纹路。 谢晚棠歪着头打量底下的小世界,耳畔捕捉到几丝低低的咳嗽声。 声音不大,却又隐隐约约的在附近。 谢晚棠站起身子,随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朝着发声地走去。 转过一片半人高的灌木林,她便瞧见了灌木后面的青年。 大热天拥着软绒斗篷的白衣青年靠着树干坐在树下。 阳光从枝叶缝隙之中落下,撞进了银白精致的斗篷上,漆黑的长发,以及青年清润如玉的眸色之中。他长睫低垂,紧抿的唇瓣毫无血色,苍白如纸张一般。 暖阳四溢,青年躺在树下,半垂眼眸,清冷如天人之姿。 令人见之惊叹。 但是颜狗谢晚棠只是微微晃了晃神。 立刻就被青年掩唇低声咳嗽的声音给唤回了理智。 她拨开灌木林,裙衫揽上了几枚绿叶。 几步走到青年身侧,谢晚棠伸手轻拍青年脊背,询问道:“江少将军,你还好么?” “……不碍事的,只是老毛病罢了。”青年温声答复,抬头凝视着略有些着急的谢晚棠,眸色温和,“有劳七王妃关怀,你……无需担忧。” 谢晚棠知晓他身子不好,微微蹙眉道:“我昨日见你便有几分不适,你怎一人在此?” “身侧无人跟着,若是出了事情可怎么好?” 江暮行含笑听她说话:“江某只想出门走走,是以身侧未带什么人。” 他顿了顿,似是想起身,眼底有几分愧疚:“现下没什么力气,想回去也……” “我送将军回去吧。”谢晚棠想了想,提议道,“若是将军不嫌弃的话。” 江暮行温和道:“若是如此,江某很是感激……七王妃。” 青年由谢晚棠扶着站起来,便不由自主朝着她微微靠近。 她扶着青年的手臂,便闻见了他衣角间淡淡的木兰香。 “抱歉。”青年的身子朝她那边歪了歪,旋即又站正,青年轻声道。 谢晚棠全然不在意,低着头不太敢看对方:“不打紧的,只是下一次出门的话,一定要带着人一道出门,你本就身子不大好,若是……要自己多注意才好。” 青年很是温顺:“好。” 不远处,二人走后,树后走出了一个人。 面无表情的看着二人搀扶离开的背影,严绪道:“重色轻友的狗东西!” 真是用的一手好计谋! 算计人家姑娘,不要脸! 江暮行当然不要脸,理所当然的一路由谢晚棠扶进了院落。 将人送到了前来接待的侍卫手上,谢晚棠迟疑道:“那我先不打扰将军休息了?” 江暮行垂着眼眸,只是虚弱的咳嗽了两声。 一旁扶着江暮行的侍卫“啊”了一声,有些为难道:“实不相瞒,七王妃,将军带来的侍卫都有任务在身,此刻院中无人,属下亦有事情要办……恐现下……无人照顾将军。” 谢晚棠:……我信你个鬼。 她心底疑虑重重,面上却迟疑的试探道:“那我……留下来——” 话都没有说完,那侍卫连忙道:“如此便多谢七王妃了!属下要走了!” 说罢,侍卫抬脚就走,毫不留恋。 谢晚棠:………… 你们认真的? 第四十五章:伤害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天色微凉,窗外蝉鸣。 厅内除了江暮行跟谢晚棠,便没有别人了。 江暮行没有说话,谢晚棠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索性低着头看江暮行的鞋子,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专心研究对方鞋子上的花纹。 殊不知在她低头的瞬间,青年缓缓抬起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 水蓝色衣衫的姑娘低着头,长发沿着肩膀滑落。 她的发髻上首饰极少,只赞了几朵步摇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在脑后微微晃动着。 江暮行的眼底不由得浮现出几分笑意。 空中流淌着安静而沉寂的气氛。 谢晚棠有些受不了现在略有些尴尬的场景,开口道:“那个,江少将军——” 青年微微垂首,手握拳掩住唇角,不住地发出低微的咳嗽声。 鲜红色从青年唇角溢出,溅在了他苍白色的手指上。 谢晚棠连忙站了起来,一边走向江暮行一边拿出了自己的手帕。她蹲到了江暮行面前,伸手去擦拭青年唇畔的血迹,担忧道:“我、我还是给你找个大夫吧……” 江暮行咳的说不出话,宽厚的手掌便抓住谢晚棠的手不让她走。 青年肌肤颜色苍白,手掌在炎夏却都冰凉无比。 谢晚棠不敢挣脱,只好一只手扶着江暮行的肩膀,一只手努力带着他的手去擦拭青年唇畔的血迹:“我不走,我不去找大夫就是了,你别着急,别害怕。” 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却带着几分安抚,像是哄小孩子一般。 “……无碍。”江暮行的声音清冷无力,“多年旧疾,寻常大夫也无用。” 他垂着眼帘,手依旧抓着谢晚棠未曾松开。 青年唇畔染了血,无端端看着像是多了几分血气。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手帕跟谢晚棠染了血的手,抿着唇伸手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谢晚棠手上的血迹,声音有些哑:“……抱歉,弄脏了。” “我没关系的。”谢晚棠担忧道,“这不是什么……” 她看着青年近似于执拗擦拭的动作,一时之间止住了话语。 “让你瞧见了不好的地方,吓着你了么。” 仔仔细细擦拭完血迹,江暮行顿了顿,声音又恢复了温和:“罢了,总归七王妃在此也做不了什么,反倒是多加耽搁你的时间……我一人无妨的,王妃尽可先行离去。” 谢晚棠微微仰着头,同青年看过来的视线相对。 他的眸色漆黑如墨一般,却又似缀着几点亮,如星光一般,温和却又孤寂。 谢晚棠呆呆地看着他,下意识的回答:“我没什么事情的……可以在这里陪你说说话。” 青年的声音有几分寂寥:“可是江某……很是沉闷。” 谢晚棠几乎不假思索:“没关系,你好看,就只是看着你也很欢喜。” 话一说完,青年微微怔了怔,旋即扬起笑弧:“晚——” 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谢晚棠猛然回神。 手心之中的温热忽而消失,江暮行的眸色淡淡的。 她迅速起身后退几步,坐回自己的位置:“江、江少将军……那什么……我方才……” 谢晚棠耳垂微红,又闻见江暮行低笑:“那我同七王爷相比,孰好看?” “阿遇好看。”谢晚棠决定稍加维护一下战友,诚恳道,“但你更好看。” 听见谢晚棠的称呼,他不动声色的握紧手中的手帕,微微抬起头看向谢晚棠,温和道:“我同谢将军熟识多年,亦有些许情谊,你我不必如此生疏,可以唤我一声子朝。” 子朝,江暮行的小字。 一般来说足够亲密的人才可以这般喊。 低着头的姑娘没有吭声,耳垂却不争气的红了个透。 江暮行的眼底透出几分笑意。 ****** “姑娘,将军现下有事在身,不便见客,还望见谅。” 毫不犹豫拦下欲径直入内的主仆二人,侍卫的手置于腰间佩刀之上。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知晓你面前的人是谁么?” “嬷嬷,”拦下欲生气的人,姑娘低声道,“这位侍卫大哥,我同将军认识的,昨晚我同将军说好了这几日要照料他以报答恩情,还望侍卫大哥莫要拦我。” 却正是林淳儿主仆二人。 林淳儿蒙着白纱,由林嬷嬷撑着伞站在院落门口。 她低着头,一双眼眸雾气蒙蒙的:“我一个弱女子,总不至于蒙骗于你。” 侍卫蹙着眉头:“姑娘,并非属下拦你,只是现下将军有事在身,着实不方便见你,若是什么要紧事,姑娘可同属下说,属下之后会禀告于将军的。” 林淳儿张了张嘴,眼看就要落下泪来。 侍卫面无表情的抱了抱拳,旋即毫不犹豫的转身入内,直接将大门合上。 “……罢了,我们在这里等一等吧,等将军见完了人,一定会来见我的。”林淳儿低声同林嬷嬷说话,也不知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旁人。 林嬷嬷便也不说话了,只是扶着她走到了一旁。 油纸伞下,素白衣裳的姑娘黯然垂泪,视线遥遥的落在了院落门口。 “遇哥哥不愿意见我,但是还好有将军在此。” 林淳儿低声道:“将军为人很是和睦,同外人说的很不一样。长宁公主她们见不着将军,许是因为太过不讲道理,将军才不愿意见她们罢了……如今我的脸伤了……” “姑娘,将军常年行军打仗,必然有许多上好的膏药。”林嬷嬷安抚她,“将军定然会安抚姑娘,王妃没有那般好心给你治伤,将军定会好好治好你的脸。” 林淳儿得到安慰,便稍加宽心点了点头。 而这一等,便几乎等到了日暮时分。 林淳儿几乎快要支撑不住,在林嬷嬷的安慰下都准备回去了。 大门被缓缓打开了。 林淳儿的眸色顿时亮了起来,正要上前,望见出来的人时步子便不由得僵在了原地,不可置信的望着,脸色苍白喃喃道:“怎么会……她怎么……王妃怎么会在这里……” 被送出来的是谢晚棠。 水蓝色长衫的姑娘披着夕阳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笑意,同送她出门的青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抿着唇轻轻笑了出声,笑容明艳而洋溢着欢喜。 青年披着斗篷,提着灯笼缓步走在她身侧,一直将她送到了石板桥处,直到姑娘摇着手拒绝了他再相送,方停留在原地目送姑娘远去。 青年眉眼干净,眸色温和的一塌糊涂。 却有些刺痛林淳儿的心。 她几乎摇摇欲坠,有些站不住:“原是……将军不见我,原是在见她……” 江暮行送走了谢晚棠,垂着眼帘复又走了回来。 从头到尾都像是瞧不见这边等待的主仆二人一眼。 林淳儿眼睁睁看着大门关上,不由得瘫在林嬷嬷怀中落泪:“为什么……” “我有的王妃都要夺走么?”她有些崩溃的询问林嬷嬷,强撑着便站起来朝着谢晚棠离去的方向踉跄着奔去,“我、我要去问一问!我要去问她为什么要这般对我!” “姑娘!”林嬷嬷惊叫着连忙去追。 望着白衣姑娘柔弱的背影,严绪“啧”了一声:“你让人家白白等了你那么久,却又让她瞧着你送那位出来,还假装瞧不见人家,不得不说忒狠心了些。” 江暮行站在他身侧,唇畔带笑,眼底却冰霜一片:“我并未许她些什么。” “那你之前还跟人家相谈甚欢呢。”严绪揶揄他。 “我只是不明白,她那么好,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能让宋遇那般待她。”江暮行淡声道,“见了方知不是林淳儿厉害,是宋遇眼疾罢了。” 江暮行垂下眼帘,轻抚手中手帕,声音温柔了下来。 “晚晚她,该是值得最好的。” 谢晚棠走了没多远,就碰见了宋遇。 青年蹲在假山旁,企图吓她一跳,对上的却是一张笑语盈盈的脸。 “啧,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计谋失败的宋遇白了她一眼,主动伸手接过谢晚棠的灯笼,同她并排走,“我这找了你一下午的,感情某个人逍遥快活着呢。” “你这什么用词。”谢晚棠轻哼一声,心情十分好。 宋遇瞅了她美滋滋的表情:“见色忘友,重色轻友,战友你真的是个颜狗啊!” “我不管。”谢晚棠任由他指责,“快点给我和离,不要耽误我追夫。” “战友你这样我真的很伤心啊。” 宋遇唉声叹气的。 两个人转过长廊,一点灯光亦消失在黑暗之中。 身后不远处,林淳儿独自一人站着,白色的面纱被风卷起。 她摇摇欲坠,眼底泛着绝望:“嬷嬷……为什么遇哥哥会对她那么好?我们十几年的感情,他都不曾发觉我在这里,我受了伤……他不来看我,也不关心我,却愿意在这里接谢晚棠,明明我也在这里,明明我也一下午不在院中,他为什么不关心我呢……” “王妃,她已经有了那么多了……为什么我有的她还都要抢走呢……” 林淳儿委屈道:“我有的,她都已经抢走了,地位,遇哥哥,辛婆婆她们……” “可是如今将军愿意对我好,她连将军也不放过。” 林淳儿转头看向一脸疼惜的林嬷嬷,哭道:“她明明是这样的人,为什么遇哥哥看不清楚谢晚棠的真面目呢?为什么大家都不看清楚她是个怎么样狠毒的人呢……” “为什么我的东西她都要抢走,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为什么那么对我……我珍视的东西她都……不放过……” 林淳儿哭倒在林嬷嬷怀中,昏厥了过去。 林嬷嬷惊叫一声,抱着林淳儿手忙脚乱的喊人。 将林淳儿送回了房间,林嬷嬷吩咐小丫鬟好好照顾林淳儿。 她面目严肃,眼底阴戾沉重。 看的小丫鬟有些后怕。 林嬷嬷走出了院子,径直走向了谢晚棠的院子。 谢晚棠跟宋遇是慢慢走回来的,是以并没有林嬷嬷她们先到。 林嬷嬷在院门口站了半晌,瞧见了横斜带着两个孩子回来。 谢芸牵着巧巧的手,原本开开心心的,瞧见她时便不由自主沉了脸色,不开心道:“你在大姐姐院口做什么呢?莫不是林淳儿又死皮赖脸的闯进去了?” 林嬷嬷没有说话,只是冷漠的看着谢芸。 巧巧害怕,谢芸却不害怕,甚至皱着眉头朝她走了两步过去。 横斜见林嬷嬷神态不对,正要阻止谢芸过去,便瞧见谢晚棠跟宋遇二人回来了。 宋遇跟谢晚棠一路说说笑笑回来的。 走到院门口,见里头一群人站着不动,二人不由得都顿了顿。 谢晚棠奇怪的看了一眼众人:“你们怎么——” 她的神情顿时惊恐起来:“阿芸!!!” 第四十六章:求助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王妃,你也尝尝被人夺走珍视之物的滋味吧!” 在谢晚棠出现的那一刻,林嬷嬷便瞬间动手了。 她口中发出凄厉的话语,眼底的狠毒迸溅而出,朝着停在原地的谢芸奔过去,她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来,将匕首高高扬起,朝着幼小的谢芸便刺了下去。 林嬷嬷的动作快而又狠,竟是想要杀了谢芸一般。 宋遇愣在原地:“卧槽她疯——” 他发表感想的话还没有说完,身侧的谢晚棠便已经奔了出去:“阿芸!!” “住手!”比谢晚棠更快的是站得更近的横斜。 横斜冲上前便抓着林嬷嬷的手臂,喊道:“你是不是疯了!快来——啊!” 林嬷嬷一把将横斜推走:“王妃你对我们姑娘那般狠毒,便莫要怪老奴对你狠了!谢二小姐,有什么错有什么怨恨都记得怨恨你的姐姐,莫要找错了人!” 谢芸年纪小,被她这样的动作激发想起了自己娘亲当年的行为。 她浑身冰冷的僵在原地,一步都动弹不得。 谢晚棠的脸忽而出现在她的面前。 “阿芸,没事的。”谢晚棠一把将谢芸抱了起来。 林嬷嬷此刻已经奔到了她身后,见谢晚棠以背相对,她冷笑一声便要刺下去。横斜撞到了一旁的柱子,还没来得及缓过来,望见林嬷嬷的行为,不由得呼吸一泄,尖叫着喊了一声“姑娘”冲到了林嬷嬷身前,一把抱住了她的手。 巧巧呆住,下一秒吓得大哭起来。 谢晚棠下意识的回头看去,整个人都不由得呆住了:“横斜!!” 碧色衣衫的姑娘紧紧抱着林嬷嬷握刀的手,血沿着她的手臂滴落在地面。 林嬷嬷一脸视死如归,将匕首一把从横斜的腹部抽了出来,伸手便把失去力气的姑娘推倒在一旁,又朝着谢晚棠而去,口中喊着:“是王妃的错!是王妃的错!!” 谢晚棠的胸口堵得慌,唯恐旁人再被林嬷嬷误伤,伸手便去挡那把匕首。 手臂被人连带着衣料划出一道伤痕,痛楚感几乎钻心。 谢晚棠单手抱着谢芸退开一步,怒道:“宋遇你死了是不是!!!” 呆若木鸡的宋遇被她一嗓子吼的回神,嘴里低低亲切的问候了一声林嬷嬷的家人,抡起手中的灯笼便朝着林嬷嬷砸了过去:“人呢?!院子里面的人呢?!” 宋遇年轻力壮的,一抡直接将林嬷嬷逼得后退一步。 林嬷嬷面露痛苦之色,却紧紧捏着匕首固执的朝着谢晚棠奔去:“王爷!您也要拦我!她如此这般欺负我们姑娘,您为何看不到啊王爷!!” 谢晚棠水蓝色的裙衫上满是血迹。 横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腹中大片大片的血迹正在蔓延。 “你有病是不是!!” 宋遇捏紧灯笼棍子,忍不住怒骂一声:“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闻见宋遇呼唤的周齐领着人姗姗来迟:“王爷!” 几乎不等宋遇开骂,青年一瞬间便明白了现场的情况。 他纵身一跃,干净利落的踢飞林嬷嬷。 将人撂倒在地,青年抽出长剑横在林嬷嬷脖颈上:“王爷,你有没有受伤?” 将谢芸放在地上,给了宋遇一个照看的眼神,谢晚棠便奔到了横斜身边。 宋遇明白的拉住谢芸跟巧巧两个孩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试图安慰两个人,又不忘转头吩咐周齐:“快找人把阿芸她们送回房间,看看有没有被吓着,然后快请大夫!” 横斜腹部被鲜血染红,躺在地上气若游丝。 谢晚棠伸手一把撕开自己水蓝色的轻纱,小心翼翼的给横斜止血。 她将人抱到自己怀中,感觉喉中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泪水将她眼前的景物遮挡的模糊不清,谢晚棠凝视着怀中虚弱的姑娘,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横斜……”话出口的瞬间,泪水大滴大滴落了下来,她整个人颤抖的不像话。 “晚棠……”宋遇蹲在她身边,想安慰又说不出话来。 谢晚棠的声音在颤抖,话断断续续的说不完整:“横斜,你、你别怕……我们去找大夫了……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横斜,你别怕……” “姑……娘……” 横斜几乎睁不开眼睛,她喃喃喊着:“姑娘……” “您还……好么?二、二小姐……没事么?都……没事么?” “都没事的。” 谢晚棠抑制不住自己的发抖:“大家都没事情……所以你也会没事的……” 她强迫自己不哭出来:“没事……的……” 见到谢晚棠难过的模样,被摁在地上的林嬷嬷大笑了起来。 她道:“王妃,你也会难过?你也会哭呢?” “林姑娘那样的良善之人,都被你逼到了如今的地步,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难道你非要夺走林姑娘的一切,夺走林姑娘的命你才能收手,你才能甘心么?” “如今你也感受到了被人夺走东西的痛苦了,你也该明白了林姑娘的痛苦了?” “你将林姑娘害到了这种地步,你也该自己尝尝这个痛苦!” 林嬷嬷被人押着,不断地扭动着身子,面目狰狞道:“你不过只是死了个婢女,在这里装模作样的哭些什么?!姑娘、姑娘她失去了那么多!” “疯婆子!”宋遇脸色铁青,“晚棠,她已经……她可能要……” 横斜在谢晚棠怀中低声喃喃,可是几乎听不清她在喃喃些什么。 谢晚棠忽然看向宋遇,将怀中的横斜小心翼翼的递给她:“你照顾好她,你照顾好她。” “横斜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死的。” 说罢,谢晚棠起身,毫不犹豫的奔了出去。 “晚——”宋遇才喊出一个字,便已经看不见谢晚棠的身影了,他皱着眉头看向还在疯言疯语的林嬷嬷,将横斜抱了起来,“把人关起来,大夫呢?大夫来了没有?!” 江暮行本就身患旧疾,又多番救林淳儿于生死之间。 他早就该撑不住的,而不是能够活那么长。 并非什么反派光环,而是因为他身边有个人。 严绪的医术高超,几乎能够起死回生。 江暮行有一次为了获取林淳儿的信任,也是为了救她一命,硬生生为她挨了一箭。那次的状况十足严峻,他险些送了一条命,多亏了严绪妙手回春,救回了江暮行。 严绪能救江暮行,也一定能救横斜。 谢晚棠一路狂奔,眼前的路几乎都被泪水糊住。 她奔向江暮行的院子,一路上磕磕绊绊的,身上撞满了淤青。 明明是大热天,谢晚棠却觉得浑身发冷。 院门紧闭,谢晚棠伸手便拍打大门,不过刚刚拍了两下,便立刻有人将门打开了。 带刀的侍卫眉眼间有几分怨气,望见是谢晚棠时立刻便敛去了不满。 他恭恭敬敬道:“七王妃,您怎么——”他的视线落在了谢晚棠满是泪痕的脸上,一句话没有问完也不等谢晚棠说话,便立刻道,“属下马上去请将军。” 侍卫去得快来得也快。 江暮行似是刚刚歇下,只披了件外衫便出来了。 “怎么——” “横斜、横斜受伤了,”看见江暮行的瞬间,谢晚棠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她扑上前,有些语无伦次,“腹部被捅了一刀,她快、快不行了——” 江暮行从看见谢晚棠时,眉头便微微蹙了起来。 他的眸色乌沉沉的,看不清情绪。 伸手握住谢晚棠的手,江暮行吩咐人道:“去请严公子。” 侍卫顿时领命下去了。 “严绪师承名医,有他在,即便人已经入了黄泉,他也能给你拉回来的。”江暮行安抚她一般,垂着眼睛看向谢晚棠的手,“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子?” 谢晚棠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手。 她方才被林嬷嬷刺了一刀,整个袖子都被划开了。 鲜红色的血染红了她的半个身子,连同一只手掌也成了血掌。 谢晚棠看向院落的大门,望见门上映着几个血掌印。 她的眼泪瞬间就出来了:“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把这里弄脏的,我——” 江暮行眸色微暗,伸手将谢晚棠揽到怀中。 屋檐之下,长灯轻晃。 白衣青年将狼狈的姑娘拥在怀中,低声安抚。 “我是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受伤了也不好好包扎一下?” 鼻尖有浅淡的木兰香,谢晚棠的心跳的很快。 她睁大眼睛,盯着江暮行模糊不清的衣领:“横斜留了很多血……很多……” “我怕横斜走了,我好怕她离开我。” 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伴随着严绪的声音。 “怎么了……给谁……啊?” 江暮行放开谢晚棠,稍加拉开一点点距离:“没事的,你且安心。” “有严绪在,一定不会让你失去她的。” ****** “到底如何?” 望见诊脉的大夫眉头紧皱,而床上闭着眼睛的姑娘没有一点动静,宋遇的心也有几分烦躁,他蹙着眉头询问大夫:“如今血已经止住了,能不能治好她?” 大夫迟疑道:“这位姑娘的伤势太过严重,血虽止住,但到底……” 大夫顿了顿,收回诊脉的手,缓缓摇了摇头。 宋遇的眉头皱的越发的紧,正要继续再询问大夫。 门后便响起年轻男子懒洋洋的声音,带着几分好奇:“哦?伤势严重?让我来瞧瞧是如何个严重法?”进来的男子眉目清秀,“只要不是尸首异处,那且都尚有回春之法。” 说话之间,男子已经走到了床边:“的确是伤势严重啊……” “但也不是不能救,不妨事。” 宋遇正要说话,便看见谢晚棠从外头匆匆入内:“晚棠!” 跟随在谢晚棠身后的江暮行不动声色慢了一拍,原本拉着谢晚棠手腕的手也借着扬起的斗篷松开,悄悄地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眸色淡淡。 谢晚棠全然没有注意,只是匆匆走到宋遇了身侧:“他可以救的,他可以。” 宋遇松了口气,极其自然的拉过谢晚棠的手,见她的手掌被大致包扎好了:“消毒了?” 谢晚棠没有理会他,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床边的二人。 想起刚刚的事情,宋遇拉着谢晚棠走到角落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抱歉,我要是最开始就反应过来,肯定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宋遇低声道歉。 谢晚棠闭着眼睛摇头:“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错。” “我明明知道林淳儿主仆二人都不正常,怎么能期望跟她们和睦相处,又怎么能期望着相安无事呢……当初我不该答应让林嬷嬷回来的,我以为……” 她似乎是堵了嗓子,哽咽着只是掉眼泪。 宋遇第一次看谢晚棠哭成这个样子,连忙伸手抱抱她。 “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她神经病啊!” 谢晚棠道:“是我的错,我一直觉得这就是个小打小闹的普通宅斗,所以第一次能够收拾林嬷嬷的时候,我心软,不打她们也罚的不太重,以为无论如何都不会出事情的。” “可是横斜躺在那里……很多的血,就快要死了。” “这里早就不是现代了,不是我以为不能闹出人命,她们也就不会了。”谢晚棠哽咽着,“我可能要变坏了,我可能要做出一些事情了,对不起,对不起战友。” 她说的没头没脑,宋遇却明白。 他拍着谢晚棠的脑袋,像安慰一个小妹妹:“你没错,你就是没错。” “没事呢,我陪着你呢,你又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呢战友。” “我给你作证着呢,你是谢晚棠,我是宋遇。” “天塌了你还有个战友在这里呢。” 指腹间似乎还能感受到谢晚棠淡淡的暖意。 江暮行立于门口,视线落在了角落之中相拥的两个人身上。 他的眼睛漆黑冰冷,唇畔似乎扬起了一抹自嘲般的笑弧。 第四十七章:回击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横斜姑娘的伤势着实严重,但现下已经没什么要紧的,只要多休息休息,配合服药就没什么大碍的了。”严绪打着哈欠跟面前的姑娘说话,“王妃你就莫要担心了。” 谢晚棠垂着头,低低“嗯”了一声。 小姑娘的手放在桌上,任由严绪给她换药:“真的没事了么?” “与其担心横斜姑娘,你倒不如担心你自己。”严绪皱着眉头,检查了一下谢晚棠手臂上已经凝成黑血的伤口,不着痕迹的朝江暮行摇了摇头,“方才这伤口包扎的着实粗糙,又耽搁了些时间……王妃,您如今觉得手臂疼么?” 疏影早就看的心疼的不得了,一边帮忙递药,一边轻声道:“王妃方才手臂都抬不起来,大夫,您瞧瞧是不是伤着了哪里……?” “……怕是伤着了经脉。”严绪微微蹙眉,上药的动作顿了顿,“这药有些疼,但是我听说王妃您,从小习武?想来应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谢晚棠没有吭声,倒是站在她身后的宋遇立刻将手搭在了谢晚棠肩膀上,将小姑娘一个脑袋扭到了自己怀中,淡声道:“我家王妃细皮嫩肉的,到底是个小姑娘,会不会武功的到底是怕疼的,你这说的什么话呢。” 似乎是真的为严绪的话生气,宋遇的眉头紧皱,似是极为压抑着什么。 严绪想着这位睚眦必究的七王爷,干笑了一声:“我就随便说说……” 宋·被疼的面目扭曲的谢晚棠紧紧揪住肉·遇状似生气而又不悦道:“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有些话……还是莫要乱说的好。” 听见了对方语气中的几分不耐烦,严绪彻底闭嘴了。 一声不吭的给谢晚棠包扎好伤口,严绪收拾起药箱:“好了,王妃这几日也吃些清淡的,每日记得换药,莫要碰水,伤口休养半个月也好了,养得好,这只手恢复如初也不成问题。” 谢晚棠从宋遇怀中抬起头,双眼噙泪:“嗯,有劳了。” 见谢晚棠站起来,疏影连忙扶起她,二人走到里间去看横斜。 严绪收拾完了东西,站到了江暮行身后,低声道:“方才我把过脉。” 视线落在了宋遇身上,确定对方听不见,严绪继续道:“七王妃并无武功。” ****** 林淳儿幽幽醒转之时,月上柳梢。 屋内静悄悄的,照顾她的小丫鬟坐在桌前打着瞌睡,丝毫没有注意到醒转过来,甚至已经坐起来的她,直至林淳儿轻轻咳了几声才似是被惊醒了一般。 小丫鬟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站起来:“林姑娘,您醒了呀。” 她一边揉着眼睛走过来,一边给坐起来的林淳儿扯了扯被子,乖巧的询问她:“姑娘,您要不要再睡会儿?大夫说您是伤心过度,没什么大要紧的。” 小丫鬟的笑容甜美,语气也轻松愉快。 瞧着对方是个生面孔,也没有林嬷嬷那般处处关怀于她,林淳儿不由得心中厌烦:“你是王妃派来照顾我的?”见小丫鬟张嘴似是要答,她又疲惫的转过头,“罢了,也不重要,林嬷嬷去了哪里?让嬷嬷过来陪我,不需要你在这里照顾我。” 小丫鬟眨巴眨巴眼睛,奇怪的摸了摸脑袋。 见对方杵在原地,林淳儿不由得眼底又泛起雾气:“怎么?如今王妃派来的人我却连使唤都使唤不动了?你不去,那我自己去找就是了。” 见林淳儿似乎又要哭又要掀开被子下床,小丫鬟顿时慌了。 她连忙上前去阻止林淳儿的动作,慌慌张张道:“姑、姑娘您莫要动,您先听奴婢解释,不是奴婢不去替你寻嬷嬷,是、是嬷嬷如今被关起来了……” “关起来?”林淳儿的动作顿了顿,旋即便落下泪来,“林嬷嬷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关起来?王妃非要对我赶尽杀绝么?我如今只剩下嬷嬷一人了,她还要如此对我?!” 白衣姑娘的双颊红肿,如今哭起来便担不起梨花带雨这四个字了。 未曾见过这种阵仗的小丫鬟见她又哭又闹的,不由得自己也跟着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想压制住林淳儿的动作:“不是王妃,是王爷吩咐关起来的,林嬷嬷、嬷嬷她刺杀王妃才——啊!” 柔柔弱弱的姑娘猛然之间发了力,将小丫鬟推倒。 小丫鬟撞上了桌子,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说话,只敢哽咽着。 林淳儿坐在床上,紧咬唇角:“林嬷嬷……林嬷嬷对我一向很好,她是那么温和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王妃、王妃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这般的谎言也能……” “这样劣等的脏水也能往嬷嬷那样一个年迈而又和善的老人身上泼!” 小丫鬟见林淳儿坐在床上流着泪,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甚是可怕。 门外有人走进来,小丫鬟求救一般望过去,顿时忍不住哭出声:“翠、翠儿姐姐,林姑娘、林姑娘她呜呜呜呜……” 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桌面,翠儿将小丫鬟扶起来,安抚了几句便让她先退下去了。 仔细听了听林淳儿的喃喃声,翠儿走到她面前轻声道:“姑娘,是王爷吩咐人将林嬷嬷看管起来的,林嬷嬷她刺杀王妃是事实。” 林淳儿抬头流着泪看她,一脸受伤,眼神满是质疑。 翠儿跟着这位主子那么久,也差不多摸清了对方奇怪的性格。 她平静地同林淳儿对视:“林嬷嬷她在几个时辰前便守在了王妃的院门口,意图刺杀二小姐未遂,便刺伤了王妃,重伤了横斜姑娘,是众人亲眼所见,并非栽赃。” 林淳儿呆呆地看着翠儿,下意识的询问:“刺伤……王妃?” “是,王妃为了救二小姐,手臂受了伤。” “王、王妃只是受了伤而已,”林淳儿无助的看向翠儿,“可是嬷嬷年纪、年纪……” “王妃的手臂伤得很重,怕是日后握笔都很是困难。”翠儿语调平静的打断了林淳儿的辩解,眼底却有几分费解的瞧着这个姑娘,“横斜姑娘重伤,腹部被林嬷嬷捅了一刀。” 林淳儿的身子微微一抖:“横斜……死了么?” “未曾,但是横斜姑娘伤的十分严重,勉强捡回了一条命,如今尚在病榻之上躺着。”翠儿平静地解释,“林嬷嬷如今被关了起来,王妃亲自发落。” 闻言,林淳儿身子颤抖了起来:“不行……不行……王妃会对嬷嬷……” 说罢,姑娘撩开被褥赤着脚便奔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小丫鬟才平复了心绪,见林淳儿一阵风一样奔出来吓了一跳。 她慌慌张张去要去拦:“林姑娘——翠儿姐姐。” 走出来的翠儿拦住了小丫鬟,视线落在了林淳儿的背影上:“让林姑娘去吧。”她的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普通事,“林姑娘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太久了些。” 林淳儿的慌慌张张的奔向了谢晚棠的院落。 一路上灯火通明,侍卫们面无表情的瞧着奔过来的柔弱姑娘并未阻拦。 林淳儿奔到了正厅内,便瞧见了被捆绑着跪在地上的林嬷嬷。 明明才几个时辰未见到面,林嬷嬷的头发散落下来,显得越发苍老。 林淳儿的泪水瞬间就落了下来:“嬷嬷!” 她三步并一步的奔到了林嬷嬷身侧,在她身边跪了下来,哽咽着去扯她身上的绳子:“嬷嬷、嬷嬷你如何了?你们为什么要将嬷嬷绑起来?她年纪这样大了,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于她?为什么?”最后几句话是冲着四周的侍卫喊得。 周齐皱皱眉头,看向哭的一塌糊涂的姑娘,终究是一句话没说。 周围侍卫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林嬷嬷泪眼婆娑:“姑娘……我的好姑娘啊,是老奴对不住您,是老奴什么都没做成,是老奴不能帮姑娘您啊……” 林淳儿哽咽着摇头:“是淳儿无能,是淳儿照顾不好您,是——” 主仆二人哭成一片之中,周齐忽而出声:“王妃。” 灯火摇曳,庄严肃穆。 水蓝色衣裙的姑娘缓步走了出来,她的衣衫还没有换,裙衫被刮得破破烂烂,还残留着干枯的血迹,她的手臂包扎着,显得狼狈而又憔悴。 但是面容憔悴的姑娘沉下了脸,漆黑的眸子乌沉沉的,没什么生气。 她只是那么淡淡的一瞥,周围人便不敢再说话。 “王妃,嬷嬷年纪大了——” 林淳儿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见谢晚棠在正位上坐了下来,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像是极不想听她说话一般:“林嬷嬷,我曾饶过您一命。” 闻言,林淳儿的身子抖了起来,她紧紧抱住林嬷嬷,慌慌张张道:“遇哥哥!遇哥哥——”她的视线落到了一旁的宋遇身上,哀求道,“林嬷嬷年纪大了,她……” 谢晚棠的视线落在了林淳儿的身上,语气平平:“她年纪大了,你年纪正好。” “那你替她去死,她替你活下来,你看怎么样?” 谢晚棠的语气太过于平静,平静地不像是在开玩笑。 林淳儿被她的语气唬的一抖,慌张道:“可是、可是横斜姑娘她没死——” 半垂眼眸的姑娘忽而站起来,定定的看着林淳儿半晌,然后缓步走到了她面前蹲下,温和道:“是啊,横斜她没死,”话音刚落,她忽而抬手一巴掌甩到了林淳儿的面上。 那巴掌又快又狠,林淳儿狼狈的跌倒在地:“王——” “横斜要是死了,你连这位嬷嬷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谢晚棠歪着头,看着哭泣的林淳儿:“正是因为横斜没死,所以我让你们见最后一面。” 林淳儿颤抖的回头看向谢晚棠,却见宋遇皱着眉头站起来,快步朝着她们走了过来,不由得眼睛一亮:“遇哥哥……遇哥哥……” 宋遇快步走过来,丝毫没有看林淳儿。 他将谢晚棠扶起来,语气担忧的不得了:“你这只手不能用力,真的不能用力,一点都不能用力你是不是听不懂啊?伤口又崩了待会儿还得重新换药呢。” ——谢晚棠方才是用右手甩的巴掌,纱布现下已经被血染红了。 林嬷嬷又急又气:“王妃!人在做天在看!您——” 谢晚棠垂着眼睛,像是没什么感觉:“疏影,掌嘴。” 第四十八章:正轨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疏影应了一声,便走到了林嬷嬷面前掌她的嘴。 谢晚棠垂着眼睛,看着林嬷嬷惨叫的模样,一脸平静。 宋遇见她面无表情,又看她的纱布被血染红了一大片,顿时着急的不得了,又不能崩人设,只好板着脸教训她:“这只手你是不是不要了?你坐着,你坐着成不成。” 见宋遇只关心谢晚棠,林淳儿的心口犹如被什么堵着一般。 她攥紧衣袖,直起身子奔向了林嬷嬷,不顾一切的用自己挡住林嬷嬷。 林淳儿冲着宋遇跟谢晚棠的背影喊:“王妃!王爷!林嬷嬷是在府中长大的老人,又对我百般照拂,你们不能这般狠心,待她年迈时如此羞辱于她!” 林嬷嬷被林淳儿抱着,一张脸已经有些红肿。 疏影不好下手,默不作声的退开两步。 谢晚棠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头定定的看着林淳儿:“所以你的意思是,林嬷嬷她,年纪大了,那便是什么都能够原谅,为老不尊……杀人偿命这个理你不懂呀?” 被谢晚棠冷眼瞧着,林淳儿收到的刺激不小:“可是横斜她也没有死呀!” “既然横斜没有死,嬷嬷自然算不上杀人!” 听她口中歪理,谢晚棠几乎想笑。 事实上,姑娘的确是低头轻轻笑了一声,随后抽出腰间的匕首丢到了林淳儿的身前,歪着头,语气平静:“既然如此,请嬷嬷断掉一只手吧,断掉一只手也不会死人的。” 她笑了笑:“或者林姑娘心疼的话,你替林嬷嬷断掉一只手也没关系。” “只是断只手,养段时间就能康复的,也不会丢掉性命。” “比起我躺在床上尚不知生死的横斜来说,你们要幸运的多。” 谢晚棠坐回了位置上,歪着头看相拥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主仆二人:“你们选吧。” “王——” 林淳儿还想说些什么,谢晚棠漠声道:“你们自己选,或者是我替你们选,若是让我动起手来,断手断脚什么的我可就不好控制力道了,出个好歹我可就不负责了。” “王妃,您不能这样!”林嬷嬷的口齿有些不清,“您不能这样为难林姑娘——” 见谢晚棠的神情有几分困倦,又见她的伤口重新裂开,疏影心中着急,便沉下眸色,冷喝一声道:“放肆!林嬷嬷,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个理儿您不是不懂。” “至于您,林姑娘,”疏影淡声道,“此事与你无关,若是——” “怎么就与我无关了?”林淳儿泪流满面道,“林嬷嬷是为了我抱不平才这般冒犯了王妃,若是王妃对我不满意,非要杀嬷嬷,那便连我一起杀了吧。” 她绝望地看向宋遇,像是在赌一般:“遇哥哥……那你就,连同淳儿一起杀了吧。” 谢晚棠垂着眼睛:“哦,既然你想死,那便一起去就是了。” 林淳儿愣住了,下意识的看向了谢晚棠,却见对方平静一片,全然不像是开玩笑。 她又将目光投向了宋遇,企图看出对方的心思,却见宋遇从头到尾都不曾看她,视线一直落在谢晚棠身上,担忧而又着急,只看着谢晚棠。 林淳儿抱紧林嬷嬷,凄凉一笑:“王妃,您就非要——” “姑娘!”林嬷嬷喘着粗气,低声在林淳儿的耳畔说话,“姑娘,如今王爷已经被王妃完全蛊惑了,您不是她的对手……去找将军罢,去找旁人,去找——” 周齐已经领命上前预备将她拉开,林嬷嬷抓紧道:“去找回您原本的位置,再报仇!” 林嬷嬷被周齐拉开,慈爱的目光从林淳儿身上转开,看向谢晚棠时便满是仇恨。 她被人拖着走,一边挣扎一边喊:“谢晚棠——你会有报应的!!” “放肆!”疏影往前两步,一巴掌甩到她脸上,“还不快堵住她的嘴!” 林淳儿趴了两步,无助的看着林嬷嬷被拖走,昏厥了过去。 谢晚棠歪着头,静静地看着地上昏过去的姑娘,又看着被堵了嘴,满脸怨恨之色的林嬷嬷,疲惫的闭了闭眼睛:“有些人,真的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认错啊。” “疏影,你去瞧着,留个全尸吧。” ****** 宋遇这边的事情到底闹得沸沸扬扬。 程娴得知的时候,便想要带着丫鬟过去瞧瞧谢晚棠,还没来得及出门,便碰见了从房内出来的九王爷宋岸:“匆匆忙忙的,这是要去哪里呢?” “七嫂受伤了,我得去瞧瞧。” 宋岸伸手撩了撩程娴的鬓发,不动声色道:“此事我也听说了。” “但他们此刻院子肯定尚且慌乱着呢,你若是过去怕是没空理会你呢,不若明天再去?” 程娴皱着眉头:“听闻七嫂伤的有些重,我着实担心……” “你同她原素无交情,怎的突然这般要好了?”宋岸伸手将她揽在怀中,笑道。 “前几日见了一面,这才发觉投缘呢。”程娴也没有提及林淳儿一事,只是装作不经意道,“听闻那嬷嬷是七嫂府中收留的那位林姑娘的人,我今日见那位姑娘柔柔弱弱的,却不想手下的人这般狠毒,也不知是她不知晓还是她纵容的……” 宋岸“哦?”了一声:“你这几日碰见的人倒是有些多。” “同七嫂逛园子时,碰见那位林姑娘被公主责罚了。”程娴的声音淡了下去,“也罢,今日便不去了,那我先去休息了,明日早休去探望。” 宋岸亲昵的揉了揉她的耳垂:“好,去早些休息吧。” 程娴点了点头,转身便回房了。 望见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廊角,宋岸负手而立,又站了片刻,才淡笑道:“打听过了?” 身后侍卫闻言立刻上前:“是,打听过了,的确是林姑娘同长宁公主有所冲撞,被公主责罚,属下去问过大夫了,林姑娘伤势不严重,休养几日便好了。” 宋岸“嗯”了一声:“让你们做的事情如何?” 侍卫立刻道:“属下早就安排好了,保证天衣无缝,绝不会查出来。” 宋岸道:“她身子弱,性子也柔,这般被欺负了,如今又失了那位嬷嬷,必然要伤心。” 稍加沉思,宋岸道:“将我那个礼盒悄悄送给林姑娘,请她出来相见。” 侍卫拱了拱手:“是,属下这就去。” 宋岸便不再说话了,只是立在廊下,微微叹了口气。 褪去温和色的青年眉眼之间俱是阴狠。 转角处,本该回房的程娴安安静静的站在,眸色微凉。 她无声的弯了弯唇角,提起裙子悄无声息的调转方向。 ……到底是谢晚棠知晓些什么,还是果真出于担忧才那般安抚她的呢。到底是她小看了那位林姑娘,还是那位林姑娘在扮猪吃老虎呢。 真有意思。 程娴想的那位“扮猪吃老虎”的林淳儿刚刚被人送回房。 宋遇站在林淳儿房外,烦躁的叹了口气,便走向了院外去找谢晚棠。 谢晚棠刚刚将江暮行一行人送走,由疏影陪着站在院门口发呆。 远远地见宋遇一个人走过来,身侧没有带旁的侍卫,谢晚棠顿了顿,便吩咐疏影先回去照顾横斜,自己接过她手上的灯笼往宋遇那边走了过去。 二人没有说话,并排在院内散步。 等到走的足够远了,宋遇才开口道:“棠棠妹纸,你……没事吧?” 谢晚棠平静地问他:“你还要撮合男女主角么?” 宋遇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这我现在一点都不敢了,你看……我觉得林淳儿的精神,也不说他精神吧,她整个人的三观都不对,连同那个林嬷嬷的三观,也很不对。” “我跟你说吧,第一次我把林嬷嬷交给你处置,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她……我以为她就是口皮子非要占个痛快,鬼晓得人都那么不正常。” 谢晚棠没有回答,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 宋遇见她一脸疲惫,忍不住愧疚道:“都怪我……” “战友,我们现在挺危险的。”谢晚棠轻声道,“刚刚严绪帮我换药,发现刚刚配好的药就被人动了手脚,那种药……我在里面见过,九王妃就是因为它死掉的。” 闻言,宋遇的脚步顿了顿:“……卧槽,宋岸疯了??这个时候就下手了???” “不是宋岸疯了,是进行到剧情了。”谢晚棠平静道,“按照时间线,再过不了几天,我就得死了,林淳儿对宋岸提的第一个要求,宋岸到现在还没有完成呢。” “林淳儿受了委屈,宋岸都要算到我身上。” “现在宋岸已经开始动手了,他要杀了我,免得林淳儿再受委屈呢。”谢晚棠弯了弯唇角,但是眼底却没什么笑意,“等我死了之后,宋岸才会觉得你碍眼,然后就准备铲除你了。” 宋遇倒是不太担心自己:“宋岸没这个本事吧……现在?在这里动手?” 他迟疑了一下:“战友,要不我们——” 话还没有说完,谢晚棠手中的灯笼忽而被灭。 宋遇还没来得及适应突然其来的黑暗,便见一道冰冷的刀刃映入他的眼底。 “七王爷,七王妃,得罪了!” 黑暗之中,有人低声冷喝,如同恶魔低咒。 第四十九章:刺杀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杀意为夜色中增添了几分寒意。 宋遇尚在惊愕之中,谢晚棠已经将手中的灯笼砸了出去,拉过宋遇便果断的往回跑,甚至不忘同宋遇解释:“宋岸动手不单单是为了完成答应她的事情,还是为了林淳儿这个人。” “我们如今将事情演变成这个地步,为了林淳儿,已经惹恼了宋岸。” “这故事是怎么发展的啊?宋岸跟林淳儿接触没多久啊?怎么就、就这样了?” 宋遇的体力远远高于谢晚棠,转瞬之间已经变成了他拉着谢晚棠跑。 “宋岸怎么喜欢林淳儿的,书里面根本没有就、就没有好好说好不好,这我也,没法给你预防。”谢晚棠答道,“这本书讲的、讲的就是林淳儿怎么喜欢上别人的。” 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逐渐靠近,宋遇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没事啊战友,这院子不远,周齐他们就在附近——” 闻见身后人略带急促的呼吸声,宋遇低声安抚谢晚棠。 尚不等他们再继续往前跑,已有执刀的黑衣人挡住了他们面前。 宋遇怒气上头,拉着谢晚棠便换了方向:“艹!” 二人在黑暗之中跟没头苍蝇一样奔跑,身后是紧追不放意欲取他们性命的黑衣人。宋遇不了解别院构造,东一节西一节的乱跑,时不时便要撞上个什么物什。 脚步声逐渐贴近,几乎近在耳边。 宋遇有些烦躁:“这他妈——真要废在这里啊??” 谢晚棠没有说话,只是一声不吭的调转方向同他跑进了假山之内。 谢晚棠问他:“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修那么多假山?” 不等宋遇回答,黑衣人已经追入了假山中,望见了站在里面的一对男女,不待他动手,便见七王妃忽而回首一笑,她二人脚下顿时裂开一条大缝,她们顿时便跌了下去。 黑衣人握刀正要跟上去,却见那裂缝极快合拢。 黑衣人愣了愣,怒道:“快找!” 宋遇先行着地,感觉脊背骨头都要散架了,还不等他缓过来,又一个重物跌落在他身上,教宋遇疼的龇牙咧嘴:“棠、棠棠!你得减肥了——这他妈——” 他揉着腰坐起来,却见谢晚棠微微弯着腰,一声不吭。 “我说两句你就生气啦?这——” 宋遇凑过去,刚想打趣几句,便见谢晚棠单手扶着胳膊。 洞内乌漆嘛黑的,好歹二人已经适应了这种黑暗。 宋遇看不见具体情况,但是闻见了潮湿空气中淡淡的血味。 “是不是裂开了?”宋遇着急的把她扶起来,“这是哪儿啊?我们在这里安不安全?能去哪儿呀?他们不会找到我们吧?不行,你还是得去看看大夫。” 谢晚棠没有回答他前一个问题:“这是你自己建的地方。” “书中写过这个地方,你带林淳儿来这里散步的时候,曾经告诉过她这个地方。”谢晚棠弯了弯唇角,缓慢的移动步伐,“后来这里变成你的藏身之所,被林淳儿出卖给了宋岸。” 宋遇忍不住“啧”了一声。 二人走了一小段距离,便齐齐的顿住了步子。 细碎的脚步声在这片地洞隧道之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他们找的那么快?”宋遇压低声音同谢晚棠商量,“阴魂不散。” 他扶着谢晚棠藏到了一个小角落,借着高低不同的石块掩盖住二人。 谢晚棠道:“之前发现换药的时候,我就请严绪帮了个忙。” “发现我们俩不见了之后,江暮行一定会派人过来的。”她道,“但是我们现在出不去。” 宋遇想了下:“你知道这里怎么走么?” ****** “我不原谅她,我绝不原谅她!” 伴随着石子跌落下池畔的声音,林淳儿哽咽着喊出声,绝望而又凄凉。 她站在竹林后的小池畔边缘,整个人都被埋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林淳儿身前有个人,沉默而又心疼的凝视着哭泣的姑娘:“淳儿姑娘……” 却正是宋岸。 林淳儿泪如雨下,一遍遍的摇着头:“我……这教我如何能够原谅她?遇哥哥已经被她抢走了,我只剩下林嬷嬷了,林嬷嬷对我那样好,可是她却连我那样唯一一个亲人都夺走了,她那样的狠心,那样的为难我,我不能原谅她!” 分明是谢晚棠的错。 若非是她强行要插入她跟遇哥哥之间,王府还应该是以前那样轻松欢乐的时候; 谢晚棠面上口口声声说着将她当做妹妹一般,可是实际上却处处为难于她。 宋岸见她如此悲伤,眼底不由得浮现出几分疼惜。 “……淳儿姑娘,冒犯了。”宋岸低声道,伸手揽过林淳儿的肩膀,将姑娘揽到自己怀中,温声安抚道,“无人要求你原谅伤害你的人,你可以不原谅她。” “甚至可以让她付出代价。” 女子将头埋在男子怀中,哭泣声压抑而又悲伤。 微微蹙了蹙眉头,白衣劲装的青年负手而立,漠然凝视着林中的一对男女。 严绪在他身侧撇撇嘴:“我说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听墙角的爱好?” 江暮行道:“我先来的。” 此处是谢晚棠后厢房处,江暮行的确是早就来了。 青年在这里站了会儿,便瞧见了宋岸跟林淳儿一先一后来了。 江暮行收回视线,淡声道:“如何?” “哦,果然出手了,抓到了几个,也跑了几个。”严绪补充道,“七王爷夫妻不见了。” 江暮行蓦然回头。 看起来失踪其实并没有失踪的宋遇现下非常的狼狈。 他觉得他现在就仿佛在玩某款游戏,蹲在一个房子里面,然后四面八方都是各种方向的脚步,他手中只有一个平底锅,出去面对的都是一群98K,个个都给他爆头。 垫了垫手中的砖头,宋遇愁的不行。 别人家穿越那都是吃香的喝辣的。 他跟谢晚棠呢? 宋遇刚想叹气,便见身侧的骷髅洞中插进来一把长剑。 他心头一震,迅速往前一滚,堪堪避开那剑锋。 饶是如此,腰间的衣裳到底被削开了一块。 青年眉眼之间露出几分恼怒,拿起手中的转头便砸了过去。 黑衣人避开,冷笑道:“王爷不把我们当回事啊,现下还不拿真本事出来。” “既然如此,莫怪我们不客气了。” 宋遇心想我有个半毛钱的真本事。 那刀擦着他的小腿堪堪落下,疼痛感便在瞬间蔓延。他懒得跟对方废话,手中抓起什么便朝着对方砸了过去,顺道速度极快的朝着出口方向奔过去。 跟平日里摔伤完全不一般,小腿上似是硬生生被削掉了一块肉。 宋遇心中怒意不断蔓延,眼见身后刀刃朝着他的头挥了过来,连忙蹲下身子翻了个跟头朝着洞口滚出去:“你今天要是打不死我,那你就得被我给——” 狠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见黑衣人挥刀的姿态卡在原地。 一柄长剑插在他的腹部。 宋遇身后,笑容和蔼的青年扬着眉头:“这不是七王爷么?怎的这般狼狈?” 隶属江暮行的侍卫们面无表情,越过宋遇,纷纷入了假山后的石道内。 宋遇望见严绪,一时之间也忘记了维持人设。 他张了张嘴,往后一仰:“你帮我看看,我腿是不是废了?” 谢晚棠等了片刻。 她在跌下洞的时候是右手在下,硬是撑不住她自己,现下还在痛。 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是摔伤了还是原本的伤口在疼。 她又担心宋遇,又担心自己的境况。 原本跟严绪商量的是,一旦发觉有歹人入府,还请他们出手一救,但是府中到底还是入了宋岸的人,谢晚棠也也不确定严绪他们到底有没有到。 她疼的头晕眼花,耳畔却又捕捉到了细微的脚步声。 谢晚棠默不作声的往后靠去,脊背紧贴冰冷的石壁。 她闭着眼睛,额头间冷汗直流。 “七王妃,您让属下好找。” 谢晚棠勉强睁开眼睛,便见黑衣人立在她面前,剑刃直直的置于她下巴处。 黑衣人平声道:“王妃,主子让属下给您带个话,作恶——” “这话是宋岸让你替林淳儿带给我的么?”措不及防,女子忽而抬手紧紧捏住他的长剑,低声道,“作恶多端,总有报应,那你主子……知道这句话么?” 闻见她提到了宋岸的名字,侍卫心下一惊,便再也不顾旁的,伸手抽剑就要动手。 只是那剑抽到了一半,侍卫发出痛苦的一声,旋即被人踢到了一旁。 谢晚棠面前能辨认出来人:“江……” 一身白衣的青年蹲下身子,平静地将她拥入怀中:“不怕。” 谢晚棠无力的靠在他的怀中,昏昏沉沉的:“阿遇……” “……他没事。”江暮行低声道,“宋遇他……没事。” 听见这句话,怀中身子紧绷的姑娘缓缓放松了身子,一声不吭的昏厥在他怀中。 江暮行抱着谢晚棠,伸手轻轻拍打着姑娘的脊背。 隧道幽暗,青年眸色黯淡。 半晌,才闻见青年低低的声音,像是在询问谢晚棠,又像是在询问自己。 “他就那么重要么?你就那么……喜欢他么?” “……难道就,非他不可么?” 第五十章:决定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微雨若丝,层层叠叠落在池畔之上。 水中激起一层层的涟漪,荡漾而又惬意。 宋岸负手而立,静静地在廊下看雨,指腹摩挲着胸口的衣料,似乎还能感受到昨夜残留着的泪水,他低着头沉思,全然没有觉察到靠近的人。 “夫君怎的一人站在这里?衣裳都要被这雨给溅湿了。” 程娴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侧,笑着瞧他:“在想什么呢?” 不动声色的将手拿下来,宋岸温和道:“只是瞧着今年这夏日头的第一场雨来的有些晚,但也算得及时,驱散了些许烦躁,你怎的也陪我站在这里了?” 见他手的动作,程娴袖下手指微微握拳,面上却平和一片。 她道:“我正要去见七嫂,便想着夫君要不要一同去?” 昨夜派出去的人至今没有回来,差去报信的人也音讯全无。 宋岸心下不安,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倒是有理,昨夜七嫂同七哥都受了惊,我们——” 他话都没来得及说完,便见侍卫匆匆而来:“王妃,王爷。” “七王爷来访,正在厅内等您,瞧着有什么要紧事。” 程娴看向宋岸,见宋岸面色淡定,她便没有多问,知趣行了个礼:“既然七哥寻夫君有事,那我便不同夫君一道去了,我去厨房瞧瞧,兴许还能一同用膳呢。” 说罢,姑娘盈盈行了个礼,转身便退下了。 宋岸没有看程娴离去的背影,凝视着厅堂的方向。 他的神情淡了下来。 宋遇正在厅内用茶,姿态一贯的懒散。 跨入厅内,便见宋遇身侧的周齐一脸严肃而又谨慎,宋岸的脚步顿了顿,仍是温和一笑:“七哥,我同阿娴方才正念叨着你呢,你便来了,我听闻昨夜有嬷嬷疯魔,刺伤了你跟七嫂,如今可如何了?七嫂可还好?” 宋遇冷淡的将茶杯放下,弯唇“哦”了一声。 “这事儿倒也不打紧,昨晚疯魔的可不止我那院中的老嬷嬷一个呢。” 青年直起了身子,淡声道:“带进来。” 周齐点了点头,朝着外头挥了挥手。 旋即有几个侍卫,抬进来了三个蒙着白布的担架,整齐的放在了厅中央。 宋岸瞧着那担架的轮廓,心底的不安越发明显。 宋遇极其古怪的笑了一声,便见一旁的周齐点头,立在担架旁的侍卫旋即将那白布掀开来,露出了担架下熟悉而又苍白的几张脸来。 宋遇还在笑:“昨晚九弟的侍卫可不也疯魔了么,齐刷刷的往那池里跳呢。” “我倒是头一次见那么多人寻死的,到底是九弟的人,这不是还得给九弟带回来瞧瞧。” 担架上的三个人穿着统一的黑衣人,有的眼睛睁大,有的紧闭双目,但是身上都有明显的刀伤,不是腹部一刀毙命,便是身上有多处伤口,失血而死。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全然不是溺水而死。 宋岸瞧着躺在中间的那张脸,面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 他的心腹之一,常年跟随在他身边的侍卫。 “我费心费力的将九弟的人都打捞上来,又好心好意的给你送了过来。”缓缓地将手中的茶杯置于桌面,发出“嘭”的一声,宋遇淡声道,“怎么?九弟一声谢都说不出来。” 宋岸袖下的手紧握成拳:“七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九弟,你是个聪明人,便不要再装糊涂了罢。” 宋遇站起来,视线之中压抑着几分怒意:“虎毒尚不食子,七哥送你几句忠告。”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九弟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厅内空气沉寂一片,周齐低首不敢吭声,但是指腹已经摁在了腰间佩刀之上。 宋遇冷笑一声,便也没有继续跟宋岸打圈子,旋即拂袖便走。 周齐的手没有松开,领着众人默不作声的跟着宋遇离开。 才走出不远,身后便传来一声瓷器被砸碎的声音。 宋遇面上淡淡然,心底却畅快无比。 狗东西,让你跟我装! ****** 疏影去瞧过横斜,正好碰见了严绪在诊脉。 瞅了一眼疏影端着的药碗,严绪道:“这药味道不对,怕是又让人换了。” 疏影脸色一白:“……这药是给王妃的。” 谢晚棠一向不喜欢喝热药,是以疏影才在外头晃了晃,准备等药凉了再端过去。煎药的时候她寸步不离,只是那么一小会儿功夫便又被人做了手脚了。 疏影道:“奴婢再去煎一碗。” 严绪见她虽脸色苍白,倒也步伐匆匆,不由得摇了摇头。 横斜这几日的情况已经大好了,只是依旧昏迷不醒。 向来活泼的小姑娘褪去了红晕,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实在教人心疼。 严绪给她施过针,收了药箱便去寻谢晚棠。 水蓝色衣裙的姑娘很是好找。 她独自一人坐在长亭内的美人榻上,伤了的那只手横在半空,睡得真香。 严绪往前走了几步,便被守在外头的小丫鬟挡住了。 他瞧着谢晚棠睡得安稳,便也不那么着急去看病,同那丫鬟叮嘱了几句,便又背着药箱匆匆回去了:这几日他要管的人着实有点多,这边三个,那边一个的。 严绪刚走不久,宋遇就回来了。 丫鬟没敢拦宋遇,便静静地退远了些。 周齐等人也没有跟进去,只是在园内的月洞门旁等待。 足够远的听不见二人谈话,但也刚好瞧的见二人。昨晚遇险着实严重,周齐深感失职,一定要保证不会再发生有危险而他们等人都不在旁边的事情了。 宋遇走入水亭内,搬了张凳子坐到谢晚棠身边。 他知道谢晚棠没有睡着:“还好吧?” “你回来了?”谢晚棠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张了张嘴,“宋岸怎么说?” “他能说出来个屁。”宋遇愤愤道,“老子都去了,他妈的还跟我装呢,还关心林嬷嬷,这不是关心的林淳儿就是关心着我有没有死呢,你是不知道,我把人往他面前一放,他那个表情呀,啧啧,跟个万花筒一样,精彩的很。” 谢晚棠“唔”了一声,没有说话。 宋遇道:“我昨晚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这他妈,我到这个鬼地方那么久,头一次有了我真穿越的实感了,居然还是拜男主所赐,真的是太难了。” 青年叹了口气,撩起了自己的裤子,露出下面包着绷带的伤口。 “他也跟我装,我也跟他装,疼死老子了。”宋遇唉声叹气。 谢晚棠这才睁开眼睛,懒洋洋的看了一眼宋遇的腿,没有说话。 宋遇见她眼底困倦浓重,凑过去道:“你还是睡不着?” 谢晚棠到底是被昨晚一连串的事情给吓着了,即便跟宋遇睡一间屋子,半夜有点风吹草动的就醒过来了,宋遇心大,一觉睡到天色蒙蒙亮便起床去找宋岸算账,没想到看见谢晚棠还睁着眼睛,默默地看着他。 他一走,她说在屋子里一个人害怕,便搬到了水亭这里睡觉。 宋遇道:“我在这里陪着你呢,你要不先睡会儿?” 谢晚棠摇了摇头:“方才翠儿来禀告,林淳儿昨晚一宿没睡,哭了一宿。” 现在听见男女主名字就烦的宋遇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我现在还能怎么做?我现在就觉得,林淳儿跟听不懂我的话一样,不管我怎么解释怎么说,她就自己理解自己的,完全不听我说的。”恋爱观为零的青年抓了抓自己的脑袋,“难道真要我去跟她说我喜欢她,然后要跟你分开娶她才能平息风波?” 谢晚棠摇了摇头。 “你就算真的那么说,林淳儿肯定会拒绝的,说是对你只有兄妹之情巴拉巴拉的,退一万步来讲,你要是真的娶了林淳儿,宋岸反正也不会放过你的。” “因为他想要的,他都得算计到手,皇位,林淳儿,一个都不行。” 宋遇直起身子,猛然之间握住了谢晚棠完好无损的那只手。 “战友!” 谢晚棠刚刚闭眼睛,又被迫睁开眼睛。 迎上了宋遇坚定,而又似乎闪烁着小星星的双眸。 她扬了扬眉头,耐心的等着宋遇的下文。 “战友,我想过了,我决定了,我觉得可以了。” “我们去抱江暮行大腿吧!” 宋遇坚定道。 “不对,是你去抱江暮行大腿,我来抱你大腿!” “什么男主女主的,什么站队系列,什么正派人物,你看反派角色它不香嘛?我们一定要贯穿坚强活着诚信对方顽强生存牢固关系的理念,活下去,活着回家!” 宋遇的语气铿锵有力。 谢晚棠打了个呵欠,重新闭上眼睛:“怎么,想清楚了?” “不抱男女主大腿了?不跟林淳儿打好关系发展成为她的娘家人了?” “……这我哪里发展的起来,人家说着把我当哥哥,一不顺心就哭,哭的我脑阔疼。”宋遇愁眉苦脸道,“再说说宋岸,他都要杀我了,在我那么友好的表示我除了活着无欲无求以外,他还是要杀我,你看,我记仇,差点丢了命,这仇真不能忘记。” 谢晚棠弯了弯唇角:“没关系,过两天就可以了。” “过几天有个大剧情,受伤失忆什么的都可以一起上。” 闻言,宋遇面露痛苦色:“战友,我们能不能制定个假装受伤的计划。” 他握着谢晚棠的手不自觉用力,仿佛带上了痛苦面具一般。 “这地方,它没有麻醉剂啊,一受伤,那是真疼。” 谢晚棠:……她也疼。 风撩起姑娘的长裙,青年的发丝,又吹向了廊下款款而立的姑娘。 泪痕在面容上尚且清晰可见,林淳儿捏着手帕,呆呆地看着水亭内微微弯腰的青年握着躺在美人榻上姑娘的手,姿态放低且温柔,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一样。 即便青年没有转头,看不见他的模样。 林淳儿也能想到宋遇那张俊朗的容颜上是多么的柔情似水。 明明当初只有她才会那般被宋遇对待。 可是如今处处欺辱她、折磨她的谢晚棠又凭什么呢。 翠儿安静的站在林淳儿身边,看见她呆愣的表情,低声道:“姑娘,回去吧,王妃受了伤,有王爷陪着呢,周侍卫都在旁护着呢,您若是现在过去……怕是不大好。” 白衣姑娘冷淡的看了眼翠儿,见对方低了头,并不看她。 林淳儿微微捏紧手帕,凝视着水亭内的水蓝色衣裳的姑娘。 脑海中却想起了昨夜温柔抚慰自己的人说的话。 “旁人若是欺负了你,你便比她更狠的欺负回去,下次她自然不敢再欺负你了。” “若是夺走了你珍视之物,你便要亲手夺回来,自己的东西,一定要自己夺回来。” “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那都是先抢走你东西那人的错。” 林淳儿缓缓握紧手帕,声音淡定而又平静。 “嗯,回去吧。” 第五十一章:变化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一场别院之行到底是败兴而归。 “准备要去当红娘月老的全部都挂了彩,倒是去吃喝玩乐的安然无恙。”单手拎起苹果在手中晃了晃,宋遇唉声叹气道,“人家月老红娘拿的是箭跟红线,我们这是挨箭包绷带。” 细心为横斜掖了掖被角,谢晚棠默不作声的看了眼宋遇。 手中的苹果险些没接住,宋遇慌张伸出两只手将苹果接住。 他小心翼翼的将苹果放回到桌上,看了眼安安静静的谢晚棠,不由得摸摸脑袋:“……棠啊,你这几天老是这个样子,话少又不爱笑的,看得我怪慌慌的。” 眨巴眨巴眼睛,宋遇试探道:“你是我战友呢,还是原来的谢晚棠回来了?” 谢晚棠依旧不说话,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瞧着他。 宋遇在她的视线下越发紧张,颤颤巍巍的开口:“提问1+1在什么样的情况下——” “在你脑子被僵尸吃掉了的情况下等于3.”谢晚棠实在是懒得理他,又堵不上他的嘴,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截断了他的话,“吵死了你,这几天你就不怕崩人设。” 宋遇笑眯眯的:“不怕,这不就我们俩嘛。” “横斜躺着呢。” 谢晚棠伸手拂去横斜脸上的碎发,起身道:“出去吧,别吵到了她。” 见谢晚棠脸色不大好,宋遇也跟着起身,提议道:“要不你再去睡会儿?我跟你讲,兰亭那里我多加了几个美人榻,别说睡觉了,你都能在上面滚一滚。” 二人出了门,谢晚棠将门细细合上,吩咐门口的丫鬟好生照顾。 宋遇依旧端着一副冷淡的模样。 他陪着谢晚棠走出厢房,低声在她耳边哄她开心。 可惜并没什么用。 疏影一直守在厢房外,见二人出来,连忙道:“王爷,王妃,林姑娘来了。” 听见“林姑娘”三个字,宋遇的脚步硬生生的止住了,眼皮都没抬一下:“林姑娘在别院受了寒,身子不好,送回院中多加休息,不见。” 见宋遇拉着谢晚棠便要拐弯,疏影又道:“林姑娘此刻跪在院外。” 待二人停下了脚步,她解释道:“林姑娘一早便来了,吩咐了不惊动王爷王妃,只自己一人跪在院外,若非翠儿发觉林姑娘不见了,找来了奴婢,奴婢还不知晓。” 宋遇皱眉:“她又做什么?” 青年低头沉思片刻,便道:“要不要去见见?” 不等谢晚棠回答,疏影道:“林姑娘她,只想见王妃。” 闻言,宋遇的脚步又是硬生生止住,这回的眉头蹙的越发严重:“做什么?只见王妃一个人?她不是来见我的?”仔细打量了谢晚棠的神情,他确定般询问,“只有她一个人来了?确实是未曾跟了旁人?她可带了什么凶器?神情如何?” 一旁的周齐默默地攥紧了自己的刀。 头次见宋遇如此话痨的疏影面不改色:“却是只有林姑娘一人,瞧着很是疲倦的模样。” 谢晚棠道:“我去见见。” 她神情平静,看不出来心思如何。 宋遇见谢晚棠说走就走,连忙抬步跟了上去:“不成,我不放心,我同你一道去,看她有什么话是当着我的面不能说的,周齐,跟上。” 他们回京也有四五日了,也四五日没见过林淳儿了。 姑娘越发的清瘦削减了几分,依旧着一身素白的衣衫。 那衣衫用金丝银线绣着大片祥云,暖阳之下反射出浅淡而引人的霞光之色。她没有披外衫,便露出了姣好的身段,盈盈小腰不堪一握般。姑娘垂着眼眸,远远见二人携手而来,怔了怔,旋即弯唇露出温柔一笑,朱唇贝齿,风姿绰约。 确是担得起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 美的宋遇险些脚下一滑,同谢晚棠低语:“卧槽你看见没有她笑了???” “之前哭成那个样子,现在居然笑了???她是不是疯了??” 林淳儿远远地,听不见二人间的谈话,只能望见宋遇眼底的惊讶跟慌张之色。 青年眼底的慌张色消失的很快,但是对于林淳儿而言已然足够。 她想:遇哥哥果然还是没有全然不在乎我的,往常每每见我清减时,便紧张担忧得不得了,即便现下面上如何说着狠话,心底果然还是有我的。由此可见,往昔果然还是有旁的原因,这才那般狠心待我……遇哥哥定有苦衷,此事一定与王妃有关系。 袖下手指微微用力,攥紧了袖衣,林淳儿轻轻舒了口气。 等待二人走到面前,林淳儿才盈盈拜下:“淳儿见过王爷,王妃。” “……林嬷嬷家中早无亲人,王妃愿意给嬷嬷留个全尸,全她后事,淳儿代嬷嬷谢过王妃。”林淳儿又是一拜,语气低柔,“此事……是淳儿不懂事了,辜负了王妃同王爷的好意,还望王妃莫要责怪于淳儿。” 她低着头,看不见面前二人的神情。 宋遇的神情几近崩坏,奇怪而又迷茫的看了眼林淳儿,又无声的看向谢晚棠。 谢晚棠稍加沉默,道:“她在王府几十年,自然是全了她的体面。” 林淳儿低低的“嗯”了一声,又道:“林嬷嬷……淳儿将嬷嬷当成亲人一般,嬷嬷如今故去了,淳儿想为嬷嬷守孝,短时内希望王爷与王妃莫要淳儿择亲。” 宋遇心情复杂,压低声音同谢晚棠耳语。 “……林淳儿是不是也被魂穿了……我怎么觉得那么不对劲?” 他低声轻咳:“我记得你诗书很好,近日我得了一句上联,不知道这下联你对不对的出来。”等林淳儿抬起头,他才接着道,“这上联是‘奇变偶不变’。” 白衣姑娘眨巴眨巴眼睛,神情有几分困惑:“这……” 见她神情如此,宋遇心下了然:“似又不是这联,近日事多,我大约记错了。” 说罢,宋遇又道:“择亲一事本就不急,若是你不愿意,我们自不会强求于你,若是你心中有了什么意中人,也可同王妃说,我们自愿意成全于你。” 话题如此被岔开,林淳儿的神情淡了淡:“近日事情这样的多,淳儿深感世间无力之事这样多,诸多事情不由己身,如浮萍,万般不得人,实是无心顾及男女之事了。” 她叹了口气,轻声道:“还望王爷王妃成全。” “都随你。”谢晚棠淡淡道,“若是没什么事情了,你便回去休息吧。” 林淳儿点了点头,又是俯身拜了拜。 宋遇心情复杂的看着林淳儿:“你瞧着有些不好,去寻个大夫看看吧。” ——看看你的脑子。 林淳儿听不出宋遇的言下之意,只能感受到对方的关切,低着头也不敢抬头看,生怕一不小心又在他面前落泪:“是,淳儿知晓了,谢谢王爷的关心。” 她低着头,姿态放得极低。 等面前一行人又转身走远了后,姑娘才抬起头。 她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凝视着远去的谢晚棠的背影,低声道:“抢来的东西总是会被抢走的,不是你的,即便你抢走了也得不长久的,早晚会物归原主。” “遇哥哥本来就是我的,不论你用了什么手段,我总能再将遇哥哥找回来的。” 她低着头,喃喃道:“九王爷会帮我的,我不是一个人。” “即便你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又如何,我也不怕你。” 周齐跟疏影走的比较慢,留给了谢晚棠跟宋遇两个人谈话的距离。 宋遇道:“也不是魂穿了,哎你说,她会不会,就是那种,我们是拿了剧本魂穿的,但不是还有那种重生的嘛?你说林淳儿是不是重生了……” “按理来说,林淳儿正常了,你不是该开心么?” 宋遇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现在已经不求她正常了,之前是我高看了她,这压根就不是个正常人,你指望一个人能在短时间内变化?我不相信的,她没有经历过什么太大起大落的事情,你说一夕之间突然变了个人,我不信。” “我宁愿怀疑她另有所图,也不相信她变了个性格。” 宋遇说的坦然,谢晚棠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现在话都说的太早了,魂穿肯定是没有魂穿的,至于有没有重生……她要是重生了,那么过几天的事情她肯定知道,也肯定会做一些准备,你看着就就知晓了。” 回头看了眼不远的周齐跟疏影,宋遇道:“行吧……其实我倒是希望她魂穿了,你看,女主都魂穿了,那还有男主什么事儿啊?我们仨对付他一个,啧啧啧。” “……你可以想想,但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了。”谢晚棠叹了口气。 “等我失忆之后,我们就和离吧。”宋遇安慰她,“到时候你想怎么折腾江暮行,你就怎么折腾江暮行,留我孤苦伶仃的应付林淳儿,唉,我真惨。” 谢晚棠默不作声的看了她一眼:“……别演了。” “起码我觉得我这边的人都还挺好相处的,皇后,端宁什么的,除了宋岸那个男主以外,其他人都是正常人设。”宋遇道,“你知道你那位即将回来的爹……嘛?” 谢晚棠微微蹙了蹙眉头:“……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情。” 她垂着眼眸:“随机应变吧。” 宋遇便也没有继续说了。 第五十二章:东郊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春搜夏苗,秋狝冬狩。 既是帝王常事,也是古文之中常用的套路。 亦是大事多发之时间点、场所地。 今年的夏日围猎因水坝倾塌一事稍加推迟了两月,但到底还是躲不掉。围猎来得很是快,参与的人也很是广阔,将王亲贵戚、世家大臣都囊括集中在了一处。 在原著之中,围猎本是武将家的事儿,但是却让林淳儿好生出了个风头。 林淳儿受七王爷庇护,本无什么名声之事,后因谢晚棠倾慕七王爷而闹得京中众人皆知,那七王府之中藏了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教人分外好奇。 直到在围猎场,林淳儿由七王爷护着,一袭白衣惊艳登场。 同京中贵女不同,林淳儿白衣清纯而天真,笑容甜美,声若黄莺,同刁蛮跋扈的谢晚棠一行人相比,她一副平易近人毫无架子的姿态,可谓是收获了京中诸多贵公子的不少好感。 而她又同七、九两位王爷都甚是交好的模样,引得众女嫉妒,更甚是引人注目。 但是现在剧情已经偏了个180°的大转弯。 林淳儿早早就在秋词山庄同长宁公主等人结下了梁子,又落下了个“心机不纯,意欲勾引江少将军”的流言,如今在京中的名声已经很是不好;而原本与她情深的宋遇如今已经换了个魂,对她避而不及,如何还敢凑上前庇护于她。 宋遇又跟宋岸彻底闹翻,宋岸或者还能再演演戏,宋遇是不想同他打太极了。 那就更没有后期因二人缘故,众人嫉妒林淳儿而故意为难,导致林淳儿一首高山流水而声名大噪,至此在京中众人心目中留下了深刻印象一事。 谢晚棠想到这里,便忍不住微微蹙眉。 与她不同的是,宋遇也在皱眉,担忧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我、我不会骑马啊,我也不会打猎啊,这他妈——我要怎么上马打猎啊?”宋遇一脸凄凉色的看着谢晚棠,“这我一上场,那他妈不就是,送人头的???” 谢晚棠:“……你腿不是伤了,这不就是现成的借口?” 被谢晚棠那么一提醒,宋遇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掀开衣衫想要看看伤口,隔着内裤摸了摸里头的纱布:“那你说,过两天的时候我是不是得走路瘸一点比较真啊?不是我说,但是这事儿没完没了一样……我想快点失忆。” 宋遇愁的不行:“我以前陪我前女友看剧最烦失忆剧情。”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那么期待。” 瞧着疏影忙里忙外的收拾东西,谢晚棠听着宋遇抱怨,伸手在箱子内捡练。 宋遇抱怨了片刻,见她不怎么理会自己,忍不住发问了。 “你在做什么呢?” “这次过去着实危险,又要在那里扎营个四五日,也不大好玩,阿芸跟巧巧都年纪小,便不带着过去了,只是瞧着阿芸有点生气,得哄哄。” 宋遇:“你倒是挺适合带孩子的。” ****** 围猎场在东郊,地广玩意儿也多。 谢晚棠贪睡,宋遇也不喜欢一大早出门,但是为了在谢芸醒之前出门,天色微蒙,俩人还是一大早就捣鼓着搬东西赶马车的出发去往东郊。 林淳儿依旧一人一辆马车,宋遇跟谢晚棠一辆。 马车驶出了闹市,谢晚棠忍不住打呵欠,索性抱着软枕靠着车壁就睡着了;宋遇倒是打起了精神,虽然惧怕着骑射,但是一想到要亲眼见便十分激动。 去往东郊的路不少,但是京都中人多走一条路的,在路上碰见倒也难免。 宋遇正掀着帘子看呢,便见一队车马行了过来。 其中一辆马车被掀开了帘子,露出一张明媚而羞涩的容颜来。 那姑娘还羞涩道:“七王爷,真是巧呀……” 宋遇面无表情的放下帘子。 那车上除了李家大小姐,还有其余几个姐妹也在。 见宋遇如此不给面子,一旁的李家三小姐忍不住嗤笑一声:“你瞧瞧,这猎还没打上呢,去的路上就有热闹看呢。”她故意看了眼李自香,“啧啧啧,这热闹可真是百看不厌呢。” 李自香没给她好脸:“有你什么事儿。” “这自然是没我什么事情了,只是大姐姐你处处拿着那热脸去贴七王爷的冷屁股,到底丢的还是我们李家的脸,你不要嫁人了,旁里的几个妹妹还要呢。” 李三小姐跟几个姐妹笑吟吟的:“等一会儿下了马车,我们去找父亲评评理。” 闻言,李自香冷笑一声:“你除了会找父亲评理,你还会些什么?同你母亲一般,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自是做的也是拿不出手的勾当!” 说罢,李自香也不理会李二小姐瞬变的脸色,自顾自的头瞥向一旁闭目养神。 李三小姐恨恨的瞪了一眼李自香,正还要说些什么,一旁一直在绣着帕子的姑娘淡淡的抬起了眼睛,警告一般的瞧了一眼李三小姐,对着她摇了摇头,随后又继续低下头绣自己的帕子,见状,李三小姐只好闭上嘴巴,只是眼底还带着些许不服气。 到东郊的时候,谢晚棠还没有睡醒。 周齐领着人正要搬东西扎营,疏影见谢晚棠还没有醒,正要叫醒她,宋遇摇了摇头,瞅了她一眼,神情依旧淡淡的:“总归这才第一日,也没什么打紧的,让她睡着就是了。” 林淳儿下了马车,由翠儿陪着正在外头等宋遇下来。 宋遇见她安安静静的,也不好赶人,又不想应付她,便道:“既然都到了,你便四处走走散散心吧,一会完事儿我便让人去寻你,也莫要拘束,多交些朋友。” 闻言,林淳儿低声“嗯”了:“多谢遇哥哥,可是淳儿……并无什么相识。” 宋遇皱了皱眉头,还没等说话,旁里便有人笑吟吟道:“既如此,若是林姑娘不嫌弃的话,我愿意带林姑娘四处走走呢。” 走出来的却是李自香。 她笑吟吟的站到林淳儿身边:“我来这地儿少说也有四五次了,自然也是熟的,若是林姑娘不嫌弃的话,我倒是愿意同林姑娘交个朋友,带着她逛一逛呢。” 想起上次李自香对自己的为难,林淳儿被她那么一瞧,顿时有些害怕。 她看向了宋遇,却见宋遇没什么情绪,似乎是一点也不担忧,不由得微微攥紧绣帕,温声道:“李小姐说的哪里话,淳儿在京中确是没什么朋友的,若是李小姐不嫌弃,淳儿自然是愿意同李小姐相交的,便……劳烦李小姐了。” 宋遇不知道女孩子间奇奇怪怪的氛围,只是见她们俩笑语盈盈的,便也没有多想些什么,随手挥了挥便应了,只是同疏影吩咐着:“你去盯着那营,王妃大约也睡不了多久。” “奇怪,我怎的只见七王爷跟林姑娘。” 遥遥的见宋遇二人分头走了,严绪摇着扇子,遮去有几分惊讶的神情:“这些人可真有意思,那林姑娘同李姑娘前几日还闹得掌嘴互相责骂呢,怎么今日就感情深厚了呢?” “那些个女子的事情可比行军打仗难懂多了。” 跟严绪说话的是个侍卫,亦是那日诳谢晚棠院中无人的人。 名唤江令。 严绪听江令的糙汉发言,不由得撇了撇嘴,收了扇子便去寻江暮行。 江暮行刚从林中巡逻回来,正在马厩处瞧着那来来往往的侍卫们。 严绪到时,江暮行正背对着众人,语气淡淡的:“所以,我教你们做的事情一件都不成?” 江暮行身前蹲着几个侍卫打扮的暗影,语气惭愧:“主子。” “七王妃近来并无什么不对,也未曾遇到过什么危险,属下奉您的要求在暗地保护七王妃,也未曾见过王妃有什么异常之事……她武功尽失一事着实奇怪,属下无能,并无查出。” 江暮行语气冷淡:“哦?” 青年眸色一贯清冷之色,隐隐有几分漠然。 严绪见状,连忙道:“此事也不能怪他们,若非那日给七王妃诊脉,谁能瞧得出她武功尽失?我当时甚至是确认过她的确是幼时习武,按理来说,若是武功被废,于她而言定然是颇为损害身子的事儿,可那日我见她只是虚弱,并无不妥,可见必有隐情。” 江暮行道:“我知晓,但若是连我都查不出来,我还能指望谁护着她。” 青年放下马鞍,负手而立,语气冷漠而无奈。 “难道指望宋遇那个废物么?”江暮行道,“此次我向皇上请令留在京中,却也只能护着她一时,待淮合有变,我又只能将她一人丢于京中,彼时鞭长莫及,又能如何。” 青年声音低沉而冰冷,话到最后唯有轻轻一叹。 严绪忍不住道:“你明知道皇上多疑,如今你又强行留在京中,多惹他不悦。淮合如今瞧着表面平和,实则情况不妙,你如今为了七王妃留在京中,即便是你这条命撑得住,却也不知道皇上究竟容不容得下你呢。” 青年沉默片刻,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罢了,倾我所有,只愿她安好。” “既然她喜欢,宋遇就,宋遇吧。” 马厩旁便是马车俱停之处,江暮行等人之所以在此说话,也是因为有诸多车马相遮,不容易被人发现,然而几步之遥,一车马之隔。 马车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的姑娘睁大了眼睛,紧紧地抱着手中软枕。 她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心跳如鼓。 仿佛青年的叹息之声就响彻在她的耳畔。 “我只是想对她好,不需要她知晓。” 第五十三章:端宁的怀疑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微风徐徐,少年蓬勃。 林淳儿陪同李自香二人沿着马场缓步慢行,两个丫鬟远远跟在后头,时不时抬起头也瞧向马场中间策马骑射的贵家公子们,眼底都带着几分雀跃。 李自香道:“上次那件事,不知晓林姑娘可曾记恨于我。” 闻她冷不丁的开口,林淳儿的脚步顿了顿,抬头见李自香脸上毫无愧色。 她不由得微微负气:“那日原本就是你们不是,却要我低头道歉,我虽然不记恨于你们,却也不喜同你们多加交流,现下我并未招惹你们,今日你又要做什么?” 李自香道:“我本就是听公主吩咐做事罢了。” 她打量着林淳儿脸上的薄怒之意,故作幽怨的轻轻一叹。 “公主比我等金贵,她若是不喜欢你,我除却听她的吩咐做事,又能如何?就像是你寄人篱下,不得不屈服于七王妃,我等皆身不由己,林姑娘你……本该最懂这个道理才是。” 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伤心之意,林淳儿的步子顿了顿。 她停下脚步,打量着李自香脸上的神情,见她脸上难过之情不似作假,便放下心中的戒备与怀疑,轻轻叹了口气:“你说的我未尝不懂,公主她仗势欺人,那日的确也不能怪你,如此我不同你计较此事就是了,你莫要难过。” 伸手拉住林淳儿的双手,李自香抿唇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我计较的。” “京中人都道你是个良善之人,我今天见了,便也知晓旁人说的都是真的了。”她亲热的拉着林淳儿的手,仿佛情谊深厚一般,“你如此心善,难怪七王爷那般喜欢你。” 眼底暗了暗,林淳儿摇头:“遇哥哥并不喜欢我,我们之间只有兄妹情谊罢了。” “我幼年便失了双亲,遇哥哥怜我一人,自然百般照拂,是王妃多有误会,总觉得我同遇哥哥之间有私情,其实我同遇哥哥并无旁的情谊。” 李自香心底嗤笑一声,面上却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王妃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京中都传七王爷心中早就属意林姑娘你了,原来……” 林淳儿道:“我同王妃解释过许多次了,可是王妃每每都不信,反倒是处处为难……”说到这里,她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王妃容不下我,遇哥哥左右为难,我也不知晓该怎么办才好了,如今为了保护我,遇哥哥也不得不……不得不……” 见林淳儿落泪,李自香连将她揽在怀中,很是心疼。 “好妹妹,莫要哭了,那谢晚棠蛮横跋扈,不讲道理,那是整个大宋都知晓的。” “只是我现下见七王爷如此袒护那谢晚棠……以往分明很是厌恶她的,原来竟然是你的缘故,倒是苦了那七王爷,也苦了妹妹你呀。” 林淳儿这几日本就烦闷委屈,如今有人愿意听她说话,还处处帮她,不由得更加委屈,眼泪跟止不住一般,什么知心话都愿意同她讲。 “王妃往日是跋扈,可如今却似是变了个人一般,也不知晓是受了什么人指点,处处牵制着遇哥哥不说,还当着遇哥哥的面……当着遇哥哥的面勾三搭四。” “那日你们只见我去拜访了江少将军,却不知晓王妃也去了,且在里头呆了一个下午,不知晓在做些什么,出门时且是将军亲自送她出来的,二人瞧着很是和睦的样子。” 仿佛听见了什么惊天秘闻一般,李自香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她面上不动声色,将那份喜悦压下去,语气却更加的温柔。 “哦?竟有这回事儿?” ****** 谢晚棠到端宁的营帐时,里头只有个貌美如花的公主。 貌美如花的公主即便到了猎场,穿着依旧雍容华贵。她懒洋洋的坐在软塌之上,发髻间的翠珠轻轻晃荡,映照着姑娘雪白修长的脖颈,分外诱人。 “你这是不打算下场了?”谢晚棠随意坐到她身侧,打量着姑娘的装扮。 美人眼睛抬都没有抬起来,只是专心的抬笔画画,随口答她:“我好歹是个腿伤了的病人,如何能上马下场同他们比试呢?我下不了场,让七哥替我去就是了。” 美人的腿掩在层层裙琚之下。 谢晚棠弯唇:“这可就巧了,你七哥的腿也伤了,你们倒不愧是兄妹。” “七哥那个人,倒是会躲懒。”端宁又跟着弯了弯唇角,漫不经心道,“算了,七哥不行,你替我上就是了,我记得你的骑射也很好,总能撑个脸面的。” 伸手拿过端宁置于一旁的画,谢晚棠道:“算了,我没什么兴致。” 她垂着眼睛,兴致缺缺的:“近来事情那样烦心,我顶多是来凑个人数瞧瞧热闹的,有什么彩头让她们争就是了,再说了,许久没有碰过,也是有些生疏了。” “我听说在别院发生的事情了,饶说七哥没什么用,区区一个嬷嬷都制不住,硬是站到了你们头上。”端宁抬起头看她,神情中带着几分同情,“可惜了我好好一个晚晚,分明是出去散散心的,怎的就弄了个糟心回来。” 谢晚棠翻着画纸的手顿了顿,没有回答。 见她不说话了,端宁便道:“你家那个小丫鬟怎么样了?” “……还躺着呢,尚未醒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 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端宁叹气道:“那倒也好,旁日里跟着跑来跑去的,权当好生休息了,我宫中有几味上好的人参雪莲,前些日子你不见人,我便带着来围场了。” “嗯,你有心了。”谢晚棠轻声道,“我替横斜谢谢你。” 笔尖一顿,端宁道:“总归做了那么久的好友,再说谢便有些无趣了。” 墨汁滴落在完成一半的画上,端宁蹙了蹙眉头,随手将笔一丢。 笔尖的墨汁随着她的动作甩落出去,将方只有一滴墨汁的半成品顿时落下一笔长痕。 端宁往后一靠,恹恹的瞧着那废弃的画,索性撇过了头。 谢晚棠道:“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她仔细看了看桌上的画,便笑了笑,“你原本画的就是高山流水图,这墨汁可做山丘,这一痕可做瀑布,改一改就是了。” 神情依旧带着几分不耐烦,端宁道:“我不想改,也不想动,平白坏了兴致。” 她趴在案几上,漫不经心道:“左右景淑她也来了,让她替我改改就是了,她的画最是好,只是自她成婚之后我们三人便未曾见过了,也不知晓她近来如何了。” 说到这里,端宁似是来了兴致,笑吟吟的抬头看向谢晚棠。 “以往景淑尚未嫁人之前,我们总是相约着偷偷跑出门戏耍,但自从懂礼之后便相约游玩的次数少了,可见长大不是个什么好事情,如今景淑尚未有孩子,不若我们再同幼时一般,偷偷出去围着这猎场散散心如何?否则待她有了孩子,又是几年光景不见。” 谢晚棠不曾听过这个名字,也未曾在书中见过。 只是见端宁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谢晚棠便不敢说太多话,唯恐失了分寸。 她只有淡淡一笑道:“都随你。” “既如此,那写封信给她,悄悄叫丫鬟送过去,我们偷偷约在小树林见面就是了。”端宁说干就干,微微直起身子,重新拿过来一张干净的信纸,又选了只毫笔给谢晚棠。 下意识的伸手接过笔,谢晚棠道:“你让我写?” “我没兴致了,不想写。”端宁端起墨砚,纤纤十指开始磨墨。 “我也没什么兴致写。”谢晚棠拎着笔晃了晃,神情有些暗淡,“这几日烦心的很,写不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还是你写比较好。” “你同她关系最好,以往总是你写信给我们二人的,如今自然也是你写才是。”端宁扬了扬眉头,指腹点了点白纸面,“谁让你写什么有意思的话了,以往翻来覆去就写那么几句话,你只肖写那几句,她自然就懂了,哪里要你费什么心思。” “再说了,你临摹最好,不如仿她自己的字迹写给她。” “保准她能吓一大跳。” 端宁垂着眼眸专心磨墨,白皙的手指落在漆黑的砚台上,煞是好看。 谢晚棠瞧着她认真的模样,面上冷冷淡淡,心里却着急的不得了,硬是想不出来一句话来反驳端宁的话:她那个字……她怎么写?她还临摹最好?她、她不行。 端宁磨了半天墨,见谢晚棠只是垂着眼眸发呆,不由得挑眉。 “晚晚,发什么呆呢?不动笔在想些什么呢。” “在想一些往事罢了。” 谢晚棠弯唇淡淡一笑,拿着笔的手缓缓垂了下去,面上似是带着几分怀念往昔的意味。 实则心底在疯狂呼唤宋遇那只狗。 ——为什么!宋遇!那只狗!现在!为什么!还!不来!救场!! ——再!不来!她!就要!死!在!这里了! 远在马场上悠闲喝茶的宋遇自然是听不见来自谢晚棠的疯狂求救的,甚至在打了个喷嚏之后微微蹙了蹙眉头,自言自语道:“哪个崽子在念叨本王呢。” 宋遇听不到,面前的美人自然更是听不到谢晚棠心中的疯狂呐喊。 端宁“唔”了一声,垂着眼眸只是盯着那砚中的墨汁:“你说起往事,我也想起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往昔每次见你,你同我七哥都是水火不容一般,不是两个人都摆着个脸,就是你气的跳脚,我七哥拂袖而去。 “可是那日我去见你们二人,却见你们竟然心平气和的坐在一处,如今再见你们还能谈笑自若样子,再想想往日,仔细想来实在是怪有意思的。” 谢晚棠心中一紧,故作平静道:“此事有什么——” “这还不是最有意思的,”端宁漫不经心的打断了谢晚棠的话,“那日我在你房中捡到了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张,原以为是什么信件,后来才发现不过是你练的字。” 仿若平地一声惊雷。 谢晚棠眼底的惊愕来不及收起,她缓缓直起身子,看向了端宁。 一张小脸却褪去了笑意,唇角紧抿,紧绷的有些苍白之色。 墨汁溅到了指腹之上,端宁拿起帕子仔细擦着墨汁,也没有看谢晚棠。 “你不愿意写那便也罢了,但你究竟是没什么兴致写,还是你……不敢写呢?” 帕子擦不干净手指,端宁秀气的眉头微微蹙了蹙,而又抚平。 她将帕子随手丢在了一旁,淡淡的抬起头看向谢晚棠,语气平静无比,眼底却带着审视与探究:“到底是如何呢,晚晚?或者,我又该那么喊你么。” “你到底,是谁呢?” 第五十四章:坦白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群马声嘶,人气喧闹。 明明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帐篷,但是里头却丝毫感受不到外头的热闹,安静如死水一般,仿佛一根针都落地可闻,唯独貌美的姑娘冷不丁嗤笑一声。 “那景淑……画技很是了得不假。” 不等谢晚棠说出些什么辩解来,端宁又不急不慢的补刀:“但是你却同她很是不和,比起同我七哥来犹过之而无不及呢,何谈有什么情谊了。” “若真是有什么情谊,那便也打架打出来的恨意就是了。” 端宁打量着谢晚棠的神情,手指微屈缓缓敲打着桌面。 “你们那般不和,每每见面不是吵嘴就是动鞭子,”端宁轻轻笑了一声,“可是我方才诳你说我们是儿时的情谊,自【小】便玩到大的好友,你却也信了,一句都未曾反驳。” 谢晚棠故作平静地避开了目光,假装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 唯独手中紧紧揪住的笔泄露了她的心境。 见对方不看自己,端宁也不恼怒,依旧唇畔带着笑意。 “我知晓你向来能说会道,容我想想……” 她故作思考:“总不至于要同我说你暗地里实则与她交好了吧?” “亦或者,记错了人?” 说到此处,端宁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忍不住掩唇轻轻笑出了声,语气却没什么笑意:“只是可惜了呀,那景淑……宋家的嫡三小姐宋景淑,前年便去世了。” 最后一句话几乎算得上是漠然。 谢晚棠下意识的随着她的语气变化而看向了端宁,手中的笔也在此时松了开来,掉落在了地上,咕噜噜的滚了好几圈。 她别开眼睛,弯下身子去捡那笔,手指却悬停在笔上头。 无论如何都没力气去将笔捡起来。 “那日我疑心你暗中代替,邀你去泡温泉,可却见你身上胎记分明。” 端宁的声音彻底敛去了笑意:“你皮相还是那个皮相,可你究竟是谁呢?” 指腹同笔杆尚有两指距离,谢晚棠凝视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耳畔端宁冷淡的话语尚且还在回荡,一时之间不知该做如何反应:端宁何曾用如此冷漠的态度待她? 深吸一口气,谢晚棠抬起头,看向了端宁。 公主依旧是那个貌美的公主,只是眼底已无她熟悉的亲昵。 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陌生。 “……我的确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谢晚棠了。” 她有些狼狈的避开端宁审视的目光,简单解释道:“我……我原并非是此处人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觉醒来之后……我便变成了你所认识的谢晚棠。” “我本名亦姓谢,名唤晚棠,同她一般。” “来此处并非我本意,我也不知道如何能回去。”谢晚棠诚恳道,“我人生地不熟的,对这里一切不明朗,是以来了之后只埋头睡觉,直到你……将我拉出去。” 端宁打量着谢晚棠的神情。 对方虽然未曾同她对视,但是神情不似作假。 “……那日我只当你话少,原是如此。”端宁似是喃喃。 她微微垂下脑袋,语气有几分无可奈何:“我一度以为你是贼人替代,那日故意将林淳儿也请到了宫宴上,瞧着你是不是会同她有什么谋划,又疑心这世上哪里有一模一样的人,可你却同顶着跟晚晚一样的容颜,做着她不会做的事情。” “你的性子比晚晚柔,原是你不会武功,我却以为是旁人废了你的武功。” “难怪我如何查……都查不出来。” 公主垂着头,凝视着那地上的笔似是发呆,又似在沉思。 她道:“罢了……你出去吧,我想自己一人待着。” 谢晚棠轻声道:“好。” 她起身离去,帐篷中便只余下华贵的公主一人。 公主低着头像是在发呆,紧抿唇角,伸手使劲去擦指骨间残留的墨汁。 ****** 很早之前,谢晚棠不是没有想过被人怀疑怎么办。 她独身一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内,渐渐地也将自己当成了真的谢晚棠,于是理所应当的拥有了原主所拥有的身份地位,知己好友,家仆亲人的……都以为是她的了。 她同端宁交好,也是存了十分真心的。 可是她已经很久没有考虑过被人认出来该怎么办了。 就仿佛才在这个地方有了一地之席,却要顷刻间全部失去。 谢晚棠低着头,垂在袖中的手不住的颤抖着。 她绕过帐篷直直的往前走,便撞上了人。 鼻尖是熟悉的木兰花淡香。 “没事——”江暮行小心翼翼的扶着她,正要询问时便见谢晚棠下意识的抬起了头,眼眶红红的,一副要哭的样子,余下的话便止在了喉中。 青年眸色微沉,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眶:“不妨事,别怕,怎么了?” 谢晚棠犹如被吓到一般,迅速避开了江暮行的触碰。 她偏过头,避开江暮行的视线,垂着脑袋低声询问江暮行。 “将军有没有见到阿遇……?” 欲继续伸手触碰谢晚棠的手堪堪停留在原地,青年垂着眼帘,眸色清幽而疏凉,他缓缓收回手,负于身后,凝视着姑娘的长睫,轻声道:“我方才见着了七王爷。” “你不要害怕,我带你去寻他。” “嗯。”谢晚棠小声答道,语气隐隐有了几分哽咽之色。 七王府的营帐刚刚才搭建好,下人们正在搬东西。 宋遇为了躲个清闲,刚刚一直待在营帐里头。 江暮行带着谢晚棠过来的时候,宋遇正让人铺好了床榻,准备去看看谢晚棠醒了没有,还未走到营帐门口,便见着了人:“巧了,你这就醒了呀?我正寻——” 他话都还没说完,谢晚棠几步越过江暮行奔到了宋遇面前。 小姑娘白着脸颊,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掉了。 宋遇的话顿了顿,旋即沉下了脸色。 他伸手安抚似的拍了拍谢晚棠的肩膀,看也没看门口的江暮行:“有劳将军送晚棠回来了,内子身子不适,便不留将军坐下说话了。” 青年垂着眼帘:“王爷客气了。” 他唇畔微扬,眸色却极其幽淡。 白衣青年从营帐中退了出去,才走两步便见长宁公主在不远处瞧他。 “暮行哥哥好闲心呀,平日里央求你多陪长宁你都不愿意,如今却有什么闲工夫送我七嫂,我见七嫂似是哭了,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么?”她故作随意的走到江暮行身侧,寻了个话题,便试图同他并肩散步聊天。 江暮行冷淡的看了眼长宁公主:“公主若是好奇,不妨自己去问七王爷就是了。” 说罢,青年虚虚拱了个手,转身大步便走向了一旁。 徒留衣着繁琐却不方便大步走动的长宁气恼的在原地跺了跺脚。 她瞪了一眼已经放下帘子的营帐:“左一个林淳儿,又一个七嫂的。” “反正对着谁都不愿意对着我好生说话,我便是偏不信我比不过她们了。” 营帐已经放下了帘子,宋遇也吩咐所有下人都退了出去,并且叮嘱了周齐守在帐外莫要教人打扰,也小心提防着有人偷听。 他正在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谢晚棠倒茶。 “这是发生了啥?江暮行送你回来的,他拒绝你了?” 闻言,小姑娘哭的更厉害了。 她的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吧嗒吧嗒的全落掉在了衣衫上,一边摇头一边抽抽搭搭的开口解释:“不是、不是江暮行的问题,我、我方才去见了、见了端宁公主了。” 提起这个名字,她只觉得鼻子一酸,又是哽咽了好半天才能说得出话来。 她将方才的事情跟宋遇完完整整的解释了一遍。 然后她继续呜呜道:“都、都怪你,你跑去哪里了,我、我喊你、你都不来。” “你在心里喊我谁他妈听得见啊?你在心里喊如来佛你看人家理你么?” 宋遇被她的话给噎住,忍不住反驳道,见她哭的又厉害,本着不跟女生讲道理的原则又软了口气,好声好气安慰她:“好好好,是我的错,是我没长顺风耳的问题。” “你也实在,你就不能跟端宁说你之前生了场病,有些事情不记得了?” 宋遇走到谢晚棠身后,一边给她拍脊背顺气一边给她想办法。 “……好歹原主也是端宁的朋友,你跟端宁说她朋友不见了,被你取代了,她难受,觉得你是个陌生人也是人之常情,我们要想办法回去的,你别太难过啊。” 谢晚棠抽抽搭搭的。 “我看她那么认真的看着我……还把证据都、都放在了我眼前,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就像是一瞬间,什么、什么都想不出来,也觉得不、不该骗她。” “我没说是端宁的错,我就是一瞬间觉得挺孤独的。” “原主的朋友我也当朋友的,但是她不是我的朋友,反过来就是她的父母,她的东西都不是我的……我可能都会失去的意思,因为我不是她。” “刚刚遇见了江暮行,我很希望他能安慰我的。” “可是我、我一想到他喜欢的也是原主,我就觉得我不能接受了。” “他对我好……他帮我,处处都为我着想,只是因为我是、是谢晚棠,是他喜欢的那个,从小在这边长大的谢晚棠,并不是、并不是因为我,并不是因为我这个人,你懂么。” 谢晚棠讲得颠三倒四,宋遇却明白她的意思。 伸手拍打着谢晚棠的脊背,青年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所以我才整天窝着,谁也不去熟悉。” “我可太理解那种感受了,也太不想体会那种感受了。” “你能懂,因为你跟我一样,我们俩都是穿越的,都是占了人家的身份而已。”谢晚棠红着眼眶,哽咽道,“可是我们谁都不知道我们回去之后,究竟是回到了我们离开的那个时间点,还是回到了跟我们现在所经历的时间之后。” “那边的人记不住我们,这边的人也记不住我们。” 谢晚棠轻声道:“我对阿芸好,一开始的心思的确不纯,可是我现在喜欢她,就算我明天要走了,我也是真心要对她好,并不是在谋算什么了。” “我也喜欢端宁,她特别的直率,就像是我闺蜜一样的性格。” “可我如果不是谢晚棠,她们都不会跟我好,她们跟我好的缘故就是因为我是谢晚棠而已,是那个‘谢晚棠’而已。”她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说着说着又要掉眼泪。 宋遇沉默片刻,也苦笑了一声。 “你这人……有时候很多东西就喜欢说破。” “我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回去,回去了之后是个什么情况,是回到了我睡一觉的车上,还是回到了满是消毒水的医院,医生跟我说过去了好几年某某某的。” “又或者是更加糟糕点,在这里死了我们也就跟着死了,两边都不见了。” 宋遇拍着她的脊背:“我有时候也挺怕的,我其实还没你勇敢。” “谢晚棠的朋友家人,你都敢去结交,跟她们谈笑风生的。” “宋遇的朋友找我,我从不赴宴,宋遇的家人见我,我都拉着距离。” “就怕自己留下了真心,到头来却一场空。” 谢晚棠抽泣着抬头看宋遇,却见高瘦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红了眼眶,非要抿着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安慰她。 她站起来去抱抱宋遇。 “没事呢崽,反正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起码我们还是一路的是吧。” “那种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情况不会发生的。” “嗨,就是。” 青年回抱她,手掌拍着她的肩膀,充满安抚性。 二人的怀抱都充满了安慰的意味,全无半点暧昧旖旎。 “所以嘛,都不用怕呗,你认识的朋友就是你认识的,我认识的也就都是我认识的,如果真的不能够继续相交,那就不交了呗,讲的好像谁就是被丢了一个人了一样。” “我可是你坚强的后盾啊。”宋遇半真半假道,“论做戏,蛮横小王爷,我可以!” 谢晚棠忍不住嗤笑出声。 “好的好的,知道了崽。” 第五十五章:决意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严绪一直在等江暮行过来。 他摇着折扇,一副懒洋洋的姿态:“啧啧啧,我有生之年还能瞧见子朝你亲手把自己的心上人送给旁人的戏码,可真是不虚此行了。” 他本意是取笑几句,却见走过来的青年面无表情,一双眸子噙着浅淡的霜意。 看着有点凉沉沉的压抑着什么。 于是严绪便安静的闭上了嘴,收了扇子瞧向了别处。 江暮行淡然的收回视线。 “暮行。” 闻见这道声音,江暮行敛去眸中的霜雪之色,转身时依旧是那副淡雅、清冷的模样。江暮行朝着来人拱了拱手,恭敬道:“臣见过皇后娘娘。” “我远远就瞧着你又将长宁丢在了身后。”皇后笑着走了过来,瞧了一眼刚刚来得及走过来的长宁公主,打趣道,“你们从小那么闹到大的,也不知晓腻歪么。” 闻见她那般用词,长宁双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母后怎么……” “臣同长宁公主乃是君臣之别,何谈打闹。”江暮行截断长宁的话。 长宁的脸色顿时又僵了起来。 严绪在一旁不说话,心思却拐了个弯。 江暮行幼年失母,是皇后怜他可怜,百般照拂,时常召江暮行进宫陪自己的几个孩子玩耍,是以江暮行待皇后便多几分尊敬与感激,亦是如此才对宋遇百般容忍,不曾算计这个如此对待自己心上人的王爷,教他早早丢了性命。 皇后的亲生女儿是端宁,但是也着实疼爱长宁。 她往昔曾经有过将端宁许给江暮行的心思,却瞧着两个孩子都没这个意思,便自己熄了火;谁知长宁却瞧上了江暮行,硬是软磨硬泡要皇上将他派给自己做随心护卫。 “我方才瞧见了几个王爷,怎的没瞧见阿遇跟晚棠?” 皇后左右瞧了瞧,没有瞧见自己想见的两个人,不由得询问道。 “他们在营帐内呢。”长宁连忙回答道,假意瞧不见江暮行微微凝起的眉头,笑道,“方才我还瞧着七哥拉着七嫂的手呢,两个人瞧着格外恩爱,许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闻言,皇后便笑了笑:“如此,我们便去瞧瞧呢。” 她向来喜欢宋遇,也喜欢谢晚棠,能瞧见这对小夫妻和睦是她最欢喜的事情。 周齐正在门口守着,见皇后领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的来了,不由得微微愣了愣,正要开口请礼,顺道给屋里头两个人提个醒,便见皇后摆了摆手,示意他噤声,旋即由侍卫撩开了营帐径直入了里头,笑道:“容我瞧瞧,这都出了皇城还闷在屋子里头做什么呢。” 屋子里头的两个人正在互相安慰在这个残酷而令人难过的世界可以活下去。 丝毫没有注意到帘子被人撩开,走进来一群人。 众人进来的时候,二人正站在屏风前,是以众人便瞧见二人抱在一起,看的可谓是真真切切,连躲藏都来不及躲藏起来。 宋遇懵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养在规矩森严的皇后也能那么大摇大摆。 倒是谢晚棠连忙侧过脸,唯恐被人瞧见自己红了的眼眶。 将谢晚棠藏在身后,宋遇瞪了一眼周齐:“母后……您这怎么还听墙角呢?” 皇后不理会宋遇,反倒是扬了扬眉头:“晚棠怎的哭了呢?我瞧着那眼眶都红红的,分明是哭过的,你们可莫要诳我,浑小子,你是不是又招惹她了呢?” 乖巧的眨了眨眼睛,宋遇忙道:“是我不对,说话不注意,惹她不开心了。” 长宁看了眼躲在宋遇身后的谢晚棠,见她一眼都没有看向进来的人,心中不由得满意至极,又看向江暮行,见青年亦是垂着眼眸,神情未曾更改分毫,不由得更由欢快,只是心底有几分不满:好你个林淳儿,竟然还敢胡说栽赃给谢晚棠,真是不要脸! 严绪一直当成个凑人数的哑巴,跟着进来,又跟着出去。 他想起方才谢晚棠跟宋遇的亲昵关系,正要取笑江暮行几句,见青年垂着眼睛不发一语,眼底却乌沉沉的,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心思便转了转。 “你若是对人家有意,抢过来就是了,何必这般糟蹋自己。” 话到嘴边便变了变,隐隐存了几分恼怒:“你为了她执意留在京中,又为了她处处不顾自己的安危,她可知晓?若是你真心喜欢,你只去追就是了,便在此处糟蹋自己,即便你死了,她也不知道你做了多少,当真是可笑!” 说罢,青年拂袖而去,倒是真真动了怒气。 江暮行冷淡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依旧不发一语。 只是唇畔的笑意隐隐有几分凉薄之意。 ****** 敷过了帕子,谢晚棠的眼眶已经没有那般红了。 刚刚那般安抚过后,她们俩的心境已经没有那般的悲伤了。 与其藏在营帐里面唉声叹气,时不时还要被人搞那么突然袭击,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就在人前散步,总归她跟宋遇还是名义上的夫妻,于是此刻她跟宋遇在东郊路旁散步。 两个人走了没多久,就有匹马儿奔了过来,堪堪挡住了二人的路。 马上的姑娘穿着一身骑装,握着缰绳英姿飒爽的模样:“七哥,将七嫂借我会儿可好?” 却是九王妃程娴。 宋遇看了眼活生生的马,又看了眼握着缰绳的姑娘,想也不想就要拒绝。 然而不等他开口,程娴似是瞧出了宋遇的拒绝之意,抢先道:“七哥,总归七嫂日日都是你的,今日只是向你借会儿,你莫不是那般小气?” “本王就是那般小气。”宋遇不甘示弱,轻哼一声,“本王的王妃,偏生不给你。” 程娴闻言,便转了个脸:“京中人都说七哥小气,我只听过,今日便见识到了。既然如此,我不问你就是了,七嫂,你也是武将世家,我们一道骑马去溜溜弯如何?” 宋遇:……不行,这太不行了。 他想起方才的事情,此刻便毅然决然的担起了拯救战友的责任:“本王——” “好啊。”谢晚棠看了眼疏影,疏影便乖巧的退下去给谢晚棠挑马,“我的确是许久不曾骑马了,难免有几分生疏,你届时莫要笑话我就是了。” 宋遇吃惊地看向谢晚棠,心情复杂的拉了拉她的袖子。 疏影下去很快带了匹雪白的马儿回来。 谢晚棠原本穿的就是一身劲装,她伸手摸了摸马儿的毛发,像是安抚一般,旋即伸手抓住马鞍,抬脚翻身便上了马,动作干净而利落,亦有几分飒爽的姿态。 看的宋遇呆了呆。 两个姑娘便齐齐扬了鞭子,策马往一个方向去了。 宋遇懵在原地:“晚棠她……会骑马?” 正在一旁拿着谢晚棠外衫的疏影正要退下,闻言不由得奇怪的笑了笑:“王爷说的哪里话,王妃骑射最是擅长,原是京中常有名的,只是见着王爷您喜欢林姑娘那样的,才不碰鞭子的,其实王妃很是喜欢骑射。” 说罢,疏影福了福身子,安静的退下了。 徒留宋遇心情复杂的停留在原地。 ——原主会骑马肯定的啊,问题是现在这个谢晚棠已经不是原主了啊?? ——他战友是不是在那一瞬间又被原主穿回来了?! 宋遇的表情霎时变得有几分惊恐。 骑马跑出老远的谢晚棠自然不知道宋遇又在怀疑她是不是换了个芯子。 马儿奔出一段距离,谢晚棠缓缓放低了速度,等到程娴跟她并肩而立之时,方开口道:“你今日寻我,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说吧?我见你很是不开心,发生了什么么。” 程娴淡了眉眼,马儿的速度又慢了,几乎是在慢走。 “我瞧见了夫君同那林姑娘在一块的情景。” “夫君当年上门求亲,说的是听闻我知书达理,端庄得体,心中喜欢,是以想要娶我做王妃,后来皇上下了婚书,我便嫁给了夫君,从此以后相敬如宾。”程娴道,“夫君一向清心寡欲的,府中从不曾纳过妾侍,一直只我一人,我心中很是欢喜。” “那日我见夫君关切那位林姑娘,见他神情担忧,一派心疼……” 姑娘的眸色淡了淡,并无悲伤:“我从未在夫君身上见过这种神情,即便有一年大寒,我生了风寒,险些送命,夫君虽是着急担忧,却也不是那样的姿态……我那日才知晓,往昔的情谊都是他做出来的,那日他的姿态才是真的。” “我并非那般不知礼数。” 程娴道:“若是夫君喜欢,他同我说一声,纳了便也就罢了,但这偷偷干出的勾当着实不是一个王爷应当干得出来的事儿,那位林姑娘亦是。” 谢晚棠看着她脸上没什么太多的表情,也猜不透程娴在想什么。 程娴倒是也不需要她表态,只是自顾自的轻轻笑了一声。 “枕边人却原来也……并不是事事都是真心的,成婚那么久了,我从未怀疑过夫君,却也是付出过真心的,却不想夫君原本根本就不需要。”程娴的笑容有几分苦涩,“枉我那日还同七嫂信誓旦旦说什么夫君必定不是那样的人……” “罢了罢了,我一向不喜欢这些个弄虚作假的事情。” “待此次围猎结束后,我便回家,同夫君和离。” 程娴开口,语气冷淡而又坚定。 “他既然负了我,我绝不回头。” 第五十六章:翻脸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程娴的容貌生的极好。 往日里她总是将自己打扮的端庄大方,担得起王妃这个名头的妆容,硬生生将她七分容色压去了四分,只剩下几分清秀色;现下褪去珠钗脂粉,九王妃淡妆上阵,又是一身骑马装,便显得更为清丽,一番策马后又添上几分红晕,可谓人比花娇。 纤细的五指握着缰绳,程娴脊背挺直,鬓发被风吹起。 她眉眼冷淡,只是瞧着远处,仿佛只是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谢晚棠心下复杂,牵着马儿的缰绳一紧,有些好奇询问道:“你们毕竟做了那么久的夫妻,到底有些感情,如今你说和离便是和离……便不论九弟同意与否,你家中人可是愿意。” 程娴看了她一眼,便微微笑了。 “我父亲本就不同意我嫁给九王爷,他是个武将,总觉得同王爷扯了亲,日后难免有站队嫌疑,无奈天子下诏,才勉强将我许给了夫君。” “我虽然嫁了,但那是父亲念着九王爷瞧着为人和善,方不多做为难。” “我若是真心和离,莫说有由头,即便是没有由头,我父亲也能为我寻个由头出来,哪里有什么打紧的呢,再说了,即便有情谊在,总归是他对不住我在先,我也不愿意装聋作哑。”程娴道,“只是恨那林淳儿本事大的很,藏在了暗头,若是在明面,我非要教训她一顿。” 谢晚棠:……你可快和离吧。 程娴自己说完,轻轻舒了口气,笑吟吟的看向谢晚棠:“不说了,每日同七嫂你说这些无趣的东西,我自己都觉得无趣了,来,我们再跑会儿。” 说罢,姑娘扬起鞭子,笑容灿烂。 ****** 林淳儿得李自香安抚,又交了个知己,心里得了不少安慰。 马场上人来人往,不少贵家公子在场上比赛骑射,李自香坐在场下的看台中,瞧着场上的热闹劲儿,微微一笑:“林……王爷,你怎的不下去讨个彩头?” 同二人坐在一处的却是宋遇。 青年懒洋洋的靠着椅子,眼皮子抬都没有抬起一下:“大热天的下场去做什么,热出一身汗怪难闻的,本王可没什么兴致,让他们争去。” “是吧,九弟?”宋遇微微抬了抬头,似笑非笑的瞧向了一旁的宋岸。 七王爷面上笑嘻嘻,内心骂成狗。 他本来也想继续去营帐里头窝着,但是总觉得一个人呆着怪危险的,索性来外头看热闹坐坐,他就不信这个地方这样热闹还敢有不要命的直接过来算计他。 宋遇椅子还没坐热,林淳儿就由人领着回来了,李自香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林淳儿的知己好友,自然也顺势跟林淳儿坐在一处,凑到宋遇面前。 不太想应付哭包女主的宋遇看见这两个人就觉得头大,他又不想走,又不想跟他们打交道,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宋岸,索性派人把宋岸请了过来,说是要请他喝茶聊聊天谈谈心的,然后就成了现下的模样。 宋岸原本闻见宋遇请他,心底还有几分怀疑。 他本想借故推辞,却见林淳儿也在这边,便一道来了。 听见宋遇忽而点了他名字,宋岸顿了顿:“七哥说的哪里话,谁人不知晓我们几个兄弟之中,你骑射最好,每每在这猎场之中,除了父皇,便是只有七哥你最是骁勇。” 宋·得到情报·戏精·遇垂下眼皮,懒洋洋的嗤笑了一声。 青年懒懒的支了支身子,极其幽怨的叹了口气:“难为九弟那么夸我,只是可惜了,你七哥我腿受了伤,此次围猎怕是没我什么事儿了,九弟你可要加把劲儿才是。”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意有所指道:“毕竟是难得的机会啊。” 茶杯在唇畔晃了晃,宋岸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宋遇,饮了一口茶水后才收回了视线,将茶杯缓缓放下:“七哥这是什么意思?臣弟愚笨,怎的……有些听不懂。” 诧异的视线在宋岸身上停留,宋遇“哦”了一声, “意思就是往日里我在,那这围猎便是没有九弟的什么事儿了,如今我受了伤,九弟便要趁着我不参与,好生夺个好名次才是,毕竟你七哥我钢筋铁骨,那可是难得受伤啊。” 他说的意味深长,说完又补上一句:“近来我说些什么,九弟总是句句听不懂,父皇总是夸你聪慧,你又在我面前说些什么愚笨,那便不知晓是不是在诳你七哥我玩了。” 宋岸面色一僵:“……是臣弟愚笨了。” 丝毫没有觉察出二人之中有什么猫腻的林淳儿眨了眨眼睛,也能感受到空气中有些许不对的气氛,她想了想,便转移话题道:“在这儿坐了半晌,怎的还没有见着王妃?” “是不是王妃还在马车内睡着呢,大家都忙了半天,王妃也难免贪睡了些。” 林淳儿本意是说几句玩笑话,却见宋遇凉薄的瞧了她一眼。 “本来就是来围猎的,王妃早就骑着马儿去舒展骨头了,哪里像是我们这些个闲人,还在这里躲懒呢。”他嗤笑一声,“到底是来围猎的,那些个好胳膊好腿的,打猎才是正经儿事情,在一旁嚼舌根看热闹还是无趣的很,你也去玩上一遭,免得白来了?” 脸色白了白,林淳儿勉强笑道:“可是……淳儿……不会骑马,遇哥哥你是知道的。” “我忘了。”宋遇懒洋洋的补刀,“到底是府里的姑娘,连疏影都会骑马,得空了你也学一学才是,免得整日东想西想,身子还那般弱。” 见佳人受了委屈,宋岸蹙了蹙眉头,不着痕迹道:“七哥倒也说的有理,只是往昔这围猎本就是我们几个给你以及父皇做陪衬的,换在旁人身上不也是一个道理。” “七嫂是马背上长大的,自然是旁人比不得的,七哥喜欢七嫂,总不能也求着旁人同七嫂一道那般才是。”宋岸温声道,“不会骑马也不是什么大罪,何必为难一个姑娘。” 宋遇道:“拐了我妻子去骑马的就是九弟妹呢。” “九弟自己的妻子,九弟都不担忧她独自骑马出了事儿,反倒是管我家里头的事情管的很是有滋味?”宋遇扬眉,视线在二人身上打转,似笑非笑,“怎的?九弟这是看上我家妹妹了?若真是,倒也不打紧,还可求了去——” 他话没说完,林淳儿猛然站了起来,双眸含泪。 姑娘哽咽道:“七王爷,您若是烦了我,直说就是,大可寻了个地方将我安置出去,也免得在这里碍了你的眼,何必说这些话提点我?若是王妃、王妃的意思,那便也直说就是了,淳儿尚还有几分自尊,必不会拖累你们!” 说罢,姑娘毫不犹豫的提起裙子奔了出去。 望见林淳儿落泪奔了出去,宋岸下意识的就要起身,然而动作只是开了个头又被他硬生生的按下去,青年语气勉强:“七哥向来最是维护林姑娘,又何必如此为难一个弱女子?” 他的视线从林淳儿的背影转了回来,冷不丁的落在了李自香身上。 李自香本就从对话之中捕捉到了两个王爷不和的消息,如今又见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林淳儿如今难过离去,她身为林淳儿的好友自然不可再留,便起身要去追,不妨同宋岸的视线对上,姑娘顿了顿,连忙追了上去。 心底却因为宋岸那一眼,隐约觉察到了什么而赫然大震。 看台中没有了外人,宋遇懒洋洋道:“你想追就去追,正是安慰的好机会呢。” 宋岸见他神情冷淡,心底的怒意隐隐被挑起几分。 不等宋岸回答,宋遇又“哦”了一声:“不知道你这次把你那个藏起来的美娇娘带了过来没有,若是带了过来,还是得小心藏好,万一被林姑娘瞧见了,那你可真是有理说不清,若是被那小美人瞧见了……啧啧啧,那姑娘叫什么来着?覃……覃什么来着?” 宋遇故作困惑,一脸想不起来的模样。 却激的宋岸“嘭”的一声拍打在了桌面:“宋遇!” “你究竟想如何?你跟谢晚棠二人究竟想要如何?”宋岸褪去温和皮面,几近咬牙切齿,“如今我尚且尊你一声七哥,便是还念着几分兄弟之情,我不逼你,七哥你也莫要逼我。” “我逼你什么了?”宋遇淡声道。 “是我派人去你府中杀你了?” “还是我派人去在你的用食上抹了毒,准备时时刻刻取了你的性命?” 宋遇依旧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样子,语气却讽刺的很:“总不至于,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梦呓吩咐人去杀你,才不得不逼得你为了活下来而算计我,逼得你要杀我?” 宋岸脸色一白:“……你果然什么都知晓,你果然……之前都是将我当成……” “将你当成了什么?当成了猴耍?”宋遇伸手将酒杯砸了下去,隐隐有几分薄怒,“我早日就同你说了我本无意同你争夺些什么,你可听进去了?你可当真了?” “你处处算计于我,处处意欲置我于死地,如今却想同我算什么兄弟之情?!” 宋遇冷笑道:“你哪里还念着什么兄弟之情了?!” 他站起来,一把将桌上的东西都掀了去,青年掷地有声。 “你既然不留半分情面,又何必再在我面前惺惺作态!简直可笑!” 桌子被掀翻,瓷器茶水碎了一地,狼狈不堪。 一片寂静之中,一道压抑着怒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兄弟二人这是在做些什么?” 第五十七章:算计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碎瓷片溅到了一道黄澄澄的衣摆下。 台内的兄弟二人同时抬起头,望向了说话的人。 宋岸脸色骤变,连忙行礼:“……父皇母后!” 茶水形成一条蜿蜒的小河流,自宋家兄弟二人的脚边流向了一群在外头的人这边。皇上负手而立,只是蹙着眉头看向兄弟二人,一旁的内侍连忙上前踩住那蔓延的茶水,免得流到了皇帝的脚下,湿了皇帝的靴子。 宋遇之前心情十分之舒畅。 毕竟硬生生的踩了宋岸的脸,还把之前阴不阴阳不阳的表层关系给彻底打破了,宋遇面上高昂冷漠,实则心底感觉畅快不得了,简直想高声欢呼。 然后他们亲兄弟明算账的时候,皇帝来了。 深刻明白“伴君如伴虎”的宋遇不免得也有几分头皮发麻。 皇后站在皇帝身侧,有些好奇的瞧着这两兄弟:“你们原是最为亲厚的,现下为的是什么事情?竟然发这样大的脾气,阿遇,你先来,同母后说上一说?” 被点名的宋遇心头一抖,面上犹自冷漠的把锅丢了过去:“儿臣瞧着九弟很是不平,由儿臣来说恐有不服,不若先请九弟来说上一说,儿臣再行补充。” 谢晚棠跟程娴策马回来的时候,便瞧见看台下围着一群人。 四周玩乐的人早早就散了去,不敢在过多停留,是以那围着的除却高高在上的天子,还有不少朝中新贵,官家大臣,以及几个公主王爷的,鲜少有多少女眷。 远远瞧着被围住的俩是自家夫君,二人便将马儿交给侍卫后一道过去了。 将锅甩给宋岸之后,宋遇唇畔噙着几分凉薄笑意,自己心中无所畏惧。 他坦然瞧了眼宋岸,又瞧见了不远处归来的谢晚棠,同自家战友对视一眼,捕捉到对方眼底的困惑之后,他顿时恶向胆边生:“父皇,既然九弟说不出口,不若儿臣来说!” 宋岸原本垂着头,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解释。 尚在犹豫之间,宋遇的声音又再度响起,惊得他霍然抬头。 宋遇却没有看宋岸,自顾自道:“儿臣同九弟往日的确是关系最为亲厚,只是有句老话也说了,亲兄弟,明算账。九弟向来最为敦厚,为人最是和善,按理来说儿臣同谁闹,都不会同九弟翻账,可是如今九弟欺人太甚,儿臣实在忍无可忍。” 皇帝的几个儿子,宋岸是最心无城府而又无心权势的。 他的表面功夫做的最是好。 即便知晓宋遇依旧看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宋岸其实也不多加害怕,除却日后再谋算宋遇时会被对方戒备,其余倒也不碍着什么;可是如今对上天子,宋岸倒是有几分后怕,他藏得最深,宋遇却是个面上没什么做派的混账风格。 旁人都道宋遇睚眦必报,是因为宋遇与谁都不虚得做明面功夫。 如今在天子面前,在众多臣子面前,宋遇若是将那些暗地里的龌龊事情提到了面上,即便一时之间没有什么证据,但是天子多少难免还是要怀疑于他的。 一旦怀疑,诸多事情即有迹可循。 宋岸心中着急,不由得失了往日的隐忍:“七哥慎言!” 话一出口,宋岸对上了皇帝冷淡的目光,方知晓自己失态,不由得连忙低下头请罪:“儿臣……失宜,还请父皇母后责罚。儿臣今日同七哥只是为一件小事发生争执,是儿臣的不是,儿臣向七哥请罪,还希望七哥谅解,莫要损儿臣同七哥的兄弟之情。” 宋岸说的诚心诚意,一派愧疚之意。 却打动不了现在心头激动的宋遇:“九弟说的不错,今日的确是为了一些事情方才产生的争执,方才理论之时九弟不愿退让,如今却说什么一件小事,倒在此刻损了情谊。” 他道:“九弟方才同儿臣说,想要求娶儿臣府中的林姑娘!” 震惊的宋岸:“……” 困惑的宋岸:“???” 方走到人群边上的谢晚棠:“?” 跟着一同过来的程娴:“……” 已经准备好辩词,为自己证明清白,将伤害缩小到最小化的九王爷宋岸堪堪伸手抱拳,正要开口说话的动作僵在了原地,一时之间大脑当机。 心里头困惑不已的宋岸看了一眼表情严肃的宋遇,想不明白为什么宋遇要在这个节骨眼提起林淳儿,也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时候觉察出他的心思的。 将心底的疑惑按捺,宋岸低着头顺势道:“儿臣的确心仪七哥府中的林姑娘……” 青年心思百转千回,此刻已经理了个大概出来:宋遇虽然知晓那些事情是他做的,但是到底没有证据,如此贸贸然的在天子面前说出来,虽的确会置他不利,但也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罢了。 宋岸以为,只要不提那件事,旁的不论是什么都无关紧要,何况不过是纳个妾的小…… 一旁的宋遇依旧一脸严肃,语气隐隐还藏着几分薄怒。 “原本来说,九弟同林姑娘两情相悦,儿臣自然是愿意做个媒人,成全这一桩好事,可是如今林姑娘尚需守孝,已经同儿臣请愿暂不愿意谈婚论嫁,儿臣见她心意已决,早已应允。” “林姑娘虽是农户出身,但到底是儿臣的救命恩人,儿臣待她如妹妹一般。我既然应允,便不可反悔,可是九弟如今全然不听林姑娘之愿,硬是非要求娶,如何使然?!” 宋遇说的义正言辞:“况且,林姑娘早早便同儿臣言明,九弟乃天子血脉,她本高攀不上,不愿高嫁,九弟却全然不顾林姑娘的名声,多番夜半时分探望林姑娘,着实过分!” 宋岸已经听懵了,不可置信的瞪向了宋遇。 青年尚且还在越说语气越激昂:“奈何林姑娘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挡得住九弟一个能翻墙的王爷呢?且不说林姑娘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九弟一个王爷行翻墙之事也着实丢脸,翻得还是儿臣的墙院,这万一哪日被当成个贼射杀了,儿臣必然愧疚难当啊!” 说罢,青年俯身行礼,可谓是言辞恳切。 听得众人纷纷沉默。 宋遇叹气,以衣服掩面,同不远处的谢晚棠抛了个得意的媚眼。 姑娘垂着眼睛,袖下的手悄悄地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谢晚棠心道:不愧是命运挑选出来的穿越人士…… 想起程娴,她转头去看对方,却见程娴面色平静,只是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察觉到谢晚棠的视线,程娴转头对她勉强笑了笑,低首悄悄地去寻自己的父亲。 宋岸的脸也已经僵了:“儿臣……” 不等宋岸将一句完整的话说完,一旁的程太尉拂衣请令:“恕臣无礼,还望皇上恩准,臣那无才女儿同九王爷和离!”——语气可谓是冷漠无情。 “我那女儿无才无德,得九王爷看重已是三生有幸,如今成婚五载尚且膝下无出,又因无度而容易生妒,不曾为九王爷纳过偏方,实在失了一个王妃的气度,如今逼得王爷不得不行这翻墙之行,教女如此,老臣深感无颜!” 程太尉的戏也很足,面上做的很是羞愧不已,只差添一句以死谢罪。 程娴配合的跪在一旁,脸色苍白,眼眶泛泪涟涟:“臣女无德,还请王爷念在五年夫妻份上,圆了我们的情谊,赐我一纸和离书,容我离去吧。” 宋岸错愕的看向自己的岳母跟妻子:“这——” “若是再留在府中,臣女无颜容忍待人,亦无法再服侍王爷,只怕日后因愧疚无颜,而青灯古佛,败了王爷的名声。” 说罢,姑娘哽咽着掩面,哭的很是伤心。 程太尉火上浇油:“还请皇上恩准,否则老臣只怕寝食难安,为保王爷面子,不得不携一家老小以死谢罪,方能保全名声了!” 这他妈就差不多是在变相的威胁了吧。 宋遇低着头,如是想。 天子面色难看,狠狠地瞪了一眼宋岸:“你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做出去翻你兄弟家墙的行径?竟然还是为了一届平民,实在太过于荒谬!” “你身为王爷,不为百姓造福所想,却放着家中的妻子不管,去——”皇帝看了眼一脸悲愤的程太尉夫妻俩,话卡在喉咙中堵了半晌,最后拂袖而去,“罢了!唉!” 天子在群臣面前压着怒气,转身便气急而去。 众人也不太敢看皇上家事的热闹,见帝后前后离去,连忙也纷纷告退。 程太尉将哭泣的自家姑娘好好扶了起来,朝着宋岸行了个礼:“老臣多谢九王爷成全,老臣这无德的女儿,便由老臣带着回去管教,稍后便去王爷营帐取和离书。” 宋岸面上还要勉强笑:“程太尉,阿娴,此事——” “对了,方才皇上说的不错,王爷到底是天子之后,修身治国平天下,王爷后院行事如此之糊涂,想必前朝也多有不妥,待此次围猎结束之后老臣怕是要参上一本。” 程太尉语气严肃,将程娴护在背后,朝着宋遇遥遥拱了拱手,旋即带着人离去。 宋岸仍旧保持着抱拳微微屈首的姿态,面色僵硬。 第五十八章:好惨一原男主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在原著中,宋岸的人生可谓是顺风顺水。 他表面功夫做的好,是以程太尉从未曾怀疑过他;将林淳儿迎入府之后,被程娴碰见过二人姿态亲昵,程娴惊怒交加,一时动了气才教训了林淳儿,招致杀身之祸。 程娴那时只顾着同林淳儿斗,打骂算计发卖的…… 待她心中有怒气想同家中父亲送信时,被宋岸暗地中拦截了下来。 亦是这封信开始,她相处五载的夫君对她下了杀手。 程娴身中奇毒,却一副染上了重病的姿态,整日缠绵病榻,不能言语,连睁眼都是几分勉强;宋岸守在她窗前,昼夜难眠,食不知味,一副担忧焦心的姿态。 甚至广放名帖,遍寻名医。 然而自然是没什么效果的。 程娴依旧是日渐衰弱,最后香消玉殒。 但也因为宋岸的姿态,程太尉之后从未找过宋岸的麻烦,甚至很是感动于他的作为,后期但凡宋岸有些为难之处,便尽心尽力帮扶。 现在剧情走了个翻天覆地的更变。 “哎呀,跪的腿麻,来,王妃,扶本王一把。” 宋岸心头大骇,跪在地上心乱如麻。 他不明白怎的就如何竟然成了现下这样一回事。 好生的九王妃,说和离便是打定了要一纸和离书; 原本的好名声,如今更是被搅的一点不剩。 宋岸直直的瞧着那地上碎裂的瓷杯盏,只觉得思绪混乱如麻,一时之间找不到那头在哪里,如何相结;他心头焦急万分,却在这时又听见了宋遇懒洋洋的声音。 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便见宋遇扬着一双眼睛,虽是同谢晚棠说话,却还笑吟吟的瞧着他:“啧啧啧,这一不小心就跪了太久了,这双腿着实麻,还好有王妃心疼我,便等着在这里关心我呢。” 谢晚棠垂着头将宋遇扶起来,双肩微微有几分抖动,忍笑忍得很是辛苦。 宋岸看着这对夫妻,疲惫万分:“七哥,你如今可还满意?” 被谢晚棠扶着坐到了椅子上,宋遇故作夸张的抓着谢晚棠的手,一派夫妻情深的姿态:“满意,着实满意,这戏码可好看了,九弟你觉得呢。” 眼眶之中带着几丝猩红,宋岸道:“宋遇!” 咬牙切齿般。 宋遇握着谢晚棠的手紧了紧,谢晚棠知晓他是被吓了一跳,藏在身后的手连忙拍了拍宋遇的脊背,权做安抚:“九弟连名带姓的叫你七哥的名字,是否有些不合规矩?” 视线落在了谢晚棠的身上,宋岸还没有说话,宋遇又开口了。 他道:“怎么的,把你七哥的名字喊得那么有感情,你莫不是觉得不服?方才我说的话你也听清楚了,我可是有哪里说的不对?” “是你没有倾慕我府中那林姑娘,还是你没有翻墙同她夜半私会?” 宋遇道:“虽然林姑娘出生是低了些,但是架不住九弟你喜欢她呀,总归你也不喜欢程小姐,如今正好放了人家,你求娶林姑娘为正妻,那可是好事啊。” 宋岸依旧跪着,上半身挺直。 他静静地看着这对夫妻,心情一点点平复起来。 “如此,九弟应当还要备礼谢上七哥七嫂一番才是。” 见宋岸突然转变了态度,脸上又恢复了往昔一般的笑意,又是那副温和的派头,两个人不由得齐齐怔了怔,宋遇摸不准他的心思,也不肯让:“好说得很。” “九弟还是快快回去将那和离书准备好吧,莫要让程太尉过来催才是。” 谢晚棠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宋岸的神情,也轻轻笑了笑。 宋岸的视线再度转回到谢晚棠身上,依旧温笑:“是了,臣弟谢过七嫂提醒。” 青年拍拍衣衫站了起来,朝着二人行了个礼,缓步退下。 端的依旧是翩翩公子的风度。 宋遇松开他战友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胆战心惊的抓着谢晚棠的衣袖:“你看他刚才还气的要杀人,现在突然怎么就对我们和颜悦色了?你说他是不是想到主意了?” 伸手摸了摸后怕的自家崽,谢晚棠道:“宋岸本来就是个主意多的人,人家好歹是个原男主,怎么可能一点挫折就腰斩了自己的梦想呢。” 她又问:“不过你是怎么想到哪里乱七八糟的,就,刚刚在皇上面前说的。” 憨憨仔宋遇懵了懵,“嘿嘿”笑了两声。 “我这之前跟他撕破了脸,他刚才真以为我要告状,我开口说了个他喜欢林淳儿,他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说,但是肯定就开心我不说原先的话了,我先让他自己认了,然后再把后面的话都给说出来,就,可信度高一点嘛。” “宋岸可能人都傻了,没想到这些我们都知道哈哈哈哈哈哈。” 宋遇一想到他那个九弟的模样就欢腾:“我也没想到原来男主也能翻车哈哈哈哈哈。” 谢晚棠夸了夸他:“这招用的的确好,宋岸本来也挺多疑,他以为我们是亲眼见过的,免不得要怀疑自家人里头有内应,回去说不定要彻查自己的人一番,多多少少肯定会有些人马损失,我们什么都没做,他就自己乱了阵脚,也有点意思。” 这些事情当然不可能是宋遇亲眼见着的。 这些是中发生的事情,谢晚棠跟他说的。 当时望见了谢晚棠,宋遇只觉得脑袋上的灯泡一亮,顿时想出了这个点子,开口就准备酝酿着给宋岸暴击,他也做好了等宋岸反驳,让战友替上的准备。 没想到宋岸如此不堪一击。 谢晚棠点了点头:“我就说嘛,你看,你天赋还是有的。” “我早就想怼他了,现在可真开心。”宋遇笑眯眯的,“晚饭我要吃肉!” ****** 诚如谢晚棠所说,宋岸的确有所怀疑。 青年大步回了自己营帐,帘子放下的瞬间脸上阴云密布。 侍卫见自家主子神情难看,连忙将人都吩咐退了下去:“……主子?” “那夜随我去见了林姑娘的人都处理掉。”青年道,语气冷漠,“处理的干净些,莫要教人觉察到什么,留下了把柄教人拿捏。” 侍卫领了命正要去,青年又道:“……等等,但凡办过林姑娘事情的人,都不要留了。” 青年立在暗处,眸色阴郁:“一个不留。” 侍卫连忙低下头不敢看宋岸,低声道:“是。” 待营帐中没有了外人,静了半晌,宋岸伸手拿过桌上的茶盏恶狠狠的摔向了地面。 守在门口的丫鬟才走进来,便被那茶盏吓了一大跳,她也不敢看宋岸,只是低着头禀告:“王爷,程家来人了,此刻在门口候着,说要取……取和离书。” 宋岸冷声道:“本王自然会写,他程家人都领走了,还等不及这一时?” 丫鬟将头埋的低低的,不敢隐瞒:“来的是……是程夫人。” 程太尉为人正直,又与结发妻子情深意切,从不曾纳妾,二人仅有一个儿子。 太尉夫人因少年时多受苦,是以体弱,原本该是再无子嗣的,谁知晓老年得子,有了程娴这样一个嫡女,全家人不免得分外疼爱她,几乎当成了宝贝。 如今听闻宋岸有负自家女儿,程夫人自然气不过。 她一是亲自来取这和离书,以求心安;二则是为了程娴,要出这口气。 在门口等了片刻,宋岸便亲自将和离书送了出来。 宋岸低着头,见程夫人还要展开看上一遍,心中不快。 然他面上仍是一派惭愧模样:“是我对不——” “王爷还是莫要说客套话了。”打断宋岸的是程娴的兄长程易。 他严肃着一张脸:“是我程家不是,白白教了如此一个不贤良的姑娘,倒是教王爷受苦了,还须得抛下王爷的脸面,去做出那翻墙的勾当。” 宋岸勉强笑道:“并不是——” “易儿,说的什么胡话。” 这次打断宋岸的则是程夫人。 检查过和离书的程夫人满意的重新将和离书卷好,交给身后的嬷嬷收了起来,这才笑吟吟的瞧着宋岸:“王爷,我家夫君同我这不懂事的儿子对您多有冒犯之处。” 见程夫人笑吟吟的,宋岸却也不敢多加放松。 谁不知晓京中护短的那几家人中,程家也很是有名呢。 这次他便只是满脸愧疚色抱了抱拳头,以作歉意,不再开口。 以免再被这家人给打断。 程夫人倒也没让他失望:“王爷说的哪里话,这事儿的确是我家的错,养出来一个善妒的姑娘,既不能为王爷开枝散叶,也没能觉察王爷的心思,不单单没能给王爷纳上几个妾,还不能好生安排王爷同心上人见面,促成王爷这段好事。” “王爷求娶我那不成器的女儿时,说的是爱慕她端庄,我本以为王爷既然爱慕她这一点,自己也该是个知礼数懂规矩的体面人,却不想原是存了取长补短的心思呢。” 程夫人面上和善无比,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大好听。 宋岸道:“程——” “放着我那金贵的嫡女不要,便是翻了墙也要去见旁的姑娘,王爷您这写出个戏码子,那便是书中里说的富贵王爷同那农家女的书呢,许是还能在茶肆里大卖呢。”程夫人笑道,“若是哪日出了,可得让我去听上一遭才是。” 说罢,程夫人看向了自家儿子:“走吧儿子,人家王爷瞧不上你妹妹,也自然瞧不上我们程家呢,此刻看似听得恭敬,说不准心底烦我们的很呢。” 程家一行人来的浩浩荡荡,走的也是浩浩荡荡。 徒留宋岸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眼底的阴霾几乎要吃人。 第五十九章:围猎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林淳儿一路奔回营帐,将人都赶了出去。 她趴在榻上落泪,只觉得这几日的委曲求全都是白白受苦。 李自香轻步走入营帐的时候,林淳儿正哽咽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来人。 面上闪过几丝不耐烦,李自香迅速将情绪压了下去,走到林淳儿身侧微微摸着她的脑袋,柔声安抚:“淳儿,不要难过了,你总是这样哭,当心将眼睛哭坏了,明日围猎大家都要去瞧呢,若是你瞧着憔悴必然有人要笑话你的。” 如今没了林嬷嬷,于林淳儿而言已并无什么知己人。 李自香温柔安慰她,林淳儿便将她当成闺中密友,哽咽着同她诉苦。 “笑话便笑话罢,如今哪里还有人要看我?大家都等着瞧我笑话罢了,这不就是王妃所想要的么?”林淳儿哭道,“今日连遇哥哥也是如此……竟然也拿我当玩笑。” 李自香想起宋遇说话时的表情,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她试探道:“依我来看……七王爷未必是开玩笑。” “方才说话间我也瞧出来了一些,九王爷似是很关心你,若是说倾慕——” 林淳儿猛然坐了起来,眼眶通红的瞧着李自香。 “怎么你也拿我开这混账玩笑?” “九王爷为人温和,旁人最是知晓的,他不过是见我不适才关切几句罢了,怎的就扯到了这件事情上?若是说王爷多加关怀我,不过也是为了陈年的旧事。” 李自香抓到关键点:“旧事?” “王妃当年处处逼迫于我,迫于无奈我便离开了王府,不想阴差阳错救了九王爷一命,只是……”她犹豫道,“王爷说此事事关要紧,需要我保密,是以在旁人面前我们只做不相识,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王爷不过是念着这个恩罢了。” “你倒是同宋家有缘,幼时救了七王爷,如今又救了九王爷。” 林淳儿摇了摇头,两行泪全然不停:“不过都是偶然间的事情罢了,我从不曾有意强求些什么,只不过想平淡生活罢了……可为何处处都要为难于我?” 说罢,她又哽咽着扑到了被子上。 李自香便只是叹叹气,安抚着她。 神情却有几分若有所思。 ****** 围猎开始前,谢晚棠跟宋遇早就入了台子。 早前宋遇便称腿有伤不便不下场,现下心安理得的看戏。 准备下场的男眷女眷们都纷纷在台子前整理衣衫,检查马匹的,远远看去装扮衣着都不一样,却全然的都是一派的明媚活泼。 宋遇啧啧了两声:“我之前听你说,还以为那九王妃——哦,前九王妃,那程娴,是个多么霸道不讲道理的人,现在看看,人家多正常。” 他目光所触,程娴一袭碧色的骑射装束格外豪爽。 姑娘牵着马儿,正同她哥哥笑吟吟的在说话。 谢晚棠则是看向了不远处的宋岸。 青年已经上了马儿,不知道是刻意还是巧合,今日也穿了套碧色的骑射装束,瞧着跟程娴穿的似乎是一样款式的。此刻他正望着程家姑娘,而程娴却似看也没有看见,倒是程家大哥有意无意的拦在了程娴面前,挡住了宋岸的目光。 宋遇道:“他还跟人家穿一样的衣服?忒不要脸了点。” 微微皱了皱眉头,谢晚棠道:“阿娴跟我提过,这衣裳是宋岸特意找人定做的,大概是宋岸为了体现她们感情深吧……阿娴为了做个端庄的王妃,所以每年就穿上一穿做个样子,但是从来不曾下场,所以只会带一套。” “阿娴穿这个是必然的,宋岸穿这个……就有点意味深长了。” 宋遇:“噫——心机婊。” 招手唤来疏影,谢晚棠道:“你去我营帐内,拿一套新的给程家大小姐送去。” 疏影看了眼不远处的程娴,连忙点了点头:“是。” “听闻七王爷今日不下场,七王妃也穿的甚是娇美,莫不是过会儿也不打算下场?” 刚吩咐完,身后便响起了一道轻柔的女声,还带着几分笑意。 谢晚棠听见这声音,便蹙了蹙眉头,颇为头疼的看了一眼宋遇。 她压低声音道:“喏,又不知道是你哪个莺莺燕燕的来了,你个招蜂引蝶的。” 宋遇:无辜脸。 说话的的确是个姑娘。 她穿着一身骑射的装束,手中还拿着弓箭,恭敬的朝着宋遇行了行礼:“七王爷,小女定国公府江明月,去年您曾让了我一只鹿,您……可还记得小女?” “小女今年原本还欲多加——” “记不得了,每年那么多人,本王记性向来不好,记不得无关紧要的人。” 宋遇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头都懒得抬。 江明月脸色一白,旋即又笑了起来:“原于王爷而言就是小事,但是于小女而言自然是件大事,小女不求王爷记在心上——” “那你还跟本王说那么多做什么呢。” 宋遇再度打断她的话,语气中多了几分不耐烦。 江家姑娘的笑彻底僵在了脸上。 宋遇那条路走不下去,江家姑娘的目光落在了谢晚棠身上。 她道:“早些便听说了七王妃的骑射最好,只是一直不曾见过,听闻七王妃成婚前最喜欢骑射,成婚之后便不愿意下场了,不知是不是为着七王爷的喜好呢?” “我听闻那位林姑娘的性子最是温柔,王妃也是要学着——” 江姑娘的话还是没能说完,又是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她。 “骑射比的是本事,怎么?你是来比嘴皮子的么。” 却是端宁。 望见来人,谢晚棠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有些不安的凝视着端宁;宋遇原本是不在意的,见谢晚棠如此也不有的跟着坐直了些:“你不是脚伤了,怎的也出来了?” 怼完江明月,端宁自顾自的在二人身侧坐了起来。 “你脚伤了都能过来看热闹,我怎么就不能来看热闹了?” “我伤的不怎么碍事,还是能走动走动的,倒是你,硬是崴伤了骨头,女孩子家家的,日后若是留了疤可如何是好。”宋遇道,“小心没有人要你。” 端宁垂着眼皮,嗤笑一声:“没人要正好,我养群面首正好逍遥快活。” 宋遇彻底被噎住了。 江家姑娘见几人自顾自的聊起天来,竟是全部将自己当成了空气,没有一人搭理她,也没有一人看她,像是她完全不存在似的,不由得气恼的跺了跺脚,快步离开了。 台子里头没有了外人,便顷刻冷住了。 谢晚棠见端宁看也不看自己,也默默地坐下,有些无可奈何的看向了宋遇,对方回她一个安抚似的眼神,状似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端宁呀——” “你跟她是一回事吧,你也不是我原本的七哥了。” 冷不丁的,端宁抿了一口茶,慢慢的将茶杯放下后淡声开口。 说的宋遇呛了一口茶,将整张脸都几乎给呛红了。 谢晚棠连忙去拍他脊背,二人便又听到冷艳的公主开了口。 “我七哥最是讨厌晚晚,莫说你里头换了个芯,除非你整个人都换了,他许是才能静下心听你说上那么一两句,哪里来的能够心平气和的坐下说话?七哥他眼神最是不好,喜欢那林淳儿,便是一颗心扑了上去,怎的说都不通,怎么可能受了个伤,就把脑子治好了呢。” “当初为了林淳儿,甚至都要同母后闹不和,遭受父皇责罚都不愿意悔改,如今父皇都不愿意搭理你了,分明是没人管了,你却开始自己疏远林淳儿,还舍得责罚于她。” “现在如今维护晚晚,针对林淳儿,还跟九哥翻脸……怎么瞧都不像是我七哥的作风,我见你跟晚晚如此投缘,能够想到的理由也就只有一个了。” 端宁的指腹在瓷杯上滑动,轻轻笑了一声:“我有没有说错?” 被拆穿的二人组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敢说话,只能无声的以眼神互相向对方求救且商量对策,然而此刻已经不可能降下第三个穿越者来帮帮忙了。 宋遇幽幽的叹了口气:“唉,既然已经被你知道了……” “那就一切都好商量。”小戏精宋遇猛然转换了语气,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端宁公主,“那什么,这位公主,我们都是无可奈何的,也不是自己想、想过来的……” “我七哥能文能武,最是厉害。”端宁理都不理会宋遇,“这种骑射场,你即便今日逃过去了,日后还有什么马球会、文会以及各种各样的宴会,说不定父皇还要带着你商议政事,那些个人脉跟暗地里的党派,你可都能应付过去?” 宋遇的手在微微颤抖:“我、我就想好好活下去呜呜呜。” 总算抬起眼睛正色看了眼宋遇,端宁撑着下巴:“说实话……我头一次见着我七哥那张讨人厌的脸有这种神情,着实有些好玩,你再哭一个我看看?” 嘴巴上干嚎几声但是真的哭不出来的宋遇停止了表演。 求救似的目光看向了谢晚棠:“战友,救我。” 谢晚棠看向了端宁,道:“如今你都知晓了,你还想知晓些什么呢?” “我想知道,”端宁淡淡的看向了谢晚棠,“你们打算在这次围猎中做些什么。” “周齐昨夜带着人去往林子里头了,我瞧见了,所以我想问清楚,你们打算干些什么。”端宁道,“总不至于是要了我父皇母后的命罢。” 宋遇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我们那边杀人是要坐牢的。” 斟酌了一下用词,宋遇道:“我们就是,嗯……要做一些保命手段。” “是吧?” 第六十章:彩头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宋岸的确是有意穿的这身骑射的装束。 成婚五载,程娴待他极好,此为其一;程太尉原本在官场之上亦有几分相扶持于他,程家的那位嫡长子如今已经是御林军新秀,原也该为他所用,现下却再无可能。 程家姑娘在宋岸的视线之中消失了会儿,再回来之时便换了一套骑装。 宋岸远远同她对视,便见那向来温和的姑娘神情极其冷淡的瞥了他一眼,视线中再不含爱慕关切,旋即移开了目光,又是笑吟吟的同她兄长在说些什么。 手指紧紧握住缰绳,宋岸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 不远处,疏影穿过人群,回到了宋遇所属的台子下。 貌美的端宁公主恰好瞧见了宋岸望过来的视线,于是扬了扬眉头,心情极好的同宋岸打了个招呼,嘴里却在同宋遇说话:“喏,你瞧,九哥看你呢,‘七哥’。” 最后这个称呼喊得似笑非笑。 喊得宋遇一抖:“不是……你都知道我谁了,你再那么喊我,怪怪的。” “我总不能当着人面叫你本名?迟早要露馅的。”端宁顿了顿,“九哥过来了。” 宋岸骑着马缓缓走到了这边,温声道:“你们几个凑在一起说些什么有趣的事情呢?我瞧着端宁似是很是欢喜的样子,不妨说给我也听听。” “在说七哥大言不惭要猎只狐狸给我呢。” 端宁半真半假道:“我笑话他如今瘸着条腿却还说大话,九哥你说好不好笑。” “七哥若是猎不着,不是还有你七嫂么。”宋岸笑了笑,看向了谢晚棠,“昨【日】你七哥还夸女子就该像是你七嫂那样飒爽,今日你七嫂正好下场帮你把那狐狸猎上一只。” 守在一旁的江明月一直在听着这边的话。 闻言,她也策马走了过来,笑道:“九王爷说的正是,小女一直听闻七王妃骑射最好,今【日】你必然是要下场给我们这些人开开眼界才是呢。” 端宁蹙了蹙眉头:“她——” “好说。”谢晚棠淡定的应了下来,微笑看着那江明月,“我许久不曾下场骑射,到底有些许生疏,过会儿还须得九弟跟江家姑娘让一让我才是。” 达到目的后几人又说了会儿话,便齐齐的散了。 待人离去,宋遇才迫不及待问她:“我昨天就想问你了,你怎么会骑马的?” “我不止会骑马,我还会射箭呢。” 谢晚棠摊摊手。 宋遇错愕的瞪大眼睛:“难道、难道……” “难道你早知道会穿越所以才学会了这些必备技能???” 谢晚棠:“……你脑子是浆糊做的吧?你过来让我倒杯水看看是不是搅一搅就能糊。” 她白了一眼宋遇:“我有个朋友学摄影的,最喜欢拍这些古风类型的视频,我是她的模特儿,古风类型你懂的嘛,骑马射箭这些都是小意思,我还会挽剑花耍扇子之类的呢。” 端宁听不懂他们之间的用词,但也没有过多的询问。 她只道:“嫁给七哥前你的确常下场,嫁给七哥之后的确是贤良了许多,若是说生疏了,倒是也没什么打紧的,只要会,在人前随便走个场子也是没什么差的。” “其实骑射我还算……可以?”谢晚棠斟酌了一下用词。 宋遇鼓励的握住她的手:“相信自己!你可以!你没问题!你OK!” ****** 谢晚棠的骑射装是清清浅浅的天水碧,长发高高梳起,简单绑了条发带。 小姑娘翻身上马的姿态干脆利落,十分好看。 宋遇啧啧了两声,自来熟的跟端宁嘀咕:“我看不出来好坏,你看她上马这动作,像是骑射好的样子么?别一会儿说大话了就给直接打了脸才是。” “上马的动作那就是个花架子。”端宁道,“不过瞧着确是有些本事的。” 随着一声令下,左右幡旗晃动。 围猎开始。 围猎场上人马众多,姹紫嫣红的。 众人追赶着围猎场上放出的那一只猎物。 宋遇看谢晚棠策马追赶,单手挽住缰绳便抽出了羽箭,于是一边惊呼一边问端宁:“都说了是围猎,难道就在这个场子里头猎那一只啊?那这……也太无聊了吧。” “你瞧那围猎场上只围住了三边,那去往林子的一头没有围住,那才是猎场呢。”端宁托腮瞧着那猎场,也好心给他解说,“这第一只呢都是先放出来添个彩头的。” 江家姑娘像是故意似的,拦在了谢晚棠旁边,硬是不让她往前。 谢晚棠微微蹙眉,便见江明月故意笑了笑:“七王妃莫不是怕——啊!” 一道雪白的人影策马前奔,将故意横直策马的江明月一惊,马儿险些将她甩下来,江家姑娘握紧缰绳脸色苍白,人看着便要往后仰倒,一旁的谢晚棠伸手扶住她的腰往上一提,自己先扬鞭奔了出去:“江姑娘,小心些呀,你若是光看我那可没人救你第二次了。” 这头当做彩头的麋鹿在围猎之内乱窜,不断地避开追赶她的人马。 每每这种情景下,男眷们几乎都不怎么会动手,只将这彩头留给小姑娘们争夺。 现下离她最近的人便是李自香。 姑娘单手拉开弓箭,瞄准那麋鹿便将羽箭射【了】出去。 眼看那羽箭就要正中目标,旁里又射出一支羽箭,堪堪将她的羽箭击落。 李自香不由得扬眉露出几分恼怒,等她瞪过去时便瞧见了射箭的人。 白衣青年懒洋洋的收了羽箭,弯唇温声道:“抱歉,李小姐,瞧错了。” “不妨事的江将军。”李自香见他一笑,不由得面色一红,旋即笑道,“若是将军想要这彩头,自香便不同将军争了,谁不知道将军百步穿杨,我可不敢同将军抢。” 江暮行还没说话,倒是一旁的长宁跟了上来:“暮行哥哥,你喜欢那鹿呀?” “长宁将那鹿取了给你添数好不好呀?” 青年冷了眉眼,双腿拍马与长宁公主拉开距离。 徒留气恼的长宁狠狠地瞪了一眼李自香。 而也在这个小插曲的时间,谢晚棠打马快奔,越过放缓速度的几个人,迅速挽弓搭箭,“噌”的一声将羽箭射【了】出去,犹如破竹之势—— 羽箭正中麋鹿,随着“嘭”的一声,鹿便一头栽在了猎场之中。 “漂亮!”宋遇忍不住夸赞道。 谢晚棠勒马停下,绕到了那头鹿的前面,单手拿着弓仰起头朝着众人笑了笑:“呀,抱歉,抢先了。”话是带着笑意的,眼光却是落在了缓缓放下弓箭的宋岸身上。 狗东西,别以为她没看见。 之前都没怎么认真,看她搭弓了宋岸才举起弓箭准备抢猎物的。 端宁弯了弯唇角:“嗯,本事不错。” 她的视线落在了弯着唇角,笑容明媚的谢晚棠身上,神情便有几分复杂。 宋遇正要同她说话,回头一见端宁有几分情绪复杂,不由得也顿了顿,委婉道:“你觉得她用的好友的身份占着她的东西,可是棠棠认识的朋友却也都认得是谢晚棠的皮。” “来这儿并非是我们所期望,我们迟早会离开的。” 端宁却是摇了摇头:“说来……我其实许久不曾见过晚晚那么笑了。” “她要嫁给你的时候,我百般不愿意,我早就知道你府中那个林姑娘了,可她非要嫁你,跟着魔了一般,即便是同我决裂了也要嫁你。”端宁看了一眼宋遇,“我劝她不住,我便来劝你,可你也为了那林淳儿同我吵了一架,我们本也算不上亲络,那么一吵更是不好。” “她……来那天,是我跟晚晚吵架后第一次去见她。” 端宁似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同晚晚看着像,却又非常的不像。” 侍卫将那头鹿抬了上来,朝着端宁拱了拱手:“公主。” “七王妃说将彩头送给您,养着玩。” 那鹿被绑着腿,跪在担架之中,朝着端宁可怜兮兮的叫了两声。 端宁挥了挥手,示意人下去之后才打量了那鹿:“倒是有意思,她将那鹿的腿射伤了,却没有取它性命,这可不符合围猎的规矩……罢了,这鹿倒是长得可爱。” “我养过猫养过狗,还没养过鹿呢。”宋遇凑过去,有些好奇的摸了把鹿腿,“啧……怪吓人的,我怕它会咬我,不过的确怪可爱的,你养过么?能养么?她怎么不送我?” “好箭法!”皇上站在看台上瞧的真真切切的,不由得夸赞道,“不愧是谢爱卿的嫡女,这手箭术着实精彩,往日怎的不见我这个儿媳下场呢,真是有些可惜了。” 皇后给他理着衣裳,笑道:“晚棠那是在让着阿遇呢。” 她是笑着同皇上说话,视线却有落在了江暮行身上。 青年同旁人一样,神情极其冷淡的看了眼谢晚棠,旋即垂下眼眸。 依旧是清雅而又疏离的姿态。 皇后若有所思的想:方才……暮行似乎是有意的。 不管是惊了江家小姐的马儿,还是击落李家小姐的羽箭。 预热的彩头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皇上也会参与的入林子分散打猎。 谢晚棠紧握缰绳,看了眼不远处朝她挥了挥手的宋遇。 端宁亦是朝着她点了点头:“你瞧着……怎么有些紧张?” 宋遇的确是紧张。 他摸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总觉得自己现在憋着有几分紧张:“说实话,我现在非常的担心棠棠,我总觉得她比刚刚那头鹿还要危险。” “只是打个猎,你在胡说些什么。” “哪里就是打猎,人可也是猎物呢……” 端宁看向他,视线锐利:“说清楚。” 宋遇思前想后,犹豫半晌才道:“我同你说,你那九哥,实在是黑心肠了点。” “我不过是拆了他几个台子,他要杀我不成,还要杀棠棠,你只知晓我昨晚派周齐出去了,却不知道你九哥早就派人出去了。” “你口中的猎物是那些个山鸡兔子的,棠棠许就是旁人眼中的山鸡兔子呢。” “我们等着打猎,旁人等着‘打’她呢。” 宋遇忧心忡忡之间,场上的哨声已经吹响,众人前前后后入了林子。 谢晚棠一身天水碧的衣衫,一马当先入了林子,发后两条飘带宛如主人一般飞扬。 “不行!” “嘭”的一声,茶水四溅。 第六十一章:老套发展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疏影才吩咐人将那鹿包扎好伤口送到端宁营帐,便闻见宋遇的声音。 她不明所以的回过头,见宋遇猛然站了起来,将桌上的茶水都带动打翻,哐啷的滚了一地,青年却似乎看不见一般,脸色铁青的瞪着那围猎场。 端宁朝着疏影摇了摇头,蹙眉道:“怎么了?” “这真不行,我现在觉得太危险了。” “昨天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宋遇没有坐下来,语气有几分烦躁:“我跟你说实话吧,你九哥就在那林子里面设了局呢,就是为了那些事情报复棠棠呢,要她命呢。” 端宁的确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些什么。 待宋遇一一道来之后,姑娘的脸色也微微凝重起来:“这事儿不行。” “你们虽然做了后手,但是我那九哥向来小心谨慎,必然也有后手。” ****** 林淳儿独自一人坐在李家小姐的台子内。 昨日同宋遇发过脾气之后,她久久不曾等到宋遇来服软,索性今日便堵着气一同李自香坐在一块,便想瞧瞧宋遇会不会主动关怀自己。 李家的姑娘都喜欢这种比赛,早早便下了场,只剩下几个年岁小的。 几个姐妹凑在一起看自己人的热闹,自然也不会带着林淳儿。 白衣姑娘端坐在一旁,视线投向了宋遇那边。 分明将她气哭了的,一夜不同她说话的人却丝毫完全不在意她,只是跟端宁谢晚棠谈笑风生,远远看去,只能见青年开怀大笑,却是半分担忧都无。 谢晚棠下了场,被那江家姑娘挑衅。 林淳儿紧紧握住帕子,心中想着:你瞧,不是我不喜欢王妃,总有那么多人都不喜欢王妃,都非要同王妃作对,可见王妃的确是招人厌恶的……遇哥哥,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她期望着李自香将那彩头拿走,好给谢晚棠一个下马威。 然而姑娘鲜衣怒马,开弓搭箭的动作漂亮而豪爽,一箭就正中目标。 麋鹿跪倒了下去,四周一片喝彩。 连同李家那几个小姑娘也欢呼起来,夸赞着七王妃的英勇。 更不要谈远远地,一直在关注谢晚棠的宋遇。 林淳儿独自一人坐在一旁,自己的丫鬟也在台子下头同别的丫鬟讨论的热热闹闹的。 唯有她一人,与四周的热闹显得格格不入。 姑娘垂下眼眸,紧紧攥紧手中的绣帕,头一次感受到了孤立无援。 而她下意识里面总觉得,不该是这样子的。 ****** 谢晚棠入了林子之后就将羽箭收了起来。 她拉着马儿懒洋洋在林中散步一般,指腹无意识的拨弄着羽箭上的羽毛。 她在心底默数:三、二、一。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身后准时的响了起来。 “七嫂一马当先率先入林,怎的又在这儿停下了,莫不是瞧见了什么稀罕的猎物?”宋·前男主·九王爷·岸拉着缰绳也放缓了速度,笑吟吟的步到了谢晚棠身侧。 姑娘垂着眼睛,懒洋洋道:“人前做个样子替我夫君找个场子罢了,人后就懒得做样子了,总归大家都是来给父皇做陪衬的,我便不想动弹了,随便躲会儿懒就是了。” 她的视线落在了宋岸身上,乌溜溜转了转。 “倒是九弟,人家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 “九弟你如今赔了夫人,今日这围猎定然是要好好得意一番的。” 青年握着缰绳,坦然同谢晚棠对视,面上情绪丝毫未曾受损,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我瞧着七嫂同七哥琴瑟和鸣,就如同瞧见了我同阿娴成婚那几年。” 谢晚棠微微扬起眉头。 这是在同她反击呢?说是谢晚棠宋遇像他跟阿娴,也会一样和离呢。 可巧了,她们本来就要和离。 “方才过来时我瞧见那边有只白狐狸,只是跑的太快,七嫂若是有兴趣不妨去瞧瞧,正好可以列给端宁。”青年指了一个方向,点了点头便先离开了。 凝视着宋岸的背影,谢晚棠叹了口气。 狗男人,给她下套呢。 然而她偏偏还就得过去。 姑娘幽幽的叹了口气,重新扬起马鞭,似自言自语:“既然得了个不大有什么用的夫君,那便还是得自己动手,走喽马儿,去给端宁找狐狸了。” 她的背影似一阵风一般,朝着青年的指向便卷了过去。 待她走后,江家姑娘又冒了出来。 她蹙着眉头,似是不满,又似是迟疑,朝着身后的人问:“真的有用?” “必然是有用的。”李自香策马追了上来,温和笑道,“我早早便打听过了,谢晚棠骑得那匹马是七王爷的爱马,最是闻不得那白檀香的味儿,闻到必然是要发疯的,那边有一处【泥】泞地,待马儿发了疯,定然会将她摔下去,届时她自然就得一身【泥】泞样回来。” 想起谢晚棠那个姿态,江家姑娘不由得抿唇笑了起来。 “就像是你说的那样最好,我非得教她吃个大苦头,看她还敢不敢那般目中无人。” 两个人说说笑笑着,便朝着另一处扬鞭去寻那猎物。 而她们口中笃定要吃大苦头的“苦主”却又牵着马儿从树后冒了出来。 谢晚棠瞧着两个人的背影,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心底犯嘀咕:人家都说反派死于话多,怎么还有自己下完套之后还在背后嘀嘀咕咕的,就怕人家听不见的还是怎么的?多亏她觉得今日危机重重的,怎么可能入林那么久,背后就她跟宋遇两个人,走了之后又绕回来听听。 还真的逮到两个。 谢小姑娘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宋遇你可真的是个红颜祸水啊。” 远在看台内担忧自家战友的宋家小王爷宋遇没忍住,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谢晚棠骑着马儿,抄着一路往前走。 她的视线落在那路上,便瞧见那层层叠叠的灌木林之中被人小心翼翼的用朱砂点着,蜿蜒连成了一条小路。她便拉着缰绳,让马儿一脚一个踩上那些朱砂红点。 直到路的尽头处已经没有了那朱砂红点。 谢晚棠翻【身】下马,安抚似的摸了摸马儿的脊背,走到红点的尽头。 她蹲下身子抹去那朱砂点。 旋即打量起面前的这条岔路口。 谢晚棠微微笑起来:“不愧是男主,宋岸你玩的挺狠的呀。” 在她的目光所触之处,那泥地路下横置着细细的几条荆棘条。 在原著剧情之中,林淳儿在围猎中大放异彩,收获了无数的倾慕与嫉妒,名声大噪的同时,原先想要铲除她的一干人念头更甚,因此便做出了一些出格的举动,也因此惹恼了宋遇宋岸这俩大男二男主的。 宋遇尚且顾虑着谢大将军即将回京,不敢过多行为。 宋岸可就不一样了。 他为了给林淳儿报仇,便提点了宋遇让谢晚棠下场。 原著之中下场的除却谢晚棠,还有端宁。 端宁瞧见了一只白狐狸,很是喜爱,便追着不放。谢晚棠在追赶端宁的过程之中踩到了宋岸设置的陷阱,整个人从马上摔落,甚至还将脸给刮伤了,险些毁容。 她一身【泥】泞跌跌撞撞的回去之时,恰好碰见了白衣翩然端若仙子的林淳儿。 林淳儿面露惊讶,温声细语安抚她,却被她恶语相向。 于是狼狈而又凶狠的谢晚棠再一次的成了清纯善良的小白花的衬托,也因脸上受伤而提前离开了围猎场,致使林淳儿接下来几日再无困扰,也很好的跟男主男二男三等刷了刷感情。 ……可真的是脑瘫呢。 谢晚棠忍不住再一次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今天叹气的—— “七王妃今日怎么一直在叹气呢?莫不是猎不到猎物,知晓自己一会儿便要丢脸,这才哀声连天的呢。”标准式的嘲笑声在谢晚棠身后响起,伴随着江家姑娘熟悉的笑声。 谢晚棠道:“这我倒是不怕,总归拿了个彩头我就满足了。” “倒是江姑娘你拿着羽箭不干正经事儿,这一上午跟在我【屁】股后面瞎转悠,到时候你半只兔子都拿不出手,亏你还在围猎前同我下了大话,你才是要当心呢。” 她回头看了眼李自香跟江明月,索性也不理会二人。 自顾自的翻身上马。 “主子,那江小姐同李小姐也在呢……” 相隔不远,以林为遮。宋岸坐在马背之上,指腹紧紧攥紧缰绳,冷眼看着不远处还在斗嘴的三个姑娘,语气冷漠无比:“那便一同杀了。” 总归李自香也欺辱过林淳儿,江明月同她二人牵扯到一处是她倒霉罢了。 宋岸扯了扯唇角,语气一贯温和:“总归一个人走那黄泉路,到底是有些孤单了,便将人都送下去,权当本王圆了同七哥的兄弟之情罢,动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无数藏身于林中的弓箭手架起了箭,对准了林中的三个姑娘。 宋岸移开了视线,准备离开:“做得干净些,莫要留下把柄。” “山野猛兽,哪里有不伤人的呢?”他的侍卫很是明白,恭恭敬敬道,“七王妃要猎那猛虎,却不慎被猛虎袭击,江家小姐同李小姐本欲施救,奈何一道被袭。” 宋岸“嗯”了一声,快步离开。 与此同时,江明月叫住正要离开的谢晚棠:“等——” 姑娘先是顿了顿,而后脸色仓皇变色:“等等!这里不对!!” “怎么了?”谢晚棠回首扬眉。 便闻见了破风之声。 熟悉而又冷冽的箭矢声。 第六十二章:多灾多难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三人之中,江明月武功最是厉害,觉察危险也远比二人快。 架不住谢晚棠动作快。 几乎在听见箭矢破风之时,谢晚棠扬起鞭子便策马离开原地,连头都懒得回头看一眼究竟是不是飞箭:“找谁的麻烦不好,偏要找我的,这下好啦,得跟我一起死了。” “谢晚棠你自知树敌无数,还不知晓反思自己!” 江明月原是拉了马儿转头便跑,闻见谢晚棠远远地嘲讽声,忍不住停下脚步,单手举弓将飞来的羽箭打开,怒目姑娘的背影追了上去:“你是不是故意引我们而来的!” “……是呀是呀,我不惜以身犯险就是为了跟你同归于尽。” 谢晚棠的头都没有回,声音遥遥的在风中模糊。 江家姑娘听出她语气中鄙夷而又嘲讽的意味,忍不住恼怒:“谢晚棠你——!!”她微微凝首,远远瞧见谢晚棠在马上堪堪侧身避开那箭矢,不禁面露疑惑,“她……她怎么瞧着不太对劲的样子?这架势怎的像是没有武功的样子……” 谢晚棠又要避开那箭,又要分心同二人讲话,着实觉得心烦。 如今听江明月的疑惑声,她心头一跳,连忙掉转马头同二人分开:“你们叽叽喳喳的比那箭飞来的声音还要烦,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便先走了啊。” 一旁的李自香多亏了江明月才避开那箭矢的袭击。 闻言,她看向了谢晚棠,口中却道:“她如今都跑了,我们也走吧,不管是谢晚棠的计谋还是果真有人袭击,此地不宜久留。” 江明月受了谢晚棠的气,嘴里哼了一声:“我们也走!” 说着便要挑了跟谢晚棠不同的方向策马而去。 李自香点了点头,瞧着跟江明月一道而去,却在调头之际侧过了身子,抽出一支羽箭朝着谢晚棠的方向便拉开弓箭,几乎是不假思索放出一箭。 闻见箭矢破风之声就在耳边,江明月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将李自香的动作全然收入眼中,她惊呼一声,面露恼怒:“李自香!你是不是疯了!”说罢,姑娘就要伸手去抓李自香的弓箭,阻止了对方的第二箭。 那箭擦着马儿便划了过去,谢晚棠身下的马受到刺激顿时长嘶一声,疯狂奔了出去。 江明月她们早就奔出了那暗中而来的飞箭范围,见状她便勒停了马儿,气恼道:“你是不是疯了!你是真的想要谢晚棠死么?她若是死了——” “江小姐。”李自香不耐烦的打断了江明月,“你方才不是也想教她出丑么。” “我只想让她丢个面子,在人前被笑话一番罢了!”江明月恨恨的夺过她的弓箭,伸手丢到了地上,冷声道,“我并无夺她性命之意,李自香,杀人偿命,你是不是疯——” “没意思。” 李自香自顾自的翻身下马,捡起自己落在地上的弓箭,淡笑瞧着江明月:“江小姐,我同你们之间喜欢的小打小闹不一样,我不喜谢晚棠许久,如今有机会怎的会放过呢?你也瞧见了,想杀她的人那么多,我不过是补了一箭罢了。” “若是真论起杀人,即便江小姐将我供出去,你……也不过是共犯罢了。” 冷眼看着李自香坦然自若的说出那么一段话,江明月的脸上露出了几分难以置信的震惊:“你……你原是这样的人?”她敛去惊色,“我江家人向来敢作敢当,若是谢晚棠今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你我一起抵命又如何?” 说罢,江家姑娘掉转马头便朝着谢晚棠的方向追了去。 徒留李自香冷静的站在原地,半晌才冷笑一声。 “一群傻子。” ****** 谢晚棠本来也是避不开那些箭矢的。 多多少少有箭矢擦着她的身子划了过去,姑娘蹙着眉头跟剩下两个人坦然说着笑话,刻意换了方向以免牵连到二人:毕竟这俩人在原著中也没占多少戏份。 马驹突然发了疯一般,驮着她就往前奔,不要命了一般。 谢晚棠只能紧紧抓着缰绳,脑子里有片刻慌乱。 她在给好友当模特的时候的确是去学了骑射的,在马上双手放开拉开弓箭摆动作这些她不是没有做过,但是并不代表她就真的能训马,尤其是这种突然发疯的。 马一路往前,谢晚棠被迫吃了不少路上枝丫生出来的叶子。 马驹一路冲向了悬崖陡坡。 谢晚棠脸色一变,隐隐有几分苍白之色。 她紧闭眼睛,在马冲下悬崖之前松开缰绳,狠心跳了下去。 ——果然,她不是女主,也没有女主的命。 ——危险的时候不会有人来救她。 ——也是等不到人来救的。 ****** 宋遇在看台巴巴的等了半天,等不到人回来。 端宁也在一旁蹙着眉头:“这样等不是办法,她们这一去,不到晌午是不会回来的。”视线遥遥的落在林子中,貌美的公主站了起来,“我们得去找晚晚。” 宋遇巴巴的看着她:“走、走着去?” “当然是骑马。”公主扬了扬眉头,“你……不会?” 宋遇可怜巴巴的摇了摇头:“我、我这真不会。” “那你做个样子就是了。” 端宁唤人牵来一匹马,自己先在侍卫的帮助下跨了上去,视线落在了宋遇身上,似笑非笑道:“七哥,虽然你脚也伤了,但不至于有我伤的那么严重,不如同我一道去?” 宋遇内心泪流满面,面上高冷无比:“走。” 然后在端宁的帮助下,不是很利落的翻身上了马。 坐在端宁身后,装模作样的牵着缰绳,一直待奔出去才险些哭出声的宋遇哽咽道:“这感觉,我现在觉得骑马要比被宋岸刺杀刺激多了,端宁,你行不行啊,我好怕啊呜呜呜呜。” 实际上操控马驹的公主眉眼冷漠,唇角却无声荡开笑意。 “骑个马罢了,坐稳了。” ****** 到底跳下马的速度还是迟疑了些,谢晚棠心中想着。 她抱着头,跟土地结实的来了个亲密接触,甚至因为惯性而朝着前面滚了几圈,一下子就滚到了悬崖边缘,沿着陡峭的山坡便朝下滚了下去。 姑娘苍白着脸色,哽咽道:“宋遇你是个死人啊呜呜呜呜。” 她自欺欺人一般的伸手揪着山坡旁的青草,理所应当的揪了个空,手中握着一把青草沿着山坡滚了下去。 “棠棠!” 白衣一闪而过。 青年跃下山坡,拦腰抱住谢晚棠,将她护在怀中,二人再度沿着山坡滚了下去。青年蹙着眉头,伸手抓住山坡中腰的枯树枝,硬是中断了二人的下滚命运。 江暮行蹙着眉头,脸色苍白。 在她怀中的姑娘已经白着一张脸昏了过去。 “晚棠,晚棠。”他低着头,轻声唤着怀中的姑娘,却并没能等到她的回应。 摁耐住心底的着急,青年拉着枯枝正要一跃而上,便闻见悬崖上传来的马蹄声,急促而着急,像是在追赶着什么一样,他不由得眉色一冷。 顿了顿,江暮行松了手,抱着谢晚棠借力轻盈落向了山坡底部。 与此同时,崖上的人已经追到了边缘。 急急勒马停在边缘上,江明月胆战心惊的看了眼明显有碎石滑落的山坡,又看了眼一路追过来的踪迹,便断定了谢晚棠被马驮着跳下了山坡下:“谢晚棠——谢——晚——棠——” 倦鸟惊飞,声声回荡。 端宁拉着缰绳放缓了步伐,低声问身后人:“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我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喊晚晚的名字,听得出来是哪个方向么?” 宋遇当然听不出来:“去找你父皇,按照剧……宋岸的计划,她们应该会在一处。” 端宁依言而去:“叫父皇,当心露馅,还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九哥,打算当着父皇的面,搞出一些幺蛾子。”宋遇摸了摸自己的手,露出了一丝肉疼的表情,“我只要想起棠棠的主意我就觉得……我难过。”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猫腻?”端宁道。 二人谈话间,不远处升起一道信号弹。 宋遇面色一凛:“走!宋岸动手了!” 端宁原想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却见那信号弹的位置极其的近,又恐自己多说耽搁时间,亦或是二人言语间被隔墙有人之人听见,便安静不厌策马而去。 等到她们赶到信号地之时,便见林中混乱一片。 皇上被人护在一旁,宋岸正领着人斩杀那些刺客。 黑人们被训练的极好,不但分散着针对几个较为弱势的女眷们,还在不断消化着宋岸他们所有的人手,毕竟御林军们赶过来尚且还需要时间,一旦将人都解决了,斩杀皇上便成了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宋岸正领着人救那些女眷,像是没有意识到皇上身边的侍卫越来越少。 见皇上身边的侍卫只剩下最后一个,宋遇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一般跳下马,朝着皇上便奔了过去,口中惊恐道:“父皇!小心!” 也就是在宋遇奔过去的瞬间,宋岸恰好回头来看,着急的面容露出了几分错愕。 然而在这混乱的林子之中,唯有端宁一人发觉了宋岸的异样。 宋遇奋不顾身的奔了过去,一把将皇上推开。 青年正面对上了一支从暗地里飞来的箭矢,硬是为皇上挡下一箭。 “七哥!!”端宁很配合的发出一声惊恐的呼唤。 皇上被推的一个踉跄,回过头时,便瞧见了自己的七王爷替自己挡了一箭,那飞箭正好扎在青年的肩膀处,血很快渗了出来,青年身子晃晃悠悠,还转过头来恍惚的看了一眼他:“父皇……父皇你……你有没有事情?儿臣、儿臣……” 青年话没说完,便倒在了地上。 “阿遇!”皇上脸色一凛。 与此同时,周齐领着侍卫从四周鱼贯而出,口中呐喊:“保护皇上!” 宋岸立在原地,紧握长剑,只觉得浑身发冷。 第六十三章:祸水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周齐领的亦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精兵,很快便将刺客们收拾的差不多。 吩咐人清点受伤人数跟刺客人数之后,宋岸收了剑,匆匆赶到皇上身侧,先瞧了瞧皇上的状况,这才看向已经陷入昏迷的宋遇:“箭上无毒,七哥只是受了伤。” “给朕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如此胆大包天!” 皇上抱着宋遇,眉目冷漠,压着几分怒意:“给朕查清楚!” 长宁公主抱着羽箭,脸色苍白的看着不远处的扎堆的几个兄弟姐妹,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只觉得浑身发抖,小声询问道:“暮行哥哥去哪儿了……” 宋岸顿了顿,似是漫不经心:“去寻一寻江少将军。” “他本该在父皇四周,闹得这样大的动静,他不可能听不出才是,当心出了什么事情。” 宋岸瞧着是担忧一般。 却因为他的话,皇上原就难看的脸色越发怒气沉沉。 吩咐人将宋遇抬了起来,众人便戒备的往回走。 “端宁,你同七哥原都受伤了,本该在休息的,怎的突然跑了过来?”宋岸扶着端宁,语气中像是责备,又像是担忧,“刀剑无眼的,若是伤到可怎么办。” 端宁瘸着脚,淡淡的看了一眼宋岸。 她语气依旧平淡:“晚晚说要猎只狐狸给我玩,我许久不见她打猎,十分好奇,求了七哥带我过来瞧瞧,七哥腿伤了,我的腿也伤了,是以七哥又吩咐周侍卫他们跟着,却不想正好碰见了刺客,若非七哥听见了打斗声,怕是便要来不及支援了。” 宋岸一语将祸水引到了江暮行身上。 又开始在皇上面前将宋遇也牵连起来。 端宁叹着气,似是十分难过:“若非是我要看那狐狸,也不至于连累七哥如此,但若是七哥不来,怕是父皇便要受伤了,端宁如何都不能心安,只觉得对不起父皇,也对不起晚晚。” 皇上见端宁神情难过,便压下怒意安抚她:“不妨事,阿遇这小子命硬,定然没事。” “这事儿交给你,务必要将事情查清楚。”皇上看了眼宋岸,语气冷漠。 端宁瞥了眼宋岸自责的神情,又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眼底有几分冷。 她想着:之前到底是我多看轻了这位九哥,还以为果然是对皇位没有兴趣,原是这般心计的一位,便是不知晓原先的七哥到底是如何的……皇家果然没有真心这种东西。 ****** 江家姑娘策马急急奔回围猎场想要找人去救谢晚棠。 然而她才回了围猎场,便被人请到了一处进行盘问查证。 江明月心中着急,也顾不上配合,只道:“盘问什么的现下还不着急,你且找人来,七王妃谢晚棠她——” “七王妃遇刺,跌落悬崖,幸得江少将军所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一道轻快的女声打断了她的话语。 李自香同她姐妹情深般的走上前,挽住她的手臂:“方才我们一同遇险,逃命的时候各自分散了,我回来的时候,七王妃已经被送回来了,迟迟不见你,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问话那侍卫打量了她们二人一眼:“江姑娘可是也在林中遇见了刺客?是在何地?” 江明月说出了一个地点,便见侍卫收起了手中的本子,点了点头,安抚一般:“七王妃那边有大夫,二位不必担心,若是没什么事情,还请早些回营帐休息,且莫乱走。” 这便是下了禁令了。 待侍卫走后,江明月甩开李自香的手:“你——” “我在救你呀,江大小姐,”李自香同她拉开两步距离,含笑道,“我知晓你自恃清高,不屑与我为伍,可是江大小姐你总是要嫁人的呀,若是今日的事情泄露了……” “即便你不在意,可你家中的姐妹也都是要嫁人的。” “名门世家,同气连枝,江大小姐你一人的作为便是影响家族的声望。” 李自香理了理衣裳,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你说,是吧?江大小姐。” 说完话,她便轻轻笑了一声,转身自顾自的回了营帐。 徒留江明月站在原地,握紧了羽箭。 ****** 谢晚棠的确是江暮行送回来的。 才将人送回来,还尚且不及等他找大夫,便是严绪着急先寻到了他。 “宋岸方才动手了,皇上遇刺了,宋遇受伤了。”简单明了将事情都说清楚,严绪急道,“宋岸将火烧到了你身上,皇上必然对你存有三分怀疑……你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青年依旧一袭白衣,然而衣裳被石子划破多处。 甚至满是泥泞,显得有几分狼狈模样。 闻言,江暮行道:“晚棠受伤了,你先去瞧一瞧她。” 话才说完,青年便忍不住轻轻咳嗽,唇角便流出了殷红的血迹。 “你这——”严绪登时急了,“我先给你——” 江暮行挥了挥手,示意他去看谢晚棠,便朝着皇上的营帐而去。 皇上正在营帐中大发雷霆,江暮行入内的时候,一只瓷杯正好砸了下来,落在他脚边,溅开了一地碎瓷片,青年低头极淡的看了一眼,神情冷静的入内行礼。 “江——”皇上见他而来,正要发作,视线落在青年平静抬起的脸庞中便是止住了话语,微微蹙眉,将语气中的怒意又压下去,尽量平和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青年拱了个手:“皇上,臣护驾不利,自愿领罪。” 摆了摆手,皇上在皇后的搀扶下缓缓落座:“你先说说你这是怎么回事?” “臣原是因陛下玩笑,说要比一比箭术,才离开了陛下片刻,不想恰好碰见了七王妃受到歹人袭击,滚下山崖,便先行救下了七王妃。”江暮行语气平静,“王妃受伤严重,臣唯恐有失,便将人先送了回来。” 皇后担忧道:“晚棠如何了?” “臣听闻皇上遇刺,便着急过来,只寻了大夫去问诊,并不知晓。” 闻言,皇后忍不住落泪。 她道:“阿遇如今受了伤,本就生死不明的,怎的晚棠也出了事情?这对夫妻好不容易和睦相处了起来,怎么却又都双双出了事情,这、这如何……” 见皇后落泪,皇上连温声安抚她。 江暮行垂着眼帘:“如今朝堂上下深知皇上看重七王爷,此刻王爷出事,便容易动摇国之根本;七王妃又是镇国公之女,镇国公归朝在即,若是有人将王妃受伤的消息传出,镇国公年岁已大,又在路上劳心费神,怕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皇上的眼神却是沉了下来。 “七哥跟端宁原是来寻七嫂听到了打斗声,才救下了父皇,我想那些人本是奔着父皇来的,应当并不是针对七哥同七嫂才是。”宋岸温声道。 端宁垂着眼眸,轻声道:“说来也巧,我说想要狐狸,晚晚便说猎一只给我,那狐狸踪迹最是难寻,偏生没多久就有人来说晚晚猎到了只狐狸,让我跟七哥去瞧瞧。” “若不是那个侍卫,我同七哥也未必会过来呢。” 若是宋遇此刻醒着,一定会忍不住夸一夸端宁:不愧是皇宫里面长大的公主,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跟他半斤八两,简直是十分完美。 江暮行道:“臣救下七王妃之时,原也不明白她为何会在崖边打猎。” 青年抬起眼眸,意味深长:“王妃昏迷之前说的便是瞧见了一只狐狸。” “可这山野恰如公主所说,那狐狸最是踪迹难寻,为何七王妃便能恰好撞见呢?”江暮行沉声道,“七王妃并未带人入林子,那个小厮又是如何可知王妃见着了狐狸呢?” 听着端宁跟江暮行唱戏似的一唱一和,皇上的眉头皱的越发厉害。 一旁的宋岸紧了紧拳头,见大夫走了出来,连上前关切道:“七哥如何?” “七王爷并无大碍,只是伤到了经脉,失血过多,剧痛难忍,这才昏迷不醒。”年迈的大夫恭恭敬敬的朝着皇上行了一礼,“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好生用药,必不会留下病根。” 闻言,宋岸忍不住轻轻舒了口气:“只要七哥没什么大碍就好……” 皇上也缓缓松了口气,旋即眉眼又沉了下来。 见状,皇后便轻声道:“阿遇既然无碍,我便去瞧瞧晚棠罢。” ——这便是皇上有要事要谈了。 剩下的侍卫大夫连忙也退了下去。 端宁便施施然起身道:“母后,端宁陪您一道去,端宁也担心晚晚。” 二人一同出门,皇后蹙眉看了眼背后的营帐,近似于喃喃:“我总觉得……暮行近日来很是关心晚棠啊……有些不大正常,却也不知晓是不是我的错觉。” 端宁心头一震,不动声色道:“母后,您在说什么呢?” 皇后摇了摇头:“也不知晓是不是母后多心,阿遇同晚棠之间……总像是缺了什么。” “而暮行却又似乎……” 皇后忍不住叹了口气,重复道:“但愿是我多心了。” 端宁垂下眼眸,似是笑了笑:“母后,冥冥之中自有缘法,您在说些什么呢。” “快些去瞧晚晚才是,我甚是担心她。” 母后二人便朝着谢晚棠的营帐而去。 第六十四掌:后手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谢晚棠是在傍晚时分醒过来的。 天色微朦朦,疏影端着药碗进来的时候,便瞧见谢晚棠扶着床榻缓缓坐了起来,她不由得露出几分紧张之色,将药碗放下便匆匆奔了过去:“王妃,您不能起来。” 躺着的时候谢晚棠还不觉得有什么。 坐起来的时候便似乎能感受到全身骨头都碎了一般。 “王妃,您感觉怎么样了?”垫了软枕在谢晚棠身后,疏影担忧询问。 “……感觉不是很好。”看了一眼屋内的烛火,谢晚棠蹙着眉头,脸色仍有几分苍白,“大夫怎么说?我是怎么回来的?外面情况如何了?七王爷呢?” 她那么久才醒过来,宋遇那货按理来说应该守着才对。 如今只有疏影服侍她,多少说明出了点事情。 “大夫说王妃您身上有多处擦伤,又伤及心肺,短时间内都不可再过多走动。” “外头如今已经戒严了,不许四处走动,待明日便返回京中。” “您遇刺了,是江少将军救了王妃,将您送了回来,王爷他……他为救皇上受了伤,尚在休息。”疏影道,“您同王爷都受了伤,皇后便命人多扎了个营帐,就在咱们旁边呢。” 谢晚棠“嗯”了一声,轻声道:“拿斗篷来,我要去见王爷。” 疏影连忙阻止她起来:“王爷早先便醒了过来,吩咐说若是王妃你醒了,他便过来瞧您,您莫要乱动,奴婢这就过去请王爷过来,王妃您可莫要起来。” 说罢,她又唤来一个小丫鬟看着谢晚棠,便起身出去。 日暮四合,围猎场已经燃起了篝火,明亮一片。 江暮行一身白衣,在夜色中如月华一般。 他正同身边人吩咐着什么,远远便见一个丫鬟从谢晚棠的营帐【中】出来,入了宋遇的营帐,不过是前后脚的功夫,宋遇便披着衣衫,脚步虚弱的匆匆而来,身后还跟了个端宁公主。 即便是青年脸色苍白,也掩不住他面上的着急之色。 江暮行不动声色:“便就这般行事,下去吧。” “是。” 眼瞧着宋遇等人入了谢晚棠的营帐,严绪轻轻笑了一声。 “你瞧呢,这架势当是七王妃醒了才是,难怪旁人都说七王爷夫妻情深,这醒了便想着要立刻见对方呢。”严绪打量着青年疏离的神情,“倒是令人羡慕。” 青年负手而立,神情冷淡,没有言语。 一碗药都没有喝完,想见的人便匆匆到了眼前。 “棠棠,你——”宋遇步伐着急,见营帐内尚有外人,便顿了顿,“你们都下去,周齐,守着营帐,小心着点,莫要让外人进来。” 待营帐内没有了外人,宋遇才敛去那份高冷人设。 他脚步虚浮的走到了谢晚棠床边,先一屁股坐下去:“呜棠棠妹纸,我差点以为我要见不到你了,”青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我先是以为自己要死了,然后以为你要死了。” “我早先就说过了,九哥谨慎,你们俩偏是不听,背着我动手。” 貌美公主冷眼瞧着死里逃生的二人组。 “喏,如今一个躺着不能动,一个瘸腿又瘸手。” 倒霉二人组对视一眼,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焉了吧唧的。 宋遇道:“我知道宋岸狠……但是我也没想到他那么狠,你知道吧?父皇好歹是他亲爹,他就那么下了死手……啧啧啧,这换成我们哪儿,他是要被‘嘭’的。” 端宁稍加沉默,淡声道:“皇室之内,篡位谋嫡,本就正常。” 闻言,瘸腿脚的宋遇撇了撇嘴,一副吊儿郎当的靠在床边:“我就搞不懂你们这些说正常的,你看吧,夺皇位的前提是要活着,既然活着,那就只要吃饱喝足不就行了,你争个皇位搞不好还要丢性命,还要筹谋,费心费神,胆战心惊的……这就是吃饱了撑着的。” 他十分忧伤:“最主要的是夺个皇位还要防着防那,难不难过啊。” 指腹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袖衣,端宁淡笑:“个人体会……只有个中人知晓罢了。” “我也不知晓你们究竟是从何而来,但是你不防人,人总归要防你的,你不杀人,人总是要杀你的,既运气不好来了这里,那便学着以这里的思维活下去罢。” 端宁道:“毕竟此处人人都不像是你们这般天真。” “今日不过是摔了伤了,下一次说不准丢的便是性命了。” 拂了拂衣裳,端宁优雅的站起来:“你们好生养着吧,我要去歇着了。” 丫鬟在门口守着,见端宁出门神情奇怪:“公主,您怎么了?” “我在想,真的会有毫无斗争的地方么……”端宁摇了摇头,“罢了,回去吧。” 被冷嘲热讽连带教训一番的两个人还在屋子里头闷着。 宋遇“害”了一声:“其实也不是不太懂,这换算到现代,那就是为了往上爬搞心计玩阴的,但是好歹不至于丢命是不是?古代也不是没有法律,就是官官相护太多了点。” “想想这些王爷不愁吃穿的,但是我们为了工作不也是到处跑,说到底,我酸。” 宋遇哀伤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谢晚棠:“之前还说的那么肯定,战友,栽了吧?” “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是效果是我们想要的。”谢晚棠叹了口气,“就是好像,你,似乎,错过了,失忆的机会了?” 宋遇哽咽道:“疼傻了,醒了之后就是找你,我给忘记这事儿了。” “宋岸真的狠。”他忍不住重复道。 二人其实也算是骗了端宁。 在原著中,这场刺客之行的确是宋岸安排的。 只不过在他的安排之中,那些行刺的人并非是真心来杀皇上的,而是宋岸为了以身救父而安排的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赢取皇上的信任。 这一场刺杀,所有人都遭受到了怀疑,除却受了伤的宋岸。 没有人会怀疑受了重伤的宋岸。 为此,他不但获取了皇上的信任,还博得了一个忠孝的好名声。 是以在方才的刺杀之中,宋岸看似在逼退刺客,实则是故意在放任皇上身侧的侍卫被除掉,到最后他便“正好”在皇上要被刺伤的瞬间扑上前,以身挡刀。 但是没想到那一瞬间宋遇莫名其妙的扑了出来。 宋遇当然是故意的。 这是谢晚棠给出的安排。 原著中是宋岸挡了刺客的刀,宋遇挡的却是飞箭。 因为那支箭是周齐算好了机会刻意射出来的。 “周齐的箭术是真的好,但凡他要是偏了那么一丢丢,我就该是心脏中箭了。”宋遇心有余悸的摸着自己的伤口,顿时疼的龇牙咧嘴,“宋岸也是狠得下心……这多疼。” “人家可是要当皇帝的人,跟我们可不一样。” 谢晚棠忍不住幽幽的叹了口气:“这笔仇我记下了,宋岸得给我死。” 赞同一般的点了点头,宋遇道:“你也怪吓人的,我本来说醒了就能跟你商量下下一步计划的,结果等我醒过来一问,得,你从悬崖上滚下去至今昏迷着。” 说到这件事,宋遇竖起八卦的小耳朵:“听说……江暮行送你回来的?” “别瞎八卦了,我啥都不知道。”谢晚棠白了他一眼,“我摔下去的时候就昏了,这才刚醒,别说是江暮行救我的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回来。” “啧啧啧,好好地一个发展情感线的机会就被你丢了。” 宋遇痛心道:“难得的吊桥效应啊。” “闭嘴,你吵死了。”谢晚棠病恹恹的,“我恨。” “宋遇你快走吧,你在这里吵死了,我不想跟你说话你烦死了。” 闻言,八卦青年顿时化身为可怜少女:“嘤嘤嘤战友你不要抛下我,我不想回去,我觉得好危险嘤嘤嘤,我今晚想跟你一起睡嘤嘤嘤,我睡地下也行你不要赶我走。” 谢晚棠:“!!!你快闭嘴啊!!!” ****** 林淳儿才走到门口,便见营帐的灯熄灭了。 翠儿见状,便轻声道:“想来王爷同王妃已经歇下了,姑娘先回去吧,明日再来。” “明明我同周大哥也说了,若是王爷醒了便来同我说一声,好方便我来探望,可是如今王妃都醒了,我才知晓遇哥哥早就醒了。”林淳儿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 她静静地看着熄灯的营帐,苦笑一声。 “我也担忧遇哥哥呀……我同遇哥哥十几年的情谊,可是如今人人都在防我,必然是王妃……是谢晚棠容不下我,所以连同我照顾遇哥哥的机会都不给我。” “如今连见遇哥哥……连探望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 翠儿听她抱怨早成习惯,但仍是纠正她:“姑娘,王妃先受的伤,王妃醒的比王爷晚一些,其中必然没有王妃的手——” “你是她的人,你自然愿意帮她说话。”林淳儿垂落,淡淡的打断翠儿的话。 翠儿旋即垂下头:“奴婢失言。” 远远见林淳儿神情黯淡的回了营帐,宋岸伫立片刻,转身也入了营帐。 侍卫正在里头收拾东西,见宋岸返回,不由得惊讶:“王爷,您不是要去看七王爷?” 宋岸没有说话,走上前淡声道:“那件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 抬笔在纸上写下一个“杀”字,宋岸垂眸道。 “吩咐下去,提前行动,今晚便动手。” 侍卫瞧着那个字,有些犹豫:“可是……今晚着实有些仓促……” “本王说了,今晚便动手,莫要让本王说第三遍,”宋岸看似温和,语气却含着几分锋利,“迅速吩咐下去,事成之后,动手的人即可除掉,莫要留下什么证据。” 侍卫便不敢再多言,连忙俯身:“是,属下领命。” 宋岸便不再言语,仍旧低头淡淡的瞧着桌面。 白纸黑字,迹有杀意。 青年抬手拿起瓷杯,垂着眼眸瞧着那瓷杯,片刻后勾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七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臣弟绝不是那为他人作嫁衣裳之人。” 青年近似于喃喃,语中含着几分阴毒。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手中的瓷杯顿时被他捏碎,锋利的碎片因为青年的力度而划伤了他的手掌,青年却似浑然不觉,感受不到疼痛一般,随手将那瓷杯丢弃。 夜至后半,宋遇被谢晚棠推醒,睡眼朦胧的睁开了眼睛。 “睡觉呢干什么呢……”宋遇含糊不清的嘟囔,眼神却在下一刻徒然放大,满是惊恐之色,“卧槽卧槽卧槽——棠棠快让、快让开!!!” 第六十五章:火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谢晚棠尚且来不及说话,便被宋遇拉着往后滚了过去。 一根正燃着火苗的柱子堪堪砸落在二人原先所在的位置。 宋遇惊魂未定:“卧槽卧槽什么情况!!!” 怀中抱着疼的不行的姑娘,青年抬眼迅速扫了一眼四周,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原先谢晚棠睡在床榻上,宋遇就在谢晚棠的床边架了个小床睡着;可是如今那床榻一角已经被大火吞噬,火焰如同一条巨龙,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所经之处,寸草不生般。 隔着不断上窜的火苗,依稀能看见外头奔走的人头。 跟四周不少亦正在燃烧的营帐。 “走水了!!快救火啊!!还有人在营帐里头呢!” 外头不断响起侍卫丫鬟们惊慌失措的呼救。 “王爷!!王妃!!” 掺杂着疏影周齐带着紧张的呼唤声。 被呛醒的谢晚棠又经过那么大幅度动作一滚,早就疼的眼眶泛红。 她蜷缩在宋遇怀中:“别说了,别看了,快跑。” “走!”宋遇的伤口已经渗出血来,他咬着牙就要扶起谢晚棠跑。 姑娘在他怀中强撑着要起来,却又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不行啊宋遇,我起不来,你先跑吧,”她的脸颊被烟雾熏得有些黑,几乎快要哭出来,“宋遇你快跑吧,我们不能两个都死在这里,你快跑啊!!” 谢晚棠的语气已经带着哭腔了。 也不知道是熏的,还是气的,宋遇的眼眶也泛着红。 他紧紧揪着谢晚棠的手臂,不肯松手,凶狠的训斥:“你他妈说的什么梦话呢!我是那种人么!!要走就他妈一起走!这鬼地方我他妈就认识你,你对我最重要!我啥都不会,没有你我三集领便当啊!你忍心么!你舍得么!” “你出去说不定还能找人救我!!再瞎逼逼我们都没了!!” 谢晚棠带着哭腔想要推开宋遇,可她疼的几乎全身没有力气。 “外头那么多人呢!要是能救你肯定也能救我!我逼逼怎么了!我就要逼逼!你之前不是还猜测可能死了就回去了么!这好事我能让你一个占么?我肯定不能!” 宋遇的声音比谢晚棠还要大,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你看不看电视剧啊!!这种能跑的、的时候……咳咳就要跑啊,啰啰嗦嗦废话的时候早就能跑掉了!!”谢晚棠被烟雾呛得不断咳嗽,逐渐软了身子趴在了宋遇怀中。 “你他妈的——你别睡!!谢晚棠你醒醒!!” 宋遇也被烟雾呛的不行,他咬着牙将谢晚棠抱起来,踉跄着看向了熊熊烈口的出口,咬牙切齿般重复道:“我他妈——我他妈拼了,战友你一定要记着这茬,我们好歹是21世纪共产主义接班人,怎么能被一群古代人玩死是不是?我们拼了,拼了!” 肩膀处的血已经染红了绷带,甚至流在了怀中姑娘的脸颊上。 青年深呼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般朝着出口冲了过去—— 还没有奔出两步远的距离,宋遇便觉得脚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痛的他连带着怀中的姑娘重新摔落在地上,而这一摔跤,青年便瞧见了自己头顶上摇摇欲坠的灯烛。 嘴里骂了句脏话,青年扭动身子往旁边扑了过去,奋不顾身的挡在了谢晚棠身上。 “我这是拿命救你啊棠棠妹纸,要是活下来你一定要认我这个爸爸!” 将谢晚棠护在自己身下,宋遇咬着牙伸手准备去挡那轰然倒落下来的灯栏,然而那手才伸到半空,便又是一道熟悉的痛击感落在他手腕上,疼的青年触电一般垂下了手。 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宋遇猛然间抬起头看向了外头。 远远地,隔着燃起的火,那个向来同他兄弟情深的青年抬着眼帘,面上一派着急。 却在众人都未曾瞧见的时候朝着宋遇露出了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 “你妈的宋——” 想骂的名字没能完整的骂出来,宋遇的头上便传来重重的一击。 伸手摸了摸脑袋,摸出了一手鲜血的宋遇如同孩子一般懵懂的低下头,看向了脸颊上滴落了自己血迹的、已经陷入了昏迷的姑娘:“棠啊,玩不过啊,爸爸要跟你一道死了。” 因疼痛昏迷过去,又因为烟雾再度呛醒的姑娘声音虚弱。 “宋……遇……粥粥……”谢晚棠的声音近似于喃喃,“粥粥……快跑……” 累瘫了一般躺在谢晚棠身边,宋遇无可奈何的回答她:“棠,我真的跑不动了。” “我可能要昏了,我的愿望不大,希望被烧死的时候我醒不过来……”青年的声音逐渐的低了下去,也逐渐模糊,“这样……就……不会觉得……疼了……” 伸手费力的推动着宋遇的身子,谢晚棠转头脑袋望向了帐外。 火光似乎将整个夜幕都燃烧殆尽,远远地烧红了半边天。 在她逐渐模糊的视野之中,有个身影如风一般卷了进来。 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声音有几分忽远忽近的,像是在耳畔,又像是在天际。 “在这里,严绪。” 谢晚棠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她看不见景物,只喃喃道:“宋遇……救宋遇……” “好,”青年的声音疏离清冷,隐有几分寂寥,“我救他。” 鼻腔之中满是火焰燃烧之后的腐朽味,却也掩不住此刻贴近的木兰花香,似乎被这味道唤醒了记忆,谢晚棠动了动指腹,喃喃道:“江……暮行……” “子暮,七王爷的头受伤了,恐有危险。” 将宋遇嘴里塞下去一颗药,严绪将人扶了起来,转头见江暮行轻轻抱着怀中姑娘,如同抱着什么珍视之物,眼底被火光映的晦暗不明,隐隐有几分疲惫之色。 严绪忍不住道:“要抱出去抱!这地方都快塌了,莫要留在这里了!” 青年撩他一眼,重新将怀中姑娘以一种并不暧昧的姿势抱好。 他与严绪二人沿着来路再度奔了出去。 被救下的人都围在中央的一片空地之上,充斥着哭泣与慌乱之色。 皇上的脸上也沾了灰土,然压不住他气势凛冽,周围不少侍卫低头只匆匆灭火,却是大气都不敢出,唯恐便不小心做出了事情,成了这压抑气氛下的牺牲品。 见江暮行跟严绪出来了,皇后猛然站了起来:“暮行!” 皇上匆匆走了过去,四周正在等候的太医连忙也拿起药箱奔了过去。 宋遇跟谢晚棠的姿态都十足狼狈。 姑娘雪白的衣衫满是硝烟尘土,还有几处被烧出了痕迹,她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宋遇好不到哪里去,后背的衣裳被烫出了一道痕迹,额头满是血迹。 见两个人身上都有血迹,皇后几乎心疼的落泪:“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快来!太医快来看看阿遇跟晚棠有没有事情!” 皇上垂着眼睛看二人被送走,眼底阴霾浓重的化不开。 他道:“江爱卿,将此事彻查,究竟是什么人做的,给朕查清楚。” 江暮行颔首:“是。” 见宋遇跟谢晚棠都被安然救了出来,宋岸垂下眼睛,隐隐有几分烦躁之色。 他打量了一眼四周,见不远处程娴一家人站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察觉到他的目光,程娴看向了他,稍加迟疑后微微朝他点了点头。 倒也不算的什么收获都没有。宋岸垂下眼睛,心中如此想着。 他心思一转,便似乎想起了什么,视线在四周转了转:“林姑娘还在帐中?” 侍卫面露几分困惑之色,道:“林姑娘的营帐离得远些,应当并没有什么事情。” 闻言,宋岸顿时沉下了眸色,压低了声音询问身后人:“那林姑娘人边保护的人呢?” 侍卫愣了愣,左右看了圈:“方、方才都被喊来救火了。” 宋岸旋即转身就走向了林淳儿的营帐,脸色十分难看。 ****** 林淳儿并没有被烟雾呛醒。 外头敲锣打鼓的,喊着“走水”的声音将她惊醒。 翠儿出去瞧了瞧,进来便告诉她:“外头好多营帐都烧了起来,江少将军同人正在救火呢,皇上的营帐也着了,咱们的营帐没事,姑娘莫要出去,此刻乱着呢。” 林淳儿“嗯”了一声,低声道:“若是、若是一把火将我烧死了才好呢……” “免得旁人都不愿意同我说话,也都不愿意同我交心……” 她披起披风,走到了营帐门口,去瞧那慌乱的场面。 不远处几个丫鬟站成一堆,尚且还在说着话,满是好奇。 “方才我瞧见九王爷冲进营帐中将那程大小姐救了出来呢,可真惊险!” “我也瞧见了,旁人都说九王爷不喜欢程大小姐,这才同她和离,可是如今一看呀,九王爷分明疼爱程大小姐的紧,虽是和离了,这怕是一回去就要重新求娶呢。” “那戏本子里说得好,果然是患难才能见真情呢。” 林淳儿捏紧衣裳,面无表情的回了营帐。 ……九王爷同九王妃和离的事情她全然不知情,可是如今她在意的却不是这一件事,而是丫鬟无心说的那句话,那句“患难见真情”落在了她的耳边,教她猛然一震。 她站在营帐之中,听着外头奔走的脚步声跟呐喊声。 白衣姑娘抓着自己的衣裳,心跳的砰砰作响。 她自言自语一般:“若是我有危险……遇哥哥会不顾一切的来救我的,就像是往日,像是那一日碰见山贼一般,遇哥哥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好一句患难见真情……只要我出了事情,遇哥哥一定会慌张的。” “等到那个时候,遇哥哥就会明白,他心中还是我最重要。” “谢晚棠也就会明白,我对于遇哥哥很重要,便不会再……再如此欺负我了。” 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林淳儿转头看向了桌上的烛火。 她走上前,端起烛台走向了床榻,然后将床上的被褥点燃,又转身将隔绝门与床的屏风点燃,旋即退后两步,随手将手中的烛台扔掉。 林淳儿拿起披在身上的衣裳,拎着一头置于火上。 她歪着头,看着衣裳被火逐步吞噬,眼中泛出了大滴大滴的泪珠。 “遇哥哥……淳儿都为你做到了这个份上……” “你就不要再伤淳儿的心了。” 站在逐渐失控的火中,姑娘垂着眼睛,近似于喃喃。 “遇哥哥,你不能再被谢晚棠骗了……” 第六十六章:患难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翠儿原本是同其他丫鬟站在外头看不远处奔走救火的侍卫们。 她远远看见林淳儿站在营帐门口,便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唯恐在这慌乱关头,这位不好伺候的主子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届时怕是要连累了整个七王爷府。 身旁的小丫鬟叽叽喳喳的,翠儿只是回头同她说话的功夫,林淳儿便不见了。 她四周看了看,没有看见林淳儿的身影,心想着大约是回营帐了。 然而片刻后,林淳儿的营帐就起了大火。 原本林淳儿的营帐就扎的比较远,附近几个营帐都是喜好清净的人家,同大营离得远些,方没有被火累及,如今林淳儿的营帐起了火,不到片刻功夫,便烧到了附近。 众人惊慌失措,连忙找桶的找桶,找侍卫的找侍卫。 翠儿奔到了营帐门口,大声喊着姑娘,但并没能得到半点回应。 那火势凶猛,翠儿几乎快要着急的哭了:他们本来就离得远,方才这里既然没有着火,看守的侍卫都去了大营那边救火,这里便只剩下几个零零散散的丫鬟守着,一时之间根本调动不了人手过来。 “林姑娘呢!”正当翠儿着急之时,便闻见身后传来的询问声。 翠儿回头便瞧见了宋岸匆匆而来,顿时愣在原地:“姑、姑娘还在营帐中……” 宋岸匆匆将四周的状况收入眼中,立刻吩咐身后人道:“林姑娘此处的火势最为凶猛,此处你们不必管,先行救四周营帐的火势,将营帐中的人先救出来。” 身后侍卫早就拿来打湿的布跟衣衫:“王爷,您务必小心。” 宋岸将衣衫罩在身上,将布蒙住口鼻,便冲进了营帐。 那火势虽然看着外头凶猛,其实远远没有方才宋遇那边的情况糟糕。 宋岸奔入火中时不由得松了口气,四周寻找着人影:“淳儿!” 白衣姑娘发呆一般站在火中,视线落在了奔进来的宋岸身上,不由得愣了愣。 林淳儿一袭白衣在烈火之中分外惹眼。 宋岸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她,见她只是呆愣愣的站在火中落泪,不喊也不叫的,以为她被吓坏了,连忙奔上前将手帕掩在她口鼻:“淳儿,别怕,我来——” “谁要你来!”却不想林淳儿伸手便将他推开,眼泪顿时也掉了下来。 宋岸被她推的往后走了两步,不明所以:“淳儿,我是宋——” “我知晓你是宋岸,我还没有被火烧糊涂。”林淳儿流着泪看他,“我在等遇哥哥,你不是遇哥哥,我不要见你……我要等遇哥哥来救我。” 闻言,宋岸心底忍不住腾出几分怒意。 他攥紧手中的帕子:“宋遇在顾着救他的七王妃,全然想不到你,你为何还要心心念念都是他?宋遇心中本来就没有你,他并非好人,你为何——” 被定义为不是好人的宋遇此刻尚且昏迷着,打不了喷嚏。 但他若是醒着,此刻大概要以一种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两个人:“你们是不是有病?你们是不是精神有点毛病?非要站在火里面说这些废话?男女主角了不起啊?” 原虐恋情深的女主林淳儿还在落泪,完全没有将话题停止下去的意思。 “你莫要胡说!你说遇哥哥不是好人,那你又是如何?!你同你的九王妃和离了,却又今晚为她奋不顾身的冲进火中救她,你分明喜爱她,又何必来管我!” 闻言。宋岸却是先愣了愣,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 他忍不住露出几分喜悦:“你……你因为此事才气恼我?你是否对我——” “我要等遇哥哥,我不要你救我,你去救你的九王妃,我不要你管我!”林淳儿哽咽着打断了宋岸的话语,转身便要朝着火大的地方走去,“遇哥哥不来,我宁愿烧死!” 见她如此行为,宋岸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宋遇究竟哪里好!值得你如此对他!” 林淳儿被他一拉,下意识的回头看他。 见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宋岸心下一软,低声道:“你想要……我可以帮你,不必你如此……如此伤害自己来教宋遇回心转意,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帮你的。” 低下头不去看林淳儿的表情,宋岸抬手劈晕了姑娘,任由对方昏倒在自己怀中。 抬手温柔的轻轻抚摸着姑娘的脸颊,宋岸眼底隐隐有几分痛惜。 “父皇也好,淳儿你也好……你们为什么都只觉得宋遇好?他究竟哪里好?” “难道在你心中,我就如此地比不上他么……” 宋岸深深呼吸,敛去心神后将怀中姑娘背在身上,将湿漉漉的外衫拢了拢,又将手帕掩在口鼻上,便步伐矫健的朝着外头奔了出去。 侍卫被找过来救火的时候,自然也有太医跟着一同过来。 见宋岸匆匆出来,太医忙上前:“九王爷——” “我没什么大碍,你先瞧瞧她有没有事情。”宋岸伸手拦住正要为他诊脉的太医,将背上的姑娘小心翼翼的放到了一旁的地上,担忧道,“她瞧着有些不大对劲的样子。” 太医连忙放下药箱给林淳儿诊治。 不远处,立着一个姑娘静静地瞧着宋岸的背影。 安置好家人前来寻找妹妹的程易也跟着程娴瞧见了宋岸将人背出来担忧的一幕。 青年皱了皱眉头,朝着宋岸的背影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旋即摆出一副温和的模样,上前轻轻拍了拍自家妹妹的肩膀,柔声道:“阿娴,父亲跟母亲都十分担忧你,回去吧?” “那宋岸不值得,便是个不知趣的王爷罢了。” 程易瞥了宋岸一眼,道:“我们大宋人才济济,哥哥再给你寻个更好的。” “不妨事的,哥哥。”程娴的视线依旧遥遥的落在宋岸身上,而她仍旧淡淡笑着,“我只是有些不服气,想着过来再看一眼,再断一断心中那点可怜的念想罢了。” “成亲五载,我总是见他和和气气的,从未曾见过他失态,也曾经好奇过,若是有一日宋岸他不再温和了,又是什么模样,如今我见到了,才知道他原来也是会为了旁人失态的,可是那人却不是我。”程娴道,“我也不想问为什么,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只是一直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意过我。” 姑娘抬起眼睛,眼角挂着泪珠,眼底像是泛着星光一般。 “可是如今我知道了这个答案,哥哥,那我便能真的放下了。” 程易沉默片刻,心疼的将自家妹妹揽入怀中:“好,那就不想他了。” “有哥哥在,还有父亲母亲在,日后没有人可以再这样欺负你。” 星光之下,骄傲的姑娘伏在兄长怀中,无声落泪。 ****** 天色微朦,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方彻底被人扑灭。 江暮行正同人说话,便瞧见了宋岸步伐匆匆走了过来。 见宋岸面色苍白,眼圈微微泛着几分乌青之色,衣袍被多处烧毁。 同江暮行说话的官员便忍不住感叹道:“百姓都说九王爷宅心仁厚,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见他一日未曾歇息,忙着处处救人。苏大人喜清净,原以为火烧不到那边,却不想还是起了火,幸得九王爷早早带人过去探查,这才免得出了大事。” 青年温和道:“是,沈大人说的有理。” “江少将军也很是骁勇,昨夜闯入火中将九王爷夫妻救下,毫发未伤,我等也很是为将军的本事折服啊。”官员见江暮行神情温和,不由得转头又夸向面前荣辱不惊的青年。 “沈大人谬赞了。”江暮行温声道,“如此便按照我们方才所商议行事,沈大人同程太尉先将皇上皇后护送回京,江某便留下善后,护送伤患后行。” 沈大人点了点头,道:“那我便先去准备了。” 二人拱手分开,江暮行这才看向了宋岸。 宋岸的视线在场上打转,似乎在观察情况,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走到宋岸身侧,江暮行温和的同他行了个礼,语气却没有面前的神情那般温柔了:“九王爷不必寻了,程太尉已携妻儿为护送皇上在后头准备着,程大小姐同程少校身怀武艺,已自愿前去帮忙,怕是……瞧不见九王爷这幅‘劳苦功高’的样子。” 察觉对方语气中的异样,宋岸抬眸诧异的看了一眼江暮行。 语气却一贯的平易近人:“将军说的哪里话,阿娴到底同我夫妻五载,我自然是担心她罢了。佛家既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身为王爷,本就该为父皇分忧,这是我分内之事,怕是将军误会了。” “在战场上,那些个端着个光风霁月的人是最好擒获的。” 江暮行温和道:“因为他们最能做的便是端着个架子蛊惑人心那一套,但若是那张假面孔被人识破,那便是什么都不剩了。九王爷今晚救人……臣还以为是为了赎这次大火之罪。” 锐利的目光落在了江暮行身上,宋岸不动声色:“……我听不懂将军的意思。” “王爷手底下的人千千万万,自然不可能将每个人都记得清清楚楚,若是有些什么遗漏,算漏了些什么东西,落下些什么把柄……可这所谓的‘证据’只要有心,那便再简单不过了。” 江暮行语气疏离,像是在同宋岸讨论着什么有趣的东西。 “先是刺杀,后为火灾,皇上受了惊吓,又诸多世家贵子伤患,那幕后之人做了那么大的手笔出来,就该明白自己现下的处境了。”江暮行道,“皇上既然将事情都交给了臣,那么这个‘主谋’就非要彻查出来不可。” 宋岸唇畔含笑,坦然自若:“是,将军说的自然是对的。” “在围猎之时刺杀父皇,又在昨夜燃起了这场大火,简直是胆大放肆,对方既然如此猖狂,视我大宋无人一般,将军自然要好生查清楚,将人连根拔起才是。” 顿了顿,宋岸温声道:“事务繁多,我便不打扰将军了。” 江暮行拱了拱手,淡淡的看着宋岸坦然远去的背影。 隐隐看出了几分狼狈的味道。 第六十七章:‘失忆’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谢晚棠是在围猎结束后的第五日才堪堪醒了过来。 彼时尚是午时,她尚未睁开眼睛,便听见了一道细碎而难过的哭泣声,就在她的耳畔响了起来,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仍旧不妨碍这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内很是清晰。 “夫人,您先吃点东西吧……”丫鬟的劝慰声近在耳畔。 那哭泣的妇人大约是摇了摇头,伸手掖了掖她的被子:“晚娘到今日还不曾醒转,我心下实在担忧,吃不下,你先下去吧,莫要吵着了晚娘。” 谢晚棠感觉整个人混混沌沌的,身子跟散了架一样。 遥想当年她跑个八百好像都没有那么累,且伴随着痛楚。 谢晚棠缓缓睁开眼睛,勉强转过头去看那床榻前的妇人,便迎上了一双带着欣喜且激动的眼眸,欢喜的端详着她的模样:“晚娘?晚娘你醒了……你可终于醒了。” 妇人几乎欢喜的落下泪来,伸手摸了摸谢晚棠的脸颊,心疼不已。 “你瞧瞧,就那么几日的功夫,你怎么就清瘦成了这副模样?可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你都昏迷好几日了,可急坏我们了。” 面对妇人的一连串关切询问,谢晚棠的眼眶不由得有些泛红。 她的父母早年便离婚了,两个人都不愿意带着她这个拖油瓶,将年幼的她送给了奶奶,此后祖孙俩一直相依为命。待奶奶年迈去世后,她便靠着父母每月打过来的生活费独自生活,直至成年之后都未曾再感受过什么来自于家人的关怀。 如今面前的妇人真实落泪,还在絮絮叨叨:“晚娘,你是不是吃了很多的苦?” 她虽然絮叨,然而真真切切都满是对她的关怀。 妇人见谢晚棠眼眶泛红,顿时又心疼起来了:“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疼了?你自小是个要强的孩子,必然是十分难受了,我的晚娘啊,那些个杀千刀的,怎么就欺负你了呢!” 谢晚棠听得难过,被她揽在怀中只是扑簌扑簌的掉眼泪。 “晚娘,你哪里疼?你告诉我好不好?”妇人揽着她,又急又气。 谢晚棠只是哭,却不说话。 妇人见她哭的难过,连忙伸手拿手帕去给她擦眼泪,放柔声音安抚道:“没事的,晚娘莫要害怕,如今我们都回来了,没有人能够再欺负你,你莫要害怕,也莫要哭了,你才醒过来,正虚弱着呢,若是又把身子哭坏了可怎么办。” 待谢晚棠缓缓平静下来,又掉眼泪变成抽泣,妇人才瞧着她半晌。 方才只听她哭,可是却没有听见她说过一句话,妇人心中担忧,不由得询问:“好孩子,晚娘,你还认得我是谁么?你说一句话教我听听可好?”她慈爱的瞧着她,“将你丢在府中,你是不是怨恨我们?你是不是很是难过?” 谢晚棠已经知晓面前人是谁了。 之前便说过了,谢大将军夫妻二人已经在回京的路上,如今她昏在床榻,守在她床边不眠不休,如此担忧的人自然是传说中那位非常宠爱她的谢夫人了。 如此真切的感受到谢夫人的关怀,谢晚棠的语气也十分感动。 她哽咽且欢喜的唤着眼前的妇人:“娘……” 教妇人面色一僵。 她的眼底浮现出几分不可置信,有些慌张的询问她:“晚、晚娘,你叫我什么?” 谢晚棠愣了愣,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疑惑且不确定:“……娘?” 嘭—— 这回不是妇人抽着冷气往后退开,是端着一盆水进门,恰好听见了谢晚棠唤妇人的称呼的疏影将手中端着的水盆吓得脱手摔落在地面的声音。 疏影的裙摆被谁打湿了,可她却顾不上这些,只是着急且紧张的奔了过来,跪在床边紧紧地盯着谢晚棠:“……王妃,这位不是、不是将军夫人呀,不是您的娘亲……” 谢晚棠待在原地。 感觉自己尴尬的仿佛地上有个洞她现在马上就能钻进去一样。 “晚娘,你真的不认得我了么?”妇人的嗓音这下便有几分颤抖了,紧紧握着她的手也开始有几分轻微的抖动,“你这是怎么了?你……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谢晚棠当然知道自己是谁,可她现在有点说不出话了。 刚刚她天真地以为自己认对了人,可是现在她很明显的认错了人。 这位妇人瞧着跟她很是感情好的模样,如果她还是谢晚棠,那必然不可能认不出这位妇人,若是说忘记了对方,到底多伤人心,可她真的不知道对方是谁。 谢晚棠尚在犹豫之中,但是在妇人跟疏影眼中却全然是一副迷茫且不知所措的模样。 心中的怀疑落实,疏影往后虚弱的跪坐下去,眼中泛出了泪珠,几乎是喃喃道:“怎么会这样……王爷本就因为伤到了后脑而失忆了,如今怎么、怎么连同王妃也……” 谢晚棠:……战友你已经醒了么?你那么快的么? 她犹豫着张嘴要不要反驳一下自己不是失忆了,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妇人又哭着将她揽入了怀中,一边落泪一边拍着她的头:“我可怜的晚娘啊,怎么就、就这样的命苦。” “好孩子,你莫要害怕,我是你姨母,是你娘亲的妹妹。” 妇人擦了擦眼泪,一边安抚着谢晚棠,一边将谢晚棠的身份同她缓缓道来。 “我膝下无子,一直将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你莫要害怕,你娘亲跟你父亲去宫中见皇上了,这才没有陪在你身边。她们也最是疼爱你的,向来舍不得你受委屈。” “至于方才疏影说的那个王爷……”谢晚棠的姨母——郭夫人顿了顿,轻哼一声,语气顿时转换的有几分不屑,“不过是个不成大用的纨绔子弟罢了,你不记得也好,本就是皇上赐婚,你同他没什么感情的,不必担忧此事。” 已经收拾好了水盆的疏影正好端着食盒回来,便闻见郭夫人的话:“夫——” 郭夫人抬头看了眼疏影,疏影便安静的垂下了头,只是将食盒打开:“都是厨房刚刚做好的,正热着呢,全都是王妃喜欢吃的菜,王妃趁热吃上一些。” “那个王爷你莫要管他,他作风不端,很是风流,如今他又保护不了你,教你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跟伤害,待你父母回来,我便同他们商量着让你们和离了。” 郭夫人似是很看不上宋遇,语气中满是不屑:“晚娘,你莫要害怕。” 她小心翼翼的搅动着肉羹,吹冷后喂到谢晚棠嘴边,柔声道:“晚娘,来吃一些。” 分明是把她当成小孩子一般的哄着喂食,可是谢晚棠到底还是眼眶红了。 “你这孩子,怎么又哭了呢。”郭夫人如此说着,却自己也红了眼眶。 谢晚棠咽下一口粥,轻声道:“只是……总觉得好久没有长辈关心我了一样。” 这话说的郭夫人又掉下泪来:“那些个混账……我本来就不同意让你嫁给那个混账东西!他府中的人定然处处欺负于你,如此、如此欺负我可怜的晚娘。” 她伸手擦了擦谢晚棠的眼泪,柔声道:“不怕呢晚娘,你有我们呢。” “嗯。”谢晚棠的眼睛湿漉漉的,小声应了她。 待谢晚棠用过饭菜又歇下之后,郭夫人带着疏影小心翼翼的将门关上。 疏影本就红着眼眶,见郭夫人又开始掉眼泪,轻声道:“夫人,您怎的又哭了?王妃她如今已经醒了,即便是失去了记忆,只要、只要人在就必然能够好起来的。” 郭夫人擦了擦眼泪:“晚娘原本就不开心,这记忆不要了便就不要了,我倒是觉得……挺好的,晚娘以往虽然好,却总是不太爱亲近我们,像是少了些什么。” “你瞧方才,她那么乖,就像是小时候一样,教我心都化了。” ****** 谢晚棠是在晚膳之时见到了她传说中的父母。 郭夫人彼时正陪着她用膳,将笋干炒肉跟红烧排骨都往她碗中夹,口中不住嗔怪道:“多吃些肉,你瞧瞧你这个小脸都瘦成了这副模样,快多些吃菜,莫要光吃饭。” 谢晚棠是个肉食爱好者,但是碗中的笋干却比较多。 郭夫人笑吟吟的瞧着她:“晚娘最是喜欢吃肉,怎的今日这笋干吃的比较多呢?” “排骨好吃,但是这笋干吃着清甜,很是好吃,姨母也尝尝。” 郭夫人笑道:“那晚娘比起这排骨,更是喜欢那笋干炒肉些了?” 见谢晚棠点了点头,妇人便笑出了声,朝着外头道:“你们可都听见了?” 屋外便响起了女子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哈我就说你厨艺不如我,即便今日让你做了晚晚最爱吃的排骨又如此,你瞧瞧,还不是输给了我的笋干。” 先入内的汉子留着络腮胡子,因为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的,比起常人更有几分古铜色。他身形壮实,浓眉大眼的,第一眼瞧上去便似正气凛然,十分豪爽。 走在他身侧的妇人则简单的将头发扎成了一个发髻,身上没有过多的饰品,却显得十分的干练,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十分飒爽。 汉子摸了摸脑袋,笑容隐隐有几分憨厚:“晚晚,你便不给给我一个面子么?这排骨我可是学了学了许久呢,你多吃一点,养的白白胖胖的才好看呢。” 汉子往前走了两步,又赶紧停下,像是怕吓着了她一样。 “别听他的,尽是胡说。”妇人瞪了他一眼,坐到了谢晚棠身侧,试探一般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晚晚,你……知道我们是谁么?” 心中早就有了稳定答案的谢晚棠放下碗筷,坦然的看向了二人。 “父亲,母亲。” 第六十八章:憨憨试探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在第二日,谢晚棠便见到了宋遇。 她尚且还不能下床,偶尔在郭夫人的同意下才能在房间内走走。 宋遇来访的时候,谢晚棠正在房中看书。 疏影怕她无聊,在床上给她架了个小桌子,放置了一些糕点果子的,免得她肚子饿了之后从厨房端食物过来要些时间,随时可以填填肚子,吃着玩。 丫鬟来禀告的时候,谢晚棠很配合的演戏:“七王爷?” 见姑娘面容上闪过几分困惑,丫鬟连忙解释道:“就是王妃您的夫君,今日夫人她们都不在府中,若是王妃您不想见王爷,奴婢这就去同七王爷说。” “不妨事的,见一见也没关系。” 谢晚棠既然如此说了,丫鬟自然也去请人。 宋遇是由周齐搀扶着进来的。 几天没见的俊朗青年仿佛个木乃伊,脑袋缠着厚厚的纱布,手臂亦缠着厚厚的纱布,不过他生的好看,即便包成了一个粽子般却依旧看得出来一张好容颜。 “本王受了伤,不大记得以前的事情,听闻你是本王的王妃。” 小戏精宋遇病恹恹的看着谢晚棠:“所以来瞧一瞧你。” 谢晚棠放下了手中的书,歪着头看着宋遇,困惑的“嗯”了一声。 内心却有几分迷茫:宋遇真的失忆假的失忆……到底还是不是她战友…… 见状,宋遇蹙了蹙眉头,似是有几分不耐烦般。 他病恹恹的抬起头,吩咐周齐道:“周齐,你先出去,本王要同本王的这位……王妃,单独说几句,你去外头守着,莫要让人偷听本王跟王妃说话。” 待周齐出门,并且将门合上后,病恹恹的青年还是依旧病恹恹的。 他垂着眼眸没有说话,神情是不属于毕粥粥的深沉跟几分隐隐的不耐烦,谢晚棠心中担忧之时,便见青年冷淡的抬起了眉眼:“本王不记得本王有个王妃,可是他们都说本王有个王妃,所以本王今日便来……瞧一瞧。” 谢晚棠看着他,微微蹙眉没有回应。 青年忍不住叹了口气,似乎有几分厌倦:“听闻王妃你也受了些伤,也不大记得往昔的事情,却不知道你还记得哪一些事情,比方说……奇变偶不变?” “符号看象限!”谢晚棠迅速接口。 仿佛一句什么带有魔力的诅咒一般,随着这句话出口,宋遇顿时摒弃了那副病恹恹的模样,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了谢晚棠:“卧槽战友你真的还活着啊!!” 谢晚棠:“……能不能说点好话。” 起身大大咧咧坐到了床榻上,青年抓起一个糕点咬了一口,忍不住道:“我前几天就醒了,然后听说你还没醒,本来怪担心的,结果你家里人一个二个都不让我进门,防我跟防贼一样,好不容易听说你醒了,他们都说你失忆了,我简直、简直懵了。” “毕竟我们俩商议的计划里面,没有俩俩失忆这一计划。” “我就很担心,你到底是真的失忆了,还是说假的。”宋遇哽咽着,“我就怕你是真的失忆了,忘记了自己是穿来的,忘记了以前的事情,那我就分不清你到底是不是我战友了。” 无言以对的看着一边哭一边吃东西的人,谢晚棠默默地扭过头。 宋遇道:“没关系,反正我也有失忆了,你也失忆了,我们正好凑成一对。” 眨巴眨巴眼睛,谢晚棠道:“你也认错了娘?” 宋遇:“???” 她叹了口气,将那天的事情娓娓道来:“我刚才还担心你呢,你都不知道你刚刚看我的表情,那就跟看个莫名其妙得来的老婆一样,我还以为你是不是变回了原主。” “那不是你先开始的么!”宋遇一拍桌子,“我刚进来你就跟看个陌生人一样!” “我看见你那个眼神,我心都凉了,觉得完了,肯定完了,我战友肯定换人了。”宋遇装模作样的抹了抹眼泪,“我刚才都在思考怎么度过这悲惨的人生了。” 跟谢晚棠错打错撞成了“失忆”不一样,宋遇伤到了脑袋,“失忆”就顺理成章。 不管旁人问他什么,青年都白着脸,蹙着眉头一律回答“我记不清了”。 “都挺好哄的,父皇跟母后都没怀疑,基本上听了就相信了,父皇还赏赐了我一大堆东西跟护卫当成了对我的补偿,母后跟我讲了挺多,关于我以前的喜好什么的,倒是跟我本来的爱好差的不多,哦,宋岸也来看过我。” 说到了头号大敌,宋遇的神情就微微沉了下去。 他语气平静道:“宋岸是真的不要脸,还跟我说他是跟我感情最好的一个兄弟。” “老子只要想起这狗东西搞得鬼,就特别想直接撸起袖子跟他干一架。” 青年紧握拳头,咬牙切齿的下定决心:“我跟你说,等我们哪里要是能回去了,我他妈一定要先去跟宋岸干一架,不打的他哭爹喊娘的他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共产主义接班人。” “那火肯定是他放的,刺杀父皇那都是表面功夫,他主要就是为了搞死我们。”宋遇想起这件事,眼眸中泛出了几点阴霾,“那天他还拿石头打我,不然我不一定能伤到头。” “古代人是真的可怕,为了个皇位亲兄弟都杀。” “哦,还为了个女人。” 宋遇提起了林淳儿,表情就有点一言难尽。 “林淳儿吧……也来看过我。” “也不能那么说……我得说,林淳儿是一直守着我。” “反正我醒了第一眼就是她守在我面前,她给我灌输了不少我跟她天下第一好,我最疼爱她,她最重要的信息,还侧面跟我说你红杏出墙,勾三搭四,招蜂引蝶什么的。” 视线默默地看向了宋遇身上,谢晚棠夸他:“成语用的不错。” 宋遇举起双手:“我发誓,她虽然没有说的那么明白,但是就是那么个意思!” 他其实已经简化了很多。 比方说林淳儿口中的故事那就是他痴心于林淳儿,迫于无奈迎娶了谢晚棠之后,谢晚棠处处欺辱林淳儿,而他为了让林淳儿过得开心舒适一些,便假意同谢晚棠和好,当一对恩爱夫妻,实则在处处想办法摆脱谢晚棠,重新跟林淳儿在一起。 听得宋遇面上困惑且不解,心底恨不得暴起锤爆林淳儿的狗头。 就跟听宋岸说话时的感觉一样。 难怪跟宋岸会是男女主角了。 睁着眼睛说瞎话,随便误解别人意思不听人话的特点简直一模一样。 “江暮行也来过,问了好多问题,大部分看着都是跟放火案有关系,但是我倒是觉得他拐着弯儿问了我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宋遇想起另外两个人,脸便皱的跟苦瓜一样,“江暮行就,不愧是个,大反派,我老是觉得他的话里都是陷阱,搞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还有个祖宗,就是端宁了。” 提起端宁,谢晚棠抬起眼睛去看宋遇,见对方一脸复杂的看着她。 宋遇道:“端宁……端宁因为之前知道我们的事情,所以可能,就,觉得吧,不太相信我……她第一次来看我的时候就问了我是不是真的失忆了,然后我也装糊涂,她就什么都没说,接着第二次来看我……从进门到走,一句话都没说,就盯着我看。” “看得我头皮发麻,然后她还是一句话不说,最后幽幽的叹了口气走了。” 想起端宁走之前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他,然后幽幽的叹了口气。 宋遇哀哀戚戚的拉着谢晚棠的衣袖:“我觉得……端宁可能看出了点什么。” “没有,她没看出什么。”谢晚棠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的同崽教育,“她就是完全知道你在装失忆,想看看你能装到哪一步而已。” 宋遇:“……真的么,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趁着失忆早点把离婚证领了吧,你要妨碍我追我老公了。”慈爱的伸手拍了拍宋遇的脑阔,谢晚棠道,“你这都差不多见了一轮了,我还谁都没有见到呢。” 宋遇点了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坦然道:“除了我们俩,还有个人知道失忆是假的。”面对谢晚棠询问的视线,他道,“我告诉了周齐。” 姑娘眨巴眨巴了眼睛,没有说话。 “那日安排他去射那一箭,他原由都没有问一句,说明的确是个知道分寸的人,后来也不见他多说一句,这件事他瞒得很严,的确是个忠心的人。”宋遇平静道,“既然要跟宋岸对上,我好歹也应该要有一点自己的人,他是个可靠的。” 青年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笑容依旧,语气也十分轻松。 就像是平常在跟她打趣一般。 然而谢晚棠却看出了青年身上的性格转换,就像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褪去了一份青涩幼稚,多了几分不符合他性格的沉稳与些许算计。 谢晚棠心情复杂:“毕粥粥。” 冷不丁被叫到大名,宋遇猛然醒悟:“啊?” 见对方脸上露出了熟悉的憨厚姿态,谢晚棠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就是看你……感觉有原主的感觉了,你是真的想夺皇位么?” “啊?”宋遇眨巴眨巴眼睛,顿时明白了过来,“不是战友,你误会了。” “我的意思是,宋岸这不是变着法子要杀我们么,我们这不至于杀了他,也起码也得有点保护自己的手段,不至于哪天被他坑到了,还只能束手待毙的。”他摸了摸脑袋,叹了口气,“害,你别怕,我也不至于说就变成了跟他们一样的思想。” 话到这里,屋外猛然响起了周齐的声音:“夫人还望止步——” “王爷正在屋子里头跟王妃说话呢。” 宋遇立刻从床上站了起来,撩开衣服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在大门被人推开的那一刻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又是一副病恹恹的姿态瞅着谢晚棠, “这是定国公府,你们想做什么!”郭夫人一把推开周齐,脸色难看的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宋遇也站了起来,淡声道。 “既然本王不记得王妃,王妃看起来也不记得本王的样子,总归我们瞧着也不像是感情极深的夫妻,那便同父皇禀告一声,索性和离便也罢了。” 郭夫人闻言,脚步一顿,看向了谢晚棠。 姑娘已经穿着单衣靠在床上,眨巴着眼眸一脸平静,似乎全然没有被影响。 郭夫人顿时放下了心。 “和离了最好,还望王爷莫要说话不算数!” 第六十九章:做戏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郭夫人干净利落,宋遇也一副不甚纠缠的模样。 他淡淡的瞧了一眼站在外头一脸戒备的周齐,随意挥了挥手示意对方放松,轻轻咳了两声,正要说话,便瞧见周齐遥遥朝着他拱了拱手,眼神看了一眼屋外。 宋遇顿时了然,原本抬起来的脚步又放了回去,多看了一眼谢晚棠。 “本王说话,向来算数,只是听闻王妃往日甚是喜欢于本王,费尽心力才如愿婚嫁,便是不知晓王妃这次失忆是真是假,莫要是又在玩什么花样诓骗本王才是。” 莫名其妙的谢晚棠抬头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宋遇。 她不明白好好一战友突然之间怎么跟生了个第二个人格一样就疯言疯语给自己加戏了,不由得露出了一副茫然而困惑的神情,视线亦落在了宋遇身上。 然而她的模样落在了郭夫人身上,便活脱脱一副小白兔受惊的形象。 护短的郭夫人便冷声道:“谁人不知,当初是皇上下令要我谢氏女嫁入王爷府,定国公为此百般不愿,还曾入宫请求皇上收回成命,哦,臣妇忘了,七王爷您也失忆了,自然是不记得了,也不记得您堂堂一个王爷为了个没有规矩的女子冷待自己王妃了。” 嗤笑一声,宋遇道:“本王是不记得了,但总归是有心人还记得的。” “本王听旁人说了许多关于这位……”他有意顿了顿,“七王妃的事儿,倒是觉得十分有趣,也不知道七王妃知不知晓自己毒如蛇蝎,心狠手辣——” 郭夫人打断道:“王爷大病初愈,应当多关心自己的事情,怎的听旁人说的都是我家晚棠的事情?莫不是王爷舍不得这位王妃,是以非要来此说些自己也不记得的事情么?” 病恹恹的看了眼郭夫人,宋遇又看了眼谢晚棠,淡声道:“本王稍后便将和离书送来。” “此后你我便无甚关系了。” 说罢,青年迈步不急不慢的往外走。 郭夫人懒得理会这个欺负自家姑娘的兔崽子,连忙上前坐到床榻上安抚着谢晚棠:“晚棠,你莫要听他胡说八道,你同他没什么个感情的,和离了便和离了。” 谢晚棠眨巴眨巴眼睛,困惑色还没能褪去。 她正要说话,忽然便听见宋遇的声音在门口懒洋洋的响起:“这不是……江少将军么?怎么在定国公府见着了将军呢,本王的事情办完了,不好多叙旧,便先走了。” 谢晚棠顿时回过了神,明白了宋遇的意思。 困惑色从脸上一点点的褪去,逐渐换上了一副迷茫且又不知所措的姿态,谢晚棠敏锐的捕捉到对方进门的声音,却头也没转,只是拉着郭夫人的手,小声询问道:“姨母,我真的……像七王爷说的那样心狠手辣么?我以前……原来那么坏的么?” “你莫要听他胡说八道!”郭夫人道,“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便尽来胡诌!” 姑娘垂着眼睛似乎要哭出来一样,哽咽道:“可是、可是他那样说我,我以前是不是真的特别的令人生厌,他什么都不记得也要同我和离,肯定是没有人愿意喜欢我了。” 江暮行站在门口,垂着眼眸,视线落在了床上的姑娘。 几日不见,姑娘似是清瘦了一圈,一张小脸失了往日的明媚,漆黑的眸色湿漉漉的,如同小鹿一般。她穿着白色的单衣,显得越发的惹人可怜。 耳畔响起姑娘低低的啜泣声,白衣青年往前走了两步。 他温声道:“谢小姐。” 青年的声音如远山般悠远、清雅,煞是好听。 坦然迎上二人的目光,青年温和道:“众人皆知,七王爷早有一位红颜知己,虽出身不高,然温柔可人,甚得七王爷之心。谢小姐因圣旨而不得不嫁于王爷,并非小姐的错。” “江某往日同谢小姐相识,便知小姐心性纯良,率直烂漫,并非王爷口中之人。” 郭夫人正不知道怎么安抚谢晚棠,如今听江暮行开了口,便笑吟吟的正要说话,转头却见谢晚棠呆呆地看着青年,迟疑而又试探般:“江……暮行?” 她的声音低柔且不确定,却教房间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青年凝视着她,乌沉沉的眸子噙着笑意:“是,江某在,谢……小姐。” “晚娘,你识得他?”郭夫人的眼睛亮了起来,激动而又压抑着喜悦,像是唯恐吓着了她一般,柔声询问道,“你还记得他是谁?” 面前的姑娘闻言,微微蹙着眉头,神情之中又闪过了几丝茫然。 她只是呆呆的看着江暮行发呆一般,也不说话,两人却也不催促她。 过了片刻,姑娘的眼睛颤了颤,仍是那一副茫然且犹豫的模样:“他……我好像看见了他,好像……”她不确定道,“在火里,我听见有人喊这个名字,我记得他的样子。” “正是江少将军救了你,晚娘。” 郭夫人的心情十分激动:“他今日来此,本是为了询问一些那日的境况,想瞧瞧你还记得些什么,那、那你同他聊一聊?我去准备些茶水糕点的,江少将军你先坐会儿。” 说罢,郭夫人擦了擦眼泪,带着下人便急匆匆的下去了。 面上做出茫然困惑的懵懂姿态,谢晚棠心底实则是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置于外衣下的手有几分颤抖,眼睁睁的看着青年落座,她垂下眼眸而显得十分紧张。 ——宋遇那货是知道江暮行在外头才阴阳怪气的损了她那么多,就希望江暮行心疼她然而给她一个表现机会;但是谢晚棠一跟江暮行单独相处就紧张,比不得小戏精宋遇。 暖阳从半掩的窗户上洒了进来,落在了青年素白色的下摆上。 寂静而惬意的空气之中,谢晚棠听到青年温柔的声音:“谢小姐,你莫要害怕,江某不会伤害你,你若是不想回答的问题可以不用回答,火并非是你放的,你莫要紧张。” “我没有紧张。” 谢晚棠下意识的反驳,视线落在了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上,小声辩驳道:“我就是……就是这几日见着的人都不记得,仿佛谁也不认识,总觉得有些……害怕。” “可是我记得你,如今见了你,便觉得很开心,所以……” 江暮行温柔的凝视着小姑娘垂着的脑袋。 听她小声询问道:“所以方才……你也听见了七王爷同我说的话,他好像很讨厌我的样子,那你是不是也很是讨厌我?” 他的声音带着笑:“江某没有。” “江某一直很喜欢谢大小姐。” ****** “七王爷不在房中,早些时候便出门了。” 正在描眉的姑娘顿了顿,缓缓将手中的螺子黛放下,“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王爷既然不在府中,糕点你们便分了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是。” 翠儿端着桌上精致的食盒安静的退到了屋外。 她将门仔细关上,看了一眼食盒内精致的糕点,忍不住摇了摇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即便王爷失忆了,还是对林姑娘无什么好感……偏偏林姑娘不自知,到底教人烦恼。 抹了口脂后,林淳儿打量着铜镜内明艳的姑娘,喃喃般。 “到底还有什么地方不对……遇哥哥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还不能同我回到一样的样子呢?为什么还是不喜欢同我说话,不喜欢对我笑,不喜欢同我待在一处呢?” “谢晚棠到底有哪里好的……遇哥哥……” 白衣姑娘将自己抱成了一团,将头埋在了膝盖之间低低抽泣。 石子击落在窗户上的声音唤回了林淳儿的注意力。 她擦了擦眼泪,起身去将窗户打开,便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个青年。 长身玉立,对着她温柔一笑:“淳儿姑娘。” “九王爷……”林淳儿愣了愣,连忙打开了窗户,往旁边让开了一步,青年便掠了过来,轻轻松松翻身入了姑娘的房间内,“九王爷,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宋岸见她低着头,不由得放柔嗓音,“自从围猎场一事,七哥的府邸日日有人进进出出,我不便来瞧你,今日七哥不在,我便想来看看你。” “那日你也受了惊吓,想必也有地方伤着了,我总归是很担心的。” “若是直接上门拜访你,怕是又有人要风言风语的,惹你不开心了,所以才唐突……如此冒冒失失的翻墙来见,淳儿姑……淳儿,你莫要生我的气才是。” 林淳儿依旧低着头,却是掉了眼泪:“王爷说的哪里话,如今只有你……” “只有王爷还愿意关心我了。” 稍加迟疑片刻,宋岸尝试着伸手将姑娘揽入怀中,鼻腔中便萦绕着姑娘浅淡的幽香,宋岸垂着眼睛,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脊背:“只要淳儿想,我便永远在你身边。” 林淳儿哽咽道:“只有你愿意真心待我了,她们总是要、要害我。” “是谢晚棠……是她才教我差点死在火中,是因为她遇哥哥才不来救我,若非是她,我不会陷入险境……可是如今遇哥哥什么都不记得了,却也连我都忘记了。” 姑娘在他怀中哭的一塌糊涂。 宋岸却微微蹙了蹙眉头。 那日他特地吩咐过不要烧林淳儿的营帐,为了不让林淳儿减少怀疑,那一片的营地都不曾失火,又因为离得远,按理来说即便风吹也不该染上火苗起火才是。 可是林淳儿的营帐到底是无缘无故的着了起来…… 宋岸试探般:“那日你的营帐失火,是……七王妃所为?” “她恨我,她厌恶我,她想让我死。”林淳儿在他怀中落泪,“她为什么不愿意放过我……” 青年的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口中却不断安抚她。 “不妨事的,淳儿,别怕。” “有我在,她决不能再伤害你。” “她若是想要害你,也得看她还有没有命。” 第七十章:手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日光和煦,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林淳儿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一丝异常,心下一颤,哽咽着从他怀中抬起头询问:“你要做什么?你要对七王妃做些什么……九王爷。” 坦然凝视着林淳儿含着泪水的双眸,宋岸依旧温温柔柔的。 伸手摸了摸怀中姑娘的脸颊,他温和道:“谢晚棠如此欺负于你,你也曾央求我解决掉端宁跟谢晚棠,只是我如今都未曾给你一个交代,围猎场一事差一些伤你性命……” 青年的指腹温热,落在脸颊上,林淳儿有些许颤抖。 她的睫毛在轻轻打颤,姑娘的声音也染上了几分慌乱:“我、我那时的意思是,希望王爷能够同端宁公主好生说一说,莫要再、再对我有什么误解,也希望端宁公主可以劝一劝七王妃手下留情,不要再为难于我罢了,并不是、并不是希望你做出些什么。” “王爷还请莫要伤害王妃性命……我不想害她的。” 林淳儿抓着宋岸的衣裳,语气中带着几分着急。 宋岸闻言,轻轻笑了一声:“淳儿,你总是这般良善,但在这多变的皇权之中,这份善良从来不会给你留下什么生机,唯有无穷无尽的杀机罢了。” “你看,你处处忍让,你处处退避,可她却步步紧逼,不愿意放过你。” “你不想伤她分毫,不想取她性命,可是她呢?” 姑娘似乎被他的语气蛊惑一般,眼底泛出无措:“她、她是天之骄女,同我、我……” “是呀,七王妃是镇国公嫡大小姐,生来娇贵,自然视你们为草芥罢了。你有心同她深交,她却视你为仇敌,你想息事宁人,她偏偏要闹得鸡犬不宁,还要在围猎场防火,将你置于死地……还有你心心念念的宋遇,他护着谢晚棠也并未来救你,若非——” “是谢晚棠的错,所以遇哥哥才没有来救我!” 宋岸沉默片刻,声音淡了淡:“宋遇到底是怎么对你的,你心中难道还没有半分计较么?他如此让你伤心,早就不是你心目中那个温和可亲的兄长了。” “谢晚棠要杀你,该死,宋遇何尝不是帮凶,他亦该死。” 身子颤抖了一下,林淳儿的眼底浮现出几分恐惧:“不行!你不能、你不能伤害遇哥哥!” 同姑娘倔强的眉眼对视,宋岸没有动:“淳儿,我不伤害七哥,七哥也要伤害我;如今我们同受父皇器重,七哥为了皇位,势必会对我动手,届时我若是不反抗,死的人便是我了,你若是不让我对七哥动手,那你……便忍心看我死么?” 林淳儿道:“遇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如今失了记忆,更加不会。若是、若是遇哥哥真的那么对你,我一定、我一定会劝遇哥哥的,不会让他杀你。” 宋岸的神情有几分受伤:“明明在围猎场上不顾性命冲进火中救你的人是我,而不是只一心护着谢晚棠的七哥,你心中当中半点留给我的位置都没有么?” 回忆起青年冲进火场中的情景,林淳儿愣了愣,下意识的避开眼睛。 她垂着眼睛,放柔了声音:“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救了我,我很是感激你的,我不愿意教你伤害遇哥哥,也不会放纵遇哥哥伤害你的,我希望大家都好好地。” 宋岸道:“可是宋遇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宋遇了,他屡次针对于我,我处处受难,如今为了你,我丝毫不敢还手,可是宋遇从不曾顾念着什么兄弟之情,他对我如此,对你也如此。” 姑娘的眼中噙着满满的泪珠,伤心道:“谢晚棠没有出现之前,遇哥哥同我是很要好很要好的,从来不曾如此漠视于我,可是……她为什么要那么对我?到底是为什么?” “我同她说过了,我没有想同她争遇哥哥,我们只是兄妹罢了,可她非要逼我离开,如今又要逼得遇哥哥同我生分,这都算了……遇哥哥,林嬷嬷,她总是夺走我的东西,还要在围猎场逼迫我至此,取我性命……究竟是为什么?!” 林淳儿泪声俱下,似是全然忘记了围猎场中放火的人分明是她自己。 见她如此伤心,宋岸也没有继续逼迫她些什么,只是重新将姑娘揽入怀中,叹着气道:“淳儿,我早早就同你说过了,很多事情不能问为什么,有些人做事从不曾以道理处世。”抚摸着姑娘的青丝,宋岸温柔道,“你只需要……一直开心地、好好地活下去。” “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让我帮你解决好么。” 闷在他怀中落泪的姑娘低声哭了半晌,细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垂着眼眸凝视着不远处层层叠叠的阁楼,宋岸的眼底有细碎的冷漠之意。 ****** 严绪过来找江暮行的时候,江暮行已经同谢晚棠转移了阵地。 院外的阳光温柔和煦,谢晚棠看了半晌,觉得在太阳底下晒着应该很是舒服,听她讲话的江暮行便让人在外面搬了张美人榻,说了句冒犯了便将她抱了出来。 “你放心,若是郭夫人询问了起来,我便说是我的主意。” 严绪到的时候,便瞧见江暮行正低着头同谢晚棠说话。 声音是对着他的时候从来没有的和善温柔。 轻轻咳了一声,唤回二人的注意力,严绪朝着谢晚棠遥遥拱了拱手,温和自我介绍道:“严某是江少将军麾下随行军医,原是受王妃所托照料横斜姑娘的。” 早早看见严绪的时候,谢晚棠就想询问横斜的情况了。 她本是直起了身子,在二人尚未注意的时候立刻将自己的情绪收了回去,见二人都不曾注意到她方才的小动作才微微舒了口气。 姑娘的脸上泛着困惑:“横斜……?” “是王妃的贴身丫鬟,为了救你受了些伤,正在调养。” 谢晚棠配合的露出了几分惊讶,旋即又担忧道:“为了救我?她出了什么事情了么……我这几日只见过疏影,横斜伤的很严重么?” “不妨事的,横斜姑娘已经醒了,想来过不了几日就可以下床了。”严绪拱了拱手,温和道,“只是少将军不大放心王妃,严某既然到了,不知王妃是否能让某把个脉?” ——失忆这种东西,把脉把的出来是假的么? ——来自假失忆患者谢晚棠的胆战心惊。 然她面上露出几分坦然:“那便多谢严公子了。” 严绪摆了摆手,便上前为谢晚棠诊脉。 年轻公子的眉头微微挑起,询问道:“王妃除了身上的伤,可还觉得有哪里不适?夜间入睡可还安稳,平日里胃口如何?是否有觉得反常之处?” “有些头痛,但是之前的大夫说并无明显外伤,只是开了些药。” “夜间入睡……”谢晚棠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道,“时常会做噩梦,被惊醒后便难以入睡了,大夫有开过安神的方子,只是并不大管用,胃口也并不是很好。” 严绪收回手,温和道:“不妨事的,王妃只是惊吓过度,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顿了顿,他又抬手将指腹摁在了谢晚棠右手指上:“王妃这只手……可抬得起东西?” “……”谢晚棠看着自己的指腹,不明所以的回答,“弯曲之时会有些许疼痛,不大能拿得动东西,只是醒来时左手也是如此,这几日已经不妨事了,想来不打紧的。” 严绪打量着姑娘困惑的神情,秀气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王妃,您失去了记忆,许是不记得了,您这只手……前段时间曾经受过伤,彼时严某叮嘱过您要好生调养,但是您并未听话,如今又经了三番四次的波折,怕是……”青年收回手,顿了顿,这才补完后一句,“怕是日后有些影响使用了。” 谢晚棠的确是把这只手受过伤给忘记了。 落下山崖的时候她也是用的这只手抓着滑落的石子。 她怔住了片刻,下意识的就要去握拳,然而手掌还没来得及合拢,白衣青年悄无声息的欺身过来,将手覆在她的手心,强迫她张开手掌,同她掌心无缝贴合住。 谢晚棠愣愣的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颤抖:“我的手……会废么?” “日常活动还是能做一些的,只是稍微有些许影响,”严绪看了眼眼眸乌黑的青年,“但是例如骑射握剑这些需要发力的活动怕是做不得了。” 郭夫人的声音由远及近:“正好你们回来了,那江少将军也来了呢。” 江暮行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谢晚棠,在转角处出现人之前直起了身子,从谢晚棠的手中将手拿了回来,却不知晓是故意还是无心,指腹不重不轻的摁了一下她的指腹。 谢将军夫妻同郭夫人说说笑笑走了过来,迎面便对上了自家姑娘强颜欢笑的脸。 “晚娘,怎么了?”谢夫人几步上前揽住女儿。 严绪看了眼江暮行,同谢将军拱了拱手,示意几人过去说话。 便又将谢晚棠的情况又重新叙述了一遍。 谢将军只是微微一怔,旋即道:“不妨事的,我们府中能打仗的人多了去了,晚晚她是个女孩子,自然有人能够护着她,便不需要她做些什么了——晚晚,莫要难过。” 郭夫人却是红了眼眶:“这孩子从小要强……这可、可怎么办呢。” 谢晚棠看着不远处说话的几人,自己的眼眶也有点红。 之前她为了字迹一事,的确是考虑过要伤害自己来掩盖此事,但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机缘巧合倒是遂了她的意思,却又在她的无心之下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本也不打算打仗,只是觉得稍微有些难过。 谢晚棠垂着眼眸,便觉得头上投下一片阴影。 江暮行温和的看着她:“不妨事的,你本来也……并不喜欢骑射的。” ——来自于21世纪的谢晚棠的确不喜欢骑射。 谢晚棠看着他,怔怔的。 “江暮行……” 姑娘的嗓音软软的。 “我明天还能同你见面么?” 第七十一章:心意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我是个随行军医,怎的现下像是成了这七王妃的大夫了。” 踏出镇国公府的大门,严绪忍不住顿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大门,抱怨似的同走在前面的江暮行说话:“先是那小姑娘,再是七王妃——子暮,你笑什么呢?” 江暮行一贯面上带笑,温和却又疏离。 然而现下青年唇角噙笑,眉目朗朗,如冬日暖阳。 严绪摸不着头脑,不等江暮行回答他,便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抬头看去,远远便见周齐去而复返,手中还攥着一卷文书,朝着二人点了点头便入了镇国公府。 严绪奇怪道:“方才我才见那七王爷的马车走了,怎的他的侍卫又回来了?” 江暮行凝视着周齐的背影,淡淡道:“来送和离书的。” “哦,和离书……和……”严绪的语气渐渐地轻了下来,旋即错愕不已,“什么和离书?怎的这两人就要和离了?!这——七王妃也愿——也对,七王妃失忆了……” “哪来的七王妃。”江暮行轻描淡写的打断了严绪的话语。 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她此后,再也不是七王妃了。” 严绪为难的看了一眼镇国公府的牌匾,蹙眉道:“子暮,你想做什么?此事——” “既然想要,便自己去争过来,这不是你同我说的么。”江暮行淡淡的打断了严绪的话语,语气带着几分冷意,“我未曾介入过宋遇同她之间,是宋遇自己先遂了我的意。” 青年的眸色藏在阴影之中,隐隐有几分孤寂。 他轻声道:“我早就别无所求了。” 严绪闻言,想说些什么,唯有一声轻轻叹息。 和离书送到府中的时候,谢晚棠恰好不在房间内,是以接到和离书的便是谢大将军了。 常年征战的汉子冷眼看着周齐奉上来的和离书,微微沉下了面容:“七王爷这和离书,我镇国公府便收下了,还要多谢七王爷他肯放过我女儿,便不送了!” 谢夫人一把将和离书甩到了地上,气的浑身发抖:“宋遇他也敢——!” 眼见谢夫人如此激动,郭夫人连忙上前安抚道:“不妨事的,晚娘她如今不记得那七王爷,即便是和离了,对晚娘来说倒是件好事。那宋遇性格古怪,又极是小气,本就不该是晚娘的良配,我瞧着,和离了便正好,我们再给晚娘寻个好人家才是。” “我是气不过,晚晚心心念念都是那宋遇,嫁给了宋遇之后可曾欢喜过一日?” 谢夫人想起女儿,便气的直哆嗦:“如今晚娘因着那宋遇,不但失了记忆,还再也不能动武了……若是有一日她想起了,那依照她的、她的性子……” 郭夫人连忙道:“在晚娘想起这些之前,再给晚娘寻个良配就是了。” “寻个能配得上晚娘,也待她好的人,待晚娘同他有了情谊,日后即便再想起那七王爷,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即便难过那也只是一些难过。” 谢将军听着二人说话,闷闷道:“晚晚呢?” 谢晚棠此刻正在疏影的陪伴下到了横斜的房间内。 小姑娘刚刚喝完药,此刻已经睡下了。几日不见横斜,姑娘的脸颊已经生出了红晕,再也不是原先那种病恹恹的苍白色,瞧着便似乎要渐渐好起来的样子了。 谢晚棠给横斜掖了掖被子,眼眶顿时就红了起来。 疏影见状,旋即怔了怔:“王妃——姑娘,您想起来横斜了么?” 眼泪措不及防的落了下来,谢晚棠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我也不知道,只是我瞧着她很是面熟的样子,又听说横斜是为着救我,便觉得很是难受。” 疏影心中感动,温声道:“姑娘,您莫要难过。” “只要您好好地,奴婢们也就觉得欢喜了。” ****** 下人来报宋遇回府的时候,林淳儿正好将宋岸送走。 脸颊处似乎还停留着青年指腹的温热感,林淳儿垂着眼眸,望见镜子里头那张微微有些绯红的容颜,随口说了几句将下人打发走了后便往镜子前趴了下去。 她不是不知道宋岸的心意。 原本不过是救过宋岸一次罢了,不想几次失意都被宋岸碰见;比起最近总是容易冷待她的宋遇来说,宋岸温柔的有些过分,每每安抚她时总是顺着她的心意,答应她的事情便无论如何也要帮她做到,甚至于在那场大火之中冒险来救她。 宋岸的心意已经被他说的很是明白了。 只是林淳儿心中不舍。 她同宋遇从小一同长大,幼时也不是没有怨恨过因为宋遇而失了双亲,但因为宋遇的照顾而过上了比往日更好的生活,那份怨恨也在相处之间一点点的被磨灭消失。 宋遇是大宋有名的小气王爷,对人总是睚眦必报的,从不愿意让人占自己的便宜。 可她是例外。 外面倾慕宋遇的贵女那样的多,可是青年总是对她和颜悦色的,即便她有时使小性子同宋遇耍一耍无赖,宋遇也从来不同她生气,反而会小心翼翼的哄着她玩。 就像是对于宋遇而言,她最重要。 林淳儿叹了口气,重新描绘妆容。 随后提着裙子去寻宋遇。 走到宋遇院门口时,远远便见周齐一身便装拿着文书匆匆出门,神情隐隐有几分严肃。 林淳儿蹙着眉头,又温声询问守门的小厮:“我见周大哥神色匆匆的,明明才回来,怎的又这样慌忙的出去了?是不是遇哥哥又身子不适了?” 守门的小厮早先在林淳儿日日守着宋遇的时候,对这个温柔的姑娘就很是有好感。 见林淳儿问话,他便小声道:“周侍卫是奉了王爷的命令,去镇国公府送和离书呢。听说王妃醒了,王爷便匆匆去见过了,回来之后便写了和离书呢。” 闻言,林淳儿的心顿时狂跳了起来。 袖下的手攥紧手帕,姑娘道过谢后便提起裙子走向了内院。 宋遇最是不喜欢闷在屋子里,是以一个人在院子里头看书。 不远处也有下人正在打扫院落,或是安安静静的站着。 青年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衫,单手搭在桌上,把玩着一枚小巧的扳指。他的视线落在书中,脊背挺直,侧颜冷漠而又俊朗,似骄阳般好看,教人心动。 她知道的,青年温柔的笑起来时,才是最好看的。 林淳儿走了进去,温声喊他:“遇哥哥。” 喊得青年放下书本,不悦的蹙起眉头:“我同你说过好几次了,我几个妹妹没有一个姓林的,你不应当继续那样喊我才是,有些不合礼数,林姑娘。” 分明是拉远距离的说辞。 林淳儿坦然上前行礼,旋即坐到了宋遇的对面。 她温声道:“淳儿之前同遇哥哥解释过了,淳儿同你从小一块长大,往日总是叫你遇哥哥的,你不记得了,淳儿不怪你,但是你莫要再同淳儿说这些话,听着会让人难过的。” 宋遇心想你是不是真的听不懂人话。 林淳儿看了看四周,温声道:“我记得,遇哥哥以前最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说是吵杂,每每同我待在一处便将人全都散了,如今遇哥哥怎的喜欢起热闹了。” “同你单独待在一处,若是来了个刺客你又不能打。” 宋遇面无表情道:“你瞧着这些人,他们单独拎出来一个,打十个你都不是问题。” 林淳儿被宋遇怼的有些说不出话,勉强笑道:“……遇哥哥最是聪明的,得到过一次教训便会记下了。淳儿不会武功,比不得王妃……淳儿听闻遇哥哥要同王妃和离了,倒也是件好事情,王妃在这里不欢喜,遇哥哥也不喜欢王妃,正好——” “你日日围着我打转,也不知是看上了我还是看上了那谢晚棠。” 林淳儿见宋遇面色不佳,顿了顿:“……淳儿自然是关心遇哥哥你的,所以才——” “才什么?”宋遇蹙着眉头打断她的话语,似有几分不耐烦,“我听旁人说,你同我那九弟似有些许情谊,又何必整日围着我转,日日同我提什么王妃不王妃的,莫不是在提点着我你是想早早嫁给那九弟做王妃?” 林淳儿的脸色是真的白了起来。 她看着宋遇,眼眶中泛出雾气来:“遇哥——” “我醒过来那日便见你在我床榻前哭,哭的我仿佛以为自己要死了一般。”宋遇将书合了起来,冷淡的打断她,“这几日你同我说话,说不到几句便要哭上一哭,这瞧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如何了你,林姑娘。” “你是待字闺中的女儿家,本就该遵循礼数,即便是亲兄妹也要知晓分寸,长大之后也要顾忌着男女之别,更何况你我并无血缘关系,更该是如此才是。” 林淳儿哽咽道:“你之前从不曾——” “之前是之前,现下是现下。”宋遇再一次打断了林淳儿的话语,朝着不远处守门的小厮招了招手,淡淡道,“林姑娘,若是无事还请莫要再随意进出我的院子。”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不认识你所说的那个宋遇。” 青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你的遇哥哥,早就死了。” 第七十二章:周太子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谢将军班师回朝足足已经过了三四日,按理来说回朝宴早早就该举办的;毕竟谢将军此番在边疆镇压叛乱,且还破获了敌军暗度大宋的战略计划书,原是一件大功,奈何谢将军回京前一日,皇帝在围猎场受到刺杀,而谢将军之女又因此身受重伤,至今昏迷。 而回朝宴免不得便推迟了几日,但到底是要办一办的。 除却谢将军的军功一事,大宋最有意思的大概还是那七王爷夫妻俩双双失忆的事情最惹得百姓们关注,街坊巷里的都在传这件事,众人议论纷纷的,好不热闹。 毕竟谁人都知晓之前谢大小姐爱慕七王爷,好不容易嫁给了七王爷,却又极度不受宠爱;如今这对夫妻双双失了记忆,便是不知晓能不能因此结缘,成个美满夫妻。 事情还未曾热闹几日,京中便传来了消息。 说是七王妃同那七王爷和离了。 “啧啧啧,我听说啊,那便是七王妃醒来的第二日,七王爷便要去瞧瞧自己那妻子,结果二人说了没几句话,七王爷就敲定了要和离,连一日都不耽搁,当日就把那和离书送到了谢将军的手中,交给了宗人府,这便就是和离了!” “七王妃……倒也是可怜,好不容易嫁给了七王爷,这成亲都不曾一年……” “谁可怜还说不准呢,这谢将军如今回来了,怕是京中要乱上一乱了。” “无趣。”隔间里头,大周皇子周知衡放下手中的酒杯,转头同自己身边的青年说话,“喏,你说来外头听听,说不准能听见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可是如今听来听去都是这些没什么打紧的东西,半点意思都没有用。” 青年温声道:“太子莫急,凡事都需——” “区区一个大宋,不过只是有江暮行跟谢嵩这两个能打的罢了,旁人有什么意思?与其关注那几个王爷,不若去打听打听那两人的事情才是。”周知衡冷声道,“你这个军师做的着实没意思,怎的到了大宋之后脑子也不太灵光了呢。” 周知衡的军师周世轻轻叹了口气:“太子,你着实有些着急。” “我们大周唯独您一个皇子,是以不曾有什么皇位争夺之事,而这大宋却是皇子成群,为了争夺皇位,诸位皇子之间必然是有争斗的;这明争暗斗的事情,是最容易动摇根本的,尤其是这皇子之间的夺位,那必然是要动摇国之根本的。” “这您要拿下大宋,江少将军同谢将军的确是两块难啃的骨头。” “与其要从这二人身上下手,不如从那些个皇子身上下手才是正理。”周世伸出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面写上一个了一个“皇”字,“您瞧,如今这七王爷失了记忆,这正好是您同他打好关系的机会,然七王爷生性多疑,即便是失了记忆,怕是也不会对付,是以要对七王爷下手,那自然要对他身边的人下手才对。” 说到这里,周世微微撩起竹帘,示意周知衡看向了对面。 隔着不远,对面的雅间内正坐着两个姑娘。 为对面人添上药羹,李自香轻轻的叹了口气,温声道:“七王爷出了事情后,我总是十分担忧你,今日总算是将你约了出来,我瞧着你似是又瘦了些许。” 林淳儿垂着眼帘,看着眼前的药羹没有说话。 见她不动,李自香柔声道:“你在府中怕是也没什么人说话,如今出来了,却也这样不说话,有什么事情当着我的面却是不能跟我说的么?你便是这般难过,只是让我瞧着,又什么都做不了,这不是成心教我难过担忧么。” 闻言,林淳儿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李自香。 她轻声道:“我……没什么事情的,只是有些没精神罢了。” “我听闻谢晚棠同七王爷和离了,这本是件好事情,谢晚棠再也不能为难于你了,这本该是件好事情才是,”李自香试探一般,“难道……是因为七王爷失忆一事?” 正如李自香所想,话刚点到这里,对面的姑娘便措不及防掉了眼泪。 李自香心中恼怒林淳儿又掉眼泪了,口中却极温柔安抚:“见你这反应,便果然是这件事情了,七王爷失忆卧床,是你贴身照顾,他本该对你极好才是,你怎么这样难过?” 林淳儿摇了摇头:“不是的……” “我原觉得,遇哥哥失忆了,我也很是难过,但是到底也不应当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照顾遇哥哥那几日,遇哥哥的确很是温和,同我像是没有生疏的样子,可他不过是见了谢晚棠一面,回来便对我又变了个态度,还要将我送出府邸……” 林淳儿哭着道:“他的确是同谢晚棠和离了,可是为何又这般对我?” ……若是日日有个人在你面前这般哭,我瞧着都觉得烦闷,整日没有个笑脸,谁看了不觉得烦躁,更何况七王爷。李自香在心中如此想着。 “罢了淳儿,七王爷到底失去了记忆,这必然不是他的本意。”李自香安抚她,“此事是你受了委屈,过几日便是回朝宴了,很是热闹,也不知晓七王爷带不带你去……” 李自香是家中嫡女,自然是要去参与回朝宴的,但是林淳儿并非朝中贵女,以往的宴会都是七王爷将她带了过去,如今没有了七王爷的宠爱,她自然不能再跟她们相比;李自香说这话本意是为了故意叫她难过,却不想对面的姑娘摇了摇头。 “遇哥哥带不带我去倒是也无妨,岸哥哥送来了衣裳跟首饰,说到时候会来接我。” 林淳儿完全没有听出来李自香的言下之意,反倒是像是在安抚她一般:“我本是不想去的……但是你这样说了,我自然会去的,便当是同你做个伴了。” 李自香心中大震,面上不露山水:“岸……哥哥?” “……九王爷非要我这样喊他的。”像是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林淳儿尚且挂着泪珠的脸颊上泛着红晕,小声且无措的同她解释,“他说……我只这样喊遇哥哥,却叫他九王爷,让他觉得十分生疏且不开心,所以、所以这才……” 话说到这里,林淳儿连忙补上一句:“香儿,你、你莫要同旁人说……” 李自香心中已大骇,面上却露出一个欢喜的模样:“我之前便说九王爷瞧着十分在意你,原也听说他冒着火冲进去救你,你还说我打趣你,如今可承认了吧。” 林淳儿摇了摇头,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岸哥哥真的……” 垂下眼眸,她轻声道:“可是我放心不下遇哥哥,总觉得这样对不起岸哥哥。” “……两位王爷都对你甚好,可见淳儿的确是个招人喜欢的姑娘。” 林淳儿连忙摇了摇头:“不是的……是他们见我可怜罢了。以前王妃处处针对我,是以旁人都觉得我可怜,连同江少将军也是如此才会对我温柔一些罢了。” ……缠着七王爷不妨,却又搭上了九王爷,到底是我们小看了你。 李自香垂着眼睛,面上有几分冷意,林淳儿低着头并无注意到,只能听见她笑着道:“哪里来的对不对不住,九王爷如今已经同九王妃和离了,七王爷也同谢晚棠和离了,大家男未婚女未嫁的,若是两情相悦本也是合理的事情。” 林淳儿又听她安抚了半晌,直到面上重回了笑颜才先行离开。 待林淳儿走后,李自香便起身走到了旁边一个封闭式的雅舍。 才走到门口,她便听见了里头茶盏砸碎的声音。 李自香叹了口气,面上露出几分幸灾乐祸,旋即又敛去情绪,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姿态推门走了进去,低着头唤里头的人:“公主,您都听见了么。” 地上的茶盏碎了一地。 长宁公主几乎咬牙切齿:“不要脸的贱蹄子!九哥七哥也是她能肖想的?偏偏就一个二个都能被她迷的神魂颠倒!我原以为不过是个乡野出身的野丫头,却不想是个狐狸精!” “九哥七哥的王妃竟然是让她一个人给毁了!”长宁冷声道,“程娴也好,谢晚棠也好,即便我瞧不上她们,那却也是林淳儿不能比的!她竟敢、她竟敢——” “竟敢如此玩弄皇子的感情,还敢肖想暮行哥哥……”长宁的眼底泛出几分冷漠,隐隐有几分戾气,“她该死!她定然该死!!” 窗外传来吵杂声,李自香原本是静静地听着长宁公主发脾气,视线往下瞄了一眼,便轻轻地笑了:“公主,您来瞧一瞧。” 林淳儿只领着翠儿一个丫鬟出门,主仆二人穿着不凡,又只是两个瞧着柔柔弱弱的姑娘,是以才出了茶楼的大门,便在街市上被几个混混给缠上了。 李自香观察着长宁公主的表情,试探般:“是否要我去……?” “不必,”长宁公主冷眼看着底下的情景,“平日里做做戏就算了,现下你便是当做不知道,总归她也不知晓,愚蠢的东西,也该有人给她些许教训,哼,蠢货!” 李自香松了口气,微微一笑:“是。” 底下的林淳儿自然不知晓自己的知心姐妹正在楼上瞧着自己的好戏,此刻她抓着翠儿的手臂,怯生生的瞧着那几个流氓模样的人,露出了几分紧张之色:“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翠儿护着林淳儿,面上紧张,心头实则恼怒的不得了。 出门之时,翠儿原本是吩咐准备了车马跟侍卫的,但是林淳儿非说不用。翠儿劝了几句怕是遇见了危险,奈何林淳儿赌气一般说着什么遇到危险最好,便就是要让王爷担心。 那流氓头子瞧着林淳儿生的好看,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很是惹人怜爱,心中不但觉得害怕,反而多了几分兴致:“小娘子,莫要如此害怕嘛,我们几个见小娘子好看,这才——” 话还没有说完,一旁走出来两个侍卫,朝着林淳儿拱了拱手。 而后又摸出腰间的长剑,一脸严肃的看着几个流氓头子。 “这才什么?不妨同我们说说。” 那流氓见几人有剑,已经被吓了一跳,连忙赔笑道:“这才、这才走近看看……吓着姑娘是我们的不是,我们、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见几个流氓慌慌张张的跑了,林淳儿同翠儿同时松了口气。 林淳儿朝着二人行了礼,柔声道:“感谢两位大哥相助,我是七……” 那侍卫伸手截断了林淳儿的话语,朝着她抱拳行了一礼,示意林淳儿看楼上:“姑娘不必多礼,是我家主子见姑娘受难,这才吩咐我们几人行事罢了,主子说了,姑娘不必在意。” 林淳儿抬头看去,见那靠着窗户的青年懒洋洋的朝着她虚虚扶了扶手。 她只是微微一怔:“你们主子……是大周的太子呀。” 她记得之前在宴席上见过那人,事后宋岸也曾同她说过此事。 侍卫面上露出几分惊讶之色,但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着她行了个礼,旋即二人又退了回去。 翠儿望了望楼上的人,低声道:“姑娘,我们回去吧,那是大周的太子……” “他救了我,你怕什么。”林淳儿看了一眼翠儿,淡声道,“我知晓你怕什么,他的人都不听我自报家门,便是他都不在意我是什么人,哪里便就会牵连到遇哥哥了。” “不过是好心救我们罢了,倒是个好人。” 林淳儿垂着眼眸,似是自言自语一般。 第七十三章:回朝宴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姑娘,奴婢已经给二小姐送去了衣饰,过会儿二小姐梳洗完毕就会过来的。” 疏影一边为谢晚棠梳头发,一边笑吟吟的给她挑选首饰,温声道:“姑娘,如今您已经不是王妃了,不需要穿的像是以前那样繁琐。奴婢知晓您最是不喜欢那些繁琐的服饰,但是今天的簪花珠翠都是夫人选的,奴婢都给您带起来?” 乌黑的长发垂落在身后,谢晚棠无精打采的打了个呵欠,“唔”了一声。 疏影将谢晚棠的长发挽在身后,又簪上珠翠流苏。一旁捧着胭脂的丫鬟正要给谢晚棠上妆,便见姑娘闭着眼睛,如同孩子一般伸手抱住疏影的腰,就将整张脸埋在了对方腰间处。 丫鬟忍不住笑了声:“姑娘怎得同孩子一般。” 疏影摸着谢晚棠的长发,轻轻的笑了笑:“姑娘她本来就是个孩子呀。”在她的心目中,谢晚棠一直都是个孩子,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谢晚棠也越发的不亲近她们了,虽然偶尔会跟她们说一些话,但是却远不如幼时那般亲密。 摸着怀中姑娘的脑袋,疏影轻声道:“姑娘本来也才十六呀……”她朝着丫鬟摇了摇头,示意对方将胭脂递给自己,这才单手扶着谢晚棠的脸颊给她上妆。 待抹完了口脂,谢芸也被人牵着走入了房间。 小姑娘依旧穿着月白色的长衫,头发梳成了两个发髻,板着小脸便褪去了几分可爱。 她走到里头便松开了丫鬟的手,抬起眼睛打量着谢晚棠,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跟友好:“大姐姐,我是阿芸,你还记得我么。” ——前段时间她便听说谢晚棠受伤了,可是七王爷也受伤了,府中忙上忙下的,便没有人来管她,任凭她怎样着急都打听不到消息;后来是宋遇醒了,失忆的七王爷不算太不好说话,也是宋遇帮忙给镇国公府传话,将她跟横斜送了回来。 回来之后她才知晓原来是谢将军夫妻回来了,这才将谢晚棠接回了府邸。疏影同她说谢晚棠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谢芸一直很担心,不敢前来见谢晚棠。 面前的姑娘睡眼惺忪的,伸手将她搂在怀中,困倦的开口:“阿芸,我好困,你起的那么早,你困不困呀?我好想再睡会儿呀……” 谢芸听她语气之中并无排斥之意,眼眶便有些许发红。小姑娘伸手搂住谢晚棠的脖子,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之处,哽咽着喊她:“我不困,我好早就起来啦。” “嗯,阿芸好厉害。”谢晚棠摸摸她的脑袋。 郭夫人跟谢夫人走进来的时候,便见这对姐妹互相搂着。 郭夫人抿唇柔柔一笑,同自家姐姐道:“你瞧,晚娘失忆了倒也是件好事情,她以往虽然乖巧,却也有些许难以接近的模样,即便是我们几个长辈,也不见她有多亲近,可是如今晚娘瞧着比以前叫人暖心多了,你不是只求她开心么,如今可好?” 凝视着自己的女儿,谢夫人“嗯”了一声,眼眶有些红。 “晚晚以前对我们总是有些客气的样子,我知晓她心中埋怨我们将她一人丢弃在京中,是以每每回家她总是对我们不太热络的模样,如今我瞧着……总觉得欢喜又难过。” “但是我也只求晚晚欢喜,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 现在已经入球,天便渐渐凉了起来。 出门的时候,疏影顾念着谢晚棠大病初愈,特意给她加了一件水蓝色的软绒斗篷。 谢晚棠很是适合蓝色,白色的内衬,水蓝色的绣线在衣裙中绣出浅淡的云雾,穿在姑娘身上,便被她穿出了一抹云雾般的缠绵之气,很是惹人眼球。 “我原本等着瞧那谢晚棠的热闹,怎得不见她难过?”不远处,凑成一堆的几个贵女远远望着谢晚棠,正凑在一起讨论,“那程大小姐都称病不来,怎得她还有脸来?” “这回朝宴本就是为了谢大将军举办的,谢晚棠身为谢家大小姐为何不能来?”江明月从几人身边走过,冷不丁开了口,语气冷冷的,“程娴是感染了风寒这才来不得,你们莫要在此胡乱猜测,她们二人都是和离,又不是被休,有什么有没有脸的。” 说罢,江明月看了不远处的李自香,抬步朝着谢晚棠走了过去。 她们来的有些早,园子里头还没有多少人。 谢将军夫妻被皇上召入了书房,郭夫人则是寻她的几个旧识去了,如今便只剩下谢晚棠跟谢芸二人在园子里。谢芸初次入宫,不太敢到处走,便只同谢晚棠在原地待着。 见有人靠近了过来,她先是跳下了椅子,拦在了谢晚棠面前,戒备的盯着来人。 谢晚棠抬起头,看向了江明月,心中也是愣了一下。 ……毕竟她如今跟宋遇已经和离了,想来嘲讽她几句的炮灰自然还是有的。 她面上带着初次同江明月见面的温和笑意,心中正在纠结如何应对逃避得时候,却见面前的姑娘皱着眉头看她,并没有她预期之中的幸灾乐祸:“谢晚棠,我是江家的江明月。” “我听说你失忆了……” 江明月蹙着眉头,斟酌了一下用词,又顿了顿,轻声同她道:“……抱歉,谢晚棠。” 谢晚棠不明所以的看向江明月,只见对方依旧皱着眉头,有些便扭:“那日在围猎场,我本是想给你些教训……若非是我有眼无珠,将那……你也不至于跌落悬崖,在火场之中跑也跑不掉,还落了个失了记忆……是我对不住你。” 谢芸闻言,便沉下了一张小脸:“是你害我大姐姐——” “没关系的。”伸手将谢芸拉到自己面前,免得谢芸再说出些什么,谢晚棠温声道,“你说的那些我都记不起来了,但想来你也不是故意的,否则今日也不会在我面前说这些了。” “总之我现在好好的,只是记不得以前的事情,倒也不是丢了性命,你不必放在心上。”谢晚棠摸了摸有些不满的谢芸,起身笑了笑。 江明月见她欲走,便唤住她:“谢晚棠,你当真不恼我?” “不恼你,便不要记住了。”谢晚棠挥了挥手,牵着谢芸走远了些。 江明月看着谢晚棠的背影,神情有几分困惑,似乎喃喃一般:“我总觉得……谢晚棠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了……”她垂着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她们走了没有多久,便钻出来一个小丫鬟,朝着谢晚棠行礼:“谢大小姐,我们公主有情。”她看了眼谢晚棠身边的姑娘,笑了笑,“我们公主在宫里等您呢。” 端宁公主宫内没有外人,等二人到了之后便寻了个借口将谢芸领走了。 公主一如既往的貌美如花,懒洋洋的依靠在美人榻上看书,望见她时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扬眉随意问她,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听说你失忆了?” 谢晚棠歪着头看她,也学着端宁的样子笑了笑。 “我知道这话哄得了别人,哄不了你。”她提起裙子走到了端宁身侧的凳子上坐下,坦然道,“想来你也猜到了,宋遇也是假失忆,只是他没想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说。” “我看出来了。”端宁直起身子,漫不经心道,“太医说他失忆,我就猜出来了。” “后来又说你也失忆了,我就猜到了你们打的什么主意。”端宁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谢晚棠,又移开了视线,“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旁人不会再怀疑你们露出什么马脚。” 谢晚棠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抬头却见端宁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移开视线,端宁轻轻笑了一声:“那日……我见你们一个受伤,一个昏迷,原本就担忧的很,我也想过你们死了,是不是她们就回来了,可是……” “我见你们二人在火中,被层层火焰包围的时候,着实很担心。” 端宁移开视线,难过却又欢喜:“我同晚晚认识那么久,总是我在帮晚晚善后,晚晚却很少会关心我,更不要提那日你舍身救我了……我的确气你占了晚晚的位置,但若是你本人,我也是愿意同你做朋友的。” “日后你们若是还有什么事情,便……让我来帮忙。” “那日的事情着实危险,若是真的伤到了自己……会有别的办法的,不必如此冒险。” 谢晚棠听她说话,自己的眼眶也有些红。 她听着听着,便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等等——端宁,你以为那场火是我们放的?你以为我们设计被困在火海之中是为了设失忆这个局么?” 公主愣了愣:“难道不是……” 她的话语逐渐小了下去,顿了顿:“……是我九哥?” 谢晚棠看着她,没有说话。 那日端宁的营帐自然也起火了,若非是婢女睡的不沉,只怕再晚一步她便也要被困在火海之中,然而奔出营帐后,她才发觉宋岸站在营帐外,还一脸担忧的看着她:“端宁?我以为你早先跑出来了,你可还好?有没有受伤?” ——如果那一日,宋岸是守在她营帐前想要让她死呢? 端宁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她喃喃道:“……我从未料到,九哥竟然会这样的……” 狠毒。 远在御花园内,清雅之际的青年朝着宋遇行了个礼。 “七哥,好久不见。” 和善至极。 第七十四章:红颜知己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宋遇原本是想早些来找谢晚棠的。 他的院落早就对林淳儿戒严,没有他的吩咐下不会再随意将林淳儿放进来,但是宋遇到底害怕上次的堵门事件,所以早早便出了门,先去给皇后请过安便来寻人。 战友没有寻到,敌军先行到达。 依旧一副病恹恹的青年本想装作听不见宋岸的声音,奈何青年长腿一迈直接拦在了宋遇面前,还温声为宋遇找了个借口:“这几日不曾见过七哥,七哥怕是又不记得臣弟了。” 不得不顿步的宋遇抬起眼皮子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哪位?” “……遇哥哥,你不记得我便是罢了,怎的连自己的手足都不记得了呢?” 却不是宋岸说话。 听到这道声音,宋遇压住心底的诧异,依旧面无表情的抬头看向了来人。 宋岸脸上带着一贯温和的笑意,微微侧头看向了宋遇的背后。 他的眼底带着几分温柔之色。 看的宋遇头皮发麻。 ——你他妈的为什么可以那么收放自如的变脸!还有你们又是什么时候背着我勾搭上的??我堂堂一个七王爷府就让你们当成大街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 ——宋岸你不是要争皇位么!!你背着程太尉的女儿不要结果跟林淳儿勾搭上了不说,还堂而皇之的带到了回朝宴,你他妈是认真的在走剧情么??? 内心疯狂吐槽的宋遇极度不耐烦的偏过头。 他冷眼瞧着从自己身后走出来的林淳儿。 如果是谢晚棠在这里,看见了林淳儿之后肯定会忍不住感叹一句:真的就不愧是女主! 林淳儿往日总是穿着一身白衣,今日却换成了一袭粉色的衣衫。她将长发全部都梳在了脑后,簪着高贵而又华丽的步摇,甚至眉间还描绘了花钿,衬的一张清丽的容颜有了几分别样的艳丽之色,又生三分妩媚之色,分外惹人怜爱。 即便宋遇实在讨厌林淳儿。 但是这一瞬间也不得不在心底夸了句好看。 缓步走出来的林淳儿在原地有些犹豫的瞧了瞧身边的宋遇。 被注视的宋遇:……你妈的别看我别看我别站我旁边!! 在那一瞬间,宋岸的神情也微微沉了几分,默不作声的凝视着林淳儿,并未曾出言干扰;姑娘尚作片刻犹豫,旋即下定决心一般走向了宋岸时,青年眼底的阴霾便悄然褪去。 林淳儿走到了宋岸的身侧,垂着眼睛并未看宋遇。 “……这位是九王爷,遇哥哥你……感情最是好的手足了。我在府中常常见你们相邀出行,相谈甚欢的。淳儿同遇哥哥并无血缘关系,然遇哥哥你同九王爷是血脉至亲,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如此漠视九王爷才是。” 宋遇:神他妈感情最好血脉至亲漠视宋岸。 蹙着眼眸的青年嗤笑一声:“难为林姑娘了。” “既要在府中日日夜夜担忧本王的身子,还要担忧本王的手足情深。” 不远处,几个成堆的姑娘正走了过来。 瞧见三人站在此处,连忙行了行礼。 李家三小姐望见了林淳儿,便知晓了她是谁:“之前便曾听闻七王爷府中有个貌比天仙的姑娘,七王爷很是怜爱,我原是不信,如今见了才知是真有天仙的。” 七王爷同谢晚棠和离的事情,如今大宋谁不知晓。 李家三小姐早先便知晓李自香在同林淳儿交好,她同这个姐姐向来不对盘,如今自然想着要拉拢林淳儿排挤李自香,这才说了这番话。李三小姐觉得自己甚是聪明,这番话不单单夸了林淳儿,又正好讨好了七王爷。 她尚且未曾得意多久,便闻见宋遇笑了一声:“这位小姐生的貌美。” 李家三小姐故作羞涩的低下了头。 旋即闻见了宋遇不急不慢的补上了下一句:“就是可惜了。” “年纪轻轻的,怎么的眼睛就瞎了呢。” 闻言,林淳儿粉嫩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宋岸将对方护在身后,温声道:“七哥,林姑娘只是担忧你罢了,你又何必如此为难她一个姑娘家?我知晓你同七嫂和离很是心情不好,但是莫要将气撒在林姑娘身上才是。” 明明知道宋遇失去了记忆,哪来的同谢晚棠有甚感情,宋岸偏偏要如此说,无非是提醒林淳儿罢了。只要让林淳儿对宋遇死心,宋岸自然能够抱得美人归。 他七哥却是点了点头,无不遗憾。 “你竟然这般了解我,果然是我至亲兄弟。” 宋岸:? 不按套路出牌的青年叹了口气。 “本王原是觉得多了个王妃,很是莫名其妙,这才想去寻她和离。奈何见着了本王那王妃第一面,便惊为天人,甚是喜欢。”青年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惋惜,“只是可惜,听闻当年本王对她甚是不好,深觉羞愧,这才提出了和离。” “我甚是爱慕谢大小姐,想要待她真心对本王时再去求娶!” 林淳儿的脸色更白了。 不远处,隔着一座假山的青年负手而立,没有言语。 “……原来七王爷打的是这个主意,我倒是真没瞧出来。” 严绪啧啧了两声,转头去看江暮行。 “他不配。” 江暮行笑了笑,目光冷峻。 严绪还要再说些什么,忽而往后避开,将自己藏了起来。 他压低声音:“谢大小姐来了。” ****** 从端宁的宫【中】出来的时候,谢晚棠便原路返回。 谢芸到底是个小孩子,在端宁宫中紧张了许久。 在婢女的逗弄下放松戒备后,吃饱喝足又玩耍了一番,便又睡着了。 将谢芸托付给端宁照顾之后,谢晚棠便出门去找宋遇。 她从端宁那里听说宋遇早就进宫。 从她认识这位被毕粥粥穿越过来占据身体的宋遇开始,她的战友什么时候早起过呢;除非在她的强迫之下,宋遇可能会早起参加些什么宴会,然而今日并不需要那么早,所以宋遇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才会如此早早到场。 谢晚棠好奇得很,这才匆匆来寻。 远远瞧见有一处热闹至极,她本想走近一听再去寻人。 然而才刚刚走近,便听到有人满腔真心般正在告白。 “我甚是爱慕谢大小姐,想要待她真心对本王时再去求娶!” ——京中的谢大小姐,除了她谢晚棠还有第二人么? ——这声音也很是耳熟,听着可不就是她那位战友么? 脚步顿在了原地,谢晚棠借着人群之中的缝隙看见了人群之中的男女主角二人组加她孤苦无依的一个战友,不由得往后退开两步,趁着没有人发现她的时候往后再退退。 这一退,谢晚棠便同一座假山盆景后的青年对上了视线。 江暮行显然也听见了宋遇的“告白”,站在原地不动如山,远远地望着她。 如同苍山之巅一般,遥远而又疏离。 谢晚棠仿佛心头被什么刺痛了一下一般。 她眨巴眨巴眼睛,提起裙子奔至江暮行身侧,故作平静的朝着假山那头看了一眼,又仰起头笑吟吟的看着他:“江暮行,好巧呀,你也在听墙角嘛?” 垂着眼眸凝视着仰头看自己的姑娘,青年敛去了眼底的疏离之色。 “我路过罢了。”江暮行温声同她说话,“听见有人在……诉说对你的倾慕。” “是么?”谢晚棠望了一眼那边,困惑的回头,毫不犹豫的一把将队友给卖了,“是谁呀?那些人我都不记得,喏,那个七王爷之前还说我刁蛮无理,想来依照我的性格,怕是没有人会喜欢我的,方才你瞧着我的目光……也有些吓人呢。” 她故作失落:“……我还以为你以前都是骗我的呢。” 江暮行不由得出声分辨:“我从未如此想你。” 见姑娘垂着头,似是很失落。 青年顿了顿,伸手落在了姑娘的脑袋上,稍加迟疑后才落下,温声哄她:“我方才并不是故意想要吓唬你,只是听见他们在议论你……你同七王爷的婚事并非是众人所期望的,如今你们和离,想要看你热闹的人比比皆是,怕你听见了会难过。” “我不在乎旁人的看法。” 谢晚棠伸手拉着他的衣角,小声询问:“那你会……看我笑话么?” 不等江暮行回答,她又自行松开了手,自言自语一般:“算啦,你还是不要回答我了,若不是我想要的那个回答,怕是我才要难过了,还是算啦,我不要听了。” “江暮行,你说过不讨厌我的。” “那你陪我走一走?” 江暮行温和的瞧着她:“好。” 一墙之隔的宋遇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队友给卖了。 尚且还在扮演高冷王爷的宋遇嗤笑一声,语气铿锵有力。 “即便这辈子娶不到谢大小姐了,本王也将视她为终身的红颜知己。”宋遇瞥了眼四周看热闹的人群,特意看了眼宋岸,笑吟吟的,“说到这里,本王还要感谢一下九弟。” “若非是你同本王言明谢大小姐的好处,本王便差点错失了一位佳人呢。” 你给老子明里暗里的使绊子,我也给你弄点好处尝尝;这书讲得不就是你怎么抱得美人归的么,我偏偏就不让你如愿以偿了,我看你还想走到大结局,你做梦呢,给我吃屁! 宋遇说完,便抬脚走了。 徒留园中一干风中凌乱的人。 宋岸急急去看林淳儿,果不其然见姑娘挂着泪珠,摇摇欲坠的模样。 “你分明知道我……你还如此对遇哥哥说话……” 林淳儿哽咽着看了他一眼,转头便奔出人群。 第七十五章:听墙角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御花园南角的下人们此刻正忙上忙下的。 公公站在一旁,盯着进进出出的小太监们,尖着嗓子训斥道:“都给我仔细着,手脚放麻溜些,这可都是周太子带来的珍宝,若是磕了碰了,你们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走在最后的两个小太监费力的搬动着大箱子。 较为瘦弱的低声嘀咕:“分明大周自己带了人来,为何还要我们干这些。” “嘘,小点声吧。”同他一道搬动的人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公公,“这——哎呀!” 横里猛然冲出来了一个姑娘,直直的撞在了那箱子上。 抬着厚重箱子的二人一个趔趄,箱子便脱手砸在了地上。 顾不得摔疼的地方,龇牙咧嘴的两个小太监慌忙爬起来,手忙脚乱的去将那箱子打开。两个脑袋往里头一探,见原先价值不菲的古董变成了一箱子的碎瓷片,顿时脸色一白。 “你们在做什么!”那公公见后头哐当一声,连忙走了过来。 瞧见了箱子里头的景象,公公顿时怒气冲冲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公公您听奴才解释!”那小太监慌忙跪倒在地,朝着一旁的人指了过去,“是、是方才有人冲出来撞到了奴才们,奴才才、才失手跌了、跌了箱子……” 怒容满面的公公便瞧向了那小太监的指向。 冲过来的姑娘撞到了箱子,自己也被撞的向后跌去,方才没有人将她扶起来,姑娘便还是跌坐在地上。她的眼眶泛红,正轻轻揉着自己被撞疼的地方没有说话。 见姑娘容颜精致,衣着价值不菲,首饰却似出【自】宫内。 公公未曾再姑娘身上找到具有辨识性的世家物件,又恐她是什么显赫身份,一时之间不敢轻易得罪,只客气询问道:“不知这位贵人是哪家小姐?方才您撞上了这箱子,您看……” 林淳儿因宋岸而深觉被欺骗,又气又难为情,哭着奔出来的时候并未注意到前面有人,硬生生撞上箱子的时候,她也跌了好大一觉,脚扭伤了,手也被擦破了皮。 姑娘看着手中的伤口,正在伤心之时,便听见了身侧有人问话。 她抬起头,看向了那跪在地上的太监跟一箱子的狼藉。 林淳儿蹙起弯眉:“抱歉……我方才走路之时未曾看见前面有人。”顿了顿,姑娘垂下头动了动自己的脚,脸上露出几分痛楚,“我的脚扭伤了,麻烦公公派人送我回去。” 闻言,伏在地上的小太监颤抖着出声:“姑娘!你、你撞到了奴才……” “我方才已经同你道过歉了。”林淳儿奇怪的看了一眼那小太监,十分好脾气的同他解释道,“我并非有意的,若是损坏了什么东西,可去七王爷府索赔。” 摔坏箱子的小太监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姑娘,是您先撞到了我们……” ——这可不单单是赔偿的问题。 ——一旦周太子发难,势必要找个替死鬼出来背锅才是。 “方才……”林淳儿刚刚张口,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了公公,“这箱子里头的东西是很贵重的物件么?方才是我先撞到了他们,他们会受罚么?” 公公看了眼发抖不止的两个小太监,又看了眼一脸奇怪的林淳儿,已经知晓了对方的身份:七王爷府邸中的那位姑娘如今大宋有谁不知道呢?不单单受七王爷宠爱,连同向来跟妻子琴瑟和鸣的九王爷都为了她,同结发妻子和离了。 既然有两位皇子护着,公公到底是不敢动对方的。 他福了福身子,温声道:“这两个蠢东西笨手笨脚的,姑娘不必担忧。” 周知衡缓步过来,便见外头热闹得很。 两个太监伏倒跪在地上,身子在不住地发抖。二人身侧有一个打开的箱子,里头原本该装着的古董花瓶此刻已经变成了盛着碎瓷片,一眼看过去便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太子嗤笑一声:“大宋处处都是无能之辈,也不知晓军师到底在忌讳些什么。” 青年懒洋洋的便要转道,视线不经意落在了人群中心的粉衣姑娘身上,原本要跨出去的步伐又转了回来,不假思索的又回头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情?”周太子身侧的侍卫出声道。 众人慌张回头,纷纷行礼。 “你们大宋可真有意思,人倒在地上不先瞧一瞧,反倒是更宝贝个破箱子。”青年缓步走到了粉衣姑娘的面前,微微弯下身子朝她伸出一只手,放柔声音,“能否起来?” 林淳儿咬着唇角,将手放在周太子的手上,被他缓缓拉起来。 才刚刚站起来,脚腕处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林淳儿不由得眼眶泛红,身子一抖便要朝着旁边倒下去,多亏青年手疾眼快扶住她的腰才不至于往旁边跌倒。 “我……我扭伤了脚……” 腰被青年温热的手掌一揽,姑娘的脸颊顿时绯红一片。 “你们都先退下去吧。”见姑娘羞涩不已,周知衡便吩咐道。 众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眼公公,便抬着箱子又匆匆退了下去。 “我先扶你过去坐下吧。”周知衡打量了一眼四周,便打横抱起姑娘朝着一处走去,嗓音带着几分懒洋洋的笑意,“我们大周向来是不顾忌什么男女有别的,姑娘将就会儿。” 大周一向尚武,是以大周男子比起大宋男子要更为健壮。 周人从骨子里头透出了一种铁马兵戈的豪迈,又多了几分匪气,但并不令人厌恶。 反而透出了几分英气。 林淳儿被周太子揽在怀中的时候,一张脸颊涨得通红。她垂着眼帘,手指紧紧揪着自己的手帕,感受到对方身上不同于大宋青年的气质,低声道:“这是太子您……第二次救了淳儿。”姑娘小声道,“上次在茶楼也是您派人在几个无赖手下救了我。” 大周的姑娘都甚是飒爽,难得有这种弱柳扶风般的姑娘。 周知衡低头,看自己怀中的姑娘紧张的低着头,一张小脸羞涩不已,一时之间觉得新奇且有几分兴致,他故作记不得:“哦?举手之劳罢了,我并不记得了。” 一墙之隔,谢晚棠笃定道:“你信不信,周太子要看上她了?” ****** 的时候,谢晚棠是很喜欢江暮行的。 甚至因为他在最后关头为了女主而自己选择死去的时候哭了好几天。 那几天她不断幻想着自己要是穿成林淳儿,立刻踹了什么宋岸宋遇的转头就扑到江暮行怀里,坚定不移的表示自己除却江暮行谁也不会不喜欢;或者成为江暮行的身边人,要使用各种计谋方法关注他,让他喜欢上自己,摆脱那个悲剧结局。 然后她成了江暮行的白月光。 而江暮行本人此刻还活生生的走在她身边。 母胎单身的谢晚棠跟江暮行保持着半人的距离,宛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姑娘在不断纠结:如果她现场跟江暮行告白,江暮行是拒绝呢还是拒绝呢还是可能会答应呢? 可她现在毕竟扮演的是一个失忆少女,失忆少女会那么快对人一见钟情么? 而且她喜欢的角色那么多,想攻略的也那么多,二次元的都是她老公,她对江暮行是真的喜欢还是说就是单纯的欣赏呢?万一她要是攻略错误—— 江暮行喊她:“谢小姐。” “……谢晚棠。”姑娘顿下了脚步,抬起头坚定的看向了在她前面一步回首看她的青年,“我叫做谢晚棠,娘亲她们叫我晚晚,你也可以唤我……晚棠。” ——听到江暮行这个人的声音,谢晚棠就觉得自己不行了。 她犹豫道:“我只记得你……我连名带姓的唤你江暮行,可是你却唤我谢小姐,总觉得有几分生疏。我可以喊你江暮行么?你又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生疏的叫我。” 夏风已过,渐生秋意。 风吹过,撩起一阵阵的凉意,将姑娘的披风也吹了起来。 乌青的长发在身后扬起,鬓发拂过脸颊处,谢晚棠忍不住低声咳嗽了起来。 她大病初愈,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冷。 她微微低下头,伸手握拳置于唇边—— 旁边却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将她的鬓发拢至而后。 江暮行走到了她面前,将她挡在风后,指腹从她的脸颊处划过。 “你不必如此与我如此小心翼翼,江暮行,暮行,或是子暮,”青年顿了顿,“你想要怎么样喊我都可以,我都不会生气的……晚棠。”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远山一般悠然。 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口中念了出来仿佛带了某种魔力一般,让姑娘顿时烧红了耳垂。谢晚棠闻着木兰花香,低着头完全不敢抬头,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雷。 她鼓起勇气:“其实我——” “哎呀!” 旁边传来一声惊呼,还伴随着重物落地的轰隆声,顿时谢晚棠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她转头看向了那一边,未曾注意到专心凝视着她的青年缓缓将置于她脸颊旁的手收了回去。 谢晚棠果然如宋遇所想,诚心诚意道:“那位姑娘……生的很好看。” 就不愧是女主,不管什么造型都能够把人惊艳一把。 江暮行站在她身后,淡淡的看着那头的景象,并未说话。 “周太子倒是生的很是好看……”谢晚棠想起那日在宴会上并不是十分出众的青年,猜测到周太子大约是稍加修饰了容貌,如今见他真容不由得露出了颜狗的本性。 青年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周太子,眸色幽暗:“他曾易容成边塞野民,想要煽动制造混乱,后来被我查了出来,他在护卫五十人的保护下被我擒获了。” 谢晚棠不知晓对方是在贬低周太子的武艺不佳,倒是露出了几分好奇的神情。 “那然后呢?他如今好好地站在这里,是你将他放了么?” “到底是周太子,若是真的对他做些什么,大周面子上过不去,我便寻了个借口让他逃了。”江暮行温声回答她,“若真论起来,他的武艺……远不如我。” 在设定中你除了个不太好的身子,你可是个无敌的存在呀。 谢晚棠心中如是想,抬头正要同他说话时,窥见了青年眼底的晦暗幽凉,顿时明白了过来,少女心思一转,便轻轻笑了起来:“嗯,他生的也没有你好看。” 青年掩去眸底的暗色,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谢晚棠又转回头看向了那头的热闹:“你信不信,周太子要看上她了。” 不愧是传说中的女主…… 果然几个主角配角的都会莫名其妙的喜欢上女主。 江暮行淡淡的撩了一眼那厢。 第七十六章:看热闹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周知衡抱着林淳儿走向了一旁的亭子,距离他们非常之近。 见青年将人放下后站了起来,谢晚棠下意识的直起身子想要往后退,脑袋便撞上了江暮行的胸膛。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青年单手扶住她的手臂往旁边一闪,便带着姑娘轻盈的掠上了树干之上。 脚踩在树干上,谢晚棠抓着江暮行的手臂不敢出声。 青年扶着她蹲在树干之上,伸手将她安全的护在自己怀中,伸出手指竖置于谢晚棠的唇畔之前,但是并未碰到对方的肌肤:“别害怕,有人来了。” 谢晚棠被他的动作撩的有些脸色发烫。 她移开视线,装作不经意般悄悄地拉着他的衣角往他那边靠了靠。 江暮行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故意不看自己的姑娘,眼底带了些笑意。 来的人是宋岸。 青年寻着林淳儿的脚步匆匆追了过来,满怀担心,唯恐自己心爱的姑娘出了什么事情,却不想迎接他的,则是姑娘一脸害羞,专心凝视着正在轻轻揉着她脚踝的人。 几步之遥,是林淳儿一张小脸绯红而羞涩的低着头,周太子蹲在她身前,温柔的为姑娘揉着脚踝,还细心的同姑娘在说些什么,侧颜英俊且有威慑力。 脚下不远,是行色匆忙的宋岸站在原地,紧紧地盯着亭内的景象。 步伐匆匆的青年苍白着一张容颜,似是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蹲在树干上看戏的谢晚棠不由得感叹。 宋岸是真的造孽啊。 男主在原书里面跟林淳儿各种虐恋不是说着玩的,但是谢晚棠看的不认真,基本上是一目十行跟开了十倍速一样敷衍般的浏览过去,等看到江暮行的戏份时才会以正常速看。 是以她只知晓宋岸跟林淳儿的感情要经历许多的波折,但是直到自己亲眼看到的时候,才觉得宋岸是真的特别造孽。看起来一个正常的青年,结果喜欢的姑娘处处桃花,自己还要眼睁睁看着……真的好像备胎啊!! 谢晚棠揪着江暮行的衣角努力忍住自己想笑的心思。 她看不见宋岸的表情,但是又十分想要跟人讨论。 于是姑娘偷偷侧身,伏在江暮行耳畔,压低声音询问他:“我觉着这个人像是喜欢那个姑娘的样子,你说他瞧见了这幅景象,如今是不是非常的生气呀?” 谢晚棠害怕宋岸听见,所以凑的近,声音也压得极轻。 就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了江暮行的耳畔。 江暮行垂着眼眸,压着心底的异样,淡淡的看着底下的宋岸抬步朝着二人走去之后,才回答凑在自己身侧的姑娘:“宋岸此人,最擅隐忍,他这幅样子的确是很少见的。” 姑娘攀着自己,几乎近在咫尺。 江暮行想着只要自己轻轻一用力,那么这个姑娘就能轻而易举的落进他的怀中。 青年语气温柔:“可见他的确是十分喜爱那个姑娘。” 宋岸似乎是调整好了情绪,抬步朝着林淳儿走去。 那一刹那,谢晚棠望见了青年步伐随意,然而搭在树干处的手却留下了一个十分明显的掌印,她窥见了青年眼底浓重的杀意与难以抑制的怒意,如同那夜山庄之中一般。 她被唬的往后退开,却更加的贴近了江暮行。 察觉出姑娘的不对劲,江暮行护住她,温声道:“晚棠。” 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身边有个人,谢晚棠回头看了眼江暮行,立刻趁机向这位大腿告状:“我不喜欢这个人,你方才叫他宋岸?我见着宋岸总觉得心下害怕的样子……” 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脊背,青年的笑意很淡。 “你不喜欢他也是对的,宋岸并非好人。” 顿了顿,江暮行又添上一句:“别怕,他也打不过我。” “只是几个小玩意儿罢了,既然不小心撞翻了那便撞翻了,不是什么大事情。”给姑娘揉着脚踝的周知衡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撞伤了你才是我的不是。” “不是——” 林淳儿闻言,连忙抬头望向周知衡想要反驳,却在不经意间看见了正在靠近的宋岸。她脸上的羞涩之意顿时便尽数褪去,换上了一副冷漠而又难过的神情。 姑娘将头扭了过去,低声道:“我现下不想同你说话。”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也不想见你。” 抬头看了眼十分难过的林淳儿,再回首看了眼顿在原地的宋岸,周知衡朝着宋岸懒洋洋的颔首,旋即回头继续为林淳儿揉了揉脚踝,而后将袜子跟绣花鞋给姑娘穿上。 “你受伤了。” 宋岸凝视着林淳儿雪白的脚掌落在周知衡的掌心之中,攥紧了袖下的手指,视线落在了周知衡的身上,眼神黯了黯,语气却依旧温柔:“我先送你回去,总是要先瞧瞧大夫的。” “至于别的事情,”他看了眼周知衡,顿了顿,“我们容后再说,淳儿。” 当着外人的面,宋岸并不想在他面前讨论跟林淳儿的事情。 显然,周知衡也明白宋岸的言下之意。 他站起身子,倚靠着栏杆,微微嗤笑一声:“是啊,姑娘你受了伤,自然应该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然后再同他关起门来商量,原就不该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谈。” 宋岸的眸色暗了暗,尽量温声道:“周——” “周太子哪里的话。”却是林淳儿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宋岸的话语,转头看向了周知衡,语气便是与对待宋岸全然不同的温柔,“你救了淳儿两次,方才还不计较淳儿毁坏了你的东西,你便是淳儿的救命恩人了,怎么会是外人呢。” 说完,姑娘看向了宋岸,语气便徒而冷漠起来。 “至于九王爷——” “淳儿同你没什么好说的。” “你欺骗我。”林淳儿把头转了过去,眼泪顿时不争气的落了下来,“你骗我说遇哥哥喜欢谢晚棠,所以才不忍心同她和离,所以那日才会选择去救谢晚棠。” “你还骗我说会帮我劝遇哥哥的,会让遇哥哥知晓谢晚棠的真面目的。” 她的眼泪如成串的珠子一般。 “你怎么可以这样骗我,我这样信任你,你却骗我……”林淳儿哽咽着擦眼泪,仿佛遇见了天塌了一般的事情,“我再夜不要再同你说话了,也不要再见你了,你是个骗子。” 她哭的很是伤心:“周太子,淳儿能不能请求你送淳儿回去?” 周知衡扬了扬眉头,看了眼宋岸,微微一笑:“小事一桩,自然是没问题的。” 宋岸原就因为惹恼了林淳儿而深觉不悦,方才又见林淳儿跟周知衡如此亲密,心中早已怒气冲冲,现下又见林淳儿伤心难过不愿意理会自己,不由得更为着急。 周太子望过来的那一眼满是挑衅与讽刺,全然惹恼了宋岸。 眼见青年俯下身子就要去抱林淳儿,宋岸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大步上前,伸手便拦住了周知衡伸出来的手——他整个人挡在林淳儿面前,敛去了温和,冷漠而又压抑。 “淳儿是我的人,不劳费周太子上心了。” 宋岸冷漠的看着周知衡。 林淳儿气恼道:“你莫要胡说!谁是、谁是你的人!” 望向不远处散步过来的人群,江暮行轻轻笑了一声:“差不多了。”他伸手拍了拍谢晚棠的手臂,温声道,“我们走吧,再待下去,等人多起来便容易被发现了。” 虽然不太舍得眼前的一出戏,谢晚棠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 宋遇演完戏,又靠着一副甚是不耐烦的模样懒洋洋的在园内溜达。 这一幅生人勿进的气场倒是惹得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同他搭话。 “主子,九王爷在御花园南角找到了林姑娘,”周齐匆匆回来,缓步跟在宋遇身后,他压低声音同宋遇禀告,“不单单林姑娘,周太子他也在,并且同林姑娘姿态有些……亲密。” 闻言,宋遇扬了扬眉头,淡淡的“嗯”了一声。 心底却掀起滔天巨浪,冒出了跟谢晚棠如出一辙的感叹。 ——不愧是你!女主! 周齐说完之后便安静的跟在宋遇身后。 主仆二人走过长桥,周齐看了眼不远处,低声道:“主子,是谢小姐。” 宋遇连忙抬头看向前方,便瞧见了不远处走在一起的一对男女。他往前走的步伐顿了顿,幽怨的眼神落在了谢晚棠身上:“去将本王的前王妃请过来,”又补充道,“单独。” 周齐领命便走。 谢晚棠跟江暮行才刚刚离开御花园南角。 身边的青年依旧安静,谢晚棠却在心中想着方才的画面,恨不得当场抓个战友来讨论一下这个剧情,然而逛了一上午她并没有看见她那个向来不及时出现的战友出现。 几乎刚刚在心底腹诽完,谢晚棠便看见了周齐出现在她面前。 冷淡了许久的侍卫朝着她们行了礼。 “谢大小姐,我们王爷想要单独见您,他在那边等你。” 江暮行看向不远处站在湖畔的青年,视线落在了谢晚棠的身上。 恰好姑娘也正好抬起头来看他,双眸弯弯的,像是在安抚他:“不要担心我,其实宋遇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我同他都是没什么记忆的人,倒算的上是同病相怜,”借着宽大的斗篷,姑娘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像是撒娇一般,“我去啦。” 凝视着落在自己衣角上雪白的手指,青年轻轻笑了一声:“嗯。” 谢晚棠便提起裙子奔向了宋遇,看起来反倒是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样子。 等周齐也抬步跟上之时,消失许久的严绪又回到了江暮行的身边,脸上带着懒散的笑意,像是不经意遇见了江暮行一般:“我很是好奇,你分明不喜宋遇,却又放任她同宋遇接触?” “不妨事。”看着谢晚棠奔向宋遇的背影,青年淡笑,“总归我也……陪不了她多久。” 青年似乎是忍耐了许久,微微侧身不断咳嗽,唇角溢出了殷红的血迹。 严绪见状,脸色一变:“你——” 伸手制止严绪说话,江暮行若无其事的拿出手帕仔细将血迹擦干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笑容温和:“不打紧,我也就没多少时间,若是她喜欢……那就好。” 青年望着谢晚棠的背影,眸色沉郁而寡淡。 第七十七章:覃昭儿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宋遇!” 谢晚棠提着裙子飞奔到战友身边,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准备跟他八卦:“战友战友,我跟你讲一件超级好玩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在那边吃到了好大一个关于男女主的瓜!” 周齐知趣的停留在不远处守着,并未上前。 将视线从对岸的江暮行身上收了回来,宋遇侧头对着自己的战友露出了一个怨妇一样的神情,语气幽怨的不得了:“哦?你还记得自己有个战友呢?我以为见了老公忘了朋友呢。” 对面的姑娘顿时露出了一个害羞的神情,全然没有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哎呀,你说的什么话呢,这不是还没成嘛。” 宋遇:靠,我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故意咳嗽几声转变话题,谢晚棠继续跟他讨论自己刚刚的那个话题:“我跟你讲,刚刚我在御花园南角吃到了一个关于男女主加周知衡的三角恋大瓜呢,你到底听不听。” 宋遇虽然从周齐那里听了个概括,但还是听谢晚棠说了个详细版本的。 将事情娓娓道来后,谢晚棠啧啧了两声:“一看那个样子,我就特别想唱首歌。” “我知道你想唱什么了,”宋遇非常配合的起了个调子,“人间的青草地^” 朝着他比了个大拇指,谢晚棠回头看了眼对岸的白衣青年,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江暮行身边的严绪,不由得奇怪的眨了眨眼睛,缓缓转头看向宋遇:“对了,你找我?” 宋遇负手而立,一副冷淡的姿态。 语气却透着几分幸灾乐祸:“我也有个好玩的事情要跟你说……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好玩的事情,虽然我讨厌宋岸,但是这件事放在覃昭儿身上就不是很好玩了。” 久违的听到了这个名字,谢晚棠扬了扬秀眉。 宋岸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父皇让江暮行负责彻查这一次的围猎场事件。” “江暮行的确彻查了,把这件事查到了宋岸身上,但是宋岸这个人也……就跟我们想的一样狠毒吧,他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能下手,更不要说一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人了。” 宋岸顿了顿:“宋岸把事情都推到了覃昭儿身上。” “我让周齐在暗地里查了很多东西,你想知道始末么。” 谢晚棠想起来那个虽然有些莽撞但是十分率真的姑娘,不由得愣了愣。 “……你说吧。” “战友,我们对这些人物的性格设定什么的都是来源于书里,但是脱离了整本书,他们每个人其实都算是独立的个体吧,就比如宋岸,像是书里面一样痴情,但也风流。” 宋遇道:“宋岸很早就看上了覃家的大小姐覃昭儿,奈何覃昭儿生性高傲,根本看不上宋岸,几次在宋岸刻意巧遇之下同宋岸说了很多比较冒犯的话,所以宋岸便设计让覃家担上了谋反罪,并且把这件事推到了我的身上,让覃昭儿以为是我下的手。” “而我又恰好是此事的负责人,覃昭儿自然就把所有的仇都堆到了我身上。” “然后,她就想到了曾经看似对她有意的宋岸了。” 覃家的人都被捉拿,唯有覃昭儿跟其侍卫逃了出来。 覃昭儿夜闯王府,将自己献给宋岸做见不得光的妾侍,希望宋岸能够帮她报仇,杀了宋遇,再为她们覃家翻案。宋岸一口答应,且格外怜惜于家破人亡的覃昭儿。 可怜的姑娘不知道自己满怀希望给的却恰好是自己的仇人。 宋岸心底的阴暗面很满足于对自己伏低做小的覃昭儿,一面哄着她待在自己身边,一面假意周旋骗她等待需要时机,实则从未真的上过心。 他面上有着九王妃,为人温文儒雅,一派君子的作风。 宋岸遇见林淳儿的时候,原本抱得也是一样的心思,只是在女主光环跟剧情设定的影响下,莫名其妙的对女主动了真心,于是便想着法子想要先将林淳儿抢到自己身边来。 那一日在围猎场,宋遇同宋岸点明了覃昭儿的存在,本意是为了挑衅宋岸,却在宋岸心底种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对于宋岸来说,有了林淳儿之后,覃昭儿自然就显得碍眼了些。 “在围猎场上起火那一夜,宋岸留下了覃家的令牌。” 宋岸低声道:“江暮行把宋岸查出来之后,宋岸就以覃昭儿的性命要挟了那侍卫,让他承认是他隐姓埋名混入了宋岸的家仆之中,那日在围猎场寻到机会后意欲放火为覃家报仇。” “父皇震怒,宋岸为了撇清自身,便杀了覃昭儿。” 宋遇抬起头,极力平静道:“他以覃昭儿的尸首来撇清了自己跟这件事的关系。”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都不由得双双沉默了。 半晌,谢晚棠才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不能把这件事归咎到自己身上宋岸是个连自己妻子都能下得去手杀的人,更何况一个在书中连笔墨都没有的覃昭儿呢。” “我知道你的意思。”宋遇低声道,“只是我一想到若非我多嘴,那覃昭儿……” “你无论说不说那句话,宋岸都是要动手的。”谢晚棠低声安抚道,“从他对林淳儿上心那一刻开始,任何阻碍他们在一起的人在宋岸心中都是要死的,比如覃昭儿,比如江暮行,又比如此刻还活生生站在这里的,你跟我。” 闻言,宋遇的眸色微微有几分变化。 青年抬头看向她,认真而又笃定的保证:“别怕,我们不会死在这个鬼地方的。” ****** 宴会总是要开始的,人也都是要到齐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御花园中,宋遇的那一席话,此刻场中准备看谢晚棠热闹的众人面色各异,时不时在她跟宋遇二人之间打转,流露出各种惊奇的视线。 ——大约那些个喜欢传八卦的贵女们都已经传开了吧。 “也不知道那个谢晚棠究竟有什么好的。” 李家姐妹正在席间说着悄悄话,语气中满是抱怨。 李家三小姐恨恨的瞧了一眼并未与她们同坐一处的李自香。 她转头看向自家姐姐:“也不知晓李自香暗地里是动了什么手脚,非要自甘堕落去讨好那什么林姑娘,我瞧着不过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贱蹄子罢了,半点礼数也不懂。” “话也不能那么说,那林淳儿有这狐媚功夫,我瞧着不是个一般人物。” 李家四小姐附和道:“正是,大家都知晓长宁公主最是不喜欢那林淳儿,李自香原是处处跟着长宁公主的,如今却倒向了那林淳儿,也不知晓长宁公主要如何给她教训了。” 视线从席上的歌舞中收了回来,李家二小姐看向了两个妹妹。 同两个活泼的妹妹不一样,李二小姐文文静静的,嗓音也慢条斯理的:“那日在山庄之中,大姐姐同公主欺辱那林姑娘,你们可见她事后有什么动静?” “那日大姐姐分明处处针对她,她如今却愿意同大姐姐相交,可见不是大智,便是大愚了,可是我们这位大姐姐却是个聪明的,向来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李二小姐看向了帝后身侧的长宁公主,微微一笑。 “可是这些日子大姐姐同林姑娘同进同出,你们可见长宁公主发作?长宁公主一向肆意,若是对谁不满便从来不忍耐,可是如今李自香公然同林姑娘在一处,她却半点动静都没有,像是丝毫不在意一般,其中的道理,你们可曾好好想过。” 两个妹妹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些许困惑的神情。 李二小姐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将视线投到了席上的歌舞上。 “好好瞧宴会吧,兴许过会儿便要瞧不着了。” “你的姐妹们都很是好看,我瞧着她们一团和气的样子,你怎么不同她们在一处坐着呢,长宁公主不喜欢我,如今很多人都不大喜欢我,你同我在一处少不得也要被议论。” 歌舞进行到一半,林淳儿有些困倦,便转头同李自香说话。 看了一眼不远处谈笑的几个姐妹,李自香淡淡一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她们尚且未必会议论你,但是我家里的那几个定然是在议论我的不是。” “她们的母亲是我父亲的妾侍,在我母亲去世后被扶正了。”李自香平静道,“是以她们从来不喜欢我,在家中也处处为难于我,父亲总是偏袒她们……你瞧,我同你是一样的。” 林淳儿闻言,眼底果然有几分同情之色。 “七王府到底还不算我的家,王妃针对我,尚且还无血缘之亲,可你却是在自己家中,被自家姐妹如此针对,自香……你远比我要可怜上许多。” 李自香心底嗤笑一声,面上却坦然无比:“没关系,我都习惯了。” 她笑了笑,旋即又蹙起了眉头,低声道:“淳儿,其实我很是想念母亲……若是母亲在的话,我定然不会过得那么艰难,不会在家中都无人护着我了。” 林淳儿朝着她靠近了一些,便闻见了姑娘嘴边浓重的酒气。 她伸手摇了摇李自香面前的酒盏,面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担忧:“自香……你怎么喝了那么多酒?你的脸颊好红,怕是醉了,此地闷得慌,我陪你出去走走醒醒酒可好?” 她看了眼对面合家欢乐的境况,唯恐李自香触景生情。 林淳儿伸手将她小心翼翼的扶起来,低声道:“自香,我们出去走走。” 说罢,便扶着姑娘悄悄地从人群之中从后方退下去。 长宁公主正依偎着皇后说话,余光瞥见林淳儿扶着李自香已经不在座席之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随后便被皇后瞧着了脸上的笑容:“长宁,怎么这样开心?” “女儿觉得今日的戏很好看。” 长宁公主收回视线,朝着皇后灿烂一笑。 第七十八章:算计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宫阙巍峨,金碧辉煌。 殿宇内灯火通明,轻歌曼舞;殿宇外的小径长廊则张灯结彩,红烛高照。然而视线再往远处看去,那灯烛渐少,便显出了几分清冷之气;放眼望去,远处檐角高低分明,又透出几分惨戚戚的氛围。 林淳儿扶着李自香沿着湖畔缓步行走,还能清楚的听见身后才离开不久的殿宇里面的笙歌。 她垂着眼眸,思绪飘向了天外。 姑娘正发着呆,便听见了身侧扶着的人迷迷糊糊的嘀咕声。 李自香似乎是酒劲上头,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行走。她的步子软绵绵的,走着走着还会趔趄几下。 她的头靠在林淳儿的肩膀处,即便声音细弱,林淳儿也能听见她的声音。 “淳儿……” “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 “我有什么可羡慕的?”林淳儿意识到她可能会说上一些隐秘事情,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从宫内出来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他们的两个小丫鬟,朝着二人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吩咐道,“你们走远一些,不必跟着我们了。” 丫鬟都是宫中的奴婢,自然知晓主子们是要说上一些自己不能听的东西。 旋即朝着二人福了福身子,退开一段距离。 见二人走远了,林淳儿这才扶着李自香坐到了湖畔旁边的石头上,低声叹息道:“我羡慕你才是呢,你瞧着,你是京中嫡女,名门之后,不论你同遇哥哥亦或者是岸哥哥一道出游,从不曾有人会议论你们不相配,可我……我很是羡慕你们才是。” 李自香望着她,似在同她说话,又似在喃喃。 “你瞧着,我是李家的嫡女,风光无限,可其实从小……从小父亲就不喜欢我,他总觉得我是个女孩子,不如、不如男孩子有用……只有母亲喜欢我,只有母亲疼惜我……”李自香靠着她喃喃,“可是母亲不在了……” 李自香的双颊绯红:“母亲不在了,便、便没有人疼爱我了。继母那女人瞧着对我很好,实则她一点都不爱我,明明都是女儿……可是父亲却偏爱她的孩子,每每发生了什么争执,她们便都将错误推到了我的身上……我瞧着姐妹众多,可是她们同我不和,总是明里暗里给我使绊子,那个家说是家……不过是她们的家罢了,我、我总是孤零零的……” 闻言,林淳儿的眸色暗淡了些:“如此你又何必羡慕我,我也总是孤零零一人罢了。” “不,你不是。” 李自香醉醺醺的摇了摇头,语气却分外坚定:“你虽家世比不上京中那些贵女,可是却有七王爷护着你,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你不知晓大宋有多少女子羡慕着你,而如今你还有九王爷,他为了你甚至不惜跟九王妃和离,不惜与程太尉交恶……这两位王爷分明是大宋的栋梁,而是却都愿意为了你撕破了脸面。” “你们都误会了。” 林淳儿苦笑一声,无力的辩驳道:“无论是遇哥哥还是岸哥哥,不过都是念在我孤苦的份上才格外疼惜我一些,他们与我之间并无你们所想的那些情谊,可你们从来都不愿意听我解释,只一心相信自己看到的。” 醉酒的李大小姐皱了皱眉头,像是陷入了沉思。 她不愿意相信:“七王爷俊朗,九王爷儒雅,他们如此护着你,你当真一个都不心动?” 见林淳儿露出了平静而有几分无可奈何的表情,李自香心中恼恨,面上却露出了一个痴痴的笑:“你既然一个都不喜欢……那,江少将军呢?” 随着这个名字出口,面前的姑娘猛然颤抖了一下,眼神不自觉避开,脸颊上飞出了两朵红云,如同喝醉了一般。 李自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身子不由控制的往林淳儿这边倒了下来:“你脸红啦——” “原来是江少将军呀——淳儿你喜欢他,我知晓啦!” 喝醉了酒的姑娘倒在林淳儿的怀中,仿若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放大了声音。 林淳儿一边手忙脚乱的扶住她,一边羞红了脸急急道:“自香、自香你莫要那么大声,不可以同旁人说的……自香!” 却没有注意到原本在她们身后等着的两个丫鬟交换了一个眼神。 旋即悄悄地退开了一个。 李自香似乎是醉倒了,瘫在林淳儿的怀中嘟嘟囔囔着听不清的话语。 无奈的将她扶起来,林淳儿将她重新好好地靠在树干上,轻轻地叹了口气:“你羡慕我,我却是羡慕你们……拥有同江少将军匹配的家世,我若要嫁给他,只怕难上加难呀。” 说完这句话,她便垂下了头,再度叹了口气。 少倾,有个侍卫匆匆而来,走到林淳儿身边朝着她行了个礼,旋即压低声音道:“林姑娘,我们将军有请。” 林淳儿看了一眼醉倒的李自香,蹙眉道:“你们将军是谁?” 侍卫朝着她拱了拱手,又转头看了一眼四周:“属下乃是江少将军麾下。” 闻言,林淳儿惊讶的看了一眼侍卫,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侍卫见状,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个婢女,像是唯恐她们二人听见一般,低声道:“自那日林姑娘关切过将军后,将军一直挂念着林姑娘,只是京中对于姑娘的谣言传的街巷皆知,将军恐同姑娘见面会给姑娘添至麻烦,是以一直未曾寻到机会。” “今晚回朝宴,朝中大臣都在宫中,来往的人比起往常要多,若是此刻见面,虽有些冒险,倒也是最合适的机会,方才见姑娘退出大殿,将军便也跟了出来,差属下来请林姑娘往竹林小径单独一见……” 侍卫压低声音:“将军说了,若是姑娘不愿意,也可拒绝。” “……江少将军一直都很是贴心。”林淳儿垂下眼眸,也不知晓是在同侍卫说话,还是在同自己说话,“淳儿能够理解将军的意思,近来众人对我异议颇多,幸得将军明辨是非,既得将军如此知己,淳儿自然也愿意前往相见的。” 侍卫感激的朝她拱了拱手,似是十分担忧:“将军因姑娘的事情心情不悦,身子也不好,还请姑娘多加劝慰。” 说罢,他再度拱了拱手,旋即退下。 眼见着侍卫走远了,林淳儿调整了一下呼吸,压着有些紧张的心情,自然而然的同守在身后的两个婢子道:“自香喝醉了,你们守在这里不要让她掉到了水里,我在四周走一走,你们不必跟着,便只看着自香就好了。” 两个丫鬟齐齐应了声“是”,便目送林淳儿离开。 待姑娘走远了,一个丫鬟走向了李自香,一个则匆匆提起裙子退下。 “李小姐,她已经走了。”丫鬟走到睡着的李自香面前,恭恭敬敬的朝着她行了个礼,温声道,“春月已经去通知公主了,稍后便自然会来。” 原本应该睡着的李自香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面色沉沉的望向了林淳儿离开的方向。 她吹着冷风,鬓发拂过脸颊,脸上却再无半点醉意。 “嗯,我知晓了,按计划行事就是了。” 她冷笑一声,自言自语一般:“竟然是江暮行……好你个林淳儿,如此戏耍九王爷同七王爷两位王爷,却敢把心思放在了江暮行身上,到底是公主给你的教训不给深,你竟然敢如此痴人说梦。” ****** 谢晚棠喝下一口果酒,看了一眼四周。 众人都在注视着厅中的舞曲,唯有她的视线落在了门口,瞧着一个丫鬟匆匆奔了进来,直奔人群之后。行色匆匆的丫鬟走进来之后,倒是不着急禀告着什么事情,反倒是站在中间一个较为显眼的地方,抬头看向了皇后身侧的长宁公主,微微点了点头。 长宁公主便扬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像是带着几分得意。 谢晚棠心底不由得“咯噔”一声,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早先她就发现林淳儿跟李自香不在厅上,从二人离开之后,长宁公主就时不时的望向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一样……按照中的套路,这肯定是有问题的。虽然算计的不是她,但是谢晚棠说不好心底的这种感觉,有点十分不舒服。 她便听见长宁公主笑吟吟同皇后道:“母后,我在御花园中差人准备了孔明灯。” “谢大将军为国分忧,本就是为了大宋长安,女儿无甚上阵杀敌的本事,便只能做一些为大宋,为将军,为百姓祈福的心意,不知道父皇跟母后愿不愿意赏脸同长宁去御花园放孔明灯呢?” “既然是长宁的心意,何有不去的道理。”皇上宠爱的看了一眼长宁,温声道。 皇上既然都这样说话了,文武百官哪里有不听的道理,自然是双双拱手跟随帝后前往御花园。 谢晚棠跟随众人出门,不动声色看了眼宋遇。 青年懒洋洋的,接收到谢晚棠的视线,自然是假装不经意般凑到了姑娘身边,压低声音道:“怎么了?” “……林淳儿跟李自香不在,其中可能有什么问题。”谢晚棠压低声音同他解释道,“我感觉是长宁公主在算计林淳儿……就是不知道在算计些什么东西,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你。” “大家都是成年人,做了什么那都是自己的事情,关我什么事情。”宋遇撇了撇嘴,轻哼一声。 众人走到一处地方,便横里有一个丫鬟撞了出来,险些撞上了皇后。 长宁连忙护着皇后,蹙着眉头训斥道:“大胆!” “皇、皇后饶命!”丫鬟慌慌张张的跪下来,连忙磕头,语气有些结结巴巴的指向了身后一条小路,“奴婢、奴婢不是有心的……那边、那边有人在……在……”她涨红了一张脸,慌张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皇后微微皱了皱眉头,同皇上相看一眼,便朝着丫鬟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随着走近,便有一道细细的呻吟声传了出来。 谢晚棠不由得眼睛一跳。 ……她好像知道是什么套路了呢。 “放肆!是谁在那边!” 第七十九章:失望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左右丫鬟提灯而上,将那处暗地点亮。 旋即露出了一对抱在一处的男女,女子背对着众人,然衣裳外解,露出了半臂香肩,男子一身侍卫打扮,双手紧紧地搂着姑娘,脸上的潮红之色还未曾褪去。 皇上不由得勃然大怒:“放肆!!” ****** 林淳儿对皇宫内的路其实十分陌生,但是对于御花园还算的上熟悉。 她沿着记忆中的路朝着约定地点走了过去,时不时望一望四周有没有人。姑娘紧捏着手帕,手置于胸口处。四周一片寂静,除却她自己的脚步声跟心口处怦怦跳的心跳声,便再也没有什么别的声音了。 转过竹林,灯烛便少了下去,前方一片漆黑,依稀可辨得出方位。 林淳儿走了一段距离,便见竹林深处,有一袭白衣站在竹林下。 青年背对着她,负手而立,上面半个身子埋在阴影之中。 听见有人过来的声音,青年便又朝着黑暗之中踏了两步,整个人都避在暗处。 见状,林淳儿连忙出声:“江少将军,莫要担忧,是我……来了。”话语到最后二字,已经转为娇羞之意,她鼓起勇气,朝着黑暗之中的青年走了过来,微微转开视线,有些不好意思道,“淳儿有些慢,将军久等了。” 她站在月光之下,神色娇羞,双眸如湖水一般,分外惹人怜爱。 等到林淳儿一步一步走入黑暗之中,青年便也走到了她面前。 姑娘不敢抬头看人,只是低着头借着昏暗的月光凝视着青年白色的衣裳,脑子晕晕乎乎的想着:将军的这身衣裳跟方才来请自己的侍卫穿的好像呀……今晚将军穿的是白色的衣裳还是黑色的衣裳?她怎么忽然有些记不清了。 她背后是一片光明,身前是埋在黑暗之中高大的青年。 往后退一步就能走到灯火之下,但是林淳儿站在黑暗之中,却莫名其妙的感觉到有几分紧张刺激之感。这份感觉教她不舍得朝后退开,却也不太敢朝前方走近,只是低声道:“将军……淳儿一直都很想你……” 闻言,青年像是被她的话刺激到了一般,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林淳儿身子一颤,凝视着自己被青年握在手中的手,耳垂红了半边:“……将军的心意,淳儿知晓了。只要将军相信淳儿,那么淳儿也一定会等着将军的,不论、不论要经历什么困难……我都不怕。” 就像是鼓起了勇气一般,姑娘扑到了青年怀中,紧紧搂着他:“将军……江哥哥,淳儿可以那么喊你么?” 青年没有回答她,只是反手也搂住了姑娘。 不发一语的青年俯下身子,亲吻了抬起头要看他的姑娘。 林淳儿身子一颤,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而险些软了身子。她不由得瘫在青年怀中,任由他加深这个吻,感受到青年的手从她的腰移到了她的胸口,再从她的胸口移到了肩膀处,缓缓将她的衣裳解开。 姑娘没有挣扎,只知道双手紧紧攀着青年的衣裳。 肩膀处的衣裳被青年轻而易举的褪了下来,露出了大片香肩。肩膀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之中,不由得让她再度瑟瑟发抖了一下,又更加的靠近了青年,在亲吻之中同他喃喃:“会、会被人看见的……” 话是那么说,姑娘的手却也沿着青年微微松开的衣衫伸进了他的胸膛。 白嫩细滑的手指落在了青年结实的胸膛之上,引得二人都微微有些气喘。 “江哥哥……”林淳儿被他亲吻的有些忘情,任由青年压着自己就要试图放倒在地上,“淳儿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青年依旧没有作答。 旋即灯火通明,伴随着一声震怒:“放肆!!” 已经接受黑暗的眼神突然接收到大片光亮,林淳儿不由得受到刺激的闭上眼睛,下意识的朝着说话的人看了过去。她揪着青年的衣衫,往他怀中躲了躲,再重新睁开眼睛时便望见了眼前震怒的帝后,以及一群黑压压的围观人群。 林淳儿的脸色旋即变得苍白无比。 她的双眸泛出眼泪,梨花带雨的望向了帝后,徒然僵住,整个人不可置信的站在那里。身边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开了她,低着头跪在了地上,而林淳儿却没有动,只是怔怔然的,凝视着站在勃然大怒的皇上身后的冷淡青年。 江暮行漠然凝视着她们,疏离而又淡然。 可他站在皇上身后,跟着众人一起来的。 那……约她来的,同她忘情亲吻的人…… 又是谁呢? 林淳儿的衣衫还未曾拉好,眼角还带着未曾褪去的情欲之色,显得妖媚而又清纯;她不知所措的站着,梨花带雨,这两种相对的气质在她的身上不但没有违和,反而衬托的姑娘有种别样的感觉,比起平日里更加的美丽动人。 皇上震怒,尚且不等继续说话,便见一道人影匆匆而来。 原在人群之中的宋岸不知道什么时候褪去了外衫,急匆匆的奔到前方,将自己的衣裳披在了林淳儿身上,伸出脚便恶狠狠的踹翻了跪在一旁的侍卫,怒声道:“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敢如此折辱林姑娘!” 谢晚棠心情复杂的看了眼林淳儿,又同宋遇交换了一个视线,眼底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情绪。 倒是宋岸……着实让她们惊讶了一下。 林淳儿迷茫的抬起头看向了护着自己的宋岸,眼泪措不及防的掉了下来。 眼看宋岸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做出这种行为,皇上脸色铁青:“宋岸!你在做什么?!这女子竟公然之下同人私会,又行如此苟且之事,实在是放荡!你身为一个王爷,竟也半点礼数不知!你还不滚下来!” 将林淳儿护在身后,宋岸又恢复到了那副温和的模样。 他低着头,撩开衣摆缓缓跪在了皇上面前,语气自责,亦有痛苦:“此事同林姑娘并无什么关系,是我不知礼数,倾慕林姑娘许久,妄在此同她相见,我身为王爷……林姑娘不能拒绝我,不得不应约而来,亦是我识人有错,以为替我办事的侍卫忠心耿耿,却不想他竟做出这种事情,欺辱了林姑娘。” “此事全是儿臣的错,同林姑娘没有关系,林姑娘平白受辱,实是——” “放肆!”皇上怒喝,断了宋岸的请罪,“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如今当着朕,当着皇后,当着你兄弟姐妹的面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皇上伸手夺过一旁丫鬟手中的灯笼便砸向了宋岸,怒道,“你堂堂一个王爷!如今疯了不成?!你都在疯言疯语些什么!?” 宋岸跪在地上,任凭皇上怒骂,依旧面不改色,如山一般岿然不动。 谢晚棠有些于心不忍,移开视线看向了林淳儿。 那灯笼砸在了宋岸的身上,又落在了地上,便落在了林淳儿的脚下燃烧了起来。 姑娘似乎是被吓傻了,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伏倒。她茫然的看着脚边燃烧的灯笼,下意识的退开两步,又迟疑的看向了宋岸,再度缓缓地移开视线,看向了跪在一旁一声不吭的侍卫,望见了一张熟悉的脸颊。 姑娘忽然激动起来:“是你!方才是你骗我说是江少将军约我在此见面!怎么、怎么会是你!” 话一出口,众人的脸色便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视线落在了方才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约林淳儿的宋岸,以及抱臂而立没什么情绪的江暮行。 长宁脸色一变,恼怒的瞪了一眼宋岸,又暗自瞪了一眼林淳儿。 江暮行站在月色之下,如玉树桂枝一般,光风霁月。闻见林淳儿的话语,他漆黑的眸色只是在跪在地上的侍卫身上转了一转,旋即嗤笑一声,漠不关心的收回了视线,全然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反倒是宋岸,身子微微僵住,神色也有几分僵硬:“淳儿受惊,有些糊涂——”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林淳儿一副要冲过去的姿态。 宋岸迅速起身,将忽然激动地要去踢那侍卫的林淳儿抱在怀中,压低声音道:“淳儿,皇上面前不可失仪……淳儿!!” “九王爷!”皇上也不念宋岸的名字,一字一顿道青年的封号,“放下你怀中的女子,朕——” “父皇。”再度打断皇上的话语,宋岸低声重复道,“是儿臣的错,是儿臣强权要淳儿来此赴约,并非淳儿的错,淳儿因儿臣的错受此磨难,必然是受了惊,有些神志不清,说话不免得也有些糊涂……并非她本意。” “请父皇念在淳儿受惊过度之下,莫要为难淳儿,一切都是……”青年顿了顿,放开林淳儿,缓缓再度跪下,朝着皇上郑重的俯下身子,低声道,儿臣的错,请父皇责罚儿臣,莫要责罚淳儿。” 长宁公主的脸色早已难看至极,她看了一眼漠不关心的宋遇,又看了一眼没什么情绪的江暮行,这才缓缓放下心。 拉了拉皇后的手,长宁公主道:“九哥,你是不是被她蛊惑了?林淳儿究竟有哪里好,教你同九嫂和离了,如今你都见她……都见她这幅样子了,你怎的还看不清她的真面目呢!九哥!你是不是疯——” 宋岸缓缓抬起头,平静地直视长宁:“儿臣同淳儿相识已久,淳儿性情纯良,绝不可能做出这些事情。” 他掉转视线,看向了宋遇,道:“淳儿对儿臣,对七哥都有救命之恩。试问能够对一个陌生人伸出援手的姑娘,怎么会是一个心肠恶毒的姑娘呢?她向来胆小,今日是儿臣强求,自然不是她的错,淳儿为人,七哥……你难道不知晓么?” 莫名其妙被点名的宋遇内心:……我不知道,我看不出来她纯良,为什么要问我,我是个失忆的人啊。 然而他被人注视,面上却懒洋洋的,只是蹙眉似在思考:“我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只是醒来那几日,林姑娘的确衣不解带的守在床榻前照料于我,我很是感激,却也不敢做什么保证,此事我无能为力。” 听到宋遇的回答,林淳儿猛然抬起了头,绝望的看向了宋遇。 宋岸弯起唇角,似是嘲笑了一声:“好……好!七哥,你好!”他转头看向了那侍卫,平静道,“究竟是谁给的胆子,让你胆敢如此折辱林姑娘?你若是说出来,本王便给你个全尸,若是有所隐瞒,休怪本王无情!” 那一直跪在地上的侍卫缓缓的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宋岸,又看了一眼林淳儿。 侍卫生的有几分英俊,看向林淳儿的那一眼有几分无可奈何,亦有几分复杂,尤其是迎上林淳儿怒瞪他的视线时,侍卫甚是弯唇苦笑了一下,很快低下了头,平静道:“正如九王爷所说,是属下奉九王爷的命令强行要求林姑娘来此,后又见色起意,一时鬼迷心窍才欺辱了林姑娘,与林姑娘并无关系。” 侍卫的语气平静地不得了,反倒是平添了几分怀疑之色。 ……若真的是见色起意,方才为何同林淳儿对视之时他的表情如此异常,倒不像是同林淳儿不认识,反倒像是同林淳儿早就认识一般,为了保她圆谎一般才如此言语。 侍卫的表现不由得引起众人的怀疑。 “儿臣愿意为淳儿担保!”宋岸移开视线,看向了皇上。 平静而又决绝。 沉默许久的皇上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宋岸,又看了眼披着宋岸衣裳在瑟瑟发抖的林淳儿。 天子敛去了怒气:“荒唐。” 言罢,皇上拂袖,震怒而去。 第八十章:后续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你简直荒唐!” 伴随着一声震怒,茶杯从天子的手中飞了出来,狠狠地砸向了跪在地上的青年:“枉你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往日里连太傅都夸你明理知德,内敛稳重,远是朕几个儿子之中最为有出息的一个!可是如今你再看看?” “你去听听如今你的名胜堕成什么样子了!” 又是一盏茶杯砸到了青年身上,沿着他精致昂贵的衣衫滚落在地。 方才的茶杯砸到了他的头,青年的额角便破了一处,鲜红的血迹沿着额角滴在了衣衫上。青年仿若未曾感觉到什么异样,脊背挺直,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仿佛仍旧是那个温和谦逊的九王爷。 宋岸垂着眼睛,唇畔带着一贯温和的笑意,视线却落在了自己被茶水打湿的衣裳上。 天子立在书桌之后,抄起桌上的奏折便再度朝着宋岸砸了过去,气恼道:“你看看!你再看看如今这些折子都是如何参你的!看看他们都是如何议论你的!都是如何请朕处置你同你护着的那个妖女的!” “父皇。”宋岸开口,拱手拜了拜,“淳儿不是妖女。” 语气不急不躁,像是平日里回答天子的提问一般轻松平常。 却叫天子的脸色愈发难看,恨恨的抓起桌上的砚台又朝着宋岸砸了过去,冷声道:“你怕是疯了!那女子私会他人,不顾廉耻做出那些事情!她如此不守规矩,败坏清誉!你分明亲眼所见却还如此护着她!她不是妖女是什么!” 宋岸喜欢月白色长衫,绣着节节竹叶,清雅而不失精致。 如今他精致的衣裳上先是被茶水打湿,又混上了漆黑的墨汁。 奏折在他身周围滚落了一地,砚台在脚边咕噜噜的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下。宋岸依旧脊背挺直,双手握拳置于半空,语气仍旧温和,却有几分服软之意:“父皇,我是真心喜爱淳儿的。淳儿年幼,亦心无城府,不知晓宫内这些明争暗斗,遭人算计才有今日这一遭,是儿臣无能,护不住淳儿,让父皇您也误会于她。” “当年,母后身为庶女,您也执意想要娶母后为太子妃,是因为父皇您真心喜爱母后,便想把最好的都给母后。”他的唇畔挂着一抹和煦的笑容,坦然大方,“儿臣亦然,淳儿她端庄得体,蕙质兰心——“ 宋岸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天子看向他,眼底乌沉沉的,狠厉一片。 青年便止住了话语,却仍旧抬着头同天子对视。 桌上已经没什么可扔的物品了。 天子负手立在书桌之后,冷淡的凝视着宋岸,眼底酝酿着滔天巨浪,反倒是轻轻笑了一声:“哦?你倒是甚知朕的心意了?你母后虽是庶女,但她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从不曾与人做出如此败坏门风之事,她身为皇后几十年,对待后宫嫔妃从不偏私,对待你们几个兄弟姐妹也无甚偏心之举,可谓是一视同仁。“ “可如今,你却将她同那个不知羞耻的女子比作一处。” 天子怒极反笑:“你可真是朕生朕养的好儿子!” “出去!跪在书房门口!跪到晚上再回府!好好想想你到底是不是疯了!” 天子转过头不再看他,疲惫道:“若是你非要护着那个女子。” “朕瞧着,你这个王爷便也莫要当了。” 仔细将天子脸上的表情一寸寸的收入眼中,宋岸挺直脊背,朝着天子伏下身子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温声道:“是,儿臣领命。”言罢,青年缓缓起身退出了书房。 ****** 回朝宴出了这样大的丑事,到底是没办法再继续办下去。 “晚晚,在这里稍微等一会儿,等事情结束了,我们便回去了。” 谢将军夫妻俩还要同皇上说些事情,是以没办法如同旁人一般先行退开。回朝宴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们也不放心让谢晚棠一个人回去,想了半晌,最后还是将谢晚棠带到了人较多的御花园门口,恰对着书房小径。 谢晚棠“嗯”了一声,看向了不远处的林淳儿。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是当着文武百官以及周来使的面,这已经不单单是天子震怒那样简单。那个侍卫被拖下去当场处决,林淳儿几乎被吓晕了过去,又因为宋岸执意护着,众人一时之间倒是不太敢动这位姑娘。 如今她便披着宋岸的衣衫,孤零零的坐在一侧的石头上。 “到底是狐狸精,竟然把九哥蛊惑成了这幅样子!”长宁公主瞪了一眼那孤零零的身影,转过头便同身侧的人交谈,“出了这样的丑事,父皇本该将她处死的才是!九哥到底是吃了什么迷【魂】药,教她迷成这个样子!” 不知何时换了一身衣衫的李自香站在暗处,看了一眼林淳儿,便淡定的收回了视线,同长宁公主并肩。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公主抱怨,并没有搭腔:“公主,那侍卫已经死了,那他的家人……?” 侍卫是由长宁公主找来的,用那侍卫的家人威胁了他,让他听吩咐假装成江暮行同林淳儿苟合,在被抓到之时要做出一副同林淳儿是旧时【情】人的模样,再为了保全林淳儿而自杀……这样长宁公主才会放过他的家人。 闻言,长宁公主蹙了蹙眉头,不耐烦道:“一同杀了,斩草除根。” 藏在假山堆后的青年微微直起了身子,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走过去的长宁公主一行人,挑了挑眉头,似乎是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公主都应该是貌美如花,心地善良的,怎么……这个看着还挺狠毒的。” 探出一个脑袋看了看长宁公主的背影,端宁又藏了回去,懒洋洋的嗤笑一声:“她也配跟我比?” “你去瞧瞧晚晚么?”端宁微微正了正身子,低声道,“我得先回去了,否则母后一会儿怕是又要训我了。如今你们二人都是失了记忆的人,注意些分寸才是,有什么事情记得来找我。” 宋遇点了点头,目送端宁离开,便看向了谢晚棠。 与此同时,那边迟疑许久的谢晚棠接过丫鬟手中的外衣,同她道了一声谢,抬起步子走向了林淳儿——林姑娘方才在拉扯之中将身上的衣裳也被拉扯坏了,如今虽然她紧紧捂着,但是到底还是透出了几分狼狈。 抖开外衫,谢晚棠将衣衫披到了林淳儿身上:“……许是还要坐很久,天气有些凉了。” 坐在石头上的姑娘迟钝的看了一眼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衫,又抬起头看向了蹲在自己面前的蓝衣姑娘。她像是迟疑了片刻,才认出了来人是谁,楚楚可怜的模样瞬间变得有几分羞怒:“看到如今的境况……你可满意了?” 要装作失忆的谢晚棠按捺住怼她的想法,淡声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说罢,她站起来便打算离开。 在她站起来的瞬间,林淳儿也站了起来。披在身上的外衫落在了地上,林淳儿却只是紧紧地盯着谢晚棠,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哽咽着道:“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了!若非是你、若非是你……我何以落得今日的境况?谢晚棠,你为何非要针对我不放?你为何就不愿意放过我?你非要将我糟践成这个样子才好么?!” 林淳儿一向柔柔弱弱的,但是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却十分之大。 谢晚棠蹙起眉头,伸手毫不犹豫的甩开了林淳儿的手臂:“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柔弱的林姑娘被她那么一甩,单薄的身子便也朝着一旁歪了歪,看着就像是因为她的力道而被推倒的样子——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客气的扶了一把林淳儿的手臂,便将她整个人牢牢地稳在原地。 而因甩人往后退开两步的谢晚棠亦撞上了一个厚实的胸膛。 眼泪从脸颊划过,林淳儿以一副标准言情女主的莲花姿态转过头,楚楚可怜的看向了抓着自己手臂的人:“遇哥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淳儿的……你看,她总是、总是如此的为难于我!” 她转头就想要指责谢晚棠,然而视线落在了扶着谢晚棠的人身上时,姑娘整个身子便忍不住僵住了。 宋遇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林淳儿的手,抱臂退开一步,懒洋洋的看向了她指的方向。 谢晚棠往后退开的时候撞到了青年。 白衣青年站在她身后,伸手扶着她的手臂,将她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护在怀中,语气温和的同姑娘正在解释:“我方从皇上的书房出来,现下你父亲同你娘亲都去了书房,我受谢将军多年指点,交情原在,他托我来看顾你。” “……江哥哥,你为什么那么对我?” 见江暮行全然不看自己,林淳儿站在原地,外衫未能完全挡住她【裸】露的肌肤,仍旧露出了几分【春】色,柔弱的姑娘则是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一副伤心欲绝的姿态凝视着青年:“我以为……你同旁人不一般的。” “……方才我以为是你约淳儿的,淳儿才斗胆、斗胆想要娶见一见你的……” 宋遇最是受不得林淳儿这幅自作多情婆婆妈妈的模样,旋即在她开场之际懒洋洋的打断了姑娘。 “我瞧着,林姑娘怕是同江少将军有些旧事要叙叙的。”宋遇漫不经心道,“我同谢大小姐在这里,倒是有些许碍眼了,既然如此,将军同姑娘便慢慢说话,我们上一旁去,也免得你们不方便。” 说罢,青年伸手拉过谢晚棠的手臂,不容分说将她拉到了一旁。 江暮行微微蹙眉,本是准备将人拦下,却见谢晚棠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湿漉漉的,又有几分不可抑制的难过。 将人顺利的拉到了一旁,宋遇旋即松开了手,还同她保持了一段距离,免得旁人见了又要闲话些什么。表情在众人看起来十分不耐烦的七王爷开了口:“棠棠妹纸,虽然但是吧……你干嘛去招惹那林淳儿。” “……我也没打算招惹她。” 谢晚棠闷闷的看了一眼那边。 江暮行跟林淳儿站在一处:白衣青年背着烛光,单手搭在腰间的扣刀之上,微微低首凝视着身前的姑娘,疏凉却又带着温柔。粉衣姑娘仰起头看着他,眼底满是信赖与期待,手微微握拳置于胸前,向着青年微微靠近。 一副全然信赖青年的姿态。 她郁闷的收回目光,低声解释道:“我就是看她衣服坏了……你看古代讲究那么多东西,她一个女孩子,衣服破了站在那里到底也不好看,我就想着给她披个衣服,然后她爱干嘛干嘛,我怎么知道她就莫名其妙朝着我发脾气……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她心情不好的原因,这种事情放她身上,可能的确是挺难过的吧。” 宋遇嗤笑一声:“现场没有查出什么迷情药【催】情剂的。” “这意味着什么?”他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林淳儿,“这意味着林淳儿在神志清楚的情况下主动跟人家抱在了一起,我们过来的时候没有听见什么挣扎的声音……放在现代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但是放在古代,林淳儿是怎么在没有确定对方身份的情况就就主动投怀送抱的?这女主很有问题啊。” “不过宋岸那么痴情我是没想到的……” 宋遇心情复杂道:“这事儿一出,宋岸在父皇那里的好感度也差不多彻底清零了。” 他叹气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顿了顿,青年又补充道:“狗熊也是。” 第八十一章:机会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江哥哥……” 林淳儿微微攥紧手中绣帕,梨花带雨的凝视着面前的青年,启唇唤对方的名字。 江暮行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林淳儿含泪的双眸,视线淡淡的移开了,落在姑娘脚下的衣裳上,温声道:“我方才从皇上的书房出来,你有什么想要同我说的?” 林淳儿满怀期待的凝视着他,声音柔柔弱弱的。 “方才的事情……你听我解释。不是九王爷,我并未同他有什么约定,是自香喝醉了,我陪着她来外面醒酒,那个侍卫说他是、是江哥哥你派来寻我的,可是他骗了我。” “他还……”林淳儿微微垂下头,哭的甚是委屈,“江哥哥……他们如此欺负我……” 江暮行在姑娘柔弱的哭声中温声开口:“林姑娘,我方从皇上的书房出来。” 闻言,林淳儿泪眼朦胧的抬起头,不明所以的凝视着又重复了一遍话语的青年,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哭泣着询问:“皇上……要处罚淳儿了么?他是不是要……杀了淳儿?” 江暮行的唇角微微扬起了一道细小的弧度,而后又迅速抚平,快的几乎没能让人发觉。 他温和道:“我去之时,皇上很是生气,”青年顿了顿,凝视着姑娘的眸色没有丝毫异样,偏生语气温和的有些嘲意,“九王爷被罚跪在书房外,许是被皇上砸伤了,有些严重。” “说到底,九王爷是为了袒护林姑娘才被皇上责罚。” 江暮行缓声道:“可是林姑娘见了我,却不问上一问九王爷被皇上传去境况如何,也不担忧护着你的人,却想着同我解释这些……九王爷口口声声说你良善,我却瞧不见。” 全然没能想到江暮行说出口的会是这些话,林淳儿怔怔然的看着他。 她一心想着自己原本就配不上江暮行,可是有了宋岸宋遇两位王爷的帮忙,她便觉得身份不成问题;可是今晚她满心欢喜以为要同江暮行定情,却不想遭人算计,在众人面前失了清白,尤其是叫江暮行见着了她同人搂抱在一处的模样。 林淳儿满心慌乱,只想同江暮行解释清楚,叫他明白自己是受人诬陷,心中喜爱的其实一直是……她笃定只要有宋岸跟宋遇,那么她就一定不会有事情。 宋岸毕竟是个王爷,是皇上的亲生血脉,即便袒护于她也定然不会出事。 只要让江暮行明白,不误会于她……其他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 她下意识的迎上了江暮行的视线,喃喃解释道:“九王爷他、他很聪明……” 江暮行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温声同她道:“是了,九王爷他往日一直都很聪明,”话里有话的青年顿了顿,看了眼不远处正在同宋遇讲话的姑娘,复收回视线,“林姑娘既然都不担心,江某自然也没什么可担心,至于方才的事情——” 青年依旧噙笑,语气却没什么温度。 “同江某没什么关系,江某亦不在乎,也请林姑娘自重。” 林淳儿一直怔怔然的看着他,也同青年的视线一同看向了不远处的姑娘。 望见笑语嫣然的姑娘时,她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帕,眼泪再度掉了下来:“又是因为她……又是因为谢晚棠同你说了些什么,往日你不是这样的……江哥哥……” 青年已经抬了脚,毫不留恋的侧过了身子。 闻见了姑娘的话语,他顿了顿,淡声道:“林姑娘,我家里无女,担不起一声哥哥。” 林淳儿下意识的跟着他的脚步往前,指腹抓空青年白色的衣角。 四周异样的惊呼声传入她的耳畔,导致姑娘硬生生的止住了步伐,有些胆怯的看了一眼周围纷纷避开她视线的人群,近似于狼狈的退回到原地,抱住自己掉眼泪。 她闭上眼睛,忍不住去想方才江暮行的神情。 分明往日里宋遇对她款语温言的,江暮行对她也和颜悦色,府中每个人都不敢轻慢她院落中的事情,可是后来、后来怎么就变成了现下这副模样…… 指腹狠狠揪紧裙摆,林淳儿忽而睁大了眼睛看向了谢晚棠。 ——是从她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 ——是谢晚棠的错,一切都是她的错。 脑海中想起了林嬷嬷死前的话语以及宋岸每每安抚她的劝慰,林淳儿重新将头埋进了膝盖之中,低声而又坚定的安抚自己。 没关系的……她可以把属于自己的都抢回来的。 ****** “早些时候听闻九王爷夫妻双双失忆了,本王一直没有机会拜访二位,外头一直说二位关系不大好,本王今日瞧着,却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宋遇跟谢晚棠嘀咕之际,旁边忽而投下一道人影。 周太子踏着散漫的步子懒洋洋的走到了两人身侧,视线落在了二人身上,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打量之色:“七王爷分明很是关心七王妃才是,哦……如今该称为谢大小姐才是。” 穿越二人组交换了一个视线。 小戏精宋遇学着周知衡的样子,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本王醒过来那几日,来探望本王的兄弟姐妹多得不得了,本王却没有见过你,你是本王的哪个兄弟?” 比较担忧周知衡听到了多少的“失忆人士”谢晚棠亦是一脸无辜。 “不知道这位王爷是……” 周太子微微蹙了蹙眉头,旋即又抚平眉头,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这对前夫妻,不急不躁的做了自我介绍:“是本王疏忽了,七王爷失忆了,自然不记得本王是谁,眼拙将本王认出了兄弟,也不是七王爷的过错。” 宋遇:艹!这只狗骂我眼睛瞎! 他及时冷笑一声,截断了周太子要继续的自我介绍,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本王说呢,那些个兄弟姐妹都随本王一样长得很是好看,怎么出了……” 宋遇挑剔的上下看了一眼青年,微笑着补完下一句:“你那么一位。” 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嫌弃,周太子的脸色微微一僵。 尚且不等他反击,一旁的谢晚棠忽而出声,又将预备反击的周知衡给打断。 “江暮行。” 谢晚棠一直留意着旁边的动静,见江暮行往回走了便下意识的往前两步朝着他走了过去,视线越过青年悄悄地看了一眼他身后有些颓废的姑娘。 不着痕迹的将身后景象挡住,青年温声道:“笑的那么开心,在说些什么?” “阿遇同我说,阿芸之前被姨母带回去了,让我一会儿不必再去端宁宫中接阿芸了。”谢晚棠也不知晓他为什么要挡住自己的视线,倒也没有继续探究。 江暮行看了一眼懒洋洋的宋遇,又看了眼脸色铁青的周太子。 前者虽然傲慢但却很是好脾气的朝着他点了点头,后者则是冷笑一声,抱臂道:“早就听闻江少将军爱慕着众多,但却不近女色,今日见了果不其然,那么个娇滴滴的姑娘——” 他话还没说完,宋遇不耐烦道:“这也听说那也听说。” “你是哪里来的土包子?” 周知衡:“你——” “江少将军若是无事,不妨先将晚棠送回去吧。” 宋遇却不再继续理会已有几分恼怒的周知衡,反而转首看向了江暮行。 “我瞧着晚棠有些疲惫的模样,她大病初愈,还是多加休息为好。”宋遇担忧的看了一眼谢晚棠,朝着她眨了一下眼睛,“本王还有事要处理,不知可否劳烦江少将军?” 宋遇心中想着在为自己的战友追夫制造机会,还能刷一波大反派的好感。 美滋滋的青年却未曾注意到大反派眸色微微转变,隐有暗波。 “那便有劳王爷稍后转告谢将军一声。”青年语气依旧温和。 谢晚棠轻轻咳了一声,伸手握拳掩住唇角时漫不经心的翘起了大拇指,对着宋遇比了个“棒”的手势,而后又自然的放下来,对上江暮行的视线:“有劳将军。” 见三言两语人就散了,周知衡微微皱眉:“你们——” 目送谢晚棠江暮行二人转身离开,宋遇连一个目光都懒得施舍给周知衡,转头就走向了不远处抱着自己双臂哭泣的林淳儿:“九弟将所有责罚都担下了,你随我回去么?” 宋遇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想搭理林淳儿,但是诚如谢晚棠所说,林淳儿好歹是一个姑娘家,在这种封建古代被如此算计,丢了清白毁了声誉,留在这里到底多加被人看笑话。 抱臂的姑娘抬起了头,无辜而又可怜的看着单膝蹲在面前的青年。 她怔怔然的凝视着宋遇,声音带着几丝绝望:“遇哥哥……淳儿没有,淳儿真的没有,你相信淳儿么?我真的……没有做出那些事情,也不认识那个人……” 宋遇点了点头,放柔了语气:“我相信你,此事必然有诈。” 仿佛寻到了希望一般,林淳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不由得伸手抓住宋遇的手臂,哽咽道:“淳儿就知道遇哥哥是在乎淳儿的!遇哥哥是会相信淳儿的!” “淳儿不认识那个人,是被人算计的。”柔弱的姑娘哭出了声,“一定是谢晚棠——” 肯定的名字才喊出声,林淳儿便瞧见面前的青年温和的神色沉了下去。 “遇哥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还在被谢晚棠蒙蔽呢?!”林淳儿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手指也不由得微微用力攥紧他,“只因为她生的好看?你……你知不知道她用那副模样欺骗了多少人?遇哥哥你不能被她继续欺骗了呀!” 宋遇的眉头不由得深深皱起。 指责的话语触及到姑娘面容上的泪痕时,又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宋遇勉强缓和口吻,同她解释:“林姑娘,你听我说,晚棠她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或许她之前的确对你做了些……不好的事情,但如今她失去了记忆,也同以往不一样了。” “若是你愿意肯同她好好——”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面前的姑娘松开了手,往后退开,无助的看着他掉下了眼泪。 “遇哥哥,你真的疯了……” 林淳儿哭着说:“谢晚棠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才叫你如此袒护于她?你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是……却还是对我,这样袒护于她,让我伤心!” “她在围猎场放火想要置我于死地,如今又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毁了我的清白!” “你究竟是为什么还在袒护她,还如此不相信我——” 宋遇猛然站了起来,皱着眉头,压抑着怒意。 他看着林淳儿,语气平淡道:“我只问你,你要不要同我回府。” 林淳儿仰头看着这个跟自己相处了十几年的人,微微勾起了唇角。 姑娘在哭,亦在笑。 她也很坚决:“我不愿意。” 第八十二章:引诱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好。” 宋遇平静地点了点头。 在林淳儿的记忆之中,宋遇从来没有在她难过之时弃她而去,反而会温声细语哄着她,无论她多么气恼宋遇,青年只会笑吟吟的哄着她,宠着她。 更何况是在今日她遭受这样大欺辱的境况之下。 林淳儿仰起头看宋遇,眼泪从她的眼眶之中掉了出来。 姑娘却没有哭出声。 她只是睁大眼睛,固执的看着宋遇弯腰捡起了地上那件衣裳。 青年抖去衣裳上面的尘土,动作温柔的给她披上,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凝视着青年完全不拖泥带水的动作,林淳儿险些哭出声来。 她咬紧自己的唇角,赌气一般把头偏过头,而后缓缓低下头,指腹紧紧揪着方才青年给自己披上的衣裳,一声不吭的掉眼泪。 全程围观了二人行为的周太子倚靠在柱子旁。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宋遇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林淳儿身上披着的两件衣裳,微微压低了声音同身后人道:“我怎么瞧着,这几个人有些许猫腻呢,瞧着真是有意思。” 一直跟在周知衡身后的青年军师微笑不语。 周知衡又靠在原地瞧了片刻,缓缓笑了起来。 “我许是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了。” 周世拱了拱手:“太子一向聪慧。” 他从怀中摸出一方手帕,双手呈上给周知衡。 青年偏过头看了一眼那方手帕,挑起眉头笑了笑。 “你也有些意思,这些个东西也能准备上。” 他拿过周世手上的帕子,迈步朝着安静垂泪的姑娘走了过去,俯下身子蹲到了她面前,同姑娘平视着,语气担忧又无奈:“林姑娘,外头天冷,不若入内室避避风?” 将帕子递到姑娘面前,周知衡伸手为姑娘整理额前碎发。 他的语气温和,不带鄙夷:“冒犯了。” 林淳儿因为他的动作,下意识的往后避了避。 视线落在青年手中的一方锦帕上,她缓缓抬起头,迎上青年的目光。 担忧的,关切的,怜爱的。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落了下来,林淳儿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我没事的,岸哥哥被罚跪在书房,那我就在这里坐着等他……我不冷,太子不必担忧我的。” 青年叹了口气,捏着手帕为她擦拭眼泪。 林淳儿一边落泪,一边哽咽道:“太子殿下,您看见了整个过程却还愿意……” “您是从刚刚开始,唯一一个愿意关心我冷不冷,同我说上几句话的人了。” “遇哥哥同我相识那么久……他都不愿意……可您才见过我几次……” 周知衡一脸怜惜的凝视着她:“本王同姑娘虽然只有几面之缘,可每每姑娘总是在受人刁难,却也不愿予人为难,可见姑娘秉性良善,心无城府,自然不会是今日所见之人。” “此事想来定然是受人算计,奈何本王并非你们大宋人士,无法插手此事。” 听见周知衡略微打抱不平的语气,林淳儿更为感动。 她点了点头:“诚如太子殿下所说,今日之事必然是有人算计于我。” “可我并无什么仇敌,若是仔细想想,便只有谢晚棠待我不满,可遇哥哥不相信我……” 她说着说着又掉了眼泪。 周知衡倒也未曾见过这样可以落泪的姑娘。 他更为怜惜的看着姑娘:“皇室中人,自然不可用情论事。七王爷同九王爷都对王位势在必得,若是有了定国公的助力,七王爷便势占半壁江山。” 林淳儿微微怔了怔:“遇哥哥同岸哥哥……会有兵戈相见的那一日么?” 旋即她又摇了摇头:“即便如此……可是遇哥哥为什么不同我说呢?他若是有心如此,那又为何要同谢晚棠和离呢,如今又费这些心力做什么。” “七王爷毕竟失忆初醒,未曾明白境况。”周知衡温声给她解答,“等七王爷全然弄懂了自己的境况,自然会重新步棋。况且,只有让谢小姐知晓他是真心的,在失忆后也彻底爱上了七王爷,镇国公才会更加心甘情愿的沦为七王爷的助力。” 似乎是被他说服了一般,林淳儿难过道:“难道就一定要争王位么?” “遇哥哥为了这些东西放弃了我同我们之间的感情。” “对于七王爷来说,林姑娘不如他的帝王梦重要。” 周知衡温声道。 “但是对于九王爷来说,林姑娘便比帝王位重要万分,从他今日所作所为便可知晓。” “九王爷心甘情愿护着你,甚至不惜放弃他的王位。” 林淳儿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裳:“不会的,岸哥哥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的。” “遇哥哥选了谢晚棠……谢晚棠那样恶毒的姑娘是不会带给遇哥哥任何帮助的,我会帮助岸哥哥的,让遇哥哥明白他今日的选择都是错误的。” 周知衡微微笑了起来:“好姑娘,真是聪明的姑娘。” “本王愿意助你们一臂之力,不知晓林姑娘同九王爷愿不愿意给本王一个机会?” 林淳儿坚定的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您是好人,淳儿会同岸哥哥说的,会很是感激您的帮助。” ****** “方才你同她都讲了些什么呀?” 谢晚棠拉了拉肩上的斗篷,装作不经意般询问走在身侧的青年。 江暮行看了她一眼,温声道:“并未说些什么。” 想起方才的景象,谢晚棠心想我信你才怪。 即便知晓江暮行并非真心喜爱林淳儿,但是想起书中的内容,以及江暮行演戏时对林淳儿吐露的一些真情告白,以及不要命般保护她的行为,谢晚棠便觉得心底堵得慌。 她偏头不看江暮行,脚尖无意识的踢着石子。 姑娘语气有些委屈:“你方才同她说了好久的话……我瞧见她的模样啦。明明将我的衣裳都丢在了地上,可是见你便笑了起来,那个姑娘真好看,你们是不是很要好呀……” 最后一句话宛如蚊子哼哼一般。 江暮行微微笑了起来:“我同那位林姑娘并非熟人,不过是往日救过她一次罢了,那次你也在,但你现下不记得了,方才我转告了她九王爷的事情,便没有其他的了。” 谢晚棠闷闷的“哦”了一声。 江暮行的语气便放得更为温柔:“为什么还不开心……晚棠。” 听见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嘴里念了出来,谢晚棠的耳垂微微泛红。 姑娘偏偏要偏过头,假装正常道:“没什么呀……只是觉得你好像有心仪的姑娘啦,我同你也不算是什么好关系,还日日麻烦你什么的……嗯?” 一滴凉意落在脸颊之上。 谢晚棠伸手摸了摸脸颊上的凉意,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天上。 扬起的脸便被雨点砸了个正着。 姑娘眨巴眨巴眼睛,还没来得及转头同身侧的人求证,青年已经撩开身上软白的斗篷搭在二人头顶,扶着姑娘的手臂带着她避到了一旁店铺的屋檐之下。 谢晚棠望着青石板被雨珠打湿,有些愧疚:“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方才在宫内时,谢晚棠便同江暮行说想要散步回府,待江暮行同意后,她便让疏影等人留在了宫内等着谢将军夫妻二人,同江暮行沿着街市缓步回去。 江暮行并无什么随从,让侍卫为他添了件斗篷之后,便陪着谢晚棠一同散步。 现下二人便在下雨的情况下,既没有车马也没有侍卫。 伸出指腹擦了擦姑娘脸上的雨珠,江暮行垂着眼眸:“并未,你莫要乱想。” 温热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脸上。 听着夜色之中下的滴滴答答的小雨,谢晚棠嗅着近在咫尺的木兰花香,视线落在了青年的衣摆之上,总觉得雨滴的声音同自己的心跳声莫名其妙的重合在了一起。 雨声滴答之中,谢晚棠听见自己的声音:“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呀?” 斗篷上满是江暮行的味道,落在自己头上撑着斗篷的手距离她的发丝仿佛只有一指一样,只要她再站的稍微直一些,或者只需要轻轻的抬起头,就能让青年的手落在自己发上。 属于她的声音还在继续:“喜欢像是林姑娘那样的么?” 就是有些细小,仿佛快要被淅沥沥的雨声吞噬。 初秋的夜色很是温柔,连夜雨都藏着几分惬意。 昏暗的月色之下,她跟江暮行在拥挤的屋檐之下,凑在斗篷之中避雨。这样的氛围下,若是男女朋友,可能就会肩靠肩的搭在一处,甚至是互相拥入怀中—— 谢晚棠却在想着原著之中那些关于江暮行的事情。 他在醉酒之时将林淳儿抵在墙上,微微低着头柔声询问她为什么不爱自己;或是江暮行在受伤之时将林淳儿护在怀中,温声安抚她绝对不会有事情;又或是青年重伤躺在床上,昏迷糊涂之时都在喃喃喊着林淳儿的名字。 就算书中结尾之时,江暮行坦然说往日一切不过是做戏,从未对淳儿动过心。 就算他在即将完胜之际,因为林淳儿穿了一件同自己白月光穿的一样的蓝色衣裙,而放过了林淳儿跟宋岸二人,自愿赴死。 她却总是忍不住想着那些做戏之中,江暮行有没有一时,或者一瞬间的心动过,又或者是其实他早对林淳儿动了心,不过是找了个借口放过了自己喜欢的姑娘罢了。 在茫然的姑娘纠结之中,身前的青年开口:“是不是我回答了你,你就能开心了?” 远山一般,悠远而又清雅。 十足纠结的姑娘低声道:“我才不会开心起来呢……” 江暮行轻轻笑了一声:“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林姑娘同我只是谈了九王爷的事情罢了,并未曾谈些其他的,我同她关系不大好,没有同你这样好,我也不喜欢林姑娘那样子的姑娘,我……” 仿佛意识到了青年要说什么,谢晚棠截断了他的话语:“可是她还那么喊你呢……” 声音又慌乱又紧张。 姑娘鼓起勇气:“她那么喊你呢,你都没有反对……她就那么喊你……” “江哥哥。” 第八十三章:江家哥哥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雨声如擂鼓般。 江暮行依旧撑着斗篷,防止檐下的落雨溅到姑娘身上。 温和清致的青年眸中含笑,凝视着站在自己身前,只是垂着头嘟囔的姑娘,却不想她措不及防抬起了头,眸如小鹿般清亮亮的回望了自己,大胆而又藏着几分期待。 江暮行柔声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青年偏生坦然,谢晚棠却慌张而又害羞的移开了视线。 姑娘假装好奇一般朝着街市上张望:“雨是不是下小了?” 视线落在姑娘微微发红的耳垂之上,江暮行将视线移向了姑娘耳垂下坠着的晶蓝色上,只微笑着正要开口,便感受到了一股血腥味涌上了喉中,伴随着一阵心口锐痛。 青年面不改色,将那股血味压下,依旧微微笑着。 丝毫没有觉察出青年异常的姑娘对于对方没有追问的行为微微松了口气。 她望着逐渐变小的雨,笑着顺口转变了话题:“这雨来的突然,走的也快,若是一直下的话,怕是一会儿爹爹跟娘亲经过时,就能捡到我们俩了。” 江暮行陪她一同看雨,温声道:“许是谢伯父就要训斥江某了。” “你大病初愈,我却纵你在雨中受凉——” “不是我提出要走路回去的么?”姑娘抬起头,眼底泛着惊讶,“分明江少将军身子不大好,却要陪着我任性胡闹,怕是叫爹爹知晓了,第一个训的人就是我了。” 江暮行轻声道:“伯父是不舍得寻你的。” 他同谢晚棠解释道:“边塞起了异心,谢伯父几日内就会离京,返回边塞的。”青年补充道,“你莫要担忧,只是些小争斗,于伯父而言不成问题,只是他不坐镇便有人闹事罢了。” 视线落在半空之中,江暮行道:“这几日伯父定会多陪伴你,自然不舍得责罚。” “等雨停了,江某送你回去,你大病初愈,还是要多加休息。” ****** 雨声滴答,在空旷的宫殿长廊之下更为突兀。 宋岸依旧跪在地上,脊背挺直,视线落在无人看守的廊下,想起方才天子对自己降下的责罚。青年神情温和,唇畔带着浅淡的笑意,不急不躁,十分平静。 打落在身上的雨珠忽而都消失不见,宋岸微微抬头,看见了头顶的油纸伞。 青年的眼底透出了几分好奇跟探究,看向了伞的主人。 同伞的主人对视瞬间,青年不由得怔住:“怎么没走?” 一袭粉裙拖地,身段窈窕的姑娘还披着一件属于他的衣裳,撑着一把素白的油纸伞,安安静静的站在他身后。她的头发依旧凌乱,因淋雨而紧贴在脸颊之上,不显狼狈,反惹怜惜。 林淳儿轻声答道:“因为我在等你。” 宋岸凝视着她,褪去愣住的模样,唇畔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不妨事的,父皇不会处罚我的,你莫要担心,也莫要在意,天冷,你先回去休息好不好?” 青年原本整洁而精致的衣裳被雨水打湿,衣角脏污了一大片。他表情平和,头发湿漉漉的,额角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但却依旧看得出有一道伤口。 “若是没有处罚,那么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林淳儿在他面前跪下,依旧将伞撑在二人头顶之上:“为了我这样一个同人私会的人,你被皇上责罚,甚至可能失去王爷的身份……这又是何苦,这样值得么?” 宋岸道:“你并未同他私会,你不认识那个人,我知道的。” 伸手拂去姑娘脸上的泪水,宋岸笑道:“我认识的淳儿是个良善的姑娘,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分明是有人陷害于你,我怎么可能会上当受骗呢。” 林淳儿哽咽道:“你才不了解我是什么人……” “我当然知晓。”宋岸柔声道,“淳儿,我甚是爱慕于你,当然知晓你是什么样的人,也愿意倾囊相护于你,区区一个王爷的位置罢了,怎么能同你相比呢。” 林淳儿撑着伞,向前扑倒在青年怀中。 看似亲密拥抱的姿态之中,林淳儿凑在青年耳畔低声道:“你看不上王爷的位置,是不是因为……你想要那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呢?” 因姑娘突然的动作,宋岸措不及防将美人搂在了怀中。 听见了她的问话,青年眸色微变,却也低声答道:“我的确是有那个念头,可是同你相比的话,那个位置也并没有你重要,即便是要放弃它——” “不。”林淳儿打断他,一字一顿道,“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要自己拿回来。” “这是你以前教给我的道理,你自己也不能忘记。” “周太子同我说,遇哥哥也想要那个位置,所以他放弃了我,选择了谢晚棠,”林淳儿揪着他衣服的手逐渐用力,“我要让他明白,他做出的选择是不对的,我也要让谢晚棠明白,即便是……生来娇贵,也未必能成为最后的胜者。” 周知衡? 宋岸眸色微变,却低声道:“你要同我一起,去对付你的遇哥哥么?” “……遇哥哥依旧如此待我,我很是难过,却也不愿意看你伤害他,答应我,不要伤害到遇哥哥的性命好么。”姑娘哀求道,“可是谢晚棠如此算计我,在人前毁了我的清誉,我不想放过她……我本不想伤害她的,是她逼迫我的,是她先逼迫我的。” 伸手拍了拍姑娘的脊背,宋岸柔声安抚自己的心上人。 “嗯,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今日我们所遭受的屈辱,总有一日会让他们悉数奉还。” 宋岸低声同她保证:“不过是区区一个王爷的身份罢了,失去的一切,我都能全部谋算回来,那些瞧不起你的人,总有一日我会让她们跪下恳求你放过她们。” “淳儿,相信我,我会让你成为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青年在雨中低声承诺,坚决而又冷漠。 林淳儿只是摇了摇头:“我不要这些,我只想要让……谢晚棠付出代价。” “好,”青年抱着她,吻了吻姑娘的发丝,“如你所愿。” 远在镇国公府门口的谢晚棠自然不知道宫内的男女主角在进展感情戏。 甚至还肯定且坚定的定下了她的悲惨结局。 她同江暮行走到了大门口,瞧见府门大开,门口却并没有人在把守。 姑娘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的看向了身侧的江暮行。 青年的斗篷沾了雨水,如今被他拢在一处,搭在了自己的手臂之上。 身材高挑的青年穿着合适的紧袖长衫,抬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镇国公府,自然明白府中有人在等身侧的姑娘:“别怕,想来有人在等你,进去吧,好生休息。” “你路上小心些。”谢晚棠叮嘱道,“回去最好喝碗姜汤,莫要受凉。” 青年温和的凝视着她:“好。” “我过几日还能去找你么?”顿了顿,谢晚棠又小声询问道,“若是、若是会给你添什么麻烦,我就不去了,我只是随口问一问……你莫要为难。” 拒绝的话语就在口边,他凝视着姑娘期待而又紧张的神情。 青年顿了顿,话到口边便变成了一声温和的“好”。 紧张的姑娘便松了口气,露出了欢喜的神色,连转身的脚步都轻松了起来:“那你走吧,我就在家门口了,不会出事的,我想看你走了再进去。” 江暮行见谢晚棠站在门口看他,便也顺从的笑了笑:“好。” 青年转身走入黑暗之中,才走了两步,便听见了身后姑娘的笑声。 “要早些回去呀,过会儿若是又下雨了,便要成了落汤鸡了呀,江家哥哥。” 步伐顿在原地,青年回身看向了笑语嫣然的姑娘,片刻后轻轻笑了一声。 “好。” 目送江暮行清隽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谢晚棠轻轻舒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奔入了院落之中。 “晚娘。” 身后忽而传来了郭夫人的呼唤。 谢晚棠止住了脚步,转头望见了郭夫人站在门口的阴影之下。 她见郭夫人一步一步从暗色之中走了过来,不由得有些做贼心虚的看了一眼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口:“姨母,你怎么、怎么在这里等我呀?外头天冷的……” 疏影虽然是在宫内等着谢将军夫妻二人,却还是差人先回镇国公府上通知了一声,是以郭夫人安置了谢芸,算着时间便早早来到了门口等着谢晚棠回来。 远远瞧见姑娘的身影在街口逐渐出现时,郭夫人亦瞧见了姑娘身侧的青年。 郭夫人想了想,便招了招手,吩咐门口看守的侍卫退下。 当然,谢晚棠是不可能知晓的。 郭夫人笑吟吟的凝视着自家姑娘左右飘忽的视线:“方才下了雨,我担心你,这才在门口等着呢。晚娘,我可不冷,我瞧着,有些人怕是也不冷呢。” 谢晚棠避开她的视线,小声询问:“姨母,你听、听到了什么么……” “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大好使了,”郭夫人捶了捶自己的肩膀,状似不经意道,“也没听见有人在门口说话,没有听谁喊了一声什么,啊……什么江家哥哥的。” 这不是全部听见了么!!! 谢晚棠顿时脸颊微微泛红,拉着郭夫人的袖子抗议道:“姨母,你别、别说了!”姑娘不好意思的揪着她的袖衣,“你都听到啦……那你可不要同娘亲她们说呀?” “我瞧瞧,晚娘你这是害羞了?”郭夫人摸着谢晚棠的脑袋,故作困惑道,“让我想想,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我家的晚娘也会害羞呢?难道——” “我困啦!我突然觉得好困!” 姑娘伸手将兜帽带上,裹着斗篷便朗声朝着郭夫人道:“姨母我去睡觉啦!若是爹爹娘亲回来了,姨母差人来同我说一声,我去休息啦!你们也早些休息!” 郭夫人望着姑娘飞奔的背影,斗篷在她身后飞舞。 “江少将军年少有人,又生的英俊,同我家晚娘倒是般配得很……” 郭夫人自言自语道。 比起那什么七王爷可真是教她满意太多了! 第八十四章:误会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更深露珠,街市上空无一人。 江暮行沿着闹街走向江府的方向。 “主子。” 暗影自夜色之【中】出现,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落在青年身侧,恭恭敬敬的接过了青年手上的斗篷,低声道:“马车已——”还没说完的话语断于青年抬起的手掌之中。 暗影便不再出声,伸手将手中的另一件白裘披到了青年身上。 做完这一切动作之后,他福了福身子,旋即又无声无息的藏入了夜色之中。 严绪正在江府门口等着江暮行。 青年在初秋摇着扇子,也不知道是在散热还是在端着架子。 见青年信步悠闲而来,一张清隽的容颜几乎没什么血色,薄唇挽起了一个温和的弧度,瞧着温柔而又有几分沉郁之色,分明是上好的容颜,却引起了严绪的不满。 将折扇往手中一合,严绪冷笑道:“瞧瞧这是谁,江少将军还知道回自己家呢?” 视线淡淡的掠过严绪的面容,江暮行掩唇咳出血来。 他浑然不在意的伸出指腹抹去血迹,唇畔带着笑:“你又想说些什么。” “……我不是想制止你陪你那位心上人花前月下。” 眼见青年嘴角殷红色,严绪微微蹙眉,不由分说将青年的手抽了出来,搭上青年的脉搏之时便微微皱起了眉头:“但你须得知晓,你的情况很是糟糕——” 极冷淡的看了眼严绪,江暮行淡声道:“不妨事的。” “只要她开心就好。” 他垂下眸色,似自言自语。 “我本也无多少时日了……” ****** “你昨晚为什么没有同我一起走?” 疏影端着早膳走入内间,便瞧见谢芸趴在谢晚棠的床前,对着刚刚醒过来的姑娘摆出了一副埋怨的神情:“你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谢晚棠慢吞吞的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谢芸伸手拉着她的衣裳,急急道,“是正经事呢!” “可是你睡着了呀。”谢晚棠摸了摸谢芸的脑袋,下床之后顺手抱起谢芸走向桌子,“哇,今天有包子,闻着好香呀,这是娘亲做的肉羹呀。” 疏影将端盘中的食物一一摆到桌面,柔声答道:“是夫人亲自下厨做的。” “夫人知道二小姐一早会过来,还准备了牛乳茶给二小姐。” 谢芸如今已经习惯了谢晚棠时不时将她抱起来的行为。 被人顺手放置到了桌边,谢芸正要说些什么,转头又瞧见了谢将军夫妻同郭夫人三人走进来。于是小姑娘便闭上了嘴巴,乖乖巧巧的坐着看疏影给自己添粥。 “晚晚,爹听说你喜欢上江暮行那个小子了?” 谢将军向来是个直性子,一进门张口就对谢晚棠来了个暴击。 姑娘正在喝粥,闻见谢将军的问话,一口粥堵在喉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她手忙脚乱的放下碗,伸手捶着自己的胸膛,试图将那口粥咽下去:“唔——” 谢夫人瞪了一眼谢将军,连忙端起水给姑娘:“晚晚,慢慢来。” 顺手揉了把谢晚棠的脑袋,谢夫人委婉道:“昨日疏影同我们说,是子暮那孩子送你回来的,你姨母在门口等你,瞧着你们……”夫人同郭夫人对视一眼,斟酌片刻词语,“相谈甚欢的样子?晚晚,你可是记得这孩子?” ……大反派在长辈嘴里一口一个孩子,感觉还怪奇妙的。 谢晚棠缓了缓,伸手将碗推远了些,免得自己再被呛到:“……我记得是他救了我,所以瞧着他很是面熟的样子,若是母亲觉得不好,我——” “你母亲不是这个意思!”郭夫人迅速打断谢晚棠的话语,瞧了一眼自家姐姐,笑吟吟接过话茬,“我们是武将世家,没有那么多的规规矩矩,若是晚娘你喜欢,我们自然也是没什么意见的,那孩子是我们瞧着长大的,我们放心,也只希望你能开心就好。” 谢将军被自家夫人瞪了一眼,表情有点委屈。 粗壮的汉子舔了舔嘴皮,咳嗽一声表示:“晚晚,边疆战乱,我们须得回去,最迟亦是明日午时出发,但你如今……”汉子顿了顿,“我们不大放心你,想把你托付给子暮。” 谢晚棠眨巴眨巴眼睛。 ****** 严绪日常拎着药箱到镇国公府时,疏影正好从横斜房间内出来。 望见年轻的公子,疏影盈盈行了一礼:“横斜方才吃过药,又昏昏沉沉睡着了,多亏了公子妙手回春,横斜才能恢复的这样快,奴婢代横斜谢过公子。” 伸手虚虚扶起姑娘,严绪自然请她不用多礼,又多问了问横斜这几日的情况,多嘱咐了几句疏影日常注意的事项,便施施然入内。 比起最开始的苍白容颜,躺在病床上的姑娘脸色好转了不少。 疏影早知严绪要来,已经先给横斜换过衣裳,褪去了上衣。现下横斜便趴在床榻上,露出光滑娇嫩的后背。她紧闭双眸,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像是陷在了梦魇之中。 严绪目不斜视的打开药箱,坐到床榻旁开始为姑娘施针。 公子面不改色,神情之中没有丝毫旖旎。 他如往常一般伸出左手摁在横斜的后背之上,右手还没来得及拿起针,便见那姑娘睫毛一颤,随后睁开了眼睛,视线直直的对上严绪微微有几分惊讶的目光。 严绪来过数次,从未碰见过横斜是在清醒状态。 然而公子只是一怔,旋即微微一笑:“横斜姑娘,你醒——” 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严绪便看着姑娘的神情从一脸迷茫转变为震惊羞愧之色。 横斜极快的扭过身子,避开了严绪的触碰,伸手一把扯过被子遮住自己,抄起一旁凳子上的茶壶就朝着严绪丢了过去。 “大胆!镇国公府岂是尔等贼人可以擅闯的!” 严绪错愕不已,眼睁睁的看着那茶壶砸向了自己。 青年惊愕之下却是硬生生受了这一下,不由得下意识站起来往后退开一步。 严绪抬手摸了摸额头:“你——” 横斜已经坐了起来,扯着被子靠在床榻上。 她因为羞愤而脸色发红,却又因为虚弱,唇无血色:“谁给你的胆子!孤身一人竟然敢闯镇国公府!还敢、还敢对我做出、做出这种事情!” 严绪:“我不是——” “疏影!!!” 横斜全然不听严绪说话,紧紧拧着眉头扭头朝着外头就大喊出声。 严绪试图争辩:“我——” “快来人呀!!府中进贼了!!” 严绪:“……” 能不能让人说完话!!!! 谢晚棠闻声而来时,这场抓贼闹剧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横斜又重新昏睡了过去,依旧保持着趴在床榻上入睡的姿势。施过针后姑娘抚平了眉间郁结,只是脸色绯红未曾褪去,眼角还带着未曾擦干的泪水。 严绪站在门口,脸色有些许难看。 站在他面前不远处的疏影有几分局促,正难为情的同公子道歉。 严绪:“这也没什么打紧的……毕竟她一个姑娘家,突然醒了便见自己被人扒光了衣裳躺在床上,旁边还有个来历不明的男子,自然要心生警备的,这都是正常事。” “我就是想知道,我入府给横斜姑娘看病那么久,她难道至今都不知晓有个大夫在给她看病,即便她不知晓我长什么样子,难道也不知道我每五日会过来给她施针么?” 严绪的语气很是疑惑,神情很是诚恳。 低着头的疏影越发愧疚:“横斜每次醒来的时间都不大长,多数问及的都是我们家小姐的事情,甚少过问自己的情况,是以她……此事奴婢们疏忽了,实在对不住公子。” 拎着药箱的大夫忍不住叹了口气,抬头望见水蓝色衣裙的姑娘提着裙子匆匆而来,望见他时便展颜一笑:“严大夫,我听说啦……我代横斜给你赔罪,还望严大夫莫要生气。” 姑娘提着裙子盈盈一拜,甚是好看。 严绪想起江暮行的样子,脸色微微有几分冷。 “严某是受了将军的吩咐,来为横斜姑娘看病的,倒不是什么大事情。谢大小姐如此爱护自己的侍女,也难怪她们心心念念都是您这位主子,可见人对人好都是相对的。” 谢晚棠保持微笑,心底却总觉得严绪的话语怪怪的。 她琢磨不出严绪的意思,于是战略性笑着点了点头就打算撤退。 “小姐。”丫鬟匆匆而来,脸上带着几分好奇之色,“七王爷来啦,要见您呢。” 正盘算着没有正当借口撤退的谢晚棠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首次为自家战友出现及时而点了个赞。她朝着严绪点了点头,正打算走的时候,身后的青年忽然叫住她。 “谢小姐,”严绪语气平静,“您不是说,要去寻我们将军么?” 谢晚棠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一眼严绪,谨慎道:“爹爹跟娘亲明日要回去了,我今日要在家中陪他们呢,过几日再去寻将军……严大夫是怕我打扰江少将军么?” 严绪笑了起来:“谢将军夫妻明日要走,小姐在家中尽孝是应该的。” “只是我家将军许是等不到小姐了,”他背起药箱,淡了神情,朝着谢晚棠拱了拱手,语气平静道,“后日我们将军也是要走的,许是半年回不来的。” 谢晚棠的步伐顿在了原地,看向了严绪。 “小姐不去见,倒是也好。” 青年微笑着。 “反正我们将军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比不得小姐爱慕的七王爷要紧。” 第八十五章:合作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谢晚棠因为严绪的话下意识的顿住,视线也缓缓地移到了青年身上。 拎着药箱的青年依旧站在廊下,身上沐浴着阳光,见谢晚棠回头还朝着她拱了拱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瞧着如同江暮行、宋岸一般平易近人,整个人看起来和煦而又无害。 ……只是莫名其妙透出了几分古怪的意味。 谢晚棠眨巴眨巴眼睛,捕捉到对方话语中的重点:“江暮行也要离京?” 严绪一点也不在意谢晚棠直呼江暮行的名字,依旧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要去哪里?”谢晚棠想了想,迟疑询问道,“江暮行昨日并未同我说这些事情……是临时通知于他的么?还是说是什么,秘密行事?” 剧中前半段大部分剧情都在描绘宋岸宋遇两人之间的兄弟之争。 关于两兄弟在争夺皇位的谋算,在无条件的互相迁就林淳儿,试图抱得美人归,而江暮行这个隐藏反派的戏份则是到了中后期才多了起来,是以前部分关于江暮行的去向大部分时候都是“身在边塞”一句话草草带过,是以谢晚棠的确不知晓这件事。 严绪扬了扬眉头,却没有回答谢晚棠。 他拱了拱手,温和道:“既然谢小姐有事在身,严某便先告辞了。” 谢晚棠想要喊住人,顿了顿又停在原地,目送严绪离开,而后弯了弯唇角,转头毫不留恋的就奔向了前厅。姑娘没有注意,在她提起裙子飞奔出去之时,严绪恰好回头望她。 和煦的青年旋即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意。 ****** “你们小姐怎的这样慢?要本王等多久?” 一盏茶下肚都未曾见谢晚棠来,宋遇百般无聊,瞅了一眼厅外几个丫鬟好奇的视线,顿时戏精上身,微微蹙起眉头,将茶杯往桌子上不重不轻一放,淡声询问。 负责上茶的丫鬟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已经去请小姐了,还请王爷稍等。” 宋遇轻哼一声,正要说话,便见谢晚棠飞奔入内了。 “下去吧。”挥挥手示意丫鬟们都推下,谢晚棠故作生疏的朝着宋遇行了行礼,“不知晓七王爷来访寻我,是有何贵干——战友,你怎么来的时间那么好,我父母不在家里面。” 瞄了一眼站在屋外的丫鬟们,宋遇挑了挑眉头:“我当然知道,我刚从宫里面回来,见你父母她们都进宫了才出来找你的。我跟你说,宋岸跟林淳儿没事了。” “父皇大怒,想要查办林淳儿的。” 宋遇漫不经心同她说明:“先不论林淳儿是不是被陷害的,于父皇而言,林淳儿先同我牵扯不清,如今又扰了宋岸的心神,这样不清不白的女子同他最优秀的两个儿子都有关系,他自然不愿意留她,如今正好有了现成的借口处置她,如何肯放过。” “宋岸说,要是林淳儿死了,他也绝不独活。” “父皇虽然震怒,但是罚了宋岸半年的俸禄,夺了他兵部的实权,让他闭门静思,听说宋岸最近还生病了,估摸着是淋雨淋的,林淳儿搬过去照顾他了。” 坦然迎上谢晚棠的视线,宋遇“啧啧”了两声:“就不愧是男主,这痴情,这发言权,敢那么跟父皇讲话,我都敬他是条汉子。” “这爱情,就离谱,就来的莫名其妙。”宋遇补充道,“就跟你一样。” 谢晚棠:? “跟你个颜狗一样,一见钟情就见得离谱。” 听见宋遇如此调侃,谢晚棠不怒反笑,露出了一个迷之微笑,温柔的同自家战友缓缓开口:“遇啊,妈妈跟你讲件事情呢,”她眨巴眨巴眼睛,“妈妈可能要去远航了。” “老子救了你,老子就是你爸爸,别瞎认辈分。” 宋遇严肃的纠正了谢晚棠的称呼,后知后觉捕捉到重点:“什么远航?” “江暮行要去恒城,这一去没有半年可能回不来。” 谢晚棠摆出一副慈爱脸,甚至完全不顾忌门口的人,直接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温柔的仿佛在跟独自在家的孩子说话一样:“他一走这剧情发展没我什么事情了,毕竟这之后的剧情我已经领便当了,这里就是你跟宋岸的对手戏了。” 宋遇根本不信她的鬼话:“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他妈就想跟着去玩吧!!” “你就忍心抛下我一个不知道剧情的孤苦人???” “我留在这里干什么……”谢晚棠幽怨的凝视着他,“现在剧情都偏到十万八千里了,林淳儿被算计,我跟你离婚这事儿剧情里面有嘛?这就完全没有,鬼知道这之后怎么发展。” “你看不管我在不在,宋岸要针对你这事儿都没的跑,我还不抓紧去攻略江暮行,万一林淳儿女主光环发挥作用了,江暮行也被她抢先攻略了,那我们俩怎么搞???面对宋岸跟江暮行两座大佛等死嘛??” 宋遇:……虽然,但是,可他战友讲得好有道理! 宋遇幽幽道:“战友,我怀疑你只是不想面对林淳儿而已。” 他对面的姑娘露出了一个温柔,且可爱的笑靥:“那你想要面对嘛?” 宋遇:…… 对不起,他也不想。 ****** 此刻,两个避之不及的谈论对象正在沏茶。 茶香袅袅,姑娘跪坐在桌子面前,垂着脑袋正在添茶。她依旧穿着一身素衣,长发沿着肩膀滑落,垂在身前,几日养生倒是将她白莲一般清丽的气质衬的更加出尘。 “淳儿茶艺不佳,还请两位多加见谅。” 缓缓将茶盏放置于托盘之上,林淳儿抬起头,视线缓缓落在桌上左右对坐的二人身上,露出一个羞涩且略带内疚的神情:“之前的事情,淳儿给两位添了很多麻烦……” “那些事情过去了,便莫要再提了。” 宋岸端起了茶杯,轻轻咳了一声,似是有些难受:“淳儿,是我未曾护住你。” “哪里的事情,岸哥哥,你莫要同淳儿说这些客套话了。”林淳儿着急的抬起头,身子也微微朝着青年靠近了些,手下意识的覆在青年置于桌面的手上,担忧道,“你身子还未曾好转,该多穿些才是……岸哥哥,我去厨房瞧瞧你的药煎好了没有。” 姑娘说罢,起身朝着另一人行了一礼,匆匆出了门。 凝视着姑娘娉婷离去的背影,把玩着茶杯的青年懒洋洋的勾起唇角。眼底带着几分探究:“旁人都说九王失势,可本王却觉得几日不见,九王爷如今可是美人在怀,甚有滋味啊。” ——宋岸对面品茶的人,却是周太子周知衡。 一直见林淳儿的背影消失在长廊下,宋岸才收回了视线。 青年放下茶杯,收起了脸上温文尔雅的微笑,坦然迎上周知衡的探究,语气不复之前的平和:“周太子既愿意提点淳儿怜惜眼前人,便该知晓淳儿是我的人。” “有些事情……我虽不知晓太子你在打什么主意,但事关淳儿还请莫要越界。” 听出了青年语气之中的警告之意,周知衡忍不住闷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九王爷也未免太过于高看本王了。” “君子尚且不夺人所爱,更何况本王有同九王爷求盟之心,又岂会做一些与王爷为敌的事情呢?”周知衡温声,开门见山道,“说服林姑娘,成全九王爷便是本王的诚意。” 宋岸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面青年的神情。 那日林淳儿投入他怀中,宋岸的确欢喜万分。 他原以为是自己打动了姑娘。 然而细问之下便发觉姑娘只是被周知衡说动罢了。 曾几何时,宋岸以为自己很是摸透了宋遇。 现如今他却越发看不懂宋遇这个人了。 不论是做事风格,还是谋算的心思……都与往日全然不同,但是仔细观察,又觉得宋遇与往日一般傲慢,睚眦必究。是以宋岸深觉困惑,也更为警备于他,奈何如今看起来,宋遇似乎已经不将他当成一个对手了,无论是谋算上,还是对于林淳儿上。 但唯有一点,那就是宋遇这个人并不是很喜欢同人做戏。 是以周知衡话语中的,关于宋遇是为了谋取镇国公府的势,而特意去讨好谢晚棠这一件事,宋岸并不赞同,心知是周知衡不了解宋遇才做出的判断,亦或只是哄骗淳儿的谎言罢了。 淳儿同宋遇青梅竹马,绝不可能不了解宋遇。 亦或者是淳儿知晓周知衡说的是谎言,但却愿意去相信这个谎言。 她心中执拗,不愿意相信宋遇的确是放弃了她。 她一心认定宋遇心中仍旧眷恋着她,只是为了谢晚棠才如此对待自己,所以她要将一切拉回正轨,才愿意暂投入他的庇护之下,同宋遇暂时成为敌人,以激怒宋遇。 ……虽然林淳儿口口声声说的是自己同宋遇并无私情。 宋岸却想着大约是林淳儿不愿意承认罢了。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宋岸都不打算拆穿林淳儿,也不打算硬逼对方认清现实。 于他而言,林淳儿是个柔弱受不得打击的脆弱姑娘,他不舍得让她难过,也不舍得教她为难,所以他宁愿花上数十年来让林淳儿心动,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将思绪收回来,宋岸淡淡的看了一眼周知衡:“太子是什么意思?” “九王爷,你们大宋的人说话就喜欢弯弯绕绕的,实在是让人很不舒服。”周知衡笑了起来,往后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坦然直视,“本王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宋岸沉默片刻,缓缓道:“为何是我,却不是宋遇。” “七王爷是个好人才,只是也有些……不合本王的口味。”周知衡道,“况且七王爷的确顺风顺水了许久,于本王而言,无什么意思,依本王看来,他的谋算的确是不如九王爷你,即便被困在这府邸之中,本王依旧知道你手底下的人在做什么。” 宋岸微微沉下了眸色:“你监视我?” “九王爷说的哪里话,”周知衡扬了扬眉头,笑吟吟道,“本王既然是为了你大宋的土地而来,自然还是要做些什么,否则这东西……”他伸手,在桌面上敲了敲,“也不会自动放到本王手上来的,九王爷,您说是不是?” 宋岸冷笑:“怎么?周太子想着同我合作,事成之后难道要我将大宋拱手相让?” “当然不是。” 周知衡微微笑了起来:“事成之后,我要大宋两座城池。” 青年顿了顿。 “以及,江暮行的命。” 第八十六章:随行军队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昨日下过了小雨,闹街上,青石板间的青苔更为青翠。 空气之中满是青草与泥土的混合清香。 严绪看了一眼整装待发的大军,又转头看了一眼立在门口的江暮行,收起手中的折扇,朝着他走了过去,陪着他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闹街上,冷声道:“她不会来的。” “你知晓她喜欢宋遇,即便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依旧会凭借本心去靠近宋遇,你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勉强可以侧目的救命恩人罢了,但是同宋遇是不能够比的。” 严绪站在青年身侧,淡声道:“如今你还在等些什么呢?她是不会来的。” 江暮行没有说话。 青年的视线一直落在不远处,语气偏生凉薄:“我没有在等谁。” 严绪冷笑一声,“啪”的一声将扇子落在掌心。 “时辰到了,那你还不走?” 江暮行便不再说话,稍稍顿了一下,转身便走向了城门口。 白衣青年轻轻松松翻车上马,视线极其冷淡的掠向了闹市的方向,一张惊为天人的脸没什么表情,唇角微微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瞧着清冷疏离,自有几分玉树之气。 严绪沿着他的视线看向了城楼。 城楼之上,青年撑着伞,淡定自若的同他们对视;他的身侧有个姑娘,整张脸都埋在伞下,看不清楚身形,唯有一小截水蓝色衣裙在城墙之间翻飞。 江暮行收回视线,淡声道:“出发。” 大军便整整齐齐跟随着青年往前踏步。 眼见江暮行的身影模糊成一点,旋即一点点消失,宋遇这才将雨伞抬高了点,同身侧的姑娘说话:“人走了,都看不见了……你认出来是哪个了么?我瞧着都长得一模一样。” “这看过去简直都要密集恐惧症犯了。” 抬高的雨伞下露出一张貌美如花的容颜。 她听不懂宋遇口中的新词。 染了淡粉色豆蔻的姑娘抬起了手,指腹掩在白皙的脸颊之上,“唔”了一声:“不赖你,我瞧着也都一模一样,一眼看去那么多个人头,谁能认得出来。” “……这不会出事儿吧?”宋遇无心欣赏身边姑娘的美貌,只是发愁般的凝视着远去的军队,压低声音道,“棠棠不会武功啊,我总觉得她这是去添乱的。” 早就接受自家兄长跟闺蜜好友的端宁冷淡的瞥了一眼身边的人。 她道:“往脸上涂锅灰装丑的事儿她都干得出来,她怎么就添乱了?晚晚比你聪明多了,就是可惜了……人都道‘女为悦己者容’,我打扮的那么好看,她却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扮的灰头土脸的,啧啧,也不知晓晚晚瞧见我那么好看了没有。” 说到这里时,公主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我倒是没想到……晚晚喜欢,江暮行。” 听出了对方语气之中的惆怅,宋遇警戒的看了眼身侧的姑娘,迟疑而又纠结的询问道:“端宁呀——”迎上对方不解的视线,他为难道,“你不会,也看上江暮行了吧?” 端宁一张貌美如花的容颜顿时覆上了一层霜冰。 她冷笑一声:“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看上江暮行,长宁喜欢他的时候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我听多了觉得烦才是,只是我没想到晚晚也看上了江暮行……江暮行此人的确难收。” “长宁勉强算同他一块长大,可是你见他如何对长宁的?” 端宁敛去了语气之中的不耐烦,便多了几分担忧:“晚晚她看上谁不好,怎么看上了江暮行,这个人软硬不吃的,晚晚又跟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我真担心她空手而归。” 宋遇心想你是没有剧本,不知道江暮行的人设,可她谢晚棠是谁。 他棠棠妹纸可是手拿江暮行白月光剧本的人啊。 心底不断吐槽,宋遇面上却温和安抚:“没事的,她那么聪明,一定没事。” “说不准回来之后我们就要吃她二人的喜酒了呢。” ****** “小哥,来吃些酒。” 车马行至傍晚,江暮行吩咐扎营,众士兵忙忙碌碌。生火的生火,打水的打水,还有几个兴致勃勃的要去林中抓野味,去水中打鱼,丝毫没有半点紧张之色。 伙房的几个伙计在清点物资,生火煮食。 几个围坐在火堆旁的士兵打开了酒囊,顿时酒香四散。其中一人摇着酒囊,瞧着那清点物资的几个小兵,笑着露出大白牙招呼最后那个小伙子。 “队伍里头还没见过那么瘦弱的小个子呢。” 被招呼的人抱着本子下意识的停了下来,朝着这边望了一眼。 这个清瘦的小兵很是瘦弱,士兵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般。他的一张脸颊脏兮兮的,倒是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格外秀气。 小兵搂紧了手中的本子,朝着他们笑了笑,转头就走远了。 身后还有几个士兵哄然大笑的声音,小兵只是加快了些步伐,匆匆避开来往收拾的人群,走到了粮草车旁正插着腰看有没有人偷懒的大汉身侧。 “没事儿吧?”大汉见他走了回来,倒是微微有几分紧张色。 小兵摇了摇头,大眼睛水汪汪的,笑起来如同一弯明月,煞是好看。 “没事,没出什么问题,那边的粮草车我都清点过了,没有少。”小兵开了口,与“他”声音不符合的则是一道婉转温和的女声,“别担心,有人跟我说话我就装哑巴。” 大汉压低声音道:“晚棠小姐,您大可不必如此……” 他转了转眼睛,朝着四周看了看,像是唯恐有人在偷听她们说话一般:“王爷吩咐了属下,一定要好生照顾您,您不必做的这般认真,我们这些人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的。” 谢晚棠弯了弯唇:“没关系的,尽管使唤我就好了。” “做戏毕竟要做全套嘛。” 大汉点了点头,从一旁的粮车旁取出水囊递给了谢晚棠:“来,喝点水,走了一天了,这里还有些干粮,接下来你就好好休息就是了,我们这还要走上好几天呢。” 谢晚棠也没有推辞,将手中的本子递给了大汉后,接过水囊跟干粮后就地坐了下来。 她靠着树干,慢慢的拧开水囊咕隆咕隆灌下了一大口,慢吞吞的咬了一口干饼,这才感觉逐渐有几分缓过来。慢条斯理的嚼着干饼,谢晚棠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 严绪跟江暮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青年站在树干下,披着白裘,俊朗的容颜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清隽,平漠至极;他垂着头看手中的地图,眼神幽寒冰冷,没什么血色的唇牵起了一个懒散的笑容。 明明笑的漫不经心,却又格外惹人眼球。 谢晚棠迅速避开视线,感觉脸颊开始发烫。 可恨!她这个颜狗!现在绝对不能被美色给诱惑! 将谢将军夫妻三人送走之后,谢晚棠就去同宋遇商量了一番,二人又将端宁拉下了水,在两人的安排之下混入了江暮行的随行队伍之中——这个队伍既然连宋遇都能安排的人进来,那么宋岸想要安排人进来也自然是轻轻松松。 谢晚棠不是没有考虑过让江暮行带上她。 但是按照他们打听到的东西来看,恒城这个地方……凶险得很。 依照江暮行的性格,怕是不会忍心把她带到那么危险的地方,是以谢晚棠才想出了这个法子;她悄悄地混入了军营,打算等到了之后再看情况行事,要不要同江暮行坦白。 还好这路上没遇见什么危险,她倒是没有暴露。 谢晚棠以前就喜欢运动,徒步能力很强。 而原主本来是个习武的料子,这具身子很是健康,是以走了一天的路,除了觉得有些累以外,倒是没有什么别的问题。她只庆幸现在不是大热天,否则这一天走下来,她怕是要昏昏沉沉的,早就不知晓暴露过多少次了。 嚼着口中硬硬的饼子,谢晚棠忍不住想念肉的味道。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悄咪咪的抬起头去偷看不远处的江暮行。 多看看美人就着饭吧,谁让秀色可餐呢。 “宋遇跟宋岸都安排了人混在队中。”严绪摇着扇子,状似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四周的人,语气中藏着几分兴致勃勃,“这一次除了皇上派了人,连端宁公主都放了人进来。” 听到前几个名字都没什么变化的青年扬了扬眉头,重复道:“端宁公主?” 严绪点了点头,有几分幸灾乐祸道:“长宁公主的人我倒是知晓是哪几个,端宁公主同你向来没什么关系才是,这人丢的有些乱,我一时之间没查出来。” “宋岸丢的人都很隐秘,可惜呀,全都让我找出来了,倒是宋遇……”严绪敲了敲扇子,沉吟片刻道,“宋遇丢的人有些奇怪,未曾往你身侧丢,倒是丢向了最远的伙房。” 江暮行“嗯”了一声,没什么表情。 “盯着就是,到了那边看他们有什么异象,一旦有动静便都不要留了。” 第八十七章:暴露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嗯好。” 火苗跳跃了一下,枯树枝从中被烧断,落在了火堆之中。 严绪伸脚将弹出来的一截枯枝踢回了火堆,重新挥开扇子,微微压低了声音询问道:“这一路上我观察了一下,恒城地形颇为保守,虽然难以攻陷,但也不易反攻,若单单守城……” “恒城通大周,我怕周太子暗地里做些什么手脚。” 严绪摇着扇子,语气有几分烦躁:“可偏偏他在驿站之中,什么手脚都没做过,我派着人盯着他许久,未曾见他的人离开过驿站,像是干干净净的,可这样偏生越发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江暮行淡声道,“周知衡自然是派了人来的。” “他自己没动手,借了宋岸的名义送了进来罢了。” 闻言,严绪颇为惊讶的扬起了眉头。 他见江暮行收起手中的地图,随手对折塞进了怀中,这才开口询问道:“你的意思是……宋岸跟周太子已——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我怎么不知晓。” “我猜的。”江暮行随口道,“二人之间怕还得多谢那位林姑娘牵线。” 提起了林淳儿,严绪的眉头忍不住微微拧了起来,语气略带迟疑道:“那位林姑娘……我倒是觉得也并没有哪里不好,至少比起谢小姐,她倒是真心喜爱你的,连你出发前也想来见你一面,可你又为何不愿意见她呢,到底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瞧见江暮行抬起头,极其冷淡的掠了他一眼。 那视线如寒星冷月般,有几分渗人。 严绪便收起来了扇子,避开了青年的视线,低声道:“我这都是为你好……” 已经就着水吃完一个饼的谢晚棠只能瞧见不远处聊天的二人,并不能听见对方的谈话内容,是以没办法就着手中硬邦邦的水囊给严绪一个“糖炒栗子”,让他感受下人间冷漠。 ……这位大哥为什么就看上了林淳儿了呢? ……居然还会觉得林淳儿比她好? 此刻还什么都不知道的谢晚棠仰头又灌下了一大口水,缓缓舒了口气,瞅了一眼不远处冷淡的青年,靠向身后的树干,疲倦的进入了梦想。 于她而言,明日毕竟还是一场大仗。 行军两日终于到达恒城。 谢晚棠站在粮车旁,一张小脸被尘土污的已经看不清原先清丽的容貌。她的视线从江暮行的背影移向了一旁,望着面前城墙上雕刻着的“恒城”二字,扶着车的手在微微发抖。 恒城大门打开,几位驻守的将军带着士兵出门相迎。 谢晚棠微微侧了侧身子,从将士间的缝隙中去看那出门的将军,眉眼间顿时露出了几分迷茫,不由得自言自语道:“将军之中为什么会有……女子在?” 谢晚棠并不是歧视女将打仗。 那出门相迎的几位将士之中有两位姑娘,谢晚棠的视线扫过那位戎装在身的姑娘,落在了她身后珠钗素衣,宛如大家闺秀的姑娘身上……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打仗的模样? 一旁的将士扫了一眼,便笑了笑:“那是秦将军的妹子。” 见谢晚棠回过头,露出一张迷茫的脸来,将士不由得乐的露出了大白牙。 “小哥你是第一次来恒城啊?”他善解人意的为谢晚棠解惑,“秦将军是恒城人士,便是因为自家妹子才来的恒城驻守,你瞧那秦将军虽是女子,却同我们将军一般飒爽,她妹子便温柔的多,时常来军中送一些吃食,帮我们置办些物件的。” ……她怎么没在书里面看到过这个人物? 谢晚棠也学着他笑了起来:“是嘛?女子不是不能随意出入军营的么?” 士兵“啊”了一声,有些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脑袋:“小哥你是哪个地方的人士啊?我们大宋没有这条规定啊,的确是不让无关人士出入,但是秦小姐是秦将军的妹妹,又时常关心我们这些大老粗的,自然不算是什么无关人士。” “你是不是才参军不久啊?”士兵很是热情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瞧着你那么瘦小,怎么想不开来参军呢?我叫宋柳,你可以叫我一声宋大哥,有什么事情我罩着你呢。” 粮车缓缓前进,谢晚棠便也重新迈步往前走。 她笑的很是友好:“好的,宋大哥,我叫谢……谢江。” 大军虽然是在往城内走,但是几位将军却是站在一旁在不知道在闲话些什么。 谢晚棠悄悄地抬起头,在经过几人之时视线便落了过去。 一众深色软铠之间,青年穿着白衣,手扣在腰间长剑上,神情透着一股疏离而漫不经心的淡漠之色;姑娘素衣珠钗,朝着青年盈盈行礼,动作漂亮而优雅,嗓音如同黄莺一般。 “许久不见,江少将军……别来无恙。” 他们二人站在一众深色之中,便格外出众,宛如一道明亮之色。 尤其是素衣的秦姑娘,万绿丛中一点红。 车马已经入了城,谢晚棠收回视线,将头重新又低了下去,微微抿住唇。 ……她怎么突然那么生气呢。 ****** 伙房老大哥给谢晚棠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屋子。 那屋子满是粮草,大哥就在角落给她架了一间床,对外说安排了人守粮草。屋子环境虽然比不得将军的精致,但是比起七八个士兵挤一间要好上万分。 不到片刻时间,宋柳便兴冲冲的来拍谢晚棠的房门了。 他是来找谢晚棠一同去搬东西送到江暮行房间的,这是上头安排下来的工作。谢晚棠深知这是宋遇的安排,但是巧的是宋柳倒是跟她分到了一起。 江暮行一来就同众位将军去了书房。 搬着箱子到江暮行的院子时,谢晚棠便瞧见了严绪从里头出来。 她连忙低下头,同宋柳搬着箱子走到了里头。 院落是白砖切地,比不得京中繁华精致,却也胜在干净素净。 谢晚棠一进去便瞧见那位秦姑娘站在院中正吩咐着人,有条不紊的。 姑娘穿着嫩黄色的衣裳,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旁边总有士兵忍不住偷偷看她,然而姑娘落落大方,被谁看了也都不生气,反倒在抓到对方时还会微微一笑,十分友善。 “江少将军不喜熏香,院落之中便不要再放熏香了。” “他们舟车劳顿的,今晚定要好好休整。” “少将军身子不大好,又诸多忌口,晚膳的食材单子过会儿等我看过之后再做准备。” 秦姑娘十分温柔,即便是面对着做错了事情的下人都不见怒意。 ……她怎么感觉好了解江暮行的样子呀。 谢晚棠看了看姑娘白皙清婉的模样,低头再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手,心头便感受到了些许酸涩的滋味。姑娘忍不住低下头,不再继续看对方,心底却忍不住偷偷摸摸骂江暮行。 她低着头,又似发呆,便扭到了脚。 宋柳手疾眼快,一只脚垫住自己这边的箱子底,伸手就拉住了谢晚棠,免得她摔下去:“谢——”他的力气极大,谢晚棠的臂膀却十分瘦小,那么一拉她便撞到了对方怀中。 谢晚棠的脚踝十分疼痛,她紧紧蹙着眉头从宋柳怀中抬起头:“我没——” 抬起头便见一向豪爽的汉子有些古怪的看着她,视线有几分恍惚的从她胸前又移到了她的脸上,顿时神情便变得有几分复杂且惊恐,嗓音几乎都在抖:“谢……你是女的啊?” 首次女扮男装的谢晚棠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出师不利:!!!!! 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那边的动静,秦姑娘迈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迅速伸手捂住宋柳的嘴巴,谢晚棠语气急迫且恳切:“宋大哥!你既然让我喊你一声大哥,那我就是你小弟!小弟有难你不能不帮忙还过河拆桥是不是!替我瞒着!” 宋柳神情复杂的看着她,连扶着她都开始有几分局促:“好、好的……” 秦姑娘已经提着裙子走了过来,担忧的看向了他们:“是不是受伤了?”她见谢晚棠跛着一只脚,便温声道,“是不是扭到了?你别怕,我这就吩咐人送你回去——” “没事,我知道他住哪儿,这是我……我弟弟!” 宋柳见秦姑娘这就要招呼一旁的汉子过来,连忙扶着谢晚棠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尴尬而慌张的掩饰道:“我、我这弟弟身子不太好,没事没事,我这就送他回去,秦姑娘你别担心。” 秦姑娘望了一眼谢晚棠,便柔柔笑了:“是了,这位小兄弟实在瘦弱,原不该来做这些活计,许是人手太多弄混了罢,你送他回去就是,这里有我处理呢。” 听着耳畔疑似“情敌”的轻声安慰,谢晚棠自暴自弃的低着头“嗯嗯”了两声,由宋柳扶着癫着脚往回走,内心哽咽而又觉得委屈:说好的女扮男装,这怎么就那么快…… 火速将谢晚棠送回了房间,宋柳离她三步远。 汉子尴尬的站在门口,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那什么……谢、谢姑娘?”宋柳迟疑的询问,“你为什么要、要女扮男装啊?我们军营也不是、不是不让女子从军啊……你这扮成男的多不方便啊……” 谢晚棠心想我能告诉你我是来追你家将军的么? 她低着头,语气带着几分可怜:“我、我是……宋大哥,你能帮我保密么?” “……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宋柳迟疑道,“你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听出了对方语气之中的戒备,谢晚棠眨巴眨巴眼睛,便故意软了语气。 “我……我是来找我心上人的,他在这军营之中,我若是以女子身份而来,他定然会认出我的。我们之前在置气……我就想偷偷跟着来……” 虽然宋柳现在很戒备她,但是作为第一个发现她秘密的人,谢晚棠免不得要多情的想一想,万一宋柳哪里对自己有意思了……她要先将这个可能性杜绝在摇篮里。 听了她的解释,宋柳“啊”了一声,抱有怀疑态度:“那他……” “我不知道他如今叫什么,他误会了我要另嫁他人,更名换姓参了军,我也不知晓他如今在军中的什么地方,可是我知晓他就在这里,我也不做别的,我就只是想看看他而已。” 谢晚棠故作委屈的“诉说”,可怜巴巴的挤出了几滴眼泪。 “宋大哥,求你了,帮我保密吧。” 宋柳见她哭了,顿时吃惊的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你别、别这样。” “我帮你、帮你还不行么。” 第八十八章:误导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谢晚棠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首次女扮男装那么容易就被认出来。 索性宋柳并不算是个心眼太多的人,也相信了她的托词。 将心情复杂的宋柳送走之后,谢晚棠将门合上,想给宋遇写封信讨论一下今天的事情,又思及这遥远而缓慢的书信,最终还是放下了笔,开始思念起交流方便的电话。 遥想花木兰代父从军,祝英台女扮男装求学……都扮演的非常完美,哪里有像她这样出师不利的。况且再说,谢晚棠虽然跟来了恒城,但其实她并不知道该怎么追江暮行,毕竟她母胎单身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过恋爱的经验,虽然说她顶着个白月光的名头。 但其实很多人心里面虽然装了个白月光,但未必愿意跟白月光在一起。 谢晚棠摸不准江暮行的性格。 在谢小姑娘烦恼之时,另一位不速之客登门看她。 却是那位温温柔柔的秦姑娘。 许是因为上午拾掇院落,秦姑娘换了一身水蓝色的长裙,长发披散,一条辫子绕着水蓝色发带轻柔柔的垂在胸前。姑娘模样可人,眉眼弯弯似秋水,端的是江南女子的温婉多情。 “你上午扭伤了脚,我来瞧瞧你。”秦姑娘眉眼含笑,“听说你身子不大好,我给你带了些补药,你既然是宋大哥的弟弟,也不必同我客气。” 谢晚棠看着姑娘送来的美食:好,这不是她情敌,这是小仙女嘤嘤嘤。 她的视线落在了食盒上面,不忘打听情报:“秦姑娘同……我兄长相识呀?” “宋大哥往日帮过我不少忙,你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自然也不必客气。”秦姑娘柔声道,“我听说你是第一次参军,许是有很多不熟悉,大可来寻我帮你。” 谢晚棠摸了摸脑袋,试探道:“秦姑娘这般关心我们,不知家中夫君可会不悦?” 闻言,秦姑娘微微怔了怔。 姑娘旋即温柔一笑,摇了摇头:“许是宋大哥还未曾同你说罢,我早些年虽是许了人家,后来恒城失守,他……他们一家都在战乱之中丢了性命,多亏了江大哥来得及时,恒城才得以保全,我只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便不再想什么嫁不嫁人的事情了。” 见秦姑娘笑容勉强,谢晚棠内心顿时深感负罪。 她有些局促不安的同小仙女赔罪:“是我不好,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不妨事的,你有这些顾虑,说明你很是善解人意的,还会担忧我的事情。”秦姑娘见她不安,反倒是展颜露出笑靥,柔声安抚对方,“江大哥的人都同他一般很是温柔,我能够帮上江大哥,帮你们做些事情,便很是开心了。” 谢晚棠询问道:“秦姑娘同我们少将军很是熟稔?” “倒也称不上熟稔。”秦姑娘抿唇而笑,“只是我姐姐洒脱惯了,日常是我为她料理着,诸位将军亦都甚是关怀自己,我便一起照料着,唯有江大哥最是让人放心。” “他往日生了一场重病,姐姐念着我心细,便托我来照顾江大哥。”秦姑娘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脸颊微微泛了红晕,“……待江大哥病好之后,许是对我有几分愧疚,便格外怜惜我,也将他的日常照料都交给我来了,是以瞧着像是熟稔一些罢了。” 谢晚棠想继续问些什么,却见面前姑娘微微抬起了头。 秦姑娘柔声道:“时辰不早了,江大哥总是习惯在这个时辰喝药,你可不知道,你们少将军瞧着无所不能的,偏偏最是不爱喝药,我须得去瞧着,免得他又躲懒不愿意喝药了。” “你好生休息着。”说罢,秦姑娘站了起来,款款而去。 谢晚棠凝视着对方娉婷的背影,有点说不出话来。 ……她突然意识到她心头的不对劲来自哪里了。 秦姑娘太像她了,在衣裳以及体型这一方面。 书中并没有提及秦姑娘这个角色,只说谢晚棠是江暮行的白月光。 作者将江暮行描绘的这般无所不能,甚至后期都跟宋岸抢林淳儿,但前文他却从来没有尝试过去争取谢晚棠,转念一想,如果一开始他的白月光就不是谢晚棠呢? 如果谢晚棠也只是他白月光的替身,是那位秦姑娘的……替身呢。 秦姑娘落落大方,亦喜爱水蓝色,可是却因为亡夫而不谈情爱。 江暮行若是恐惊着了心上人,隐忍不发……呢。 谢晚棠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对着小仙女送来的美食也有些失去了兴致。 她觉得她突然把握不住这个剧本了。 与此同时,出门走远了的丫鬟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谢晚棠的屋子,低声询问自家小姐:“小姐,我们为什么要来看那个人呀?您不是说宋大哥没有弟弟的么。” “是呀,宋大哥没有弟弟,却认下了这个人。” 秦姑娘的步伐不急不躁,语气也依旧温柔:“可是……这不该是弟弟,该是‘妹妹’。” 小丫鬟吃惊地瞪大眼睛,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小姐,您是说……” “那是个女子,我绝不可能认错的。”秦姑娘柔声答复自己的丫鬟,“她女扮男装混入了江大哥的军中,又随着江大哥来到了恒城,可是恒城如今物资短缺,并非好地。” “碎月,你瞧见方才我提及了江大哥后,她的脸色就微微有些变化了么?”秦姑娘信步往前走,温声分析道,“她女扮男装来到此处,分明是为了江大哥来的。” “那……那宋大哥为什么要帮她隐瞒呢?”碎月忍不住皱起眉头,不开心道,“分明他最是、最是向着小姐您的,怎么要帮着那个姑娘呢?” 秦姑娘丝毫不着急:“要么宋大哥不知晓她是为江大哥而来,要么是有别的原因。”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都是不要紧的。” 她缓步朝着厨房走去,语气温柔且自信:“我认识江大哥那么多年了,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她不是第一个这般作为的,有什么需要害怕的呢。” ****** “江暮行一行人到了恒城了。” 端着药碗走到书房门口时,林淳儿便听见了宋岸的声音。 清清淡淡的,透着几丝狠意。 捕捉到熟悉的名字,姑娘忍不住顿住了步伐,下意识的放缓了呼吸,微微侧过头,凑到门边去听里面的说话声:“通知周太子,准时动手,势必让江暮行此次有去无回。” 脸色旋即苍白几分,林淳儿咬住唇角。 她闻见里头没了声响,猜测许是侍卫领了命便要退下,于是立刻直起身子做出一副要敲门的样子——下一秒便见侍卫拉开了门,神情有细微的变化:“林姑娘。” 里头的宋岸也抬起了头,探究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 白衣姑娘放下了手,露出了一张无害的笑靥,柔声道:“你们在谈事情么?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岸哥哥,你先将药喝了再做事情罢,若是凉了可就更苦了。” 侍卫回首看了眼宋岸,见对方点了点头便低首退下。 宋岸敛去脸上冷意:“不妨事,要谈的事情已经谈完了,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林淳儿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低着头专心将药碗从端盘中拿出来,并未抬头看青年:“我见药煎好了,便端过来了,早些同你说了莫要太过辛苦,还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书房呢。” 缓缓将药碗放到桌上,林淳儿的视线瞄了一眼青年书桌上被书压着的书信。 她顿了顿,语气低柔道:“岸哥哥……我想回七王爷府。” 青年才端起了药碗,便顿了顿:“为什么突然要回去。” “我好几日未曾见过遇哥哥,很是担心他,他……失去了记忆,身子也不大好,我留下他一个人在府中很是不安。”林淳儿没有看青年的视线,只是低声道,“如今你已经大好……” 话都还没说完,青年将手中的药碗“嘭”的一声落在了桌面。 宋岸语气平静:“既然如此,我从今日开始不喝药了,那你是不是——” “岸哥哥,你从来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林淳儿抬起头,一双眸子泛着雾气:“我到底是七王爷府中的人,本就该回去才是,原本就是因为岸哥哥你落了风寒,淳儿这才过来照顾于你……” 宋岸的脸色有些难看:“淳儿……” 他本意是好声同她解释,却见姑娘把头一扭,语气有几分心灰意冷:“罢了……我不过是想去看看遇哥哥而已,你却连这都不应允,不过也是想把我养在府中……如此罢了。” 宋岸的语气有些难堪:“淳儿,你就是那么看我的?” “不是我那么看你,是你这般所作所为罢了。”林淳儿别过头,有些难过道,“你同遇哥哥本质上……也并没有什么不同罢了,我是一定要回去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 宋岸攥紧手指,深呼吸:“淳儿,你先——” “岸哥哥,我现下不想同你说话,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林淳儿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声音,十分难过道,“……我一定要回去的,你不要让我讨厌你。” 宋岸看了她半晌,不发一语的出了书房。 远远见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院落,林淳儿迅速翻出书本下的信。 匆匆拆开阅览完毕,她脸色苍白:“他们……他们要对江哥哥下手……” 慌张将手中书信又塞了回去,林淳儿平缓呼吸后故作无事出了书房。 “来人。” 她说。 “给我备车,我要回七王爷府!” 第八十九章:证实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没有人敢拦林淳儿。 谁都知道这个柔弱爱笑的姑娘,是他们主子心尖尖上的人。 林淳儿坐了马车离开,还将她身边的侍卫丫鬟全都留在了九王爷府,像是在同宋岸置气一般。姑娘态度强硬,众人不敢强硬跟随,只好纷纷留在府门口等待指令。 宋岸得知林淳儿已经离府时,人正站在湖畔看鱼。 青年视线落在欢快游湖的鱼儿身上,语气平静道:“知道了,你们暗地跟着姑娘,见姑娘的马车入了王府后,确定姑娘安全后便让人撤回来就行了。” “是。”侍卫点了点头,旋即退了下去。 宋岸负手而立站在湖畔前,眼底被阴霾一点点吞噬。 青年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一枚石子从他的指尖弹了出去,落在了湖畔中的鱼儿身上,旋即激起一道水珠溅了出来,红色鲜血沿着湖畔缓缓洇开,一抹白肚皮浮了起来。 宋岸收回视线,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 宋遇正在写字,歪歪扭扭的字迹落在折子上。 敲门入内的时候,周齐见宋遇皱着眉头,手微微有些许颤抖。他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行过礼后低声道:“林姑娘回来了,九王爷的人在门口守了会儿便撤了。” “他是来确认林淳儿的安危的,只要不入我们王府,任凭他在外头如此折腾都不必管。”宋遇放下笔,揉了揉自己的手,露出手臂上的伤痕,青年浑然不在意,只是活动了身子,漫不经心道,“林姑娘回来做什么了,若是过来了记得拦下来。” 周齐低着头道:“林姑娘方才来过,属下将她拦住了,姑娘便回了自己院子。” “做得好。”宋遇微笑,“下个月就给你涨工钱。” 周齐:“……好的,属下明白。” 青年复又低下头重新去写字。 周齐行过礼后便退了出去,远远瞧见一抹白衣又飘然而至。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调开视线不再看来人,抬步朝着院内另一边前去巡视状况。 连目光都未曾对上,林淳儿便见周齐掉头走开,步伐不由得顿了顿。 她看向守在院落大门的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心知他们不会放自己进去,面上不由得黯淡了些许,叹气道:“罢了,我们回去吧……遇哥哥不会见我的,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翠儿低着头没有答话。 掉头往自己的院落走了过去,林淳儿转头看向身侧安安静静的姑娘,眼神微微变了变:“翠儿……我平日里待你不薄,若是我有什么吩咐,你会帮我的是么?” “翠儿是王府派来侍奉姑娘的。”翠儿低着头。 林淳儿伸手挽着她的手臂,柔声道:“你不要害怕,我只是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帮忙,你服侍了我最久,不必害怕我会做出什么对王府不利的事情,只是……有件小事情需你帮忙。” 她亲昵的挽着翠儿的手臂步入了院中,俯下身子在她耳畔低语。 翠儿的神情变了变,犹豫道:“姑娘……” “你既然是遇哥哥派来服侍我的,那么我就是你的主子,我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林淳儿放开她的手,温柔的语气转而变的有点冷淡,“你跟我来。” 翠儿犹豫的看着姑娘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是。” 不到片刻,守在府外的侍卫便瞧见了林淳儿的马车又重新驶了出来。 白衣素裳的姑娘戴着斗笠,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而后又平缓的驶向了一旁。侍卫见状,连忙跟了上去。侍卫走后不多久,一辆泔水车缓缓地驶了出来。 泔水车一路出了城,推着车的老人这才停了下来:“这位小姐……” 一旁走在他身边低着头的小厮抬起头,却是露出了一张清丽的容颜。 林淳儿朝着老人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老人,柔声道:“这是一点心意,请您收下……有劳老人家了,我出城之事还望您保密,莫要同旁人说起来。” 老人原本有些犹豫的神情在望见那锭银子时顿时亮了起来。 他迅速将银子收了起来,将藏在泔水车下的包袱拿出来,恭恭敬敬的递给林淳儿:“不妨事的,小姐,您要的马车就在前面的客栈里头,您同老板娘说是老刘要的,她就明白了。” 林淳儿弯唇接过包袱:“有劳了。” 她将包袱背在身上,沿着老人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果然没走多远就瞧见了一家客栈。 她小步奔到客栈内,同老板娘说明来意之后,又要了一间客房。 姑娘在客栈内梳洗打扮之后,从一身灰扑扑的蒙头小厮变回了清丽婉柔的素衣仙子。 戴上斗笠之后,林淳儿便唤车夫出发。 她遥遥望着恒城的方向,闭上了眼睛:江哥哥,再等一等我,我马上就来了。 林淳儿偷偷出了城,去往了恒城,除却她自己跟那位老人家之后,此刻尚且无人发觉。宋遇无心关心于她,宋岸派出来的人则是被林淳儿做的假象迷惑。 “姑娘,您要的首饰取来了。” 丫鬟在马车外将首饰盒呈了上来,柔声道:“接下来是回府还是?” “去胭脂铺。” 伸手将首饰盒接了过来,白衣姑娘又重新放下帘子,听着外头的丫鬟恭恭敬敬的答了一声“是”,马车又缓缓动了起来——车内的翠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打开首饰盒,望着里头华贵而精致的首饰,指腹轻轻摸了上去。 翠儿低声喃喃道:“当小姐可真好呀,什么都不需要想。” 林淳儿一句话,就要她穿上小姐的衣裳,打扮成小姐的模样,莫名其妙的坐着马车出来。也不需要同她解释什么,也不需要给她叫代些什么,她只需要照着做就是了,而若是事后出了什么事情,则又要全部推到她身上,主子一切无恙,她们这些下人则就说不好了。 翠儿的视线落在自己精致的衣裳上面,闭上眼睛将首饰盒合了起来。 ****** “谢小——小弟!” 宋柳兴冲冲的奔到谢晚棠的厢房时,望见了里头有个汉子在同人说话,刚要喊出口的“小妹”硬生生被他急转弯成了“小弟”。 他的步伐顿了顿,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二人。 谢晚棠抱着一个篮子,嘴里“嗯嗯”了两声,笑眯眯道:“师父,我知道了,过会儿我就去送,您莫要担心,这不还有宋大哥嘛,您放心就是了。” 那师父瞧了一眼谢晚棠,又瞧了一眼宋柳,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宋柳让开道,等那师父走了出去后才几步跨入大门,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好奇道:“他找你做什么事情?你的脚好点了么?我听说秦姑娘昨日来瞧你了,嗨,昨日的事情太多了,忙到晚上也来不及过来瞧你,我估摸着你也睡了,你好些了么。” 宋柳跟个话痨一般,有些腼腆的站着。 “不妨事的,只是让我出去采购些东西。”谢晚棠笑吟吟的将手中的篮子放到了桌子上,温声道,“秦姑娘昨日来瞧我,还带了些药给我,宋大哥,有劳您了。” 听见她语气之中的尊称,宋柳连忙摆了摆手。 他将桌上的食盒打开,热情道:“多大点事情呀,你是我——小弟!照顾你那不是应该的么,我给你带了早饭,你先吃,今日没什么事情,过会儿我同你一道出去。” 过来吩咐的师父也的确是这个意思,加上谢晚棠有事情想问宋柳,自然愉快的答应了。 二人用过早饭匆匆收拾完之后便出门了。 “宋大哥,我昨日听秦姑娘说你早些时候帮过她不少,同她格外熟稔。”谢晚棠状似不经意笑道,“可见宋大哥之前来过恒城不少次了,都是跟着将军来的?” 宋柳丝毫没有听出哪里不对,依旧笑吟吟的。 “是啊。我也算是江少将军麾下的老兵了,恒城往日来过四五次了,每次来都是秦姑娘替我们这些人打点,说我们帮秦姑娘是她的客套话,她才是帮了我们不少。” 恒城街市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宋柳同她走在人群之中,忽而顿住了脚步,笑眯眯道:“秦姑娘为人最是温柔,我们都觉得她好,连将军对她都很是和颜悦色呢,要知道在整个大宋能让我们将军好生说话的姑娘可是都没几个呢——你瞧那边,说曹操曹操就到。” 谢晚棠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不远处的路边珠钗小摊上,水蓝色衣裙的姑娘正在挑选首饰。 锦衣青年站在她的身边,微微垂着头同姑娘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神情一贯的疏离且清润,暖阳落在他的眉眼上,如同落入凡尘的谪仙一般,引人万分瞩目。 姑娘比他低了一个脑袋,仰起头时一双眸子弯如月般清亮。 “……秦姑娘同少将军很是般配呢。”谢晚棠勉强笑了一下。 一旁的宋柳却是低低“嘘”了一声:“莫要在军中瞎说,秦姑娘……她往日经历不大好,原是同人定了亲的,那家人死在了战乱之中,将军严令不让我们说这些,免得扰了秦姑娘。” 仿若心中的想法得到了证实,谢晚棠扯了扯唇角。 “……少将军,可真是心疼秦姑娘。” “可不是嘛。”宋柳笑吟吟的摸了摸脑袋,“兄弟们心里知晓就好了,明面上莫要乱说,大家都知晓少将军每每来恒城都是为了秦姑娘呢,有句话不是叫做,来日方长嘛。” “将军定能等到秦姑娘的。” 宋柳笑的憨厚,说话也大大咧咧的,听得谢晚棠却微微有些红了眼眶。 姑娘低下头,勉强笑道:“那什么……我们走吧。” 第九十章:目睹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哦哦哦,我忘记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呢。” 谢晚棠压住心底的心思,跟宋柳掉了个方向继续采购。 宋柳对待恒城的确是十分熟悉,带着谢晚棠很快就将需要的东西都买了。同店家说好将东西都送到军营上后,谢晚棠不由得轻轻舒了口气,二人的脚步便也慢了下来。 四周人声鼎沸,二人在街市之间穿行。 宋柳瞧着走在自己身侧的姑娘,有几分探究的视线落在她涂了煤灰色的脸上,彳亍道:“谢……姑娘?”最后两个字喊得细小而又有几分犹豫,“前面有家胭脂铺,你们女孩子应该都喜欢这些吧……你、你要不要去看一看?我身上带了钱的。” 谢晚棠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家胭脂铺,神情顿时有几分复杂。 宋柳没能觉察出她的异常,正在热情的介绍:“这是恒城最有名的胭脂铺了,这里的姑娘都喜欢来这里,连秦姑娘都喜欢这家的胭脂,她可是我们恒城第一美人啊。” 宋柳的语气之中含着几分骄傲,却听得谢晚棠表情顿时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这台词,这走向…… 谢晚棠觉得这是活脱脱的N,PC带领要去触发任务的感觉。 心中充斥着怪异感的姑娘顿住了脚步,正准备说些什么转移话题,换个地方看热闹。她便听见身侧的青年奇怪的“咦”了一声:“那不是秦姑娘身侧的碎月么?” 可恶!迟了一步! 谢晚棠暗地吐槽了一句,面上平静无比的同宋柳一般抬头看向了前方。 胭脂铺口,小丫鬟提着竹篮面色铁青。 以贵公子为首的几个青年将小丫鬟围在了中央,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引得小丫鬟皱起眉头,脸色难看的别开脑袋,试图想要离开众人的包围圈,却始终被拦在原地。 宋柳见状,顿时不满道:“连秦姑娘的人都敢欺负!” 说罢,他便撸起了衣袖朝着几人走了过去,瞧着便像是要去算账的模样。 走近了便听清楚了几人在说什么。 那为首的贵公子可谓将“流氓”模样展现的淋漓尽致:“碎月小娘子,我这话没说完呢,怎的就要走啊?本公子想要见你们小姐一面可谓是难上加难,怎的连你都……” 他拿起手中的折扇,做了一个非常经典的动作。 贵公子伸出折扇抵在碎月的下巴上,迫使她抬起头来:“都不待见本公子?” 碎月别开脑袋,语气着急:“郭公子,我出门是替我家小姐办事的,小姐还在等着我呢,还请您高抬贵手莫要为难我一个小丫鬟——宋大哥!” 视线落到了前来的宋柳跟谢晚棠身上,碎月脸色一喜。 她踮起脚尖朝着宋柳挥了挥手,语气惊喜:“宋大哥,宋小哥——” “你们在干什么?”宋柳眉眼一沉,语气也不大好听,“几个大男人当街拦着一个小姑娘,你们还要不要点脸了?麻溜的给老子滚开。” 几个人愣神的功夫,碎月已经从包围圈溜出来躲到了宋柳身后。 她小声同二人告状:“他们拦着我,非要我给小姐送东西,我不同意他们就不让我走……” 那几个人像是同宋柳认识的模样,对视一眼,同时看向了那位郭公子。 摇着折扇的郭公子嗤笑一声:“宋柳,怎么哪儿都有你?怎么,你又跟着你们将军回恒城给秦姑娘献殷勤了?我劝你别瞎管闲事啊,省的挨打。” 宋柳原就是将士出身,平日里瞧着温和。 然而当他沉下脸时便有几分阴冷:“哦?你过来让老子看看什么叫做挨打?” 宋柳往前走了一步,那郭公子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你你你你别过来啊!” 退后了两步,他又觉得不对劲,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侧几个护卫身上,又迅速往前走了一步,挺胸抬头道:“你敢来!我知道你们回来了,我的护卫多!你就算能打,难道还能一个人打十个?打二十个么?宋柳,我如今可是有备而来的!” 看热闹的谢晚棠:……您可真有意思。 “碎月。”身后忽然响起了秦姑娘温柔的声音。 众人回头,便瞧见秦姑娘款步而来,视线落在了他们身上。 她同郭公子对上了视线,步伐便停在了原地,并未上前,只是语气带着几分困惑:“你去了这样久,我很是担心你,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碎月小步奔到秦姑娘身侧,正要告状:“小姐——”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边的郭公子已经抢先开口了:“秦姑娘,许久不见了——本公子久未见你,甚是担忧,托你家小丫鬟给你带些东西罢了,怕是不小心吓着她了。” 秦姑娘微微皱了皱眉头,语气温和:“有劳郭公子挂念,我的事情,便不劳您费心。” 她不再看那郭公子,伸手拉住了自家的丫鬟,温声道:“碎月,我们走吧。” “秦素妙!” 那郭公子见她果然转头就要走,恼怒道:“你给本公子站住!” “你说本公子给你送了多少帖子了?约你见了多少次了?你全然视作空气,完全不理会本公子,本公子如今都快成了全恒城的笑柄了,而你、你只知道同……” 他看了一眼身侧的宋柳,嫌弃道:“同这群大老粗混在一处!” “你是不是看不起本公子?本公子究竟哪里让你看不上了?今日本公子要约你吃饭,无论如何,这饭你去得去,不去也得去!哥几个,给我上!” 他身侧的几个人对视一眼,上前就拦住了宋柳,剩下两个便朝着秦素妙去了。 郭公子露出了一脸得意的神情,碎月惊叫一声就挡在了秦素妙面前。 反倒是秦素妙淡定的站在原地,丝毫不害怕。 那两个人还没能凑到去秦素妙眼前,横里飞来两颗石子。小石子击在二人胸口之中,便将二人击的向后飞了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的。 锦衣青年从秦素妙身后走了出来,视线落在了郭公子身上。 他的语气平淡,眼尾上挑带着几分笑意:“我想着你怎的去了那么久。” “原是碰见了熟人,郭家的公子——” “我…………”望见来人,郭公子脸色白了一刻,下意识就要解释。 刚刚说了个开头,郭公子看着江暮行站在秦素妙身侧,又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人,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连狠话都不敢放,哆嗦了片刻,带着自己的人慌慌张张的就后退跑了。 碎月忍不住“呸”了一声,抱怨道:“那郭家的小公子最是烦人,老是缠着我们家小姐不放,这种事情都不是一次两次了,今日多亏了将军您在这里呢,不然、不然……” “碎月。”秦素妙柔声嗔断自家丫鬟的抱怨,“这种小事便不必再说了。” 江暮行淡淡的瞧了一眼碎月,又看向了秦素妙:“无事?” “不妨事的。”姑娘抿唇而笑,端庄大方,“倒是耽搁你时间了,我们回去吧。” 她转头朝着宋柳点了点头:“也谢过宋大哥了。” 几人便又转身朝着军营的方向走去了。 宋柳摸了摸脑袋,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了好几圈,不由得诧异的往四周看了一圈:“哎——谢姑娘呢?刚刚没顾上——坏了,是不是被吓着了?谢——谢小弟!” 此刻跟宋柳一摊之隔。 谢晚棠坐在小摊子之下,将自己整个人都藏了起来。 方才瞧见秦素妙的时候,她便觉得江暮行肯定也会来。众人对峙之时,她远远便瞧见江暮行一身白衣走了过来,吓得她动也不敢动,迅速往下一蹲将自己藏了起来。 ——现在她也说不好江暮行究竟有没有把她当替身。 ——她也说不好自己还到底是不是江暮行的白月光。 ——她有点没办法面对江暮行。 闭着眼睛深深呼吸,谢晚棠重新站起来,从旁边走了出来,低声唤正准备去找她的宋柳:“宋大哥,我在这里,你别担心,我、我方才被吓着了……就躲着呢。” 宋柳见她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没事没事,方才我也没顾上你,不打紧吧?” “不打紧,我们回去吧。”谢晚棠勉强笑了笑。 ——就今天晚上,她就去找江暮行摊牌,要是江暮行承认了,她就走。 ——立刻就走,半点不耽搁。 ****** “恒城那边的情况如何?” 宋岸随手将密信放到了桌上,淡声询问道。 “已经按照计划行事了,今晚就会动手。” 宋岸“嗯”了一声,有些疲惫的摁了摁额角:“林姑娘那边……怎么样了?” “林姑娘自从那日出过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侍卫迟疑道,“属下派人去送过信,但是林姑娘避而不见……七王爷的把守换了人,属下的人无能,混不进去。” 宋岸没什么表情。 “七哥既然要开始防我了,自然不会再向之前那般轻松了,罢了,继续派人守着,留意林姑娘的消息,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立刻禀告于我。” 侍卫点了点头,犹豫道:“主子,林姑娘她……” 视线冷冷的落在了侍卫的脸上,宋岸冷声道:“退下吧。” 侍卫顿了顿,安静的退了下去。 宋岸靠在一旁,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喃喃。 “江暮行,这次我看你怎么跑。” 第九十一章:危险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夜色如水,星河烂漫。 火苗在烛台间跳跃,姑娘的影子被拉长,映在灯火之间。 谢晚棠伏笔,又在窗前坐了会儿,仔细看完了信上的内容,等着墨水晾干之后才将信装好蜡封。她将信压在被褥之下,打算明天托宋柳寄出去,丝毫不担心有人会偷看。 铜镜之中映出了姑娘黝黑的脸颊,半点明媚之色皆无。 她盯着看了片刻,决定还是以这幅模样出门。 若是江暮行的白月光真是秦素妙,又的确是把她当成了秦素妙的替身,那么她不如就这样一副同往日里全然不同的模样去坦白,好让江暮行区分她跟秦素妙。 军营之中入了夜,常有士兵往来散步操练。 谢晚棠走向江暮行的院落,一路上并无人觉得奇怪,亦无人拦截她。 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谢晚棠的心情也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她一直觉得自己手拿剧本,可以化险为夷,但是一路上走来,谢晚棠发觉自己不是大女主的料子。她没有女主那种聪明绝顶的智商,没有办法应对那些突如其来的麻烦。 甚至把剧情还走的一塌糊涂,导致剧情翻天覆地。 她以为自己知道所有人的设定,也笃定自己是江暮行的白月光,以为只要自己回头,江暮行这个反派就能很顺利的被她抱住大腿,所以她一直都在放纵自己对江暮行生好感。 可是如果……江暮行喜欢的不是她呢。 眼睛有酸涩的感觉,谢晚棠连忙低下头去揉眼睛,她的肩膀便被人撞了一下,力道之大引得她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两步,不由得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撞她的人。 那是几个步伐匆匆的将士。 撞到她的将士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只是急急忙忙留下一句“对不住”,神情匆匆的朝着江暮行的院落奔了过去,语气是压不住的担忧:“严公子,出事了!” 严绪站在院门口,将扇子往手心之中一敲:“进去说。” 听出了对方语气之中的严肃,谢晚棠低着头假装自己只是路过,没敢同严绪对视。 她放缓了脚步,没能听见几人的交谈,但却从几人的神情之中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能让严绪那么紧张的,纵观全书只有江暮行一人才对。 谢晚棠已经走过了院门,她的余光瞥见了那几人入了里间,无一人回首注意到她。姑娘便做贼一般左右望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后动作极快的奔到了屋子的窗下,放柔呼吸。 “怎么回事?” 她才凑到了窗户下,便听见了严绪的声音。 “找不到将军。” 回答的人声音都带着慌乱:“那火、火来的很是蹊跷,我们救完火后便找不到将军了。” “什么火?什么救火?话说明白些,到底发生了什么。” “严公子,我们同将军沿着护城河巡视,不知道怎么的,城西那一片就走水了,好几户人家被困在了火中,将军便吩咐我们去救火,但是、但是救完火之后将军就不见了。” “我们问过了那些人,说是丢了个小姑娘,将军听闻后便不见了。” “末将等了许久,将军一直没有回来,但是、但是都过去两个时辰了……” 眼底泛出担忧之色,谢晚棠皱起眉头开始思考。 原著之中这个时间线,原主因为宋遇设计而缠绵病榻,林淳儿恰好光明正大的同宋遇感情纠葛;江暮行早些时候对林淳儿有了些许轻微的撩拨,但是在原著之中林淳儿身侧处处是桃花,对于江暮行的撩拨虽有些心动,却不至于如此就芳心暗许。 这个时间线上,林淳儿还在宋遇的府邸,围观宋遇宋岸斗的你死我活,只是在偶尔烦恼之下才会提及江暮行,并未太多提及青年的去向。 按理来说,是宋遇下线之后江暮行受伤的戏份才多了起来。 他开始次次为了林淳儿而将自己置于险地,前期并无提及什么受伤的剧情。 ——可是如今剧情已经歪到了天外去了。 她不能保证不会出什么意外,或是剧情提前。 心乱如麻的姑娘微微攥紧了拳头,耳畔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外头,迅速起身换了一个有遮挡物的窗户再度蹲了下来。 侍卫从门外走了进来,并未发觉谢晚棠的存在。 他的神色很是冷静,并不像是之前那几个人。 “严公子。”侍卫走到门前,伸手敲了敲门,“外头有位姓林的姑娘想要见江将军,属下同她说过将军不在府中,她不愿意离去,现下便要见您。” 姓林……的姑娘? 林?林姑娘? 谢晚棠脑子里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本文女主角林淳儿。 纵观全文,她完全想不起来还有第二个姓林的。 即便此刻她们身在恒城,距离京中有两日的路程,但若是说林淳儿出现在了恒城,谢晚棠丝毫不怀疑她是如何说服宋岸等人快马加鞭出现在此处的。 毕竟人家是女主。 谢晚棠忍不住头疼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小声嘀咕:“这也能跟上来……” 嘀咕的话都还没说完,她迟钝的觉察出屋子里头静了片刻。 谢晚棠猛然僵住,屏住呼吸将身子往里面缩了缩。 严绪低喝道:“谁在外面?!” 心中的最后一点侥幸被打破,谢晚棠迅速起身准备往前逃跑,余光便瞥见站在门口的侍卫进入戒备状态,抬手拔刀就挡住了她的去路:“大胆!谁派你来的?!” 身后的杀意凌厉,谢晚棠回首,见严绪破窗而出。 ——青年并未拿剑,然而他以扇作剑,杀意甚重。 谢晚棠暗道不好,迅速出声表明身份:“严公子!” ——她的声音煞是清脆,带着几分镇定,很是好认。 面容凌厉的公子怔了怔,旋即吃惊道:“你——” 他想要收扇,然而此刻已经来不及。 严绪的扇刃朝着谢晚棠扇去,青年反应极快,侧开步伐便将攻击方向更改,即便他脚步迅速,那扇刃却依旧擦着姑娘的手臂划了过去,将她的衣裳划破,擦出血珠。 扇朝着姑娘袭了过来时,谢晚棠才望见扇边一圈冰冷的利刃。 反手将扇子收回,严绪几步往前,扶住被自己伤到而往后倒的姑娘。 他的语气惊疑不定:“……谢小姐?” “偷听在前是我不对,不怪你出手,毕竟是军营,是我不对。” 谢晚棠认错态度十分良好,她看也不看自己的伤口,只是着急道:“我方才都听见了,江暮行如今在哪里?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林淳儿为什么又会在这里?” 严绪复杂的拎起谢晚棠的手臂:“你是什么时候……” 他看了眼谢晚棠身上的衣裳,顿时明白过来:“……你跟着我们一同来的?” 他迎上了谢晚棠有些担忧的视线,因伤她而自知理亏:“我也不清楚,我同你一样,也是才得到的消息。你别担心,我已经派人去寻子暮了,找到必然会通知你的。” “至于林姑娘……我也不知晓是不是京中那位林姑娘,我也不知晓她为何会来此地。” 谢晚棠皱起眉头,低声道:“不然请她进来吧?” 林淳儿毕竟是女主角,她除了推动感情线,还是推动剧情的。林淳儿如今瞧着似乎是对江暮行起了心思,她若是来了这里,要么是来推动感情线的,要么是来推动剧情的。 这部里面的感情线只有宋岸跟林淳儿这一条主线,其他都不算;但是剧情线就有宋岸宋遇的皇位争夺,感情争夺这两条明线以及江暮行背地谋划的暗线。 但是这些谢晚棠必然是不能跟严绪说的。 她只道:“若真是林淳儿的话,既然说是有急事,她如此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那必然是有什么急事,说不准是同江暮行失踪的事情有关系,不若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严绪稍加沉思,便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去请林姑娘进来。”严绪吩咐人后,又重新将视线落在了谢晚棠的手臂上,担忧道,“不若我先帮你处理伤口?你原就大病初愈,加之手本有旧疾,还是需要好生休养。” 他打量着面前这个黑不溜秋的姑娘,心情也有几分复杂:“你既然跟过来了……你为什么不同子暮说呢?你如今住在哪里?难道是同那些个士兵……一起吃住?” 往日里明媚飒爽的姑娘如今站在他面前,带着伤。 若非是她开了口,严绪还真的不一定能认出来是她。 侍卫很快就将人带了进来。 素衣白裳,风尘仆仆却也不见狼狈之色的姑娘果然是林淳儿。 “严公子。”林淳儿哽咽出声,嗓音有几分颤抖,“江哥哥在哪里……?” 她的视线直直的落在了严绪身上,全然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脏兮兮的人。 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谢晚棠,严绪往前走了两步,状似无意的将谢晚棠挡在了自己的身后,温声道:“子暮现下不在军营之中,他外出巡游去了,林姑娘,你不是应该在京中么?” “不行!”林淳儿有些激动的往前走了一步。 她的泪水瞬间落了下来,抓着严绪的手道:“他们、他们要对江哥哥下手了!我记不得具体时间,可是定然是在这几日,要挑江哥哥巡视之时杀了他的!” 措不及防被姑娘抓着了手,严绪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听清了林淳儿的话语时,他又顾不上追究这些,追问道:“什么意思?他们是谁?” “周知衡跟宋——”林淳儿的眼睛闪了闪,不自然的撇过头道。 “宋遇,我在书房外头听见了他们商量这些,便急忙来找江哥哥了。” 严绪的眼皮跳了跳,感受到背后姑娘猛然挺直了脊背。 他正欲准备话题,便见林淳儿忽而瞪大眼睛:“呀——” “他——小心!!” 第九十二章:出事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林淳儿瞪大眼睛指着他背后惊呼一声。 严绪迅速回头,反应极快的扶住失去了意识的姑娘,心底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他就说,谢晚棠这副模样,他都认不出来,林淳儿怎么可能认出来这是那位谢大小姐呢。 扶住对方的时候,青年已经伸手搭在了谢晚棠的脉搏上面。 他很快确认对方只是劳累过度,惊惧之下才昏迷了过去。 严绪转头便同林淳儿道:“近来事多,这位小哥忙的——” 却不想林淳儿很快将视线移开了,只是着急的点了点头:“不要管他了,事不宜迟,还是快去寻江哥哥吧,江哥哥那边比较危险才是。” 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林淳儿,严绪不动声色道:“不妨事的,子暮他无事,方才侍卫来报他在回来的路上了,我过会儿便会提醒他,估摸着今晚事多,许是不能见林姑娘了。” 林淳儿轻轻松了口气,旋即展露出一个甜美的笑靥。 她道:“只要江哥哥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不着急见江哥哥的,反正……”姑娘咬了咬红唇,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似是有些许不好意思,“反正我会多留在恒城一段时间,总有时间见江哥哥的。” 严绪:? 他看了眼倒在自己怀中的姑娘,又看了眼莫名其妙娇羞的林淳儿,心底腾起了一股怪异感。然而青年面上不露山水,只是温声道:“好,那今晚,林姑娘好生休息。” 林淳儿丝毫不在意昏过去的小士兵,优雅的行了行礼后便随着侍卫退下了。 ****** 谢晚棠想起来了这一段剧情。 原著之中有这段剧情,名字叫做“谢晚棠之死”。 江暮行遇险这段剧情同原主身死这一章是连在一起的。在剧中的描写之中,江暮行在恒城受伤落水之际,恰好是远在京中的谢晚棠闭上眼睛咽气的最后一刻。 好歹是跟她同名同姓的姑娘,谢晚棠彼时是选择跳过了那一章。 剧情是从后来接上来的,直接接到林淳儿快马加鞭奔至恒城,她一个不会武功的柔弱女子沿着长河去寻找江暮行,比找了好几日的侍卫还先寻到江暮行,也发展了一下感情戏。 谢晚棠没有看过那一章节的原主之死,但是在方才那一刻她想起这一段剧情的时候,属于谢晚棠——原主谢晚棠的感情在一瞬间涌上了她的心间,将她尽数覆灭。 从少年时期的肆意张扬,到她遇见宋遇时情窦初开。 原本以为是一腔热情且浓烈的爱意,却不想心上人视她作泥尘一般。 明明她是自己心上人的结发妻子,却因为一个乡野姑娘而落成了全大宋的笑柄。 她也尝试过跟林淳儿打好关系,却被对方误解成心中不满,又怂恿至宋遇为自己出头,反过来对对她恶语相向……如此伤她的心,甚至不惜对她下毒手,将她致死。 原主在弥留之际,宋遇过来看她,她以为是对方来陪自己的,万万没想到对方是来给自己致命一击的。她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听他诉说着对自己的厌恶以及算计。 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满眼都是宋遇毫不留恋的背影。 绝望,悲伤,痛苦,后悔…… 种种负面情绪措不及防的涌上心头,将谢晚棠压得透不过气来。她站在严绪身后,全然听不见林淳儿还在说什么,属于原主谢晚棠的憎恨跟无措在那一瞬间将她淹没。 谢晚棠不由自主的掉了眼泪,昏了过去。 当她再醒过来的时候,眼角尚且还带着泪珠,恶毒的诅咒犹在耳畔,痛彻心扉的感觉未曾褪去。姑娘睁开眼睛,泪水沿着脸颊滑落,触目是锦绣罗帐,鼻腔是熟悉的木兰花香。 “……你莫要担心,子暮他的功夫了得,不一定会出事。” 谢晚棠正呆呆地望着锦帐落泪,耳畔便响起了严绪的声音。 她呆呆的偏过头去,看向了坐在灯下的青年。 严绪神情复杂的凝视着她,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我方才看过了,你的身子还未好全,受不得什么刺激……我知晓你担心子暮,但如今没有消息,未必就是坏消息。” 还未能完全消化掉情绪的谢晚棠眨了眨眼睛,泪珠又掉了下来。 严绪看她不说话,只是一脸呆呆地掉眼泪的模样,不由得站了起来,转移话题道:“你、你饿了吧?你要好生休息才能好起来,我、我去厨房看看。” 转身走了两步,严绪又回过头道:“这里是子暮的房间。” “除了我之外没有人敢擅自入内,你安心待在这里,没有人知晓你在这里。” 说完这些话,严绪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出门将房门合上,他忍不住轻轻舒了口气,看向了房门微微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之前他说谢大小姐的坏话时,有没有被她听见,可见果然不能在人身后说人坏话。 不过……他倒是小看谢晚棠了,瞧着似乎也不是他家子暮单相思的模样。 严绪若有所思的收回了视线。 房内的谢晚棠自然不知晓屋外的严绪对她的印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伸手擦了擦眼泪,将脑袋藏到了被褥底下。 嗅着清冷而又熟悉的木兰花香,她又吧嗒吧嗒的掉了半晌眼泪。 严绪端着食盒回来的时候,谢晚棠刚刚洗完脸。 秉着男女有别的理念,严绪将她抱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给她收拾,只是将姑娘放到了床上改了个被子,之后就巴巴的坐在凳子上等着她醒过来。 是以严绪回来时看见一个收拾干净的姑娘,以及乌漆嘛黑的半盆水。 谢晚棠披着江暮行的黑裘,眼尾泛红,一双眼眸水雾雾的。 “谢谢你,严公子。” 小姑娘低着头喝粥的时候,声音带着鼻音,软软糯糯的。 替人把完脉之后,严绪笑眯眯的:“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你又何必跟我客气,慢点吃,子暮也最是喜欢这道粥,瞧着你们可真有缘——谢小姐来此处所为何事?” 严绪的话题转的措不及防,谢晚棠一口粥差点呛在喉中。 她努力将粥咽了下去,咬了一口手中的香软的馒头,慢吞吞道:“不是你同我说,江暮行此次来恒城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会回去的么,所以我来找他呀。” “要是等他回来,那就太久啦,我想早些见到他。” 谢晚棠努力扮演一个情窦初开的失忆少女,忐忑而又期盼的询问道:“我、我匆匆忙忙就跟过来了,没有问过……那个,严公子,江暮行他、他有什么心上人么……” 这个问题其实很不好回答。 谢晚棠心想不管严绪回答有没有,自己得到的答案都并不清晰。 她又迅速自己否认:“算啦算啦……江暮行现下还不知道在那里呢,问这个也不好,严公子,你就当做我没有问过吧,此事也不要同江暮行说,还请替我保密。” 正准备做媒人的严绪:…… 他轻咳一声,摇开扇子盘算着旁的东西:“既然是子暮的事情,你不妨直接去问他,想来你一问,他一定会告诉你的……先喝药,这药都快凉了。” ****** 次日一早,严绪的门便被人拍响了。 青年匆匆忙忙的穿上衣服,才刚刚打开门,秦素妙险些扑进了他怀中。 迅速稳住身子,秦素妙的声音都在抖:“严大哥,我听说、听说江大哥失踪了,他从昨日就没有回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严大哥,你知不知晓实情?” 严绪还没来得及说话,表情就沉了下去:“你从何处得知的消息?” 秦素妙张嘴,还未曾回答他,身后便又响起了一道着急的女声:“严公子,我听他们说江哥哥昨日就失踪了,可你不是说江哥哥没事的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人同时回头,便瞧见白衣姑娘匆匆而来。 她似乎是刚刚梳洗完毕,未着脂粉,脸色有些许苍白,衬的整个人没什么血色。林淳儿步伐匆匆的奔到了二人面前,未曾注意到一旁的秦素妙,一双眼眸泛着雾气。 秦素妙打量着面前这个清丽的姑娘,在听见了对方的称呼时眼眸有细微的变化。 严绪被两个人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脸色仍是方才的冷色。 秦素妙不动声色的往后退开,开口说话引起对方注意:“听闻江大哥昨日不大舒服,我今日便早些熬制了药粥,路上处处都听得众人在说江大哥失踪了,我便去寻了宋大哥探听消息,消息似乎是从街巷中传出来的,但是究竟是什么人却不知晓。” 一旁的林淳儿似乎也觉察出秦素妙跟江暮行的关系不一般,一双漂亮的眸子也将视线投向了秦素妙,带着几分探究与委屈。 姑娘坦然的任由她大量,语气依旧担忧:“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严大哥。” 听出对方语气中对严绪的亲昵,林淳儿咬了咬唇角,指腹紧攥手帕。 “此事必然有人在背后操作。”严绪皱眉,连忙便要往前走,尚踏出两步又回头嘱咐道,“我去军营盯着,府中就交给你照料了,这位是林姑娘,子暮的客人。” 秦素妙朝着林淳儿点了点头,语气温和:“严大哥尽管去,此处有我。” 将视线转向林淳儿,秦素妙弯膝同她行了礼,落落大方,端的是主人的架子:“我姓秦,是秦将军的妹妹,林姑娘可以唤我一声素妙,府中许是事多,怕照顾不周林姑娘,若是有什么事情,林姑娘尽可差人来寻我。” 林淳儿咬唇,双眸泛起雾气。 “你同江哥哥……是什么关系?” 第九十三章:暗中较量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院外锣鼓声点,近处匆匆脚步。 秦素妙弯眸不语,心中提起戒备,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的姑娘。 她见过不少穿素衣的姑娘,然即便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裳,姑娘肌肤犹如胜雪,清丽脱俗。她咬着唇,眸中泛着淡淡的水雾,宛如出水芙蓉,楚楚可怜而又惹人怜爱。 注意到林淳儿对江暮行的称呼,秦素妙的眼神有些许微妙的变化。 然她面上不露山水,温声道:“当年恒城逢难,是江大哥救我一命,他是我的恩人,亦是整个恒城的恩人。我姐姐同江大哥相识,我便也同江大哥相识已久。” “我做不得什么大事,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大忙,便帮着照料他们的日常起居罢了。” 秦姑娘的语气落落大方,人也十分坦然。 却听得对面的姑娘紧紧咬住了唇。 在秦姑娘打量着林淳儿的时候,林淳儿亦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方。 在第一眼的时候,林淳儿便发觉了这位水蓝色衣裙的姑娘,不论在身段模样,还是姿态上都有几分神似谢晚棠,然她容色少几分明艳,多几分婉约;相较于自己则缺几分娇柔之美,但却比她多上几分自信端庄,婉约大方。 那份世家与生俱来的端然沉稳之气同京中贵女如出一辙。 林淳儿咬了咬唇,几分自卑之色在她心头盘旋,挥之不去。 见她不说话,秦素妙眨了眨眼睛,柔声道:“江大哥昨日陪我出门之时,我还不曾在府中见过林姑娘,想来姑娘应当是昨夜到的恒城,舟车劳顿了几日,姑娘好好休息罢。” “林姑娘初到恒城,身边应当没有服侍的人,稍后我便吩咐丫鬟过来照顾姑娘。” 秦素妙面上闪过担忧之色,又迅速镇定下来,朝着林淳儿微微行了行礼:“江大哥失踪一事必然要引起慌乱的,严大哥已经去军营了,我也须得做些准备才是,便先告辞了。” 说罢,秦素妙安抚般的朝着她柔柔一笑,越过姑娘便要离开院子。 林淳儿咬了咬唇,见秦素妙就那么离开,不由得怔了怔,旋即回首喊住她:“等一等!” 闻见林淳儿语气中的着急之色,背对着她的秦素妙弯了弯眸子,眼底透着几分淡定。然她转身之时,仍是落落大方的婉约姿态,柔声询问道:“林姑娘,怎么了?” 见姑娘淡定十分,毫无异色,林淳儿反倒又怔住了。 她无助的咬了咬唇,踌躇片刻方迟疑道:“你……为什么不问我同江哥哥是什么关系?” 似乎没有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秦素妙一时怔在原地,面容上闪过惊讶之色,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她温柔一笑,语气不急不躁:“不妨事的,我同江大哥相识那么多年,我自然是相信他的,若是真的……”姑娘轻轻笑了一声,“不管什么,江大哥会自己同我说的。” 言罢,秦素妙抬起头朝着林淳儿点了点头,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凝视着她不带丝毫迟疑的背影,林淳儿脸色有些许苍白,下意识的攥紧胸前的衣裳,瞧着便似要落下眼泪来一般:“不会的……不会……江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他不会那么对我的……我从未……”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脸色逐渐转好,语气却透着几分无助,“我从未听见他提起过秦姑娘……他一定不会那么对我的。” 衣着单薄的姑娘独自一人站在院落之中,越发孤独。 ****** 军营之中的确大乱。 严绪合几位将军之力将事情压了下去,对外只说江暮行不过是有事在身,外出办公去了,再杖责了几个质疑声最大的人,严令众人在军中造谣生事,才将此事算了了。 送走几位将军之后,严绪还不及松了口气,便被秦将军请了过去。 秦将军同另一位宋将军正在营中等他。 严绪入内,开门见山:“你们有消息了?” “并没有消息,”秦将军蹙着眉头,“我的人连夜去江兄的失踪的地方找过了,半点线索都没有,连那几个说见过江兄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宋将军点了点头:“由此可见,的确是有人在暗中布局。” 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个“川”字,严绪叹气道:“我仍旧怀疑是京中人的手笔,如今同子暮有仇的怕是……”他顿了顿,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二人,“九王爷。” 提起这个名字,面前的两位将军也同样皱起了眉头。 秦将军道:“九王爷失势,我们远在恒城也听见了这个消息,若真的是他……江兄同他应当没什么仇怨才是,九王爷有什么理由对江兄下手呢。” 一旁的宋将军摇了摇头:“话虽如此,谁都知晓如今皇上膝下唯有九王爷与七王爷两位王爷最有望成为太子,七王爷到底有镇国公府作为后盾……虽然听闻已经和离了,但是好歹还是有交情在的,九王爷说不定就瞧上了江兄。” 在场几人都是江暮行所熟识信任之人,对于他的脾性倒也了解。 宋将军话说到这里,众人便也静默下来明了了。 严绪轻轻咳嗽一声,正要说话,外头便来了个侍卫:“将军,有位姑娘求见。” 众人对视一眼,秦将军道:“谁?” “她只说她姓林,想找严大夫。” 闻言,两个人的视线都齐齐的落在了严绪的身上,却见青年露出一副复杂而有些头疼的模样。他收了扇子,抬脚便往外头走:“我得去瞧瞧,这位姑娘……那可得出乱子。” 严绪之前觉得林淳儿作为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爱哭了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她足够良善,不大两面三刀即可,然最近却觉得对这个姑娘有些许别的认识。 ……放着不管总觉得要出大乱子。 丝毫不知道自己在严绪心底已经更换形象的林淳儿此刻被拦在军营之外。 她咬着唇角,看向那拦着她的侍卫,楚楚可怜道:“我并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我同你们江将军是旧时,亦认得严公子,我的确有急事,可不可以——” “军营重地,不可擅入。” 那士兵瞧都不瞧一眼可怜楚楚的林淳儿,仍是面无表情。 林淳儿像是被他冷漠的语气吓着了一般,双眸含泪:“我不会武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你如此拦着我,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事关你们江将军失——” “林姑娘。” 林淳儿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便响起了一道女声,温柔而坚定的打断了她的话语。 她泪眼朦胧的转头,便瞧见一袭蓝衣款款而来。 “林姑娘,”秦姑娘缓步走到她的身边,依旧笑语盈盈,“方才我便瞧着你脸色不大好,吩咐人送了补药过去,你怎么不好好在院中休息,反倒是……来了这里?” “秦姑娘,您认识这位姑娘?” 伸手擦去眼角泪水,林淳儿看向面前温柔的姑娘,咬了咬唇本不欲同她说话,却见方才那对她冷言冷语的侍卫主动开口,缓和了语气,看向秦素妙时露出了亲近的笑容。 秦素妙瞧了一眼那士兵,又将视线投向了林淳儿。 她点了点头:“这位是严公子的客人,的确不是什么恶人,我瞧你似乎是有什么事情的样子……恰好我也要去寻我姐姐,不若林姑娘,我带你进去吧?” 她的确对林淳儿有几分不满,先不说她从未听说过这位姓林的姑娘,再则她莫名其妙的跑过来寻江暮行,堂而皇之的便又借着江暮行的名头来了这军营,想来的确是怀有异心。 大家都是姑娘,林淳儿对于江暮行是什么心思,秦素妙自然知晓的清清楚楚。 她的确同江暮行相识数年,自然也知晓若是林淳儿是江暮行的心上人,自然该有什么不同点的待遇,可是如今瞧着并无什么不同;秦素妙好心带林淳儿进去,本意是想让她明白,在恒城,不论是将军大府还是军营重地,她可以随意出入,宛如自家人。 而林淳儿不行。 听见秦素妙如此说了,那士兵竟然也松了口,丝毫不阻拦:“既然是秦姑娘的意思,那自然是可以的,”他伸手朝着林淳儿拱了拱手,“这位姑娘,方才得罪了。” 秦素妙弯眸一笑:“不妨事的,你是尽忠职守,人是我带走的,江大哥自然不会处罚你。” 说罢,她看向了林淳儿,善解人意道:“林姑娘,走吧,我带你去见严大哥。” 便诚如她所想,林淳儿望见了那士兵的前后态度转变,再望向她时,便敛去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咬着唇盯着她半晌不说话,像是委屈又像是落寞。 秦素妙垂眸微笑,在前面带路,转身的时候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这位林姑娘……不算的什么有意思的对手呀,还不若那位女扮男装的谢小弟沉得住气。即便在她刻意安排下,让那位谢小弟见识了一下江大哥护着她的姿态,对方都能隐忍不发,可见的确沉得住气,倒是有些许意思。 她如此聪慧,既刺激了那位谢小弟,又暗地中让江暮行知晓在恒城一直有人缠着她。这两个人于她而言都不算是什么太难对付的人,但若是能设计让这二人敌对起来…… 那便不单单能看戏,还能越发衬托她。 秦素妙眨了眨眼睛,笑意越深。 第九十四章:出府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军营之中不比王府。 处处尘土,处处喧嚣。 林淳儿跟在秦素妙身后,望见一路上黑脸严肃的士兵都在同秦素妙打招呼,语气或亲切,或羞涩,虽有人投以好奇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但也只是一瞬,远远不及待面前的姑娘。 “姐姐。” 撩开帐篷帘子,秦素妙展颜,快步上前挽住自家姐姐的手臂,神情微微有些许娇嗔:“我在家里等了你许久了,不是说你要回来吃饭的么,怎么半晌都等不到你回来?” 她摇了摇秦将军的手臂,转首看向几人:“严大哥,宋大哥。” 姑娘眨了眨眼睛,视线瞥向了帐篷之外。 几人旋即明白过来,严绪不动声色的走向了秦素妙所看向的方向,站在帐篷内不言不语。秦将军拍了拍自家妹妹的手臂,口中答道:“许久不见严兄,一时之间忘了时间。” 宋将军接话道:“是了,我们可比不上秦将军家里有个妹子在等。” 沉默在那处的严绪抬起了头,朝着几人点了点头,又走了回来:“人走了,”他将视线投向秦素妙,语气便缓和了下来,“看清楚是谁在偷听了么?” 秦素妙摇了摇头:“穿着是我们的人,看不见面容。” “果然有内应。”秦将军皱起了眉头,手依旧搭在自家妹妹的手上,转头看向林淳儿时敛去了那份温柔,语气带着几分质问,“不知晓这位姑娘……严兄?” 林淳儿自秦素妙出现之后便一直十分沉默。 如今见她入了营帐同几位将军瞧着也十分熟稔的模样,林淳儿受到冷落,一时之间失落万分,只是沉默着站在原地,咬着唇角并未出声。 如今她听这位飒爽的女将军对着秦素妙便是温声细语的,转首来问她话时便严肃十分,不由得感觉受了委屈,眼中顿时闪动着泪珠:“我——” 严绪委实不明白林淳儿现下有什么好委屈的。 闻见姑娘带着哭腔开了口,他迅速截断对方的话语:“这位是林姑娘,是我跟子暮在京中的旧相识,七王爷府里头的人,子暮被算计也是她赶来报的信。” 严绪隐瞒了林淳儿说的话,只是简单带过:“林姑娘,你不在府中休息,来此有何事?” 姑娘咬住唇角看着眼前这群人,除却严绪她认识,亦除却那位温和的秦姑娘,其余人都带着戒备与怀疑,不动声色的在打量着她。偌大的一个帐篷,她孤立无援。 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人站在自己身边的姑娘顿了顿,旋即掉了眼泪。 林淳儿说哭就哭,哭的委屈不已:“我是、是来找、找江、江哥哥的……”她低着头,泪流不止,“江哥哥出事、出事了……我很是担心,这才、才从京中赶了过来……” 秦素妙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瞧着柔柔弱弱的姑娘,完全不分场合的说哭就哭,一时之间也愣住了,眼底闪过几分困惑,旋即被她给压了下来。 秦素妙松开秦将军的手臂,上前揽住林淳儿的肩膀,柔声道:“别怕,林姑娘。” “严大哥你是认识的,这位是我姐姐,这位是宋大哥,他们都是江大哥的旧识,若是有什么话,尽可同他们说,有我在这里,你不必害怕。”秦素妙拍着姑娘的脊背,柔声安抚她,“你莫要哭,江大哥武功高强,必然是不会有事情的。” 她本意是安抚,却不想林淳儿抬起了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她。 “难道你都不担心江哥哥的么……”林淳儿看着她,语意哀切,“你只会说不要担心江哥哥,可是你根本不知晓江哥哥如今的处境多么的危险……” 秦素妙:…… 她心中啼笑皆非,觉得林淳儿实在搞不清楚状况,然她面上只是配合般的露出了几分惊讶,像是被林淳儿伤到一般往旁边退开了一步,姣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淡淡的无可奈何。 秦将军等人本是等着林淳儿说些什么重要的线索,但是没想到什么都没等到。 营帐之中的几个将军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说哭就哭的这种阵仗还真没见过。 措不及防来了那么一出,几个将军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失了言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齐齐的将目光投向了林淳儿所认识的严绪身上,瞧的严绪也一个头两个大。 秦素妙主动上前安抚林淳儿,众人本是齐齐的松了口气,指望着秦素妙将林淳儿安抚完毕,好让林淳儿将他们想知道的东西和盘托出,方便寻找江暮行。 奈何、奈何—— 林淳儿不但没有被婉柔温和的秦素妙安抚到,反倒是哭的越发得厉害,甚至反过来朝着秦素妙发难,口口声声质问对方,问的本是好意的秦姑娘倒是露了几分伤心色。 秦将军最是维护妹妹,瞧见自家妹妹被欺负,脸色已经微微沉了下去。 她上前将秦素妙拉了回来,护在自己身后,沉声道:“这位林姑娘,你可知晓这是军营?军营之中要事繁多,你若只是来哭的,不若回府去哭,莫在这里扰了旁人的清净!” 林淳儿不是没有被人训过,然每每都有人相护。 可是秦将军到底是将士出身,冷下脸来便自带一股铁血无情,惹人害怕。 林淳儿怔了怔,有些茫然无措的看向了严绪,语气更是委屈哽咽:“严公子……淳儿并无恶意,为什么……分明是他们不担心江哥哥,为什么还要……如此欺负淳儿……” 严绪:…… ****** 谢晚棠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然蒙蒙亮。 她撑着额头,看了好半晌半掩的窗户才发觉已经到了傍晚。 房内燃着灯烛,桌上放着热粥,仿佛是计算好了她醒来的时辰一样。 谢晚棠想起严绪开的药,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坐到桌旁,速度极快的将一碗粥喝完,轻车熟路的便走向了衣柜,伸手拉开后找了一会儿,很快便找到了一件夜行衣——江暮行的身量比她壮实太多,衣裳穿在她身上,还要多用上几根锦缎才能将宽大的袖口、脚踝以及腰身处固定绑紧。 江暮行的房间连铜镜都没有。 谢晚棠凭着感觉扒拉了两下头发,绑成了一个简单的马尾。 药柜内倒是有许多的药,不过没有一个药瓶上贴了字,谢晚棠一个都不认识,挑了几个瞧着像是比较珍贵的往挎包里头一塞,甚至还带了身干净的外衫,顺了两个馒头。 做好一切准备,谢晚棠摸黑出了门。 将军府有条暗道,原本是为了林淳儿准备的,如今倒是方便了她。 谢晚棠一路出了府邸,也不敢在大街上走,只敢挑着暗一些的地方行动。她拐过路过,远远见一辆车马停在了府邸大门,秦素妙先从车上下来,后头跟了个哭哭啼啼的林淳儿。 ……这个画面倒是有些许黑色幽默。 她不再继续看,转头便趁着人还没少的时候,买了匹马出了城。此刻还未至封城门的时候,路上骑马过往的倒也不少,她不算的太过引人注目,并未引起盘查。 谢晚棠一路出了城门,临近郊外便弃了马步行。 现下已经入夜,林间安静无比,谢晚棠悄无声息的走在林中。 猛然之间,姑娘止住了步伐,蹲下借着灌木林藏起了自己。 暗色之中突然亮起来的火光最为惹眼,谢晚棠不动声色的盯着林中打着火把寻找的一群蒙面黑衣人,紧紧揪着藏在胸间的匕首不敢出声,唯恐被他们发现了去。 那些人很快从谢晚棠藏身的地方路过,又逐渐远去。 谢晚棠依旧蹲在原地不敢动,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四周再也听不见一点动静,她也确定那些人不会再杀个回马枪,这才捶了捶蹲麻的双腿,弯着身子往前走。 山林之中偶有虫鸣,山风寂寂,吹得枝叶作响。月光如水,洒落在林间,将树枝的影子投落在地面,拉长的宛如鬼影,伴随着窸窣的背景音,在地上摇曳不止。 谢晚棠攥紧匕首,脑子里不断冒出当年看过的各种鬼片。 无数奇形怪状的鬼怪在她脑子里飘来飘去,谢晚棠便猛然有一种此刻看着山里只有她一个人,其实身边到处都是人的感觉……毛骨悚然的感觉便盘踞在她心头。 谢晚棠不敢回头,硬着头皮往前走。 仿佛一回头就能看见些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一路奔向了悬崖边,谢晚棠往下看了一眼,沿着峭壁攀着生长在峭壁上的树枝,缓缓地往下移动,直到行至半山腰处,谢晚棠沿着峭壁慢慢伸手在墙面摸索。 触手都是粗糙的沙砾石子,一直都没有摸到空心的地方。 谢晚棠压下心底的着急,伸手摸到了一处空心软藤,先是一阵,旋即露出几分惊喜色。 她伸出脚尝试般的往里头探了探,确定踩到了实地才敢慢慢的钻了进去。 借着月光,谢晚棠看见了里头一条通向里头的山洞,路越往里面越深越黑,却也越看不见路,尽头模糊成一点漆黑色,仿佛能够吃人一般。 谢晚棠心跳加速,紧张而又害怕。 但她知晓,江暮行就在这里面。 在原著之中,林淳儿并不知晓江暮行在哪里,她找到江暮行的时候,江暮行早就靠着自己恢复了不少,原是打算在暗处等着人自投罗网,却不想等到了孤身前来找他的林淳儿,事后江暮行同林淳儿解释了自己之前藏在了哪里,也带着她虚晃了一眼。 江暮行落崖的峭壁半山腰有个十分隐蔽的山洞。 谢晚棠重新将洞口的青藤枝丫又堵回洞口,遮住这一处庇身之所后才转身朝着里面走去。她扶着墙壁朝着里头慢慢的挪了进去,鼻腔能闻见空气之中淡淡的青苔潮湿味。 里面漆黑一片,谢晚棠好半晌才适应眼前的黑暗。 尽管如此,她依旧会踢到地上的石子。 窸窣的声音便在寂静的山洞之中回荡起来,显得格外渗人。 空气之中,悄无声息的突起杀意。 剑气破空的声音—— 犹在耳畔! 第九十五章:心迹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叮—— 山洞内寂静无比,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何况那出鞘的剑刃之声。 冷光乍起,寒意四溅。 漆黑的夜色之中,长剑出鞘的声音落在谢晚棠的耳中格外清楚,堪比3D放大版杜比音效,激的姑娘下意识的往后退开,迅速出声试图确认是否友军:“江暮行?” ——她的嗓音微微有些许颤抖,还带着些许试探。 冰冷的寒意扑面而来,直直的落向了她的脖子。暗色之中她只能模糊瞧见一个人影,却能感受到在自己出声之后,那把贴着自己脖颈的剑刃被对方迅速收了回去。 “……晚棠?” 一片漆黑之中,青年不确定开口,声音低沉而又虚弱。 她依旧靠着墙壁,声音却哽咽了起来:“我还以为……我见不到你了。” 仔细想来,明明不过两三日没有见到江暮行而已,亦明明知晓江暮行这几日不会出事,最后还是会平平安安归来,然而在听见对方声音的那一瞬间。 谢晚棠心中压着的那份担忧全在此刻将她淹没。 “你怎么找到此处的?”江暮行轻声问她,似是带着些许笑意。 攥紧胸前匕首的手缓缓松了下来,谢晚棠吸了吸鼻子,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又退回原地,背靠墙壁道:“江暮行,我要问你问题,你定要如实回答。” 江暮行原是向她走近了两步的,察觉出她后退的动作亦停在了原地:“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问便是,我不会骗你。” 如今已经入秋,夜间本就寒冷,山洞内十分潮湿,又比起外头要冷上三分。谢晚棠脊背靠着墙壁,也不知晓是寒冷还是因为紧张所致,身子在微微的发抖。 指腹紧紧摁着墙壁,谢晚棠睁大眼睛试图在夜色中看清江暮行的表情。 她定了定心神,缓慢而平静的开口。 “你同秦素妙是什么关系?” “朋友。” “你可曾爱慕过她?” “不曾。” “你说以前不曾,那现在,亦或者是以后呢?” “绝无可能。” “你若是骗我——” “我若是对你有半字欺骗,便死无葬身之地。” 江暮行的声线疏离而又清淡,远山一般好听,却说得毫不犹豫。 谢晚棠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散尽,反倒是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感涌上心头。 听不见姑娘继续发问,江暮行依旧立在原地未动。 寂静之中他又闻见姑娘轻轻的叹了口气,伴随着低低的抽泣。 青年手微收紧,放柔语气:“谁欺负了你?你同我——” 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谢晚棠猛然之间扑进了他的怀中。 即便姑娘措不及防动作,青年依旧站的十分稳。 谢晚棠原本是鼓起勇气才敢扑进江暮行怀中,然鼻尖熟悉的木兰香被淡淡的血味所替代的时候,失而复得的感觉盘踞而上,引得姑娘连连落泪,只是埋着头在他怀中说话。 “你问别人欺负我干什么,若是真的有人欺负了我又如何。” 江暮行仍旧站着,语气像是在哄她,冷淡却又认真:“那我便杀了他。” “就是你欺负的我。” 谢晚棠同他告状:“你同旁的姑娘说说笑笑,你还陪旁的姑娘逛街选首饰,你还护着旁的姑娘,你还、还不跟我说话,还不理我,还、还——” 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别的罪名,索性就顺着说下去:“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你。” “那我杀了自己给你出出气?”江暮行提议道。 听出青年语气之中的认真,原本委屈的谢晚棠哽了哽,伸手搂紧了些青年,闷闷道:“你怎么就……人家都说你聪明,难道你就知晓打打杀杀的么?若是我自己欺负了我自己呢?” 江暮行单手执剑,在姑娘扑过来的时候已经迅速将剑收了起来,避免她被伤着。 腾出一只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姑娘的发顶。 青年闷笑道:“你混在了军营之中同我跟来的?” 原先江暮行是燃了火堆的,觉察出有人入洞之后他便将火堆给熄了。重新架起火堆之后,青年便坐在一旁,笑着瞧通红着眼眶数落他的姑娘在随身挎包中翻了半天的东西。 “方才我就闻着你身上好重的血味了……你知道是谁做的么?” 青年依旧穿着那身素白衣衫,只是诸多划痕跟尘土之地,然他看着没有半点狼狈的模样。 他单脚伸直,单脚弯曲,一只手搭在了膝盖上,漫不经心的任由姑娘小心翼翼的扒开他手腕上碎开的衣裳检查伤口:“别担心,是我自己不小心,他们伤不到我的。” “原也人不多,只是那日恰好旧疾复发,便着了他们的道,若是放在平日里,他们也没什么好怕的。”江暮行看她一脸小心的模样,提醒道,“你还未曾回答我的问题呢。” 谢晚棠将带过来的药瓶药膏一排摊开:“我就是混着军队里面跟过来的。” 随手取了一瓶药在手中把玩,江暮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瞧着像是漫不经心的询问道:“你跟过来做什么?恒城不比京中,并非什么有诗意的地方,之后我便送你回去。” 包中的药都被她尽数摆了出来,谢晚棠翻包的动作也顿了顿。 她直起身子,看向了江暮行,还没来得及说话,面前的青年笑了一声,伸手便落在她双眼之前,隔绝了她看过来的视线:“别那么看着我,我会心软的。” “你身子又不大好,此地甚乱,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情,我对谢将军可是没法交代的。” 谢晚棠眨了眨眼睛,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睫毛落在对方的手心之上。 “江暮行。”她平静的开口,“你有没有心上人?” 青年没有说话。 谢晚棠却能感受到氛围有一瞬间的凝固。 江暮行笑了笑:“为何这样问我。” 俗语万事开头难,其实第一个问题问出口,这个头开了之后,谢晚棠反倒觉得是不紧张了。她又眨了眨眼睛,视线落在青年的一小截下摆上的绣花上,心情逐渐的平静下来。 一开始她的确就是个颜狗,又因为江暮行是大反派的缘故才决定抱大腿的。 但是究竟什么事情开始,突然之间就对这个人起了好感,起了心思的—— 她自己也说不好,说不清楚,只是在很平常的某一天突然发觉,每每见到江暮行就会很开心,望见对方同旁的姑娘说话时心底会很是不舒服,看他对别人笑时更是心中难过。 谢晚棠没有谈过恋爱,但也不至于不明白自己这是喜欢上了江暮行。 她亦不是不知道江暮行喜欢的并不是原本的她。 曾经她是想过的,等到江暮行喜欢上了现在的她后再同江暮行捅破这一层窗户纸,这样就算她再跟江暮行在一起,就不会纠结江暮行到底喜欢的是她,还是原主了。 可是她不想再等了。 作为21世纪的现代女性,她为什么非要禁锢自己的思想呢。 夜长梦多这个道理谁不懂。 即便算是她自己自私也好,她也想先把江暮行绑在自己身边。若是江暮行拒绝了她,那她就继续努力,若是江暮行答应了她,那她还有很长的时间来慢慢培养感情。 “你认识我的,你也知晓我以前嫁过人。” “可是我不是原来的谢晚棠了,如今我就是我。”谢晚棠心中敲下了一个决定,平静道,“若是你心底没什么人,我见你府中恰好也缺一个女主人,你瞧着我毛遂自荐可不可以?” 江暮行缓缓将手放了下来,唇畔依旧带着淡笑望着她。 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别人。 凝视着青年乌沉沉的眸色,谢晚棠几乎想要别开视线,开口说几句笑话打着圆场将这个话题略过去,再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过,以化解这颇为尴尬的氛围。 可是话都说出口了,如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 她顶着谢晚棠的身份,可她到底同原主有七分不像。 谢晚棠不甘示弱般的盯着江暮行,见青年依旧保持着那副淡淡的神情,瞧不出多余的情绪来,便只觉得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从前她只觉得林淳儿爱哭,哭的人心烦,如今却觉得自己也不差。 江暮行不动声色的凝视着谢晚棠,见小姑娘从一脸平静到坚定,在他久久不答之下越发委屈,虽然面上做着倔强的模样,然眼圈却越来越红,旋即一声不吭的掉了眼泪。 青年无意识的收紧了指腹,眸色有些许幽暗:“你……” “你不要说些旁的东西。”谢晚棠避开他的视线,话一出口语气就委屈的不得了。 仿佛找到一个宣泄口一般,泪水越流越多,姑娘有些狼狈的扭开头,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破罐子破摔一般:“你只要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就好了,现下你只需要回答我这件事。” 心疼之色充斥着眼底,江暮行刚刚直起身子,伸手正欲触碰姑娘手臂。 手刚刚伸到半空,血腥味涌上喉间,青年迅速收回手掩住唇角,将咳嗽硬生生的压了下去,语气平淡道:“我同那位秦姑娘的确是没什么关系的。” “但我心中已经有了心上人。” 青年的语气含着些许歉意。 谢晚棠没有说话,眼泪啪嗒啪嗒的湿了衣袖。 第九十六章:坦白一切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青年的声音依旧好听的不得了。 此刻落在谢晚棠耳中,却又带着几分薄情。 她不由自主的想着,江暮行既然都有了心上人,为什么还要做些什么让她误会的行为举止呢,为什么还要同她说一些……不对,不是江暮行的问题。 江暮行喜欢的是原主,又不是她。 原著之中江暮行同原主就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如今却同她处处相处,自然能发觉她跟原主不一样,虽不至于想到里头换了个人,但大概会觉得喜欢的人不是自己记忆中的人了罢。 手臂置于眼睛上,谢晚棠都能感觉到泪水被袖衣吸走。 她在心底埋怨自己为什么那么沉不住气,面上却要装的无所谓:“那方才——” “不过恰好,我府中的确还缺一个主事的女主人。” 青年平静而又缓慢的补充着下一句:“恰好,方才她说愿意毛遂自荐。” 置于眼前的手臂被青年握着放了下来,对方细细擦去她眼角的泪珠。 谢晚棠呆呆地抬起头,迎上了青年带着笑意的双眸。 “虽然这里没有证人,但你说的话我也都听见了,之后你便也不许反悔。”青年的指腹落在她的眼睑之下,唇角带着愉快的笑意,“等回去之后,我便请旨娶你回来。” 江暮行说的轻松,谢晚棠却微微怔住。 原本喜悦的心思像是猛然被一盆冷水泼下,浇醒了她。 谢晚棠下意识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被青年的大掌握在手中。 “……怎么突然就说要娶我了……”她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近似于喃喃一般,“你……你都不问一问我怎么那么突然,你就……就那么……” 她想,江暮行大概是很喜欢谢晚棠了。 所以在听见谢晚棠告白之后便意欲尽快迎娶心上人入门。 可她不是她。 谢晚棠缓缓将自己的手从江暮行的手心之中抽了出来,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江暮行,我要同你坦白一件事情,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你能同我保证,你不杀宋遇么?” 青年眼底的笑意一点点的淡了去。 然他不动声色,仍是一副温和的神情:“好,我不杀他。” “我不是谢晚棠,”她凝视着江暮行,语气平静的重复了一遍,“我不是,谢晚棠。”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亦是一种很贪婪的生物。 在之前,她只希望江暮行能够同她在一起,能够是她的;当江暮行答应了之后,她又不希望江暮行透过她看向的却是原主,希望江暮行喜欢的是真实的她而非原主。 谢晚棠道:“我知道这样说很奇怪,你瞧着我是谢晚棠,但我同你认识的那个谢晚棠其实并不是同一个人,我只是一个同她同名同姓却用着她的身体的……陌生人。” 说完这句话,她就低下了头,不敢去看江暮行的表情。 意料之中的杀意并未来到,青年的语气也很平静:“我知道。” “我听闻林淳儿出走之前你同七王爷大吵了一架,后来病了一场,”江暮行道,“我想,你大概就是病在床榻上的那几日,回到了这里,变成了如今的谢晚棠罢。” 江暮行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同她聊些许琐事一般。 却惊得谢晚棠抬起了头,如同见鬼一般,吃惊地瞪着他。 像是被她这幅表情取悦到了一半,江暮行闷笑出声,伸手将她揽到了怀中,拍了拍姑娘的脊背,柔声安抚她:“你方才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便只是要同我坦白这件事?” “你、你怎么知晓……”被他揽在怀中的姑娘没有动,只是指腹无意识的扣着他的衣裳,语气似乎在梦游一般,“你是什么时候知晓的……不对,你为什么会知晓这种事情?” “那是因为……” 江暮行顿了顿,将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因为我一直在等你。” 听得一头雾水却又十分困惑的谢晚棠从他怀中坐起来,扯着他的衣裳非要问个明白:“你见过我?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会知晓这种事情?你还知晓的那么清楚?” 端宁当初察觉出她的端倪时,都是靠着什么字迹啊,往事啊,可是江暮行同谢晚棠哪来的往事,又是如何同她——现代来的姑娘有的什么往事呢。可是江暮行他不但就那么简单的接受了,还似乎早就知晓了一般,简直比她还手握剧本一般。 “你、你难不成拿了什么剧本?” 她见江暮行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解什么叫做剧本,顿时推翻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瞧着小姑娘绞尽脑汁猜测的模样,江暮行伸手将自己的两根手指头放置在谢晚棠的手心之中,便见正在沉思的小姑娘压根没有低头,手无意识的收紧,握住了他的手指。 江暮行便轻轻的笑了。 心中一直以来的猜测如今终于得到证实,江暮行心情好得不得了,伸手再度将她拉到怀中,抱着往后靠在墙壁之上,懒洋洋询问道:“你是怕我喜欢的并非你,而是她?” 谢晚棠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顺着他的话便道:“我害怕。” “别害怕。”青年温声安抚她。 见江暮行的脸色苍白,谢晚棠连忙扶他坐直,又去翻口袋中的东西。 她先是摸出来两个馒头,往江暮行怀中一塞便道:“你先吃点东西吧,我从你府邸顺出来的,本是顺些好吃的,但是这个最是方便,虽然它没有肉好吃,你将就些。” 她尽心在挎包之中找绷带,便听见江暮行轻轻笑了一声:“好歹我上次给你吃的是奶香馍馍,如今怎的到了我这儿便只剩下白面馒头了?” “上次?什么上——” 找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谢晚棠机械般转头:“你——你是那个黑衣人?” “我之前只是怀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江暮行道,“那时才确定是的。” 不等她反应,江暮行又状似不经意道:“对了,你为何要保宋遇?旁人虽瞧不出来,我瞧着他与你颇为投缘……宋遇怕也不是原先的宋遇了罢,许是同你一道来的。” “……你猜的倒是的确不错。”谢晚棠说着又顿住了,戒备的询问,“……你是不是在套路我?你会不会套我说完东西后,这一些转头就对付我跟阿遇罢?” 掐了掐姑娘脸颊上的肉,江暮行眸色幽暗:“私底下,你就是那么唤她的?” “我若是真要对付你们的话,又何必行这些虚情假意。”江暮行握住她的手,放置于自己心脏的位置,低声道,“我绝不可能骗你的,我若是骗你,负你,那便不得好死。” 被恰的地方倒也不疼,谢晚棠感受着手下有力的心跳,“唔”了一声。 她将一切事情都原原本本的道来,包括自己同宋遇的相认过程,以及双失忆计划。 “计划不错,只是太过冒险了。” 江暮行道:“宋岸不知晓你们的计划,但他是真的想致你们于死地。” “我觉得宋岸斗林淳儿都仿佛听不懂人话一般,”谢晚棠将事情都坦白之后,感觉心中的大石便消失了,人也放松了不少,这才想起来算账,“我还没有问你呢,你同林淳儿……” “算了林淳儿不重要,你同秦素妙……” 谢晚棠顿了顿,自暴自弃道:“江家哥哥,你的好妹妹太多了。” “林淳儿我同你解释过,你也知晓她行事总按自己的路子来,从不听旁人如何相劝的。”江暮行揽住她的腰,不让姑娘挣脱开,“素妙是秦将军的妹妹,比我们小了两岁,便喊我们一声大哥罢了,严绪她都唤做严大哥的,并无旁的意思。” “那日我出门办事,路上碰见了她,她问了我一些她姐姐的事情,后又碰见了为难她的……”江暮行顿住,“那日我见了我麾下的宋柳,你同他一道出去的?” 谢晚棠意识到接下来可能要两个醋缸子互相打翻。 她迅速止住话头,诚恳道:“总之我不要回去,我要留在这里,我要跟你在一处,你不能把我送回去,你要是把我送回去了,那我就去跟宋遇玩。” 江暮行道:“原本就是吓唬你的,京中要取你性命的人不少。” “恒城虽比不得京中繁华,但我到底在你身边,总是能护着你的。” 江暮行身上的伤口很多,褪去了上衣后缠了半个身子的绷带。 仔细的给江暮行包扎完伤口,谢晚棠将带来的那件衣裳披在青年背上,自己又钻进了他怀中,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暗戳戳的伸手摁了摁青年的腹肌:“那说好了哦。” 伸手揽住谢晚棠,固定她趴在自己身侧,江暮行倒也没有生气。 他道:“你们原本的时代我记得与我们很是不同,民风甚是开放,我便也罢了,你……你同宋遇相处的时候,也会这般敞露衣衫,不顾忌些什么么?” 谢晚棠想起在山庄遇刺之后,宋遇每天晚上都光这个膀子让她上药。 她严肃道:“我只看你,你最好看!” 宋遇他不算人。 他就是个狗贼。 刚刚伏笔的宋遇:阿秋—— 第九十七章:东窗事发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信才刚刚封好,宋遇便打了个喷嚏。 青年拉了拉衣裳,蹙眉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风来的方向。 木窗支了起来,能够望见挂在夜幕中的半轮弯月,空无一人的水阁长亭。 以及不远处成群结队巡游的侍卫们。 周齐也随着宋遇的目光看向了木窗,低声道:“如今入了秋,晚上便越发寒冷,您近来身子不大好,吹风容易受凉,属下给您再拿一件白裘吧。” ——他知晓他家主子一向不喜欢待在封闭的空间之中,亦不喜欢关窗闭门。 宋遇摇了摇头,将信递了过去:“无妨,你明日就将这封信送出去罢。” 周齐接过信,瞧见信上署名了“谢江”二字,他思及宋遇所认识的人中并无什么叫做谢江的人,然周齐并未多问,只道:“近来九王爷的人仍旧在府邸周围转悠,瞧着还在打主意想办法混进来,但是都被我们的人给拦下了。” “别管他,宋岸就是吃饱了撑的。” 宋遇冷笑一声:“要么是非要来杀我的,要么……林姑娘最近如何?” “林姑娘整日都待在芙蕖院,已经好几日都不曾踏出过院门了。” 宋遇“嗯”了一声,并未细问,也并不打算吩咐些什么。 于他而言,林淳儿已经成了一个路人甲,不算什么需要注意的女主角了。只要女主角不来烦他,管她在院里干什么。宋遇无心林淳儿,自然也不知晓人早已不在院中。 此刻,宋遇以为还安安静静待在院中,实则已经到了千里之外的林淳儿正在独自发呆。 她依旧是白日出门的打扮,趴在窗前望着月亮掉眼泪。 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其中的药羹还来自于那位温柔的秦姑娘亲手下厨做的。 林淳儿看也不看桌上的饭菜,只是望着月亮默不作声的掉眼泪。 她想着从幼时起,她便被宋遇护在手心之中,从来不敢有人教她难过半分,后来宋遇因为谢晚棠而不得不如此迫使她难过,可她到底还有宋岸跟江暮行如此护着她……而今宋岸一如既往的护着她,可是江暮行却又先使她难过在前,后弃她一人在后。 众星捧月的姑娘到了这不如京中繁华的恒城,却受了百般的委屈。 林淳儿想起晨日她委屈落泪,在场的所有人却不愿意哄她或是安抚她,只是蹙着眉头瞧她,那神情很是不满,甚至训斥于她,分明是她在担忧江暮行,亦是她赶来帮忙的。 可是没有人在护着她,所有人都愿意护着那位没有她好看的姑娘。 她不明白为什么都有人都那样待她,却都待秦素妙那般的好。 林淳儿将自己缩成一团,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将头埋在膝盖之间。 “没关系的,岸哥哥说了,自己的东西要自己抢回来。”林淳儿低声自己同自己说话,不断地重复着安抚自己,“既然是自己的东西,那么无论如何也要自己抢回来……” 严绪从军营匆匆回来,连饭都来不及吃,便先去了江暮行的房间。 他扣了扣门,半晌等不到人说话,稍加沉思片刻,便推门而入:“严某得罪了……?”迈步入内,严绪试探般询问,“谢姑娘……?你在——” 话没说完,严绪便瞧见了空荡荡的屋子。 青年忍不住头疼的摸了摸脑袋:“得,又丢一个……” 他原是想同这位谢大小姐来商量商量江暮行的事情的,或是请她假扮士兵在外时多留意些可疑人物,然而如今本该在房间内休息的人却不翼而飞。 若是无人知晓谢晚棠到了这里,那么就是谢晚棠自己出去了。严绪也不是不能猜到谢晚棠去哪里了,想来只能去寻江暮行了……但就是不知晓她到底寻去了哪里。 “一个二个的,都怪会给我找麻烦的。” 关了门仍旧不灭灯的严绪此刻还不知晓,真正的麻烦是在第二日清晨。 刚刚打开房门准备去军营的青年还没来得及跨出一步,便瞧见了一张楚楚可怜的面容。 “严哥哥,淳儿要同你一道去军营。” 柔柔弱弱的姑娘满怀希望的望着他,仿佛只要他一拒绝就会落泪。 严绪:………… ****** “九王爷来了,想要见林姑娘。” 周齐过来禀告的时候,宋遇正在用早饭。 青年掰了半块馒头,一口小菜一口馒头吃的正欢,闻见周齐的话,仿佛都没听见一般,头也不抬:“是见林姑娘的,又不是来见本王的,同本王说这些做什么。” “……林姑娘不见九王爷,九王爷如今正在厅上坐着。” 宋遇稳如泰山的夹了一口小菜,漫不经心道:“坐着就坐着吧,本王的府邸还是能容一个九王爷站站脚的,他若是想去见林姑娘,也不必拦着,他们的事情我们少掺和。” “可是林姑娘……”周齐迟疑道。 宋遇瞥了他一眼,将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淡淡道:“林姑娘前些日子不都打算留在九王爷府,同宋岸相处了么,如今回来了自然是同我那位九弟闹了什么矛盾,我能为林姑娘在府邸之中留一座院子,管她温饱,但是其他的事情我可管不了。” “他们喜欢怎么闹,那是他们的事情,你去盯着,若是宋岸执意要见林淳儿也不必拦着,只是注意着他莫要做些什么小动作,留意着他们二人不要在我的府邸闹起来。” 宋遇有些厌倦的摆了摆手:“至于旁的,便不要再来同我说了。” 男女主角“你无耻你无情你无理取闹”……这一套,他真的吃不来。 传闻中的男主角此刻也不在厅上,正在林淳儿院落不远处的湖畔。 他负手而立,望向远远地一片荷花池,眸色微微有些许黯淡。 往日他不认识林淳儿,自然比不得宋遇跟林淳儿十几年的感情,也比不上宋遇为了林淳儿在王府之中建了一座荷花湖畔以及其他种种……可他对林淳儿也是一心一意的,即便是宋遇冷眼旁观时,他也愿意出面当着父皇的面护住林淳儿。 但……他究竟哪里不如宋遇。 宋岸垂下眼眸,烦躁之意跃上眉眼,闻见身后的脚步声时,他又迅速压平那份躁意,恢复成平日里那副淡定而又温和的模样,回头去瞧来人。 “九王爷,”翠儿低着头,语气为难道,“姑娘……不愿意见你。” 话一出口,翠儿就感觉到面前青年微微沉下了脸,尽管她没有抬头,却能感受到空气中突起的冷意,压得姑娘心中发慌,交叠置于腹部的双手也不由得在微微颤抖。 林淳儿不愿意见九王爷。 当然是因为林淳儿……此刻根本不在府中。 那日林淳儿让她打扮成自己的模样,要她出去沿着京中的铺子逛上一圈,给她买些东西回来,随口用的理由是想要多在外头呆一呆,瞧着宋遇会不会因为担忧而来寻她。 翠儿又不是傻子,但却也不敢违背林淳儿意思。 当她在傍晚时分带着一堆胭脂水粉,珠宝首饰以及绸缎衣物回到王府之中,却在房间之内并未找到林淳儿。翠儿换回自己的衣裳,询问下人得到的却是“林淳儿”回来之后便在房间内并未出来过,翠儿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林淳儿当成了棋子。 彼时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去寻宋遇。 然姑娘想了想,她将林淳儿弄丢了到底是件很严重的事情。 翠儿便瞒了下来。 瞒下来无非是她知晓宋遇不在乎林淳儿,若是林淳儿待在院子中,不去烦他,他反倒还乐得自在,所以只要瞒到林淳儿回来,这件事便就那么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直到……宋岸上了门。 翠儿低着头,感受着宋岸身上无形的压力,整个人紧张无比。 她不敢出声,正准备行个礼大胆退下时,便听见青年冷声开口:“你在怕什么?” 众人都说九王爷宋岸温文儒雅,同其他皇子贵族全然不同,十分平易近人,深受百姓爱戴,但如今却被人蛊惑,不再为国为民,只沉迷儿女情长,也不如往日那般亲和文雅。 翠儿第一次觉得,这位瞧着温和的王爷比起自家那位小气的王爷更为可怕。 她不敢抬头,语气却微微有些颤抖:“奴、奴婢……” “你家姑娘出了什么事情?”面前青年放缓了声音,温和询问。 翠儿克制不住自己身子的发抖:“姑娘、姑娘没事的,是、是……” 她的借口还没想到,青年已经越过她直直的朝着芙蕖院而去。 翠儿猛然回首望,见宋岸脚步生风,她慌忙奔了上去,硬着头皮拦在宋岸面前,哆哆嗦嗦道:“九、九、九王爷,您不能、不能擅自闯入我们姑娘、姑娘的院——九王爷!” 青年微微皱起眉头,伸手便将她推到了一旁,大步跨入了院子。 翠儿跌坐在地上,望着宋岸的背影消失在廊下,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 她不由得喃喃道:“完了……完了……” 姑娘呆坐了片刻,忽然眼睛重新回了光芒,急匆匆的起身便朝着宋遇的院落而去。 宋岸在院中处处都不见林淳儿的身影,心头的不好逐步放大。 他站在林淳儿的房间门口,眼底明明灭灭的。 好半晌青年才转头出了内院,在外头便立刻碰见了一个端着盘子的丫鬟。 宋岸叫住她,淡声询问道:“你们林姑娘呢?” 丫鬟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脆声答道:“姑娘在自己房间里呢。” 宋岸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丫鬟的神情,冷声道:“她不在房间里头。” “内院一个侍候的人都没有,你们主子在哪儿你都不知晓么。” 端着托盘的丫鬟怔了怔,旋即跪倒在地,瑟瑟发抖:“是、是翠儿姐姐说,姑娘不喜欢、不喜欢人多,所以让奴婢们都不要进内院,只在、在外院侍候……” “林姑娘一直是翠儿姐姐贴身照顾的……” “奴婢、奴婢已经好几日未曾见过林姑娘了,一直都是、都是翠儿姐姐照顾的……” 将丫鬟紧张而茫然的神情收入眼底,宋岸确认她的确是不清楚内情。 思及翠儿方才慌张着急的模样,宋岸微微攥紧了拳头:“她人呢。” “翠儿、翠儿姐姐去、去寻王爷了……” 第九十八章:矛盾激化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王爷、王爷您救救奴婢。” 视线落在伏倒在地上的丫鬟身上,宋遇的一只手搭在桌面,慢条斯理道:“所以,林姑娘已经不见了四五日,如今是宋岸欺到了脸上,你才知晓来央本王救命了?” 翠儿伏倒在地,身子不住颤抖,却不敢发一言。 宋遇漫不经心道:“本王虽送你去侍候林姑娘,但你该知晓你是为谁做事。” “奴婢是王爷的人。”翠儿哽咽道,“虽然奴婢是服侍林姑娘的,但是奴婢一直都知晓奴婢是王府的人,只是这次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害怕被王爷责罚,这才、这才……” 从服侍林淳儿开始,翠儿就知晓自己的这位主子很是奇怪。 但她时刻记着自己是王府的人。 宋遇失去记忆之后对林姑娘的态度一直都冷冷淡淡的,但是翠儿捉摸不透宋遇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也不知晓林淳儿会不会某一天再度重获宋遇的宠爱。 ……翠儿在仓皇之中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主子。”周齐叩门而入,看也不看地上的翠儿,“九王爷要见您。” “……以及翠儿姑娘。” 宋遇扬眉:“啧。” 他拍了拍衣裳,看了眼翠儿:“那便随本王去见一见罢。” 其实一开始他就不打算处置翠儿。 对于他来讲,林淳儿到底打算做什么,他一点都不关心,只要不危及到他跟谢晚棠,就算林淳儿打算原地自封为王他都只打算冷眼旁观,更何况现在是男女主角发展感情的时候。 翠儿说林淳儿不见了好几天,按照宋遇对林淳儿的了解以及整个剧情大致的明白,他猜测林淳儿同宋岸闹了别扭,说着回了七王爷府,实则又偷偷的离家出走,好让宋岸去找她。 翠儿只是个知情不报的罪名,甚至都算不上罪名。 他又没有交代林淳儿的时候都必须要来跟他说。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禁止府中,出现这三个字。 虽然心里是那么想,但是宋遇自然不能在翠儿面前表现出来,该吓唬的还是得吓唬一下,起码要给人一个教训,免得下次要是遇到大事情上也那么来那么一出。 宋遇不待见宋岸,但是人在他府里头丢的,好歹还是得去应付一下。 这件事说明情况就可以了,简单的很。 跨出书房时,宋遇如是想。 宋岸在厅上等着,一贯的温和无害。 望见宋遇以及他身后的丫鬟时,青年眸色之中的阴霾压了压,依旧笑着起身正准备行礼,却见宋遇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随手指了指:“喏,你同他将事情都说清楚。” 说罢,宋遇便坦然入座,悠然自得的开始品茶。 翠儿低着头,朝宋岸行了礼后,将那日的事情娓娓道来。 一杯茶见底,宋遇放下茶杯,正准备开口说不送—— “七哥,淳儿呢。”宋岸的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他身上,语气温和无比。 宋遇心底“咯噔”一声,冷静道:“方才翠儿说的话你没有听见?” “臣弟听见了。”宋岸笑了笑,温声道,“淳儿同臣弟的确是闹了些不快,但也不过是小事,七哥不若让淳儿出来,有什么事情让我同她当面解释可好。” 宋遇以一副看弱智的神情望向了宋岸。 语气无比冷静:“林淳儿不在府中,她逃了。” 他早就知道的,林淳儿不是常人,男主角又怎么可能是常人呢。 宋岸他,不单单没长脑子,还没长耳朵。 宋遇冷着脸,面无表情的同宋岸对视,于是他便望见方才还笑语盈盈的青年一点一点冷了下去,好半晌才没什么表情道:“我记得七哥一向喜欢快人快语,你想要什么?” 宋遇:“?” 宋遇:“我想让你走。” “我走了,之后呢?”宋岸冷声道,“七哥要如何待淳儿?” 宋遇:“?”他皱起眉头,“她不在——” 话都还没有说完,宋岸冷不丁的笑了一声:“七哥,你就莫要装傻了,淳儿她心地善良,哪里有你这般足智多谋?她如何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况且她又能去哪里?” 宋遇匪夷所思的瞧着宋岸:“她去哪里我怎么知晓。” “林淳儿早就过了及笄之年,不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去哪里都要人牵着哄着的了,她有手有脚的,想去哪里都是她的事情,难不成我还要拦着她?腿长在她身上,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就像是九弟你一样,即便是我的府邸不也照闯不误么。” 有了翠儿这个人证在前,宋遇也已经将话都说明白了。 那么简单的道理,他就不信宋岸这个原书男主还听不懂。 宋岸的确听不懂。 甚至没有因为宋遇的话露出半分异样,反倒是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耐烦:“淳儿除了你的七王爷府还能去哪里?我的人甚至没有见过她离开王府——” “翠儿那么大个人站在你面前,你是听不懂她的话?” 宋岸冷漠的看了眼低着头瑟瑟发抖的姑娘,口中一边道:“她是你的人,说什么做什么自然都是你指使的——”一边脚步极快朝着翠儿便袭了过去。 宋遇怒喝:“周齐!” 眼见宋岸就那般冷眼朝着自己奔了过来,翠儿几乎吓傻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青年越靠越近,而后在半路被守在门口的侍卫拦下,将自己隔绝在身后。 手指扣在刀柄上,保持着时刻会出鞘模样的周齐站在翠儿面前。 他面色如常,没有丝毫害怕:“九王爷,您要做什么?” 淡淡的看了一眼周齐,宋岸补充完后一句:“拷打一番自然就说实话了。” 宋遇抬手就将桌上的茶杯砸了出去,怒道:“本王说了,翠儿说的就是实话!” “奴婢真的没有说谎,的确是林姑娘、林姑娘她自己离开了王府,”翠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伏倒在地泪流满面,“只是奴婢真的不知晓林姑娘究竟是如何离开的呀。” “九王爷,奴婢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宋岸不为所动:“七哥府邸的守卫如此警惕,又有父皇拨下来的侍卫看护,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何况淳儿一个半点武艺都不懂的柔弱姑娘呢?” “本王府邸的守卫只是在防着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混进来罢了。” 宋遇气极反笑,重新又坐了回去,淡定道:“又不是个囚笼,莫说林淳儿是如何偷偷走的,即便她大摇大摆的从正门离开,也照样无人会拦她。” 他不信宋岸听不出来他在讽刺自己天天在周围放人。 “七哥,你莫要将臣弟一直都当傻子糊弄。” 见宋遇熄了怒意,宋岸重新负手而立,亦微笑道:“臣弟知晓你在打什么主意。” “淳儿于臣弟而言有多重要,七哥如何会不知晓呢,只不过之前淳儿一直都在臣弟的府邸,七哥始终无机会下手罢了,如今淳儿主动上门,七哥又如何会放过她呢?”宋岸道,“我的人从那日起未曾见到过淳儿离开王府,她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在府中凭空消失不成?” “淳儿秉性善良,从不对你设防,她一个心无城府的柔弱女子——” 宋遇的耐心宣告破灭,青年站了起来,冷声道:“本王的王府就那么大。” “你若是不相信,大可以自己搜一搜,既然你的人处处在外头盯着本王,总不至于本王什么时候将人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给运出去了吧?” “话就说到这里,九弟若是耳朵不大灵光,不若早些割了捐给有需要的人吧。”宋遇站了起来,保持着微笑同宋岸点了点头,“本王乏了,需要休息了,九弟自己坐会儿吧。” 见宋遇果然要走,宋岸面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 “宋遇!”他直呼其名,语气藏着几分咬牙切齿,“你究竟要如何?!” 被他喊住的青年露出了一个仿佛在瞧智障的眼神,语气温和道:“本王想你能够长一对比较有用的耳朵,莫要让你的耳朵同你腰间的佩囊一样只是个装饰品。” 周齐低着头,伸手将翠儿拉了起来,准备将她护送出门。 翠儿瘫在地上,攀着周齐吃力的占了起来,一边抽泣往外走,一边还要扭过头同宋岸说话:“奴婢真的、真的没有说谎,真的不关我们王爷的事情,真的、真的不是……” 宋岸依旧不为所动,仍是冷冷的盯着宋遇。 固执而又藏着几分怒意。 “淳儿同你十几年的情谊,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当真要如此待她?” “我同你二十几年的情谊,还是你的血脉兄弟,你是如何待我的呢?”宋遇微笑道,“你不是也处处对我痛下杀手,不留半点生路给我么?你说是不是,本王的好弟弟。” 拳头旋即握紧,宋岸咬牙道:“所以你也要如此对淳儿?也要如此教她伤心?” 反正宋岸都听不懂人话了。 反正他就是认定了林淳儿是被自己给藏起来了。 懒得跟宋岸辩解的宋遇一口承认道:“是!” 他破罐子破摔道:“你是怎么对待你兄长的,本王就要怎么对待你心上人。” “总归你心中不是只有那皇位么,为了皇位连流着相同血脉的兄长,姊妹都完全不顾几十年的感情,能够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如今何况是一个并无血缘关系的外人呢?” “林姑娘对本王有恩,本王保她数十年衣食无忧,可是如今你站到了本王的对立面,她既然选择了你,也该明白在本王这里,她自然也该圈入敌人一列。” “难道还指望她同你一路,还要同本王保持往日情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七哥连这个道理都没有给你的心上人说明么?”宋遇微笑,语气却带着几分嘲讽。 宋岸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你果然……失忆是做的戏罢。” 内心慌得一批,面上却不露山水的宋遇冷笑一声。 他看向入内的周齐,平静的迈步离开:“正因为本王不记得往日的事情了,同你也没有往日的情分了,所以才能够这般平静的抽身事外,好好认清你这个‘兄弟’啊。” 二人即将擦肩而过之时,宋岸咬牙道:“淳儿是无辜的,你放了她。” “无论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宋岸紧紧攥紧拳头,一字一顿道:“只要你愿意放过淳儿,将她还给我,那么无论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宋遇头也不回,语气冷漠:“哦,那你就去死吧。” 周齐看了一眼僵在原地的宋岸,默不作声的跟上了自家主子。 二人走出厅堂一段距离后,周齐忍不住道:“属下……要不要去给林姑娘送点吃的?” 宋遇脚步一踉跄,险些摔倒。 他猛然回首看向周齐,仿佛他说了什么可怕的话一般。 周齐错愕的站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您说……抓了林姑娘么?” 宋遇:“……” 我看你脑子也有坑。 第九十九章:双标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周齐迎上自家主子如同看智障一般的视线,有些莫名其妙 他索性低下头,为难的劝道:“属下知晓您并不喜欢林姑娘,但林姑娘素来身子弱,若是不吃不喝的,只怕要出问题,若是主子要留着林姑娘牵制九王爷,那——” “我什么时候抓了林淳儿,我怎么不知道。” 宋遇幽幽的打断周齐:“还是说你背着我将她抓了起来。” 周齐慌张的抬起头想要辩解,同宋遇沉默的视线对上时忽而明白过来。 他沉默片刻,试探般:“主子……没有抓林姑娘?” 宋遇:“呵。” 见宋遇抬脚就走,周齐连忙跟上,语气有些许羞愧:“属下方才听您同九王爷说话,便以为是——是属下的错,那么说林姑娘的确是自己走的,要不要属下将她寻回来?” “我给她留了院子,给她供吃供喝,保她衣食无忧。” “本王都做到这份上了,她还要偷偷摸摸的走,又不是本王逼她走的,”宋遇停也不停,懒洋洋道,“找她的事情让宋岸忙去,宋岸爱信不信,同我们有什么关系。” 反正只要别给他添乱,爱干嘛干嘛。 宋遇叹了口气,心底无比想念远在千里之外不知情况的战友。 “阿秋——” 冷不丁打了个冷颤,谢晚棠伸手捂住鼻子,抬起头看向走了进来的人。 江暮行拎着两尾鲜鱼,动作优雅的将鱼插在树枝上,放在火堆上方架好,又在一旁山洞内的一汪小水潭中洗净了手,这才走到谢晚棠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我绝对不是受凉,”谢晚棠立刻开口道,“肯定是有人在骂我。” 打喷嚏又不代表是感冒,她敢肯定是宋遇那只狗。 江暮行收回手,拉了拉披在她身上有些歪的衣裳,若有所思道:“这山洞潮湿略冷,你失忆虽是假的,但是身子不好却是真的,若是长时间待在这里也不大号,我们早些回去?” “不行。” 谢晚棠立刻摇了摇头,同他解释了现在二人的状况:“你瞧,你的伤还没好,外头又处处是寻你的人,我来的时候就碰见了好些人呢,你还带着一个我……” 她又不能打,又不能飞的。 若是江暮行一个人突围,谢晚棠不怀疑他的能力,但若是带上她…… 姑娘顾虑而担忧的神情落在江暮行眼中,青年便不自觉温柔了眸光。他往谢晚棠的身侧坐近了一些,伸手将她揽在怀中,将下巴搁在了姑娘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莫要胡思乱想这些。”他道,“外头定然是不安稳的,但若是我不想,任凭他们如何都是寻不到我的,若是我想走,即便带着两个你,又有谁能拦得住我呢。” 伸手挑起姑娘的一缕长发,江暮行道:“你以为我是走不掉才留下的么?……晚晚。” 措不及防被青年喊了小名,谢晚棠的身子微微一僵。 她缩在江暮行怀中有些许不安稳的动了动,又思及青年此刻看不见自己的表情,这才稳定了下来,红晕爬满姑娘的耳垂,她道:“那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呀?” “这里冷不冷的倒是不要紧,我穿的够厚,可是这里又暗又潮的。” 江暮行搂紧了些她:“是不方便,只是我若回去了,只怕有人更不方便。” 闻言,谢晚棠脑中最先蹦出来的却是林淳儿的脸。 她迟疑道:“……你知道林淳儿来了?” 说完这句话,她还抬起头去观察青年的表情。 江暮行扬了扬眉毛,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之前不知晓,现在知晓了,她不在京中待着,怎的来了恒城……宋岸。” 青年略加沉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唇角撩起一个凉薄的笑意:“宋岸的手笔。” 他低下头,见谢晚棠脸上的观察已经转变成了疑惑。 她仰着头看自己,脸上的神情困惑而又好奇。 江暮行笑了一下:“此次出事是有人算计于我,你应该猜得出来。此次军中异心者不少,我倒是也清楚哪些人是哪一位派来的,可是却没想到将军之中也出了叛徒。” “他们以为算计到了我,寻不见我便正高兴着呢,若是知晓我好好地回去了,只怕又要按兵不动,倒是又要费我一番功夫来盘查,虽简单却但也麻烦,不如将计就计。” 谢晚棠瞪大眼睛:“那严绪——” “严绪知晓我必然不会出事的,他瞧着不过是个大夫,但也算了得,我人一不见,他就该是知晓怎么回事了,此刻必然也该在计划着要来抓那个‘鳖’了。” 她“哦”了一声,内心却在想着另一件事情。 林淳儿来恒城主要是因为两个原因,第一个是她被程娴欺负同宋岸吵架,第二个则是不愿意见江暮行出事,是以瞒着宋岸宋遇二人偷偷奔来了恒城寻江暮行,宋岸跟宋遇很快就觉察到了林淳儿不见了,二人合力便将林淳儿的去向很快就查了清楚。 彼时宋遇跟宋岸都在皇上面前很是风光,二人不可能同时消失,由此便有了第一次合作。 宋岸以两座封地相让,换取了前往恒城的机会。 江暮行自然同宋岸之间有了一次正面较量的机会,直到宋岸带着林淳儿回去之后,恒城爆发了一次攻城之灾,江暮行等人在恒城受损十分严重,险些丢了性命。 而这笔账,自然就算在了宋岸跟宋遇身上。 谢晚棠心中一紧,低声道:“林淳儿来的时候,他同严绪说,此次是周知衡跟宋遇安排的,她说是她亲耳听见的,但是我了解宋遇,他绝对不会做这些事情,也不会跟周知衡合谋。” 抚摸她发顶的手顿了顿,江暮行的声音很平静:“哦?你很是了解他?” “我更加了解你。”谢晚棠抱紧江暮行,迅速表忠心,又担忧的补上一句,“……我跟宋遇清清白白的兄弟之情,江家哥哥你要讲道理,不要胡乱吃飞醋。” 江暮行嗤笑一声:“哦?” “你别整天‘哦’啊‘哦’的,你还没有回答我呢。”谢晚棠听他一笑就觉得头皮发麻,抓着青年的衣裳一用力,就掐着他腰间的肉气道,“我以前看话本子,最烦的就是这些误会啊算计啊什么的……江暮行,你若是不信我,负了我,我就让你再也找不到——” 那腰上的肉被掐了,青年是半点反应也没有。 反倒是谢晚棠后几句负气的话激的青年伸手将她迅速搂紧了些,阻断了她后头的话。 “不会的。”青年的语气平静,“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是生是死,我都会跟你在一起的。”江暮行发誓。 “我永远不会骗你,不论是出于何种原因,我永远都不会欺骗你,不会负你,绝不会。” 谢晚棠从他怀中侧过脸,举例子道:“假如有个爱慕你的姑娘抓了我,亦或者给我下了毒,无药可救的那种,非要你来伤我的心,不然就不给我解毒呢?” “严绪的医术甚好,若是他都救不了,那么谁也都救不了。” 姑娘从他怀中坐了起来,一边翻出药膏一边强调道:“我说的是如果,如果——” 江暮行缓缓褪下上衣,顺从道:“若真是如此,那便将药抢过来就是了,抢不到的话,那她总有在乎的人,抓了威胁就是,再不行,那就杀了她,总有人愿意给的。” 谢晚棠点评:“嗯……简单粗暴。” 青年身上的伤口经过处理已经被谢晚棠第一次见的时候要状况好上很多。 她拿起毛巾,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拭伤口,继续问他:“那假如,假如那个爱慕你的姑娘给你下了毒,逼迫你跟她在一起,并且还不能告诉我实话,不然就不给你解毒,那你怎么办?” 青年垂着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这两个问题有何不同?” 谢晚棠:“……好像是一样的吧。” 她想了想,不服气道:“那、那要是有人同时抓了我跟严绪,然后把我们两个绑在一起,同时说要杀了我们两个,情况十分危急,而你依旧只能救一个,你该怎么办?” 药膏小心翼翼的抹到了江暮行身上,谢晚棠话问出口才觉得这个问题真像“我跟你妈掉水里你先救谁”的古风版,顿时便觉得不妥,她抬头正要说这个不算,便见江暮行蹙起了眉头。 青年蹙眉,语气淡淡的:“若是对人这般没有戒心,说让人抓了便抓了,那是严绪学艺不精,被抓了却又想不出法子逃出来,还反让人威胁,自然是他该受的。” 谢晚棠:…… 突然觉得严绪好可怜怎么办,在线等急。 说完这段话,青年又低头看向了她,语气温柔的补充:“你不一样,你本就不会武功,又心思单纯,若是有人算计你,那便是他们不想活了,万事有我在。” 谢晚棠:…… 并没有被情话哄到,并且觉得严绪更可怜了。 她真诚道:“江家哥哥,你是真的双标啊。” 第一百章:攻城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今日还没有江哥哥的消息么?” 秦素妙同身侧的丫鬟步入军营口,一路上便见士兵们手中都有些许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她心中奇怪,但是并未多想,至主营门口,她便闻见里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一旁提着食盒的碎月忍不住跺了跺脚,小声道:“小姐,这都好几日了!” “这几日她雷打不动的跟着来军营,还抢小姐你为将士们做的事情,她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那个林淳儿着实太欺负人了!”碎月愤愤道,“奴婢这就去将她赶出去!” 伸手拦住碎月,秦素妙摇了摇头,语气平静道:“她既然已经先做了好人,你又何必去做那坏人,不但不能制止她,反倒是让我们唱了黑脸,还全了她的美誉。” 碎月张嘴想要反驳,思及又的确是如此,可又忍不下去这怒意。 “小姐,总不能让她一直这般……” 她话还没说完,里头便又响起了细碎的哭声:“不知江哥哥如何了……” 秦素妙心中一动,碎月已经按捺不住,先行掀开了帘子。 主营内几位将军正围着白衣姑娘,面面相觑而无一人说话。 “这是怎么了?”秦素妙迈步而入,带着笑意柔声询问。 白衣姑娘站在最外面,素白着一张小脸正在掉眼泪,听见外头的响动便也转过头来,望见是她时便收住了哭声,只是咬着唇不说话,安安静静的仍是掉着眼泪。 望见秦素妙,宋将军最先松了口气,打着哈哈道:“我还有事,先去巡营了。” 说着,他拍了拍秦将军的肩膀,便率先离开。 秦将军一直沉着脸,眉头紧蹙,然到底没有同林淳儿发脾气。 见自家妹妹来了,她敛去锋芒,上前揽住秦素妙便朝外面走去:“你可来了,我早上走得急,还没来得及吃饭,正饿着不行呢,你便来了,里头闷,陪我去外头吃。” 秦素妙回头看了一眼,见那桌上放着打开的食盒,正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她没有说话,只是朝着林淳儿露出了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乖巧的同自家姐姐一道出门。 眼见众人也都散了,林淳儿又掉了眼泪,转头便看向一旁尴尬的严绪道:“严哥哥,为什么他们都要这样对我……我只是担心江哥哥,只是想知晓江哥哥的消息罢了……” 严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中尴尬无比。 闻见林淳儿主动同自己搭话,严绪摇开扇子:“我知晓你担心子暮,只是子暮他如今情况不明,大家都十分担忧,况且有些事情本就是军事,的确是不能同你说太多。” 林淳儿更是委屈:“严哥哥,我不会武功,即便你们同我说了,我在此地除了你也不认识旁人,难道还会跟别人互通消息么?你们又何必防我,何必如此欺负我。” 严绪:…… 他斟酌用词道:“我、我们并未——” “我每日给你们送早饭,不过是为了表示你们照顾我的好意罢了,可是你们总不理我,尤其是那个秦将军,她每次见我都很是生气,像是我哪里做错了教她不开心一般。” 林淳儿咬着唇角,肯定道:“秦姑娘不喜欢我,她必然同她姐姐说了些什么!” 严绪:…… 主营外,一帐之隔。 秦素妙陪着自家姐姐走到了一旁的沙丘之上,将食盒打开,她埋怨道:“早早给你做好了饭,你偏是不愿意吃,若是不好好照顾自己,生病了可怎么办。” 她将盘中糕点递给自家姐姐,状似无意道:“那位林姑娘……瞧着也可怜。” “她千里迢迢赶来恒城,想必路上也吃了不少苦,我瞧着她温柔可爱,只是太过率直了,姐姐你要多多包容她才好,当心吓坏了她。”秦素妙柔声道。 秦将军原才舒开的眉眼又忍不住锁上了。 她恼道:“我何苦为难她?教她不要为难我们才是!” “军营之地,她随意进出倒也罢了,每每商谈要事,她便也非要进来,一旦拦她,就在门口哭哭啼啼,若是训她,也要哭哭啼啼的说着我们欺负她,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哭,本就因为江兄的事情,恒城的事情烦得很,她还真日在那里哭丧!” 秦将军说的牙痒痒:“若非是江兄认识,我真恨不得一刀劈了她。” “姐姐,”秦素妙柔声唤她,“林姑娘毕竟是江大哥与严大哥的好友,又是我们恒城的客人,不过是有些小性子罢了,只要她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便要以礼相待。” “你就是好说话,”秦将军蹙眉道,“可你看看她是如何欺负你的。” 秦素妙仍是弯唇柔柔笑着,却不发一语。 秦将军便也好不再多言,只是叹了口气。 ****** 恒城之变即在当夜。 秦素妙被惊醒时,院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她连衣裳都来不及披,穿起鞋子便匆匆忙忙奔出了房门。一路到了院外,便瞧见几位将士守在门口,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面色焦急,她姐姐早已梳妆完毕,披甲而来。 “素妙!”秦将军见秦素妙站在一旁,急匆匆叮嘱道,“他们攻城了,是有备而来,城中已有贼子混了进来,我将护卫留在府中护你安全,你且莫乱跑!” 秦将军说完便也不等她多说一句,又匆匆忙忙转身便奔了出去。 秦素妙未曾梳妆,不好出门,只能望着姐姐的背影。 一旁跟在她身后的碎月哆哆嗦嗦的给她披上了衣裳,哭着道:“小姐……小姐我们怎么办呀?怎么、怎么又要乱民攻城了呀,江少将军还、还没找到呢……” 恒城外盘踞着一群乱民早就不知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上一次亦是他们攻城,险些占领了恒城,多亏江暮行带领支援赶到。 乱民虽然被击退,但并未全数倾覆,总也会次次骚扰恒城。 恒城地处边界,此事到底是个隐患。 院外喧闹不休,一片哭声连天,脚步声、兵刃声处处不停。 秦素妙看了一眼在身侧发抖的丫鬟,漂亮的眸色忽而荡出了几抹笑意,姑娘慢慢的笑了起来,语气平静:“怕什么呢,只是攻城罢了,又不是没有攻过,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呀。” 碎月一怔:“小、小姐……” 秦素妙拉着衣裳,平静的转身便往自己院子中走:“让护卫都集合起来,在前院等我。” 梳洗干净之后,秦素妙便穿戴整齐的在前院望见了整整齐齐的一队护卫。 “诸位也不是第一次见这场面,想来也必然不怕的,”秦素妙站在台阶之上,柔柔笑道,“我姐姐留你们在此处保护我,那么你们便要听我的吩咐。” “恒城大乱,区区一座院落又能安全几时?我不需要你们保护我,你们要做的便是踏出这院门,去保护那些无辜的百姓,只要百姓们还在,恒城就有重建的那一日。” “你们听懂了么?” 姑娘声音提高,语气不容置疑。 众位将士沉默片刻,齐刷刷的应了一声“是”,便掉头往后奔去。 碎月见状,不由得瞪大眼睛,抓着秦素妙的手颤抖道:“小姐、小姐您在干什么呀?!我知晓您很是心善,可是如今、如今不是您该心善的时候!他们走了,我们怎么办呀?!” 秦素妙弯眸看着离去的将士们,依旧淡定:“不怕,我们去将军府。” 将军府在此刻已经没了将军驻守,但的确是恒城最为安全的地方。将军府中诸多机密要件,又本就是将士驻扎重地,无论何时都是重兵把守的重中之重,自然安全无比。 碎月跟着秦素妙入了将军府,心中安定了不少。 “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跟着秦素妙往内院走去,碎月见并不是往秦将军的房间走去,不由得出声询问道。 “我听说林姑娘在京中是娇生惯养,想来是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如今她一人在这将军府中,少不得要被吓着了,得去瞧一瞧她才行。”秦素妙柔声道,“虽然有些不是时候,碎月,你去厨房瞧瞧能不能煮些安神茶,过会儿端来叭。” “小姐——” 碎月抱怨般的喊了一声,迎上秦素妙温婉的神情,又只好顿住,听令退下。 身边空无一人的秦素妙便走向了林淳儿的院落。 交叠置于腹部的手微微用力,秦素妙摸到了袖间的匕首。 姑娘漂亮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愉快的笑意,步伐便也轻快了些。 林淳儿果然一人待在院落之中,守在门口焦急不已。 远远瞧见了秦素妙,林淳儿也不再像往日一般避着她,反倒是迎了上去,抓住她的手便掉了眼泪:“我闻见锣鼓的声音了,恒城告急,外头情况如何了?江哥哥回来了么?” “江大哥……还没有回来。” 摁住手中的匕首往袖中推了推,秦素妙担忧的叹气道:“恒城出了乱子,想来你也被吓了一跳,你莫要担心,将军府中戒备森严,你待在此处定然很是安全。” “你如何会期待我安不安全?最好我出了事情你才最是高兴。” 见林淳儿梨花带雨,秦素妙怔了怔:“林姑娘……你为何这样说……” “我看得出来你也喜欢江哥哥,可是江哥哥不喜欢你,你嫉妒我同江哥哥的关系,这才趁着江哥哥不在,教他们欺负我,排挤我……我很是讨厌你!”林淳儿哽咽道 秦素妙压下心底的不悦,面上温柔道:“林姑娘,你误会了——” “江哥哥没有回来,我害怕,我很是害怕。”林淳儿却不理她,只是哭着道。 秦素妙顿了顿,微微一笑,开口道:“你别怕——”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碎月的声音老远便传了过来:“小姐——小姐——” 急切而又欣喜。 “小姐——江少将军回来了!!江少将军回来了——!!” 秦素妙眸色微变,话便转了一下:“别怕,我这里有把匕首,你收着就好。” 林淳儿本就迫不及待的便要奔出去,匆匆忙忙收下她递过来的匕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江哥哥不会出事的!太好了……只要江哥哥在,那就一定、一定——” 她还没有来得及奔出去,四周的烛灯猛然熄灭。 眼睛完全不能适应黑暗的林淳儿下意识的便停在了原地,只闻见身后秦素妙吸了口冷气:“林姑娘,你小心,有人在——啊!” 感受到身后有人迫近,林淳儿心中一紧,慌慌张张的便拔出匕首刺了出去—— “别过来!!!” 第一百零一章:突变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那匕首十分锋利,几乎在她刺出去的一瞬间便刺中了对方身子。 林淳儿握着匕首不住地发抖,哭着哽咽道:“都同你说了别过来、别过来……若是让江哥哥知晓你欺负我,你一定、一定就死无葬身之地……” 身后的脚步声急匆匆而来,碎月急声道:“我听见了尖叫声,小姐怎——” 林淳儿楚楚可怜的回头看向提着灯的碎月,哽咽着刚想解释方才的事情,便瞧见提着灯笼的碎月停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她,连带着她身后的几个侍卫,表情都十分震惊。 下一刻碎月便哭着奔了过来:“小姐!!你对我们小姐做了什么!!” “碎月姑娘!”其中一位将士拦住了碎月,便使了目光让一旁的将士过来。 林淳儿怔怔的转过头,旋即视线之中充斥了震惊与慌张。 ——她仍旧握着匕首保持着刺人的姿势站在原地,匕首染了血,正滴答滴答的往下滴。而她的面前,躺了个蓝衣姑娘,捂着腹部昏倒在地,衣裳被大片大片的血迹染红。 “小姐!”碎月哭着丢开了灯笼,推开将士奔到了秦素妙身侧跪下,哽咽着扶起了昏迷的姑娘,“小姐你醒醒呀,小姐你不要吓奴婢——林姑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小姐!!” 林淳儿颤抖的往后退开一步:“不、不是这样的,不是我……” 那将士探了探姑娘的鼻息,便将秦素妙抱了起来,急匆匆道:“秦姑娘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府中有大夫,先给秦姑娘疗伤,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几人便不再言语,送客房的去客房,请大夫的请大夫。 只是离开前,都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林淳儿。 冷漠,而又凶狠的眼神。 林淳儿往前几步,视线慌慌张张的随着他们往前,又因过度害怕而停留在原地。视线从消失的背影,到石子路,再到手中还握着的刀上,她浑身颤抖的伸手将匕首举了起来。 匕首是很普通的一把匕首,没有花纹,但却十分锋利。 冰冷的刀刃上映出了她苍白的脸。 林淳儿仿佛触电一般,猛然将手中的匕首甩了出去,往后跌坐在地上,手便摁在了一旁方才碎月丢下的纸灯笼上。灯笼因烛火缘故早就烧了起来,往上一碰便感受到了灼,热感。 她迅速收回手,置于唇边刚想吹一吹,便瞧见了手上以及袖上的血迹。 姑娘脸上的眼泪越落越多,伸出手擦干净手上沾染上的血迹,又拼命想要擦干净袖子上的血迹,奈何不管她怎么用力,都擦不干净袖上的斑驳血迹。 林淳儿忍不住哭出了声。 ****** 谢晚棠是在睡梦之中被带出来的。 江暮行的手艺十分好,加上她出门的时候还顺了点盐跟胡椒粉,烤鱼吃的很是美妙。吃饱喝足人就容易犯困,姑娘靠着江暮行拢着衣裳本应该是睡得十分香甜。 直到脸颊潮冷的夜风吹动。 姑娘懵懵懂懂的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头顶好看的青年,又瞅了一眼脚下的一片森林,又旋即闭上眼睛,困倦的朝着江暮行的怀中靠了靠—— 谢晚棠猛然睁开眼睛,伸手抓紧江暮行的衣裳,瞪大眼睛看向脚下不断变化的景色。 青年低下头,笑着询问:“这就睡醒了?要不再睡会儿?” “……你在干什么?半夜练习轻功么?” 江暮行抱着谢晚棠在夜色之中穿梭,脚尖落在树枝尖上,落在树干上,落在房檐角上,落在旗杆之上……他怀中抱着个姑娘,脚步却轻盈无比,轻松自如的在林中穿梭。 “他们压不住了,今晚要攻恒城。”江暮行赶路之际还能同她解释,“严绪传了消息,我晚上出去打鱼的时候顺道回了他的消息,让他安排了一路人在城外等着瓮中捉鳖。” 谢晚棠“哦”了一声,后知后觉。 “那你带着我做什么呀?你将我放在山洞里,自己赶路不是方便很多么,带着我又很是不方便,只要你留个书信同我说一声就好了,我包里备了纸笔的。” 江暮行闷笑一声:“是啊,哪家姑娘出门带的尽是些馒头啊,胡椒粉啊,笔墨啊。” “那自然是要带上些有用的东西呀,”谢晚棠抗,议道,“可是你带着我做什么,我又不能打架的,若是一会儿还给你添乱了可怎么办,我肯定要被他们骂的。” 江暮行道:“不会,”青年笑容浅淡,“给你安排了个适合你的任务。” 怀中的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带着几分好奇。 带着怀中姑娘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落地触及一片将士们整整齐齐的转过了头,炙,热的目光聚在了她身上,谢晚棠吓了一大跳,缩着脑袋在江暮行怀中不敢露头。 青年抱着她,丝毫不感觉难为情,语气平静道:“情况如何?” “城门还没有破,几位将军都在城楼驻守,但是城中亦有贼子混入,严公子也在城楼,便等着将军下令,只待同他们汇合将人打出去。”一位将士禀告道。 江暮行淡声道:“既然他们那么喜欢里应外合,那么以其之道还施彼身即可。” “是!”众将士整齐应和道。 青年往马那边走了几步,同怀中的姑娘道:“你藏好,一会儿我要骑马,一会儿我还要打架,说不准还得打个马上架,你得抓紧我,万一不小心被我颠下去了——” 谢晚棠从他怀中冒出头:“你要……这样子带着我去打架??” 青年弯唇,安抚她一般:“你放心,只要你抓紧我,我就一定能保护好你。” “我不——!!”谢晚棠从他怀中便要挣扎出来,险些要摔下去,腰,身被青年虚虚一带便又揽了回来,随后她人便被往上一提,稳稳地坐到了马背之上。 江暮行将一旁的长弓递给她,温声道:“骑射,晚晚你来。” 想起方才江暮行在路上同自己交代过的事情,谢晚棠顿了顿,伸手接过弓箭,单手便做了个漂亮的动作,将弓箭横在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 姑娘弯了弯眼眸,语气明朗:“那你要看好我呀。” 说罢,姑娘便直起身子策马奔了出去。 凝视着同谢晚棠一道离去的将士们,青年轻轻笑了一声,亦翻身上马,脸上笑弧依旧淡淡的,语气却含着丝丝杀意:“出发。” 恒城门口火把漫地,乱民们如同杀也杀不完一般。 云梯被架了起来,不管推倒多少次还是会伴随着箭雨再重新套上。 严绪气道:“怎么还不来——” “严公子!!!” 一枚羽箭朝着露头的严绪便射,了过来,一旁的将士惊呼一声,眼底满是恐惧。严绪抬眼捕捉到羽箭,脚后跟往后稳住,捏紧扇骨正欲将羽箭击落—— 一支羽箭横空而来,精准的将那只羽箭从中截断。 严绪一怔,便朝着羽箭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茫茫夜色之中,穿着水蓝色衣裙的姑娘策马而来,手持长弓正朝着他们这边放箭,在她身后有一队举着火把的士兵,跟着她往恒城这边奔了过来,铁骑声声。 姑娘放出羽箭,声音明朗:“援兵已至——” “江暮行回来了!将士们!不要害怕,将恒城夺回来——” 苍茫夜色之中,姑娘犹如指路明灯一般,破开漆黑长空。火光之下,姑娘面容白皙如瓷一般,笑容温柔却又热烈,双眸灿若繁星,长发在身后飞舞,如同一幅山水画卷一般。 她的容色并没有那般绝美,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姑娘美的惊心动魄,让人震撼。 众位将士精神大震,齐刷刷举起长剑道:“给我杀!!!” 乱民匪首见恒城守兵士气大振,不由得一骇。他举起手中刀,一把将一旁企图后退的士兵一刀斩下首级,怒喝道:“不——” 众人纷纷回首,想要听一听匪首说什么。 他打算说什么呢,众人永远也不会知晓了。 因为下一刻,匪首狰狞凶狠的表情就此定格,手中的刀哐当一声落了地,他粗壮厚实的身子缓缓倒向了这片硝烟之地——可他的头颅旧悬挂在原地,睁大双眸,似死不瞑目。 白衣青年从破败的马车之后走了出来,闲庭散步一般。 他凉凉的看了一眼那匪首头颅,又转过头去看向那些惊呆了的乱民们,唇角挑起一抹凉薄的笑意,像是在同他们展示——展示他们首领死前那一刻愤怒,而又不敢相信的模样。 众人惊呆了,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白衣青年懒散的立在原地。 仿佛他不是来大战的,他只是闲来无事散步一般。 仿佛刚刚一剑取了匪首首级的人,不是他一般。 随手击毙了匪首,又将对方的首级轻松取下,这般探囊取物一样的简单行径后,青年仍旧保持着散漫而又温和的姿态,仿佛他方才没有杀人,只是随意做了诗赋一般。 他们被江暮行这样光风霁月的姿态,却又这般冷厉的手段给惊呆了。 他们、他们—— “江暮行!你们竟然使诈!!” 江暮行视线极快的往谢晚棠那边掠了一眼,瞧见姑娘并未注意到这边残暴的画面,旋即又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随手将剑取了下来,任由那头颅滚落在地上,满面脏泥。 他全然不理会众位失了首领的小喽啰们,提了剑便当空往上一跃。 青年身姿如电如雾般迅捷,在瞬间便掠上了城墙,剑锋对准了一人。 他淡声道:“我没想过会是你。” 剑锋往上横了横:“吃着朝廷的饭,做着山匪的头,你倒是有意思。” 江暮行的视线落在了对方身上,轻呵一声:“宋斐。” ——却是宋将军。 第一百零二章:平息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城楼之下,风云将变。 向来温和的青年抬头看了一眼面前拿着剑对着自己的人,又看了眼城墙下已经开始慌乱的乱民们,面上仍是那副平静的笑意:“原来,我以为我是螳螂,却不想蝉就是黄雀罢了。” “宋斐!”秦将军震怒,“怎么会是你!你竟然敢——!!”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宋斐丢弃了长剑,平静道,“你杀了我罢。” 江暮行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半晌,将剑收了起来,淡声道:“我不杀你,”话落,便见对面青年脸上平静的面具被打破,露出几丝慌乱来,“将宋斐关起来,容后再议。” “江兄——!”宋斐震喝道,“我做了——”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江暮行抬手,剑柄朝下击在宋斐肩膀上,宋斐便闭上眼睛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再也不能将方才的话给说完。 “将人关起来,”江暮行平静道,“没有我的手令谁也不许去见他。” “是!!!” 青年转头,看向了城楼之下尚在马背上的姑娘,轻轻笑了一声:“然后,清扫战场。” 严绪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不由得“啧啧”了两声,摇着扇子懒洋洋道:“我说人不见的那么快,必然是去找你去了,我都不曾找到你在何处,她倒是有些本事。” “方才的箭射的很准,这位谢小姐倒是颇有几分能耐。” 严绪下了结论道:“我收回前言,那位林姑娘……有待考量,不过谢小姐倒是个妙人,若她对你是真心的,那她跟着你偷偷到此,倒也看得出来很是用心。” 他在一旁絮絮叨叨说了良多,却见青年转头道:“你去帮我办一件事。” “恒城不比京中,我不放心旁人来照顾她,你吩咐人回京将她的两个贴身侍女接过来。” 严绪扬了扬眉头,刚张开嘴巴便见江暮行已经丢了剑,纵身一跃掠下城墙,在众人齐刷刷的视线之中十分之坦然的落在了谢晚棠的身侧,伸手将姑娘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不知道那位好看的姑娘说了些什么,但是众人齐齐望见那位向来温和而又疏离的江少将军露出了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笑容,如冬雪消融,又如清风拂面。 原来,那位姑娘才是江少将军的意中人啊。 ****** “谢小姐,您往这边走,我们将军的房间在这里,”引路的侍卫客客气气的,语气之中藏着几分好奇与激动,“将军还要同几位将军商议军事,还请您先休息片刻。” 军营之中也并不是没有出入过姑娘,例如秦将军,但是秦将军为人豪爽,虽是个姑娘家,行为举止却比将军还要将军,众人敬佩之余也偶尔会忘记秦将军是个姑娘家。 秦姑娘则端的是温婉大方,又时常关怀众人,十分的平易近人,再说那位新来的林姑娘,柔柔弱弱如同瓷器一般,每每同她说话都唯恐将人吓着,美则美矣,却是少了几分亲厚感。 可是谢晚棠是在战乱之中横空出现,将他们将军带回来的姑娘。 模样明媚可人,性格爽朗亲厚,可谓是又美又飒。 好感度瞬间在众人心中翻了好几倍。 被他带路的姑娘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温温柔柔的。 “我有点饿,过会儿我能自己去厨房找点吃的么?” 谢晚棠随他入了营帐之中,抬头便瞧见了架在一旁最为明显的一把弓箭。她忍不住脚步轻快的走上前,摸了摸那弓箭后回头询问正要退下的侍卫。 侍卫瞪大眼睛,连忙道:“您要是饿了,只管知会一声,属下立刻吩咐厨房做!” 说完之后,他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属下的意思是,这些小事情可以交给下头的人,不是不让您出门的意思,整个军营您哪里都笑了起来。 侍卫顿时红了一张脸,结结巴巴道:“将军同、同意的话,军机营也、也是可以的……” 话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侍卫羞涩的低下头,语无伦次道:“您、您先休息,我……属下去厨房给您看看还有什么吃的没有……肯定有吃的!属下这就去!” 谢晚棠望着侍卫奔出去的背影,有些奇怪的看向了手下的弓箭。 她拎起那把重量适度的弓箭,嘀嘀咕咕道:“为什么那么怕我……我又不会吃人,嗯……不会是被我刚刚的样子吓到了吧?”她想起方才自己策马而来挽弓的模样,顿时开始紧张起来,“……不应该呀?我看宁宁拍的就很好看,难道不加后期我就很凶恶么??” 宁宁是她的好友,便是那位央求她去学骑射表演上马挽弓的知己好友。 她每次都会看成片,成片之中她自己觉得不算太好看,但是动作也算得上干净利落,虽然不排除可能是后期调色、背景音乐以及调速度等各种原因…… 可现在毕竟没有后期滤镜的韵色。 她从江暮行怀中苏醒,又匆匆忙忙被塞了弓箭过来支援,头发还是昨晚入睡前随手绑起来的马尾,睡了一夜肯定有些乱糟糟的,可她没有镜子,也没有梳洗过,未着脂粉,素白着一张脸从远处挽着弓气势汹汹奔过来的模样……她突然想死。 如此一想,谢晚棠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格外沉重。 她转头望向撩了起来的帐帘,见外头天已大亮,晨日出了些太阳,照在地上暖洋洋的。 可她却没有往外头去晒太阳的想法,只觉得自己的步伐沉重无比。 再想起无论何时都很是好看的江暮行。 谢晚棠无比想死。 在另一间主营之中。 随手从怀中摸出一封密信的青年,浑然不知晓有人正在背后偷偷嫉妒他的美貌。 “先将宋斐关起来就是,莫要提他,”将信递给了站在自己身侧的秦将军,江暮行漫不经心道,“只要我们不急,他身后的人自然会急,等坐不住了,便要露出马脚的。” 秦将军将信看了一遍,点了点头:“我同意江兄的意思。” 她将信亦递给了身旁的将军,忽而换了话题,询问道:“那位姑娘是——” “那位是镇国公的嫡长女,谢晚棠谢大小姐,”严绪接了话茬,摇着扇子道,“她父亲同子暮是旧识,此次因一些缘故而将小姐托付给了子暮照料,之前忙得很,忘记同你们说了。” 秦将军点了点头,语气之中藏不住的八卦:“谁问你这个了!” 看看秦将军一脸好奇,再瞧瞧周围几个假装不在意实则竖起耳朵认真听的将士,严绪想起江暮行在众目睽睽之下所作出的行为,不由得僵了僵,脑子飞速思考说辞。 不等他想出来,江暮行便淡声道:“不巧,晚晚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严绪:“……” 秦将军:“……” 其他几位将士:“……” “剩下的便交由你们就是,我先走了。” 江暮行倒也不理会众人古怪的神情,伸手拿过密信,丢下一句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严绪在旁尴尬的挽救:“谢小姐不久生了场大病,此刻还在休养之中,前几日子暮失踪,她费尽心力去找子暮,倒是牵动了往日旧疾,子暮比较担心也是情理之中哈哈。” 秦将军赞同的点了点头:“自然是情理之中,但我还是想听听江兄从哪儿拐来的美人。” 严绪一时语塞,想起江暮行给自己交代的任务,又思及谢晚棠如今的性格,神情不由得纠结万分,他稍加思索后,委婉道:“我知晓将军好奇,只是将军还是莫要去问他们。” “……谢小姐前段时间伤着了头,略有些失忆之症,子暮为此亦很是为难,还请诸位海涵,莫要同他们提此伤心之事。”他说着,朝着几人拱了拱手。 心中却忍不住幽幽的叹了口气。 仿佛一个为了儿子操碎了心的老父亲一般。 ****** 羞耻心最终败给了好奇心。 谢晚棠假扮小兵的时候整日在伙房溜达,其实还真的没有来过军营之地。她早些时候在电视里见过,但是电视见过的跟自己亲眼所见始终是种不同感官的体验。 姑娘握拳,视死如归般的往外走。 人刚刚走近营帐,便听见了外头说话的声音。 “方才只是远远地瞧见了那位姑娘,我们偷偷看一眼肯定不会被发现的!” 谢晚棠:……偷听墙角是什么人物隐藏的必备技能么? 她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放轻脚步正要离开,便听到了下一句—— “有什么好看的?说不准只是瞧着好看,心却跟那个林姑娘一般黑呢!” 另一人语气之中的嫌恶不加掩饰,却成功的让谢晚棠止住了步伐。 姑娘微微蹙起眉头:林姑娘?那个林姑娘……总不至于是林淳儿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位林姑娘还说是从京中来的呢,可瞧着还不如秦姑娘那般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呢,如今军中事务繁多,将军们还顾着城中事务,尚且没人敢禀告呢。” “如今只是将她关起来了,等将军们知晓了,自然有她好受的!” “那姑娘……瞧着柔柔弱弱的,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营帐外的二人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些什么,谢晚棠此刻已经听不进去了。 京中来的林姑娘。 那自然是女主林淳儿了。 原著之中全然没有这段剧情,谢晚棠只凭借一段没头没脑的对话自然也分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按照她对剧情的理解,林淳儿这个姑娘应当不会被“心黑”所形容才是啊。 姑娘站在原地,陷入了思考。 第一百零三章:自曝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有我照料着。” 吩咐丫鬟们都从房中退了出去,碎月这才将灯掌起。 她端着药碗走到床边,压低声音同床上闭着眼睛的姑娘的说话。 “小姐,他们已经将人关起来了。” 碎月将灯放在床头,伸手又从托盘之中拿过药碗,小心翼翼的搅动着药碗,迟疑道:“可是奴婢还是不大明白……小姐为何不让人直接处置了她,以绝后患呢。” 躺在床榻上素白着一张脸的姑娘缓缓睁开了眼睛。 秦素妙微笑道:“若是教我动手,那我又何必做这一场苦肉计呢?” 她瞧了一眼碎月,微笑道:“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情,她在我面前已经无甚威胁了,我们倒也不必教手上染了血,日后反倒是平白无故脏了自己的手。” “可那林淳儿也不知晓同将军是什么关系,万一……”碎月欲言又止。 秦素妙瞧了她一眼,语气笃定道:“没有万一。” “我认识江大哥那么多年,他身边的莺莺燕燕这样多,我从未见他对谁特别在意过,也有并不是没有见过林淳儿这样的姑娘。”秦素妙温声,“江大哥不会喜欢这样歹毒的姑娘。” “等这件事情被捅出来,林淳儿,便不过是只过街老鼠了罢。” 秦素妙推开碎月手中的药碗,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倒了吧,总归不能好的太快。” “伤要好的慢一些,才能教人记得她做过的坏事。” “才能教她更加被人厌恶。” ****** 谢晚棠的好奇很快就得到了满足。 恒城方经过一场征战,损失处颇多,众位将军一日一夜未眠,这才将所有大小事情都安排完毕。后各自散去,是以江暮行回营帐的时候,恰好谢晚棠睡醒了第一次。 “天亮了?”谢晚棠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望向入内的人。 “我回来取个东西,过会儿便在严绪的营帐歇下。” 青年从桌上收起了一封信,见她懵懵懂懂的坐在床榻之上瞧着自己,明显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便伸手去揉了把姑娘的脑袋,柔声道:“你不必管我,此刻尚早,你再睡会儿。” 谢晚棠“唔”了一声,困倦的被他摁躺下。 姑娘闭上眼睛,含糊不清的叮嘱他:“那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喊我……” 江暮行没有答话,见谢晚棠的确是又闭上了眼睛,这才起身轻步退出了营帐。 青年刚刚出了营帐,手尚且还没来得及从那帘子上拿开,抬头便瞧见一个侍卫气喘吁吁的朝他飞奔而来,口中不断惊呼:“大事不好——将军——” “将军您在这里!”那侍卫顾不上休息,急忙道。 “秦将军要、要杀了林姑娘,如今正被严公子拦在门口,您快去看看!” 江暮行蹙眉,还没来得及开口,耳畔便捕捉到一阵如风脚步。 下一刻,营帐的门帘被人掀开,一个姑娘猛地冒了出来,语气之中的好奇之色藏也藏不住:“打起来了?他们是不是打起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暮行:“……” 姑娘昨夜也没有换衣裳睡觉,如今还穿着那件众人都眼熟的水蓝色长裙。 她一连问完,便等也不等,连忙拉着那侍卫就往前走:“快快快,不是说事情紧急嘛,边走边说!”她一边绑头发一边同那侍卫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展开说说?” 侍卫心中对这位初见就感觉又美又飒的姑娘也觉得有好感的不得了。 如今见她一脸好奇之色,拉着自己就走,侍卫连忙开口满足了她的好奇心:“是这样的,今早诸位将军都散了伙,秦将军便准备回府去瞧瞧秦姑娘。” “哦,您刚来,还不知道,秦姑娘就是我们秦将军的妹妹……” 被莫名其妙丢在身后的江暮行仍旧在原地站了几秒,扬眉定定的瞧了那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且直直的往前走说的正开心的二人,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抬步淡定的跟了上去。 那侍卫先是简单的同谢晚棠解释了一下秦将军同秦姑娘的关系,随后便进入正题。 昨夜城中兵荒马乱的,唯有将军府中得片刻安宁,是以府中兵力多半都出门安抚城中百姓。秦姑娘本该安稳待在秦府之中,然她将府中守军都安排出门镇压乱民,秦姑娘便独自去了将军府,后思及林姑娘一人在府中害怕,她便前去看望林姑娘。 侍卫愤愤不平道:“您是不认得秦姑娘,她一直都照料着属下等人,心底善良,我们这营中的人几乎个个都被她关怀过,可那林姑娘——属下原以为她也是个好相与的姑娘。” “秦姑娘本是念着她在此地无亲无故的,怕她害怕这才前去安抚,可她却心生怨恨,竟趁着此时刺杀了秦姑娘!”侍卫怒道,“若非碎月姑娘来的及时,那秦姑娘、秦姑娘就……” 他说到这里还忍不住叹了口气,握紧拳头道:“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江暮行垂着眼眸,漫不经心的走在谢晚棠身后,听见这件事也并未撩起什么波澜。谢晚棠的脚步泄了泄,心中微微感到震惊,脸上的神情便也带上了几分困惑与吃惊。 那个只会哭的林淳儿杀人?? 林淳儿刺杀……刺杀秦素妙? 身为女主,林淳儿虽然无法沟通,也产生过伤害自己来陷害旁人的做法,但若是同谢晚棠说,她心生歹意想要取人性命,谢晚棠却是万万不相信的。 虽然剧情偏了个十万八千里,但是男女主基本都还是维持原本的人设。宋岸为了林淳儿依旧什么都可以不要,林淳儿虽然在感情上是个墙头草,但她的确从不曾杀过人,身为一朵小白莲女主,她连只鸡都不敢杀,哪里还敢杀人呢。 她脸上的神情被侍卫误以为是害怕,连忙道:“姑娘莫要怕,那林姑娘已经被关起来了。属下也并非在说您,您可是、可是我们整个恒城的救命恩人呀。” 谢晚棠道:“此事是你们听说的,还是亲眼所见?” “虽不是属下亲眼所见,但的确是有人亲眼瞧见那林姑娘下的杀手,四五个侍卫都瞧见了呢,这可不是属下等人污蔑她的,”侍卫补充道,“姑娘您可莫要对这种人心软啊!” 谢晚棠询问道:“那……你方才说她心生怨恨,那生的是什么怨恨?” “是——”侍卫张口就要说话,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闭嘴,转头紧张的看了一眼二人身后的江暮行,又为难的看向谢晚棠,微微压低了声音,“是因为我们将军……” 身后的青年挑了挑眉。 谢晚棠了然的看了一眼江暮行,顺道瞪了一眼青年,转头语重心长的同侍卫道:“哦……桃花嘛,我懂,别紧张,大胆说,具体内容不必省略,有我在呢,他肯定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侍卫:“……” 他偷偷回头望了一眼,见他家将军弯了弯唇,却是半点也不恼怒的模样,顿时心中明了,转头笑嘻嘻的摸了摸脑袋,顿住脚步,往前伸手:“属下还是不说了,不如您去听听吧。” 前方不远处,几个人正扭成一团。 秦将军本是担忧秦素妙,迫不及待便要回家。 知情的几个侍卫见状,自然知晓这事不能再隐瞒,也瞒不住了,便同秦将军全盘托出。 秦将军震怒,当场拔出长剑便扬言要去砍了林淳儿。 见状,严绪自然将她拦了下来。 按理来说,虽然林淳儿同江暮行无甚关系,但如今众人知晓的便是林淳儿是他跟江暮行的旧识,而林淳儿本是七王府中的人,如今又甚得九王爷爱慕,分量自然是有的。 若是林淳儿在恒城出了什么事情,只怕宋岸断不会放过秦将军,甚至还会将这笔账算在江暮行头上。于情于理,严绪都不可能坐视不理让秦将军去砍了林淳儿。 “你先冷静下来,此事——” 严绪压根压不住秦将军,正着急的不得了,转头瞧见谢晚棠在前,江暮行悠闲在后,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开口训他,便见谢晚棠一溜烟奔上前。 秦将军先前在气头上,剑都拔了出来,众人只能围拦着秦将军,却又不敢近身。 谢晚棠不一样。 她仿佛视那把长剑为空气,扒开人群就奔到了秦将军的脸上:“此事有诈。” 那长剑本是秦将军吓唬众人用的,只在自己四周砍一砍,逼得众人不敢近身,但她也架不住谢晚棠措不及防就冲了出来。 秦将军脸色一寒,还来不及收剑。 江暮行便出现在了谢晚棠身侧,伸手轻巧的捏住了因惯性而砍过来的剑刃。 “我同那位林姑娘算是旧相识。”谢晚棠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险些砍伤自己的剑刃。 秦将军瞧了一眼江暮行,气极反笑道:“怎么?你也是旧识?江兄严兄也都是旧识,你们怎么谁都同她是旧时呢?是不是来个人都能说是旧识了,她便那么多旧识了。” “他们都没我熟,”谢晚棠认真补充道,“那位林姑娘是我前夫的小青梅。” 江暮行:“……” 秦将军:“……” 严绪:“……” 众位将士:“……” 第一百零四章:看守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屋外吵吵闹闹的。 门被半推开,侍卫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将食盒放置在桌上,又目不斜视的走了出去,再将门关的严严实实的,半点不透风,随后那脚步声伴随着吵闹声又走远了些。 林淳儿缩在床上,看了一眼食盒,又重新埋下头。 她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只,掉着眼泪,似喃喃:“江哥哥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所有人都不相信她,所有人都不愿意同她说话。 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境况。 即便是她被诬陷同人私会之时,依旧有宋岸愿意无条件维护她,可是如今她依旧遭人诬陷,却依旧没有人愿意听她说,没有人愿意相信她,没有人再护着她了。 林淳儿往角落缩了缩,便又听见门锁响起的声音。 这些人像是怕她逃跑一般,日日总是要看上好几回的,林淳儿倒也习惯了。 门再度被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轻声唤她:“林姑娘?” 听见这个声音,林淳儿一僵,旋即抬起了头,瞧见了站在门口歪着头看她的姑娘。 她愣了愣,不由得往后更加缩了缩:“谢晚棠?!” “为什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谢晚棠见她泪流满面,内心“嗯”了一下,想着果然还是原来的林淳儿,不会几天不见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小黑花,旋即放下了心,转头同侍卫点了点头。 她走了进去,轻声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闻言,林淳儿的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她一边哭,一边从床上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朝她奔了过来:“是不是江哥哥回来了?江哥哥相信我的是不是?是不是江哥哥让你来同我说这些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林淳儿哭的梨花带雨,一边喃喃一边露出笑来。 谢晚棠听的蹙眉,想要开口反驳,又思及此刻不宜刺激林淳儿,免得她的注意力又偏到天边去,半天同她说不到正题,又要扯些别的东西说来说去的。 她温声道:“府中人人都说你要杀了秦姑娘,那日情形到底如何?” “我也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淳儿擦着眼泪同她解释道,“那日她来找我,说是担心我一人在院中害怕,那匕首也是她给我防身的,谁知、谁知……” 姑娘又呜呜呜的哭了起来:“谁知来了个刺客,那灯全都灭了,我瞧不见刺客的位置,只感受到那人朝我靠近了,我一时害怕便胡闹刺人,可是、可是却刺中了那个秦素妙。” 说到这里,林淳儿抖了一下,又开始擦自己袖子上干涸了的血迹。 她不断反复擦拭血迹,低声道:“我同他们解释说了,我不是要杀秦素妙,我真的不是有意伤她的,可是她们都不相信,她们将我关了起来,只说我就是有意要杀秦素妙。” “我不知晓她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明明我没有这样的心思。” 林淳儿抬起头,忽然上前抓住谢晚棠的手,哽咽道:“谢姐姐,你同遇哥哥是夫妻,遇哥哥疼爱我,你也一定相信我的对不对,我真的没有做这些。” 措不及防被林淳儿这般亲昵称呼,又是那般抓手的。 谢晚棠头皮发麻:“……我不记得了,但我记得我同宋遇和离了。” “其实我还没有你大呢,担不起你的一声姐姐……”她小声嘀咕,对上林淳儿楚楚可怜的姿态,又顿了顿,好言劝她,“此事若不是你做的,定能还你一个清白。” 听见谢晚棠如此保证,林淳儿放松了一些。 她似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小声询问:“那……秦素妙还活着么?” “还活着,好好休养几日便能下床了。”谢晚棠安抚她道,“听说并没有伤到要害,只需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便能够恢复如初了,不过我还没去看过她,也不知晓具体,过会儿便去。” “还活着……活着就好,那就好,我每次想问些什么,他们都不愿意同我说话,都不愿意搭理我,明明不是我做的……”林淳儿一脸期盼的看着她,“我相信你,你可不要骗我。” “我不骗你,”见姑娘露出欢喜的神情,谢晚棠一时心软,温声道,“你好好吃饭,免得事情还没有结束,倒是先把自己饿坏了,过会儿我便让人送件衣裳过来,你别怕。” 林淳儿无比欢喜:“如此贴心,果然是江哥哥让你来的!” 上一秒母爱泛滥的谢晚棠:“……” ****** 秦素妙吃过药又重新歇下了。 她歇下不到一刻钟,江暮行等人便过来瞧她,只是除了身为秦素妙姐姐的秦将军,以及精通医术的严绪以外,其余的人都在院外等候。 “我瞧过了,不碍事,不是致命伤。” 严绪出来的时候明显松了口气。 一旁领着他们出门的碎月眼眶顿时一红,哽咽道:“严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小姐她、她差点就送了命,若不是奴婢们赶来的及时,只怕、只怕小姐此刻就见不着诸位了。” 严绪心想碎月怎么跟林淳儿学得一样。 他面上不露山水,委婉道:“严某的意思是,秦姑娘虽然受了伤,幸而不是致命伤,只需要好好修养,便会很快就好起来的,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趁着碎月还没有说出别的话之前,严绪连忙道:“究竟——” “究竟那日的情形是如何?”不待他说完,身后有人匆匆忙忙发了问。 谢晚棠从远处飞奔而来,视线牢牢地落在了碎月身上,江暮行见她跑的急,伸手轻巧的扶了一把姑娘,待她牢牢站稳,才轻轻笑了一声:“你走慢点。” 碎月见江暮行神态温柔,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 然众人的视线都在她身上,碎月也不敢多生事端,只得压下心底的疑虑。 “那日,小姐吩咐奴婢去给林姑娘煮一碗安神汤,奴婢便去了。”碎月道,“奴婢在去往厨房的路上便听见有人喊着江少将军回来了,一时欢喜,便准备去告诉小姐她们,只是、只是奴婢走到门口的时候,便听见……听见……” 碎月犹豫的看了一眼江暮行,似乎有几分难以启齿的模样。 见她如此吞吞吐吐,秦将军按捺不住心底的着急,沉声道:“将你瞧见的,听见的都一五一十说出来就好,如此支支吾吾的到底是在隐瞒些什么?!” “奴婢不敢!”碎月慌忙道,“奴婢、奴婢听见林姑娘在质问小姐!” 秦将军皱起眉头,道:“她质问素妙?她为的什么?” “为的、为的……” 碎月又吞吐起来,她怯生生的看了一眼江暮行,咬牙道:“为的是江少将军!”将这个名字说出口后,她便也不再顾忌,“林姑娘质问小姐是不是因为江少将军才为难她,才挑拨将军你们同她的关系,质问小姐是不是别有用心,是否要同她抢江少将军。” “奴婢听着林姑娘的语气很是不对,便连忙出声说将军您回来了。” 说到此处,碎月又掉了眼泪,难过的看了一眼江暮行:“可是、可是小姐还是惨遭林姑娘下了毒手,奴婢听见小姐的声音便知晓不对,可到底还是晚来、晚来一步。” 谢晚棠一直没有说话,瞧着很是认真听她说话的样子。 唯有站的比较靠后的严绪才能瞧见姑娘负在背后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掐着青年的腰。 江暮行面不改色,甚至动也不动一下。 “真是荒谬!”秦将军怒道,“且不说素妙同江兄之间并无男女之情,即便是有,那林淳儿有什么资格便因为这种小事要对素妙下毒手?!她简直不可理喻!” 林淳儿不可理喻,谢晚棠是赞同的,但若是说她心肠歹毒…… 姑娘松开掐着青年腰的手,上前两步便挽住碎月的手臂。 谢晚棠一边拉着她往前走,一边同她说话:“我同那位林姑娘也是旧识,我听闻出事时还有几个侍卫同你一道瞧见了事情经过,你能带我去见见那几个人么?” 碎月措不及防被人拉着就走,转头便要呵斥,冷不丁便迎上了江暮行的视线。 一贯冷淡的笑意,又似藏着几分意味深长的警告之色。 碎月打了个冷蟾,下意识的跟着谢晚棠离开了院落。 一直走向了侍卫厢房,碎月如梦初醒一般,咬了咬唇角道:“你、你是谁呀。”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林姑娘究竟是不是真的,心生歹意,要杀你们家小姐呀。”谢晚棠脚步轻快,温声同她解释,“秦姑娘受了伤,大家都着急,自然要找出真相。” 碎月的脚步便猛然顿住了,怒斥道:“你在说些什么?!” “那林姑娘杀人是奴婢们亲眼所见的事情!那染了我家小姐血的匕首还在书房里头放着呢,人证物证俱在,还要找什么真相?!你、你就是偏袒那位林姑娘,欺负我们小姐——” 碎月悲愤的话语还没说完,便瞧见对面的姑娘抬起了头。 一张明艳的容色上露出了一种带着怜悯,而又嘲讽的神情。 碎月怔住,还不等继续开口,便见谢晚棠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动作漂亮的在手中打了个转,轻轻松松就将匕首抽了出来,然后抬起头来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靥。 “你、你要干什么?!”碎月大骇,不由得往后退,语气之中带了些哭腔。 “你若是杀了我、若是杀了我,小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此处乃是将军府——” 碎月见姑娘把玩着匕首,笑语吟吟的猛然朝着她逼近,眼底惊恐之色顿时遍布满脸。不等她尖叫出声,谢晚棠伸手握住她的手,微微朝她靠近,几乎是面对面一般。 姑娘轻轻一笑:“你说,这匕首捅下去了,究竟是谁杀的谁呢?” 碎月呆滞的看着她,这才感觉到自己手中似乎握住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她缓缓地低下头,便瞧见了握在自己手中的匕首柄,而那匕首的尖刃却是正对着谢晚棠的胸口,仿佛只要她一用力,这把匕首就能穿透面前姑娘的胸口。 碎月浑身颤抖起来,刚要说话,便又听见她轻轻笑了一声。 笑起来极是好看的姑娘温柔的问她:“你说,在外人眼中看来,我们现在这样……” “像不像是你家小姐同林姑娘呢?” 第一百零五章:威胁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青丝逶迤,烟裙飞舞。 水蓝色衣裙的姑娘弯了弯眸子,眼底笑意如一汪清泉般。 碎月却仿佛见了鬼一般,惊惧之色大片大片蔓延。 她浑身颤抖的避开谢晚棠的视线,试图放开那把匕首,从姑娘的手中挣扎出来。 然她还没有来得及使劲,便听见姑娘温和的同她说:“碎月姑娘应当听过什么叫做刀剑无眼吧?你若是乱动,真的不小心伤了我,亦或者……伤了你自己,那可怎么办呢?” 碎月便不敢挣扎,低声问她:“你到底……” 话说出口,她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几乎不成一句话。 抬眼见谢晚棠眼底笑意更重,碎月崩溃般边哭便质问她:“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到底、到底是什么人?你也要、也要污蔑我家小姐么,你究竟——” “我有没有污蔑你家小姐,你心底没点数么?” 谢晚棠柔声打断碎月的话语,又捏紧了些她的手往上抬了抬,自己的身子也往前凑了凑:“林姑娘虽然不算得什么好人,但是比起你家小姐来,那她便也不过是只小虾米罢了。” 碎月眼睁睁看着那刀尖没入了姑娘的衣裳之中,吓得眼睛都瞪圆了,整个人一软,除了手还被她捏着,她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发抖不止:“你、你、你……你……” “我问过江暮行了。” 谢晚棠抚平裙角蹲了下来,她收起匕首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之上,依旧温温柔柔的:“他说同你家小姐的关系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往日生过重病都是严绪在照料着,什么时候轮到你家小姐照料他?又何来什么怜不怜惜的呢?在我面前说这些,她当真厉害的。” 耳畔是姑娘温柔似水的嗓音,碎月却连头也不敢抬。 听见谢晚棠的话语,碎月浑身僵硬,她缓慢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打量着谢晚棠,语气都在发抖:“谢、谢江……?你、你是宋大哥的、的那位小弟?” 她不敢相信记忆中那个又脏又黑的人,变成了面前这个明媚飒爽的姑娘。 “你家小姐总是要醒的吧?等她醒了之后,她总是要说一说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的,若是她也一口咬定是林淳儿刺杀她的,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好将这件事情交给江暮行了。” 谢晚棠轻轻叹了口气:“就是不知晓你家小姐的真面目被江暮行亲自查出来……” 她意味深长的拖长了一下尾音,便笑吟吟顿住了。 碎月又气又怕,怒道:“你竟敢直呼江少将军的名字!” “我不但敢直呼他的名字,我还敢公然同他牵手拥抱,公然占他房间歇息,你又待如何?”谢晚棠半点不恼怒,仍旧笑吟吟的,“江家哥哥都没什么意见,你偏要学那狗拿耗子?” “林淳儿没做过的事情,便教秦素妙不要泼脏水在她身上。” 谢晚棠敛去了笑容,声音便淡了下去。 “如今她是我要保的人,你回去一字不差的,转告你家小姐。” “哎?碎月姑娘,你、你们怎么在这里?” 身后伴随着几阵脚步声,响起了一道粗矿而又惊讶的声音。 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匕首收进袖中,谢晚棠伸手便将碎月扶了起来,笑吟吟的转头道:“我同那位林姑娘是旧识,她的性子说要杀人绝无可能的,便想着来问一问。” 其中一个侍卫是上过城楼的,亦是认得谢晚棠的。 闻言,他立刻热情的将人群之中的几位侍卫一把拉了出来,得意道:“这事儿还不简单,您说一声属下就将人送过去了,何必要您跑这一趟,喏,就是他们几个人。” “我想问一问几位大哥,那日你们的确是亲眼所见林姑娘杀人了么?” 谢晚棠弯了弯眸子,嗓音甜美的不像话。 几个侍卫对视一眼,便有些不好意思:“倒也没有……那日我们本是在府中巡逻,是碎月姑娘说听见秦姑娘的惨叫声,便央求我们一道去瞧瞧,结果一去就瞧见秦姑娘倒在地上。” “那个时候黑灯瞎火的,那灯往前一照,可不就见那林姑娘手中拿着把刀,秦姑娘都倒在地上了,周围又没有旁人的,不是她还能是谁啊。” 谢晚棠捕捉到了关键词:“黑灯瞎火?” “哦对,那日那个林姑娘的院子一片漆黑,没什么灯光,还好碎月姑娘提了盏灯,不然兄弟几个便是啥也瞧不见了,也亏得那林姑娘的眼神好,也不知晓她是多恨我们秦姑娘。” 意味深长的回头瞧了一眼碎月,谢晚棠朝着她眨巴了一下眼睛。 碎月之前险些惊得魂飞魄散,幸而这些侍卫出现才解救了她同谢晚棠单独相处的困境。 反应迅速的姑娘压下惊惧,露出平常色,但在谢晚棠扶她的时候也不免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想要避开。饶是如此,碎月起身后,她亦一直僵硬着身子垂着头,不敢说话。 如今见谢晚棠的神情,碎月脑中空白一片。 谢晚棠知道了!!谢晚棠什么都知道了!! 她明明什么都知晓了,为什么还要装模作样的在这里询问?! 碎月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仿佛没有发觉到自己身后姑娘的异常,谢晚棠继续温声道:“那你们可知晓林姑娘为的是什么同秦姑娘争执?彼时你们可曾听见些什么,例如争执声什么的?” “争执声倒是没听见,只听见秦姑娘尖叫了一声。” 谢晚棠微微一笑:“如此,那我要问的问完了,有劳诸位。” 她行了个礼,转身便拉着碎月准备离去。 “姑娘——” 身后的侍卫喊住了她,有些犹豫:“那位林姑娘果真是要杀秦姑娘么?” 看了一眼浑身僵硬的碎月,谢晚棠回首笑了笑:“若是我认识的林姑娘,自然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不若等秦姑娘醒了之后,听一听她是怎么说的吧,那时自然会真相大白的。” “对吧?”谢晚棠回头,语气越发温柔,“碎月姑娘。” ****** 碎月几乎是脚步虚浮的回了秦素妙的院子。 远远望见碎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严绪诧异的收了扇子,转头看向跟在后头,明显脚步轻快的姑娘:“你这是同她说了些什么,去了哪儿?她怎的……如此憔悴?” 谢晚棠诧异的抬起了眼睛,露出了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有么?许是我同她一见如故,便同她聊得有些深入了吧。”姑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许是她觉得我说话哲理颇多,现下正在进行深刻的反思与自我检讨了罢。” 严绪同她保持距离往前走,一脸不信的模样。 “对了,江暮行他们都不在这里,你留在这里是不是刚刚瞧过秦姑娘呀?”谢晚棠同他一道走,好奇询问道,“她的伤势要不要紧,会不会留下疤痕呀?” 严绪摇了摇头:“并不碍事,我那儿有瓶药膏很是管用,保证教她不留疤。” 她“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说起来秦姑娘也是好运的很,林姑娘不会武艺,那匕首随手乱挥,却也能剑锋往上正好刺在秦姑娘腹部,偏又避开了她的要害。” 姑娘抬起手,胡乱的做了个刺人的动作,补充道:“我记得林姑娘比秦姑娘要矮些。” “是呀,秦姑娘像她——”严绪瞧着她做动作,只是笑着同她说话,然他下一刻仿若想到了什么,停在了原地,凝视着谢晚棠的动作,探究一般看向了蓝衣姑娘。 谢晚棠停在原地,笑吟吟道:“除非秦姑娘自己弯曲了身子,否则无论如何也不该——” “我虽然不大了解林姑娘,然我听阿遇说过,她虽有时不大好相处,但却不是个会取人性命的人,至于那位秦姑娘……”谢晚棠看了一眼紧闭房门的院落,“我可就不如你们了解。” 探究的视线落在谢晚棠身上,严绪解释道:“其实我们同秦姑娘也不大熟悉,我们只同她姐姐熟稔,秦姑娘每每来军营都是来见她姐姐的,只不过是顺带我们罢了。” “虽然你瞧着是数十年的情分,但其实一道说话的功夫都不多。” 谢晚棠“哦”了一声,随口问道:“我之前听说江暮行生过一场大病,是秦姑娘贴身照料的他,旁人都说江暮行来恒城是为了等秦姑娘点头嫁给他的呢。” 她说的随意,身侧的青年险些跌了一跤。 稳住心神的严绪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院落,左右确认了四周无人之后这才压低声音同她道:“大小姐,这话是谁说的,你同我说,我这就去教训他一顿。” 之前谢晚棠向江暮行询问过,只确定了他同秦素妙并无旁的关系。 后同碎月说的那些其实也是胡说,随意诈一诈那小丫鬟的。 严绪不知道这些,他稍加沉吟:“我知晓你说的是哪一桩事了。” “子暮他来恒城的确是大病过一次,要真说起来,该是我贴身照料才是。”严绪奇怪道,“只是子暮那性子你也知晓,便是不肯卧床休息,秦姑娘不过是帮着送过一次药,怎的就变成了她的功劳?后面那事你又是听谁说的?子暮他对你早就情根——” 严绪猛然住口,轻咳一声:“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你听谁说的!” 姑娘眨巴眨巴眼睛,毫不犹豫:“是秦素妙亲口同我说的,”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指控,拉低秦素妙在严绪心中的好感,“我女扮男装来时许是被她发现了,她便来同我说这些话了。” 对面的青年果然皱了皱眉头:“她竟然同你说这些?!” 二人重新提起脚步往前走,严绪在手心之中敲着扇子,摇了摇头道:“你那么一说,此事的确是有些隐情,那林姑娘虽……但也不是会这般心生歹意之辈。” 谢晚棠故作一脸惆怅的同他道:“秦素妙同我说完这些话,第二日便安排我出门去采购,恰好便碰见了她与江暮行一道出游的场景,我甚是伤心,只觉得江暮行都是骗我的。” 严绪不愧是江暮行的好基友。 他一把将扇子拍在自己的手心之中,信誓旦旦同她道:“此事定然有隐情!子暮他的性格我最是了解,他绝不可能做出这些事情,这其中必然有误会!” 他不放心叮嘱道:“此事肯定有问题,我去查一查秦素妙!” 青年说罢转身就走,动作干净利落。 徒留谢晚棠站在原地。 心想严绪真好骗。 第一百零六章:杀机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秦素妙醒时,江暮行等人都已离去。 “怎么不将我叫醒?我只是些小伤罢了,姐姐她们有没有受伤,我很是担忧。”姑娘被缓缓扶了起来,靠在软枕之上,瞧着小丫鬟叹了口气,似有些埋怨般。 “将军吩咐了不要打扰小姐休息呢。” 来送药的小丫鬟动作麻溜的将药都端了出来,笑眯眯道:“都是严大夫亲自配的药,小姐只要好好吃药,便很快就能下床了,将军他们也都很是担心小姐您呢。” “对啦,这是将军特意吩咐让奴婢准备的蜜饯呢。” 小丫鬟又将托盘上的另一个小锦盒子呈上。 “严大夫说良药苦口,将军便吩咐奴婢准备了些甜食。” 缓缓搅动着漆黑的药汁,秦素妙凝视着药汁中的倒影,温柔的笑了笑,正要开口说话,余光便瞧见碎月脸色苍白、步伐有些许踉跄的走了进来,似要同她说些什么,视线落在那服侍的小丫头身上又闭上了嘴巴,低下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 秦素妙顿了顿,将准备要说的话压了下去:“突然觉得有些饿了,想喝些粥,你去厨房瞧瞧有没有刚刚熬好的热粥,若是有的话,端一份来就是,这里有碎月伺候着,你且去吧。” 小丫鬟转头同碎月笑了笑,利落的答应了一声,便小跑出了门。 碎月见她走出老远,这才上前将门一关,语气之中是克制不住的颤抖。 “小、小姐,她、她都知晓了,她什么都知晓了……” 碎月手足无措的走到秦素妙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哽咽着摇头:“小姐,她还、还让我同你说,林淳儿是、是她要保的人,让我们、让我们不要……” 首次见碎月如此语无伦次,秦素妙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她轻轻咳嗽两声,引起了碎月抬起头看她后,才温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才我醒来时不见你,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秦素妙一如既往的温柔,语气似乎能安定人心一般,“是谁吓唬你了?你口中说的她,又是谁呢。” 碎月呆呆地看着自家小姐温柔的笑靥。 她像是终于回过神一般,脸上神情变了变,人往后一瘫坐,便像是彻底放松了一般,神情几经变化,终是忍不住哭出了声:“小姐、小姐……江少将军有了心上人了!” 床榻上尚温柔瞧着她的姑娘一怔,脸上的神情便有几分破碎。 “那姑娘、那姑娘凶狠的很,她还威胁奴婢、威胁奴婢要杀了奴婢……” 秦素妙只是稍加怔住片刻,便迅速恢复了冷静。 “是、是谢江,是那个女扮男装的谢、谢江!” 秦素妙原本是靠着床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直了身子,平静而冷静的同她说话:“你先不要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且同我一件一件说清楚。” 碎月抽抽搭搭的又哭了会儿,才缓缓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就是如此,她、她同我说,若是小姐醒来之后仍说是林淳儿刺伤了她的,那她就、就将这件事交给江少将军来查清楚。”碎月提起匕首那一段事情时身子仍是止不住的发抖。 床上的姑娘随着碎月述说,平静之色一点一点被打破。 她紧紧揪着被子,声音有些许冷色:“……她果真如此放肆,如此直呼江大哥姓名,在场之人无一人觉得不妥?连同严大哥瞧着,也丝毫不见怪的模样?” 碎月一边掉眼泪一边点头:“是,严公子瞧着似乎同她也是颇为熟稔的模样。” “她同江大哥牵手拥抱,还占江大哥的房间?”秦素妙的手深深掐进了被褥之中,脸上的神情再也不如往昔那般温柔,“她如何敢?她如何……如何还敢如此威胁我?” 碎月不敢搭话,只是俯下身子抽泣。 秦素妙的神情已经完全沉了下来,冷眼瞧着那烛台并不说话。 空气之中寂静了片刻,她忽而笑了起来,温柔之色又重新回到了姑娘脸上,掐着被褥的手也缓缓放开,她低下头去瞧那掐变形的被褥,仔细而又温柔的将它抚平。 “我原以为是只绵羊,却原来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崽。” 秦素妙动作温柔,语气亦温柔:“不过这些都不打紧。” “既然她亦知晓往昔是我算计她,如今我们又为何不能以为她是在算计我们么?” “我也曾故意教她瞧见过江大哥护着我的模样,如今你也只不过是瞧见了江大哥扶了她一把罢了,旁的都是她自己说的,我们都未曾瞧见,那这又算什么心上人呢?” 将被褥抚平到几乎看不出方才被掐过的模样,秦素妙这才缓缓放开。 她温声道:“我认识江大哥那么多年,从未见他身边有过女子的物件,亦从未听他亦或是严大哥提过旁的女子,这谢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我又何必将她放在心上。” “放了林淳儿便也就放了吧。” 秦素妙越发温柔:“既都喜欢江大哥,那便留下来让她们斗才是。” “只不过是个有点小聪明,会点功夫的姑娘罢了,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烛灯之下,姑娘一半面容映着火光,一半藏在暗色之中。 隐隐漏出几分可怖之相。 谢晚棠还不知晓自己在秦素妙心中已经被打上了“小聪明、会点功夫”的标签。 她正抓着紫毫笔,坐在灯烛之下一笔一划写的十分认真。 “你早些休息,我就在偏房,若是有事便唤我一声。”江暮行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了谢晚棠,随手取了一件外衫便打算走,视线不小心瞥到桌上信封上大大的宋遇二字。 青年顿住了步伐,伸手拿过姑娘已经写完的一张信上,大致浏览了一遍。 江暮行微微蹙眉,将信纸拍在桌上,淡定的在她身侧坐下:“你这是给宋遇写信?” “信封上那么俩大字,自然是给阿遇的。”谢晚棠头也没抬,写的很是起劲,“明天我想睡懒觉,你若是要去军营的话,不若顺道帮我把信寄出去呀江家哥哥。” 不动声色的望了一眼姑娘,江暮行伸手遮住烛火。 眼前的景色忽而暗了暗,周围的光色便也跟着昏暗了起来。 谢晚棠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好奇的瞧着江暮行,像是询问他在做什么。 青年将手移开,指腹点了点信纸:“念一念,你给他写的什么。” “我都放在这里了,你自己瞧……”谢晚棠顿了顿,视线落在了自己信纸上的简笔楷书,便忽而笑了起来,“我之前就想着我随便放信,也不怕旁人偷看了,反正都也看不懂。” 她弯了弯眸子,笑吟吟的眨了一下眼睛。 “江家哥哥,我来教你认字,好不好呀?” ****** 夜深风凉,宋遇才堪堪从皇宫内出门。 周齐早就套好车马在外头等候,见宋遇脸色不佳自内而出,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将斗篷披到了青年身上,待他上车之后才往王府的方向缓缓驶去。 “宋岸那边的情况如何?” “九王爷一直在府中休养,并无甚动静。” “恒城呢?” “去往恒城的信已寄了出去,这两日该是到了,想来若有回信必然是在这几日。” 一板一眼的问答结束后,宋遇在车马之中闭了眼睛,内心却无比怨念谢晚棠这个重色轻友的战友:他都往恒城寄了两日的书信,可是谢晚棠都不知晓给他回信。 今日他被召入皇宫,这才知晓恒城险些被攻破。 宋遇担忧谢晚棠的安危,又不好明说,不免得更加思念起手机电话了。 车内青年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耳畔便响起了周齐急促的声音:“主子——!”伴随着摇晃的车马,周齐倒吸了口冷气,“主子小心!!” 熟悉的箭矢破空之声,犹在耳畔。 宋遇都还没看见外头的景象,他内心已经万分笃定是宋岸那只狗干的。 内心亲切的问候了一遍宋岸后,宋遇攀着车壁掀开马车,视线内便出现了熟悉的,自家王府的牌匾,拿着刀剑,整整齐齐迎出来的王府护卫队,以及护在车旁的周齐。 宋遇:宋岸你是有病么??你在我家门口杀我?? “主子!先入府!”周齐脚下躺了几支箭矢,脸颊处亦有擦伤,他顾不上旁的,连忙走到宋遇身侧,警备的盯着四周,“敌在暗我在明,不好主动出击,主子快——” 周齐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支箭矢便又破空而来,牢牢地对准了宋遇的心口位置。 周齐脸色一白,伸手抓住宋遇便将他护了下来往府中退。 “宋遇!纳命来!” 在青年即刻要退回府内之际,黑暗之中响起了一道厉声,仿若什么暗号一般,四周顿时涌出了无数蒙面黑衣人,手执长剑朝着守在府门口的护卫们袭了过来。 那些人仿佛有备而来,手中洋洋洒洒了不知什么粉末,迷花了一众人的眼睛。 宋遇大骇,视线便牢牢落在了那站在最后的黑衣人身上。 他有种预感:男主亲自来杀他来了。 宋遇当机立断:“走!” 第一百零七章:跑路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气味。 护卫们齐齐的往后退开了一步,捂着眼睛不住咳嗽。 宋遇蹙起眉头,拎起一把落在地上的长剑返身便往府中走。 此刻往外走其实更危险,他并不知晓外头到底藏了对方多少人,但若是在王府之中,起码还能借着机关密道之类的瞒一瞒,不至于那么快就遂了对方的意思领了盒饭。 他捏着手中长剑,想的很是冷静。 亦在宋遇当机立断之际,那一直稳稳站在黑衣人最后头的人便也跟着动了。 他原本是负手而立,见宋遇转头就走,便伸手亮了亮手中的兵刃。 黑衣人纵身朝着大门的方向径直跃了过来。府门口尚且伫立着诸多侍卫,他却全然不在意,踩着那些护卫的肩头便轻轻松松入了王府大门—— 尚有清醒的护卫还想拦上一拦,然那人速度极快,身法亦好,轻松便避开而来。 众人还想再追,却又被一旁涌上来的黑衣人给拦了下来。 宋遇握着长剑往府中奔走,很快便捕捉到了身后急促的脚步声。 一阵又一阵,像是催命一般。 “主子!” 周齐猛然大喝一声,一把将宋遇推开,伸手便劈开一支暗箭。 宋遇正要回头,抬头时便瞧见一道黑影直直的落在了他的面前,拿着剑指着他。 冰冷的剑意直扑面颊,宋遇看了一眼围着自己的众多黑衣人,见远处不少护着自己的护卫都死在了那些个黑衣人刀下,心中又急又气,转头便瞪向那领头的黑衣人。 手执长剑的青年面无表情,一双露在外头的眼睛冷气森然。 宋遇猛然醒悟,厉声道:“宋岸!” 长剑的主人瞳孔一缩,眼看着便要刺了过来。 宋遇反倒冷静下来,一字一顿道:“你现下杀了我,那就等着给林淳儿收尸吧。” 在那一瞬间,宋遇忽然就明白过来了。 他知晓宋岸为什么不要命了一般,敢公然如此组织人手来杀他。皇位之争都不会教宋岸如此失态,能够让他失去理智的只有一件事,只有一个人。 ——宋岸以为,林淳儿真的在他手中。 那剑锋果然在扑他面向之际猛然停下,黑衣人稍加沉默,缓缓开口:“她果然在你手中。” 的确是宋岸的声音。 宋遇内心忍不住骂一声宋岸是个智障,面上却冷静无比。 “你既然知晓她在我手中,也该知晓我抓她是为了什么才是。我既然抓了她,还敢让你知晓,自然是有些把握在手中的,九弟你如此……”宋遇伸手抖了抖手中的长剑,极其不在意的将剑往地上一扔,冷笑一声,“如此对待你七哥我,就不怕她出事?” 袖下的手微微颤抖,宋遇面上却嘲讽无比:“难不成……” “九弟你其实,也并不如面上那般在乎林淳儿?” 不等宋岸回答,宋遇又“啧啧”了两声,叹口气道:“我瞧着也是如此了,毕竟人都还在我手上,九弟就敢如此闯我府邸,杀我府中人,还意图杀我……” “我猜九弟你,应该还没查出来林淳儿被我关在何处了吧。” 这句话出口,他便瞧见宋岸的身子颤了一颤,像是在极其忍耐一般。 宋遇漫不经心的弯起唇角,一派悠闲自在:“也罢,就当我看走眼了吧,以为九弟多在乎那林淳儿,既然如此,你动手就是,我正好同那林淳儿黄泉路上做个伴,也不辜负青梅竹马一场的缘分,反正杀人灭口这种事儿,九弟你最是拿手,不是么?” 话音刚落,对面的人果真语气露出几分焦急色:“你把淳儿——” “解下你的面罩!”宋遇冷声打断宋岸的话语,嗤笑一声道,“跟兄长说话,蒙面夜行,剑指兄长,你就是这般同我说话,这般守规矩的,这也是,求人的道理?” 宋岸沉默片刻,缓缓将手中的剑丢到了地上,解下了面罩。 “七哥,”宋岸深深呼吸,语气放低,“是臣弟不懂事,这般冒失对七哥不敬,但臣弟只是心切担忧,淳儿身子弱又胆子小,臣弟唯恐她……受了什么委屈,这才——” 他的话还没说完,宋遇便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宋岸身子一僵,缓缓抬起头迎上了宋遇的表情。 宋遇冷静道:“她就是来我这儿受委屈的,九弟你今日如此行为,她可不就要多受些委屈么,可你又能如何?你砍我一刀,我便还她两刀,你辱我一句,我便训她十句。” “可你又能如何呢?你只能忍着看着,即便她受了委屈,但你若是想要她活命,就得也给我忍着受着!”宋遇提高声音道,“宋岸,你总要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宋岸的拳头攥紧,咬牙道:“淳儿她只是个柔弱女——” “可是你为了她差点血洗了我七王府!!”宋遇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抬步朝着宋岸走了过去,一字一顿道,“我本不曾伤害过她,可你为了她,却要了我府中那么多人的命。” 林淳儿到底是宋岸的软肋。 青年随着宋遇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望向那一地地的尸首,默默无语片刻后,缓缓伸手握拳置于面前,微微俯下身下,低声道:“今日……是臣弟莽撞,恳求……恳求七哥……” “九弟,我本无意同你争抢些什么,只是你一直不大愿意放过我罢了。” 宋遇却不受他的礼,只是绕过他:“我乏了,不想再同多说些什么,你回去吧,等我的消息,我想要什么,会让人知会你一声的,皆是你再来换林淳儿吧。” 宋岸急声道:“你——” “你再多说一句什么,就别怪林淳儿身上少些什么。” 宋遇的声音十分冷漠,听得宋岸眼眸一缩,怒意冲冲的看向了宋遇,却又不敢再说些什么,唯恐惹怒了对方。他压下怒意,伸手拱了拱手,招手便带着人撤离了王府。 眼见众人都消失不见,宋遇又独自站了片刻,才僵着声音道:“周齐,叫人把府邸之中收拾干净府邸,那些丢了性命的……安置好他们的家人。” 说罢,青年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提步便朝着书房而去。 周齐连忙吩咐众人安排事宜,朝着宋遇追了上去。 “主子,我们府中人手本不该如此薄弱,九王爷这次有备而来,特意挑在我们回府下车之时,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之后又连那种……撒药的下三滥手段都用了出来。”周齐低声劝道,“若只是为了林姑娘,那么她的价值——” “我没抓林淳儿。” 宋遇淡淡的瞧了一眼身后跟着自己的人。 “收拾东西,准备车马,不需要带太多人,带上几个心腹即可,明日安排一下,我们悄悄出城。”他望了一眼不远处忙上忙下的家仆,转头平静道,“我们去恒城。” “此事安排好,务必要瞒下来,不要教旁人知晓。” 他走到书桌之后,铺好宣纸道:“再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留守府中。” “待我们到达恒城之后就将这封奏折呈上去给父皇。” 周齐心中惊疑不定,见宋遇已经蹙眉低下头专心写字。 他便也没有多问,拱了拱手便极快的退了下去。 宋遇听着外头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忍不住低低咒骂了一声。 他的确是没抓林淳儿,也的确是不知晓林淳儿到底是怎么从他府中消失的,又是去了哪儿,他也不关心,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宋岸那个疯子会真的把这种事情算在他头上。 宋遇府中的看守极牢,宋岸一时之间不能将人安排好混进来,也无法闯进来,便挑在今日弄了一个这样大的阵仗,却是看着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了。 他若是真死了,势必会轰动大宋。 可那又如何,宋岸身为男主角,迟早能够想到办法脱身的。 可他宋遇是真他妈丢了命的啊! 宋遇已经明白跟宋岸不能讲道理了,所以他也没打算继续跟宋岸苦口婆心的争论林淳儿到底在不在自己这儿,既然对方认定了林淳儿被他抓了,那他就干脆认下,反过来威胁宋岸。 男主角又如何,有本事闯他府邸杀他又如何。 一听见林淳儿在他手上,那还不是要压着怒意被他牵着走。 宋遇怕是怕的,但到底气还是气的。 他气林淳儿有病,也气宋岸脑子有病。 生了个脑子平白无故的又不会跟人沟通,耳朵仿佛白长了一样。 宋遇电视剧看过不少,冷静下来很快就抓住了主动权,威胁宋岸的做派跟话语是手到擒来,但是他心中亦是明白只要提及林淳儿,宋岸肯定是没法子的。 宋岸找不到林淳儿,心中焦急那是自然的。 毕竟他压根没抓林淳儿,宋岸查得出来林淳儿被他管在哪里那才出鬼了。 他说是跟宋岸交换,其实不过是借口让他先走罢了。 宋遇找不到林淳儿来跟宋岸交换,也不打算去找林淳儿来平息这件事,他不确定宋岸之后会不会又发疯搞那么一出,他决定不伺候了,不管怎么样都不做留守儿童了。 宋遇要去找谢晚棠汇合。 反正到时候折子往上一递,就说自己听闻恒城内心担忧,请命前去共战。 留在书房之中奋笔疾书的青年此刻还不知道。 一个巨大的麻烦正在恒城等着他来。 第一百零八章:挑拨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林淳儿又在屋子里头整整待了一晚上。 桌上吃食依旧未动,她和衣抱着被褥趴在床榻之上,闭着眼睛无声掉泪。 耳畔捕捉到了门锁响起来的声音,原本该是熟睡的姑娘猛然睁开了双眸,从床上坐了起来,期盼的望向逐渐打开的大门,视线落在入内的人身上时,便不由得顿时熄了光亮。 来的人并非是谢晚棠,亦并非是她期待的江哥哥。 而是那日将她抓起来关在此处的侍卫。 林淳儿望见腰间佩刀的侍卫抬转头同她对视了起来,不由得慌慌张张的往后缩了缩,直到脊背靠向了墙壁,避到无处可避时,这才缩回了自己的双脚,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侍卫拿着钥匙才走进来一步,瞧见林淳儿怯生生的模样时,忍不住尴尬的站在原地。 他看了一眼正在无声无息掉眼泪的姑娘,忍不住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愧疚而又自责道:“林姑娘,属下误会了您,日后没有人会关着姑娘了,您、您可以回去了。” “是——是江哥哥吩咐你将我放了的么!” 闻言,林淳儿的双眸顿时亮了起来,欣喜的看向了那侍卫:“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啊?”侍卫有些摸不着头脑,同她解释道,“同将军无甚关系,是秦姑娘醒了,同我们解释了那日的事情……那日着实对不住林姑娘您,误会了您,这几日教姑娘受委屈了。” 他们这些人心直口快的,有什么想法自然全部摆在脸上。 那几日误以为林淳儿伤害了秦素妙,众人便对着林淳儿没有好脸色,总是对她冷言冷语的,时不时还要凶上几句,如今知晓对方受的是无妄之灾,自然便心中愧疚。 林淳儿此刻并不在乎这些,只是弯眸软笑:“那,江哥哥在哪里?” “江少将军去了军营,此刻事情繁多,姑娘还是莫要去打扰才好。”那侍卫有些摸不着头脑,迟疑道,“已经给姑娘您准备好了热水热饭,您要不要先回——”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姑娘却已经迫不及待的越过他奔了出去。 侍卫摸了摸脑袋,纳闷的看着那个飞奔出去的姑娘,一时之间想不清楚几人的关系:“将军这不是,有了个好看的姑娘了么,那这林姑娘……” 林淳儿是去见江暮行的。 她心中满心满意都觉得是江暮行将自己救出来的,便想着要迫不及待去见江暮行。 她还没跑出去多远,便被守在门口的碎月拦住了。 “林姑娘,”碎月朝着她盈盈行了一个礼,满脸都是愧疚之色,“前些日子误会了你,奴婢太过忧心我家小姐,当时的状况又实属令人误会,这才误会了林姑娘。” “不妨事的。”林淳儿到底有些芥蒂碎月那日的所作所为,不由得往后退开一步,但仍是温声同她解释道,“我此刻有要事在身,便先离开了。” 碎月错愕的瞧着她,见她果然便要离开,连忙拦住人:“林姑娘!” 她心中不解这位说着良善的姑娘怎么的都不提一提去看望看望自家小姐,又顾虑着林淳儿是否对她们已经产生了怀疑,这才疏离表态不愿意再同她们扯上关系。 碎月心中拿不定主意,便道:“林姑娘,我家小姐想要见一见姑娘你。” “待我回来之后我再去见她。” 林淳儿不欲同她多折腾,便要绕过她离开:“我说了此刻我尚且还有事情。” 碎月见林淳儿行色匆匆的,猛然之间猜到了她的去处,连声道:“林姑娘如此着急,是不是知晓将军此刻在军营,着急想要先去见上将军一面?” 猜测的话语一落,便瞧见对面的姑娘瞪大了眼睛,明显一副被猜中的模样,碎月心底松了口气,便忍不住笑了:“我家小姐正好有事要同林姑娘说呢,是关于将军的事情。” 林淳儿抿了抿唇:“……她要同我说江哥哥的什么事情?” “将军此刻正在同其他几位将军商量要事呢,此刻去了也见不着他的。”碎月笑着向她行了礼,“林姑娘被关了好几日,不若先歇息打扮一番,那个时候再去见将军罢。” “姑娘同我家小姐说话时,奴婢这就命人准备好热水洗漱。” 秦素妙要同林淳儿讲的事情自然亦是要试探她同谢晚棠关系的套路。 彼时她正在喝药,还未曾喝完一碗,林淳儿便匆匆忙忙闯了进来,也不同她寒暄,亦不问她伤势如何,张口便问她:“你要同我说江哥哥的什么事情?” 秦素妙有些惊讶的瞧了她一眼,心底却总觉得有些许好笑。 她本以为经过了这些事情,林淳儿多多少少对自己到底有些许顾虑才是,却没想到这个姑娘只是生了一张好容色,却半点脑子都没有,一如她想的好对付。 秦素妙将药碗递给服侍她的丫鬟,笑着吩咐人先退下,这才看向了林淳儿。 她温声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只是听闻江大哥来了一位旧识,是位姓谢的姑娘,我昏迷时,她为着林姑娘的事情忙里忙外的,受了些许委屈,便想劳烦林姑娘代我同她赔个不是,望她莫要计较。” “我还以为是江哥哥出了什么事情呢……”林淳儿顿时放下心来,又听她提起了谢晚棠,不由得迟疑的顿在原地,“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我会同她说的。” 秦素妙似是松了口气,温声道:“既然此,我便放心多了。” 碎月吩咐完毕后又回了房间,朝着林淳儿甜甜一笑:“林姑娘只管放心坐着就是,奴婢已经吩咐她们准备好热水了,也吩咐人去姑娘房里取新的衣裳了。” “你是要去见江大哥?”秦素妙瞧了她一眼,便柔声道,“我的首饰倒是有不少,恰好都素的很,同林姑娘很是相配,不若一会儿我便帮林姑娘打扮吧。” 她温柔的看着林淳儿:“早些时候林姑娘你误会了我同江大哥的关系,我也没有机会同你好生说明,其实我同江大哥并无旁的情谊,不过都是你误解罢了。” “我又累及你平白无故受了几日牢狱之灾,幸得你不计较,我很是感激。” 秦素妙的声音带着些许自责。 “又为那位谢姑娘填了不少麻烦,多亏你也愿意代我去同她赔个不是,免了我的不是。” 林淳儿听秦素妙服软,心头的隔阂已经去了大半。 她咬唇想了半晌,便在床榻前的椅子上坐下,犹豫道:“你……你也不必如此。” “我虽然答应了要帮你同谢晚棠赔不是,可即便你同她道了歉,她说不定背地里还是要记恨你,算计你的。”林淳儿一脸犹豫道,“她……她不算是什么好人的。” 秦素妙闻言,不由得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情,似还藏了几分困惑。 见状,林淳儿便急急道:“她不算得什么好人,我同她认识了那么久,知晓她最会做些表面功夫的,那日她左右也就来瞧了我一眼,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根本不是真心的。” 碎月一直站在一旁,闻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那日因为林淳儿的事情,谢晚棠都拿出匕首来威胁了她,还放狠话不许她们算计林淳儿,碎月彼时还以为二人的关系有多亲厚,如今听林淳儿一说却似乎不尽然。 她瞪大眼睛看向秦素妙,眼底写满了林淳儿必然在撒谎的意思。 她是如此想,秦素妙却并非如此。 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林淳儿的神情,她故意露出了一副不解的神情。 “林姑娘为何这样说?我听碎月说,那几日她忙上忙下的,不是去询问那位撞见的大哥,便是去事发的地方瞧上半日,无论如何瞧着都很是为林姑娘你上心的模样。” “那都是她骗人的手段,她最惯会骗人的。” 林淳儿见秦素妙一脸天真,不由得着急道:“我已经被她骗过那么多次了,你同她不熟悉,也不该如此就这样被她给欺骗了,你、你千万不能信她。” “她往日因遇哥哥疼惜我,便处处妒忌我,总以为我同遇哥哥之间有什么,处处为难我,甚至还、还将我推下了荷池,杖杀了将我从小带到大的嬷嬷。” 思及往日的事情,她不由得掉了眼泪,哽咽着:“她就是最是会做明面功夫了。” 见林淳儿说着说着便掉了眼泪,秦素妙连忙坐直了身子,上前拉过林淳儿的手,又拿起了帕子,仔细的为她擦着掉下来的眼泪,柔声同她解释道:“我并非是不相信你。” “只是你说的我听不懂,便越听越糊涂,许是……许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林淳儿瞧见秦素妙仍是温温柔柔的同谢晚棠说话,不由得着急道:“你、你怎么不信我呀!?她、她往日是遇哥哥的妻子,见遇哥哥疼惜我一个孤女,便总是怀疑我同遇哥哥之间有什么旁的东西,处处为难于我,算计于我,甚至想要我的性命。” “她甚至处处挑拨遇哥哥同我的关系,叫遇哥哥疏远我,将我赶出王府……但凡同我关系交好的,她总要都夺去,夺不去的便如嬷嬷一般都被她给杀了,她就是这样坏心!” 遇哥哥的妻子?! 秦素妙不知晓她口中的遇哥哥是何人,但仍是因为这句话而掀起了惊涛骇浪。 按捺住心底的激动,秦素妙面上露出了一个恰当好处的惊讶:“你……你是说,那位谢姑娘已经嫁人了?”她眨了眨眼睛,犹豫道,“可……可是……” “可我听江大哥说,那位谢姑娘却是他的未婚妻子呀?” 秦素妙话语迟疑,却惊得林淳儿猛然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 “你听了谁的胡说八道?!” 第一百零九章:正面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秦素妙原以为林淳儿跟谢晚棠之间另有隐情。 却不想里头的实情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江哥哥怎么可能——”林淳儿紧紧揪着帕子,忍不住提高声音,满是不可置信跟抗拒,她沿着床前来回踱步,仿佛突然明白了一般,“是她……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只要对我好的,她都要抢走……”她怔怔然的站在屋子里头,像是在同秦素妙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她就是这般恶毒,无论如何都要这般对待我……” “凭什么……” 林淳儿往旁里跌了两步,看着便似乎要站不稳了一般。 见状,碎月连忙上前扶住她,谨慎道:“那位谢姑娘如今就歇在将军的房间内。” 林淳儿几乎听呆了一般:“她?!她是遇哥哥的妻子——她怎么敢!” 她一把甩开碎月,眼眶发红,转身便奔了出去。 碎月冷不防被她推了一把,撞上了门,也未曾去追那林淳儿,只是揉着自己被撞疼的地方,转身看向床榻上已经收回笑容的秦素妙:“小姐,接下来我们便瞧她们斗吧。” 秦素妙敛去了笑靥,神情有些许阴沉。 “我不相信江大哥会喜欢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若是她真的如同林淳儿所说,江大哥如何能够被她给蒙蔽?是林淳儿在欺骗我们,还是她惯会做戏,江大哥也被她欺骗了?” 碎月站在一旁,看着沉思的秦素妙,并没有打扰姑娘的思绪。 “去准备梳洗罢。”秦素妙叹了口气,重新摆上温柔的笑靥,“我们去瞧一瞧江大哥。” 谢晚棠尚且还在梦乡之中,便被急促的砸门声给惊醒。 她顾不上旁的,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赤着一双脚便连忙去开门,望见外头哭的梨花带雨的林淳儿时,她不由得心底一沉:“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先不要哭,同我——” 林淳儿既然被放出来了,说明秦素妙退让了。 她原本想的是,林淳儿既然已经出来了,该是没有旁的事情了才是,如今见姑娘哭的一脸伤心,第一反应就是江暮行出了什么事,这才导致她哭的这般难过。 心头千思万绪的,谢晚棠便见林淳儿扬起了手朝着她扇了过来。 谢晚棠一怔,反应迅速的伸出手一把握住林淳儿的手腕,身子前倾微微凑近她,语气肯定道:“秦素妙同你说了些什么,你一大早的过来找我的麻烦。” 林淳儿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怯生生的退了一步。 闻见姑娘冷淡的话语,她又突然反应了过来,抬起头看了一眼姑娘身上本是属于江暮行的房间,又瞧着只穿单衣的人,眼泪又落了下来:“你若是没做,你又何必怕旁人说?” “我做什么了?”谢晚棠觉得现下若是在动漫里,自己脑袋该顶着三个大大的问号。 林淳儿的眼泪掉的更加的凶:“你、你为什么要同我抢江哥哥!” 心里头一猜大概就是为了这件事,谢晚棠松开林淳儿的手,懒洋洋的往旁里靠在门上,淡定道:“你等我换个衣裳,我们去找江暮行,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你的江哥哥。” “我们去问一问他,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你。” “你去听一听,他到底是不是我抢过来的。” 林淳儿咬着唇流泪:“去就去,但你不许威胁江哥哥,不许插嘴!” 谢晚棠点了点头,打了个呵欠:“好,我就看着你说。” 迅速换了一身衣衫,谢晚棠一手拿着发带,以手做梳,随便扒拉扒拉了长发便一边绑头发一边同林淳儿说话:“我好了,江暮行大概也开完早会了,我们走吧。” 林淳儿见她衣着干净,又低头瞧了瞧自己带着褶皱的衣裳,不由得顿在了原地。 走出了好几步,谢晚棠都把头发绑好了,回头一瞧见人未动:“怎么了?” “你……你等我一会儿。”林淳儿有些变扭的站在原地,咬了咬唇角,小声道,“我、我好几日未曾换过衣衫了,我、我去梳洗片刻再同你去,免得失了礼仪。” 说罢,她便匆匆忙忙的回头走回了自己的院落。 谢晚棠:“……” 林淳儿回去命人备水沐浴洗澡梳洗后已经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了。 二人那么一耽搁,反倒是先出门的秦素妙先到了军营。 几人许是刚刚谈完正事,正是打算散了的,秦素妙亦撞上了几个离去的将军。 她掀开帐篷,便瞧见了里头还没散场的几个人。 秦将军已经站了起来,神情冷静,视线落在自家妹妹身上时,不由得挑起了眉头,迅速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了上去扶住她:“你才刚刚醒,怎么不在家里好好休息?” “只是小伤,不碍事的。”秦素妙温柔道。 秦将军蹙起眉头,扶着秦素妙坐了下来,语气带着几分责备:“什么小不小伤的,那刀再偏移半点,你的性命就全都交代在那儿,你本就身子弱,怎么能不歇着又出来走动呢。” 她本是责备秦素妙,却听得一旁的严绪起了细微的心思变化。 秦素妙没有注意到严绪的视线变化,仍是笑着道:“我知晓姐姐担忧我,然我也担忧着姐姐呢,恒城事多,想必你们忙起来又顾不上自己吃饭了,那可不行。” “我只是还有些虚弱,但也不至于站都站不起来,走动走动倒是精神些的。” 她本要站起来的,却又被秦将军强行摁在了座上不许她胡乱动。 秦素妙无奈的笑了笑,只好示意碎月将带来的食盒打开,温声道:“我不会添乱的,只是带了些吃食,瞧着你们吃好了我便回去休息了,不必你们分心来照料我的。” “江大哥,之前听闻你失踪了,姐姐她们都很是担心。” 她见碎月将食盒打开,便又偏头看向了一旁的江暮行:“这些时候我病着,也不知晓江大哥回来了,你来瞧我时我恰好都睡着,便都错过了,也不知晓江大哥——” 秦素妙的话还没说完,帘帐再次被人掀开。 走进来的姑娘伸手提着帘帐方便身后的人走进来,转头还在同门口看守的侍卫说话:“这样不觉得里头黑漆漆的么,瞧着半点光都没有,既然都谈完了,不若绑起来亮堂些吧?” 她说完转头又看向了里头,眨巴眨巴眼睛征求众人的意见。 江暮行瞧着她,眼底带着笑意:“好,都随你。” 她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自然的走了过来,视线落在了秦素妙身上:“秦姑娘,我听闻你今日才醒过来,怎么不在府中好生休息,若是伤口严重了又怎么办?” “不妨事的,严大哥的医术最是好的。” 秦素妙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我担忧姐姐她们不好好吃饭,便送了些吃食过来,你……是谢姑娘吧?我听姐姐提过你,谢姑娘起得也早,不若一道吃些吧?” 面前的姑娘没有丝毫抗拒,反倒扬起了笑靥:“那便多谢秦姑娘了。” 闻言,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江暮行顺手将自己面前的粥碗推到了谢晚棠面前,又伸出筷子夹起了两个包子一齐放置到她面前的盘子上,再将筷子收起又递给了她。 江暮行的动作做得极其顺手,谢晚棠也没有半分扭拧。 二人之间的相处十分自然轻松。 秦素妙面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然一旁围观许久的人终究是比她先发作。 林淳儿换了一身粉嫩的纱裙,宛如这军营之中的一抹亮色,然她除了方才同谢晚棠一道进来时,众人瞧了她一眼,剩下的时间里头便都将目光分给了谢晚棠,没有人再注意她。 她孤零零的站在一旁,瞧着江暮行跟谢晚棠的动作,双眸不由得噙满了泪珠。 委屈跟难过在一瞬间溢满心头。 林淳儿忍不住掉了眼泪,抽抽搭搭的开了口:“江、江哥哥,你为什么都、都不看一眼淳儿?你、你在这里失踪了好几天,淳儿担心了你好几天,可是、可是你……” “子朝失踪,林姑娘担心,我们大家也都是很担心。”严绪瞥了一眼谢晚棠,笑着打圆场,“不过不妨事,如今人回来了就好了,只要子朝安全那——” 林淳儿半点面子都没给,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不一样的,淳儿同他们不一样,江哥哥你该是知晓的,可是、可是淳儿听说你同谢晚棠……”她哽咽了一声,“江哥哥,你不能也被她骗了呀,你怎么能同她……” “你让她这般算计,又这般纵容她,那你将淳儿置于何地呢!” 她像是极度难过一般,哭的仿佛被江暮行辜负一般。 严绪满脸写着抗拒,想张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秦将军已经蹙起了眉头,若不是不想让秦素妙多走动,此刻她大概已经拖着自家妹妹出了这个即将要乌烟瘴气的地方。 秦素妙垂着眼眸,余光打量着一脸平静吃饭的谢晚棠。 唯有当事人江暮行,神情自若,仿佛聋了一般。 第一百一十章:伤心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谢晚棠的确是有点饿的,加之秦素妙的手艺还不错。 她将一碗粥喝了个底朝天,喝的站在那里的几个人都看饿了。 林淳儿还在哭泣:“江哥哥,那日我们路遇劫匪,是你从天而降救了淳儿,还温声安抚淳儿,同淳儿相谈甚欢,难道你都忘记了么……是谢晚棠同你说了些什么是不是?” “她总是这般,只要是我的东西她都要抢走,遇哥哥已经上了她的当,江哥哥,你这样聪明的人,不能再被她蒙蔽了呀!她、她处处欺负于我,处处伤害我,她曾经推我下水,还、还杀了我的嬷嬷,这些、这些都是真的,你不能、不能不知晓,你——” 林淳儿几乎快语无伦次,听得谢晚棠有些烦心。 她想着,落水到底是不是我推你的,你心底是不是没点数,还是说你处处都跟被人这般说,谎言说着说着你自己也信了;林嬷嬷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死的,你难道也不知晓? 此事也往我身上推,也说是我狠毒,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这些都足可见她恶毒,还有、还有皇宫那一次——” “够了。” 林淳儿的话还没有说完,江暮行淡然开了口。 青年叹了口气,似乎有些许不解的抬起头看向了林淳儿,语气温和道:“林姑娘,江某究竟是做了什么,才叫你误会至此?若是有什么误会,皇宫那一页,江某也同你说清楚了。” 思及那一夜青年冰冷的话语,林淳儿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两步。 她难过道:“江哥哥,我不会相信那是你的真心话的,必然是有人威胁于你,亦或是你同月哥哥一般也有什么苦衷……你们肯定都不会这样对淳儿的,江哥哥……” “谢晚棠她做不了什么的,江哥哥,你莫要这样对待淳儿。” 林淳儿往前走了两步,像是要同她说些什么,然而才走了两步又被青年的视线钉在原地。 江暮行淡声道:“那一日我途径山庄,并非是偶然救了你们,而是一直在你们后面罢了。” 林淳儿眼眸一亮,正要开口,便又听见青年继续道。 “我担忧的是晚晚,并非为的是你,我对林姑娘并无旁的情谊,亦同姑娘说过,我家中并无什么妹妹,担不起姑娘一身江哥哥,还请姑娘自重,莫要再这般于江某为难。” 江暮行的话语几乎算得上宣判林淳儿死刑。 她不可置信的站在原地,泪水“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嘴唇哆嗦了片刻,什么也说不出来,半晌之后才将视线放置到了谢晚棠身上。 谢晚棠歪着头,语气平静:“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打断你。” “你到底对江哥哥做了什么,他怎么可能会如此对我?!”林淳儿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半点都不相信她的样子,“你一定是对江哥哥说了什么,是你是不是!” 谢晚棠:“……” 她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林淳儿,又看向了严绪,语气冷漠道:“你能不能给她看看脑子?” 严绪顶着谢晚棠的视线,也甚是觉得林淳儿有些不大好沟通。青年低低的咳嗽了一声,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而委婉道:“林姑娘,子朝的确对你并无……” “我不会相信你们的,你们都在骗我。”林淳儿哽咽的打断严绪。 江暮行嗤笑一声,似失去了同她说话的兴致,随手去将谢晚棠耳垂旁的鬓发撩上去。 这样的行为已经算得上是亲昵无比了。 然他手才刚刚碰到谢晚棠脸颊,对方已经气恼的瞪了他一眼,一脸不开心的将他的手打落,自顾自的站了起来,冷哼一声:“我不想同你说话,你也不许同我说话,我要跟你冷战。” 单方面的宣布完,谢晚棠转头便出了营帐,头也不回。 江暮行被她打了手,倒也不生气,反倒是笑了一声,转头同严绪道:“你去瞧着她,她不认路,若是一会儿在营中走丢了只怕容易被欺负,我过会儿便去寻她。” 严绪本也在这个地方待不下去,连忙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秦素妙低着头并未说话,但面上的笑容已经完全维持不住。 应该说自从谢晚棠入内之后,江暮行的视线便落在谢晚棠身上时,露出的那般淡笑时,她心中的笃定便再也笃定不了,连同那份被她藏在心底的不安也越发的被放大。 她脑海之中不断闪过方才江暮行同谢晚棠的互动。 关于江暮行到底有没有心上人,旁人说谢晚棠是江暮行的未婚妻这件事……种种让她不愿意相信的传言根本,那个让她不敢相信的答案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之前她所想的所笃定的,似乎都成了一个笑话。 秦素妙闭上了眼睛。 ****** “宋岸果然这般大胆,竟然直接带人去了宋遇的王府?” 周知衡得到消息时已经过了一日,那些他派去宋岸王府中的侍卫也都悄无声息的返回了驿站,并未让旁人察觉。 “啧,我倒是高看了宋岸,原以为他尚且沉得住气。” 随手将手中书籍塞回到了书架之上,周知衡也失去了看书的兴致,复返身坐了下来,抬起头看向周世:“倒是宋遇……这般情况之下也能全身而退,倒是让我没有想到。” “宋遇此人,的确是有些捉摸不透。” 周知衡嗤笑一声:“人家都说红颜祸水,如此瞧来倒也果然不假,区区一个女子,却能引得两位王爷兄弟反目,这种戏码我原以为只在话本子里头才会出现,原还真有此事。” 周世微笑道:“宋岸对那位林姑娘确有心思,但……宋遇却未必。” “京中所说都是宋遇同林姑娘青梅竹马,也曾为了林姑娘而冷落新娶的王妃,从她入门时便不曾踏足过王妃院落,可自我们入京以来,宋遇对待林姑娘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怜惜。” “自从宋遇失忆之后,对待林姑娘便是更视其若无物了。” “宋遇之心,远不及宋岸才是。” 听着周世分析,周知衡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周世:“你倒是看的透彻。” “大宋的这几位皇子,同大周很是不一样,可谓是处处都陷在一个情字之上。”周世微笑道,“宋遇未曾失忆之前,因宠爱林姑娘冷落王妃,遭受京中朝廷官员参了好几本,时常被皇上训斥,可是如今宋遇失了记忆,护着林姑娘的人成了宋岸,受训斥的人便也成了他。” 周世顿了顿,伸手点了点桌面,意味深长道:“大宋皇子,有时又十分好拿捏。” “虽然失忆忘记了往日的事情并不算的什么稀奇事情,只是……那位七王爷宋遇,虽然失忆了,脾性却同往日并无什么太大的不同,甚至……还意外的同前王妃甚是交好。” 原本正笑着的周知衡又瞧了他几眼,面上的笑容渐渐地淡了下来。 周知衡若有所思道:“宋遇……如今在何处。” “他如今正在去往恒城的马车之上,若是不出意外,想来明日午时便会到达恒城。” 周知衡惊讶的扬了扬眉头,似乎有些许不解:“恒城?他前夜才被宋岸带着人险些抄了整个王府,不去皇宫里头告宋岸一头,他跑去恒城做什么?” “难道他同江暮行有什么关联?!” 周知衡猛然站了起来,蹙着眉头道:“若是、若是江暮行是宋遇那头的人……” 周世见他一脸着急,连忙安抚道:“太子稍慢,先不要着急。” “江暮行出发去恒城时,宋遇去城楼相送,彼时我也怀疑过宋遇是去送别江暮行的,但是近日从恒城那边传来了一件有意思的消息,我倒是知晓宋遇当时是去送谁的了。” 周世温声道:“谢大小姐谢晚棠混在了军营之中,同江暮行一道去了恒城。” 周知衡有些难以理解的看向了周世,似乎有些不大能理清楚这段关系:“谢晚棠?宋遇的前王妃?她去恒城做什么?难道谢将军同江暮行之间有什么猫腻,谢晚棠在搭桥?” 见周知衡的眉头皱的死死地,周世叹了口气。 “谢晚棠究竟是去做什么的,我也不知晓,我们的人只能把消息传到这儿,江暮行失踪之后又摆了我们一道,我们的人都已经被他连根拔起了,传不出消息了。” “但是宋遇去往恒城,并未是去找江暮行,而江暮行也未必是他的人。” “依我之见,宋遇更像是去找谢晚棠的。”周世点了点桌子,意味深长道,“明明是失了记忆的两个人,失忆之前尚且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如今却……这般的融洽。” 周知衡忽而便冷静了下来,又缓缓坐下,道:“伍月人到了何处了?” “再过个两三日,想必便会到大宋。”周知道,“太子为何突然问起伍月?” 周知衡微睐双眸,往后靠去,懒洋洋的笑了起来:“给伍月传消息,教她改道,不用来大宋了,”青年笑的意味深长,带着几分探究,“本王突然,有了个好主意。” 第一百一十一章:狗粮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我查过了,军中的确挺多流言的……” 严绪同谢晚棠并肩走在军营之中,摇着扇子有些许为难:“且的确也是有了好几年的流言,但不知为何,这些流言都未曾传到上头,若不是你说,我还真不知晓是从而来。” 随手揪了根草在手上晃荡,谢晚棠“唔”了一声并未回答。 严绪又道:“这流言传了好几年了,像是我同子朝来的那一年就有了。” “如今若是要再查起来,反倒是不太好查。” 青年蹙着眉头摸了摸脑袋,转头正要同谢晚棠商量,却见姑娘一脸病恹恹的模样。 走了一小段路,谢晚棠又顿住了脚步,不大开心的瞧着严绪:“我听江暮行说,你同他认识了好几年了,那你是不是比起旁人都要了解他?我要问你一些事,那你能不能答我?” 严绪此人,最是听不得旁人质疑他跟江暮行的关系。 闻见谢晚棠的话语,他顿时就来了精神:“我同子朝自幼相识,他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你尽管问,他身上有几颗痣,在什么位置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谢晚棠:“……” 她瞧了一眼严绪,不开心道:“那我问你,江暮行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都已经做好准备开口就答的严绪:“……”摇扇子的动作顿了顿,青年瞅了一眼满脸认真不似作假的谢晚棠,便也认真道,“他没有好妹妹,一个都没有,真的,我不骗你。” 轻哼一声,姑娘摇晃着手中的草:“那这一个江哥哥,两个江大哥的,还不是好妹妹呢?” 严绪深感头大:“不是,你不能这样看,你看嘴长在旁人身上,怎么喊都是她们的事情,总不能逼着她们不要说话吧,再说了……子暮都同林姑娘说清楚了,她不相信……” “……子暮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想起林淳儿,严绪的语气犹豫了会儿,左右瞅了一眼,好奇道,“那位林姑娘……向来就是这个性子么?从不听人说话的?” 谢晚棠眨巴眨巴眼睛,理直气壮:“我忘记了。” 毕竟她还算是个失忆的人。 话锋一转,谢晚棠又道:“那那位秦姑娘呢,她一向都是这个性子?” “你们半点毛病都瞧不出来?” 严绪:“……我同秦姑娘相处了那般久,你还莫要说,她从未有过什么不正当心思,她同那位林姑娘可不一般,你若是说她倾慕我我都不怀疑,但你说她倾慕子朝……” 青年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大看得出来。” “那你如何解释她同我说的那些话?”谢晚棠眨了眨眼睛,语气带着几分懒散,“连你这样聪慧的人都瞧不出来她的伪装,既如此,我猜……你也不知晓她会武功罢?” 谢晚棠来了兴致,说的便漫不经心,又带着几分调笑。 听着仿佛在同他说笑一般。 严绪怀疑的瞧了一眼谢晚棠:“你在同我说笑吧……” 然而瞧着面前姑娘笑语盈盈的姑娘,又思及前几天二人聊天的内容以及秦素妙的伤口,青年摇扇子的动作也缓缓地慢了下来:“……你应该是在同我……说笑……吧?” 面前的姑娘只是弯眸轻轻一笑:“白日漫漫,不妨你猜上一猜?” 严绪干干而笑:“你莫要唬我——” 蓝衣姑娘灿然莞尔,从一旁的栏杆上拾起一块碎石子在手中抛上抛下,弯眸漫不经心的瞧了瞧远处,忽而伸手将手中的石头丢了出去,扬眉轻轻哼了一声。 严绪下意识躲了躲,后知后觉发现那石子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转头看去,便瞧见江暮行不知道何时到了,随手接住那丢过来的石子。 “江暮行。”原是去而复返的姑娘站在不远处,不高兴地喊他名字,“严绪方才欺负我。” 正准备同江暮行打招呼的严绪扬了扬眉头,莫名其妙的看了眼谢晚棠。 那边已经走了过来的江暮行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严绪,从善如流:“我打他一顿。” 严绪收回视线,不可置信的看了眼江暮行,忍不住提高声音:“子暮——” 不等严绪怨念的话语说完,谢晚棠又道:“林淳儿方才欺负我。” “我打她一顿。” 谢晚棠歪着头看了他片刻,又瞧了一眼严绪:“你都不问上一问究竟是为了什么,也不问问我是不是真的被欺负了,便就这般只听我一个人的说辞么?” 随手将手中的石子丢了出去,江暮行走到了谢晚棠面前,微微俯身瞧着她笑。 “有什么关系,既然惹你不开心了,那无论发生什么便都不重要。” 谢晚棠歪着头,弯眸便缓缓笑了起来:“严绪,这就是你至今未娶的原因。” 原本莫名其妙被指责又莫名其妙要被兄弟揍上一顿的严绪在一旁凉凉的扇着扇子,也不知晓是真热还是在降温,如今又闻见谢晚棠的话,他不由得瞪大眼睛:“你们还——” 江暮行低着头瞧谢晚棠,恰好将姑娘整个人遮了起来。 他漫不经心的回首,瞧了一眼严绪,谢晚棠也从江暮行身后歪了半个头过来瞧他。 两个人的动作出奇的一致。 严绪顿了顿,原本要说的话卡在喉中,悲愤的将扇子一收,怒道:“重色轻友,严某不伺候了!哼!”青年跨步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补充,“子朝还不一定打得过我!” 言罢,严绪掉头就走,丝毫不留恋。 谢晚棠歪着头瞧着他的背影走远,便闻见江暮行道:“我打得过他。” 伸手摸了摸姑娘的脑袋,江暮行瞧着直起身子的姑娘,微微笑了起来,主动伸手拉过她的手,陪着她在军中散步:“饿了么,我记得你喜欢吃肉,午时给你做些好吃的。” “真的假的?难道你不应该很忙很忙的么?” 二人牵着手沿着军营往前走去,姑娘比江暮行低,青年便偶尔弯下身子同她笑语。 秦素妙从营帐之中走了出来,远远便望见了那对璧人的背影。 她站在原地,一时之间有些走不动。 一旁的侍卫瞧见秦素妙脸色苍白,似乎是有些站立不稳,便连忙走了过来,担忧道:“秦姑娘可是哪里不适?属下见秦将军刚走,不若属下去找一找秦将军来送姑娘回去。” “不妨事的。”秦素妙脸色仍是苍白,然面上勾出一个浅笑来。 一旁的碎月连忙上前扶住秦素妙,同那侍卫笑道:“没事的,只是我家小姐旧伤未愈,想必是方才有些累着了,稍微歇歇便不妨事的,若果然不适,婢子再来寻秦将军。” 侍卫闻言便笑了笑,又退回去了原地站好。 碎月扶着秦素妙走远了些,寻了个无人的地方坐下,担忧道:“小姐……” “我原以为,谢晚棠只是说着唬我们的,就像是林淳儿一般。” 秦素妙仍是愣愣的瞧着那远去的背影,隐隐有几分颤抖:“我以为,旁人说的江大哥宠爱她,不过都是道听途说罢了,就同……营中的那些传言一般,都是骗人的。” “小姐……”碎月忍不住蹲了下来,望着秦素妙十分担忧。 秦素妙瞧了她一眼,忽的笑了起来:“你哭什么,你又怕什么。” “奴婢、奴婢从未见过小姐您这样难过……”碎月犹犹豫豫道。 秦素妙听她说话,微微笑了起来:“往日我见江大哥,也暗中打探过他有没有妻儿,有没有心上人,可是无论是他第几次来恒城,随他来的人总是说他并无心上人。” “我因姐姐的缘故自由出入军营,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意图靠近江大哥的人。” “可是没有人……没有人可以做到的,无论她们多么的好看,多么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江大哥从未对旁人动过心,只对我和颜悦色过,我本以为,这本该是我的机会。” 碎月见秦素妙虽微笑着说话,却落了眼泪,不由得慌了起来:“小、小姐……” “她混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个小绵羊呢,随便便能将人打发了,后来见她不见了,我以为她是放弃了的,原来……原来她却在看我的笑话。” 秦素妙看了一眼碎月,轻轻笑了一声:“你瞧那位林姑娘,多么的不堪一击。” “我前几日还在心底笑她愚蠢至极,可是如今便有人来笑话我了。” 碎月张嘴想安抚她些什么,不由得转头又看了一眼不远处。 已经走出老远的两个人便是停留在一处老树之下,却仍旧是牵着手。姑娘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青年露出温和的笑靥,伸手如同哄孩子一般摸了摸姑娘的脑袋。 水蓝色衣裙的姑娘不满的打落了他的手,便被青年顺势拥入了怀中。 碎月不由得咬牙切齿的“呸”了一声,低声呵斥道:“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简直目无礼数,半点廉耻都没有!这样的人便是京中所谓的闺秀么?将军真是瞎了眼!” 秦素妙看了远处一眼,微笑道:“这有什么打紧的。” “江大哥是多么难以接近的一个人,可是如今却这般的爱护一个姑娘,那是她的本事。” 闻言,碎月着急的转过头:“小姐,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 秦素妙瞧了她,伸手将脸上的泪水缓缓擦去。 姑娘的脸色依旧苍白,然神情却逐渐温和起来。 “只不过那也没关系的,若是有人挡路,那边铲除障碍。” 秦素妙的语气越发温柔:“一个谢姑娘罢了,除掉她就是。” 第一百一十二章:应付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林淳儿来寻谢晚棠的时候,江暮行已匆匆去了别处。 水蓝色衣裙的姑娘坐在一旁的石头坡上,手中揪着一块属于江照衣的玉佩,在手中漫不经心的晃来晃去,腾空的双脚也在半空踢着空气,瞧着似乎心情十分舒畅一般。 林淳儿在原地站了片刻,眼眶仍旧泛红,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谢晚棠很快就发现了不动的姑娘:“好巧呀,林姑娘。” “谢晚棠——你真的是太过分了!” 望见蓝衣姑娘还能坦然的对她嫣然一笑。 林淳儿像是受了刺激一般,语调急促的往前便要奔走冲过去一般。 “谢姑娘!林姑娘!” 猛然间,一旁巡逻的士兵奔了过来,像是在警告林淳儿一般。 林淳儿的步伐硬生生刹住,转头看向那有戒备之色的士兵,泪水便落了下来。 往日见她一哭便有几分手足无措的士兵只是转头瞧了她一眼,又看向了谢晚棠,语气之中的关切之意毫不掩饰:“谢姑娘——您没事吧?” 虽然林姑娘娇美可人,但——到底是个弱不禁风的姑娘罢了。 比起那日惊艳出场,能打能柔的谢晚棠来说,到底也只能看一看,却是不能比的。 谢晚棠弯了弯眸子:“不妨事,你们忙去吧,我同林姑娘,单独聊一聊。” 那士兵不太放心的瞧了一眼林淳儿,又点了点头:“若是有什么事情,您喊就是。” “我们就在附近。” 玉佩在她的手中晃成了一个圈,谢晚棠漫不经心道:“方才我一个字都没有打岔你,你想同江暮行说的话,也都让你都说了,我什么都没做,你得到你想要的回答了么。” “你早就知道了吧。”林淳儿看着她,声音因为哭的太久有些许干涩。 谢晚棠歪着头,淡定的点了点头:“江暮行不喜欢你的,我早就——” 却在她点完头后,一脸伤心的林淳儿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连带着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太好了……我就知道,果然是……你果然早就知晓了,果然是你。” 手中的玉佩摇晃的速度缓缓慢了下来,谢晚棠隐约意识到对方似乎误会了什么。 她蹙着眉头,道:“林——” “你早就同江哥哥说过了吧,你也早就威胁过了江哥哥吧,所以才这般笃定江哥哥会伤我的心,这般放心让我同江哥哥说话,因为你早就有了江哥哥的把柄,所以才这般做。” “就像是你手中有对遇哥哥有利的东西,所以教他这般不亲近我,这般远离我。” “谢晚棠,我早就知晓你打的什么主意了。”林淳儿看着她,远山眉微微蹙了起来,表情伤心却又唇畔含笑,“我早就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了,即便你失忆了,可你还是那个你。” 谢晚棠:“……” 她有些头疼的看着林淳儿,不太明白她的脑回路。 在林淳儿的眼中,谢晚棠的表情却是被她说中了一般:“你莫要以为你能只手遮天,我不相信你能做出那么多的事情,也不相信你这样恶毒的人能够笑到最后。” 林淳儿擦了擦眼泪,语气温柔:“你能够算计我又如何,你却不能算计人心。” “我同遇哥哥熟识那么多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江哥哥虽然同我相交不深,可是短短几次我也知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对我的情谊……绝不可能这般伤我的心。” “虽然你在背后做了诸多算计,令他们做出了伤害我的事情,可是没关系。” 林淳儿双眸含泪,然唇畔笑意温柔且坚定:“淳儿无论如何都会相信他们的。” “你做不了多久恶的,无论他们怎么样伤我的心,我都不会相信他们在你的逼迫下对我说的这些话,那些事情,我纵然现下无法同你对抗,但是我会等的,等到真相大白那一天。” 林淳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字一句劝她道:“谢晚棠,做人要善良,早日回头。” 说罢,粉衣姑娘毫不犹豫的转头就走,留给谢晚棠一个窈窕而又清瘦的背影。 谢晚棠望着林淳儿的背影,眼底腾出了几分匪夷所思。 她以前觉得林淳儿完全不能交流,但是看在同事人类的份上,偶尔还是能够跟她交流交流的,然而谢晚棠现在觉得自己错了,简直是大错特错——她为什么要跟林淳儿交流。 林淳儿真的有脑子么? ——不,也不能说她没有,她反向逻辑简直莫名其妙的一塌糊涂。 谢晚棠忍不住叹了口气,内心无比想念宋岸。 ——求求你了,宋岸你快来吧,快点把这个妖孽收走吧!!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耳畔再度响起一声温柔的呼唤:“谢姑娘。” 秋风萧索,长发飞舞。 同她一样穿着水蓝色衣裙的姑娘站在不远处,眉眼如同秋水一般温柔而又透着几分大方端庄,正温和的望着谢晚棠,瞧着便人畜无害:“我早些便听闻过姑娘前些天的事迹,只是一直因病未曾见过姑娘,心中好奇不已,一直想同你聊一聊。” 谢晚棠面无表情:得,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她诚实的询问道:“若是江暮行长得丑一些,你还会不会喜欢他?” 许是谢晚棠问的太过开门见山,丝毫没有半分委婉之意,秦素妙却是微微愣了愣,回过神后便柔柔一笑:“我对江大哥只是感恩之意,并无半分男女之情,谢姑娘……误会了。” 谢晚棠又重新晃起了玉佩,漫不经心道:“你同我装些什么呢。” 一旁的碎月忍不住低喝一声:“你同我家小姐说些什么呢?我家小姐对将军并无那种意思,旁人都知晓的,若是她真对将军有意,我家将军早就撮合他们了,便有你什么事情?” “你方才还吃了我家小姐做的东西,怎的这般无礼!” 碎月气的数落她,仿佛忘记了前几日被谢晚棠吓破胆的不是自己一般。 话刚说完,便瞧见面前的姑娘微微扬了扬眉头,朝着她露出了一个得意而又略带几分危险的笑弧:“呀,你不说话我还没有瞧见你呢,几日不见,你可好呀……碎月姑娘?” ——最后四个字喊得别有意味。 秦素妙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身侧脸色苍白的碎月,轻轻咳了一声。 她温声道:“谢姑娘,想来你的确是对我有些许误会,我同江大哥并无——” “如果你只是来我面前装模作样的说些什么的……那就不必了,我真的不大喜欢同人虚与委蛇,不若你去找林淳儿,她许是能够被你说动,我不行。” 谢晚棠失去了兴致,叹了口气:“我不想应付完她又应付你,我懒。” “今早被林淳儿喊醒,我困倦的很。” 姑娘漫不经心的移开了视线,眼底有几分懒散的味道。 碎月气恼道:“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懂规矩!” 秦素妙的视线却落在了谢晚棠手中的玉佩上。 那是江暮行的随身之物,旁人碰都不能碰,可是如今却随手给了谢晚棠。 “别看了,不是他给我的,”谢晚棠捕捉到了对方的视线,漫不经心的摇了摇手中的玉佩,弯眸露出了笑靥,“是我方才从他腰上解下来,随便拿着玩玩的。” 秦素妙怔怔然的看着她,勉强笑道:“谢姑娘,你真的误会了我——” “小姐,你又何必同她说这样多的话!”碎月气恼打断她,“她这般不知廉耻,大庭广众之下同将军拉拉扯扯的,又这般对您无礼,实在是——” “实在是放肆!” 不待碎月的话讲完,猛然之间有另一道女声插了进来,冷漠而又带着几分怒意。 众人下意识的都抬起了头,齐齐的往发声地看了过去。 一众鲜衣闯入了众人视线之中。 冲在最前面的姑娘一袭碧色衣衫,头发上簪着珠翠,可爱又精致。 她几步便到了二人面前,冷眼打量着二人,冷哼了一声:“凭你也配论我家姑娘无不无礼的?若是在大宋,二位姑娘想要见一见我家姑娘,那可都要提前三日递帖子的。” “我家姑娘同江少将军可是定了亲的,那便是未婚夫妻,只是在路上牵个手又如何了?即便他们在街市上搂搂抱抱,那也是正经不过的,便是只有那心中妒恨的才要多看几眼,还要拿出来说事,像是生怕旁人不知晓她们心中妒恨一般!” 碧色衣衫的姑娘面露几分鄙夷之色,声音便是不加掩饰的大声。 碎月一时被她训斥,不由震惊:“你、你——” “横斜。”旁里又是一道声音打断了碎月的话语。 另一个白衣姑娘走了上来,目不斜视,却是瞧也不瞧一眼这边的主仆二人,低声责备道:“方才姑娘说她困倦,还不快些吩咐人收拾软被,服侍姑娘歇息。” 两个姑娘都生的极为好看,周身气质端庄大方。 她们二人交谈了两句,便是不再理会那主仆二人,只是齐齐的转头看向山坡上的姑娘,又是整整齐齐的行了个礼:“姑娘,奴婢来迟,还请姑娘赎罪。” “奴婢来迟,见过大小姐。” 在二人身后又是齐齐的跪倒了十几个婢子,恭敬而又欢喜。 第一百一十三章:丫鬟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军中最多是黄沙土坡色,之前一直是秦素妙独独成了一抹亮色。 如今在这粗犷的营外却停了几辆马车,一众身着彩衣的妙龄女子个个娇柔,分外惹眼。 其实倒也算不得什么彩衣。 十几个婢子都着了一身月白色长衫,为首二人一人白衣,一人碧衣。 然而她们个个衣着精致,秀发乌云,美眸盼兮,似秋水长风,珠翠环佩,周身气度都仿若哪家的大小姐一般,温和有礼,施施然行礼的模样亦是别有一番风情,令人心动。 四周不少的士兵在瞧见这支马车来时便诸多留意。 如今见了这个阵仗都不自觉停下脚步。 碎月也被唬了一跳,分明还搀着秦素妙,却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恒城虽名为“城”,实则不过是个小镇大小罢了,往日即便最大的左右不过一个知县官,其余再多的便是商贾人家,同大宋京都的繁华是全然无比相比的,无论气度还是礼仪。 早些谢晚棠偷偷离开之后,也着实急坏了疏影,然她很快就发现了谢晚棠的书信。 疏影原本是打算安顿好府中安排,然后再行来寻谢晚棠,但是没过几日,江暮行便派了侍卫前来接她们——来的人是严绪手底下的人,同严绪倒是差不多一个性子。 疏影同人套了话,很快便摸清了这边的情况。 她在离开前给谢老将军写了书信,又特意在府中选了一拨懂分寸又忠心的貌美婢子。 既然这边往日最是这位秦姑娘独树一帜,疏影心中也不好断定对方是敌是友,便先做了两手准备;若是秦姑娘是敌,那么便教她见识一番京中风情,若是秦姑娘为友,便按兵不动。 疏影同横斜只收拾了短短半日便匆匆出发。 一路到了军营之中,她们便也顾不上先去府中休憩,想先来见谢晚棠。 不想才进军营之中,二人便闻见了一位姑娘训斥谢晚棠。 横斜最是生气,便是忍也不忍,上前直接开怼。 视线冷淡的瞥了一眼一旁的主仆二人,疏影很快敛去了面上的冷意,抬头看向谢晚棠,柔声道:“奴婢将姑娘在府中常用的物件都带了过来,亦带了姑娘最爱吃的,方才奴婢听姑娘昨夜未曾睡好,已吩咐下去收拾床褥,姑娘不若先好好睡上一觉。” 视线从疏影横斜脸上掠过,谢晚棠哽咽了一下:“你们……” “姑娘只身前来陪伴江少将军,老将军很是担忧,恰好将军亦担忧姑娘在军营之中不习惯,特意吩咐人将奴婢们从京中接过来照顾姑娘。”疏影盈盈起身,上前扶住谢晚棠。 她爱怜的瞧着谢晚棠,语气有些许心疼。 “几日不见,姑娘便越发清瘦了,若是教将军知晓了……”疏影语气中含着担忧,“姑娘大病初愈的,本就险些丢了半条命,奴婢还听您又骑马射箭的……怎这样教人担忧。” 一旁原本看呆的士兵愣了愣,不由得“啊”了一声。 “谢、谢姑娘,你身上原有伤?这、这……我们军中严大夫的医术可好了!” “有劳这位大哥关心。”疏影嫣然一笑,朝着这位士兵行了行礼,柔声道,“奴婢着实担忧我家姑娘,并非有意给诸位将军添上麻烦,只是姑娘体弱……我家将军也很是担心。” 那位士兵脸一红,结结巴巴道:“不、不要紧的。” “谢姑娘既然同我们将、将军是未婚夫妻,不若先去我们将军帐中休息,属下给您带路!” “碧衣,扶姑娘回去。” 疏影拍了拍谢晚棠的手臂,又柔了声音:“奴婢这就去给姑娘做些药膳。” 谢晚棠:“……” 虽然才过去了几日,然近来事情多,一桩又一桩的,又同原剧情已经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处了,她几乎都快忘记自己穿越的这本标签中清清楚楚的写了个“宅斗”。 但是现在她的两大“护卫”到了。 姑娘弯了弯眸子:“既然才到,那便好生休息。” 说罢,她反手捏了捏横斜的脸蛋,便踏着轻巧的步伐同人离开。 一众婢子目送谢晚棠离开之后,这才开始忙碌起来,将马车上的随行物资都齐齐卸了下来,或是送往江暮行的营帐,亦或是送往伙房——疏影特意还带上了许多补善军中的物资。 秦素妙身为秦家小姐,即便是秦家最胜时期也不曾有过这样多的婢子。 况且城中养出来的丫鬟,到底同京中受过训练的丫鬟并不一般。 蓝衣姑娘怔怔然的看着忙碌起来的军营,站在原地一时挪不动步伐,心头却缓缓有几分沉了下去:她之前一直同林淳儿扯来扯去,却从未询问过谢晚棠到底是什么身份。 京中来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样养尊处优的小姐呢。 “这位是——秦小姐吧?”冷不丁的响起了一道温婉的女声。 秦素妙偏过头,看向了尚且还停留在这边的疏影横斜二人,迅速将心底的烦躁之色压了下去,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是,我姓秦,名素妙,姑娘可唤我一声素妙。” 疏影面色未改,仍是落落大方的姿态。 “横斜向来性急,婢子代她为方才的事情同小姐赔罪,”疏影盈盈行了一礼,“府中规矩众多,婢子们恪守不敢逾越,不敢直呼小姐,便仍是称小姐一声秦小姐。” “我家姑娘出生武将世家,一向率真,也不大喜欢同人做戏。”横斜平缓了语气,也行了行礼,“姑娘心善,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可小气的紧,有些事情姑娘不喜欢同人计较,但是旁人却是未必——秦小姐,此处虽然不是京中,但是我家姑娘也不是好欺负的。” 说罢,两个婢子朝着二人点了点头,便扬长而去。 碎月被疏影临走时瞧的那一眼给吓了一跳,抓着秦素妙的手腕不住地颤抖,语气之中带着些许哭腔:“小、小姐……她们到底是、是什么人呀?怎、怎么这样可怕……” 秦素妙敛去了面上的笑意,平静的站在原地。 她轻笑一声:“是什么人都不要紧,即便是当今公主……那也没关系。” 她弯了弯眸子:“现在还不算的可怕,要更是可怕才可以。” ****** “你们怎么来了呀?” 谢晚棠在营帐之中等了片刻,等到疏影横斜来时便忍不住上前握住两个人的手。 两个丫鬟一改在外头的冷静嚣张,同时红了眼睛,也握住了谢晚棠的手。 横斜紧紧抓着谢晚棠的手臂,左右上下打量着,结结巴巴道:“姑娘,你是不是最近受人欺负了呀?奴婢瞧着你真的都瘦了……这里的饭菜是不是不好吃呀?” “奴婢给你带了好些吃的呢,都是姑娘你最爱吃的。” “姑娘是瘦了,脸色也不如之前那样好了。”疏影的眼眶泛红,温声同谢晚棠说话,“奴婢之前听人说姑娘在攻城之夜,又是骑马,又是射箭的,明明您的身子还没有养好。” 眼瞧着说着说着就要哭了,谢晚棠不由得破涕为笑。 她伸手摸了摸两个丫鬟的眼睛:“不妨事的,你们瞧,我这不是好好地么?” “我原以为横斜你……” 谢晚棠哽咽着,险些就要脱口而出一句“再也醒不过来”,思及自己尚且还有个“失忆”的名头,索性贯穿到底:“我之前听人说,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还以为……” “姑娘,莫要听旁人瞎说!” 横斜的脸色带着几分红润,基本不见之前的苍白之色。 她道:“只要姑娘没事,即便奴婢死了奴婢也——” “莫要胡说了。” 疏影唯恐招二人掉眼泪,连忙上前打断了横斜的话语,柔声道:“姑娘,您怎么能一个人跑来恒城呢?即便您留下了书信,可是奴婢什么时候跟姑娘分开过呢?” 横斜也跟着点了点头:“若是将军跟夫人知晓了,又要心疼您了。” 听到这里,疏影顿了顿,忽而便跪了下来,一旁的横斜见状,便也跟着一同跪下来了。 谢晚棠一怔:“这是怎么了?你们先起来——” “姑娘,奴婢来时已经给将军传了信,同将军……提及了您与江少将军的事情。” 疏影低着头,语气有几分不安:“此事的确是奴婢没有请示姑娘,是奴婢的错。” 谢晚棠不由得一怔:“……什么意思?” “姑娘,江少将军若是有心迎娶你,那便该早些定下来,若是他无心迎娶你,那如今的所作所为便是在给姑娘抹黑。”疏影的语气十分坚定,“既然姑娘您已经追过来了,江少将军派来的人也同奴婢说您是……将军的未婚妻,那么此事便要早些让老将军知晓。” 谢晚棠拉不动两个人,索性便也跟着一同蹲了下来同二人平视。 她撑着下巴,叹了口气:“可是我觉得这样子,我好像个逼婚的呀。” “姑娘莫要胡说。” 疏影微微蹙眉道,语气又带着几分犹豫跟试探:“此事本就是江少将军处置不当,奴婢还、还听说您与少将军如今是、是共处一室?您……您要避子汤么?” 谢晚棠:“……” 突然羞耻的姑娘捂住脸:“……我不需要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些!!” 第一百一十四章:伙房争锋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主子,明日我们便能到达恒城了。” 小路驿站口,属于宋遇的一队车马正在休整。 小客栈的茶水全然不同在王府之中的清甜,宋遇入口不自觉蹙了蹙眉头,反应过来之后不由得在内心吐槽几句自己真的就被养刁了,只希望谢晚棠能把他这个习惯给纠正回来。 桌上的饭菜虽不算的什么山珍海味,却也有菜有肉。 宋遇夹起菜,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正在用饭的过往路人们。 周齐他们与他同坐一桌,正在给宋遇布菜,见宋遇的视线左右打量,便微微压低声音同他说话:“主子,您莫要担心,属下们一路上都留意过了,并无人跟随在我们身后。” 宋遇叹了口气:“宋岸此人狡猾,若是真的敌手……你们又如何能防。” “他如此胆大包天,即便就在王府门口,都能够堂而皇之的刺杀我,天子脚下他都敢这般目无法纪,如今我们人都出来了,离了这皇城他岂不是更加的轻松。” 周齐点了点头,语气有几分惭愧:“是属下的疏忽。” “这一次同我们出来的都是府中一顶一的高手,即便是拼了自己的命,也一定会护主子安全的,请主子莫要担心,上一次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了。” 宋遇微微蹙眉:“本王的意思是教你们多留意,不是教你们来拼命的。” 周齐低着头没有说话,其余的几个侍卫也都闷头吃饭,不敢出声。 “吃饭吧,听说恒城有难,也不知晓到时候有没有饭吃。”宋遇便又叹了口气,示意众人动筷子,“吃饱一些,今晚怕是要连夜赶路了,免得夜长梦多。” 谈话之间,路边草丛之中响起了几声骚动,伴随着隐约的骂骂咧咧。 宋遇面色不改,仍是伸筷子去夹起桌上的菜,他身侧的侍卫瞧着也在一同夹菜,实则神情有些许变化,不动声色的齐齐将目光都落在了那草丛之中。 仿佛一旦不对劲便会拔刀暴起。 “……莫要给脸不要脸!若是再不给爷面子,便莫要怪爷不给你留面子了!” 伴随着越发清晰的响动时,那责骂声也越发清楚。 草丛之中滚出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又被随后追出来的大汉连着踢了好几脚,不由得抱头闷声发出吃痛之色,因为惯性而很快滚到了宋遇这一桌的脚下。 那大汉仍旧是骂骂咧咧的追了过去,手中尚且拿着木棍。 见状,那几个侍卫便不再继续隐忍下去,抄起桌上兵器便齐齐起身止住那大汉。 “你、你们做什么——”大汉才举起了手中的木棍,朝着那人还未曾来得及打下去,脖子上便横着几把刀,他不由得僵在了原地,神情便也变成了几分慌乱。 宋遇端着架子,不动声色的继续吃饭。 青年的裤腿忽而被人扯了一下,宋遇低下头去看,便见一只脏兮兮的手扯着自己的裤腿,手的主人蜷缩在地上,声音都在发抖:“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救救我……” 随后,其中一个侍卫便将长剑横置下来,抵在那人面前。 只要察觉出对方有所不轨,便会立刻动手的模样。 本是防备的动作,却似乎吓着了那人一般,慌慌张张的松开手便要避开,胡乱挥舞的手却不想一把落在那剑刃之上,顿时割出了满血的鲜红色。 宋遇一怔,那大汉已经脸色苍白的跌坐在地上:“杀、杀人了!!” 他也顾不上那几个虎视眈眈的侍卫,跌跌撞撞的趴着便逃走。 “不用追。” 宋遇微微蹙眉,看向地上不断发抖又在流血的人,神情便有几分复杂。 “……先给他包扎一下。” ****** “江少将军,虽然你同我们姑娘定了亲,但到底还未成婚。” 这一日远在军营之中的诸位将士每每经过江将军的帐篷时,便能瞧见向来在军营之中畅通无比的他们江少将军被一个温柔的姑娘拦在了自己的营帐之前。 姑娘端庄而又温和:“有些规矩我们姑娘失忆了不记得,您身为将军不大顾忌,但是奴婢们却不能够瞧着姑娘受人欺负而不顾,还希望江少将军能够谅解。” 营帐之中原本简单的帐内竖起了一架屏风。 阻隔了床榻之上好眠的姑娘。 江暮行抱臂瞧着一本正经的疏影,扬了扬眉头,心头微微思忖自己到底是接了人过来照顾谢晚棠的,还是接了几个祖宗过来——刚刚那位横斜可是远远便朝着他冷哼了一声。 “奴婢听闻,如今姑娘住在江少将军的房中?”疏影依旧客气有礼。 江暮行扬眉:“我歇在严绪房中,不必动她。” “奴婢去瞧过将军的屋子了,既然将军愿意割爱,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奴婢便将姑娘的东西都搬到将军的院落之中。”疏影温声道,“近来军中物资有些紧缺,奴婢特意带了不少,不知晓够不够给我家姑娘开些小厨房?她仍需养养身子才好。” 江暮行道:“恒城物资不缺,她爱吃什么便给她做什么,不必拘着。” 疏影便温柔一笑:“奴婢还听闻近日恒城战乱,人手不足,奴婢从将军府中带过来的婢子都是料理日常的好手,不知晓军中一些事情可否让奴婢们帮忙?” 江暮行又瞧了一眼她身后的屏风:“你们随意,她醒了便通知我一声。” 远远望见不远处彳亍的侍卫,江暮行放下手,叮嘱了一声后转身走了过去。 疏影行了行礼,笑吟吟的瞧着身后转出来的横斜:“可都听清楚了?” 横斜弯了弯眸子,笑的很是得意:“听清楚了!” ****** 秦素妙一如往常在傍晚时,带着碎月到军营伙房去准备晚膳。 她们才走到伙房门口,便瞧见门口围着不少人,正偷偷摸摸的朝着里头张望,也不知晓在看些什么东西,压低声音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连她们来了都未曾注意。 碎月看了一眼秦素妙,上前拍了拍其中一个士兵:“这位大哥,你们在瞧什么呢?” 士兵不耐烦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见她身后的秦素妙,顿时结巴了起来:“啊,秦、秦姑娘来啦,”他说着还撞了撞身边的人,声音也微微大了一些,“秦姑娘来了——” 众位将士顿时不好意思的齐齐转过了头,挨个挨个站的特别整齐。 “秦、秦姑娘好。”众人结结巴巴的回了那么一句,又赶忙都散了去。 碎月奇怪的瞧了他们一眼,又回去扶着秦素妙,嘟囔道:“问了做什么也不告诉我们,奇奇怪怪的……走吧小姐,莫要管他们了,我们进去——” 她话还没说完,便同秦素妙一同瞧见了伙房里头的情形。 伙房外的帘子被撩了起来,方才众位将士挡着,她们便没有瞧见里头。 如今便看了个清清楚楚。 伙房里头不是她们所熟识的几位厨子在忙活,而是清一色的姑娘,并且这些姑娘她们也都见过——便是在晨日里头,这些姑娘落落大方的同谢晚棠行礼。 如今她们的长袖都被蓝色襻膊绑了起来,长发亦用同一种簪子挽了起来。 姑娘们面带微笑,在伙房之中穿梭,或是洗菜切菜,或是烧火炒菜。 分明是油烟之地,硬生生被这一群姑娘走出了一种仙境一般的烟火之气;她们浅色的飘逸衣裳同这粗犷的伙房形成了一种反差,动作亦十分行云流水,有条不紊的。 “呀,秦小姐。” 横斜最先发现了她们,捧着端盘走了过来,朝着二人行了一礼,笑吟吟道:“你们是来厨房帮忙的罢?奴婢听说往日你们总来厨房帮忙,帮着诸位将士做饭什么的,可真是辛苦。” “不过不打紧,如今我们来了,小姐便可以好好歇歇。”横斜一改上午的嚣张,语气极度温和,“既然我们姑娘是将军的未婚妻,这些事便是奴婢们的分内之事,不必再劳烦姑娘。” 碎月脸色有些难看:“你们什么意思?!” 见她如此凶恶,横斜反倒是扬起了笑靥:“碎月姑娘为何动这样大的气?秦小姐不是前些日子才受了伤,该是好好休息才是呢,不必劳心劳神的,这些事情交给奴婢们就好。” 碎月气急:“你——!” 她才往前一步,便被秦素妙伸手拦住。 姑娘平静的看着横斜,温声道:“既然如此,便有劳姑娘们了,只是我姐姐不大喜欢吃酸的,江大哥身子不好,吃不得凉食跟辣,严大哥不喜——” 随着秦素妙的话语,横斜的脸色便逐渐变得有几分难看。 然她刚刚张嘴,旁里伸出一只手摁住横斜的肩膀,疏影走了过来,笑语盈盈的瞧着她们:“秦小姐的记性可真好,同方才奴婢去问过的倒是一模一样,不过秦小姐不必太过担忧,我家姑娘最是喜辣,江少将军其实也喜欢陪我家姑娘吃辣,倒不算的太忌口。” 秦素妙定定的同她对视两眼,展颜一笑:“那这里便交给你们了。” 疏影温声道:“秦姑娘慢走。” 第一百一十五章:曹操到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横斜,下次就莫要同她废话了。” 微微直起身子,疏影敛去面上的笑容,冷淡的看着远去的主仆二人。 她转头看向横斜,语气十分严肃:“如今这里不比府中,我们是姑娘的丫鬟,我们的一言一行都同姑娘息息相关,若是我们有半分差错,也会影响旁人对姑娘的看法。” “你我都知晓那位秦姑娘居心不良,可是旁人不知晓。” 疏影微微压低了声音,同横斜低声交代。 “军中人多数同那位秦姑娘相处久了,便以为她是面上那般随和温柔,你我是外来人,若是不谨慎一些,反倒是教旁人误会我们是受了姑娘的指使在为难那位秦姑娘呢。” 横斜不服气道:“我知晓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她……她分明就……” “日久才见人心,不是我们几句话就能扭转旁人对她的看法的。”疏影低声道,“可是我们姑娘才来不久,我们需要选个聪明的法子才能同她走着瞧。” 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主仆二人,横斜咬了咬唇角:“那……好吧,我知晓了。” “小姐,她们简直欺人太甚!”碎月扶着秦素妙走远了一些,感觉自己身子都在发抖,她望着来来往往的人,又不敢大声,“没想法她的丫鬟居然也都、都如此不讲道理!” 秦素妙同她缓缓往前走,面上一贯温和。 她缓缓道:“有什么打紧的呢……反正江大哥喜欢她,那她在军中就有嚣张的资本,那么她的丫鬟也能在此横行霸道,在此欺负我们,江大哥便会放任她们。” “可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江大哥怎么会喜欢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 秦素妙低下了头,视线落在自己微微有些许发抖的手指上,伸手将手指握拳,这才抬起了头:“这事必然有诈……我总觉得有几分不真切,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我总以为没有人可以争得过我,没有人可以如我一般正大光明的站在江大哥身边。” 秦素妙定住了脚步,仰起头看向天空,面上勾出一个笑弧:“我总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我的确一直都在做梦呢,如今人都在我面前了,这个梦也该是醒了。” 碎月听她说话,感觉自己胆战心惊的,不由得抓紧她的手臂:“小、小姐……” 待秦素妙温柔的转过头来,碎月哽咽道:“小姐您是要放弃了么,您别难过……” “不,谁说我要放弃了。”秦素妙温柔的看了她一眼,轻轻笑了一声。 “有些事情既然开头了,怎么能够那么容易结束呢。我顺风顺水了那么多年,如今该高兴才是,毕竟来了那样一个有意思的对手,我怎么能卧旗息鼓呢。” 她拍了拍碎月的手,温声道:“既然谢姑娘的丫鬟有心替我们分担,那我们也不能拂了她们的好意,可是她们到底不熟稔伙房,不若……你去帮帮她们吧。” 姑娘弯了弯眸色,语气透着几分温柔的笑意。 碎月当即蹙起了眉头:“我们怎么能去帮那群——”她迎上秦素妙温柔的笑靥,未曾说完的话顿在了喉中,她顿了顿,试探般询问,“小姐的意思是……” 秦素妙没有答她,只是弯起来的眸子越发好看。 碎月便登时明白过来,弯眸笑了:“是,奴婢这就去!” ****** 江暮行从城西返回军营时,便瞧见了营帐外徘徊的姑娘。 林淳儿站在不远处,衣裳被风吹动,仿佛顷刻间便会乘风而去一般。 江暮行入了军营,像是没有瞧见林淳儿一般,面无表情的越过她便打算离去。 “江哥哥——”林淳儿几步奔了过去,上前拦在江暮行面前,执拗的挡住他前进的步伐,即便迎上江暮行一脸冷漠之色,她也未曾退却,“江哥哥,淳儿要同你聊聊。” 江暮行看了她一眼,淡声喊道:“严绪!” 不远处经过的青年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了一眼江暮行,又看了一眼他面前的林淳儿,连忙调转方向走了过来,在二人身边站定,询问道:“喊我干什么?这是怎么了?” 江暮行没有答他,只是看向林淳儿:“若是晚晚问起来怕是要不开心,你要说什么。” “我——”林淳儿张嘴,看了一眼江暮行,又看了眼严绪,“我想同你单独聊聊……” “你若想说什么,当着严绪的面也可以说。”江暮行道,“我不想同你单独聊聊,若是教晚晚瞧见了,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到底会不开心,我不想让她不开心。” 严绪摇着扇子,“啧”了一声。 林淳儿看了眼江暮行,又看了一眼严绪,咬牙道:“江哥哥,你果然是被谢晚棠威胁了。” 严绪:“……”他摇扇子的动作微微慢了下来,有些好笑道,“有人能威胁他?” 林淳儿仿佛听不见他的声音,只是执着的看着江暮行。 青年微睐双眸,语气不辨喜怒:“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想、想同你说,我会一直相信你的,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相信你说的那些话并非本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一直等你的!”林淳儿鼓起勇气同他道。 听得严绪摇扇子的动作彻底停止:“那什么……”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说的?”江暮行微微沉下了眸色。 林淳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我一直都——” 不待她说完,江暮行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彻底沉了下来:“江某的意思是,林姑娘你到底要让江某怎么做——你才愿意相信江某的确对你无意,半分情谊都没有呢。” “林姑娘,你着实误会了。”严绪缓声道,“子朝他的确对你并无情谊。” “如今谢晚棠都不在这里,你们都还不愿意说实话么?”林淳儿泪流满面,哽咽着望向二人,“她究竟做了些什么……才教你们如此顾忌于她?” 江暮行同梨花带雨的姑娘对视一眼,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半点情谊也不留。 见林淳儿不可置信的望着江暮行的背影,严绪拦住还欲跟上去的姑娘,抬手朝着姑娘拱了拱手,便也转身跟了上去,脑子里头却在思考方才谢晚棠说的话。 他是不是真的得给林淳儿看看脑子……? ****** 谢晚棠醒时已经日暮四合。 “你若是再不醒,我就该怀疑是不是有人给你下药了。”青年坐在床榻前,语气带着几分促狭,“若不是让严绪帮忙,我如今连自己的营帐都进不来了。” 姑娘眨巴了一下眼睛,歪着头看他:“你查出来什么了么?” 江暮行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我去查什么了?” 军营外头已经亮起了火把,谢晚棠笑吟吟的起身穿好外衫,主动上前牵起了江暮行的手,拉着他往外头走:“睡得有些久了,我们上外头走走,散散步吧。” “周知衡的人都被我扣下了,闹不起什么大风浪的。” 江暮行倒也没有反驳姑娘,伸手握着她的手,便缓步出了军营。 被严绪支开的疏影匆匆忙忙走了回来,一过来便瞧见江暮行同谢晚棠手牵手的背影,不由得气恼的跺了跺脚:“可恶,调虎离山之计,又算计我家姑娘!” 四周的侍卫都见怪不怪,路过的还朝着二人拱了拱手,远一些的还避远了些。 江暮行一身白衣,姑娘一袭水蓝色长衫。 灯火之下,二人身上都被渡上了一层温柔的火光。 “宋岸的人也差的差不多了,寻了个由头都处置了,”江暮行说的轻描淡写,语气甚是还带着几分笑意,“只是有几个藏着的比较深,如今还没有挖出来,倒是也不要紧。” 谢晚棠踏着晚风,“唔”了一声:“那你抓出宋遇的人了么?” 江暮行顿了顿,视线便朝着她的脸上落了下去,见谢晚棠微微偏着头,语气有几分揶揄,像是十分好奇他的回答,又像是笃定他抓不住一般。 江暮行道:“我还没有问过你,你也是跟着大部分走过来的?” “倒也没有,我走不动了就会偷会儿懒,坐会儿运粮的马车……”谢晚棠顿了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是在套我的话,真的想抓宋遇的人吧?” 伸手握紧了些谢晚棠的手,江暮行淡声道:“他在我的军中安插探子,我如何不能抓?” 谢晚棠顿时就不走了,转头看向江暮行,微微有几分紧张:“他、他的人没问题的,他甚至都不算是安插了人,那就是给人家一点好处收买了对方……宋遇的人没什么毛病的!” 江暮行瞧着她,微微扬起了眉头:“万一他的人也是来同我做戏的呢?” “不会的!”谢晚棠连忙摇头,给自家战友保证,“宋遇他就是个想活下去的正直好青年,他安插人真的没什么问题,若是他真的有心监视你,他肯定就自己亲自来了!” 就像是为了印证谢晚棠的话语一般,二人耳畔忽而响起了一道声音。 “棠棠——妹——纸——” 谢晚棠瞬间抬起头看过去。 军营之外,不远处,宋遇站在马车上朝着她大力的挥挥手。 脸上带着兴奋而又淳朴的笑容。 江暮行:“呵。” 谢晚棠:“……” 第一百一十六章:小七姑娘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严绪刚从外头回来,才刚刚走入自己营帐,迎面便撞上了人。 端着托盘的姑娘往后退了两步,险些要往后跌倒,幸得严绪手疾眼快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摔倒。横斜稳住身子,忙朝着人屈膝行礼:“婢子未曾看——是你,登徒子!!” 礼才行了一半又被匆匆打断,横斜戒备的往后退开一步。 严绪的手扶了个空,错愕的望着敛去面上歉意瞪着他的姑娘。 碧衣姑娘脸色恢复成了红润之色,一双大眼睛泛着几分怒意,神情比之严绪记忆之中苍白而虚弱之色要活泼许多——青年便顷刻间想起了横斜是谁。 懒洋洋的挥开扇子,严绪扬眉瞧着她:“严某?登徒子?” 横斜瞪着他,正要开口数落他的罪过,又思及起后头疏影对她的解释,登时明白过来是自己当时误会了对方,然话已经出口再收回已经有几分晚了,横斜不由得僵在原地。 她端着托盘,敛去了戒备之心,有些别扭的挪开了视线。 姑娘为难片刻,犹犹豫豫道:“方才是奴婢的不是……那日的事情疏影姐姐已经同婢子解释过了,是婢子误会了严大夫,方才就是……就是……” 她叹了口气,低着头又重新给严绪行了个礼:“婢子感谢严大夫救了婢子一命。” 严绪摇着扇子,嗤笑一声:“怎么的?现下不说严某是登徒子了?” 横斜微微瞪大了眼睛:“你这人……哎呀,婢子知晓是婢子理亏,可是婢子已经道歉了,严大夫又何必抓着不放呢……再说了,婢子醒来就瞧着你扒着婢子的衣裳,那不是……” “是什么!”严绪“啪”的一声将扇子合上,打断了横斜的话语,“难道要严某闭着眼睛给姑娘施针,还是隔着衣裳找穴位啊?严某医术倒也不至于精通至此。” “那婢子只是训你一句登徒子,相比起严大夫瞧了婢子的……” 横斜顿了顿,后头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好嘟嘟囔囔道:“怎么瞧也是婢子吃亏……” 严绪气极反笑:“你吃亏?你吃什么亏?严某生平治了那么多的病,也见过那么多的病人,什么样的没见过,难道还瞧得上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见过那么多人,也没瞧见严大夫您有了家室呀。” 横斜轻哼一声,心头的愧疚之意在几句话之间就被消磨殆尽。 她敷衍的朝着严绪行了行礼,便往外走:“晚膳婢子已经放在严大夫的桌上了,严大夫记得趁热吃,婢子不打扰了,便先行告退——严大夫不必相送!” 正欲追出去再训几句的严绪瞧着横斜一溜烟奔走了,不由得气笑了。 送完饭的横斜飞奔出去老远,见身后并无人追着,这才松了口气,抱着托盘又飞快的奔进了一旁的帐篷,飞快的喊了一声:“疏影姐姐,我送完东西了,这里需要帮忙么?” 隔着一扇屏风,后头水声响动,疏影瞧了一眼横斜。 “不需要,这位姑娘倒是奇怪得很,也不要人侍候着呢。” 她看了眼里头,又瞧了眼不远处的三个人,微微蹙眉:“我倒是比较担心姑娘那边……” 横斜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眨了一下眼睛:“我也是……” 不远处,空旷的山坡之上,案几旁。 宋遇咕噜噜的灌下一大口茶水,哽咽道:“这要不是——宋岸逼得我,我肯定明天才能到,这路上,真的太吓人了,我简直恨不得飞过来,我跑死了两匹马才到的啊!!” “宋岸的胆子是真的大啊……” 江暮行坐在一旁,支起了一条腿,手搭在膝盖上,不动声色的看着案几旁的两个人。 谢晚棠浑然未觉江暮行的视线,还在同宋遇说话:“那……那个姑娘呢?我方才瞧过了,她身上好多伤呢,这总不至于是你……你打的吧?” “我在你眼里是什么人呢。” 宋遇白了她一眼。 “路上捡的,被我的侍卫给打伤了。” “我这不是怪不好意思的,就给带来过了,你瞅瞅你还缺婢女不,要不你收了?” 谢晚棠眨巴了一下眼睛,正要开口说话,便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揽住了。 方才一直坐在一旁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无比自然的在她身侧坐下,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语气十分淡定:“既然是七王爷捡的,那自然是要七王爷负责才该是。” “晚晚身侧服侍的人不缺一个来历不明的,若是真不够我再给她寻就是了。” 青年微睐双眸,语气有几分警告:“不需要七王爷费心。” 宋遇:“……” 他旋即掉转视线可怜巴巴的看向了谢晚棠,视线之中有几分求救。 谢晚棠轻咳一声,拉了拉江暮行的衣角,低声同他说话:“我都跟你解释过了,阿遇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莫要吓唬他,他才被宋岸吓唬过,跑过来的呢。” 眼睁睁的瞧着江暮行无比自然的揽着谢晚棠,姑娘还在他耳畔压低声音说话。 宋遇吃惊地瞪大眼睛,无比惊奇的瞧着江暮行甚至低下了头,配合的听着姑娘说话。 他装作镇定的喝了口茶,装作镇定的开口:“棠棠好歹是本王的前王妃——如今不知道江少将军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同本王——” 迎上江暮行略微有些冷冽的视线,宋遇一口茶呛了出来。 他一边咳嗽,一边没什么底气的说完后半句:“抢、抢人么……” “你别吓唬他。”谢晚棠伸手将江暮行的脸掰到了一旁,这才将帕子递给宋遇,担忧道,“你慢点,你们俩能不能别闹了,宋岸的人指不定就在半路等着过来杀人呢,你们还窝里斗。” 盯着江暮行的视线,宋遇不敢接谢晚棠的帕子,只能摆摆手。 他用袖子擦了擦唇角,无比委屈的看了眼江暮行,又看了眼训斥江暮行的谢晚棠。 宋遇小心翼翼道:“那什么……棠棠,本王能不能……” 江暮行的眼底跳着危险的光。 宋遇不敢说话了。 “再闹我就生气了。”谢晚棠瞧了二人一眼,有些气恼道,“前头有个宋岸跟周知衡的,后头有个林淳儿跟秦素妙的,你们再这样闹来闹去的,我可是真的要生气了。” 宋遇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秦素妙?谁?” 连江暮行的视线都落了下来。 谢晚棠顿了顿,转开注意力:“这个不是重点,还是宋岸跟周知衡比较重要。” 她看了眼一脸八卦的宋遇,残酷的告诉他另一件事情:“你知不知道林淳儿为什么不见了,为什么宋岸找遍了整个京中都找不到她么?因为林淳儿林姑娘——就在这里。” 八卦之色仓皇褪去,宋遇大惊失色:“卧槽!” “林淳儿来的时候同严绪说,是你同周知衡设计了江暮行,打算取他性命的。” “卧槽!”宋遇屈辱无比的一掌拍在桌上,“怎么又是我?怎么又关我的事了?我这在京中待的好好地,怎么一个二个都要把我给扯进来?江暮行我跟你说,这事儿跟我没关系!” 江暮行扬了扬眉头,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宋遇的气短了半截:“……真的不是本王做的。” 谢晚棠瞧着二人的相处模式,感觉十足变扭,便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行了,都不要装了,江暮行什么都知道了,我什么都同他说了,包括我们不是这里人的事情。” 江暮行面色毫无异常,宋遇仿佛被雷劈了一般。 他哆哆嗦嗦的看了眼江暮行,又看了眼谢晚棠,艰难道:“都、都说了?” “嗯。” 宋遇仿佛嗓子中卡了一口气:“他都、都信了?” “嗯。” 宋遇无力的举起手:“请问我能不能申请跟谢姑娘单独聊聊?” ****** 谢晚棠回去的时候,那位姑娘才刚好换好衣衫。 她的身量同谢晚棠差不多,即便穿着谢晚棠的衣衫也并没有什么不合身。 将一身污垢洗了干净,露出白净的容颜,便显出了姑娘家的真容颜。 只是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见人,非要了面纱遮去了自己的容貌。 “奴家生来丑陋,脸上有块大疤痕,便不污诸位恩人的眼睛了。”自称名唤小七的姑娘任由谢晚棠给她上药,语气十分诚恳,“这些事情奴家自己来便好。” 谢晚棠瞧了她一眼,温声道:“姑娘之后有什么打算么?” 小七沉默片刻,微微摇了摇头:“奴家……已无什么人家,也无什么一技之长,若要离去,实在是无地可去,公子救了奴家一命,奴家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公子来报恩。” 擦药的动作不自觉顿了顿,谢晚棠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姑娘。 其实她并没有几分想要把这位小七姑娘留下来的意思……毕竟她是宋遇在路上捡的,好巧不巧,是在宋遇来恒城的路上捡的,哪里就有那么巧呢。 而且按照书里面的套路,这种姑娘肯定都有问题。 要么是宋岸的人,要么是周知衡的人。 谢晚棠不好说,倒也没有说拒绝。 “你是阿遇救回来的,我无权替他决定些什么,姑娘便先留下来吧。” “若是日后有什么打算,便再瞧瞧吧。” 反正江暮行的人估摸着过几日就能打听清楚这位小七姑娘究竟是谁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再见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将小七哄入睡后,谢晚棠吩咐人熄了灯,这才从营帐中,出来。 不远处同宋遇谈话的江暮行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简单的结束了对话,起身走了过来。 “你同阿遇说完了?”谢晚棠拢了拢斗篷,站在原地并未动。 江暮行随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总归我们说了些什么,他过会儿也是要同你说的,我便不再同你说些什么了,只是,我就在这里瞧着,你们说话归说话……” 手沿着她的长发滑落下来,挑起姑娘肩上的一缕长发,江暮行微微一笑。 “便就不要胡乱动手动脚了,我瞧着若是不开心了,可不保证会做些什么出来。” 听出了对方语气之中的威胁之意,谢晚棠抬起了头。 她眨巴眨巴眼睛,诚恳道:“江家哥哥,我突然觉得你很有做坏人的潜质。” 她嫣然一笑,踏着悠闲的步子朝着宋遇而去,长发便从江暮行手中滑了出来:“不过,吓唬吓唬旁人还行,你若是要吓唬我,那我可就只能假装听不见啦。” 长发从手中滑落,江暮行微微扬眉,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青年直起身子,视线漫不经心的落在一旁的疏影身上,便瞧见对方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谢晚棠脚步轻盈的走到了宋遇对面,方坐下便望见宋遇幽幽的抬起了双眸。 他叹了口气,幽幽道:“战友,我知道你胆子大,但是我也没有想到你胆子能大到这种地步——就凭你跟江暮行说这些,你就不怕他把你当成什么神棍附体打你一顿?” “可他没有打我呀,”谢晚棠笑吟吟道,“人总是要赌一把的。” “……你看前一个端宁,后一个江暮行,我真的害怕哪天整个大宋都知道我们俩的事情了。”宋遇继续幽幽道,“他俩也就算了,那其他人可能真的说不好会搞个游街弄死我们……” 谢晚棠扬了扬眉头,并未说话。 宋遇发了一顿牢骚之后,抬头看她只是笑而不语,不由得怨念更重。 “我在那边担心你担心得不得了,你倒是在这边吃香的喝辣的……哦,还有个小情人陪着,”说起小情人,宋遇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江暮行,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啊……” “你知道刚刚江暮行非要先跟我聊聊是聊得什么东西的么?” “他在试探我到底对你有没有别的心思。” 宋遇冷笑一声:“呵,狗男人。” 背对江暮行仗着对方看不见自己口型的青年骂的正欢,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个男人。 “他们一个二个就离谱的很,江暮行就算了吧,宋岸跟个憨批一样。” 宋遇头疼道:“我本来是过来躲清闲的,没想到林淳儿居然在这里……她怎么就悄无声息的跑到这边了呢,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还是不是你战友了,你都不给我分享消息了。” “林淳儿在这边又搞了什么幺蛾子?还有你刚刚说的秦什么,哦,秦素妙!” “她又是干嘛的?新出来的oss嘛?还是什么隐藏oss?” 谢晚棠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将这些天的事情原本道来。 她道:“在原著之中,你跟宋岸因为倾慕林淳儿,所以特别在意她的安全,几乎算得上是在林淳儿消失的第二天就查出来了她的去向,也在恒城事态没有严重之前将她带了回去。” “我不小心把这事儿给忘了……没有提前同你说的确赖我。” “只是我也没有想到,你怎么就那么憨批,还跟宋岸给把这事儿承认了。” 宋遇闻言,不由得拍桌而起:“那是我想承认的么!宋岸他就跟个二傻子一样,我说什么他都仿佛没有长耳朵一样,非说是我抓了林淳儿,气死我了,跟他争还不如承认了干脆!” 谢晚棠一手撑着脸颊,望着他“哦”了一声:“那你觉得……干脆嘛?” 宋遇仿佛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又焉了下来:“……这男女主就离谱!!!” “如今你已经不在京中,想来宋岸要不了多久就能查出来你的去向,到时候肯定也能查出林淳儿的去向,没关系,别害怕,姐姐罩着你,我们上头可是有人呢。” 闻见谢晚棠的安慰,宋遇转头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江暮行。 青年微睐双眸,眼底隐隐有几分危险之色。 宋遇:……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好么。 ****** “横斜姐姐,你们今日起来的好早呀。” 碎月撩开帘子走入伙房之中,自然无比的走向在一旁摆菜的横斜身侧,声音甜甜的,仿佛同她从来没有闹过不愉快一般:“今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么?” 横斜皮笑肉不笑的瞧了她一眼:“这位碎月姑娘,我可比你还小上几岁呢。” 碎月被她噎了一下,面色一僵,旋即若无其事道:“不妨事的,你们才到军营之中,想来还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横斜头也不抬:“倒也有一件事情。” 碎月面露微笑:“横斜姑娘尽管说就是。” “伙房之中人太多了,有些挤,烦请碎月姑娘去侍候您家小姐,给我们多腾些地方吧。”横斜端起托盘,面上展开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您看这个忙您帮不帮呢?” 被她如此一说,碎月面上的笑容彻底维持不下去。 她正要同横斜吵架,视线落在对方手中的托盘时又顿了顿,伸手便去接过那托盘:“那自然是可以的,横斜姑娘要送去哪里,我出去的时候便顺道帮你送就是了。” “这是要送给我家姑娘的,就不劳烦碎月姑娘了。” 横斜侧身避开碎月伸手的动作,头也不抬的便抬步匆匆出了门。 望着横斜远去的身影,碎月跺了跺脚,又在伙房之中转了转,好声好气询问剩下的姑娘们是否需要帮忙,在被多番拒绝之后她轻轻哼了一声,便扬长而去。 待碎月走后,忙碌的姑娘们停了停手中的动作。 一位婢子走了过来,低声道:“看清楚她在哪里动了手脚么?” “这里,”角落之中的婢女在众人的注视下快步走了过来,伸手在桌上指了指,“这锅菜怕是都不能吃了,还有角落之中方舀的干净水,也被她撒了点东西。” “那便都倒了。”先前的姑娘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众人纷纷又动作起来,却不忘吐槽这位碎月姑娘。 “我们辛辛苦苦从京中带来的食材可不是这样教她们浪费的,真是可恶。” “我当是什么厉害人物呢,也就只会这点小手段,还想算计我们姑娘,真是无趣。” 丝毫不知晓伙房动静的碎月一出门,便敛去了面上的怒意。 她哼着小曲儿,快步往前走,便撞上了刚刚到军营的林淳儿。 姑娘换回了一袭白色长裙,粉黛珠钗,瞧着隐隐有几分憔悴之色。 碎月顿了顿,便掉转方向走向林淳儿,朝着对方行了行礼,笑吟吟道:“林姑娘今日也来的好早,奴婢瞧着您昨夜似乎没睡好,现下看起来有些憔悴的模样。” 林淳儿勉强一笑,便听见碎月又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奴婢知道了,林姑娘是知晓七王爷来了,因为太过高兴才没有睡好吧?” 碎月笑吟吟的望着她:“早就听林姑娘说,同七王爷的关系最是融洽,林姑娘在此无亲无故的,如今听见七王爷来了,自然是要比旁人都开心一些,奴婢明白。” 林淳儿一怔,神情带了些许不可置信:“遇哥哥来了?” “是呀,七王爷昨夜就到了,只是来的很是低调,没有多少人知晓,奴婢也是今早听人说的才知晓呢,林姑娘不知道么?”碎月故作困惑的伸手一指,“听闻七王爷昨夜来的匆忙,便也没有回将军府,只在军营之中扎了个营便歇下了,喏,你瞧那个就是了。” 不等林淳儿提步走,碎月又笑道:“林姑娘现下去见七王爷的话,倒是刚刚好,想必七王爷已经醒了,奴婢方才还瞧见谢姑娘进了七王爷的营帐呢。” 林淳儿怔怔的看了她一眼,浑身发凉:“她……她到底还要不要脸!” “已经将江哥哥威胁到了这种地步,如今却又不肯放过遇哥哥,甚是还在江哥哥的眼皮子底下……她究竟要欺人到什么地步!”林淳儿攥紧袖子,便提步奔了过去。 营帐之外,果然是周齐站在门口守岗。 望见飞奔过来的林淳儿,周齐也是怔了怔:“林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往前走了几步,便见林淳儿看也不看自己,只是压着满目怒意便要往营帐之中冲进去,连忙拦住对方:“林姑娘,我们王爷刚刚醒,此刻不方便——林姑娘!” 白衣姑娘绕过他便直奔入内,语气压着几分哽咽:“谢晚棠,你莫要太过分!!” 她掀开帘子绕过屏风奔了进去,便同里面好几双眼睛打了个照面。 谢晚棠淡定的夹了一筷子小菜,还将小菜往一旁的秦将军面前推了推,语气淡定的同她分享:“你试试这个,我觉得这个要比昨日的好吃一些,就着小白粥喝最是清甜。” 严绪摇着扇子,将目光投向了一旁没什么表情的江暮行。 林淳儿完全没有料到营帐之中有那么多人,她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围坐在一起吃着早饭的众人们熄了谈话声,唯有宋遇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林姑娘,你来的正巧。” “本王听说,江少将军受人围剿失踪一事,还多亏了你前来报信。” “只是本王有一事不明。” 青年微微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冷意。 “你为何要说……这是本王同周太子的算计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蛊惑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林淳儿本来以为她闯进来之后会看见一些不太好的画面。 一些她看着不愿意,实则又在偷偷期待的东西。 比如谢晚棠私底下在威胁宋遇,青年对着谢晚棠冷言冷语…… 她想象之中,关于二人的私底下会面相处就该是这一幅模样才对。 而不是她悲愤闯入,面对的却是一屋子的人,正其乐融融的享用着早饭。 而她最为担忧的那个人——那个同她从小一块长大,对她最是关爱有加的人同她最讨厌的人有说有笑的,却在见着她的瞬间冷下了脸,甚至还十分不悦的责问她, 宋遇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她:“你为何要说……这是本王同周太子的算计呢?” 青年仍是她所熟悉的那副面孔,可是语气却是她全然不熟悉的冰冷。 林淳儿不由得往后退开一步、 她在宋遇的注视之下想起了那一日她匆匆而来到恒城,见到严绪时说过的话。 ——他们、他们要对江哥哥下手了! ——我记不得具体时间,可是定然是在这几日,要挑江哥哥巡视之时杀了他的! ——什么意思?他们是谁? ——周知衡跟宋—— ——宋遇,我在书房外头听见了他们商量这些,便急忙来找江哥哥了。 她的确是担忧江暮行的安危,但到底还不至于失去了所有分寸。 宋遇如今已经不是很在乎她了,即便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宋遇都全然不在乎,可是宋岸不一样,宋岸待她极好,甚至从来没有怀疑过她,无论她说什么他总是相信的。 皇宫那日的事情,林淳儿无疑是感激宋岸的。 那样多的人盯着她,那样难堪而又绝望的境地之中,是宋岸拉了她一把,否则她就会被皇上一怒之下赏了板子乱棍打死,而不是如今周全的站在这里同人说话。 她感激宋岸要比感激宋遇多的。 再则又思及宋遇因为谢晚棠能够助他而如此对待自己,林淳儿心头转了转,便下意识的将宋岸的名字给掩了去,替换成了宋遇的名字。 反正……等江哥哥回来之后,诸多事情,他们想必也不会记得这一遭的。 到时候即便她撒谎了也没关系,反正宋遇不在这里,没有人会知晓的。 ——可是如今宋遇就站在她面前。 林淳儿脸色发白的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头一次透出了几分无措,一时着急便未加思考道:“遇哥哥,你听、听谁说的?你是不是听谢晚棠说的?我不曾说过这样的话,必然是你误会了,亦或是她、她要陷害我,你同我一道长大,你该知晓我——” “嗯……林姑娘,严某并非有意打断你。” 严绪的声音不急不躁的响了起来,带着几分无辜。 “只是这些话不是你同严某说的么,是严某亲耳所闻,如今严某人就在这里,可以证实是你同严某所说,并非是谢小姐将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说的,你还要说些什么?” 林淳儿手足无措的望向了严绪,咬住唇角:“你、你……想必是听错了。” 严绪神情复杂的望向了她:“林姑娘,你又是何必——” 他欲言又止的看了眼江暮行,少倾叹了口气。 见状,林淳儿哽咽道:“遇哥哥,你我青梅竹马,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是清楚不过。” “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你最是相信我的,我们从小一块长大,你不能听旁人三言两语的就不相信我,我们之间的信任不该如此的浅薄才对。” 宋遇的视线看向了严绪,又看向了江暮行,这才缓缓挪回来。 他平静的看着泫然欲泣的姑娘,轻轻笑了一声,语气有几分疲惫。 “我不相信旁人,难道就该相信你一次次的将我当成傻子么?” “有些板上钉钉的事情就莫要再狡辩了,也不知晓你是将我当成了傻子,还是将旁人都当成了傻子,你偏偏自己便也罢了,但是莫要骗着骗着,就自己也当真了。” 这是林淳儿第一次听见宋遇用一种近似于冷漠的语气同她说话。 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呆呆地望向站在自己对面的青年,一时之间连哭泣也忘记了,只是喃喃道:“遇哥哥……你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你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大约,是因为我醒了罢。”宋遇淡声道,“周齐,送林姑娘出去。” “遇哥——” 年强的侍卫敛去了往日的和颜悦色,语气冷漠无比:“林姑娘,请罢。” ****** 碎月怂恿林淳儿后便也没有走远,只是站在不远处假装看风景。 实则余光一直在注意着这边营帐的动静。 她见林淳儿进去没多久便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脸蛋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被那守在门口的侍卫请了出来,迷茫而又无措的站在原地,好半晌才缓缓朝一旁走去。 姑娘的步伐极度不稳,瞧着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 碎月又待在原地看了片刻,确定不会有人再出来之后才撇了撇嘴。 她还以为林淳儿有多厉害呢,能够同谢晚棠闹起来才最好,没想到却是这般的不堪一击,几乎对谢晚棠没有造成半分伤害便被赶了出来,亏得之前还说什么自己同七王爷如何如何。 却不想原来都是骗人的。 碎月轻哼一声,视线又放在了不远处的林淳儿身上。 她心想这样也好,林淳儿同谢晚棠就算继续这般闹着也挺好,只要不把她家小姐牵扯进来,旁人看热闹那也是看这两个人的,最好便是坐山观虎斗,那才最有意思。 碎月想到这里,忍不住眉开眼笑,转头一蹦一跳的去找自家小姐。 离去的姑娘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营帐内,有人不动声色的望着她的一举一动。 目送碎月的背影消失在不远处,营帐内名唤小七的姑娘才缓步走了出来。 她将视线投向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林淳儿,提步追了上去,扶住看着摇摇欲坠的姑娘,担忧道:“你……没事吧?奴家扶着你在此地坐会儿歇一歇吧,姑娘的脸色格外吓人。” 林淳儿失魂落魄的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小七。 她仿佛一个失去了思考的木偶一般,小七扶着她坐下来,她便乖乖坐了下来。 “奴家小七,是公子在路上救的苦命之人。”小七拿出帕子,仔细给林淳儿擦去面上的泪痕,柔声道,“奴家见姑娘方才是从公子的营帐内出来,可曾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淳儿喃喃道:“遇哥哥……公子?” 她打量了一眼蒙面的小七,苦笑道:“好呀,真的是好呀,前一个谢晚棠,后一个你,遇哥哥他真的是……很好呀,难怪便也不在乎我了,原是软,玉温香在怀,原来如此。” 小七低着头,柔声解释道:“奴家同公子是清白的。” “即便是衣裳,也是那位谢姑娘给奴家换的,奴家同公子清清白白的。” 林淳儿的眼眶顿时红了起来:“我才不信你——” 面前原本低着头的姑娘猛然抬起了头,一双漆黑的眸色透出点点奇怪的猩红之色。 她同林淳儿的视线相对,林淳儿呆呆地看着她,只觉得心头怒意被一点点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仿佛将她整个人都彻底抽空一般。 林淳儿怔怔的看着她,眼底的泪意一点点褪去,双眸变得空洞而麻木。 而小七姑娘不知何时敛去了面上的恭顺,仍旧直直的同林淳儿对视。 她弯了弯眸子,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意,声音带着几分诱哄:“你叫什么名字?” “林淳儿。” 姑娘的声音失去了平时的甜美,一板一眼的半点感情都没有。 小七姑娘又笑道:“你同七王爷是什么关系呢?” “我的父母幼时救了遇哥哥一命,遇哥哥便将我接到了七王爷府中抚养,他本该如同我的兄长一般,可他失忆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变得很是陌生。” 小七姑娘便又笑了,道:“那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林淳儿的声调平直,没有半点情绪的将方才的事情一一道来,仿佛她不过是个局外人,方才哭哭啼啼,万分委屈的人也不是她一般。 小七微微沉思,便道:“那你想要如何呢,对于那位……抢了你东西的谢小姐。” 林淳儿双眸空洞的望向前方,语气仍旧十分冷漠。 “我……想她永远的离开我的世界。” 闻言,小七姑娘面上又露出了一个较为讽刺的笑意。 她歪着头,看向不远处时不时往这边看的侍卫,又回头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呆呆傻傻的姑娘,便好声好气道:“过会儿等你醒过来之后,我问过你的话你便会忘记了。” 林淳儿依旧木讷:“是。” “你要记得,是你哭着走到了这里,然后撞上了我,我扶了你一把,但是你推开我自己跳下了河,是我救了你。”小七柔柔的同她说话,“你都记住了么?” 林淳儿道:“我记住了。” “那现在你应该做什么呢?” 小七问她,声音带着几分冷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发现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林淳儿目光呆滞的望着小七,眉眼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在小七说完之后,她猛然之间站了起来,一把将坐在她面前的小七姑娘给推开。 林淳儿没有丝毫犹豫的转过身,朝着离军营最近的一条河流奔了过去,不带半点犹豫的直接跳入了冰冷的河流之中,“扑通”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小七姑娘慌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惊呼出声:“林姑娘——” 她提起裙子朝着林淳儿跳下去的方向奔了过去,却也是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接连两声“扑通”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齐齐的吸引了过去。 众人不由得跟着惊呼出声:“林姑娘跳河了——” “快来人啊!林姑娘跳河了——” 营帐之中还未能那么清晰的听见外头的惊呼声,是以众人对视一眼,宋遇才刚刚从座位上站起来,还没有来得及出门,便瞧见周齐急匆匆的奔了进来,语气急促。 “王爷,林姑娘跳河了。” 宋遇:“……” 其他人:“……” 青年为难的蹙起眉头,转头去看自己战友,又听见他的侍卫接着来了第二句话:“那位……那位小七姑娘也跟着跳下去去救林姑娘了。” ****** 林淳儿咳嗽着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望见宋遇坐在自己床头。 她哽咽着揉了揉眼睛,双眼朦胧的望着青年,喃喃道:“遇哥哥……” 纠正了她无数遍称呼的青年已经放弃了纠正,只是微微蹙眉。 宋遇叹了口气,放柔声音询问她:“你又是何必要这样对自己?” 林淳儿怔怔的看着他,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头混乱一片。 她轻轻咳嗽几声,费力的想了好半天,才喃喃道:“你们都、都那么对我,你们都欺负我,遇哥哥你那样对我,我真的很难过,你们都不理解我,都不……” 她觉得脑袋胀痛一片,喃喃道。 “我本来只是想走一走的,只是想在路上随便散散心的,可是……可是那个姑娘,那个叫做小七的姑娘同我搭话,她扶了我一把,可我没有见过她……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她说她是你在路上救回来的,你是在路上……救了她的。” 宋遇看了一眼在门口安静等待的周齐,耐着性子听林淳儿说话。 林淳儿仍旧在喃喃:“你有空救她,你有时候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可是你却、你却不理我,你不知晓我在这边被人欺负,你只知道……只知道同谢晚棠,同路上认识的姑娘……说话,却不愿意跟我好好说话,我真的好生气也好难过……” “我越想越难过,越想越生气。” 白衣姑娘因为脑袋胀痛而闭上了眼睛,显得极度痛苦,却仍旧坚持将话语说完:“所以我就……就跳下去了,反正你们没有人会在乎的,所以即便我死了也……” “她救了我。”林淳儿喃喃道,“我看见是她跳下来救的我……唔。” 冷汗从她额头滚落下来,林淳儿伸手按住额角,唇边溢出痛苦的声音。 见状,宋遇连忙将被子拉了拉,给姑娘盖了个严严实实,放柔声音安抚她:“你暂时不要想这些,你先好好休息,别的事情……别的事情暂时不说了,你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了。” 说罢,青年看了她一眼,微微叹着气起身准备走。 宋遇才刚刚起身,衣角便被人扯住了。 他回过头,便望见林淳儿睁大眼睛看着他,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痛苦之色:“遇哥哥,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走么?我都已经这样难过了,你还……你就不能陪陪我么?” 林淳儿伤心欲绝的看着他,语气带着些许小心翼翼。 从未听过姑娘用这种语调同自己说话的宋遇:“……” 他看了眼可怜兮兮的林淳儿,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心中走与不走的小人疯狂打鼓,最终还是心软战胜了清闲小人,青年便又重新坐了回来:“行吧。” “太好了……” 林淳儿稍加松了口气,却并未松开抓着他衣角的手,低声道:“遇哥哥,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经常生病,每次生病你都像这样坐在床前陪着我……你还记得么?” 宋遇看着她抓着自己衣角的人,一副面瘫模样:“我不记得了,我失忆了。” 林淳儿恍惚又看了他半晌,才像是想起来的样子,喃喃道:“对呀……你失忆了,我总是会容易忘记你失忆了,许是遇哥哥你同失忆前太像了,除了……对我的态度不好以外。” “你以前最是疼我的,即便是府中人侍候我不好,你也会呵斥他们。” “我离家出走,你丢下京中琐事不顾一切地来寻我,我当时真的很感动的……” “可是你突然就变了,变得不在乎我,变得不愿意同我亲近,变得不愿意对我好。” “以前在你心目中我是最好的,可是如今你却连同我好好说话都不愿意了……” 林淳儿抓着他的衣角,闭着眼睛自言自语道,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京中的时候……在皇宫那一晚我真的是被人算计的,可是你一点都不相信我,甚至也不护着我,他们都用那种可怕的目光望着我,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样。” “我明明那么害怕,可是你也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如果是以前,你明明会挺身而出护着我,然后维护我,不会将我一个人丢在那里的……可你那天完全没有。” “就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 宋遇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忽而又顿住了,并未曾打断林淳儿。 “是宋岸维护了我,他无条件的相信我,就像是……以前的你一样。” “我明明那么希望是你维护我的,可是你没有,你还将我一个人丢下了,不管我同你说什么……你什么都不相信我,你什么都不相信……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呀遇哥哥。” “你如今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我哪里不好么?” 姑娘揪着他衣角的手缓缓放松,语气也渐渐地低了下来。 “明明我们是那么的要好,无忧无虑的,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重要。” “可是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就变成了这样呢。” “为什么……遇哥哥……” 她的手从他的衣角上滑落下去,搭在被褥之上,声音也完全的消弭下去。 宋遇安静的坐在原地,又看了好半晌又昏昏沉沉睡着的姑娘,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你问为什么莫名其妙,我也想问莫名其妙的,我跟我战友凭什么啊。” “凭什么就到了那么个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地方。” 宋遇对着昏沉的人自言自语道:“你还问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虽然工作狗很累,但是起码不至于莫名其妙的就丢了命啊,我们好歹还有法律保护呢,哪里像你们一样。” “好好搞事业不好嘛,非要谈情说爱的。” “搞事业也就算了吧,搞事业就非要搞个丢命的事业,谈个恋爱也是。” “你说你们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你们累不累啊。” 宋遇吐槽完,又将她的手仔细的放回被褥之中,重重的叹了口气:“别说我为难你了,你这不是也在为难我们么,你说你们俩反正最后也要在一起,不如就好好地在一起就完了。” 说罢,青年拍了拍衣裳,转身走出了门。 林淳儿这一睡便就睡到了半夜都未曾醒来。 夜深人静,军营之中陷入一片寂静之中,一个人影悄悄地闪进了林淳儿的营帐中。 却是小七姑娘。 她坐到床榻之上,伸手在姑娘面容上一摸,淡声道:“醒一醒。” 在她的话语之下,原本躺在床榻之上睡得悄无声息的姑娘真的睁开了眼睛,又呆滞的坐了起来,仍是睁着一双空空洞洞的眼睛望着她,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 “他都对你说了些什么。”小七姑娘面无表情的同她问话。 ——你问为什么莫名其妙,我也想问莫名其妙的,我跟我战友凭什么啊。 ——凭什么就到了那么个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地方。 ——你还问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虽然工作狗很累,但是起码不至于莫名其妙的就丢了命啊,我们好歹还有法律保护呢,哪里像你们一样。 ——好好搞事业不好嘛,非要谈情说爱的。 ——搞事业也就算了吧,搞事业就非要搞个丢命的事业,谈个恋爱也是。 ——你说你们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你们累不累啊。 ——别说我为难你了,你这不是也在为难我们么,你说你们俩反正最后也要在一起,不如就好好地在一起就完了。 如同木偶一般的姑娘面无表情的将方才她本该睡着,以为她听不见的宋遇的喃喃,竟然一字不落的复述了出来,除却语气不同一般,完全是一模一样。 小七姑娘的眼底闪过几丝困惑,又思及不久前周知衡的交代。 她喃喃道:“原来如此……竟然是夺舍呀。” 姑娘微微笑起来,又拍了拍林淳儿。 “辛苦你了,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第一百二十章:弃子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我早该知道的,我早就该知道的……我就不该信他!” 在宋遇那么多天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的时候,此刻远在京中的宋岸却狠狠将书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拂到了地上,甚至伸手取过一旁的花瓶亦狠狠地砸了下去。 漆黑的墨汁跟白色的纸张混合在一起,又被花瓶之中的水渍打湿。 书房之内一片狼狈。 侍卫安静的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宋岸褪去那副温润皮骨,在书房之中烦躁的来回踱步,不住地自言自语:“宋遇那般狡猾,我为什么要信他?我竟然就那样信了他,竟然就这样放过了他……” “他就这样把淳儿带去了恒城!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把淳儿给带走了!” “宋遇他凭什么!!” 宋岸怒声道,伸脚便将横置于在自己脚边的砚台给踢了出去。 砚台在空中转了个圈,砸在了被推开的门上,又被弹了下来,连着在地上滚了几个圈。 周知衡扬眉,瞧着那砚台滚了好几圈才缓缓停下来。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侍卫,示意人出去之后才避开地上杂乱的物件,懒洋洋的坐到了一旁,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漫不经心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动这样大的怒气。” 宋岸冷眼看着周知衡,头一次失去了同人打太极的心思。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冷声道:“你是不是早就知晓了,宋遇将淳儿带去了恒城的事。” “这话从何说起?”周知衡动作优雅的将一杯茶水慢慢喝下肚,这才懒洋洋的转了头,兴致勃勃的看向一脸阴沉的宋岸,仿佛此刻他的表情多么值得研究一样,“本王的确是要比起九王爷要早知道那么几日——莫要这般瞧着我,你这不是也能自己查出来么。” 宋岸依旧阴沉沉的瞧着他,并未说话。 “不过你们兄弟二人倒是挺有意思的,弟弟晚上刚刚刺杀了兄长,兄长当天晚上便连夜出逃——”说到这里,周知衡忍不住闷笑出声,笑的整个双肩都在发颤。 “本王听见消息的时候,简直觉得太匪夷所思了。” 他伸手擦了擦衣裳,饶有兴趣道:“本王真恨不在现场,否则可真是想要瞧瞧那位七王爷连夜出逃的狼狈模样——哈哈哈哈哈哈简直太有意思了,九王爷,您不觉得么?” 宋岸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冷眼看着笑的十分夸张的周知衡。 空气之中唯有青年的笑声,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声音。 周知衡笑了半晌,没有得到宋岸的一点回应,不由得抬起头,懒洋洋的看了眼宋岸。 旋即,他嗤笑一声,悠闲的闭上了眼睛,向后懒洋洋的靠着,语气却褪去了方才的笑意:“本王不是很喜欢九王爷瞧着本王的目光,十分令人不悦,您说呢,九王爷?” “我的确早知晓宋遇去了恒城,但是今日你自己不也查出来了么。” “我的人在路上瞧过了,宋遇只带了几个亲信上路的,并非带上你的那位淳儿姑娘。” 宋岸的眸色有细微的变化,语气格外,阴冷:“绝不可能!” “宋遇如此恨我,他既然抓了淳儿,又如此的逃去了恒城,绝不可能将淳儿一个人留在京中,否则迟早会被我寻到,他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将淳儿掳走,绝不可能功亏一篑,我在京中的人无论如何都寻不到淳儿,一定是他将淳儿带去了恒城。” 周知衡无趣的撇了撇嘴:“你不要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虽然宋遇的确只是带了几个亲信去了恒城,但是有意思的是,”周知衡顿了顿,故意又给自己惬意的倒了杯茶,这才缓缓开口,“你的那位淳儿姑娘却又神奇的出现在了恒城。” 宋岸的眸色越发阴冷:“必然是宋遇!” “更有意思的是,你虽然口口声声说你那位兄长抓了你的淳儿姑娘,但是出现在恒城的淳儿姑娘却并不像是被抓的人质,倒是在恒城来去自如的,并未受到什么虐,待的模样。” 宋岸冷声道:“那又如何?宋遇人前必定要面子。” “他同淳儿到底兄妹了十几年,不可能会那般狠心虐,待淳儿,况且淳儿又心性单纯,半点城府都无,宋遇胡言诳她几句她便就信了,半点都不会怀疑,有什么可有意思的。” 周知衡奇怪的看了一眼宋岸,心头觉得啼笑皆非。 前两天回了府邸,口口声声喊得都是宋遇丧尽天良,什么叫做林淳儿既然被他抓了,他肯定就不会放过林淳儿,什么还会虐,待她,打骂欺辱于她什么的。 今天却又换了说辞,口口声声说的是宋遇跟林淳儿的兄妹情。 周知衡淡定的喝了口茶,懒洋洋的摇了摇头,颇无意思的摇了摇头。 大宋人,真的是没意思。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周知衡道。 宋岸看了他一眼,语气依旧阴森森的:“宋遇早就向父皇递了折子,口口声声都是不放心恒城之变,势必要亲自坐镇……呵,如今我本就是被禁足在府中,如何又敢擅自离府?” “叫你在恒城的人撤回来,弃了恒城。” 周知衡懒散的神情终是变了变:“弃了恒城?你怕是疯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恒城之事做了多少年的计划,才在那里埋了那么多的人,如今你——” 宋岸的视线阴冷的看了过来,极其可怕。 周知衡顿了顿,丝毫不怵他,只是冷笑道:“你就为了一个女子,就要我放弃恒城?宋岸,你若是疯了便寻个大夫瞧一瞧,本王可还没疯呢,也绝对不会陪你疯。” 说罢,他随手将手中的杯子往旁边一扔。 瓷白的茶杯顷刻间便落了个粉碎。 周知衡失去了兴致,看也不看一眼,起身便打算离开。 他才走出一步,便闻见宋岸忽然冷笑了起来,语气冷漠道:“你以为你埋的那点人有什么用么?江暮行早就把你埋的人查的清清楚楚,还有那个——姓宋还是姓什么的将军,你知道为什么你收不到他的消息么?因为他早就被江暮行看管起来了。” 周知衡的步伐顿住,回头微微眯着眼睛看向宋岸。 “你既然查到了谢晚棠亦混入了军营之中,也该知晓谢晚棠此刻在恒城。” “你以为谢晚棠去恒城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给宋遇跟江暮行搭线么?” 宋岸看着周知衡的神情逐渐冷静下来,弯唇露出一抹冷笑:“你许是不知晓,宋遇离开前几日,江暮行从恒城派人到了京中,从将军府上将谢晚棠的几个侍女都给接去了恒城。” “心底满满的都是想吞并我们大宋的人,自然不会浪费时间在乎什么儿女情长。” “想来周太子自然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若由本王来告诉周太子。” 宋岸阴冷的望着周知衡,缓缓笑了起来:“这代表着谢晚棠去军营并非是去给人搭线的,而是去给自己搭线的,这也代表着,她这条线搭成功了,江暮行愿意让她搭线。” “周太子大约不懂为了自己的心上人付出是种什么感受。” “换种方式给太子您解释一下,那大概就是江暮行之前有心跟你戏耍,便放任你的人在恒城扎根,他这是想瞧瞧您能玩出什么花样——可是如今江暮行心爱的姑娘在恒城,那么一切可能会威胁到他心上人的隐患,江暮行都会给您连根拔起。” “那位谢大小姐不在的时候,江暮行许是还愿意同你玩一玩。” “如今她在恒城,以江暮行的本事,你藏得那些人大约都不够看的。” 周知衡脸上的笑意已经全部褪去,冷眼看着宋岸。 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彻底对调,一个逐渐阴冷起来,一个逐渐露出笑弧。 周知衡不动声色的同人对视半晌,缓缓开口道:“方才九王爷还质问本王为何隐瞒九王爷,如今看来九王爷您……瞒着本王的事情,倒是也挺多,可你我又何必如此针锋相对?” “将你在恒城的人都撤离,弃了恒城。” 宋岸冷声道:“唯有恒城安全了,他们才会回到京中。” “恒城远在千里外,战况瞬息万变的,你收到消息时早就不知晓那边已经风云突变了,将人放在千里之外不若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监视着,本王要看见淳儿安然无恙。” 周知衡冷笑道:“你的淳儿是安然无恙了,本王这步棋——” “你想要对付江暮行,办法多得是,往日不好对付,如今难道还不好对付了么?”宋岸冷声道,“如今江暮行的软肋就是谢晚棠,可她在江暮行身边你就永远无法动手。” 周知衡沉默片刻,同宋岸对视着不语。 他看着青年逐渐冷静了下来,眼中的烦躁之色尽数褪去,又重回那副温和模样。 周知衡再度沉默片刻,又想起了远在宋遇身侧的某个人。 青年眼眸微微一动,缓缓笑了起来:“你说的也有道理,将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然要比远在天边不知动向要好上许多。” “恒城,本王弃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相救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远在大宋京中的算计,江暮行等人不知晓,谢晚棠也不知道。 她如今正为另一件事情感到诧异。 “什么都没查出来?”她微微直起了身子,看向坐在她身侧的青年。 江暮行把玩着她的发梢,语气十分平静:“嗯,派去的人查了一圈什么都没查着,似乎只是个村中的姑娘,被家里人发卖了,跑出来的时候恰好碰见了宋遇等人。” 他们说的却是那位小七姑娘的身份。 江暮行派去的人在宋遇碰见小七的地方仔细的查了一遍,查出来的结果便是小七原是村中一位老昌家的姑娘,原是要将她卖给人做妾的,那老昌死了之后,便有人仗着她只是个弱女子,上门来抢她,奈何她自己跑了出来,恰好在逃跑途中遇见了宋遇。 谢晚棠闻言便点了点头:“嗯……没有问题便好,你瞧着呢?” 她总觉得自己是看魔障了,碰到点巧合就开始往阴谋论上想。 “可以暗中观察,若是不对劲便将人除了就是。”江暮行轻描淡写的回答了她。 她默默无语的望了一眼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的青年,闻见营帐外有动静,便撞了撞坐的有些懒散的青年,端坐了坐姿,看向了入内的宋遇。 睡了一觉神清气爽的青年瞅了他们俩一眼,随意摆了摆手:“你们继续,我没看见。” 自从挑开了穿越者这个身份,宋遇越发在江暮行面前放得开。 谢晚棠将小七的事情说了一遍,末尾添了一句:“你自己注意些。” “不就个姑娘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宋遇丝毫不在乎,还能乐呵呵的同二人聊天,“这不是还有你们么,我瞧着她没什么问题,若是真要论问题……我觉得林淳儿问题更大一些。” 江暮行面无异常,连眼神都懒得各给一个。 谢晚棠微微一怔:“她……现在又坐在河畔了?” “对,我方才睡醒出来便瞧见她一个人坐在那边,不过小七也过去陪着她了,四周还有士兵巡逻,时刻注意着她的动向呢。”宋遇道,“不会再像是上次那样了。” 自从将林淳儿救回来之后,林淳儿便仿佛变了个人。 她不再缠着江暮行或者宋遇要个说法,质问二人为何那般对她,也不再来找谢晚棠的麻烦,只是每日都呆呆地坐在河畔,盯着那河水发呆,也不知晓究竟是在想什么。 一开众人还担忧她是不是受了刺激,想不开又要跳河,然而观察了一段时间便发现她只是呆呆地坐着,也不说话,也不走动,就只是坐在河畔旁边对着河流发呆罢了。 无论是谁同她说话她都不太搭理。 除了江暮行实在不愿意过去,谢晚棠怂恿过宋遇过去同她说话,也自己过去同她说过话,但无论如何,无论说些什么,她只是会郁郁寡欢的撇你一眼,然后继续发呆。 像是将你这个人当成空气一般。 谢晚棠本来是怀疑林淳儿是不是也被穿了……但是瞧着又不太像。 “将她送回京中吧,宋岸如此爱护她,必然会想办法的,也比我们会仔细些。”谢晚棠到底于心不忍,便想了个法子,“如今空出几个人手送她走应该是没问题的。” 宋遇摇了摇头:“没用,你同她说话还算是好的,不搭理便也罢了。” “但是你一说要送她离开恒城,虽然她还是不说话,但是她会哭,一边哭一边幽幽的看着你……这我不行,我不敢,这要说你去说啊,我可不去,这不是找虐么。” 谢晚棠便没有说话,几人又换了话题讨论起了恒城的局势。 ****** 林淳儿一个人抱着双膝呆呆地坐在河畔旁,凝视着流水不言不语。 她依旧穿着素白的衣裳,独自一人的身影在夜色之中便显得格外的寂寞。 小七取了食盒回来的时候,望见林淳儿仍旧保持着她离开时的那副姿势,几乎连动也没有动过,不由得叹了口气,正要继续往前走时便闻见身后有人喊她:“小七。” 小七回过头,望见宋遇便行了行礼:“公子。” “她还没吃饭?”宋遇略微惊讶的扬了扬眉头。 “是,林姑娘几乎好几天都不曾怎么吃过东西了。” 小七担忧道:“只怕她的身子这样下去……” 宋遇皱起了眉头,走向了林淳儿,望着姑娘苍白的容颜,他叹了口气,难得缓和语气道:“淳儿,人是铁饭是钢,你喜欢在这儿坐着那便坐着,只是饭还是要好好吃的。” 林淳儿抱着自己,仿佛一尊雕像,不为所动。 宋遇接过小七手中的食盒,一一在林淳儿身前打开,又亲自取了饭盒,耐心的用勺子舀起一勺饭,哄她:“来,我喂你吃饭怎么样?张嘴,吃一口饭。” 林淳儿终于动了动。 她抬起眼睛怔怔的看了他好半天,像是才认出他一样:“遇哥哥……?”喊完之后,她看了一眼四周,语气低落,“我不喜欢这里,这里到处都很令人压抑,遇哥哥,你记得你小时候经常会陪我出去散心么?遇哥哥,我想去外面走一走,可以么。” 姑娘的语气之中没有伤心,没有撒娇。 空荡荡的一片。 宋遇叹了口气,将饭菜都放下,点了点头:“好,我陪你出去走走。” 林淳儿便站了起来,安安静静的跟在他后面出了军营。 两个人沿着军营不远处的小湖畔散步,小七提着食盒安静的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遇哥哥,”林淳儿低声开口,“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有时候非常的恨你。” 宋遇不明所以的看向了停下脚步的姑娘,正要开口说话,便见林淳儿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目光,然后眼睛一闭,身子猛然一晃就那么昏过去了。 宋遇措不及防,连忙伸手接过姑娘,急道:“小七——” 话还没有说完耳畔便响起了熟悉的破风之声。 “卧槽!”宋遇着急之下忍不住爆了粗口,抱着林淳儿便要朝着在身后的小七跑过去,尚且才跑了一步,一个黑衣人猛然落在了他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黑衣人面无表情,亮了亮手中兵刃:“七王爷,得罪了。” “我弟弟脑子有病我说累了,我不想再说了,”宋遇心累道,“我就想问问你们不能买个稻米种个田,实在不行当个保镖也行,为什么非要搞杀手这一套?” 黑衣人沉默片刻,淡声道:“我等艰苦,又岂是七王爷这等尊贵的王爷所知晓的。” “老子当王爷的苦那你们知道么!!!” 宋遇的暴怒在对方看来并无什么作用,黑衣人沉默的点了点头,旋即便道:“得罪了,七王爷,若是有什么怨恨,到地下去同阎王爷告吧。” 见黑衣人身子猛然弹了起来,便朝着自己奔过来,宋遇内心忍不住一句“卧槽”。 他见黑衣人飞到一半,从后头砸过来一个食盒,“咚”的一声砸在了黑衣人头顶上,而丢了食盒的姑娘——小七站在众人身后,脸色苍白,身子亦在微微发抖:“公子快走!” 宋遇抱着林淳儿几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黑衣人是冲着他来的,只要他跑了,黑衣人必然要追他,小七就没事。 然他到底手中还抱了个姑娘,又不如对方练过轻功。 才跑出短短一段距离,那黑衣人便极快的跃到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七王爷,莫要浪费我等的时间了,今日你跑不掉的,不若乖乖伏诛还能省去你我的时间。” “呵呵。”宋遇又是毫不犹豫的转头就走。 跑回原地时他便望见了藏在枝叶之中不敢发声的小七,矮矮小小的,蹲在地上。 宋遇松了口气,朝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安安静静的不要出声。 “公子!” 却不想小七眼眸中泛出惊慌,猛然之间惊呼出声,下一刻便站了起来,朝着宋遇飞奔过来,语气之中是无比的恐慌:“公子小心!住手——不要伤害公子!” 她纵身一跃,挡在了宋遇背后。 那长剑便直直的穿破了姑娘的肩膀,空气瞬间便弥漫着浓重的血味。 宋遇身子一僵,回头便见黑衣人已经抽出了长剑,小七软软的朝着后头倒过来。 宋遇手中还抱着一个林淳儿,不能去接小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倒在了地上,愣了愣,便迅速跑过去将林淳儿放置在地上,将小七扶了起来:“小七你——” “公子……”小七的声息极其微弱,还带着担忧与恐慌,“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快跑呀……跑的远远的,公子……” “快走,莫要受伤了——” 黑衣人蹙着眉头看他们,不耐烦的将手中长剑再度举了起来:“去黄泉卿卿我我吧——” 嗖—— 一支长箭破空而来,挽剑搭弓的姑娘从后面急匆匆的奔了过来:“阿遇!你要不要紧!” 宋遇浑身冰冷,握着满手的鲜血,求救一般望着谢晚棠:“晚棠,快、快救救她……” “快救救她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转折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江暮行——!” 谢晚棠往前奔走了两步,望见不远处隐隐簇动的,藏在黑暗之中的人头。 她喊了一声,青年便悄无声息的提起长剑杀入了藏在丛林之中的人。 谢晚棠见江暮行身后带着不少侍卫,便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宋遇,她收起长剑,匆匆忙忙的奔了过去,蹲在地上瞧了一眼一旁的林淳儿,又看向小七。 “林淳儿没事,她、她突然就昏过去了,你快看看小七。” 宋遇抱着小七同她说话,声音之中带着几分颤抖。 “我本来以为你们就在周围,就算我、我往前跑,就算受了点小伤的话,肯定还能活下来的,反正这里离军营那么近……我是让她藏好的,藏着不要出来的。” 宋遇的声音带着混乱,几乎有些语无伦次。 “可是、可是她就那么冲出来了,她替我挡了刀,还同我说,还同我说让我走。” “你冷静一些,先不要乱!严绪在这里!” 谢晚棠见他情绪不对,伸手捏住人的肩膀将人摇了摇,低声道:“你还抱着在这里煽情呢?!还不走?!耽搁一秒一秒是危险,严绪就在营中!带着她回去!” 宋遇呆呆地看了她一眼,这才猛然间反应了过来,抱起小七便冲了回去。 谢晚棠慢了一步,又瞧了一眼不远处基本上等于碾压的江暮行,微微松了口气,吩咐一旁的人将林淳儿也接回去后,这才匆匆忙忙的跟上了宋遇。 严绪在营中门口等着,便见宋遇抱着一个人匆匆回来。 青年身上沾了血迹,脸上也带着血,他怀中的姑娘浑身是血,已经完全昏迷不醒。 宋遇语无伦次的看着他:“救——” “快把人抱回去——”严绪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一边吩咐人准备东西一边往里头走,“时间不等人,这姑娘的伤有点严重,我知道要救,就莫要说那些废话了,快走。” 宋遇一边点头一边跟着他匆匆入了营帐。 不远处,秦素妙跟碎月从营帐之中走了出来,远远望见这边一片混乱。 “那……那不会是林姑娘吧?” 她们出来时只能望见宋遇匆匆忙忙抱着一个人跟着严绪入了营帐,只能瞧见那姑娘素白的一截衣角,碎月便不由得低声喃喃:“这里、这里也有山匪么……我们许久没见了。” 秦素妙未曾说话,只是将目光又投向了后头。 士兵匆匆忙忙的抱着林淳儿回来,又将人匆匆的送回了营帐。 林淳儿毫无意识的躺在人的怀中,脸上白白净净的,没有半点伤痕。 再往后是回转的谢晚棠跟江暮行。 水蓝色衣裙的姑娘手中挽着一把弓箭,脸上溅了些血迹,在灯火的衬托之下,眉眼之间映着无比漂亮的光色。她往前急匆匆的走着,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江暮行闲散的跟着她身侧,压低声音正在逗弄着姑娘。 换来的只有谢晚棠生气的瞪了他一眼。 饶是如此,江暮行也没有半点气恼,反倒是露出了一个轻笑。 谢晚棠没有理会江暮行,匆匆奔了回去,瞧见了营帐门口的宋遇。 他大概是被严绪给赶出来的,正茫然无措的站在营帐门口。 青年精致的衣衫上带着脏污的血迹,而他的手中亦沾满了血迹。 周齐愧疚的站在一旁,因为方才未曾跟着宋遇几人出门,导致宋遇遇到了危险,而宋遇却顾不上理会周齐,只是穿着脏污的衣衫,呆呆地站在外头,固执的盯着紧闭的营帐。 仿佛一个做错了事情小孩。 谢晚棠奔上前,低声喊他:“……阿遇。” 宋遇转头看了她一眼,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我以为在这里,宋岸就不敢动手了……我以为只要我在军营四周走的话,肯定就不会出事了,我以为……都一直是我以为。” “是我意识到的太晚了——” “不是你的问题,我太过于放松戒备了,以为到了这里就安全了。” 宋遇疲惫的打断了谢晚棠的话语,微微摇了摇头,轻笑一声:“我之前总觉得宋岸想要杀我,不过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可是现在不是了,现在有人因我而送命。” 他压低声音:“我终于知晓横斜受伤那一日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可你还能处置林嬷嬷,而我却面对他——” “无能为力。” ****** 小七到底保住了性命,只是连着好几日高烧不退。 宋遇不肯让人来照顾小七,非要自己亲自照顾。 小七每每浑浑噩噩从梦中醒来时,便能望见宋遇的影子,虽然模模糊糊的,却足够好辨认出对方是谁:“公……子……太……好了……您……您没事……” “我没事,你也会没事的。” 小七闭着眼睛,感受到额角的清凉,喃喃道:“就算……” “公子救过小七……所以就算小七丢了命……只要公子好好地……” 小七闭着眼睛,又缓缓的睡过去了。 徒留下宋遇看着脸色苍白的姑娘发着呆,又咬着牙。 期间林淳儿来过几次,她一改那几日的颓废,似乎又变成了往日的模样。 每每来营帐时瞧见宋遇专心照顾小七的样子,她便忍不住红了眼眶,低声喃喃道:“那一日,那一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若是知晓外头有人要杀遇哥哥……” “我一定不会央求你陪我出去走走的。” “遇哥哥,这一次我真的没有骗你,岸哥哥安排的人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遇只是不太理她,也不是很喜欢说活的模样。 林淳儿便偶尔又会哭哭啼啼的换了说辞:“岸哥哥那样的人不会这样对你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遇哥哥你不能被人蒙骗,你不能任由人就这样挑拨你们的关系。” “你同岸哥哥兄弟这般久,必然不该是会这样的局面。” “遇哥哥,我同岸哥哥相识那么久,他、他真的是个好人。” 宋遇依旧是不理她,偶尔听烦了便会冷着一张脸喊她出去。 次数多了便让周齐拦着,不再让林淳儿进来。 林淳儿便会在营帐外头掉眼泪,也会跪着非要见宋遇。 有时候谢晚棠瞧着不忍心,也会过去劝上几句,但是林淳儿从未听过。 甚至有时也会反过来质问谢晚棠是不是她安排的人做的戏—— 谢晚棠便也懒得理会她了,毕竟讲不通。 原本军营之中也有些对林淳儿颇有好感的士兵,见姑娘柔柔弱弱的哭了许久,心中不忍时也会过去劝上一两句,然瞧多了林淳儿对着谢晚棠恶语相向的模样,便也心生反感。 柔柔弱弱的姑娘那么多,每次战乱中总会碰见几个。 林淳儿虽然生的好看,但是瞧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吧。 军营之中的风向转的很快。 林淳儿招架不住,在人前被冷眼了几回,便也时常待在自己的营帐之中不再出门了。 而这一切,专心照顾小七的宋遇跟昏迷的小七都是丝毫不知情的。 恒城战事告捷那一日,昏迷许久的小七姑娘终于醒了过来。 她醒过来,望见坐在她床前看书的宋遇时,一度还有一些没有反应过来。 对于其他人而言她昏迷了许久,但是对于小七而言,她不过只是睡了一觉,是以睡觉之前还能清楚地还存在着关于宋遇的记忆,此刻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困惑而又不确定的唤了一声:“……公子?” 宋遇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她醒时还怔了一下:“是你醒了?还是我在做梦?” ——因为连累小七受伤,宋遇无比自责,每每午夜梦回之际都以为小七醒了。 如今突然见小七醒来,他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自己的梦境。 外头的欢呼声热烈无比,小七歪着头侧耳听了会儿外头的动静,这才弯了弯眸子:“外头好热闹呀,是出了什么大喜事么?公子……在这里坐了很久么?” 宋遇呆呆的看了她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人的确是醒了。 他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将手中的书落在了地上,匆忙之中低下头去捡书的时候,又碰倒了一旁的烛台,青年有些尴尬的瞧了一眼:“我、我这就去喊严绪来瞧瞧。” 说罢,他又叮嘱了一句:“你好好躺着,不要乱动,我、我马上回来。” 叮嘱完之后,宋遇这才快步奔了出去。 小七目送他离去之后,脸上的笑意也缓缓地褪去了。 她怔怔的看着书桌上那本被宋遇随手搁置的书,又听着外头的欢呼声,一时之间心头十分复杂——谢晚棠跟江暮行查不出来,但是不代表她的确就是没问题的。 实际上,以为自己阴谋论的谢晚棠的确是猜的没错。 小七的出现就是—— 被刻意安排的。 包括前些日子的刺杀事件,她奔出来挡刀的位置都是经过仔细计算的。 这些都是为了取得宋遇信任而刻意做出的戏码。 可是她未曾想到宋遇会如此……照顾她。 小七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第一百二十三章:心思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恒城告捷,普天同庆。 城中百姓欢呼无比,然一墙之隔的秦素妙却半点喜悦都感受不到。 碎月打发了院中的做闲事的丫鬟们,匆匆忙忙端着托盘入了后院之中,望见了站在墙下瞧着那古树微微发呆的姑娘,她的步伐不由得顿了顿,旋即勉强笑道:“小姐——” 秦素妙的视线投向了她,一派温和的神情此刻已经半点温和之色都无。 她看着碎月走了过来,又转头听着外头的欢呼声。 秦素妙低声道:“恒城守住了,碎月,你听见他们的欢呼声了么?” 将托盘放置在桌面上,碎月看了一眼有些许失魂落魄的姑娘,勉强挂起笑意。 “小姐……” 不等她说话,秦素妙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她微微摇了摇头:“恒城守住了,江大哥他们便要离开恒城了,他跟那位……谢小姐,都要离开恒城了。” “这样一走,他便不会再回来了。” 听见秦素妙的喃喃声中夹杂着几丝迷茫,碎月的笑容不由得有几分勉强,她打起精神脚步轻快的走向了秦素妙,挽着她的手臂柔声道:“小姐,你不要想那么多。” “江少将军同我们将军一向交好,即便回去了,迟早还要回来看看将军的——” “迟早要回来?”秦素妙重复了一遍,打断了碎月,她转头看了一眼强颜欢笑的姑娘,平静的摇了摇头,淡声道,“他不会再回来了,江大哥绝对不会再回恒城了。” “即便真的要回来……呵,大约也是带着那位叫做谢晚棠的姑娘吧。” 秦素妙转过头,又发呆一般的望着面前的大树,重复喃喃道:“带着他的新婚妻子……” 碎月服侍秦素妙这般久,何曾见过姑娘如此失魂落魄的时候,即便是得知江暮行有心上人的时候,她仍旧是能够打起精神来同人周旋,重新谋算……明明从未见她说过败。 如今却是这样第一次见到姑娘如此伤心的模样。 她不由得鼻子一酸,“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难过道:“小姐,你莫要这样。” “江少将军他是很好,但是、但是他不值得小姐你这般难过,都那么多年过去了,小姐,若是他真的明白,不……他是那样聪明的一个人,他哪里能不明白呢?他就是不值得啊!” 秦素妙转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发呆一般:“你说他不值得?” 她看着碎月,又像是通过碎月在看别人一般,又开始不说话了。 ——许是宋大哥还未曾同你说罢,我早些年虽是许了人家,后来恒城失守,他……他们一家都在战乱之中丢了性命,多亏了江大哥来得及时,恒城才得以保全,我只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便不再想什么嫁不嫁人的事情了。” ——江大哥的人都同他一般很是温柔,我能够帮上江大哥,帮你们做些事情,便很是开心了。只是我姐姐洒脱惯了,日常是我为她料理着,诸位将军亦都甚是关怀自己,我便一起照料着,唯有江大哥最是让人放心。 ——他往日生了一场重病,姐姐念着我心细,便托我来照顾江大哥。待江大哥病好之后,许是对我有几分愧疚,便格外怜惜我,也将他的日常照料都交给我来了,是以瞧着像是熟稔一些罢了。 ——时辰不早了,江大哥总是习惯在这个时辰喝药,你可不知道,你们少将军瞧着无所不能的,偏偏最是不爱喝药,我须得去瞧着,免得他又躲懒不愿意喝药了。 ——不妨事的,我同江大哥相识那么多年,我自然是相信他的,若是真的……不管什么,江大哥会自己同我说的。 谢晚棠同林淳儿出现在恒城时,她一眼就识破了前者女扮男装的身份。 后者柔柔弱弱,同谢晚棠的风格全然不同。 但是她一眼便瞧出了两个人都对江暮行有所心思,不动声色的将她们列入了可打击——可以算计使得二人放弃的行列,甚至半点危机感都没有,理所应当的便在二人面前做戏。 可是两个人都信了她,两个人都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那时候她是怎么觉得的呢……她觉得这两个人同往日她遇见的那些姑娘一样,都是这般的简单好打发,轻轻松松几句话就击溃了她们的信心。 毕竟她在江暮行身边那么久了—— 除了她,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同江暮行这般相近的姑娘了。 秦素妙满心满意笃定的都是江暮行一定会是她的。 等到江暮行失踪,旁人都哭哭啼啼,可她冷静无比的将保护她的人都派了出去,然后去了将军府假意避难,实则却是去算计了林淳儿。那个瞧着好看的姑娘当真愚笨,一步步按照她的想法,轻轻松松的就上了她的当,还一副傻傻的模样。 明明是她自己撞上匕首上的,但是林淳儿却慌张而又不敢解释。 她想着,等江暮行回来之后知晓这两件事情,不管那件都一定会对她有不一样的看法,对待林淳儿也会有不同的态度,对她定然也—— ——小姐、小姐……江少将军有了心上人了! ——那姑娘、那姑娘凶狠的很,她还威胁奴婢、威胁奴婢要杀了奴婢…… ——是、是谢江,是那个女扮男装的谢、谢江! 江暮行回来了,可是身边还跟着一个明媚如花的姑娘。 那个姑娘一眼就看穿了她污蔑林淳儿的计谋,甚至还暗中偷偷威胁了她。 甚至她还说自己就是那个被她三言两语哄骗的女扮男装的姑娘。 秦素妙心中不安,却还是笃定她一定赢不了江暮行的心。 毕竟江暮行身边的姑娘那么多,所以无论旁人如何说,即便是碎月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秦素妙也不相信,除了她自己,她觉得谁的话都绝对不能相信。 ——她同江大哥牵手拥抱,还占江大哥的房间?她如何敢?她如何……如何还敢如此威胁我?我原以为是只绵羊,却原来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崽。 ——不过这些都不打紧。 ——既然她亦知晓往昔是我算计她,如今我们又为何不能以为她是在算计我们么? ——我也曾故意教她瞧见过江大哥护着我的模样,如今你也只不过是瞧见了江大哥扶了她一把罢了,旁的都是她自己说的,我们都未曾瞧见,那这又算什么心上人呢? ——我认识江大哥那么多年,从未见他身边有过女子的物件,亦从未听他亦或是严大哥提过旁的女子,这谢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我又何必将她放在心上。 ——放了林淳儿便也就放了吧。 ——既都喜欢江大哥,那便留下来让她们斗才是。 ——只不过是个有点小聪明,会点功夫的姑娘罢了,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然后她便看着向来不喜欢陌生人进自己屋子的江暮行不单单让谢晚棠进去了,甚至还将自己的屋子在姑娘故作蛮横下“主动”让给了谢晚棠,且没有丝毫不愿意。 ——早些时候林姑娘你误会了我同江大哥的关系,我也没有机会同你好生说明,其实我同江大哥并无旁的情谊,不过都是你误解罢了。 ——我又累及你平白无故受了几日牢狱之灾,幸得你不计较,我很是感激。 ——又为那位谢姑娘填了不少麻烦,多亏你也愿意代我去同她赔个不是,免了我的不是。 ——你……你也不必如此。 ——我虽然答应了要帮你同谢晚棠赔不是,可即便你同她道了歉,她说不定背地里还是要记恨你,算计你的。她……她不算是什么好人的。 ——她不算得什么好人,我同她认识了那么久,知晓她最会做些表面功夫的,那日她左右也就来瞧了我一眼,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根本不是真心的。 她一向聪明,很多东西只是瞧着表面便就能瞧出个真假。 所以她才敢在谢晚棠的威胁之下坦然的将林淳儿给放出来,甚至还敢继续三言两语就挑拨出了林淳儿同谢晚棠之间的关系以及一些旁的东西。 她同江暮行相识那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姑娘,却能从江暮行的眼中明确的辨别出没有任何一个姑娘能够让他心动,让他觉得在意的,从来没有。 所以笃定江暮行不可能喜欢林淳儿口中那样一个姑娘。 但是当她看见江暮行同谢晚棠相处时,青年望向那个姑娘眼底的笑意多么明朗时,心底的那份笃定全然倒塌,半分肯定都不剩,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恐慌。 因为青年的目光就仿佛在看什么珍视之物。 明明是那样一个不入流的女子—— 她口中的暧昧,碎月使得小手段……大概在谢晚棠的眼底才是十分的不入流,毕竟那个她们以为来历不明的顽劣女子却使得一手好骑射,短短几日就同营中的将士们打好了关系。 再然后,是在她们刻意为难之下,从天而降了一堆丫鬟,整整齐齐的对着那个姑娘行礼。 分明是一群明色艳丽的女子,却甘心为了谢晚棠在此服侍人。 凭什么呢—— 碎月哭着低下了头,道:“小姐,世间男子千千万万,既然江少将军他不适合你,我们换个人就是了,您又何必——” “不。”秦素妙打断了她,语气平静。 “世间男子千千万,我只要一个江暮行。” 第一百二十四章:再谋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江少将军如今要回京中了,小姐您还能有什么法子?难道、难道你要跟着少将军一同前去京中么?”碎月见秦素妙唇畔含笑,只是眼底带着几分凄凉,不由得落下泪来。 “他……他身边的姑娘那么多,区区一个谢晚棠都弄出那般的架势,想来旁的姑娘更是要厉害,若是、若是有公主也瞧上了江少将军呢?小姐您又要如何?” 碎月脸上犹带泪痕,怔怔然的看着秦素妙,试图说服于她。 “恒城、恒城虽然小了些,但到底是小姐您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不论出了什么事情,总归还是有将军护着您,可是、可是京中您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您在那里受了欺负……” 她哽咽着:“可是恒城不会让您这样受委屈的。” “恒城之中虽然没有、没有江少将军那样的男子,但是也有不少文武双全的俊俏公子,小姐您的爱慕者众多,与其去如此委屈,不若挑一个真心爱慕您的,倒也美满不是么。” 碎月的语气小心翼翼的,望着秦素妙的神情亦分外诚恳。 她满心满意都是为了秦素妙在着想。 往日秦素妙总是运筹帷幄,碎月不是未曾见过她谋算失利的模样,但是到底不至于这般伤心。江暮行那样的青年才俊不可多得,但是也自然比起常人要难以攻陷。 尤其是在碎月见识过谢晚棠的“凶狠”之后。 她也曾经笃定谢晚棠一定会惨败而归,可是谢晚棠不是她们之前见过的那般小门小户的姑娘,她手下的那群丫鬟不单单只是长得好看,面对她们亦是半点马脚都不露。 碎月明明去过伙房那么多次,却从未见着哪一次那些小手段起效。 她第一次完完全全的觉得谢晚棠跟江暮行都不是她们可以招惹的人。 秦素妙回首,望了一眼跪在地上哽咽不止的碎月,奇怪道:“你哭什么?如今江大哥还在恒城呢,一切还未曾定局,你怎么哭的好像我已经败了呢?” 碎月只是跪着哭泣,一边哭泣一边摇头,不言不语的。 秦素妙轻轻笑了一声:“恒城如何,京中又如何,只要江大哥喜欢,他定能护的我无恙,我认识江大哥那么多年了,早在最初便下定了决心……如今你同我说放弃?” “我绝不放弃,绝不能就这般让多年努力变成泡沫。” 秦素妙闭上眼睛,仿佛将所有负面情绪都闭了下去,再度睁开的时候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副端庄温和的模样:“碎月,你去寻郭公子,按照我的吩咐做。” 碎月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她:“可是小姐——” 秦素妙淡淡的瞧了她一眼,碎月便点了点头,恭恭敬敬道:“是,奴婢马上去。” ****** 郭家是恒城之中数一数二的商贾之家,而郭公子则是府中的独子。 他曾因往日对秦素妙一见钟情,而一直坚持不懈的追了秦素妙好几年,可是却从未得到秦素妙的回应,甚至不断被拒绝,且到后来连秦素妙的面都见不着了。 郭公子向来纨绔,但是对待秦素妙的确是上了心的。 是以今日他转过拐角时,望见从药铺出来有些哭哭啼啼的碎月时还愣了愣。 反应过来后的郭公子迅速上前拦住了碎月,嬉皮笑脸道:“呦,碎月小娘子,在做什么呢?恒城如今守住了,你家小姐难道不开心么?这天大的喜事你怎么哭哭啼啼的?” 碎月措不及防被他拦住了去路,险些被吓了一跳。 脸上挂着泪痕的碎月看了一眼郭公子以及跟在郭公子身侧的侍卫,咬着唇道:“郭公子,我家小姐生病了,奴婢还要赶回去照顾小姐,还请郭公子今日不要为难奴婢。” 闻言,郭公子愣了愣,旋即蹙眉着急道:“她怎么生病了呢?” “是——”碎月张口便要说话,见到跟在郭公子身侧的侍卫时又默默地闭上了嘴,暗淡的将视线挪开,低声道,“罢了,郭公子,请您莫要为难奴婢,小姐她——” 郭公子见她一脸犹豫不决,心中不安更甚。 郭家虽然有钱,郭公子虽然纨绔,但到底还是不敢闯将军府亦或是秦府的。 他想了想,便呵退了身侧的侍卫,只留下自己同碎月一边往前走,一边刻意放松同她说话:“你家小姐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你可以同本公子说,本公子定然能够帮她。” 碎月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幽幽的抱起手中的药,轻轻的叹了口气。 “是有人欺负她了,还是——”郭公子想起江暮行的作风,又思及恒城近来的风雨,心中忽而猜到了几分,“是不是那个突然出现的什么,什么谢姑娘的缘故?!” 恒城近来又被攻击了几次,江暮行亲自带兵,身侧还跟了个甚是好看的姑娘。 郭公子没能亲眼瞧见,但是总能听见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说那个姑娘多么多么好看,跟在江暮行身侧又是多么多么般配,用起弓箭来又是多么的飒爽诸如此类的。 议论的最多的大约还是江暮行同那个姑娘多么的亲昵。 碎月果然红了眼眶,不争气道:“那位姑娘……那位姑娘误会了我家小姐,以为我家小姐对江少将军有什么心思,便处处欺负我家小姐,我家小姐的性子郭公子您不是不了解,她百般忍让,可是、可是那位姑娘处处为难,如今将我家小姐都气病了……” 郭公子一听,顿时满心不满:“她如何敢这般放肆?!” “那位谢姑娘的来头大得很呢,”碎月低声同他说话,“她从来不要我们伺候她,小姐先前特意吩咐人去伺候那位姑娘,可是她半点都不待见我们,总是高高在上的。” “后来她的丫鬟们都到了恒城,她们人十分多,明里暗里都在欺负我们……小姐往日负责一直在照料着诸位将军,可是如今她们来了,便处处排挤我们,小姐好是为难。” “什么来头大得很?她的来头有多大?难道还能比本公子还大么?” 郭公子闻言果然生气,怒气冲冲的冷笑了一声。 “这可是在恒城,恒城我可没有听过哪家姓谢的这般厉害,她还敢在恒城如此放肆?!” 郭公子想了片刻,见碎月依旧闷闷不乐,便道:“碎月小娘子,你回去同你家小姐说,此事莫要觉得为难,还有我来替她解决,她只管安心养病就是了。” “郭公子,您要做什么?” 碎月不安的抬起头看向了郭公子,语气有几分担忧:“小姐她向来心善,不然也不会如此忍让,最终落了个自己生病的结果……您莫要冲动,若是教小姐知晓了,她定要气奴婢。” “这事儿简单,旁人问起来你只管说你不知道就是了。” 郭公子瞧着像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信心满满的同碎月说道:“此事你先瞒着,旁人问起来你便说你不知道,至于那位什么谢姑娘,你只管放心,我保证教训教训她。” “这、这可不行呀。”碎月大吃一惊,连忙摇头道,“那位谢姑娘的来头着实有些厉害,她暗中欺负我们家小姐,还让我家小姐给她做饭,她的婢子在小姐的饭菜之中动手脚……” 她又零零散散的举了好多种秦素妙受欺负的例子。 碎月叹着气道:“……她明明都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可是她却半点事情都没有,包括她的丫鬟都无人训斥……郭公子,你莫要去做这些事情了,只怕她半点都不会放在心上。” “她这般嚣张?!”郭公子气道,“你家小姐就是太过心善,才会让人如此欺负!” “我本来还以为是些小打小闹,没想到她今日如此今的恶毒!” 郭公子将折扇往手中一拍,冷哼一声:“城中竟然还在到处吹嘘于她多么的厉害,谁能想到她背地里竟然是这种人,可见此人城府之深,心计有多重,你家小姐就是半点城府都无,只晓得一根筋的拒绝本公子——罢了罢了,本公子可大度的很,此事你放心!” “我若是之前不知道还好,如今知道了可不能装作不知道。” “她欺人太甚,此事已经不是是给她一个教训就能够教她知错的!” 望见郭公子信心满满的样子,碎月越发不安:“郭公子……您要做什么?奴婢只是太过于、太过于担忧,小姐又不愿意计较这些事情,奴婢才同您说的,您莫要——” “行了行了,你只管照顾好你家小姐就是了,何必要管本公子做什么!” 碎月见他满不在乎,几乎眼泪都要被气掉了:“可是、可是这些都是奴婢同您说的,若是到时候您真的做了些什么,旁人只怕要以为是我家小姐教唆您的。” “这多简单,你瞒着就是了。” 郭公子得意道:“你只管装作不知晓就是了,剩下的就看本公子了。况且恒城那么多人,即便她出了些什么事情,怎么就查得出来是谁做的呢,行了,你好好回去照顾你家小姐吧。” 碎月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郭公子已经快步离开了此地。 她脸上的神情变得越发难过。 第一百二十五章:宋柳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是要……回京中?” 听着外头人声鼎沸,小七偏过头,看向入内的宋遇,不由得好奇询问道。 “恒城告捷,没必要继续留在此处。” 宋遇挥了挥手,示意周齐下去,这才坦然落座,同小七温声解释道:“京中也已经下了旨意,留在此处的人也都该回去了才是,不过你莫要担心,等你再好上一些才会出现。” 周齐一直安安静静的跟在宋遇身后,闻言将提入内的食盒放置到宋遇身侧的桌子上,这才朝着小七点了点头,又朝着宋遇拱了拱手后才微微屈身退到了门外,将营帐内只留给二人。 宋遇软了声音,同小七笑着说话。 “你还没有去过京中吧?京中很是繁华,也比此处安全,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闻言,小七微微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公子……要带奴家回去?”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小心翼翼,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 宋遇微怔,而后轻轻笑了起来:“那是自然的事情。” “公子不必如此待奴家。” 小七并未露出他意料之中的欣喜之色,反倒是平静的摇了摇头,温声细语的解释道。 “之前谢小姐曾经同奴家提过关于奴家去留的问题,奴家亦知晓公子并非常人,救奴家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已是大恩,奴家又怎敢奢求更多,奢求与公子同去呢?” “奴家原就是个乡野粗俗的姑娘,亦不求太多,公子不必担心奴家的日后。” 宋遇愣了一下,稍加思考便知道谢晚棠是什么意思了。 他明白谢晚棠只是担忧小七的身份,毕竟那种电视里面的剧情就是,这种突然被救的姑娘要么是敌人安排的美人计,要么就是本书的主角,可是这本书的女主已经定了,那大部分几率就是前者,至于只是一个巧合的这种几率是真的小之又小。 但是这种话他们当然不能跟小七直说。 青年轻咳一声,将食盒打开,故作漫不经心转移话题道:“我并未做些什么事情,但你舍身救我跟林姑娘,该是我们欠了你两条命才是,有什么该不该的?你不必想这些。” “你既然知晓我并非一般人,那又何必担心那么多呢,难道跟着我一道回去京中,我还能养不起你一个小姑娘,将你继续卖出去赚钱还是如何?总归不会太过于为难的。”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什么都不必害怕,放心随我回去就是,我保证不会有事情的。” 他端起药碗,小心翼翼的吹了吹热气,这才舀起一勺喂到了小七的嘴边,微微笑着道:“还有,我不是带你回去为奴为婢的,你也不必再自称什么奴家……我听着总是不大舒服。” 一勺汤药被喂到了唇边,小七愣了一下。 她有几分僵硬的张开嘴将汤药喝了下去,语气有几分惶恐:“……公子不必如此待我。” “你救了我一命,应该要的。” 宋遇笑了笑,丝毫不在意:“况且你此刻还有伤在身,我让旁人来照顾你总是有些不放心,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做,不如自己来,来,将药好好喝了,否则凉了该更苦了。” 他作为一个现代人,之前听小七自称奴家的时候就感觉怪怪的,但是一直都找不到机会好好纠正一下姑娘的这个行为,如今恰好有了一个机会。 宋遇想,小七总不至于像是第二个林淳儿。 无论如何,姑娘舍身相救的行为的确是非常的感动到他。 小七望着青年带笑的神情,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谢——” 抬手示意周齐不必说话,谢晚棠又在营帐门口看了片刻,这才施施然转身离去。 她总觉得那么搞下去,说不准宋遇什么时候可能就要对小七动心,毕竟男孩子对这种愿意为自己舍命的姑娘总是特别容易存好感的。 但是她又觉得……挺好的。 谢晚棠跟宋遇最初就是决定要想办法回去的,可是如今她有了江暮行。 为了江暮行,谢晚棠是打算留下来的,但她尚且未曾同宋遇说这件事,因为她还是能看得出来宋遇想要回去的,这里并没什么东西让青年感到留恋。 谢晚棠并不打算干涉宋遇,但是却也有几分私心想让青年留下来。 她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远处,宋柳站在沙坡前望着在军营之中缓步的姑娘,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攻城之时他亦在军营之中奔走,无暇顾及那位叫做“谢江”的朋友。 自然也同众人一般望见了那位英姿飒爽的姑娘。 但是他完全没有把对方跟自己所认识的谢江所联系在一起。 毕竟谢江虽然瞧着生的不错,但是因为粗黑的脸颊将真容遮去,同那个又飒又美的姑娘完全不相同,即便是在事后宋柳亦未曾想过二人其实是同一人。 他在事后发现谢江不见之后亦寻过姑娘,也曾去询问过姑娘的来历。 但是攻城夜如此之乱,损了的兄弟名单还没有统计出来。 宋柳别无他法。 直到昨夜他偶遇碎月,对方告诉他那位谢姑娘就是他担心的谢江小兄弟。 宋柳……心情复杂。 他站在原地一时纠结万分,便未曾注意到走近的姑娘已经瞧见了他,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语气欢快的先同他打了招呼:“宋大哥,好久不见!” 宋柳抬头,望见谢晚棠朝他快步走了过来,第一反应却是往后退了一步。 他往后站定一步,这才笑道:“谢江——哦,谢姑娘。” 谢晚棠在青年面前站定,听见青年语气之中的几分局促,一时之间也有些许理亏。她顿在原地,稍加思考后才同人道歉:“抱歉呀宋大哥,之前……我瞒着你,是我对不住你。” 她对着人盈盈行了一礼。 “原是想之后同你解释的,但事情太多我便……实在抱歉。” 宋柳正在纠结之中,见她从容朝着自己行了个礼,不由得被唬了一大跳,连忙想要伸手去扶,才伸出手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尴尬的将手收回来:“……也不妨事的。” “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你也并未欺骗我什么。” “只是……” 闻见宋柳语气之中的迟疑之色,谢晚棠叹了口气,道:“你是……” “为了秦素妙而来的吧?” 面前的青年顿时露出了几分震惊之色。 仿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个字都没提起来,但谢晚棠却明白了他所为何来。 宋柳面上露出一个为难的神情:“你……你同江少将军……” “正如你所知晓的那样,我是他的心上人。” 谢晚棠好声好气的同他解释道:“我同你们将军是两情相悦的,但之前你们都同我说他用那位秦姑娘是一对的,我很是不开心,便同他闹了脾气,不想理他了。” “那、那个是——是我们胡说八道的,将军跟秦姑娘清清白白的!” 听见谢晚棠那么说,宋柳顿时着急起来,连忙开口捍卫自家将军的清白,底气不足的解释道:“那时军营里就、就秦姑娘一个姑娘往来,又同将军相处的不错,所以、所以……” “但那是之前的事情了,而且之前也并没有什么事……” 宋柳解释了半晌,着急的抬起头时,却见谢晚棠笑语盈盈的看着自己,一时之间卡壳。 歪头瞧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宋柳,谢晚棠温声道:“现下我知道啦,可是那个时候我的确是不知晓的,你也不必再解释啦,先下我都是明白的。” “那么你说……你是为了秦素妙寻我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谢晚棠的声音忽而淡了下来,教宋柳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犹豫道:“我……我昨日碰见了碎月姑娘,她同我说你就是谢江。” “然后还同我说,说你……” 宋柳顿了顿,一时开始吞吞吐吐起来,似乎接下来的话对他来说有些为难。 见状,谢晚棠反倒是猜出来了。 她叹了口气,看着宋柳,柔声道:“她是不是同你说,我处处为难那位秦姑娘,我带来的丫鬟也处处打压那位碎月姑娘,秦姑娘心善不同我计较这些,她却为自家小姐不平?” 宋柳惊愕的抬起头,似乎对谢晚棠猜的几乎一字不差而感到震惊。 震惊过后,青年又露出了狐疑的神情,似乎是不太明白谢晚棠为什么能够知晓的清清楚楚,是否是真的做过这些事情,亦或是安排了人在暗地里监视秦素妙主仆。 面对青年的狐疑,谢晚棠几乎算得上是面无表情。 这招林淳儿都不知道用过多少次了,她早就见怪不怪了……如今宅斗剧里面只剩下这一招了么,除了口头上说说栽赃陷害什么的,难道已经没有别的招数了么。 谢晚棠叹了口气:“你认识那位秦姑娘那么久了,该是知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同你说太多,你也……未必能够信我,所以我不同你说什么,但我的确没有做过那些事情。” 宋柳犹豫片刻:“我……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你。” 第一百二十六章:郭公子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姑娘——” 疏影远远便瞧见谢晚棠同一位将士站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话,只见那将士神情有异,似乎是带着几分为难之色。谢晚棠背对着她,疏影瞧不见她脸上的神情,心中甚是担忧。 看了一眼手中的茶点,疏影将茶点交给一旁的婢子,示意人先走之后才施施然走了过去。 疏影缓步走到谢晚棠身后,语气温和:“姑娘,您在这里做什么?江少将军在寻您。”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那将士,上前揽住谢晚棠的手臂,视线状似不经意同那见着她之后神情有片刻僵硬的宋柳,不由得含着警告之色在其身上停留了片刻。 宋柳莫名其妙接收到疏影不悦的神情,心头不由得紧了紧。 他暗自握紧了拳头,缓和了语气,平静道:“既然将军在寻谢姑娘,那么属下便不多打扰了,若是可以的话……属下过会儿再来寻谢姑娘,但是请姑娘莫要同……将军说。” 说罢,宋柳恢复成沉默的模样,朝着谢晚棠拱了拱手,大步转身而去。 疏影见状,微微蹙眉,谨慎询问道:“姑娘,那人是……?” “之前女扮男装混入军营之时,便是他诸多照顾我。”谢晚棠轻轻叹了口气,“如今军营之中多得是关于我的风言风语,也难免他心生疑惑,想寻我问个究竟。” 疏影心想这有什么可问,亦有什么可弄清楚的。 但她知晓谢晚棠向来重情义,便也没有多加阻拦。 待去寻过江暮行之后,谢晚棠果然又去寻了宋柳。 只是宋柳下午不在军营之中,只说派他出去采购去了。 谢晚棠寻了匹马儿,便寻了出去。 等她寻到宋柳的时候,宋柳恰好从一家店铺之中走出来。 远远望见谢晚棠的时候,宋柳脸上带着的为难纠结之色顿时变得有几分复杂,原本就缓慢的脚步变得越发沉重,只在原地看着靠近他的姑娘:“……谢姑娘。” “宋大哥,你也不必这般见外,唤我晚棠就是了。” 谢晚棠同他并肩而立,笑着道:“你还要去城东吧?这倒是同我第一次与你出门之时的路径相似,总归我下午也没什么事情,不妨同你一块去,反正对路也熟了些。” 宋柳随她往前走,语气仍旧犹犹豫豫的:“嗯……” 见状,谢晚棠就知晓他还是在为军营之中的风言风语而纠结,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嘴总是长在旁人身上的,除非变成了哑巴,否则你还能控制旁人说什么么?” “自己见过的,总是要比旁人同你说的要真。” “宋大哥,很多事情你需要相信的不是旁人,而是你自己。” 谢晚棠歪着头,指腹漫不经心的卷着自己的长发,视线坦然的落在前方的青石板上。 通往城东这条小路最是幽静,偏僻而又清幽。 路边横斜了一颗参天古树,枯叶沿着小路慢悠悠的飘飞了下来。 宋柳听着身侧姑娘说话,身子有片刻的僵硬,他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在对方身上,总觉得对方发现了什么,然见姑娘面色无异,又勉强笑了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二人越加靠近参天古树,宋柳的心情就越发的沉重。 便是在二人即将要走过那颗古树后,谢晚棠的步伐未曾停歇,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宋柳心头一紧,狠下心抬起手劈在了姑娘的肩膀上。 谢晚棠浑然不觉他的动作一般,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 “抱歉……谢姑娘。”宋柳低声道,“秦姑娘对我有恩,我实在不能……” “人都昏过去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旁里响起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郭公子大大咧咧的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昏倒在地上的姑娘,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侍卫上前将姑娘架起来带走:“做的不错嘛,人我带走了,接下来就没你事儿了。” 见几个侍卫轻轻松松就将谢晚棠架起,宋柳下意识的往前一步想要阻拦。 他走了一步,又硬生生的顿住,声音僵硬道:“这是为了秦姑娘……你莫要伤害她。” “行了,我们都知晓秦姑娘心善,本公子心里有数,自然不会做什么让她心中愧疚的事情,只是后头的事情由本公子处理就是了,你且莫露了什么不该露的马脚。” 眼看着那几个人架着谢晚棠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宋柳狠心扭过头。 他不去看十分得意的郭公子,只是僵硬着身子原路返回。 郭公子等人一路将谢晚棠左右拐进了一座荒废的古庙,随便将姑娘丢在了地上。 “先绑起来,再寻个人贩子来,将她发卖掉了就是,秦姑娘见不着她自然就受不着委屈了,而她之后怎么样那就是她自己的造化了,不算得本公子伤害了她,啧,本公子真聪明。”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忍不住低声道:“少爷,这姑娘来头挺大的……” “就是,属下瞧着她有十几个婢女伺候着呢……” 郭公子闻言,顿时就不悦起来:“怕什么怕!这里是恒城!难道她在恒城还能只手遮天不成?不过是婢女多了些罢了,本公子愿意的话也能收几十个婢女伺候!” 见郭公子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众侍卫心底到底还有几分顾虑。 毕竟郭公子是郭府的独子,自从郭大公子因为守卫恒城丢了性命之后,即便是诸位将军对待郭公子也是诸多忍让,唯恐断了郭家的后……可那是郭公子,不是他们这些下人。 等了半晌还没有等到众侍卫反应,郭公子不耐烦的转过头,见众人仍是犹豫的模样,不由得一怒,将手中折扇一丢,朝着谢晚棠而去:“一群废物!本公子亲自动手!” 他拿起地上的绳子,手还没有碰到昏迷的姑娘,却见对方眼眸一颤。 谢晚棠旋即幽幽醒转。 郭公子被唬了一跳,下意识的顿了顿,便见姑娘睁大双眸。 她的视线惊愕的落在他们身上,旋即露出了慌张的神情,怯生生的往后退。 水蓝色衣裙的姑娘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她眨了眨眼睛,委屈道,“你们若是、若是欺负我的话,暮行哥哥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郭公子顿时心生不悦,将绳子一丢,冷哼一声:“江暮行如何不放过本公子?” “他连知都不知晓是本公子将你绑走了,你还指望他对付本公子?” “你、你是同暮行哥哥有仇才要绑我的么?” 姑娘持续柔柔弱弱:“你、你若是有仇只管去寻暮行哥哥,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晚棠生的好看,委屈起来亦十分令人心动,然听多了姑娘哭泣也会觉得有几分烦闷。 郭公子听她左一个暮行哥哥,右一个暮行哥哥,心中更是不满。 他冷哼道:“本公子同江暮行自然是有过节的,但是本公子绑你自然是因为你有过错,难道你以为江暮行便是万能的?什么都能替你解决了?他瞎,本公子可不瞎!”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谢晚棠睁大眼睛,像是不可置信,“你是因为秦素妙?!” 她像是突然生了气,微微蹙眉道:“她有哪里好?!你为什么要为了她绑我?!” “她自然是哪里都好,比你要好上千千万万!” 郭公子见谢晚棠生了气,忽而便觉得心中痛快万分:“你平日里欺负她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也有今日?哼,她那样温和的人,你都要为难于她,可不就是为了江暮行。” 哭哭啼啼的姑娘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终于转到了正题上。 她面上仍是不服气:“你、你听谁说的?我从来不曾欺负过秦素妙,旁人总是胡言乱语的,你都那么大一个人了,难道只听旁人说一说就全都信了?!简直太小孩子了!” “你说谁小孩子气?!” 郭公子怒道:“本公子哪里是道听途说?!” “你处处为难秦姑娘,教她在人前下不了台,还让她在病中为你做事做饭伺候于你,怎么?你是个小姐,她就不是个小姐了?你还放任你的丫鬟刁难她,给她下毒算计她!” “这些都是秦姑娘的贴身丫鬟碎月亲口告诉本公子的!” “碎月那小娘子照顾秦姑娘十几年了,几乎是形影不离,若是秦姑娘还会对谁说这些烦闷事,势必只会对那小娘子说,若不是本公子拦下来了,还不知晓你如此狠恶!” “也不知晓你到底为何如此心狠手辣,非要如此欺负她这样一个柔弱姑娘!” 郭公子越说越气,只道:“也就只有秦姑娘心善,才会处处忍让你,半点苦闷委屈都不愿意告诉旁人,只会自己受委屈,可你呢?你非但不感激她,还如此针对于她!” 谢晚棠平静的看着激动的郭公子:“我有什么非要针对她的理由?” “还能为什么!为了江暮行,你知晓她对江暮行不一般,你心中妒恨!” 郭公子义正言辞:“全都是因为江暮行!你才会如此欺负秦姑娘!” “你就莫要狡辩了,有碎月姑娘这个证人,本公子不会被你给欺骗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将计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谢晚棠委实没有想到这个郭公子这般好套话。 她面上没有露出半分笑意,只是仓皇无助的低下了头,似乎极为难过的模样:“她说的难道就能够相信么?万一是她在哄骗你呢,我从未欺负过秦素妙,你为何——”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都是她们骗你的呢,我从未、从未如此欺负过她。” 谢晚棠咬唇哽咽着:“你仔细想一想,你说碎月姑娘同秦素妙向来形影不离,如何恰好她单独出府就让你给碰见了呢?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算计的,你可莫要上了她人的当。” 闻言,郭公子面上露出了愤愤然之色,痛斥道:“枉恒城百姓都说你心地善良!” “可是没想到你却是这种挑拨离间的小人!秦姑娘在恒城那么多年,一向是受到百姓爱戴,只有你这种算计她的小人才会说出这种话来,碎月小娘子是秦姑娘的心腹,她如此温和可爱,怎么会做出你说的那些事情,哄骗于我做什么?” “你莫要以为秦姑娘不待见本公子,本公子就会受你挑拨!” 闻言郭公子言辞凿凿,谢晚棠心中想笑,想着原来你也知晓自己不受待见。 她只是垂泪道:“我同暮行哥哥两情相悦,既然秦姑娘对暮行哥哥并无此意,那我又为何要为难于她?欺负她于我有什么好处?碎月姑娘随口一说,你便如此欺负于我……” “行了行了,碎月小娘子同我说的清清楚楚,这其中必然不可能有什么误会的。” 郭公子却是不耐烦的打断了谢晚棠的话语,轻哼一声:“行了,本公子不想再听你诋毁秦姑娘了,碎月小娘子说的话绝不可能作假,本公子同你说了那么多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 郭公子错开折扇,轻哼一声。 “瞧在你生有几分姿色的份上,本公子也不会对你太差,会为你寻个好去处的。” 见郭公子一脸得意洋洋,谢晚棠深知他也就知晓那么多了,再多套些什么话也套不出什么太有用的东西,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边摇着头一边询问:“哦?什么好去处?” 她敛去了面上的楚楚可怜之色,神情便有几分漫不经心。 郭公子见她忽而一点都不害怕了,不由得心中狐疑,故作深沉道:“我要将你发卖出去,发卖到很远很偏僻的地方,将你买到窑子里面去,你——” “你方才说,你要干什么?” 郭公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面前的姑娘半垂着眼眸,视线懒洋洋的落在不远处,像是完全没有听他说话一般,与此同时青年的身后响起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同郭公子面对面站着的几个侍卫齐齐的抬起了头,僵硬着看向郭公子身后。 他们脸上的神情有几分恐惧,努力将自己的声音平缓下来:“公、公子……” 郭公子心头浮现出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了身后—— 整齐而熟悉的将士们整整齐齐的站在门口,将破庙齐齐的围了起来。为首的两个人冷着眼看着他们,俊朗的青年懒洋洋的瞧着他们,倒是另一位姑娘沉着脸,仿佛要掐死他们一般。 郭公子顿时双脚一软,下意识的往旁边退开一步:“秦、秦将军……” 他不认得宋遇,但是却认得秦素妙的姐姐——镇守在恒城的秦将军。 “姑娘!” 跟随着宋遇而来的疏影横斜见谢晚棠安全了,不由得松了口气,齐齐的奔了过来,越过郭公子几人,连忙蹲上前将谢晚棠扶起来,担忧道:“姑娘,奴婢扶您起来,可摔疼了?” 横斜伸手拍了拍谢晚棠身上的灰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郭公子。 她故意提高声音嘟囔道:“若是让将军知晓了,肯定直接是一刀将这贼人砍死了。” 郭公子白着脸色,却不怕她一个小丫鬟。 “你倒是让江暮行来,本公子就不信他敢!” “奴婢说的可不是江少将军,”横斜见谢晚棠的手肘摔青了一块,不由得心疼而生气,冷声道,“奴婢说的是我们将军——镇国公谢家,你敢这般冒犯我们姑娘,便等死吧!” 郭公子脸色苍白,张嘴还想询问些什么,便闻见宋遇开了口。 青年转过头同秦将军说话:“本王来恒城也有好几日了,怎么不知晓附近有窑子呢?” “……此事,我定会给王爷,谢姑娘一个交代。” 秦将军脸色铁青,紧握长剑,视线牢牢地盯着郭公子。 “劳烦郭公子移驾,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清楚。” 见方才还意气风发的郭公子苍白着一张脸,握着扇子的手还在不住的发抖,宋遇“啧啧”了两声,悠闲的看向走过来的谢晚棠:“虽然但是吧,这法子还挺不错的。” 谢晚棠“唔”了一声,并未说话。 一个时辰前宋柳找过她之后,谢晚棠转头就去找了宋遇。 此次恒城告捷,江暮行再来恒城的可能性便很低很低,依照秦素妙的性格,必然不可能就这样放弃,想必肯定会再做些打算才是,但是也不排除谢晚棠猜错的可能性。 她想的很清楚,秦素妙要是收手的话,她也就不同她计较了。 要是秦素妙依旧不打算放弃,还敢算计到她头顶上,那也怪不得她了。 宋柳来找她的时候,谢晚棠最初并未想太多,直到宋柳提到了碎月。 早不同宋柳说晚不同宋柳说,偏偏要挑在她们准备离开的时候走,谢晚棠再愚笨也猜得出其中大概是要针对她做些什么事情了……但是宋柳会帮秦素妙,她着实有些没想到。 宋柳为人憨厚,即便要帮秦素妙做坏事也基本上写在了脸上。 满脸的犹豫为难纠结等诸多情绪交杂。 她当时便猜出来宋柳只怕要被秦素妙主仆二人利用了。 但纠结要利用宋柳来对她做些什么,谢晚棠也猜不出来那么多,然她明白,只要她同江暮行黏在一处,那么即便秦素妙有通天本事,也拿她完全没办法。 谢晚棠偏偏就不想继续背黑锅了。 同江暮行闲聊了几句,她借口说想在走之前,在恒城多逛上一逛,便转头去寻了宋遇,让宋遇暗中安排人悄无声息的跟踪她,看看宋柳打算要动什么手脚。 宋遇自然一口答应下来,还贴心的将秦将军寻了过来。 ****** 郭公子那边东窗事发,远在军营之中的秦素妙二人自然不知晓。 “小姐,小心些。” 碎月正陪着秦素妙在将方才刚刚做好小糕点装进食盒之中,她吩咐将糕点装进油纸包中,然后由秦素妙将小糕点置于食盒之中,摆出一朵花儿的形状。 二人正在忙碌之中,秦素妙手一抖,将一个糕点掉落在了地上。 秦素妙微微一怔,低头看向滚在自己脚边的精致糕点,神情有几分恍惚。 碎月低下身子将那糕点捡起来,随手丢到了一旁,抬起头便见秦素妙神情不对。 她不由得担忧的上前扶住秦素妙,询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秦素妙微微蹙眉,闭上眼眸微微呼吸,“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她睁开眼睛,转头看向碎月,认真询问道:“你都按照我说的去做了么?” “奴婢都按照小姐说的做了,不管是宋大哥还是郭公子,都是一口答应了呢。” 提起此事,碎月便不由得弯眸笑道:“宋大哥虽然还有几分犹豫,但是奴婢一哭他就立刻着急的答应了,还有郭公子,还主动提出要将那谢——那人主动解决掉呢。” 说起解决二字,她半点异色都没有。 “奴婢方才都去查过了,江少将军还在军营之中呢,但是谢晚棠已经不在军营之中了,宋大哥也不会,想必小姐的计划已经成功啦。” 碎月喜滋滋道。 “恰好将军一个人在营中主事,小姐去送些糕点,要抓紧机会同将军表明心迹才是。” 秦素妙看着她将食盒合拢,指腹摸了摸盒子上的花纹,神情有几分暗淡。 她摇了摇头:“此事……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只要计划生效便可。” “江大哥不会这般容易就移情别恋的,但只要她在恒城失踪,江大哥就不会那么着急离开,必然要留在此处寻找她的踪迹,那时候……我就有更多的时间了。” 碎月点了点头:“小姐一向聪明。” “但是小姐不可再像是往日那般藏着掖着啦,否则将军只怕仍旧觉察不到。” 秦素妙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我并不是不明白,但……” 闻见营帐外急匆匆的脚步声,主仆二人对视一眼,迅速结束了话题。 秦素妙转头,看向掀开帘子走进来的秦将军,便柔柔一笑。 “姐姐,你来的正好——” 一向见到妹妹便十分温和而又友善的秦将军此刻脸色铁青,紧握佩剑走了过来。她沉默的凝视着自己的妹妹,紧紧抿住唇角,走上前伸手,猛然一巴掌甩了过来。 “素妙,你当真——令我失望!” 第一百二十八章:姐妹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你说都到这个份上了,还能怎么逆转?” “我瞅着那什么秦姑娘挺像个正常人的啊,应该比林淳儿好沟通吧?” 自从接受过穿越这个设定,再接触过宋岸跟林淳儿这俩男女主后。 宋遇对于“正常人”的水准已经降下了一大截,甚至很快摒弃传说之中那种端庄典雅的皇后人设,觉得每天担忧他脑阔是不是秃了的他娘亲都十分之正常。 秦素妙这种栽赃陷害的小把戏在他看来都算是正常恶毒女配的操作而已。 宋遇同谢晚棠往前走,瞅着前方的秦将军背影,压低声音跟自家战友嘀嘀咕咕。 “我观察过了,这边的人基本上全都是正常人,除了这个秦将军吧,看着还是挺护短的,但瞅着也是个挺正直的姑娘,所以她自己的妹妹还是她自己来处置比较好,你没意见吧?” 谢晚棠摇了摇头:“没什么意见,其他人都可以交给她处置,反正我们也不会来了。” 前面的秦将军身披白色铠甲,精致的长剑悬在腰间,剑柄上的流苏是秦素妙亲手做的,正随着她的动作欢快的摆动着,丝毫不知晓自己的主人接下来要面临怎么样的状况。 秦将军的脊背崩的挺直,向来稳健的步伐却透着几分慌乱。 连带着背影也无端端的透出了些许沉重。 宋遇看了片刻,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你说江暮行造不造孽。” “……虽然但是,你这个受害者有罪论我就很不赞同。” 闻言,宋遇白了她一眼,语气深沉道:“你看秦将军万事都好,就是太宠她那个妹妹了……就,她其实还挺相信秦素妙的,我最开始找她的时候,她真的一副恨不得砍死我的样子。” 偷偷瞅了一眼前面没有回头看的人,宋遇压低声音给她比划:“就是那种,看我仿佛在看什么污蔑她妹妹清白的登徒子,只要我再多说一句她就可以当场把我就地正法。” “啧啧啧,也多亏我想到了,单凭我们俩说话她肯定不信,我干脆就带过去了。” “不过这计谋也太小孩子气了,都不怎么经得起推敲。” 同人询问过秦素妙的位置之后,秦将军掉转方向便朝着伙房而去。 宋遇跟谢晚棠没有跟太久,见她撩开伙房帘子入内便齐齐停在了门口。 帘子被撩开的瞬间,二人望见了里头秦素妙抬起的头,笑靥如花。 那素白的帘子很快就落了下去,遮去了里头的情景,旋即便响起了极其清脆的巴掌声。 宋遇跟谢晚棠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 “您、您做什么——!” 碎月呆了一瞬间,连忙冲出来拦在秦素妙面前,慌慌张张的看向秦将军。 “您、您怎么对小姐动手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迎上了秦将军怒气冲冲的眼眸,碎月被唬的往后退了一步,却仍旧护在秦素妙面前,强迫自己鼓起勇气质问您:“小姐、小姐的身子还在调养,您、您怎么能对小姐动手呢。” 脸颊火辣辣的疼痛,秦素妙的头还偏向着另一边。 她微微一怔,这才抬起手放在了脸颊火辣处,似乎是未曾从这件事情上缓过来。 秦素妙的手置于脸颊旁,缓缓转过头,看向了满脸怒意的秦将军,极其温和道:“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从未打过我,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你听旁人胡说了些什么?” 她不哭不闹的,只是一双眸色泛着浅淡的雾气。 秦将军看着自己的妹妹,神情恍惚了一下,心中惊疑不定,然思及方才郭公子同她交代的事情,她硬下心肠,平静道:“正因为我从未打过你,才将你养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爹娘去世的早,你一直懂事乖巧,却……我这个姐姐都看不透你了。” 听出了秦将军语气中的极度失望,秦素妙心头的不安感越发强烈。 碎月则是哭着跪了下去,哽咽道:“您是不是听旁人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小姐她是您一手养大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您最是清楚才是,怎就信了旁人的话呢?!” 秦将军冷淡的看了一眼哭泣的碎月:“哦?那我也听听你说的话。” “你前几日同郭家的小公子都说了些什么话呢,那些话中孰真孰假,是你自己想说的,还是素妙吩咐你去说的呢,若是你自己去的,你又是为何去说那些挑拨的话呢。” 秦将军的嗓音一向严肃,沉下脸时便更加骇人。 闻言,碎月的身子僵了一下,在秦将军冷峻的目光之下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竟然慌慌张张的移开了视线:“不、不是小姐吩咐的,是奴——不是、不是,奴婢没有同郭公子说什么!” 丫鬟语气之中的慌乱之意太过明显,秦素妙不由得垂眸看了眼碎月的背影。 她垂着眼眸:“姐姐,碎月只是个小丫鬟罢了,你何必吓唬她。” 听见了秦素妙的声音,碎月仿佛找回了主心骨一般,定了定心神,俯下身子解释道:“那日是奴婢出门取药,碰见了郭公子,郭公子问起小姐的近况,奴婢才、才多说了几句。” “多说了几句?”秦将军反问道,“你何止是多说了几句,怕是多生了几句吧?” “谢姑娘每日同江兄同进同出,我怎么不知晓她什么时候逼迫素妙给她做饭?我整日都去瞧素妙,总是同她一道用饭,我怎么不知晓哪日她的饭菜中被动了手脚呢?” “我怎么不知晓谢姑娘处处欺负素妙,教她为自己为奴为婢呢?” 秦将军越说越生气,声音免不得也开始提高:“还为的江兄?素妙,早些年,前些年,甚至于此处江兄来恒城那几日,我都问过你是不是心悦江兄,你处处同我说是误会。” “可是如今碎月却说你们之间的怨恨皆由江兄而起?!” “你是我一手养大的,碎月也是从小就服侍你的,她向来只听你的话,事事若无你的吩咐,从不敢多加逾越,如今哪来的胆子自己跑去同郭家的小公子说这些?” 秦素妙垂着眼眸,终于知晓心底的那份不安来源于何处。 碎月身子微微颤抖,强撑着解释:“是、是奴婢——” “人如今都被我押回来了,郭家的小公子什么都招了,包括宋柳在内的人都将事情说的清清楚楚,谢姑娘大度,不欲计较,可是我却不能不给人家一个交代。” 碎月闻言,顿时脸色苍白:“您不能、不能冤枉小姐!!” “这些事真的都是奴婢一人所为,奴婢就是、就是看不惯那谢晚棠罢了!” “小姐对此事全然不知情,您莫、莫要冤枉了小姐!” 隔着一层帘子,碎月的哭泣声格外凄凉。 宋遇“啧”了一声,同她道:“人还是挺忠心的……我发现虽然主子都挺妖魔鬼怪的,但是大部分人的丫鬟都挺忠心的,就是可惜了,跟错了主子。” 谢晚棠没有说话,便感受自己的肩膀被人揽住了。 青年不动声色的挽住谢晚棠,将她同宋遇之间的距离拉开一小截,十分自然的插入到二人中间,语气平静道:“一日寻不见你,你们去做什么了?” 宋遇:“啧。” 秦素妙微微垂着头,看碎月颤抖不已的模样,只觉得有几分可笑。 她敛去眼底多余的情绪,调整了心神后便准备同秦将军周旋,然才刚刚抬起头,她便听见了外头传来宋遇的声音,随后又传来了江暮行的声音—— 营帐伙房的帘子是顶上垂下了一半,便能瞧见外头的情景。 秦素妙的视线落在了外面的三个人身上。 她看不见她们的表情,但是能够瞧见玄色下衣的宋遇站的漫不经心,而素白下摆的青年则同那水蓝色衣裙的姑娘站在了一处,衣角之间毫无间隙,亲密的纠缠在了一处。 那素白衣角上的花纹如此精致,她只一眼就认出来是属于谁的。 那股不安在一瞬间尽数消弭,秦素妙的心神稳了下来。 与此同时深深席卷上心头的则是深沉而又令人透不过气来的无力感。 秦素妙缓缓放下了手,平静的抬起头同秦将军对视:“姐姐,原来你都知道了。” “其实我一直不承认的话,姐姐你到最后一定也是会相信我的,可是我不想再那样了,我假装对江大哥毫不在意……假装了几乎整整六年,才换来如今一个自然接触的局面。” “可是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江大哥就……对她上心了呢。” 秦素妙难过而又迷茫:“我同你说了又如何,即便我同你说了,难道你便会帮我么?可是江大哥若是早知晓我喜欢他,他就不会让我料理将军府的事情了,也不会同我说话。” “那些喜欢江大哥的姑娘……他一个二个都没有给过好脸色。” 秦素妙弯眸,视线仍旧固执的停留在外头的那截衣角上。 仿佛希望他们能够在下一秒便可以分开一般。 “姐姐,素妙害怕,素妙不想同江大哥那般疏远。” 第一百二十九章:结局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谢晚棠忍不住叹了口气。 刚要伸手拍拍谢晚棠的宋遇才刚刚抬起一只手,视线同江暮行不动声色看过来的目光相撞上,青年面露几分窘迫色,伸出去的手在半空画了一个弧,落在了自己的唇边。 宋遇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吸引二人的注意力:“走吧,我们进去吧。” 其实他们方才都笃定了秦素妙一定还会再继续胡说八道瞎扯一通。 他们都做好进去同秦素妙对峙的准备了,万万没想到姑娘却自己承认了。 宋遇百思不得其解,转头瞅了一眼正在把玩谢晚棠青丝的江暮行一眼便顿时明白了过来,只是心中对这俩给他强行喂狗粮的人冷笑了两声,率先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营帐内只有秦素妙主仆二人外加一个秦将军。 秦将军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三个人,视线从江暮行身上掠过,并未说话。 她心里其实是很复杂的:秦素妙是她一手带大的,一向很懂事,万事都有分寸,是以秦将军一直都觉得十分亏欠自己的妹妹,当初察觉秦素妙对江暮行格外在意时,她亦动了几分做媒的心思,毕竟江暮行的人品她信得过,但……秦素妙自己拒绝了。 秦素妙坦然说自己对江暮行并无此意,也请秦将军莫要在人前提及此事。 秦将军照做了,之后发觉秦素妙果然对江暮行保持了些许距离,不如往日那般关怀。 林淳儿来时她亦因为林淳儿处处污蔑秦素妙而深觉不喜,然秦素妙自己不在意,且处处礼让林淳儿,秦将军便觉得秦素妙实在是太过于心善……直到宋遇今日来找她。 即便对方是个王爷,然听他口中诉说的秦素妙却仿佛不是自己的妹妹一样。 秦将军怒火中烧,完全不顾念什么礼法尊卑,只是口口声声同宋遇保证,秦素妙一定不是那样的人,然后她被宋遇带到了破庙,听着里面发生的事情……满脑子都很是恍惚。 即便是碎月所为,即便是郭家的公子亲口所说,秦将军其实也并未全信。 她质问秦素妙,也是想让自己的妹妹亲口否认,再将事情一一理清。 可是秦素妙承认了。 秦将军顿时五味交杂,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到底了不了解自己的妹妹。 秦素妙见秦将军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般,脸色有些难看,心头不由得浮出了几分委屈。她望着入内的几个人,眼泪在眼中打转,却仍旧同秦将军笑道:“姐姐,你的确应该对我很失望的,我并不是……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其实我一点都不好。” “你觉得好的那个妹妹,其实都是我装出来的。” 秦将军沉默着看着秦素妙,仍旧一语不发。 宋遇看了片刻,平静道:“那你不否认是你寻人去设计棠棠的了?” “你们都将人捉到了,不是都笃定了是我,才来寻我的么。”秦素妙平静的看向几人,语气轻松起来,“是呀,就是我让碎月去同郭公子说谢晚棠欺负我,让他替我出气的。” 闻言,碎月睁大了眼睛,急急道:“小姐说的都是气话!是——” “碎月,不必如此替我遮掩了,我累了。” 秦素妙疲惫的打断碎月的话语,视线落在江暮行淡然的神情上,又落在同他并肩而立的谢晚棠身上,巨大的空虚感忽而席卷,将她整个人淹没,险些快要透不过气来。 秦素妙询问道:“若是……我早些时候就同你表明心意了,那会不会有些不一样?” 她的视线执拗的落在了江暮行身上:“江大哥。” 江暮行立在谢晚棠身侧,指腹摩挲着姑娘的长发,闻言缓缓放下了手,平静的同秦素妙对视,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半分波动:“并无什么不一样,我对你从无他意。” “可是、可是你曾经不是这样的呀——” 秦素妙微微睁大眼睛,几乎要落下泪来:“你初至恒城,因受伤而躺了好几日,那时候恒城内乱,只有我有空去照顾你,我坐在床边,你抓着我的手同我说话……” 她哽咽着:“你那时的语气很是温柔,分明是你受伤,可你却在安抚我不要怕。” “难道你都……不记得了么?虽然只有那一次,但是你对我……” “那日你穿了件水蓝色的裙子,”江暮行平静的打断了秦素妙的哽咽,脸上没什么情绪,“晚晚最爱穿水蓝色,那日我将你错认成了她,但我一直记得这件事,清醒后便同你解释了。” ——抱歉,秦姑娘,我认错了人,并非有意冒犯。 ——男女有别,秦姑娘不必照料我,琐事自有严绪,劳烦。 青年冷淡而疏离的语气犹在耳畔,秦素妙怔怔的看着江暮行,一时之间失了言语。 她其实都记得的。 那日江暮行错认了人,但很快就清醒过来,同她解释又道歉。 之后便吩咐人莫要再放姑娘来伺候他,免得多生什么事端——她一直都记得那日的事情,所以自那日开始,她便开始喜欢穿水蓝色一般的素雅长裙,像是那日一般温婉。 她一直都以为,总有一日她可以替代掉江暮行心目中的那个人的。 秦素妙怔怔然的看着江暮行,喃喃道:“所以……这些年你既不知晓我的心意。” “也对我……从来没有别的心意是么?” 江暮行清淡而又决绝:“是,从未。” 闻言,秦素妙险些站不稳,下意识的往后跌了两步,稳稳地扶住了身后的桌子,稳住了自己的身子,唯有碎月惊慌喊了一声扶住她的双腿,秦将军虽面露担忧但并未上前。 秦素妙稍加缓和,这才低声询问道:“那你……” 她只问出这两个字,便旁的什么都问不出话了,声音哽咽在喉中,秦素妙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唇畔有了笑意:“林姑娘并未伤我,那日是我主动撞到她手中匕首上的。” “那匕首是我给她的,我骗她是给她防身的,实际上是我用来陷害她的。” “她那么愚笨,我说什么她都信,那般的好哄骗……你们也都相信了我的话。” 秦素妙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些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温柔的看着众人,完全无视于碎月惊恐的神情:“我原本是打算就这样陷害她,等到你们都信了之后,便说服你们将她放了,莫要于她太过为难,但是谢姑娘出现了。” 秦素妙转头看向谢晚棠,弯眸笑了一声:“谢姑娘女扮男装来时,我也曾经故意在她面前说我同江大哥多么亲密,还算计宋大哥请她出去,亲眼看江大哥护我的那一场戏。” “然后我以为谢姑娘就会那么离开了。” “但是我没想到她会同江大哥一起回来,还……谢姑娘的婢女都很是了不得,我本来是想在你们负责伙食时做些手脚,可是都寻过两三次了,却没有一次出事的,你们的确了不得。” 秦素妙顿了顿,再是轻轻笑了一声:“我没有别的法子了。” “她身侧日日有那么多的丫鬟,又时不时同江大哥,亦或者是七王爷厮混在一处,我没有别的法子可以……可以同她比较了,所以我想着,只要谢姑娘消失就好了。” 宋遇:“……我们是正大光明交谈,莫要乱用什么厮混。” 江暮行抬眸,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手缓缓握成拳头,秦将军失望的看着秦素妙:“我从未……” “素妙,我从未想过,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若是喜欢江暮行,只管大大方方去争去说就是,而不是用这种手段来——我从未教你用这种手段来陷害人,污蔑人,若是爹娘得知的话,对你也会很失望的!” 秦素妙闭了闭眼睛:“姐姐,我从未想要害她们的性命!” “即便今日郭公子真的成功了,我也会暗中吩咐人在半路救下谢姑娘,然后将她送去别的地方……我只想让她能够走的远远地,离江大哥远一些就好了,再多给我些时间。” “姐姐,我从小到大,从未奢望过什么东西,可唯有这一次,我想争取。” “可你们为什么都要用这样失望的眼神看着我呢……明明我没有做什么坏事。” 秦素妙见秦将军越发疲惫,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你瞧,有些人生来就比我们要幸运,我们在恒城日日担忧,唯恐哪日成了弃子,可是有些人却生来富裕,不必在意这些。” “有些东西你想要,却始终无法得到,你自己谋算,可却总有人说你错了。” 秦素妙闭上了眼睛,哽咽道:“这实在是太难了。” 秦将军闻见她说的话,心头大震,伸手便高高扬起想要再扇秦素妙一巴掌,然见她泪流满面,这一巴掌实在是扇不下去,不由得一巴掌拍在了一旁。 “江兄,谢姑娘,是我教养无方,你们想要如何处置我都没有意见。” 秦将军朝着二人缓缓弯下了身子,语气平静。 “只求能看在我为大宋出生入死的份上……从轻发落。” 秦素妙闭上了眼睛,淡然道:“是生是死,只管冲我来就是。” “我都不在乎。” 第一百三十章:离开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是生是死,只管冲我来就是。” “我都不在乎。” 面对秦将军的恳求以及宋遇不大友善的目光,当事人秦素妙则显得无比淡定。 沉默许久的谢晚棠平静道:“你不在乎你自己的生死,那你也不在乎你姐姐么?” 闻言,秦素妙淡定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缝,然也只是一瞬间。 她轻轻的笑了起来,语气含着几丝讥讽:“怎么?我姐姐为国为民,驻守恒城从未出过任何差错,甚至几日险些殉城而去,难道便因为我的事情,谢小姐便要迁怒于我姐姐么?” “江大哥同我姐姐共事那么多年,该是知晓我姐姐的为人才是。” “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我姐姐丝毫不知情,否则早就该主动将我送与自首。” 秦素妙含笑望着谢晚棠,又转眸看了一眼江暮行,唇畔的笑意便带着丝丝苦涩。 “还是说,谢小姐只处罚我还觉得不够,要迁怒我姐姐才觉得解气,而江大哥分明知晓我姐姐的为人,却也要学那周幽王,为博谢小姐欢心而要将我姐姐一并处置?” 耐心的听秦素妙说完之后,谢晚棠便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丝毫没有被秦素妙激怒,仍旧平静道:“你口口声声说你一人顶罪,瞧着是在乎你姐姐,可是却从未想过她同你相依为命,若是失去了身为最后一点血脉的你,她又该如何?” 秦素妙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秦将军。 沉默不语的将军仍旧站在她的身前,一言不发的看着谢晚棠,只是眼眶到底有些红。 “是生是死只管宠着你来,倒是说的很是轻松,但你可曾想过你真的死去了,而你姐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失去你,然后日日夜夜因未能保护你而痛苦,她日后又该如何活下去?” 谢晚棠平静的看着她:“日后偌大的秦府,却再也没有人在等她回家了。” “你觉得你轻描淡写一句话说这些都是你做的,能抵得了你姐姐的丧亲之痛么?” “你觉得你像个英雄一般将所有事情都认了,认得很是痛痛快快,”谢晚棠看着怔住的秦素妙,“可最后却让你姐姐来承受这种痛楚,来替你受这后果,你可曾为她想过?” 谢晚棠说完,平静的看向了秦将军,朝着她点了点头:“先告辞了。” 说罢,她拉着江暮行同宋遇便走了出去,将场地留给秦家姐妹。 掀开帘子后,宋遇便舒了口气,也顾不得身侧有个江暮行,压低声音同谢晚棠说:“我方才就觉得里头压抑的很……你们两个有想好怎么处置秦素妙么?” 其实秦素妙罪不至死,方才说重了些也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罢了。 宋遇却也觉得不能就那么放过对方,迟早要给一个教训。 “没事,同我们关系不大了,日后江暮行也不会再来恒城了。” 谢晚棠垂着眼眸,即便出了营帐仍旧是一副情绪不高的模样:“将她交给秦将军就是,秦将军自然会好好管她的,她总不至于再跟着我们去了京中……其实也没关系。” “有些人总是喜欢撞南墙,有些人却撞了南墙也不愿意回头的。” 谢晚棠轻轻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 察觉出姑娘语气之中的低落,宋遇的脚步顿了顿,鬼使神差的看向了江暮行,却见青年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凝视着谢晚棠,似乎在思量着什么东西。 并未接收到宋遇求救信息的江暮行伸手摸了摸谢晚棠的脑袋。 他的语气极度宠溺:“你来恒城还没有好好游玩过,总归还是有几日时间的,东西交给下人收拾就是,我带你出去走走——去骑会儿马,有处风景很是好看,怎么样?” 谢晚棠“唔”了一声,还没有回答。 江暮行已经牵起她的手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再度被丢在后头的宋遇站在原地,“啧”了一声:“又给老子吃狗粮。” 他轻哼一声,甩了甩自己的衣袖:“秀恩爱死得快,多大点事儿,老子去看小七去了。” ****** 江暮行等人离开恒城那一日,唯有秦将军过来相送,并未见着秦素妙。 之前秦素妙跟秦将军不知晓都聊了些什么,在她们离开恒城那几日便再也没有见过秦素妙了,连同秦素妙身边的碎月都不见了踪影,仿佛军营之中仿佛没有这两个人存在过。 秦将军曾经也来寻过谢晚棠,她们预备怎么处置秦素妙的。 然谢晚棠只是将秦素妙交给她全权处置,只要求离开那日请她莫要相送。 秦将军应了,便不会食言。 被疏影横斜扶着出来的小七仍旧蒙着面纱,露出一双有些怯生生的眼眸,不安的朝着车马走去,还小声道:“两位姐姐不必如此小心照顾我,我……我是个粗人,皮糙肉厚的。” “你身上有伤呢,莫要胡说。” 疏影扶着她走到了马车前,待横斜将帘子掀开后才扶着姑娘上去。 小七望见车马内很是宽敞,且里头被布置的十分柔软,里头基本上用软垫被褥铺了一车,还在里头准备了小案几,上头放置着些许香薰以及关着的食盒,传出浅淡的清香。 一瞧就是主子才有的出行待遇,小七不由得一怔。 她立在车马前,不愿意进去,语气十分惶恐:“我、我是不是走错了呀……” 疏影横斜自从见宋遇护着自家姑娘之后,便对宋遇也淡去了几分之前的不满,在谢晚棠的叮嘱下知晓小七虽然是宋遇捡回来的,但是却对宋遇有恩,为了救他险些丢了命。 最开始时她们虽然也嘀咕了好半晌宋遇怎么那么喜欢捡人。 如今几次相处下来,见小七并不像是林淳儿那般难以相处的性格,虽然不太懂京中礼仪,但是却十分懂分寸,每每不明白的东西便会同她们虚心请教,态度很是乖顺。 同小七接触下来,又在谢晚棠的叮嘱下,二人便也十分喜欢这个姑娘。 见她面上惶恐不安,横斜便抿唇笑道:“不要紧张,这是我们姑娘同七王爷特别吩咐的,到时候会有人坐在马车外的,你只管放松休息就是,睡一觉便就到京中啦。” “这可是七王爷特意重点吩咐的,你可莫要害怕才是。” 二人温声细语安抚了半晌小七,才将人不安情绪缓缓安抚下去。 将几人说笑的画面收入眼中,林淳儿站的老远,发呆似的望着那说说笑笑的几人,一时之间只觉得倍感不公的委屈感涌入了心头,让她难过的只想掉眼泪。 当年她明明也是以宋遇的救命恩人身份入了王府的。 可是疏影横斜就从未对她有过好脸色,甚至连带着府中人也势利眼对她不好。 林淳儿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不受两个人待见,可是那处处愚笨,做事笨拙的小七才能哄的二人同她谈笑,明明整日戴着面纱装模作样的……分明是哪里都比不上她的。 可是她却无处可说。 因为宋遇陪着小七养病,不愿意见她,江暮行整日很忙,没空见她。 而谢晚棠,她整日也不知晓在忙些什么,神出鬼没的—— 林淳儿却不愿意见她,唯恐见她一副胜利者的模样在自己面前炫耀。 “林姑娘,这东西搬去哪里呀?” 身后有侍卫搬着行李,匆匆奔过来询问她。 不等林淳儿开口,便有丫鬟笑着过来指路:“这位大哥随我来就是,那里便是林姑娘的马车。林姑娘,都已经准备好了,您稍后便先上车歇着吧,回京的路途还远着呢。” 最后一句却是对着林淳儿说的,她说完之后便甜甜一笑,领着人过去了。 林淳儿默不作声的望着小丫鬟的背影,顿觉得心情有些许苦涩。 她匆匆忙忙的瞒着宋遇宋岸奔来了恒城,只为了同江暮行好生相处罢了。 是以林淳儿身侧一个丫鬟都没有带,连方才负责照顾她的丫鬟都是谢晚棠的人,虽然说着是照顾她,可却处处都在监视着她,分明是不怀好心。 ——而连同回京,人马的安排都是江暮行严绪一辆,宋遇、谢晚、她同小七各一辆。 其余的丫鬟则大约七人一辆,瞧着是这样安排的,实则上宋遇同谢晚棠江暮行却是坐一辆车马的,唯有晚上入睡时众人才会各自分散着回自己的马车上去休息。 分明是将她排除在外,可是林淳儿却无处可诉苦。 她闭了闭眼睛,将心头的委屈咽了下去,转身走向了马车,不愿再继续看。 不远处的众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象。 谢晚棠等人同秦将军等人客气的告别了之后便打算上车离开。 宋遇是要坐车的,但是谢晚棠却是打算先同江暮行骑会儿马。 她见宋遇上了车马,便也动作轻松的翻身上马。 “谢姑娘。” 谢晚棠骑着马,转头望向了突然出声喊她的秦将军,而后者则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旋即拱手郑重的弯下身子拱手行了个礼:“山长水远,日后再见怕是难,但……多谢谢姑娘。” 马上的姑娘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扬鞭策马而去。 “山长水远,江湖再会,秦将军——” 姑娘的声音细软而娇柔,在山林之中仿佛一阵歌儿一般。 第一百三十一章:归途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所以——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慢条斯理的倒了杯茶水给自己,宋遇一手撩起袖子,一手缓慢的端起茶杯,忧愁的看向一旁闭眼小憩的谢晚棠:“老子真的不想回去,回去简直就像是又开启了噩梦模式。” “通关比OSS还得乘三。” “只要那么一想想,我就觉得回去好痛苦,不单单要面对宋岸那个憨憨,还要动不动去跟我那个便宜爹妈周旋之类的,我感觉自己已经开始秃头了,这真是太痛苦了。” 将清甜的桂花,蜜茶饮入腹中,宋遇忍不住唉声叹气。 “虽然恒城这里又小又不繁华的,每天除了睡觉发呆就无所事事的,但是我宁愿咸鱼,也不想回去过那么像是高考的生活……你看那么一对比,我就特别羡慕你这样咸鱼的。” 谢晚棠正趴在窗子旁,懒洋洋的欣赏着外头的风光。 闻言她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宋遇,又重新闭上眼睛继续趴着:“羡慕吧?那你继续羡慕着吧,姐姐不单单可以咸鱼可以睡到日上三竿,还可以每天就吃吃喝喝无无所事事的。” “哦对,”她猛然坐直了身子,弯眸补充道,“姐姐还有男朋友可以秀恩爱呢。” “你说你羡慕多正常呀,单身崽儿。” 宋遇顿时便觉得手中的蜜茶不香了,将脸一拉,“嘭”的一声拍在马车内的小案几上,冷哼一声:“老子是单身狗么?老子那是不想谈,老子要谈,那对象都得让地球三圈。” “绕哪个地球?地球仪嘛?” 马车晃悠悠的停下了前进的步伐,散漫而沉重的脚步声便在外头响了起来。 这是到了一处驿站,准备暂且喂马补充粮草吃饭歇息等一系列的事宜了。 谢晚棠早就坐的有些腿麻发软,见马车停了下来,便笑吟吟的朝着宋遇做了个鬼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权做安抚,随后快步掀开帘子,迈着轻快的步伐跳了下去。 宋遇眼睁睁看着帘子掀开的瞬间,站在马车旁的青年正同手底下的人在吩咐着什么。 望见姑娘下来时,青年未曾停下说话的动作,极其自然的伸手扶了一把谢晚棠。 而后江暮行不自觉软了眉眼,伸手揉了揉谢晚棠的脑袋。 帘子又重新落了下来,遮去外头的情景,徒留下宋遇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里头。 宋遇:“……” 再骂一句秀恩爱死得快。 青年气咻咻的将手中蜜茶一饮而尽,又用力一巴掌将茶杯拍置在桌面上,气势汹汹的伸出大手掀开帘子,故意昂首挺胸瞅了那边正秀恩爱的“狗,男女”,转头走向了后头的马车。 林淳儿恰好被婢子服了下来,有些疲惫的站在一旁,伸手正揉着自己的肩膀。 她一向坐不惯太久的车马,每次一久坐便会觉得腰酸背痛。 “林姑娘是坐的难受了么?不若婢子替你揉捏一下筋骨如何?” 伸手揉着自己的肩膀,林淳儿冷淡的瞥了一眼身侧巧笑盼兮的婢女,将手从她的双手之中拿出来,避开了对方的搀扶,平静道:“不必劳烦你了,免得你家姑娘觉得我累着了你。” “林姑娘说的哪里话?” 那婢子生的可爱,却半点挑拨都不吃。 “我们姑娘一向心善,奴婢十分喜欢姑娘,自然也愿意侍候姑娘特意吩咐要照顾的人。” 林淳儿见她半分挑拨都不吃,不论自己怎么冷淡以对都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不由得咬了咬唇角,索性也不再理会她,转头便要朝着驿站内走去。 她抬起头,便望见了大步而来,微微蹙眉的宋遇朝着她走了过来。 林淳儿的眸色顿时亮了起来,下意识的朝着宋遇走了几步:“遇哥哥——” 不论出行时间的长短,宋遇每每都会吩咐人给她的车马内垫上厚厚的软垫,这一次是谢晚棠的人做的准备,是以她的车马内只有一些必需品,但却并无这般的仔细温柔。 一旦她觉得浑身酸疼,宋遇就会亲自给她揉揉肩膀。 青年会武功,也知晓哪些穴位最能缓解疲惫。 现下见宋遇大步而来,林淳儿置于肩膀上的手不由得缓缓收了下来,误以为对方是来关怀自己的,刚想扬起笑靥同青年解释:“我并没有那么——” 然蹙着眉头大步而来的青年只是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 就像是刚刚才发现她也站在这边一样。 “进去休息吧,莫要乱走。”宋遇冷淡的同她叮嘱了那么一句,便停也不曾停歇的径直往前而去,停在了小七的马车前面,询问外头候着的婢子,“她方才一路上可有不舒服?” 笑容尚未完全绽开便僵在了脸上,林淳儿立在原地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侧的婢子。 挂着温柔笑靥的婢子恭恭敬敬的跟在她身后,低着头一副什么都没瞧见的模样。 心头涌上极大的委屈感,林淳儿顿时觉得屈辱无比,默不作声的掉头便走。 她掉了眼泪,内心想着:我讨厌遇哥哥,我以后最讨厌遇哥哥。 “小七姑娘一路上都睡着,醒过两回,喝了些东西便又继续睡了。” 守着的婢子双眸圆圆,同宋遇交代道:“适才已经将药材送去驿站的厨房了,一会儿便能热好,待小七姑娘用过饭之后便能喝一次药了,七王爷不必担心。” “行,你先下去吧。”宋遇挥了挥手,上了马车微微掀开了帘子一角。 脸色苍白的姑娘睡在柔弱的被褥之中,安静而又温柔,未曾被外头的动静所打扰。 宋遇顿了顿,刚要轻手轻脚的放下帘子,便见本该熟睡中的姑娘忽而睁开了眼睛,迷茫而又小心翼翼的看着宋遇,声音带着刚刚睡醒的鼻音:“公子……是到了么?” 这副模样像极了晕车之后在半路停车时询问的样子。 宋遇便笑了笑,同她解释道:“还没到呢,我们才走了一日,只是到了一处驿站,便暂时休憩一下,你可曾觉得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坐的太久了,要不要下来走一走?” 听见驿站两个字,姑娘愣了愣,眸色之中泛出几分怯生生。 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情。 “怎么——” 宋遇有些纳闷的看着小七的反应,忽而想起那一日小七浑身狼狈的跌到他脚下的模样,顿时反应过来姑娘在害怕什么,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那一日的驿站,你不要害怕。” “我们回去的路同来的不一样,不会经过那里的,也不会有人来抓你的。” 青年顿了顿,朝着她温和的笑了笑:“再说了,即便再经过了那里又怎么样呢。” 小七整个人缩在被褥之中,只露出一双大眼睛。 好奇且担忧的望着他。 宋遇总觉得看见了一只小兔子,便呲牙笑吟吟的同她保证:“就算再经过那里,就算再碰见了那个人,有我护着你呢,只要我在就一定不会让人欺负你的,你放心。” 小七微微一怔,便见青年已经朝着她伸出了手。 “来,走吧,我们下去走走,你肯定也闷坏了吧。” 严绪经过的时候,望见江暮行正微微蹙眉在同人商议,谢晚棠就站在他一旁,伸手光明正大的挽着他的手臂,正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玩着青年修长的手指。 他“啧”了一声:“你这是怕他跑了不成,整日跟着他做什么?” 谢晚棠抬起头,朝着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像严公子你这样没有媳妇的人是不会懂的。” 严绪:“?” 有被冒犯到。 他摇着扇子冷哼一声,转头便朝着前面走去,走了两步便顿住,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摇着头嘟囔:“分明都已经入秋了,怎的还处处都是春意盎然的样子,啧,莫不是我真的老了?” 谢晚棠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不远处正小心翼翼的将小七扶下来的人。 戴着面纱的姑娘被宋遇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从马车上走下来,因为伤还没有完全好,姑娘的步伐有些踉跄,在宋遇的搀扶下勉强能够自己下马车,走路姿态极其缓慢。 宋遇面上没有半分嫌弃,极其耐心的扶着小七的肩膀以及她的手,陪着她慢慢挪动。 宋遇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像是在护着什么珍惜物件,脸上的神情亦十分紧张。 不知道小七说了些什么,宋遇连忙同她解释些什么,而后露出些许傻笑的神情。 谢晚棠正睁大眼睛看着二人,冷不丁眼前横过来一只手。 手的主人仍旧挡着她的视线,语气平静的询问她:“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在看谁?” “在看四周风景呀。”谢晚棠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她笑吟吟的将江暮行的手拿下来,青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并未松开,“在看春意盎然的大自然呀。” 江暮行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不远处一眼,旋即明白过来谢晚棠的意思。 他牵着姑娘的手并未说话,只是缓慢的朝着驿站旁信步而去。 将后面的空地留给正蜗牛速度走的两个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回府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回到京中时已经是夜半时分,众人便草草分别。 江暮行一路将谢晚棠送回了镇国公府,才刚翻身下了马,便见疏影有些为难的朝着他走了过来,先恭恭敬敬的行了行礼:“有劳江少将军送我们姑娘回来,之后便交给奴婢就是。” 披着夜色的青年微微扬眉,神情寡淡的凝视着疏影。 疏影未曾抬头,为难道:“……姑娘在马车里睡着了,接下来就——将军!” 江暮行漫不经心的越过了疏影,语气平静:“早料到了,白日里骑了一日马也该是累了,不妨事,我送她进去就是——只管带路,你们那么多人,我难道还能欺负你们姑娘么。” 拥着软垫睡在柔软被褥之中的姑娘正睡得香甜,丝毫没有注意到车马停了下来。 江暮行看了一眼马车角落的一角安神香,随手熄灭了香炉,俯下身子将谢晚棠打横抱了起来,微微曲着身子走出马车之后才放缓脚步看向了呆在一旁有些微怔的疏影。 江暮行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示意疏影。 马车是军中带出来的,是以并不能堂而皇之的赶去镇国公府的后院,是以众人便在门口纷纷卸了东西,正忙上忙下的搬动着货物,安排众人收拾物件,四周都是丫鬟侍卫。 疏影看了一眼正在远处指挥的横斜,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她福了福身子,摆出了一副正常而又平静的模样,提步朝着镇国公府中走了去:“江少将军,请随奴婢往内走,姑娘的房间便在南苑——你们都去帮忙吧,不必跟着。” 守门的侍卫望见江暮行抱着熟睡的姑娘而来时都吃了一惊,不由得纷纷对视一眼。 他们自然都认得自小照顾府中大小姐的疏影横斜二人,亦认得鼎鼎大名的江少将军,只是望见二人这般亲昵的姿态,免不得都齐齐的吃了好一大惊,一时之间呆愣在了原地。 如今听得疏影吩咐,众人便齐齐应了一声,连忙上前帮忙收拾。 身后无人跟着,疏影便领着江暮行往内院而去,只是委婉道:“江少将军,奴婢是为着姑娘的声誉才同外人道你们是未婚夫妻,但……我们姑娘到底同少将军您并无什么关系,我们将军亦迟迟未曾回信,只望少将军能够顾念一下我们姑娘的名声。” “今晚我便会修书一封,”江暮行神情未变,顿了顿,“向谢将军提亲。” ****** 马车在城门口分别,各自朝着自家府邸而去。 宋遇的七王爷府要更加的靠内,是以江暮行将谢晚棠抱回去,且掖好被子安稳入睡之后,宋遇所乘坐的马车才堪堪停在了府邸门口。 小七早些时候睡过一觉,是以外头的吵闹声很快就将她惊醒了。 周齐吩咐众人卸货,转头瞧见小七撩开了帘子,恰好同他对上了视线。 姑娘的眼神怯生生的,有些害怕的往后缩了缩,小声同他问好,视线好奇而胆怯的打量着四周,似乎觉得新奇而又带着几分不安:“周齐大哥……我们这是到了么?” “小七姑娘,不必害怕,这就是公子的家。” 周齐知晓小七一向胆子小,倒也未曾强求什么,加上小七又曾经舍命救过宋遇,他心中甚是感激,对待小七便也比起旁人要温和几分,便朝着她友善的点了点头。 待瞧着下人将小七扶下马车,周齐转头走向刚刚下马的宋遇。 “主子,”周齐抱拳拱了拱手,视线往小七那一头掠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府中尚且还未收拾出新的院子,那……小七姑娘是安置在院落还是同下人一道安排?” 被府邸之中,出来的婢子扶下了马车,小七的神情还带着几分紧张。 她不安的走向了宋遇,走了两步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停下了脚步,忐忑的望向宋遇:“公子……原来你有这样大的一座府邸,那你是不是……我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呀?” 见小七局促不安,宋遇温声道:“你瞧,我有那么大一座府邸,养你简直不成问题。” 说罢,他看向周齐,微微蹙眉道:“谁让小七去住下人的房间了?我那院子附近不是有座空院子么,你且将它暂时收拾一下,然后明日再吩咐人好生打扫,日后小七就住那里。” 周齐微微一怔,小七已经不安的摇了摇头,连忙道:“不、不用了!” “奴——”她正要慌张解释,触及宋遇微微蹙起来的眉头,才猛然想起青年并不大喜欢自己这样自称,连忙改口道,“我不过是个卑贱之人,哪里有什么资格住什么院子,请公子莫要如此在意我,我、我同下人住一样的,只留在府中做个端茶递水的丫鬟就是了。” 周齐看了一眼小七,低声道:“主子,那院子空置了许久,已经积灰……” 林淳儿因为快要回到京中,亦是一夜无眠。 她下马车之时,见四周人来人往,并无人注意到她,不由得心头失落。 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说话的几人,林淳儿刚刚走过去便听见了几人的话语,不由得心头一震,只觉得失落无比:想当初她刚刚被宋遇接回府邸的时候,少年几乎都顾不上她,只是在忙着做自己的事情,随便便安排了她的落脚处,可是如今、如今—— 她站在原地,垂着眼眸,觉得心头的不安越发的强烈。 “姑娘——” 收到消息的翠儿匆匆奔出门,望见一旁的林淳儿时,连忙喊了她一声。 林淳儿正低着头酸涩之间,便闻见宋遇喊她:“淳儿。” “我在,遇哥哥叫我是怎么了么?”她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抿唇走上前看向宋遇。 宋遇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转换,正好声好气的同她商量:“是这样的,小七身上有伤,我附近的院子又闲置太久,今晚想让小七在你的院子里面休息一晚,你看可方便?” 林淳儿微微一怔,看向一旁正低声解释的小七:“我、我随便有张床就可以了的,不必如此劳烦林姑娘,公子,您也累了一日,早些休息就是、就是了,不必管我。” 翠儿不明白怎么出去一趟又多了个姑娘回来。 然她只是低着头站在林淳儿身侧,眼底带着几分平静。 自从林淳儿偷偷摸摸的利用她消失在了大京,翠儿知情不报企图瞒天过海,险些丧命在宋岸伸身上之后,她就对林淳儿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想法,只希望她能够早些离开。 林淳儿看了一眼宋遇,又看了一眼小七。 她心底苦涩万分,面上却绽开一个漂亮的笑靥:“自然没问题的,遇哥哥,这点小事情我自然是愿意的,小七姑娘是遇哥哥的救命恩人,也是淳儿的救命恩人。” “莫说照顾小七姑娘一晚上了,即便日后她同我同住都不要紧的。” “我在府中一人也寂寞,正好多了小七姑娘与我作伴呢。” 林淳儿的话语说的甜,宋遇却没什么表情,反倒是微微扬起了眉头。 他的声音带着几丝困惑:“你不回宋岸那里去么?” 宋遇想的是林淳儿离开之前就一直住在宋岸的府邸之中,自从他们那一日皇宫的事情闹翻之后,林淳儿就仿佛要跟他划清界限,虽然七王爷府中的芙蕖院并未撤除,宋遇是随她回不回来,但是在他心里,宋岸跟林淳儿其实已经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林淳儿却并不是那么想的。 尽管宋遇面无表情,但她心中想的却是宋遇因为她长久同宋岸在一处有些不大开心了。 那么一想,姑娘面上的笑容越发甜美,还同青年摇了摇头,只笑着道:“遇哥哥说的哪里话?淳儿的家自然是在这里的,只要遇哥哥不嫌弃淳儿,淳儿一辈子都会陪着遇哥哥的。” 随口询问的宋遇:……倒也大可不必。 他当着众人的面不敢如此下林淳儿的面子,生怕再刺激到这个有点奇怪的姑娘了。 宋遇便也只是转移话题道:“那小七今晚就托你照顾了,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只管来寻我就是了,不必担心,明日你就有自己的院子了,舟车劳顿,你身上还有伤,早些休息。”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小七说的。 小七点了点头,便目送宋遇离开。 翠儿带着二人回了院子,一路上几人无言,快到院门时林淳儿才轻声开口:“你救了遇哥哥,我很是感激你,可是遇哥哥不是你的,他对你好只是因为你救了他而已。” “往日你若是有什么难处便来寻我,大家都是女孩子,总归是要方便一些的。” 却是对着小七说的。 小七低着头,神情没有半分变化:“小七知晓,公子待人极好。” “……我的意思是,你莫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林淳儿见小七波澜不惊,不由得低声道,“遇哥哥不是你这样的姑娘可以高攀的,我、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你若是做了错事……千万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第一百三十三章:假想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翠儿掌灯,微微低着头走在身后二人面前,眼观鼻鼻观心的带路。 从林淳儿同小七的对话之中,但其实她差不多明白了整个故事大概。 她虽然不知晓林淳儿为何为何会同宋遇一到回来,也知晓林淳儿做那些事情对她一个下人自然没有交代的必要性,然翠儿心头到底有几分强烈的不公与气闷。 既然林淳儿自己都是因为是宋遇的救命恩人才入住王府,又何必为难同她一般的姑娘。 翠儿如此想着,便又听见林淳儿轻声继续道:“遇哥哥是皇上最器重的七王爷,你瞧见那个谢晚棠了么?她往日才是遇哥哥的正妻,像她那样地位的姑娘才能同遇哥哥成亲的。” “……但是她就是因为肖想了自己不该肖想的东西,这才致使遇哥哥休了她的。”林淳儿顿了顿,轻声道,“你既然救了遇哥哥,只要你遵守本分,那你就能平安无事的留在王府之中,不论是遇哥哥,还是我,都会好生照顾你的,让你衣食无忧。” 翠儿领着二人走到了院落门口,她上前推开门,安静的立在原地等待二人进去。 她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小七,见戴着面纱的姑娘依旧不卑不亢,没有丝毫被影响。 小七微微低着头,跟在林淳儿身后,没有僭越一步:“林姑娘说的,小七都明白。小七对公子真的只有感恩之情,不敢肖想别的位置,请林姑娘莫要担心,小七不敢。” “我并非在为难你,只是在劝告你罢了。” 林淳儿听她说话,误以为小七在害怕,便解释道:“我同遇哥哥亦只有兄妹之情,但往日谢晚棠总误会我同遇哥哥有什么,时刻为难于我,你同她的婢子交情甚好,但是她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的姑娘,若是你同遇哥哥走近了些,她也会那么对你的。” “你也救过我,我不想你变成我这样,希望你……都记着吧。” 林淳儿看了一眼小七,轻轻叹了口气,随手指了一个方向:“翠儿,今晚你就住在那里吧,我会吩咐人去照顾你的,若有什么难处,你只管差人来禀告我就是了。” 小七点了点头,屈膝行了个礼:“有劳林姑娘。” 待她转身离去之后,林淳儿这才走向自己的屋子,询问跟在自己身后的人:“我离开王府那么多日,岸哥哥可曾派人来寻过我?遇哥哥去恒城也是发现我不见了去寻我的么?” 翠儿心想谁能查出来您是去了恒城,七王爷压根不在乎您什么丢的。 然她面上不露情绪,低眉平静答道:“九王爷来寻过您很多次,奴婢说您不想见王爷。” “嗯……是我的不是,应当同你交代一声,若是岸哥哥寻我,该是同他说我生病了才是,否则他许是以为我还在生气,还有些对不起岸哥哥……”林淳儿轻轻叹了口气。 翠儿平静的将事情补完:“然后九王爷硬闯了王府,知晓姑娘您并不在府中。” 林淳儿瞬间瞪大了眼睛,身子微微一僵:“……岸哥哥硬闯了王府?那遇哥哥——” “九王爷误以为七王爷将您藏了起来,便带着人硬闯了王府,意图刺杀七王爷。” 那一日宋岸不单单是来刺杀宋遇,也是命人朝着翠儿动了手的。 前院大乱之时,后院亦闻声而乱了起来,翠儿同一众下人在不明就里的慌乱之中,便瞧见一群黑衣人执剑闯了进来,朝着他们便是不客气的动了手,众人惊叫一声便四处逃窜。 翠儿随着人群一起奔走,刚跑了几步便被石子绊倒了。 她跌倒在地上,连带着撑在地上的手也被奔走的人踩了一脚,疼的翠儿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坐起来揉着自己被踩到的手,便见头顶投下了一道阴影,将她整个人埋入黑暗之中。 翠儿神情一僵,耳畔传来一声惨叫,一个丫鬟便惨死在她身侧。 与此同时,长剑落在了翠儿的脖颈上,黑衣人阴冷着声音:“翠儿姑娘是吧——” “林姑娘究竟去了哪里,你们家七王爷究竟将她藏在了何处,你日夜伺候着林姑娘,总不至于你伺候的主子被人掳走了你却半点都不知晓,除非掳走她的人就是你那位主子。” “如实告来,或可留你一命——” 锋利的刀刃架在了她的脖颈上,划出了细细的一道痕迹。 翠儿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声音也哆哆嗦嗦的:“奴、奴婢真的、真的不——” “林姑娘的确就是在府中消失了,奴婢、奴婢真的完全不知情,请、请——” 眼见黑衣人裸露在外的眼睛露出了几分不耐烦的神情,翠儿颤抖的更厉害了,哭着道:“奴婢虽然日夜伺候林姑娘的,但是、但是林姑娘万事总有自己的主张,奴婢真的、真……” 黑衣人不耐烦道:“既然翠儿姑娘不配合,那么就休怪——” 见对方挥起了长剑,翠儿尖叫一声,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撤!”空中传来一声响亮的鸟叫声,之后便响起了一个人的吼声,“主子说撤!!” 那长剑已经被举了起来,黑衣人闻见对方的声音,便看也不看翠儿一眼,收了长剑便转身奔了出去,同四周行动一致的人很快都藏入了夜色之中。 翠儿死里逃生,望见四周的婢子下人都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还有人直接瘫在了地上。 她浑身颤抖着看着众人,听见四周传来的哭声,缓缓放松之后不由得昏了过去。 苏醒之后的翠儿便径直去见了宋遇,将那黑衣人杀她时问的话全都复述了一遍。 “……奴、奴婢以为,怕是、怕是九王爷派来的人。”翠儿见宋遇似乎在收拾着什么东西,却也不敢多问,只是跪在地上颤抖着道,“只有、只有九王爷才会问林姑娘。” 书桌后面的人嗤笑一声:“啧,反派就是话多,宋岸怎么都说不听的。” “什么怕是,那可不就是我的好弟弟做出来的好事情么,”宋遇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角,漫不经心的敲了敲桌子,淡声道,“你不必担心,他之后不敢再如此贸贸然行事,你在府中已经收了不少牵连了……不若我给你一些钱财,你且安心离去吧。” 宋遇的意思是留在府中,搞不好哪一日宋岸仍旧又会再来一次幺蛾子。 翠儿若是拿着钱财离去的话,寻个安身之所嫁人,亦或是做个小生意都可糊口。 翠儿也知晓宋遇的意思,但她磕了磕头,低声道:“奴婢在外无所可依,只怕九王爷不会放过奴婢,奴婢愿意留在府中,若是林姑娘……奴婢便继续伺候姑娘,但不敢再瞒王爷。” 宋遇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道:“既如此,你且安心待着吧。” 回忆至此结束的翠儿仍旧能回忆起那一日宋岸企图杀她,以及黑衣人举刀挥向她时那种被死亡笼罩的可恐阴影,神情便露出了几分惧怕,身子免不得有些许发抖。 然林淳儿未曾注意到翠儿的异象,只是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姑娘又急又气:“他——岸哥哥怎么可以这样做?!他怎么能够对遇哥哥动手呢?他同遇哥哥分明是亲兄弟,怎么可以、可以因为我做出这样的事情,岸哥哥真的是太过分了!” 林淳儿已经走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口了,然她连推门的动作都收了回来。 林淳儿蹙着眉头站在原地,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袖口,着急的询问翠儿。 “那、那遇哥哥有没有事情?他有没有受伤?岸哥哥……岸哥哥做出这样的事情,遇哥哥是不是很生气?他一定很是生气……他同岸哥哥的关系一向很好的。” 不等翠儿说话,林淳儿又自己摇了摇头,喃喃道:“难怪遇哥哥那么生气……” “遇哥哥来恒城果然是来寻我的,难怪他那么生我的气……原来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遇哥哥肯定受了伤,这才这般生我的气,可他还是担心我,才会来恒城寻我的。” 林淳儿瞬间便将所有事情都想通了。 在她的设想之中,宋遇因为担忧她才千里迢迢奔来恒城寻她,想要确定她的安危,但是由于林淳儿之前不辞而别,加上宋岸又因为此事做出这样破坏他们兄弟情的事情,所以宋遇又十分的生她的气,虽然担忧却又生气,这才会这般对她。 关心她,却又故意不怎么亲近她。 小七救了遇哥哥,遇哥哥就故意亲近小七来刺激她。 在她眼里,小七救了宋遇,对于宋遇而言就是另一个她做了同样的事情,所以宋遇有部分将小七当成她的替身的想法,又刻意用小七来刺激她,想让她也生气。 如此一想,林淳儿便将所有的事情都想通了,脸上不由得浮现出笑容。 她摇了摇头,喃喃道:“遇哥哥怎么这样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小孩子气的……” 翠儿低着头,不知晓林淳儿究竟是想到了什么才会突然又开心起来。 但她直觉觉得,肯定不是林淳儿所想的那样。 第一百三十三章:补偿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大——姐——姐——” 疏影端着水盆刚刚推开房门,便瞧见不远处一道身影如风一般卷了过来,从她身边飞速奔了过去,口中还不忘同她打招呼:“让让——疏影姐姐我赶时间——” “二小姐您慢一些,莫要摔着了。” 疏影将水盆往上端了端,免得水溅了出来,她望着谢芸的背影,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从转角过来的横斜:“多准备一份早膳,二小姐过来了。” “早就准备好啦。”横斜弯眸,笑的格外甜美,“昨晚见服侍二小姐的碧桃在外头探头探脑的,我就知晓二小姐今日肯定要来寻我们姑娘,早就吩咐厨房多准备了一份早膳。” 谢芸如一阵风一般卷了进去,便瞧见谢晚棠刚刚梳洗完毕正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她心中的郁闷忽而一阵风便散去了,气鼓鼓的站到了谢晚棠面前:“你去了哪里呀,怎么都不同我说一声……你还不带我一起去,你将我一个人丢在了府中是不是——” 谢芸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谢晚棠伸手一把将她捞了起来。 谢晚棠闭着眼睛,顺手将她按在怀中,下巴搁在小姑娘的肩膀上,模糊不清的嘟囔着:“让我抱一会儿……阿芸长大啦,我都有些抱不动了,可见我不在也有自己好好吃饭呀。” 谢芸正在推她,想让谢晚棠正经些说说正事。 闻言,她推人的动作停了停,鼓着脸颊瞪着她,语气却软了下来:“……我自然会乖乖吃饭的,但是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呀?你瞧你都瘦了……脸都没有以前那么软了。” 她的双手在谢晚棠的脸上揉了揉,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蹙着眉头伸手捏了捏她周身。 谢芸蹙着眉头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谢晚棠,脸色便逐渐生气起来:“你瞧,你的脸都没有以前那么白了,明明以前那么白的……抱着也没有以前那么舒服了,你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你怎么那么大个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的呀。” 谢芸跟个小大人一般训斥她:“你以后可要好好吃饭,我会每顿都来监督你的。” 谢晚棠:“……” 将饭菜端进来的疏影横斜二人闻言,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对视一眼,连忙出声解救谢晚棠:“姑娘,来用早膳吧,今日您还要入宫去见端宁公主呢,可不能晚了时辰。” ****** 宋岸过来的时候,林淳儿正在厨房炖汤。 在军营之中待了那么久,见秦素妙洗手作羹汤的,林淳儿也学了一些。 昨夜想通了宋遇为何对她那般反常之后,林淳儿便顿时觉得自己应当要补偿并且同宋遇道歉才是:她不辞而别惹宋遇担忧,又惹得宋岸刺杀宋遇……的确百般是她不对。 翠儿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正在装盒的林淳儿,确认对方并没有出什么手脚,这才垂眸将食盒盖上盖子,提着食盒跟在林淳儿身后往外走去,走向宋遇的住所。 走了没几步,便见一个丫鬟匆匆而来:“林姑娘——” “九王爷来了,想要见姑娘您,此刻就在前厅内等着您呢,”小丫鬟气喘吁吁的,同林淳儿解释道,“奴婢已经禀告过王爷了,王爷说全凭林姑娘您做主,但……” 她犹豫了一下:“王爷说您最好还是去见一见,否则九王爷怕是不会放弃的。” 林淳儿听懂了对方话语之中的言下之意,想起翠儿说的事情,不由得蹙了蹙眉头,略微沉思:此刻她是要去见宋遇的,但若是让宋遇知晓她先去见了宋岸,只怕宋遇会更生气…… 不远处,小七正端着托盘被人拦在了书房外头,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 还好不等她多为难,周齐便出来说了些什么,将小七带进去了。 林淳儿蹙了蹙眉头,没有再看那小丫鬟,淡声道:“我知晓了,你去同岸哥哥说,容我梳洗一番再去见他,劳烦他稍候片刻——翠儿,我们走。” 她看着小七笑语盈盈的被带了进去,心头却并没有觉得不舒服。 摆正了自己的心态之后,林淳儿弯眸走了过去,便如同往日一般被侍卫拦在了书房门口,侍卫为难道:“林姑娘,王爷吩咐过的,您……您不能进书房,还请林姑娘莫要为难我等。” “不妨事的,我不会硬闯进去的——周大哥。” 林淳儿朝着不远处从书房中走出来的周齐喊了一声,弯眸瞧着缓缓走近的周齐。 “林姑娘。”周齐朝着她拱了拱手,语气平静道,“您有什么事情么?” “我炖了一些补汤,想要送给遇哥哥赔罪。”林淳儿温和一笑,细声细气的同他解释道,“遇哥哥……在生我的气,我都能明白的,所以我亲自做了些补汤,只希望遇哥哥不生气了。” 闻言,周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林淳儿身侧的翠儿,见她缓缓点了点头,示意无事。 周齐收回目光,平静道:“林姑娘,有劳您的好意,但是王爷并未曾生您的气,至于补汤的话,您给属下就好,属下会帮您转交给王爷的,姑娘若无事可同九王爷多走动走动。” 说罢,他恭恭敬敬伸手准备接过对方手中的补汤,却见林淳儿伸手一拦。 林淳儿咬着唇角,眼底泛着泪珠,有几分失落而无助:“周大哥,你又何必刺激我……我知晓遇哥哥在生气,如今听你这番话,也知晓遇哥哥果然还是继续在生气的。” “你让我见一见遇哥哥,让我自己同他解释好不好?” 任凭姑娘如何温声细语的同他说话,周齐却半点都不为所动,只是无奈道:“林姑娘,您真的误会了,王爷的确并未生您的气,属下听闻九王爷来访,不妨林姑娘早些去——” “你都这样说了,可见遇哥哥的确是在生我气的。”林淳儿咬唇道,“我都已经知晓了,也明白遇哥哥是真的在生我的气,你又何必如此说着反话,不若就让我去——” 周齐的耐心宣告结束,只是客气的朝着林淳儿拱了拱手:“林姑娘,属下尚且有事在身,便不多与姑娘多说了,小七姑娘方才已经给王爷送来补汤了,林姑娘不若自己喝就是。” 说罢,他点了点头,平静的转头离去。 见周齐说走就走,林淳儿不由得瞪大眼睛,便要追他:“等等周大——” 她才跨出两步,便被守门的侍卫拦在了原地:“林姑娘,莫要为难我等。” 林淳儿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时之间失落无比:“……遇哥哥他……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么,他难道就那么生我的气么……翠儿,遇哥哥从来没有那么生我的气的。” 翠儿提着食盒,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姑娘,王爷才从恒城归来,想要必然有很多公务在身需要处理,姑娘若是要赔罪也不急在一时,不若先去见一见九王爷?” 她提议道:“九王爷也很是担忧姑娘,此刻也已经等了姑娘许久了。” 林淳儿转头看了一眼翠儿,便擦去眼角的泪珠,哽咽道:“你说得也对,若是让遇哥哥更加生气,便又是我的不是了……我们去见岸哥哥吧,补汤总归是要有人喝的。” 闻言,翠儿看了一眼手中沉甸甸的食盒,不由得再度叹了口气。 她福了福身子:“是,奴婢知晓了。” 宋岸在前厅等的很是不安,唯恐宋遇将林淳儿又如何了,又在此诓骗于他。 茶水在手边动也没动过,宋岸垂着眼睛,有几分心绪烦躁:“劳烦再去替我问一问,你们林姑娘什么时候才能够来见我,难道又是你们王爷——”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见门口出现了林淳儿的身影。 白衣姑娘袅袅而来,见到宋岸时便微微屈膝行了行礼:“淳儿见过九王爷。” “……淳儿,你还在生我的气么?”闻见林淳儿的称呼,宋岸脸上的喜悦顿时消失殆尽,不由得露出了几分苦涩,“你……你这些天过得好不好,他是不是欺负了你?” 林淳儿低着头,语气疏离。 “淳儿如何还敢九王爷称兄道妹,九王爷都欺负到了遇哥哥的头上。” 视线掠过林淳儿身侧的翠儿,宋岸叹了口气:“我知晓你心地善良,但此事我可以解释——”他将事情原原本本解释了一遍,柔声哄她,“你不见了,我很是担心,宋遇又如此戏弄于我,我一时糊涂,这才——我保证日后不会这般冲动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么?” 林淳儿听着他道歉,声音也软了几分:“……那你以后不要做出这种事情了。” “遇哥哥待我如兄长一般,你若是惹他不开心的话,我也会不开心,也会生你的气的。”她抬起头,看向宋岸,柔声道,“你们往日交情甚好,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我而不开心。” “我希望你们能够一直如往日一般亲密,答应我好么,岸哥哥。” 姑娘上前主动拉住宋岸的手,温声恳求他。 第一百三十五章:碰见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若是仔细算起来,其实林淳儿很少会主动靠近宋岸。 每每都是她难过委屈之时,宋岸方有机会借机安抚于她……但林淳儿每每总是为了旁人会同他闹着些许不愉快,例如宋遇,例如江暮行,又例如如今是他盟友的周知衡。 手被林淳儿拉着,宋岸心底的躁意便无端端消去大半。 他柔声同林淳儿说话:“我并非有意想要让你不开心的,只是你突然失踪了,又未曾留下只字片语,我很是担心你,七哥又那般激我,我便以为……他真的将你关起来了。” “我怕他待你不好,所以才——” 宋岸的时候落在了林淳儿脸上,未曾说出口的话语顿了顿,旋即一转:“你哭了?” 方才林淳儿进来时一直都低着头,是以宋岸未曾看清她的面容,现下待林淳儿抬起了头,白皙的脸颊上,眼睛下方微微泛着的红色便分外明显。 宋岸微微蹙眉,下意识的伸手,指腹落在了林淳儿的眼眸下:“他又欺负了你?” “……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他果然是对你不好的,”宋岸眸色微沉,语气便又沉了几分,“我就不该相信他,也不该放着他来如此不上心的照顾你的,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被宋岸如此温柔的安抚着,原先在恒城积攒的委屈便在瞬间达到了顶峰。 林淳儿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未能说出来,眼眶便越发的泛红。 泪珠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她微微低下头,避开宋岸的触碰,难过道:“岸哥哥,我是不是很惹人讨厌呀……为什么大家都要那样对我,都要这般让我难过呢?我不知道……” “谢晚棠她为什么总要针对我呢……明明她跟遇哥哥都……” 林淳儿断断续续哭了片刻,低头捂住自己的脸颊又低声哭了一会儿,在宋岸的安抚下才缓缓止住了泪意,一边擦眼泪一边摇头道:“没关系的……我、我只是觉得太委屈了。” “恒城那里很好,可是谢晚棠也去了,她去了之后……大家便都对我不好了。” 林淳儿低声道:“岸哥哥,我不辞而别惹你担心,是我的不对,我不该怪你的。” “不妨事的,原本就是我不该惹你生气,也是我不该意气用事,与你无关的。”宋岸见她哭的梨花带雨,不由得神情闪过一丝阴蛰色,“你不必自责,你从未做错什么事情。” “……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都会做到的。” 宋岸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温柔了下来:“别担心,淳儿,日后我不会同你再生气了,无论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在你身边的,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林淳儿在恒城常年被忽略,又被人所排斥,如今受宋岸这般安抚,心中更甚难过。 她十分感动,便擦了擦眼睛,温声应道:“好,我知晓了,岸哥哥。” “早晨我炖了些补汤,岸哥哥,你趁热喝一些吧。”她望了一眼身后的翠儿,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连忙接过翠儿手中的食盒,同宋岸走到一旁。 她将食盒揭开,有些不好意思:“我……做的不大好,岸哥哥你不要嫌弃。” ****** “江暮行——” 刚刚踏入皇城,谢晚棠远远便瞧见了江暮行,她也顾不上身后来接自己的丫鬟,伸手朝着青年招了招手,便踩着欢快的步子朝着他奔了过去:“你怎么在这里呀。” 江暮行仍旧穿着一身素白衣衫,腕口束封,披着银白色的斗篷。 听见谢晚棠的声音,青年回头望了一眼,眸光便浮现出浅淡的笑意,温柔的望着她奔至自己面前,又隔了两步距离止步抬起头来的模样:“我在这里等你。” “方才进宫面见皇上汇报了一下恒城的事情,猜你许是要来见端宁公主,便多待一会。” 江暮行温声道:“不要跑的这般急,若是摔着了怎么办?慢慢走。” “本来想等你一道进宫的,只是时间太早了些,想来你还没有醒,便先自己进来了,想着你也要进来的,便在这里等着见一见你,你瞧,现下这不是见到你了么。” 谢晚棠微微抿起了唇,笑的很是开心:“那下午你有安排嘛?” “……下午尚且有事在身。”江暮行伸手想要摸一摸姑娘的脑袋,手堪堪伸出来,又顿了顿,旋即落了下去,“我明日无事,要去做什么事情么?” “我们去郊外散步?”谢晚棠眨了眨眼睛,提议道。 在京中多是眼线聚集处,想要两个人待在一起简直比登天还难,倒不如去郊外游玩,即便只是两个人无所事事的咸鱼在一处,谢晚棠也是觉得开心的。 江暮行微微一笑,半点意见都没有:“好,都听你的。” 二人相视一笑——这幅景象却落在了不远处匆匆赶来的姑娘眼中。 长宁公主站在原地,遥遥看着不远处氛围极其和谐的一对男女,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手心之中:她本来听闻江暮行仍在宫中逗留,便立刻梳洗打扮了一番想要来见一见江暮行。 毕竟江暮行去了恒城如此之长时间,她一直都很想念江暮行。 然等她穿着都一如往日般精致赶过来时,见到的却是这样—— 江暮行何时这般同人笑过,尤其是一个姑娘。 长宁公主望着二人,喃喃道:“暮行哥哥何时这样对我笑过……他从来不曾……” “公主殿下,您莫要多想,许是、许是有别的原因,”一旁的婢子见长宁公主的状态不大对,连忙出声道,“许是、许是江少将军是看在镇国公的面子上,是那谢大小姐——” “暮行哥哥如此一个少年英雄,怎么会受人算计呢。” 长宁公主打断婢子的话语,冷眼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不必在此糊弄于我,你去查,查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你原原本本都查的清清楚楚之后再来向我汇报。” 婢子连忙福了福身子,恭恭敬敬道:“是,奴婢知晓了。” 全然不知晓长宁公主看完了全程的谢晚棠同江暮行分别之后,便同婢子转头离去。 端宁宫中不单单一个端宁公主,还有一个来了不知多久的宋遇。 卷着袖子正对着一桌大鱼大肉大快朵颐的青年一手抓着筷子,一手抓着鸡腿,瞅见谢晚棠进来的身影,一边咬着鸡腿,一边招呼她:“呦,棠棠妹纸你来的有点晚呀。” 婢子早在门口就福了福身子同谢晚棠指了指路,并未跟进来。 偌大的宫殿之中,便只有宋遇跟端宁两个人,外加一个刚刚入内的谢晚棠。 端宁依旧是那副高冷精致的优雅公主,珠翠钗环,锦缎长裙,姿势优雅的端坐在桌前,面前的碗筷干干净净,并未使用过的模样:“我也想问,你怎么来的这样晚?” “路上碰见了江暮行,便同他说了几句话。” 谢晚棠的目光一直落在宋遇身上,一边回答端宁的话,一边缓缓走到了她身边,跟宋遇保持了些距离,压低声音同她说话道:“……他这病多久了?吃多少了?” “没多久,大抵就两盘鸡腿吧。”端宁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宋遇。 “委实说,我也被吓了一跳。” “方才他一进来一脸严肃的让下人都退下了,然后说有事同我说,我还以为是我真七哥回来了呢,”端宁吹着自己指甲上未干的豆蔻,面无表情道,“结果他一坐下同我说什么,他感觉自己饿坏了,能够吃下一头牛,让我快快传膳,最好全是肉。” 宋遇正胡吃海塞,毫无形象可言,闻言不由得抗议了一句:“老子就是馋肉!!” “恒城也不是没有好吃的,但是军营那种地方,还是一切从简的,加上物资没有那么多,有些东西可能一个月就只能吃一次,我还要防止别人下毒……啧,可憋死我了。” 大声囔囔并没能阻止宋遇狂吃的行为,那一盘子鸡腿正在匀速消失。 谢晚棠坐了下来,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叹为观止的看着他吃东西:“……所以这一大早过来就是来看你吃东西的?现场吃播?……你要不要停一停,我看的有点饿了。” “你同江暮行如今是怎么回事?”端宁看向了谢晚棠,“他只顾着吃,问话也不能好好问,我在等你同我说呢,恒城那边是怎么回事,那个林淳儿又是怎么回事?” 谢晚棠看了一眼仍旧吃的停不下来的宋遇,将在恒城的事情一一道来。 端宁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带着几分不满意。 “七哥虽然跟去了恒城,父皇亦夸奖了七哥体恤百姓的品德,但你们离开的这些日子,九哥又重新得了父皇的欢心,往日那些事情似乎便被翻篇了……你们需要小心些。” “周太子最近倒是对我颇为殷勤,瞧着怪惹眼的,我瞧着他同我九哥怪怪的……但是我也查不出来太多关于他们之间的事情,还需要靠你们自己。” 第一百三十六章:主意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俩人就是明晃晃的勾搭上了。” 百忙之中抽空说话的宋遇开口搭了一句,将手上啃得干净的鸡骨头丢在了桌上,伸手拿过手帕擦了擦嘴角跟手上的油,这才腾出空来同端宁开始自己的抱怨。 “此次恒城也是那倒霉催的宋岸干的好事,其中也自然有周知衡的手笔了。” 宋遇“啧”了两声:“不得不说,宋岸是真的执着,非要追杀到恒城去……我去的还算是晚,没碰上什么攻城的大事件,就是碰见了一次小袭击……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收手了。” 默默地看了一眼宋遇,谢晚棠道:“大约是为了……林淳儿吧。” 她知晓书中剧情,虽然现在剧情已经拐了个山路十八弯,但是谢晚棠还是能分析出来二人收手的原因:“宋岸对林淳儿一往情深的,他之前以为是阿遇将林淳儿抓走了,加上阿遇受了刺激威胁了他……宋岸自然以为阿遇将她带去恒城,是为了折磨林淳儿的。” “也许能在恒城一次性将江暮行跟阿遇一网打尽,但一旦事关林淳儿的安危,宋岸则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保护林淳儿……想来也是说服了周知衡,才收了手的。” 谢晚棠转头看了一眼宋遇,青年顿时领悟过来她的意思。 二人到底是隐瞒了现下的世界是一本书的事情,并不打算将这件事也同端宁细说。 宋遇点了点头:“若是说宋岸对林淳儿的痴情我是完全能够理解的,毕竟宋岸这个人……的确是爱慕到林淳儿快爱慕疯了吧,我都着实有些佩服他了……若是他能够正常性的话。” “你说他要么好好地同林淳儿谈个恋爱,要么就专心的搞事业。” “还非要恋爱事业两手抓,两手抓也就算了吧,还非要跟人命扯上关系而已。” 宋遇的抱怨并没能得到面前两个人的同意,反倒是二人齐齐的看了他一眼,转头面无表情的转移了话题:“周知衡估摸着又在打你的主意呢,但是具体不知道又在搞什么坏水。” “那个周太子怪怪的,我找江暮行查过了,他在大周风流成性……喜欢林淳儿那一类。” 端宁“哦”了一声,翘起自己的兰花指,微微凑在自己的脸颊旁,吹了吹指甲上未干的豆蔻色:“那可就不巧了,本公主也不喜欢他那一类的,瞧着总是怪让人讨厌的。” “尤其是他那个总是带着的侍卫,总是用一副色眯眯的神情盯着我。” 端宁微睐双眸,好整以暇的打量着自己指尖的盈盈豆蔻色,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冷意:“七哥,争点气,若是能够早些收拾掉这些人,我可就要搭个手挖了他的眼珠子。” 被二人无视,一脸怨妇模样瞅了二人好几眼又拿起筷子吃东西的人微微僵了僵。 宋遇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转头一脸惊恐的看向了谢晚棠:“……我方才好像听见我妹妹说了什么很可怕的话——端宁啊,你可不能被宋岸那倒霉催的给带坏了。” 端宁高冷的白了他一眼,并未搭话:“快着些,莫要挑战我的耐心。” “……总之你先离他们远一些,多小心身边的人就是了,”谢晚棠安抚似的看了一眼宋遇,“反正现在我们回来了,想必……接下来大概还是集火我们的。” 宋遇赞同似的点了点头:“我赞同,就凭林淳儿现在又住回来了,宋岸第一个收拾我。” 端宁:“……” ****** “岸哥哥,我便不送你啦,你好生照顾自己,遇哥哥他……我要留下来照顾他的。” 婉拒了宋岸提议让她回九王府居住的建议,林淳儿将人送到了院落门口,朝着他盈盈行了一礼,又望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并未走近的翠儿:“岸哥哥,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你对遇哥哥做了那些事情,遇哥哥……我不能保证他不生气的。” 林淳儿微微低着头,为难道:“但是我会努力劝解遇哥哥不要同你计较的。” 闻言,宋岸眸色微沉,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温柔:“若是——淳儿,若是我同宋遇那一日真的到了有一个人非死不可的地步,届时你会站在谁的身边呢?我……还是宋遇呢?” 这个问题问了出来,林淳儿不由得怔住,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宋岸。 青年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神情一如往日的温柔:“淳儿,我不想骗你,但是我同七哥的确已经快要到……这种地步了,并非是我愿意退让,七哥也会退让的地步了,若是那一日我们真的到了这种地步,那么你会如何选择呢?选择他,还是……选我?” 温热的手掌落在自己的发顶,教林淳儿分外安心。 如今宋遇已经有了旁的跟她一般的替身,对那个替身,对谢晚棠……无论对待谁,都要对比她好上太多太多,林淳儿心中不可能毫无失落酸涩委屈之意。 但是在宋岸身边,青年从来不会忽略她,也不会让她受委屈。 林淳儿的眼中泛出了泪意,哽咽着摇了摇头:“岸哥哥,你待我很好,真的非常的好,但是遇哥哥也……也对我很好,相当于是我的亲人一般,我不能……我不能看着你们……” 泪水止也止不住,林淳儿伸手捂着面容,哽咽道:“不行的,岸哥哥,你同遇哥哥都需要好好活着,我决不能让你们自相残杀,岸哥哥,有我在的话,你们一定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她哭的梨花带雨,伸手抓住宋岸的衣角,下意识往他那边走了几步。 林淳儿仰头看着宋岸,恳求道:“岸哥哥,你答应我,永远不要对遇哥哥做出什么不能挽回的事情好么,我会劝遇哥哥的,也会保护你的,你千万千万不要伤害遇哥哥好么。” “遇哥哥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青梅竹马,他对我极好,从不愿意让我受半分委屈,我心中将他当成了亲哥哥,尽管如今他为了旁人百般……不在乎我,可是我始终记得往日他对我的好,我永远都不会讨厌遇哥哥,但是我也永远都不愿意见遇哥哥受伤。” 林淳儿抓紧宋岸的衣角,恳切道:“答应我,好么?岸哥哥。” 视线落在林淳儿一张梨花带雨的脸颊上,宋岸眸色几转片刻,伸手缓缓擦去她眼角的泪珠,一如往日般温和:“好,我答应你,别哭了,淳儿,否则我又该自责了。” 见他答应下来,林淳儿破涕为笑,开口正欲说些什么,忽然眸光中带了几丝慌张,下意识的放手避开宋岸的触碰,往后退开两步,紧张的同他保持了距离,视线却仍落在远处。 宋岸眸色微变,转头便望了过去—— 他本以为会看见宋遇,却不想见到的只是不远处一个红衣姑娘。 戴着面纱的姑娘似乎只是从这边路过,同带路的小厮俱是一怔,朝着二人屈膝行了个礼,温柔的点了点头后,又温顺的低着头同小厮继续路过往前而去。 “怎么了,淳儿?”宋岸温声询问,“她是什么人——” “……是遇哥哥在恒城遇见的姑娘,她同我一样,对遇哥哥有救命之恩,所以遇哥哥也对她很好,比……对我还要好,她同遇哥哥很是亲昵,若是让她误会了什么,只怕又要同遇哥哥胡说了。”林淳儿垂着眼眸,勉强一笑,“岸哥哥,我想回去休息了。” 宋岸望着她强颜欢笑的神情,温和道:“好,你好生休息,过几日我带你出门散散心。” 说罢,他摸了摸姑娘的脑袋,转身从容离去。 ——我知晓你是宋岸,我还没有被火烧糊涂。 ——我在等遇哥哥,你不是遇哥哥,我不要见你……我要等遇哥哥来救我。 ——你莫要胡说!你说遇哥哥不是好人,那你又是如何?!你同你的九王妃和离了,却又今晚为她奋不顾身的冲进火中救她,你分明喜爱她,又何必来管我! ——我要等遇哥哥,我不要你救我,你去救你的九王妃,我不要你管我! ——遇哥哥不来,我宁愿烧死! ——遇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如今失了记忆,更加不会。 ——若是、若是遇哥哥真的那么对你,我一定、我一定会劝遇哥哥的,不会让他杀你。 ——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救了我,我很是感激你的。 ——我不愿意教你伤害遇哥哥,也不会放纵遇哥哥伤害你的,我希望大家都好好地。 ——你骗我说遇哥哥喜欢谢晚棠,所以才不忍心同她和离,所以那日才会选择去救谢晚棠。你还骗我说会帮我劝遇哥哥的,会让遇哥哥知晓谢晚棠的真面目的。 ——你怎么可以这样骗我,我这样信任你,你却骗我…… ——我再夜不要再同你说话了,也不要再见你了,你是个骗子。 宋岸面上仍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温和皮相,眼底的阴蛰却风起云涌。 像是要将人吞噬殆尽一般。 一字一句回忆起林淳儿对于宋遇关切的话语,宋岸的笑容越发的温和。 他不动声色的下定了主意。 林淳儿可以慢慢打动,但是宋遇绝对不可再留! 第一百三十七章:夺舍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一路走出了七王府,宋岸面色冷凝。 不远处的街口徘徊着一个挑着蔬菜担子的小贩,绕着巷口来来回回走了三圈。 宋岸的眸色掠过那个小贩,不动声色的撩开车帘子上了马车,语气平静的吩咐驾车的车夫:“去酒楼。”说罢,待马车摇摇晃晃的行驶起来时,宋岸闭上了眼睛。 马车一路行驶到了酒楼,宋岸下了车,上了酒楼二楼。 雅阁之中,周知衡已经等候许久,正懒洋洋的晃着酒盏,闻见开门声,懒洋洋的笑了一声:“哦?怎么就九王爷一个人,看样子……林姑娘依旧不肯跟九王爷回去?” 推门而入的青年冷冷的看了一眼有几分看好戏模样的周知衡,并不答话。 他上前在周知衡面前坐了下来,看也不看周知衡,伸手拿过已经斟好的酒一饮而尽。 见状,周知衡不由得嗤笑了一声,慢悠悠的将酒杯放下,微微伸了伸懒腰,打量着宋岸不悦的神情,便道:“瞧这样子,怕是又在林姑娘那里碰了个钉子罢……九王爷,本王为了你的林姑娘的安危,可是连同恒城这数年布局都弃了,如今人都回来了,你打算如何?” “人都回来了,如今就在眼皮子底下,办法多得是。” 宋岸缓和了情绪,平静的回答他:“你今日想要见我,却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你见一个人。”周知衡轻轻笑了一声,拍了拍手。 随着他的动作,雅间内的隔门被人推开,一位红衣姑娘从里头缓缓走了出来。 她戴着面纱,挎着篮子,淡定的从隔门走到了二人面前,朝着周知衡先行了个礼,再朝着宋岸行了行礼:“太子,九王爷。” 见到人的瞬间,宋岸的眸色微微一沉,不动声色的看向了周知衡。 周知衡只是在红衣姑娘出来的时候瞅了她一眼,之后便一直将视线落在了宋岸的脸上,端详着他的细微表情,待青年看过来时,他才露出满意而又得意的笑容。 周知衡伸手敲了敲桌子,懒洋洋的同宋岸介绍:“九王爷方才才从七王府出来,想必也见过她了吧,说不准也从林姑娘那里知晓她是谁了——本王给九王爷重新介绍一下吧。” “奴婢伍月,见过九王爷。” 小七,或者说伍月垂眸朝着宋岸屈膝行了行礼,语气平静:“奴婢隶属于太子麾下。” 宋岸忆起林淳儿说起这位小七姑娘时的神情,不由得神情微微一沉,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温和,垂眸平静地端起了酒盏:“哦?周太子好手段呀,当着江暮行的面也能插入眼线。” 并未察觉宋岸异样的周知衡得意一笑,敲了敲桌面:“旁人自然不行,但伍月不一样。” 宋岸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手纸盒颇为得意的神情,仍旧语气温和:“哦?此话何意?” “伍月出生异族,身怀一些奇门八卦之术,我将伍月安排到了七王爷的身边后,江暮行自然也曾经派人查过伍月的来历,只不过那些人都被伍月催眠了而已。” “催眠术这种东西,对待意志不坚定的人最是好用,越是意志不坚定,越是容易催眠,江暮行派过来的人都不算的太难对付,只是宋遇瞧着没什么本事,倒是……挺难对付的。” 周知衡微微沉思,指腹依旧敲着桌面:“伍月探入军营第一日就曾经试图催眠过宋遇一行人,只是宋遇也好,他身边的的那几个侍卫也好,都着实有些棘手,不大好催眠。” 指腹摩挲着茶盏,宋岸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垂眸面色平静的伍月。 他缓声道:“哦?那旁人呢,比如那位江少将军,又或是他护着的谢晚棠,那服侍着谢晚棠的两个小丫鬟,还有跟在江暮行身侧的,那个叫什么……哦,严绪的呢?” 周知衡看了他一眼,看向了伍月。 伍月行了行礼,平静答道:“九王爷说的人,奴婢基本上一一试过,江少将军无法近身,奴婢不敢靠近,严绪公子又总是同将军形影不离,谢大小姐意志坚定,疏影横斜二人都可催眠,但催眠时间不长,且无法稳定控制,不若林姑娘那般轻松——”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酒盏猛然砸了过来,在她的脚下碎开,瓷器碎片四溅。 伍月眨了眨眼睛,堪堪将视线从脚边的碎瓷片收了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抬起头,身前便投向了一道阴影,脖颈旋即传来一阵压痛,窒息感亦在瞬间猛然袭来,离地感致使伍月不得不抬起头,双脚踮了起来才能缓和痛楚。 方才还坐着喝酒的青年不知何时逼近了她。 宋岸微微低着头,神情一贯温和,仿佛将手摁在伍月脖子上且越发用力收紧,试图杀死她的人不是他一般:“你方才说了什么?你对——淳儿——动手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窒息感越发严重,伍月被迫努力踮起脚,不断咳嗽:“奴、奴——婢——咳咳——” “如今林姑娘正好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你也亲眼见过了她,伍月并未伤害你的林姑娘,区区催眠术罢了,又不会对人造成什么伤害,九王爷,伍月到底是我的人。” 周知衡的声音平静的从宋岸身后传来,带着几分警告。 眸色映照出伍月越来越痛苦的神情,宋岸手下不断收紧,闻见伍月的声音越发的细弱,视线落在对方试图掰开自己却又只是无用功的双手上,面无表情的看了半晌。 “九王爷——” 周知衡声音之中的警告声越发的明显,还伴随着对方将酒盏重重嗑在桌面上的碰撞声。 视线漫不经心的往后掠了一眼,宋岸面无表情的看向呼吸越发急促的伍月,而后仍旧面无表情的松开了手,看着伍月失去重心无力的跌坐在自己的脚边,这才稳稳地朝后避开一步。 死里逃生的伍月跌坐在地上,大口呼吸咳嗽着。 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不断急促呼吸着,将目光投向了面色难看的周知衡。 周知衡的手放在酒盏上,眸光阴沉的从伍月脖子上移到了面无表情的宋岸身上,语气便有几分不好:“宋岸,你为了林淳儿,便也不惜得罪本王了?我的人,你想动手便动手了?” 缓缓地将视线挪开,宋岸面无表情的看着伍月。 “本王的底线唯有一个淳儿,周太子该明白,若是碰了她,我们之间便无什么合作可谈。” 周知衡冷冷的看着宋岸,指腹微微用力捏紧酒盏,却并未说话。 缓缓将视线收回来的伍月平缓了呼吸,轻轻咳嗽着:“奴……咳咳,奴婢的确对林姑娘使用了催眠术,但如同太子所说,催眠术并……咳咳并不会对人体造成什么伤害的。” 她的声音沙哑而又细微,但伍月仍旧坚持将话解释清楚。 “奴婢来时,太子叮嘱过奴婢……咳咳……叮嘱过奴婢万万不可伤害林姑娘的,是以奴婢并未对林姑娘存过别的心思,催眠林姑娘之事是奴婢擅自做主。” “奴婢的目的是为了取得七王爷众人的信任,以及……探清七王爷以及谢姑娘的来历。” 最后一句话出口,雅间之中的两名男子齐齐的将视线落在了伍月身上。 周知衡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头,宋岸冷漠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遇是九王爷同父异母的皇兄,谢晚棠是镇国公的大小姐,他们的来历不都清清楚楚的么,什么叫做探清他二人的来历?”周知衡似笑非笑道,“伍月,起来,你且仔细说来。” 伍月逐渐停止了咳嗽,平缓了呼吸后才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呼吸仍旧有些许急躁,面上却并无任何怨恨之色,攀着一旁的墙壁缓缓站起来之后,伍月朝着二人行了行礼:“九王爷跟谢姑娘表面上瞧着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九王爷您听说过‘夺舍’这种说法么?” 伍月的话一出口,周知衡略微惊讶的看向了宋岸,果然见其面色冷寒,沉了下来。 “九王爷跟谢晚棠的躯壳仍旧是原本的那两具躯壳,并无什么变化,但是他们的灵魂已经不是原本的灵魂了,据奴婢猜测,二人如今的灵魂应当是来自同一个世界。” 伍月沉思片刻,回忆起之前林淳儿说的话,那些关于宋遇话中的线索。 她道:“奴婢并不能确定谢姑娘亦是夺舍之人,但是九王爷是异世之人倒是千真万确,此乃九王爷亲口所说,他口中有诸多奴婢未曾听过的话语,应当是他们那个世界的用语。” “九王爷对待旁人毫不在意,但却密切关注着谢姑娘的踪迹,他口中亦说了不止他一人,那么这个‘同伴’应当就是与九王爷一同‘失忆’的谢姑娘。” “若是异世之人,‘失忆’的确是最好的借口,而京中如今与九王爷关系最佳,又与他一般‘失忆’过的人自然就是谢姑娘了,是以奴婢推测,他们二人就是异世之人。” “而原本的九王爷与谢姑娘,应当已经去世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证实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放肆!!” 伸脚猛然将脚边的碎瓷片踢了出去,任由碎瓷片撞上了木门又四溅开来,宋岸冷眼看着一脸平静的伍月,冷声道:“周太子,这就是你找的人?!什么夺舍,什么奇门八卦之术!” “统统都是一派胡言!好好地人怎么会变成个另一个人?!” “什么神鬼传说,简直就是危言耸听,本王绝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宋岸拂袖,冷冷的看了一眼面上带笑的周知衡,抬步便要离去:“若是周太子无意与本王结盟,直说就是,又何必做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来糊弄本王?恕本王不奉陪了。” 见宋岸说完便果然要走,周知衡微睐双眸,视线淡定的落在了伍月身上。 戴着面纱的姑娘迎上了周知衡的视线,见周知衡唇角带笑,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伍月收到了周知衡的指示,顿时明白过来了青年的意思。 她迅速点了点头,快步拦在了宋岸面前。 伍月伸出手张开五指置于宋岸的眼前,一双眸色从指缝之中依稀透出些许奇异的冷光,连同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诡异:“九王爷,奴婢得罪了。” 宋岸冷冷的看着伍月,微微蹙眉道:“你们到底还想玩——”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见伍月漆黑的眸色泛出了浅淡的妖红色,语气也在瞬间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了:“九王爷既然不信,便自己亲自瞧瞧吧,恕奴婢得罪了——” 伍月的手指异常的纤细瘦长,透着一股不大正常的瘦弱感。 她面无表情看着宋岸,五指往他的面容处猛然压了过来,像是要呼到他脸上一般。 宋岸反感的蹙了蹙眉头,刚要往后退开伍月的触碰,便猛然发现自己看不清越发靠近的,属于伍月的手指,且四周一片白茫茫之色,将他眼前的景物化为一片模糊之色。 他分明是稳稳地站立之姿,却在瞬间真切的感受到了脚下踩空的坠落感。 宋岸捏紧藏在腰间的匕首,下意识的凝神试图看清眼前的景物。 随后一身戒备的宋岸面上露出了几分错愕之色—— 他的面前此刻浮现出一副清晰而又真实的景象。 ——宽大的军营帐篷之中,软塌灯烛,简单而又朴素的住所打扮。 床榻上正躺着一个脸色苍白而又虚弱的姑娘,穿着素白长衫,头发有些湿润,神情柔弱而又哭的梨花带雨,正伸出一只手无力的扯着青年的一角下摆衣角。 起身正欲离去的青年神色无奈,望着自己被扯的一角下摆颇为无可奈何。 姑娘固执的不肯松手,睁大眼睛哀求一般望着青年:“遇哥哥,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走么?我都已经这样难过了,你还……你就不能陪陪我么?” 却正是宋岸心心念念的林淳儿,以及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宋遇。 宋岸神情微沉,望着林淳儿一脸憔悴之色,面对宋遇时带着那种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泛着几丝心疼,冷着眼看着神情无奈的宋遇,不由得微微握紧了拳头。 在宋岸眼中,宋遇只是稍加沉默片刻,而后便自然落坐在林淳儿身侧:“行吧。” “太好了……”虚弱的姑娘露出了些许笑容,仍旧小心翼翼的抓着宋遇的衣角。 “遇哥哥,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经常生病。” “每次生病你都像这样坐在床前陪着我……你还记得么?” 青年神情沉稳:“我不记得了,我失忆了。” “对呀……你失忆了,我总是会容易忘记你失忆了。” “许是遇哥哥你同失忆前太像了,除了……对我的态度不好以外。” “你以前最是疼我的,即便是府中人侍候我不好,你也会呵斥他们。” “我离家出走,你丢下京中琐事不顾一切地来寻我,我当时真的很感动的……” “可是你突然就变了,变得不在乎我,变得不愿意同我亲近,变得不愿意对我好。” “以前在你心目中我是最好的,可是如今你却连同我好好说话都不愿意了……” “京中的时候……在皇宫那一晚我真的是被人算计的,可是你一点都不相信我,甚至也不护着我,他们都用那种可怕的目光望着我,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样。” “我明明那么害怕,可是你也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如果是以前,你明明会挺身而出护着我,然后维护我,不会将我一个人丢在那里的……可你那天完全没有。” “就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 宋岸沉默不语的听着林淳儿细数着那些关于她跟宋遇的过往,缓缓将视线投向了宋遇的脸上。青年面上有他熟悉的无可奈何,但并未因为林淳儿诉说而露出几丝不同的情绪。 仿佛林淳儿说的不是同他的过往一般。 没有怀念,没有沉思,没有……任何情绪。 “明明我们是那么的要好,无忧无虑的,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重要。” “可是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就变成了这样呢。” “为什么……遇哥哥……” 床榻上絮絮叨叨的姑娘逐渐昏睡了过去,紧紧攥着青年衣角的手也缓缓松了下去,悄无声息的落在了被褥之中,再也没有了声响,而青年只是安静坐着,并未有任何动作。 半晌,宋岸听见青年幽幽的叹了口气,语气越发的孤寂。 “你问为什么莫名其妙,我也想问莫名其妙的,我跟我战友凭什么啊。” “凭什么就到了那么个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地方。” 露出了在宋岸面前全然不曾有过的一面,宋遇苦着脸,一脸忧愁而又不甘心。 “你还问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虽然工作狗很累,但是起码不至于莫名其妙的就丢了命啊,我们好歹还有法律保护呢,哪里像你们一样。” “好好搞事业不好嘛,非要谈情说爱的。” “搞事业也就算了吧,搞事业就非要搞个丢命的事业,谈个恋爱也是。” “你说你们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你们累不累啊。” 宋遇幽幽的叹了口气,朝着林淳儿摇了摇头,伸手将她垂落在外头的手放到了被褥之中,再度重重的叹了口气:“别说我为难你了,你这不是也在为难我们么,你说你们俩反正最后也要在一起,不如就好好地在一起就完了。” ……你们俩?是谁? 宋岸眸色微转,然而宋遇已经不再多说些什么,拍了拍衣衫淡定的起了身,又恢复成了宋岸记忆中那个懒散而又冷漠的模样,缓步走了出去,将林淳儿一个人留在了房中。 宋岸全程安安静静的看完了整个过程,不待他多想,整个画面便如同水波一般荡漾起来,一股来自于外界的力量将视角一直属于俯视角的青年从这片虚无之中抓了出去—— “九王爷,请醒一醒。” 耳畔响起伍月清冷而又平静的声音时,宋岸亦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 他依旧站在那间雅间之中,而伍月亦仍旧站在他面前,只是已经收回了手,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而周知衡仍旧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案几旁把玩着酒盏,笑着同他说话:“如何?” “伍月的异术,本王是亲自见过的,想来也不会让九王爷失望才是。” 周知衡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笑吟吟道:“不知九王爷……如今可信了?” 宋岸的确没有感觉到身上有哪里不对劲,除却脚下踩空的虚浮感久久未曾散去一般,他的身上的确没有出什么问题,宋岸没有理会周知衡,只是看向了伍月,直接问话。 “那是在恒城的时候?淳儿是怎么了?为何看起来那么虚弱?” 伍月看了一眼周知衡,朝着他福了福身子:“林姑娘在恒城落了水,但并无大碍,奴婢给九王爷所看的景象则是林姑娘落水那一日时,故林姑娘瞧着格外虚弱一些。” 宋岸沉默片刻,缓缓道:“……所以便如同你所说,宋遇跟谢晚棠,乃异世之人?” “只是奴婢的推算罢了,七王爷是异世之人已经很是确定,似乎夺舍之事并非他们自愿夺舍,只是机缘巧合在七王爷去世时占据了他的躯壳,谢姑娘是不是,奴婢就不大清楚了。” “七王爷对两位的确并无恶意,似乎只是想寻离开此处的法子。” 伍月迟疑片刻,缓声道:“这是奴婢在七王爷身侧的感觉,但是七王爷到底是如何想的,奴婢并不大清楚,至于谢姑娘,奴婢同她接触不多,窥探甚少。” 宋岸一时之间无法从方才的震撼之中回过神,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额头。 他思及林淳儿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则是在疑惑宋遇为何同以前不一样了。 身后的周知衡亦轻轻笑了一声:“说来也有意思,本王听得淳儿姑娘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大概就是在问宋遇为何变了,变得同往日全然不一样……如今可清楚为何不一样了?” “九王爷心底的疑虑,大概已经解开了吧?” 面对周知衡的调笑,宋岸并没有笑,仍旧眸色阴沉,望着伍月。 他缓缓道:“本王只有一个疑问。” “若是占据宋遇躯壳的那个人死去了,真正的宋遇是否还会再度回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求证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若是占据宋遇躯壳的那个人死去了,真正的宋遇是否还会再度回来?” 手中的酒盏顿了顿,而后才缓缓送入口中,周知衡微睐双眸,刚想打趣两句说没想到宋岸还挺关心兄长安危,却不想刚刚抬起头,触及到的反是宋岸略微阴沉的眸色。 仿佛淬了毒药一般。 周知衡心下微动,便知晓宋岸究竟是为何如此,不由得嗤笑一声:“你们当真是兄弟情深——如今的宋遇对淳儿姑娘爱答不理的,只怕真正的九王爷回来之后——” “淳儿姑娘又要转投那位,九王爷怀中吧?” 心中所想被周知衡点了出来,宋岸的眸色越发的冰冷。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周知衡,冷笑一声:“有些事情,周太子心底知晓便可,便莫要那么直白的说出来了,免得平白无故的……影响你我二人的结盟之意。” 周知衡扬了扬眉头,懒洋洋的朝着青年拱了拱酒盏。 他漫不经心的嗤笑一声,晃着酒中透明无色的酒,懒洋洋道:“这有什么要紧的?九王爷心爱之林姑娘,本王又岂是不了解此事?你既然担心,那又何必管那么多呢。” “宋遇也好,异世孤魂也好,将那具躯体抹杀掉就是了。” 周知衡说的漫不经心,听得宋岸眸色起了细微的变化。 若是伍月没有骗人的话,那么的确存在于“夺舍”一事,而也说明了为何宋遇如今对林淳儿的态度变得如此之大。因为如今的“宋遇”已经不是原本的宋遇了,是以他对待林淳儿也不过是对待一个陌路人的态度罢了—— 但在林淳儿眼中,宋遇就是因为旁人挑拨而变得如此对她。 但是若这个“孤魂”不在了,原版的“宋遇”又回到了这具躯体上。 那么原本的那个“宋遇”又会再度重新对林淳儿投入原本的关怀以及体贴,是以如今对宋遇无比失望的林淳儿会不会因为宋遇的转变直接抛弃了他,不再考虑他,回到宋遇身边。 倒也不算的宋岸多疑,谁让如此宋遇如此冷漠以待林淳儿,林淳儿依旧不愿意放手。 宋遇冷漠她,她都如此,若是宋遇回心转意,林淳儿的抉择会如何……宋岸几乎不敢想。 他紧紧捏紧拳头,因为周知衡的话语而眸色阴晴不定,沉思道。 ……其实周知衡说的也很是有道理,他总归都是要杀宋遇的,不如就在宋遇如此态度前将他整个人抹杀掉,总好比等原本的宋遇回来之后再杀了他,徒留林淳儿伤心。 想到这里,宋岸的眸色越发的冰冷,看向周知衡时便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周太子倒是好计谋,本王的确不如周太子那般聪慧,倒是愚笨了。” 闻言,周知衡嗤笑一声:“大家都是做谋大事的人,九王爷又何必同本王装蒜?” 听出了周知衡的暗讽,宋岸弯了弯唇角,浑然不在意。 待二人的小争执熄了后,一直垂眸的伍月抬起头,看了一眼周知衡的神情,平静的福了福身子,温声解释道:“‘夺舍’之事难以预料,像是九王爷与谢姑娘如此毫无差错的融合之事,唯有原本的九王爷跟谢姑娘已经死去,才会发生如此的状况。” “奴婢试过他们二人,他们二人身上并无多灵魂的现象。” “是以即便是如今的九王爷死去,原本的人也不会再回来了。” 得到伍月的话语,二人沉默了片刻,齐齐的对视一眼。 周知衡饶有兴趣道:“比起杀了他们二人,本王倒是更加的好奇……好奇他们那个异世。” 伍月默不作声的站在原地,闻言抬起头迎上了周知衡的视线,见青年含笑凝视着她,顿时便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一脸平静的福了福身子:“是,奴婢知晓了。” “无论你做些什么,”宋岸看了一眼伍月,又平静的看了一眼周知衡,眸色微沉,“唯有淳儿是我的底线,即便是对她并无什么伤害——我也不希望你们再利用淳儿做些什么。” 周知衡扬了扬眉头,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九王爷,何必如此紧张。” ****** 宋遇回来的时候,伍月已经回来了许久。 脖子上的伤痕若是撩开面纱之后便格外清晰,伍月叹了口气,伸手将面纱放了下来,这才去往厨房,将方才炖好后一直热在锅中的补汤端了出来。 不远处林淳儿似乎又被拦在了门口,同身侧提着食盒的翠儿幽幽的叹了口气。 伍月思及宋岸的话语,便并未上前出现在对方眼前,只是避开了些距离。 她遥遥的看着林淳儿执拗的站在门口,不知道在和侍卫说些什么。 侍卫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情,但是到底没有让开入内的通道。 伍月暗自思忖:林淳儿其实一直不知道宋遇如今内里已经换了个人,仍旧还以为这个宋遇是她的遇哥哥,只是受了旁人的蛊惑才会对她那般冷漠—— 其实对林淳儿本人来说,也不算得太过于公平。 伍月端着托盘藏在竹林拐角处,等了一会儿。 她见林淳儿一直被拦在门口,执拗的站了一刻钟才黯然离去。 伍月又等了会儿,确认林淳儿消失在不远处的拐角后才端着托盘走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宋遇特意吩咐过,亦或是周齐关照过,所以守门的侍卫并没有阻拦伍月,反倒是乐呵呵的放了她进去,还特意嘱咐道:“主子书房中有人,姑娘还请在外稍候一会儿。” 伍月乖顺的道了一声谢,而后端着托盘入内,并未走的太近,只是候在外面。 她等了许久,书房大门依旧紧紧关着,里头的人并未有结束谈话的架势。 伍月又等了会儿,等到了天色渐晚,手中的补汤也彻底冰凉,她才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默不作声的端着托盘轻声退出了院落,返回了自己的屋子。 然而返回院落没多久,宋遇便主动找了过来。 青年来时,伍月正在院落之中推算天象——桌上才刚刚摆好了酒,还未曾摆成天象的模样,她便望见宋遇从院门口走了进来,手下动作一停,便状似无意摆成了凌乱的模样。 “小七——”宋遇快步走了过来,语气有几分懊恼,“方才有事,你怎么不敲门喊我呢?若是不守门的侍卫同我说了,我还不知道你在外头等了那么久——嗯?你要喝酒?” 宋遇的视线落在了桌上的酒杯上,蹙眉道:“你大病初愈的,怎么能够喝酒呢?” 伍月起身往宋遇的方向走了两步,随着他的视线,一起看向了桌上的酒盏,便垂眸歉意的笑了笑:“这酒不是……我爹爹生前最喜欢喝酒,我有一些想家里人了,所以……” 她低着头,并未把话说完,只是叹了口气,旋即勉强笑道:“公子不必在意的。” 其实今日不算得什么特殊的节日,宋遇也不敢猜测小七的伤心事,心中猜测大约是她的家人去世,或者对她闻言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所以才让姑娘想起了家人。 宋遇摸了摸脑袋,便也没有质问小七的伤心事,只是笑道:“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你大病初愈的不能喝酒,只是酒都备好了,若是不喝又太可惜了,不若就让我来喝吧,”他撸起袖子顺势在石桌旁坐了下来,伸手取过一个酒杯,笑着看向伍月,“可否?” 眸底思绪百转,伍月乖顺道:“自然是可以的。” 她安静的坐在了宋遇对面,看着青年饮尽一杯酒,面上的表情有几分苦辣之色,旋即又若无其事的拿起了第二杯:“若是下次你来寻我,敲门就是,里面有人也是没关系的。” “小七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不必打扰公子。”姑娘垂着眼眸轻声回答。 闻言,宋遇顿了顿,笑了笑:“也不是非得要有要紧事才能寻我呀,即便是你来送补汤,,也是可以打扰的,况且对于我来说,也不算是打扰,倒是我很开心你来寻我。” 伍月的眸色有细微的变化,她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宋遇,又迅速底下了头,“嗯”了一声,随后缓缓摇了摇头:“小七不敢逾越,公子愿意收养小七已经非常——” 她的话没有说完,宋遇已经抬起手摆了摆手:“不说这些。” “我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算得什么大恩德,收养你……也不算得什么收养,你救了我一命,按理来说无论我对你做什么,你都应该可以坦然接受,这都是你应得的。” 青年似乎有些喝醉了,双颊微微泛红,说话的语速也慢了下来,然双眸反是发亮。 宋遇举着酒杯,慢慢说道:“其实按理来说……救人是并不是为了需要你报恩才救你的,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内心安稳罢了,我救你从来不是为了你报答我的,小七。” “我救你,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是为了让你对得起自己,你没有什么需要愧疚或者抱歉的,只要你活的开心,那你就算的上对得起我了。” 青年微微笑着。 第一百四十章:意外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其实宋遇想了很久,到现在也不太能完全接受至今为止发生的事情。 他总觉得哪天他可能就从床上醒过来了,然后发觉床头的闹钟依旧在显示着流逝的时间,放在柜子上的手机正显示着今天的行程,他又要爬起来去赶没完没了的面试,继续保持着工作狗的生活。 谢晚棠有时候会笑他的念头,但是笑着笑着她也会红了眼圈。 虽然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有那么一个来自同一个世界的战友相伴,但是宋遇跟谢晚棠很少会谈论他们在现实社会的生活跟往事,其实谈的最多的除了活下去,就是想念各种各样的美食。 喝醉酒的姑娘眼睛亮闪闪的:“我最想吃火锅,我家楼下有家火锅自助,超赞!” “我走之前还跟我好友约了一波火锅呢,结果第二天我就到了这里……你说我们到底是存在着原本的社会,还是说原本的世界时间会停滞呢?她脾气爆的很,看我咕咕她肯定会很生我的气的。” “其实我好想回去啊,这里好危险,动不动就是打打杀杀的。” “你看马路上扶个老人就怕被人家给你讹你,这里救个人生怕对方转头就捅,你一刀,你说他们无间道玩的累不累?就不怕把自己玩进去,救吧,怕出事,不救吧,怕心里难安,就好难。” 忆起谢晚棠的话语,宋遇缓缓饮下一杯酒,漫不经心的笑了笑。 “救人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何必想那么多呢……人啊,活着已经很难了,还是要活的轻松些最好。” 伍月坐在宋遇对面,平静的看着灯烛下,月光中,青年俊朗的面容露出了几分疲惫的模样。 一杯又一杯的宋遇似乎有些微醺,双眸也比平日要清亮一些,然语气却同平日里伍月听见的截然不同,伍月心头复杂,见他毫无防备的模样,轻声喃喃道:“可……有些事情,本就身不由己。” “这世上身不由己的事情多了去了,若是样样都要在意,样样都要做好,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即便是身不由己呀,也是要寻个让自己轻松的法子的。” 宋遇面上带笑,懒洋洋的:“思考这些,不若多思考些明日吃什么更有意义。” 他的身子有些摇摇晃晃的,举起手中酒杯有些不稳的晃了晃:“不过、不过这酒还挺好喝的,你从何处寻来的?我、我在府中那么久,都未曾喝过这样的酒……啧,这酒比我以前喝的都要好喝。” “我其实不大喜欢喝酒,总觉得又苦又辣,但是领导发话,谁敢不喝呢。” 青年慢悠悠的低了下头,看了一眼桌上已经空了的酒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步伐跄踉的挑了个方向就走了过去:“我、我再去拿一些,怪好喝的,好久没有喝过那么好喝的酒了。” 伍月见宋遇摇摇晃晃的拿着酒杯就走到了小池旁,心头顿时有几分犹豫。 醉酒跌下池塘溺水的例子多不胜数……若是宋遇就那么栽了下去,亦或是被她给推了下去,她家那位太子忌惮的这位王爷就能够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连同……原本以及现下的那个魂灵都完全消失。 伍月心绪飞速流转,见宋遇已经走到了池塘旁边,摇摇晃晃的蹲下身子就要去够池水。 宋遇的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但是脚下扎根一般站的很稳。 犹豫了片刻,伍月起身走向了宋遇,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捏紧了些。 宋遇听见她的脚步声,转头看向了伍月,微微蹙起了眉头:“不许动——”伍月被他猛然喝止,不由得心头一跳,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青年仍蹙着眉头,“这里好多水,怪冷的。” “你不要靠太近,裙子跟鞋子说不准会湿掉的,女孩子都是有些爱美之心的。” 宋遇皱着眉头看她,语气却十分温和:“等你身子好了,你想喝酒的话我再陪你喝。” 伍月神情复杂的低下了头,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松开了些许,她压下心头复杂的心思,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后抬起头看向了宋遇,温和的点了点头,柔声道:“公子,天色暗了,不便再继续饮酒了。” 她一边温声细语的同宋遇说话,一边哄着青年从池边走了回来。 半信不疑的青年走路摇摇晃晃的,撞上了一旁的石柱子还险些跌倒,幸得伍月上前扶了一把。 宋遇比她高出一个头,靠在她身上嘟嘟囔囔着都是伍月所听不懂的话语。 伍月扶着他,心头莫名却是松了口气:……要除掉宋遇,总是有很多机会的,况且这本也不是她的首要任何,只要她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全看宋遇的造化吧,也许到最后,始终能够有不杀宋遇,却又能够保全双方的好主意呢……伍月心底,到底有几分私心想要宋遇活下来。 宋遇人高马大的,抬起手臂轻轻松松一揽就带着伍月往前走了。 伍月将人缓缓扶远了些水池,看了一眼漆黑的院外,神情闪过几分复杂之色,而后抬起头缓缓地看了一眼神志明显有些不大清晰的宋遇,心中下定了决心,带着人往自己的卧房走了过去。 宋遇半阖眼眸,压根没有自己的方向感,伍月只是稍稍更改了方向,青年便顺从的揽着她一道走。 将人带入了自己的房间之后,伍月将宋遇扶回了床上休息,又将门关上,这才拧干帕子给宋遇擦了擦脸颊,犹豫了片刻,缓缓伸手解开青年的衣裳:“……公子,这样睡觉不舒服,请恕小七得罪了。” 醉酒的青年很是乖巧,也不耍酒疯,脸颊上的黏腻感消失后,躺在柔软的床上便闭上了眼睛。 伍月一层层解开宋遇的衣裳,将青年的衣衫仔细叠好,正要放置在一旁的床头,便听见青年嘟嘟囔囔的,底气十足:“别、别怕!等、等解决宋岸跟周知衡这俩大反派,我们就回家啊棠棠妹纸。” 衣裳放置的动作在手中一顿,伍月转头看向了宋遇。 她叹了口气,认命一般伸手将手中的衣衫一扬,全都丢了出去,落在了地上。 伍月看着地上凌乱的衣衫,然后褪去了自己的外衫,也丢在了地上,又将衣裳一件件褪去,最后只剩下一件白色的单衣时,伍月轻轻吹灭了房中的灯烛,摸黑褪去了自己的单衣跟面纱。 她爬上床榻,深吸一口气,将宋遇的衣服也尽数褪去,宛如一条灵活的鱼,钻入了被褥之中。 ****** 宋遇的酒量一直不大好,尤其是在他不太了解古时酒的时候,他其实很少喝酒的。 宿醉过后的青年刚刚醒来,便感觉脑袋似乎要爆炸了—— 他本来想伸手揉一揉额头的,然而刚刚要抬起手,便发觉有东西枕在自己的手上。 温热而又细腻的感觉——这种感觉几乎算得上是沾满了一半的触感,紧贴着他。 宋遇一脸懵的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身侧,便对上了一张清丽的素颜。 ——睡在他身侧的姑娘闭着眼眸,似乎是睡得香甜。她侧睡着,正对着宋遇,双手自然无比的搭在了宋遇的胸膛上,而微微露出来的肌肤则表明着二人都算得上是寸缕未着。 睡着的姑娘模样清丽,朱唇皓齿,右眼角下有一颗小黑痣。 算不上十分惊艳的容颜,但却十分耐看。 宋遇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望着尚未清醒的姑娘,一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 “我是不是在做梦,这梦是不是有点离谱,我是不是还没睡醒,做梦的人能够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么……”宋遇自言自语一般喃喃,他闭上眼睛自欺欺人一般,又睁开眼睛看了眼未曾丝毫改变的场景。 宋遇:“……这梦做的有点真啊?” 他怀疑的伸出了另一只手,去捏了捏姑娘的脸颊,指腹碰着了真实而温热的触感。 与此同时,被他捏醒的姑娘茫茫然的睁开了眼睛,有些困倦的看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公子早安,我还有些困……”说罢又闭上眼睛,还朝着宋遇的方向靠了靠,手仍旧搭在宋遇的胸膛前未动。 宋遇瞪大了眼睛,声音有片刻的僵硬:“……小七?!” 伍月闻声睁开了眼睛,迎上了宋遇有些不可置信的模样,眼底顿时弥漫上了几分不知所措,她咬着唇迅速爬了起来,拥着被子往后退了些距离,低声道:“公子、公子请放心,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小七有自知之明,绝不对因此而对着公子死缠烂打,也绝不会对公子有非分之想。” 姑娘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请公子放心,亦不必对小七有所愧疚。” 宋遇望着伍月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那些明显的痕迹,全然不像是她口中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他听见姑娘要哭,顿时心头一发麻,连忙坐了起来安抚她:“你、你先别哭,我、我、我……” 宋遇的视线落在地上那几堆凌乱不堪的衣裳上,顿时心头愧疚万分,“我”了半晌我不出来。 与此同时,外头响到了谢晚棠的声音:“阿遇真的在这里?” “主子昨晚一夜未归,应该是来了小七姑娘这里——也不知晓小七姑娘醒了没有。” “问问——咦?” 房门应声而开,宋遇同门口的二人顿时打了个正脸。 宋遇:“……” 谢晚棠:“……” 宋遇:“!!!” 谢晚棠:“啧。” 第一百四十一章:收留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谢晚棠一早来寻宋遇,为的是一桩旧事。 昨日宋遇走得早,但是谢晚棠在端宁宫中多待了些时日,再走的时候闻见两个老宫人在讨论些什么天降异象之事,降得却不单单只是异象,还降下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女孩子,穿着不似常人,还嘟囔着奇怪的话语,什么“工作”“真人秀”……诸如此类的话语。 谢晚棠当场就停在了原地,后来又送了那两个老宫人一些东西问清楚了事情。 比试天色已晚,所以谢晚棠没有来找宋遇,这一早便急匆匆的过来寻自家战友。 之前宋遇交代过,若是谢晚棠来七王爷府,不必阻拦,任由她自由通行。 周齐一大早见谢晚棠到此,自然也没有阻拦她,然到了宋遇房间才二人才发觉青年似乎一夜未曾归来,周齐忆起宋遇昨夜最后说是要去寻小七姑娘,也不要他跟随便独自去了,是以二人便寻了过来。 “阿遇真的在这里?” 谢晚棠随他踏入小七干干净净的院落,有些狐疑的询问。 周齐的底气有些不足:“主子昨晚一夜未归,应该是来了小七姑娘这里——也不知晓小七姑娘醒了没有,即便主子不在此处,也可以问问小七姑娘知不知晓主子昨晚之后又去了哪里。” “那就问问——”谢晚棠点了点头,见周齐上前扣门,却见房门在周齐小力道的扣动下竟然直接被退开了,露出了里头的景象,二人下意识的将里头的景象收入了眼中,“咦?” 房门被推开,露出了左侧的床榻,以及床榻上的两个人。 一脸呆滞的青年同他们面面相觑,一只手还放在面前姑娘的肩膀上。 姑娘背对着他们,看不见面容,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半搭在肩膀一侧,露出了光洁雪白的后背,她拥着被子,微微垂着头,然雪白的后背跟光洁的两条手臂仍旧露在了外头。 宋遇微微睁大了眼睛,整个胸膛裸露在外,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同谢晚棠对视。 周齐早在推开门的瞬间,余光瞥到床上景象时就已经很快将头扭开了,并且极快的往后退了一步,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低着头十分严肃的同谢晚棠也保持了一段距离。 面无表情的回头瞅了一眼低着头有些窘迫的周齐,谢晚棠扬了扬眉头,又转头看向宋遇。 青年的手仍旧放在姑娘的肩膀上,拿走也不是,继续放着也不是,干巴巴的看着谢晚棠,却见他的战友善解人意的朝着他弯了弯眸子,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神情:“啧。” 宋遇:“!!!”他干巴巴的拉了拉被子,窘迫的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可以听你解释呀,但是不是得让你穿上衣服再解释?”谢晚棠瞄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各种衣衫,又“啧”了一声,十分贴心的询问,“要不要我让周齐给你拿一身干净的衣衫过来呢,嗯?七王爷。” 听出了谢晚棠语气之中的调侃,宋遇想死的心都有了:“周齐!!!” 站的远远地周齐迅速抬起了头看了一眼谢晚棠,并未走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看向了房门的方向,朗声答道:“是,属下在——属下这就去,请主子稍待片刻!属下马上去!” 说罢,周齐抬起头尴尬的看了一眼谢晚棠,连忙匆匆转身离去。 谢晚棠看着周齐近似于落荒而逃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终是将视线挪开了位置,贴心的将门合上一般,同人道:“你慢慢来,我去你书房等你,不用着急,慢慢来。” 将话说完之后她便将人关上,脚步声很快便远去了。 宋遇眼睁睁的看着门被关上,还想结结巴巴的解释,便听见面前的姑娘啜泣了一声。 伍月朝旁边偏了偏脑袋,勉强勾出一个笑靥,然长睫毛上却沾着泪珠:“公子不必忧心的,过会儿小七便去同谢姑娘解释清楚,昨晚只是……只是一个误会,谢姑娘定然不会误会公子的。” 伍月的笑弧很是勉强,不知是因为难过还是因为什么,身子在微微发抖,声音也带着几分颤音。 见状,宋遇愣了一下,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怕她误会什么,就——”他有些卡壳,只能费力解释道,“我们俩只是普通的好友关系,就不是你以为的那个解释!” “小七,你别多想,你也别难过……”宋遇看着小七发抖的身子,尝试着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干巴巴道,“我同、我晚棠就是普通好友,我不会、不会提起——不是,我不会对你不负责任的!” 伍月在他怀中十分瘦小一只,哽咽着摇头。 她一边掉眼泪一边道:“公子不必安慰小七的,小七身份卑微……不敢逾越半分。” “你别瞎想这些有的没的,凡事有我呢。”宋遇安抚似的拍着人的脊背,闻见周齐在外头扣门的声音,便轻咳一声,低声安抚道,“昨夜……是我的不是,你好好休息,我过会儿再来看你。” 说罢,他将人摁躺下,掀被子起床时望见床榻上不起眼的一滩血迹,不由得僵了僵。 宋遇轻手轻脚爬了起来,不放心的叮嘱道:“好好睡觉,我过会儿就回来,不许多想,也不许跑。” 伍月的声音还是带着几分哭腔,却格外乖顺:“好,小七在这里……等着公子回来。” ****** 谢晚棠一杯茶还没喝完,才吃了一口糕点,就见宋遇匆匆归来。 她将桌子设在了书房外头的院落之中,正坐在石桌旁捧着桂花糕小口小口,望见宋遇急匆匆赶来,全然没有看见她,便直接朝着房中奔去的模样,不由得嗤笑一声,挥了挥手:“嘿,阿遇,这儿呢。” 宋遇的一只脚都跨进了房门,听见声音呆愣了一下,转头就朝她走过来了。 “呀,小伙子,你今天容光焕发呢——” 闻见谢晚棠的调侃,宋遇刚要坐下的动作顿了顿,装作不在意的转了转脑袋,轻咳一声,掩饰一般拿起桌子上的吃食,耳垂却不争气的红了个透:“求你了,姑奶奶,别打趣我。” “是小七吧?”谢晚棠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笑吟吟道,“虽然但是——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吧?” 宋遇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对上了谢晚棠半认真半玩笑的模样,仔细想了想,诚恳道:“昨晚是我来找小七的,她本来在院子里头想她的家人,是我自己非要喝酒的。” “她没有暗示我喝酒,也没有算计我喝酒,基本上是我……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一开始觉得有些不对了,那酒上头,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还是想继续喝,是我没能控制住。” 宋遇一口将茶饮尽,摇了摇脑袋,叹了口气道:“喝酒误事,酒后乱性,诚不欺我。”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别怕,就是我……我自己犯的一个错误,不是小七算计的我。” 谢晚棠知晓宋遇有自己的判断,既然他都这般说了,那她心底对于小七的怀疑便去了一大半。 她敛去了面上的怀疑,点了点头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宋遇跟她都不是古代人,没有古代那种传统的思想,即便跟谁发生了关系,那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前提是在双方都情愿的,而小七并不是他们所谓的现代人。 且再往远处说,宋遇还是个王爷,即便有个三妻四妾也算得上是常事,但此宋遇非彼宋遇。 “……我会负责任的。”宋遇几乎是不假思索,甚至因为说得太快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诚恳道:“小七她什么都没做错,我……” “小七姑娘什么都没做错,而你——恰好对人家也有点小心思吧?”谢晚棠接过宋遇有些吞吞吐吐的话语,朝着人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让我猜猜,是什么时候——养伤的时候吧?” 宋遇倒也不隐瞒她,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道:“就……她舍命救过我之后,我稍微只是有一丢丢上心,但是男生嘛,就……都有点小小的保护欲,尤其是面对小七这种乖巧又懂事的女孩子。” “小七跟林淳儿不一样,她什么委屈都是自己担着的,我也想保护她,可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宋遇说到这里,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东西放置了下去,再度叹了口气:“昨晚的事情虽然是个意外,但是吧……我挺害怕小七其实不算是自愿的,就,我心里怪难受的。” “而且宋岸等人还虎视眈眈的,我这边还有个林淳儿这个定时炸弹,我怕小七出事情。” “她总觉得她的命是我的,你看那种电视剧,大结局肯定要牺牲一个的——” “我害怕小七会为了我,做出什么傻事。” 宋遇沉思片刻,缓声看向谢晚棠:“是这样的棠棠,在大结局之前,我想让你收留下小七。” “我十分担心她。” 第一百四十二章:坏消息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谢晚棠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宋遇,秀气的眉头往上一挑并未答话。 被她那么盯着,宋遇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底气不足道:“虽然但是吧……我自己一个人就算了,大不了我不见林淳儿,我也不会觉得愧疚,或者有别的不安心的情绪。” “小七她心地善良,还曾经跳下水去救过林淳儿,让她对林淳儿视而不见估计不行。” “你看林淳儿跟宋岸就是俩疯子,宋岸都敢光明正大闯进来杀我,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不会直接起义那什么造反啊,先不说他,你就说林淳儿现在还在我府里头,我又不能赶她走。” 宋遇抱怨似的叹了口气:“我就怕她找小七的麻烦。” “……然后就是想要借一借你们将军府的名头,要娶小七的时候,我想风风光光的从你们将军府把她娶到我七王府,不至于让她受什么委屈。”被谢晚棠意味深长的看了半晌,宋遇终于说了心里话。 他轻咳一声,对上谢晚棠“我就知道”的模样,假装镇定的挪开了视线。 宋遇嘟囔道:“那不是电视剧里面都是那么演的嘛,女孩子都喜欢明媒正娶,十里红妆什么的……”他顿了顿,语气便正经了几分,带着几分严肃,“我就是想给小七最好的,小七值得最好的。” 谢晚棠弯眸一笑:“没问题的,我会修书一封,将小七收为义妹。” 她见宋遇露出了感激的神情,正要调侃宋遇几句,突然想起了她今日来的正事,便正了正神情,朝着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无人后才轻声道:“我们也许……可以回去了,回到我们的世界,粥粥。” 冷不丁听见谢晚棠喊出自己的真名,宋遇微微一怔,神情亦有几分呆愣。 他的神情有片刻迷茫跟复杂,好半晌才笑了一下:“……你别说,你那么一喊,我还有点恍惚。” “宋遇做的时间太长了,突然听见自己的真名,我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宋遇喃喃道,他低着头忍不住伸手握了握拳头,感受指腹相触的真实感,抬头又看向谢晚棠,“棠棠妹纸,认真的么?” 听见宋遇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欣喜,谢晚棠也微微愣了一下。 从她们到这里开始,面对的一直都是想要杀他们、各种阴谋诡计、勾心斗角的事情,虽然开始他们一直想要回去,但是总是有层出不穷的杀机,所以他们一直在想办法跟主角拉近关系,活下来。 至于关于回去的问题,他们其实从来不曾付出过时间跟精力去寻找答案。 如今忽然有了他们可以回去的线索…… 虽然什么都还没有确定,但是却似乎已经推开了回去的大门一般。 谢晚棠心中的喜悦被冲淡了,她也露出了几分复杂的情绪,同宋遇相对而坐,片刻后低声询问道:“粥粥,你打算娶小七……若是真的寻到了回去的方法,你打算怎么办?回去还是……留下呢?” “……”宋遇看着微微垂眸的谢晚棠,心情复杂道,“那你呢,你怎么想?” “走是一定要走的,”谢晚棠平静的抬起头看他,“但未必是离开这个世界,我的意思是……我要离开这具躯体,不是这个‘谢晚棠’,而是以我自己的身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说实话,我还挺怕哪天突然睁开眼睛我就回去了……我挺害怕的。” 谢晚棠低声笑了笑,带着几分不知所措:“……可我到底不是谢晚棠,不能鸠占鹊巢。” 两个人面对这个问题终究是沉默片刻,宋遇道:“我会带小七一起回去的。” “这个世界对我来说终究太过可怕,比起权势,我更相信法律会保护我们。” “所以你的意思是……即便找到了回去的方法,你也不会回去,会选择留下来……是么?” 谢晚棠轻声道:“粥粥,我跟你不一样…,我……宁愿不回去,对我来说,可能就算是死在这里,也要比回去面对那些人要好,所以比起回去我更加宁愿……留在这里。” 二人的意见首次出现分歧,不由得互相沉默片刻。 半晌,宋遇轻咳一声:“多大点事情,反正也没有找到回去的办法呢,再说了,这世界上光怪陆离的事情多了去了,说不准还能自由穿梭呢,想回来回来,想回去回去,到时候开发一个时空旅游。” 他摸了摸脑袋,朝着人耸了耸肩膀,故作轻松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紧张。” 谢晚棠同他对视一眼,旋即露出笑靥,温顺的点了点头:“好。” ****** 林淳儿一早本是想在院中弹弹琴喝喝茶,平缓下自己的心情,然外头无比热闹。 她隔着河池,望见不远处来来往往的仆人搬着厚重而又精致的物件,以及芬芳的鲜花盆景,珠钗翠玉,还有数十件精致而又布料昂贵的衣衫,被人小心翼翼的捧着,来回搬动。 林淳儿微微蹙眉,唤来翠儿:“这是在做什么?一早就走来走去的,不得安生。” 翠儿垂着眼睛,没有看林淳儿,只是恭恭敬敬答道:“王爷正在吩咐人筹备新房,府中预备迎来新主子了,”她顿了顿,平静补充道,“王爷即将要迎娶新王妃了。” 手下无意识收紧,将两根琴弦猛然勒在了一起,林淳儿失声道:“你说什么?!” 琴弦将她的手指勒出了血痕,血沿着指腹落在了琴上,翠儿惊呼一声,连忙上前便要掰开她的手查看伤势:“姑娘!姑娘——您莫要激动,容奴婢先看——” 林淳儿后知后觉吃痛一声,迅速松开手任由琴因为她的动作从桌上跌落。 她拂开翠儿的手,怔怔然的看着那边正来来往往的人,重复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遇哥哥……遇哥哥要成亲了?遇哥哥他要娶谁?是……是谁来了?难道又是谢晚棠?!” 不等翠儿开口回答她,林淳儿已经摇了摇头,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外走:“不……不……” “我要自己去问遇哥哥,我不相信他会这样对我第二次,我绝对不相信。” 见林淳儿跌跌撞撞就往外走,翠儿连忙拦住对方,按住对方的手便试图将人安抚下来:“姑娘,王爷不在府中,此刻您去了也见不着王爷,不若奴婢先帮您先上药,姑娘您日后还要弹琴呢。” 林淳儿被她拦在原地,怔怔然的看着她,喃喃道:“是谁……是谁?” “遇哥哥要娶谁?!” 翠儿低着头,没有看林淳儿,语气平静:“是小七姑娘——王爷要迎娶小七姑娘。” ——“若是林姑娘问起来,如实回答就好,”青年漫不经心同她说话,“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宋遇想的很是简单:小七如今已经不在七王府中,林淳儿也总要接受他要娶小七的事情,趁着小七现下不在府中,林淳儿无法对小七造成什么伤害,就是让她自己消化接受这件事情。 然而林淳儿微微一怔,却是往后退了两步:“小……七?” 她的面容上出现了几分不可置信的神情,悲痛欲绝道:“遇哥哥竟然……竟然恨我至此?!” “他怎么可能会娶小七呢?!那个女子……那个女子——遇哥哥一定要这样报复我么?!”林淳儿推开翠儿,踉踉跄跄的便要往外走,“我要去找那个女子,遇哥哥不是真心的——” “小七姑娘亦不在府中。” 小七姑娘——伍月此刻正在将军府中。 “我就住在那边,阿芸住在隔壁,再往那边是巧巧跟辛婆婆的院子,除了我父亲的书房以外,将军府中没有什么禁地之类的地方,你若是想散步,西苑的花圃很是好看,也可以来寻我。” 吩咐人给伍月准备好房间后,谢晚棠便带着人在府中闲逛。 伍月低着头,有些局促:“姑娘不必对小七这样好,小七一届粗鄙之人,随便有个地方就满足了。” “公子对小七心中有愧,但是小七并不觉得公子对不起小七,姑娘也是一样,为小七做了很多,但是小七自知身份卑微,并不能同公子长相厮守,所以从不奢望些什么的。” “公子贵为王爷,日后总有相般配的妻子,小七同公子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总有一日,小七会回到原本属于小七的地方,如今又何必多留不舍,免得日后徒添烦愁与伤悲呢。” 白衣姑娘的语气一直很平淡,像是真的认清了自己的命运一般,语气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 谢晚棠同她并肩往前走,闻见伍月的话语,总觉得心头有种古怪的感觉:小七的话像是在提点她一般,可是……小七分明是在说她自己,难不成是自己太过于敏感才会想的那么多?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伍月,见伍月低着头,虽然语气平淡,但是神情却十分哀伤。 谢晚棠眨了眨眼睛,压下心头的不安,安慰自己太过于敏感罢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芸娘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安顿小七之后,谢晚棠跟宋遇便在下午去了想去的地方。 “我是闲逛了会儿,听见两个老嬷嬷在讨论这件事,那两个老嬷嬷瞧着也年岁大了,之前在冷宫侍候人,说的却是冷宫之中的一位妃子,伴随着异象降世的就是先皇的那位妃子。” 车轱辘滚动,街市上热闹无比,吆喝声穿透车壁,展现出一副热闹的繁盛景象。 宋遇的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闻言扬了扬眉头,一点都不惊讶:“哎呀,这种剧情不是也挺常见的,你看人家穿越过来就是攻略皇帝,虐恋情深可以养个七八百集数的……等会儿,冷宫?” “据老嬷嬷说的是,先皇领百官祈福,祈福时天降异象,一道白光乍起,祭天台上便出现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但是姑娘似乎脑子不大好使,一点都不惧怕先皇,甚至还敢动手拍先皇肩膀的……百官都怀疑这个姑娘的来历,觉得对方全然不顾忌尊卑礼法,便要请旨将那姑娘烧死。” 其中一个老嬷嬷是在那场祭天台负责伺候的婢女,那个姑娘出现时离她不过两步距离。 嬷嬷说她一生之中见过无数的娘娘,有讨好皇上的,也有婉转多情,亦或是故作跋扈给先皇一种新鲜感的……唯有那个姑娘,嬉笑怒骂皆分外真实,从没有半分掩饰与做戏,干净的不像宫中人。 百官请旨处死那位姑娘,姑娘丝毫不慌,还拍着先皇的肩膀问他们在拍什么真人秀。 就如同戏本子里头的故事,先皇对这样的姑娘一见钟情,全然不顾忌大臣们的担忧劝诫,一意孤行的将那个姑娘纳为了妃子,而一朝封妃的姑娘一点都不惊喜,反而逐渐的慌张而又无措起来。 老嬷嬷说,封妃那一日,姑娘把自己关在宫中,此后便憔悴了下去,只喃喃着想回家。 包括先皇所有人在内,都不相信姑娘来自于另一个世界——负责侍候那位姑娘的则是年轻时的老嬷嬷,她见那姑娘总是主意特别多,口中经常念叨着一些从没人听过的新鲜话。 “后来就像所有故事的结局一样,先皇因为别的原因而要接纳各个小国呈上来的妃子,那些来自异国他乡的妃子妖娆又多情,比起那个姑娘来说要更是美艳,也比起那个姑娘更加的擅长宫斗戏码。” “她怀孕了,害她流产的对象却被先皇宠在手心,是以求一生一人的姑娘同先皇产生了争执。” “人嘛,刚开始的时候没见过,觉得新鲜又喜欢,所以干什么都是捧在手心的,现在朱砂痣成了蚊子血,先皇就觉得她没大没小,冒犯了自己的天威,死要面子将那个姑娘打入了冷宫之中,作为姑娘的贴身婢女,老嬷嬷自然也跟着入了冷宫,一直侍候着那个姑娘。” 被打入冷宫的姑娘只是憔悴了一段时日,很快又恢复了精神。 老嬷嬷尽心尽力的侍候着姑娘,期盼姑娘能够重得盛宠,再博皇恩。 但是姑娘丝毫不提及先皇,反倒是同冷宫之中的其他嫔妃来往甚密切。 直到某一日,姑娘神秘兮兮的同老嬷嬷说她要回家了。 老嬷嬷最初只当她仍是在说胡话,随口敷衍了几句并没有当真,可那一日天起异象,穿着白衣宫装的姑娘站在一片白光之中,随着白光的消散,她整个人也一同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娘娘消失之后,奴婢亦一直在冷宫侍候着,旁人都当奴婢疯了,但是奴婢清醒的很。” “娘娘在离开之前,同冷宫之中的一个婢女接触十分密切,后来她消失之后,那婢女还曾经来过冷宫寻娘娘留下的东西,一点都不怀疑娘娘还会不会回来,而如今那婢女已经出了宫。” 马车缓缓驶入了一条小道之中,谢晚棠便想起了那老嬷嬷的脸。 她叹了口气,转头同宋遇道:“那嬷嬷也是忠心,那婢子出宫之后,老嬷嬷还悄悄打听过对方的消息,想着还能不能再打听到那个姑娘的消息,如今倒是便宜了我们,说不准能捡个惊喜。” 宋遇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寂静的外头,周齐的手摁在腰上的剑柄上,目光戒备的巡视着四周。’ 他们行驶了一段距离,将方才热热闹闹的街市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你看,既然我们莫名其妙的穿越了,那肯定也有别人穿越过,总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的,就是这姑娘怪可惜的,看多了,还真以为那些个古代皇帝能够三千佳丽为一人呢。” 宋遇撇了撇嘴,继续道:“就是怪可惜的……还挺想问问她很多事情的。” “你过会儿不就能够问到了么,”谢晚棠也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头,估算了一下路程,“快到了。” 宋遇点了点头,同谢晚棠八卦:“你说……那个帮我们先辈回去的婢女,会不会也是个穿越者?万一就有那种专门处理穿越者的组织呢,哇……那我也想加入,穿越时空无限制嘿嘿嘿嘿嘿。” 瞥了一眼笑的很是憨批的宋遇,谢晚棠无情道:“别想了,要是真有的话早就该露面了。” “就算真的有这种组织,你知道他们是干嘛的呢?我们俩次次跟死神擦肩而过的,也没见他们出来过,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即便是有这种组织,他们保护的也不是我们这些穿越者,怪危险的。” 听见谢晚棠的话语,宋遇又撇了撇嘴:“人总要抱有美好的幻想才能够活下去嘛。” 二人谈话到此,与此同时马车也停了下来,周齐的声音从车外传了进来:“主子,姑娘,到了。” 谢晚棠跟宋遇掀开车帘下了马车,望见不远处有一间小院落,小院落被竹子做成的篱笆围了起来,显得格外的清幽雅致——院落之中正坐着一个两鬓霜白的老妇人,双手在面前的麻绳上摩挲着编织。 二人对视一眼,便吩咐四周的人不必再跟随,只留在原地候命即可。 周齐跟疏影等人领命,并未退的太远,确保二人仍旧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那老嬷嬷说婢子年纪到了之后被放出了宫,没过几年便嫁给了一个商人,商人去世之后便一直隐居在夫妻时的院落,身旁无儿无女的,一直独自一人生活,时至今日仍旧在此。 那婢子唤做芸娘,十分喜静,但在宫中却并无什么交好的朋友。 如今一头银发的芸娘就坐在院落之中晒着太阳,双手灵活的编织着麻绳。 二人走进未曾大开的院落,刚刚走近芸娘,还没有说话,便见芸娘停止了动作:“是什么人?” 她蹙着眉头,脸朝着二人走过来的方向转了过来,但是一双眼睛却没什么焦距,不知道落在了那里,原本编织着麻绳的手也停了下来,试探一般的在四周摸着——芸娘的眼睛看不见了。 宋遇同谢晚棠对视一眼,便上前拱了拱手,语气平静:“请问这位夫人可是名唤芸娘?” 芸娘的脸上出现了几分不安之色,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麻绳:“老妇年轻时的确唤做芸娘。” “既然如此,可见我们没有找错人,”宋遇笑了笑,温声道,“乔二姑娘托我们来瞧一瞧您。” ——乔二姑娘,便是那位曾经住在冷宫之中的娘娘。 闻言,芸娘竟是愣了愣,而后脸色冷了下去,冷声道:“我同乔二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她如今该是回了家才是,你们又是为何来寻我?难道还要逼迫我做什么不成么?” 芸娘的态度实在超乎二人想象,宋遇不由得一怔,下意识的看向谢晚棠。 后者眨了眨眼睛,朝他露出了一个困惑的神情,便上前道:“芸娘还请放心,我们此次前来并无恶意,只是同乔二乃是故交,她说在此唯有放不下芸娘,便托我们前来瞧一瞧您可安好。” 芸娘半点不吃他们的套路,只是嗤笑一声:“莫要说这些话来糊弄我,她那个人我岂是不知?” “只怕她还惦记着我诓骗她银子的事情,让你们来寻我的麻烦才是,”芸娘冷声道,“但凡有好事她从未想到我,临走时还要诓骗我说什么给我留了钱财,哼,只怕你们是有什么麻烦才来寻我的吧。” “好事从来想不到我,坏事她一定要托我下水,”芸娘继续道,“你们来意是何,直说便是。” 芸娘同乔二的关系着实让二人没有预料到,古怪之中似乎又透着几分正常,不由得教二人对视一眼,眼底同时存上了几分困惑,宋遇摸了摸脑袋,又看了一眼谢晚棠,决心赌一把。 他朝着芸娘拱了拱手,语气诚恳道:“不敢瞒芸娘,我与小友碰到些麻烦……” “我们出了些小意外,如今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了,慌忙之中想起了乔二曾经同我们提起过您,便想法子打听到了您的住所,想要请教芸娘,还请芸娘出手相助,为我们二人指一条回去的明路。” 说罢,二人一同拱了拱手,语气诚恳:“劳烦芸娘!” 第一百四十四章:好大一个锅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芸娘以一种十分怀疑的神情望着二人的方向。 她看不见二人的模样,双眸没有焦距的在四周打转,语气生硬:“我为何相信你们?” “你们这些从那个地方来的人最是狡猾,乔二如此,你们亦然,我年轻时曾经上了乔二的当,如今年老了,已经什么都不求了,何必还要继续惹祸上身?二位请走吧,我不会答应的。” 芸娘的语气十分冷漠,拒绝二人之后便低下头继续专心搓手中麻绳。 宋遇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谢晚棠拉住了,谢晚棠朝着他摇了摇头,而后朝着芸娘拱了拱手:“今日叨扰,还请芸娘再考虑考虑,我们真的很需要您的帮助,明日……我们再来拜访您。” 芸娘依旧冷漠的低着头,持续搓麻绳,全然不搭理二人。 一路拉着宋遇出了门,直到出了篱笆小院,谢晚棠才松开了青年的手臂,宋遇幽怨的看着她,又回头瞅了一眼不远处还在搓麻绳的芸娘:“怎么就走了呀?这不是还没谈完么?” “她已经生出了厌烦之心,既然下了逐客令,我们就该识相点离开。” 谢晚棠叹了口气:“要是想要她帮忙,那就不能在第一次见面就惹怒她,慢慢来吧。” “慢慢来就慢慢来吧,也不知道我们那位穿越者先辈都对这位老前辈干了些啥……你说我们能不能用钱来诱惑她?给她一个大房子什么的……那位穿越者先辈不就是没有给她钱么?” 谢晚棠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反正,你也听过刘备三顾茅庐嘛。” “顾就顾吧,我正好做做小七的心理准备,我其实还有点担心小七不愿意跟我走来着。” 两个人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往回走,丝毫没注意不远处一间院落之中正有人注视着他们二人。 眼见二人上了马车,马车又缓缓驶出了巷子口,周知衡这才“啧”了一声,懒洋洋的转过视线,看向面前沉着容色的青年,弯了弯眼睛:“怎么样?九王爷这下亲眼所见,不怀疑伍月了吧?” 周知衡敲了敲木质桌面,以挑剔的视线看向这破旧的木屋房:“伍月是本王最信任的人,自然不是那等装神弄鬼之人,如今九王爷瞧见宋遇亲自出现,可还有话说?” 宋岸阴沉的看向马车消失的方向:“是本王疏忽了。” ****** “你就是我大姐姐说要暂且收在府中的姑娘么?” 伍月站在花园之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扔着手中的鱼食,便闻见耳畔传来一声稚嫩的询问声。 她停下了扔鱼食的动作,转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面前的小姑娘,视线落在了小姑娘脑袋上的两个发髻上,微微思考了一下,便起身朝着对方行了行礼:“小七见过二小姐,小七正是。” 谢芸上下打量了一下伍月,叹了口气:“我听说你救了我大姐姐,所以……” 她别扭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便抬起头看向伍月,然刚刚抬起头,便见面前姑娘伸出了手,五指张开落在了她的眼前,语气便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像在远处一般:“我问你,你同谢晚棠的关系如何?” 面前小姑娘的神情有几分呆滞,语速很缓慢:“大姐姐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大姐姐。” 伍月的眸色有几分奇异之色,然她已经收回了手,微微低着头在看小姑娘,远远看去就仿佛伍月蹲在谢芸面前,笑语盈盈的在同谢芸说些什么,瞧着氛围十分良好,四周的人便十分安心。 伍月若有所思的看着谢芸:“那你觉得,对谢晚棠来说,你重不重要呢?” 这个问题让小姑娘微微蹙起了眉头,呆滞的神情有几分挣扎:“我……我……” 见谢芸神情有几分挣扎与苏醒的迹象,伍月微微蹙眉,似乎是有些惊讶,她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握成拳头,便见谢芸的神情又渐渐地呆滞了回去,她才缓缓松了口气:“忘记方才的问题。” “若是有人拿你威胁谢晚棠,你觉得她是否愿意为了你妥协?” ****** 谢晚棠同宋遇在门口分别,便见到了站在门口的林淳儿。 姑娘一脸淡妆,双眸通红,又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衫,脸色苍白,宛如哭丧一般。 宋遇:“……” 谢晚棠:“……” 她极度幽怨的转头看了一眼宋遇,语重心长道:“我说我要在半路下车,自己回去,你不肯,你非要让我先把你送回来……你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你就是想看看林淳儿欺负我是吧?” 宋遇一脸正经:“怎么可能呢?我这不就是——”他一把将谢晚棠推了下去,极快的补充完后半句话,“——就是让战友你来帮我应付一下,我真的招架不住她的,但是你可以,我相信你,加油!” 谢晚棠措不及防被他推了下去,险些摔了一跤。 她抓住车马边缘,回头无言以对的看了一眼宋遇,便见对方朝着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谢晚棠正要凶他,耳畔便响起了一道不可置信而又带着哭腔的声音:“遇哥——谢晚棠?!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跟遇哥哥坐在一辆马车上,你们怎么又一起回来了?!” 她头皮发麻的转头看向了林淳儿:“……好久不见呀,林姑娘。” 林淳儿见马车回来,原本是喜悦的往前踏了两步,如今见马车掀开了帘子后出现的却是谢晚棠,不由得脚步一泄,呆呆地看看她,泪水登时落了出来,哽咽道:“你也是遇哥哥喊来前来气我的么!?” 谢晚棠眨了眨眼睛:“……什么喊来前来气你的?我同阿遇是有事情才来……你怎么了?” 她同林淳儿“认识”了那么久,但是还算是“了解”林淳儿,所以与其同林淳儿一起聊天,不若转移一下对方的话题,不然的话……可能她们接下来就没完没了的要继续扯这个话题了。 林淳儿抽抽搭搭的看着她,哽咽道:“我同遇哥哥都道过歉了,为什么遇哥哥还不原谅我?” “小七救了他,难道我没有救过遇哥哥么?遇哥哥就是因为在生我的气,所以才、才故意对小七那么好,就是为了用小七来刺激我,不然他又何必、又何必做那些事情呢?我知道的。” “他还说要娶小七……我同遇哥哥认识了那么多年,他最后到底还是娶了你,可他从未提及要娶我,明明最后都是大家一样救了遇哥哥,可是遇哥哥却要娶小七……他才同小七认识了多久?” “才那么几日而已,为什么突然就要娶小七?” “明明不让我进他的书房,可是却让小七进去,难道不是因为在生我的气才故意如此?” “要娶小七,他便娶了就是了……可是他为什么偏偏要故意大张旗鼓的同我表现出来,还要故意让下人同我说这些事情?他、他分明就是、就是为了气我,就是为了生我的气才这样做的……我知道。” 林淳儿的泪水如同掉线的珠子一般,她的视线越过谢晚棠,望向了不远处的马车。 车帘垂着,将里头的人遮的严严实实的。 林淳儿一边哭,一边伸手握住谢晚棠的手,哽咽道:“谢晚棠,如今你跟遇哥哥已经不是夫妻了,你为什么还要缠着遇哥哥呢?是不是……是不是你还在报复我,所以你才跟遇哥哥出了这样的主意?我问过了,你将小七接到了你的府邸,此事一定跟你脱不了关系的。” 她说着说着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哽咽着便要给谢晚棠跪下来:“求求你了!” 谢晚棠手疾眼快将人扶了起来,有些头疼的看着她:“……这都是谁告诉你的?你误会——” “我不会误会的,我同你们认识了那么久,遇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明白的,我心底都明白的,你又何必同我装模作样的呢……我明白的。” 林淳儿苦笑着摇了摇头,哽咽着:“谢晚棠,你是大小姐,你什么都有,可我只有遇哥哥。” “你想要什么没有……当初遇哥哥多么的讨厌你,可是如今他也同你这般亲厚,江哥哥……你这样大的本事,我不过只是想要一个容身之所罢了,可你为何还不肯满足我呢?” 谢晚棠:“……” 她总觉得真是好大一个锅从天而降,险些要把她给砸死了。 谢晚棠试图挣扎:“不是,林姑娘——” “就当我求求你了,你可怜可怜我吧,你已经将林嬷嬷从我这里夺走了,就不能将遇哥哥留给我么?谢大小姐,除了遇哥哥,我什么都能给你,哪怕是我这条命我都能给你,求你了。” 林淳儿哭的梨花带雨,可怜楚楚的看着谢晚棠。 看的谢晚棠脑阔疼,总觉得自己血压几乎要升高了。 她咬牙切齿的转过头,气沉丹田,怒喝一声:“宋遇!!!” “你给我下来!!!自己过来跟她解释!!听见没有!!!” 第一百四十五章:想清楚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宋遇十分之不想同林淳儿说话,但是架不住他战友的千里召唤。 他坐在马车里面基本上听不见谢晚棠的说话声音,但是却能够听见林淳儿时不时能够响起来的哭泣声,伴随着几句模模糊糊的质问声,哭的他脑瓜子有点疼,缩在马车内不敢动弹。 直到听见谢晚棠有些恼怒且绝望的召唤声。 ……仿佛喊出了变身的气势。 宋遇叹了口气,视死如归的掀开车帘子走了下去,同那边两个姑娘迎上了视线:一个满面无可奈何以及生无可恋的瞪着他,一个泪眼婆娑可怜楚楚却又满是期盼的望着他。 宋遇:“……”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有种自己很渣男的感觉。 他叹了口气,正要说话,便见谢晚棠风风火火的转头看向了林淳儿:“好了,人已经给你喊下来了,你要说什么你跟他说,你跟他哭,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就先走了,再见!” 说完,谢晚棠又风风火火的转头直接两三步越过了宋遇,直接抢过了周齐手中的马,干脆利落的上了马,又接过周齐手中的鞭子,看也不看宋遇,只是同疏影二人道:“你们先回去,我过会儿回来。” 丢下这句话时,谢晚棠笑吟吟的转头看了一眼自家战友:“加油~我就先告辞了。” 不等宋遇有何反应,她便扬鞭奔了出去,留给宋遇一个带着飞扬尘土的背影。 宋遇:“……” 他刚刚就不该作孽,把战友推下来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自己迟早要被收拾的风水轮流转的一天。 “遇哥哥……”耳畔响起了林淳儿哽咽着,而又委屈的声音,“你……你真的要娶小七姑娘么?是不是谢晚棠给你出的主意?你瞧着谢晚棠那么久……你就是为了气我,可是我都同你道过歉了呀遇哥哥。” 宋遇一头雾水的转过头:“我没——” “你是不是要说你没有生我的气?你莫要骗我了!”林淳儿气恼的打断了宋遇的话语,哽咽道,“我都明白的,你就是在生我的气,才故意做出这些事情,才故意让我瞧见他们搬东西来回的。” 林淳儿十分笃定自己的想法:“你总说小七救过你,所以你要好好对待小七,可是我也救过你……你就是知晓这一点,才故意如此的。你故意对她很好,却对我如此冷漠,你不允许我进出书房,可是你却允许她进出书房,你还、你还要娶她,可是你却让丫鬟告诉我这件事情——” 凝视着林淳儿梨花带雨的模样,宋遇卡了一下壳,满脑子都是方才谢晚棠离去时压着怒意的背影:也许……可能刚刚在谢晚棠面前,林淳儿应该还是不听人话,如此同谢晚棠说的吧,而且按照她一贯的脑回路,可能还会恳求谢晚棠放过她,让自己不要娶小七什么……的。 ……难怪谢晚棠会生气了,替他照顾小七,还要替他挡桃花。 如今看来,谢晚棠没有当年打他已经很是给他面子了。 宋遇感叹无比,便听见林淳儿提高声音:“遇哥哥,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是不是我说对了……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承认呢遇哥哥——” 她还没有问完,便见宋遇冷不丁的低下头,同她对上了视线。 宋遇温和的看着她,语气平静:“淳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否如实回答我?” 林淳儿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满含期待:“无论遇哥哥问什么,我对遇哥哥绝无隐瞒。” 闻言,宋遇便微微一笑,语气仍旧温和:“淳儿,你是否……喜欢我呢?”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林淳儿便微微愣住了,呆呆地抬着头同宋遇对视,喃喃道:“遇哥哥,你为什么会突然……”她见宋遇仍旧一脸温和,并未打算打断她的样子,不由得愣在原地,“是谢晚棠……” 青年仍旧温和的凝视着她,不辩驳也不打断。 被宋遇如此凝视着,林淳儿不由得停止了猜测,咬着唇看着他没有说话:在她心里,她同宋遇一直清清白白的,宋遇也从未问过她这样的问题,她也相信宋遇一直将自己当成妹妹一般,一定是旁人同他说了些什么,挑拨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宋遇才会问她这样的问题才对。 ……是那个小七姑娘,还是谢晚棠? 林淳儿为难的咬着唇,视线一时之间有些发呆:她不明白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要同她过不去,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为难她,明明她从未想过跟谁过不去,可是为什么谁也不愿意放过她呢? 林淳儿只觉得鼻子有点酸,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捏着手帕擦了擦眼泪。 她重新抬起头看向宋遇,语气十分坚定:“遇哥哥,淳儿不知晓旁人又同你说了些什么,但是淳儿同你一直都是兄妹之情,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一直待我如同亲生妹妹,无论旁人说些什么,你从来不会怀疑我,淳儿也从来不会怀疑遇哥哥的,我虽喜欢遇哥哥,但只是兄妹之情,绝无其他!” 林淳儿说的万分肯定,双眸亦十分坚定。 宋遇闻言,温柔的点了点头,内心暗自思忖:我这要不是早就穿越过来了,我还真以为是别人诓骗我的呢,你这说一套做一套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别跟我来那一套不懂情爱那玩意儿的。 他内心吐槽万分,脸上的神情却丝毫未变:“你可敢发誓,你今日对我所说绝无隐瞒?” “遇哥哥,淳儿都说了对你绝无隐瞒,你怎么还能怀疑我呢,”林淳儿睁大眼睛,因为他的怀疑而有些着急,连忙辩解道,“淳儿从未欺骗过你,你怀疑旁人便也算了,为何要怀疑我?” 宋遇点了点头,依旧温柔:“好,既然如此,我相信你。” 闻言,林淳儿不由得松了口气,然还不等她追问,又闻得宋遇继续开口说话。 宋遇道:“端宁与我是一脉兄妹,你方才也说我将你当成亲生妹妹一般。” 下意识的抬起头同宋遇对视,林淳儿怔怔然道:“是……但是淳儿出身低微,幸好遇见遇哥哥,但是淳儿万万不能同公主相比,公主她是金枝玉叶,淳儿只是、只是乡野姑娘罢了。” 听见她说这句,宋遇并未安慰她,仍旧是温和的点了点头。 他温声道:“没关系,既然都是兄妹,那么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端宁是我妹妹,而你也是我视若妹妹的人,连同你自己也都是那么认为,那么同旁人说的,不是么?淳儿。” “我娶谢晚棠时,端宁因为担忧过我对她不好而同我闹过脾气,你因为担忧过我会受她欺负时也曾经闹过脾气,但……这些不算是什么重点,”想起自己是失忆人的宋遇顿了顿,补充道,“我前些时候进宫,听端宁跟我说过很多,关于以前你同我,还有她们跟我的事情。” 闻言,林淳儿猛然睁大了眼睛,连忙摇了摇头:“不行的遇哥哥!” “谢晚棠如此厌恶我,端宁公主虽然是遇哥哥的妹妹,但是她一直都是向着谢晚棠的,无论她对你说了什么,肯定都不是你想的那样,端宁公主必然是骗你的,你不能信她的呀遇哥哥!” 宋遇暗地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仍旧温和:“这些都不重要,淳儿,你先听我说。” “我娶谢晚棠时,端宁不过是担心她的知己好友,但是却不曾过问过我同谢晚棠的私事,无论我对谢晚棠多好,她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妥,更不会主动奔到我面前来挽我的手臂,同我搂搂抱抱的,莫说我在京中,即便我离开了京中,她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青年的声音十分温柔,林淳儿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奇怪的异样。 “因为我们只是兄妹,所以我们有各自的家,我们也从来不会干涉对方的事情。” “淳儿,你口口声声说对我只有兄妹之情,那么我娶谁,又同你有什么关系呢?即便我娶了谢晚棠也好,娶了小七也好,从来不曾将你赶出王府,也不曾非要强迫你嫁给谁……我分明是真心喜欢小七,想要娶她的,可你为什么总是说我在生你的气,为什么总要做一些越出兄妹之线的事情呢。” 宋遇的声音温和的不得了,但是林淳儿硬生生从里面听出了一些指责。 她呆呆的看着宋遇,总觉得这样的质问比宋遇硬邦邦的凶她要更加的让人难过,不由得流下眼泪,哽咽道:“遇哥哥,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我不是……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我对你、我对你真的只是、只是——” 面对宋遇温柔而又平静的视线,她却总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 宋遇叹了口气,淡声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罢,他越过林淳儿,安静的入了王府,徒留姑娘呆呆地站在原地落泪。 第一百四十六章:失踪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我娶谢晚棠时,端宁不过是担心她的知己好友,但是却不曾过问过我同谢晚棠的私事,无论我对谢晚棠多好,她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妥,更不会主动奔到我面前来挽我的手臂,同我搂搂抱抱的,莫说我在京中,即便我离开了京中,她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因为我们只是兄妹,所以我们有各自的家,我们也从来不会干涉对方的事情。 ——淳儿,你口口声声说对我只有兄妹之情,那么我娶谁,又同你有什么关系呢?即便我娶了谢晚棠也好,娶了小七也好,从来不曾将你赶出王府,也不曾非要强迫你嫁给谁……我分明是真心喜欢小七,想要娶她的,可你为什么总是说我在生你的气,为什么总要做一些越出兄妹之线的事情呢。 林淳儿依旧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不远处落泪,仿佛丢了魂魄一般。 任由宋遇越过她,语气平静的同周齐在吩咐些什么,声音便随着他的人越走越远。 她同宋遇从小一起长大,从来都是亲密无间的,可是如今被宋遇那么一质问,林淳儿感觉自己的心绪也变得十分的混乱,她不知晓自己对宋遇到底是什么感情,又到底还算不算什么所谓的兄妹了。 青年的温柔的质问声在脑海中回荡,远比那凶恶冷漠的语气要更加的伤人。 林淳儿踉跄了几步,猛然跌坐在了地上,唬的两边的侍卫被吓了一跳,连同翠儿一样都连忙要上前去扶她,然而刚刚才碰到姑娘的手臂,对方便将自己的手臂给抽了回去,仍旧垂着脑袋。 翠儿蹙眉,低声道:“林姑娘,外头冷,不若先回去——” 她还没说完,便见林淳儿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不知所措跟委屈:“不要管我,让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只是坐一会儿……我再想一想,想一想遇哥哥方才说的话,究竟是不是……是不是我……” 她跌坐在地上,将自己抱成一团,因为哭泣而双肩颤抖不已。 翠儿见林淳儿就这般执拗的坐在地上,本来还想再劝一劝,如今见她说出这番话,便知晓方才宋遇的话语她的确是听进去了,于是也不再继续劝解什么,只是乖顺的答了一声“是”,而后退了下去。 她低着头,只是安静的站在林淳儿身后,不言不语的陪着人。 不远处,宋岸负手而立,视线冰冷的望着这头坐在府门口痛哭的姑娘。 他神情阴蛰,伸手握成拳头,一拳头砸在墙壁上,咬牙切齿道:“宋遇竟然就这样……” “他竟然就这样对待淳儿,他竟然敢这样对待淳儿……” 宋岸早早就到了,原本的意思是想来看看林淳儿,且加上要算计宋遇,他本意是将林淳儿劝说同他一道回九王爷府,这样子就能保证林淳儿的安全,在他的眼下不至于被人伤害。 可他才到门口,便见林淳儿在同谢晚棠说话,也不知晓谢晚棠说了什么,惹得林淳儿泪眼朦胧。 而宋遇更不知晓同林淳儿说了什么,惹得姑娘一会儿笑时一会儿哭—— 如今在宋岸眼中,宋遇已经不是他那个原本的七哥了,已经等同一个陌生且心怀不轨的异世人:他以前既然那么厌恶林淳儿,惹得淳儿只有难过委屈,从不曾将淳儿逗弄出过笑颜。 现在宋岸见到宋遇将林淳儿逗笑了,满脑子都是这个“宋遇”同“谢晚棠”必定有阴谋。 他们若是像是往日一般厌恶林淳儿还好,如今却是要刻意亲近林淳儿,这在宋岸眼中,这就是他们打算利用林淳儿做些什么事情的前兆,他们定然有所阴谋,让宋岸心中十分不安。 他阴沉着脸,看着倒在地上哭泣的林淳儿,只觉得心中憎恨无比。 ——宋遇他怎么敢就这样将淳儿丢在地上落泪,就那般若无其事的扬长而去呢?! 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裂缝之后,宋岸神情阴沉的将收回了自己隐隐有血迹的手。 他转过身子,大步的往前走,冷声吩咐道:“传信给周太子,请他前来见我。” ****** 伍月仍旧起的十分之早,安安静静的在院中喂鱼。 她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四周的情景,便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人影急匆匆的走了过去。 ——宋遇穿着精致,但是发丝略显凌乱,似乎出行的有些匆忙。 青年跟着侍卫往前走,唇角紧紧抿成了一条线,眉头皱成了一个紧紧的“川”字,只是跟着侍卫匆匆忙忙的前往前厅的方向而去,丝毫没有心力注意四周的情况,便也没有发觉不远处的伍月。 手中的鱼食被她尽数洒落了下去,伍月拍了拍裙子站了起来,望向了急匆匆的宋遇。 青年走的十分的匆忙,没有注意到伍月,连她站起来时,都只能看见宋遇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那样行色匆匆的,若非伍月之前便瞧见了宋遇经过的人影,只怕刚刚还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 她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路过的小丫头,语气仍旧温柔:“我今日想喝些粥,可否劳烦这位姐姐?” 小丫头端着茶水,停的稳稳当当的,朝着伍月露出了笑颜:“好的,请小七小姐稍等一会儿,奴婢将茶水送去前厅便去吩咐厨房,除了粥以外,小姐还有什么旁的喜欢吃的东西么?” 伍月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没有了,劳烦姐姐。” 待小丫鬟朝着前堂而去,伍月这才若有所思的转过头,看向了离去的小丫鬟。 小丫鬟依旧端着茶水往前走,从背影看没有丝毫的问题,然此刻若是绕到对方身前,便能发觉对方的神情有些许的恍惚,视线完全没有焦距一般,但也只是片刻,旋即便恢复成了正常模样。 她将茶水送到前厅时,谢晚棠便也匆匆的走了进来,朝着她点了点头,示意人退下。 小丫鬟将茶水放下,便乖巧的退了下去,只是并未走远—— 谢晚棠打了个呵欠,随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来的那么急匆匆的,我还以为我又睡到中午了……又出了什么事情了么?难道宋岸又大半夜的大胆子来袭击你呢?” 她被人喊醒的时候还睡眼朦胧的,听人说宋遇有十分着急的事情,便匆忙梳洗了一下。 是以她只换好了衣裳,但是头发却是虚虚的抓了一下,用发带扎了起来便赶了过来。 宋遇见四周的确没有外人之后才蹙眉看向她:“你知道我们今天要去干什么吧?” “下午要去看芸娘,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怎么了?你怕我忘记了?”谢晚棠叹了口气,正要打趣几句,见宋遇神情仍旧是一副紧张的模样,顿了顿,便直起身子看着他,“是出什么事情了么?” 宋遇:“……” 他紧紧皱着眉头,手握着茶杯好半晌才低低的开口:“我派人在芸娘住宅四周盯着的。” “芸娘每天早上都会出来买早饭,同街坊说说话的,可是今日芸娘并未出现,我的人在门口盯了片刻,觉得不对劲,便冲进去查看情况,然后发现芸娘不见了。”宋遇低声道,“她就那么,不见了。” 房屋内十分干净,锅内还蒸着馒头,床榻上却已经失去了温度。 说明人并不是经过打斗之后被掳走的,但是也不确定她究竟是被人带走了,还是—— “还是说,芸娘的确知晓我们还是怎么回去的,然后她自己动用了某种术法,回到了21世纪?”宋遇有些不可置信的询问道,“我虽然觉得这里的人能够回到21世纪,但是……但是她那么久都没回去,怎么可能现在突然回去?就因为我们麻烦她帮帮忙?她就自己溜走了?” 谢晚棠安静了片刻,忽而抬起头:“也许,不是她走了,是有人把她带走了。” “她在那里生活了那么多年,一直都是孤寡老人的,怎么突然就出现一群人能够把她给带走?” 宋遇满脸不相信,却见谢晚棠缓缓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带走她的人也不是她的朋友——” 宋遇蹙眉,有些不懂谢晚棠的意思,然他还没来得及问,便听见门口有些骚动。 ——原本上茶的小丫鬟安静的站在门口,平静的看着他们二人。 “小姐一向聪慧,果然不假,”小丫鬟对着二人甜甜一笑,柔声道,“虽然不知晓二位找那位早年出宫的老宫人有什么意义,但是既然你们找了……那就一定是对你们有用的才是。” “你——”宋遇蹙眉道,“你好大的胆子,还不把人给——” “你是谁?”谢晚棠打断了宋遇的话语,蹙着眉头看着小丫头,“我知道你不是沁儿。” 沁儿,或者是“沁儿”露出了诡异的笑弧,低声道:“谢晚棠,宋遇——你们在这里有什么仇人,难道还需要本王来提醒你们么?竟然还要询问——本王是谁?” 宋遇错愕出声,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周知衡?!” 第一百四十七章:威胁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宋遇的动静过大,连带着身侧的茶水都被他带倒,倾洒在了宋遇的衣裳跟地上。 衣裳下摆被茶水弄湿,宋遇却也顾不上这些,狐疑的望向“沁儿”:“周知衡?真的周知衡还是假的周知衡?你是……你是男扮女装?不对……周知衡比你要高壮上许多,你到底是谁?!” “沁儿”诡异的看着宋遇,却全然不回答他的问题:“你们难道不担心那位……芸娘么?” 谢晚棠默不作声的凝视着“沁儿”片刻,缓声道:“你们都知道了些什么,你……以及宋岸。” 闻言谢晚棠的话语,宋遇惊愕的转过头,然“沁儿”沉默片刻,脸上重新再度露出诡异的笑弧:“不愧是谢大小姐,即便是个冒牌货,也一样的聪慧,不错,本王同九王什么都知晓了。” “你们的身份,你们来自哪里,以及……你们打算回去何处。” 宋遇的脸色紧绷,紧紧凝视着“沁儿”的神情:“本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休在这里妖言惑众!” “沁儿”转头看了一眼宋遇,嗤笑一声:“哦?这位……七王爷,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打算将事情都咬死不承认了么,也罢也罢,就当本王误会了吧,那这位芸娘都见过本王了,留着也……” 她故作为难的看了二人一眼,漫不经心道:“算了,本王就好心一次,留她个全尸。” 谢晚棠不由得蹙眉,宋遇已经着急道:“不可以!”他迎上了“沁儿”得意而又似笑非笑的神情,便顿了顿,怒道,“你好歹是个一国的太子,同一个年老的宫人为难些什么?何必如此滥杀无辜!” “沁儿”“啧”了一声,冷声道:“本王自然不愿意滥杀无辜,可她真就无辜么?” “本王喜欢明面人,本王既然已经知晓你们的身份了,也如此愿意打开天窗同你们说亮话了,你们怎么还如此不给情面呢?”她抱臂看着二人,“你们与我们并无利益冲突,该是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谢晚棠看了一眼握拳的宋遇,语气平静道:“算了,你们既然知晓了,我们便也摊开说话了。” “你们都已经知晓我们并未原来的人,那就该明白我们只想回家,一旦我们离开了这里,那么往后的事情与我们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你们为难一个老妇人,阻碍我们回去做什么?难道我们回去了之后还能隔着千山万水与你们为难么?你们平白无故的来为难我们,是什么道理呢。” 谢晚棠的语气极度平静,看着“沁儿”的模样也很是平静。 同她的平静相比较,“沁儿”的神情就一如既往的诡异:“啧啧啧,谢大小姐,我们的梁子都已经结下了,如今再说这些可不就晚了?你们破坏了本王那么多好事,本王怎么能够让你们平平安安回去?” 宋遇紧握拳头,也不同她装模作样:“你是不是脑子有点病——” 听见宋遇的责骂,“沁儿”的神情冷了下来,冷笑道:“怎么?本王说错了?你们说来就来,破坏了本王那么多的好事之后便说走就走,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宋遇压住自己想要动手的心思:“那你想要干什么?” “难道你还想拿这件事来威胁我们,别逼急了我们就干脆留下来,大不了就不回去了,破坏了你们一次二次的,难道还不能继续破坏你们三次五次的?你们看谁能斗得过谁。” 宋遇被人激怒,冷笑道:“也不知晓我那个九弟现在在不在你面前,听不听得见呢九弟——” “你想要跟我算账,难不成不是你先做的那些事情?本王一开始就同你说了本王并无恶意,只想要好好活着,管你同林淳儿要死要活的,本王都不想理会,只想同你们相安无事罢了。” “但你是怎么做的呢?你想要杀了我们,毒死我们,烧死我们,这要是在我们的世界,只怕你都要被关在地牢一百年都出不来,管你皇上王爷太子的,都够你们在牢里开开心心宫斗了。” “现在我们打算离开,不跟你们斗这些有的没的,你们就非要搞事情。” 宋遇越说火气越大,在这里养了几个月的王爷气度顿时便摆了出来,冷声道:“大不了不走,也正好了,有吃有喝还有人服侍,指不准日后还能当个皇上,将你那个红颜娶入后宫——” 随着宋遇的这句话落下,“沁儿”的神情变得有几分扭曲。 阴冷而又毒辣之色在她的脸上转瞬即逝,“沁儿”开口想要说话,又痛苦的闭上了嘴巴。 远在九王府,宋岸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拂落,咬牙切齿道:“他敢!他怎么敢!” “他如今就不过是个占了宋遇躯壳的孤魂野鬼罢了,他有什么资格成为天子,有什么资格娶淳儿?他半分资格都没有,甚至连同淳儿说话都不配,他如何敢、他如何敢这样威胁我?!混账!!” 伸手摁着桌上的一方碧玉石头,隐隐有奇异的光芒从周知衡的指缝之中透出。 周知衡有些头疼的看向被激怒的宋岸,冷声道:“你着急什么?如今人在我们手上,他们最大的把柄都成了我们挟制他们的武器,你有什么好着急的?他就是特意激怒你,你怎么这样压不住气。” 宋岸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可比不上周太子,心中无爱人,自然一切都不惧怕。” “你若是实在害怕,同你宝贝的那位淳儿姑娘将事情都解释一遍不就可以了么,”周知衡实在厌恶宋岸这样容易被激怒的模样,冷声道,“又何必在此同本王发这些脾气?瞧的本王十分恼怒。” 宋岸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几乎咬牙切齿:“他不能留,他绝不能留——” “即便他不是宋遇,即便他要回去那个所谓的原本的世界,他也绝不能留!”伸手将桌子掀翻,宋岸冷声道,“如此挑衅于我,如此、如此羞辱于我,还肖想淳儿,我绝不会让他活下来。” 周知衡道:“你我都知晓,他们必死无疑,可如今你面上功夫却还要做的。” 说罢,待人冷静下来,周知衡这才伸手移开,将那块微微发着光的石头露了出来,淡声道:“你又何必激怒本王?九王爷不在此处,无论你说些什么他都听不见,不必做白用功夫。” 镇国公府中,“沁儿”正一板一眼的重复着。 “你又何必激怒本王?九王爷不在此处,无论你说些什么他都听不见,不必做白用功夫。” 宋遇见他沉默好久才如此回复自己,不由得嗤笑一声,半分面子都不给:“我要是没有激怒你,方才又何必那么半日不说话?容我想想,只怕依照我那个九弟的脾气,刚刚该是砸东西了吧?” “啧啧啧,分明是那般生气,却还要装作不生气的模样,简直太可怜了。” 宋遇越说越来劲:“唉,我也懂,毕竟你面对本王就跟面对林淳儿是一个道理,任由你怎么往林淳儿面前凑,人家就是不怎么搭理你,可是我就不一样了,不管我怎么做,人家就是不肯走。” “只怕你面上对林淳儿百般容忍,背地里砸了不少东西吧?啧啧啧,你家的下人真是可怜,每月就那么几两月钱,还要日日给你收拾这堆烂摊子,这败家可真的是败的——” “够了!”“沁儿”阴沉着脸打断了宋遇得意的话语,不耐烦道,“本王不是来听你说这些废话的。” 谢晚棠见她神情冰冷,便拉了拉宋遇的袖子,朝着人微微摇了摇头。 宋遇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这才道:“不是你先开口同我们说那些废话的么?我也不想同你们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你不若直接说你想要干什么吧,你是想要威胁我们帮你办事,还是要报复我们?” “沁儿”阴冷着脸:“本王不欲为难你们,只要你们帮本王几个小忙,本王自然会将人安全放走。” 宋遇看着她,正要问话,便闻见谢晚棠平淡的开口:“帮几个小忙是么?” “是要我说服谢将军站宋岸的队,成为宋岸的势力,是要阿遇在皇上面前表现得不学无术,让皇上对他毫无信心,还是要我们刺杀江暮行,以了结你与江暮行的多年恩怨。” 谢晚棠淡声道:“还是说,这些都要我们帮忙呢?” “沁儿”满意的笑了起来:“谢大小姐果然聪慧无比,本王就喜欢同聪明人说话。” “我可以给你肯定的回答,”谢晚棠语气平静,“我们一件事都不会答应,即便我们放弃回去,就呆在这里一辈子,你们提的这些要求,我们也一个都不会答应的,你们之后死心吧。” 闻言,宋遇猛然抬起头,着急道:那不行的,“棠棠——” “我们绝不会答应,”谢晚棠一把捉住宋遇的衣袖,坚定的朝着他摇了摇头,“决不能。” 宋遇看着她,张了张嘴,最终到底是沉默下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分歧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宋遇没有说话,任凭谢晚棠说话,但是神情有几分抑郁。 “沁儿”依旧站在原地,阴沉着眸色凝视着二人,后头的周知衡跟宋岸也万万没想到这所有事情直接被谢晚棠一口拒绝,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眼,眼底都沉着几分难看之色。 周知衡伸手遮住那玉石,蹙眉道:“这姑娘怎的——” “我们同芸娘无亲无故,绝不会因为芸娘而伤害身侧的人,更不会成为亲近之人的软肋,若是芸娘因此而丧命,是我们对不住芸娘,我们会想办法将人救出来,若是……我们会为她料理后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了谢晚棠冷静的声音从玉石之中传了出来。 “以及,周太子既然敢如此威胁于我,那便要知晓我们背后的人都是谁,说实话,太子既然知晓我们并非这个世界的人,那也该知晓莫要用这些有的没的来威胁我们,当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若是逼急了我们,便莫要怪罪我们同太子以及九王爷来个鱼死网破了。” “再说了,只怕比起你们所谓的异世之说,皇上大概更加狐疑你们的这些鬼神之说……也不知晓比起你们那些个没证据的说法,若是皇上知晓周太子与九王爷来往甚密的话,鹿死谁手便尚未可知了。” 透过玉石只能听见谢晚棠冷静且漠然的声音,并不能瞧见对方脸上的神情。 周知衡险些将手中玉石捏碎,不可置信道:“她、她怎么……她们那个世界的人难道都这般冷漠无情?竟然是这般自私自利之辈,却是本王小瞧了他们?宋遇跟那个谢晚棠……真是可恨。” 他阴沉的挪开手指:“哦?谢大小姐既然如此肯定,那本王便拭目以待了。” 说罢,周知衡伸手在玉石上头敲了两下,那玉石便在瞬间灭了光芒,恢复成一块普通的玉石。 随手将玉石收入怀中,周知衡蹙眉道:“倒是有些让我吃惊——” 他见宋岸却一改方才暴怒之色,并不着急,反倒是幽幽的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脸上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弧:“她不愿意又如何?不过一介女流之辈罢了,她能够懂什么,一个小丫头片子总是喜欢意气用事,以为同人相处了几日便得了真情,便要做什么牺牲自己的大英雄。” “她不愿意,可是方才宋遇的声音我可是清清楚楚的听了个真切。” 周知衡微微一怔,脑中极快思考了一下,便想起了方才谢晚棠拒绝他时,宋遇的那句“那不行的,棠棠——”便即刻在姑娘话音落下之时极快的响了起来,虽并未将一句话说完,但也已经足够了。 那句未曾说完的话中满是震惊与慌张,满满的不情愿。 周知衡微睐双眸,便见宋岸轻轻笑了一声:“小姑娘家家的总喜欢意气用事。” “但是总有聪明人在的,她不愿意同我们结盟,那自然还是有聪明人愿意做的。” ****** 指尖渗出血迹,滴落在面前素白的纸张上面。 伍月脸色苍白的睁开了眼睛,摸了摸戴在自己手腕间的翠玉手镯,待呼吸稳定片刻后便将那画着古怪图案又沾染了血迹的纸张收了起来,揉成一团置于烛火上任由其燃烧起来。 纸张迅速被火苗吞噬,从伍月手中脱离,悠悠的飘落在地上。 一团纸张很快便烧成了灰烬,瞧不出半点原来的痕迹。 伍月踩到那灰烬上面,用脚轻轻一拂,那灰烬便散开,只余下一道不起眼的脏污。 她收回视线,将目光投向了镇国公府中的前厅。 “哦?谢大小姐既然如此肯定,那本王便拭目以待了。” “沁儿”闻见谢晚棠的回答后,仍旧一脸阴沉的冷笑了一声,最终丢下了那么一句话。 说完这句话后,沁儿的神情便逐渐地褪去了阴冷,双眸逐渐蒙上了一层恍惚茫然之色,她仍旧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的归于平静时,双眼便也闭了上来,仿佛站着睡着了一般。 宋遇蹙着眉头,正要上前看一看,便见沁儿猛然睁开了眼睛。 沁儿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二人,似乎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站在这里,然她视线转了一圈,落在了宋遇弄脏的下摆上,连忙惊呼一声:“七王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这就、这就收拾干净。” 宋遇狐疑的看着一脸紧张的沁儿,见她神情紧张,动作干净利落,不似方才那般僵硬。 他看了一眼谢晚棠,见谢晚棠对他点了点头,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朝着沁儿摆了摆手:“不用了,别管我……你先下去吧,不必在这里侍候了。” 沁儿收拾的手停在半空,转头看了一眼谢晚棠,见对方点了点头后便行礼退下。 等沁儿走出前厅后,宋遇便也往外走了两步,看着沁儿的背影消失在不远处的拐角后,才转头看向谢晚棠,不可置信道:“方才那是啥玩意儿?这不是个古代本?我们俩在仙侠文?这还有隐藏?” “这简直就像是人体电话你知道吧,还怪可怕的……我怎么不知道周知衡有这样的本事?” 谢晚棠摇了摇头:“原也没有提那么多东西,可能因为原是个言情,所以这些东西没怎么讲,但是我们都有穿越那么一回事了,有点奇人异士的不算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情。” “……但是那么一来,总觉得我们要面对的潜在危险多得很。”谢晚棠将眉头紧紧蹙了起来,有些复杂道,“毕竟我们不知道他这到底是怎么操作的,也不知晓他能够做到什么地步,是单单控制人跟我们说话,还是说能够控制人的思想,以及控制人的潜在条件是什么,总不至于什么人都可以控制?” 闻言,宋遇便也沉思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也对,这种东西肯定是有什么要求的。” “要是随随便便就能控制个人的话,那周知衡不如直接控制皇帝发个圣旨盖个印章什么的,直接把大宋归于大周,那他来大宋的目的不就完成了么,何必还要跟宋岸搞这些什么结盟的幺蛾子。” “他要是真的那么厉害,直接控制江暮行造反,那江暮行怎么还可能是他的对手。” 宋遇往这边那么一想,顿时就开心起来了,方才沉重的心又放了下去,不由得松了口气同她说:“我方才还担心了半天,生怕他们搞出什么逆天的幺蛾子……但是棠棠,芸娘的事情你怎么看?” “我去找江暮行,找他帮忙把芸娘救出来。”谢晚棠摇了摇头,道,“我们没有人脉,也没什么暗卫,要是只靠我们自己肯定是不行的,找江暮行的话,他总是能比我们要轻松一些将人救回来。” 闻言,宋遇不由得大大的松了口气,拍着她的肩膀道:“吓死我了。”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我还以为你是说真的要放弃回去,留在这个鬼地方呢,吓得我差点要当着那两个人的面跟你讨论这事儿了,不过男女主不是一向是正面画风么,为啥他们就这个样子呢?” 谢晚棠转头,看向宋遇大大咧咧的转头坐了下去,伸手正在拍着自己的下摆。 她顿了顿,语气平常:“如果,我的意思是……假如我并未在说笑,我是认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呢?” 那头正在拍着自己衣角的人动作缓缓地慢了下来,手停在自己的膝盖上半晌没动,宋遇缓缓抬起头,默不作声的看向谢晚棠:“……你可以考虑把江暮行带回去,但是这个地方不能多待,你知道的。” “芸娘在他们手里,他们因此要威胁我们去做很多我们不想做的事情,就像是你说的那样,让我们去杀害江暮行或者是你爹之类的,我们不妥协,我觉得身为现代人完全没有问题,但是——” “但是这跟放弃芸娘,放弃我们找回家的办法是两件事情。” 宋遇看着谢晚棠,尝试在对方脸上找出一点别样的情绪:“……你明白我的意思么?棠棠。” “我知道你心软,你不愿意伤害别人,可是很多时候我们要为自己打算,我们得做一些——让自己不会后悔的事情。”宋遇平静道,“我不想待在这里,待在这里整日担惊受怕的,我不想。” 谢晚棠轻声道:“……我会去找江暮行商量此事的。” 宋遇见谢晚棠说完这句话便打算离开,不由得伸手扯过她的手臂,将人强硬的拉回来:“棠棠——”他迎上谢晚棠干净而又平静的眼睛,语气一泄,“棠棠,你应该懂我的想法的,你懂的。” 伍月重新走到小池畔喂鱼,不多时便瞧见宋遇又匆匆忙忙的走了出来。 青年的步伐走得急快,脸上压抑着几分怒意,依旧未曾注意到不远处的伍月。 伍月看着宋遇怒气冲冲的背影在远处消失,又转头看向了缓步出来的谢晚棠。 谢晚棠的步伐走的极为缓慢,脸上带着几分无可奈何跟为难。 伍月若有所思的收回了目光。 第一百四十九章:出事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谢晚棠心底有些烦闷,站在原地看着宋遇怒气冲冲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看向一旁经过朝她行礼的丫鬟,随手挥了挥手,示意人不必行礼后才转过身子,自言自语一般:“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呢,非要生气……还是第一次跟我发这样大的脾气,我就不烦么?” “毕粥粥你个大混蛋。” 谢晚棠伸出脚踢了一脚那石子,抬头见石子往前滚动,撞上了一双绣花鞋后便停了下来,她抬起头从来人对视上,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小七……啊,毕……宋遇刚刚走,他以为你还没起。” 察觉到谢晚棠对人的称呼已经开始连名带姓叫,伍月顿了顿。 她抬起头,担忧的看向谢晚棠:“我方才见公子似乎很是生气的模样……发生什么事情了么?”她故作黯淡,似乎是有些难受,“公子是不是……对于我的事情很是为难?我……我可以离开的。” “不是你的事情,同你没什么关系。” 谢晚棠说完便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他碰上了些背的麻烦,但是这些事情都不会影响到你的,他是真心喜爱你,打算要娶你为妻的,自然要多花费些时间,你莫要担心,也莫要乱想。” 伍月朝着谢晚棠行了礼,柔声道:“好,既然谢大小姐这般说,我自然不会怀疑。” “若是公子有什么难处,只管同小七说就是,公子于小七有救命之恩,小七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公子为难的,小七也不希望公子跟谢大小姐因为小七的时候而诸多为难。” ****** “所以……你就这样同我七哥吵起来了?” 端宁端坐在水亭之中,伸手吹着自己漂亮的指甲盈盈豆蔻色,漫不经心的抬起头,看了一眼一旁一脸郁闷的谢晚棠,淡声道:“吵架罢了,人之常情,你怎么的就这样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同旁人吵架我都不怕,但是我同阿遇从来没有吵过架。” 谢晚棠闷闷道:“他同我一处来的,自然与旁人都不一样,我原以为我们做什么都是一起的。” 她顿了顿,眼神便暗淡了一下:“……想来,他一开始也是那么以为的。” 见谢晚棠神情越发的萎靡不振,端宁叹了口气,正要开口,便闻见了一阵清脆的笑声,她循声望去,见不远处一大两小两个身影正在互相追逐打闹嬉戏着,玩的很是开心的模样。 端宁若有所思的看着不远处:“那……就是我七哥喜欢的姑娘?” 隔着一座荷花池,偌大的后院之中,穿着素色衣衫的姑娘正蒙着布将眼睛遮了起来,唇角上扬微微抿了起来,笑弧温和而又可爱,她小心翼翼的伸出双手在四周摩挲:“小心些,我要抓到你们啦。” 谢芸牵着巧巧左右躲藏,一边避开小七的捕捉一边咯咯笑的很是开心。 三个人的身影在荷花池灌木林间若隐若现,然唯有忽远忽近的笑声从未断过。 谢晚棠随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旋即点了点头:“对,宋遇打算把小七带回去……说实话,我们没有问过芸娘,究竟能不能将人带回去的,即便能够带回去,哪里有那么的简单?我很是担心。” “说起来,我也有件事情感觉怪有意思的。”端宁收回视线,饶有兴趣的看着谢晚棠。 “你们说的那个芸娘,还有那个叫做乔二的妃子,我在宫中半点头绪都没有查出来,那一年出宫的婢女之中的确有好几个名字带芸的,也有几个去向不明的,至于那位乔二……是有位姓乔的妃子,但是据人说,她被打入冷宫之后便因日日忧思,最后便自缢而亡了。” “至于从祭天台天降姑娘这种事情,我从未听过。” 谢晚棠稍加沉默片刻,闷闷不乐道:“我也怀疑过是旁人做的局……可是除了你同江暮行,还有谁知晓我们并非原主的这件事情呢?你们二人总是不会做出这些事情的,此事原就奇怪。” “……加上我亲眼瞧着周知衡那种本事之后,即便怀疑也成了三分相信了。” “他既然有那等本事,也能知晓我跟宋遇的秘密,那自然有他的门道,也必然有让我们回去的方法,,若是芸娘那条路走不通,那至少周知衡那边还有办法,不至于让我们半点头绪都没有。” 谢晚棠往桌子上一趴,裸露的肌肤碰上冰冷的石桌,导致她一个激灵。 迅速坐直的谢晚棠打了个冷颤,将自己的双手缩回了斗篷之中,转头同端宁道:“实在不行就直接从周知衡身上想办法,但是这些都不算事儿,我最担心的还是宋遇跟我吵架这事儿。” 端宁见她愁眉不展,微微一笑:“此事不必着急,相信过不了几日七哥就定然不生你气了。” “……莫说几日了,即便只是过去了几个时辰我都心头不安,”谢晚棠叹气道,“多事之秋啊……” 按照套路,一旦她跟宋遇产生了分歧,且吵架的关口最是容易被挑拨,不管对方是怎么挑拨的,只要挑拨了那就一定有效果,必然也会出现些什么危险的事情——恒古不变的定律。 谢晚棠其实不是很担心宋遇会同宋岸等人合作,毕竟那些人可是好几次险些要了他的命。 又不是什么逍遥江湖的武侠文,多年恩怨在朝夕之间就能一笑泯恩仇了。 宋遇他小肚鸡肠,对于这种险些弄死他的人绝对不可能有好脸色。 便如同谢晚棠想的那般,宋遇的马车刚刚行驶到了王府门口即刻被人拦住。 同样坐在马车之中的周知衡懒洋洋的撩起了帘子,朝着脸色铁青的宋遇打招呼:“可真是巧啊七王爷,今日天气甚好,不知晓七王爷有无时间同本王去喝上一杯,听说——” “滚,老子看见你就烦。” 宋遇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周知衡的客套,半点情面都不给:“看不见你,听见你的声音,老子也烦,老子烦你烦得不得了,少跟老子套近乎,老子压根就不待见你,进府!老子不下车!” 周围人首次见宋遇一口一个老子,几乎全都愣在了原地。 周齐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将帘子放了下来,吩咐人赶着车马入了府中。 周知衡被宋遇当着那么多人前下了面子,不由得脸色难看:“……宋遇……看什么看!还不走!哼!” “……你倒是了解宋遇,”端宁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谢晚棠,神情有几分微妙,“不过,他的确不是那样的人,你若是担心,只消早些同他说好话就是了,你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就是。” “我不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不是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就是……没办法接受而已。” 谢晚棠闷闷不乐道:“罢了……一会儿我同江暮行商量一下,总是觉得周知衡他们这帮人着实太过于欺人太甚了,我不愿意忍了,得找个办法彻底教他们栽一栽才是,没得商量。” 端宁抬起头,定定的瞧了一眼谢晚棠,而后施施然起身:“你既然同江暮行有约,我便不做电灯泡了。”这个词汇是她从宋遇那处学来的,同二人在一起她也会说一些以前觉得奇怪的词语。 谢晚棠郁闷不已,便没有送端宁,只是让疏影二人将她送出去。 院落之中便只剩下谢晚棠一个人,四周没有了谈话声,便静悄悄的有些可怕。 漫无目的的扯了一会儿自己的发梢,谢晚棠抬起头,这才想起似乎好一会儿都没有听见谢芸几人的声音了,她不由得缓缓坐了起来,蹙眉喊道:“阿芸——巧巧——小七?” 有婢子闻见谢晚棠的声音,便连忙追了出来,闻见她的呼唤又立刻转头去找。 谢晚棠蹙着眉头也站了起来,连忙走过长廊去寻几人。 谢芸跟巧巧最近特别粘着小七,无论小七做什么她们二人都要跟着,谢晚棠最开始还曾经稍微吃过些许醋,只是后来越来越忙,事情也越来越多,谢晚棠便顾不上什么吃不吃醋了。 倒也多亏了小七,谢芸跟巧巧有了玩伴,便不会再气恼她整日忙来忙去的。 沿着花园小径往前走,除却四周婢子寻人的动静,听不见三个人一点的声音,仿佛三个人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这里一般,谢晚棠心下的不安越发放大:“小七——阿芸——巧巧——” “小七小姐——二小姐——” “巧巧——” “啊——!!” 猛然间,越过假山后头的婢女被吓得惊声尖叫,唬的众人纷纷转过头去看她。 谢晚棠微微一怔,便立刻加快脚步越过那婢子走到了假山后,视线中便多处了一双被塞在假山之中的双腿,以及一条已经有几分卷曲的小裙子——那是属于巧巧的衣裳。 谢晚棠冷静的蹲下身子,查看了一番之后便往前探出身子,将人抱了出来。 ——巧巧只是上半身被卡在假山后,瞧着便有了视觉错位。 巧巧呼吸均匀,眼神紧闭,她安安静静的躺在谢晚棠怀中。 小姑娘的手中还紧紧揪着一截布。 一截属于方才小七用来蒙眼睛玩游戏的黑布。 第一百五十章:决裂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姑娘?” 四周的婢子见谢晚棠情绪不对,连忙出声道:“姑娘莫着急,婢子这就去请大夫。” 谢晚棠紧紧揪着那截黑布,默不作声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那方狭小的天地,又看了一眼怀中的巧巧,巧巧面色红润,虽然失去了意识,但并未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她轻声道:“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婢子方才去问过了,小七小姐同二小姐三人一直都在院中,未曾出去过。” “除了巧巧……婢子等人还未发现二小姐的踪迹,姑娘……要不要奴婢去喊府中的禁军来?” 谢晚棠抱着巧巧,默不作声的抬起了头。 ****** 江暮行来时,谢晚棠正坐在雅间之中发呆,对着桌上的一桌菜,眼神有些呆滞。 他挥退带路的店小二,将雅间的门重新合上,才走了两步便堪堪顿住了步伐,视线瞥了一眼外头,这才上前蹲至姑娘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时才重新唤回了姑娘的注意力:“晚晚,出什么事情了?” 谢晚棠的手指冰凉,被他覆上的瞬间仿若颤抖了一下。 回头看了一眼江暮行,谢晚棠微微一怔,眼底的恍惚之色便尽数褪去,有些恍惚道:“江暮行,我约了阿遇,今天……今天我同阿遇吵架了,我有事情要同他说,许是不能同你出去游玩啦。” 江暮行顿了顿:“无妨,恰好你让我查的时候也查了一些。” “那个叫做芸娘的宫人的确是被周知衡关押了起来,地点还未曾查出来,是有些棘手。” 谢晚棠“嗯”了一声,语气仍旧带着几分无助:“你能、你能将她——”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雅间被人推开,宋遇仍旧愣着一张脸走了进来,望见二人时还顿了顿,便只是站在原地,撇了撇嘴道:“昨天刚刚吵完架,今天喊我来干什么?你还打算找江暮行当说客?” 谢晚棠攥紧江暮行的指腹,好片刻才缓缓松开了手,缓声道:“江暮行,你能在外头等一等么?” 江暮行看了一眼谢晚棠,又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自在的宋遇,旋即拍了拍她的手,点头应下了。 宋遇待江暮行走了出去,又待人将门关上,这才不自在的走了过来,在谢晚棠对面坐下,持续不自在:“你找我干什么?昨天刚刚吵完架,能不能各自想几天再讨论?我还是很生你的气的。” 安静的听着宋遇说完,谢晚棠抬起头同宋遇对视:“阿遇,我们可能……”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又迅速压了下去:“……抱歉阿遇,我不能同你一起救芸娘了。” 宋遇原本是端起了茶杯的,茶水都喂到了唇畔,又被他缓缓放了下来。 仔细的打量着谢晚棠,宋遇道:“你是被威胁了?你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睛。” “……江暮行打听过了,芸娘不大好救,若是……我害怕芸娘救不出来,江暮行也会出事情。”谢晚棠避开了宋遇的视线,低声道,“我不想要芸娘出事情,但是……但是我更害怕江暮行出事,我不敢。” “若是救不出芸娘,宋岸他们一定还是会威胁我们去做些什么的,若是、若是我真的妥协了……” 谢晚棠紧紧地攥紧茶杯,低声道:“我不能让父亲冒险,让他因为我而站队,天子多疑,若是……即便我不是他原本的女儿,我也不能因为此事而让他冒险,还有江暮行……阿遇,你知道的,江暮行同周知衡最是对立,若是我被周知衡利用了,江暮行一定活不下去的。” 说完这些话,谢晚棠仍旧没有抬头,只是轻声道:“阿遇,你看,其实我们不回去也挺好的。” “在这里有吃有喝的,还有人侍候着呢,要是、要是我们能够留下来,不是比回去当个工作狗要好很多么?还不用担心以后的吃住问题,反正周知衡跟宋岸已经不成什么气候了,是吧。” 她故作轻松的抬起头,迎上了宋遇没有笑意的视线。 宋遇用一种宛如陌生人的视线看着她:“你疯了吧?” “这里再好,直接给你皇帝位置,都不是我们该呆的地方。” “宋岸他们就是一帮疯子,留在这里多凶险你不知道么?回家不好么?在这里整日为自己的人身安全所担心,你不担心自己真正的家人么?啊?你跟我说这些你是不是认真的?” 宋遇看着不发一语的谢晚棠,缓声道:“你不想江暮行冒险,那我们就,想别的办法救芸娘。” “我是王爷,你是将军之女,不靠江暮行,我们也有别的办法可以救出芸娘的不是么?”他放柔声音,试图劝说谢晚棠,“你怕他们出事情,那就靠我们两个来救芸娘也不是——” “怎么靠?我们能做什么?我们能够做些什么?” 谢晚棠抬起头,猛然打断了宋遇:“什么王爷,什么将军之女,你我都知道那是假的,我们原本什么都不是!我们哪来的什么城府本事跟他们斗?就凭我们两个,靠什么跟他们斗啊?” “你说的简单,可是我们什么都不会,我们两个去救人只能够跟人同归于尽。” 谢晚棠的眼泪都掉了出来:“就算要回去,我也是想活着回去,不是这样子……不是动不动就担惊受怕的,我不想被他们威胁,我宁愿不回去,我宁愿留下来,我宁愿就那么留下来。” 屋子里面响起了谢晚棠压抑的哽咽声。 宋遇看着谢晚棠,好片刻才缓声道:“谢晚棠,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为了江暮行吧?” 他直接喊她的全名,不带半分感情。 “你说了那么多,你跟我解释了那么多,试图劝我留下来,你就是为了江暮行,你喜欢他,所以你才是想为了他留下来是不是?你说那么多,就是因为你不想失去现在你拥有的一切是不是?” “你就是为了江暮行,你才想留下来,你才说了那么多都是跟我说幌子的呢!” 宋遇猛然将桌上的茶盏尽数拂落,暴起怒道:“你他妈就是为了江暮行!那你把他一起带回去啊!” “……你既然知道我都说了那么多了,那你就该知道我不想回去了啊!”谢晚棠被他凶的也站了起来,不甘示弱的大声囔囔回去,“那你就该明白我就是不想冒险,不想回去,我不想了啊!!” “你总是说带回去带回去的,万一我们忙了那么多,带不回去呢?万一只有我们自己回去呢?” “我不想总是、总是这个样子失去些什么了,我宁愿留下来,留在这里,只跟江暮行在一起!” 宋遇闻见谢晚棠的哽咽声,好半晌没有说话,片刻后才道:“我只问你,救芸娘么?回去么?” 缓缓停止哭泣的姑娘抬起头,看着宋遇:“我不愿意,我不回去。” “阿遇,我要留下来。” 闻言,宋遇平静的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那你就留下来吧。” “我自己想办法救芸娘,我自己回去,以后我们就……”宋遇顿了顿,“各走各的吧,我不会再找你帮忙,你若是出事也只去找江暮行,以后就算我死了,你也别管我,我们再也不认识对方。” 谢晚棠看着他,神情有几分难过:“别这样阿遇,我只是、只是不想冒险,但是我想帮——” “不用了,”宋遇冷静的打断了谢晚棠的话语,看着她轻轻地笑了一声,“你还是离我远点吧,你不是不想冒险,怕把你身边的人牵连进去么?你还是离我远点吧,自己好好地,安全地活着。” “至于我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管,问都不要问,免得惹祸上身。” “要是连累了你又失去了什么东西,我可负不起什么责任,是吧?谢大小姐。” 说罢,他平静的转过身子,将门打开,看了一眼站在外头的江暮行,头也不回的走了。 江暮行回首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的屋子里头,重新将门合上,上前将人揽在怀中:“晚晚,没事的。” 隔着一层门,另一件的雅间之中,有人嗤笑一声:“我说什么来着?” “宋遇这个人什么都好说,但是他就是想回去,一旦跟谢晚棠发生了争执,你看,他们所谓的联盟就会在顷刻间被瓦解,之前即便是什么同生共死的知己,如今也只能形如陌路。” 周知衡听着隔壁雅间压抑的哽咽声,转头看向宋岸,得意的举起桌上的酒杯。 他朝着人拱了拱手,语气平静:“既然打动不了那些个小姑娘,总是有理智的人在的,九王爷所言果然不虚,谢晚棠不愿意配合,总是有人愿意配合的,如今他们已经败了。” 宋岸平静的举起了酒杯,但并未饮下:“如今喝庆功酒还太早了一些。” “事已至此,自然便就不早了,至于剩下的……” 周知衡将酒一饮而尽,懒洋洋道:“至于剩下的,全看九王爷要如何说动那位所谓的‘七王爷’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后续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时间回到昨日午时时分。 “除了巧巧……婢子等人还未发现二小姐的踪迹,姑娘……要不要奴婢去喊府中的禁军来?” “还是莫要惊动禁军了吧。”有人平静的开了口。 众人都看了过去,谢晚棠抱着巧巧自然也看了过去,自然瞧见了端着盘子的沁儿。 沁儿朝着谢晚棠行了行礼,面上仍旧保持着那般无害的笑弧,温柔的看着谢晚棠缓声解释道:“奴婢以为,既然有歹人能够无声无息的潜入府邸之中将二小姐跟小七小姐掳走,那他自然是有本事的。” “想必他也有所图,若是婢子们贸贸然惊动了那歹人,只怕反倒是对二小姐跟小七小姐不利。” 沁儿的声线甜美,将她的想法一言一句道来。 谢晚棠平静的同沁儿对视片刻,缓缓抱着巧巧起身,淡声道:“你们先将巧巧带回去,找大夫好好瞧一瞧巧巧有没有事情,你们将此事瞒下来,再去找一找——沁儿,你随我来。” 众人不敢怀疑谢晚棠的吩咐,连忙行了行礼互相去忙去了。 沁儿端着托盘同谢晚棠走回院中,直至离开众人的视线范围,谢晚棠才停下了步伐。 她转过头,同仍旧保持着笑弧的沁儿对视,语气平静道:“是你派人将她们二人带走了吧。” “谢大小姐果然聪慧,”沁儿温柔的凝视着谢晚棠,端着盘子朝她一笑。 “那个小七倒很是好收拾,那般轻轻松松便能被掳走,听说……那是七王爷即将要迎娶的七王妃?二小姐倒不愧是将门之后,年纪小小倒是力气不错,险些让我的人吃了苦头呢,啧啧啧。” 沁儿破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语气仍旧温柔:“所以本王教她吃了些苦头……谢大小姐应当能够理解本王的吧?不过谢大小姐还请放心,二小姐于您很重要,本王也自然会留她一条命的。” 谢晚棠将手指握成拳头,平静地凝视着温柔的沁儿。 她早就知晓周知衡等人不会放过她跟宋遇,无外乎就是用的什么威胁人的法子,所以谢晚棠便将谢芸丢在了府中,禁止谢芸同巧巧离开王府,原本以为这般就可避免威胁之事—— 但是如今就在镇国公府中,硬生生的丢了两个人。 谢晚棠冷声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镇国公府竟然这般让你们想进就进?周太子既然有这等本事,又何必同我玩这些有的没的,不若直接取了我们的性命就是了,何必这般费尽心力。” 沁儿笑了笑:“谢大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实在是——过于好笑了些。” “本王虽然不将你们放在眼中,但是你们若是就这般丢了性命,于本王而言也实在没有意思,比起给你们痛痛快快一个了解,那如今自然是瞧着你们反目成仇的戏码更是有意思了。” 闻言,谢晚棠的眼眶微微泛红,却依旧冷静:“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沁儿不动声色的同谢晚棠对视着,微笑道:“不愧是谢大小姐,便果然是痛快人,拒绝本王之时便也很是痛快,如今做起这些来也很是痛快得很呢,本王其实更加喜欢同谢大小姐这样的人说话。” “但是谢大小姐同本王结盟,远远不如七王爷同本王结盟有利的多,是以本王也别无他法。” 沁儿的声音透着几分遗憾,微笑道:“是以,本王要让七王爷同本王结盟,自然需要谢大小姐的助力,你不在乎芸娘的生死,可是七王爷总是在乎的,本王便也乐的见此场景。” “如今两条人命在我手上,还请谢大小姐好生行事,免得本王一不小心……” 沁儿顿了顿,微微一笑:“就取了谁的性命,到时候让谢大小姐伤心了,本王可就管不住了。” “但是只要谢大小姐配合本王,莫要多生是非,本王便自然会好吃好喝的待着这两位,待本王要做的事情做完,自然会将她们好好地……送回去。”沁儿微笑道,“谢大小姐以为如何?” 谢晚棠安静片刻,同沁儿对视道:“你具体想要我怎么做。” 许是谢晚棠的语气太过于平静,沁儿沉默片刻,打量着谢晚棠的神情,警告道:“本王知晓谢大小姐与江暮行情深义重的,凡事都愿意同江暮行商量,可本王最是不喜欢江暮行——” “本王知晓江暮行厉害,也知晓若是江暮行动手,自然能够从本王手中将人查出来,可是他查出来又能够如何呢?一旦本王察觉出一点苗头,你猜是他谋算救人的快,还要本王杀人的快些?” “希望谢大小姐莫要做些多余的事情,免得本王知晓了不开心,做出些什么,让你也不开心。” 谢晚棠闭了闭眼睛,低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必这般威胁我,该做什么该说什么,我心底都有数的,只要你莫要伤害小七跟阿芸,我自然都会照你所说的事情办的。” “但是——”谢晚棠凝视着沁儿,一字一顿,“你若是伤了她们,即便是伤着了她们的一根头发丝,我也不怕你的威胁,大不了你我鱼死网破,谁也别想讨好,便都同归于尽就是了。” 沁儿沉默的望着谢晚棠,片刻后缓缓笑了起来:“好,谢大小姐的意思,本王明白了。” 时间回到此刻,谢晚棠从江暮行怀中抬起了头。 她有些疲惫的看了一眼江暮行,缓缓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别问了,江暮行……有些事情我没办法同你说,也没办法同阿遇说,阿遇生我气……实在是太正常了,我不愿意讲这些事情。” “好,我不问,你也不必说,”江暮行摸了摸她的脑袋,若有所思的看向了远处,“凡事有我。” 谢晚棠没有看他,仍旧是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此事与你没有关系,你也不必再问,你就……装作不知晓就好,至于阿遇,你也莫要为难与他,什么事情都……就这样吧。” “至于芸娘的事情,你也不必再管了……就这样吧。”谢晚棠重复道,“就这样吧。” ****** 周齐在楼下等着宋遇,见宋遇下来是一脸阴沉。 不等他说话,宋遇已经挥了挥手,不耐烦道:“不坐马车,让马车先回去,本王自己走回去。” 周齐不敢多问些什么,转头看了一眼楼上,便点了点头:“是,属下陪着主子。” “九哥。” 宋遇刚刚走出两步,便闻见了宋岸的声音,闻见这道声音后,他的神情便越发的难看,回头看了一眼宋岸,他瞪了对方一眼,语气极快:“走远点,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别烦我,见着你就烦。” 闻见宋遇的话语,宋岸却并不恼怒,只是轻笑一声:“那,七哥也不与我聊聊……芸娘的事情?” 芸娘二字一出口,宋遇的脚步便顷刻顿住,转头看向了宋岸,几乎咬牙切齿:“你想如何?” “七哥,臣弟并无恶意,你该是知晓的,否则人抓到之时便不是……那般关着了,便要顷刻将她给杀了,七哥应当明白臣弟的意思吧?”宋岸温声道,“不知晓七哥现下愿不愿意同臣弟聊聊?” 宋遇同宋岸对视片刻,烦躁道:“周齐,在这里等着!你要去哪里谈?” 视线转过宋遇刚刚出来的那座茶楼,宋岸看向对面的酒楼,温声道:“臣弟见七哥火气甚大,不若那便去喝一杯吧,恰好有人也等着见一见七哥呢,七哥,请。” 宋遇冷笑一声:“只怕这个有人,可就是那位周太子吧。” 他说归说,却还是转头看了一眼方才的茶楼,见谢晚棠半晌没有从那里出来,不由得气恼的哼了一声,索性掉头就步入了宋岸所指的酒楼,将周齐独自留在了楼下,不敢轻举妄动。 正如宋遇所料,里头果然正坐着周知衡。 宋遇倒也不客气,只是冷笑一声,拂衣直接坐下,冷声道:“你们两个整日厮混在一处,怎么,倒是一点都不怕皇上怀疑你们二人在暗地打什么主意,还是九弟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周知衡只是略微扬眉,笑道:“七王爷又何必这般动怒——” “叫什么七王爷,叫什么七哥呀,你们怎么就那么虚伪呢?”宋遇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周知衡的话语,冷声道,“你们不是都知晓我是谁么,还抓了芸娘,这不就等着来威胁我么,跟我装什么装?” “老子最是看不惯你们这幅模样,简直看着就烦心,一天到晚的端着做戏你们累不累?” 宋遇冷眼看着二人,嗤笑一声:“反正现在谢晚棠也同我没什么关系了,我也没什么找人一同的本事,你们就随便对付我吧,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也不怕你们会做什么了。” “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大不了就是丢了这条命罢了,我还能怕什么。” 宋遇振振有辞的冷笑道:“我瞧着你们如今还有什么本事要跟老子闹!老子都不怕!” 第一百五十二章:计中计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宋遇摩挲着茶盏,十分不屑的望着面前二人,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七王爷何必这般动怒呢?”面前二人对视一眼,朝着宋遇十分友善一笑,“本王寻七王爷,到底不是来结仇的,否则今日便也不寻七王爷了,我们不过是想同七王爷,做个交易罢了。” 顿了顿,宋岸补充道:“做一个于你我而言皆有利的交易。” 宋遇望着二人,嗤笑一声:“你们还能做得什么交易?” 他不动声色,视线却有着细微的变化。 ****** 一日前,镇国公府中。 “我可以给你肯定的回答,我们一件事都不会答应,即便我们放弃回去,就呆在这里一辈子,你们提的这些要求,我们也一个都不会答应的,你们之后死心吧。” 闻言,宋遇猛然抬起头,着急道:“那不行的,棠棠——” “我们绝不会答应,”谢晚棠一把捉住宋遇的衣袖,坚定的朝着他摇了摇头,“决不能。” 宋遇还想要说些什么,脸上的神情仍旧焦急万分,却见谢晚棠悄无声息的同他摇了摇头。 “我们同芸娘无亲无故,绝不会因为芸娘而伤害身侧的人,更不会成为亲近之人的软肋,若是芸娘因此而丧命,是我们对不住芸娘,我们会想办法将人救出来,若是……我们会为她料理后事。” “以及,周太子既然敢如此威胁于我,那便要知晓我们背后的人都是谁,说实话,太子既然知晓我们并非这个世界的人,那也该知晓莫要用这些有的没的来威胁我们,当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若是逼急了我们,便莫要怪罪我们同太子以及九王爷来个鱼死网破了。” “再说了,只怕比起你们所谓的异世之说,皇上大概更加狐疑你们的这些鬼神之说……也不知晓比起你们那些个没证据的说法,若是皇上知晓周太子与九王爷来往甚密的话,鹿死谁手便尚未可知了。”“哦?谢大小姐既然如此肯定,那本王便拭目以待了。” 那日同周知衡说完话,将沁儿交代退下之后,二人又说了很久的话。 “如果,我的意思是……假如我并未在说笑,我是认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呢?” “那你就不回去了呗,”宋遇摸了摸脑袋,似乎有些不大明白谢晚棠的意思,“你不回去就不回去嘛,你想留在这里,也挺好的,你舍不得江暮行,我懂的,这有什么关系,总不至于这样我们就——” “我们就要疏远了——”谢晚棠截断了宋遇的话语,平静的同他对视。 宋遇摸不准谢晚棠的意思,试探道:“我、我们不疏远啊?这、这多大点事情……这、你不至于啊,难道你还想劝我留下来?我、我这也不是、也不是不行……你别就生我气呀?” 谢晚棠无言以对的看了一眼宋遇,解释道:“不是我生你的气,是你得生我的气。” “我、我干嘛要生你的气?”宋遇越发的摸不准谢晚棠的意思,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我、我就是想回去,不回去也行,你不想回去,那你就别回去,我、我干嘛要因为……” “因为只有你非要回去,只要你同我闹了矛盾,你同我决绝,所以——” “周知衡跟宋岸才会将主意打到你身上,”谢晚棠叹了口气,同他解释道,“一旦我们俩决裂了,我可能会不顾着芸娘,但是他们以为你非要回去,所以就一定会找上你,同你达成某种交易。” “而这种交易,他们只有拿芸娘来跟你达成筹码,那个时候芸娘才最是安全。” 宋遇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 “是,做个戏给他们看一看呀。” 谢晚棠弯了弯眸子,意味深长道:“只要我们两个大吵一架,然后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来拉拢你,威胁我,然后做些别的事情,反正他们到处在我们身边树立眼线,那我们不是也得安插一个回去么。” “毕粥粥同学,”谢晚棠笑吟吟道,“知道什么叫做无间道吧?” 宋遇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顿时明白了过来,不由得呲牙一笑:“那是,这还是知道的。” ****** 半个时辰前,茶楼内。 宋遇推门而入,见谢晚棠同江暮行齐齐的看向他,正要说话时便见谢晚棠蹙了蹙眉头,视线往旁边瞥了一下,旋即对着他摇了摇头,宋遇便顿时明白了过来,故作冷声道:“昨天刚刚吵完架。” “今天喊我来干什么?你还打算找江暮行当说客?” 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宋遇朝着隔壁看了一眼,悄无声息的做了个口型:宋岸,周知衡。 谢晚棠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张纸,纸上几个大字:人在旁边听着,按计划来。 “你找我干什么?昨天刚刚吵完架,能不能各自想几天再讨论?我还是很生你的气的。” “阿遇,我们可能……” 谢晚棠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抱歉阿遇,我不能同你一起救芸娘了。”她瞅着一旁的隔壁雅间,伸手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小七阿芸被他们抓了,再加点火力,多生点气。 宋遇原本是端起了茶杯的,茶水都喂到了唇畔,又被他缓缓放了下来。 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隔壁雅间:“你是被威胁了?你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睛。” “若是救不出芸娘,宋岸他们一定还是会威胁我们去做些什么的,若是、若是我真的妥协了……” “我不能让父亲冒险,让他因为我而站队,天子多疑,若是……即便我不是他原本的女儿,我也不能因为此事而让他冒险,还有江暮行……阿遇,你知道的,江暮行同周知衡最是对立,若是我被周知衡利用了,江暮行一定活不下去的。” 谢晚棠从怀中持续掏出一张纸,又递给了宋遇。 上头写明了周知衡将二人抓了过去,威胁她必须跟宋遇划清界限。 谢晚棠低着头看着桌上桌上的信纸:“阿遇,你看,其实我们不回去也挺好的。” “在这里有吃有喝的,还有人侍候着呢,要是、要是我们能够留下来,不是比回去当个工作狗要好很多么?还不用担心以后的吃住问题,反正周知衡跟宋岸已经不成什么气候了,是吧。” 宋遇仔细将信都看完,颇为无奈的指了指自己,示意自己没带笔。 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隔壁雅间,语气便也凶狠了一些:“你疯了吧?” “你不想江暮行冒险,那我们就,想别的办法救芸娘。” “我是王爷,你是将军之女,不靠江暮行,我们也有别的办法可以救出芸娘的不是么?”他放柔声音,试图劝说谢晚棠,“你怕他们出事情,那就靠我们两个来救芸娘也不是——” “怎么靠?我们能做什么?我们能够做些什么?” 谢晚棠抬起头,猛然打断了宋遇,眼底却带着几分笑意,悄无声息的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什么王爷,什么将军之女,你我都知道那是假的,我们原本什么都不是!我们哪来的什么城府本事跟他们斗?就凭我们两个,靠什么跟他们斗啊?” “你说的简单,可是我们什么都不会,我们两个去救人只能够跟人同归于尽。” 谢晚棠的眼泪都掉了出来:“就算要回去,我也是想活着回去,不是这样子……不是动不动就担惊受怕的,我不想被他们威胁,我宁愿不回去,我宁愿留下来,我宁愿就那么留下来。” 屋子里面响起了谢晚棠压抑的哽咽声。 宋遇看着谢晚棠伸手将茶水滴在自己的眼角,颇为无语的摇了摇头,无声做口型:眼睛没红! “谢晚棠,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为了江暮行吧?” “你说了那么多,你跟我解释了那么多,试图劝我留下来,你就是为了江暮行,你喜欢他,所以你才是想为了他留下来是不是?你说那么多,就是因为你不想失去现在你拥有的一切是不是?” “你就是为了江暮行,你才想留下来,你才说了那么多都是跟我说幌子的呢!” 他指了指桌上的茶盏,做了个推翻的动作,谢晚棠点了点头,往后退开两步,见宋遇一边用暴怒的语气说话,一边将桌上的茶盏尽数拂落:“你他妈就是为了江暮行!那你把他一起带回去啊!” “……你既然知道我都说了那么多了,那你就该知道我不想回去了啊!”谢晚棠被他凶的也站了起来,不甘示弱的大声囔囔回去,“那你就该明白我就是不想冒险,不想回去,我不想了啊!!” “你总是说带回去带回去的,万一我们忙了那么多,带不回去呢?万一只有我们自己回去呢?” “我不想总是、总是这个样子失去些什么了,我宁愿留下来,留在这里,只跟江暮行在一起!” “阿遇,我要留下来。” 宋遇看着谢晚棠搓了几下,将自己的眼眶搓红了一些:“好,我知道了,那你就留下来吧。” “我自己想办法救芸娘,我自己回去,以后我们就……” 宋遇蹙了蹙眉头,生气一般一脚踢了桌子:“各走各的吧,我不会再找你帮忙,你若是出事也只去找江暮行,以后就算我死了,你也别管我,我们再也不认识对方。” “你还是离我远点吧,自己好好地,安全地活着。” “至于我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管,问都不要问,免得惹祸上身。” 宋遇凶恶的抛下那么一句,悄无声息的询问她:火候差不多了吧? 谢晚棠一边哽咽,一边给他比了个OK。 宋遇做出了一场大戏,刚刚出门没多久便碰见了宋岸。 思及新仇旧恨,宋遇索性甩开王爷包袱,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宋岸一眼,语气极快:“走远点,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别烦我,见着你就烦。” 闻见宋遇的话语,宋岸却并不恼怒,只是轻笑一声:“那,七哥也不与我聊聊……芸娘的事情?” 芸娘二字一出口,宋遇心底“啧”了一声:果然,还真跟他棠棠妹纸讲得一样。 这就迫不及待来寻他了啊。 宋遇转头看向了宋岸,故作咬牙切齿:“你想如何?” ****** 时间线回到现在。 “老子最是看不惯你们这幅模样,简直看着就烦心,一天到晚的端着做戏你们累不累?” 宋遇冷眼看着二人:“反正现在谢晚棠也同我没什么关系了,我也没什么找人一同的本事,你们就随便对付我吧,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也不怕你们会做什么了。” “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大不了就是丢了这条命罢了,我还能怕什么。” “我瞧着你们如今还有什么本事要跟老子闹!老子都不怕!” 第一百五十三章:诚心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宋遇往旁边大大咧咧的一靠,懒洋洋的依靠着半个桌子,吊儿郎当的嗤笑一声。 “如今就让我听听,你们还能做得什么交易?” 他这幅样子格外的不正经而又无所谓,倒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了,就打算跟面前二人同归于尽一般,倒是唬的宋岸跟周知衡对视一眼,一时之间不知晓该同宋遇说些什么话。 宋岸微微一笑:“七哥何必这般——”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啊?你还敢叫我七哥?你还叫我七哥?” 不等宋岸说完,宋遇猛然气恼的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盏,朝着二人砸了过去,怒气冲冲的瞪着宋岸:“如今你们还想怎么样啊?反正谢晚棠现在跟我没什么关系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不怕你们!” “大不了不就丢一条命,我怕什么呢?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眼看着那茶盏在脚边碎裂开来,宋岸不动声色的避开了溅出来的水渍,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宋遇,脸上带着几分不满跟压抑的怒意,不过也在顷刻间被他敛去,温声道:“七哥不必动怒。” 闻见宋岸硬生生压住怒气的声音,宋遇面上无所畏惧,只是冷笑着看着二人。 然他心底提心吊胆的,此刻却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宋遇暗自思忖:不愧是战友,看过的就是多,给的建议就是靠谱,如今倒是省了他跟这帮人虚与委蛇的套路了,啧啧啧,拼演技嘛,谁怕谁。 ——“不是我生你的气,是你得生我的气。” ——“因为只有你非要回去,只要你同我闹了矛盾,你同我决绝,所以——” ——“周知衡跟宋岸才会将主意打到你身上,”谢晚棠叹了口气,同他解释道,“一旦我们俩决裂了,我可能会不顾着芸娘,但是他们以为你非要回去,所以就一定会找上你,同你达成某种交易。” ——“而这种交易,他们只有拿芸娘来跟你达成筹码,那个时候芸娘才最是安全。” ——“是,做个戏给他们看一看呀。” ——“只要我们两个大吵一架,然后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来拉拢你,威胁我,然后做些别的事情,反正他们到处在我们身边树立眼线,那我们不是也得安插一个回去么。” ——谢晚棠笑语盈盈的望着他,意味深长道:“之前都是让你忍着,现在可是不用忍啦。” ——“毕竟我们俩一旦决裂了,反倒是对于他们而言,他们一个都不好动了。” ——“毕竟他们需要我来挟制江暮行,也需要你来挟制我,又需要芸娘来挟制你。” ——“但是对你而言,你同我没有关系之后,你就相当于一个无所牵挂的人了。” ——“那个时候无论你怎么同他们闹,他们即便是有天大的怒气,却也不敢动你。” ——说这话时,谢晚棠的眼底带着几分大仇得报的笑意:“到时候就算你光明正大的冲着他们发脾气,他们不但不会生气,反而还会以为我们果然是闹翻了,只会哄着你,顺着你呢。” 宋遇心头不断夸着谢晚棠神机妙算,一面将自己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狗东西,让你们算计我跟我战友,让你们挑拨离间我们,还让你们抓小七跟谢芸威胁我战友,你们就什么都敢动是吧,你们就以为没人治得了你们了是吧,你们以为就你们会用计谋是吧。 ——还敢杀我,还敢打我,还敢算计我,等着吧! 不解气的伸手再次抓起桌上的茶盏朝着二人丢了过去,宋遇面上的怨恨便十分的发自内心,怒道:“我凭什么不怒?我为什么不怒?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你们不知道么?你们还让我不怒?” “现在你们找我到底干什么?难道不是来看我笑话的么?笑话看完了你们还不滚!快滚!” 茶盏在脚边碎裂,宋岸见宋遇这般怒气冲冲的模样,心底的烦闷与躁意却忽而消失。 他同周知衡对视一眼,果然见周知衡眼底也带着几分笃定的笑意,面上的笑容便越发的温和下来,温声道:“七哥,你总是要等臣弟将话说完,才能够知晓臣弟到底是不是来看笑话的,不是么?” 将所有怒气都发泄了一遍的宋遇神清气爽,冷哼一声,扭过头道:“有话快说,说完快滚。” 他的语气态度这般的不客气,却又没有激怒二人。 宋岸笑了笑,道:“七哥如此动怒,不过也是为了谢大小姐不愿意同你一道回去你们那个世界。” 闻言,宋遇猛然转过头,狐疑的打量着他们二人:“你们怎么知道?难道你们——” “七哥莫要乱想!”及时阻止宋遇的猜测,宋岸温声道,“之前因为一些缘故,所以用的某些法子……同七哥与谢大小姐交谈了一番,那时便察觉出来了你们二人的分歧,此事想来也不难。” “谢大小姐因情愿意留下,七哥却想要回去,你们自然要为救芸娘一事而产生矛盾。” 宋遇冷笑一声,十分冷漠的扫了二人一眼:“说来说去,我同谢晚棠发生争执的缘故不就是因为你们二人么,不就是因为你们抓了芸娘,这才致使我们吵了架,如今你们还敢在我面前提这事儿?” “反正你们也知道我不是宋遇,如今我回不了家了,大不了我什么都不要了,跟你们同归于尽!” 闻见宋遇略带几分凶狠的语气,宋岸与周知衡对视一眼,前者仍旧是不急不恼:“七哥着什么急呢,我们抓了芸娘,不过也是为了跟七哥你们交涉罢了,若非是我们抓了芸娘,七哥又如何得知……那位谢大小姐与你并非一道人呢?这个理儿,七哥你说是与不是?” “况且,道不同不相为谋,七哥应当懂这个道理吧。” 宋岸拂去桌上散落的茶盏,看了一眼对面的茶楼,道:“你只不过是想回去罢了,与我们并无什么利益冲突,但……谢晚棠留在此处,与江暮行一道,与我们的确是有利益冲突的。” “七哥不若同我们合作,等我们做完我们想做的事情,七哥便也能平安回去,如何?” 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一眼宋岸,宋遇冷笑道:“你怕是疯了吧?虽然我跟谢晚棠闹翻了,但也不至于就要跟她对着干了,而且你们之前对我做了些什么,难道你们就忘记了?” “你们之前处处跟我作对,还想要杀了我,现在你跟我说合作??” 宋遇再度不客气的将桌上东西拂落,振振有辞道:“我可是没有忘记九弟你多番算计于我,不单单要刺杀我,还要放火烧死我,那么多的事情,我可不会忘记,恒城遇险,那周太子的人自然也掺和了不少,你们就区区几句话就想要我认了?你们做梦呢,大不了我不回去,你们也别想好过!” ——“对啦,宋岸跟周知衡都是多疑之人,”谢晚棠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嘱咐他,“你千万不要几乎话就被他给说动了,要装的生气一点,难说一些,他们才不会过于怀疑。” ——谢晚棠叹了口气,遗憾道:“毕竟太轻松的事情,成功的太快,总是会让顺利的人怀疑的。” ——拍了拍宋遇的肩膀,谢晚棠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加油!无间谍!但是别真叛变啊。” ——宋遇:“好的!请相信组织!请给你的战友一点信任!” 宋遇说完这些话,便丢下一句“哼”,拍了拍自己的衣衫便要起身离开,不想却被宋岸挡住了去路,他心头一惊,面上却一脸无所谓:“怎么?现在就要动手杀了我?来,不就一条命嘛。” 那么多人看着宋遇跟宋岸一起进了雅间,若是宋遇在这里殒命,宋岸便也莫要想好过,难道他还敢跟周知衡一道造反,顶上一个作乱犯上的罪名当这个皇帝么。 正因为如此,宋遇此刻心底底气十足,全然不怕宋岸。 便也如他所想,宋岸的神情只是一刹那阴沉,便仍旧好声好气道:“七哥说的哪里话,往日是臣弟不懂事,亦是臣弟不知晓你的谋算,以为你与我想要的是同样的东西,难免误会七哥。” “七哥,如今我不想为难你,只不过是想同你合作,等到时候事情一了结,你想要回去,那便回去就是,无论如何你我都互相碍不着对方的事情,那自然便没有利益冲突了,那我为何还要为难于你?那个时候再为难于你,不就是为难臣弟我自己么?” 宋岸温声道:“七哥,若是七哥愿意的话,我们甚至可以让你见一见芸娘,让你询问她回去的方法,届时七哥帮我们,我们自然也会善待芸娘,帮助七哥寻找回去的方法。” 他朝着宋遇微微一笑,语气十分诚恳:“依照七哥来看,不知晓臣弟这个退让是否足够诚心?” 宋遇不动声色的望着他,心底缓缓地打上了一个勾。 可以,鱼上钩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做戏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宋遇方才入了酒楼,此刻同他们一道离去了,我派人跟着了。” 江暮行外出片刻后便返回了茶楼之中。 谢晚棠正坐在一片狼藉之中揉着自己有些酸涩的眼睛,闻声“嗯嗯”了两声,随口询问道:“他们瞧着是如何一个模样?阿遇瞧着同他们相处和谐么?你瞧着的话,觉得有没有露馅什么的。” 她闭着眼睛,揉着方才因为用力过猛而发酸发涩的地方。 正揉着的手被人轻轻地拿了下来,谢晚棠还没有睁开眼睛,便闻见青年好听的声音:“乖乖闭着眼睛,莫要胡闹,”温热的毛巾便敷到了她的双眼上,力度适中轻柔按压,“你莫要太过于担心。” “方才瞧着宋遇虽然似是生着气,不过气氛倒也算不得紧张,想来并未出什么纰漏。” 江暮行一手搭在谢晚棠的手背上,置于姑娘的膝盖上,另一手拿着毛巾小心翼翼的揉着姑娘的眼睛,语气平静道:“宋岸跟周知衡瞧着倒是颇为得意,许是以为果然彻底离间了你们。” “我虽然不知晓你们在打的什么主意,但想来应当不碍事的。” 眼睛被热毛巾缓解了干涩感,谢晚棠闭着眼睛“嗯嗯”了两声,反手牵住了江暮行的手,笑吟吟道:“此事我同阿遇心中有数,你不必担心,若是有什么麻烦,我会同你求救的,你莫要担忧我。” 江暮行顿了顿,并未追问什么,只是微微笑了笑:“好。” ****** 一路将人送回了镇国公府,江暮行看着谢晚棠入内,欲言又止了片刻,终是微微叹了口气。 谢晚棠彼时未曾走远,闻见了江暮行的叹息声,然她只是步伐顿了顿,便快速走入了镇国公府中,果然在不远瞧见了守在院子门口笑吟吟瞧着她的沁儿,不由得神情阴沉了几分。 她深吸一口气,吩咐疏影横斜去做别的事情,便随意喊了沁儿随她一道入内。 二人入了园子里头,确认四周没有外人之后,谢晚棠才停下脚步:“我已经按照你们吩咐的做了,宋遇你们也带走了,你们想要的我都做完了,你们也都瞧见了,如今你们可满意了?” 谢晚棠没有回头,但是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 沁儿站在谢晚棠身后,脸上仍旧带着笑意:“谢大小姐是聪明人,那自然是知晓要怎么做的,你的诚意本王自然是瞧见了的,那接下来的事情希望谢大小姐……也能好生做到才是。” “你们还想要我如何?!”谢晚棠握住拳头,语气之中掺杂着几分怒意,“如今我都同宋遇闹成了这副模样,我还有什么可以值得你们利用的么?我父亲如今不在京中,你们还要如何?!” ——她虽然能够同宋遇一同做戏,但若是这群人将主意打到谢将军身上,谢晚棠却的确有几分不敢轻易做戏,只怕是连累了谢将军,又可能连累宋遇暴露,甚至还会威胁到谢芸跟小七。 想到此处,谢晚棠微微平缓了一下呼吸,调整了情绪。 她转过头眼眶通红的看向沁儿,带着几分疲惫,哽咽着道,“我原本不愿意同你们合作,就是为了不让我身边的人受伤,我甚至不惜同宋遇分道扬镳,可是、可是如今你们却利用这些来威胁我。” “你们抓了阿芸跟小七,是我防不胜防,是我疏忽至此,怨不得旁人。” “我知晓你们肯定会报复我的,但我以为在府中就一定能够平安无事的,是我小看了你们,如今你们拿她们来威胁我同宋岸决裂已经……已经很是过分了,你们如今还想要如何?” 谢晚棠捂住脸,哽咽道:“难道你们还要再威胁我去刺杀江暮行,去陷害我父亲么?” “我留在这里本就是为了我身边的人好好地活着,你们如今已经抓了阿芸跟小七,若是、若是……”谢晚棠看向沁儿,语气忽然便认真了起来,“若是你们还要威胁我去做些什么,那我大不了同你们同归于尽算了,就算我要死,那也要同你们玉石俱焚,我谁都不怕。” “若是被你们威胁至此,我还怕些什么?我什么都不怕的!” 闻见谢晚棠的话语,沁儿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片刻,沉沉的凝视着谢晚棠好半晌,才缓缓地展开笑容,温声道:“谢大小姐哪里的话,本王不过是想让谢大小姐答应本王一件小事罢了。” “绝对不会牵连至谢大小姐身边的人,谢大小姐尽可放心。” 谢晚棠眨了眨眼睛,心底困惑不已,狐疑道:“……什么事情?” 沁儿并未回答谢晚棠,只是笑了一声:“此事,本王自然还要暂且保密,但请谢大小姐稍待几日。” 说罢,沁儿微微鞠躬,朝着谢晚棠行了个礼,便又恍惚了一下,茫然的神情从她的脸上褪去,带着几分迷茫的丫鬟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四周,被谢晚棠唬了一大跳:“呀,姑娘您回来啦。” 谢晚棠凝视着沁儿,好半晌才“嗯”了一声。 ****** “这两人都很是有意思,”周知衡的视线从面前的暖玉上转了回来,随手将暖玉丢在一旁,嗤笑一声,“动不动就要同本王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倒是真不愧是一路子来的人啊。” “他们在此地本就无牵无挂的,总共也不过就那么几个,自然什么都不怕。” 宋岸缓缓地放下茶杯,淡淡的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姑娘:“那个小丫头如何了?” 站在一旁的伍月脸色有些苍白,然她脸上依旧淡淡的,没什么多余的情绪:“谢芸年岁小,承受不住催眠,每日催眠她片刻,她便可睡上一日,吃食都在供着,她的人并无什么大事。” 周知衡微微一笑,夸赞道:“此事你做得很好。” 伍月低着头没有说话。 那日其实原本是要将谢晚棠带走的,然端宁公主的出现到底有几分打乱了计划。 伍月蒙着眼睛同两个小姑娘走到了一处人迹偏僻之地,伸手打了个响指,原本笑吟吟的跑的正欢的两个小姑娘猛然间便迟钝了下来,如同傀儡一般僵硬着身子缓缓转过来,走到了伍月面前。 两个小姑娘安安静静的站在伍月面前,脸上的神情出奇一致的空洞木讷。 伍月解开蒙住眼睛的黑布,抚平裙摆蹲在了二人面前,语气平静的同二人说话:“你们知晓有什么出去的法子么?”她顿了顿,补充道,“要避开所有人,不会被人发现的那种路。” 巧巧睁着眼睛没有说话,倒是谢芸迅速道:“后花园有个狗洞,平日用石头遮着,很少人知晓。” 闻言,伍月点了点头,便拍了拍巧巧的肩膀,视线在四周转了转,随手指了指一个方向:“喏,瞧见那个地方没有?”她将手中的布条放到了巧巧手上,补充道,“自己过去那里藏好。” “等你躺下之后,你就什么都不知晓了,等你醒来之后,你也什么都不知晓。” 伍月语气平平的同她说话:“不知道是谁打晕了你,不知道我同二小姐去了哪里。” 巧巧的声音稚嫩而又冷漠:“是。” 她捏紧了那截布条,乖巧的走向了一旁伍月所指向的方向。 伍月拍了拍谢芸的肩膀,温声道:“那个狗洞在哪里,随我一道去吧。” 谢芸不假思索的抬脚便走。 伍月看了眼谢芸的背影,又回首看了一眼被层层林叶掩盖住的前院,敛去眸底复杂的眸光,跟着谢芸一道沿着小路迅速离开了镇国公府,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伍月闭了闭眼睛,看了一眼周知衡手旁的暖玉,没有说话。 侍卫敲了敲房门:“主子,王爷,七王爷见过芸娘出来了,如今在外头等候。” 伍月闻言,心下微微一动,面上却是不动山水的毫无表情,反而向后挪动了位置,将自己的身子往暗地里隐藏了几分,仿佛像是害怕被人发现了一般。 未曾注意到伍月动作的宋岸跟周知衡对视一眼,满意的站了起来。 二人一道走了出去,且将房门仔细的合上,房中顿时只剩下伍月一个人。 她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那窗户口,透着未曾掩盖的窗户向外看,便瞧见了宋遇有些难看而又有几分不满的神情,姑娘心下一颤,往后避开,背靠冰冷的墙壁不发一言。 宋遇见过芸娘,从屋内走了出来,便瞧见了周知衡跟宋岸。 宋岸见他便微微一笑,道:“如今人也让七哥你瞧见了,自从将她捉来之后,我们便一直好好地将人安置在这里,未曾打未曾骂的,仍是活的好好地,也让你见了人,同人单独谈了话的。” “……你们是审问过她,知晓回去的阵法要准备时间才愿意让我同她谈一谈的吧。” 闻见宋遇语气不善,宋岸便笑了笑,语气十分轻松:“但是我们的诚意却是摆在这里了,七哥如今觉得,这个诚意如何?可否让七哥满意呢?” 第一百五十五章:怀疑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宋遇瞥了一眼宋岸,冷笑一声:“如今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要是不假装入一入你们的套路,你们怎么肯好好地入我的套呢。 “但是话我要说在前面,谢晚棠到底是我的朋友,即便我们闹翻了,但我便不会杀她,你们同江暮行有仇的有仇,想抢皇位的抢皇位,不管怎么样要留她一命,至于旁的事情便随便你们。” 宋岸同周知衡对视一眼,便笑了一声:“此事好说。” “谢大小姐正是贵人,我们同她交好还来不及,如何会伤她呢?还请莫要担心这一点。” 宋遇便点了点头,又微微蹙眉,看向了宋岸,道:“我同你那位淳儿姑娘没什么意思,我心中已有心爱之人,不日便要娶她为妻,届时我会将她一同带回去,你莫要再因为林淳儿针对于我。” 闻言,宋岸的神情有片刻的凝固,旋即若无其事笑了笑:“此事——” “我问过了,待我离开这里之后,我这具躯壳也不会留下的,届时你只需要布个局,做个我死了的骗局,她迟早会对我死心的,要不过几日我要办婚礼,她见了总也要死心的。” 说到这里,宋遇不由得蹙了蹙眉头,烦躁道:“我同谢晚棠又闹翻了……我那妻子还在她那里呢。” 他抓了抓脑袋,似乎颇为恼怒:“老子还得去将我的未婚妻接回来,免得日后你们闹出了什么事情,她要是为了江暮行拿人威胁我,那我可怎么办,我同你们结盟先说好,但是你们不可露出马脚。” 面前的周知衡扬了扬眉头,同宋岸对视一眼。 宋遇仿佛没有瞧见面前两个人的模样,只是自顾自的烦恼:“此事也怪麻烦的……你们定然能够拉下面子,我才同她吵完架,若是、若是……害,我先把小七接回来,到时候你们再——” “你今日方同谢大小姐吵了架,不若过两日再?”见人说着就要往外走,周知衡连忙将人拦住。 宋遇看了一眼周知衡,颇为不悦的将视线放置在了宋岸身上:“你当我为的是什么?我为了还不是你们这位九王爷,”他顿住脚步,冷笑了一声,“你们都将诚意拿出来了,我自然也该有所表示。” 他道:“你那个淳儿姑娘自从知晓我又要娶亲之后,总以为我是拿小七刺激她呢,我同她说了好几日,她总是不相信我,但却也瞧着对我有几分死心,待我将小七接回来之后,她日日瞧着我真心对小七,总是要知晓我是真心实意爱慕小七的,想必死心自然也能死心的快一些了。” “届时,林姑娘伤心至极,九弟你应当知晓怎么做才是。” 宋遇挑眉瞧了一眼宋岸,似笑非笑道:“这应当不用我教你了吧,九弟?” 闻言,周知衡不由得微微蹙眉,便看向了宋岸,知晓对方因为林淳儿的事情必然会有所动摇,有所退让——但宋遇此刻还不知晓,所谓的“小七”如今正在他们手中用来威胁着谢晚棠呢。 正如周知衡所想,宋岸的神情果然出现了几分迟疑,伸手行礼道:“……七哥有心了。” 屋内的伍月安安静静的靠着墙壁没有说话,她思及方才听见的话语中,宋遇一提到自己的名字,语气便带上了几分温柔,听着便十分在意她,从未被如此对待过的伍月不由得一时之间神情复杂。 ……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宋遇对她好,是为了拿她挡着林淳儿的,可如今瞧着却又不是。 伍月闭了闭眼睛,闻见屋外青年爽朗一笑:“不必客气,待我将小七接回来就给你个信儿来。” 她的手摁住身后的栏杆,呼吸一瞬间有几分慌乱。 ****** 谢晚棠在晚饭前便见着了回来的小七,以及守在小七院门口的沁儿。 “姑娘来的正好呢,”沁儿瞧见谢晚棠便笑了起来,声音仍旧甜美的不像话,“奴婢方才在后门瞧见小七姑娘昏着呢,便将人带回来了,只是还没有瞧见二小姐,希望……姑娘莫要生气呢。” 闻见这个说话的语气,谢晚棠急匆匆的脚步便顿了顿,抬起头看向了沁儿。 她压着几分怒意:“你们将小七送回来了,那阿芸呢?你们究竟想做什么,又到底是什么意思……如今你们这人想催眠就催眠,我们这镇国公府中,难道你们想如何就如何了?” 沁儿微笑着:“将小七姑娘送回来,是本王的一个诚意。” “今日的事情谢大小姐做的很是让本王满意,是以本王自然也要给谢大小姐一个诚意瞧着,毕竟这位小七姑娘同谢大小姐无甚关系,但是二小姐就不一般了,本王自然是要多留一段时间。” “等谢大小姐将本王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二小姐自然能够平安回到府中。” 说罢,沁儿朝着谢晚棠福了福身子,脸上的笑容便褪了下去,隐隐透出了几分苍白恍惚之色。 那一头,周知衡隐去暖玉的光,不悦的看向宋岸:“每每提及林姑娘,九王爷总是这般,上一次为了她逼得本王弃了恒城,如今又逼得本王将伍月交出去——你倒是真不怕打草惊蛇?” “谢晚棠跟宋遇已经闹成了这样,送人回去的说辞本王也给周太子拟定好了。” 宋岸面不改色,淡定的瞧了一眼周知衡:“周太子又怕什么呢?本王为了淳儿,可以什么都不怕,周太子若是想成大事,又何必计较这些小事情,本王心中自有定数,周太子何必担心。” 周知衡只是冷笑一声,并未说话。 并不知晓周知衡跟宋岸如此一段对话的谢晚棠只是安静的站在门口,望着房内熟睡未曾苏醒过来的伍月,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匆匆奔来禀告的人:“姑娘,七王爷府中来人了,说要将小七小姐接走。” 谢晚棠静了片刻,缓声道:“……好,我知晓了。” 明知小七不在府中,宋遇却是故意提及要去接小七的。 他就是打算给周知衡跟宋岸抛下一个难题,打算膈应膈应二人,然他没有料到的是接到的却是小七病重,谢晚棠请他过府一聚的消息,宋遇心中疑惑自然还是赴约而去。 “我让人守在了院外,整个院中除了我们二人并无旁人,现下可以不必做戏。” 等宋遇人一到,谢晚棠便低声同他说话:“……都是江暮行的人,不必担心有内应。” 宋遇刚要点头,便见谢晚棠抬起了头:“小七被送回来了,此刻正睡着,我让大夫检查过了,没有受伤,”不等宋遇露出惊喜的神情,她又轻声补充道,“宋岸或者周知衡的人,应当是小七。” 宋遇脸上惊喜的神情便彻底僵住,怔怔的看着谢晚棠:“你、你什么意思……” 他解释道:“小七、小七不会是内应的,”他将方才的事情都解释了一遍,这才安抚队友,“你放心,我打赌着宋岸肯定在乎林淳儿,所以才愿意放小七回来的,这肯定不是小七的问题。” “……你应当是被她给算计了,但是到底是有心算计,还是无意做的,此事我也说不好,”谢晚棠轻声解释道,“我想了很多……也许那个擅长奇门八卦之术的人,可能就是她。” “……那有什么配角NPC,她要是真的擅长这些,催眠几个去查她的人不算什么大事。” 谢晚棠抬起头,同宋遇对视:“宋岸跟周知衡那样多疑的人,不论你做了什么,他们是不可能将人给放回来的……小七牵制着你,却也牵制着我,一旦同你我闹翻,小七一人就可以止住我们二人。” “届时我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宋岸还是把人放了回来,”谢晚棠弯了弯唇角,“即便他是为了林淳儿,可是小七在手,能够一举算计我们二人……他为什么敢这般放心的将小七放回来呢。” “他明知经过第一次的事情,我一定会问江暮行借人手,将镇国公府保护的滴水不漏。” “那他那般安心而又自信的将人放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大概是因为他笃定,小七会回去。” “我想了许久,觉得着实太过于……奇怪了,连江暮行都不知晓你要娶小七,周知衡他们为什么就知晓了呢,还能在我镇国公府中将两个大活人那般轻而易举的给抓了去,那实在是太过于让人奇怪了……”谢晚棠轻声道,“我想了许久许久,我想,大概是因为小七原本就是他们的人吧。” 宋遇看着谢晚棠,脸上的笑容有些许难看:“我不相信,我要去问一问小七!” 谢晚棠见他转头就往外走,冷静道:“芸娘跟阿芸都还在他们手中,你若是这般去问——” “我们做了那么一两天的戏码,若她不是还好,她若真是宋岸他们的人,那芸娘跟阿芸此刻的安危都很成问题,阿遇,你都到了这里那么久了,难道打草惊蛇这个道理——你还不懂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确认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宋遇自然懂,可他未必就想懂。 他见谢晚棠神情凝重,一时之间有几分说不出话来:“……那些都是骗我的么?” ——我弟弟脑子有病我说累了,我不想再说了。 ——我等艰苦,又岂是七王爷这等尊贵的王爷所知晓的。 宋遇仍旧能够回忆起那一日夜行湖畔,黑衣人暴怒行刺时的情景。 ——见黑衣人身子猛然弹了起来,便朝着自己奔过来,宋遇内心忍不住一句“卧槽”。 ——他见黑衣人飞到一半,从后头砸过来一个食盒,“咚”的一声砸在了黑衣人头顶上,而丢了食盒的姑娘—— ——小七站在众人身后,脸色苍白,身子亦在微微发抖:“公子快走!” ——宋遇抱着林淳儿几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然他到底手中还抱了个姑娘,又不如对方练过轻功。 ——才跑出短短一段距离,那黑衣人便极快的跃到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七王爷,莫要浪费我等的时间了,今日你跑不掉的,不若乖乖伏诛还能省去你我的时间。” ——跑回原地时他便望见了藏在枝叶之中不敢发声的小七,矮矮小小的,蹲在地上。 ——宋遇松了口气,朝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安安静静的不要出声。 ——公子! ——却不想小七眼眸中泛出惊慌,猛然之间惊呼出声,下一刻便站了起来,朝着宋遇飞奔过来,语气之中是无比的恐慌:“公子小心!住手——不要伤害公子!” ——她纵身一跃,挡在了宋遇背后。 ——那长剑便直直的穿破了姑娘的肩膀,空气瞬间便弥漫着浓重的血味。 ——宋遇身子一僵,回头便见黑衣人已经抽出了长剑,小七软软的朝着后头倒过来。 ——宋遇手中还抱着一个林淳儿,不能去接小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倒在了地上,愣了愣,便迅速跑过去将林淳儿放置在地上,将小七扶了起来:“小七你——” ——“公子……”小七的声息极其微弱,还带着担忧与恐慌,“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快跑呀……跑的远远的,公子……” ——“快走,莫要受伤了——” 小七虚弱而又坚定的声音仍旧在宋遇的脑海之中回荡,他不由得猛然闭上了眼睛,睁开眼睛看向谢晚棠时,眼眶便微微有些发红:“所以舍身救我什么的,如果她是细作,那也是骗我的?” 听出了宋遇的嗓音有细碎的颤抖,谢晚棠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她偏过头,低声道:“……我只是猜测罢了,说不准未必的,说不准不是她。” “但是现下我没有过多的证据证明是她,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是无辜的……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就是了,试一试总是能够试出来的,是吧,阿遇?”谢晚棠看着宋遇,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宋遇闻见她的话语,不由得沉默看片刻,眼眶泛红,片刻后才低声道:“好。” ——谢晚棠一般是那么说,那一般就是那般敲定了的。 ****** 伍月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脸色微微有几分憔悴,丝毫对外头的事情分毫不知晓。 宋遇站在床边,安静的看了伍月片刻,冷声道:“行了,就这样吧,我也万万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我们不过是吵了架,你就那么对小七,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可就是真的撕破脸皮了。” 站在宋遇身后的谢晚棠瞧着他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我说过了,小七是自己生病——” “她的身子一向好,怎么会突然就生病了呢?你莫要再诳我了,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谢晚棠瞧着宋遇的背影,顿了顿,忽而上前抓住宋遇的肩膀,几乎是非常小声道:“阿遇,你再相信我一次,江暮行也寻到了一个奇人异士,明日便会将人接到京中的客栈里头来的。” “他也懂时空转移之术,即便不救芸娘,我们也能够凭自己回去的。” 宋遇看了一眼谢晚棠,对方仍在说话:“明日午时就能够到,你下午来,我们一同去见见人。” 待谢晚棠将住址说了之后,宋遇冷哼一声,并未说些什么,只是打横抱起了伍月,理也不理会谢晚棠,转头便大步朝着外头走去了,只剩下谢晚棠一个人站在房中默不作声的看着他的背影。 “我也希望不是她,可若真的是的话……”谢晚棠喃喃道,旋即闭了眼睛。 ****** 宋遇一路将人抱回了府上,得到消息的林淳儿便早早地在后院等着。 瞧见宋遇急匆匆的将人抱回来,林淳儿默不作声的跟着人走到了院中,等着宋遇将人放置到床榻上,又吩咐人去请大夫之后,才低声开口:“遇哥哥,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你是故意的么?” 宋遇原本就因为谢晚棠说的可能性而心情不佳,此刻也没有了糊弄林淳儿的心。 然而见宋遇一声不吭,林淳儿便以为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哽咽着道:“遇哥哥,你不觉得今日的画面很眼熟么?当初你娶了谢晚棠,你也是这般抱着我,从她面前走过去的,你不记得了么。” “你口口声声说的是你真行喜爱小七,可你如今对她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你当初对我做的么?” 林淳儿站在宋遇身后,见青年只是坐在床榻前握着小七的手,沉默不语的看着小七,连头也不愿意抬一下,不由得落泪:“你如今不理我,可是当初你这样对我,谢晚棠质问你的时候,你就是不愿意同她说话,可是你如今却又是为的什么不愿意理我,不愿意同我说话呢?” 伍月的脸色苍白,眼角下有淡淡的乌黑色。 宋遇沉默着,伸手摸了摸伍月眼下的乌黑色:“我没空理会你。” 林淳儿微怔,旋即落下泪来:“你当初也是那么……同谢晚棠说话的。” “你如今将她比成我,将我比成谢晚棠,难道不就是在羞辱我,在气我么?”她望着不肯回头的宋遇,追问道,“你这般对待我,不就是仍旧在气恼于我,不是么,遇哥哥?为什么呀?” “我明明都同你道个歉了,你为什么还非要这样对我呢……” 林淳儿满怀期望的凝视着宋遇,希望他能够回头看一眼自己:“遇哥哥,你不理会我,你一句话都不愿意同我说,是不是因为我说对了,你没有话反驳我,这才只好沉默不语?” 要是世界上能够颁个“最佳自恋奖”,宋遇一定要提名林淳儿,可他现下烦闷,懒得理会。 林淳儿见宋遇仍旧不愿意理会她,只能咬着唇掉了半晌眼泪,忽然响起了什么一般,眼眸便亮了起来,往前一步道:“对了,那日、那日你同我说的话我想了许久,我、我可能明白遇哥哥的意思了。” “遇哥哥,你是、你是喜欢我,所以才同我说那些话的么?” 宋遇原本以为林淳儿终究是想通了什么大道理,却不想听见的却是如此一句含羞带怯的话语。 他沉默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伍月,心想若是她的确是细作,此刻她的确也是醒的,分明同自己即将要成婚的姑娘听见林淳儿是这般的想法,心底究竟是在想什么呢,又究竟对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呢。 宋遇出神的想了片刻,视线便牢牢地落在了伍月安然睡着的面容上。 青年紧紧盯着伍月,却是微微叹了口气,语气温柔道:“你想了那么久,终于……想明白了呀。” 这句话一出口,宋遇便明显的瞧见伍月闭着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原本无力的被他握在手中的手亦是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青年的眼神顿时暗淡了下来,凝视着伍月几乎要笑出来。 ——哪来的什么再一个能人异士,那就是用来诳小七的。 ——说话的时候只有小七在他们二人旁边,要是这个消息传出去了,那自然只能是在场的人才能够传出去的,他跟谢晚棠自然不可能的,那只有是小七,除了她,别无旁人。 ——可是如今宋遇却觉得,已经不需要这个试探了,如今一切都说明了。 小七既然是被送回来的,送回来的时候既然是昏迷的,那她到底是何时苏醒过来的呢,又为何一直迟迟装睡,迟迟未曾醒来,亦或是小七就一直不曾昏迷的,她就一直是醒着的。 ——那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要装睡的呢? 埋藏在心底的答案几乎蠢蠢欲动,宋遇猛然闭上了眼睛,将眼底的那份自嘲压了下去,心底暗自叹了口气,回过神时只能听见林淳儿似乎还在说些什么,他却已经无心去分辨。 “我方才是骗你的,我未曾喜欢你过,”宋遇看着伍月,却是在对林淳儿说话,“我是诳你的。” “不过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这般轻而易举的信了别人,实在是太愚蠢了,简直是有些……让人发笑。” 宋遇的语气格外冷淡。 却也不知晓在说林淳儿,还是再说自己。 第一百五十七章:赐婚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宋遇的话中意思颇多,然林淳儿却听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宋遇,仿佛不认识他了一般,脸上的喜悦转而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片无措与茫然,只能够哽咽着望着他,不可置信般的重复道:“遇哥哥,你、你在说些什么?” “我在说,我不喜欢你,或许我以前曾经是爱慕过你,但那是以前。” 宋遇缓缓将伍月的手放置到她的身侧,转头看向了林淳儿,语气平静的解释道:“是我没有失忆以前,是我没有迎娶谢晚棠以前,是我,还未曾是如今的我之前,我可能的确对你不一般。” 按照谢晚棠所说的剧情,原本的宋遇的确是喜欢林淳儿的,但那也是原本的剧情罢了。 如今的宋遇早就不是那个宋遇了,也没有理由继续为了原主承担以及忍耐林淳儿。 林淳儿哽咽着看着宋遇:“我不——” “你不相信那是你的事情,”不等林淳儿说完,宋遇漠然打断了林淳儿的话语,平静道,“我从头到尾同你说的,我并不曾爱慕于你,而你虽然口口声声说你与我是兄妹之情,可你处处逾越。” “你说你与我是兄妹之情,可世间哪个妹妹会与自己嫂子争风吃醋,会处处与自己嫂子争宠?” “那不是兄妹之间该有的事情,也不可能是,唯有是你——你自己觉得的兄妹之情。” 宋遇冷淡的看了一眼林淳儿:“我之前对你百般容忍,不过是因为你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可是如今有许多事情,你几乎都不大拎得清了,淳儿,你如今年纪还小,可到底不是个小孩子了。” “你口中说着与我兄妹情深,却又与我那个九弟牵扯不清,他处处爱你护你,你却总要执着于不属于你的东西,比如我,又比如江暮行——江暮行待你如何,有半分男女之情么?并没有。” “分明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你却非要弄得不清不楚的,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宋遇缓缓站了起来,平静的同林淳儿对视:“我便不多说江暮行什么了,他的态度一直都很明确,是你自己一直都拎不清的——那么宋岸呢?你同宋岸私底下见了那么多次,你们都做过些什么?” 这话一出口,林淳儿便仿佛受了刺激一般,脸色苍白道:“遇哥哥!你怎么可以——” “我只是询问你,并未是质问你,我的意思是,若是你没有拎清自己的心思的话,那就少同这些人见面,毕竟日后所有人都是要成家的,你总是要想清楚自己的想法,你究竟是喜欢谁。” 宋遇扯了扯唇角:“你总不能想着所有人你都想抓在手中,这实在是太做梦了,不是么?” 林淳儿第一次听见宋遇如此直白的用这种语气同她说话,险些有几分站不住脚,不由得往后跌了几步,被翠儿扶住,然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宋遇,泪流满面:“遇哥哥,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们都同你说了些什么,你为什么对我如此误解,你又为何如此要如此对我?!” 林淳儿哽咽着便要上前去抓宋遇,却见青年厌恶的避开,看也不看她。 宋遇心中实在烦闷,也失去了与她周旋的心情,只是冷声道:“我既然说的都那么明白了,你还听不懂,那我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若是一个装睡的人,你自然叫不醒,若是一个不想听明白的话,那我自然无论如何怎么说,你都会听不懂,那便不需要再听了,多说无益。” 说罢,他挥手便往外走,冷声道:“将林姑娘送回去,别让人来打扰小七姑娘。” 宋遇头也不回的便大步离去,丝毫不理会身后落泪哭出声的姑娘。 ****** 谢晚棠早些时候便到了茶楼,瞧见宋遇时倒是心情颇好的扬了扬眉头。 “江暮行已经查出来他们将阿芸关在了那里,也已经在安排人混入里头了,找到机会便将阿芸救出来,届时我们自然不必再受制于他们……虽然现在也不算是受制于他们。” 缓缓放下茶杯,谢晚棠抬头看了一眼眼底泛着乌黑色的宋遇,顿了顿:“……没睡好?” “你应该是想了一晚上这件事了,所以才一晚上没睡好,”谢晚棠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宋遇这副模样,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原本也不想同你说的,但是有些事情总是要早些知道的。” 宋遇“嗯”了一声,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怪你,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希望早点知道的。” “可是棠棠妹纸啊,要是骗你的人是江暮行——你别那么看着我啊,我的意思是,假如,我们身份替换,然后你是那个被骗的人,江暮行骗了你,你会怎么……怎么对付他的呢?” 谢晚棠顿了顿,视线放到了外头,语气也有几分迟疑:“我也说不好。” “假如我不喜欢江暮行,我可能会很生气的,气他这样骗我,但是我喜欢他的话,我肯定还是会生气的,不单单生气,我还会很难过,觉得被他欺骗了,也觉得他不喜欢我了……” “但我应该不够果断,我可能会想着去将他说服过来,然后想着再继续同他在一处。” 谢晚棠把玩着茶杯,语气忽而淡了下来:“但若是他曾经想要杀我,那不管我多么的不开心,我肯定都不愿意再继续同他在一处了,即便我再如何的喜欢他,我都不愿意同他见面了。” “可是阿遇——”谢晚棠忽而话锋一转,淡淡的看向宋遇,“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小七不是江暮行,江暮行也不是小七,所以大家做的选择,走的路都不是同样的路,所以你也不要看我。” “小七她……除了出卖我们,可能也没有做什么想要我们死的事情吧,若是你喜欢她,想要劝说她投靠我们这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你要想清楚,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才能怎么做。” “阿遇,这种事情,只有自己不能骗自己,只有自己最是清楚自己的。” 谢晚棠说的格外认真,宋遇免不得也沉默了一下,苦笑道:“你说的我又何尝不明白,但是我只有想起那些什么舍命救我都是假的,我就觉得心痛,她喜欢我也是假的么——” 说到这里,青年忽而顿住了,沉默的望向了对面。 对面那间客房之中的木窗并未合拢,里头住了个穿着道袍的人,正坐在桌前喝茶,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闯入三四个穿着黑衣蒙面的人,却是在大白日直直的闯入了房中,直冲那道长而去。 几人扭打在一处,房中顿时变得狼藉无比。 那道长仿佛不经意间朝着这边看了一眼,旋即果断无比的破窗而出,身子无比灵巧的投入巷子口中的人群之中,仿佛一个投入水中的鱼儿一般,迅速消失在了热热闹闹的人群之中。 窗户破了个大洞,那几人大吃一惊,连忙齐齐的往后退开又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宋遇默不作声的看着那间破了大洞的房间中,被打翻的茶盏在桌上滚动,茶水沿着木桌缓缓的流了下来,他安安静静的看了片刻,忽而便笑了起来:“其实小七她从来没有说过她喜欢我。” “其实说要娶她,要跟她在一起,一切都是我说的,她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我昨天就相信你了,可是我还是想要赌一赌……”宋遇紧紧攥着手中的茶杯,回头看了一眼谢晚棠,眼眶泛红,要哭不哭的模样,“你说,连同小七这个名字,只怕也是假的吧。” 谢晚棠伸手覆在宋遇的手背上,并未说话。 宋遇看了一眼她的手,旋即笑了起来,声音中多多少少带了几分哭腔:“棠棠妹纸,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的,我宁愿回去当个没房没车的上班狗,我也不想留在这个地方了,真的。” “起码我在那边没房没车的,不至于有人会为了骗我什么这样子对我。” 宋遇闭上眼睛,哽咽道:“起码别人不会那么对我,真的,棠棠妹纸,我要回去的。” 谢晚棠用的点了点头,温声答复他:“好,你要是想要去的话,那就回去,我们把芸娘抢回来。” 二人便再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互相陪伴,待到二人情绪都平稳下来后才一前一后离开。 江暮行这几日被军中事务缠身,谢晚棠已经好几日没有瞧见他了。 刚刚回到镇国公府中,谢晚棠才刚刚走入门中,便见一个宫中侍卫打扮的青年走了过来,望着谢晚棠便露出了几分笑弧:“谢大小姐您可回来了,属下等了您许久了。” 谢晚棠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圣旨,不由得微微蹙眉,心底有几分不安:“……出了什么事情?” “是大喜事呢,”那侍卫笑吟吟的看着谢晚棠,“皇上给谢大小姐赐婚了。” “……赐给谁?”谢晚棠往后退了两步,心底的不安逐步放大。 “那自然是周太子求得圣旨了,”那侍卫眉开眼笑,“这可是大喜事啊,谢大小姐还不接旨?” 第一百五十八章:囚禁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谢晚棠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视线落在了侍卫手臂间明晃晃的圣旨身上。 那侍卫见谢晚棠僵在原地,却又迟迟不接旨,便笑吟吟得又行了一个礼:“谢大小姐这是怎么了?这样好的殊荣可不是人人都能够得到的,到底是小姐您有福气呢,一去便是贵妃呢。” 贵妃?周知衡若是太子,那他求亲的人……不该是太子妃么? 谢晚棠敏锐的捕捉到对方话中的异样,下意识的迎上了侍卫讨好的笑弧,蹙眉道:“贵妃?” “是啊,您可真是好福气呢,”那侍卫笑着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圣旨双手奉上,微微弯着身子道,“周太子同皇上求旨,要将您纳入周皇的后宫,以示两国结好,便是直接一跃成为贵妃呢。” 谢晚棠的神情顿时便变得极其复杂:……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周皇的年纪比她爹还大呢。 电视剧里面看看那些个选秀纳妃子什么的,皇帝起码都是年轻俊秀来扮演的,谈个恋爱什么的,但若是你要同现实社会中相比,那的确是没有什么好比的……毕竟年龄什么的,代沟着实是太大了。 谢晚棠蹙着眉头,有些郁闷的抬起了头,视线便落在了不远处的沁儿身上。 沁儿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站在原地,还朝着谢晚棠行了行礼,手中捏着一截属于谢芸的发带。 谢晚棠不动声色的凝视着沁儿,视线缓缓地移动到沁儿手中的发带上,她微微蹙眉,脑中的不对劲在此刻尽数涌上心头,于是谢晚棠便忽而回忆起了前几日周知衡同她说的话—— ——“谢大小姐哪里的话,本王不过是想让谢大小姐答应本王一件小事罢了。” ——“绝对不会牵连至谢大小姐身边的人,谢大小姐尽可放心。” ——“此事,本王自然还要暂且保密,但请谢大小姐稍待几日。”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头,谢晚棠心底暗自冷笑一声:原来如此,原是竟然是这样——她当周知衡到底在打的什么主意,如今瞧着,原来、原来却是打的这个主意,却是这样! ——周知衡分明知晓江暮行如今已经同她两情相悦,也知晓谢晚棠不愿意为了谢芸去伤害江暮行,亦怕逼急了谢晚棠,她便来个鱼死网破。 ——届时徒留江暮行,若是江暮行想要报复他们,届时没了谢晚棠,江暮行也不在乎什么谢芸。没了牵挂的人对他们能够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是一个未知数,周知衡自然不敢赌。 但若是周知衡用谢芸威胁,让谢晚棠嫁给周皇,这是天子赐婚,江暮行若是还要忠良的这个名声,他自然不敢反,也不敢反抗,而谢晚棠唯有屈服于其手下,远嫁周国,届时江暮行必受打击。 ……周知衡幼稚的几乎可笑。 谢晚棠想起周知衡跟宋岸的嘴脸,忍不住脸上露出几分嘲讽之笑。 那侍卫见谢晚棠久久不说话,如今脸上露出了笑来,便也连忙笑道:“谢大小姐既然愿意,那便接旨吧,周太子十分重视谢大小姐呢,还特意派了人来保护谢大小姐呢,可见对您的重视了。” 谢晚棠闻言,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眼府门口,果然见一队人马安安静静的站在府门口。 她回来时想着别的事情,是以未曾注意到那队人马,如今才瞧见—— 谢晚棠的视线落在那些人身上,语气格外平静:“此事我父亲知晓么?” “镇国公远在边外,此乃好事啊,便不必与镇国公相说,免得镇国公舟车劳顿的赶回来。” 沁儿就在远处站着,手中还捏着谢芸的发带,谢晚棠亦知晓抗旨不遵的后果,她往后退开两步,缓缓接过那侍卫手中的圣旨,脸上的表情几乎凝重到仿佛要去赴死一般。 那侍卫原本还想说几句吉祥话,如今见谢晚棠这副模样,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朝着谢晚棠行了行礼,便带着人快步离去了。 谢晚棠默不作声的望着那群人走远,抬手便将手中的圣旨摔到地上,沉默不语。 一直陪着她的疏影横斜二人对视一眼,连忙上前捡起了那圣旨,低声道:“姑娘,您莫要着急,此事将军还不知晓,将军必然会有法子解决的,奴婢这就去寻将军!” “姑娘,老爷还不知晓此事呢,他这般心疼您,必然不可能会让您远嫁和亲的。” 疏影见横斜转头就朝着外头跑,也没有阻拦对方,只是搀扶着谢晚棠,低声安抚她:“姑娘,您千万莫要着急,此事必然有解决办法的,我们老爷战功赫赫,绝无人可以勉强您做些什么。” “站住——!” 闻见呵斥声时,谢晚棠抬起头,默不作声的看向了被拦在门口的横斜。 ——晚晚,军中有些琐事,我只怕这几日暂且回不来,你若有事便去将军府即可。 脑中想起了江暮行离开前同她的嘱咐,谢晚棠平静的看了一眼被着急拦在门口的横斜,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疏影,将横斜带回来……他们如今不会让我们出去的,我们被关在了这里。” 谢晚棠几乎在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江暮行那头的事务只怕也是周知衡等人的手段,就是为了将她关在这府中,求救无援,只待周国迎亲的人前来,他们便将此事钉死在案板,届时难道江暮行还能同大宋为敌,同周国为敌么? 江暮行不能,谢将军也不能。 他们除了默不作声的认下此事,默不作声的将谢晚棠送走,没有别的选择。 ——谢晚棠跟忠国之士,他们只能选择一个。 ****** 夜凉如水,大地寂寥。 谢晚棠辗转了片刻始终无法入睡,索性坐了起来,披着衣衫走到了外头的长廊下。 她的院落寂静无比,然而隔着一座灰白墙壁,那头的银甲相碰,兵器相撞的声音格外清晰。 ——那是周知衡吩咐而来的人正在正大光明的在她们镇国公府中巡视。 这些人在谢晚棠接了圣旨之后,便堂而皇之的入住了镇国公府中,不许她们自由出入。 疏影横斜等人之前同那些看护镇国公府的侍卫吵闹了半晌,又通通被训了回来,即便说是采买倒夜香什么的……那些人通通都将人赶了回来,却是半个人都不许进出。 表面上瞧着是什么所谓的保护,实则不过是软禁着她们罢了。 他们将所有人都关在这府中,他们自己也在这府中,周围的住民半点都看不出来不对劲。 而谢将军不知晓此事,江暮行也不知晓此事,宋遇亦不知晓此事……任何能够给予谢晚棠帮助的人都不知晓此事,谢晚棠就如同被隔绝了音信一般,困在了这偌大的府邸之中。 谢晚棠忍不住闭上眼睛,总觉得自己格外烦闷。 ——她原本的计划之中可没有这一环,亦没有相应的对策。 谢晚棠彼时想的很明白,宋岸喜欢林淳儿,必然不可能发生什么求娶她的事情,周知衡于她又十分不屑,加上顾虑着江暮行,周知衡肯定也不会求娶她——如今周知衡求娶了,还让她当自己的小娘。 谢晚棠觉得好笑,又觉得十分的可笑。 ——仿佛周知衡干了一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谢芸如今还在周知衡的手上,谢晚棠不可能真的不顾念着谢芸,然后就反抗又如何如何的……加上里头抗旨不遵的后果都十分严重,动不动就株连九族什么什么的,谢晚棠也不敢赌谢将军如何。 她仿佛身处断崖一般,前是追兵,后无退路。 谢晚棠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索性就席地而坐,坐在了屋外的长廊之下,靠着长廊下的栏杆发呆,望着月亮想起那一夜她去寻江暮行时,寻到江暮行时,二人互表心迹时的情景。 以前总觉得月下诉请最是美好,如今她却只觉得满心荒凉,寻不到一丝可慰之所。 谢晚棠抱着自己的膝盖想了片刻,湿漉漉的眼眸闭了闭,便暗暗下定了决心。 她返回屋中,将长发梳起,一如那日般换了一身干练一些的打扮,而后换了一身简洁干脆的衣裳便悄悄地沿着屋后奔了出去。 巡视的人固然很多,然到底不如谢晚棠熟悉自家的院落。 她踩着黑暗,默不作声的沿着偏僻,鲜少有人迹的地方而去,打算绕一圈出镇国公府。 虽然一时寻不到救谢芸的方法,但是谢晚棠心中明白,即便她做了一些小小的反抗,周知衡等人也暂时不敢动谢芸,他们拿谢芸来威胁谢晚棠,又何尝不是只有那唯一的软肋罢了。 镇国公府足够的大,偏僻的地方虽然亦有守卫,但到底少,不足前院那般多。 谢晚棠绕到了一座清冷的院落,四周观察了一下便悄无声息的爬到了大树上面,藏在上头一动不动,不敢惊动底下入内巡视的几个侍卫,她藏在树上,微微踮起脚尖朝着外头的前院看了过去。 ——依旧是侍卫满园,难以溜出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抗旨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谢晚棠藏在枝叶茂林的林中,默不作声的翻身跳下了围墙。 她的声音极小,又唯恐惊动了旁人,是以落地时蹲在草丛之中半晌不敢动,唯恐便将那头提着灯笼,腰间佩着刀的人便要将她发现,届时不但连累了谢芸,指不定周知衡又不知晓要玩什么花样。 她猫在草丛里,半点声响也不敢出。 院落之外,几个人急匆匆的奔了过来,压低声音便同人说话:“快找,谢小姐不见了!” “方才还见她在廊下走动的,兄弟疑心偷偷去看了一眼,果然不在房中了。” “快将人寻回来!免得太子降罪,快快快,她必然还没有出这王府!” 那几个人同巡视的人快速吩咐下去,众人的脚步便着急了起来,原本懒散巡视的模样便变得有几分着急发怒,不住抱怨道:“却是不知晓她到底在折腾些什么,前两日还尚且乖乖的待在院子里头。” “快别说了,将人找回来最是要紧!” “仔细搜,我们将王府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她跑不出去的,那些角落都莫要放过!” 谢晚棠听见几人的声音便免不得有几分着急,沉默的往后挪动,思考着从这里脱身。 她会骑射之术,但是她并不懂什么武艺,如今她身上也没什么暗器烟雾弹什么的,除了她这个人,而如今她连走动都做不到,她也没有别的可以引开这些人的法子,其实对于她来说十分不利。 眼见那火把便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谢晚棠深知这里藏不住自己那么个大活人。 只要那灯火就那么的一晃动,她顷刻间便会暴露无遗。 谢晚棠心底暗自恼怒了几句:电视剧看多了,看多了,以为随随便便就能逃出来这种剧情简直轻松地不能够再轻松了,万万没想到电视剧里面的是瞎子,那是导演安排的,现在人家可不是瞎子。 她左右看了一眼,见灯火逐渐靠近时便从丛林之中奔了出来。 在众人先将她包围之前,谢晚棠几乎头也不回的便往前奔了去—— “在这里!她在这里!找到了!你们快些来!” “谢小姐——您如今是待嫁之身,即将要成为我大周贵妃,如今您要做什么——” 身后的脚步声密密麻麻,谢晚棠连头都不敢回,生怕回个头看了一眼,她就踩空,亦或是便同人缩短了距离,顷刻间便会被抓回,但如今只要她还能跑,那她就还能再继续想法子。 周知衡的人囚禁她本就是做的悄无声息,不敢让旁人知晓,他们也是要忌惮的。 要么悄无声息的将她抓回去,要么就是忌惮着谢晚棠大喊大叫,他们亦追的十分辛苦。 谢晚棠沿着记忆中的路在院落之中东奔西逃,打算将身后追她的人彻底给绕晕,一旦在岔路口拉开了距离,这些人就会因为找不到她而心中焦急万分,自然在追捕的过程中便会漏掉一些角落。 ——而她要利用的就是那些小角落。 眼见绕过假山后就是一片竹林,谢晚棠丝毫不敢松懈,然往前一段距离便瞧见前路被拦。 身后的人亦紧追不放,谢晚棠站在桥中央一个着急,爬上那桥边的栏杆,便往着近处的石头上跳了过去——那距离着实有些远,谢晚棠一个“啪嗒”就磕到了那石头上,脚踝传来阵阵痛楚感。 她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旋即便抬起头望向了不远处匆匆奔过来要围住她的人。 四面都是高墙,四面都是铁铠银装手持长刀的陌生侍卫—— 谢晚棠坐在水边,想起上一次她在水边时,还是同宋岸相认时两人抱头痛哭。 而如今她一个人狼狈不堪的跌坐在这里,望着四面冷面围捕她的人,深知今日之事一旦被周知衡知晓,那人向来多疑心狠,又会拿阿芸来威胁于她,阿芸原就命苦,如今又因她陷入险境。 宋遇虽然与她约好计划,然此刻二人失去了联系的机会,朝夕之间便会天数大变。 她如今被困在这里已经两日,然江暮行那头半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宋遇那边独自一人面对着宋岸跟周知衡两只饿狼,加之其喜欢的姑娘又是那两只饿狼的细作,他亦不比谢晚棠好上多少。 孤立无援的感觉在此刻便袭上了谢晚棠的心头。 ——上一次她这般惧怕时,是林嬷嬷发疯一般的要杀了她们,横斜生死不明之时。 “谢大小姐,您要做些什么?”那领头的侍卫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语气端的是客气恭敬,然动作却是丝毫并不友善的便要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回去,“您既然受伤了,便莫要乱跑了,属下这就——”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冷不丁一柄长剑被甩了出来,堪堪从二人中间划了过去。 那侍卫被唬的一大跳,连忙迅速收回手,然到底慢了一步,手上仍旧被划伤了一道。 谢晚棠被这变故惊了一跳,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那长剑,只觉得剑身分外眼熟,心中忽而生出了一道希望,她睁大眼睛,下意识的转头望向了剑飞过来的方向。 那侍卫往后退开两步,顿时吃痛一声,转头见那长剑稳稳地插入地上,不由得便恼怒的往回看去,恶狠狠骂道:“究竟是哪个不长眼——” “敢在老子的地方放肆,老子倒要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人还敢在老子的地方动老子的闺女。”扔剑的人远远地站在河畔对面的石头上,冷眼瞅着那侍卫,身上重铠未卸,一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模样。 谢晚棠望着来人,只觉得眼睛一酸,便哽咽出声:“阿爹——!” 闻见谢晚棠的声音,铁骨铮铮的汉子——谢将军望了一眼女儿,冰冷无情的神情顿时软化了下去,连忙绕着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道:“晚晚你莫要动,为父马上就过来,你莫要害怕啊。” 谢将军身后只带着几个人手,倒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他们将家仆全都喊了出来,结结实实的将这群陌生侍卫都围了起来。 谢将军几步走到了自家女儿的身边,见她身上不少磕伤,头发上还顶着几片绿叶,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不由得心疼道:“晚晚,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若是让你娘知晓了,必然是要十分心疼的。” 谢晚棠仍旧跌坐在地上,见四周的侍卫都被制住了行动,眼眶微红。 她低声道:“我不知道……我以为你们回不来的,他们没有传消息给你们,我被困在这府中,可我……可我不是很愿意的,所以我想去寻江暮行,我……我想偷偷跑出去寻江暮行,阿爹,我是不是……” “不愧是我的女儿,”谢将军并未动怒,反倒是拍着谢晚棠的肩膀,“不妨事的,晚晚。” 谢晚棠望着他,眼眶仍旧泛红,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思绪:“阿爹,你怎么……回来了……” “我收到消息,快马加鞭回来的,”提起此事,谢将军的眉眼便又沉了下来,透着几分军人的铁血无情,“……我在外头拼死拼活,我的女儿却要被送往大周和亲,这是什么道理?为父不认。” 谢晚棠怔怔然的看着谢将军,却是突然反应过来:“……他们将此事瞒下来了!” “阿爹,谁给你传的消息?你是、你是快马加鞭回来的,那皇上那边知晓此事么?你算不算——”谢晚棠下意识的微微直起了身子,紧抓谢将军的手臂,喃喃道,“阿爹,你让人给算计了……” 谢将军丝毫不在意,只是冷声一笑:“他们明目张胆的在京中算计我的女儿,我还顾得上这些?” 他拍了拍谢晚棠的衣裳,慈爱道:“他们同我说,你愿意去和亲,我是不愿意相信的,便让你母亲留下坐镇,我亲自赶回来问一问皇上,问一问你——你如今被囚禁在这里,我也不必再问了。” “好一个和亲,好一个赐旨,却是当我死了不成,竟然把我的府邸当成我女儿的囚笼。” 谢将军沉下了脸色,一点点的看过四周被制服的这群人,转头再看向谢晚棠时又温和了下来:“晚晚,我之前收到了家中来信,我知晓你为了江暮行一同去了恒城,但是为父仍旧要问一问你。” “你可是真心喜爱江暮行,而江暮行对你的心意,你又可知?” 谢将军问的很严肃,神情也一贯认真。 谢晚棠被他的双眸注视着,也缓声而认真的回答了自己的父亲:“我是真心喜爱江暮行的,而江暮行也是真心喜欢我的,我愿意相信他的心意,我也希望能够同他在一起的。” 父女二人在这夜色之中对视片刻,没有人移开目光。 片刻后,谢将军哈哈大笑,拍着谢晚棠的肩膀,语气便冷了下来:“好,晚晚,你去寻江暮行,这府中不安全,你去找他,让他护着你,为父等你寻到了他之后,我们便一同入宫。” “你去找江暮行,这圣旨,为父不接,亦不认。” 第一百六十章:救兵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谢将军话一出口,整个人便也精神了起来,身上带着军人的杀伐果决。 他的视线一寸寸的扫过府中那些陌生的面孔,冷笑了一声,将谢晚棠从地上扶起来,伸手抹掉自家女儿脸上的脏污痕迹,将一旁的剑缓缓地拔了出来:“晚晚,去,老子今日便要收拾了府中这些。” 谢晚棠的脚踝疼的厉害,但她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阿爹,你自己要小心。” 说罢,她忍着疼痛同一旁带路的侍卫便往外走,在后门寻了匹马,便打算出门。 “小姐,路上小心。”那侍卫将弓箭恭恭敬敬的捧给谢晚棠,又将箭袋好好地安置在马匹的背上,方便谢晚棠够得到的距离,语气严肃的同谢晚棠说话,“属下定会保护好将军的。” 谢晚棠点了点头,便默不作声的回首扬鞭策马而去。 ——她其实猜得到谢将军为何让她去寻江暮行。 委实说,谢家是天子手中最是锋利的一柄剑,江暮行亦是,因为有谢将军跟江暮行,所以大宋才能够镇守周边,毫不出乱;才能够抵御外敌,多年无征战,如此这般的河清海晏。 若是宋帝真的这般昏庸,却是不经过谢将军的意见便将谢晚棠送去和亲,谢将军必然心中有芥蒂。 即便说宋帝并不知晓江暮行的心思,但是谢家一旦有二心,大宋内部必然有所分裂,此刻若是再有外敌突袭,大宋必然手忙脚乱,但凡宋帝心中明白这些,就不可能做出将谢晚棠赐给大周的决定,甚至任由周知衡的人将谢晚棠软禁在镇国公府中,全然做出一副默许的姿态。 谢将军不信,实则怀疑宋帝此刻已经被挟制,所以才让谢晚棠去寻江暮行。 此时此刻,谢将军谁也不相信,但他却是相信同自己一道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江暮行。 长发在身后飞舞,谢晚棠紧紧攥着手中的缰绳,朝着城外军营的方向便冲了过去。 身后响起隐约的马蹄声时,谢晚棠一边狠狠扬起了鞭子,一边回首望了一眼,见茫茫夜色之中,隐约有几个模糊的影子朝着她奔了过来,瞧着却也都是骑马的好手。 谢晚棠心底暗自叹了口气:周知衡果然多疑,却是还在她家里门安插了人手盯着她。 长鞭甩落在马屁股上,谢晚棠狠狠地攥紧缰绳往前狂奔而去。 身后的追逐声在出了城之后便变得越发的肆无忌惮,不再有任何的刻意放缓,疯狂的追着谢晚棠,策马狂奔的姑娘没有回头,却能听见风中箭矢破空的声音,在她的耳中格外的清晰明了。 一支冷箭划破夜空,准确的擦过谢晚棠的肩膀,带出了明显的伤痕。 谢晚棠冷不防被箭射中,身子颤了一下,却连头也没回,只是继续往前奔走。 “谢小姐——”身后的人在风中怒喝,“难道你您就不顾您家二小姐的性命了么?!如今您若是跟我们回去,我等还能当事情未曾发生过,还请谢小姐莫要为难我等,免得受皮肉之苦——” 谢晚棠弯了弯唇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弧。 若是真的会取走阿芸的性命,只怕周知衡就再也没有能够制住她的东西了—— 谢晚棠闭了闭眼睛,几乎完全不理会身后的人,马儿往旁一扯,便朝着一旁的林子中一头扎了进去,姑娘穿着一身深色衣裳,墨发漆黑,往暗中那么一奔,人影刹那就融入在夜色之中。 身后的追捕声堪堪停了一刹那。 谢晚棠丝毫没有理会身后追捕的人群,只是选了自己熟悉而又偏僻的小道便沿着军营奔去,身后追捕的声音时而听得见,又时而听不见,丝毫没有影响谢晚棠的步伐。 夜风寒冷,落在伤口上便平添了几分寒意。 谢晚棠的视线之中,出现了几点模糊的灯火光时,她的眼眸便亮了起来,抽出马背上的箭矢便遥遥的朝着军营门口的一簇稻草靶子上瞄准,旋即手微微松开,属于镇国公府的箭矢便干脆利落的中了靶。 军营门口远远地响起了吵杂声:“别动手……是谢将军府中……快去禀告将军!” 隐隐约约的,却分外有几分模糊。 “来者何人——” 军营大门打开时,谢晚棠远远便瞧见了在里头瞎溜达的严绪,心底那块紧张而又恐慌的石头在此刻被击碎,谢晚棠只觉得鼻头一酸,扯着缰绳连忙勒住了马,人也在略微放松的情况下滚落下马。 “我、我是镇国公府的谢晚棠,江暮行在哪里?我要见江暮行。” 谢晚棠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将那些迎出门的人都齐齐的唬了一跳。 不远处,严绪原本听闻有人放箭,只是路过前来瞧一瞧的,远远地便见一熟悉人影策马而来,不免定住步伐定定的瞧了好片刻,才认出来人是谢晚棠——且是样子颇为狼狈的谢晚棠。 他大吃一惊,见谢晚棠滚落下马,更是一着急,便急匆匆的奔了出去。 先出门的侍卫们已经将人扶了起来,有人亦认出了谢晚棠,连忙去禀告江暮行,严绪奔到她面前,左右打量着,吃惊道:“你碰见了什么人?怎么——这、这是箭伤,有人在追你。” 吩咐众人将谢晚棠迅速扶回营中,严绪蹙眉望了一眼谢晚棠而来的方向,一边吩咐人关门,一边跟在谢晚棠身后:“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子朝分明是给你留了护卫,怎么还弄成了这样?” 闻言,谢晚棠却是一怔:“江暮行给我留了人?”她眨了眨眼睛,有几分不可置信,“……我半个人都没有瞧见,我被关在镇国公府中那么多日,没有一个人来帮我,你们不是也没收到消息?” “你被关在镇国公府中??” 严绪被她说给说糊涂了,正要询问详细,便闻见有人急声:“晚晚!” 江暮行似乎刚刚从外头回来的模样,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他从营中匆匆出来,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之中的谢晚棠,漆黑的眸色顿时酝酿出几分狠厉,又被青年不动声色的给压了下去。 穿着黑衣的姑娘脸上带着脏污之色,长发凌乱不堪,甚至还夹杂着落叶碎枝丫。 她的衣裳上有大大小小好几处伤口,最为明显的便是肩膀上的伤痕,以及两只手掌上被缰绳勒出的明显血痕,姑娘走路姿势有些奇怪,她的眼尾泛红,眼底雾蒙蒙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鹿。 江暮行只听人禀告说镇国公府中的谢大小姐来了,却不知晓来的却是这般的狼狈。 谢晚棠望见他时,眼眶便不争气的泛出了泪意,才往前奔出一步,青年已经欺身上前将她揽在怀中,安抚道:“别怕,我在这里——你方才瞧过她身上的伤了么?如何,可有大碍?” 谢晚棠紧紧揪着他的衣衫,哽咽着小声呜呜哭出声。 严绪在一旁瞧着:“我瞧了个大概,都是外伤,瞧着除了箭伤,还有树枝刮伤的,无毒,不碍事。”他看了一眼军营外头漆黑一片,并无什么追兵,补充道,“她的脚许是扭伤的,你应当是看出来了。” 江暮行点了点头,将人打横抱起来:“出了什么事情了?” “我阿爹现在在府中,我怕他出事,你派人去帮帮他,”谢晚棠缩在他怀中,顿了顿,低声解释道,“皇上下了旨意,要让我去大周,成为周皇的贵妃,两日之后便将我送去大周为妃。” 话一出口,饶是严绪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皇上疯了不成?!” 江暮行眸色微沉,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严绪,安静的听着谢晚棠继续说:“周知衡抓了阿芸,逼迫我接旨,自从下旨那一日我就被软禁在镇国公府中,府中所有人都出不去,也传不出消息。” “你们在军营之中好几日未曾回去,阿遇那边也无法同我联系,我一直被关着。” 谢晚棠瞧见自己的靴子上满是泥巴,身子连带着江暮行的衣袖上也沾到了泥巴,她忍不住缩了一下脚:“我今日打算逃出来的,被他们发现了,幸得阿爹赶了回来,阿爹说让我来寻你。” 营帐之中明亮无比,谢晚棠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往江暮行怀中埋了埋。 严绪取了一旁的药箱,待江暮行将人放置到榻上才取出药来,“啧”了一声:“倒也不愧是镇国公,心思却也转得快一些,我说这几日九王爷这般安静,原是打的这个主意,如今宫中也不知晓——” 他倒是没说那么多,只是看了一眼江暮行,意味深长。 青年蹲了下来,一边给谢晚棠脱鞋子,一边没什么情绪的吩咐:“派人去镇国公府中查看情况,再吩咐人入宫探查一下情况——周知衡既然觉得在大宋太过于舒适,那便给他寻些事情就是了。” “他的手伸得太长,那便砍了吧,总不至于再想着旁人的东西。” 青年低着头,淡漠的语气依旧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反倒是听着让人有几分不寒而栗。 第一百六十一章:汇合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谢晚棠坐在榻上,看着江暮行小心翼翼的褪去她的鞋袜,忍不住缩了一下。 青年捧着她的脚丫子,抬眸温柔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忍一忍。” “我没关系的,我只不过都是些皮外伤,你们先派人去瞧瞧我阿爹,”谢晚棠的脚被他捧着缩不回来,便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我阿爹并非应召回京,还带着一路人马,若是让皇上知晓了,只怕要怀疑我阿爹有异心的,阿遇那边没了声息,我也很是担心,若是没有确定消息,我很是担心。” 见姑娘面色担忧,江暮行“嗯”了一声:“方才已经吩咐下去了,你别担心。” “将你身上的伤口处理干净才好去见你父亲,若是还要面圣的话,总不至于失了颜面,”见谢晚棠着实过于担心,江暮行便微微拍了拍姑娘的那袋,语气有几分意味深长,“还要叫……周太子看笑话。” 许是青年的语气太过冰冷,谢晚棠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江暮行。 然只见青年眸色温和,反倒朝着她温柔一笑。 ****** “谢将军一路风尘仆仆的,如今已经回了镇国公府,谢大小姐也已经顺利到了营中。” 闻见侍卫的禀告声,周知衡拿着棋子的手微微顿了顿,而后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转头看向对面同他对弈的人,满意笑道:“九王爷这一招着实高明,本王倒的确未曾想到,七王爷,您瞧呢?” 他一边将棋子落下,一边转头望向了一旁的宋遇。 等着周知衡将这步棋走完,宋岸这才笑着挥挥手示意那侍卫下去,一边观察着棋路,漫不经心的将棋子落下,一边一道转头去瞧宋遇:“这都要多谢七哥的人马,若非如此我们倒也不至于这般轻松。” 宋遇不动声色的瞧着他们二人,心底因为二人的话语而不断地打鼓。 这几日周知衡跟宋岸总是来寻他,时不时便借走他的部分人马,宋遇既不知晓他们二人在做些什么,又没办法在这几人眼皮子底下联络谢晚棠,心头一时焦急无比,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他面上没有露出半分破绽,只是嗤笑一声:“问我做什么?问的好像我知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 宋遇不耐烦的扭过头,避开两个人的视线,冷声道:“总归面子上说着要同老子结盟,时不时借走老子的人马,如今你们在捣鼓些什么,老子也不知晓,现在反过来问我觉不觉得怎么样。” 下棋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是我们疏忽了,倒是忘记通知七王爷一声了。” “不过不妨事,如今既然达到了我们的目的,那自然也该是同七王爷说一说的。” 宋遇早先听他们说什么谢将军回来,谢晚棠却去了军营时便觉得心头不安,想问清楚又唯恐露了马脚,便一直压着心头的疑问不安,此刻闻见二人说话,他便故作不满的冷哼了一声。 那旁的周知衡自然不知晓宋遇心底百转千回,只是笑道:“前几日我进了一趟皇城,向你们的父皇提议,为缔结两国姻缘,联百年之往,特请旨想迎娶那位……镇国公府中的谢大小姐。” 宋遇:“……” 他思及谢晚棠曾经信誓旦旦说她不可能碰见周知衡非要求娶她这种剧情,又思及江暮行那等反派的地位,心底免不得忽而松了口气,只是冷笑道:“你娶她?她同意?我可不相信。” 周知衡丝毫不动怒:“有谢芸在我手里,她怎么会不同意呢。” “……你想娶她?这就是你的办法?她连王妃都不稀罕做,你当你的太子妃她多稀罕呢?再说了,有江暮行跟谢将军那么两尊大佛在那里镇着,我可是一万个不相信你真能求到父皇同意。” 宋遇的神情越发的不屑,周知衡的语气便越发的愉悦。 他心情很是愉快的瞥了一眼宋遇,温声道:“是啊,你们那父皇当真是个老狐狸,不单单拒绝了本王,还说了些场面话将此事给糊弄了过去——可是本王,原本也没指望他能够同意才是。” “所以本王做了一道假圣旨,”周知衡微微一笑,“还动用了一些小手段,劳烦……”他特意咬重这二字,“宫中的侍卫帮本人送了这道圣旨给谢大小姐,逼迫她接了这道圣旨。” “本王知晓谢大小姐前为王妃,如今又被江暮行瞧上了,未来自然也是将军夫人,自然不会怠慢。” 周知衡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忍不住笑出了声:“所以本王请旨让谢晚棠入宫,成为我父皇宫中的贵妃啊,”他的语气满是讥讽,“你瞧,这贵妃之位可比太子妃之位要光荣多了。” 宋遇:……兄弟你的脑阔是不是有包?把自己的仇人变成自己的小妈? 他努力想找回自己面部的控制权,然周知衡瞧着宋遇有几分复杂的神情,不由得更为愉快:“江暮行自然是不知晓了,他若是知晓,只怕这计谋不到一日便要被揭穿——这多亏了七王爷的人,这才让本王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江暮行扣押在军营那头,毕竟本王的人都被盯着,不便动手。” “不单单江暮行不知晓,连你们那位皇上都不知晓,谢晚棠被我扣在王府中三日都无人发觉。” 周知衡说的漫不经心,语气却带着笑意:“但……早在半月前,本王就吩咐人去通知谢将军,说皇上下了旨意,要让他的女儿成为两国联姻的人选,同本王一道,去往大周做贵妃呢。” 宋遇想起年岁已大的宋帝,再想一想比宋帝还年老的周皇,神情不由得有几分扭曲。 他知晓周知衡等人是不当人……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是真的一点都不当人,这代沟怎么做的? “谢将军无召而返,江暮行亦要返回京中,可……圣旨一事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谢家,江家……你们大宋两大将军联合入皇城,此事怎么想,本王都觉得怪有意思的。” 周知衡说的有意思,宋遇心头的不安却越发的强烈,他只不耐烦的冷哼一声:“怎么那么弯弯绕绕的,你们怎么那么麻麻烦烦的,本王听不懂你们的意思,只觉得怪麻烦的,全然听不懂。” 宋岸轻轻笑了一声。 “七哥怎么能够不懂,自古帝王多疑,伴君如伴虎……这个理呢?” ****** 江暮行领着谢晚棠返回镇国公府中时,远远地便闻见府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心头一着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江暮行,便要翻身下马—— 姑娘才掠过来一条腿,江暮行已经伸手搭在谢晚棠的腰间,轻轻松松的将人抱了下来,无奈道:“方才他们已经同你说过了,你阿爹无事,我的人都留下来了,你不必这般害怕。” “……严绪之前还说你留了一群人在我身边呢,我可一个都未瞧见。” 谢晚棠瞥了一眼江暮行,一瘸一拐的便同人急急地入了府中。 镇国公府中的下人都完好无损的站在里头,瞧见谢晚棠时,人群之中的疏影横斜眼眸一亮,齐齐的奔了过来,便是毫不留情的忽视了江暮行:“姑娘的脚怎么了?怎么受伤了……这脸怎么也……” “我没事的,阿爹呢?府中怎么那么浓重的血味?” 疏影看了一眼江暮行,又看了一眼四周的家丁,压低声音道:“姑娘,我们府中共有十二个大周的侍卫,方才全都被将军制服了,可……可是他们全都服毒自尽了,一个都没救下来。” 谢晚棠微微一怔,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江暮行。 青年眸色微沉,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示意严绪,温声道:“走吧,我们去瞧瞧。” 众人去了后院,入内便瞧见满地的尸首,以及站在尸首中央,紧紧蹙着眉头的谢将军。 “阿爹!”谢晚棠清脆的喊了一声,瘸着脚走了几步。 闻见女儿喊声的谢将军已经匆匆忙忙的转头看向了谢晚棠,连忙走了过来,蹙着眉头打量她,不满的视线便落在了江暮行的身上:“我女儿的脚是怎么回事?你便是这般照顾她的?” ……就是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看别人家的儿子越看越喜欢的亲昵。 谢晚棠轻咳一声,抓住谢将军的衣裳,不动声色的挪了一步,将江暮行护在自己身后,只是问道:“阿爹,他们怎么全都……他们死之前有说什么么?怎么突然之间就全都服毒自尽了呢?” 谢将军闻言,不由得又蹙起了眉头,转头看了一眼那群人。 他冷哼一声:“我原是想着,将这些人全都押到皇上面前,去让皇上瞧瞧周太子的人是如何在我的府邸放肆,威逼我的女儿的,可人才堪堪绑了起来,却不察个个嘴里带了毒。” 那头的严绪已经蹲了下来,平静的检查了一下众人,缓缓地点了点头:“便是普通的毒药。” 谢晚棠觉得奇怪,蹲在严绪身侧同他一道看了看,忽而神情微微一凝,伸手便去扒拉那人的衣领,严绪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正要询问时,忽而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这是——” 谢晚棠喃喃道:“阿爹……阿爹您来看看……” 第一百六十二章:密谋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谢将军跟江暮行对视一眼,便齐齐的走上前去。 见二人过来,严绪连忙站了起来,退到了一旁去,给二人让开一个位置。 谢晚棠依旧蹲在了地上,手仍旧置于那个侍卫的衣领口,二人围过去,这才发觉那侍卫穿了两件外衫,外头那件虽然是周太子侍卫的衣裳,可里头那件却是绣着“谢”字,属于谢家的侍卫衣裳。 谢将军脸色一凝,连忙蹲了下去,上手将那件侍卫的外衫彻底扯了下来。 旋即露出了里头完整的那件属于谢家的衣裳。 谢将军沉着脸没有说话,站了起来大步走向了另外几人,一连检查了好几人的衣裳,最终是沉着脸站了起来,转头看向面色一样沉重的自家女儿:“这些人都穿着我们谢江的服饰。” 闻言,江暮行沉默片刻,忽而看向谢晚棠:“晚晚,圣旨何在?” 突然闻人提起圣旨一事,谢晚棠微怔,却是转头看向一旁的疏影横斜。 疏影同横斜对视一眼,便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拿。”说罢,她同横斜齐齐的返回院中。 江暮行目送二人离去之后,又仔细看向地上的侍卫,微微蹙了眉头:“……虽然说是周知衡的人,可这些人瞧着都不面熟,至少我从未在周知衡身侧见过这些人,一个面熟的都无。” 谢将军脸色铁青,闻言只是冷笑一声:“我倒是要看看周太子究竟打算做什么,即便是皇上允了这门亲事,难道就有周太子将我的女儿关在自家府邸的说法?我非要朝着他讨个说法。” 江暮行沉思片刻:“他们套着谢家的衣裳,若是真的要论起来,只怕……” 话未曾说完,随着急匆匆的脚步声,疏影横斜匆匆奔了过来,面色着急,见着几人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面色有几分慌张:“……圣旨原本是奴婢收着的,可是方才奴婢去寻过了,并未寻到圣旨。” 江暮行的神情微沉,却又闻见谢晚棠询问道:“沁儿可在府中?” 疏影横斜齐齐的一怔,倒是一旁的几个婢子低声答道:“沁儿昨夜不知去了哪里,一直未曾回来。” 谢晚棠“嗯”了一声,顿了顿,低声道:“只怕……那道圣旨如今在周知衡手中了。” “……圣旨到了周知衡手中?”谢将军半点不怀疑自家女儿的话语,反倒是微微扬了扬眉头,似乎颇为不解,“这个周太子究竟在打的什么主意?派来的人全都是这副模样,又收了圣旨。” 谢将军不明那些勾心斗角之事,自然也想不出其中的弯弯绕绕在何处。 他只是蹙着眉头道:“他——” “将军!”门口有侍卫急匆匆的来报,“皇上跟七王爷,九王爷,还有周太子一道来府中了!” 众人的视线齐齐的落在了地上的侍卫之中:“……皇上怎么……” ****** 皇上的确来了,而且是脸色铁青的摆驾到了镇国公府中。 七王爷宋遇,九王爷宋岸以及周国的太子周知衡全都懒洋洋的跟在皇上身侧,脸上带着几分瞧好戏的神情,尤其是在对上江暮行跟谢晚棠的视线时,几人的神情越发的意味深长。 “皇——” 众人还没有来得及行礼,便见皇上拂袖冷笑一声,却是打断了几人:“朕听闻,爱卿府中碰见了窃贼,险些伤了晚棠,幸得爱卿及时赶了回来,却不知晓那些窃贼所在何处啊?” 皇上的说辞让众人齐齐一怔,谢将军微怔后便拱手道:“皇上,此事——” “人想必都在后院呢,”周太子懒洋洋的打断了谢将军的话语,似笑非笑的瞧了江暮行一眼,“只是江少将军同谢将军的关系倒是十足不错,小小的几个窃贼罢了,竟也劳动江少将军一道来了。” 周知衡的语气过于怪异,谢晚棠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周知衡,便见对方似笑非笑的瞧了自己一眼。 一旁的宋遇默不作声的跟在皇上身后,见皇上闻言后又是冷笑一声,直接大步朝着后院的方向而去,他的神情亦有几分无可奈何,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谢晚棠,朝着人不动声色的做了个摇头的动作。 谢晚棠的神情越发的凝重。 他们几人不敢多动,只是等着皇上走上前后才跟在皇上身后往前走,谢晚棠低声道:“此事不对。” “且看他们打算做些什么,”江暮行不急不慢,反倒是弯唇笑了一声,“还……有没有本事继续做。” 众人一道走到了后院,便瞧见了后院府邸满地的尸首,最前面的那几具尸体的衣裳被拉开了些许,露出了里外两件全然不同的衣裳,这般一看,倒像是匆匆忙忙之间刚刚套上去的一般。 周知衡站在一旁,略微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情:“本王手下……可没有这几人。” 他扭头看了一眼谢晚棠,又看了一眼谢将军,语气似乎带着几分困惑:“本王此次带来宋国的人可都不多,这些人本王瞧着一个眼熟的都没有,只是为何却都穿着本王侍卫的衣裳?” 他似乎是极为不解:“谢将军与谢大小姐可否……给本王一个解释?” 谢晚棠凝视着周知衡并未说话,倒是谢将军冷笑一声,只道:“此事还要我给周太子一个交代么?难道不是周太子您做的好事,这些人难道不是周太子您吩咐将我女儿关在府中的看守么?!” 他的语气十分冷漠,周知衡却略微惊讶道:“谢将军此话怎讲?本王为何要这般做?” “说起此事,我也着实好奇得很,”谢将军却是冷笑一声,转头便看向皇上,抱拳跪了下来,“皇上,臣在外头为您拼死拼活的,为何您却将臣的女儿送往周国和亲,将她视作一个物件呢?!” 谢将军的语气原本就不客气,谢晚棠也着实没有想到她爹对上皇上也那么硬气。 话一说出口,皇上的神情便阴冷了下来,而一旁的周知衡却是闷笑出声:“谢将军,您在说什么呢?本王的确是曾经求娶过谢大小姐,可是皇上不同意,拒绝了本王,如今您在说什么呢?” 众人俱是齐齐一怔,谢晚棠心下微惊,那种不对劲感觉袭上心头。 她下意识的看向宋遇,宋遇却已经移开了视线,神情有几分无可奈何。 谢将军闻言却是一阵,谢晚棠还来不及阻止,便见他愤愤然道:“圣旨都下到了家中,周太子的侍卫也将我的女儿囚禁在镇国公府中,您却还在这里说些什么?!若是皇上没有同意,那你就是假传圣旨,刻意幽静我的女儿,此事你必然要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绝不愿意善罢甘休!” 谢将军多么的愤愤然,周知衡的语气就多么的惊讶。 他迎上了皇上审视的视线,无可奈何道:“谢将军您在说什么呢?本王听着倒是怪有意思的——你说圣旨都到了府中,那本王倒是想要问上一问,那圣旨在何处?将军,可有人证?” “圣旨原本还在的,奴婢将它锁在了箱子中,可方才它却不见了,”却是疏影伏下身子,低声回禀道,“可是奴婢跟府中数十人都瞧见过,那圣旨的确是下到了镇国公府中的。” 闻言,周知衡闷笑出声:“圣旨既然不在了,你们却是说的什么话?府中全是你们自己的人,如何能够作证?谢将军,您同江少将军的这出戏……未必做的太过于恶劣了吧?” 他的话说完,谢将军微怔:“你在——” 不等谢将军将话说完,宋岸撩开衣袍跪了下来,语气坚定:“儿臣前几日亲眼所见,谢家与江家合谋,藏匿兵器铠甲,如今谢将军无召而返,与江暮行密谋于此,实在是居心叵测,令人怀疑!” 谢将军怒道:“九王爷还请慎言!臣回来是因为臣女——” “谢将军无召而返,又将家中侍卫换成周国侍卫的衣裳,做出这样一出戏来,着实恶劣,”宋岸打断谢将军的话语,却是半点让对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言辞凿凿的将人定死,“江少将军前几日在营中迟迟未归,儿臣已经吩咐人暗中探查,将江少将军藏匿的兵器尽数搜出。” “谢家与江家早就生出谋反之心,若非儿臣亲眼所见,儿臣也不愿意相信。” 宋岸低着头,语气十分沉痛:“谢家是肱股之臣,谢将军为父皇出生入死,镇守边疆,可是如今却——江少将军年少有为,以为此事可以只手遮天,实在是让儿臣失望,让父皇失望!” 听着宋岸说话,江暮行嗤笑一声,坦然跪下,拱手冷声道:“臣不认。” “此事即便江少将军不愿意认,可是儿臣已经吩咐人将东西都挖了出来,却是不知晓江少将军瞧见了之后,难道还要继续打死不认么?”宋岸的语气沉痛,叹息拱手道,“父皇是否要看上一看?” 皇上神情冷漠,语气压抑着几分怒意:“将东西拿上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回溯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朕倒是要好好瞧瞧,朕的两个爱卿都在瞒着朕,做些什么。” 皇上怒极反笑,撩开衣袍便是直接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极是冷漠的看了一眼江暮行跟谢将军二人,视线落在谢晚棠身上,亦变得有几分意味深长:“爱卿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 谢晚棠冷不防被皇上冰冷的视线一看,不由自主的有几分微怔。 然不等她多想些什么,却是江暮行默不作声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依旧平静的同皇上对视。 宋遇瞧着他们的模样,又转头看向宋岸跟周知衡的神情,心底顿时有几分不适,索性扭开了脑袋,也不看众人一眼,只是想着眼不见为净。 宋岸的手下很快便抬着几个厚重的箱子走了上来。 他们将箱子都放在了皇上面前的空地上——谢将军跟江暮行三人的面前。 望见那几个厚重的箱子时,皇上的眼底顿时弥漫上一层狠厉之意,他压住怒意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谢将军跟江暮行,怒极反笑:“好,真的是好得很啊,朕最是忠心的两个臣子——” “皇上,”江暮行放开谢晚棠的手,语气平静的拱了拱手,“难道您不打开确认一下里头的东西么?” 闻见江暮行的话语,宋岸跟周知衡齐齐一怔,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视线,眼底带着几分困惑:他二人本就多疑,如今都做到了这种地步,如今却闻见江暮行这般言语,不由得心底怀疑万分。 宋岸心底怀疑万分,正要说些什么,便闻见周知衡嗤笑一声:“事到如今,江少将军难不成还能寻出什么拙劣的借口来救自己,亦或是救谢将军一命么?就如同方才栽赃给本王的戏码一般?” 闻见周知衡的话语,江暮行半点都不恼怒,反倒是露出了一个略有些冷漠的笑来。 他定定的看了一眼周知衡,漠声道:“难道周太子以为事事都在你的预料之中么?难道周太子跟九王爷没有听过,有句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 随着江暮行的话语落下,周知衡心头的不安也在逐步放大。 而一旁的侍卫也已经动手将那箱子的盖子给掀开,露出里头厚厚的铠甲跟兵器来。 院中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箱子上,皇上定定的瞧了一眼,旋即龙颜大怒,伸手便将桌上的茶盏尽数拂落摔了下去,怒喝道:“放肆!!你们简直胆大包天!难不成你们全当朕死了不成?!” 那箱子里头的软铠叠的整整齐齐的,露出了衣尾的一个“岸”字。 九王爷宋岸的,岸字。 宋岸跟周知衡齐齐的脸色大变,前者撩开衣袍迅速跪了下来。 ‘“父皇!此事定然有所内情!”宋岸面色凝重,掩不住眼底那一抹转瞬即逝的慌乱,他拱手跪在皇上面前,急声道,“此事是儿臣亲眼所见,这些东西分明都是江家所制,必然是污蔑才是!” 皇上阴沉着脸色看着宋岸,一旁的宋遇却也一声不响的撩衣跪下。 青年脊背挺直,语气不急不慢:“九弟所言——” 宋遇淡淡的看了一眼宋岸,唇畔微勾,勾出一抹隐隐有几分挑衅的笑来:“皆是一片胡言!此事是九弟跟周太子所为,这里头的东西也是他们所制,这些事情全部都是为了污蔑江谢两位将军!” 宋遇的声音铿锵有力,半点都不带犹豫的。 “九弟跟周太子早以用城池作为交易,只待九弟来日继承大统,便可满足周太子,而谢江二人对父皇忠心耿耿,只要有二人在世,父皇的江山不容撼动,他二人便想出此法,要陷害二位将军!” 宋遇直视皇上双眸:“圣旨之事亦确有其事!周太子以谢二小姐的性命作为要挟,逼迫谢大小姐前往大周和亲,又早早去通知谢将军说父皇您答应了谢大小姐和亲一事,谢将军爱女心切,便快马加鞭赶回来,恰好碰见谢大小姐被关在府中受难的情景,自然是怒不可遏!” “而周太子的人马则身着谢家的服饰,外套周府的衣衫,想要借此来个移花接木。” “种种皆是周太子跟九弟的阴谋,便是希望父皇能够治他二人一个谋反之罪,将镇护我们大宋的两位大将军尽数拔除,好方便他二人谋夺父皇你的江山!”宋遇言辞凿凿,“可见二人之心狠!” 宋岸震惊的看着突然反水的宋遇,怒道:“你——” “偷盗那份假圣旨的叛徒,以及同谢将军通报消息的侍卫,还有来下圣旨的侍卫,以及将这些东西埋至军营的贼子……诸多可以证明他二人谋反的人证皆已经在外等候父皇传召。” 宋遇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宋岸的话语,转头平静的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起来。 “九弟……跟周太子只怕也莫要事到如今,还非要挣扎,给自己寻个拙劣的借口才是。” ****** 几日前,镇国公府中。 谢晚棠吩咐疏影将气恼的横斜劝回房间之后,又吩咐疏影将圣旨锁起来,这才独自一人去了后院,一直安静的坐在院落之中的石凳上,直到有丫鬟前来摆膳时才有所动静。 “姑娘,你吃些一些吧?”那丫鬟生的有几分告状,低着头摆盘,忽而压低声音同谢晚棠说话,“他们还在门口盯着,暗处也有些人盯着,姑娘,要不要属下等人去杀了他们?” 那声音粗狂无比,却是个男子的声音。 “她”一边继续摆菜,一边压低声音道:“属下几个都查过了,不过十几个人,将他们都给在这府中解决了,神不知鬼不觉,保管周太子那边半点西欧阿西也不知晓,姑娘不必担心。” 谢晚棠一副病恹恹的神情,语气中却带着几分笑意:“那多麻烦呀。” “若是将他们都给解决了,这戏还要如何唱下去呢?”她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将信送给江暮行了么?”待对方点了点头,她这才“嗯”了一声,“你们辛苦一些,去将七王爷偷偷地‘请’过来。” 夜入午时,谢晚棠在院中漫步,衣裳被池畔的水渍打湿,便唤人烧水沐浴。 洗漱的水一桶桶的搬入了卧房之中,负责运输水的小厮丫鬟来回走动,搬水、搬花瓣还有各式各样的匣子以及换洗的衣裳,来来往往的人几乎五花八门的,动作又快,十分令人眼花缭乱。 待最后一人退至门口时,屋内的动静便也安静了下来。 穿着侍卫衣裳的宋遇摸了一把自己脸上的煤灰,“啧”了一声:“这要不是说是江暮行的人,我还以为宋岸又派人来刺杀我了,不是……你这院里怎么回事?周知衡又威胁你怎么你了?” “他用阿芸的性命威胁我,”谢晚棠顿了顿,语气平静,“让我嫁给他爹。” 宋遇原本假装侍卫忙里忙外搬了几桶水,本是正累着,便倒了茶水给自己润润嗓子,闻见谢晚棠的话语,他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满脸写着不可置信:“卧槽??他疯了吧?他脑子是不是有坑?” “他爹得比我爹还大吧?他居然就——”宋遇的表情几乎是一言难尽。 谢晚棠将今日的事情都同他说了一遍,语气平静:“我猜那圣旨是假的,说实话我不大相信皇上会那么憨批的送我去大周和亲,这要得罪我爹的,我爹为大周出生入死的,不应该会那么对他。” “但是这是我自己想的,而且来送圣旨的人的确是皇宫内的,难道皇上真的同意了?” 闻见谢晚棠有几分困惑的猜测,宋遇擦拭着自己衣裳上的水的动作慢了下来,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那天……小七不在府中,她说要出去买些东西,我派人跟着她,后来她就不见了。” “再后来,周知衡就进宫了,进宫的侍卫除却几个常见的下人外,还有个婢子。” 宋遇自嘲的笑了笑,语气便有几分干涩:“……那天直到晚上,小七才回来,我问她去干什么了,她说京中繁华,她一直十分向往,便不自觉的多逛了逛……她是那么同我说的。” “其实我知道她是跟周知衡一道进宫去了,我只是……”宋遇哑声了片刻,低笑了一声,“可是我今日才知晓她入宫去做了什么去的,可是我却总是觉得有几分希望,是我……可笑了些。” 谢晚棠顿了顿,淡声道:“你喜欢她,不是你的错,她利用你,也不是你的错。” “大家只是选择不同罢了,各自为主有什么好说的呢,”谢晚棠温声道,“她至少还没有做出些什么……亲手伤害我们的事情,你不必太过于担心,有些事情——” “有些事情,一直是你在给我找退路罢了。”宋遇无可奈何的笑了一声。 他转头平静的看向窗外,语气又恢复成了懒散的模样:“但是我起码还是个男人,总不能再继续自己给自己找退路了吧,小七我已经——让人给扣起来了,她暂时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了。” 未曾掩盖的木窗被一只靴子勾了起来,蒙面的黑衣青年翻身入内,稳稳当当的落在地上。 江暮行平静的看了他们一眼,语气微顿:“是我来迟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全计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宋遇瞅了一眼锦衣夜行的江暮行,再对比自己风尘仆仆的侍卫打扮。 他缓缓放下书中的茶杯,眼里流露出羡慕的神情:“会武功真的是好啊……尤其是这种武功还不错了……既可以耍个帅又可以不用搞出那么多幺蛾子来忙里忙外的……啧。” 江暮行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随意在谢晚棠身侧坐下:“若想学,倒也可以教你。” “不了不了,现在哪里有那个时间学啊,”宋遇连连摆了摆手,浑身都写着拒绝,“要是之前你说教那还好,这都这个时间了……宋岸周知衡两只狼虎视眈眈的,现在哪里有空学这些啊。” “他们也算得狼?”江暮行嗤笑一声,语气有几分颇为不赞同,“跳梁小丑罢了。” 面对原本大反派的江暮行如此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宋遇思及原书中周知衡跟宋岸的确打不过江暮行,话到嘴边顿了顿,伸手举起茶盏:“好好好,你厉害你说了算,老大什么时候处理他们?” 江暮行瞥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撑着自己的脸颊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谢晚棠。 青年伸手揉了一把谢晚棠的脑袋,语气便温和了下来:“今日的事情我都听暗卫说了,你别担心,暗卫都在暗处藏着,若是一旦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便能顷刻间将这些喽啰拿下,不成威胁。” 闻见江暮行将外头的一群人形容成喽啰,宋遇默不作声的放下茶杯。 “你妹妹的所在地我已经查了出来,我的人也已经混了进去,随时随地都能将人给救出来,不必再怕周知衡拿此事威胁于你,以及……还有另外一件事,”江暮行顿了顿,“只怕对你们并不是好消息。” 宋遇跟谢晚棠对视一眼,不由得同时微微心中一惊,又同时看向了江暮行。 青年待她们二人相视后才淡声道:“那个芸娘,有些问题,”话一出口,江暮行果然见面前二人的神情同时泛出几分紧张之色,他顿了顿,“……她可能,并非你们口中的异术之人。” “我的人十分清楚明了的听到了二人的对话,芸娘是周太子安排出现的。” “至于晚晚听见的那个老嬷嬷,亦是宋岸安排的——他们只是笃定,这个世界并无你们那些异世之人,所以你们一旦听见跟你们世界有关的词语,你们必然会深信不疑。” 随着江暮行诉说的真相,屋子里头好半晌都没有人说话。 宋遇脸上的神情有几分沉重,看向谢晚棠时,见姑娘的面容上亦是一片沉重之色,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死心:“……可是我之前查过的,宫中的确是有个妃子极受宠爱,后来又被……” “先帝曾经瞧上了一个波斯女子,然大臣们皆不同意先帝纳一个逃窜至中原的波斯女子为妃,先帝迫于群臣压力,便安排了……祭天时天降异象的戏码,只不过那姑娘口中并无念叨那些词语罢了。” 先帝宠爱那波斯女子,群臣不同意,先帝便安排了那一出戏码,以“此女子是上天送来”为由,堵住了悠悠众口,然宠爱不过一段时间,那波斯女子因为不服宫中妃嫔等级制度,以下犯上,而先帝也逐渐对其失去兴致,便以其打入了冷宫,而她在冷宫之中住了一段时间后便再度消失在冷宫之中。 “那女子,不过是厌倦了宫内斗争,买通了人跑了而已,毕竟不过是个冷宫的妃子。” 江暮行看向神情有几分颓废的二人,语气微顿:“……周知衡身侧应当的确有异术之人,但却不是那芸娘,芸娘不过是个做出来的引子,用来诓骗你们二人离心离德,挟制你们二人的关系罢了。” “……我的确觉得除非确有其事,否则怎么会有人知晓……我们的用语。” 谢晚棠看了一眼神情颓废的宋遇,语气便有几分愧疚:“是我……没有查清楚,抱歉阿遇。” “不是你的问题,但凡我听见了那些词语,我肯定也丝毫不会怀疑的,”宋遇伸手拍了拍谢晚棠的肩膀,苦笑了一声,“亏我们俩还认真的讨论了一下先辈的穿越经历,害……我还去认真的跟那个芸娘讨论,我也试探了一些,她说她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她说的我都信了,你看,小丑竟是我们自己。” 宋遇顿了顿,语气便有几分迷茫:“那我们……回不去了么?” 见二人情绪低落,江暮行有些不忍的伸手覆在谢晚棠手背上,眸底情绪翻滚,好半晌才低声道:“也未必……既然他们能够知晓你们世界的用词,那必然……那个异术之人说不准有什么办法。” 提及那个所谓的异术之人,宋遇微怔,旋即跟谢晚棠对视一眼:“小七?!” “小七真名应该不叫做小七……”谢晚棠沉思道,“只是不知晓她到底是受制于周知衡,还是效忠周知衡,忠心耿耿的那种……我们抓不到她的底细,此事的确不大好收拾,她如今如何了?” 视线落在宋遇身上,谢晚棠便有几分担心:“你之前说你将她……那周知衡他们是不是知晓了?” 宋遇沉默片刻,缓声道:“周知衡他们不知晓的,小七传不出消息的,”他又是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头同谢晚棠对视,语气便有几分苦笑,“……我给她下了药,她整日昏昏欲睡的,提不起精神。” “为了防止小七发觉,我让翠儿去同林淳儿说了些小七的坏话,让林淳儿将小七推下了水。” 林淳儿又打算旧事重演,原本是打算自己跳下水诬陷给小七的,然而小七却将计就计自己跳入了水中,宋遇彼时就在暗中看着,看着明明避得开的小七却在避开的时候顿了顿,顺从的落了水。 小七很快便被人救了起来,脸色苍白,不断咳水。 就如同当年为他挡下那一剑时一般虚弱而又十分坚强。 “……她落了水,我便吩咐人暗中给她下药,做出风寒受凉之像,我日日贴身照顾,每每她醒时便见我担心照料,又只能在我的监督下将药喝完,又再度陷入沉睡……她哪里来的机会传消息呢。” 宋遇自嘲的笑了笑:“我在周知衡他们面前也因为小七受凉而故作担忧烦闷,没有人怀疑我,”他看了一眼谢晚棠,神情有几分恍惚,“你看……棠棠妹纸,我好像也变成了跟他们一样会做戏的人。” 许是宋遇语气之中的悲凉太过于严重,空中一时之间泛着沉重的气氛。 江暮行瞧了二人一眼,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碎布包起来的东西丢到了桌上,便响起了清脆的一声,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这是从军营后头的山洞之中挖出来的,倒是十分有意思。” 宋遇伸手将那碎布拿起来,这才发现里头沉甸甸的。 他拿在手中垫了垫,将碎布解开后这才发现并非什么碎布,而是一截来自软铠上的衣角,那衣角上绣着偌大的一个“江”字,而里头包裹着则是一支短箭,箭柄上刻着一个“谢”字。 宋遇“啧”了一声:“他们这是打算把谢江两家全部都拉下水啊。” 他把玩着手中的箭矢:“喏,私自造兵,又藏匿起来,这可是谋逆大罪,不抄个九族——” 谢晚棠神情沉重的将那箭矢拿过来:“……我阿爹战功赫赫,为了大宋出生入死,若是被冤了个谋逆之罪,扣上一个不忠不义的名头……宋岸,周知衡,着实太过分了。” “你阿爹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只怕过几日就要到家了,届时……怕是有一出好戏要上演。” “我已经将东西全部都换了,所有东西上都翻新绣上了宋岸的岸字,只待他们过来主动跳入这个坑里了,至于其他的,”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宋遇,意味深长,“七王爷的人……可准备好了?” “那是,”宋遇面上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弧,一扫方才的颓废,“全都抓起来了。” ****** “人都在外头候着,父皇是否要传证,听一听他们是怎么个说法。” 宋遇坦然拱了拱手,平静的看了一眼宋岸跟周知衡,语气带着几分冷静:“这里头有九弟的人,还有周太子的人,当然,也有本王的人,想来九弟跟周太子就不会说……全是本王一人之词了。” 江暮行亦淡声道:“为周太子跟九王爷打造这些兵刃的人,臣亦将其寻了出来。” “此刻人也在外头候着,皇上亦可一同听闻。” 闻言,周知衡猛然往前走了一步,语气有几分失控:“你在痴人说梦!人我早就给——”他话一出口猛然便住了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恼怒道,“你们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本王来此难道是被你们泼脏水的么?!这就是你们大宋的待客之道?!” 周知衡冷笑着看了二人一眼,伸手拂了衣袖便要转身道:“本王不欲同你们演这出闹剧!” “且慢!事到如今,周太子以为自己还能够全身而退么?” 第一百六十五章:抉择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宋遇冷静地看着转身便要离去的周知衡被他的手下给拦住。 侍卫们齐齐的将周知衡的去路拦住时,跟随在周知衡身侧的大周侍卫们便在瞬间拔出了长剑,将周知衡护在中间,戒备的凝视着拦住他们去路的人侍卫们,做出一副随时随地将会攻击的姿态。 见到周知衡的侍卫如此模样,皇上的神情不由得沉了沉。 见到去路被挡住,周知衡也丝毫不见慌张,只是懒洋洋的笑了一声,看向了皇上:“皇上,这是你们大宋的事情,本王不过是个外人,无论如何……也同本王并无什么关系才是。” “周太子实在是太客气了,这些事情您都有份参与,如何能说同你没有关系呢?” 宋遇看了一眼江暮行,见对方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这才笑着看向了皇上,在对方的示意下拱了拱手,这才懒洋洋的站了起来:“您的人都还在呢,难道您就不打算,自己亲自问问与你有没有关系?” 周知衡半点都不恼怒,只是嗤笑一声,似乎是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他看了一眼宋遇,又看向皇上:“不过区区几个下人罢了,若是七王爷您收买了他们,自然是任凭他们如何诬陷于我也不着急,本王来此是为两国邦交,为何要做这般事情呢?”他抱臂冷笑一声,“七王爷,您同九王爷要一较高下,总是不至于要将本王拖下水的,又是何必呢?” 他半点都不着急,宋遇也不听他这般啰里啰嗦。 宋遇轻哼一声,笃定道:“等本王将你手边的人都拷打一番,他们自然就会实话实说。” 说罢,宋遇挥了挥手,一声令下,众人便朝着周知衡围了过去—— “今日之事,你们以为本王就没有两手准备么?”周知衡见状也不见半分慌乱色,只是冷笑一声,看了一眼江暮行,便冷声道,“本王既然敢来,那自然有完全撤退之法——出来!” 随着周知衡的话音落下,四周便涌出不少侍卫,或从高墙上翻身入内。 “皇上,小心!” 江暮行跟谢将军同时从地上跃了起来,手持长剑便跳入了侍卫圈中。众侍卫们纷纷将皇上谢晚棠宋遇等人围在中间,将两边杀入内的人斩杀,将皇上等人保护的水泄不通。 “父皇,先离开这里,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宋遇护着皇上便忍不住往回走,回头见谢晚棠还站在原地,不由得低声嘱咐:“晚——” “宋岸!事已至此,你还不快快动手?!”周知衡被护在中央,见江暮行跟谢将军一左一右便将他的包围圈斩杀出了一个缺口,忍不住怒声道,“难道你以为还有回转余地么?!” 周知衡自知若是落在江暮行手中,自己自然得不到半点好处。 他见大势已去,而经历此事,大宋跟大周之间必然有所隔阂,宋帝也会对自己戒备无比。 宋岸立在原地有几分迟疑,视线缓缓移到了江暮行冷淡的神情上,又落在了宋帝脸上愤怒而又压抑的神情,不由得浑身一震,旋即握住拳头:“……动手!” ****** 伍月从昏昏沉沉的状态清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面无比安静。 想起每每醒过来时,总是在自己身边对自己无微不至照顾的宋遇时,伍月首次觉得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有些不大习惯,她压住了心头的不安,微微松了口气,从腰间掏出一块暖玉来。 暖玉在她手中黯淡无光,无论伍月如何尝试都放不出半分光芒。 伍月不由得蹙眉,低声喃喃:“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冷不丁的从屋外响起一声平静地询问声,将伍月吓了一跳,“在寻周知衡么?” 反应迅速的将自己手中的暖玉收了起来,伍月抬起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平静的看着她的宋遇,心头掠过一丝慌张,她定了定心神,勉强笑了一声:“公子您在说什么呢?周知衡时——” “阿芸被救出去了,芸娘也被放了,当然,我知晓她不是什么会异术的人。” 宋遇平静的站在门口,手还搭在门上,并未朝内踏入一步,只是凝视着伍月,同她缓声道来:“周知衡跟宋岸试图污蔑晚晚家跟江暮行谋反,被我们反套住了,白日他们试图杀出一条路来,但是他们失败了,他们是有备而来,我们也是有备而来,所以他们失败了,被关在了牢中。” “大约半个时辰前的事情吧,我回来之后便吩咐人给你熬制了解药,”宋遇顿了顿,补充道,“你之前并不是风寒,只是被我下了药,为了防止你同周知衡等人传递消息,这才一直昏昏欲睡。” 伍月瞪大了眼睛,手不自觉微微松开了些,藏起来的暖玉便跌落在床上。 她想要定下心神继续装糊涂问宋遇在说些什么,可是她微微张开嘴,却有几分不知晓该说些什么话才好,伍月顿了顿,声音有几分无助:“……你……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你跟谢芸一同被抓走,你却又被放回来之后。” 宋遇平静的看着她:“你到底是周知衡的手下,我对你……”他止住话语,顿了顿,“念在往日的情分,我会对你网开一面,不会将你交出去的,但是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选择权在你。” 伍月微怔,索性也放弃了抵抗:“……我不会背叛太子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背叛他,我也没打算让你去指认他,”宋遇讽刺的笑了一声,平静的看了她一眼,“我只是想要回去,我知晓你是异术之人,你是否有让我们回去的办法呢。” 伍月万万没想到是这件事,不由得愣住,失声道:“你只有……你只想这样?!” 宋遇彼时已经转过了身子,闻言不由得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那我还能如何?那我还应该想如何?小七——你大概也不是真的叫这个名字吧,你欺骗了我,但的确也救了我,愿不愿意……看你自己。” 说罢,青年转身,平静的合上了门。 全程围观的谢晚棠“啧”了一声,转头便同端宁道:“你瞧,他顶多只能够这般同人说话。” “我还以为会放出什么狠话呢。”端宁淡淡的瞥了一眼往他们这边走来的宋遇,嗤笑一声,“若是要打什么感情牌,不若直接用苦肉计,指不定还能够有用一些呢,这般有什么用呢。” 宋遇都走了一半的路,抬起头郁闷的看了她们一眼:“……说风凉话你们很是开心么?” “若是她不打算帮你,难不成你还打算将她一辈子关在这里?同你一直耗下去?”端宁淡声道。 宋遇刚刚坐下,还未曾回答端宁,身边便响起了伍月的声音:“……我可以帮你。” 三个人同时看过去,便见伍月站在门口,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但是相对而言,我有条件。” 闻见伍月的话语,端宁面上勾出一个讽刺的笑弧,宋遇却道:“什么条件?” “我……”伍月看向宋遇,语气迟疑,“……我想要见一面太子。” 宋遇冷不防便将手中的茶杯紧紧握住,指骨几乎要勒出青筋来,然他只是盯着伍月,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异象,好半晌才缓缓松开自己的手,语气平静道:“好,可以,我带你去见他。” 宋遇答应下来后,伍月便也沉默在原地,二人之间一时无言。 谢晚棠缓缓将茶杯饮完,轻咳一声:“若是我们要回去的话——需要准备些什么么?而且,我们若是回去了,那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还会不会回来?嗯……他们会有我们的记忆么?” 她的问题也是宋遇跟端宁最为关心的问题,众人便一同看向了伍月。 伍月摇了摇头,语气十分平静:“我看过你们的情况,你们这种无意识的‘夺舍’并不存在两难情况,实际上,正是因为原本的灵魂死去,这才有你们机缘巧合的‘夺舍’发生,这一点我可以担保。” 她看了一眼宋遇,又垂下眼眸:“若是你们回到了属于你们的时代,这个时代就不会再存在于你们的……不会存在于现在的你们,也就是说,在你们离开的瞬间,七王爷宋遇跟谢晚棠都会死去。” 话一出口,几人齐齐怔住。 伍月补充道:“如今你们就是宋遇跟谢晚棠本人,若是你们离去,那他们自然不会存在。” “那……”谢晚棠看了一眼宋遇,语气有几分犹豫:“那你的意思是,若是我们离开这里,再选择回来的话——” “回来?”伍月语气清淡的打断了谢晚棠的话语,“不可能的。” “机会只有一次,若是你们选择离开了这里,那么自然不可能再回来。” “十五月圆之日,是最好的机会,届时若是你们想要回去,那个时候最是合适,我会打开通道让你们回去的,但若是……”伍月顿了顿,“你们改变了主意的话,那便也就这般。” “但是,机会无论如何,只有一次。” 第一百六十六章:离开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宋遇跟谢晚棠一时之间不由得沉默下来。 “……你的意思是,若是晚晚跟我七哥离开了这里,那……这具躯壳也会消失?他们回不来了?” 端宁的神情逐渐的凝重起来,看了一眼宋遇,又看了一眼谢晚棠,抬起头去看伍月。 端宁公主的语气带着皇族间的威严之气,伍月却丝毫不怕,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我方才已经说过了,他们这种‘夺舍’是因为原主人丢了性命,而他们恰好在自己的时代遇上了一些事故,致使他们阴差阳错‘夺舍’了原本的宋遇跟谢晚棠……至少宋遇的确是这样的。” 伍月那么补充了一句。 她补充倒是还好,如此补充一句后另外几人齐齐一怔。 端宁看了一眼谢晚棠,又看向伍月:“那晚晚呢?晚晚如何?” “……如今的宋遇的确是两个灵魂,是以他原本的灵魂同他现在的躯壳虽然融洽,但是到底有几分出入,只是谢小姐的状态很奇怪……若非是宋遇亲口承认,她的灵魂契合的宛如原本的谢晚棠。” 端宁跟宋遇的视线落在了谢晚棠身上,伍月犹豫道:“实则……我却也怀疑过,许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端宁伸出手止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高傲的公主有几分颓废之气,微微垂下了眼眸,淡声道:“我知晓了,你不必再说了……我要问的问完了,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宋遇摇了摇头:“你回去休息吧,等……明日我便带你去见周知衡。” 伍月的眼底荡漾出几分感激之色,朝着宋遇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后将门合上。 “……瞧着你们的模样,许是你们还有话要说,我先走了。”端宁看了她们二人一眼,迅速站了起来,声音却仍旧淡定,“若是你们决定了,记得同我说一声就是了,先走了。” 说罢,端宁不等二人说话,转身便走,那背影瞧着似乎有几分逃荒而逃的气势。 宋遇跟谢晚棠默不作声的等着端宁消失,这才一同站了起来,走出了伍月的院子。 “……你方才听出来她们的意思了么?”宋遇走在谢晚棠身侧,看了她一眼,试探般询问道,“方才……你自己也听见了,你来这个时代也比我早,你自己可觉得……有哪里不对?” 谢晚棠垂着眼眸,低声道:“我同江暮行告白时,他说……他知道我是谁。” “他说他等的一直是我,甚至能够准确说出我是何时来到这里的,他半点都不惊讶……”谢晚棠徐徐的吐了口气,抬起头无可奈何的看向宋遇,“其实,不排除我的确就是原本的谢晚棠,这个可能性。” 宋遇面上半点惊讶之色也无,甚至赞同的点了点头:“所以端宁方才才落荒而逃,她之前还挺珍惜那个谢晚棠的,可是如今听她才是鸠占鹊巢之人,也知晓她回不来,这才有几分不大能够接受吧。” 说完自己的猜测,二人齐齐的叹了口气。 宋遇顿了顿,忽然又反应过来:“……不对!不应该啊棠棠妹纸,你这是妥妥的现代人啊,你怎么可能是原本的谢晚棠?你……你爸妈呢,你别是双向穿越吧?从这里穿到现代又穿了回来?” 迎着宋遇一副怀疑的模样,谢晚棠承认道:“……我没有父母。”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在现代有个喜欢古风的知己好友,我跟她认识就是因为她撞了我,把我给撞的记忆有点模模糊糊的,我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孤儿来着……我对以前的事情没什么记忆。” 她说的诚恳,听得宋遇忍不住“卧槽”了一声:“……这经历真他妈玄幻。” 宋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嗨呀,我算是明白了……棠棠妹纸,战友,你是不是……不对,你应该不会选择跟我一起回去了吧。” 听着是疑问句,语气却格外的笃定。 谢晚棠歪着头看他,语气也轻快了起来:“是呀,你真是聪明。” ****** 周知衡留在大宋的人在夜间又有了一波小动作,是以宋遇第二日没能成功带伍月去见周知衡。 谢将军跟江暮行整日忙里忙外,为的是大周跟大宋之间的战事。 “许是要开战,但区区一个大周,不成什么大器。” 谢将军得空时,忍不住会同谢晚棠那般说话。 伍月始终未曾顺利见到周知衡,但十五那日到底是准时到来。 而终日闭门的伍月却跨出了房门。 “……你们都做好了选择吧?”伍月垂着眼眸,视线掠过谢晚棠跟宋遇,又淡定的垂下了眼眸,“我今夜能够将你们送回去,但你们无法再回来,且……你们也不能带走任何人。” 最后一句话听得宋遇掀了掀眼皮,笑的有几分讽刺。 他转头看了一眼谢晚棠,见姑娘不争气的红了眼眸,便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来,伸手抱住谢晚棠:“嗨呀,趁着江暮行不在那就占占你的便宜,多大点事儿啊,别舍不得你爸爸我了。” “能不能正经点,”谢晚棠踹了他一脚,在他耳畔报出一个地址,“记得替我去找她报个平安。” 宋遇郑重的点了点头,这才放开谢晚棠,待谢晚棠往旁边跨出一步后,这才转身看向伍月,朝着她抱了抱拳头:“晚晚是不走的,我一个人走,有劳……小七姑娘了。” 闻见宋遇的称呼,小七有几分难以抑制的颤抖,她抬起眼睛又迅速垂了下去。 “待我走后,晚晚会带你去见周知衡的,我不会食言,你不必担心。” 青年的声音郑重而又活跃,一时之间听不出半分伤心难过之色。 伍月闭了闭眼睛,将自己的情绪平复后,这才点了点头,往后退开了一步,从袖间拿出了一把匕首,将自己的掌心划出血痕,握成拳头置于半空:“劳烦公子将……手摊开伸出来。” 宋遇照做。 姑娘的血垂落在自己的手心时,灼烫的厉害,似乎要在他的掌心之中烫出一个窟窿来一般,宋遇忍不住蹙了蹙眉头,旋即便在顷刻间感受到自己身体有一阵飘飘然的变化,像是要被人拉走一般。 “小七的确是骗你的,我叫做……伍月。” 宋遇猛然抬起头,对上伍月有些泛红的眸色,咧嘴一笑:“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再碰见什么……喜欢的人,就不要再骗他了,”说罢,他转过头朝着谢晚棠挥了挥手,“战友,保重啊哈哈哈哈哈——” “毕粥粥,”谢晚棠红着眼眶喊他,“你要记得我呀,你也要保重呀。” 站在原地的青年朝着谢晚棠露出了一个,同最初一般没心没肺的笑颜,旋即消失在了原地。 空中明明没有风,然而伍月的面纱却被掀动,她往旁跄踉了一步,立刻被一旁的谢晚棠扶住,伍月垂着眼睛,缓缓将双眸闭上,语气有几分哽咽:“你别担心,他回去了……他平安离开了。” 谢晚棠若有所思的看着伍月,想要问一问她到底喜没喜欢过宋遇。 “我们曾经以为芸娘就是那个异世之人,粥粥他想的是,将你带回去。” 谢晚棠语气平淡,却能感受到自己搀扶着的双臂微微颤抖了一下。 ****** 宋遇离开的事情,谢晚棠二人没有跟任何人说,是以除了她以外,也并无人知晓此事。 将伍月送回房间休息之后,谢晚棠便踏着步子离开了七王爷府。 夜色茫茫间,水蓝色衣裳的姑娘出了王府的大门,便望见了不远处站在马儿身侧,腰间悬挂着长剑的锦衣青年,他独立在夜色之间,如同一把未曾出鞘的长剑,危险而又敛去锋芒之色。 谢晚棠的步伐顿了顿,便见江暮行仿若有感应似的抬起了头。 青年的眸色乌沉沉的,落在了谢晚棠的身上,仿佛在确定什么。 “江暮行。”谢晚棠绽开一个笑弧,踏着轻快的步子奔了过去,“你怎么来了呀。” 不动声色的凝视着跑近的谢晚棠,江暮行静默了片刻,缓缓伸手将垂落在姑娘脸颊旁的头发撩了起来,低声道:“我以为……你也会一起走的,我以为……你也并不喜欢这里。” 阴谋诡计,危险重重。 所以他明明知晓今日是离开的时候,但却不敢问谢晚棠的决定。 不敢问,怕她左右为难,亦怕她伤心,所以只在外头等她。 谢晚棠微怔:“你怎么知晓我们今日……”她顿了顿,止住了话题,温声道,“事情不是都解决了么?阿爹说大周不敢开战的,那你日后是不是有更多的时间能够陪着我了呢?” “粥粥走了,我只剩下你了。” 江暮行揽住谢晚棠的腰,将她一把放到了马背上,牵着马缓步掉头:“我今日同你父亲提亲了。” 双脚悬空的谢晚棠歪着脑袋看着前路茫茫夜色间几点灯火。 她忽然开口喊道:“江暮行。” 青年牵着马,悠闲的往家的方向而去,语气温柔:“嗯?” 姑娘小幅度的歪着脑袋,语气疑惑:“你会一直对我好么?” 青年微怔,旋即轻轻笑了起来。 “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对你好的。” 番外:伍月与毕粥粥篇 - 王妃对反派一见钟情 - 白衣眠竹 伍月去见周知衡那一日,原本连日艳阳高照的天气突然放雨。 雨声淅淅沥沥的,落在屋檐上,连同屋檐四角的铜铃都发出了略有些沉闷的声音。 伍月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的望向半掩的窗户,从朦胧细雨之中窥见了宋遇的身影,他似乎从远处而来,站在那一夜的树下石桌前,背对着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伍月心头猛然一惊,赤着脚便奔出了房门:“公——” 她只来得及将房门推开,便在朦胧间依稀见树下的青年回头朝着她温柔一笑:“珍重。” 伍月赤足踩到了冰冷的地面上,深秋临冬的季节,仿佛冻得有些刺骨。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空无一人的院落,一时之间有些没能回过神来:“公子?” ——“我一个人走,有劳……小七姑娘了。” ——“待我走后,晚晚会带你去见周知衡的,我不会食言,你不必担心。” ——“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再碰见什么……喜欢的人,就不要再骗他了。” 伍月伸出自己空落落的手,这才恍恍然想起来,宋遇早就离开了这个时代,且是被她亲手给送走的:可是明明在送青年离开之时,她心中又带着几分期盼,期盼着宋遇能够开口同她说些别的。 她心中暗暗想着,只要宋遇开口说些什么,她就开口挽留。 ——然后青年只是温柔的看着她,同她说珍重。 ——然后消失在原地。 白日出门的时候,谢晚棠已经在七王爷府外等候着她。 一如既往穿着水蓝色衣裙的姑娘撑着一把素白的油纸伞,伞上几朵木兰开的正艳;容色清雅的姑娘披着厚实的狐裘,一张脸颊埋在白色的绒毛之中,正仰着头,同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说话。 青年站在檐下,穿着暗色的锦衣,长发用白色玉冠梳了起来,微微弯着身子听着面前的姑娘说话。 二人伫立在朦朦烟雨之间,宛如一幅画卷般赏心悦目,伍月却微微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有几分不适的低下了头,提着裙子朝着二人走去,便越发的能够听清楚二人在说些什么。 江暮行的视线极其温柔,落在她的身上时便转化为漠然:“我的人都留在这里,你——” 秀气的姑娘蹙着眉头,很认真的打断了江暮行的话语:“我知晓了,还有阿爹派给我的人呢,再说了,她不会武功的,奈何不了我,也不会对我做什么的,你今日不是还要去军营么,莫要耽搁了。” “我阿爹都说了,你这几日日日都去的有些迟,他都快要笑话我了。” 随意安抚了江暮行后,谢晚棠撑着伞上了马车,留下身后笑的无奈而又温柔的青年。 马车内是一贯疏影横斜布置的风格,配着软和的坐垫跟一些热气腾腾的果子糕点,上了马车的谢晚棠瞧了她一眼,便将一旁叠的整齐的斗披开,披在了她身上:“今日这样冷,怎么不多穿一些。” 闻着姑娘的嘀嘀咕咕,又思及方才上马车时疏影横斜一改往日的关切,皆是一脸戒备之色。 伍月微微垂下眼眸,低声道:“等见过太子之后,你们要……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我?” “此话怎讲?” 谢晚棠瞧了她一眼,笑的有几分漫不经心:“粥粥走之前说过的,我们不会为难你,见过周知衡后,你是走是留,全由你自己做决定,天地之大,四海为家,可……他应当是希望你留下来的。” “近来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你也该是知晓的,世间如今已无七王爷宋遇了。” 将暖和的暖手炉塞到了伍月的手中,谢晚棠道:“江暮行同周齐做了场戏,只说宋遇因为周太子的人刺杀而跌入悬崖,尸骨无存,如今七王府只剩下周齐主事,粥粥走时交代过,你大可留下。” “他为何要这般关心我……”伍月低着头,语气有几分迟疑,“他明明跟林姑娘……” 听出伍月语气之中的欲言又止,谢晚棠惊讶道:“他同林淳儿?……你为何会这般想,粥粥同林淳儿绝无半点情谊,他甚是讨厌林淳儿,毕竟你也是见过林淳儿那个性子的……你说粥粥喜欢,我不信。” 伍月思及她在装昏迷时,宋遇在她床前同林淳儿说的话,便咬着唇没有说话。 “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林淳儿……她如今受了这样大的打击,又有周齐看着,不会为难你的。” 九王爷宋岸与周太子合谋谋反,褫夺王爷之位,幽禁太庙,七王爷宋遇遇刺,尸骨无存。 听到这两个消息的林淳儿几乎算的上是当场疯魔,披头散发的便奔去了镇国公府中,敲门辱骂谢晚棠是个扫把星,狐狸精,累及她的遇哥哥跟岸哥哥……诸如此类的不堪字眼。 恰好下朝的谢将军闻见一个姑娘在自家门口对着自己女儿破口大骂,便想起了前两天周太子派人将自己女儿软禁在自家府邸之中,不由得怒从心来,便在府门口呵斥了林淳儿。 谢将军本就是军人,沉下脸来便神情凶恶,身上带着军人的铁血狠辣。 林淳儿被谢将军给唬的不清,回去之后便病了起来,病好之后人也变得……浑浑噩噩起来。 思及原女主如今的下场,谢晚棠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她如今也是可怜之人,留在府中也是因为她没什么去处,你不必介怀她,粥粥于她之间,并无任何情谊,这一点我是可以同你保证的。” 伍月闻言,弯唇笑的有几分无可奈何。 ——同她保证,同她保证些什么呢。 ****** 毕粥粥醒过来的时候,把他身边的人给唬了一跳,手中刚刚削好的苹果“扑通”一声落在了地上。 医生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时,毕粥粥一直在咳嗽,不忘记问他:“大夫,我怎么了?” 被他称之为“大夫”的医生手抖了两下,狐疑的看了一眼手中的报告,随后十分镇定的伸出两根手指头在毕粥粥面前晃了晃:“看我,这是几?一加一等于几?现在是几几年你还记得么?” 上一秒还身处古代的毕粥粥张口顿了顿,咳嗽一声:“不是,医生,我怎么了?” 医生也无法断定毕粥粥究竟是怎么了—— 他在地铁上突然就昏了过去,之后在医院呈植物人躺了几乎大半年,这期间所有的肝脏功能都十分健康,除却昏迷不醒,并无别的异样,但是这半年来也一直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然后他莫名其妙的就醒了。 毕粥粥当然不可能跟医生解释自己去古代玩了一圈,也只是装傻充愣的混过去了医生的问题。 出院之后,毕粥粥先点了可乐汉堡双人份的,随后就打车去了谢晚棠所说的地点。 之前跟谢晚棠交谈的时候,毕粥粥知道谢晚棠的大学在哪里,路过的时候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试图在这里寻找出关于谢晚棠的生活迹象,来确定这并不是自己的一场梦。 大学处处充满着生机勃勃的迹象,暖阳照落在身上,四周都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毕粥粥站在大学门口,用力的吸了两口空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手掌同脑袋相碰的时候,一阵灼烧感从掌心之中烫了起来,吓得毕粥粥连忙张开手,却发现自己原本完好的掌心之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小红点——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像是一滴泪。 ——我叫……伍月。 “伍月……”毕粥粥喃喃出口,心头便掠起一阵难以言说的痛楚。 他闭了闭眼睛,苦笑着摇摇头:“嗨呀……就是一场梦而已,想那么多干什么。” ——他从古时回到现在,唯恐那大半年的时光是自己的一场梦,便处处寻找不是梦的迹象。 ——可是如今寻到了那片踪迹,他却又在安抚自己那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毕粥粥叹了口气,一边往大学里头走,一边拆开汉堡的包装袋,刚刚咬了一口便感受到自己裤子口袋里头的手机开始震动,他连忙伸手将手机掏了出来:“喂你好——” “喂?”电话那头的女孩子活力十足,“是毕粥粥同学么?我是晚晚的朋友,我下课了,你在哪儿?” “你说你有晚晚的消息,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我可就是个穷学生,没有钱可以给你骗啊。” “唉,你该不会是绑匪吧?晚晚不值钱的,论斤卖都卖不出去的,你就别想了。” 那边的姑娘絮絮叨叨的报了个地址,毕粥粥咬着汉堡含糊不清的跟她说话:“我没有骗你,要不是晚晚跟我说,那我肯定也不知道你这号人是不是——哦哦哦,我看见了,亭子边有个穿白衣服——” “跟你说了不是亭子边,是入口这里。” 冷不防电话里面的声音透过屏幕,清晰的落在了自己背后,与此同时,有人拍了拍毕粥粥的肩膀。 被吓了一跳的毕粥粥手忙脚乱的挂了电话,转身便去:“你好,我是——” 他的话语卡在了喉中,只是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姑娘。 褪去素净繁琐的装扮,面前的姑娘生的张扬而又明朗,一头短发格外清爽。 她笑的很是甜美,连同右眼角下那颗小黑痣都无比生动:“嗨,你好呀。”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