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盛世婚娶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欧阳家乃江南第一大富豪,也是武林上赫赫有名的第一大世家。 整个天曌谁不知今天是欧阳府大公子欧阳昊成亲之日,新娘是当朝董丞相府上的二小姐董淑菁,世家公子与相府小姐真可谓是门当户对。 欧阳府外,光是流水席就摆了二十桌,还随桌分发喜饼喜糖之类的小玩意,来往百姓或者外地客商皆可以随意入席,不管是否与欧阳家熟识,整条大街为之阻塞,熙熙攘攘的全是人。 长街尽头,一身紫衣的凌邺看了这“盛况”一眼,嘴角勾出一丝莫名的微笑,他微微侧头向身后的随从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午后的阳光侧打在他清朗俊逸的脸上,散发出神祗般的光芒。 玄色衣衫的侍从恭敬地点点头,领着另外七个侍从策马上前,向欧阳府的大门走去,凌邺则调转马头缓缓走向城外。 本来他来江州正是要去参加那婚礼,但却在走到街口时不愿前行,说不上为什么,只是突然觉得那满目的红色很烦人。而且不管是欧阳家还是那新郎欧阳昊都不是他看得上眼的,来一趟不过是看在与董炎同朝为官的份上做点表面功夫罢了。 那场盛大的婚礼把周围的百姓都吸引进城了,凌邺走了很久也没看见几个人,不过也正合他意,没人打扰,感受清风流水,品味落英缤纷,落个清净。 不知不觉间,他走进一片竹林。林外稍显闷热,林内却凉风阵阵,吹得整个人都清爽起来。林中地下是表面是一层竹叶,竹叶下的土地湿湿软软,踩上去很是舒服,隐隐约约还有叮咚的水声传来。 凌邺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一向行事谨慎的他居然未经思考就向林子深处走去。还未走几步,就听得断断续续几声琴音传来,声音很远,听不真切,不过那抑扬顿挫的音调倒像是弹琴之人心中有什么不平事似的。他那双如万年深潭般的眸子里突然溢出了笑意,这琴音的主人究竟为何会有心境,他是一定要弄清楚了。 待走的近了,他才发现林中有一间小小的竹屋,一个粉衣女子正背对着他坐在竹凳上弹琴,仍是断断续续的声音,似乎并不是在弹琴,只是无意识的波动琴弦而已,但听那音律分明是一首破阵子,不过不知为何本是豪迈苍凉的古曲却变得憋屈不已。 他看不见女子的容貌,但那头如瀑布般的秀发却很出彩。女子只松松的绾了一半的头发,另一半披在肩上如上好的黑色绸缎,令人忍不住想抚摸上去。 “姑娘的琴声为何如此忧怅,我记得这破阵子可是能作冲锋之乐的的豪迈曲子。”凌邺毫不避讳的走上前,与女子对面而坐。 直到此时他才看清了女子的容貌,并非什么倾国倾城的美女,却是十分清秀,柳眉轻扫,明眸皓齿,小巧的鼻子恰好的点缀在小脸上。 这张脸在见惯了千娇百媚美娇娘的凌邺眼中实在算不得美女,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叫人见之难忘,是那种清秀到极致,淡雅到极致的的风雅,是自骨子里溢出来的气质,不是流于表面的浮躁之美。 这面相让他觉得有几分熟悉,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聂清然秀眉微皱,不悦地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眼前的男人生了一张十分俊朗的脸,长眉入鬓,目若星子,可那双瞳孔却是极深,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古潭,看不清他的内心,一身紫袍更是衬得他尊贵无比。她瞟到他的腰带的坠饰,是上好的蟠龙玉,便知这人的来头必然不小。 她停止了拨动琴弦,将双手随意搁在琴弦上。凌邺扫了一眼,骨节修长,手指白皙细嫩,算是一双美手。 2初遇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怎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姑娘怎么盯着看了这么久。”见她不说话,凌邺笑着打破僵局。 “既然阁下说我的破阵子弹错了,那不如阁下来弹弹,也可以让我知道哪里错了。”聂清然也发现了自己的失礼,收回目光望着眼前的古琴,懒懒地开口。 凌邺眉梢微挑,这女子倒是有趣:“这可为难了,我对这古琴可是一窍不通。”看见了她眼中的讽刺,他只微微一笑,转口道,“不过如果姑娘非要听这破阵子,我倒是可以以别的东西代替这琴为姑娘演奏一次。” “哦?是什么?”聂清然这下也来了兴致。 “不知这里可有碗?” “碗?有,等等我去拿。”聂清然起身向屋子走去。 凌邺又补了一句:“烦请拿七个碗,然后拿一双筷子过来。” 聂清然点点头,很快从竹屋里拿了七个白瓷碗来,放在他身前的石桌上。凌邺见状将七个碗一字排开,又将起身在一旁的小溪中取了一碗水来,分别倒在六个碗中,碗中之水自左边向右边依次递减,最右边那碗几乎没有水。聂清然明白了她的意图了,随即笑道:“阁下一人演奏也没意思,不如我与阁下合奏一首吧。” “要是姑娘肯赏脸合奏自然荣幸无比,请吧。”凌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便执着筷子演奏起来。聂清然停顿了片刻,也随着他的节奏拨弄起琴弦来。 一首豪迈的破阵子便绕住了这竹林,本来安安静静的环境却被这曲子生生带成了两军厮杀的沙场,时而豪迈,时而低沉,似极了两军对阵时苍凉悲壮之景。 谁料凌邺手法一变,豪迈的破阵子一下转为了温婉的杨柳依。聂清然微微一笑,指法随调,跟上了她的步法,也是柔情似水的杨柳依。 如是几次变化,聂清然总是能赶上他的节奏,两人的合奏也越来越和谐。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聂清然突然指法急切,曲子居然又回到了最初的那首破阵子,凌邺心底诧异,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变了手法随上她的曲调。 才不过几个音节,凌邺突然觉得呼吸急促,好像置身水中,排山倒海般的压力挤压的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他看了看聂清然,她却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浅浅的笑意挂在嘴角,似乎没有感受到这压力。 凌邺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平复下呼吸,提起真气,也以内力倾注在了曲调中,却不压制外界的那股真气,只是一丝一丝的缠住那股气息,引导着它循着他的脚步走。 聂清然讶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却又转瞬收起那丝讶然,只是催动内力,以图挣脱男子内息的纠缠。但是不论她如何加注真气,凌邺的真气都能悠哉悠哉的追随上,不压制,也不会被压制。 她顿时来了兴致,很久没见过这么旗鼓相当的对手,今日得遇一定要要好好过几招。 竹林中内力激荡,引得竹叶纷纷落下,无数翠绿的竹叶在空中飘舞,却又冲不破两人身边的气流,纷飞的绿叶围着两个灵秀到极致的人飞舞,配上这不怎么应景的破阵子,虽然突兀,却也别是一番景致。 砰的两声响后,两人相视而笑,弦断碗破,再无斗法工具。漫天的竹叶一下失了支撑,慢慢悠悠的飘落而下,夕阳被竹叶破碎成点点光斑掉落满地。隔着落叶,凌邺突然发现眼前这个笑容灿烂的女子也是十分美丽的,只是不外露,藏得很深,要在机缘巧合之下才能看见那种风华绝代、清秀雅致的美。 聂清然不以为意的将坏掉的琴放在一边,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阁下要是不嫌弃便留下吃顿晚饭再走吧。” “荣幸之至,只是怕打扰了姑娘。”凌邺勾唇一笑,但笑容里却丝毫没有半分歉意。 3亲自下厨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晨间的薄雾笼罩着初醒的城池,早起的小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摆弄着养家糊口的摊位,诱人的早点在蒸笼上散发着袅袅热气。商人打开店铺的门,准备迎接新一天的生意。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推开紧闭的城门,开始进行每日的例行盘查。 这个清晨,与江州城以往的清晨没有两样。 第二日聂清然起床的时候已是艳阳高照,她揉揉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所有的记忆停止在她和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喝酒的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怎么到床上去的。既然想不起来,她索性不想了,走出屋子,打算去溪边洗漱清理一下。 谁料一出竹屋,却看见凌邺靠在石桌边,握了一卷书在看。他听见她的脚步,抬头朝她笑笑,笑容在阳光下分外清朗;“醒了?炉上有白粥温着,你宿醉初醒,喝点粥养养胃,别的东西我也不会做了。” 聂清然转眼看看炉灶上微微冒着热气的瓦罐,又看看这初次见面的男人,明白了昨晚是怎么去到床上的,顿时心下歉然。虽然不知身份,但看这人的衣着必然不是需要亲自照顾谁的人。她带着歉意道:“有劳阁下了,昨日是我太过忘形,连累阁下照顾我,还煮了粥,倒叫我这主人赧颜了。” “无妨,姑娘虽然醉了,酒品却很好,只是睡觉,并无别的举动,我也并未多费心思。至于这粥,就算你不吃,我也要吃。可惜食材虽多,我却不会摆弄,只好煮粥,顺便帮姑娘多做了点。”凌邺放下手中书卷,挑眉笑道,“昨晚虽然只有几个时辰,却见到了姑娘的好几面,是我占了个大便宜,照顾煮粥又算得了什么。” 聂清然心中愕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面”,但面上却没表露出丝毫惊讶,只是笑笑:“人么,总归不可能只有一面的,我是如此,阁下又何尝不是呢?或笑或哭,或悲或喜,终归都是我,不是别人,这就够了。” “好一个或笑或哭,或悲或喜,终究都是我,不是别人。”凌邺拍手赞道,“姑娘这话确是不错,可叹世人明白这道理的却是不多。许多人忙碌钻营一辈子只是为了成为别人,却不知道外表再如何改变,他还是他。” 聂清然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径自去溪边梳洗,打理完毕后才盛了一碗白粥慢慢的喝下去。 这期间凌邺一直握着那卷书看,并未过多看向她,直到她喝完那碗粥才不经意的问道:“应该不是很难入口吧。” 聂清然扑哧一声笑道:“白粥而已,本来就没有什么味道,而且也不难喝。况且我的做人宗旨有一条如果自己不做,就不要去埋怨别人做的不好。阁下肯纡尊为我煮粥已是难得,我岂敢不知好歹挑剔多多呢。” “绕了一大圈,姑娘还是说我的粥味道一般。看来我得好好钻研一下这煮粥的学问,不然真是失礼于人了。”凌邺一脸正经的说。 “阁下真会说笑,料想这世上能让阁下亲自下厨的人没有几个。能下厨已是可贵,谁还会挑剔味道呢?”聂清然抿嘴而笑。 凌邺皱眉片刻,沉声道:“严格而言,我并非君子,不必远庖厨。” 聂清然被他的表情逗得哈哈直笑:“原来如此。” 相处融洽的两人不会知道如今江州城内欧阳府有多混乱。 刚进门的新娘子居然在新婚第二天一早遇刺,更严重的是行凶之人居然能在高手林立的欧阳府来去自如,派去抓刺客的数百人全都无功而返,就连刺客的衣角都没看见。 4没结果的案子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家主欧阳啸气的暴跳如雷,毕竟这种事相当于当着天下众人的面扇了欧阳世家一个耳光。更何况遇刺的是丞相千金,身娇肉贵的高门小姐,如果丞相追究起来,欧阳府根本担待不起。 “再去搜,就是把这江州城翻过来也必须找到刺客!”欧阳啸鹰目深沉,双拳紧握表明他几乎到了暴怒的边缘。 “是。”护卫首领领命离去。 欧阳啸背着手在房中来回踱了几圈,抬起头朝伺候在旁的侍从问道:“少夫人如今情况如何?” 毕恭毕敬的侍从上前一步,轻声答道:“大夫已经看过了,说那一剑虽然刺的很深,但并未伤到要害,不过不知道何时才会醒。少爷正守着少夫人呢!” “嗯,告诉大夫,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治好少夫人。” “是。”侍从也奉命离开。 偌大的大厅中只剩下欧阳啸一人。片刻之后,来回踱步的男人眼中闪过一线精光,转身朝后院走去。 欧阳世家少夫人被刺一事很快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在猜测到底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去惹欧阳府和丞相府两尊大佛。 江州知府陆成勉为此事忙的焦头烂额,照理说这种江湖厮杀,他这地方官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不仅是因为那些江湖人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虽然多次打击却还是成效不明显,更是因为府衙中的衙役武功有限,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万一出个事故还得他负责。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绝对不会做。 可是这次情况不同,虽然欧阳世家是江湖中人,但受害的人却是不折不扣的官宦人家啊。即便如今朝中是定北侯掌权,可董炎这个丞相却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的权势,想要处置他这一小小知府还不是易如反掌? 听闻要去追捕那个连欧阳府的护卫都抓不到的刺客,那些衙役顿时吓得双腿发软,两眼发直。要他们欺压百姓没问题,可对上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刺客杀手,不是让他们去送死么?傻子才会去! 于是衙役们不干了,纷纷找借口要请假,借口之多气得陆成勉吹胡子瞪眼,但却又奈何不了他们。别说他们,就连他自己都没底,压根不想接这个不会有结果的案子。 “大人。”干瘦的师爷转了转眼珠子,嘿嘿笑了两声。 “师爷,叫本官干嘛。”心烦意乱的陆成勉没好气的瞪着他。 “小人有一个方法,能暂缓大人现在的困境。” “什么方法?快说来听听!”一听能缓解现在的境况,陆成勉马上伸长了耳朵一脸喜色。他都快被这些压力弄疯了,就算不能彻底解决问题,能够缓解一下也很好了。 师爷贼兮兮的看了看周围,凑过去小声说了几句。听完后的陆成勉不由得眉开眼笑,两撇小胡子也一翘一翘的抖动起来。他翘着大拇指对师爷说:“妙计,妙计啊!师爷,不亏本官一向厚待你,果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嘿嘿,能为大人分忧,是小的荣幸。”师爷捋了捋山羊胡子,谄媚的笑了。 5提亲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林中的两人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变动,完全沉浸在林内的世界。两人明明就是初识,却像认识了很久一样,不问对方姓甚名谁,家在何处,也不问对方何时离开,只如分离许久的老友般相谈甚欢。 连续几日,两人白日里谈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晚上便秉烛浅酌,畅谈纵横经纬,彻底忘记了林外世界的种种。 第二天一早,凌邺睁开双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一线酿的后劲很大,昨晚虽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感觉到了头昏脑胀。等清醒会儿后,他抬起头搜寻聂清然的身影,看遍不宽敞的竹屋后却一无所获。 这几天都是谁先醒谁去做早饭,可能去做早饭了吧。凌邺想到这个可能性。 他起床整理好衣衫后,走出屋子,一眼就看到了竹桌上压着的纸条,清秀纤细却又不失傲气的字体,正是出自聂清然之手: 家中有事,先行一步,有缘再见。另,早饭在炉上。 凌邺淡淡一笑,收起字条,走去炉边,盛了一碗粥,就着桌上的咸菜吃起来。虽然她说白粥而已,本就没什么味道,但他煮的粥和她的手艺却有天壤之别。她的粥稠而不黏,香浓可口,他的粥却清单寡味,水米分明,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想到这一层,凌邺忽然笑着摇头,暗道:这几天总是吃她做的饭菜,恐怕回去之后看不上眼府里厨子所做的东西了。 喝完粥,他自觉的清洗了锅碗,又灭了炉里的火,朝林外走去,没有半点留念。放松了七天,外面要处理的事怕是堆积成山了。 就在此时,一只乖巧的白鸽落在凌邺的肩头,右爪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他抽出竹筒,取出里面的纸条,只扫了一眼,原本还轻松的表情立马变得严峻起来。他握紧纸条,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林中七日悠闲,凌邺一踏出林子就接到了手下的飞鸽传书,欧阳世家的新妇,丞相府的二小姐董淑菁在新婚第二日被刺杀,时至今日仍旧昏迷不醒。欧阳世家和丞相府皆大怒,悬赏五千两白银缉拿真凶,沿途官府皆惧于丞相府的势力,纷纷全力相助。 一时间城中百姓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被当做刺客抓进大牢。 与此同时江州府衙不仅没有全力去追捕真凶,却把敛财的心思放在了这个案子上。他们知道能在欧阳大少手里伤人的人必不是平常百姓,但被抓进来的平常百姓却不少,所以每个被抓进牢的人只要交三十两银子的就可为自己赎身,而这笔钱并不用上缴朝廷。 江湖上还有不少人传言说是星月宫指使这次刺杀,原因便是一直以来欧阳昊与星月宫主聂清然是被全江湖看好的一对,谁知欧阳家主却向丞相府提亲,欧阳昊抗争不得,只得娶了董淑菁,聂清然怀恨在心,便指使人去杀董淑菁。 凌邺听见这言论时不禁觉得好笑,星月宫是何等地位,虽然全是女子,却是江湖朝堂谁都不敢小觑的势力。即使比不上数百年来屹立不倒的御剑门和后起之秀欧阳世家,但也绝对是个敢作敢当,不逊须眉的门派。 那聂清然既能成为一宫之主,必然不会是小心眼至此的女人。而且星月宫的势力分散,宫主的命令必须得到副宫主和四大使者同时赞成才能行动。 依照聂清然及副宫主徐亦游以及四大使者上任四年以来星月宫的发展势头,就算那聂清然是个目光短浅的女人,另外五个女子也必不是如此,否则星月宫早在这几年的江湖争斗中被连根拔起,怎会发展到如今连御剑门和欧阳世家都要给几分颜面的地位? 不过―― 凌邺轻嗤一声,朝江州府衙走去。现如今江州状况十分混乱,再这样下去暴动是迟早的事,是该他出面稳定局势了。 6身份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站住,何处刁民,竟敢擅闯江州府衙。”守门的两个衙役拦住男子,呵斥道。 “告诉你们大人,就说定北侯来访。”凌邺不徐不疾缓缓道,他把玩着一块玉佩,并不看向两个衙役。 两人先是面面相觑,继而哈哈大笑,左边那衙役指着凌邺的鼻子道:“去去去,你要是定北侯,大爷就是那皇帝老儿,快给大爷滚,别妨碍大爷的公务。” 整个天曌谁不知道定北侯凌邺是何等人物,以区区二十四岁之龄,手握朝廷四方边陲八十万兵马大权,御林军统帅是他心腹,京城都统是他门生,从一品大员到七品芝麻官,这朝廷上下至少有四成的官员唯定北侯马首是瞻。 虽然董炎一党也是朝中一大派,但在凌邺面前,董炎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行事必是小心谨慎。说凌邺在朝中只手遮天,挟天子以令诸侯都毫不为过。异姓封侯更是昭显了他无上的权力,就连出行的仗势都是仅次于皇帝,而与皇亲国戚相同的七十二人仪仗队。 眼前这年轻人,虽是年龄相仿,但不论是仗势或是气势都远远比不上那传说中的定北侯,况且定北侯就连欧阳府的婚宴都以公务繁忙为借口未曾出席,怎会出现在江州府衙之前。 “我若是定北侯又该如何?”凌邺抬起头淡淡扫他一眼,黝黑的眸子中并无半分怒意,却让那衙役自心底生出一股刺骨的寒意。 “若你是定北侯,大爷就砍下这脑袋给你这‘猴爷’当球踢。”那衙役虽然心下惧怕,却还是壮着胆子呵斥。另一个衙役也在一旁帮腔,甚至抽出佩刀来恫吓男子。 “那本侯可就却之不恭了。”男子冷笑道,也不见如何动作,只是白光一闪,右边衙役手中的佩刀就到了他手里。 一丝血迹从刀尖滴落,左边那衙役则已身首异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了一脸尘土,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一双眼睁的老大,不明白自己为何落到如此地步。没有了头颅的躯体却还立在原地,十分狰狞,吓的路人纷纷绕路,却又好奇的偷瞄这里,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凌邺抬脚一踢,那圆滚滚的头颅就如蹴鞠般飞进门内,刚好砸到了那群急急往外赶的人中为首的中年男子。 那人还不知是何物,抱在怀里一看,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忙丢掉那颗头,正欲叫兵拿人,却在看见来人之后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他连滚带爬的扑到来人脚下,哆哆嗦嗦的说:“侯爷息怒,侯爷息怒。” “江州知府?叫什么来着?陆成勉?陆大人,你何时见到本侯发怒了?”凌邺似笑非笑的看着脚下如筛糠般的男人。 “下、下官知错,不、不知侯爷驾临,有失、有失远迎,还请侯爷恕罪。”陆成勉哪还敢反驳什么。他是董炎一派的人,生怕这定北侯故意针对他,他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官,哪有能力与定北侯相抗。 “恕罪就免了,本侯不过是途经此地,见这江州城里人心惶惶,听闻欧阳家的新妇被刺杀,陆大人你正在彻查此事,所以来看看有何能帮忙的地方。”凌邺扫了那右边的衙役一眼,道,“本想叫人通传一声,谁知有人说本侯并非定北侯,还出口侮辱当今圣上,是以小惩大诫一番,倒是希望陆大人恕罪。” 那衙役见这阵仗早已吓得瘫倒在地,屎尿俱出,连求饶都忘了。 7形象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岂敢岂敢,侯爷忠心为君,下官等皆以侯爷为榜样,怎敢怪罪侯爷。这群饭桶是下官平日里太过骄纵,所以才有眼不识泰山,侯爷肯亲手教训是他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怎敢怪罪,怎敢怪罪。”陆成勉脸色惨白,连连磕头道,“来人,把这不知好歹的畜生拉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陆大人真是体恤下属。”凌邺淡淡开口。 “未知侯爷的意思?”陆成勉小心翼翼的问,不管凌邺要如何他都会答应,只要不牵连上他就什么都好说。 “凌迟处死,以示警戒。”凌邺缓缓吐出八个字。 “是是是,下官马上着人去办。”陆成勉使了个眼色。马上有人拖起瘫软在地的衙役和那无头之躯下去了。 周围的路人全都吓得一身冷汗,纷纷散去,不敢再偷瞄此地,生怕祸患降临到自己身上。 “现在陆大人可以与本侯入内商量此案了吧。”凌邺瞥他一眼,淡淡道。 “侯爷里面请。”陆成勉立马恭恭敬敬的引着凌邺走进府衙,生怕怠慢了这位贵客,惹祸上身。 自定北侯凌邺来后,江州城的局势马上稳定下来,所有受冤被抓的人全部得到释放,不用交一个铜板,官府反而每人补偿二两银子作为压惊之用,已经缴纳赎金的百姓不仅能全数拿回银子,还能额外得到五两银子的补偿。 一时之间城中百姓皆赞扬侯爷的英明。 虽然很多人目睹了府衙门口定北侯的狠辣手段,但江州衙役平日里没少欺压百姓,再加上侯爷带来的福利,是以百姓根本没人说定北侯的不是,反倒说那是侯爷为普通百姓出头的仗义之举,定北侯的名望在江州城迅速提升。 凶手迟迟未曾归案,欧阳世家和丞相府的压力齐齐涌向江州府衙,若不是有定北侯坐镇,怕是小小的陆成勉早被两家挫骨扬灰,以责他办事不力之过。 另一厢,江湖上关于星月宫是此事主谋的怀疑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人绘声绘色的说当日那聂清然是如何凶狠的屠戮侍卫,如何如嗜血罗刹般剑下无一活口,如何声泪俱下的指责欧阳昊的背信弃义。 是以最近星月宫主的形象已从以前的精明干练,杀伐决断变成现在的阴险易妒,心狠手辣,星月宫的声誉也一落千丈。 凌邺自是不会去管星月宫的形象好坏,刺客的真实意图才是他所需要考虑的事。 这一手既打击了欧阳世家与丞相府,让他们知道即便处于两大家族的保护下也不是无懈可击,另一方面借由这次刺杀成功打击了星月宫的声誉,就算最后证明并非星月宫所为,时日已久的流言也足以对星月宫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而且别人更会产生一种心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星月宫之所以会被别人误解,定然是自身有问题。 不管如何计算,星月宫都是最大的受害者。事情已经过了半个月,谣言越来越严重,两家中已有沉不住气的人暗中挑衅星月宫,幽州分舵、沧州分舵和并州分舵分别被不知来历的人袭击,冀州分舵和剑南城分舵被官府以聚众闹事的借口查封,两家都在变着法儿给星月宫施加压力。 反观星月宫总舵所在地的越州却风平浪静,不论是正副宫主还是四大使者都没有就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甚至连分舵的遭遇都没有正面表示什么,只是发了一个告示要求星月宫从上到下谨言慎行,不要做触犯律例的事。 8风范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这次的刺杀表面看上去星月宫的确受损严重,但世事无绝对,若真是星月宫所为,那她们的真实意图可就耐人寻味了。待到事情闹到不可开交之时,她们再交出一个所谓的凶手,那时全武林都会觉得愧对于她,而人性中的愧疚,若是善于利用,可是一把利器,不白费所折损的名声。 能对自己这么狠,不惜重创自己来达到目的,星月宫确是个不可小觑的对象。一念至此,凌邺突然对星月宫主来了兴致,这是个怎样的女子,面对这样的风浪仍旧如此平静,若是被冤枉,那为何不为自己辩护,若是她所为,那这女子的确够狠够毒,野心手段皆是一流,有机会还真得见上一见。 “启禀侯爷。”一个玄衣劲装的男子走进房子,抱拳行礼道,“属下有事禀告。” “何事?”凌邺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男子。 “董小姐遇刺的刺客找到了。” “哦?谁找到的?何人所为?”凌邺挑眉,来了兴致。 “星月宫聂宫主。”男子答道,“是暗影楼之人所为。” “暗影楼?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乌合之众而已。买家是谁?”凌邺嘴上问的是暗影楼,心下想的却是另一回事,聂清然,果然与众不同,开始有动作了。 “凉州陈家堡堡主。”男子如实回答。 “陈新胜?”凌邺目光越发深沉,陈家堡少堡主因偷运私盐损了董炎的利益,被丞相府逮了个机会乱刀砍死,据说尸体都碎成了十多块。这个梁子可结的大。至于欧阳府,本来陈家堡的小姐是要嫁给欧阳府的二少爷,谁料还未过门,那一向身强力壮的二少爷突发疾病死了,欧阳家愤愤的退亲,还言道陈家小姐是克夫命,克死了欧阳二少,弄的陈家小姐到了二十有五了还未找到婆家,也无人敢上门提亲。杀子之仇,污名之恨,足以让他们做出刺杀泄愤之事,“星月宫有何作为?” “星月宫正副二宫主,连同风花雪三使押了刺客赶往江州,打算亲手交给欧阳府。” “何日到达?” “明日午时便可。” “递名帖,明日本侯要去拜访欧阳府。”凌邺手肘立在桌上,双手合十,颇有兴趣道,“似乎本侯还未正式拜访过欧阳府呢。” “属下明白。”男子静静退下,房中又只剩下凌邺一人。 与此同时,欧阳府书房中的暗室里,另外一场谈话正在展开。 站在书架旁边的中年男人赫然便是欧阳家主欧阳啸,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一双鹰目却中满是阴狠,全然不似平日里和蔼慷慨的儒林长者形象。他的对面站着一个翠绿长衫的年轻男子,面容清秀,肤色白皙,并未有何动作,只是站在原地却自有世家风范,正是武林中有“公子如玉”美称的欧阳府大公子欧阳昊。 此刻的“公子如玉”没了往常飘逸淡定的形象,眉目间全是挣扎痛苦之色。 “昊儿,如今星月宫已然找到替罪羊,我们必须尽快做出应对措施,否则就处于被动了。”欧阳啸皱眉道。 “爹,我们非要如此么?欧阳家的地位还不够高么?”欧阳昊目露痛苦之色。 “什么叫地位够高?现如今欧阳府已是高枕无忧了么?”欧阳啸厉声反问,“不要忘了朝廷是如何刁难我们,不要忘了一个小小知府就能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不要忘了御剑门是如何压在我们头顶,不要忘了星月宫那群女人是如何穷追猛赶的意图超越我们!” “可是,可是淑菁是无辜的,何必把她也牵扯进来?” 9不理会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生在世,若要生存有何无辜可言?她董淑菁也不过是董丞相为巩固自己的势力而抛出的一个棋子而已。”欧阳啸轻蔑道,“她自己的爹都不珍惜,你何必多过怜惜?” “难道我们注定要成为家族的棋子么?”欧阳昊不甘心的盯着欧阳啸,“我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 “有血有肉的人?”欧阳啸冷冷扫他一眼,“不要忘了,从小到大你的荣耀,你的尊贵全部都是家族所给予你,没有家族的支持你算得了什么?没有家族的庇佑,你就会与一般贱民那样尝尽世间痛苦,为人所轻贱,为人所侮辱,更不会有‘公子如玉’的称号!世事非常公平,你享受了家族给你的便利,那你也必须回报给家族你的全部。先有家族的辉煌,你才会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要想着摆脱家族,这二十多年来,欧阳氏三个字已经渗进血液,深入骨髓,你永远不可能剥离出来!” 见欧阳昊没有说话,欧阳啸又道:“不要说为父不近人情,我给过你选择,选你妹妹还是那聂清然,是你自己跪在我面前请求我让你娶董淑菁,既然当初作了选择,现在又何必不忍?” “当初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欧阳昊沉声道。 “没有考虑好后果就答应?真是枉费我多年来对你的培育!”欧阳啸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做事不考虑周全,怎么能担起欧阳家的大任?你这个不孝子,给我跪下!” 欧阳昊双拳紧握,一声不吭的缓缓跪下,垂下眼帘不去看欧阳啸。 “当日我问你,为了欧阳家,你和小宛必须有一个要与朝中权贵联姻,是你去还是小宛去。其实那时我心里的人选是小宛,让她嫁给定北侯于家族更为有利,现今朝堂上定北侯才是真正的大靠山。你是如何对我说的,你道小宛还小,什么都不懂,为家族做事应当你这大哥先来,我不应你,你便在我房外跪了三日。这件事我只好让步,不论如何你总归是我欧阳家的长子,你意志坚定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既然我们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丞相,那么现如今我们两家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必须保丞相府无事,也就是保我们自己无事,别的细节,又何必在意?” 欧阳啸顿了顿,又说:“当初你决意娶董淑菁,就是与星月宫划清了界限,自此以后星月宫便是我们的对手、敌人,所有妨碍我们的人都必须除去!若你不忍,又如何能保护你妹妹永远天真,永远不知世间疾苦?” “孩儿知错,谨遵父亲教诲。”欧阳昊重重磕了个头,眼中光芒尽逝,一派死气,“孩儿以后定当以家族利益为重。” “你在这儿好好反省吧!”欧阳啸甩袖而去,不再理会欧阳昊。 随着欧阳啸的离去,室内的光线骤然暗下去,黑暗渐渐吞没了欧阳昊长跪的身影。 凌邺?欧阳啸看着下人呈上来的名帖,暗道:定北侯何以会登门拜访,欧阳家与丞相府联姻就是摆明站在他的对立面,现在来拜访是何意?示好?并非定北侯的作风。试探?也不用亲自前来。难道是星月宫的帮手?不对,星月宫与定北侯府可是从无往来。 凌邺这张突如其来的名帖难倒了老谋深算的欧阳啸,他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定北侯的拜访只是单纯的想见一见那星月宫主聂清然。 跪了一宿的欧阳昊总算得到欧阳啸的原谅,嘱人叫他起身回房。 雕花描红的喜床上红纱还未撤走,当日美艳动人的新娘却脸色惨白,毫无声息的躺在床上,不知何日才会醒。 10情绪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欧阳昊揉揉酸痛的早已麻木的膝盖挪到床边,为董淑菁掖好被角,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这个女子虽不是他所爱的人,却绝对是个好女人。 犹记得成亲当晚,他故意喝很多酒,想把自己灌醉,这样就不用面对这个女人,谁想酒喝得越多脑子却越清醒。 终于,他拗不过父亲,被押进新房。 进房时房里没有一个丫鬟,只有一个大红嫁衣的身影坐在床边,燃烧的热烈的龙凤喜烛同那身大红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以前,他对一个女子说过要用十六人的大红花轿迎她过门,要用京城锦绣坊的红绸布置新房,用天香居的喜烛摆满府中上下,女子只是淡淡一笑,叫他别白日做梦。 当时的他却认为一定会如他所言,谁料十六人的花轿有了,锦绣坊的红绸、天香居的喜烛也有了,新娘却不是她。 他并不想去掀那盖头,虽然已经拜过天地,但总觉得只要没有亲手揭下盖头,就不算成亲了,一切就还有挽回的余地。他不去床边,只是呆坐在桌边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直到一只素手按住了他的右手,清柔的声音随之响起:“相公,酒喝多了伤身,休息吧。” 他抬起头,朦胧中看见一个明艳动人的娇媚女子,不知何时董淑菁自己揭了盖头,站在他的身边。 “董小姐若是累了,便去睡吧,我还不困。”欧阳昊推开女子的手,继续灌酒。 “我知你有心上人,并不想娶我。但既然嫁与你,你便是我的相公,这是无可更改的事,你对我的态度我无法左右,但我会尽到做娘子的责任。”董淑菁轻叹一声,继续道,“其实如我们这种人,是没有自主权的,所有的一切都被人支配,若你看不开,这辈子该有多累。” “是很累啊。”欧阳昊终于正眼看向她,娇俏可人却又不失温柔娴淑的美丽女子,与心中的那个女子是截然不同的类型,“真的很累。”她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去,原来她也如此清楚自己的命运。 “我先去休息,相公也早点睡吧,酒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帮你打了地铺,因着我实在是不愿委屈自己睡地上了。”董淑菁俏皮一笑,转身离去。欧阳昊怔怔看向她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继续喝酒。 新婚第一日董淑菁便以她的平易近人和聪慧头脑赢得了全府上下的喜欢和尊重,成功的担任起欧阳家大少奶奶的职责。对长辈是谦虚知礼的新妇,对他是温柔娴淑的娘子,对弟妹是和蔼大方的嫂嫂,对下人是威严铁腕的少奶奶,所有的角色她都扮演的非常好。 这些,也让欧阳昊对她另眼相看,虽还不喜欢她,但已经打从心眼里尊敬这个女子,若是换成那个女子,怕是做的还不如她好,毕竟那种女子是该翱翔九天的凤凰,不应是处理家中琐事的平凡妇人。 或许,和这样的女子过一辈子也无不可,但上天却给他开如此大的玩笑,新婚第二日一早他不过是出门练了一会功,没等他回房就听到下人惊惶失措的告诉他,少夫人遇刺了! 本以为不过是场普通的江湖仇杀,谁料真相居然是如此不堪。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小厮的敲门声,欧阳昊仔细的为她掖好被角,轻轻地走出去,顺手关上房门后才轻声问:“何事如此慌张?” “启禀少爷,定北侯求见,老爷已经去接待,着小的过来通知少爷前去。”小厮恭恭敬敬道。 “凌邺?速速带我前去。”欧阳昊心下生疑,面上却未表现出分毫,多年的修养已使他能很好的掩盖自己的情绪。 21七日断肠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无功不受禄,凌大侯爷不发兵追捕在下,在下已是感激不尽,又怎敢接受阁下如此大礼?”聂清然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瞥他一眼。 “中青龙鳞者,若无解药,七日之内必毒发身亡,你不怕死?” “世人最难逃的便是一个死字,早晚而已,有何分别?怕只怕拿人物品,却要听人使唤。”聂清然无谓笑笑。 “宫主好气度。”凌邺也笑了,他忽然欺身上前,点住聂清然穴道,顺手拿起她昨晚放在书桌上的解药,并迫她张开嘴,丢了两颗解药进去,“只是你还不能死。”这一切不过在眨眼之间,以聂清然的身手都没反应过来。他一手抵住她的手心,以自身真气助她化掉解药,并使她体内的真气归位,又为她运功逼毒。约莫半盏茶时间之后,聂清然哇地吐出一口黑血,凌邺才收了真气,解开她的穴道。 “凌邺,你――”聂清然气结,他这样做不是逼着自己受了他的恩惠? “我待如何?我救你一命,你不道谢就算了,瞪我做什么?”凌邺脸上笑意更浓,连那深邃的眸子也带上些许笑意。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事已至此,聂清然不得不面对欠人恩情的事实。 “你何以就一口咬定我有条件?我不能只是路见不平?”凌邺笑意盈盈的看向她,如今尽力掩饰愤怒的样子打破了她一贯的清秀安静,透露出几许可爱。 聂清然终于发现定北侯的本质就是一无赖!亏自己在林中那几日还觉得他温文尔雅,风轻云淡来着,真是瞎了眼了。明明是有条件,却非要装出一副无所图的样子,简直可恨之极。更严重的是自己怎么就强硬不起来呢?放在平时遇上这种人,早叫人丢出山门了。 “是么?只是路见不平?”聂清然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 “好歹我们也曾朝夕相处过七日,甚至还――”凌邺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暧昧的看向聂清然,他今日心情甚好,就是要逗她一逗。 “凌邺,你不要太过分!”聂清然拍案而起,顾不得什么身份、面子,也不管面对的人是权倾朝野的定北侯,华丽丽的爆发了。她现在非常后悔去林中小住,怎么招惹上这么个麻烦。 “这便是武林中人人称道的聂宫主?豪爽洒脱的人中之凤?怎么跟个悍妇似的大呼小叫?”凌邺揉揉被摧残的耳朵,戏谑的看着聂清然,“我可不是你那在外面拈花惹草的相公,不要对我那么凶。” 聂清然白他一眼,转身背对他,平静的说:“既然无事,那我要休息了,凌公子自便吧。” “好了,不开玩笑了,本侯送解药确是有事相求。”凌邺敛了笑容,恢复成平日的淡漠。 “何事?”聂清然见他不再打趣自己,立马转身正视他。 “狄戎大举进攻我朝,想必宫主也听说了吧。” “是的,驰云牧场的拓跋场主正在为朝廷筹集兵马,此事天下皆知。” “狄戎军中出现三个国师,据说他们会巫术,所以本侯希望宫主随本侯一起出征,助我诛杀三人。” “巫术?我又不是那巫女巫婆,找我作甚?更何况以侯爷你长白老人弟子的身份都奈何不得那三人,我有何德何能能相助侯爷?” 22巫术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放眼整个江湖,怕是无人能比聂宫主更为熟悉拜火教,更何况星月宫做事向来都是斩草除根,想必聂宫主是不会容忍这三人活在这世上吧!”凌邺不动声色道。 “好,成交。何时出发?”聂清然不假思索,马上答应下来,本来那三个拜火教余孽便是要铲除的,多了凌邺这强有力的盟友何乐而不为?她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三日后,我定北侯府门口。” “行。” “聂宫主果然快人快语。”凌邺复又笑了。 “承蒙夸奖。”聂清然瞪他一眼,没好气的说。 “知道么,你叫我名字叫得真好听。”凌邺凑到聂清然耳边低声道,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身形一闪,跃至门外大笑而去。 聂清然站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大怒道:“臭小子!”可惜人影都已不见。 凌、聂二人的谈话自然也引起别人的各种猜测,欧阳昊与林霁轩就是其中之一。两人以周围的人的随意交谈为遮掩,低声谈论那二人的事情。 “林兄,你道凌邺为何来星月宫?”欧阳昊尽量压低声音,虽然似乎不该背后谈论别人,但定北侯和星月宫,这两股势力实在太过于敏感,不得不关注。 林霁轩喝下一杯酒,又偷偷瞄一眼徐亦游,笑着说:“这我却是不知,不过狄戎大举来犯,凌邺这小子三日之后要出征,可能他与聂宫主有何渊源,特来告辞吧。” “星月宫向来不与朝廷打交道,聂宫主怎会与他有甚渊源?”欧阳昊微微皱眉,若星月宫与定北侯有牵连,那自家就该细作打算了。 林霁轩斜睨他一眼,夹口菜放入嘴中,悠然道:“怎么,只许聂宫主与你有渊源?我瞧这凌邺也不错,单凭他今日所示身份长白老人弟子,便足以配上星月宫宫主之尊。更何况,定北侯三字在这天瞾朝那可是块金光灿灿的金字招牌,多少世家名媛盼着呢。”咽下那口菜,他又说了:“欧阳你与聂宫主之事我也听过不少,不过毕竟都过去了,你也已成亲。虽然江湖子弟不屑那些个世俗枷锁,但我们是男人,拿得起就要放得下,该负的责任还是得负,不该想的就别想了。” “这——”欧阳昊承认自己并没有完全死心,那样的女子得不到只会更让自己难以割舍,但想到家族的命运,很多事不得不放下。 “长白老人?”林霁轩不去追究欧阳昊的尴尬之色,兀自拍拍头,似乎想起什么,“欧阳我想起来了。你不是跟我提过二十年前拜火教大举进攻我御剑门之事么,我还自嘲三千门人不及一个聂清然。” “是有这一节,林兄想起何事?” “长白老人也参加过此役,当年他与我师傅交好,听得我总坛被攻,当即从长白山赶往冀州助我师傅一臂之力,可此役后便不见踪影。我师傅以为他战死,为纪念这位朋友,他自那时起不再与人比武,更是长期食素,连酒都戒了。”林霁轩深叹,他入门晚,并未参加那一惨烈异常的战役。师傅晚年生活清心寡欲,听先入门的师兄们说师傅以前无酒肉不欢,那一役的惨烈以及挚友的逝世对他影响甚大,“这凌邺不过二十多岁,必然是长白老人在退隐江湖之后收的弟子。由此可见,长白老人当时并没有死。” “以长白老人的地位名望,既然没死,为何要消失呢?”欧阳昊亦是不解。 23大难不死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可能是那时他身受重伤,以为时日无多,不想叨扰老友,便独自离去,后来得凌邺或是其父辈所救,便受了凌邺做徒弟,随即又参透生死浮名,不再见世人。”林霁轩说出自己的推测,不过自己也不大相信这种推测,但同时又止不住为这一江湖前辈叹气,“啊,对了,欧阳,此时只我们内人知晓,今日我也是讶于凌邺的到来,所以才想起这事。你万万不可向外人透露。众人只知长白老人突然失踪,无人知是因我御剑门,此事若在江湖传开,只怕又要引起我师傅懊恼自责了。” “林兄大可放心,欧阳昊岂是长舌之人。不过依林兄所言,这凌邺必是请聂宫主与之同行,替他师傅报仇,铲除那三个在狄戎军中当国师的拜火教余孽?”欧阳昊顿了顿,又说,“放眼江湖,除星月宫外又有何人更了解拜火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凌邺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我亦是如此想,不过不知聂宫主是否会答应。”林霁轩虽同欧阳昊说话,眼睛却不时瞟向徐亦游,奈何后者余光都不给他个,大伤他纯情少年的心。 “我想她必会答应,想想太行黑风寨和江都海鲨帮,星月宫哪次不是斩草除根?更何况这三个漏网之鱼可是拜火教四大护法其三,星月宫怎可放过?”欧阳昊眉心微蹙,想起了自家那件事,“更何况凌邺这次是以长白老人弟子的身份请她出手,而不是以定北侯的身份来压制,足够尊重星月宫了。” “话说小欧阳啊,驰云牧场的拓跋场主约我去对付狄戎,这对付不对付的我倒无所谓,但这次在大漠我与拓跋兄三人正喝得欢,却被星月宫请来参加这大会,心下甚是不快,这次去驰云牧场可与三人再次畅饮,人生乐事啊!更何况还有一场好戏看,你可有兴趣与我同去?”林霁轩笑道。 “这――”欧阳昊知他所说的三人乃人称“漠北三狂”的拓跋豪、歌舒狂歌和万俟琮。 这三人性格狂傲,武功甚高。老大拓跋豪是驰云牧场场主,全国绝大部分的马匹都是他的,就连朝廷军队的军马也由他供应,为人豪爽,深得附近百姓尊崇,虽与朝廷做生意,却无过多来往。 歌舒狂歌乃漠西歌舒部族的少主,人如其名,狂放不羁可算三怪之首,性嗜酒,酒后必击碗高歌,与敌人决斗之前也定与其饮尽三坛美酒。 三人中最小的万俟琮家中金银成山,店铺商号遍布西域甚至大食、波斯等地,为人却冷傲疏狂,对于不喜之人从来不掩厌恶之色,甚少与人称兄道友,却独独与拓跋豪和歌舒狂歌交好。 三人常聚在一起喝酒,因此外人并称三人为“漠北三狂”。林霁轩居然能与三人一起喝酒,关系定不一般,这林霁轩确是有其厉害的一面。 “别这啊那的,说句难听的话,公子如玉这名号虽然好听,但活在这光环下不能随性而为,处处压抑自己的感情,活得多累啊。你就别犹豫了,随我一道去大漠散散心吧。” “如此便叨扰林兄了。”欧阳昊听着他的话心中微动,这么短的时间里第二个人对自己说自己活得很累了,别人都能看透的事自己却始终放不开,或者如父亲所说,自己这辈子根本逃不开,即使再累也要走下去。而且认识漠北三狂,应该对自己家族有所帮助吧,去去也无妨。 林霁轩摆手道:“客气什么,多一个人一起喝酒就多一份乐子,我也是为自己考虑。” 欧阳昊仍是温和笑笑,饮下一杯酒,公子如玉,不管何时何地都是温润如玉的样子。 三天的比武大会很快就闹哄哄的结束了,又有数十对有情人结成连理。聂清然将星月宫出嫁的女子一个个送出宫门,又遣三使及各堂香主随女子去夫家作为娘人家参加婚礼,一直忙到傍晚才结束。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书房,发现自己卧榻上正躺着一个人,不是徐亦游又是谁? 24一辈子的富贵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徐大小姐有何赐教?”聂清然懒懒地靠在椅子上,顺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 “好姐姐,对不起哦。”徐亦游突然可怜兮兮的看向她。 聂清然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亦游你跟我道歉干嘛?” “要不是因为我,你怎么会以身犯险去偷天山雪莲,以致身中剧毒。” “我道是何事,原来是这个。”聂清然笑笑,“我福大命大,死不了,还多得了一支天山雪莲,能给你补身子,有什么不好?若不是常年为星月宫钻研那些失传的武学,你身子也不会被糟蹋至斯,我们欠你太多,这点事算什么。” “可那定北侯不是善类,无缘无故对你大献殷勤,肯定有所图。” 聂清然皱皱眉头,突然想起明天就是与凌邺约定的日子,得马上赶去京城了:“他是有求于我,希望我帮他对付拜火教的余孽。” “拜火教?” “嗯,应该与他师傅长白老人有关,本来我也不想受他恩惠,可——”聂清然想起他那天的嘴脸,不由得心里狠狠咒骂一声,“但既然受了,就只好帮他这个忙咯。今晚我就得赶去京城,宫里的事你暂代一下,待若水他们回来你就不用管了,好好调理身子。” “我知道。但你也要小心,这次是上战场,不同于以往的江湖厮杀,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徐亦游叹了口气道,“我们一群人从小一起长大,你虽不是我们中最大的,却总是照顾我们,明着我们是上下级的关系,可实际上我们情同姐妹,根本没有尊卑之分。我们都希望你好。战场上就算武功再高的人也难抵无眼刀剑,一定要保重!” 聂清然走到徐亦游身边,弯下身子摸摸她的脸庞:“我认识的亦游可不是会说这种煽情话的人,我只是去帮凌邺对付拜火教,又不是一去不返,不用担心。我得走了,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上战场还替你担心。” “嗯,好。”徐亦游用力点点头,大大的眼中满是不舍。聂清然朝她淡淡一笑,转身带上门离开了。 对于凌邺的为人,聂清然并不清楚,连带在皇宫那次,两人才见了三面。至于他的事迹,更多的还是从星月宫情报馆里那些冷冰冰的册子上所看到,上面记载着他如何少年出仕,如何一步步树立威信、铲除异己,如何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林中与自己相处的男子怎么看都不像个大奸大恶之人,更像是个闲散随意的世家公子。 当然也有记载说他武艺高强,但她一向以为他不过是比朝中别的武将厉害点,不想不论是林中比试还是上星月宫随意所显露的武功都足以列江湖一流高手之列,更想不到他居然是长白老人的徒弟。 但聂清然想不通凌邺何以如此对待自己,长白老人与拜火教之事宫中典籍有所记载,可若说凌邺是想让自己帮忙对付拜火教又说不通,他的武功不会比自己差,兼以有朝廷数十万的军队做后盾,何须自己帮忙。难道另有所图?若是如此,他所图为何就值得思量了。 星月宫中情报记载凌邺之父凌骏本是天瞾朝定北大元帅,其母亦是当时兵部尚书的掌上明珠,本来他的人生可能如京中那些世家子弟一样流连勾栏、顽劣不堪,然后入朝为官,找个门当户对的家族联姻,运气好就官居一品,光宗耀祖,运气不好也能借着祖荫混个不大不小的京官一辈子富贵安逸。 25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可命运在他五岁的时候与他开了个玩笑,威名显赫的定北大元帅凌骏居然被人揭发勾结黑水国,意图引黑水国大军南下攻曌。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不过是兔死狗烹的闹剧罢了,功高震主的凌骏已经威胁到当时皇帝的民望,东北诸城的百姓把凌骏当成他们的神来膜拜,皇帝如何不想除掉这么个人?从揭发到三司会审到刑部定案,以及最后的御笔钦定只用了短短的七天。 本来通番卖国的罪名是要诛九族,但在最后的圣旨上却是抄家、凌骏斩立决,其余人等一律流放西北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回京。并非因为皇帝仁厚,而是当凌骏通番卖国的消息传到东北五城时那里爆发了民乱,所有的百姓都不相信他们所敬仰的神会出卖国家,五个城的书生们联名呈上万言书替凌骏证明清白,几乎所有的百姓自发上街游行、请愿。 五个城的驻防士兵也发生暴动,不信自己的主帅是那种卑鄙小人。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若朝廷按律惩办凌邺,东北五城会马上爆发起义。皇帝没办法,只好以凌骏对朝廷有功为由改灭九族为斩立决和流放家人。五城百姓只得安静下来,毕竟真要反抗朝廷的话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么一来凌邺的命也就保住了。 宫中情报并未记载凌邺在西北时的事,想必不会好过,本来流放之地就艰苦异常,更何况他是朝廷迫于压力才没有杀的犯人,各种各样的欺辱绝不会少。 就在朝廷逐渐遗忘这个昔日战神的后代时,当初凌骏的部下,十多个已经功成名就、大权在握的将军们突然联名上奏请求重新彻查定北大元帅通敌卖国一案,皇帝逼于无奈重新调查这件案子,一条条证明凌骏是被冤枉的证据被呈上御案,数十个涉嫌作伪证的人员被牵连出来,所有的事物都指向一个事实,凌骏是被冤枉的。 事已至此,皇帝只得为凌骏平反,并惩治当年参与诬蔑他的人,在审理这些人时又查出他们的种种足以治死的罪行,一时之间朝堂上血流成河,无数大臣被诛杀。 皇帝为示悔意,让凌邺继承其父定北大元帅之职,这一年他刚十五岁,也就是在这一年,新的定北大元帅带领五万兵将于西凤岭大败黑水国十五万大军,向朝中准备看好戏的人,向军中不服气的人,向天下疑虑的人证明了虎父无犬子,新的天瞾战神诞生了。 这个被朝廷欺压、忽视了十年的少年以一个无人能掩其锋芒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世人眼前。 这个世上,能支配人的行为的无非利益二字。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再具体点不过是权力、地位、金钱和美色而已,想那定北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什么没有?可重点也在这,不管如何的凌驾万人之上,前面四个字还是一人之下。 26面面俱到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有的人天生就是帝王之才,有的人终其一辈子也只是屈居人下,权臣权臣,权再大,还是有个臣字压着,凌邺却是怎么看都不是满足于权臣二字的人。 自他十五岁那年初登朝堂,到如今二十四岁权倾天下,九年的时间里他的每一步都极为稳妥,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面面俱到,挑不出错。朝中上下敬他畏他的不少,佩服他的更多,当然也有很多人盼望着抓他的痛处,扳倒他。 可是就算被那么多眼睛盯着,他也没有走错一步,那些想抓他辫子的人却一个个被他整倒,不得翻身。他绝对不止想做个权臣,他很多做法在聂清然看来简直在收买民心,不是让百姓觉得他是个好官,而是让百姓觉得如今皇帝昏庸,他应该取而代之。 现在的天下,提起皇帝没有不摇头的,提起定北侯没有不称赞的。民心所向才是大势所趋,凌邺很懂这一道理。 既然凌邺想要的是天下,他绝对不可能单纯因为聂清然对拜火教熟悉而专程邀请她。 这一举动更像是卖个面子给星月宫以示好,明知道星月宫行事从不留余孽,也知道那三人在狄戎军中,星月宫不方便解决,所以邀聂清然前往,美其名曰要知己知彼,其实是送了星月宫一个大人情,还全了星月宫的面子。 送了这么大份礼过来,聂清然自是不会以为他只是顾着两人林中七日的交情,更不会觉得他是看上自己了,即便真是如此,那凌邺也不是个见了美色就头脑发昏的主。那就只剩一个利益相关品,星月宫的权势。 虽然当今朝廷处处打压武林中人,但还是有几股势力并未向朝廷低头,御剑门自是不必说,他们虽散漫但不邪恶,直接无视朝廷态度却又不触犯法律,朝廷拿他们没办法。 欧阳世家是百年大家族,虽是武林中人但根基甚深,朝廷想要动他们不是那么容易,加之已于丞相府联姻,更不好对付。 中原武林三大势力只剩星月宫没有表明立场,定北侯府与丞相府一向不睦,如今丞相有欧阳世家相助,凌邺纵使再惊才艳绝也不能忽视欧阳世家的能力,而唯一能与欧阳世家对抗的只有星月宫。凌邺,你的如意算盘倒打得精。 聂清然轻笑一声,聪明如你,怕也知道星月宫迟早要与那江南欧阳敌对,所以才选择我们的吧。刚好借这次机会看看你究竟能力几何。她翻身上马,朝京城奔去。 暗月当空,定北侯府的书房却还亮着灯,凌邺正在批阅那堆积如山的奏折。皇帝沉湎酒色呃,把批阅奏章、起草诏书之类的事全丢给他处理,是以每日不到丑时他都不会休息。处理完奏折,府中打更人刚好打了丑时的梆子。凌邺伸伸懒腰,又揉了揉太阳穴,正准备去睡觉时一阵敲门声传了来。 “进来吧。”凌邺靠在椅背上,尽量让自己舒服点。 “侯爷。”来者正是莫言悔,他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碗冒着热气的参汤。 “莫叔叔,你又替我娘送参汤来了。”凌邺淡淡一笑,褪去所有的冷漠与威严。 “叔叔二字可不敢当,侯爷真是折煞卑职了。”莫言悔恭恭敬敬的把托盘放在凌邺跟前的桌上。 “先父在世之时与你兄弟相称,我又是你看着长大的,这声叔叔有何担待不起?若没有你多方打点照顾,我与娘怕是很难在西北熬到回京。更何况当日在西北被师傅罚蹲马步到天明时,也是莫叔叔一夜陪着我。凌邺可是从心底把你当亲叔叔看待,所以请不要每次叫你叔叔时都推辞了。”凌邺说的十分诚恳。 27白白浪费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嗯,呵呵,邺儿――”莫言悔笑了。平日他总是不苟言笑,一脸严肃,如今这一笑到让凌邺觉得怪怪的。 凌邺端起碗细细品尝参汤,他知道这定是娘亲睡觉之前熬上,然后叫莫言悔看着火候。如此这般他就能在处理完公事之后喝一碗参汤补补精力。想到娘亲那个慈祥的老妇人,他嘴角弯起笑容,从小到大娘亲对他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 尤其是西北的十年,如果没有娘亲,他早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点点滴滴他都记在心里,这辈子一定要尽自己所能让娘亲快乐。可最近几年娘亲老催他成亲,还拿了一大堆女子画像叫他挑,弄得他都不敢陪娘亲聊天太久,生怕娘亲又要提成亲之事。朝中大臣也都巴不得把自己家中适龄女眷嫁给他。 他不止一次对娘亲说男儿应以事业为重,儿女感情应放在一边。娘亲却反过来数落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还老在他耳边唠叨谁谁成亲了,谁谁有孩子了。 实在急了就说他既然不考虑儿女感情又为何弄那么多莺莺燕燕的女子在后院,搞得府内乌烟瘴气。 他就更冤了,别人要送,他能不收么?更何况有些事还真得靠这些名为侍妾实则眼线的女子代他传出去,权术上的事他不想娘亲知道太多,免得为他担心。虽然他知道他的婚姻肯定是要为大业而牺牲,但既然现在目标没有出现,又何必急于成亲? “莫叔叔,星月宫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凌邺放下碗,以手轻叩桌面问道。 莫言悔一愣,随即才说:“星月宫是近百年间武林崛起的新门派,派中人全为女子,但已与御剑门和江南欧阳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声势已压过同为女子门派的南海剑派。星月宫组织严密,正副宫主之下分为风花雪夜四使,各统领四堂,各州各府基本都有其分舵。星月宫的武功独树一帜,偏为阴柔,她们的独门轻功飞星逐月步可媲美号称天下第一轻功的御剑门的逍遥游。拈星摘月指则与佛门武功拈花指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一偏重阴柔一偏重沉稳,而且拈花指法属佛教,重在渡化,拈星摘月指则偏为毒辣,招招取人性命。聂清然曾以这指法连杀太行山寨百余人。最为厉害的武功是星月剑法,这套剑法变幻莫测,诡异多端,据说与御剑门的无相剑法不相上下。不过星月剑法最后四句在第六代宫主时因外敌入侵而失传,是以如今其威力大不如前。” “那聂清然此人如何?” “聂清然是星月宫第十代宫主,十七岁开始掌管星月宫,四年来带领星月宫剿灭太行黑风寨、江都海鲨帮、越州盐帮以及蜀中青龙帮等许多为恶一方的帮会。当然最出名的还是灭拜火教一役,无人知道她是如何做到一个人闯入拜火教总坛,击杀拜火教主及四大护法之一那呼紧,还有总坛中五百多拜火教弟子。她与欧阳世家小姐欧阳宛并称武林双姝。据说她的武功不论是剑法、掌法还是指法都是一流,去年武林大会她以一招劣势败于欧阳昊。但依我看来,那一招是她故意输的。” “欧阳昊?”凌邺轻哼一声,“我看那小子武功很一般。公子如玉?估计跟玉差不多易碎。” “可欧阳世家的逐日剑法也不可小觑,当年欧阳枢就是以这路剑法创下欧阳世家的百年基业。” “逐日剑法传说由夸父逐日演化而来,下盘稳健,耐力很强,威力巨大,但失之轻巧,若遇上使快剑的高手很容易落于下风,一旦由稳健入迟缓,必输无疑。这套剑法,不足取。”凌邺得长白老人真传,于各家武功皆有独特见解,“况且欧阳昊这人,担着公子如玉这名号,为人也清淡温和,根本不能体会逐日剑法中的坚韧内敛,白白浪费一套好剑法。” 28对饭桶的看法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确是如此。”莫言悔想起自己与欧阳昊的几次见面,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怕是很难成为夸父那般的人,练武之人想学会一套武功不难,想学好一套武功也不难,难的是把一套武功融会贯通,只有与武功心意相通才能把它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心意相通的首要条件就是性格相合,而江湖上一向有句话叫“凡有所学,皆成性格”,所以其实很难说到底是性格决定武学,还是武学决定性格。 “继续说说聂清然。” “聂宫主为人侠义爽快,又铲除好几个为害一方的恶霸,深得江湖中人的夸赞,难得她还不骄不躁,性格谦和,确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奇女子,比之那靠祖荫的欧阳宛强过许多。”莫言悔脸上也露出赞许之色。 “性格谦和?刚见面时是挺谦和。”凌邺嘴角轻勾,想起刚见面的时候她的确很谦和,但在书房被自己激几句后可就原形毕露了,“对了莫叔叔,五十年前扬马关一役你可清楚?” “那时我才刚出生不久,并不知道。不过从军后听闻一些老兵说过那一战。当年我朝并非伐狄的主力,只是助黑水国协调后方粮草运作并派小股军队助战,狄戎虽是蛮族,却也知道粮草对于军队的重要性,是以我朝粮草队没少被他们偷袭。最惨烈的那次两万人的粮草队押着二十万担粮草去前线时,在黑鹰山遇上狄戎骑兵小队,两万人全军覆没,二十万担粮草全部流入狄戎之手。当时正逢寒冬,缺了这批粮草的狮军(黑水**队名号)差点被狄戎连根拔起,扬马关内外遍地都是饿死冻死的士兵,人吃人时有发生。黑水国主一天六封国书递到我朝请求支援,但朝廷上有人认为战事并非由我朝挑起,初期我朝也提供大量粮草,但黑鹰山一役我朝损失惨重,且狄戎扬言若我朝再助黑水国必然举兵南下,向我朝宣战,是以朝廷上下纷纷反对再助黑水国,甚至不敢派兵接回身陷扬马关的我朝士兵。当时的黑水国主端木骥闻言只说一句‘既然他们不愿相助,我们便靠自己,只要有孤王在一天,定不让狄戎蛮夷踏入扬马关一步。’然后他率领三万御林军和两万京城守军御驾亲征,得知这一消息的黑水国民群情激动,全体动员起来,三天之内报名从军人数有六万之众,筹集粮草二十五万担。端木骥带领这十一万人加上扬马关剩下的两万多老弱残兵与狄戎十二万精兵在扬马关苦战半个月,终于大败狄戎,逼其远走幽烈山北,不敢进犯中原。据说当时扬马关方圆十里内所有的泥土都被染成红色,本来水草丰美的扬马关变成人间地狱,尸体来不及处理,腐臭冲天,就连鸟兽都不敢踏足那片地方。值得敬佩的是虽然尸体堆积如山,但没有一具尸体是黑水国人,端木骥战后花两个月的时间把黑水**队的尸体全部带回家乡,因着这事端木骥被称为大慈天帝。黑水国也因这场战事与我国产生嫌隙,十多年没有使者往来。” “端木骥?倒算个人物,可惜未能与他面对面一战,可惜他的子孙不成器,一代不如一代。”凌邺眉梢微挑,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当时我朝也都是些饭桶,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折损两万人就怕了?莫叔叔,你对如今狄戎进犯有何看法?” 29有何不可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狄戎在扬马关受挫后远走幽烈山北,经过三十多年的休养生息才慢慢靠近中原,沿途吞并掉大宛,乌苏等十多个部落。时至今日已经有三十多万人,他们奉行全民皆兵,就连女人老人都能随时拿起武器作战,比起五十年前的狄戎狼军战斗力有过之而无不及。且他们的骑兵所用的马匹是野马王与野狼王相交产下,耐力极强,性子猛悍,一般战马听到它们的嘶鸣都会吓得腿软,失去战斗力。再加上他们的骑兵和马匹都以铁甲裹身,一般兵刃难以伤到他们,他们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我军很多士兵都是死在他们的马蹄践踏之下。”莫言悔叹气道,“如若这个难题不解决,我军想要取胜怕是很难。” “狄戎三十万人?不如采取人海战术堆死他们得了。”凌邺淡然看向莫言悔,“反正我天瞾朝光是四方的戍边营也不止三十万人。” “啊?”莫言悔僵立当场,愣愣的看向凌邺,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面对任何敌人都不曾气馁的凌邺居然说出这种丧气话。 “怎么?有何不可?”凌邺不以为意的笑笑,“人海战术可是经久不衰的常胜秘诀。” “虽然如此,可若我们采取这方法,就算赢了,丞相那伙人也不会放过我们。”莫言悔忧道。 “我会怕他们?”凌邺扬眉,声音淡淡,却有着难以掩盖的狂傲。 “不是说怕,而是实在没必要如此惹祸上身。” “莫叔叔,打仗并非单凭武力就能取胜,正所谓上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这人海战术,自然也要因地制宜,看你怎么理解罢了。”凌邺饮下一口已经凉透的茶,轻笑出声,“狄戎大军的狼马轻甲部队,我很期待与之较量一下。” 莫言悔恍然大悟,原来凌邺早已想好对策,人海战术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他定有后招。既然他已是胸有成竹,自己又有何好担心,按照他的部署一步步进行就好。 自西凤岭一战以后,莫言悔已把这个少年完全当做当年的战神凌骏来信奉,不论是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万死不辞,便是少年要颠覆朝纲拥天下他也会倾力相助,这个少年,天生就是君临天下的王者! 两人接着谈论起行军布阵来,凌邺打算从西北戍备东北戍备各抽调五万兵马赶赴落雁城。然后让安西戍边营派遣两万兵马从北瞑山西绕到狄戎大军背后偷袭狄戎族民。 狄戎除了随军而行的小部分族民以外还有许多族民分散在西北广袤的草原上,安西戍边营的将士的目标正是这部分族民。虽然狄戎信奉的是以战养战的策略,但他们受阻于落雁城已半个月,沿途掠夺的粮草几乎消耗殆尽,那些居于后方的族民正是给他们粮草的重要来源。 这一讨论就忘了休息,直到小厮过来通报说是聂宫主已在府外等候,两人才发觉天已大亮,不觉相视一笑。凌邺命人进来伺候莫言悔洗漱,自己则匆匆整理后随小厮去见聂清然,毕竟是自己邀请人家前来,让人家久等可不像样子。 府门之外,聂清然牵着爱马,长身玉立、容光焕发,丝毫不像一夜未睡疾驰而来的样子。凌邺见状不由得暗暗称赞,他拱手道:“聂宫主既然来了,何以不进府坐坐?” “不必,我此次前来不过是为拜火教那三个余孽,并非作客。若没记错,侯爷今日得出发前往落雁城,何时启程?”聂清然淡淡的看着凌邺。 “午时,不过在此之前本侯要去京畿营看看将士们准备得如何,聂宫主可有兴趣一同前往?” “好啊。”聂清然欣然答应。京畿营并非御林军一支,虽也护卫皇帝安全,但全都是由各地驻军和四方戍边营抽调精英组成,三年一个轮换,每半年还会举行一次内部淘汰赛,不合格的人会被遣返回原驻地。 30细作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一旦朝廷有难,他们会立马开赴前线与敌人交战,自天瞾祖上创立以来历经三百二十四场大小战役,胜三百场,其余二十四场无一不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只要有一个人在绝不让敌军前进一步,可以说是天曌朝战斗力最强的一支部队。 而这支军队如今直接听命于,也只听命于凌邺。聂清然自然也想见识一下这传闻中不输黑水国狮军的京畿营是何等模样。 京郊军营中,五万京畿营士兵已整装待发,只待主将一声令下便可开赴落雁城给外敌当头一击。凌邺让聂清然随便逛逛,自己先去校场检阅一下将士。聂清然点点头,便没有跟着凌邺,自己随处溜达。 虽然全是大男人,但军营内非常整洁,被子,生活用品全都摆放整齐,兵器利刃也各有各所,跟聂清然想象中的军营大不相同。将士都集中在校场,是以整个军营几乎看不见一个人影,由着她随便逛。 京畿营依山而建,营后是一座郁郁葱葱的大山,刚入秋不久,山上树叶半黄未黄,聂清然正在漫无目的的欣赏山上景色,一个黑影突然从林间闪过,她心下生疑,尾随而去,此时将士都在校场,谁还会在这里逗留?看那身形应该武功不弱,不似普通军人,难道是细作? 那人对这山头极为熟悉,好几次差点甩开跟踪的聂清然,好在她轻功卓绝,目力精湛,才能勉强跟上。追至密林深处时那人突然停下,转过身面对聂清然,他身着广袖黑袍,长发未束披在脑后,面上罩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在这阳光稀疏的密林中泛着阴森的光。聂清然握紧手中的剑,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随时准备动武。那人缓缓开口,声音清冷:“聂宫主,跟随本座这么久,有何要事?” “你是谁?”聂清然单刀直入,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你既不知本座身份,何以一路尾随至此?” “是么?”聂清然淡然一笑,“难道不是阁下故意引我至此的么?” “哈哈。”那人突然仰天大笑,“星月宫主确是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不错,的确是本座引宫主至此。” “显而易见,京畿营中除了我全都集中在校场,而阁下又偏偏在我看向山头时走过,不是为引我而来又是为何?说吧,找我何事?” “本座希望聂宫主不要与定北侯一道去落雁城。” “为何?” “为何?难道聂宫主准备与定北侯合作?”那人反问,“这一去,不管成败与否,星月宫与定北侯是必然要联系在一起了。” “何以见得?我星月宫要做何事,还需顾及别人想法?”聂清然瞟那人一眼,淡淡道,“更何况就算我星月宫与定北侯府合作,又与阁下有何关系,值得阁下故意引我来此谈话?” “本座是定北侯的敌人。”那人直言不讳,“所以若聂宫主执迷不悟的话,本座不得不除掉聂宫主以绝后患!”患字还未落音,那人就如一片黑云般飘向聂清然。 聂清然亦不是被动挨打的人,那人掠来之前她已向右急退,躲过这一杀招。随即变换身形,离开那人三尺有余。来人见一击不中,马上撤手回防,他知晓聂清然的身手极快,虽相隔三尺,但她要攻来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 果然,他双手还未护住身前,一记掌风已朝他心口袭来,急迫之下他不得不向后退却数十步,借助周围树木才化解掉掌力。聂清然趁机旋腿直踢,迫他后仰躲避,那里正竖着半截刚被她掌风劈断的树尖。 31几分把握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来人似是猜到她心思,居然不向后仰,反而一掌劈向右边的树木,借反弹之力向左掠去躲过这一脚。聂清然趁此时机抽出佩剑,星月剑法瞬间展开,将来人团团围住。来人也抖出武器,一条七尺多长的乌金软鞭在他手中灵活的如同有了生命,护住全身,将剑气阻挡在身体之外。 兵器自古便有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之说,乌金软鞭体态细长,坚韧难破,是难得一见的神兵利器,聂清然的佩剑只是普通钢剑,长约二尺二寸,要不是她以内力支撑佩剑,怕是过不了几招就要被这软鞭给震成数节。 饶是如此,剑身上也已出现道道裂痕。她知如此下去,一旦失去兵器,更难与眼前男子缠斗,这男子武功路数混杂,一会儿是中原武功,一会儿又变成塞外的招数,若非她所见甚广,怕是很难在男子手下走数百招。 必须逼男子使出本门武功,不然今日怕是难以脱身。 一念至此,聂清然马上加急手中攻势,她知道一般人在最紧急关头自救时会使出最常用的招数,而这个招数必然是他从小练到大的本门派武功。来人似是知她心意,不论她如何紧逼都不使出本门招数。聂清然见此,环视四周后心下一横,突然向后退去,跳出软鞭的攻击范围,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 来人哪会让她轻易跑掉,即刻揉身上前,软鞭展开,带起一片气流攻向她。聂清然见状跑得更快,谁料突然被一根断木绊倒,待再站起来时软鞭已在身后,避防不及之间软鞭已如毒蛇般缠绕在她脖颈之上。那人冷哼一声,心道这星月宫主也不过如此,他右手用力,将聂清然拖至身前,正欲杀之。 就在这时,变数陡生,明明已毫无反抗之力,连兵器都掉在地上的聂清然突然发难,一线白光刺向近在咫尺的来人眼眶,来人惊觉她的目的,急速后翻。聂清然纵身后跃,一拉一甩之间,软鞭从她脖颈间掉落,一道鲜红流血的勒痕留在她的脖子上,她却根本不在意伤口,站定后笑着看向那人,开口道:“原来是暗影楼上官楼主,失敬失敬。” “聂宫主,果然够狠,对自己都能如此置之死地。”上官鹤见被认出身份也不恼,索性收起软鞭,轻笑出声,“若不是你有心试出本座究竟是谁,怕是再缠斗几个时辰,我这软鞭也休想近你身分毫吧。” “承让承让,不过没想到我的项上人头这么值钱,居然能劳动暗影楼主大驾来取。”聂清然以剑杵地,懒懒开口道,“更没想到的是堂堂暗影楼居然沦为丞相府的走狗。” “丞相府?他董炎算什么东西,也配指使本座?”上官鹤轻蔑地说,接着看聂清然一眼又道,“聂宫主也不必问,本座可直接告诉你,江南欧阳那群蠢货也跟本座没关系,本座之所以要杀你只是因为本座是凌邺的敌人。” “且不论我是否会和凌邺合作,便是我与他合作,你又有几分把握杀我?”聂清然把玩着一片树叶,也不去看上官鹤。 “五分。” “五分?你若杀不了我,我必会杀掉你,所以我亦有五分把握杀你。”聂清然漫不经心的抬头,绽开笑容,“不过若你真的要杀我,我不得不说一句,三思而后行。” “三思?难道聂宫主你不知我暗影楼的一贯作风?本座还需要三思何事?”上官鹤大笑,似乎看到极为好笑的场景。 暗影楼虽是杀手组织,但行事一向高调,杀人之后不仅不躲藏,反而大方公诸于江湖是楼中哪位杀手所杀,当然公布的名字是杀手的代号,并且还公布杀手所在地,三天之内杀手不会离开所在地,有要寻仇的尽可以利用这三天时间来报仇。 32条件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这规矩正是七年前上官鹤接任楼主后所订下,开始的一年暗影楼死伤在这一规矩下的的杀手不计其数,可近三年来居然没有一个杀手死亡。就算众人都知道杀手在何地也拦截不到,渐渐的这个本来有利于江湖中人报仇的规矩变成暗影楼羞辱整个江湖的手段,暗影楼也成为有史以来最为高调的杀手组织。 “暗影楼的行事作风我自是知道,我更知道暗影楼中有些杀手的真实身份,若这名单给公布出去,怕是暗影楼就不能像如今这般嚣张吧。”聂清然直视上官鹤双眼,毫不惧怕,反而悠闲自得的笑起来。 “你怎会知道?”上官鹤并不大相信眼前的女子有那么大本事,居然能掌握暗影楼杀手的真实身份,“骗我放你一马么?” “骗?我需要骗你么?暗影楼断魂乃河西八卦腿贺家三子,暗影楼绝命乃青州一富商,素有仁厚之名,暗影楼夺魄乃梁城一手艺人,暗影楼——”聂清然慢悠悠的说着。 “停,不用说了。”上官鹤打断她的话,听着她如数家珍般说出这些名字,他突然发现星月宫十分恐怖,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温和无害,一旦星月宫发难,那绝对是武林中一场大浩劫,无人能置身事外。 “怎么?楼主信了么?”聂清然微微仰头,眼中有着不容忽视的狠厉。 “由得本座不信么?可这样一来,本座更留你不得。”上官鹤目露杀气,一字一顿道。 “若我死了,明日整个江湖就都会知道暗影楼所有杀手的真实身份。” “你在威胁本座?” “我在与楼主讨价还价。”聂清然纠正他的说法。 “看来本座不得不答应这个条件咯?” “你可以试试不答应,那我们俩便看看谁的胜算更大点。”聂清然抽出长剑,直指上官鹤。 “你的帮手来了,本座可不觉得能打赢你们俩联手,今日就此作罢,后会有期。”上官鹤突然疾速后退,不消片刻就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 聂清然转头看凌邺一眼,淡淡道:“你来了。” “上官鹤?他来干嘛?“凌邺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问道。 “杀我。”聂清然不以为意的说。 “看来是没得逞。”凌邺取下肩上披风,披在她身上,遮住因打斗弄的破破烂烂的衣衫,系带子时又小心翼翼绕过渗血的鞭痕,“若无事就走吧,大军已在营外等候,是时候出发了。” “怎么,皇帝没有举行什么祭天仪式之类的送你出征?”聂清然疑惑道。 “那小子估计现在刚起床,哪有时间做这些。而且与其信鬼神,还不如信自己。更何况——”凌邺上下打量她一遍,忍住笑意,“你现在这样子难道还想让三军将士都看看?你不嫌丢人,本侯还怕别人嘲笑本侯所请的能人异士居然这般狼狈。” 聂清然斜他一眼,手腕急抖,一片剑光后,凌邺一身上好的御制官袍就多出好几条大口子,那情景不比她衣服好多少。凌邺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淡然处之的女子,怎么看都不像会出这么孩子气行为的人,可衣服上的口子实实在在提醒他刚刚所发生的是事实。 衣服是小事,她堂堂星月宫主居然睚眦必报到这份上,也算难能可贵。 就这样,全天瞾朝最精锐的将士亲眼看见自己一向奉若天神的主帅居然衣衫破烂的和一个同样狼狈,据说是星月宫主的女子一起走进马车。两人特殊的身份让这群以严谨铁血著称的男人变成三姑六婆般窃窃私语,不断猜测二者的关系。 有些谈论的声音稍大,被坐在马车里处理公务又耳力惊人的凌邺听得清清楚楚,他不过付之一笑。聂清然却是一句都没听见,她上车就开始睡觉,用她的话说是“你当暗影楼主的乌金软鞭是吃素的,你被他勒次看看”。 由于前线情况危急,所以基本除吃饭以外全体将士都在急速前行中,每天只有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高强度的行军让许多将士的身体吃不消,不断有人倒下。 33过份的玩笑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反观军中唯一的女子聂清然却仍旧神采奕奕,丝毫不见颓丧之色,有时甚至还帮助军医护理倒下的士兵。 开始那些粗犷汉子还不敢被她照顾,毕竟身份悬殊,怎么敢让星月宫主亲自护理,更何况侯爷还在一旁看着呢。可时日久了,大家越来越熟,再加上将士们见侯爷也不说什么,便大大咧咧的接受聂清然的照顾,一边还说军医照顾的不够周到细致,毛手毛脚。 可怜的军医一把年纪还要随军本来就够惨,还被这么多人说,禁不住老泪纵横,聂清然不得不数落那些士兵几句,又好言安慰老军医,打消他的忧虑。 行军不过半月,她就以亲和有礼的形象赢得全军上下的喜爱。 “倒是看不出你挺会收买人心。”凌邺含笑看向回到帐中的聂清然。 “彼此彼此吧。”聂清然没好气看他一眼,自顾倒在榻上闭目养神,虽然和士兵们在一起很累,但心情很好,他们都是爽快坦诚的人,和他们聊天就像和宫里姐妹们聊天一样愉快。 至于凌邺却是有事没事刺她两句,她真的觉得自己当初在竹林中是眼瞎耳聋了,不然怎么会觉得他是个翩翩君子,明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赖!更无奈的是由于物资的定额携带,她不得不和这个无赖住一个帐篷。 “欧阳昊不娶你这种女人是他一大损失。”凌邺继续说着。话未落音,一个黑影就急速飞向他,好在他反应迅速,伸手一捞,抓住不明物,以免自己的脸遭殃,原来是块枕头,刚刚还枕在聂清然头下的枕头。 “我看他不娶你倒是挺浪费的。”聂清然坐起身,咬牙切齿的盯着凌邺,“我看你俩挺配。” “我可没有龙阳之好。”凌邺正色道,最近一直和她斗嘴,相互之间的称呼也越来越随意,所有的敬称尊称全被抛去九霄云外,“难道你有?若是如此这次事成之后我必会选上几个国色天香的美人送上星月宫。” “凌邺!”聂清然杏目圆瞪,怒视着始终一脸淡淡的凌邺,“你还可以再无赖点吗?” “你休息,我出去看看将士们的状况,明日便会到达落雁城,我们有场硬仗要打。”凌邺正色道,说完也不管气鼓鼓的聂清然,悠闲的踱步而出。 严肃的面上在踏出帐篷后露出一丝笑容,这丫头生气的样子挺可爱。谁料晚上他回到帐篷时,里里外外都见不到聂清然的身影,本以为不过是出去散心,谁想直到军队拔营启程也不见她出现,军中也无人见过她。 难道自己玩笑开过分,所以她生气跑了?凌邺如是想。可惜前线战事吃紧,没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面,那聂清然左右不是他下属,去留自便。 大军第二天傍晚抵达落雁城时发现城内一片欢腾之色,来往百姓一扫颓废之色,尽是喜气洋洋。狄戎大军还驻扎在城外,何以会有此现象?明明前日的军报还说城中人心浮动,若再不能采取有效措施,必会造成民众浮动,引发难民潮。怎的今日却是人人精神振奋,一点都没有沮丧之感。 再看看前来迎接大军的落雁城总兵张世明也是满脸喜气,凌邺倒是奇怪了,他淡淡问张世明:“张总兵这般喜色,城中有何大事发生?” “启禀侯爷,昨夜有一女人来到卑职府上说她能取下狄戎两路将军的首级,卑职见她那单薄模样自是不信,谁料今晨狄戎左右将军的头颅就挂在城楼之上。这两人虽不是狄戎大军的总指挥,但都是敌军营中的猛将,死在他们手里的我朝将士不计其数,如今身首异处,不但大挫狄戎士气,更鼓舞了我朝将士,是以城中百姓皆额手称快。”张世明喜不自胜,那女子取下敌军首脑的首级,定北侯又带领精锐之师赶来支援,看来这落雁城定能守住。 “女人?”凌邺似反问又似肯定了什么事,“那女人在哪里?” “在驿站。”张世明忙说。 “带本侯去。”凌邺淡淡道。 “是。” 34无视就好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待凌邺赶到驿站时果然看见聂清然正在悠闲自得的躺在躺椅上,握着一卷书享受秋日午后的阳光。见他走进来,聂清然放下手中的书,揶揄的看着凌邺:“哟,凌大侯爷,怎么才来呢,看这风尘仆仆的,多失仪态啊。” “这不是为了赶来看聂宫主的本事么。”凌邺大喇喇的坐在躺椅上,迫得聂清然往旁边挪动几许。 “我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砍别人脑袋罢了,比起侯爷你大破黑水国的狮军,这点事实在是不值一提。”聂清然眉毛微挑,毫不在意他的讽刺。 “是么?居然有这等见识,果然不笨。”凌邺直接忽视她话语中的讽刺,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本事高强。 “你!”聂清然瞪他一眼,收起戏谑的表情,正色道,“不跟你瞎扯,扯不过你。杀这两人一是为探探狄戎的虚实,以作后计。另外么,我知军中不比外面,他们所信奉的是能力与功勋,而不是地位和名声,既然要联手对付狄戎,那我必须让这里的将士们肯定我的能力,信服于我,不然我难以立威,更不用说要他们按我的计划行事。” 凌邺听她说完,眸子渐深,微微点头以示赞同:“既是如此,我便依你,破例让你领一队兵,左右我们的敌人是一样的。”他侧头喊道:“张总兵。” “卑职在。”站在一旁对两人开始戏谑态度目瞪口呆的张世明听得这一声才如梦初醒,忙走到凌邺跟前毕恭毕敬的行礼。 “你将落雁城中西北戍备营的五万兵马调与聂宫主,战争期间这五万人由聂宫主全权统领,她的命令就是本侯的命令,若有违者,军法处置。”凌邺的声音并不高,却有种让人不敢违抗的威严。 张世明虽然不明白何以定北侯会将如此大支军队交给一个女人,但单凭夜袭敌营这事来看,这女人定然不是泛泛之辈,既然侯爷对她有信心,自己又岂有违抗之礼?他当即接了令,离开驿站着手办这件事。 聂清然与他一同离开,毕竟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带兵打仗,与统领星月宫时大不相同,虽然兵法看得不少,但实际操作和书上所写有很大差距,她必须做好万全准备。凌邺也没再耽搁,马不停蹄的赶到总兵府与早已到达的各营首脑开会,讨论具体作战方案。 落雁城是三国交界之地,也是天瞾朝北边的门户所在。对于狄戎此次来犯,黑水国的态度是两不相帮,但黑水国现任国主端木渠不是什么恭谦君子,一旦落雁城破,他必会挥军南下乘火打劫,是以落雁城一方面要击败狄戎大军,另一方面还要提防黑水国的动向,这场仗只能胜不能败! 西北戍备营的营地中,一群大老爷们对于要听命于一个瘦弱斯文的女人的命令很是愤怒。堂堂七尺男儿,投身军营抵抗外敌,怎么可以听一个小女人的指挥,要他们做这做那?这不是丢尽男人的脸面么,不行,当然不行! 就算这女人是星月宫主,就算她独身潜入敌营,取下敌首的首级也不行,那不过是她运气好而已。 这群来自西北的男人也才刚刚抵达落雁城,并不清楚狄戎两路将军的厉害,也没有城中百姓对于破坏家园的狄戎的切肤体会,是以虽然知道聂清然的事迹却也不给她面子,一大伙人在校场上闹哄哄的围住张世明,抗议这个决策。 “侯爷有令,聂宫主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如有违者,军法处置。”张世明不得已才搬出凌邺的话,谁知道这群士兵根本不吃这套,还吵吵嚷嚷的要见定北侯。 “我们西北戍备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凭什么要让这么个黄毛丫头统领,我们要见定北侯问清楚!”领头模样的男人不服气的吼道。 “就是,这丫头上过战场吗,杀过蛮子兵吗,凭什么带领我们?”旁边有人应和那领头男人。 “可这是定北侯的命令!”张世明头痛欲裂,这群野蛮人怎么说不通。奈何他不是他们的直属上司,按照天瞾的律例他无权命令他们。 35不是儿戏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这是战场,不是儿戏,侯爷难道被这丫头迷住了,怎么可以把军国大事任由这么个丫头胡来?”领头男人又道,“我们要见侯爷!”一旁的人立马起哄,都说这女的不过靠美色魅惑定北侯才能得到这命令来指挥他们,是以纷纷要求见侯爷,希望他收回成命。 就在张世明焦头烂额不知道如何安抚这群将士们的时候,一直在一旁没说话的聂清然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她直视那个领头模样的男人,明亮的眸子淡定内敛。 “李铁。”那人没好气的说,在他眼里这个女人不过是个靠关系上位的孬种,不必给他好脸色。 “李铁是吧,你说我是黄毛丫头,不懂军国大事?”聂清然淡淡道。 “难道不是?你上过战场?”李铁轻蔑的从头到尾扫她几眼,不屑道。 “的确未曾上过战场,可不代表我不会打仗。”聂清然微笑着回答他。 “战场都未上过,你还敢说会打仗?吹牛皮也不是你这样的吹法,当我们戍备营的弟兄们都是傻子?”李铁哈哈大笑,周围的将士也都嘲笑聂清然的自吹自擂。 “不信么?”聂清然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光彩夺目的微笑。 “当然不信,老铁我又不是傻子!” “好,我便让你见识见识,免得担上一个坐享其成的名声。”聂清然正色道,“李铁,可有胆量带上两千兄弟,随我出城逛逛?” 李铁一听这话顿时愣住,现在城外全都是狄戎大军,带着两千人出去逛不是找死么?可是如今骑虎难下,她一个小丫头都敢去,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还能说不敢?更何况他也老早想和那些侵略自己国家的蛮子兵干上一仗,好过憋在这军营里一事无成。 他拍拍胸脯,大声道:“当然敢,老铁我早就想和那群小兔崽子打了,让他们看看我天瞾朝好男儿的;厉害!弟兄们,对不对?” “对,打死狄戎蛮子,打死狄戎蛮子!”众将士的吼声响彻云霄。 边塞士兵不同于内地的各地守军,不论是驻扎在哪方边疆的士兵都和外敌打过几仗,他们对于入侵者的憎恨和敏感度都要远远高于别的士兵。他们也是最为耿直热血的军人,在边疆驻扎长年累月的天高皇帝远使得他们对于居高位者没有丝毫敬畏,他们只尊敬强者,信奉武力,如果你没有能力,他们根本不会给你任何面子。 就是因为知道他们这点,所以聂清然开始才杀狄戎将军以立威,谁想他们还是不买账,现在只好让他们亲眼见识一下她的实力。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李铁就挑了两千士兵随着聂清然自西门出城会会驻扎在西门外的狄戎左路大军。 狄戎的军队分为左中右三路,分别由左将军、大将军和右将军统领,进攻时中路军是主力,战斗力也是三军中最强的,左右两路军是辅助中路军的,大多配置的是圆木,云梯之类的攻城工具,但狄戎军中的弓箭兵却也由左右两路军管辖,而左路军则是大军的粮仓所在,所以布防着全军最强大的远攻力量。 昨夜聂清然能潜入狄戎军中取两路将军的首级一部分是因为她的轻功绝妙,大部分还是因为连日的攻城使得营中的士兵身心俱疲,敏锐度和反应能力大不如前,才使得她有机可趁,而且那两个将军昨夜宴请全军,喝的不省人事,动手很方便。 经过昨晚的动乱,今日狄戎军中警戒严密,再要如昨晚般来去自如就很困难。了,更何况还是浩浩荡荡两千人的队伍。 聂清然将两千人的队伍分成四队,除她以外又选出三名在军中有领导能力的人各带领一支小队。 落雁城外地势平坦,几乎没有可掩护的地方,是以必须有完备的计划,否则这两千人的性命堪忧。她早就知道这次攻城狄戎三路大军从东北西三方面包围住落雁城,由于人手不够,是以三路大军并未形成包围圈,而是抱团驻扎,各路大军之间有大约半个时辰的路程。 36哭爹喊娘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左路大军全军大约三万人,若要烧毁他们的粮草必须在半个时辰之内速战速决,一旦中路大军接到情报赶来,这两千人必会葬身在这里。就算中路大军不赶来,以两千人对三万人的话,长久作战也是不可取的。 聂清然采用的是声东击西这一屡试不爽的计策,她带领一队人从城门冲出,做出进攻的假象。 狄戎左军昨夜刚死主帅,全军都处于紧张状态,一见有天瞾朝的士兵冲出,自然以为天瞾士兵觉得他们刚死主帅必然没有斗志所以前来挑衅,是以各个愤怒异常,拿起武器就要给这些南朝人一点颜色看看。谁想他们刚动身,那一小队天瞾士兵就缩入城内,没有主将命令他们又不敢贸然攻城,只好退回营地。 不出半盏茶功夫,那队天瞾士兵又出城溜达,狄戎军一见这架势又马上冲出去,谁想还没走几步,他们又跑回城了。如是反复三四次,狄戎军基本就不动了,只是坐在自家军营里看着那队士兵一会儿出城,一会儿进城,然后哈哈大笑,笑天瞾将士的胆小。 如此反复一个时辰后,狄戎将士都懒得看他们的进出表演,各自闲聊休整,垒起炉灶准备做晚饭吃。就在这时,城门又打开了,还是那队天瞾士兵从城里走出来,狄戎军已经见怪不怪,瞟都懒得往那边瞟,自顾做自己手里的事。 谁想那队天瞾士兵再也不像刚才那般慢腾腾的走几步又回头,反而每人都骑着马风驰电掣般跑向狄戎军营,那些准备做饭,早已卸下武器的狄戎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到跟前的天瞾士兵砍下头颅。 直到半盏茶时间后狄戎将士才如梦初醒,拿起武器准备给天瞾士兵迎头一击,可是已经杀够本的天瞾士兵早就像泥鳅一样溜回城,高大坚固的城墙成为他们最好的盾牌,狄戎将士无论如何都伤不了他们分毫。 报仇无果的狄戎将士只好垂头丧气的打道回府,谁想刚刚还在城头上嘲笑自己的天瞾将士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他们身后,尾部的百多个士兵又被他们杀个干干净净,待再要去追,他们又已经龟缩在城里不出来了。这一来一去,狄戎损失掉近千个身经百战的老兵,天瞾却只有十多个士兵受轻伤。 看着落荒而逃的狄戎将士,天瞾朝士兵站在城楼上大声欢笑,憋在城里听他们叫骂几天,今天总算出了口恶气。 “聂宫主,老铁我真服你了,这一下杀的狄戎崽子哭爹喊娘,也给死在他们手里的天瞾子民报仇雪恨了。”李铁对聂清然的映像改观了,这个女人并不如表面那么温柔斯文,且不说这个惑敌之计,单论刚刚在敌营中那一战,她就不比任何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士差,出手快狠准,决不让对手有反攻自己的机会,对于武功不济被围的同胞士兵也绝不袖手旁观,必会为他解围,安全带他撤离,不抛下任何一个人。 “这没什么,这次行动的目的还没达到,大伙儿还是要打起精神,硬仗才刚刚开始。”聂清然微微一笑,又转为严肃,“张宝,谢耀祖,接下来要看你们两位的了,我的小队负责引开狄戎的大部分将士,你们二位分别从左右两边夹击狄戎,势必拖住剩余他们的剩余将士。程远,你的任务最轻松却也最重要,一定要抓住机会烧掉他们的粮草,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不论成功与否,行动开始后半个时辰你们必须赶回来。” “是。”三人领命,抱拳行礼,此时此刻他们也已经将这个女子当做自己的主帅来信奉。 聂清然环视一周又道:“今天只是给狄戎一个教训,并非真正的打仗,你们必须活着回来,我要你们留着命在战场上把狄戎蛮子打的抱头鼠窜,扬我国威!” “打退蛮子,扬我国威!打退蛮子,扬我国威!”男人们的声音震天吼,在冥冥中坚定了某种信念。聂清然这个来自江湖的女子也从这里开始,逐渐步入这个日渐腐朽的国家的权力中心。 狄戎大军料天瞾将士不过是以扰敌之计来给他们制造一个混乱,趁乱杀几个人解恨,这下目的达到应该不会有何动作。 37不能冒险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胜利者的心态让他们以为成不了大器的天瞾不过是气不过所以捣乱而已,是以他们自己料理了同胞的尸体就回营吃东西,只向中路军通报天瞾的小骚扰,并未请求支援,忙活一下午,大家都已饥肠辘辘。 就在他们煮好饭准备吃的时候,前营传来一片骚乱,冒死跑进来通报的人说天瞾将士又冲来了,狄戎军慌慌张张地拿起武器准备出战,就这会功夫又有百多人命丧黄泉。 临时担任统领职责的左路先锋大怒,点齐两万兵马朝那五百人的小队杀去。聂清然正杀的兴起,见大军涌来,立马提起高呼:“撤退。” 众天瞾士兵闻言立刻上马,随她跑向靠近城门的一个小土丘,做出迂回作战,与敌人死磕的架势。 左路先锋见状大喜,不论他们如何骁勇善战,终究是寡不敌众,今日一定要将这群畜生全数剿灭以慰两路将军的在天之灵。 张宝和谢耀祖抓住机会,从左右两路夹攻几乎成为空巢的狄戎大营,一路驰骋,如入无人之境。 留下守营的将士本就已被一个下午的紧张弄得疲惫不堪,再加上临吃晚饭时的屠戮,到如今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左先锋带着数倍于对手的人马去剿灭敌人,本以为能把这群兔崽子全数杀死,谁想营中居然又来了一群凶神恶煞。 他们见人就杀,骑着快如闪电的马疾驰而过,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有成百上千的弟兄们倒在血泊中。 大营中冲天的火光让左先锋如梦初醒,原来中了天瞾军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们的目的是要烧毁大营。他恶狠狠的呸了一口还在前面死命奔跑的聂清然一队,下令回营防守,一旦没有营帐作为据点,让士兵餐风露宿很容易导致士气低落,而且营中还有大批粮草,若被烧毁,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整个狄戎一族的物资都极度缺乏,再要筹集那么多粮草怕是不可能了。 这边厢左先锋命令大军回营防守,那边聂清然又趁这个机会反攻过来,杀掉队伍尾部的狄戎将士。左先锋虽恼怒异常,但比起大营以及营中的粮草那几个兵又算什么,是以他并没有掉头攻击聂清然,反而马不停蹄的奔向大营。 可惜等他赶到大营,粮草已被烧掉十之**,一簇簇染红天际的火光正是粮草所焚烧出的。聂清然见大功告成,这么大的火光定然会被中营发现,继而派兵支援,是时候撤退了。她迎风高呼:“回城!”听见命令的天瞾将士马上从厮杀中脱身,骑上马朝她奔去。 左先锋哪肯让他们这么轻易逃走,他压制住怒火,下达命令:“弓箭手准备!”狄戎大军久经考验,虽然慌乱,但一听到主将声音弓箭手们就迅速调整好状态,拉弓上弦,只等主帅一声令下便可攻向对手,他们都是狄戎最精锐的射手,一定要让这群南朝人看看他们的厉害。 聂清然见状又呼:“诸位兄弟,做好准备,抵挡弓箭!”众将士得令后马上提起兵器,严阵以待。左先锋一挥手,铺天盖地的箭雨就压向这两千人的队伍,众人刀剑枪戟舞开,熠熠银光中无数利箭被打落,饶是如此,也有不少兄弟中箭,聂清然大致检查一下,好在没有人受致命伤。 众人边打边退,眼看就要到城门边。左先锋派人从两边包抄,以图阻止他们入城,一旦进入城门,就再也抓不到他们了。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就有数十人的小队赶在天瞾将士的前面到达城门口,眼看城门口的人越来越多,若是如此下去他们必然进不了城,凌邺也肯定不会开城门救他们,因为开城门狄戎军就会趁机涌进,攻破落雁城,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冒这个险。 38缠斗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聂清然嘱咐李铁暂时帮她带领第一小队的人撤退,她独身施展轻功朝城门奔去,以一柄剑阻止狄戎军靠近城门。星月剑法中美丽花哨的虚招尽数褪去,剩下的全是阴狠毒辣的招数,剑剑致命,配以被聂清然运用的如行云流水般了无痕迹的飞星逐月步,许多狄戎军连她的衣角都没碰上就丧命在她的剑下。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不多时她身上也多出好几道血痕。左先锋见围堵的人受阻于一个女子不由得恨得咬牙切齿,他早看出这个女人就是这伙人的头,这群人都为她马首是瞻,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也懂,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抽箭挽弓发射。 他本就是狄戎族中的神射手,正是以一手精妙的箭法才做到左路先锋的位置,这一剑无论是力道还是角度都是完美无瑕,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女人马上就要倒在他箭下。 众将士也看见这致命一箭,奈何自己也是自顾不暇,没有能力去救聂清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会立刻丧命。李铁那些开始不服她的人已经开始自责,如果不是他们太过分,她怎么会以身犯险,今天下午的行动她一次又一次将他们从危险的边缘拉回来,现在她有危险他们却帮不上忙,他们真是千古罪人! 然而所有人都以为的一幕并未发生,激战中的聂清然似感应到危险一样,突然反身长剑一挑,呼啸而来的利箭硬生生的被转了方向,射进刚刚与她缠斗的狄戎士兵,强大的推力把那士兵又往后拉了丈许,死死钉在城墙上。 天瞾将士的心重新落回胸腔,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传来,她没死,她没死!狄戎士兵见到这幕都愣在原地,忘记了攻击,左先锋那样开碑裂石的一箭居然被这个女人轻轻松松就躲过了。 一时间战场之上只听得见天瞾将士的欢呼声。聂清然看看血流如注的虎口,自嘲笑笑,又向将士们呼道:“快进城!”将士们哈哈大笑,骑着马向城门疾驰而去,城门已然大开,周围再无一个狄戎兵卒。 聂清然走在最后,她要亲眼看着所有人都安全回来,好在他们虽然衣衫破乱,几乎个个都挂彩,有几个还受伤颇重,但总算全部都安然返回,她也放心下来。 那左先锋何曾受过如此屈辱,他不甘心的看着天瞾将士一个个进城,又看看那个仍旧长身玉立的身影,一团怒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他搭弓射箭,三支利箭带着他的怨恨呼啸而去,一支你能凭运气躲过,三支我看你怎么躲! 聂清然感觉到危险临近,回身一看,三支箭直直向自己射来,任何一支的力道和角度都比上一支更为完美,自己右手受伤,再要毫发无伤的躲过怕是不可能了。 就在此时,城楼上也射出三支箭,角度力度掌握的刚好,恰恰打落先前的三支。聂清然抬头一看,凌邺正站在城楼上,双手还保持着挽弓射箭的姿势,深沉的黑眸中跳跃着明显的怒火。 左先锋见天瞾主帅站在城楼上,弓箭手又已整装待发,知道再讨不得丝毫便宜,只得下令回营,今日的仇怨下次再报。 一回到军营,聂清然立马叫来军医给将士们处理伤口,今日一战他们以零死亡的代价击杀狄戎约五千士卒,烧毁粮草二十余帐,整个西北戍备营为之沸腾,聂清然更是受到英雄般的礼遇,通天彻地的掌声欢呼声不断涌向她,她也安然接受这些赞美,毕竟要统领他们就必须得到他们的认可和尊敬。 然则凌邺脸色一直淡漠,没有丝毫喜庆之色,除了射箭时眼中的怒火外毫无表情。聂清然摸不准他的脾气,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39如何处置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李铁,张宝,谢耀祖,程远出列。”众人还在大帐外闹哄哄的庆祝时,一个淡定沉稳的声音响起,喧闹的人群霎时间安静下来,怔怔看向发话的凌邺。 四人面面相觑不知何事,但还是齐齐挤出人群单膝跪在凌邺跟前:“末将在。” “你们可知罪?”凌邺严厉的目光扫向四人,沉声问道。四人莫名其妙的相互看看,并不知道所为何事。聂清然亦是满头雾水,明明是立功而回,何罪之有?她疑惑的看向凌邺,但后者脸上平静如昔,看不出丝毫情绪。 “末将不知。”四人齐声答道。 “不知?不听军令,不服长官是为其一;擅自出城,发动战事是为其二;保护不力,伤及贵客是为其三;有错不改,有罪不知是为其四,还不知道吗?”凌邺淡然道,“你们四人都是军中元老,自己说说犯此四罪者,该如何处置?” 四人这才知道凌邺所言为何,自己的确是犯下这四条罪,每一条按军法处置都是死罪。他们双膝跪下,磕头道:“末将自知死罪,请侯爷处罚,只求侯爷不要连累其他弟兄。” “本侯一向赏罚分明,念在今日一战你们有功于朝廷,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凌邺扫他们一眼,声音淡淡“来人,将这四人拉下去重打四十军棍。”众将士皆愣在原地,且不说大家一直都是好兄弟,下不了手,就说今日他们所立大功也足以抵过,侯爷这个命令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慢着。”聂清然挡在四人身前,面对面看着凌邺,“侯爷说的话可还算数?” “什么话?”凌邺疑惑的看向她,“难不成本侯要处置部下也要经过聂宫主同意?” “你说战争期间西北戍备营五万人由我全权管理,这话可还算数?” “自然算数。”凌邺直视她的眼睛,那队清澈的眸子中尽是坚定。 “他们是听我命令行事,要受罚也是我这主帅先受罚。是以四条罪中不听军令,不服长官不对,第三条保护不力,伤及贵客更谈不上,我是他们的主帅,并非客人。至于另外两条罪过是因我而起,他们不过是听命而为,还望侯爷网开一面。” “聂宫主知道你这话意味着什么吗?”凌邺微眯了眸子,语带询问。 “自然知道。”聂清然字字沉稳,掷地有声。 “好!来人,西北戍备营都统聂清然擅自发动战事,知错不改,杖责八十,以示警戒。”凌邺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泽,他刚说完全军将士齐齐变色,那四人更是重重磕头,请求道:“侯爷明鉴,是我等不服聂宫主才会弄出今日之事,与聂宫主无关,我等甘愿受罚,请侯爷不要责罚聂宫主。”八十军棍便是大男人也要去掉半条命,更何况一个弱女子,虽然现在全军上下已无一个人把她当做弱不禁风的姑娘家,但她始终是个女人。 “是她自己要担下这罪名,任何人不许求情,否则以同罪处置。”凌邺冷漠的话堵上所有求情的可能。 “可是――”四人还想争辩时,聂清然发话了:“诸位,我的话就是命令,难道你们想违抗我的命令?” 不高的语调却震住所有人的心,没有人再出面阻拦,在这个本应该庆祝胜利的夜晚,落雁城全体守军却都默然无言的站在校场看一个女子受刑,偌大的校场上站的密密麻麻,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哔哔啵啵的火把燃烧的声音和记录员计数的声音“一、二、三……二十四、二十五……” 40最珍贵的宝物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场中女子一袭白衣跪在地上,无情的军棍毫不犹豫的打在她单薄的背上,然而挺直的脊梁却宣告着她的不屈与倔强。伤口处的鲜血慢慢渗出,最后汇聚一起滴落在土地里,咬紧的牙关和紧皱的眉头泄露了她的痛苦,但高高扬起的头颅又向世人传递着她的铮铮傲骨。 “四十四、四十五……”记录员的声音还在响起,场中已有许多士兵偷偷落泪,尤其是与她拼搏了一下午的将士们,星月宫主的威名离他们很远,他们也不关心,但聂清然离他们很近,与他们休戚与共。 他们想到今天下午的一幕幕,她身先士卒的冲进狄戎大营,她把他们从敌人刀下救走,她挡开射向他们的箭,她指挥他们烧掉敌人粮草,她独身在城门口杀出一条血路。她的一言一行,一个动作甚至一个表情都清清楚楚浮现在他们脑海中。 这个女人对于他们而言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主帅,而是一种精神,一种信念,虽然与她相处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 李铁跪下了,张宝跪下了,谢耀祖跪下了,程远也跪下了,一个个士兵相继跪下,只因为她是他们的主帅,是他们的精神信仰,他们不能站着看她跪着受刑! 除了凌邺和行刑的人,全场再无一个站着的人,凌邺看着眼前的景象,仍旧没有丝毫表情,只是眸子的颜色又深了。 记录员的声音还在响“六十一、六十二……”整个校场响起一种压抑的呜咽声,哭泣的人越来越多,那个女子是代自己受过啊,若非他们的不服气,女子又怎么会为保他们而受罚,他们一群大男人却要推一个女人出去受过,情何以堪! “七十九,八十。启禀侯爷,行刑完毕。”随着记录员的禀告,在场所有的将士的心也放了下来。 头昏脑胀的聂清然迷迷糊糊中听见这句话,开心的笑了,月光下的笑容分外美丽。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麻木的双腿和后背的疼痛而站立不稳,一头栽在地上,磕破了额头。 众人大惊,争先恐后的打算去扶她,凌邺却比谁都快,他站定在聂清然跟前,伸出手:“你还能站起来吧?”聂清然抬起头,额头的鲜血给她平添了几分妖冶,她展颜一笑,拉住他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站起来,然后松开,在众目睽睽之下独自一人慢慢挪进营帐,虽然还是脚步不稳,但那个染血素衣的背影却深深刻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聂清然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她不知道背后究竟有多少人在注视着她,她也没有精力去探寻这个问题,背脊上的伤无时无刻不在钻心剜骨的折磨她。 可她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灿烂无比的笑容,似乎得到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一样,她的骄傲也不允许她在这么多人眼前倒下。 凌邺静静的看着她走进帐篷,又看看残存着她体温的右手自嘲一笑,这个女人啊。聂清然所有的力量在门帘放下的一刻消失不见,她单薄的身子轰然倒地,好累,反正周围没人,让她放纵一下吧,一下就好:“师傅,好疼……” “何苦非要支撑呢?”凌邺看着地上昏迷中还不停小声叫疼的聂清然,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小心翼翼的抱着她躺在床上,又唤来军医给她治伤。 上药的时候麻烦来了,不管怎么说聂清然还是个女人,男女授受不亲,在全是男人的军营里谁给她上药?好在张世明找来自己的老婆帮忙,不然真的得急死这群大男人。 张夫人早就听说过星月宫主的名号,又听自己丈夫说了下午的事,对聂清然非常崇敬,能照顾她自是十分乐意。 41你委屈吗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见是另一回事,这个养在深闺的妇人在看见那血肉模糊的后背后还是湿了眼眶,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受这种罪。她尽量轻柔的脱下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又小心谨慎的清洗伤口,即便如此还是让昏迷的聂清然不自觉的轻呼出声:“疼。” “好姑娘,忍着点,伤口不洗干净很容易发炎的。”张夫人明知她听不见还是小声安慰着。聂清然似听到她的话,不再呻吟,只是皱紧了眉头。她好不容易上完药,待起身时发现自己已一身是汗,聂清然早就沉沉睡去。 “上完药了?”掀帘而进的凌邺看着安静入睡的聂清然问道。 “是。”张夫人毕恭毕敬的说,她虽是低着头却仍用余光瞟了瞟凌邺,心道,这侯爷也真狠毒,对这么个姑娘家也能下手。 “你下去吧,明日再来帮她换药。”凌邺轻声吩咐道。 “是。”张夫人敛衽行礼,转身退出帐篷。 凌邺走到榻前,伸手摸摸聂清然的额头,烫的吓人,这么重的伤势,发烧也在所难免。他站定片刻,又走出帐篷,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清水和毛巾。他将毛巾用水沾湿,一遍又一遍的为聂清然擦拭额头。整整一夜,帐篷里的灯都没熄灭,守夜巡逻的士兵看着凌邺一次次进出帐篷端水倒水,直到东方大白,不知怎的,他们心里突然就冒出人中龙凤四个字。 聂清然清醒过来已是三天之后,狄戎大军粮草被烧,军资跟不上,以致被凌邺带兵打退十多里,暂时缓解落雁城的危机,但那三个国师仍旧没有露面。 “看上去气色不错。”凌邺面带微笑的走进帐篷,张夫人刚为聂清然换好药。 “再不好起来岂不白费你每晚的悉心照顾?”聂清然微微一笑,她刚苏醒时张夫人便告诉她凌邺照顾她的事。 这女人本来对凌邺的印象十分差,不想凌邺后来的表现让她很是满意,男人么,就该照顾保护女人的嘛。现如今她一心以为凌邺和聂清然是一对,家庭妇女的习性使得她非常乐意撮合这两人,所以她在聂清然面前说了凌邺一大堆好话,谁想后者只是淡淡一句“是么”,完全没有感动的样子,弄得她很是郁闷。 见凌邺进来,她知趣的出了帐篷。 “不必客气,再怎么说也是我累你至此。”凌邺戏谑道,“左右我不是第一次照顾你了,你一并记着以后一起还我吧。” “行,不过还是先说句谢谢,你果然够聪明,知道我的心思。”聂清然莞尔一笑。 “这不过是小事,不过你也真狠,八十军棍便是男人也不敢随便承受,你却连眼都不眨一下就应承下来。”凌邺毫不顾忌的坐在榻上,聂清然只得往旁边挪动一下。 “我做事向来只看回报,值得便成,别的无所谓。”她耸耸肩,无谓道,“你送这么大个人情给我,不怕自己以后行事不便?” “所以我考虑把你变成我同一阵线的人,不然还真怕以后出事。”凌邺眉峰轻蹙,似乎在想什么烦心的事。 “要贿赂我?我很挑剔啊,东西不够贵重不要。”聂清然笑着说。 “可惜啊,可惜。”凌邺摇摇头,满是遗憾。 “可惜什么?没有好东西贿赂我?” “不是。” “那是什么可惜?” “可惜你不像个女人,不然我倒可以考虑娶你。”凌邺摇头晃脑的叹气道。 “幸好,幸好!” “你又幸好什么?” “幸好我不像个女人,不用嫁给你。”聂清然哈哈大笑。 “嫁给我很委屈么?”凌邺突然敛了笑容,黝黑的眸子直直盯着她。 42为你高兴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委屈什么?嫁给定北侯还委屈那天下的男人都不能嫁了。” “那你怎么这么庆幸呢。” “因为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就这么简单。”聂清然耸耸肩,语调轻松。 “看不出你居然这么感性,成个亲还要挑剔多多。”凌邺面色松动,露出一丝笑容,“还好我不喜欢你,不然真是伤心了。” “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唯利是图,不择手段,没有女人味的人么?”聂清然斜他一眼,没好气道。 “其实你也有小女人的一面。”凌邺沉思片刻,正色道,“比如说那天在竹林借酒消愁,再比如说你昏迷的第一天晚上我帮你降温的时候你抱着我的手一直哭,一直喊‘师傅,好疼’,那时候还真能让男人生出保护**。” “凌邺你去死吧。”聂清然咬牙切齿的拿起枕头砸向凌邺,自己居然在他面前哭?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别以为你是伤患我就不敢动你。”凌邺迅速跳开躲过这一击。 “我不是君子,我是圣人言里最难养的两种人的结合。”聂清然恨恨的看向他,“最好别惹我。” 两声轻咳把嬉闹的两人拉回现实,莫言悔端着药碗走进帐篷:“侯爷,聂宫主该喝药了。” “对了,喝药吧。”凌邺接过药碗,走到榻前递给聂清然。莫言悔很知趣的走了。凌邺从未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过,不论是作为长辈还是下属都应该为他高兴呀。只可惜别人都看好的这两人却对对方毫无意思,充其量觉得对方是个有力的合作者罢了,非要往男女关系上靠也只能说偶尔斗斗嘴很有趣,实在谈不上别的。 很多年后,当一切都尘埃落定时,两人再想起现在的心态只会感叹造化弄人,为何当初就是看不透,当你能在他(她)面前卸下所有伪装,当你能在他(她)面前肆意嬉笑怒骂,当他(她)能包容你所有的任性胡闹的时候,那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药不急的,你先跟我说说狄戎的事吧,那三个余孽最近有何动向?”聂清然收起玩笑之色,一本正经道。 “你一边喝药我一边说。”凌邺并未多想,仍旧端着碗让聂清然接过去。 “这件事比较急,你专程送我的大礼不也是这事么,先说这个吧,药放一边就好。”聂清然就是不接那碗药。 “你不会是被我照顾上瘾,要我喂吧?”凌邺好笑的看着她。 “一边凉快去。”聂清然瞪他一眼,没好气的说,“说了一会再喝。” “你?不会是怕苦吧?”凌邺看着她的脸色,慢悠悠的吐出几个字,果然她的脸色变了,原本有些苍白的脸颊浮起淡淡的红色,“真的怕苦?你挨八十军棍的时候都没喊一声,居然不敢喝药?堂堂星月宫主居然怕苦,这要传出去真要让人笑掉大牙。” “很丢人么?你就没有怕的东西?”聂清然恨恨的说,看着他幸灾乐祸的表情又马上加了句,“不许告诉别人,不然你给我小心点!” “我对四处说别人是非可没什么兴趣。”凌邺话还未落音,门外就传来通报的声音:“启禀侯爷,拓跋场主求见。” “传他进来。” “是。” 不待多时,三个年轻男子便走进帐篷,为首一人正是驰云牧场场主拓跋豪。但见他穿着一件黑色锦袍,浓眉大眼,是典型的北方汉子,浑身散发出粗犷豪放的气息,真真是人如其名。 他右手边站着一个年约二十三四的男子,一身墨绿长衫,腰间坠着墨绿玉佩,生的是剑眉星目,眼光中自有一番傲视天下,狂放不羁的感觉,这男子应有胡人血统,其体格身形都比汉人健壮。 43通知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拓跋豪左手边站的男子则与两人截然相反,那男子面冠如玉,肤色白皙,身着月白缎袍,再加上手执折扇,体型偏瘦,似江极了南柳荫下款款而行的书生,与旁边两人极是不搭。 “参见侯爷。”三人齐齐拱手行礼,动作一致却风格各异。拓跋豪是礼数周全,不卑不亢,右手边的男子明明是给别人行礼,也没有别的动作,流露的气质却似别人给他行礼般狂傲,左手边的男子则是冷漠异常,似乎根本不把这礼放在心上。 “三位免礼。”凌邺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淡然,“这位姑娘想必三位也听说过,星月宫主聂清然。”他看向坐卧在榻上的聂清然介绍道。 三个男子听见聂清然的名字时反应各异,拓跋豪是惊讶,右边男子是奇怪,左边男子则是探究。聂清然朝他们微笑示意,又问道:“拓跋场主我倒识得,未知另外两位是?” “在下歌舒狂歌。”右边男子抱拳道。 “原来是歌舒少主。”聂清然抱拳回礼。 “在下万俟琮。”左边男子淡淡开口,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 “万俟公子有礼了。”虽然万俟琮没有表示,但聂清然还是向他行了个礼。 “拓跋场主此次前来可是为了朝廷所采购的那批马匹?”凌邺见他们已相互通报姓名,便直接进入主题。 “正是,那批马明日便可到达军中,在下前来不过是来告知侯爷一声,顺便看看可有需要在下出力的地方。”拓跋豪沉声道。 “能得拓跋场主鼎力相助,本侯自是感激不尽。”凌邺微微一笑,“若有需要帮忙之处,本侯定然不会客气。” 几人还未说上几句话,一个士兵就顾不得通传,急匆匆跑进帐篷,扑倒在地:“启禀侯爷,大事不妙,营中弟兄们相继病倒了。” 凌邺与聂清然对视一眼,皆是万分惊讶。聂清然顾不得身上有伤,下榻披上外衣就往帐外走:“速速带我去看看病倒的人。” 她心中焦急,成群的将士病倒可能是瘟疫传播,但现今并非瘟疫爆发的季节,拜火教又善用毒,将士们的病倒极有可能是中毒所致,毒性强弱会极大影响军队战斗力。 虽然凌邺已经把狄戎打退十多里,但如果将士病倒,他们要反扑过来很容易,这件事不能耽误。帐中四人也跟着她走出去看个究竟。 一走进病患的帐篷,几人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令人作呕又带有丝丝花香,聂清然马上知道他们是喝了有毒的天香粉才会这样。这种毒药是以有毒的花粉和毒虫碾成的粉混合而成,要解毒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只因解毒必须对症下药,要弄清楚是哪些花粉和毒虫才好配制解药,若配置不得当会使中毒之人命丧当场。 看着满帐篷痛苦呻吟、手脚全是红疹的堂堂男儿,聂清然心有不忍,她先叫人通传下去,全城的人都不要再在河里取水喝,又叫人取来将士所喝的水,她必须知道这毒的成分,唯一的办法就是以身试毒。 眼见聂清然面不改色的喝下那杯有毒的水,凌邺面色微动,似要阻止却终究没有出声。拓跋豪则是一脸不忍,歌舒狂歌满是佩服,万俟琮更多的是疑惑。聂清然没有时间去理会他们的表情,天香粉已出,表示拜火教的三个余孽开始有动作了,她此次来的目的正是他们三人,不能马虎。不出半盏茶的时间,天香粉就开始发作,起先是皮肤奇痒无比,慢慢长出红疹,然后是剧烈的疼痛从心底生出,蔓延到四肢百骸。 44腹背受敌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凌邺,你用真气注入我的百汇穴试试。”聂清然咬牙抵抗着钻心蚀骨的疼痛,嘶声说到。凌邺依言而行,缓缓的热流自头顶流向全身,疼痛顿时减轻许多,可真气行到足三里穴时却停滞不前,不论如何运行都难以冲破。他不敢太过用力,只好撤了真气。 “足三里穴,冲不破。”凌邺如实说。 “知道了,我写个方子,你叫人去采购。一定要快,三日之后若还无解药将士们的性命就保不住了。”聂清然拿过早已准备好的纸笔,迅速写起来,不多时一张写满药材的药方就出现在众人眼前,原本纤细傲气的字因为轻抖的手而有点歪扭。 “拓跋场主,采购药材之事就全靠你了。”凌邺接过药方,又递给拓跋豪严肃道。 “必不负侯爷和聂宫主所托。”拓跋豪拱拱手,带着歌舒狂歌和万俟琮匆匆转身离去。 中毒之人不在少数,恐怕落雁城的药材不够,要从临近的州县调货。歌舒部虽不属于天瞾管辖,但一向与天瞾交好,且在西北边境影响力很大,办起事来很方便。至于万俟世家的能力自是不必说,西域至大食、波斯一带的商号十家中至少有六家是万俟家的产业,想要什么就能买到什么,得他相助自是事半功倍。 见他们离开,凌邺扶住虚脱的聂清然,淡淡的说:“我先助你运功逼毒吧。” “好。”聂清然也不与他客气,马上答应下来。 既然那边三人已经有所行动,聂清然也就不能坐以待毙,凌邺刚为她运功逼完毒,她就叫他带她去看被下毒的水源地。 落雁城中的人大多是从流经城池的落水河取水,军营用水也是从这河里所取,但凌邺身份尊贵所以他所用的水是专程从城中山上的山泉运来,是以他和聂清然没事。 落水河的上游正是狄戎大军驻扎的地方,他们要投毒很是方便,然则被流水冲刷这么久毒性还这么强,说明拜火教的三人的确用了些功夫。 城外的河水一如既往的清澈,然而平日里安静的河流如今却成了危险重重的毒水河,城中山泉并不多,如果不及时清理干净河流,城中很快就会陷入缺水的危机,到时就算将士的身体恢复,也难以抵挡狄戎的进攻。 聂清然顺着河道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也没见有何异样,再往前走就是狄戎的势力范围了,是以她停下脚步站在河边细细观察河水。难道只不过因为他们投毒的分量足够大,所以才能够得逞?聂清然心有疑惑,但很快又否定这个想法,这落水河水量很大,且沿途一直有支流汇入,而且天香粉一旦分量太大的话会把水染成黄色,若真想靠分量来下毒,怕这落水河河水已经变色,可一路走来水色都是正常的,丝毫没有变色的情况,而且用分量来办事也不是拜火教的一向作风。 就在两人都在愁眉不展的时候一个东西从上游慢悠悠的漂浮而下,两人眼前一亮,相对而笑,狄戎投毒的办法已是了然于胸。 原来狄戎是用一层薄薄的外壳包裹住毒药,经过水流的不断冲刷,外壳慢慢融化,里面的天香粉也就洒落在离落雁城不远的河水中,只要一直抛洒这种丸子,就能保证河水中的药粉的分量,又不至于使河水变色被发现。 发现缘由了就好办了,只要命人用极细的渔网拦住上游河水,不让药丸流入下游,然后打捞起来便可,就算有遗漏的药丸融化,经过大量河水的冲刷也不会对人体造成重大伤害。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聂清然突然提声问道,声音不甚洪亮,却中气十足。 其实刚刚看见小药丸的时候凌邺就感觉到有人在附近,但他还不想打草惊蛇,不想聂清然在如此虚弱的时候还能察觉到有人靠近,他不由得对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又多了一层欣赏。 45骇然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只一瞬间,三个身着黑袍,额头绘有火焰标志的人已掠至两人身前。左首的男子身形较矮,嘴唇外翻,眉眼间满是戾气。中间的男子高而瘦,他双手笼在衣袖中,一脸阴鸷,冷冷的打量凌聂二人。右边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手里拿着一条绸带,面目间依稀能看出当年的美貌,只是如今却是一脸沉寂,不带任何表情。 “拜火教三大护法摩柯波、尼阿罗和嫣若。”聂清然嘴角上扬,“未知排行第二的那呼紧护法现在何处,怎不与三位同来?” “二哥已去往光明极乐,你很想与他见一面么?”左首的摩诃波怒道,那次大战那呼紧被聂清然刺了个对穿。平日摩柯波与他关系最好,所以再次看见聂清然的摩柯波立马怒火中烧。 “三弟,多说无益,既然看见了,马上为三弟报仇吧。”居中的尼阿罗将两手从衣袖中抽出,聂清然和凌邺面色皆变,那双手上没有一点肉,只有一层皮包在骨头之上,而那层皮却是黑黝黝的不似人皮,必是以剧毒蒸熏而成,若被这掌打上一下,少不得有一番苦头要吃。 尼阿罗蓦地移动身形,转眼已袭到聂清然眼前,饶是聂清然闪避得快,衣袖也被扫了一下,被碰触的地方迅速变黑脱落,聂清然心中不由得大骇。 尼阿罗见一击不中马上变换身形,攻向聂清然右侧,同时摩柯波与嫣若也拿出武器袭向聂清然。摩柯波使的是一根铁棍,只有拇指般粗细,但棍上密密麻麻生满倒刺,令人望而生畏。 嫣若的武器正是那根黑色绸带,专缠敌人兵器。绸带拂过之处带起阵阵腥风,必也淬了剧毒。凌邺知聂清然身子虚弱,且这三人也算自己的敌人,所以毫不犹豫的迎向摩柯波,替她解困。 聂清然知尼阿罗双掌有毒,因此施展飞星逐月步与他相斗,凭借身法的灵巧与剑法的精妙,不让他靠近自己。尼阿罗也非泛泛之辈,他见迟迟近不了聂清然的身,马上给嫣若使个眼色,嫣若知他心意,猛地抖动绸带,欲缠聂清然的手腕,聂清然猛一侧身,躲过这一攻势,随即长剑反削,刺向嫣若左手。 嫣若见状急急后退,尼阿罗立刻迎上聂清然以给她解围。聂清然回剑护身,左手在空中划一半圆,掌中凝成一股气,拍向尼阿罗。尼阿罗急速后仰,一个铁板桥躲过这一掌,又迅速闪身回旋攻向聂清然。聂清然挺剑直刺,左手甩出一把星月针,逼回正欲纵身而上的嫣若。嫣若见状绸带急抖,将星月针一一打落,又欺身上前,绸带也如毒蛇般缠绕而上,攻向聂清然脚部。 此时尼阿罗也配和嫣若的攻势,双掌交替拍出,直袭聂清然周身大穴。眼看就要一击得逞,只见聂清然身体后仰,以几乎挨着地面的高度滑行,长剑向上直挑,居然以刚克柔将嫣若的绸带绞断,又快速起身回旋,直刺入尼阿罗的右边肩胛骨,饶是尼阿罗闪得快也被刺出一个大窟窿,顿时血如泉涌。 这一切不过在眨眼之间,聂清然将星月剑法的快狠准发挥到极致。后背的疼痛刺激的尼阿罗狂性大发,他大吼一声,揉身又向聂清然攻去。 此时嫣若失了武器,尼阿罗又身受重伤,这两人根本对聂清然构不成威胁,只见她一柄长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把尼阿罗和嫣若二人打得晕头转向。 另一边,凌邺对付摩柯波也是轻松不已,这摩柯波虽武功不弱,但头脑简单,打斗中远远不及凌邺灵活,但凌邺手中无兵器,而摩柯波却手持生满倒刺的钢棒,兵器方面凌邺比较吃亏。 但凌邺既为长白老人弟子,闪避腾挪的功夫已臻至化境,总能避开摩柯波的铁棒,同时又从意想不到的方位攻向他,也不知用的什么手法,明明手无寸铁,却把摩柯波弄得遍体鳞伤,血水不断从伤口渗出,黑袍上已处处是暗红的血渍。 46让人感到舒服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摩柯波呀呀怪叫,把铁棒舞得虎虎生风,直直逼向凌邺面门,凌邺向右闪开,一掌拍向摩柯波左肋,摩柯波忙回棒护身,凌邺侧身突移,挪至摩柯波身后,左掌直推,袭向摩柯波颈后。摩柯波听得动静,转身挥动铁棒,挡开凌邺这一掌,又挺棒横扫,迫得凌邺凌空跃起。 摩柯波料定凌邺在半空中无借力之处,便纵身一跃,挥棒直指正欲落地的凌邺,不料凌邺刚好抓住这一时机,双足在他棒上一点,借助弹力离开他的攻击范围,又趁他落地身形未稳之际化掌为爪,从他头顶直直插入。摩柯波惨叫一声:“大哥,四妹快跑――”声音未落,人已软绵绵倒在地下,不再动弹。 “三弟――” “三哥――” 尼阿罗和嫣若同时惊呼。尼阿罗目睹三弟的惨死,不由得睚眦欲裂,揉身上前就欲与凌邺拼命,却被嫣若死死拉住:“大哥不要,你现在不是他们对手,我们回去再从长计议。”尼阿罗突然古怪一笑,扬手一撒,不知是些什么东西,聂清然躲避不及,只觉得一阵刺痛,,复又没有任何感觉。凌邺见聂清然没有要追的意思,便也停手不再追。 “你没事吧。”凌邺发现聂清然的脸色并不好,也不知是刚才打斗的缘故还是旧患所致。他也看见尼阿罗逃跑之前的动作,明明是抛暗器的动作,却为何什么都看不见。 “无妨,我们回去吧,然后派人来处理下毒之事。”聂清然摆摆手,示意无事,身子却软软倒了下去,还好凌邺眼疾手快,马上扶住她,才免得她与大地亲密接触。 “还说没事?”凌邺好笑的看着她。 “不知为何头有点晕,应该是刚刚消耗太多体力了吧。”聂清然站起身,揉揉太阳穴正欲迈步离开却又觉脚下一软,忙扶住站在一旁的凌邺才让自己再次站稳。 “还是不行?”凌邺拍拍自己的肩膀,笑道,“还是我吃点亏,背你回去,上来吧。” “却之不恭。”聂清然哈哈一笑,毫不客气的跳上凌邺的背,不知为何,她一动就会头昏腿软,既然有便宜可图何乐而不为? 凌邺嘴角勾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背起聂清然朝落雁城走去。今日的阳光很好,暖暖的洒在两人身上,感受着她在耳边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不知为何,凌邺淡漠的心中突然就暖和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生根发芽。 聂清然微眯着眼,将头靠在他的肩窝上,享受这难得的宁静。凌邺的背很结实,很温暖,让她生出一种闲散安逸的感觉。 有多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她扪心自问,自从接任星月宫主之位以来,无时无刻不是生活在算计和厮杀中,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敢有丝毫懈怠,亦游她们也是如此。 有时甚至她们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女人,别家女儿都在描眉绣花,春心萌动的时候,她们却在与敌人周旋,彻夜不眠的分析情报和局势。 仔细想来,似乎四年来最为轻松的两次都是与凌邺在一起,一次是竹林七日,还有一次就是现在。明明他也不是个闲散安逸的人,怎么与他相处就是这么安心呢?他的身上有一种冬日阳光的味道,暖暖的,让人心安,真的是很让人依恋呢。 “凌邺,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背很舒服。”聂清然懒懒的趴在他背上,阳光有些晃眼,但十分舒适。 “你以为我经常背别人呢?”凌邺哑然,是不是和这丫头相处的太平和了,使得她以为自己是个特平易近人的人?不过说也奇怪,和这丫头在一起是比和别人相处轻松些,在他面前都不用伪装什么,到底是因为她太过特殊还是因为自己根本不在意她?似乎并非后者啊。 “也对,你可是堂堂是定北侯,就算给别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你背啊。”聂清然轻笑出声,“看来我还是很幸运,居然能让你纡尊降贵的背我。” 47过分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嗯,你可要记住了,以后我可是要讨回来的。”凌邺笑笑,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语调里居然有了宠溺的意味。 “我说凌邺,你看我们最近一直在朝夕相处,你没有龙阳之好,我也没有断袖之癖,如果有一天我喜欢上你了怎么办。”许是今日的阳光太懒散,惹得聂清然也懒散起来,说话没了那么多顾忌考虑。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凌邺的嘴角翘起,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听到她的这句话后心情突然大好,“我们就成亲吧。” “成亲?哈哈,这个可以考虑,不过有个前提,你也得喜欢我,不然我才不要嫁给你。”聂清然觉得头昏昏的,神智有点迷糊,也不考虑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只是随着心里想的就直接说出来,“还有我要成亲一定要一个举世瞩目的婚礼,比任何人的都要大。” “好,一个举世瞩目,比任何人的都要盛大的婚礼。”凌邺像哄小孩子般的柔声说着,“我保证绝对可以做到。”似乎这种感觉也不错,成亲?好像也没那么无所谓,甚至有点期待呢。不是定北侯和星月宫主的婚礼,只是凌邺和聂清然的婚礼。 “我可当真了哦,嘿嘿,好困啊,我先睡会,等到了军营你记得叫醒我,我自己走,别让别人看见我们这个样子,影响不好的。”聂清然的声音慢慢低下去,不多时就传来连绵平稳的呼吸声,应当是睡着了。 “安心睡吧,傻丫头。”凌邺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柔。 直到躺在榻上,聂清然也没醒过来,并非是凌邺没有叫她,而是根本叫不醒。不仅如此,她的身体还持续高烧,一到晚上月亮升到最高的时候还会蜷成一团,全身冷汗,不断呻吟,但人总是醒不了。 看着她日渐苍白消瘦的脸,凌邺又急又气,军医束手无策,城中大夫也不明所以,从京城急招而来的御医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每日以真气输入聂清然体内,只能护住她的心脉,却不见任何起色。与狄戎也交战几次,但却没见过尼阿罗和嫣若,不论狄戎如何败退,也不见两人出来支援,河水投毒之事已经解决,两人却无进一步动作。 就在凌邺一筹莫展之际,负责采购军中用药的拓跋豪兄弟三人再次携着大批药材赶到军营,同行而来的还有林霁轩和欧阳昊。与此同时,徐亦游也与雪使单若水来到军营。 这林霁轩一见到徐亦游,也不顾她的焦急心情,围着她嘘寒问暖,搅得徐亦游半天也没能走到聂清然的帐内,急的她直跺脚,想躲开他却总是绕不开。而那一边单若水急匆匆走进军营却与正指挥人手搬下马车中药材的歌舒狂歌撞了个满怀。 单若水虽然心思细腻,但是个火爆脾气,就因为歌舒狂歌一句“这么漂亮的姑娘家怎的走路不长眼”而不顾形象与他大吵起来。 “什么叫走路不长眼,看你人也是人模人样的,怎么说话这么过分。” “小丫头就是小丫头,不过一句玩笑话,看你冲的。”歌舒狂歌上下打量了这个看上去秀丽大气的女孩子,眼中流露出几许玩味。 “是么,看样子你玩笑的方式挺特别,我没长眼,你倒是长个眼给我看看啊。”单若水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我若没长眼,怎么会知道你长得漂亮却没长眼呢。”歌舒狂歌反唇相讥。他的反常让他两个结义兄弟大吃一惊,平日里大方的人今天怎么跟个姑娘家耗上了? 48没有惧色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漂亮么?我是整个星月宫最丑的那个,你还说漂亮,也不知咱俩谁没长眼。” “那是他们没眼光,我看姑娘你挺漂亮的,我从不睁眼说瞎话。” “嗯,你从不睁眼说瞎话,因为你没长眼,直接说的瞎话。”单若水不甘示弱的反击回去。 “怎的姑娘一直关心我是否长眼,难道我若没长眼,姑娘打算照顾我一辈子?”歌舒狂歌戏谑道。 “哪凉快呆哪儿去,我没时间跟你磨叽。”单若水恨恨的瞪他一眼。 “我今儿没事,还真跟你磨叽上了,你奈我何?”歌舒狂歌哈哈大笑。拓跋豪的万俟琮默默的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冒出一个想法:歌舒狂歌这小子怕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林霁轩在一旁纠缠徐亦游,欧阳昊独自站在一旁,长身玉立,仍旧是公子如玉的温润淡雅。这群人周围围了一大圈将士们在交头接耳的看热闹。 “诸位是把本侯的军营当集市了么?”凌邺冷冷的插进两人的对话。众人这才消停下来,记起自己的身份和来此地的目的。众官兵见主将发怒尽皆散去,各干各的事了。 单若水走到徐亦游身边,还不忘回头狠狠瞪歌舒狂歌一眼,那人却似没事人一样,自顾走去与拓跋豪、万俟琮站在一块。 徐亦游暗暗将三人打量一番后,微微颔首以示打招呼,拓跋豪规规矩矩的抱拳还礼,歌舒狂歌虽也向徐亦游拱手,但目光却是戏谑的落在单若水身上,万俟琮则只是草草作揖,并未过多关注她们。 一路行来,欧阳昊也知道聂清然昏迷不醒,心下自是着急,但在凌邺的军营中又不便随意走动,只得空担心,林霁轩却仍旧目光离不开徐亦游,似要抓住每一刻能看见她的时间。 “侯爷,这是第三批药材。”拓跋豪正色道,“未知聂宫主可有好转?” “多谢拓跋场主如此忠心为国。”最近凌邺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现在仍是愁云密布,他向后吩咐道,“派人把药材安置好。”站在他身后的莫言悔领命离开。凌邺又说:“承蒙场主关心,聂宫主这几天仍是昏迷不醒,丝毫未有起色。” “宫主在哪里?我想见见她。”徐亦游急道。 “我略通医术,也许能帮上一点忙。”林霁轩立马接话,他自然是为了多接近徐亦游,而且御剑门内医术也十分高超,他的略通实际上是非常精通。 “诸位这边请。”凌邺领着众人走向聂清然的帐篷。 榻上的聂清然仍旧双眼紧闭,脸色惨白,比起离开星月宫的时候消瘦不少。见凌邺到来,一直负责照顾聂清然的张夫人福了福身,起身离开帐篷。徐亦游和单若水马上围过去,尽是担忧之情。 林霁轩见状走上前抬起聂清然的手腕,细细切脉,又卷起她的衣袖。在场之人皆尽诧异,虽是武林中人,随意惯了,但这举动实在不合男女大防,凌邺和欧阳昊更是脸色不佳。但所看到的情形却令在场每个人都大吸冷气:在聂清然如凝脂般的肌肤下面似有东西在慢慢蠕动。 “聂宫主昏迷多久了?”林霁轩皱眉问道,他把聂清然的衣袖放下,遮住那些令人恶心的蠕动,刚刚徐亦游差点吐出来。 “自从上次与拜火教余孽交手以来就昏迷,到现在已是十五天。”凌邺眉心紧蹙,那日明明一切都很好,两人的对话也那么温馨和睦,谁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糟了,今日是十五号,正是月圆的日子,阴气极盛,聂宫主可能有性命之虞。”林霁轩面色陡变。 “宫主到底怎么了?”徐亦游忙问。 “聂宫主不是中了毒,而是中了蛊。”林霁轩神色严峻。 “什么?蛊?”凌邺大惊,“那尼阿罗所掷之物居然是蛊?” “有什么解救之法么?”单若水问道。 49更重要的事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聂宫主所中之蛊是苗疆极为厉害的一种蛊,名为尸蛊。这蛊来的邪恶,而且一般的用蛊之人还养不出这种蛊。养蛊之人先使人服下他们秘制的一种草药,然后将普通蛊的卵以秘制的毒药包裹给那人服下,使蛊虫在那人的体内进行变异。宿主不会立马死去,因为死人的血肉对蛊虫没有作用,蛊虫出生之后会钻进宿主的五脏六腑,甚至大脑和骨髓,啃食宿主的血肉。待变异成功之后这些蛊虫会自相残杀,直至最后剩下的一批从宿主的头顶破体而出,尸蛊才算炼成,而宿主也才会死去。”林霁轩声音低沉,众人想着蛊虫在体内时宿主的惨状也不由得背脊发凉。 “中蛊之人有何后果?”拓跋豪问。 “中蛊之后,蛊虫会在半个月后全面爆发,到那时中蛊之人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听命于下蛊之人,受其摆布。此时的中蛊之人无知无觉,且武功要高出正常时很多,正是杀人的好工具,不论刀砍剑刺,虽然会流血,但却感觉不到疼,只是一味的进攻。一旦办事不利,主人可操控蛊虫咬噬被控者的内脏,这时他才会有知觉,但已经晚了,蛊虫很快会破体而出,使其彻底成为一具空皮囊。”林霁轩缓缓说来,他看见徐亦游在低声抽泣,心疼的不行,却也顾及着周围人的心情不好多做举动。 “林兄有何解救之法?”欧阳昊清朗的眉心微皱,说了来此地之后的第一句话。 “这要养蛊的人才有办法,我却是毫无办法。”林霁轩无奈的摇摇头。 “那宫主岂不是,岂不是……”徐亦游哭的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哭得林霁轩的心都快跟着碎了。见美人如此悲切,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办法:“徐姑娘不必担忧,我虽无解救之法,却有延迟蛊虫爆发的妙计。今日月圆,蛊虫极其活跃,只要熬过今晚,日后再慢慢度以真气,总能压制蛊虫一段时间,趁这段时间再慢慢想办法。若我没猜错,侯爷已给聂宫主输送过不少真气,否则聂宫主早该全身浮肿,皮肤发黑了。” 凌邺点点头,没有说话,欧阳昊只淡淡看他一眼。其实这些日子凌邺也瘦了不少,每天给聂清然输送真气不算,又与狄戎交火不断,若不是他身体本身就很好,内功又深厚,早也倒下了。 “林门主有何妙法?”单若水平复下情绪,急急问道。 “蛊虫虽厉害但也有克制之物。这尸蛊最怕的便是糯米和阳刚之气。今晚你们将聂宫主放入装满糯米的木桶,让一位阳刚内力的人以真气护住她心脉,熬过今晚便可多拖延几天。”林霁轩道。 “阳刚内力?”徐亦游和单若水面面相觑,星月宫一路心法武功皆偏阴柔,如何能护住聂清然的心脉? “可惜我御剑门一派武功源自道家,也不是阳刚一路,贸然运功只会适得其反。”林霁轩摇头叹息,这一次他可真是爱莫能助了。 拓跋豪三兄弟中,万俟琮的武功也偏阴柔,而拓跋豪和歌舒狂歌皆感觉男女授受不亲,与聂清然肌肤相触总是不大好,所以面有难色,未曾出声。 “本侯来。”凌邺开口道,他又斜了一眼嘴唇蠕动半天却没有开口的欧阳昊,“公子如玉一向守身如玉,且与娇妻新婚燕尔,劳公子大驾来这苦寒之地已是不敬,岂敢再让公子做这等有违礼数的事呢?且据本侯所知,无益于自己的事,欧阳世家一向是不愿意做的吧。” 徐亦游咬咬嘴唇,下定决心:“那就多谢侯爷了。”如今的状况她别无选择。 欧阳昊面色冷峻,似在极力隐忍,他一拱手,顾不得有旁人在,拂袖而去。林霁轩叫了两声,没有追出去,毕竟他也是成名人物,而且这边还有事等着他去做。 50走火入魔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拓跋豪三兄弟并无动静,他们三人并不十分喜欢欧阳昊,总觉得这人身上世家公子味儿太重,做事顾虑太多且不喜表达自己的情绪,看上去人淡如玉,其实是藏匿了太多的事情。 他们三人不似林霁轩,与任何人都能称兄道弟,他们只会与自己欣赏的人把酒言欢,而欧阳昊很显然不是他们欣赏的类型。 临近午夜,徐亦游和单若水在林霁轩的指导下将聂清然放入装满糯米的木桶中。搀扶聂清然时,两人甚至能感觉到她皮肤下那些蛊虫的蠕动,两人费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呕吐的强烈**。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月亮越快升至最高,凌邺一只手搭上聂清然裸露在外的肩膀,那里已经有好几只蛊虫在万分活跃的向大脑游去,那情形看上去使人毛骨悚然。 凌邺深吸一口气,按照林霁轩所说的方法将真气输入聂清然的体内,那些蛊虫果然不再如刚刚那般活跃,但似乎仍在努力的向聂清然的头部游去,不过却都受阻于肩膀处,不得前行。 然而当月亮升至最高时,那些蛊虫又猛的暴动起来,争先恐后的向上涌去,有一两只差点就突破凌邺的真气阻隔。 此时的凌邺也不好受,他满头大汗却无暇擦拭,只顾着运行自己全身的真气。太过激烈的真气运行使得他浑身如火烧般难受,衣袍袖口全部鼓了起来,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但他丝毫不介意,仍旧牢牢守护住聂清然,阻止蛊虫上涌。 隔着屏风的林霁轩和拓跋豪四人听得凌邺的吐纳之息皆为他暗暗捏一把冷汗,生怕他突然走火入魔。过的半柱香的时间,凌邺暴动吐纳更显粗重,连徐亦游和单若水都能直接看出他的不适,更遑论外面的四个顶尖高手了。 林霁轩急道:“拓跋、狂歌,人命关天,什么男女大防之事先抛去一边吧,救人要紧!”拓跋豪和歌舒狂歌对视一眼,交换个肯定的眼神,双双走进屏风,将手抵在凌邺背后,以自身内力助他守护聂清然的心脉。 三人联手果然不同凡响,蛊虫很快便不再大肆活跃,只是聚在肩膀处慢慢蠕动,林霁轩还在自己观察屏风后的动静,万俟琮却突然像感觉到什么,闪出帐篷,向东南方向行去。 原来万俟琮发现有一黑影从帐篷外一晃而过,旁人都在关注聂清然的情况,再加上那人隐藏之术又极为精妙,身形快如闪电,是以满帐篷的高手只有万俟琮一人发现者黑影的行踪。他一路尾随黑影来到城外的一个小山丘。 黑影突然转身,右手一扬,一篷银色的光芒就袭向万俟琮,他折扇速摇,飞镖尽数旁落。黑影见一击不中,便亮出武器,一对新月形的兵刃,凹处有把手供使用者拿握。外围则是一圈利刃,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令人胆寒的光泽。 “冷月双刃?”万俟琮惊道,“你和漠北怪姬谢盈盈是什么关系?” 黑影没有说话,只蓦地飞身而起,双刃急旋,直指万俟琮。万俟琮急急后退,黑影却步步紧逼。万俟琮迫不得已向上跃起,才避开黑影的攻势。 黑影见一击未中,又旋身回转,左手单刃掷出,刺向万俟琮,右手刃配合左掌千变万化的掌法攻向对手下盘。 万俟琮一个铁板桥身体后仰躲过飞来的刀刃,又迅速跃起避开黑影接踵而至的攻势。 未中目标,那刀刃自动飞回黑影手中。黑影见男子武功不弱,便将双刃同时抛出,右手化掌为指,点向万俟琮的周身大穴。万俟琮抖动折扇,与黑影的指法堪堪相碰,把周身护得滴水不漏,并且急速变换身形躲过两个刀刃,同时折扇点向黑影右手手腕。 51千里之外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黑影着实好身法,在折扇点来之际,飞身跃起,全身以折扇为中心,绕了一个完整的圆圈,与此同时提刃横劈。万俟琮立刻跃起,折扇疾点,弹在刀刃上,精钢的扇骨与刀刃相交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之声,两人同时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黑影并不停歇,站稳后将左手刀刃举过头顶,自上而下劈来,巨大的冲击力袭向万俟琮,万俟琮旋身躲开,又折扇直指,飞起攻向黑影面门。黑影向后跃起避开这击,又提刃横扫,向万俟琮拦腰砍去,左手刃再次脱手攻击,同时左手化掌为爪,抓向万俟琮膻中穴。这膻中穴乃人体气海之门,练武之人若膻中穴受损轻则元气大伤,重则武功全失,这黑影出手真是狠辣。 万俟琮后仰躲过袭来的刀刃,又将折扇打开,扫向黑影攻来的刀刃。两把武器相撞溅无数火花。黑影手中不停,万俟琮左手折扇也没静下来,右手与黑影左掌相交,瞬间已拆了数十招。 百余招相较下来,万俟琮发觉这黑影内力并不如自己深厚,但胜在招式狠辣、兵器凌厉否则难以在自己手下走这么多招。 一念至此,他便打定主意,抓住机会与黑影比拼内力。然则黑影也非泛泛之辈,似是知道自身内力不如人,总是避开可能与对手比拼内力的状况。不待片刻,两人又过了百余招,仍是不分上下。万俟琮既没能制服黑影,黑影也抽不出机会脱身,而散落的一支冷月刃又被万俟琮一脚踢开,拿不回来。 突然间万俟琮招式一变,折扇疾抖,化为剑招攻向黑影,左手向外翻腾,似疾风版袭向黑影。黑影一个凤点头躲过这击,又唯一侧身避开折扇,不料万俟琮仍是如影随形、左掌右剑的攻向她,并且动作越来越快。只一瞬间,黑影便觉得四面八方都是万俟琮的掌风,逼得她喘不过气来,武功施展越变得缓慢。 万俟琮亦看出黑影的动作放慢,他突然举扇朝黑影面门攻去,黑影头向后仰正欲避开这一攻势,不想万俟琮左手随扇而至,一把抓掉黑影的蒙面巾,露出其本来面目。 他本不指望能得逞,谁想黑影却躲闪不及,让他得手。抓下面罩万俟琮一惊,黑影也怔住了,原来那面巾之下是一张清丽脱俗的女子脸庞,皎洁的月光落在女子脸上更添一番美丽,只可惜女子脸色略显苍白,眉宇间散发着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女子虽一怔,但马上回过神,旋身捡起自己散落的武器,脚尖一点,便已飘出数米,待得万俟琮想再追时早已不见踪影。彼时天上月亮突然被不知何处飘来的一片乌云遮住,大地瞬间暗了下来。 “月下佳人随风至,月隐风去佳人逝。”万俟琮不自觉的吟出句自己都不知怎么蹦出来的话,复又将折扇反背在身后,朝军营走去。 若是他知道以后这句话作为一个笑柄被孩子们笑了大半辈子的话,恐怕他宁愿咬断自己舌头也不会说出这句话。 那个时候,已经生的清润如玉的万俟家长子捧着肚子哈哈大笑“爹啊爹,这是句什么破诗,你当年也算能文能武吧,怎么吟出这么两句不伦不类的诗。” 等万俟琮回到军营时众人已给聂清然运功完毕,皆在各自调息。他见状也不去打扰两位哥哥,自行回帐篷歇下,脑子里却仍在想刚刚交手的女子。她究竟是什么身份,居然能有漠北怪姬的冷月双刃。 52北方有佳人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漠北怪姬是二十多年前大漠里有名的高手,其兵器就是这冷月双刃。传言这谢盈盈甚是漂亮,拜倒在她裙下的侠客高手不计其数,甚至有人专程从江南赶来大漠,只为一睹其芳容。传言还说谢莹莹舞也跳的极美,就连天下第一舞姬颜无双比起她都自惭形愧。 但她轻易不跳舞,看她一支舞的价值是十万两银子,她拿这些银子并不是自己享用,而是分给穷苦百姓。但这谢盈盈也不是善与之辈,得罪她的人只有一个下场,死。她的冷月双刃上沾满鲜血,既有贪官污吏、江洋大盗的,也有不少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辈的。她行事作风诡异不定,又常作舞姬打扮,因此人们便称她为漠北怪姬。 只是她在十多年前突然失踪,有人说她死了,也有人说她嫁人了,总之是再无人见过这一风华绝代的美人。她失踪时万俟琮才几岁,所有这些事都是后人传言,不想今日居然见到这传说中的冷月双刃,怎叫他不好奇? 那女子的眼神好冷,她是怎么了?脑子里突然冒出的念头让万俟琮微怔,他从没有对一个女人产生过这么大兴趣。他将折扇往额头一敲,赶走这一想法,吹熄桌上的灯,就寝去了。 万俟琮今年二十三岁,是漠北三狂中最小的一位,他家财万贯,文武双全,又生的清朗俊逸,不知多少豪门大户想与之结亲,可惜他并无心思,谢绝的提亲数不胜数。 若说他不喜欢女人,可谁都知道塞北万俟府中侍妾歌姬无数,全是绝色美人,就连丫鬟都是明眸皓齿、美目流盼的清秀佳人,皇帝的后妃与他府里的女子比起来不过是一群庸脂俗粉。 时人有言:吴越美女秀天下,尽入塞北万俟家。 放眼天瞾乃至狄戎、黑水,大多数的美女都是来自吴越之地,吴越之地的普通女子也要比别处貌美许多,这句话就足以看出万俟府的美女之多。 第二天拓跋豪问起为何昨夜不见万俟琮人影,他只推说是出去走走,并未向两位哥哥言道昨夜的打斗,不知为何,他只想将那件事当做自己一个人的秘密。他根本不担心那女子是否是奸细,因为那与他何关?便是狄戎赢了又如何,就算黑水国来插一足,坐收渔翁之利也照样得对他万俟世家礼让三分。 彼时万俟琮正在思考那女子的真实身份,单若水从他身边匆匆走过,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直径去见聂清然。经过昨夜的运功,聂清然已然苏醒过来,只是身体虚弱的厉害下不了床,徐亦游在照顾她。 “宫主——”单若水正待说什么,却在看见立在榻旁看聂清然喝药的凌邺后把话头生生咽了下去。 凌邺淡淡扫她一眼,对聂清然道:“我等等再来。”聂清然点点头,他便径直走出帐篷。最近几天,捷报连连,然则还是不见尼阿罗和嫣若的身影。凌邺的耐心被慢慢消磨掉,他想直捣狄戎大京,然则一方面上一次派人去后方扰乱已经让他们戒心大起,再次想要派兵潜入敌后,前后夹攻已然不易,另一方面黑水国在一旁虎视眈眈,实在难以全力进攻。 朝廷那边,董炎趁他不在,向皇帝进谗言,使得皇帝不再同意派兵增援。而他虽然虎符在手,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能轻易调动别的兵马,此时调动兵马他就会被扣上谋反逆贼的帽子,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就要白费了。 见凌邺离开,单若水才道:“宫主,昨夜月儿来过,这是她留在我帐篷内的信。”她口中的月儿便是星月宫风花雪夜四使中的夜使青冷月,平素不住在星月宫,只在过年时回宫小住几日。 聂清然拆开信,还未看完便已勃然大怒,苍白的脸色因愤怒而涌出点点潮红:“蜀中江堰会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挑衅我们?” 53意味不明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清然你别激动。”徐亦游忙给她顺气,私下无人时她们都是直呼名字,“这江堰会不过是跳梁小丑,怎么也不敢招惹我们,想必是有人在暗中操纵,待袖舞查清楚后再做决定。” “我也如此想,江堰会突然去蜀中分舵闹事鄙视还有下一步行动。”单若水道。 “若水你马上启程去蜀中分舵,看江堰会究竟要耍何花招,必要之时给他们点教训。亦游你马上给袖舞飞鸽传书,叫她细查江堰会最近动向。还有,传信给月儿,随时准备采取行动。对了,让袖舞着重调查那几个目标,我总觉得和他们脱不了关系。”聂清然一口气吩咐着,到说完的时候已有点气喘吁吁。 “好,我马上去办。”徐亦游和单若水齐声道。徐亦游把药放在小几上,与单若水一起走出帐篷。 那碗药聂清然一口都没喝,现在她正在死死盯着药碗,似乎想用眼光把它喝掉。 “她们走了?”凌邺走进来看见小几上的药无奈的摇摇头:“还没喝药?”刚刚徐亦游喂她喝药,她却跟人家扯星月宫的境况,如今徐亦游走了,药也凉透了她还是没喝,怕苦怕成这样子也算少见。 “嗯,我让她们去办点事。”聂清然并不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 “喝药!”凌邺端起药碗,坐在榻上,用匙子舀了送到聂清然嘴边,口气里是哭笑不得。 聂清然皱着眉头,没有喝药,只是盯着匙子看。 “喝药!”凌邺加重语气,将匙子往前伸了伸,碰触到她有些许干裂的双唇。 “不要喝。”聂清然转过头,避开那个匙子,满是厌恶。 “不行。”凌邺不依不饶的又把匙子递到她嘴边,“你还想不想恢复了?你不想,我还不乐意你那群手下拿剑指着我说我害你呢。” “林霁轩肯定是故意的,开的药那么苦,我宁愿死也不要喝。”聂清然一脸哀怨。 “他为什么要害你?良药苦口你不懂?快喝吧。”凌邺好笑的看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本来以为还得哄一阵子,谁想聂清然突然接过药碗,一仰头全数喝下,惊得他半晌没回过神,她怎么突然换性子了。可顺着她的眼光回头看去才发现,林霁轩、欧阳昊和拓跋豪三兄弟从帐外走进来。 “聂宫主今日感觉可好?”林霁轩无视凌邺的淡漠,浅浅笑道。 “多谢几位关心,有劳拓跋场主为在下搜集药材。”聂清然淡笑着点头行礼。 “为何不谢我呢?”林霁轩道,“可是我先想出的办法。” “在下谢拓跋场主并非是为自己,而是为这落雁城千千万万的百姓,若无拓跋场主鼎力相助,怎会有源源不断的药材运来这里,解救那些被天香粉毒害的百姓呢?”聂清然见他误会,马上解释道,“若说起在下自己的事,自然是首要感谢林门主的。” “感谢什么的无所谓,不过刚刚看见徐姑娘和单姑娘行色匆匆,可是有何麻烦事,需要我代劳么?” 顿时在场之人都哑然失笑,这两句话也隔得太远了吧!更何况贸然问及别派内部之事在江湖上极不合礼数,但众人随即又想到他不过是关注徐亦游的动向,根本无意过问星月宫内部之事。聂清然不以为忤,笑着说:“一些私事而已,在下已叫若水去办,亦游会留在这里。” “单姑娘走了?”这次却是歌舒狂歌开的口,众人又都望向他,他才哈哈一笑,“单姑娘牙尖嘴利,他走了倒少一人与我斗嘴,无趣罢了。” “若是公子乐意可去我蜀中分舵找若水,在下派她去哪里处理点事。”聂清然仍旧笑道,可那笑容里却多了几丝不明的意味。 54不好意思了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蜀中?天府之国,是处好地方。大哥,三弟,我们结伴一游如何?”歌舒狂歌提议道,但只换得拓跋豪的理解一笑和万俟琮的大白眼。 “哎,我只是觉得长居大漠也无甚意思。”歌舒狂歌见两人无视自己的意见后也不恼,转身朝帐篷外走去,“林兄,喝酒去。”林霁轩见状马上跟出去,才不管旁人眼光。见歌舒狂歌走出去,拓跋豪和万俟琮也向聂清然拱拱手,转身随他而去。大帐中就只剩下聂清然、凌邺和欧阳昊三人。 “不知欧阳公子又因何而来?”凌邺淡淡瞥他一眼。 欧阳昊并不理会他,自顾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谦和的递给聂清然:“这是在下家中祖传的乾坤补气丹,在固本培元方面有很大功效,一日一颗便可。” “多谢欧阳公子。”聂清然接过瓷瓶放在榻边的小几上,也不知为何单单就他成亲那天有点郁结,结果遇上凌邺,狂喝一通什么都没了,以后再见到他也没有别的感觉,似乎以前的事都忘了一般。不过想想,似乎以前也没有什么难忘的事,甚至都未曾说破,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就像应该如此一样,后来他成亲,也不觉有多心痛。甚至,还不如和凌邺在一起时轻松。 这乾坤补气丹是这世上一等一的补药,尤其有利于气虚体弱的人,这点凌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冷冷的看着欧阳昊。 “不用,在下先告辞,聂宫主好好休息吧。”欧阳昊拱拱手,转身离开。 见欧阳昊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凌邺才舒了脸色,又在榻边坐下,却发现聂清然张嘴欲吐,他赶忙塞了一块东西去她嘴里,防止她把药吐出来。 “桂花糖?你怎么有这东西?”聂清然一边含着糖一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凌邺,“你不会这么大还吃糖吧。” “你说呢?”凌邺白她一眼,知道她怕苦后他就找莫言悔要了这糖以备不时之需。每次出征莫夫人都会给莫言悔准备她亲手做的桂花糖,让他在外征战也会时时想起家里有人在等他。莫言悔很是宝贝这糖,可听说他要,二话不说全拿给他,倒叫他不好意思起来。“不过话说回来,你刚刚怎么那么出息,一口气喝光药?”他岔开话题。 聂清然恨恨的看着他:“我能让别人知道我聂清然居然怕苦么?“ “那我怎么知道了?哦,你把我当自己人了?”凌邺眉梢上挑,一丝戏谑的笑意爬过他黝黑的眸子。 “貌似是你猜出来的,并非我告诉的哦。” “那也是你没有专程避开我,不然你也可以在我面前把药给喝了,我不就猜不出了?” “我干嘛要委屈自己喝药?”聂清然白他一眼,“再说我受伤不也拜你所赐?” “怎么怪我?明明是你自己想要的,我不过是猜出你心思,顺着做了罢了。现在反倒成你指责我的理由。”凌邺无辜的说。 “那也不用八十军棍吧,打残了怎么办?” “我养你呗,定北侯府养个把闲人还是养得起。”凌邺嘴角上扬,笑容灿烂。 “得,你定北侯爷的大恩我还真是不敢受,怕折寿啊。”聂清然哀叹道。 “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我这辈子都会大富大贵,大不了我把我的好运分你点。” “更不敢,真的不敢,您大人有大量,别吓小的了,小的心脏不好使,吓出个毛病来就惨了,我还想多蹦跶两年,您是做大事的人,遇上的危险比较多,您的好运您自个儿留着用。” “这么关心我的安危?难道你——”凌邺极尽暧昧的看着她。 “唉,我说你怎么老爱和我套近乎,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聂清然不服气的反将他一军。 “你嫁给我不?” 55脱身难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怎么这么问?难道真的喜欢上我了?”聂清然好奇的看着他。 “我凌邺从来都只喜欢自己的女人。”凌邺凑近她,笑着轻声道,“你嫁给我,我就喜欢你。” “你怕是忘了我说过的话吧。”聂清然抬眸笑道。 “什么话?” “我不会嫁给不喜欢我的男人,所以你不先喜欢我,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那我喜欢你罢了,这下能嫁给我了吧。” “我喜欢你罢了?”聂清然没好气推开他,“千万别委屈你自己,别喜欢了,我一个人挺安逸的。” “可我觉得跟你在一起挺安逸的。”凌邺展颜而笑,平日里深邃的眸子里满是笑意,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意,看不出丝毫作假。 聂清然被他这样的眼神注视着,突然就有些心慌意乱,脸颊上也出现了丝丝红晕,不知该说什么。 “所以我觉得我是不是有点喜欢你,就算不喜欢吧,应该你也是特殊的一个。”凌邺接着说,“如何,你对我有没有这种感觉?有的话咱俩就凑合凑合吧,定北侯娶星月宫主,董炎、欧阳啸那两个老匹夫估计要坐不住了。” 本还来处于心跳状态的聂清然哑然失笑,这个男人也太…… “其实抛开这些吧,我觉得你挺不错的,也挺不容易。一个女人打理这么大个星月宫,和那些粗野男人周旋真为难你了。别指望那个欧阳昊,他配不上你。”凌邺继续说着,“他这辈子被欧阳世家四个字绑得死死的,脱不了身。” “我知道。”聂清然说了三个字。 “那就好好考虑下吧。”凌邺直视着她的眼睛,满是真诚。 没有人再说话,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一个杂乱的脚步声冲破了这一室的静谧。 “启禀侯爷,狄戎大军突袭城门,莫将军让卑职叫您过去。” “本侯不追击,他们倒送上门来,上城楼。”凌邺脸上的笑意全数敛起,依旧是那个冷血铁腕的定北侯,他起身朝门外走去,还不忘嘱咐,“你好好休息。” “我随你一起去。”聂清然起身披上衣服,也向外走去,凌邺看她一眼,知道拗不过她,便让她随自己一起上了城楼。 城下,原本已被凌邺打的哭爹喊娘的狄戎突然整顿兵马,一路疾驰来到落雁城下,摆开阵势,似乎要强攻落雁城。 聂清然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壮观的景象,漫山遍野的将士持刀枪而立,明晃晃的利刃晃得人眼睛生疼,数不清的红缨随风而飘,绘有狼头图案的战旗猎猎作响,狂风肆虐在荒野上,卷起阵阵飞沙,犹如乱舞的魔鬼,想要吞噬掉他的猎物,成千上万的狼马齐声嘶吼,天地为之色变。圆木,云梯,抛车等攻城器械一应俱全,全部都后列在旁,只等主帅一声令下,便可直接攻城。 落雁城城体坚固,天瞾朝在此经营数百年,各种防御工事,守城器械都十分完备,想要攻城是难上加难,所以狄戎大军的数次围城都是无功而返。今日不知为何又突然陈兵城下,还带齐各种军械,似乎要背水一战。 56好好表现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自从登上城楼之后凌邺便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看着城下的大军面色平静。聂清然不明白他为何不急,已经兵临城下了,还如此平静?可他不说话,她也不便下命令,只好站在一旁等他开口。 “哈哈――”凌邺并未说话,却笑起来,开始是低低的笑,后来声音越来越大,盖过了狼马的嘶鸣,敌军的怒吼,整个原野都充斥着他狂傲的大笑,就连肆虐的狂风也似要避其锋芒,消停了不少。 突然,一支箭带着裂金碎石的气势直指凌邺而来,他眉梢微挑,拿起一旁士兵的弓矢,拉弓射箭,呼啸而过的利箭冲着来箭而去。两支箭在半空相撞,箭尖针锋相对,凌邺的箭自中间剖开来箭,势头仍然不减,朝着射箭之人飞去,只听得一声惨叫,敌方一员将领从马上栽下,凌邺的箭死死钉在他的额心,尾羽还在轻轻颤动,倒下之人赫然便是那日偷袭聂清然的左先锋。 这一切不过是眨眼之间,凌邺却能随意射死敌方大将,给狄戎大军的震撼不可谓不大,落雁城在气势上的弱势转瞬扭转。 “凌邺小儿,有种出城与我狄戎大军一战,不要龟缩在城内当缩头乌龟。”一个瘦不拉几的狄戎士兵走出队伍,叉着腰开始叫阵。 那话语粗鄙不堪,把凌邺祖上上溯十八代的女性亲属问候个遍,把凌邺说得天上地下没人比他更懦弱无能,他就该就地找个缝钻进去的了。 凌邺只是淡淡的看着那人,不作表示,既不回答,也不出城迎战。约莫过了一个半时辰,那人自己也觉得骂的没意思,声音越来越小,词越来越穷,翻来覆去就是几句懦夫,乌龟之类,凌邺仍旧是神色闲淡。 “累了就休息吧。”聂清然扬手,一蓬银光自她指尖飞出,那叫阵之人应声而倒。聂清然并未用有毒的星月针,只是封住那人的穴道,让他不再叫骂,那声音,那遣词实在让她受不了,太聒噪了。 “你听不下去了?”凌邺侧脸笑道。 “你倒是能忍,我可没你能耐,打算一直站在这里?”聂清然白他一眼。 “不然怎么办?冲出去和他们拼了?”凌邺道,“你看他们座下的马,全都是野马和苍狼的后代,我朝的马匹一听见这**的嘶吼腿脚就软,怎么打?” “你以前是怎么打的?” “硬着头皮上呗,还能怎么办?身为主帅总不能怯而不前。”凌邺好笑的看着她。 “今天为何不硬着头皮上?” “你仔细看过他们的布阵没?” “怎的?有何奇怪?不过是普通的阵列罢了。”聂清然见他这么说又扫了敌阵一眼,看不出任何奇怪。 “你看不出来么?”凌邺仍旧反问,不直接告诉她有何奇特。 聂清然又仔细扫了一眼城下兵马,突而明白什么,也知道为何凌邺刚刚会大笑,原来是这样。“你打算如何?”她虽是明白个中奇妙,但要如何做还是得听凌邺安排。 “既然你明白了,我就可以出城会他一会。”凌邺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转身道,“东北戍备营都统何在?点齐兵马随本侯出城会一会蛮子,老朋友来了,你们可要好好表现。” “属下遵命。”一个魁梧的汉子自人群中走出,单膝跪下,正是东北戍备营都统李岩。 57无力反抗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你出征,我自为你以琴声相伴。”聂清然的一句话让周围的人莫名其妙,现在的时刻似乎不是情意绵绵的时候啊,还琴声相伴,闹着玩吧?只有凌邺一人心领神会的笑笑,命人拿来古琴,在城楼上放好,聂清然随手一拨,清朗稳重,果然是一把好琴。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相对点点头,随即各行其是。凌邺带着李岩走下城楼,聂清然则在琴旁坐好,准备弹奏。 林霁轩他们并不知道两人到底看明白什么,也不知道聂清然弹琴是何意,只道是两人鹣鲽情深,她为他鼓劲而已。欧阳昊面容微动,却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站在城楼,把目光投去城下。 那里,凌邺一身戎装,敛起所有的冷漠与深沉后,朝堂上只手遮天的定北侯变成战场上所向披靡,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天瞾战神。 其实在心底里欧阳昊是羡慕凌邺的,他完全凭自己的本事得到一切,他拥有珍贵无比的自由,他有足够的资本去威慑群雄,有足够的能力傲视天下,他不用担负着家族的重担,不用每走一步都要顾着家族的利益。甚至如今他都能与聂清然言笑晏晏,毫无顾忌,而自己只能远远看着,明明曾离她那么近。 可是为什么她看向凌邺眼中的一些情愫是自己从未自她眼中看见? 一见天瞾军队出来,狄戎的将士就忍不住狂吼,总算出来迎战了,这群懦夫! 刹那间,无数狼马嚎叫声响起,风云为之色变,如同万千狼群一起嘶吼,天瞾将士的战马一听见这嚎叫立马乱了阵脚,狂奔的、往回跑的、腿软把士兵滑下马背的数不胜数。 狄戎那边看见天瞾的窘迫之态不由得哈哈大笑,拓跋豪却是紧张无比,他的马匹不论是速度和凶猛程度都是举世无双,但狄戎的狼马实在不是普通的马所能比拟的,今日一见,的确是相差太多,不知这场仗要怎么打。 凌邺努力控制住自己乱动的坐骑,打了一个响指,一阵琴声便自城楼传来,正是一曲豪迈的《破阵子》,虽然声音不大,但在这辽阔的原野上居然没有飘散,反而丝丝缕缕的钻入所有人的耳中,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说也奇怪,刚刚还慌乱无比的马匹突然就安静下来,老老实实的听主人的指挥。似乎这琴声有法术般,成功的安抚了这群马匹,使它们不再惧怕狼马的鸣叫。 反观狄戎那边情况就不妙了,那些性情凶狠的狼马居然在这首曲子下躁动不已,不再受主人的控制,好几个骑术不佳的士兵已被摔下马背,与刚刚的情况截然相反。 狄戎军中大乱,站在后面的步兵不知为何前面的骑兵营突然躁乱起来,还未等他们明白过来,就有不受控制的狼马拉着主人冲过来,躲避不及的步兵被撞倒不少。越来越多的狼马发狂的奔跑,更多的士兵被撞翻在地,还未起身就被接踵而来的狼马再次掀翻在地,被践踏而死的将士不计其数。 凌邺抓住时机,带领将士冲进已经乱成一团的敌军阵型,许多侥幸躲过狼马践踏的士兵还没准备好迎敌就死在天瞾将士刀枪下。 这已经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屠杀,狄戎军中的暴乱还未停歇,很多人都在四处躲闪发疯的狼马,根本无力反抗。 58抵制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反观天瞾将士,那神奇的琴音彻底激发了天瞾军马体内彪悍的因子,马匹凶狠沉稳,虽然行动迅速但丝毫不影响背上将士的拼杀。 拓跋豪叹为观止的看着自己的马匹,这样的马匹他自己都从未见过,聂清然是如何做到的。 整个原野上全都是惨叫声,浓重的血腥味聚集在空气中散不去。平日里宁静美丽的城外变成了修罗场,四处可见断臂残肢,从不同的躯体里流出的血液汇聚在一起,染红了每一寸土地,血流成河也不过如此。 那些前一刻还鲜活的年轻生命,现在如破败的布娃娃般倒在地下任人践踏,他们踏上沙场,又埋骨在沙场。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倒下的那一刻心里想的是什么。是白发苍苍的父母,还是含羞带怯的邻家姑娘或是刚刚学会叫爹的孩子?没有人会去管他们究竟如何想,打或不打不过是那些居高位者的一句话而已。 战事结束后,那些殷切期盼他们归家的亲人脸上的哀伤,他们看不见,那些庆功舞姬的如花笑靥、纤纤舞步他们也看不见,那些高官厚禄、锦衣玉食,他们亦看不见。 陪伴他们的不过是漫天黄沙,遍地野草,还有那沙场上一弯凉冷的孤月。他们默默的在这个地方腐烂风化,直到世间再无人记得他们的名字,无人记得他们也曾年轻鲜活过,他们也曾爽朗大笑过。 岁月静好被纷飞的战火碾碎,那些铮铮铁骨早已无人询问。永远出彩的,永远被人铭记的,载入史册供后人景仰的只是那些躲在他们背后,用他们的血肉之躯抵挡所有危险的高官大爵。那些活生生的人儿为了那些高官的名和利,为了所谓的保家卫国的宣言,伴着漫长岁月里的无尽寂寞慢慢消逝在这个苍茫的天地里。 战争的残酷不在于死伤数量的巨大,而是在于造就了无数无处言说的悲凉,那些被世人遗忘的皑皑白骨,他们的伤痛无人能懂,他们的挂念无人能知,他们才是战争最大的受害者。 聂清然已经不忍心去看城楼下的情况,她闭上眼睛,完全靠心去把握曲子。虽然这场屠杀很大一部分是由她造成,虽然她不过是抵御外敌而已,可她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无数的生命在她眼前飞灰湮灭。 凌邺在战场上的样子是她第一次看见,与深不可测的定北侯不一样,与和她插科打诨的男子更不一样,他雄姿英发,所向披靡,犹如天神般灿烂夺目,一招一式融汇了江湖武功,更多的却是常年征战所累积的战场之技。 可是也是这个光芒四射的男人,正在如嗜血魔王般肆意屠杀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狄戎士兵。她不是没杀过人,也不是没有屠戮过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可是面对这样成千上万的屠杀,她真的做不到毫不动容,看来她的心肠还是不够硬,不够狠。她做不到如凌邺那般视人命如草芥,她做不到肆意践踏别人的生命,尤其是面对那一张张鲜活纯净的面孔。 这样的凌邺让她觉得害怕,让她觉得距离好遥远。 在战场上厮杀的凌邺并不知道聂清然的想法,在他眼里,杀人如同吃饭一样平常,尤其是战场上的杀戮,再普通不过了。战争本就是吞噬生命的地方,任你是玉皇大帝或者九天神佛,也消除不了战场上的血光。 59屠杀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作为军人,在从军的第一天就要做好被人杀死的准备,如果这点准备都没有,就不必上沙场了。既然选择这条出人头地的路,就要准备好迎接所有的后果。 战场上不能有丝毫仁慈,你不杀死别人,别人就会杀死你,为了生存,就不可以手下留情。 不说场上厮杀的将士,就连站在城楼上观战的拓跋豪等人都不明白何以看上去兵强马壮的狄戎会仅仅因为马匹的受惊而毫无反抗之力,任凭敌人屠杀。 那些看上去制作精巧,气势恢宏的攻城器械居然没有发挥半丝作用,就不明不白的落入天瞾之手。可是战场并非想事情的好地方,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杀,杀掉眼前所有不是自己族类的人。 放眼望去,狄戎大军丢盔弃甲向西北方向撤退,天瞾将士在凌邺的带领下一鼓作气,向西北追去,沿途抛下的死尸伤患无数,整个城外,哀鸿遍野。聂清然不忍再看,左右狼马已不成气候,用不着她继续以琴音扰乱,便索性拂袖而去。 众人不知她何以突然变脸,只得面面相觑,继而继续眺望战事。 一进帐篷聂清然突然觉得四肢冰凉,继而头变得晕乎乎,还未等她清醒过来,钻心剜骨的痛楚就从每一块骨头里蔓延出来,每一个关节都如同针扎般疼,似乎有无数细如牛毛的针在骨髓里躁动不安,想要破骨而出。 她死死抓住被子,想要减轻体内的疼痛,可惜毫无作用,疼痛仍旧如魔鬼般在她体内肆虐。她想开口叫人,可惜张开嘴却发不出一个字,就算发出声音又如何,整个军营的人都去围观那场城外的屠杀,根本没有人听得见,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渐渐的,她的思维被疼痛慢慢腐蚀掉,直到什么都不知道。 聂清然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傍晚,她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很华丽的帐篷内,金龙踞顶,数不清的宝石点缀在四周,厚实的熊皮铺满了帐篷,粗大的龙涎香蜡烛点缀在室内,散发出华贵的香气。她所在的大床以黄金铸成,上面铺着柔软的白色狐皮,暧昧旖旎的桃红色帷幔自篷顶坠下,极尽奢华。 这是哪里?凌邺军中并没有这种地方。聂清然心道,她又调息一番发现并无异常,没有中毒的迹象,但很明显,蛊毒未解。 “小清清,你醒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聂清然抬眼望去,一个黑衫男子站在门口,手中还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些食物。 “抓我来这里所为何事?”聂清然看向他,淡淡问道,直接无视了他自来熟的称呼。 “不是抓,是请。”男子哈哈一笑,走进来,把食物放在床头的小几上,“小清清你一天未曾进食,先吃点东西吧。” “请我来此所为何事。” “小清清你问那么多干吗,我又不会害你,快吃点东西吧。”男子笑眯眯的拿起一块糕点递到到聂清然嘴边。 “我自己可以来。”聂清然拿过糕点,自顾吃起来,她实在不想看男子那双笑意灿烂的桃花眼,很欠揍。 “小清清对我真是放心,你不怕我会下毒么?”男子调笑的说。 “你若是要下毒早下了,何必等到现在。”聂清然白他一眼,继续吃东西,不管他想干嘛,自己要做的就是保存体力,找机会离开。 “我就说小清清不是一般的女人,果然是胆识过人呢。” 60说出来听听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聂清然继续无视他调戏的口吻,继续对付盘子里的糕点,不一会儿,一盘糕点就下了肚。她擦擦嘴巴,道:“东西也吃了,你总算可以说请我来所为何事了?不说我可走了。” “别呀,你体内的蛊刚被压制住,需要休息,就呆在这儿吧。”男子拦住正欲下床的聂清然,“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便是了。” “那你说吧。”聂清然索性靠在柔软的枕头上,好整以暇的听他说缘由。 “其实不过是我不小心得罪了你的老相好,所以才请你过来好好款待,指望你在他面前帮我说几句好话,免得他来找我麻烦。”男子拉住她的衣角,撒娇般道,“小清清,我知道你最好了,肯定会帮我的吧。” 聂清然看着他这模样,强忍半天才没吐出来,好好的大男人,干吗跟个娘们似的:“我老相好?谁啊?” “当然是你现任老相好定北侯凌邺啊,那欧阳昊算什么东西,我还犯不着怕他。小清清,你不会是相好太多,记不住了吧。”男子促狭一笑,狭长的桃花眼暧昧的瞟向她。 “凌邺不是我老相好。”聂清然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我在他面前说不上话,你请我来真是压错宝了。” “小清清你可真会妄自菲薄,你都不知道我派人告诉他你在我手里时,他简直是雷霆震怒啊,差点把我那可怜的传信使者一刀卡擦掉。”男子笑道,“那神情,啧啧,谁都看得出他很重视你呢。” “那是因为他不喜欢别人触犯他的威严,你从他的军营里掳走人,他当然会发怒。”聂清然淡淡说道。 “这个问题不是重点,你以后慢慢体会也不晚,当务之急是你要帮我说话,不然我可真倒霉了,家里还有很多老婆等我回去呢,那些如花似玉的小美人,你也不忍心别人成寡妇不是。所以小清清你一定要帮我说好话,别让凌邺把我脑袋拧下来。”男子做可怜状,眨巴着眼睛看向聂清然。 “你都有本事把我掳来,还怕凌邺不成?”聂清然扫他一眼,对于他的话一句都不信,这世上敢和凌邺光明正大的对着干的人不多,就连董炎也不敢与他针锋相对,这男人既然敢如此,必然是有把握全身而退。 “话不能这么说,你也不是不知道凌邺,发作起来跟个疯子似的,我可不敢和他硬碰。”男子撇嘴道。 “我知道你是谁了。”聂清然突然莞尔一笑,“其实以你的能力何必掳我来当护身符呢?” “猜到了?这么快?小清清太聪明也不是好事,我还打算多玩几天呢。”男子长袖一甩,撒娇道。 聂清然头痛的看向这个男人,怎么有这么娘娘腔的男人,真是浪费了这副好皮囊。 “国主你可真是好兴致,可我却没心思陪你玩。” “小清清,你是怎么猜到我的身份?难道你以前看过我画像?你爱慕我?”男子正是黑水国主端木渠,此刻他跟个小孩子似的,拉着聂清然的衣角非要她说理由。 “爱慕?你?”聂清然发誓若不是在他的地盘,她肯定要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扔出去,“随便想想都能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如何想的?”男子嘴角飞扬,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来给我听听。” 61相继出事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狄戎大军明明已经被凌邺打的七零八落了,怎么还会有兵力来围城?那些精巧无比的攻城器械更不是狄戎蛮子所能造出来的,虽然他们也有攻城器械,但远远不及城下的那些制作精良。更重要的是,虽然穿着打扮和狄戎大军无异,但行军布列的方式却和狄戎大相径庭,一开战还马上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狄戎大军被屠杀。”聂清然正色道,“而且一直在边塞徘徊的黑水国主一行人突然启程回京了,这也太凑巧了吧。” “哈哈,小清清你果然是很聪明啊。”端木渠大笑,“怎么我身边就没你这么个女人呢?要不,你嫁给我好啦。欧阳昊就不用想了,嫁给凌邺也就是个侯爷夫人,没甚意思,嫁给我我让你当王后如何?” 聂清然默然低头,怎么自己以前就没发现自己这么有吸引力,短短几天内两个男人都向自己求婚,难道今年自己红鸾星动? 端木渠看她神色,还以为她心动了,随即又噼里啪啦的说起来:“小清清,你动心了对吧,想想也是,我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男人,还是一国之君,条件肯定是没的说。你嫁给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的那些小老婆们都得乖乖给你奉茶磕头,我的皇宫里好玩的东西随你玩,我黑水国森林很漂亮,随你玩,你还可以把你的星月宫开满我黑水国。怎么样,条件够好吧,答应了呗。” “其实我只是在想,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去。”聂清然看着他不断开合的嘴,很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我真的对嫁给你没兴趣。” “啊,小清清,你不同意嫁给我?你太伤我心了。”端木渠捧心作痛苦状,“我哪里比不上凌邺了?” “和他没关系,只是,我们不熟。”聂清然不知道要如何和这个孩子气十足的国君周旋。 “不熟?那你别回天瞾了,随我去黑水国吧,相处一段时间就熟了。”端木渠不依不绕道。 “够了,告诉我什么时候才放我离开,不然我揍你。”聂清然终于忍不住了,指着他的鼻子吼道,据说黑水国主不会武功,这点她还是比较占优势。 “小清清,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嘛,你不要生气。”端木渠眨巴着那双水溶溶的桃花眼,似乎被聂清然的气势所慑,小心翼翼的说,“我约了凌邺今晚商谈要事,谈拢了就放你走,你别生气。” “今晚是吧,那我睡觉了,到时候你叫我。”聂清然白他一眼,自顾躺下,把被子拉过头顶,不再理端木渠。 “小清清,你这么睡不好,不要把头给蒙着,不透气的。”端木渠委屈的声音自被外传来。 “快给我滚!”聂清然怒道,这个婆婆妈妈的男人真的是黑水国主嘛? “好好,我走,你别生气,好好休息。”端木渠安抚道。随后脚步声响起,应该已经离开,聂清然这才把被子拉下来,差点憋死她了,这个端木渠真够烦的。可是越是如此没有杀伤力的人越不能掉以轻心,端木渠从来不是个可以轻视的角色。 黑水国与天瞾一样,都是立长子为太子,待国君百年之后,皇长子便可接任国君之位。端木渠并非长子,在他前面还有三个哥哥,他的母亲是商贾之后,出身低贱,连带着他也不受宠。按常理而言,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他当国主,可前面几个王子却相继出了事。 V1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太子被人揭发在府内私藏龙袍,受家人、官员叩拜,妄图篡位,结果被其父抄家,流放至西北苦寒之地。二王子意图向国主下毒,被赐死。至于老三的结局更是离奇,他疯了,据说是看见老二的冤魂找他索命,因为他才是下毒的幕后指使。 老国主得知此事后气的一病不起,不久就撒手人寰。国不可一日无主,是以排行第四的端木渠临危受命,继承了国主之位。 聂清然仔细看过这部分情报,三个王子,三个案子都是完美无缺,没有任何疑点证明三个人是冤枉的。可越是滴水不漏的事就越可疑,因为世间之事没有绝对完美的,三个案子如此证据确凿,毫无瑕疵本来就是最大的疑点,就算是再精明的审判官也不会做出如此完整的调查。 唯一的可能就是三起案子是有人策划的,他策划了整场事件,自然也就能把证据完完全全的摆在世人眼前。而三个王子的失势,唯一的受益者就是端木渠,所以很难说他对这些事毫不知情。能做出这么精妙布局的人,怎么会是个疯疯癫癫,小孩心性的人,这个端木渠,隐藏的太深了。 抬起手揉揉眉心,左右也没了睡意,聂清然突然觉得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最近的事了。 自从欧阳昊成亲以来,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堂都没有消停过。先是狄戎的突然进犯,皇帝只知吃喝玩乐,打仗自然是凌邺上,但董炎何以在战事初始时没有丝毫行动,这并不像他的作风,倒很像欧阳啸的行事方式。欧阳昊又为何来落雁城?是监视星月宫和定北侯的行踪还是想趁机结交漠北三狂?就连拜火教的三个余孽都变得神秘不已。 本来刺杀事件过后星月宫在江湖上的声望飞速上扬,为何蜀中名不见经传的江堰会会突然上门挑衅?虽然朝廷打压武林门派,但地方官在处理江湖纷争时要么睁只眼闭只眼,要么偏袒势力较大的一方,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可为何蜀中知府会把矛头指向星月宫?现在战场上的形势都很复杂,端木渠为何突然插足天瞾和狄戎的战事,他把自己掳来完全只是为威胁凌邺?这说不通啊,他就那么肯定凌邺会为了自己而答应他的要求?端木渠不是简单的人,他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明明已经没了睡意的聂清然不知怎么搞的就昏昏睡去。 “小清清,小清清,快醒醒。” 聂清然睡得正舒服,不知道哪只苍蝇在耳边嗡嗡直叫,叫的她烦躁无比,眼睛都不睁开,顺手就一个巴掌拍去,下一刻,一个惨叫声响起:“疼死我了。”吓得她一骨碌坐起来,四处张望,结果看见端木渠缩在一边,捂着脸颊龇牙咧嘴的喊疼,凌邺站在一旁皱着眉,可很明显是在强忍笑意。 “抱歉,刚睡得迷糊,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国主见谅。”聂清然歉然道,不论如何,终究是她做得过分。 “没事没事,小清清你不用跟我道歉,咱俩啥关系呀。”端木渠立马松开捂着脸的手,笑嘻嘻的凑过去套近乎。 “是是是。”聂清然小心翼翼的挪开身体,避免与他接触,这个端木渠实在是太厚脸皮了。 “聂宫主,我们走吧。”凌邺轻咳一声,提醒端木渠注意一下场合。 “哦,好。”聂清然马上跳下床,站去凌邺身边,她一点都不想和这个深不可测又没脸没皮的端木渠呆在一起。 “小清清,你这么快就要跟他走了吗?你太伤我心了。”端木渠痛苦万分的看向她。 “国主,本侯已答应你的条件,你还要如何?”凌邺淡淡扫端木渠一眼。 “孤王自然是舍不得小清清。”端木渠站直身子,嘴角轻勾与凌邺对视,虽然口气依旧轻佻,可周身散发的霸主之气已经与之前的无赖之相截然相反。 “什么条件?”聂清然突然觉得不对劲。 “狄戎大败,撤退至北瞑山以北。北瞑山以南的狄戎领土我天瞾与黑水平分而治。”凌邺不痛不痒的说着大块领土的事。 “什么?”聂清然大惊,北瞑山以南的狄戎领土方圆少说也有一千多里,黑水国居然就这样轻轻松松拿到一半。 “小清清,你看定北侯多重视你,啧啧,那么大的地方,说给就给了。”端木渠痛心疾首的摇摇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啊,哎,换做我,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是么?”聂清然试探性的问,她可不信凌邺会为了她做如此大的牺牲。 “国主不必说这些话,虽然你助本侯大败狄戎,但本侯也相信,若狄戎的狼马没有失控,天瞾失势,国主那些制作精妙的攻城器械会毫不吝啬的用在落雁城上。”凌邺面无表情道,“而且十五万精兵驻扎此地,落雁城再也经不起第二次围城了,本侯也是无奈之举。”见他如此说,聂清然才放下心来,他果然是有自己的考虑。 “定北侯你太不会讨女子欢心了,这么好的机会居然自己辩解,真是浪费孤王的好心。”端木渠长叹一声,“而且这点土地实在不算什么,定北侯上次在兴岭城可是把孤王的狮军打得落花流水,逼得孤王向天瞾朝贡三年呢。” “那不过是侥幸为之,国主不也讨回来了么?”凌邺冷哼一声。 “其实话说回来,孤王倒希望你别答应,这样孤王就能带着小清清去黑水了,天瞾实在不是个好地方,小清清就应该随孤王走,生活在黑水会比天瞾更舒适。”端木渠笑眯眯的看着聂清然,一双桃花眼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凌邺,我们走吧。”聂清然白他一眼,催促道,她实在不想和这么个人呆在一起。 “嗯,走吧。”凌邺说着转身离开,聂清然与他一道转身,突然又似想起什么,回头道:“你在糕点里下了药,拜火教三使也是你的人吧。” “小清清,如果哪天想通了来找我哈。”端木渠微微一笑,并未回答是或不是。 聂清然知道他也不会说出个所以然来,便随着凌邺离开,左右以后与他交手的机会不会少。一路无言,回到军营。聂清然正准备回营帐,凌邺在背后叫住她:“等等。” “何事?”聂清然转身问道。 “最近几日把这边的事交代一下我就会回京,到时我陪你去苗疆找彩女吧,让她给你解蛊。”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不必劳烦你陪我走一趟。”聂清然淡淡一笑,拒绝了他的提议。 “若非为帮我,你也不会中蛊,我做事一向分的很清楚,这一趟,我是陪你走定了。”凌邺一口拒绝了她的建议,执意要陪她去苗疆。 “你不会真的——”聂清然嬉笑的表情突然变了,本就不红润的脸变得煞白,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额头,“痛……”她死死抓住凌邺的衣角,痛的弯下腰,蜷成一团。 凌邺见状马上扶起聂清然,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催动内力,助她压制体内的蛊虫。短短片刻时间,她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随着真气的输入,她蜷曲的身子也渐渐舒展,气息慢慢归于平静。过了约半柱香的时间,凌邺确认蛊虫已压制下去,才撤了掌力。聂清然此时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脸色白的吓人,头发也湿漉漉的贴在额上,双眼空洞无神,只是软软的瘫在凌邺怀中一动不动。凌邺怕她又有变化,也不敢随便动她。 “看来我得马上启程去苗疆了。”半晌,聂清然才幽幽笑道,“不然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我陪你去。”凌邺道,不是征求意见,只是告知而已。聂清然笑笑,不再反驳,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若一路上没有人帮自己压制蛊虫,只怕还没见到彩女就已经死了。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完,不能让自己出事。 狄戎已经败走北瞑山,对天瞾造不成任何影响,唯一需要费神的就是与黑水国的条约,那端木渠对合约内容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就是对签约的时间挑三拣四,一下说月末签约不好,一下又说上午签约不恰当,两边派人交涉了两天也没拿出个定案。最后凌邺索性不再与他纠缠,留下莫言悔与黑水国交涉,自己带着聂清然踏上前往苗疆的路程。 端木渠一听这消息,马上牵马追去,弄的一众大臣不知发生何事,只好跟在后面,跑的苦不堪言。 “小清清,小清清!”端木渠边骑马边纵声高喊。 凌邺听得他声音,勒住马缰,让马停下来,转头奇怪的看着在车后不远处,跑的满面尘土的端木渠,他是要干嘛?聂清然不知何故马车停下来,便掀开门帘,朝外面张望,恰好看见端木渠那张笑容灿烂的脸。 “国主找在下何事?”聂清然莫名其妙的问道。 “小清清你要离开怎么也不说声,让我也好送送你啊。”端木渠扶住车门,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V2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似乎聂宫主的行踪,不必向国主禀报吧。”凌邺淡然道。 “你这个不懂情趣的木头一边去,我在和我的小清清说话。”端木渠瞪他一眼,“小清清,你去苗疆可得一路小心,那个地方蛇虫鼠蚁很多,千万别被咬了,瘴气也很重,你一定要注意。对了,最重要的要防着某个姓凌的人,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聂清然哑然失笑,某个姓凌的,说的是凌邺?这个端木渠实在是太口无遮拦了。 “多谢国主,在下一定会注意。”聂清然不好意思的轻咳两声,以掩饰尴尬。凌邺直视着前路,把端木渠整个人都无视了。 “对了,小清清苗疆真不是个好地方,我送你点东西防身吧。”端木渠拿出一个沉香木匣,递给聂清然,“这个破珠子用来防蚊虫的,我拿着也没啥用,送你吧。” 聂清然打开盒子,顿时呆在原地,端木渠口中的破珠子竟然是稀世珍宝明灯珠,传说这个珠子是佛祖座下灯座上的一颗珍珠,日积月累的听佛祖说法也就有了灵性,一般的蛇虫鼠蚁都不敢靠近它,就连蛊虫都能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住。 这种价值连城的宝贝,端木渠居然随随便便就送给她了。 “这东西太贵重了,在下实在不敢收,国主还是收回吧。”聂清然把盒子塞进端木渠手中,正色道。 “贵重什么?放在我这里都用不上,小清清你用刚好。我身份所限,不能陪你去苗疆,送个礼物给你权作补偿。”端木渠又把盒子交还给她,“什么贵重,什么价值连城都是废话,我觉得实用才是价值连城,我觉得没用就是垃圾。你若是不要这珠子,我就丢了。” “这,那在下只好收下了,多谢国主馈赠。”聂清然见他如此说,只好收下珠子,又想了片刻,自怀中摸出一个令牌交给他,“这是在下的令牌,日后国主可凭这令牌要求在下做一件事,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在下必然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端木渠喜不自胜的收过令牌,小心翼翼的藏入怀中,笑道:“这是小清清送我的第一件东西,我肯定会妥善保管,绝对不会乱丢。” “天色不早,本侯与聂宫主还得赶路,便不奉陪了,国主请自便。”凌邺插话进来,还未等端木渠说话,就扬鞭一抽,马儿吃痛,撒开腿疯狂的跑起来,聂清然使出吃奶的劲才拉住车门,使自己免于摔倒。 车后传来端木渠的高喊:“小清清,一路保重啊!”聂清然掀开窗帘,望向车后。一个骑马而立的男子,正在夸张的挥着手,宽大的黑色袖口被风吹的鼓鼓的,邪魅惑人却又笑容欠扁的面容渐渐模糊不清。聂清然突然觉得,他这个人也不是那么讨厌,可是,这也不代表不需要提防他。 “怎么,还在想端木渠那小子?”凌邺淡淡的声音自帘外传来。 “是啊。”聂清然从车内钻出来,在凌邺身边坐下,她根本没想到凌邺居然没叫随从,亲自驾车去苗疆,让定北侯为自己当车夫,真够荣耀,“我在想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对他有兴趣?” “难道你不觉得他城府很深么?”聂清然反问。 “与他打过几次交道,的确是个不可小觑的人。”凌邺眉心微蹙,“五年前他的登基大典,皇帝派我去观礼,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当时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个人很软弱,但那时我已经收集到他的一些信息,知他没有表面看上去这般可欺。他登基一年后突然发兵攻打我兴岭城,仍是我带兵迎敌,在兴岭城外他败于我手,不得不上贡三年以作补偿。可那一战并非是他真实实力的体现,战争过程中他出了很多纰漏,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犯那种简单错误。今次的落雁城之战,他发兵相助狄戎,可在狄戎败退时他马上遣人告知我狄戎败退路线,与我一道围剿狄戎。看似与我联手,可若没有你的琴音扰敌,只要我军露出丝毫疲惫之色,他肯定会一鼓作气攻下落雁城。那时狄戎大军经过连日征战,一朝取得胜利定会松懈下来,他再趁机剿灭,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大挫天瞾、狄戎两国,落雁城及其附近地区就会全数落入他手中。” “果然心思深沉。”聂清然听着凌邺的口中的黑水国主,再想想那个在自己眼前撒娇耍赖的男人,怎么也不能把二者重合在一起。这个男人,真的不能小觑。 “的确不是简单人物,你和他少接触为妙,指不定哪天就得兵刃相见。”凌邺想了想,又补充道,“别送个破珠子就被人给迷糊了,跟没见过市面的乡下野丫头似的。” “唉,怎么听着有人在吃味儿?”聂清然笑嘻嘻的凑近他,他的眼睛真好看,可惜眼神太深太冷。不自觉的,她又想起那天战场上的他,突而就觉得有点怕,又坐直了身子。凌邺不知她的心思,只是淡淡一笑,左手重重敲她脑袋一下:“我是看你看那珠子的眼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至于么,不就是一颗破珠子,改明儿送你十颗八颗。” “得,无福消受,无福消受,真想送我啥,最好就是把那谁谁脑袋一刀砍下来送我,我就乐意了。”聂清然摸摸被他敲的地方,不满的瞪他一眼。 “你可真狠,张口就要人脑袋。”凌邺轻抽马鞭,让马儿行的稳些,不至于太过颠簸。 “一了百了,多好。”聂清然笑道。 “会有机会的。”凌邺笑笑,目光却陡然尖锐无比。 一路上都很舒适,莫言悔早已通知沿途的官府驿站,是以每到一个城镇州府都有人早已打点好一切,两人只需入住便可。不过一般情况下都是是聂清然跟着小厮丫鬟去房里休息,凌邺则去应酬那些蜂拥而至的大小官员。 定北侯大驾光临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平时能见的也就是些定北侯手下的侍从家奴之类的,很多人甚至是七大姑八大姨的和定北侯府的小厮联系上都自诩为侯爷手下的人,如今这尊大佛亲临,他们还不赶紧巴结上去? 指不定侯爷一高兴,自己这仕途还不一片坦荡?更有甚者,还带着自己的姐妹女儿来赴宴的,谁都知道年方二十四的定北侯还未成亲,即使不做正房,只做个小妾,都比一般官宦家的大老婆有地位,若能攀上这高枝,这辈子都不用想事了。 那些光彩照人的美女们使尽浑身解数,只求这侯爷能垂怜丝毫,可惜人家就是不为所动。夹菜照吃,斟酒照喝,可若想要往他身上靠就不成了,不论那些美女如何靠近,总是被一堵气墙给弹回来。无奈之下,美女们只好尽量多夹菜多斟酒,顺便吟几句春花秋月,抚两下瑶琴,来显示自己非同凡响的才艺。 一顿饭下来,凌邺一直是淡淡的面色,既没显示出喜欢谁也没表现出不喜欢谁,只是在那个抚琴女子刚弹出第一个音符的时候抬了抬眼,有惊讶的神色,可很快又转入平静。 可就这么一个小细节,让同桌的别人捕捉到了,结果晚上凌邺一进门就发现自己的床上躺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正是白日里抚琴那人。 凌邺面部肌肉抽搐两下,对那身影道:“本侯想一个人清静下,若是无事你便自行离开吧。” “侯爷,奴家是汪大人特意送来侍候侯爷就寝的,若独自离去,怕汪大人不会放过奴家。”那女子自床上起身,施施然走到凌邺跟前,柔柔的跪下,语带哀求的说。 “本侯叫你回去,汪大人不会放过你?也就是说本侯还不如汪大人。”凌邺神色一冷,双目如同尖锐的利箭般扫向跪着的女子。 “不、不是,奴家不是这个、这个意思,侯爷息怒。”那女子本想以自己会被虐待而引起凌邺的怜悯之心,谁想一句不慎,却被凌邺拿了话头过去,若汪大人被他整治了,自己还能有活头?是以她一见凌邺发怒,不禁连连磕头求饶。 “那就快滚,没得惹本侯心烦。”凌邺拂袖离开,徒留那个女子仍瘫在原地,瑟瑟发抖。 凌邺前脚刚走,聂清然后脚就进了门,她刚收到常袖舞的传书,欧阳世家又有动静,是以来找凌邺商议一番,谁想他人不在,却看见了跪在地上的女子。 本来她并不想多管闲事,毕竟这是别人的房间,自己也是以客人的身份留在这里。可与她利益无关时她总是会做好人,所以她很好心的走上前,扶起那瘫软的女子,问道:“姑娘怎的在这里,你找凌邺?他不在,需要我送你回家么?” 可随后那女子的一句话让聂清然十分后悔问她了,原来好人真的不能做啊。 “你就是侯爷随身带着的那名侍妾么?”那女子如同见到救星般拉住聂清然的手臂,还未等聂清然从侍妾二字回过神,女子又开口了,“看你姿色一般,是用的什么手段把侯爷迷得如此神魂颠倒,告诉我一招半式吧,我不会和你争宠的。” V3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侍妾,姿色一般,手段,迷……一大串词语把聂清然弄的又羞又怒,她开始重新考虑与凌邺同行的问题。 一路走来,凌邺并未向接待的官员言明她的身份,有识得她的官员自会恭恭敬敬称一句聂宫主,不识得她的自然会想当然的以为她是凌邺的侍妾。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接下来的路途上所有的官员都会知道凌邺随身带着个姿色平庸的侍妾,亦或者说星月宫主与定北侯结伴前往南疆,孤男寡女的,自然引人遐想。 如此一来,不论星月宫是否与他联手,这董炎、欧阳啸那伙都要把矛头对准星月宫了。 不过似乎这可能性她早就想到了,可还是让它发生了,果然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第二日,马车上的聂清然一言不发,自顾躲在车内不与凌邺说话。凌邺自是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人是发生何事,明明昨日还好好的,今天就这样子,可也不知怎么开口问,只好自己百无聊赖的驾着车。 话说回来,自从回朝当官后就几乎没有自己亲手做过这些事,如今做来却也不觉生疏,反而觉得挺有意思,许久没有这般轻松了。不管不顾的放下所有公务,什么都不想的去一个地方,没有尔虞我诈,也不用费心思量旁人心思,虽然这个轻松是耗费了五天五夜,不眠不休去布置的代价。 行了半日,离下个城镇还有两个时辰,凌邺将马车停靠在路边的小茶棚边,打算补充点清水再赶路。他掀开帘子正准备唤聂清然,后者却无视他,径自走下马车走进茶棚。 这下,凌邺更是莫名其妙了,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这位大小姐,使得别人理都不愿理自己。 “二位客官,想要点什么?”殷勤的老板满脸堆笑的小跑来到二人桌前。 “两碗茶便可,再把马给喂喂,我们急着赶路。”凌邺吩咐道,左右这种小茶棚也不会有何好茶,将就用点算了。 “好嘞,客官稍等。”老板手脚麻利的跑去灶台,倒了两碗粗叶茶水摆在两人的桌上,又转身屋后去搬来草料喂马。 凌邺环视四周,发觉除去自己和聂清然,四周再无客旅,这明明是一条大道,现今又是正午时分,怎么会一个客人都没有?虽然那个老板看上去很淳朴,也丝毫没有会武功的样子,可一切就是太过平常了。 天生的敏感让他感觉事有异常,空气中淡淡浮动的味道也很奇怪,并不是一个小小茶棚应该有的――血腥味。 茶中有异! 凌邺全身的警觉瞬间被调动起来,这个茶棚有古怪。聂清然行走江湖数载,这些手段怎么会瞒得过她的眼,凌邺抬头正欲提醒她时,发现她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凌邺何等聪明,马上领会到她的意思,便不动声色的喝下碗中的茶水。 “我、我怎么觉得有点,有点头晕。”聂清然起身正欲向马车走去,突然站立不稳,一头栽倒在地上。 “你――”凌邺打算扶她起来,却也无能为力的倒在桌上。 刚刚还满面堆笑的店老板忽然变了脸色,露出阴冷的笑意,他自桌下抽出一柄钢刀,直直砍向凌邺后背。刚刚还昏迷不醒的凌邺突然一个挺身,从桌上跃起,躲过这一击,聂清然也站起身抽出随身佩剑指向店老板。 “暗影八魅?”凌邺微眯着眼打量着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另外七人。加上店老板一共是八个人,八个人按照不同的方位将两人团团围住。凌邺之所以认出八人身份完全是因为八人的额头都系以黑色束额,正中嵌一黑色宝石,这正是暗影楼的打扮。店老板撕掉面具,也以黑布蒙面。 八人站定,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 “本侯真真有面子,居然能劳烦八位齐至。”凌邺嘴角绽出意思冰冷的笑意。 暗影八魅。 聂清然心中一动,这是在暗影楼中仅次于楼主、左右护法和四骏的杀手,八人从未一起行动,将荆州裴氏一族灭门时也只派了四人前去,那裴家家主裴震天的武功在江湖上亦是排的上号的。这次居然八魅齐至,足见暗影楼对此次行动的重视。 “定北侯不愧是定北侯。”那店老板似乎是首领人物,他拍拍手道,“猜得出我等身份,便猜得出我们的来意吧。” “自然。”凌邺似在直视他,其实一直在用余光搜索何处突围更加容易,他感觉到这八人呼吸有轻有重,武功自然是参差不齐,“暗影楼除了做人命买卖还能干别的么。不过这倒证明本侯的命很值钱,要请动八位的大驾,这银子应当是没少花。” “如此,侯爷是打算和平解决,还是让我们动手?” “本侯记得暗影楼不作赔本买卖,既是如此,可否让本侯身边这姑娘先行离开?”凌邺眉峰一扬,淡淡笑道。 “恐怕不行啊,侯爷。”那人口气几近卑微,似乎在跟自己的主子说话,但眼中的杀意却浓的惊人,“买家要的是侯爷的项上人头,还要活捉这位聂宫主呢。” “是么?可本侯的脑子里可没有束手就擒四个字,恐怕要劳烦诸位活动活动筋骨了。”凌邺冷冷笑道。 “既是如此,各位,咱们就陪侯爷好好练练吧!”那人冷哼一声,大刀高扬。招呼着另外七人一起攻来。 “保护好自己。”凌邺长臂一捞,将聂清然抱入自己怀中,又扬手一甩,将她丢出包围圈,自己独身与八人斗成一团。那八人也不去攻击聂清然,只围着凌邺打斗。 聂清然岂是独避风雨外的人,她长剑上挑,挡开刺向凌邺后背的两柄剑,又侧身横削,逼退攻击自己的两个黑衣人,星月剑法配以飞星逐月步,将周身防得滴水不漏。可叹随身佩剑并非好剑,与敌人的利刃几轮相交下来,已被震裂。 凌邺见状自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抛给她,她伸手接住,继续迎敌。这柄软剑也是把利器,与敌人双剑相交丝毫不显弱势,反而震裂了好几把武器。 似乎也真是买家提出条件,八魅并不对聂清然施以杀手,只是想把她制服。反观凌邺那边,他们招招狠辣,有些甚至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凌邺自是手下不留情,只要能碰到敌人的身体绝对会使其见血,不过手中无兵器,身上也中了好几剑。 到后来聂清然只见到他脸上、手上、身上全是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敌人的。八个杀手并未讨得便宜,他们全身上下也无一完好,有的伤口甚至深可见骨。聂清然见过他以五指插入摩柯波头顶,知他指力非同一般,自己只要保证不被敌人拿住,用以要挟他便可。 杀手亦是不怕死,即便一只胳膊几乎被折断,臂骨已露出半截还是招招拼命,只因他们知道,如果任务失败又实力大损,即使回了楼也是死路一条,而成功的话,楼主会给予一笔丰厚的银子让自己离开组织,隐姓埋名的生活下去。 求生的**使得他们忘了身体的疼痛,只知道不断的出招攻击,丝毫不去防守,生怕不能完成任务。世人都以为杀手是不怕死的,其实在有生存可言时,就算是杀手也会产生出强烈的求生**。 聂清然旋身躲开袭来的长剑,软剑疾抖,刺向来人的周身大穴。星月宫的武功或多或少都有虚招,星月剑法更是如此。 这软剑剑身极软,聂清然的身法又快,那人还未反应过来,她的长剑已递至他的喉边。没有丝毫犹豫,剑尖前伸,刺入那人咽喉,解除了小部分的威胁。 摘星隐月,星月剑法中的精妙一招,长剑疾抖,似是攻向敌人周身大穴,实则直取敌人咽喉,一剑致命。 小小的胜利并未让聂清然感到喜悦,她只觉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那熟悉的刺痛感又如幽灵般附在她身上,算算时日,的确是要发作了。 那一**痛彻心扉的感触在不断煎熬她敏锐的神经,甚至连手中的剑都要拿不稳。若非她身中蛊毒,两人联手击杀不能轻易击退八人,至少也能全身而退,可如今蛊毒发作,单靠凌邺一人怕是脱身都难! 聂清然强自忍住痛,继续攻击,但她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再也不可能如刚刚那般轻松击杀敌人。 “接住剑。”聂清然冲凌邺喊道,随手将剑准确无误的抛向他。 一人想伸手拦截,凌邺左手暴长,捏住那人手腕,卡擦一声,那人的臂谷立即折断,同时右手一捞,软剑到手。就在此时一人从背后攻至,凌邺回神握剑横削,一道血柱自那人喉头直喷上天,又解除一个威胁。 余下六人见这情形,下手更加狠辣,招招袭向凌邺要害,只是他已有利器在手,留人更难近他身,反而各自身上多了几道血痕。 聂清然见无人攻击自己,索性靠着支离破碎的桌子慢慢坐下,张开苍白的嘴唇道:“我难受得紧,就不陪各位玩了,你们谁赢我跟走便是了。” V4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此刻她已是痛的没有丝毫力气,身体也觉得越来越冷,只有紧紧抓住桌腿,指甲刺入木头,饮鸩止渴的用疼痛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如今的状况就连说话都是勉强为之,再去帮忙不过是添乱,还不如把武器还给凌邺。 暗影楼的人也算奇特,居然没有用已不能动弹的聂清然去威胁凌邺。聂清然正是因为知道暗影楼从不威胁所杀对象,所以才这么大胆的坐在一边,而且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凌邺取胜只是时间问题。 究竟是谁要杀凌邺?聂清然强撑着昏昏沉沉的脑子想着这个问题,上次上官鹤亲自来,要杀的明明是她,为何这次却是要杀凌邺,活捉她? 依理而言,杀掉凌邺并非一个明确的选择,凌邺在朝中经营这么多年,再加上以前一些忠于凌骏的将领,一旦凌邺身死,朝中必然大乱。那董炎并无力量控制局面,自然不会傻到现在就想凌邺死,欧阳啸虽然可能做这事,但如今他与董炎是一丘之貉,董炎自是不会同意他如此做。 端木渠?不知为何,这个名字突然跳进聂清然的脑子,如今狄戎大败,无力对两国造成骚扰,若凌邺死了,天瞾必然大乱,皇帝昏庸,无力控制朝堂,董炎势单力薄,更不能把持朝纲。四方戍边营群龙无首,如果此时黑水国大军挥军南下,攻城掠地自然是轻而易举。且若要请动暗影八魅,必然要花一大笔钱,端木渠乃一国之主,这些钱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不论如何想,端木渠的嫌疑都最大。 想起那个总是笑眯眯的男子,聂清然不自觉的皱紧眉头,果然人不可貌相。 此时凌邺逐渐占了上风。跟耍猴似的玩那六人。他似乎学到星月宫的精髓,一招之中往往虚招甚多,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下又身形急闪,软剑在各人的手臂上留下极深的伤口。 一个杀手似乎有些气急败坏,他跳出圈子,细长的剑身架在聂清然的脖子上,怒道:“凌邺你还不束手就擒?” 这句话一说出,打斗中的人立刻停下手来,为首之人见此状况,急道:“老五,你疯了?快把剑放下,找死么?” 凌邺目光冷厉,死死盯着那人,一字一顿:“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本侯绝对把你挫骨扬灰。” “是么?”那人手上稍一用力,一道血痕就出现在聂清然白皙的脖颈,血一滴滴的往下滴露哦,濡湿了她天蓝的衣衫,开出一朵诡异的暗红花朵,“我只知道杀不了你,照样难逃一死。” “老五,放下剑!”为首之人又急急喊道,目光中净是恐惧。 “呵呵,拿我去威胁定北侯?你可真看得起我。”聂清然咳出一口血,不紧不慢道。 “闭嘴!”那人恶狠狠吼道,“凌邺你投不投降?” 凌邺眉毛一挑,似在看一件有趣的事物:“清然,想见识一下纵横九势么?” 聂清然瞪大眼睛,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他的这句话又是何意?不过很快她便明白过来,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足以让她铭记一生。前所未见的快狠准,前所未见的动如闪电,一身黑衣的凌邺似化作黑色蛟龙穿梭于六人之间,那样的气势只能用一个词形容,龙啸九天,正是那种纵横天地,睥睨万物的气势,好一个纵横九势,好一个凌邺! 六个杀手还不知道发生何事,无数伤口就已经在他们身上蔓延,艳红的血液从伤口缓缓流出。直至倒下他们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眼睛仍旧瞪得很大,不明白纵横江湖的自己何以这么容易就死了。 凌邺无暇顾及死尸,一手携了聂清然就奔向马车,长鞭一抽,驾着马车向下个城镇跑去。聂清然几乎已处昏迷状态,凌邺紧皱眉头,似乎想缓解身上伤口带来的疼痛,如今也不知暗影楼是否有后援,而他刚刚那一击已耗尽力气,不知还能撑多久。 左右他也跑不掉,暗影楼的人又不会伤害聂清然,索性寻了处阴凉,休息片刻,顺道帮她渡点真气。这里快到信阳城,那个人应该能看到,只希望他能及时赶来。 茶棚中,一个黑袍宽袖的男子正站在暗影八魅的尸体中间,他的额间亦系着一条黑色带子,中间宝石较大,在阳光下光彩熠熠,定非凡品。他走到那个挟持过聂清然的人的尸体旁边,轻笑道:“不听本座的命令,死了就不用接受惩罚了么?聂清然必须死在本座手里。挫骨扬灰?凌邺的法子不错,可你终究是本座的人,本座怎会忍心让你被他折磨?” 他右手轻推,一声巨响之后,那人的尸体已是四分五裂,不知从哪里跑来的也够似见到什么好东西,叼住一块碎肉跑了,男子哈哈大笑,朝信号升起的方向走去,宽大的袖袍无风而鼓,甚是诡异。 闭眼运功的凌邺突然睁开眼,淡然道:“贵客来临,可惜本侯有伤在身,未能起身迎接,恕罪则个。” “本座前脚刚至,侯爷便已察觉,这份警觉,佩服佩服。”宽袖男子抱拳道,面目隐在一张鬼面之下,赫然便是暗影楼主上官鹤。 “刚刚阁下伏于附近,亲眼看着六位手下为本侯所杀也未曾出手,这份定力,本侯也好生佩服。”凌邺不紧不慢道,一丝鲜血自他嘴角滑落 “哦?既然侯爷早知本座伏于附近,何以不拆穿?”上官鹤眼中笑意盈盈,却未达眼底。 凌邺轻咳两声,徐徐说到:“聂宫主身中尸蛊,无力出击,本侯击毙阁下七位手下已属难事,既然阁下未出手,本侯又怎会自找麻烦?” “是嘛?”上官鹤哈哈大笑,“未曾知侯爷还如此识时务!” “阁下想取本侯性命便快些下手,若过得一时半刻,本侯的手下来了,或者本侯体力恢复,怕是就不那么容易了。”凌邺突然笑了,“只是希望阁下不要为难聂宫主,她蛊毒发作,根本无力反抗。本侯的性命么,阁下喜欢就拿去吧。” “哈哈。”上官鹤仰天大笑,“侯爷的侍卫?怕是已与本座那不成器的手下作伴去了,至于聂宫主,本座自有处置之法,不劳侯爷费心。既然侯爷爽快,本座只好承了这个情,取了侯爷的性命也好对主顾有个交代。” 上官鹤上前一步,右手一翻,正欲从凌邺头顶劈落,可后者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被他看见,他不禁踌躇起来,凌邺怎会是个任人鱼肉的人,放信号弹时自己就该想到,他如此大张旗鼓的放信号不就是为了引自己过来么?此时的示弱顶是引自己上钩,如今自己的胁下正完全暴露在他眼前。 想到这层,上官鹤竟出一身冷汗,只待自己一掌拍下,凌邺就可趁机取自己性命!上官鹤移开手,退后一步,道:“侯爷如此火大,本座倒不敢不有冒犯,还是候在一旁,等侯爷为聂宫主输送真气完毕再下手吧。”话虽如此说,他手里却已扣住一把飞刀,只待找准机会便可扬手取凌邺性命。 “阁下可知本侯师从何处?”凌邺毫不紧张,反倒与上官鹤说起话来。 “纵横九势,自是只有长白老人才会,尊师必然是这位前辈。”上官鹤冷哼一声,似是不悦,凌邺以为自己孤陋寡闻么? “阁下好眼光,那阁下可认识家师?” “世言长白老人于二十年前失踪,本座自是不识得。”上官鹤不屑道,这凌邺似到临头还想拖延时间么?难道他以为自己会因为惧怕长白老人的威名而放过他? “想见家师其实很简单,阁下转过头就能见到了。”凌邺淡淡的笑道。 “想骗本座转头么?侯爷这伎俩太差了吧。”上官鹤话带嘲讽,自己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人,凌邺这话不是自欺欺人么。 “师傅,上官楼主不信您老人家亲临呢。”凌邺低声轻笑。 上官鹤蓦地觉察到身后掌风袭来,身形急速闪开,饶是避得快也被大部分掌风扫到,喷出血来。此时他才看清,一个头发花白,面容冷峻的老人站在自己刚刚站的地方。 许是岁月不饶人,这老人显得高而瘦,身子单薄,上官鹤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糟老头就是二十年前威震江湖的长白老人,可那凌厉的掌风却不得不让人顾虑几分。 老人不理上官鹤,径直走到凌邺身边,抬起他的手腕,随意一捏:“邺儿怎的如此不成器,被这种黄毛小子所制,为师还道你荒于练功,正要责罚于你,既是如此,为师替你杀了威胁你的人去吧!” “师傅,算了吧,上官楼主总算未曾加害于我,徒儿此时全身无力,他若想害我,刚刚徒儿就死了。”凌邺嘴角划过一丝讥讽。 上官鹤顿时明白过来,凌邺发出的信号是为了引长白老人过来,而那一闪而过的精光是为了蒙骗自己,让自己不敢杀他,因为他知自己必然起疑,刚才的情况,凌邺是真的没有反抗能力,可惜这大好机会被自己白白放过。 V5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一念至此,上官鹤气的眼都绿了,可惜如今长白老人在此,他更没有杀掉凌邺的把握,长白老人的武功,他不敢小觑。 “既是前辈亲临,晚辈岂敢违抗,晚辈这便告辞,不打扰前辈师徒叙旧。”上官鹤足尖一点,已飘至数里之外。凌邺施展的纵横九势已然厉害,他也无十足把握完全接下,是以刚刚眼看八魅被格杀也未出现,现下自己重伤之身怎接的下长白老人的纵横九势?还是先行离开,保存实力才是上上之选。 “参见侯爷,属下救护来迟,还望侯爷恕罪。”待上官鹤走远,老人突然跪下朝凌邺行礼。 “华先生请起,若非先生及时赶来,本侯今日怕是在劫难逃。”凌邺起身扶起他。原来这老人并非长白老人,而是隐居在信阳城外的华羡由,虽然远远及不上长白老人,却也是一名前辈高手,曾经受过凌邺恩惠,且觉得他是位明主,是以自愿投奔他麾下。 “侯爷,此地不宜久留,属下与尊师内功差距很大,上官鹤很有可能起疑折返,必须尽快赶到信阳城。”华羡由急道。 “好,你先驾车,本侯还得为聂宫主运功片刻。”凌邺抱起昏迷不醒的聂清然,走进车内,华羡由待两人坐稳后,扬起长鞭,驾着车向信阳城狂奔而去,扬起一路的灰尘。 一到信阳城,又是大小官员在城门口齐齐迎接,可惜无人能见到定北侯的真面目,马车直接驶到驿馆,凌邺抱着一个女子急急走进房间,看样子似乎那女子伤势十分严重,似乎就是传言中那个受宠的姬妾。 接着就是一桶一桶的热水送进去,甚至还有不少糯米。众官员皆是莫名其妙,酒楼中已备好美味佳肴,貌美的歌姬也已侍立在侧,为何侯爷却是闭门谢客,独独守着那个快要死了的侍妾。可侯爷不来,他们也不敢自行入席,只得巴巴站在门外,不知侯爷何时能出门来赴宴。 房间内,聂清然被放在一个装满糯米的大桶内,凌邺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为她压制蛊虫,临行之前,林霁轩告诉过他如何替聂清然缓解疼痛,只需运功便可。本来今日是月初,按理并不会太严重,但与暗影八魅的一场厮杀使得她气血翻腾,蛊虫也就异常活跃,是以比较棘手,必须借助糯米来压制。凌邺自己浑身是伤,加上纵横九势十分耗费真气,本不适合再运用真气,可他坚持要替聂清然运功,华羡由只得为他稍作调理,又给他几颗固本培元的药丸服下,然后候在门外,以备不时之需。 门内真气涌动,门外低声交谈不断。 “张大人,你说这侯爷是怎么了,放着美酒美人不要,守着这么个病秧子干吗?”一个瘦瘦小小的官员轻声说到。 “林大人,你问我我问谁呢?不过听说啊,这女人不简单,似乎是星月宫主呢。”张大人有一个大大的肚子,长得是肥头大耳,那般压低声音的样子很是滑稽。 “星月宫主?星月宫主怎么会当别人的侍妾啊。”另一个贼眉鼠眼的官员也插话进来。 “那些大人物的事我们怎么会清楚?再说了,你口中的别人可是定北侯,那是天瞾朝多少女人想都想不到的人物,再说了人家也没说是侍妾啊,不过就是两个人一起出来游玩,这孤男寡女的……”最后边那个长了一张大圆脸的官员说道,最后的话他隐了去,可那暧昧的口气谁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看哪,这侯爷对星月宫主怕是没那么简单。”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官员捋了捋胡须高深莫测的摇摇头。 “李大人,你这话是何意?”最开始说话的林大人凑到他跟前小声问道。 “这侯爷和星月宫主一道出行怕是大有深意,看这两人,一个是朝堂翘楚,一个是江湖巾帼,怎么看都是一对人中龙凤,正所谓龙凤呈祥,这古书上——”众大人一听他又要开始引经据典,不由得嘘一声各自站回原位。李大人一见众人这架势,不由得摇摇头,大叹人心不古,不知古代典籍的精妙之处。 华羡由瞟众人一眼,心中微叹,这聂清然在凌邺心中怕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他看向她的眼神分明就是男子看向意中人的眼神。凌邺一直未婚,这定北侯夫人的位子怕是要落在聂清然身上。定北侯与星月宫主确是佳配,两人无论从地位外貌或是能力上都是旗鼓相当,如若能结合,对双方的事业都有极大帮助。 可是就如那李大人所说,两人是一对人中龙凤,可龙与凤本就不该属于凡间,太过出色的人会引起上天的嫉妒,更何况是两个同样优秀的人结合,怕是会坎坷不断,难得善终啊!若要在一起,两人前面的路该有多艰辛? 看着那群大人越讨论越热烈,华羡由怕影响到房内的凌邺,是以轻咳一声,提醒他们:“诸位请安静点,若是吵着侯爷,怕是会有麻烦。” 众人一听这话,立马不再讨论,全都安安静静的垂手而立,静待凌邺出来。 凌邺何等耳力,虽然在房内运功疗伤,但房外的谈论也一一听见,他将仍旧昏迷的聂清然自大桶中抱出,放入盛满热水的浴桶,眼中划过温柔的笑意,别人爱如何说便如何说,他要做的事无人能阻拦。每次运完功聂清然都会全身发冷,必须要在热水中浸泡一个时辰才能慢慢恢复常温。 她泡热水时他就打坐调息,长白老人最为得意的两门功夫是纵横九势和纯阳真气,纯阳真气最大的特点便是后劲悠长,连绵不绝。即使内力大损,只要静坐调息两三个时辰便可恢复,也只有这种内功才能配以纵横九势那种内力消耗极大的武艺,如果没有纯阳真气,即使勉强施展出纵横九势也必然元气大伤,一年之内都不会恢复功力。也正是这样凌邺才能源源不断的为聂清然输送真气。等聂清然泡完热水,凌邺也已调息的差不多,只待晚上睡觉之前再打坐一番,便可完全恢复功力。 可怜那些大小官员,在外面足足站了三个时辰才见到凌邺的面,本想请他去赴宴,谁想他丢下一句:“本侯无甚心情,下次再说”便独自离开,一大堆官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心想这次惨了,不知怎的得罪了定北侯,宴席都不愿出席了,自己又岂会有好果子吃,还是回家自求多福去吧。 这一来一去,信阳城的官员们别说宴请定北侯,便是他的面都未见着,因为第二天一早凌邺就带着聂清然启程了。凌邺的态度搞得这一城官员不胜惶恐,不知自己哪里没做好,惹得定北侯不悦。一众人胆战心惊的过了好几个月,见京师迟迟没有信息传来才渐渐放下心来,这些都是后话了。 料定暗影楼不会就此罢手,凌邺故意摆大排场,严格按照他出行的礼制规格安排行程,所到之处皆是熙熙攘攘的护卫、仪仗队,一路吹吹打打,铁骑开道的向苗疆赶去。引的不明真相的群众夹道围观,像这些天高皇帝远又非国之重镇的地方想要见到一个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很困难,更何况是一个礼制规格仅次于皇上的定北侯。 每逢跟游街示众似的走大街的时候,聂清然都把窗帘放下,在大得能比武的马车里躺下,她才不稀罕别人像看耍猴似的看着她。虽然她知道只有这样才最安全,可这么浩浩荡荡的队伍招摇闹市,让她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星月宫是死死和定北侯府绑在一起了。 凌邺却是怡然自得,不是处理每日送达的奏折就是品茗看书,也由得她把马车弄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热是热了点,不过好过她臭着脸,用杀人的目光等着他。 其实他这般安排也是有自己的道理,那暗影楼岂会半途而废,上次上官鹤的逃离不过是慑于长白老人的武功。可华羡由在归隐前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若上官鹤要查,很容易就会查到他并非长白老人。到时他再带人杀来,光凭凌、聂二人又岂会是他们敌手,还不如借由朝廷力量,上官鹤再厉害也不会想和军队正面冲突吧。 “怎么又躺了?今日是上好的碧螺春加丹桂花糕,要不要来尝尝?”凌邺悠然的拈了块糕点送进嘴里,一边还不忘提醒假寐的聂清然,最近几天一上车她肯定装睡,下车进房的速度也比谁都快。凌邺知她所想,不过也没有办法,毕竟暗影楼咄咄逼人,单凭两人自己,怕是抵不过他们一波又一波玩命的攻击,所以以大军作为保护层是必然之举。 “这么慢悠悠的走,何时才能到苗疆?”聂清然瞪他一眼,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清香淡雅,口齿留香,可惜糖放的有点多,快掩盖住丹桂的香味,“味道不过尔尔。” V6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很慢么?我已遣他们用了最快的马,如今已到楚地了,再往前行十多天便到苗疆,那时我们就得自己走,这些个仪仗兵马就留在楚地等我们。”凌邺悠悠饮茶,“我却是忘了你是烹饪妙手,这些东西自是入不得眼,不如改天你也做点丹桂花糕,让我尝尝什么叫世间美味?” “可以,不过请拿报酬过来,我可不会白白辛苦一场,若报酬不够多,也休想我做。”聂清然狡黠一笑。 “你想要什么?”凌邺懒散的靠在软垫之上,舒展下自己的身体,批了一上午的奏折有点累,朝中的事还算平稳,董炎也算安分,欧阳世家是有些小动作,不过也还在他能控制的范围之内,他还是有时间享受这优哉游哉的日子。 “星月宫蜀中分舵被官府找麻烦了,你知道吧。” 凌邺微微颔首,表示听说过。 “你就修书一封,让那巴蜀总督最好秉公审理,不然我星月宫可不会白吃这个亏。”聂清然浅浅一笑,“不过要注意用词,别让人家以为你是专程偏袒星月宫,如何?” “就这点事?”凌邺失笑,他当她会要什么大礼呢,“我还道你想要西北戍备营五万兵马的指挥权呢。” “西北戍备营?我要那个作甚?难不成我去与别人厮杀,还带着五万兵马去?”聂清然斜他一眼,“便是我想,你也不会让朝廷军队如此草率行事吧。” 凌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星月宫主,心思可真巧。” “那也得倚仗定北侯懂我心思,否则我做的一切都是白搭。” “和聪明人谈话真是轻松。”凌邺双眼带笑,更显俊逸,“和聂宫主的谈话就更是轻松。” “聪明人现在要休息,万望勿扰。”聂清然扯过褥子,盖在身上。不知为何和凌邺相处的越久越对他没法,总是被他三言两语就挑起怒火,究竟是他太能耐还是自己的忍耐程度下降了? “聪明人,好好休息,到驿站了叫你。”凌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光中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情——宠溺。 巴蜀总督是董炎的人,自己若言明要他放人,必会被丞相一党抓以擅权逾越为借口参一本,虽然不会有太大损失,但对他苦心塑造的形象有影响。即便只是一封普通书信,在丞相一党眼里看来凌邺与聂清然关系亲密,这书信也必然是帮星月宫的,这样他们就有理由参他一本。 聂清然一向不是个会吃亏的人,这次被凌邺占了先机,让天下人皆以为两人关系暧昧,星月宫定然是定北侯一方的人。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心中终究是有些介怀,是以这次借故摆他一道。 一方面,定北侯的书信送达,巴蜀总督就算是董炎的人,也必须衡量一下凌邺在朝中的势力,便于解决星月宫的困境,另一方面故意受人以口实,说他凌邺以权谋私,便是皇帝不追查,那些老古板以及政敌或明或暗的攻讦也够他受的。 谁叫他惹了聂清然呢? 有了大军的护送,一路倒也无事,暗影楼只派了两三个人来探探虚实,并未动手,上官鹤也再没露过面。每日不过是各自批阅各自的折子传书,间或斗嘴吵闹几句,日子倒也过得快。 沿途官员的宴请仍旧滚滚不断,凌邺索性强拉着聂清然作陪,她往那儿一坐,便是那些官员胆子再大,也不敢朝凌邺身上推女人。一是有女人同座,再如此有伤风化,二是谁也没那么大胆,敢惹星月宫主。 此时,各地官员已经认定聂清然和凌邺关系非同一般,十有**这定北侯夫人的位子是她的。 单看宴席上二人的表现就知道了,那聂清然看上去清清淡淡,对谁都是谦和有礼,却总是透着距离感。凌邺则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就让人望而生畏。 可就是这么看上去高不可攀的两人,相互说起话来却是连消带打,谁都不肯让自己吃亏,必然要争个明白。知道两人身份的自是会惊叹一番,不知他们身份的还以为是一对外出游玩的小夫妻在斗嘴。 一众官员皆是宦海沉浮数十载的人,这点眼力劲岂会没有。这星月宫主就算不是正房,也绝对是最特别的那个。 如此一来,什么胭脂水粉、钗佩环翠、绫罗绸缎都如流水般源源不断送到聂清然手里,弄得她目瞪口呆,有些配饰她都不知道怎么用。 “这些东西应该挺值钱,左右我也用不上,还不如换成银子多开几家粥厂善堂。”聂清然摆弄一个牡丹状的鎏金镂空饰物半天也不知道是干吗用的,索性丢去一边,不去理会。 “我看也是,你都不知道怎么用,放着也是浪费这些好东西。”凌邺拿起那物件,把玩一番,又丢回首饰匣。 这些东西太过流俗,本就跟聂清然的气质不搭,且她为了行走打斗方便,几乎都是一式的衣裙,简单方便。那些繁复叠加的各层长裙,花团锦簇的绣花压纹她根本不会穿,这些太贵富的饰物自然也就不会和她相搭。 不过这样的她才更有魅力,没有那些装饰的刻意为之,也就不会有那些浮华奢靡的气质,看上去清爽利落,分外养眼。 “是呀,他们总归也是要送给你的,你快拿走,爱送谁送谁,别碍了我的眼。”聂清然柳眉横扫,没好气道。 “我可真拿走了,早点休息,明日便要进到苗疆境内,侍卫们不能跟随我们进去了。”凌邺盖好匣子,叮嘱道。 苗疆还有一些小的部落政权并未归顺天瞾,双方也算和平相处,若天瞾大军贸然开进他们的领地,是必要引发争端,是以两人不得不靠自己进苗疆。 “知道了。”聂清然希望凌邺马上消失在她眼前,这个男人,太过分了!不是说喜欢她么?不是说她是特殊的一个么?怎么这么小气,说话这么没口德,什么叫浪费这些好东西?这些东西她聂清然还真不稀罕,可他就不该那么说!过分! 不知从何时起,从不苛求别人要如何对待自己的聂清然,开始挑剔起凌邺对她的态度。 话没说好不对,事没做好也不对,总归就是要挑着事说他几句。 可是为何这样她也不讨厌他,就连他故意宣扬与她的关系,她也并未真正发怒,只是小惩大诫一番。 虽然这样有利于星月宫的发展,但这并非她一向的行事作风,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凌邺看着聂清然气鼓鼓的脸蛋,心中偷笑,掩了门离开,脚步也变得无比轻快,似乎很久没有这么愉快了。有事没事逗她两下,看她生气却又不便爆发的强忍之色,他就心情大好。 一路上虽然颠簸无比,奏折又如雪花般从京中送来,可只要想到她在一旁,就算是不理他或者在睡觉,只要听着她浅浅却又绵长的呼吸都会觉得心神安宁,批阅奏折也没有那么累。 这个女子,他一定不会放手! 苗疆瘴气弥漫,尤其到了夜间更是如此,两人寻了一个客栈打算休息一晚,明早再继续深入苗疆腹地寻找彩女。进客栈时,店主就叮嘱过二人,入了夜不要随意出门走动,苗疆不比中原,很多事需要注意。凌、聂二人笑笑,应了下来,他们是来找人的,本就没打算在这里生事。 一入夜,街上的行人就如凭空消失般不见了,白日里还热热闹闹的集市如今已是空无一人,夜幕降临,各个摊位胡乱的堆在一起,远远看去,黑糊糊一片,凉风乍起,卷起片片枯叶,平白生出阵阵阴森。 聂清然在房中翻了几页说苗疆风土人情的书觉得肚子有点饿,晚饭时和凌邺斗了两句嘴,赌气丢筷子进房,没有吃东西,现今肚子空空如也,搅得她睡不着觉。 她索性站起身,打算叫小二弄点吃食,谁想推门出去发现整个客栈黑灯瞎火的,别说小二,便是值夜的人也不见一个。她想起店主的警告,知道人肯定都躲起来了,现在的情况只好自己动手咯,好在白天弄明白了厨房所在地。她点上火折子,轻手轻脚的走进厨房,毕竟大晚上的,惊动别的住客不大好。 厨房里食材倒是一应俱全,炉灶里也有火,聂清然没点灯,就着火折子随便炒两个菜,又找到一些冷了的米饭,凑合吃起来。虽然在大快朵颐,敏锐程度并未下降,感觉到身后有人在靠近,她先是不动声色,让来人以为自己仍在吃东西,待靠得近了,猛的起身,以筷子当匕首,直指来人咽喉,低声呵道:“来者何人?” “是我。”凌邺清朗的声音传来,他伸手拨开筷子,明亮的眸子中有藏不住的笑意,“现在知道饿了,叫你晚上赌气不吃饭。” “你来干嘛?”见是他,聂清然的神经立马放松下来,她将手中的筷子丢去一边,没好气的说。 “看你一个人偷偷摸摸出门,怕你有危险。”凌邺亦是压低了声音。 “我会有什么危险?”聂清然狠狠剜他一眼,当她是三岁孩童么? V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苗疆不比中原,很多事古怪着呢,小心为妙。”凌邺无奈的看着女子,自己是关心她,怎么搞的好像自己瞧不起她一样。 “是么?”聂清然还打算嘲讽他几句,却发现他的眼光突然变得锐利无比,借着炉灶中的火光,她看见他的表情变得凝重,嘲讽的话也变成:“怎么了?发生何事?” “你听,是什么声音?”凌邺把本就很低的嗓音压的更低。 聂清然见他脸色严峻,也敛了斗嘴的心思,竖起耳朵仔细听。一阵阵铜铃声隐隐约约传来,听不真切,似乎隔了很远,像有人在低低哭泣。在黑漆漆的夜里,这阴森无比的铜铃声让人浑身发凉。聂清然并非胆小之人,但听着这声音,却也觉得瘆得慌。 “这是什么声音。“聂清然不由自主的抓紧凌邺的袖口,小心翼翼的问。 “我也不知道。”凌邺嘴角翘起,这丫头胆子也不是很大嘛,“要不出去看看?” “啊!”聂清然微楞片刻,复又说,“好吧。” 两人轻功都不错,轻而易举就翻出客栈,轻飘飘的落在街上。白日里熙熙攘攘的大街,现在一片黑暗,看不见丝毫光线,那阴森森的铃声还在断断续续的响着。聂清然从头至尾都紧紧攥着凌邺的袖口,她不怕真刀真枪的敌人,也不怕暗处谋划的阴谋,可对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她跟所有的女人一样害怕。 凌邺倒是很满意她的反应,他知道就算不怕,但这种气氛她肯定是不舒服的,除非她不是个女人。虽然除了斗嘴斗气,两人没啥话题,可是至少这种时刻她把他当依靠了,而不是咬紧牙关自己扛,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么? 两人怕在大街上容易打草惊蛇,便翻身上房顶,朝铃声传来的地方行去,两人身法极快,就算此时有人看见了,只怕也会以为那是鸟儿飞过,决不会想到是两个大活人。 他们在走,那个铃声似乎也在走,不一会儿就已近在咫尺,铃声正从街角处传来,应该是要转弯了。凌邺伸手一带,让自己和聂清然都躲在屋顶一侧,便于查看究竟是何事。 起先是一个穿着粗布褂子的干瘦老头,带着一个破破烂烂的草帽,掩了面容。右手拄着根辨不出木质的拐杖,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老头左手手里拿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铜铃,走三步,晃一下,那诡异的铃声正是从这个铃铛发出来的。 聂清然本来以为不过是个走夜路的老头,苗疆不比中原,奇人异事很多,有怪癖的也不在少数,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 谁想她这个念头还未想完,街角又拐来了一行人,皆是身着白色大褂,头戴草帽,看不清面容,但看行动却十分僵硬,走路的姿势和常人不同,像是跟着老头的步伐在走,确切的说是跟着铃声在走。铃声一响就走三步,铃声不响就站着不动,行迹十分诡异。 饶是凌邺无所畏惧,也被所看到的情景吓一跳。再转头看看聂清然,她的小脸已经惨白。这行人太诡异了,大晚上的赶路,还是如此奇怪的方式,几人之间没有交谈,只是在默默的赶路,似乎像没有知觉似的,而且全都白色大褂,草帽掩面。 这情景,不让人发瘆都很难。 两人对视一眼,表示明白了这是什么。苗疆的少数民族一直以蚩尤的后裔自居,祖传下来的也是当时蚩尤的一些诡秘法术,眼前这种正是苗疆秘传的一种法术——赶尸。那些在后面跟着走的并非是活人,而是死尸。 苗疆的人信奉落叶归根,死后不论如何都要安葬在家乡,可是穷苦人家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请人买棺椁,然后送到家乡,所以赶尸这一行业就盛行起来。赶尸人利用特殊的符咒术法,让尸体能够自己行走,这样就能带着死去的人回到家乡安葬。 聂清然一直以为这所谓的赶尸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怎么会真有法术能让尸体走路呢?可今日一看,不由得她不信了,那走在后面的几个,手脚僵硬笔直,毫无生气的东西不是尸体又是什么?走得近了,甚至还能看见裸露在外的手脚上的尸斑,她顿觉背脊发凉。 不是她胆子太小,只是她一向认定人死如灯灭,怎么还可能动弹,可今天所见完全推翻了她的认知。加上这么阴森的气氛,对她的影响实在是太大,她一时接受不了,只有死死攥住凌邺的袖子,来缓解心中的恐惧。 她不是万能的,更不是无所畏惧,她也有害怕的东西,也如一般的女子一样希望有人能保护她。可现实压得她不得不隐藏起所有的害怕,即使再怕也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本来以为这次也能如以前那样咬牙挺过去,可是不知为何,在这个夜里,恐惧就如毒草般在她心底疯长起来。 凌邺见她神情,知道她怕得厉害,便抽出手,搂住她的肩,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他一边搂着聂清然,一边还死死盯着那个老头,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老头并非一个赶尸人这么简单。其实他也不信赶尸一说,觉得太过荒谬,这世道哪有那么多怪力乱神的事。 多年以来累积的习惯,让聂清然很迅速的调整过来自己的情绪,她感激的朝他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他见状也点点头,松开手,朝着老头一行走去的方向呶呶嘴。陡然离开他的怀抱,她突然觉得有点冷,但如今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她知他心意,低声道:“追去看看,我也想弄个明白。” 两人毫不迟疑,施展轻功,安安静静的跟在老头身后,既不太近也不太远,刚好能看见他们,却又不至于被发现。 那老头仍旧摇着铃,慢慢悠悠的走着,似乎并不知道有两个人在跟着他。聂清然瞧他身形,虽然摇摇欲坠,却总是倒不了,且每一步都十分稳健,绝对不是普通人,更像是个练家子。 行至镇外,没了房屋的掩护,两人要跟踪起来还真是有些麻烦,好在沿途树木不少,二人借着树木的遮挡,勉强没有跟丢老头。 老头七拐八拐的来到一片空地,停下了脚步。聂清然定睛一看,荒草蔓延,鬼火点点,数不清的小土丘接二连三的凑在一起。被野狗打翻的饭菜瓜果等散落了一地,有些腐烂了,有些还是新鲜的。那暴露在外的枯骨,还有突兀竖立的木牌,凌乱的金箔纸钱都表明了这里是乱葬岗。 两人还在惊诧这老头把尸体赶到乱葬岗来是何意,那边老头突然阴恻恻的开了口:“跟了老朽这么久,贵客还不现身么?”他的声音低哑阴沉,听着怪不舒服。 两人皆是一愣,难道这老头发现自己了? 可是还未等两人自己现身,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已经走至老头跟前,她长发披散,赤着足,晶莹的双足在月光下泛着白皙可人的光泽。女孩长相甜美可人,一身蓝色短裙,耳朵、脖子、手腕、脚腕上都带着雕工精致的银饰,腰间也缀着银饰,很典型的苗人打扮。 “老怪物,我出来了。”苗女脆生生的开口道,她的声音很清脆,如三月里的黄莺般动听。 “小丫头,怎得,还要跟老朽为难么?”老头冷冷道。 两人一对比,差别立现。小姑娘如同初生的太阳,朝气蓬勃,虽然是在夜间的乱葬岗,也丝毫不减她身上的勃勃生机。老头则像黑暗里苟延残喘的人,永远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见不得光。 “老怪物,你作恶多端,师傅当年放你一马,谁料你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的弄一些伤天害理的勾当,我自然容你不得。”小姑娘年纪虽轻,口气却凌厉无比。 “嘿嘿,什么叫伤天害理的勾当?人生在世,本就强者生存,那些个废物自己不中用,老朽不过做做善事,让他们早登极乐,如何伤天害理了?”老头桀桀怪笑,“再说,你我也是同道中人只是行事方法不同,怎得你就代表天理了?” “你胡说!人生在世,各有各的命,好与不好都容不得别人插手。你横加干预,自行裁决别人性命,怎算得上是做善事?再潦倒的人也有活在世上的权利,你有什么资格剥夺?”小姑娘杏眼圆瞪,怒道,“我与你虽是同道,但师傅自小教育我要珍视生命,若能加以援手,一定要帮忙,任何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没有人可以干涉!” “所以你师傅才只能龟缩在苗疆这小小地界,做不出大事。”老头轻蔑道,“老朽便是要让中原武林那群脓包看看我苗疆蛊术的厉害。” 蛊术。一听这次,凌、聂二人皆是一惊,难道这两人是苗疆的蛊术师?不待两人细想,那边又说起来了。 “师傅说中原武林,卧虎藏龙之辈不在少数,便有不惧蛊术的也不奇怪,若贸然挑衅,必败无疑。且蛊术本就是医术的一支,是用来治病救人,若用来杀人或者争名夺利,就违背了蛊术祖师爷的意愿,会遭天谴。”小姑娘据理力争道。 V9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你不想拿去?”凌邺试探的看向她。 “拿不拿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想着操纵蛊虫大军,看你的样子也不像个坏人,你要喜欢就拿去呗。” 听她说自己是好人,凌邺不由得哈哈大笑,这小姑娘太单纯了,坏人是会写在脸上的么?他可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 “你笑什么?”小姑娘睁着大眼,不解的看着他。 “没事,左右我也没想着操纵什么蛊虫大军,更不会操控,未免惹祸上身,还是还给你吧。”凌邺递上小铃铛。 “那我可不客气了。”小姑娘笑着接过铃铛,又放进那小布包里。 “这些要怎么处理?”聂清然指着那些活死人问道。 “他们本只是刚刚断气,其实还有得救,可是索纳为了自己的阴谋,骗他们的亲朋说他们已死,还说自己能把他们带回家乡,那些人信以为真,就把人给他了,唉!”小姑娘长叹一声,活泼的脸庞流露出一丝不符合年龄的怜悯,“现如今我只有拔了他们体内的行尸蛊,让他们真正的死掉,也算个解脱吧。” 小姑娘边说边从蓝色小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盒子一打开就从里面飞出一只怪模怪样的虫子,模样和那铃铛把手上的有些相似。虫子扑扇着翅膀,没多久空气中又响起虫子飞舞的声音,那怪虫子就开始在半空中扑棱着飞,不多时声音越来越小。 直到声音完全消失后,小姑娘一个唿哨,怪虫子又乖乖飞回盒子,被放回小包。那些活死人却如失了支撑似的倒下去。 凌邺突然捂住聂清然的眼睛,低声道:“别看。”聂清然不明所以,但听着他的声音似在隐忍什么,便不好意思拉开他的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臭。 过了约半盏茶的时间,他仍是不松开手,只是淡淡开口:“这位姑娘,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啊,两位请跟我来吧。”小姑娘声音轻快。 “手还不放开?”聂清然不解道。 “等等,别急。”凌邺没有松开她,一手捂了她的眼,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带着她跟上小姑娘的步子。 他们身后,那几具失了蛊虫的尸体迅速腐烂,不断的有胖乎乎的蛆虫在一堆堆的烂肉里钻进钻出,黄糊糊的脓水流了一地,五脏六腑也已腐烂不堪,化脓流水的眼珠子从眼眶掉落,没了嘴唇遮掩的舌头长长的搭在外面,恐怖至极,还不断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这情形就连见多了战场杀戮的凌邺都忍不住恶心想吐,那小姑娘却像没事人似的,自顾走路,定是从小就与蛊虫、尸体之类打交道惯了的。 “刚刚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蒙住我的眼睛?”聂清然仍旧好奇他的缘由。 “一些腌臜之物,不看也罢,免得你做噩梦。”凌邺瞥她一眼,淡淡道。她见他不愿详细说,又说做噩梦,想也不是什么好事,便点点头,不再追问。 小姑娘偷笑着瞟着两人,没有说话。 三人回到客栈,整个客栈仍是沉浸在黑暗中。几人都是练家子,翻墙之类的不过是家常便饭,只一转眼工夫,便没惊动任何人的坐在了聂清然房中。未免打扰旁人,聂清然只点了一小盏油灯,又拨弄了两下灯芯,让光线不那么强,然后倒了杯水递给小姑娘,待一切都做好后才又在桌边坐下。 “两位是有事相询吧?”小姑娘先开了口。 “正是,不知这个小镇为何一到晚上就这般死寂,与空城无异?”凌邺问道,聂清然瞅他一眼,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我苗疆与中原不同,一到晚上瘴气极为严重,若是身体不好,怕是会被瘴气弄的一命呜呼。”小姑娘极为认真的说道,“而且两位也看见了,索纳占据这里,以赶尸为借口,行那些有违天道的勾当,还大肆宣扬若冲撞了喜神(赶尸人所赶尸体的称呼)会触霉头。是以人人自危,晚上根本无人敢出门。” “原来如此。”凌邺轻笑着瞟向聂清然,结果被后者狠狠瞪了一眼,“那索纳死了,这话不就不攻自破了么。” “的确,他死了,这一带也就安宁了。”小姑娘把玩着垂在肩头的头发,笑容天真,“我也松了口气,可以回家了。” “既然姑娘也是蛊术中人,那姑娘可知彩女现在何处?”聂清然见凌邺老扯些有的没的,不禁心下着急,便直接问出口。 “我不就是咯。”小姑娘扬起笑脸,“怎么,我不像么?” 聂清然一脸惊愕,凌邺却是面带微笑,似乎早就明白。她不敢相信,这个皮肤白皙,忽闪着大眼睛的苗家小姑娘居然就是令江湖中人谈之色变的用蛊高手。刚刚的一切全数在她眼前晃过,灵巧的身手,精妙的蛊虫,的确与传闻中的彩女很像,可是眼前这明明只是个小姑娘啊!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彩女笑眯眯的问道。 “姑娘可能解尸蛊?”聂清然又问。 “尸蛊?自然是可以的。” “请姑娘不吝赐救,在下感激不尽。”聂清然抱拳道。 “你中了尸蛊?”彩女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似是不信。 “是。” “可我见你面色红润,思维敏捷,不像中蛊之人啊。”彩女不信的摇摇头,又拉过她的手,细细把脉,突而啧啧称奇,“真奇了,居然还能如此,我从没见过中了尸蛊两个多月还能压制蛊虫的。这个帮你渡以真气的人太厉害了!是不是你啊?”她看向凌邺,双眼明亮异常。 凌邺轻咳一声,似有不自在:“正是在下。”聂清然神色复杂的投向他,这个男人,她看不透。 “你所修习的是纯阳真气?”彩女又问道。 “正是。” “你是长白老人的徒弟?” “正是。” “这么说你是凌邺,那她是——”彩女突然变了脸色,“你是星月宫主聂清然?” “是啊。”聂清然不明白何以她突然变脸,似乎星月宫和她彩女没有什么恩怨啊,她看了看凌邺,结果凌邺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哼,我就不给你治。”彩女发起了脾气,扭头道,“星月宫什么的最讨厌了。” “不知星月宫何处得罪姑娘了?”聂清然小心翼翼的看向彩女的脸色,想从中看出点什么。 “你去问姓林的那个冤家吧!”彩女怒气冲冲的从窗户跳出,可是两人岂容她就这么走了,双双跳出窗户,追她而去。 彩女终究在内力方面及不上两人,若不是两人不敢出手伤她,恐怕早就逮住她了。三人追追赶赶一晚上,快天明时来到一个小村落,彩女跳进一个院子,迅速的进屋,关上房门。 凌、聂二人没有办法,现在是有求于人,不可能直接冲进房子,只得在院里寻处干净的地方坐下,他们就不信这彩女不出来了。 去问姓林的冤家。两人相对苦笑,原来都是林霁轩那小子种的祸根,现在轮到他俩尝恶果了。林霁轩行为大胆放肆,自比武大会以后,对徐亦游多有纠缠,江湖上人人皆知。这苗疆虽地处偏远,但也不是信息闭塞之地,彩女听得了,自是要把这怨气记在星月宫头上。 自古便是如此,女人从来不去怨自家男人的不是,总是一味的骂被自己男人喜欢的那个女人,说是她勾引男人,其实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谁说都是女人的责任了? 此时太阳刚出,可这苗疆气候本就炎热,刚出的太阳也晒得慌。两人坐在树荫底下,又从怀中拿出干粮,就着院中水缸里的水吃起来。他们一个是常年行军打仗,一个是常年在外奔波,都知道这干粮的重要性,是以随身都会带着些吃食,以防万一。 “这一路上,真是辛苦你了。”聂清然见凌邺啃着那些硬邦邦的干粮,又想起他一路来的悉心照顾,突而心里不舒服起来,“又为我输真气,又要随身照顾我。” “知道便好,我存的什么心思你都明白,好的不好的也都这样了。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你可得快点好起来才行。”凌邺眉眼含笑,令人如沐春光。 “可彩女她说不会帮我医。” “那我们就守着,一天不医守一天,两天不医守两天,总归要等到她医你。” “可朝中之事离不开你。” “朝廷?董炎那老匹夫不是一直想独揽朝政么,让他过几天瘾也无妨。”凌邺笑道,“再者说,若无你相助,我怕也难以斗败董炎和欧阳啸。且你也知道,如今端木渠亦掺和进来,这天下,就要乱了。大乱才能大治,让他们先闹腾一会子吧。” 聂清然自然是知道朝堂之上权力斗争的险恶,几日之内就可能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凌邺敢这么长时间不回京,必然是已经策划万全。虽然知他心思缜密,布局完善,但这般松懈终究是不大放心的。想到这一层,她又觉得他人还不错,虽然有时嘴上是损了点,但待她一直是极好的。不论真情或者假意,倒也是有心了。 V10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你去过京城游玩么?”凌邺突然问道。 “夜探皇宫算不算?算的话就去过。”聂清然讪讪的笑着,似乎她还真没有正大光明的去过京城。 “当然不算。”凌邺哭笑不得的说,“京城分舵你也没去巡视过?” “去是去过,不过是匆匆去,匆匆离开,若无大事,京城那种权贵聚集之地我是避之不及的,哪有时间游玩?” “为什么要避开权贵?”凌邺不解问道。 “自然是为了怕麻烦,那些官宦人家礼节多讲究多,像我这种江湖人是难以适应的。”聂清然颇为不屑的耸耸肩,表面上是自卑于自身的身份,实则是在嘲讽那些高门贵族。 “你不是想把星月宫做大么?如今朝廷打压江湖中人打压的厉害,你若不结交权贵,如何抵抗来自朝廷的压力?”凌邺奇道。 “其实所谓的压力也只是自身能力不够,若你够强势,便是官府也得三思而行,受制于人不如制人。这点你也很清楚吧!”聂清然道。 凌邺略一点头,受制于人不如制人,他一向也是如此而行,这世道,自己掌握局势才是最重要的,若让别人掌控自己,那便是灾难的开端。 “更何况,我们两人现在这情况算不算合作?”聂清然带着丝丝得意的扬起笑脸。 “你倒是聪明,要么不找,一找便找了个挺大的。”凌邺见她如此,不由得打趣道。 “你倒挺把自己当回事。”聂清然见他又开始无赖,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好好好,不说这事。你若是没去京城游玩过,不如了了蜀中那码子事后去京城一趟?好好游玩一番?”凌邺知道再说下去她可能又要生气,马上岔开话题,不再与她斗嘴。 “京城有什么好玩的?”聂清然毕竟年少,虽然老持沉重,但并不老气,对于玩耍之类的事还是很有兴趣,听见凌邺如此说,不由得来了兴致。 “好玩的地儿多着呢。天桥的小吃,永宁街的店铺,城郊的云隐寺,还有钟灵山八景等等,你去了保管不会失望。”凌邺一一数来,目光中温柔尽显。 “钟灵山?怎的与我星月宫的毓秀山倒似一对儿。”聂清然听着新鲜,眉目中光华流盼。 “那你更要去一趟了。” “好,若宫中无事,我便去。到时我可会混吃混喝,不给钱。” “定北侯府还不会被你一个人吃垮。” 两人哈哈大笑,真不知道为何,与对方在一起总是会如此轻松。虽然并非单纯以待,且各自怀有各自的目的,但却总是相处融洽,似乎根本不介怀那些谋划,更像是故意为对方所付出。 笑着笑着,聂清然双手突然紧紧抓住凌邺的袖口,关节处都已泛白,脸上汗珠也在不断冒出。她死死咬住下唇,直至出血也没有叫出一声,只因她若叫出声只会让凌邺更为担心,她不想再给他增添负担。凌邺见状知道她的蛊虫又发作了,立刻催动真气,输送给她来压制体内的蛊毒。 今天很奇怪,蛊虫的动作比以往都强烈,以前只是啃食血肉,今天却似乎在啃噬骨髓,这种痛不仅钻心,更致使大脑出现一种奇怪的晕眩,聂清然只得强自忍耐。可这痛苦并非说忍就能忍得住的,一丝一丝的疼痛缠绕着她每一根神经,不断冲击着她敏感的触觉,若是能痛晕过去也行,可惜那丝丝痛却让她的思想无比清明,越是疼痛,就越是清楚。似乎要她生生承受这绝天灭地的痛苦。 不过半个时辰,她已忍受不住而呻吟出声。听得她痛苦的呻吟,凌邺更是心急,加大了真气的输入,以望压制住蛊虫。但这样似乎并未帮上聂清然,反而使她由呻吟变成了尖叫,身子缩成一团,在地上不断打滚。 “清然,清然!”凌邺面色大变,这种情况见所未见,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此时此刻他只有尽力抱住聂清然,防止她弄伤自己,可剧烈的疼痛却让她根本分不清眼前是什么东西,只是抱住了就一口咬上去,以减轻自身的痛苦。凌邺的肩头被咬的鲜血淋漓,仍是一声不吭,由她咬着他。 “聂宫主体内的蛊虫在钻入她的骨头,快把这个给她吃了!”彩女不知何时从屋内走出来,递给凌邺一个土陶小瓶,“这能暂时压制她体内的蛊虫。” “谢谢。”凌邺赶紧接过小瓶,倒出里面的药丸,掰开聂清然的嘴放了进去,不消片刻,果然见效,聂清然不再尖叫,但却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了。 “她这是怎么了?”凌邺急切问道。 “无妨,只是刚刚太疼,现下昏过去了,一会就醒。”彩女叹了口气,招招手道,“你抱着她随我进来吧。” 凌邺心下大喜,彩女说出这话应该就会出手相救。一念至此,他马上抱起昏迷的聂清然,跟着彩女走进门。待安放好聂清然后,凌邺来到彩女身边:“姑娘是愿意出手相救了?” 彩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凌邺半天,缓缓道:“救她可以,但你必须帮我做一件事。” “何事?只要我能办到,必然从命。”凌邺毫不犹豫的说。 “这么爽快?若我要你的命你也答应?”彩女笑着说。 凌邺看看昏睡的聂清然,淡淡的说:“我信姑娘并非是要我的命。” “你对她可真好。”彩女怅然若失道,清澈的目光似乎透过凌邺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你随我来,事成之后我自然会为聂宫主解除蛊毒。” “好。”凌邺跟着她走进房子中的一间暗室。 “你醒了?”聂清然甫一苏醒,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凌邺淡笑的脸庞,他脸色并不很好,有些病态的苍白,怕是连日来照顾她所致。 “嗯,就是头还有些昏沉。”她挣扎着坐起身,凌邺顺势在她背后垫上一个枕头。 “无妨,彩女已答应为你解除蛊毒,她正在外面熬药呢。”他的眼里有藏不住的欣喜。 “是么?”聂清然扬起嘴角,牵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脸色不大好,怕是累着了吧,多休息下。” “哪里是累到了,他为了让我救你而答应我,给我养的那些虫子吸血,一百条虫子吸了他一个时辰,脸色好才怪。”彩女端着药,掀开门帘走进来,“我叫他去休息,他却非要守着你,怕你醒了无人照料。” 凌邺皱了皱眉,似有不悦,他明明要彩女别说出来,结果她却来个竹筒倒豆子,全说了。 “你真是――”聂清然嘴巴张合数次,终究没有说完这句话,眼睛却红了。 不是没有人对她好过,只是因为这个人是他。 无关权势、地位,只是凌邺而已。 “若你有三长两短,我如何向你的部下交代。”聂清然终是说了句冠冕堂皇的话,掩去了心底那句话。 凌邺的笑容冷了下来:“自是有人会打理,喝药吧。” “药放这里,我还得去打理院子中的草药,先离开了。”彩女看看奇奇怪怪的两人,不明所以,索性放下药碗离开,让他们自己解决去。 “我这里有上回欧阳公子给的乾坤补气丹,你吃一颗吧。”说着她就要掏那小药瓶,她知道他不高兴了,只得想话题打破这个僵局。 “不要。”凌邺简短的答道,随手端起药碗,递给她,“喝吧。” “你失了那么多血,为什么不要?”聂清然不解,“这个对你有用啊。” 凌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半晌,突然把药碗重重放到小几上,头也不回的走出去。聂清然撇撇嘴,不知自己哪里又惹他生气了。虽然他走了,药还在,必须吃。是以聂清然老大不乐意的端起药碗,狠了狠心,一口灌进肚子,苦的她脸皱成一团,差点就吐出来。 没有人进来搭理她,她只得又躺下继续睡觉,不知为何,总是睡不踏实,稍微有一丁点儿响动就会醒,便是梦里也不得安生。她梦见自己在被人追杀,到处都是火以及血,还有死尸,有满脸猥琐的人在撕扯她的衣服,她不会武功,只得尖叫,希望有人来救她。 “你没事吧?”噩梦惊醒,首先映入眼帘的还是凌邺的脸,淡漠的面容,眸子却写满焦急。他住在她隔壁,刚刚正准备就寝,谁想这边却传来她的尖叫,惊的他连外袍都没套就跑过来,原来她是被魇着了。 “老毛病了。”聂清然擦掉额上的冷汗,无奈苦笑。又是这个梦,每次情绪很差时就会做这个梦,这么多年了,仍旧是害怕梦中的景象,那是一种深入到骨髓的恐惧感,摆脱不掉,挣扎不了,生生拉着她在黑暗的深渊沉沦。 “我在这儿陪你,你睡吧。”凌邺摸摸她的头,湿漉漉的,应该是很害怕吧。 “嗯,好。”聂清然没有同他客气,若说不怕是假,既然他愿意在这,那就在这里吧,左右好过她一个人呆着。 V11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凌邺把两张凳子拼在一起,做了一个简易的榻,在她床边躺下。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很安稳,不知是最近实在太累,还是因为那个人在身边。 连续喝了三天药,聂清然总觉得肚子不舒服,问彩女为何如此,她只道是正常现象,叫她不必多心。她无法,只得继续每日忍受那又浓又苦的药。 喝过第六次药后,聂清然突然觉得腹如刀绞,疼痛难忍。凌邺连忙找来彩女,问她是怎么回事。彩女却笑盈盈的拿过一只木桶放在聂清然床头,不再言语。见她如此不作为,凌邺虽是心急却也不敢拿她如何。 就在此刻,聂清然突然哇的一口吐在木桶里,凌邺往木桶中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木桶里满是全身黑色,只有米粒大小的肉虫,有些还在慢慢蠕动,令人毛骨悚然。不及他细看,聂清然又吐了一次,还是这种小虫子。如此这般反复四次,她才终于止住,躺在床上喘着粗气。 “这是什么?”凌邺瞥了眼那几乎快有半桶的虫子问道。 “聂宫主体内的蛊虫啊。”彩女道,“我用药物使蛊虫孵化成这种没有攻击性的虫形,然后逼迫其从血肉中出来,现在吐出来后,聂宫主体内的蛊毒就算解了。” “那她以后便没事了?” “自然没事。不过尸蛊太过阴寒,她的身体多少还是受损了,日后会十分畏寒,需要好好调理,到了冬季更是要注意不要受凉。我想你们中原名贵药材不少,调理起来很容易,我便不替你们操这心了。” “多谢姑娘!”凌邺感激道。 “不用谢我,你不也帮了我一个大忙么?”彩女端起那个木桶笑道,“我就不打扰两位了,你们再休息两日就能可以离开。”她带上门,走出去,留下凌邺单独看护聂清然。 呆了五六天后,两人皆念着中原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便打算同彩女告别。两人刚走进院子,正欲对摆弄草药的彩女告别,一个浓眉大眼,长相憨厚的苗家男子挑着两捆柴走了进来,朝彩女喊了声:“彩妹子。” “青山哥?你怎么来了。”彩女见状忙接过男子肩上的单子,将他迎到一旁坐下。 “我――”男子局促的搓着双手,眼神闪烁不定,“这几天赶集都没见着你,听说最近山里有老虎和狼出没,我怕你有危险,就来看看。这柴也是帮你砍的,山上不安全,你一个女孩子就别上山砍柴了。这柴够你用几天,用完跟我说声,我再帮你去砍。”青山似是鼓足了勇气,才把这段话说完。 “这几天没去赶集是因为来了两个朋友,忙着去招呼他们。”彩女给他倒了碗茶,“而且我早说过了,山上的虎狼伤不了我,你不用担心。你砍柴养家也不容易,不用特意送我。” “没、没事,我砍的柴足够养活我和小草,反正也是要砍,多砍少砍都一样。”青山见彩女准备拿钱给他,连连摆手拒绝。 “就是,人家一番心意,你就拿着吧。”聂清然笑着走过来,制止住彩女的动作。 “是啊,彩妹子,我还得给小草做饭,我先走啦!”青山茶也没喝,连走带跑的离开院子,生怕彩女要给他钱。 “人家青山哥挣钱也不容易,为什么不给他钱?”彩女撅着嘴问。 “姑娘一颗心都在林小子身上,看不见别人对你的心啊。”聂清然叹道,“那青山为何巴巴给你送柴来,其实也是几天不见,想你了。又听说最近有虎狼出没,怕你有危险。他是以送柴为名,见你为实。傻姑娘,有这么个关心你的人在身边,为何要想着那个心里没你的林小子?” “青山哥喜欢我?”彩女双眼睁得大大的,似有不信。 “看他瞧你的眼神就知道了。”聂清然掩嘴而笑,“他定然不知你是武林中人吧,还怕虎狼伤到你?” “嗯,青山哥只以为我是个卖草药的。”彩女的脸突然就红了。 “我瞧这人比林霁轩可靠。”凌邺也过来插话。 “不要说我啦,你们是想离开了么?”彩女想转移话题。 “是的,我们叨扰已久,中原还有一些事急需处理,所以想告辞了。”凌邺道。 “这样啊,你们等等。”彩女转身走进屋,不消片刻便出来,手里却多了一个大坛子,似乎是酒。她把大坛子交到凌邺手里,想了半天才开口道:“这是我酿的糯米酒,如果你们在中原见到小林子,就把酒交给他,他在苗疆时最爱喝这种酒了。” 凌、聂二人无奈叹息,这个苗女还真是痴情。 “好,必不负所托。”凌邺道。 “聂宫主,我真羡慕你呢。”彩女微叹,明亮的大眼中染上几许愁绪,“待你见到小林子就跟他说,我们苗家女子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他不喜欢我,不愿跟我好是他的事。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他不必介怀。如果有时间,叫他带着他喜欢的姑娘来苗疆玩,我一定会好好招待,虽然我们没有你们中原人礼节多,但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怎么说也算相交一场,不论发生什么事,还是朋友。等到哪天我烦他了,就找个待我好的阿哥嫁了,不再想他,哼,倒是他求我我都不看他一眼。” “好,我一定转达。”聂清然心下十分佩服,苗疆女子果真大胆,喜欢一个人能如此干脆直接的说给别人听,转念想想自己,总是顾虑多多,思前想后,是在反差太大。 “对了,记得凌公子说你是中了拜火教的蛊,那尸蛊是他们以前从我师傅手里偷的。他们不懂繁殖之法,所以蛊虫应该不是很多。你把这个尸蛊王带上,若他们再用蛊,你就把它放出来,它会把那些蛊虫全部吃掉,然后自己飞回我这里。”彩女把一个沉香木盒交给聂清然,跟那晚她自小包里掏出的盒子很像,“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 “那我就先多谢姑娘了。”聂清然小心的把盒子放好,拱拱手。 “不用谢,你们要走就快点走,不然天黑之前出不了这树林,起了瘴就不好走了。”彩女甜甜笑道。 “后会有期。”两人朝彩女行了礼,向林外走去。 彩女站在院子中,满是羡慕的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也不过就是这般光景吧。 那一百条毒虫岂是泛泛之辈,任何一条都足够让普通人立刻死亡。虽然凌邺事先服了解药和固本培元的药物,但那失血的疼痛又岂是一般人能忍耐的。可是他楞是一声不吭的扛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的凌邺几乎全身都是细小的伤口,脸色白的吓人,就连站立都成问题。可他只是打坐调息了半个时辰,便又守在聂清然的窗前,不眠不休的照顾她。 彩女虽然身居苗疆,但她也听闻过定北侯的事,可她亲眼见到的凌邺却完全颠覆了传言中的定北侯形象。这样一个深情温柔的男人真是传说中冷血铁腕的定北侯么?还是,传言都是假的?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也凭空生出慵懒之感,暖暖的好不舒适,比起北方只见面容没有温度的太阳,实在是好太多。南方的密林里,层层叠叠的树叶把阳光破碎成星星点点的光斑,轻巧的落在行人身上,不炙人,有种暖烘烘的安逸感。 两人驾着车慢悠悠的走在树林里,享受这难得的宁静。自京城出来以后就没有一刻的休息,先是与狄戎的交战,然后是军营中的中毒,接着中蛊后更是不得安宁。端木渠的突然出现又是一番忙碌,来苗疆的路上暗影楼又横插一脚,还有那莫名其妙的索纳,到了今日终于是了了一桩大事,人也跟着放松下来。 聂清然拿了一块糍粑(南方一种小吃,糯米或者大米制成,饼状)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这种东西她也是来了苗疆才第一次见到,甜甜糯糯的味道很好,有点像年糕,但口感不同,比年糕多了份清新,大概也是和南方水土有关吧。 “那么好吃呢,啃了快半个时辰还没舍得啃完?”凌邺侧头笑笑,看着她手里还有大半个的糍粑。 “不饿,找点事做罢了。”聂清然扬扬手里的东西,无谓的耸耸肩。 “无聊了,要不去镇子上玩两日再走?这几天刚好是苗人的新年,应该会很热闹。”凌邺提议道。 “新年么?好啊。”聂清然初摆脱蛊毒的纠缠,心情大好,听得凌邺这么说,一时玩心大起,想看看苗人如何过年。 “嗯,先去镇子上的客栈安顿下来,待过了这两天再走。”凌邺包容一笑,俊朗的眉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镇子上因为要过年,加上彩女对所谓的赶尸匠辟谣后已是热闹非凡。各种摆卖小玩意,小吃的摊子一个接一个,叫卖声此起彼伏,脆生生的苗家话围绕在周围,虽然有些词句听不大懂,但声音却是十分悦耳。 V12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聂清然兴冲冲的一个接一个看着小摊,这里的一切都与中原不同,没有纷争,没有阴谋,人人生活在明媚的阳光下,小贩们扬起笑脸招呼每一个客人,即便是不买,老板也会笑眯眯的送客人走。 这样的轻松,连带着感染了她,使她暂时忘却了那些烦心的事,单纯的沉浸在新年的热闹气氛中。凌邺微笑着跟在身后,偶尔对某件事物给点意见,或是掏钱买下她看上的小东西。 两人就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一对对苗家青年一样,享受着新年来临的喜悦,以及和意中人游玩的快乐。 逛了一下午后,两人带着许多的大包小包回到了客栈。其实也不能说是客栈,不过是一个稍大的民居,改了几间房租给外来的商旅。因为这个镇子规模大,人口也多,所以一到过年,附近乡镇的人都会凑过来,几个镇子一起过,人多点也热闹点。他们来的时候客栈已经住满了,只好寻了处民居落脚。 民居的老板夫妇也是年轻人,和凌、聂二人差不了几岁,老板娘桑菊更是能说会道,和聂清然格外亲切,老板明刚却是沉稳性子,与凌邺倒有几分相似。 桑菊见两人回来,似是准备进房休息,便急急拉了聂清然去一边,撂下凌邺独自一人安放那堆东西。他没有办法,只得先把东西放去自己房间,待聂清然说完话再叫她自己来拿,那些个小玩意,他可用不上。 “聂妹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桑菊不解的看着她。 “逛了一下午,觉得有点累,就回来休息啊。”聂清然不知道她拉自己过来干吗。 “哎,今天可是我们的达努节(苗族新年),晚上的篝火会好玩着呢,休息什么啊,一起去玩呗。”桑菊盛情邀请她,“你们不就是来体验我们的新年么,怎么可以错过晚上的篝火会呢?” “真的很好玩么?”聂清然奇道,她本来就是为了游玩才来的镇上,居然差点错过节日最重要的环节。 “当然是真的,你跟我来换套衣服,既然来体验达努节,一定要换上我们苗家女子的装束啦。”桑菊说着就把她往房内推。 “等等,我得去告诉凌邺一声。”聂清然刚刚说出自己的打算就被桑菊打断:“没事,我叫男人去告诉他了,知道你离不开他,以前我和男人刚认识的时候也是腻在一起不愿分开呢。”桑菊暧昧的笑着,“你就安心换衣服,估摸着他也在换呢。” 聂清然见她已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这才安心去换衣服。 桑菊给她的是一套崭新的苗女服饰,蓝底白色碎花的对襟上衣,无扣,内束挑花胸兜,长度及腰,恰好露出她纤细的腰身,下装是同色系的百褶裙,星星点点的白色碎花布满裙摆,有着苗家特有的清新亮丽之感。 随着衣物一起的还有一套银饰,除了耳环、戒指、手镯、项链等常见物件之外,聂清然全然不会摆弄那些奇奇怪怪的视频,只好求助于桑菊。桑菊笑盈盈的告诉她每种饰物的使用方法,又替她把一头秀发梳成高髻,然后将银针、银簪、银梳子一一插上,然后把那些看似无用的银饰,全数戴在聂清然身上。等一切都弄妥当后,铜镜中已然出现一个彻彻底底的苗家年轻女子。桑菊又扯着她上了点妆,然后带着笑意左看右看,直到看的聂清然都不好意思了,这才拉着她的手出门。 一出门,聂清然便眼尖的看见站在一堆苗家男子中的凌邺,他也是一身苗家装束,蓝色的对襟短衫外套马褂,下装是同一色系的大裤脚长裤,乌黑的长发盘在头顶,围着蓝色头巾,与一般的苗家男子一致。从未做过如此打扮的凌邺却出奇的适合这样的打扮,不知道是气氛的烘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此时的凌邺没有居高位者的尊贵,却有着年轻男子的轻快和朝气。 聂清然能看见他,也并非是心有灵犀,实在是他太显眼了。如画的眉眼,刀刻的五官,以及与众不同的气质,使他即使站在一群人中也最为突出,最引人注目。 凌邺显然也看见她了,他拨开人群,走到她跟前,笑容明朗:“你如此打扮也很漂亮呢。” “是么?”聂清然面色羞赧,双手使劲拉着衣襟下摆,想把它拉下去点,虽然是江湖女子,但也不曾穿过这种裸露身体的衣服,刚刚在房里还不觉什么,如今周围全是人,不禁有了几分害羞。 “别拉了,再拉上面又露了。”凌邺见她羞得脸都红了,忍不住打趣道。她今天的装束小女人味十足,白底蓝花的胸兜领口极低,虽然有银圈遮掩,但仍能看见不少白皙的皮肤。 聂清然一听这话,大为惊恐,忙用手捂住胸口,连道:“我还是去换一件吧。” “算了,篝火会都快开始了,再说别的女子都是这等打扮,没事的。”凌邺拉住她,免得她真去换掉,他蛮喜欢她穿这身。她本就长得清秀,这个打扮更是敛去了全身的锋芒锐利,犹如山林中不谙世事的精灵。 “可是……”聂清然还待犹豫,凌邺却不管不顾的拉起她的手,随着人流走出去。 街上满是一对对的青年男女,果然如凌邺所言,女子大多都是如聂清然一样打扮,短款的对襟无扣上衣配以绣花胸兜,下身穿着长及膝盖的百褶裙。她们脸上却无丝毫忸怩之意,大大方方的牵着男子的手,撒下一路欢歌笑语。 渐渐地聂清然也被他们感染,抛开羞涩,高高兴兴的走在街上。凌邺没有松手的意思,她也没有甩开他的手,两人像街上的每一对一样,十指紧扣。 镇子中央的大空地上,燃起了一大堆篝火。已经有一大群人围着篝火载歌载舞,跳的是苗家新年必跳的舞蹈芦笙舞。一个芦笙手在圈内吹着芦笙,周围的人围着他旋转起舞。 两人初始并不知道怎么跳,只好站在一旁看热闹,桑菊和明刚见状拉着两人就走进圈子。两人没法,只得有样学样的随着明刚夫妇跳起来。不想这一跳倒是来了兴致,嘻嘻哈哈的和周围的人打成一片。 中途有不少青年站在女子跟前高唱“请把花带系在芦笙上,大家喜洋洋”或者“姑娘,请把美丽的花带送给我”。 聂清然不明所以,便问了桑菊那是何意,桑菊告诉她这是苗家的风俗,若是男子对哪个女子有意了,便趁芦笙舞的时候向女子讨要她亲手编织的花带,若是女子给了,便是应了男子的心思,两人可以进一步交往。桑菊还告诉聂清然,自己就是在两年前的达努节上用这个方式向明刚表白的呢。 似是知道凌、聂二人是自中原而来,那吹芦笙的人笑意盈盈把芦笙递给凌邺,非要他吹。凌邺忙摆手,示意自己不会吹。那吹笙人道:“小伙子没事,反正是过年大家一起玩乐玩乐。吹芦笙没有巧,凭着自己的心思去吹就好了。” 凌邺见状不便推辞,左右也是图个放松,便拿了芦笙走去中间,试了试音,开始吹起来。他对音律颇为精通,虽然以前从未接触过这种乐器,但很快便上了手。他吹的是刚刚那人吹过的一首曲子,周围的男男女女跟着他的曲子唱起来:望水深来望山高,山高水深难会娇。妹拿手巾来垫路,哥解腰带来搭桥。 看着人群中眉飞色舞的凌邺,聂清然恍然觉得他就只是一个苗家青年而已,只是如此而已。可是那样高贵的气质,明朗的眉眼,却如鹤立鸡群般胜过了在场所有盛装打扮的苗家男子。他的确天生就是受人瞩目的人,天生就是让人敬仰,站在万人之上的人啊。 热烈的篝火映在他身上,为他笼罩了一层夺目的光环。 此时断断续续有不少女孩子走进圈子,把花带的一端系在凌邺的腰带后面,另一端握于手中,随着他吹奏的乐曲翩翩起舞。不多时,凌邺腰间已系满了花带。那些姑娘眼中的爱慕之情,便是站在一旁的聂清然也瞧得清清楚楚。凌邺却毫不在意,只是悠然自得地吹着芦笙。 “聂妹子,你快去啊,别家姑娘都去系花带了,你怎么还不去?”桑菊把一条绣着并蒂莲的花带塞到聂清然手中催促道。 “系花带?有什么意义么?” “这是我们苗家的习俗,又叫牵羊。如果对哪个青年有爱慕之意就把自己的花带系到男子的腰带后面,有的男子常有多名姑娘系花带。你看凌兄弟长得一表人才,芦笙又吹得好,多少大姑娘巴巴送上自己的花带呢,你还不快去?”桑菊语速很快,似是想快点说清楚后,好让聂清然去给凌邺系花带。 “可是,可是……”聂清然不知如何才能解释她和凌邺的关系,一路走来,人人都以为两人是一对,可是凌邺并未明说什么。虽然上次他是说了要她嫁给他,但那话实在是太过虚无,当不得真。虽然自己是对他有好感,但要这般大庭广众之下表明心思,终究是不知如何是好的。 V13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可是什么啊,难道你眼看着他被别的姑娘抢走啊?”桑菊很替凌邺不值的说,“他都这么主动了,你还不配合下?” “不是,我……”聂清然还欲再说什么,桑菊却推她一把,让她脱离了人群,孤零零站在圈内,四周的人都笑着看向她,以为这个中原女子也要向今晚表现最出色的男子系花带。 周围善意的目光让聂清然更为紧张,她低着头,局促不安的用手指绞着手中的花带,似乎这样就能减轻自己的尴尬。她知道很多人都在看着她,包括凌邺,可她就是抬不起脚,去迈第一步。 凌邺的曲子没有停,也还有不少的女孩子跑上前系上自己的花带,聂清然鼓足勇气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凌邺的笑容,以及他期盼的眼神,明亮的篝火照的他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璀璨。凌邺含笑看着她,她的局促,她的紧张,她因害羞而泛红的皮肤如数落入他眼中。 他在等她,她知道。 可是脚上就如生了根似的迈不动步子,害羞是有,可不是最主要的。 渐渐静下的脑海中想的最多的竟然是若是迈了这一步,星月宫是否就真的与定北侯府同气连枝,休戚与共?朝夕相处的日子也不算短,对他的能力更是没有怀疑,若能与他达成联盟,对星月宫的发展有很大帮助,可是…… 场上的音乐突然变了,不再是苗家的祝歌,而是中原的曲调,这曲子让精通音律的聂清然心跳漏了半拍,居然是《凤求凰》,一曲琴动,万古传颂的求爱曲! 凌邺清朗悦耳的声音在曲尽之后响起: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聂清然怔怔的看向场中之人,未曾想到他唱歌居然如此好听,更没有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唱了这首歌。 他的眼中多了一些不同于以往的情愫,他缓缓的每一步靠近都让她的心跳加速一拍,明明是别人都在催促她走向他,为何如今颠倒过来,变成他走过来了。 《凤求凰》的歌词浅显,再者又是古时名曲,在场的苗家人也有不少听懂他的意思,皆是包容的笑着看向越来越近的两人。 苗疆风俗大胆奔放,不似中原保守,当众示爱并不少见,尤其是达努节这种大型的欢庆节日,更是促成了一对对青年男女的姻缘。 这次他是来自中原的客人,又是赢得最多女孩子花带的男子,他的表白,更是引起人们极大地兴趣。 凌邺唱着《凤求凰》一步步走进,聂清然却还是愣在原地,没有动弹。她直直看着他,目光交汇处,她看见了他眼底的热烈和真挚,这是她第一次看清楚他眼底的情愫。凌邺走到她跟前站定,温柔的笑意自眼底溢出,渐渐的扩散到整张脸,似乎连带着全身也散发出淡淡的柔光,将整个人都笼罩在温润如玉的光芒之下。 他并没有继续唱《凤求凰》,而是像许多苗家男子一样,唱起了“姑娘,请把美丽的花带系在我的芦笙上”。聂清然还是怔怔的看着他,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凌邺拿着芦笙,站在那里,静静等着她的回音。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欢呼声、鼓掌声不绝于耳,人们都在喊:“姑娘,请把美丽的花带系在他的芦笙上,大家一起喜洋洋。” “我喜欢你。”凌邺轻声说了一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话,周围的起哄声还在继续。他看见了聂清然眼中的神色,惊愕、难以置信、欣喜,所有的神色到最后都化成两簇晶莹剔透的星光。她颤抖的伸出手,将被她绞得快要变形的花带系在他的腰带后面。 顿时,场上的欢呼声又高了许多,篝火也一瞬间窜起数丈高的火焰,照得这一块地方犹如白昼。 凌邺笑意扩大,他扯掉腰带上别的女子的花带,又牵住花带一端,轻轻一带,将聂清然紧紧拥入怀中,享受这终于来临的一刻温柔。 他们身边,盛大的篝火会进入新一轮的欢庆。 “刚刚,刚刚真是……”聂清然面带羞涩,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刚刚怎么了?”凌邺挑眉,这丫头又想到什么了。 “没有,我是说刚刚,你、你……” “我待如何?”越是见她害羞,凌邺就越是想逗她。 “我是说你怎么、怎么……”她越是紧张就越说不好话。 “我怎么走过来了,是么?”凌邺终归是不忍心看她这样局促,帮她说了她想问的问题。 “是啊。”聂清然连连点头,他总算帮了她一个大忙。 “你不过去,我便过来,终究是要在一起的。”凌邺淡笑,如画的眉眼皎若明月。 聂清然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你不过去,我便过来,终究是要在一起的。终究是要在一起的。 “你的歌声很好听。”此时的两人正坐在一个小摊里,打算吃点东西,篝火会还在继续,两人从人群中离开,想着逛一下这边的夜市。自篝火会出来之后,凌邺一直不解开花带,也不许她手松开带子,两人只得一直如连体婴般黏在一起。 坐了半盏茶的时间,老板也没把他们要的五色饭端上来,只因客人实在太多,老板忙不过来。聂清然只得寻些话题,免得气氛尴尬。 “是么?你若喜欢,日后有机会了再与你唱。”凌邺笑容俊美,其实他并不爱唱歌,甚至是恨。 以前在西北时,那小城县令的女儿见他生得俊俏,又天生嗓音好,常常欺负他,要他为她唱歌,否则就刁难他们母子。他不得已,只好每日如低贱的戏子般替那小姐唱歌,一个唱得不好就要挨鞭子。 那段日子,是他人生中的噩梦,他的骄傲,他的尊严都被人践踏。直到后来皇帝为他父亲平反,他回到京城,才摆脱了那个种生活。 虽然最终那个县令的女儿被他整的家破人亡,那个女人自己也生不如死,可他还是恨唱歌,甚至连歌姬都讨厌。 可是今日,他突然很想唱歌,只是因为对象是她。 “一言为定。”聂清然清秀的脸上溢满灿烂的笑容,什么星月宫,什么大业,都抛一边,在苗疆的日子她只想做回聂清然,不是星月宫主,他也只是凌邺,不是定北侯。 “好,一言为定!”凌邺点点头,答应下来。 “两位久等了,这是两位要的五色饭,请慢慢品尝。”老板殷勤的端来两盘切成宝塔状的米饭。饭有五层,最下面的是黑色,依次而上是紫色、红色、黄色和白色。因为是宵夜,所以也不太大,小小巧巧的刚刚够品尝。 聂清然细细看了片刻,记下材料的种类,便于回中原后自己做着吃。这才拿起小勺,品尝这个清心扑鼻的美味。凌邺嘴角勾起,看着她吃着开心的模样,心内被突如其来的温暖满满的占据着。 这样,真好。 回去的路上比来时轻松许多,再也不必担心蛊虫何时发作。虽然凌邺弃了马车,选取最快的马,但每天坚持只赶六个时辰的路,剩下的六个时辰则要聂清然好好休息。 虽然她说了很多次不用如此,早点赶回去比较妥当,但她总拗不过他,只得每日按时休息,并不断的吃着燕窝、鹿茸等补药。 这些药材有些是凌邺购买,但更多的是沿途官员听闻定北侯过境而自动送上门的礼物。 有个官员送了一支根须不计其数的人参把聂清然吓一大跳,为了给亦游补身子,她自问见过的名贵人参也不少,但像这样根须繁多的人参还是第一次见。凌邺要把这人参顿了给她喝,她却死活不肯,说要带回去给亦游吃,把凌邺弄的哭笑不得。这一路上只要见了非常名贵的不平,她全都不肯吃,说要带回去给亦游。凌邺对此也束手无策,只好任由她去,左右好东西不少,不在乎那么一两件。 待到快到落雁城时,本来两骑轻便的快马已变成一辆马车,车厢里全是补品,聂清然只好与凌邺一起坐在外面与凌邺一道赶车。 “欧阳昊送你的乾坤补气丹吃了没?”凌邺突然问道。 “没有,我见你上次似乎不高兴,也就忘了吃那东西。” “傻丫头,我只是讨厌他,不想受他恩惠。你为何不吃?补品只是补气血,那药对我们习武之人大有裨益,你康复不久,一定要吃!” “你才傻。”聂清然极度不满他对自己的称呼,堂堂聂宫主,居然被他叫成傻丫头,“既然有用便给亦游吃,她比我需要补。而且最近补品不离口,衣服都小了呢。” V14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凌邺头看她一眼,果然是比以前胖了点,不过这“以前”是指中蛊那段时间。他笑道:“就你知道疼徐亦游,我看以后你能少操些心,让林霁轩去疼去。衣服小了就再做几套,左右我府上那些料子放着也是放着。” “林霁轩?人品倒是不错,可是太散漫,亦游一直身子不好,他怕是照顾不周全。”聂清然秀眉微蹙,“且亦游一直觉得自己身子太差,不知哪日便离开了,不能误了人家,是以对这些事根本不上心。” “她是什么病?没有请大夫好好看看么?” “她本就是不足月便出生,再者这些年一直在为星月宫钻研那些宫内失传的武学,精力消耗巨大,更是让她的身体雪上加霜。请大夫自是有的,就连御剑门内的赛扁鹊李慕华也看过,可李神医只丢下两个字静养,连药方都没开一张。我们劝她先把事放一放,养好身体再说,可她根本不听,无计可施之下,我们只得倾全宫的力量搜寻奇花异草,为她补身子。上次去皇宫,也是为了偷那株雪莲。”聂清然不好意思的笑笑,不论如何,梁上君子的行为总是不雅的。 “你倒是重情重义。”凌邺半晌才吐出这句话。 此时,落雁城的城门已经出现在两人眼前,城门口的一堆人赫然是徐亦游他们一伙。聂清然见状,迫不及待的腾空而起,施展轻功来到徐亦游身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亦游,想死我了!” “清然,看你这么活蹦乱跳的,肯定是好了。”徐亦游大笑的抱住聂清然。两人的动作让众人大吃一惊,这就是星月宫上下级的关系么?便是在闲散自由的御剑门也不会这般没大没小吧。 “聂宫主,你看你不在的时候,我可是悉心照料过徐姑娘的,每日的补品没有停过呢。”林霁轩忙给自己邀功,“我可有奖励么?” “有有有。”聂清然笑容可掬的点点头,“在车上,待会给你。” “拿着我三弟的东西做顺水人情还挺会做。”歌舒狂歌偷笑,结果被林霁轩用手肘狠狠的撞了一下。 “林兄也是一片真心,左右三弟的好东西也不少,放着也是浪费。二弟别取笑他。”拓跋豪笑道。 “如斯美人,我见犹怜。”万俟琮一如既往的吝惜语言。 “你们三个,算兄弟么?”饶是林霁轩一向没脸没皮,也被这三人一人一句说的不好意思起来。徐亦游怒气冲冲地瞟他一眼,没有说话。 此时凌邺驾着马车已到众人跟前,聂清然从车上捧出那坛糯米酒交到林霁轩手中,道:“这是彩女托我转交给你的,他说你在苗疆之时最爱喝这种酒,还说她喜欢你是她的事,你不必介怀。她还说要你带着你的心上人去苗疆看看她,左右也算朋友一场。那傻姑娘说等她哪天烦你了就找个爱她的人嫁了,到时你去求她,她都不会看你一眼。” 众人一听这话皆强自忍住笑,看着林霁轩一阵红一阵白的脸,似唱戏的戏子在上妆一般。徐亦游恨恨地瞪他一眼,便不再看他。 “对了,亦游,我给你带了很多补品呢,够你吃上好一阵子。”聂清然拉着徐亦游走到马车边,前开车帘,让她看那满车的珍贵药材。 “这,清然你去抢劫皇宫了么?”徐亦游难以置信的看着数不清的补品,光是那些盒子的造型装饰就能猜出里面的东西有多珍贵。 “可能么?我也不过沾了别人的光。”聂清然浅浅一笑,“每日人参燕窝的吃,都胖了许多。” “原来如此。”徐亦游瞄一眼凌邺,他正以宠溺的眼神看着这边,她何等聪明,立马便猜到所发生的事。 “侯爷,你回来得正好,黑水国国主带着两名新进的国师正在城中,说要商议在落雁城开辟互市的事。”莫言悔急急迎上来。 “端木渠?他亲自来了?”凌邺疑道,这端木渠行为总是出人意表,要开互市?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 “是,此刻仍在太守府中。” “人都来了,自是要接见。”凌邺嘴角勾出一个冷冷的弧度,双眼如千年古潭般深不见底,“清然,要不你也去看看?” “自然,尼阿罗与嫣若两位老友光临,岂有不见之理?”聂清然冷笑。与刚刚判若两人。 太守府中不甚宽广的大厅里,一个身着绣龙黑袍的男子正在悠然自得的品茗,那双勾人摄魄的桃花眼像狐狸眼一样滴溜溜的打转。尼阿罗和嫣若双目微垂,静静的立在他身边。 “国主大驾光临,本侯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凌邺双手抱拳地迈进大厅,脸上带着客套的笑容。 “定北侯——”端木渠淡淡抬头正欲还礼,却在看见凌邺身边的人后换上春意盎然的笑脸,“小清清怎么也来了,蛊毒解了么?苗疆好不好玩?路上有没有什么趣事?许久没见,有没有想我呢?” 聂清然抿了抿嘴角,忍下那股想要打人的冲动:“国主这么多问题,叫我如何回答呢?” “你不用回答,我一看你就知道答案了。”端木渠笑眯眯的瞧着她,“看你面色红润,毫无病态,蛊毒肯定是解了。再瞧瞧你那春风得意的样儿,这趟苗疆之行应该是很不错的吧。”他暧昧的瞟一眼一旁的凌邺。 “咳咳。”凌邺轻咳两声,“国主不是说来谈论互市么,两国互市有利于增加百姓生活物资的种类,本侯自是乐见其成。就是不知国主对这互市有何要求,规模要求多大,赋税又如何抽取?” “定北侯,孤王说你真是不知趣,没看见孤王在和小清清说话么?互市这等小事,待孤王与小清清说完再谈也不晚啊。”端木渠白他一眼,不满道。 “国主是来与聂宫主叙旧还是商讨互市之事呢?”凌邺眼底薄冰尽现,这个端木渠真的是不知好歹。 “自然是互市,不过互市没有与小清清叙旧重要,如何?”端木渠淡笑地盯着凌邺,丝丝寒气自他眼中散出。 两名当世最有权势的男子相对而立,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有争执的暗流在涌动不息。 “国主还是先与侯爷商议互市之事吧,国家大事为重。”聂清然见两人剑拔弩张的阵势,不得不出来打圆场,这个端木渠真能生事。 “好,既然小清清开口了,便商议互市吧。”端木渠欣然接受她的提议,立马换下对峙的表情,笑嘻嘻的开口。 “本侯见国主并无磋商诚意,这互市还是免了吧。”凌邺淡淡瞥他一眼,不紧不慢道。 “定北侯,孤王看你是吃味儿了,所以脑子不好使了吧。”端木渠戏谑一笑,“落雁城虽是天瞾西北第一大城,可也是天瞾西北边境第一城,如今更是直接与我黑水国接壤。落雁城人口众多,大多是去往西域的客商,自身并不出产粮食,全是依靠商旅自中原运来。这一来一去,粮食自然价格高昂,无形中增加百姓负担,这想必不是你定北侯喜见的吧。” 见凌邺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又继续说道:“我黑水国物产丰富,不论是米粮面粉皆有所出产,满足自己需求后还富余许多,若能开通互市,运输距离短了,粮价下降,天瞾受益,我黑水国亦能获取利润,何乐而不为?且黑水天瞾两国交界甚广,却只有区区三个互市,实是难以满足那些商贾的需求,若大开互市,两国物品得以交换,双方都有好处,不是么?” “本侯似乎能听懂国主的意思了。”凌邺微眯了眼睛,淡淡道,“黑水国物资积压太多,急需找到门路给销出去,是也不是?” “确是如此。”端木渠嘴角高扬,笑得像只狐狸,“定北侯可谓一针见血。左右是双赢的局面,如何?” “国主何以认定天瞾就会答应这事呢?” “天瞾?这事于天瞾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为何不应?不过如今天瞾是定北侯当家,你倒是可能不应。” “那本侯若不应呢?”凌邺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孤王赌定北侯会应,只因孤王知你最想要的是何物。”端木渠自信满满道。 “哈哈,国主真乃知我者。这开互市,本侯是应下了,具体细节可遣使者详谈,只要条约不过分,本侯必会答应。”凌邺漫不经心的瞟向端木渠背后二人,“其实这等事,国主大可不必亲自前来,今日怕是别有心思吧。” 端木渠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哈哈一笑道:“定北侯果然聪明,孤王的确不是冲着互市而来,实是那两人不信小清清的蛊毒能解,是以孤王和他们打了赌,专程来看看小清清的情况,以断胜负。” 聂清然惊愕万分,这个端木渠到底想干嘛,跑来和凌邺扯了一顿莫名其妙的话,最后还是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了? 尼阿罗和嫣若二人皆是一脸震惊,居然中了尸蛊却没有成为行尸走肉,还真让她给解了蛊毒?她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V15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两位国师如此盯着一个姑娘看,是否有失礼仪?”凌邺笑道。 端木渠一挥袖子,不满道:“你们愿赌服输,干吗盯着小清清看,没的失了礼节。”那两人这才敛了目光,垂首不语。 “老友相见,自是多了分亲热,国主不必斥责他们。”聂清然似笑非笑道。 “没良心的小清清。”端木渠楚楚可怜的看向她,“你与他们就是老友,见了我却避之不及,枉费我对你一片挚诚啊。” 聂清然瞬间觉得浑身鸡皮疙瘩,这个男人,自己是欠了他什么,要被这么折磨?她强打起精神,温婉的说:“国主,似乎我们才见过三次,我也未曾躲过你,你的话,实在是……” “那以后常常见面不就好了么?你是住毓秀山吧,我国中无事时去找你哦,到时别不接待我。”端木渠兴高采烈的答道。 “好。”聂清然脸部抽搐,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字。凌邺见她憋屈的很又不好发作的样子,亦是觉得好笑。本来是要会会拜火教那两人,不想端木渠的捣乱把这次见面差点变成一个闹剧。 凌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沉声道:“既然详细条例待日后再做商榷,那本侯也不便耽误国主的宝贵时间,请吧。” “好。”聂清然脸部抽搐,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字。凌邺见她憋屈的很又不好发作的样子,亦是觉得好笑。本来是要会会拜火教那两人,不想端木渠的捣乱把这次见面差点变成一个闹剧。 凌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沉声道:“既然详细条例待日后再做商榷,那本侯也不便耽误国主的宝贵时间,请吧。” “定北侯又不乐意了,要赶孤王走了,哎,不就是和小清清多说几句话么,有必要对孤王吹鼻子瞪眼?这天下间,与小清清交谈的男子多了去了,定北侯难道想一个个赶走么?孤王看你不如学那古人,筑一间金屋,把小清清藏在里面得了。”端木渠揶揄道。 “若国主再做纠缠,本侯指不定真的就如此为之了。”凌邺镇定的说着,刚刚被端木渠的话呛住的聂清然还没顺过气,又被他这句话呛住了。这两个男人,能不能去谈论下国家大事,不要把话题围绕着他转啊? “真是小气的男人。”端木渠鄙夷道,接着又换上招牌式的笑靥,“小清清今天是十五哦,可有兴趣与我一起赏月?这边塞的月亮可比中原的美。” “国主恐怕要失望了,今晚有些琐事要处理,不能赴约。”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小清清,那我先走啦,后会有期。”端木渠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不知为何,聂清然更觉得他像一只满肚子诡计的狐狸。 “恕不远送。”凌邺随意抱拳道。 端木渠没有计较他的态度,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尼阿罗和嫣若也跟了出去,自聂清然身边走过时都瞟她一眼,是怨恨是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心中的怒火再次腾空而起,这个女人,怎会次次都有如此好运? 凌邺还需去军营处理一些事,西北、东北两个戍备营仍驻扎在落雁城,既然战事已然结束,按照律例便该回到自己驻地。由于凌邺不在城中,端木渠的十五万大军又驻扎在侧,所以一直没离开。如今凌邺既归,端木渠也已言明和平交好,开互市,且让大军拔营回朝,是以两营必须离开。凌邺正是去安排这事,聂清然亦惦记宫中事物,便与凌邺分别,各忙各的事、 聂清然独自走进帐篷,徐亦游正在看一封信,见她进来,马上迎过去,将信交给他:“这是若水传来的信,你看看。” “袖舞那边有何消息,月儿又有何发现?”聂清然初始是面无表情,越看下去脸色越差,及至最后却已是怒极反笑。 “袖舞说那几个目标最近几乎都没有动作,但大买家却行动怪异,府中多了许多身份不明的人。”徐亦游突然压低了嗓音,“你离开落雁城没几天,那欧阳昊便言道家中有事,先行一步。我瞧着就是欧阳啸招他回去商讨这事。月儿说她已除去几个暴露的障碍,但碍于他们背后的势力,目前还不能进一步扫清那些碍眼的东西,以免牵扯太广。” “好,月儿办事我一向信得过。”聂清然将信放在一旁的烛火上烧掉,面上的微笑却极度寒冷,“江堰会这帮跳梁小丑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本也无甚大罪,但若轻易放过岂不显得我星月宫软弱好欺,告诉若水给他们一点教训,当然戏莲一定要配合好她的行动。” “我明白。”徐亦游点点头,“他们的配合一向很默契,你大可放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聂清然道,“最近宫内可好?” “很好,戏莲的能力你还不放心?只是众人听闻你中蛊后都很担心,不少姐妹想过来看你,全被戏莲劝阻了。我已修书一封给戏莲,让她转告宫内姐妹不必担心。”徐亦游微微蹙眉,“不过月儿两次来军营都被那万俟琮发现,我担心月儿的身份会暴露。” “万俟琮?无妨,那人一向目中无人,且沉默少言,必不会随意吐露这事。月儿有没有说过万俟琮见她时的反应?” “月儿说第一次她与万俟琮交过手,她输了,被万俟琮见了样貌,但并未为难于她。第二次是你离开十天后,她来告诉我欧阳昊的行踪,万俟琮虽发现了她,但没出手阻拦,也未惊动旁人,只是随她行了十余里才离开。” “发现?万俟琮发现月儿和我们联系?”聂清然惊道。 “应该没有,月儿说是她送完信出城时被他发现的,第一次似乎意味她是狄戎刺客,第二次他独自在酒肆喝酒。” “这样便好。”聂清然这才松一口气,星月宫四大使者中最为神秘的便是夜使,即使在星月宫中也只有正副宫主与另外三使以及直属夜使管辖的四位香主见过她的真面目,当然夜使麾下所有门人都极少在宫内走动,外人更是不曾见过她们,“但仍不可掉以轻心,让月儿最近不要出现在落雁城,万俟琮极为聪明,若让他看出什么就不好了。为何他要跟踪月儿,又在半途放弃?” “这点我亦想不明白,据月儿所说只是单纯跟随,并无恶意。” “既是毫无头绪,便静观其变。当务之急是处理好江堰会之事,我已叫凌邺给那巴蜀总督修书一封,虽然那人是董炎一党,但他不至于以小小总督之位来对抗定北侯吧,且如今怕是丞相不会为这点小事开罪凌邺。”聂清然目中精光一闪,盈盈笑道。 “你这趟出去,倒是与凌邺关系进步不少。”徐亦游见说完了公事,便放松下来,打趣她。 “又开始不正经?”聂清然斜睨她一眼。 “属下只是关心宫主的终身大事,断断不敢在宫主跟前不正经。”徐亦游一本正经道。 “多谢副宫主关心,本宫主一切安好。”聂清然扑哧一声笑起来,“这些事没甚好说,最近休息太久,手脚都有些僵硬,随我出去找人练练吧。”徐亦游点点头,跟着她出了帐篷。 外面,阳光正好。 凌邺并未把两营召集到一起,只是简单的跟各营的都统交代几句,然后在文书上印上他的专属印章便可,大军明日就拔营启程。交代完后他唤了莫言悔到帐中议事,虽然莫言悔是行伍出身,但在朝中良久,不论是谋略亦或是手段都远远高于普通将领。 互市的事的确是需要谨慎考虑,正如端木渠所言,互市的开放于两国都大有裨益,落雁城的粮价过高一直是他心中忧虑所在。 落雁城地处西北,与狄戎接壤,是天瞾通往西域的门户。可惜这一片地区因着自然环境恶劣,几乎不产粮食,然而又因为它是重要门户,是以往来商旅络绎不绝,去往西域的商队都会在这里补充粮食清水等物资,这就导致城内粮价的离谱的高。 许多黑心商贩从中原运来次品粮食然后高价卖出,惹得民怨沸腾。朝廷也出面协调过,可是这里缺粮食是事实,也没有可行的解决之法,长此以往朝廷也只能对这局面睁只眼闭只眼。 黑水国森林茂密,土壤肥沃,粮食出产量极高,可国内人口不多,根本消耗不完那么多粮食,是以三个互市上交易最多的也是粮食。对于北方人民来说,自黑水国运来的粮食,不仅质量上乘,更是价格比中原运来的粮食低很多,是上佳选择。 可惜互市规模有定制,交易时间和交易数量也有规定,是以黑水国的粮食不是人人都能买到。 如今落雁城与黑水国直接接壤,若在落雁城开互市,让黑水国的粮食得以进来,不仅能打击那些黑心商贾,更能有恩于民,是上上之策。 V16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莫言悔亦是极力赞成这个举动,但同时他也提出一个忧虑,开了互市,商贾会更为活跃,到时不仅是西域一线的商人,而是附近所有州县的商人都会涌来,商人自古便狡诈多端,他们管用的的囤积居奇、投机倒把那些手段怕是不利于西北一线民生的安宁。 凌邺胸有成竹的笑笑,靠近莫言悔,轻声说了句话,莫言悔释然的点点头,知道他已有了计划。 端木渠是聪明人,知道如何才能扩大自己的利益。这次联合狄戎没有扳倒落雁城,便马上以十五万驻兵为要挟,抢了狄戎的大部分土地,又主动提出开互市,知道凌邺不会拒绝这提议。 如此这般,表面看上去他像故意示好,其实是为自己解决了堆积粮食的出路。 此次落雁城之围,最大的赢家便是他端木渠。 然而凌邺并不担心他,因为端木渠一向的个性是适可而止,得到足够多的甜头后,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所动作,而且最近黑水国内似乎不大平静,他没太多时间花在天瞾这边。 如今最大的威胁来自董炎和欧阳啸。这次凌邺在外打仗,虽然奏折时有送达,但总归人不在京城,许多事情都不能第一时间掌握,而且他在没有撤兵的情况下带着聂清然去了苗疆,是擅离职守,董炎必定抓住这个机会狠狠参奏他,虽说他不惧皇帝,但也不想皇帝对他有疑心,进而转为信任丞相。 当今皇帝名为顾辰凉,年方十八,整日只知吃喝玩乐,沉湎酒色。凌邺投其所好,源源不断的送给他美人美酒,让他不会对自己的事有所制肘。然而皇帝毕竟不是普通人,他的喜怒常常在顷刻间决定他人生死,是以凌邺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董炎自十八岁高中状元后,宦海沉浮二十多年,手段心智都非常人可比,加上阴险狡诈的欧阳啸,实在是不得不防。 然而董炎断然是不会以为单凭擅离职守便可扳倒凌邺,但江湖上渐渐传开的定北侯与星月宫主关系暧昧的消息却让他大为伤神。星月宫是个大麻烦,欧阳啸早就提醒过他,可星月宫那群女人行事一向滴水不漏,便是想找她们麻烦也无从下手。 这次好不容易让江堰会找了她们的碴,再嘱咐了巴蜀总督,能给她们制造麻烦就给她们制造点麻烦。不想半途中蹿出个凌邺,一封亲笔书信,逼得巴蜀总督不得不慎重考虑行事方式。 其实凌邺手中董炎的罪证不少,但他也知道董炎手中必也少不了自己的把柄,如非必要,实在无谓与之针锋相对,那不过是损敌一万,自伤八千的做法,别说凌邺不会,就算是董炎也不会如此,朝堂也就在这种暗地里的制衡中保持着表面的宁静。 “侯爷,有一事卑职不知当说不当说。”莫言悔低首垂目道,他知道他所要说的事不是凌邺想听的,但是受人所托不说的话不太妥当,更何况不知道侯爷是否还需要她们的帮助,不可妄自断言凌邺的心思。 “何事?但说无妨。”凌邺坐在椅中,双手合十立在桌上,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宁妃娘娘遣人送信来说许久不见侯爷,望侯爷回京之后能入宫一见。” “宁妃?”凌邺冷冷一笑,“遣人送信?想她是受宠得忘了宫规了吧,,办事如此张扬?派个人去,教一下宁妃娘娘宫中规矩。” “是,侯爷。”莫言悔躬身道,“卑职马上去办,还有一事,卑职最近收到密报,陈贵妃与董丞相过从甚密,在皇上跟前说了不少不利于侯爷的话。” “陈贵妃?想必她又与谢、王两贵妃起什么冲突了吧。”凌邺轻笑,“本侯似乎说过很多次,后宫不得干政,那些女人是好日子过的不耐烦了么?去派人警告一下,至于陈贵妃,查查她家世吧。” “是,侯爷。”莫言悔知道凌邺的意思,查她的家世便是要搜集她家族的罪证。她这贵妃之位是凌邺一力促成,可如今她敢背叛他,自然是不会有好下场,连带着她的家族怕是都要消失在这世间。 “莫将军,你说为何那些江湖人总是不满足于自己在江湖中的地位,非要在朝堂上插一脚,难道他们也想加官进爵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是位极人臣,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即使是武林盟主,也无力抵抗朝廷百万大军。便是不论这高官厚禄有多大吸引力,单单就说野心与**,人的地位越高,想要得到的、控制的东西自然越多,他们不满足于武林中的名利后自然会把目光投向朝堂。”莫言悔沉声道。 “名利二字真是害人不浅。”凌邺抿了口茶,淡淡笑道,“莫将军,密切注意那几人,只要拿到证据,马上斩草除根。” “是。” 此时帐外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凌邺和莫言悔皆是一惊,平日军中训练有素,将士们绝不可能在军中如此喧哗。两人不知发生何事,便先后走出帐篷,循着人声走去,极目之处大群的将士正围在校场的擂台边高声喝彩,似乎有人在比试武艺。军中操练之余,有精力的人比划两下拳脚本是常事,可引的如此多的人来围观喝彩的却不多。 两人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聂清然和歌舒狂歌在比试武艺,歌舒笙歌的刀法偏重沉稳,一招一式之间防守严密,不露丝毫破绽,但也不失轻巧,偶尔一两招快攻,足以媲美转使快剑的聂清然。不想他虽为人狂傲,却使这样一路沉稳凝重的刀法在他手中大放异彩。 聂清然的星月剑法则偏重轻快,一招之内往往能变换**种攻势袭向对手各个要害,且虚招甚多,让对手猜不透她的真实意图。不过她也不是一味求快,偶尔她的剑法中还夹杂着别的门派的招式,甚至以剑为指,用上星月指法的招数,逼得歌舒狂歌连连后退。 歌舒狂歌也非泛泛之辈,他见再退就退下擂台,突然拔地而起,跃至半空,弃刀用掌,施展擒拿手法抓向聂清然肩头。聂清然见状也抛下长剑,凌空跃起,同样以擒拿手法攻向歌舒狂歌手腕。歌舒狂歌见势不妙,正欲撤掌,但聂清然岂会让他退开,右手暴长,堪堪在他撤掌之际拿住他的手腕,左手也抵在了他的琵琶骨。 胜负已分,待落定后,聂清然收回双手,歉意笑道:“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聂宫主无需如此,切磋而已,必有胜负,如此敏捷的身法,在下佩服得紧,甘拜下风。”歌舒狂歌不以为意,笑着拱手,人群又一次白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有眼尖的人发现凌邺来了,正欲散去,一面受军法处置,因为他从来不允许军中如此没有纪律的聚众起哄。不料凌邺却道:“战事已结束,大家也要各自回驻地,所以不必如此拘谨,与弟兄们相互切磋交流也不错。” 众人一听便知主帅不会怪罪,又知道主帅对这位聂宫主感情特殊,便有大胆的好事者叫道:“侯爷也上去与聂宫主打一把吧,聂宫主不用内力已连败我军中十名勇士,侯爷可要为我们戍备营找回场子啊。” “对啊,侯爷要为我们挣回面子啊。” “侯爷上吧!” 凌邺微微一笑:“聂宫主连败我军中十人,岂不是欺我军中无人,本侯自该上场帮弟兄们找回这面子。”他足尖轻点,已跃至擂上,“只是这打擂没彩头可没意思,不知聂宫主可有何堵住拿出以助赌兴?” “要打便打,啰啰嗦嗦作什么。”聂清然亦是期待与他交手。 “不如这样,若我输了,便答应聂宫主一件事,若我侥幸赢了,聂清然可就得答应我一件事了。”凌邺知她爱多想,索性用了聂清然,而不是聂宫主,免得她以为自己要借用星月宫。 “依你便是。”最后一个字还未落音,聂清然身形已动,如鬼魅般欺向凌邺。竹林中比试内力,她稍处下风,这次只拼招式,她想看看这长白老人的徒弟没了纯阳真气的支撑到底有多大能耐。 凌邺左手微微一带,以四两拨千斤的技巧将聂清然的右掌带去一边,同时身形一晃,已移至她身后,同时急拍她肋下。聂清然转身提腿,踢开这一击,双手化掌为指,直攻凌邺大开的面门。凌邺不疾不徐,以慢打快,左手半圆挥出挡开她的右手,右手挥拳,以刚猛之力直对聂清然的手指。若正面碰上,两人皆不用内力,两指必然拼不过拳头,聂清然不得不收回力道,改变攻势,反打他胁下大穴。凌邺迅速闪去一边,若再差分毫,就要被她手指点中。 这一变化让凌邺也很是佩服他的敏捷身手,居然能在与对手即将碰上之时改变力道和攻势,这般迅捷他也不见得能学来。两人左躲右闪,攻守自如,瞬间已拆了五十多招。凌邺在长白老人门下,所学甚博,攻防之际往往出人意料,明明是攻左肩,实际却是打右腿,令人防不胜防。他在防守之际,手臂还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来化解对手的攻势。 V17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聂清然则博采众家之长,上一招是星月剑法,下一招却是欧阳家的逐日剑法,接下来一招又是御剑门的武功。虽说只是在他人使用时见过一次,内功心法也不相同,但却仍有七八分的威力,让凌邺也大为头疼。 好在聂清然是以指代剑,攻势终究比不上真剑。两人动作时快时慢,时而未曾交手便已变换攻势,时而瞬间就拆了七八招,看得台下众人都忘了喝彩,只知认认真真的看着两人。 聂清然脚踏八卦方位,施展飞星逐月步,同时手上使出星月指法,将凌邺团团围住,身形晃动间,只见台上衣袂飞舞,人影已不知去了何处。处在中心的凌邺更是见不着她身形,只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指力。 他知这些招式中很多是虚招,根本用不着理会,真正厉害的是隐藏在其中的必杀技。他细细观察后,会心一笑,聂清然身形移动虽快,但腰间那串银质腰坠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那腰坠是他们在达努节的夜市上买的。 见有此机遇,凌邺便不再疲于应付那些虚招,只要随着那串亮晶晶的腰坠走便可,如此一来那些虚招不攻自破。聂清然见他破了自己的虚招,只好停下脚步,右掌拍向他胸前,凌邺后发先至,同以一掌劈向她她胸口。 想是他掌力非常,即使没用内力也还是把聂清然震飞出去,此时他猛然记起她大病初愈,气虚体弱,这一掌极有可能让她摔伤。心意甫动,凌邺身形已闪出,在她即将摔下擂台时拦腰抱住,又在擂台一旁的柱子上借力一蹬,回到了擂台上。 “你输了。”聂清然莞尔。 凌邺低头一看,怀里人的手刚好掐住自己的咽喉。他邪魅一笑:“是么?你试试能否运功?” 聂清然瞟他一眼,试试提气,不料丹田里空空如也,一丝内息都感觉不到,他的手刚好拿住她的丹田穴,让她动弹不得。 “如何?我可不信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掐断我脖子。”他笑的越发邪肆。 “你卑鄙!”聂清然又羞又恼,嗔道。 “彼此彼此。”凌邺不置可否的笑道。 聂清然瞪他一眼,从他怀中跳下:“就当我输了,要我替你办什么事?” “还未想到,想到再告诉你吧。”凌邺耸耸肩。 “好。”聂清然极是不悦的转身跳下擂台,拨开层层将士跑回帐篷。 刚刚两人皆是小声交谈,别人都以为他们是说些私密话,不便打扰。及至此时聂清然离开,众人才爆发出欢呼声:“侯爷好功夫!侯爷为我们戍备营挣回面子了!”凌邺没有注意将士的欢呼,只是负着手看着那个越跑越远的身影,丫头,这么输不起呢,那下回我让你便是了。 “长白老人的弟子果是非同凡响。”拓跋豪点头赞道,刚才的比试凌邺并未显示出自己的真实水平,但其腾挪功夫也已是一流,更何况长白老人最得意的武功是纯阳真气和纵横九势,但他并未用出这两种功夫,“若他用尽全力,我在他手里过不了两百招。” “聂宫主重伤初愈,能有这份能力实属难得。她刚开始斗的那十人全是带艺从军,在江湖上不算顶尖高手也称得上名号,只凭招式都在聂宫主手下走不过八十招。若她完全康复,我自问也不是她对手,她身手太快了。”歌舒狂歌叹道。 “所以,我一直不明白去年的比武大会,欧阳昊如何会赢她。”万俟琮用三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三人在这边交谈,那边众人又哄笑开来。原来不知为何徐亦游和林霁轩打了起来,徐亦游似是很生气,手中长剑疾抖,直刺林霁轩要害,林霁轩手无寸铁,又不愿伤她,只得一面施展逍遥游左躲右闪,一面向她道歉,好不滑稽。 夜幕降临,整个军营都点起了火把,绵延的灯火延伸到天际,显示着天曌边防军队的庞大,不时传来的操练声声声铿锵,武器碰撞声雄浑有力,向天下昭示着这支军队的强大。 聂清然在帐中待得无趣,便独自出门走走,打算去落雁城的夜市逛逛。 落雁城不同于中原一些城镇,一到晚上就实行宵禁,反而由于与胡人接触较多,到了晚上也是万家灯火,店铺盈街。妖娆美艳的胡姬在酒肆门口招徕客人,热气腾腾的小吃被摆在桌上,满脸堆笑的小贩在殷切的推销自己的货物。 走在这样热闹喧嚣的街上,聂清然恍若又回到了苗疆,在过达努节,不过不同的是那个人不在身边罢了。听说落雁城太守要为他践行,刚到傍晚就去赴宴了。官场啊,就是麻烦事多。 “姑娘来看看吧,绝对漂亮的样式。”一个卖首饰的小贩叫住她,“这可都是宫里那些娘娘喜好的样式,在这落雁城可只有我这里才有呢!” “好啊。”聂清然想着左右也是无事,看看首饰也不错,那边那个小摊的糕点似乎也很精致,待会去试试,好吃的话给亦游带点回去。 小贩殷勤的向她介绍各种首饰的材质和制作工艺,顺带说多适合她云云,可她心里想的却是哪款最适合亦游,哪款最能衬托亦游的气质,压根没把小贩的话听进去。她看中了一个蝴蝶造型的发针,发针的主体是蝴蝶状,以紫色水晶点缀,两扇翅膀还能微微颤动。亦游一向喜欢蝴蝶,不止一次的说如果她能像蝴蝶那样无忧无虑的游戏人间就好了。想着想着,她出了神,小贩喊她几声都没听见。 “小清清。”一个妖孽般的声音响起,惊得聂清然马上从自己的思维里出来,诧异的看着眼前之人。果然是一身黑色锦袍,带着狐狸般的笑容的端木渠。 “国主何以在此?”聂清然收敛了惊讶,放下手中的发针,淡淡开口。 “嘘——”端木渠竖起食指,扭头看了看周围,不高兴的说,“什么国主不国主的,忒让人心烦,我是专程来找你的,你跟我来。” 他拉起聂清然的袖子就走,丢下目瞪口呆的小贩在原地苦苦思索,国主?什么国主?黑水国主?怎么是这个德行的? 端木渠拉着聂清然转了七八个弯,来到一个院子外面:“小清清,你能跳上屋顶去么?” 聂清然看看那院子,发现院中有一座高楼,似乎是这城里最高的楼层,她知道他的意图,随即揽住他的肩,轻轻一跃便跳上了楼顶。 楼顶视线开阔,能看得见深蓝的天空上,皎洁的月光柔柔洒落,星星点点的几颗星辰恰到好处的点缀在夜空,衬得圆月更为明亮,甚至都能看见月亮上影影绰绰的影像。偶尔拂过的凉风,并不刺骨,反倒清爽无比。 “国主带我来此有何事么?”聂清然单刀直入。 “小清清,难道你不觉得这里很漂亮么?这醉月楼可是落雁城最高的楼,是赏月的最佳地点。”端木渠大喇喇的躺下,也不嫌瓦片上灰尘堆积。 “然后呢?”聂清然抬眼望望天空,的确是很美,可是和一个是敌非友的人赏月,怕不是什么赏心乐事吧。 “我说你是不是和那个没情趣的呆子在一起久了,也变得没情趣起来?”端木渠略带抱怨的说,“白日里,我叫你今晚来赏月,你推说今晚有事,我思着你怕啥要和凌邺那小子一起,便没有勉强你。谁想凌邺居然去赴宴,丢你一个人在街上发呆,我就只好吃点亏,陪你赏月咯。” “我没有发呆,只是想事情而已。”聂清然也在瓦面上躺下,没好气道。 “想什么?”端木渠好奇道。 “干吗要告诉你?”聂清然白他一眼。 “要不这样,我先告诉你一件事,你再告诉我一件事,公平交易,如何?”端木渠饶有兴致的说。 “好。”聂清然见无事可做,也不想这么早回军营,聊聊天也不错,左右这里风景很好,呆着挺舒服。 “你想知道什么?”端木渠认真的转头看着她。 “什么都可以问么?” “我会作思考,能说的绝不骗你,不能说的我会直说不可说。” “你是怎么当上国主的?”聂清然不假思索道,左右也没什么交情,不怕得罪于他。 “如你所想啊。”端木渠笑的风轻云淡,似乎根本就与他无关,“你星月宫里自然是有这事的资料,一切跟你猜测的一样。” “国主之位的诱惑这么大?” “小清清,你这可是第二件事了。”端木渠伸出两只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不过我让你一把,再回答你一次。如果你从小看着与你相同身份的人锦衣玉食,你却是缺衣少食,还被奴才虐待,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并非是那个位子有多大诱惑,只是不甘心而已。身在天家,我只是想安全的活下去。” “好了,我没有问题了,你问我吧。”聂清然舒展四肢,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你刚刚在想什么?”端木渠还是问了最开始的问题。 “我在想亦游啊。” “亦游?星月宫副宫主徐亦游么?” “正是。” “如此良辰美景,你想她干吗?难道你们俩有断袖之癖?”端木渠不怕死的问。 “你才断袖之癖,再乱说我把你扔下去!”聂清然恶狠狠的瞪着他。 “别,别把我扔下去,摔残废了咋办?我还没享够福呢。”端木渠赔笑着摆摆手,缩了缩脖子。 ... V18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星月宫副宫主是个药罐子,想必你也知道,我只恨自己不是妙手神医,能替她减轻几分病痛,如果她有何状况,我怎么对得起师傅的在天之灵?”聂清然低声开口,言辞间满是愁绪。 “我黑水国药材倒也不少,若有需要,修书给我,要什么尽管开口。”端木渠眯着眼笑道,“小清清要的东西,就算再困难,我也会双手送上。” “国主太过客气了。”聂清然淡笑道。 “我说小清清,你不要一口一个国主的堵人行不?你见过哪个国主大半夜的在邻国的屋顶上看月亮呢?你见过有我这么潇洒帅气,和蔼可亲的国主么?”端木渠坐起身子,不悦的嚷嚷,“我叫你小清清,你叫我国主,不是故意拉远我们的距离么?” “可是,除了国主我并不知道如何称呼你才合适啊。”聂清然也坐起身,双臂抱膝看着他。 “叫我端木渠就好了。” “似乎如此称呼你有点大不敬啊。”聂清然为难道。 “你是黑水国人么?” “天瞾越州人士。” “你怎么称呼那个讨厌鬼凌邺?” “好像叫‘你’叫的比较多,偶尔喊名字或者侯爷。”聂清然老老实实回答。 “你天瞾人士,对着天瞾权势滔天的定北侯都敢直呼其名,你怕我这个邻国国主干吗?你若是那些惺惺作态的大家闺秀、世家小姐也就算了,可你明明是江湖儿女,这么别别扭扭、文绉绉的给谁添堵呢。”端木渠不满的盯着她。 “呃——”聂清然一时语塞,她向来便是如此,对自己人很随意,对于不熟的人就礼数周全,这端木渠实在是不能归于自己人之列,只是何时在她潜意识里凌邺成了自己人? “你看,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吧。所以别叫我劳什子国主,还是端木渠中听。” |“端木渠么?好,我以后就如此叫你吧。”聂清然莞尔一笑,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小清清。” “你干嘛?”聂清然大惊,差点一个耳光甩去那张猛然凑近的俊脸。 “我不过是想跟你说句悄悄话啊。”端木渠退回原位,绞着手指可怜兮兮望着她。 “这里四下无人,你说了也没人能听见,不用靠这么近。”聂清然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皱眉道,“有什么就说吧。” “没什么了,我们下去吧,我肚子饿了,去吃东西如何。”端木渠摸摸肚子,一双桃花眼眨巴眨巴,模样甚是可怜。 聂清然毫无办法的叹口气,拉起他的手,跳了下去,正好落在醉月楼正门口。 “小清清你轻功真好。”落地之后,端木渠拍拍自己胸口,笑容无比灿烂。 “是你轻功太不好了吧。”聂清然白他一眼,朝前面走去,不想却被他一把拉住,“怎么不走?不是说要去吃东西么?” “就在这里吃啊。”端木渠指了指醉月楼的招牌。 聂清然一瞧这楼,差点没吐血,一群妖娆美艳的女子穿着暴露,正在沿街招客,原来这落雁城第一高楼是一座青楼!敢情她刚刚在青楼顶上赏了半天月!现在端木渠居然还要她去里面吃东西! “这种地方你要我进去?”聂清然半是怒气半是质问的指着端木渠的鼻子。 “我知道这是青楼,不过这里的酒菜也绝对是落雁城一绝哦。”端木渠不怕死的仍旧顶着笑容。 “我一个女人,你要我进去?”聂清然就要忍不住当街揍他了。 “走吧,没事的。”端木渠拉住她的手,二话不说的走进大门,那些莺莺燕燕见他拉着个女人进来,也就没有主动靠上去。 端木渠驾轻就熟的走进二楼的一个房间,唤来一个小厮,随便点了几个菜,嘱咐他快点上菜,便让他退下了。 “你是这里的常客?”聂清然打量着房间的摆设,淡雅中透着富贵,应该不会是青楼应有的布置,再看他如此轻车熟路的模样,定然是经常来这里。 “不算常客吧,宫里无聊的时候,没事溜达会来这里逛逛,这家的酒菜很不错。比宫里那帮御厨好太多了,忙里偷闲来解解馋挺好。”端木渠躺在卧榻上,优哉游哉的翘着腿,“那边柜子里有芙蓉糕,你要是饿了自己拿来吃吧。” 聂清然拉开雕着牡丹富贵的梨花木箱子,果然里面放着三碟色香味俱全的糕点,中间那盘就是芙蓉糕。她端出来看了看,确认没变质,又拿银针试了试毒,银针没变色,这才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入口即化,香绵柔软,果然是上佳的点心。 “哎,小清清啊,你还怕我害你不成?”端木渠摇摇头,叹气道。 “上次你不就是在糕点里下了药?”聂清然斜他一眼。 “那不是为了让你好好休息啊,当时你身中蛊毒,若是没那药,万一要是爆发了,我帐中可没有凌邺那种高手来为你压制蛊虫。”端木渠无奈道。 “那两人不是你手下?追根溯源还是你害的。” “这可真冤枉我了。他们之所以对你用蛊,还不是你们两方之间的矛盾,与我何关。” “哼。”聂清然轻哼一声,坐回椅子,开始专心对付那些点心。 端木渠微眯了眼,笑意融融的边品茗,边着看专心致志吃点心的聂清然。 今日的茶似乎特别香呢! 不一会儿,小厮就带着三四个随从送来了菜。菜式是精致,但失之颜色,整体的色泽偏老。不知是火候太过还是佐料放得太多,总之是影响了菜肴的色泽。她拿起子筷子,挑了两口就停了筷子,本来就不是很饿,刚刚又吃了不少糕点,早已没了胃口。 “怎么了,不好吃么?”端木渠见她停了筷子,便也放下筷子。 “吃饱了呀。”聂清然拍拍肚子,答道。 “那就坐会儿,待会儿这里的花魁会登台献艺,不可错过。” “还听曲?你打算何时回去呢?” “太晚就在城中过一晚,明早再回去啊。”端木渠毫不在意的笑笑。他推开右手边的窗子,窗子下面正对着醉月楼的舞台。 醉月楼构造奇特,外面看上去只是一幢楼,里面却是别有乾坤。进了楼,会有小厮领着客人进房,若有相好的姑娘,便可自己去找姑娘的房间。进了房间,打开房内唯一的一扇窗子,就能看见这个舞台,舞台造型是圆的,各个客人的房间环绕在它周围,形成一个环状的内院。 “这个舞台挺别致。”聂清然赞道 “看着吧,很快要开始了。”端木渠扬眉一笑。 他的话音刚落,舞台四周突然燃起了幽幽的烛火,随后光线逐渐扩大,虽然还是很暗,但足以让人看清楚舞台上面的情景。盈盈的水波布满了舞台,真如一片碧波粼粼,天上的明月倒影下来,整个舞台如仙境般飘渺无痕。 “今晚的节目是奔月,醉月楼的花魁醉玲珑亲自表演。”端木渠解释道。 聂清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醉玲珑的名号她来落雁城之后也听过不少,似乎是这西北四城大多数男人的梦中情人,据说她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性格又温柔可亲。对路边的乞丐也会不吝施舍,一到灾荒年成还会拿出自己的积蓄帮助穷苦人家,早已成了西北四城人民心目中的仙女了。 此时灯光渐渐暗去,一切又恢复黑暗,仿佛刚刚的碧波仙境不过是海市蜃楼,现在已重新归于混沌。众人还沉浸在刚刚的美景中不能自拔,不知何处传来幽幽的琴声,一首如泣如诉的嫦娥奔月渐渐响起,人们心底最温柔的那根弦被挑动,仿若回到那段旷世绝恋的时代。无奈的嫦娥为了不让居心叵测的蓬蒙拿到长生不老的仙丹,不得已将丹药吞下肚,飞升成仙,与自己心爱之人天人相隔。 舞台中间渐渐点起烛光,一个柔美妖娆的身段出现在水波之上。舒袖,折腰,抬腿,每个动作无一不是柔软娇美,却又清冷寥落,把嫦娥独自在月宫中的冷清寂寞以及她对后羿的思念表现的淋漓尽致。真可谓是: 今有佳人醉玲珑,一舞清曲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绛唇珠袖两寂寞,妙舞此曲神扬扬。 曲终、舞毕,醉玲珑最后的姿势飘然若仙,臂间的白色飘带在夜风中微微扬起,仿若真的要御风而行,远离尘世。 久久的宁静后,掌声如潮水般自每个房间涌出,奔向场中的素衣女子。 醉玲珑微微福身,静静的站在场中央,她的面上蒙着素纱,看不见容貌,但是单看那身段和打扮就足以算得上是绝代佳人。 一个中年女人走上舞台,满面堆笑的对着四周作揖:“各位贵客,今日小女醉玲珑登台表演,只为寻一名知音,若有哪位大爷能得小女欢心,小女今晚就会陪他赏风谈月,共度良宵。” 众人一听这话,立马沸腾起来,各个窗口都传出亢奋的喊声:“快说条件,快说条件!” “端木渠,你可有兴趣?”聂清然歪着头看向他,他正托着腮,微眯眼睛,一脸享受。 “什么?与醉玲珑共度良宵?我可没兴趣。”端木渠睁开双眼,笑的灿烂,“小清清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没义气的丢下你一个人,去和美人约会。” ... ... V19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得,你若是有兴趣就去,我可不敢阻挡你的桃花运。”聂清然瘪瘪嘴道。 “小清清,你这话真伤我心呢,明知我对你痴心一片,还要把我推去别的女人身边。”端木渠捧心,作伤心状。 “端木渠,正经点行不?谁跟我说家里一堆如花似玉的大小老婆的?”聂清然瞪他一眼,为何他总是如此无赖? “那她们非我真心所爱啊。”端木渠说的理直气壮。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几句,没注意那边已经开始竞赛了。 原来是比音律,醉玲珑随手弹了一首曲子的上半部分,要众人接出下半部分曲子。 聂清然细细一听,发觉自己居然从未听过这首曲子,不知道醉玲珑是自何处得到这曲谱,清润多情,缠绵悱恻,果是一曲妙音。 喜欢来青楼的大多都是纨绔子弟,哪懂什么音律,便是稍微有些人略通音律,也弄不懂这如天籁般的曲子出自何处,按理说这般动听的曲子自然会很有名,但却从未听过,这是何道理。 “你可听过?”聂清然侧头询问端木渠。 “从未听过。”端木渠摇摇头。 众人喧哗声越来越大,都在猜测这曲子是何人所作,又名为何。聂清然亦在苦苦思索,她自问对古今琴曲了如指掌,却为何对这首曲子闻所未闻?难道自己太过孤陋寡闻了? 就在众人还在为曲子而纠结时,端木渠这边房间正对的一个窗子里传来悠扬的笛声。那窗户一直紧闭,聂清然还以为那边无人呢,不想此时居然传来笛音。清扬的笛音回响在四周,如林中清泉般叮咚作响。 曲调意境与刚刚那半首一模一样,正是那曲残乐的下阕! 乐曲之类,本就无固定模式,上下阙的联系更没有既定规约,最为重要的不过是曲中的意境和所要表达的情感,只要意境相符,情感相通,就是一曲妙音。 聂清然恍然大悟,这曲子根本就是醉玲珑自己所作,若要和上曲子,只能随她的意境和节奏随性而作,根本没有固定的模式,难怪所有人都答不出!她突然对这答题之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是怎样一个聪明绝顶的人才能猜出醉玲珑的心思,给出这样的答案? 只听得醉玲珑轻柔的声音在舞台上响起:“这位客人好才华,不知可否现身一见,让玲珑得以瞻仰贵颜?” “姑娘兰心蕙质,能作出这般绕梁三日的仙乐,才算得上是好才华,本侯不过是狗尾续貂罢了。”凌邺的声音随着窗户被推开的吱呀声传来,俊美无暇的面孔带着温柔的笑意出现在窗口。 “原来是定北侯爷,玲珑这厢有礼了。”醉玲珑敛衽行礼道,她缓缓摘掉素纱,露出那张倾国倾城的绝世面容,引得周围之人纷纷赞叹。 “姑娘不必多礼,姑娘如此美人,我见犹怜,安敢受姑娘大礼?”凌邺的笑容完美无瑕。 “侯爷谬赞了。”醉玲珑粉颈低垂,不胜娇羞。能得这个如神祗般的男子赞美,是多大的荣幸啊! “姑娘不必谦虚,可有兴趣上楼一聚?”凌邺拱拱手,行礼道。 “侯爷邀请,玲珑安敢不从?”醉玲珑又福了福身,朝凌邺的方向走去。 不料凌邺突然自窗口跳出,揽了醉玲珑的纤腰,一个折身,又回到了楼上。其余客人见状不由得叹息万分,即便是再不舍,他们也不敢去和定北侯抢人。 “兜兜转转一晚上,这才是你目的吧?”聂清然面不改色的收回目光,回望端木渠。 “小清清,你可真冤枉我了。我虽然知道他在这里,但我可没想过他会如此引那醉玲珑注意,再说他们房中本就有女人作陪,若我真想要挑拨你俩关系,我直接带你去他们房不就成了?何必兜圈子呢。”端木渠双手一摊,眨着无辜的桃花眼,无奈道。 “是么。”聂清然垂眸一笑,“让我亲眼看见这一幕比任何方法都有效。不过可惜啊——”她的话还未说完,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谁?”聂清然一惊,居然有人到了房门口她都没发觉,怎么这么疏忽了,若是有人想行刺,她岂不是立刻处于被动状态? “是我。”凌邺清俊的声音传来。 房中两人俱是诧异,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端木渠疾步走到门边,打开了门,门外赫然站着凌邺和醉玲珑两人。 “良辰美景,定北侯不在香闺中陪伴佳人,来此地是为何啊?”端木渠揶揄的看着他。 “玲珑姑娘痴迷于音律,本侯便说有一知己对音律颇有心得,她急于相见,本侯自然带她来见清然了。”凌邺笑容不减,悠悠道。 “我不过是略通音律,算不上什么心得,不敢在姑娘跟前班门弄斧。”聂清然微微一笑。 “聂宫主过谦了,玲珑早就听说过聂宫主的大名,后来又听城中百姓说聂宫主带领两千将士杀的狄戎大军落花流水,如今更听得侯爷说起你精通音律,所以敬仰日盛,迫切想见上一面,倒希望聂宫主不要怪罪呢。”醉玲珑有一把好嗓子,说话声音如出谷黄莺般婉转动听。 “我也不过是生了一双眼两只耳朵,还不及玲珑姑娘漂亮呢,没什么看头。”聂清然毫不在意的笑道。 “聂宫主真是说笑了,似聂宫主这般清秀淡雅的人可比玲珑强多了。”醉玲珑掩嘴而笑。 “小清清,我们走吧,东西也吃了,舞也看了,人家想见你也见到了,我们继续夜游去。”端木渠对眼前娇滴滴的大美人视若无睹,独独看着淡淡而笑的聂清然。 “国主大晚上不在龙帐里呆着,来我天瞾是何意?”凌邺显然并未打算放过他。 “显而易见,孤王是来与小清清把臂同游,否则不是浪费了如此月色?”端木渠理直气壮道。 “是么?若本侯喊一声抓奸细,不知道国主能不能从落雁城全身而退呢?”凌邺低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若孤王明天日出之前不出现在黑水**中,不知道落雁城能否抵挡得住十五万精兵的围城呢?”端木渠眼角微挑,不慌不忙的回答。 “你们继续斗嘴,我回去睡觉。”聂清然打了个呵欠,朝门口走去。这两个男人见面就是针锋相对,无趣极了。有这功夫还不如花精力在国事上,看看有何办法让自身国力提高,然后直接挥兵灭掉对方。 “清然。” “小清清。”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聂清然回过头,无奈地看着两人:“又有何事?你们俩斗嘴也好,打架也罢,自己玩,不要扯上我,现在我只想睡觉。” “小清清你生气了?那我不跟他吵便是,你别生气。”端木渠拉着她的袖口,可怜兮兮地眨着眼。 “端木渠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撒娇?我是男人还是你是男人?”聂清然看着他那双几乎要眨出泪花的桃花眼,终于忍不住爆发了,“这么娘们,你怎么治理黑水国,还是一国之君?” “是不是我变得跟凌邺一样那么**蛮横你就会喜欢我?”端木渠似发现了重要问题,满是欣喜的问。 凌邺一听这话,不由得狠狠瞪他一眼。 “瞪什么瞪?孤王说的是事实,你独裁专断,说一不二是天下皆知之事。”端木渠毫不惧怕的瞪回去。 “端木渠,我再说一次,你若是继续在我跟前撒娇,我保证见你一次揍一次!”聂清然瞪着眼睛撂下狠话,“现在我要离开,你要是再阻拦,我现在就揍你!” “小清清……”端木渠水溶溶的桃花眼泪光闪闪,想要去拉她的袖子,又想起她的话,只得缩回伸到一半的手,站在原地,可怜巴巴的看向她,“你去休息吧,我有时间再来找你。” 凌邺站在一边,看见端木渠受气,不禁觉得好笑,他与端木渠交手不在少数,对他的为人也颇为熟悉,对内他是雷厉风行,贤明清廉的一国之君,对外他是铁腕坚韧、不卑不亢的邻国君主,战场上他是运筹帷幄、铁血冷心的将领。可不论哪一种,都与他如今的表现截然相反。这端木渠到底是怎么了? “我走了,别跟来。”聂清然不胜厌烦的甩下一句话,扬长而去,看也没看端木渠一眼。 她实在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只有几面之缘,却似乎与她早就相识的男人,总觉得他接近她除了因为凌邺的关系以外,还有别的图谋。 “既然清然走了,本侯也不便久留,先行一步,恕不奉陪了。”凌邺忍着笑,对一脸哀怨的端木渠拱手道。 “定北侯慢走不送。”端木渠很快敛起无辜的模样,淡淡笑道。 凌邺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端木渠看着被当成空气的醉玲珑,嘲道:“你还不走?孤王可不会吹什么破笛子配你的琴。” “玲珑告退。”醉玲珑轻轻一笑,敛衽行礼后徐徐退下,剩下端木渠一个人独自站在刚刚还热闹无比的房中。 ... ... V20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小清清,是不是这样的我太软弱了,不能让你有安全感呢?那么黑水国主这个身份如何? 空无一人的房间中,端木渠突然低低的笑出声。 已近子时,街上行人十分稀少,那些小摊贩也早早的收了摊,回家守着老婆孩子去了。安安静静的大街上,零零散散的大多是些刚从酒馆出来的醉鬼,勾肩搭背的胡乱呼和。 聂清然和凌邺一前一后静静地走着,没有人开口说话,气氛有些僵硬。 “你――怎么不说话?”凌邺终是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先开了口。 “你要我说什么?”聂清然转过头奇怪的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问你为何在青楼,还是问你为何要应那醉玲珑的曲子,或是何以明明早就知道我在醉月楼,却到后来才带着醉玲珑来?” 凌邺被她反驳的哑口无言,似乎两人的关系的确不足以让她过问这些事。这里不是苗疆,他们不是凌邺和聂清然,而是定北侯和星月宫主,他们的一举一动全天下都在看着。任何一步都不能出错,否则将会万劫不复。 见他说不出话,聂清然微微叹气:“其实这些又何必问你?我当然是知道你有你的原因,若定北侯是个只知狎妓享乐,脑子都用在耍小计谋上的男人,我怎么会选择他当合作伙伴呢?你究竟是信不过你自己,还是信不过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是么?” “我在你心中,究竟是定北侯还是凌邺?”凌邺看着她,内心挣扎许久才问出这个问题,一向不在意儿女私情的定北侯突然很想知道这个女人对他的看法。 “那我呢?是聂清然还是星月宫主?”聂清然嘴角绽出一丝笑意,“你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 “哈哈,原来如此。”凌邺爽朗大笑,在这寂静的夜里特别响亮,“原来如此。” 聂清然微微一笑,继续向前走去。凌邺见状,快走几步赶上她道:“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你就要启程去蜀中了吧?我已修书给那巴蜀总督,他所关押的星月宫门人应该已经释放,但江堰会不好处置。他们都是一群粗鄙之人,做事只凭着一时意气,性子又冲,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你此去一定要小心点,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鲁莽之事。” “江堰会的确很棘手,认定的事软硬不吃,死活要做到底。所以我一向只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不然自己也累,我最懒了,能不做的事绝对不会去做,可惜这次不能偷懒咯。”聂清然摇摇头叹道,似乎在哀怨自己的劳碌命。 “这么懒,不如把这宫主之位传给别人,自己躲山林中逍遥自在去。”凌邺打趣道。 “这想法不错,可是我一向心地善良,不忍心把这个重担交给别人,去祸害别人啊!只得自己多吃点苦,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给我的继任一个太平局势啊。”聂清然半是打趣半是称赞自己。 “你这话说的倒像一国之君在对天下苍生和后代继承人说的话。” “其实天下的事都一个道理,是你的责任你就必须担着,再苦再累也不能放弃,谁叫你接了这担子呢?我生平最恨没有责任心的人,若你没有责任心,便不要去争什么东西,争到了又不好好珍惜,弃如敝履算个什么事?白白让人笑话了去。”聂清然凝神肃然,目光中的坚定是凌邺前所未见的。 “若你对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要负责任,你活的该有多累!”凌邺似是疑问,却更多的在感慨,感慨她的想法与决心,也在感慨居然能遇上与他一样都如此固执的人。 “我这一生,自知道师傅将会传位于我时,就已做好劳累一世的准备了。”聂清然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可能是性格使然,或者是我太傻,接任星月宫四年来,大大小小的苦头吃的也不算少,可我从未心生退缩。既然当初自师傅手中接过星月宫,那就应该努力维护,只要有益于星月宫的,便是要我性命我也在所不惜。若有人敢伤害星月宫,我势必要他百倍千倍的偿还回来。” “突然发现,我们似乎很像。我所珍视的,我也会尽全力去守护,即使漫天神佛也不能伤害其半分。我想要的,我也会不论任何代价,一定要得到手。”凌邺目光灼灼,“清然,我们一起吧,一起守护我们所珍视的,一起取得我们所想要的。” “好。”聂清然听着少有感慨的他突然如此感性的话不由得扑哧一笑,“那你还是先来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和端木渠在那里的吧。” “你不是不在意么?” “左右闲着无事,听听理由呗。”聂清然面不改色的继续走着。 “端木渠的行踪我一直在注意,再加上回报之人所描述他身边女子的样貌,我便猜到是你了。” “那为何到后来才过来呢?还故意带着醉玲珑?” “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吧?”凌邺轻笑。 “为何?”聂清然不解反问。 “你既是知道我接那曲子是另有所图,为何我带着醉玲珑让你看你又不明所以了呢?”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聂清然莞尔一笑。 他已经怀疑那个醉玲珑的身份,虽然很有可能她是改装易容过,但一个人的言行举止以及长久以来所养成的习惯是难以改变的,凌邺正是要她来查查,这醉玲珑真实身份究竟为何。 “以星月宫的能力,我想这不是难事吧?三天之内,我要答复。” “没问题,明日我会启程去蜀中,三天之后,飞鸽传书给你。” “好,等你好消息。”凌邺宠溺的拍拍她的头,温柔的笑意在月光下无边扩散,暖暖的包住眼前的女子。 聂清然看着他俊美无铸的脸,突然觉得心跳漏了半拍,这个男人真是妖孽,没事笑什么笑,打算勾谁的魂呢。 第二天一早,两路戍备营各自拔营回驻地,与他们一同启程的还有聂清然和徐亦游。蜀中的局势虽然已经得到控制,但是要安抚好江堰会那群男人,还是得靠星月宫主亲自去调解,人家话撂在那里,若星月宫主不现身谈判,那么江堰会日后见星月宫弟子一次杀一次。 星月宫在江湖上一直是以谦和有礼、文质彬彬的形象示人,江堰会虽然行事鲁莽,但也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不能像以前那样直接兵刃相见。虽然她叫了若水给他们一点教训,且戏莲也给了江湖各道一个合理的动手理由。但是如此下去不是长久之计,除非能找到证据证明江堰会有何人神共愤的举动,可现在的局势却不能这样,一旦江堰会有什么大事爆出,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马上会跳出来把矛头指向星月宫,现在聂清然还不想与他们针锋相对。 托凌邺所给的腰牌之福,聂、徐二人一路驰骋,所有关卡全都顺利放行,第三天清晨便到了锦城里星月宫的蜀中分舵。分舵门口没有守卫的弟子,倒是有不少打斗的痕迹,应该是最近江堰会多次挑衅所致。二人刚进门,就被被一群官差模样的人持刀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贼眉鼠眼,刀尖直指聂清然,一脸肃容:“来者可是星月宫贼众的同伙?” 聂清然讶然,凌邺不是已经给蜀中总督修书了么,为何官府中人还会为难自己?分舵中那么多门人又去哪里了?难道已遭不测?自己与亦游不过是一天多没有接到情报,为何情况就出现这么大的变化?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民宅?”徐亦游睁大眼睛,怒叱道。 “星月宫贼人歹毒,谋杀江堰会会长及三位堂主,证据确凿,已被捕入狱,看你们两人定然与那群子贼人有染,还不束手就擒?” “可有人伤亡?”聂清然忙道,她知若水脾气暴躁,但绝不会胡乱杀其会长,定然被人诬陷,加上她最讨厌被人冤枉,很有可能拘捕,不知可曾受伤? “无人死亡,不过贼手单若水在追捕中坠入悬崖,生死不明。”捕头如实答道。那个女子性子也烈,死活不肯承认杀了人,还全力拒捕,结果在追逐中摔入悬崖,他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没叫人下悬崖找尸体。 单若水、坠崖、生死不明……几个字不停回响在聂清然脑中,她只觉天昏地暗,手不自觉的颤抖,如果若水有何三长两短,她如何对得起她的倾力相助,如何对得起师傅的在天之灵?如果可以,她真想杀掉这里所有人给若水报仇,可是不行,若是动了官府的人,她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一念至此,聂清然强忍住了心头那股想杀人的冲动,她面带微笑道:“这位官爷,民女不过是来找朋友,既是入了牢,可否请官爷行个方便,让民女去见见她们。”她塞给那捕头一锭银子。 “有银子这不就好办事么?嘿嘿。”他反手握住聂清然的手,色迷迷的盯着她。 “这就好,这就好,我们走吧。”聂清然用上巧劲,从他手里挣脱,脸上仍旧陪着笑。 “急什么啊,小娘子风尘仆仆的赶来,不如去和哥几个喝两杯再走,反正那群娘们在牢里也逃不脱啊。”他说着又要来拉聂清然的手,却被她巧妙的避开。 ... ... V21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你银子也收了,不办事么?”徐亦游可没聂清然那么好说话,直冲冲的说出一句。 “哎,我说你个小娘们怎么说话呢,扫爷的兴不是?”他骂骂咧咧的正想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一点颜色看看,却在看到徐亦游的容貌之后变了腔调,“哟,原来这里还有这么娇滴滴的小娘子啊,是不是怪爷刚怠慢了你呢?好好好,大家一起去喝两杯,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周围一众捕快皆不怀好意的大笑起来。徐亦游气的脸都青了,她何时受过这种侮辱,在星月宫里她只用分析情报以及领悟武学,与外人打交道都是聂清然与余戏莲的事,自是不知道外界的污秽。 “亦游,别动怒。”聂清然小声劝说着,若亦游动了手,她就不得不出手,到时麻烦就大了,“大局为重!” “走吧,小娘子们。”那人淫笑着伸出手,打算去摸徐亦游的脸。 徐亦游看着眼前越伸越近的脏手,气的浑身颤抖,长长的睫毛都在微微跳动,但是却又不敢坏了大局出手教训他。聂清然亦是万分煎熬,若今日让这败类得了手,自己有何颜面面对亦游?她握紧双拳,指甲深深的嵌进肉里,要是这个痛能够免除现在的状况,那再痛几分又有何妨? “官爷这般做法,似乎有些过分吧!”聂清然眼疾手快,在他快要碰上徐亦游时,闪身上前,挡在两人之间。 “这小娘子,怎么过分了?若是爷开心,自然会带你们去见那帮小娘们。”那人贼迷迷的上下打量着聂清然。 “是么?你可知我是谁?”聂清然嘴角勾出一丝讽刺的笑意。 “你不就是娇滴滴的小娘子么?”那人哈哈大笑。 “你看看这是什么。”聂清然随手抖出凌邺所赠的那块腰牌,“官爷可识得这腰牌?” “这、这、这不是定北侯的、的腰牌?”那人一见腰牌,吓得脸都绿了。纯金打造的圆形腰牌,上面浮雕着两条翩然欲飞的蟠龙,中间刻着一个凌字,正是定北侯的信物! “你究竟是何人?”捕头鼓足勇气呵道,其实他小小一个捕头见了腰牌就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之所以还敢问完全是因为这次上头交代下来,一定要找星月宫的麻烦。 “自然是星月宫主聂清然。” 女子的声音悠悠响起,听在他耳朵里却不亚于晴天霹雳,居然是星月宫主亲自驾临,刚刚自己还对她不敬,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死的。可是一想到上头的命令,他不得不壮起胆子,战战兢兢道:“原来是真正的贼首,是要等官爷们动手,还是束手就擒?” “星月宫上下都是遵纪守法的百姓,自然是不敢与官府相斗,民女随官爷走一遭便是。”聂清然对面露焦急的徐亦游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徐亦游只得站在原地,没有走上前帮她说话,“不过这位姑娘并非我星月宫中人,官爷可否网开一面,放过她?” “自然,我们从来都是秉公办事,得罪了。”他朝两边点点头,两个浑身战栗的捕快壮着胆子迅速给她套上枷锁,然后又马上退回原位,似乎生怕她突然发狂杀人,“随官爷走吧。” “联系戏莲和凌邺,照顾好自己。”聂清然压低声音对徐亦游耳语,又把凌邺那块腰牌塞给她,有了这个,至少官府是不敢再为难于她的,大牢里阴湿,她的身子骨受不了。 徐亦游点点头,眼睁睁的看着一众官差押走了聂清然。她握紧腰牌,出了大门,即刻朝西边走去。 星月宫各分舵其实是由两部分构成,分别是明舵和暗舵,一旦明舵被挑,暗舵的人会马上行动,协助明舵剩余之人以及总舵来人发起反击。徐亦游正是要去找蜀中锦城的星月暗舵,那里有秘密的传信渠道,绝对不会被外人所发现。 阴暗潮湿的锦城大牢里,聂清然见到了蜀中分舵的舵主陈玉灵,满身伤痕,乱发蔽面的样子哪还是以前回总舵述职时精明干练的舵主?还有那些静默无声,蜷缩在角落的女孩们,根本找不到一丝以往直爽干脆的的模样。 “是我对不起大家。”聂清然看见她们的样子,顿时心痛万分。半晌的沉默后,才低沉的挤出一句话。 被狱卒刑囚一整晚都没掉一滴眼泪的陈玉灵,却因为这句话嚎啕大哭,就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子。明明是她们行事有失,雪使传来的命令是密切保护江堰会中首脑人物,其余敢挑衅的一律施以颜色,她们却一时失误,让敌人钻了空子,杀了江堰会的会长还推到她们头上。这样的一步错,要连累聂清然她们做很多事去补偿。 “哭什么,星月宫的女子跟男子一样流血不流泪。”聂清然忍住几欲滑落的泪滴,轻叱道,“不就是个冤狱么,总归有办法平反的。” “宫主,属下有负所托,实在没有颜面见你。”陈玉灵泣道。 “这次被奸人所陷害,不能怪罪你们,是我筹划不周全。”聂清然初始为此事所惊,没有细想,如今略一思索前因后果,突然恍然大悟,不禁恨自己的疏忽,居然忘了暗影楼这股势力。刺杀目标于无形之中,不正是他们的拿手戏么? 初始她以为暗影楼受雇于端木渠,并不与欧阳啸及董炎勾结,是以蜀中分舵出事,她并没有想到上官鹤这号人物。可如今看来,即便端木渠不与丞相勾结,也不能代表上官鹤不会接这笔生意。暗影楼本就是认钱不认人的杀手组织,她的这次疏忽让蜀中分舵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若水还因此生死不明!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你先别哭,给我细说下最近两天的情景,我与亦游一直在赶路,几乎没有受到飞鸽传书,对这几天的情形不是很清楚。”聂清然拉着她在一旁坐下,丝毫不在意那堆稻草爬满了蟑螂蜘蛛之类的动物。 陈玉灵见状便止住了哭泣,细细将这两天发生的事说来。 原来聂清然叫人在江湖上抖出了几份江堰会行为败坏、道德沦丧的罪证。其实任何门派都不可能十成十的都是循规蹈矩的弟子门人,更何况这批由一群粗野男人组成的帮会,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为人所不齿的行为。通常情况下,江湖同道都对这种事视而不见,毕竟自己门派中也不是洁净无瑕,何必去为难别人。 江湖人的底线是你只要不动我门中弟子,别人的事与我无关,若是动了我的人,必是要讨个公道的。但是此次不同以往,星月宫所抖出的全是星月宫弟子受委屈,那群大老爷们怎么都没想到随意在街上调戏的一个卖菜姑娘怎么就成了星月宫蜀中分舵的弟子,吃白食的小摊的中年丑妇突然是星月宫蜀中分舵的武艺训练师。这些事以前都被积压下来,可一旦公布后,他们生生被星月宫的女人打压的没有出路,更没有武林同道愿意出来帮他们一把。 本来聂清然也只打算给他们一点颜色看,毕竟是他们挑衅在先,说星月宫门人行为不检,有伤风化,还带了人上门挑战,若没有回应,岂不是让武林同道小看了去。可是正是因为他们的无理挑衅,还有官府的相助,让聂清然联想到这事不是一起简单的江湖寻仇,而是背后有人在操控这一切。 聂清然自是不会让他们江堰会的首脑出事,若是他们有三长两短,这梁子就算结大了。陈玉灵她们肯定是会按照她的命令来做,不动那些人分毫,可惜聂清然虽然算准会有人借此机会生事,却没算到掺杂在其中的势力会如此复杂。 终究还是少算了一步,跳进了他们早已设好的陷阱里去了,将星月宫至于险地。 当务之急必须找到杀江堰会长的真凶,不然星月宫在这种情况下很难洗脱罪名,可是聂清然身陷囹圄,唯一的办法只有等,等亦游的消息。她一直很相信自己的同伴,相信她们有能力解决问题,正是这样的信任才造就了星月宫如今的辉煌。 牢中的日子也很平常,大概是凌邺的腰牌起了作用,狱卒们不敢造次,没有为难她们,除了牢房环境和日常饮食还是很差以外,用刑之类的是没有了。免了皮肉之苦也不错,很多女孩子的身上已是伤痕累累,不能再受刑了。 这天聂清然正在打坐调息,在牢里没什么好,就有一点很好,很安静,没人打扰,是个练功的好地方。一个狱卒突然走来,朝她呵道:“聂清然,在不在?” “这位官爷,有何事?”聂清然不解问道。 “跟我来,总督要见你。”那人轻蔑的打量她一眼。 聂清然起身跟着他离去,陈玉灵担忧的看着她,她笑着点点头,以示安心。 “总督大人召见民女有何要事?”聂清然看着昏黄灯光下那个面色焦黄的中年男人,猜测着他召见她的意图。 “你便是星月宫主么?”男人的声音有点沙哑。 “正是民女。” “你可知罪?”男人声音突然高扬起来。 “何罪之有?”聂清然扬眉笑着问道。 “你设计谋杀江堰会长,还不认罪?”男人厉声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聂清然冷笑,“你可有证据证明那人是我所杀?” “近日来只有星月宫与江堰会起冲突,便是本官不愿怀疑你,如今的局势也不得不思量一二。”那人幽幽道。 ... ... V22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巴蜀总督林朝旺林大人对吧,要定民女的罪需要证据,请问证据何在?没有证据就直接将我星月宫分舵抄家抓人,林大人是知法犯法还是受人之托,故意针对星月宫?”聂清然目光凌厉,语气陡然尖锐,“如今我星月宫雪使生死不明,若她有何不测,林大人怕是还要顶上一个草菅人命的罪名!” “证据?动机都有了,证据不是早晚的事么?谁不知你星月宫人狡猾奸诈,既要作案,必会做的干净彻底,岂是那么容易便能找到证据的?”林朝旺身体后缩,脸色微变,似乎生怕聂清然扑过来拧断他的脖子,他突然后悔招惹星月宫了,这个女子太难缠了。 “是么?那么林大人今日要民女前来是何意?屈打成招还是利诱招降?”聂清然缓了缓神情,淡淡笑道。 “若本官放你们出去,此事可否一笔勾销?”林朝旺斟酌再三,突然卸下严厉的神情,犹豫道。 本来凌邺的书信到来之时他就不想继续为难星月宫,毕竟如今定北侯在的朝堂上势力太大,不便招惹。可是他的恩师董丞相却向他施加压力,非要揪出星月宫的错处,还说很快就有机会整倒星月宫,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得继续以官府的名义掺和其中。 好不容易那江堰会长死了,有借口对付星月宫,谁想人是抓了,但证据却丝毫没有搜到,他不得不修书给董炎询问接下来该如何做。谁想董炎的回信很简单,只有四个字:静观其变。让他静观其变,那星月宫岂是好惹的,凌邺更是他碰也不敢碰的大佛,静观其变和坐以待毙有何区别? 多年官场生涯让他明白,董炎是要弃了他这个棋子,可是他还不想死,巴蜀总督啊,多荣耀的位子,在巴蜀一带他就是土皇帝,他舍不得这些荣华富贵。为今之计只有自己给自己找出路,既然董炎不保他,那他就只好转投凌邺,而聂清然无疑就是一个最好的牵线者。 “其实这等事,林大人还是直接跟侯爷说比较好,民女并不能左右侯爷的思想,若无他事,民女先行告退。”聂清然嘴角勾出讽刺的弧度,她一早便知这林朝旺存的这份心思,只可惜且不论她并不能影响凌邺的心思,便是能影响也不会帮这种人,敢伤害星月宫的人,必要付出百倍代价! 看着聂清然越走越远的背影,林朝旺四肢瘫在椅上不得动弹,他连发怒的力量都没了,弃子的下场他比谁都清楚,这辈子他算是完了! 在牢里过了七天脏兮兮的生活后总算来了转机,锦城大牢里来了一群贵客,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尊贵人士:定北侯、御剑门主以及漠北三狂。 聂清然看到凌邺后的第一句话是:“你总算来了,我都快生虱子了。” “我这不是来了么,出去后你尽管吃喝玩乐,我付账。”凌邺拿掉她脖子边的一根稻草,笑道。 “如何,外面局势怎么样?”聂清然的第二句话,“若水可有消息?” “你有一个好助手,徐姑娘办事能力很强。一切如你所想,暗影楼迫于压力承认了刺杀江堰会长,官府不得不承认自己办事不利。如今巴蜀总督已经换人了。”凌邺淡淡道,“至于单姑娘,你应该问下歌舒少主。” “若水如何了?”聂清然忙转向歌舒狂歌。 歌舒狂歌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道:“单姑娘现下在在下的别院中修养,已无性命之虞,聂宫主大可放心。” “是么?太好了,歌舒少主的大恩大德星月宫没齿难忘!”聂清然欣喜抱拳道,这个消息绝对比局势稳定了更让她高兴。 “聂宫主你就不用谢了,你都不知道他得到这消息时有多紧张,调动了他们歌舒部在蜀中所有的关系网以及部下搜寻。也是单姑娘命大,被半山腰的一棵树接住了,不然怕真的是凶多吉少。”林霁轩挤眉弄眼的揶揄道,结果被歌舒狂歌一肘狠狠的顶在肚子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好了,出去再说吧,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凌邺扫了一眼周围脏乱的环境,微微皱眉。 “好。”聂清然扶着陈玉灵走出牢门。虽然过了七日,但她身上的伤口由于没有恰当的处理,所以愈合的不是很好,身子有些虚弱。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大牢,回到星月宫分舵。这里已经被万俟琮的家仆打扫的焕然一新,甚至比开始还要干净整洁,就连她们以前疏忽掉的坏的地方也被修葺好了。聂清然见了心底甚是高兴,虽然此次的事还不算完全摆平,但这些人直接或间接的参与进来,足以让那些人产生压力,不敢再轻举妄动。 安顿好那些门人,又请了大夫为陈玉灵治伤后,聂清然才开始打理自己。七天的牢狱生涯,怕是她这辈子过得最肮脏的生活。躺在撒满花瓣的梨花木大澡盆里,她开始思索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初始不过是很单纯的江湖摩擦,本来星月宫在蜀中五城只有锦城一个分舵,但这个分舵的日渐坐大引起一些本地帮会的不满,经常有些沉不住气的人上门挑衅。星月宫本着切磋交流点到为止的宗旨与这些人比试,大多数人输了就灰溜溜的走了。 但这次江堰会不仅不认输,还开口辱骂星月宫,如同市井流氓吵架般,一些年轻门人气不过,就和他们打了起来,梁子就此结下。 自此以后江堰会时不时跑来分舵闹事,星月宫皆是以礼相待,只有当他们做的太过分时才会出手教训。不想官府得知此事后,便朝星月宫发难,说是没有管束好门人,以致打斗不断,扰乱民生。星月宫为免得罪官府,便忍住江堰会的挑衅,不再出手。 谁料江堰会变本加厉,每日都跑来闹事,众女子忍无可忍之下才动了手,结果官府马上找上门,拘捕了几名门人,舵主陈玉灵见势不妙马上向聂清然禀告,才有后来凌邺修书一事。 本以为这样就算了结此事,谁想江堰会长的突然死亡,又让事情变得更为复杂,官府一声不发就抓人,更没有给出丝毫证据证明星月宫有罪。能让林朝旺顶着凌邺的压力抓人的人,除了董炎不作他想。 然则董炎如此做的目的是什么?他与凌邺一直是表面上相安无事,若有冲突也是尽量低调处理,绝不可能大喇喇的和凌邺对着干。难道他和欧阳啸还有什么计谋不成?欧阳昊去落雁城的动机,照亦游的观察,应该主要为了结交漠北三狂,可惜漠北三狂似乎并不买他的帐,一直冷冰冰的待他。 可为何欧阳昊中途又急匆匆走了?难道说是因为那三人太过冰冷,所以他放弃笼络了?似乎他并不是如此轻言放弃的性格。他走后不久,巴蜀总督的行为马上变化,难道与他有关?还有那上官鹤,是不是只是一个单纯的杀手?不管是杀凌邺或是这次的刺杀,仅仅是为了钱,如果不是,那么现在她和凌邺所要面对的敌人就不仅仅是丞相和欧阳世家,还包括暗影楼和黑水国! 端木渠,想起这个人,聂清然不觉想起那晚醉月楼上,笑容灿烂的男子亲口承认弑兄逼父,他说他不过是想活下去,仅此而已。那张总是洋溢着孩子般笑容的脸下,是一颗多累的心?为了活下去,他付出了多大的带价? 既然注定是敌人,为何又要数次靠近?真的能做朋友么? 敲门声响起,把聂清然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她应了一声,匆匆起身披上衣服,去开门,也不知道是谁大半夜的来敲门。 “谁啊?”聂清然一边拉开门一边问道。 “是我。”凌邺穿着一身月白长袍立在门口,月光在他背后洒下柔和的光辉。 “大半夜不休息,跑来找我干嘛?”聂清然将他迎进来,又转身关上房门。 凌邺看着聂清然此时的打扮突然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沐浴后的清香包裹住两人,她湿漉漉的长发散乱的披在背后,发梢还在滴落着水珠,顺着她因洗澡而微微泛红的脖颈慢慢滑落,外衫没有扣紧,还能看见里面粉色的肚兜,水珠顺着细腻的肌肤滑进里衫,引起人无限遐想。平日里正正经经的聂清然凭空多了几分妩媚和诱惑。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那股升腾的火,免得聂清然看出异样。 “想跟你谈一下关于暗影楼的事。”凌邺三分尴尬三分调笑的看着她,“不过你先去整理一下吧,不然如此衣冠不整的勾引我,我怕我会把持不住。” “说什么你,谁会勾引你!”聂清然羞红了脸,匆匆转去屏风背后整理衣冠。 不稍片刻,她再出来时,已是衣冠整洁,端庄大方。凌邺突然觉得有些失望,早知道便不提醒她了,至少能饱饱眼福,现在这样好生无趣。 “好了,现在能谈了吧。”聂清然的脸还是有些红晕,“暗影楼怎么了?” “这次的事你知道是如何解决的?”凌邺收起玩笑之色,凝神道。 “如何?出来后一堆事做,没有细问。” “暗影楼在江湖上放了话,江堰会长是暗影楼之人所杀,与星月宫无关。”凌邺皱眉道,“不仅如此,上官鹤还亲口说,此次江堰会之所以如此猖狂完全是受了董炎指使,是董炎故意要针对星月宫。” ... ... V23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什么?”聂清然大惊,上官鹤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指使他们杀人的肯定是董炎,但他现在说的这些不是反咬董炎一口么?董炎和欧阳啸岂会善罢甘休?他就不怕暗影楼遭到报复? “很奇怪吧?我初始听闻这个消息也是十分惊讶,上官鹤究竟想的是什么,态度居然如此反复。”凌邺沉声道,“所以,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出钱让上官鹤杀人的并非是董炎,而是端木渠?” 一听凌邺这话,聂清然如梦初醒,自己一直便被端木渠算计进去了,他知道一旦星月宫出事,自己肯定第一怀疑的便是董炎和欧阳啸,所以他才布了这个局。江堰会长一死,董炎立马觉得这是个机会,或者说有人做了他正准备做的事,便马上示意巴蜀总督抓人,而自己也会料到董炎的行为,因为他有足够的理由做这件事。那么星月宫所有的矛头都会对准董炎。如此下来,星月宫和董炎斗法,势必要把凌邺和欧阳啸拖进来。两败俱伤之际,就是端木渠的大好机会。 既然端木渠能让暗影楼来杀凌邺,自然也能让他们来杀江堰会长。上官鹤仍旧与董炎没有勾结,他还是只听命于端木渠,而端木渠唯一的想法不过是坐山观虎斗,看董炎和凌邺斗个死去活来! 与此同时,聂清然突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她试探性的看向凌邺:“有没有可能,江堰会一开始就是听命于端木渠的?” 凌邺眉峰扬起,眼神陡然深邃:“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端木渠算准了我们吃定他得了便宜后暂时不会有所行动。一旦出事,我们怀疑的第一对象肯定是董炎而不是他,我们与董炎斗,他坐收渔翁之利岂不乐哉?” “那如今首要对付的究竟是端木渠还是董炎?”聂清然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间,她遇事已经习惯与凌邺谈论了。 “敌不动,我不动。他们总有人沉不住气,跳出来的。”凌邺展眉一笑,“谁先出头便对付谁便可。” “你倒是心平气和。”聂清然瞥他一眼,笑道。 “不然还能如何?冲进丞相府,把董炎一刀了结?还是潜进黑水国的皇宫,杀了端木渠?” “这办法可行!”聂清然故作赞同的点点头。 “那好,我就派你去执行这个艰巨的任务吧。”凌邺肃了表情,沉声道。 “干嘛不自己去。”聂清然双眼圆瞪,没好气的说。 “是你赞同的,自然要你去实施,我充其量不过是军师,提了这意见罢了,你见过军师亲自去做过什么么?”凌邺奇怪的看着她,似乎觉得她的想法太过另类。 “你是军师么?明明就是个统帅,自然要身体力行,甘当表率。”聂清然不甘示弱的反驳回去。 “好好好,这话题不说了,我认输罢了。”凌邺无奈的笑道,等等这丫头若是斗输了又要跟自己怄气,“明日新上任的巴蜀总督常天设宴招待我们,你去么?” “招待你又不是招待我,我干嘛巴巴跑去凑热闹?”聂清然捋了捋还有些湿润的头发,漫不经心道。 “我说的是招待‘我们’,受邀之人自然包括你,还有林霁轩以及拓跋豪三兄弟。”凌邺见这丫头没听明白自己的话,便又重复一遍,“请帖是傍晚送来的,那时你正忙着照看陈姑娘的伤势,没空见别人。” “请我们干吗?我们又不是朝廷命官。”聂清然没好气道。 凌邺自是知道她说的“我们”不包括他,不知怎地,突然就烦躁起来:“谁知道他怎么想,怕是要借此机会拉拢拉拢你们。”他刻意加重了“你们”二字,“林霁轩的御剑门总坛就在蜀中,歌舒部和万俟世家在蜀中也有不少产业,拓跋豪更是自蜀中收购了不少滇马。星月宫刚被冤枉了,自然也要安抚的。” “你怎么了?”聂清然隔着小几,略倾着身子凑向凌邺,想要看清楚他眼中莫名的情愫,“听上去口气这么冲,谁惹你了?” 凌邺看着惹他生气的罪魁祸首还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不禁更是莫名其妙的郁闷,这丫头到底懂不懂“我们”和“你们”的区别?突然之间,一个念头涌上头顶,不待他的大脑思索再三,身体已经先行一步,他勾过聂清然的脖子,直接吻上她粉嫩的双唇。突如其来的行为把聂清然也弄懵了,她忘了推开他,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亲吻自己。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的唇很软很温柔,却还带着丝丝不悦,两者掺和在一起形成一种微妙的感触。不讨厌,似乎还很舒服。聂清然晕乎乎的脑袋突然蹦出这个想法。 “清然。”推门而进的徐亦游一嗓子把两人拉回现实,聂清然如梦初醒的推开凌邺,脸上却已红了一大片,“抱歉抱歉,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徐亦游见打扰了别人的好事,忙偷笑着道歉,正欲转身逃离。 “还有些折子没处理,本侯先行离开,徐姑娘随意吧。”凌邺面无异色,拱拱手,跟没事人似的离开了。 聂清然颇为尴尬的摸了摸红透的脸颊,对徐亦游道:“亦游,这么晚了找我有事么?” “其实也没什么,明日再说也不晚,我不应该来的。”徐亦游暧昧的看着她,“打扰了你的好事,实在是罪过大了。” “好了,别再埋汰我了,有事快说。”聂清然瞪她一眼。 “刚进房发现那新任巴蜀总督的帖子,记起来傍晚他遣人送来,邀请我们明日去赴宴,怕你忙忘了,来告诉你一声,去还是不去?”徐亦游将请帖交给聂清然,烫金的两个大字下是常天的名字,再下面就是宴会地点,瑶台水阁,巴蜀最大的酒楼。 不等聂清然开口,徐亦游又说了:“现在看来凌邺应该告诉你了,他肯定会去,我估摸着你应该也会去吧。” “为何我肯定会去?他们官场上的宴席,想也是无聊透顶的,你可有兴趣?”聂清然懒懒的接过请帖,看都没看一眼,就丢在小几上,牢里根本睡不好,今天又忙了一天,困极了,“你若是有兴趣,便一道去吧。” “官场上的宴席还没见识过呢,自然有兴趣。不过你应该不是陪我去吧,瞧你和凌邺那股子亲热劲就知道了。”徐亦游掩嘴而笑。 “不要再拿我和凌邺说事,真不知道你这副宫主是怎么当的,关心点有用的事,蜀中分舵的修复程度如何?不能只靠着万俟琮他们,自个儿不出点力多不好意思?”聂清然转移了话题,不然这脸上的热度怕是难以降下来了。 “进度很好,暗舵的人以各种各样的身份来帮忙,省了不少事。这次暗舵的人表现很好,没有她们,我也难以成事,本来以为会半个月左右才能拿到暗影楼的罪证,不想上官鹤突然对外宣布说人是他所杀,与星月宫无关。加上凌邺的压力,所以一切很容易就解决了,快得难以置信。”徐亦游耸耸肩,她也不知道上官鹤打的什么主意,明明能看好戏的,却放弃了这次机会。 端木渠,又是端木渠,你到底想干嘛?聂清然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吸了口气,为何这个人总要像影子般围绕在她周围? 第二天的傍晚,聂清然推开门准备去找徐亦游,谁料却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凌邺,没有穿平日里常穿的绛紫色,换了一身黑色缎面长袍,金线滚边,领口袖口和前襟都以暗金线绣着祥云图案,发带上饰着温润的和田玉,减少了他身上的冷戾之气,腰间系着象征身份的御赐玉带,一身装束更衬出他高贵气质。夕阳给他清朗的五官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微抿的双唇有着很好看的线条。 想起昨天的糗事,她不禁又红了脸:“你怎么在这儿,还没去宴会么?” “等你。”凌邺淡淡一笑,“不用去找徐姑娘了,她和林霁轩他们先过去了,叫我留下来等你。” “啊。”聂清然轻呼出声,这丫头搞什么鬼,还嫌自己不够尴尬?居然丢下自己,独自跑了? “走吧,再不走要迟到了。”她的窘样全数落在凌邺眼中,他心底泛出暖暖的感觉,这样的她褪去了星月宫主的光环,更像一个普通人了。 “哦。”聂清然诺诺的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走出去。 瑶台水阁是建在江面上的一所酒楼,回廊亭子皆是凌水而建,周围五个小亭拱围着中间那足够容纳上百人的大厅。四周琉璃飞檐、雕梁画栋、宫灯闪耀、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富丽堂皇的程度令聂清然咋舌。 一见定北侯的到来,大小官员以及能参与这次宴会的商贾无一不围过来阿谀奉承。如此的器宇轩昂,再加上金碧辉煌的场景和周围一众卑躬屈膝的官员,聂清然真切的感受到身边的男子是高高在上的定北侯,不是一个笑容清朗的普通男子。 ... ... V24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在场之人除了大小官员以外,还有地方乡绅和富商以及蜀中一些武林人物。见到凌、聂二人的到来,官员以及富商纷纷起身迎接,而武林中人则大都朝聂清然抱拳示意,并不大去理睬凌邺。 聂清然扫了一眼全场,徐亦游居然和林霁轩共坐一桌,虽然她对林霁轩爱答不理,但林霁轩似乎兴致很高。 拓跋豪与万俟琮坐一桌,两人正在自饮自酌,见聂清然进来都点点头以示打招呼,聂清然亦点头回礼。歌舒狂歌与一名女子同坐,那名女子美得豪爽大气,不似中原娇娇弱弱的柔弱美,她一身胡人贵族打扮,应是哪个大部落的小姐,见她与歌舒狂歌举止亲密,应该交情匪浅。 左边第三桌只坐了一个女子,身着鹅黄长裙,举止斯文,但以面罩蒙面,只露出一双亮如星子的明眸,身后有一个十五六岁的丫环服饰,应该也是一个大家闺秀。 再次环视四周以后,聂清然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如此宽广的大厅中没有空位了,除了主位那张桌子,那是留给凌邺的,也就是说她不得不与凌邺同坐一桌。 那常天极尽讨好的将凌邺与聂清然迎上主座,然后又讲了一大堆客套话,无非是称赞凌邺以及贬低自己,弄得聂清然烦不胜烦,只一个劲的与徐亦游挤眉弄眼,传递想法。 徐亦游开始只是一味的抱怨林霁轩如何无赖,刚刚死拉活拽的把陈玉灵赶走,然后自己大大咧咧坐下,若不是没有适合的地方,她定然不会和这个死皮赖脸的林霁轩坐在一起。聂清然却认为林霁轩是真性情,再者说林霁轩一向对她不错,何必如此厌恶他?徐亦游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面露苦涩。聂清然见她动作,知道她是说自己的身体太弱,不知何时就会撒手人寰,无谓去连累别人。 见她如此,聂清然不觉难受,都怪自己没有能力治好她的身体,让她如今连接受别人感情的勇气都没有。 “想什么呢?又笑又犯愁的?”凌邺的声音传来,不知何时宴会已经开始了。美艳的舞姬在场中翩翩起舞,可惜聂清然却没有心思观看。 “你说亦游美么?” “嗯。”凌邺扫徐亦游一眼,“确是少见的美人,怎么突然问这个?” “是不是红颜注定薄命?她连别人的爱慕都不敢接受。”聂清然声音带着淡淡愁绪,“若我能有用点,治好她的身体该有多好。”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看徐姑娘也非薄命之相,应该会有一番福运。至于林霁轩那小子,我想他也不是一个浪荡子弟,既然他喜欢徐姑娘,自然不会这么轻易便放弃,你不用替她担心。”凌邺递给她一个半透明的杯子,“这是西域的葡萄酒,据说跟极西极西的地方的人学了技术,比一般的西域葡萄酒好喝很多,你尝尝。”琥珀色的半透明夜光杯,盛满了暗红色的葡萄酒,折射出一种诡异的妖冶。 聂清然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葡萄酒特有的清香便在齿间蔓延开来:“果然好酒!” 凌邺笑笑,也给自己斟上一杯。不断有官员上来敬酒,凌邺却不起身,亦不做表情,只听完那些人的赞美之后,微举酒杯,一饮而尽。一番敬酒下来,他已喝了三四十杯酒,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对着聂清然时笑容依旧温和。 “燕儿,那位便是定北侯凌邺?”蒙面独坐的女子低声向身后的丫环道。 名唤燕儿的丫环躬身回道:“是的,小姐。” “那他身边的女子真是星月宫主聂清然么?”女子又低声问道。 “是啊,刚她进来之时很多人与她拱手示意,若不是星月宫主,那些武林人士又怎么会如此有礼?”丫环又道,“而且世传星月宫主与定北侯爷关系密切,若不是她,定北侯又如何与她如此亲密?” “世人皆说定北侯冷酷无情,可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他也是一个谦谦君子呀!”女子声音温柔,眼含欣喜。 “啊,小姐你看他对那些官员那样傲慢,怎算得上是君子?”丫环惊讶道。 “燕儿,那些官员无非是溜须拍马,我见着就烦,定北侯自是也不喜欢,如此相待够好了。你看他不对着那些官员时不是很温柔么?”女子指的是凌邺与聂清然交谈时的模样。 “哦,燕儿知道了,小姐你怕是喜欢上这年轻英俊,惊才艳绝的‘君子’侯爷了吧!”燕儿笑嘻嘻地说。 “燕儿,乱说什么呢!”女子轻嗔,但眼中的娇羞却一览无余。随后,她又慢慢叹气:“即便喜欢又如何?他的身边已有佳人,星月宫主何等身份,我怎么比得上?” “小姐怎可妄自菲薄呢。依燕儿看来这星月宫主的样貌可比不上小姐你十分之一,再说她不过是个走江湖的女人,怎比得上小姐你世家出身的身份?”燕儿略带鄙夷,“况且她与定北侯并无婚约,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热,实在有伤风,目无礼节。如此行为不检点的女子,又如何与小姐你的玉洁冰清相比?那些江湖人士将小姐你与她齐名并称,真是有损小姐你的身份。” “燕儿不得放肆。”女子虽语带斥责,实则被这番话说的心花怒放,细细想来自己是比聂清然强多了。 这名女子真是和聂清然并称为武林双姝的欧阳家大小姐欧阳宛,她此时来锦城是拜访一位古琴名师,恰巧听说巴蜀总督宴请定北侯,便动用家族的关系拿到了请帖,来见见这定北侯是何模样。 谁料刚见到凌邺第一眼时就暗暗喜欢上这英伟高贵的男子,待到见他对聂清然所展现的温柔,便更加深沉的迷恋上他,也不管凌邺是否有心上人。 她若是知道自己与凌邺本该有段姻缘,却被她哥哥给阻拦的话,不知会作何感想,而且她自小被保护得极好,根本不知道自己家族与凌邺的冲突。 “小姐,你若是喜欢定北侯就该让他注意到你啊,不然宴会一散,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他。”燕儿低语道。 “可是,我用什么借口呢?”欧阳宛犹豫着。 “小姐你的琴弹得那么好,不如弹上一曲?” “这――”欧阳宛略一迟疑,见一人走上前向聂清然敬酒,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她拿起酒杯施施然走到聂清然跟前:“久闻星月宫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聂姐姐,宛儿敬你一杯。” 聂清然愕然,这名女子是何身份?怎么一上来就姐姐妹妹的?她的姐妹可只存在于星月宫里面。但是人家过来敬酒,她又不能失礼,只得站起身,举杯道:“姑娘真是折煞在下了,在下何德何能,能担得上姑娘的一声姐姐。未知姑娘芳名?再下也好称呼姑娘。” “小女子欧阳宛。”轻轻的六个字,却引来无数人的目光,江南欧阳世家的大小姐欧阳宛!欧阳宛很高兴的看见凌邺也抬起头看着自己,虽然面无表情,但至少是看了!她伸出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摘下面纱,露出如月光般皎洁的美丽面容,白净的脸庞,柔细的肌肤,双眉修长如画,双眸灿若星辰,朱唇不点而红,整个面庞细致清丽,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好一个绝色佳人。 凌邺只瞥一眼,又低下头自顾喝酒。 “原来是欧阳小姐,失敬失敬。”聂清然歉意道,虽然自己与她齐名,但这却是第一次见面,不想竟是如此美人,比之亦游都毫不逊色。 “聂姐姐严重了,小妹在家之时常听到爹爹和哥哥说起姐姐,言语之中对姐姐你赞赏万分。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可人儿呢,难怪以前江湖中人总说姐姐你与哥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惜世事难料,宛儿也甚是叹惋。”欧阳宛一脸纯真,似乎真的为这两人惋惜,只可惜这话说出来让聂清然觉得她根本不是如表面般清纯,这里句句都在讽刺她聂清然是被欧阳昊抛弃的人。 “敢情欧阳小姐是来替令兄叹息来了?或是来为我们宫主遗憾?”徐亦游起身冷笑,“欧阳公子有这么好的妹妹,真是令我等羡慕的紧呢。” “这位姑娘是?”欧阳宛面带笑意问道。 “亦游是我宫中副宫主,姓徐。”聂清然忙道,她知道亦游的小姐脾气上来了可是什么都不管的,一旦说了什么话伤到这娇滴滴的大小姐就不好了。 “原来是徐姐姐,宛儿这厢有礼了。”欧阳宛微微一福,神情甚是尊敬。 “欧阳小姐如此大礼,亦游怎生受得起?”徐亦游同样还以一福,然后在聂清然的眼神示意下坐回座位。 “欧阳小姐,亦游性子急,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哪有,宛儿前来除了敬酒还有别的事要劳烦聂姐姐呢。”欧阳宛笑意盈盈,“据闻星月宫主文物俱佳,宛儿今日得一名师指点,学得几首粗浅曲子,故此想弹与聂姐姐听,请姐姐为宛儿指正一二。” ... ... V25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在下不过初通音律,怎及欧阳小姐,这等提议岂不是要让在下于在座诸人之前丢人么。”聂清然微微一笑,推辞道。 “聂姐姐太谦虚了,燕儿,上琴。”欧阳宛柔声道。 “是。”燕儿麻利的为她搬来古琴,小几,矮凳,欧阳宛便当中而坐,轻轻调几下音色,素手轻拨,宛如山涧清泉的音乐自她指下泻出,渐渐充盈于大厅之中,清新脱俗的声音冲散了刚刚浮华急躁的脂粉之气,配以江面上吹来的阵阵清风,就连夜晚都温和了几分,众人无不沉浸其中,觉得全身都放松下来。 聂清然却在犯难,自己的琴艺不比欧阳宛差,可若当真比起来,故意输,输掉的是自己以及星月宫的名声,赢的话却可能得罪这位大小姐,只单评价更是不知如何说才好。不是怕了欧阳世家,只是实在无谓这么早便起冲突。 在场之人见识过聂清然琴艺的人无一不是暗自发笑,她这举动简直就是班门弄斧。她的琴音太过软弱,在一些换音的节奏把握不是很好,有些许生硬,但都被她以巧妙的琴音掩盖过去,不是对音律有颇高造诣的人是听不出来的。 至于聂清然的琴音,见过落雁城那一战的人才会知道什么叫做琴弦响处鬼神泣,素手拨出天地惊。以内力伴以琴音,奏出那首令天地变色的《破阵子》,每个音符,每个起承转合都被赋以极大的力量,闻者热血沸腾,自心底生出上阵杀敌的迫切**,更使得狄戎的狼马大军意志崩溃,嘶鸣慌乱,天瞾不战而胜。 那等气魄,那等能力,那种惊才艳绝、天下无双的气势又岂是这样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所能比拟的? 一曲完毕,凌邺率先鼓掌称赞:“欧阳姑娘好琴艺,如此美人,如此佳曲,这瑶台水阁才算名符其实!妙妙妙,震荡浮一大白!“他端起酒杯,向欧阳宛道:“这杯本侯敬姑娘,先干为敬。”随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其余之人或是攀附凌邺,或是真心赞美的也都鼓起掌来,一时间掌声如雷。 欧阳宛见凌邺开口赞她,不由得心花怒放,一时脸上娇羞无限。她轻移莲步,来到聂清然座前:“宛儿已弹奏完毕,未知聂姐姐有何指教之处?” “欧阳小姐琴艺无双,在下实在不敢妄加评论,以免贻笑大方。” “聂姐姐太过客气,若姐姐对宛儿的琴音没什么可说的,那不如请姐姐也来演奏一曲,让宛儿开开眼界?”欧阳宛笑容甜美,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真诚。 万俟琮突然轻笑出声,原谅他的不厚道,可是场上的这名女子实在是太不自量力,可怜的蠢女人,别人步步退让,她却要死死紧逼,非要让自己出丑于人前么? 大厅中人的目光都被他这一笑吸引过去,万俟琮见这么多人看着自己,马上敛了笑意,若无其事的端了杯酒细细品尝。欧阳宛见是万俟世家的公子,也就不多做计较,仍是等着聂清然的反应。 “这怕是不大好吧。”聂清然迟疑,这欧阳宛为何对自己步步紧逼? “聂宫主,既然欧阳小姐想见识下你的琴艺,你便弹奏一曲吧。说起来本侯亦很久未听你弹琴了。”凌邺见她仍有疑虑,便道,“欧阳小姐想知道你的真实水平,你可千万不能藏私,否则本侯都要替欧阳小姐鸣不平了。” 见凌邺句句维护自己,欧阳宛更是欣喜,她满怀期待的看着聂清然,不是期待她有多高的水准,是期待她能出丑于人前。 “聂姐姐,既然侯爷都如此说了,你便弹奏一首让宛儿见识见识吧。”欧阳宛自信自己的琴艺必定会强过聂清然,是以极力要她上场演奏。 “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聂清然看看凌邺,他仍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那眼神却分明在说快去赢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闺阁小姐吧。 从小因为太过顽皮,所以前任宫主叶澜就让她练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来修身养性,不想这些东西学了个全,性子还是没好多少,照样带着一群师姐师妹到处搞破坏,比男孩子都淘气。在外人面前还能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跟自己人在一起那些小毛病坏脾气就暴露的一览无余,好在她处理正事时很是严谨,一丝不苟,没有白费叶澜的一场教导。 聂清然坐在琴边正在思索如何将自己的水平压下去,以使与欧阳宛的水平相齐,好使两方都保存面子。凌邺见她半晌没动,开口道:“聂宫主怎得还不演奏,是不好意思在众人眼前献艺么?无妨,本侯今日心情好,与你合奏一曲如何?有笛子么?”他最后一句是对常天所说。 “有。”常天立马差人送来一根通体碧绿的玉笛,恭恭敬敬的递给凌邺。 凌邺接过笛子,试了下音色,又道:“本侯今日可算舍命陪君子,与你一道出丑了,你要弹奏哪首曲子?” 这下聂清然来了兴趣,凌邺对音律的精通她早就知道,不过他似乎还没在这么多人跟前演奏过,当然醉月楼那次除外。殊不知在场之人都甚为好奇这定北侯是否真会吹笛,连一直低头喝酒的万俟琮都抬起头,饶有兴致的看向凌邺。 “广陵散。”聂清然脱口而出,这《广陵散》的大部分早已失传,但前朝一位乐师根据与其同时代同类乐曲的风格配以自己的见解而谱了一曲新的《广陵散》,知道的人很少,聂清然也是由一位古琴大师传授而学来。 可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记得以前在竹林中与他谈论过这《广陵散》,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这首曲子如何弹,若他现在仍旧不知,岂不是在大庭广众下失了面子?堂堂定北侯在众多宾客面前下不来台,太那个啥了。 聂清然略带歉意的看着凌邺,事已至此,她也不知道如何做才能挽回这局势了。 “好。”凌邺只是微微一笑,面上并无为难表情。 聂清然心有疑虑,但事已至此,已是骑虎难下,只得抬起双手拨起琴弦,凌邺也在她动的同时横笛而吹。聂清然欣喜的发现疑虑是多余的,凌邺对这《广陵散》的把握程度甚至在她之上! 一念至此,她不由得心态轻松,曲子更弹得得心应手,美妙绝伦的琴声配着悠扬悦耳的笛音飘荡在江面上,在座之人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瑶池仙乐。 事到如今,聂清然也不得不佩服起凌邺来,不论节奏如何多变、崎岖,他的笛音总能不徐不疾地合着琴音。此时的凌邺目光柔和,修长的手指灵活而奏,碧绿的玉笛映着他俊美的脸庞,减少了平日里的冷峻,整个人更显清润。 欧阳宛诧异的看着聂清然,直到一曲完毕,潮水般的掌声响起,她才回过神,也才发现自己真是小看了聂清然。 开始说她文武俱佳不过是客套之词,因为整个江湖都少有人知道她会弹琴,待到后来自己的一曲得到众人赞美之时更想挤兑一下聂清然,因为哥哥把她说的太好,而凌邺又倾心于她。 不想聂清然果然是文武双全,这一曲《广陵散》是自己练了多时却仍旧弹不好的曲子,所以此次前来拜访那古琴大师就是要请求指点一二。 谁知聂清然居然轻轻松松就弹了出来,并且还与凌邺的笛声配合得如此之好,一曲琴笛合奏真真美如天籁。 “星月宫主,定北侯,果然厉害。”林霁轩摇头晃脑,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乐曲之中,“弹奏间击毙五人,这份手段,啧啧!” 徐亦游白他一眼:“来者不善,杀气凌厉,自找死路。” “是是是,徐姑娘所言极是。”林霁轩忙赔笑道。 徐亦游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原来两人合奏之时有贼人窥伺在周围,凌邺早已察觉,聂清然亦已察觉,正考虑如何退敌时凌邺提议合奏。两人所奏之曲看似普通,实则内含巨大内力,本来聂清然只想击退便罢,凌邺却调息内力,击毙五人,余人全部撤退才罢休。大厅中除了几个内力深厚的人以外,无人察觉两人乐曲中的异常,只知是一首绝妙的曲子。 “凌邺果然够狠。”万俟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低声道。 “刚刚那路人马也是不怀好意。”拓跋豪沉声道,“应该是暗影楼吧!” 万俟琮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没有说话。 “献丑了。”聂清然向周围福了一福,缓缓走回自己的座位。 “怎样,本侯的笛艺还不太丢聂宫主的脸吧!”凌邺轻笑,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聂清然莞尔一笑,端起一杯酒,仰头饮尽。 “侯爷笛艺可算是天下无双,下官佩服的五体投地。”马上有人出来拍马屁,随之附和的人越来越多,什么溢美之词都蹦出来了。一时间厅中热闹非凡。。 ... ... V26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聂姐姐琴艺超群,宛儿心服口服,还望姐姐以后多多指教。”欧阳宛心有不甘,但却无可奈何,自己确是技不如人。这也是这位世家小姐长这么大第一次产生挫败感,败得彻底。嫉妒之心油然而生,但大庭广众下却不能发泄出来,只有笑着祝贺聂清然。 “欧阳小姐过谦了。”聂清然知道自己再若谦虚就显得虚伪了,只得如是说。 欧阳宛看凌邺一眼,后者似乎在对她笑,她不由得欣喜异常,回到自己的座位后心还在怦怦直跳。只是这沉浸于爱慕的世家小姐又如何分辨出凌邺那笑是冷笑而并非爱慕之笑呢? “聂宫主好琴艺,佩服佩服,我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位与歌舒狂歌同座的漂亮女子举杯贺道,一双大眼里满是真诚,不似欧阳宛那般有深意。 “姑娘谬赞,在下可不敢当。”聂清然亦举起酒杯,笑道,“未知姑娘是——” 我叫歌舒笙歌,聂宫主可以叫我笙歌,旁边这老是装得很深沉的男人是我一母同胞的哥哥。“歌舒笙歌笑着挽住歌舒狂歌的手臂向聂清然自我介绍。 聂清然恍然大悟,难怪这女子与歌舒狂歌举止亲密,原来是亲兄妹,细细看去,两人的眉眼果真是有几分相似:“原来是歌舒小姐,失敬失敬。” “什么失敬不失敬,你们中原人就是礼节多。”歌舒笙歌道,“今日见到聂宫主心下甚是爽快,这一杯我先干为敬。”她一仰头,杯中之酒尽数入口。 “请,”聂清然对这姑娘心生好感,便也一饮而尽。 待这段小插曲过后,宴会又开始热闹。美丽的舞姬继续翩翩起舞,各色人物又在各自交谈,如此大的宴会,各种人物都有,正是扩张自己交际网的大好时机。 仍然不断有人向凌邺敬酒,徐亦游对林霁轩还是爱答不理,歌舒家两兄妹正在小声交谈,拓跋豪和万俟琮仍是只顾喝酒,偶有人来敬酒几乎全是拓跋豪招呼,万俟琮却似事不关己。欧阳宛那边有很多世家公子搭讪,但全被丫环打发,她自己却时不时偷瞟凌邺。 “其实刚刚没必要痛下杀手,让他们行动后再动手不好么?”聂清然尽量压低嗓门对好不容易闲下来的凌邺说。 “你刚要弹《广陵散》不就是要试试我的能力么?”凌邺轻笑,“那些人敢来行刺,那么给点教训也不错。即使动手,你的剑下也不会留活口吧?” “虽是如此,但至少会有一点线索,如此一来,什么线索都没了。”聂清然道。 “暗影楼办事一向干净,留下他们也会自杀,无用。”凌邺道,“而且能被你我二人内力合力震死,也就是些酒囊饭袋,很可能只是先遣之人。就当我们做个顺水人情帮暗影楼去芜存精了。” “也罢,左右明早袖舞的信息就会来,有无活口一个样。”聂清然轻声叹道,“只是我想不通他们为何行动如此迅速,本以为他们会收敛一段时间。不想如此沉不住气,端木渠究竟在想什么?” “明早?星月宫办事效率真高。”凌邺笑道,“上次醉玲珑的资料也送来得迅速,原来她的背景这么复杂。” “我也没想到呢,看上去不过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结果是暗影四骏之一的赤兔。”聂清然凉凉一笑,“如果你那日在醉月楼留宿,怕是就能领略一下这赤兔的风采了。” “吃味儿了?”凌邺戏谑一笑,“看你也没什么兴致,要不我们走吧。” “别,这是人家专程为你设的宴会,你若先行离开多不好。” “那又如何,你看徐姑娘也已露倦像,这宴早该散了。”凌邺不以为意的摇摇头。 聂清然抬眸一看,果然徐亦游在那边已呵欠连天,睡眼惺忪的单手撑住头,似要沉沉睡去。她不经意间看到欧阳宛瞟来的眼神,心中一惊,那种羞涩却又热烈的目光绝对是女孩子看心上人的目光,难道欧阳宛喜欢凌邺? 欧阳宛也注意到聂清然投来的目光,难为情的低下头,不敢再往那边看。 怎么可能,欧阳家与董炎勾结起来对付凌邺,身为大小姐的欧阳宛怎么会一点也不知情?所以她怎么可能喜欢凌邺?聂清然淡然一笑,笑自己的多心。 殊不知这欧阳宛被她哥哥保护得极好,家族的恩怨她一点都不知道,所以一见到温文尔雅,才艺超群的凌邺便芳心暗许,只怪她太不了解凌邺的为人。 至于敏锐细致如凌邺,又怎会感觉不到那时时投来的热烈目光以及背后的深意呢?但他却不动声色,一如往常。一方面是不想聂清然多心,另一方面是在考虑如何解决这事。对欧阳家,因着董炎和欧阳昊的关系,早已上了他心中除之而后快的名单,这女子自然也不例外。 “如此也好,我也有些犯困,早点回去休息。” 凌邺站起身,朝周围拱手道:“聂宫主困了,本侯先行送她回去休息,各位大人请自便吧。”声音不大,却在喧闹的大厅中清清楚楚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恭送侯爷。”一众官员立刻放下手中杯筷,起身行礼。 凌邺却也不理,携了聂清然便离去。众人见定北侯和星月宫主都已离开,就也各自散去。林霁轩正待起身,却发现徐亦游已趴在桌上睡着了,不由得心下大喜,阻止了要将她叫醒的陈玉灵,自己轻轻将她抱起,喜滋滋地向外走去,好不容易有与心仪女子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他怎会放过? 夜晚的风带来丝丝凉意,拂在身上大大缓解了喝酒带来的燥热,聂清然闭着眼深吸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她的酒量不小,但也抵不住众人轮番敬酒,心中有点闷。反观凌邺,喝的酒是她的好几倍,却跟没事人似的,脸色都没变,步履亦如往常般矫健。沿途的小摊大多数还在营业,街上的行人亦不在少数,蜀中远离中原,民风较为淳朴开放,不似中原的大街一到晚上便家家闭门闭户,别提一对对小情人,就连小摊贩都见不着。 “怎么,不喜欢刚刚那种场面么?”凌邺问道,温润的笑意挂在唇边。 “没有。可能是刚喝酒喝多了,有点胸闷。” “不能喝就少喝点,弄得自己不舒服多不好。” “我看你喝的也不少,没有不舒服么?” “傻丫头你能和我比么,这种场面我都习惯了。”凌邺伸手在她额头一弹,“记住以后少喝点。” “少喝?哈哈,你不知道我星月宫最出名的三样东西,其中之一便是美酒么?”聂清然大笑。笑着笑着却突然觉得一阵心绞痛,不禁弯下身子捧住胸口。 “清然,怎么了?”凌邺大惊,按理说蛊毒已解,又未曾受伤,怎会突然如此? “有、毒……”聂清然脸色惨白,紧紧揪住凌邺凌邺的衣角,手指关节都已泛白,艰难的挤出两个字。难怪酒力不错的她会觉得胸闷,只是为何自己中毒,凌邺却没事?亦游她们又是否中毒? 然而不及她多想,一个黑袍广袖的面具男子便已携着满身杀气来到两人眼前。周围百姓哪见过这仗势,都忙不迭地跑回家,闭窗掩门生怕惹祸上身,一时间熙熙攘攘的大街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一地破碎的小摊。 “侯爷,我们又见面了。”清冷的声音响起,上官鹤掸了掸衣袖,负手而立。 “楼主还真是阴魂不散。”凌邺冷哼一声,扶了聂清然在一边坐下。 “本座职责所在,不然也实在不愿招惹侯爷这样强硬的对手。”上官鹤淡淡道。 “这次楼主又是为何事所来?”凌邺缓缓站起身,直视着上官鹤的眼睛,“难道还是为了本侯的性命?” “侯爷的性命那是必须要取的,不过今日本座志不在此,而是要取聂宫主的项上人头。” “为何?端木渠不是在想杀了本侯致使天瞾大乱,然后趁虚而入么?又关聂宫主何事?”凌邺不解问道。 “国主想要的是侯爷的性命,聂宫主的性命么,是本座想要的。”上官鹤低低一笑,声音阴冷,“侯爷,动手吧!” “楼主,你认为你独身一人能胜得过本侯?”凌邺嘴角噙笑,声音讽刺。 “侯爷不是中了毒么?本座自然是有把握的。” “中毒?你也太小看本侯了吧,那点雕虫小技,能伤的了本侯?”凌邺扬眉道,“你见本侯可有中毒的迹象?” “有或没有,动手便知。侯爷骗人的功夫本座可是早已领教。”上官鹤冷冷道。 “可惜呀,可惜楼主运气似乎不大好,我师傅来了。”凌邺低头轻笑。 “别想再骗本座,上次林中那个老头根本不是长白老人!”上官鹤闻言怒道,上次被骗之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上次不是,这次可真的是家师。” “那本座只好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了!”上官鹤衣袖无风而鼓,正欲动手。 ... ... V27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无知小儿,乃敢伤我徒弟!”浑厚的呵斥自身后传来,随声而至的是一股刚烈的掌风,上官鹤闪避不及,被扫到一边,大口大口的吐出血来。他扶着墙,艰难的抬起头,看见眼前站着一个满头白发、眉眼间全是苦寒之色的老人,老人身子单薄,但那双眼睛却锋利无比,似要剜破人的灵魂一般。 “长白老人?”上官鹤变了脸色,这次的掌力可比林中那老头强上太多,不管他是否是长白老人,他都断断不是他的对手,为今之计只有先行离开,日后再作打算。他一掌拍在墙壁上,借力飞身而起,朝远方掠去。 老人见他离开,也不追击,跨步上前抬起凌邺的手腕,略一把脉,皱眉道:“臭小子怎得这般不小心,居然中了这种下三滥的计谋。” “今日太过高兴,疏忽了。”凌邺的脸色在看到长白老人之后瞬间惨白,强援已到,他不必再强自支撑。 “你体内毒性不重,以前中过一次厉害的毒?去过苗疆了?那些毒化解了你体内的一些毒性。” “师父明鉴,那次也算不得中毒,不过被几条虫子吸了些血而已。”凌邺无力的笑笑。 “以你的身手,放眼武林也没几个人是你对手,怎得被几条虫子占了便宜?有人对你用蛊?” “不是,是我自愿的。” “你自愿的?”长白老人还在思考自己这个冷性子徒弟何以会自愿做这伤己的事,不经意间瞟到了被他护在身后的昏迷女子,“她是谁?” “星月宫主聂清然。” “阿澜的徒弟?”长白老人浑身一颤,眼中闪过奇怪的光芒。 观察入微如凌邺自然看到了这一状况,那光芒里隐藏了什么,伤心、难忘、懊悔?为何师傅称呼叶澜为阿澜?可是师傅不说,他自然也不会问。 长白老人为聂清然把脉后,缓缓道:“你底子好,又中和了一部分毒,她就没那么好运了,本就气虚体弱,这毒又霸道,必须马上为她逼毒。我先带你们回去!”他一手揽住一个,不费吹灰之力的带着两人朝驿站走去。 回到驿站,长白老人喂凌邺服下解毒的丹药,助他控制体内毒性,又嘱咐小厮买了几种活血化瘀的药材慢慢熬水,他自己则亲自运功帮聂清然逼毒。 她是阿澜的徒弟,他怎能不管?如今他的徒弟没有丢下她不管,若当年的他能像徒弟这样,恐怕事情就不会变成后来那个样子了吧! 聂清然所中的毒在他看来不过尔尔,待逼毒完毕,他叫来丫环给她沐浴更衣,自己则去为凌邺调理内息。运功之后,凌邺沉沉睡去,看着徒儿年轻的面孔,长白老人的思绪飘到了很久以前。 初出茅庐的他因为天生黑白相间的发色,便给自己取了一个长白老人的名号。年轻时也有过兄弟义气、策马江湖的欢快日子,也有过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甚至那野心,也丝毫不输现在的凌邺,一统江湖、唯我独尊是少年时唯一的梦想。只是面对感情,却不如徒弟来得那么执着,甚至当时觉得爱情不过是可有可无,远比不上兄弟和霸业。也或许正是如此,才会失去这辈子最爱的人吧! 想着前尘往事,长白老人竟一夜呆立在凌邺床前不曾移动,直至太阳升起,一片光明。 一觉醒来,聂清然环视着这陌生的房子,心疑道:这是何处?昨夜我何时昏迷的?糟了,凌邺呢? 想到凌邺可能遭遇不测,她心急火燎的掀开被子,跳下床准备去找他,谁料和刚进门的徐亦游撞了满怀。 徐亦游见她发丝凌乱、衣冠不整的样子扑哧一笑:“清然,打算去干吗?吓人么?” “亦游你没事么?那便好,昨晚我担心你也中毒呢!”聂清然见她好端端站在自己眼前,不由得大喜。 “没事,只是让林霁轩那小子占了点便宜。今日一大早凌邺派人去分舵通知我你在这里,你都不知道我昨晚有多担心!”徐亦游道,“事情我全知道了,这是袖舞一早送来的飞鸽传书,你看看吧!”她将一张小纸条塞到聂清然手中,面有忧色。 “主使者不详?”聂清然甚是惊讶,这是第一次袖舞没有查出底细,居然不是端木渠指使的?袖舞只查到有人与上官鹤见过面,但身份不明,“那端木渠呢?他有何动作?” “什么都没有。”徐亦游道,“我们派去黑水国的探子什么都没查到,国内有些小骚乱,都是凌邺派人弄出来的,他忙于处理那些事。而且他最近宠爱的一个妃子病重,他时常拿人出气,没有时间离开黑水国。” “那上官鹤的资料呢?” “上官鹤,青州人士,自幼父母双亡,十七岁接掌暗影楼,今年二十四岁,就这么多。”徐亦游双手一摊,表示无可奈何,“还有一事,查出你和凌邺中毒的原因了。” “哦?” “酒菜都是无毒,但都有清心草,本是滋补之药,不过琴和笛子上都有闭月。”徐亦游道,清心草和闭月本都无毒,混在一起却是剧毒之物。 “欧阳宛?”聂清然想起那个娇娇弱弱的千金小姐。 “这我就不知道了。”徐亦游沉声道,“不过我感觉她不知情。” “是与不是都无妨,总归有清楚的一天,而且左右都是上官鹤的谋划,一并记到他头上便可。”聂清然询道,“若水如何了?恢复得还行?” “还不错,歌舒狂歌花了大力气医她,看得出那小子挺用心。袖舞还提到了玉陵江下游水贼寨子的事,说是万事俱备,只待若水回去后便可铲除他们。还有,我看凌邺对你也挺上心,西北几个城在闹春旱,结果突然冒出五家粥厂,据说是星月宫开的。” “粥厂?我怎么不知道?”聂清然疑道,“戏莲没有和我说过,我们还有多余的银子么?” “我也不知道啊。”徐亦游耸耸肩,“一调查才知,凌邺着人卖了一盒子你的首饰,然后开了这五家粥厂,全记在我们头上了。你哪来那么多贵重首饰的?” 贵重的首饰?聂清然忽而想起去苗疆路上的那盒子被他拿走的配饰,会心一笑:“难怪你说他上心。” “昨夜就睡了两个时辰,借你的床休息一下。”徐亦游老实不客气的拉开被子,躺上床休息。 聂清然笑着摇摇头,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衣服穿好,昨天的衣服脏了,被丫环拿去清洗,这件是粉底白色碎花的长裙外罩粉色轻纱罩衣,穿上去刚好一身。聂清然满意的照照镜子,凌邺办事果然很细心。 对了,凌邺呢? 不想说曹操,曹操到,凌邺清朗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 “醒了?”他一身深蓝锦袍,在晨曦的照耀下更显温柔 “你没事吧?昨夜上官鹤有没有把你怎么样?”聂清然冲过去抓住他双臂,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吵什么吵?刚睡着呢。”凌邺还未开口,躺在床上的徐亦游竖起身子抱怨道,她还欲说什么,却在看见凌邺背后的人后惊讶的睁大眼,“画中人?” “什么画中人?”聂清然这才注意到来人,她扫了一眼那老头,没觉得面熟,便奇怪的转向徐亦游。 “他呀,他不就是师傅书房中那幅很少展开的画里的那个人么?虽然老是老了点,但绝对不会错。”徐亦游急道,似乎生怕聂清然记不起来,“记得我有次贪玩打开那画,结果被师傅发现,还罚我蹲了三个时辰的马步,你还陪我来着,你不记得了?” “哦,记得了。”聂清然恍然大悟,“的确是老了点,不过真的是同一个人。” “你、你们师傅说过那是个什么人么?”那老者声音颤抖,双目圆瞪,甚是激动。 “师傅说那是个陌生人,前辈你认识家师么?”徐亦游不解看向他。 “陌生人?陌生人?哈哈,阿澜啊阿澜,原来你连恨都不愿恨我,只是把我当做陌生人!哈哈――”老人仰天长笑着转身离去,背影甚是苍凉。 “这位前辈是?”聂清然疑道。 “他是家师。”凌邺皱眉,他不明白何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师傅今日会如此失态。 “长白老人?”聂清然和徐亦游都愣住了,居然见到这位传说中的武林耆宿,更没想到第一次见他,就见到他如此失态的样子。 “你们要不要吃点东西?”凌邺知两人在想师傅失态之事,但是师傅的事既然他自己不说,他也不会去问。 “好啊,亦游要不要一块去?” “东西是要吃的,但是我不想动,麻烦我的好姐姐做好了端来吧。”徐亦游笑容狡黠,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你要我做饭去?”聂清然哭笑不得地看着徐亦游,这小丫头倒是会打如意算盘。 “对,你还好意思说呢,自从你跟凌邺去落雁城开始,你有多久没给我做过好吃的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吃不到你做的东西就会不舒服,你看,我头又开始疼了。”徐亦游以手抚额,表情甚是痛苦。 ... ... V28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好好好,你千万别头疼,小的马上给你做去。”聂清然连连摆手,无奈道,这丫头最会的就是这招,一说个什么不舒服,整个星月宫都得闹腾起来。 “知道清然姐最好了。”徐亦游咧嘴而笑,翻过身去呼呼大睡。 聂清然从来都对这个小丫头没辙,谁叫她一直身体不好,能让就让了,久而久之迁就她也就成了习惯。不过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大家在一起不就是要相互迁就么? “你下厨?我倒是挺期待。”凌邺呵呵一笑,“林中七日你可是把我的嘴给喂馋了,回京之后府里的厨子做的东西我都入不了口了。” “美得你!”聂清然白他一眼,走出房子去找驿站的厨房。 驿站的厨房本没有什么好的食材,但因为凌邺的入住而多了很多珍贵材料,聂清然又嘱人去买了一些没有的材料,小小的厨房显得拥挤不堪。所有的仆人丫环全都奉命离开,站在外面候着,只有聂清然和凌邺两人呆在里面。凌邺自然是“袖手旁观”,他除了烤东西以外什么都不会,更别说那些雕花刻字的精细活了。 白菜只取中间两层,外面的太老太蔫,芯子又太嫩。 牛肉只取脊背那里薄薄的一层,因为那里的肉最鲜嫩。牛肉被切成几乎透明的薄片,取来约一寸厚的石板,洗干净,放上一层油,把石板放上灶膛用火烧,待油热了就把放好作料的牛肉放上石板,一放上就得拿起来,不然牛肉就老了。凌邺很好奇为何要用石板煎,聂清然告诉他这种石板有一种特殊的香味,能最大限度的引出牛肉的鲜香。 一条四五斤的优质火腿被蒸熟前先要剜出很多小洞,剜刻出的豆腐小球被一个个放进去,然后上锅以慢火蒸,蒸熟后取出豆腐球,舍弃火腿。 鸭舌只取相等大小的来用,稍微长一点或者宽一点的都不要,选好以后用特制的酱料腌制半个时辰,然后放上腌渍好的辣椒蒸熟,蒸熟后还要淋上炸好的辣椒油才算完工。 上好的百年老参熬鸡汤,这鸡一定要是精选的乌鸡,整只鸡拔毛过后得先涂一层枣花蜜,待蜜渗透后才能下锅煮。 煮饭用的水必须是竹林中的泉水,还要用这种水淘米,清洗干净米后取来几个新锯下来的竹筒将黑米、紫米、高粱米、小米和白米一层层铺进去,上锅蒸,炉中的木炭必须是当年的果木炭。她刚好试着做一下在苗疆学的五色饭,不过苗疆的米是用特制的染料染成,她不知那些成分,只得拿了现成五种颜色的米做这种饭。 甲鱼只取边裙那一层,放一点盐就入锅煮,这样的鳖裙才够鲜香。 至于点心则是桂花酒糟汤圆和炸鲜奶馒头。 凌邺不可思议地看着聂清然那双拿剑的手揉出一个个大小相等的汤圆,以及用鲜奶揉面,做出一个个小小的馒头蒸熟后放进锅里炸,待表面焦黄后就拿出来裹上一层奶油。青花瓷盘中放着一个用萝卜雕成的莲花,莲花中盛满奶油,然后将炸好的小馒头以莲花为中心围城一个个同心圆,盘子的最外沿则饰着一圈紫色的小花。 说起雕花,让凌邺惊讶的是不论什么材料,在聂清然手里都能雕出美丽的图纹,兔子、莲花、小草之类的自然不在话下,她甚至把一个大冬瓜外面雕出双龙戏珠的图案用来盛放鳖裙。 凌邺见到这个冬瓜盅,不禁莞尔,这不是寓意着皇帝是个王八么? “如何?还不错吧。”聂清然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得意洋洋的看着凌邺。 “我从未怀疑过你的本事。”凌邺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笑着夸道。 “自然不是吹的,清然你的厨艺还有怀疑么?”徐亦游从床上跳下来,乐不可支的拿过一个竹筒,从两端剖开,清香四溢的五色米饭呈现在众人眼前,侍立在侧的丫环小厮闻着这味道都禁不住往桌子这边瞟。 聂清然微微一笑:“诸位不用在这里伺候了,厨房还有几个菜,是我多谢你们借厨房给我的谢礼,各位也去吃饭吧。” 四个丫环两个小厮面面相觑,虽想离开,但未得凌邺允许又不敢动。凌邺见状道:“聂宫主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吧。” 六人一听,皆不胜自喜,谢礼后鱼贯而出,直奔厨房。刚才聂清然的确在厨房留了五道菜,虽说都是用剩余材料所做,但也都是精工细致做出来的好菜,是这些丫环小厮从未吃过的食材和味道。 “先别吃。”聂清然打了一下徐亦游伸向麻辣鸭舌的筷子,转头问凌邺,“不请你师傅来么?” “嗯,我去喊师傅。”凌邺思考片刻,站起身去叫长白老人。 “唉,为何,为何,美味当前却遥不可及,造孽啊!”徐亦游仰天长叹。 “人家是前辈高人,我们做后辈的等等又有何妨?” “我看你是这么想的‘人家是凌邺的师傅,我这做徒媳的等等又有何妨’?”徐亦游一脸揶揄的看着她。 聂清然也不反驳,只轻声念道:“万物之气源阴阳,清者自清浑者浊。据我所知,长白老人于内功之道很有心得,你这副宫主是否有所义务呢?” “早该想到,早该想到你怎会如此容易便答应为我做饭吃,果然是有所图谋!”徐亦游作“咬牙切齿”状,“原是想要我办事了!” “怎可如此说呢?为本宫钻研武功心法是你副宫主的义务,给你做一顿饭慰劳是应该的,不必客气。”聂清然掩嘴而笑。 “哼,对呀,做一顿饭既能取悦于长白老人,又能让凌邺知你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能让我吃你嘴短而为你办事。一举三得之事,花两个时辰做顿饭真不亏!”徐亦游老大不乐意地撅着嘴。 聂清然抿嘴而笑不再言语,是与不是都成定局,亦游只是嘴上说说,并不会真的介意,而且她也是对武学很上心,应该心中早有此想,只是没有机会而已,这顿饭也就创造个机会而已。 不一会儿,凌邺就与长白老人一起来了,长白老人脸色平静,丝毫看不出上午那股悲戚之色。他看见一桌子精制的菜肴,现实脸露惊讶,而后又点点头,在凌邺右边的首席坐下。凌邺将随手带来的花雕放在桌上:“二十年陈酿的花雕,师傅的心头好,聂宫主你的面子真大,师傅一向不喜见外人,今日却肯与你同桌吃饭。” “能与前辈一起用膳,是我等小辈荣幸之至的事,岂是我面子大,是前辈赏光而已。” “聂丫头不必如此客气,今日这顿饭便当是与你们师傅的――师傅的朋友一起,不必当我是什么前辈。如今的我不过是个聊度余生的老头子而已,没有什么前辈不前辈的。”长白老人淡淡苦笑。 “好,那侄女徐亦游先敬世伯一杯。”徐亦游端起一杯酒,笑意盈盈道,“恕侄女唐突,敢问世伯名讳是否上秦下放?” “秦放?哈哈,很久未曾提起这两个字,你这小丫头怎会知道?”长白老人的确是叫秦放,只是自从成名以后,别人更多提起的是长白老人四个字,本名反而被淡忘了。今日听一个小丫头提起,不由得大为好奇。连带凌邺也甚是惊讶,师傅的名讳他也是最近才知道。 “我自是不知道秦放是谁,但见世伯今晨提起家师的模样,便大胆猜测师伯你就是秦放。”徐亦游明眸含笑,清脆的声音慢慢说道,“至于如何听到这名字,清然比我清楚,还是她说吧。” 聂清然听她提起自己,想了想以前的事,慢慢说道:“那时我们并不知道秦放是谁,因为我们只听过一次。五年前师傅弥留之际对我说,若以后见了秦放就告诉他,她已经放下了,不再怪他,让他也放下,不要再自责了。我还想问秦放是何人,可师傅却去了。” “阿澜不再怪我?”秦放双目光芒陡增,如璀璨的星辰,可是却又在下一瞬间转为灰暗,“你不再怪我,像我这样的人,真是罪该万死,就算被你碎尸万段也是我死有余辜啊,你怎么能不再怪我?阿澜,是我对不起你,我早该追随你而去,可我没脸见你,没脸见你啊!” “世伯毋须如此,师傅走时很安详,而且去世前几天还总会不自觉笑出来,我们问她所为何事,她就说想到年轻时候的事。她还说这辈子经历了很多事,爱过别人也恨过别人,可是到后来恨慢慢变淡了,爱却越来越深刻。年轻时候的那段时光是最美好的,若这辈子还能重来,她一样会选择相同的路走下去。那群朋友是她这辈子最珍惜的人,不论是谁都不可替代,只是命运和大家开了个玩笑,怨不得任何人。师傅说她放下了,什么都放下了,只有朋友才最珍贵。她希望每个朋友都能过得很好。”徐亦游的声音十分低沉,似乎陷入那几天的回忆中,师傅年轻时候的事她们并不知道,但是能让师傅如此感慨,定是精彩异常。 ... ... V29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只有朋友,才最珍贵。”秦放将杯中酒饮尽,苦笑道,“阿澜终究是最念旧情,既然她都放下,我又何必执着?阿澜不悔,我却悔得很啊!”他手中酒杯一次次杯斟满,又一次次被饮尽,似是放下心事而饮,又似悔不当初而饮。 “师傅,小酌怡情,大醉伤身啊!”凌邺按下秦放的手,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哈哈,小子不必担心,为师是高兴啊!我在后悔和愤怒中活了二十多年,今天才知道,阿澜早已放下一切,还希望我们都能放下,既是她的意思,我又岂敢不从?”秦放朗声大笑,“小子明日便陪我去云雾山拜访老朋友。两个丫头若想知道阿澜年轻时候的事就一并去吧。” 两人一听,自然是满口应了下来,对于师傅的过往,她们一直很好奇,既然有这机会,怎么可能不去。 秦放捋了捋胡须,又叹道:“我们各自的徒弟都这么大了,我们果然老了!” 在座三人默不作声,岁月不饶人,谁都知道的道理。自己现在虽正值青春年华,可总有老去的一天,自己的师傅虽已老去或者去世,但他们也有年少意气的时候啊!他们老时能回忆自己年轻时的美好时光,而当自己老时,是否有回忆的东西呢? 聂清然看了凌邺一眼,发现他也在看她,不禁笑了。是的,即使自己不能成就大业,不能与他相守到老,现在与他的点滴不也是以后回忆的资本么?达努节上那曲《凤求凰》恐怕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了。还有在一旁吃得欢畅的亦游,这种性命相托的友谊,也是千金难求啊!她的人生,何尝不精彩?何尝不美好? 一顿饭每个人都吃得很尽兴,秦放大赞聂清然的厨艺了得,说凌邺有眼光,弄的聂清然尴尬不已,凌邺倒是乐呵呵的一概接收。徐亦游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还不忘调侃凌、聂二人几句。聂清然一听她这么说就用林霁轩反击回去,说的次数多了,徐亦游也不敢再开口说啥,专心吃饭。 饭后待秦放心情大好是,徐亦游便拿了几个自己一直不明白的内功心法去请教他,秦放只稍一思索便说其解决之法,有时还会提出几个意见以改进心法的不足,乐得徐亦游连连摆手称赞。有这样一位不世高手的指点,很多困扰她许久的武学难题全部迎刃而解。这一老一少谈论武学谈得兴高采烈,凌、聂二人乐得清闲,跑去一边谈论此次遇刺之事。 凌邺对聂清然说了一个让她惊讶万分的猜疑,刺杀的主谋很有可能是当今圣上顾辰凉。若凌邺死了,谁获利最大? 这个世界上最恨凌邺的人不是端木渠,更不是董炎、欧阳啸之流,而是皇帝!凌邺一向把持朝纲,挟天子以令诸侯,没有什么比当一个傀儡皇帝更让人愤怒。一旦他死了,董炎又压制不了他的势力,皇帝岂不是可以将权力收归自己手,成为名副其实的万人之上? 可惜顾辰凉这次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所有知情者都被暗影楼灭口。若不是他顾辰凉手中无甚兵权,再加上凌邺在朝中势力太大,恐怕就是直接下旨捕杀,而不是请杀手这种阴暗手段。 凌邺手中没有证据,而且虽然他权可倾天,但在没有撕破脸之前,他根本不可能去质疑皇帝。这次没有成功,顾辰凉和端木渠这对狼狈为奸的搭档以后必然有别的行动,拿不到证据却又不可轻举妄动,真让凌邺愤怒。但他也不是吃哑巴亏的人,是以他派人回京处死了皇上最宠爱的一个妃子和太监。聂清然对这件事没有什么异议,最有效的警告手段就是杀鸡儆猴,权利斗争中人的身边之人只有自求多福。 “端木渠,对此人有何想法?”聂清然轻抿一口茶,茶是上好的碧螺春,一入口清香四溢,回味悠长,盛茶的杯子是定州官窑的白瓷,配以碧绿的茶水更显莹白。 “想法?此次的下毒幕后主使之一,看来他跟那昏君蛇鼠一窝了。”凌邺轻笑,满是讽刺,眼中仍旧没有笑意,“想是那昏君答应事成之后将兴岭城附近三州九郡割给他,那小子垂涎那块地很久了。” “那暗影楼呢?” “暗影楼是你们江湖之事,我对这种见不得光的组织一向瞧不起。”凌邺端起茶杯,细细品尝,“再者他们只是拿钱消灾,我不想多做追究,倒是端木渠需要重点注意。” “我手中暗影楼主的资料少之又少,我对那组织也不甚清楚,若真只是替人消灾便罢,如是有心作对,恐怕就有的我们头疼了。”聂清然望着远方,神色堪忧。 “见你将如此好茶牛饮,才叫人头疼呢!”凌邺拿过她手中的空杯,又倒上茶水,这才递回她手中。 “一介粗人,不懂礼节,恕罪则个。” “粗人?我还未见过厨艺如此高深的粗人,更未见过肯花三年时间只为一壶美酒的粗人。你的这些到底是怎么学来的?” “你以为星月宫只有武功么?还有很多杂书,包括前人留下的几本食谱,我闲来无事就翻来看看。再说我自己也爱吃好吃的,钻研各种美食也算闲时一种消遣。我乐意做,星月宫的姐妹也爱试菜,然后提出意见,各得其所,日子也好过点。口腹之欲乃人之所大欲,我没想过能去往西方极乐,偶尔放纵一下自己的嗜好也不错。”聂清然眨眨眼,笑的甚是灿烂。 “你经常下厨给她们做菜?” “当然不是,只有在过年之时大家都聚在一起我才会亲自下厨,你以为我每天都很闲?” “星月宫,真是个奇怪的地方。一群各种各样的女子看上去似乎跟普通女子没有分别,是如何走到今日这般鼎盛的?”凌邺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因为我们都明白两个字――团结。”聂清然笑笑,“平常如何胡闹都无妨,但在办事时一定要记住宫中利益为重,团结才能应付所有的困难。平日里袖舞和若水经常起冲突,闹得宫里鸡飞狗跳,可一旦有事,她俩却是最好的搭档,决不会有什么心怀不轨之说。其实我知道,大家都有女孩子的小脾气,偶尔闹闹就过去了,心底里都是相互关心的。” “果然想法不一样。”凌邺笑了,笑意直达眼底。 “殊途同归而已,夜深了,去休息吧。”聂清然浅笑盈盈。 凌邺点点头,起身径自离去。聂清然独自望着窗外发呆。 这一夜睡得并不好,做梦做的乱七八糟,梦里边的人总是在吵吵嚷嚷,纷扰不堪,但却又看不清,听不明,不胜其烦。聂清然索性睁开眼不睡了,转个身侧着身子呆呆望着窗外,看着满天星辰交相辉映,及至慢慢隐去,她却仍旧没有睡意,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至于是什么,却总是想不起来。想的烦了,她索性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冰冷的空气激得她打了一个哆嗦,脑子随之轻了很多,不那么沉闷,人也轻松了许多。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何事,抬腿就向凌邺房间走去,她需要求证一些事。 待到门口才想起凌邺应该是在睡觉,正欲转身不做打扰时才发现他房中还亮着灯。 聂清然轻敲三下门,声音在这种寂静环境里显得分外响亮。 “谁?”凌邺冷冽的声音传来,果然还没睡。 “是我。” “聂宫主?进来吧。”凌邺的声音转为清润。 聂清然走进房间,又轻轻带上门。她抬眼一望,凌邺坐在桌前,桌上满是奏折,他右手边的折子应该是处理好的,被整整齐齐的放成三份,左边则是乱七八糟的堆着的一大堆。看来他处理了不少,因为右边那些多过左边那堆,但是左边那堆的数量仍不少。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聂清然知道自己不便看奏折,就捡了个离书桌比较远的卧榻坐着。 “你不也是一样?这些是今天刚到的折子,得批好了明日快马加急送回京,命六部执行,不然又得积下许多批不完。”凌邺道,“你呢?为何不睡?” “还‘今天’?都昨天了。”聂清然道,“有点事跟你说,不过你先把奏折批完吧,这么多奏折,难不成皇帝派人杀不了你就想累死你?” “行刺失败,他是怕我对付他,所以想做点表面功夫稳定我。”凌邺不屑道,“本来自我出征后这些奏折就归丞相所批,昨日送来给我,还说了一番夸耀我的话来安抚我,当我傻子?” “哈哈,快办正事吧,办完有事问你。”聂清然索性斜躺在卧榻上舒展了身体。 凌邺点点头,继续批阅奏折。聂清然看着他时而皱眉,时而舒心的样子不禁暗暗好笑,朝中之事果然很麻烦。难得那小皇帝一边想打压凌邺一边又不得不对他委以重任,小小年纪心机颇多,只是论上心思缜密,却比不了凌邺了。 ... ... V30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此时外面的黑暗已不似刚才那般浓密,东方渐渐开始发白,远处传来几声鸡叫,清亮高昂。紫you阁.ziyouge.凌邺手中是最后一张奏折,上面说北方发生春旱,地方官请求朝廷拨款修建水渠,引水灌溉。对于这种请求,凌邺一般都不会反对,但所拨银两一定要列出明确账单,且要派心腹去监管,以免地方官中饱私囊。 处理完最后一张奏折,凌邺揉揉太阳穴,发现窗外朝阳已露了一点脸,外面雾蒙蒙的一片,转头看看聂清然却已不知何时蜷在卧榻上睡着了。他宠溺的笑着摇摇头,正准备把她抱上床之时发现她双眉紧锁,眼睛闭得很紧,那种神态似是惊恐、害怕。 难道做噩梦了?凌邺心想。 他的手刚碰上聂清然,她的身子就猛然一缩,叫道:“不要碰我!”眼睛仍是紧闭,惊恐之情更盛。 凌邺一惊,手触电般缩回,仔细看她一会儿,发现她并没醒。便又伸手去抱她,她的反应却更为激烈,身子不住朝卧榻里面缩,双手胡乱挥打着凌邺的手:“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清然,清然,是我啊,凌邺!”凌邺这才想起应该把她叫醒,他拉住她挥动的双手,急切叫道,“你醒醒!” “啊!”聂清然惊恐地大叫一声,睁开眼看到满是惊慌的凌邺,半天没有说话。 “没事了吧?做噩梦了?”凌邺关切问道。 “老毛病了。”聂清然半晌才苦笑出声,“还好你叫醒我,不然这个梦还得做下去。” “老毛病?为何去苗疆时不见你如此?” “忙过头就会如此,都习惯了。”聂清然道,“别说我的事了,我来找你是想问一下关于端木渠的事。” “你怎么突然对端木渠有兴趣?他不过是个外族君主而已。” 聂清然见他脸路不悦,知他不喜欢端木渠:“并非我对他有兴趣,只是他实在很神秘。他明明知道国力不如天瞾,就算落雁城守军疲惫不堪,也可再从戍备营中调兵反击,何以还敢驻军城外来威胁你?他和皇帝联手对付你,方式很多,为何选了刺杀这条路?他完全可以捏造证据,说你与他勾结图谋不轨,让皇帝有十足的证据治你之罪,又为何要选一个中原武林的势力除掉你?” 凌邺略一思索,也觉得此事不合常理,于是问道:“那你觉得他是为何?” “驻军之事我觉得他似乎只是试探,试探你的耐心与心思。若你同意,自然很好,就算你不同意,与狄戎一战也让你吃不少苦头,而且我在他手里,出了事星月宫定会把这责任记到你头上,你也不得安逸。而且你不在朝中,他就能趁这段空隙在朝中好好经营一番。至于暗影楼,我也想不明白。照我来看,要么他想掩人耳目,毕竟如果直接说你与黑水勾结,你的那些部下不会善罢甘休,皇帝也得头疼,一旦引起战争,调动起百姓的情绪,黑水国也没好果子吃,另外一点要么就是这暗影楼和他们有莫大的关系,他不过用起来方便而已。” “不愧为星月宫主。”凌邺点点头笑道,“不过我于江湖事并不熟悉,暗影楼更是只闻其名,如何得知端木渠与暗影楼的关系?“ “江湖之事自然我比你熟,但朝中之事我可远不及你,你还是好好想想,找出端木渠安放在朝中的眼线吧。” “为何每次和你谈论这些事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官匪勾结’这四个字?” “你说我是匪?”聂清然佯装发怒,“你又是什么好官了?姑娘今日就打的你像土匪,看招!”说着便右手抢攻,袭向凌邺面门。 凌邺侧头躲过,笑道:“没打着。” 聂清然轻哼一声,右手横扫,又攻向他头部,他低头闪躲,仍是笑嘻嘻地说:“又没打到。”她双手齐出,一拳一掌分从左右袭来,同时封住他头部上下左右的退路,让他不得躲开, 谁料他也是双手齐出,左手一带,消去她右掌的力道,同时反手扣住她手腕。右手拨开她左拳,同样反扣她手腕,双手一拉,将她双手扣在她身后,如此一来,她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向前倾。 两人本是面对面坐在卧榻之上,可如此一来他们就面对面的贴在一起了。 感受到凌邺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又想到两人如今的暧昧姿势,聂清然不由得双颊通红,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垂着眼帘,小声道:“你干嘛,快放开我!” “我、不、放!”凌邺看着她娇羞的模样,不由得更想逗她一逗,抓着她手腕的手又收紧几分,在她耳边轻声地笑道。 “你欺负我武功没你高?”聂清然只觉得脸上跟火烧似地,她挣扎着想脱离凌邺的钳制,却发现不论是用蛮力还是内力,都丝毫不能让他的手松动半分。堂堂星月宫主居然被人制住动不了,传出去真是颜面扫地。 “我就是欺负你武功没我高,你奈我何?”凌邺凑近她耳朵,低低笑道。 “你无赖!”聂清然红着脸斥道,她不断扭动身子,只希望能令他的手松动些许。 “别动,再动我就要做出更无赖的事了!”凌邺的声音突然怪怪的,似在隐忍什么。 聂清然一听这话,哪还敢乱动。她自是知道凌邺所言何事,也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虽然两人也已同塌而眠,聂清然也并不看重所谓的清白名誉,但终从来没有更进一步的接触,所以在这种事上还是有所顾忌。 半晌过后,凌邺才低低叹口气,在她脸颊上浅浅一吻,放开了她的手,转而搂住她的腰,让两人一起躺在卧榻上,闭着眼说:“天快亮了,陪我躺躺吧,批了整夜的折子,好累。” “唔。”聂清然小声应道,顺着把头靠在他的臂弯里,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窗外,天几乎大亮,院子里已有人走动的声音,应该是早起的下人在准备早饭。 聂清然刚想到早饭,想起凌邺昨夜未睡,正打算起身去给他做早饭,不料刚一动,腰间的手臂就紧了几分,不让她离开,她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还是想知道多一些关于端木渠的事。”聂清然轻声道,她知道凌邺并非真的要睡觉,只是闭目养神。 “对于他似乎你应该比我知道得多。”凌邺淡淡道,左手毫不客气的在她腰上不轻不重的掐了把,引得她低呼一声,瞪了他一眼,“我对他没有特别大兴趣,不过他挺狠的,对三个哥哥也不留情。不过话说他那三个哥哥全是草包,却又趾高气扬,总以为自己是天潢贵胄,高人一等,想必端木渠吃过他们不少苦头。他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除掉三位兄长么?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老大虽被流放边远之地,但还是让他寻了个借口腰斩示众。至于疯掉的老三,被他当狗一样养着,受了百般凌辱。想必他以前最欺负端木渠,现在遭到报应了,落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 “一将功成万骨枯。想必帝王家的比谁都了解这句话。”聂清然又想起那个月光下的男子,笑的比夏日的阳光还灿烂,他说我只是想活下去。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突突的疼。 “别人的家事,你叹什么?” “没什么。对了,我记得他大哥私藏龙袍被揭发是七年前的事吧?” “是啊,如何?你想到什么了?” “暗影楼主上官鹤也是七年前接掌暗影楼。” 凌邺突然睁开眼,望着屋顶,许久不曾说话。 聂清然见他不说话,便也没有出声,细细想着自己所推测的各个环节。端木渠和上官鹤是何关系?他与顾辰凉联手的真实目的又是为何?倘若顾辰凉为打击凌邺而重用董炎,是否意味着星月宫所要对付的除了欧阳世家还有隐在暗处的暗影楼和端木渠? 端木渠,我们以后还是少见面吧,何必呢?聂清然不由得在心中长叹。 以凌邺今日今日的权力,不出意外,顾辰凉与董炎是动摇不了他的地位。但星月宫呢?对付欧阳世家已然不易,若再加一个暗影楼,还有几成把握?求助于凌邺自然是不行,他想要的是皇位,若帮助星月宫有损他的利益,他应该会三思而后行吧! 更主要的是两人的地位是相等的,都不需要对方的庇护,不论是在感情还是合作中。所以聂清然不论如何都要靠自己来解决江堰会的事,不让凌邺直接让官府放人。若一定要凌邺帮忙的话,星月宫或多或少都会受定北侯所牵制,这不是她所乐见的。 又是一段忙得昏天暗地的日子! 想到与繁忙相伴随的噩梦,聂清然不禁打了个寒颤,双手紧紧抱住凌邺。那个梦明明不是很恐怖,只是为何每次她在梦中都会惊吓万分,且总是醒不过来?那种恐惧似是一种从内心深处产生的感觉,那一刻她就像被恐惧和绝望所包围,看不到希望,看不见出路,只有害怕,只有黑暗。 ... ... V31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从什么时候起的?聂清然扪心自问,似乎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吧,为何会有这种梦?她自己也不知道。放眼望去全是鲜血,全是尸体,有人在拉扯她的衣服,笑的甚是奸诈,还有死状可怖的尸体从地上爬起来拉扯她的手脚,狰狞无比。 这个世间自是没有人敢对星月宫主动手动脚,而聂清然更不信什么怪力乱神,所以梦境中的情节根本是子虚乌有,只是那种恐惧忧何而来?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时间长了她索性不去想,不过是一场噩梦,终究是梦。只是每次一想起梦境,那种奇怪的恐惧就会油然而生,令她不寒而栗。 “怎么了?”感觉到聂清然的动作,凌邺收回目光转落到她身上,双手环住她。 “噩梦,困扰多时,累。”聂清然把头埋进他怀中闷闷的说。 “你都梦见些什么东西?” 聂清然便将梦中的情节简单叙述一遍。很奇怪,单独说某个场景她并不害怕,可一旦整个梦境说完,那种恐惧就如潮水般袭来。她不禁又向凌邺怀里钻了钻,以缓解心中挥之不去的恐惧。 “这个场景你亲眼见过?”凌邺疑道。按理说梦中的情形不应该完全没现实依据,而且聂清然说她只有在很累的时候才会做这个梦,那时人的精神应该是最脆弱和混乱的,被隐藏最深的,最不愿回想的记忆会不知不觉中跑出来。年复一年的都只做那个梦,很难说那个场景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没有,我的记忆里从没有过那样的场景。”聂清然摇摇头。 “那么,那些人你可曾见过?”凌邺若有所思道。 “不知道,没印象,应该是不认识。”聂清然皱眉,梦境中的那些人真的是一点都没印象。 “算了,别多想,以后别老把自己搞那么累。人一累,就爱胡思乱想。”凌邺在她额头印上一吻,“不要说这种话题了,说点别的吧。” “你为什么来锦城?”聂清然也不愿再说这事,于是转了话题。 “见着我不高兴么?”凌邺反问。 “打胜仗后班师回朝,不是应该有很多庆贺之事么?怎么抽得出身来锦城?”聂清然没有直接回答,她现在完全在他怀里,打又打不过他,有些问题还是谨慎回答的好。 “我对皇帝说我的相好在锦城等我,请他不要为我庆功,皇帝体恤我的相思之苦,便不再强留我在京城了。”凌邺一脸淡然的说着这些让聂清然觉得他厚颜无耻的话。 “胡说八道!能请得动你凌邺的大驾,恐怕我还不够分量!”聂清然虽是脸红,脑子却仍是清楚。 “我的清然果然聪明。”凌邺轻笑着拂过她的脸庞,“这次的确不完全因你而来,但不代表不会因你而长途跋涉。”他伏在她耳边吹气般说着。 “知道知道。”聂清然的脸红得更厉害,她身手挡开凌邺的脸,把头别向一边。 虽然挡开了他,但似乎并不抵触和他的碰触呢,聂清然心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贪恋眼前男子的温暖呢?她也问过自己很多遍。是越州初见吗?还是杖责后的悉心照顾,或是中蛊初醒第一眼见到那双焦急的眸子?不肯吃药时的耐心哄劝?千里送她去苗疆医治的悉心照顾?还是达努节的那一曲凤求凰?似乎太多的事能让他走进她的心了吧? 可是这个男人真是那野心勃勃、冷酷无情的定北侯么?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努力提升自己,要带领星月宫领袖武林,从未想过会有儿女私情,只是他的出现却把一切都打乱了。诚然他的身份是定北侯,统领天下大半兵马,在朝堂上只手遮天,对她所图帮助极大。他还是长白老人的独传弟子,一身武功足以傲视天下。 只是除掉这些,她对他怕更多的还是别的感觉吧。喜欢他温暖的手心,喜欢他静如古潭的眸子只为她漾开的笑意,喜欢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还喜欢他无奈的叫自己傻丫头的宠溺。原来人生并不是只有练武与算计,还有更多美好的事物,比如说他。 “易忘言你知道么?”凌邺也不介意她的动作,这丫头脸皮薄,他一直知道。 “御剑门上任掌门,林霁轩的师傅?” “他把门主之位传给林霁轩后就隐居在锦城外的云雾山。” “是么?我倒是不知道这一节,只知传位后就没见过他在江湖走动。你此行来锦城是为了找他?他又不参与朝政,找他何事?” “我没说为公事而来。”凌邺拍拍她的额头,“这次是为我师傅而来。” “长白老人?”聂清然努力回忆宫中所记载的有关易忘言和长白老人的资料,“难道是为了二十年前拜火教进攻御剑门总坛之事而来?你师傅在那一役后便销声匿迹,定是发生何事了吧?” “星月宫倒掌握不少资料,这事只怕江湖上没多少人知道吧?” “混口饭吃,比不过你。”聂清然嘿嘿一笑。 “具体来说我也不清楚,只是模糊的知道若不是易忘言,我师傅也不会身受重伤以致要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这次我师傅是专程来见他,也叫我一起来。” “原来如此。”聂清然点点头,他们的恩怨自己不知道,不过明日一道去了云雾山,所有的疑问就迎刃而解了吧。 “别想了,起来吃早饭吧。”凌邺道,“他们应该要送早饭来了。” 果然凌邺的话刚落音,敲门声便传来。聂清然马上从凌邺怀中起身,想起这个时候出现在凌邺房中似有不妥,可是却无处可躲。 “进来。”凌邺起身整整衣冠,好笑的看着尴尬不已的聂清然。 送饭的丫环见两人共处一室,先是一愣,随后又迅速低下头,把托盘放在桌上就欲退出,却被凌邺叫住:“聂宫主一早起床练武,随后又找本侯商议要事,必也未用膳,你再送一份早膳过来吧。” 那丫环恭恭敬敬道:“是。”然后转身走出门,不一会儿就送来一份一模一样的早膳,热气腾腾的大米粥,做工精致的花卷,还有几碟蜀中的特色小菜。 周围有数个丫环服侍,浩大的阵势让聂清然极不习惯,以前吃饭哪有这么多人服侍,还不是一群姐妹热热闹闹挤在一块。更让她尴尬的是那三个丫环明显在偷笑,凌邺那话听上去根本就是欲盖弥彰,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真是拿他没办法。 两人吃过早饭,正准备去找秦放和徐亦游,因为秦放昨日就说要去云雾山拜访老友,云雾山离此地较远,若出发晚了怕是赶不回来。 谁料那两人早已在门口等待,还在旁若无人的大谈武学之道。徐亦游掌管星月宫全部的武学典籍,虽然受身体条件所困,修习的并不多,但对各种武功还是有着自己的见解,,而且对天下各门派的武学也颇有研究。秦放年轻时亦痴迷武学,希望能阅尽天下武学,使其各自互补以臻完美,所以经常向各门派挑战,因而对天下武学也有独到的分析。 这一老一少碰到一块,那话更是滔滔不绝,所谈全是各家武学长短,甚是精辟,只是两人谈得太投入,且不许旁人插嘴。凌、聂二人只得骑马而行,让那两人坐在马车里继续谈论。 好在一路上景色不错,骑在马上能把沿途美景尽收眼底,强过在封闭的马车里谈论武功。此次去拜访易忘言只是私人行动,所以凌邺没有带侍从,只好委屈莫言悔驾车。 不过这样一来凌邺就能卸下平日的那副脸面,,使得他与聂清然看上去更像一对春日出游的小夫妻。莫言悔宁愿与那一老一少谈论武功,也不会去打扰两人,在公事以外,他一向视凌邺如子侄,见他有喜欢的女子替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去打扰? 云雾山并不高,但在蜀中常年不散的云雾缭绕下也显得高耸入云,自有一派仙山之气,青石板砌成的小路蜿蜒而上,若隐若现间似深入云端。 五人舍弃马车,徒步而上,小路两边尽是葱葱郁郁的树木,静谧中偶尔传来几声清脆悦耳的鸟鸣,似极了神山仙境。 秦放捋了捋胡子,点头赞许:“老易果然会享受,在这里隐居强过我那寒冷至极的长白山。” “我们星月宫的毓秀山可不比云雾山差,世伯若是愿意,也可去山上长住。”徐亦游忙道。 “哈哈,若星月宫再多几个像你这样的小丫头,我这身功夫恐怕就要全部交给星月宫了。”秦放大笑道,“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世伯这就不对了,天下武学本是一家,有何派别可言,传与我星月宫或是传于令徒有何区别。世伯年轻时不也是这想法么?”徐亦游狡黠一笑,大眼眨巴个不停个。 “你这丫头太过狡猾,专想着为星月宫捞好处,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该打该打!”秦放作势要打。 徐亦游忙躲在聂清然身后,只露出个脑袋:“我是实话实说,世伯若要打我就太小气了。”说着还不忘扮个鬼脸。经过昨晚和今早的长谈,这一老一小已十分熟稔,举止间就如亲伯侄一般,没有丝毫隔阂。 ... ... V32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小丫头太狡猾,小心以后找不到婆家。“秦放放下手,哭笑不得道,可目光中却满是慈爱。 “世伯你不能这么说我!”徐亦游从聂清然身后跳出,坏笑道,“我嫁不出去没事,可如果我不嫁定然一辈子缠着清然,你的好徒弟也得打一辈子光棍。” “这可不行,你个鬼精灵可以不嫁,但不能害我徒弟打光棍,聂丫头一定得嫁我邺儿。”秦放随意一拂袖,聂清然站立不稳,不偏不倚的刚好被推入凌邺怀中,凌邺怕她摔倒,忙伸手抱住。 聂清然不由得大窘,她挣脱凌邺的怀抱,站稳身形:“你们别老拿我说事,我可不想掺和其中。”言谈之间,脸上已红了一大块。 “邺儿,这聂丫头怎得如此害羞,倒不似星月宫之主啊!”秦放捋须而笑。 “师傅,清然脸皮薄,你与徐姑娘就别拿她开玩笑了。”凌邺拱手作揖道,“这星月宫的女子个个都有两面性,我也弄不清楚。” “两面性,这词说得好。当年阿澜应该也是如此吧!”秦放抬眼望天,似想起前尘往事,叹气道。 众人见他如此,皆默不作声,怕打扰到他的回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未知贵客是何方人士,大驾光临这云雾山有何贵干?”一个雄浑的声音从山上传来。 这声音并非高声而啸,反倒像平常说话般,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传到各人耳中。这份内力非常人所能拥有,必然是御剑门前任门主易忘言。 “秦放前来拜访多年的老友。”秦放突然迈开步子朝山上走去。他每一步都走得轻松无比,但余下四人用尽全力也追赶不上他。 当然四人的轻功又分高下,凌邺最快,超了聂清然约两步的距离。徐亦游则与莫言悔并排前行,差了聂清然六七步的样子。 待四人赶到山顶小屋,发现秦放与易忘言正在交手,林霁轩站在一旁观战。他见徐亦游到来,马上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来,喜滋滋的拱手道:“徐姑娘也来家师处?怎么不早说,好让我准备下。” “我前来拜访易前辈,与你何干?要你准备?”徐亦游毫不客气的反驳回去,身子还向聂清然那边移了移,以便能离林霁轩远一点。聂清然可没兴致看这对冤家斗气,兀自专心看着院中两大绝世高手的交手,这等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啊。 “这――”林霁轩心下大窘,但马上笑道,“家师处所太过简陋,若知徐姑娘来,我必会带些瓜果糕点前来,好好招待姑娘。” “林霁轩你个臭小子为了讨好人家姑娘便如此贬低师傅么?”易忘言拦开秦放的右手,扭头朝林霁轩斥道,只是言语间并无恼怒,只有慈爱之情。 “老易,打架还是专心点好!” 秦放双手齐攻,袭向易忘言后背。易忘言飞身跃起,躲过这一击,同时一招乘风而去,身形飘开丈许,接着一招列子御风,侧身闪电般攻向秦放,一系列动作果然如清风般迅速却又无声无息。 见他攻来,秦放双臂张开,右足微踏向前,使出纵横九势中的金鳞化龙,一股强大的真气由他体内激荡而出,直袭易忘言。易忘言见状以极度不可思议的方式转身疾退,同时双足点地,施展出逍遥游的精妙招式庄周亦蝶,也不见他如何移动,身形已在数丈之外,秦放的真气打在水井旁一块大石头上,石头纹丝未动。 两个老人遥遥对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一起奔走至对方跟前,抱在一起大笑不止。 “老易,想不到还能见到你,再次领略你举世无双的轻功啊!” “大哥,二十年不见,你这纵横九势可是原来越精妙了!” 两人复又抱住大笑,旁边众人则一脸莫名其妙。 秦放进来时林霁轩正向易忘言说御剑门中之事,还稍稍说些江湖上的事,他一向不拘小节,自然也提到自己心仪徐亦游,久未开颜的易忘言听见自己得意徒儿在姑娘面前死缠烂打却又得不到芳心时不禁大笑。 一见秦放进来,气氛马上变得微妙,两位老人先是对立而望,似气愤又似惺惺相惜,不待片刻就动起手来。开始招招狠辣,几乎全是性命相搏,林霁轩担心师傅,欲上前协助,却被易忘言喝止,不得不立在一旁不再插手。 后来两人的招式越来越柔和,只是比试武功,不再拼以性命。只是那招式的精妙与威力也是举世无双的,林霁轩乐得观摩。谁料后来徐亦游也来了,他的目光自然就从搏斗转到她身上。 观看的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 凌邺心想:原来师傅的纵横九势已达如此境界,若是我用这招,那块石头想必马上就炸开了吧。 聂清然想的却是绝世高手果是非同凡响,不论是纵横九势或是逍遥游,只怕她这辈子都难以企及。 徐亦游根本无暇搭理林霁轩,兀自在想:这逍遥游果然精妙,看来我星月宫的飞星逐月步还有待改进。 莫言悔心里则道:若老将军还在世,想是也会与这两位再次把酒言欢吧! 那块可怜的石头则在一声闷响后,碎成无数小块。 “大哥,来来来,进去坐,进去坐。”易忘言揽过秦放的肩,向屋内走去,又转头道,“各位也一并进来吧。” 众人依言陆续走进房子。房子不大,却很整洁,一眼便能望到头,书桌,卧室,小小的客厅,干净整洁。八仙桌上摆着三碟精致的点心和时令瓜果。 待众人都走进屋子后,易忘言指着桌上的瓜果点心,对徐亦游道:“老夫虚长你几岁,又已非江湖中人,便不以江湖称谓称你,叫你一声徐丫头吧。尝尝这些点心,看我那不成器的徒弟所说是否属实。” 徐亦游拿了块点心放在嘴里,笑眯眯道:“世伯这里又怎么会有次品,令徒实在太不像话了。” “哦,老易啊,原来令徒心仪这鬼丫头,难怪这丫头一点都不怕自己嫁不出去!” “前辈说的是,我林霁轩这辈子是一定要娶到徐姑娘的。”林霁轩马上兴冲冲的回答道。 “呸,谁稀罕嫁你。”徐亦游啐他一口,转身藏在聂清然身后,只有聂清然看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见徐亦游如此反应,她除了心疼以外也不知还能做什么。 易忘言看到聂清然,打量了许久,才叹道:“你便是星月宫主吧,果然是阿澜的徒弟,这感觉像极了当时的阿澜。”说着脸上隐隐显出哀伤之色。 聂清然无以言对,她并不知道师傅年轻时究竟与这些人有过什么故事,更无从得知他们提起师傅时那么深切的遗憾与悲哀从何而来。如果只是朋友,那这感觉未免太沉重,再说师傅几乎从未与他们任何一个人联系,若真是好友,不至于提都不提他们吧? 秦放拍拍易忘言的肩,对着凌邺向他说:“老易,这是骏小子和小妹的孩子,也是我徒弟凌邺。” 这话一出口,不仅易忘言愣住了,凌邺也呆了,师傅这话似乎与他父母很熟啊,可他们都没有人提起过对方啊! “我只听说老七的儿子当了定北侯,可不知原来你收他做徒弟了。”易忘言道,“这小子,有他爹那沙场上的气质,将门虎子啊。只是这性子,恐怕更像大哥你年轻的时候吧?”他打量了凌邺半天,才悠悠说道。 “前辈认识家父?”凌邺问道。 “前辈?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一声二伯才是,当年你父亲可是天天叫我二哥。”易忘言捋须笑道,他发须皆白,但脸色红润,较之秦放壮实不少。 “二伯?”凌邺更加不明白,转而求助似地望向秦放。 秦放坐在一张藤椅上,微微叹气:“老易啊,我们也是二十年未见了,算是对立了二十年,可又得到什么?当初之事害得我不再相信任何人,可实际上这二十年来我总想着我们这群朋友,所以我才想来走一趟。当时我也没把握自己是否真的放下了,可后来听到两个丫头说阿澜的事,我才更放心的来见你,阿澜都放下了,我还有什么放不下?”他顿了顿又道,“邺儿,把我要你送的东西呈上来。” 凌邺依言将一个小锦盒拿出来,恭恭敬敬的递给易忘言。易忘言打开一看,不由得哈哈大笑:“大哥,没想到你至今还把它留着。”他把锦盒往桌上一放,众人才看见盒中是一把镶金缀玉的匕首。 “老易,孩子们都想知道我们年轻时发生过什么事,今日我们老哥两就厚着脸皮回忆下那段年少无知的日子吧!” “好好,就从我俩第一次见面说起吧!”易忘言一拍大腿,激动道。 随着易忘言浑厚的声音,众人的思绪被拉回三十多年前。 那时长白老人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未曾威震天下,那时的易忘言也只是御剑门中的普通弟子,没有担任门主。叶澜只有十七岁,正是爱玩的年龄,凌骏、赵素娴,乃至欧阳啸,谢盈盈都还没有像以后那样叱咤江湖,仅仅只是一群年轻人而已。 ... ... V33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当然,还有一个极为关键的人物——顾云昭,也就是当今皇帝的父亲,天瞾的前任皇帝。不过他那时的身份是三皇子,而不是后来的晋王,更不是皇帝。 故事的前半截是关于青春和友谊,一群年轻人在一起切磋武艺,把酒言欢,好不热闹。凌骏和赵素娴都出身官宦,不便经常出门与江湖人见面,可他们自有办法从家里逃出来与一众朋友聚会。初始众人只以为顾云昭是个富家子弟,没人想到他是皇子。 每当秦放要去挑战哪个门派时,一众人就会聚在一起出主意,从明处替他造势,又从暗处帮他打听刺探那个门派武功的优缺点。最后大家还少不得乔装打扮,死拉活拽的跑去观看比武。如此这般下来大都是秦放取得胜利,然后这群人就会凑在一起喝酒,然后私下里对被打败的那人诸多挑刺、嘲讽。 虽然过分,但也无伤大雅,不过是年轻人好玩好闹罢了,而且终是众人一条心,做什么都会觉得快乐。 易忘言好打抱不平,锄强扶弱。这群兄弟姐妹也会倾力相助,用谢盈盈的话来说他们这群人包括了官商武,没有摆不平的事。很多贪官污吏,江洋大盗直到栽了跟头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算计自己。 一群年轻人关系太好,义结金兰是自是必不可少。秦放为大哥,易忘言排老二,往下依次是欧阳啸,谢盈盈,顾云昭,凌骏,叶澜和赵素娴。那时他们觉得一辈子都会如此快乐。可当欧阳啸成了家主,顾云昭晋封为晋王后,故事的下半截就开始了。 人都是有**的,尤其是地位越来越高以后,对于权利的渴望也就越来越大。顾云昭想当皇帝,作为朋友的他们虽是恼怒他隐瞒身份,但终究还是全力帮他。凌骏开始随军打仗,以建功立业,光耀门楣。随之就是赵素娴因为没有凌骏为借口而难以走出家门。欧阳啸被家中基业所累,不得不为家族奔波,而他一心想让欧阳世家称霸武林的心态又与秦放的目标相冲突。谢盈盈为情所伤,回到大漠苦练武功。叶澜和易忘言则被作为下一任掌权者而严加训练。 一群朋友虽时有见面,但沟壑渐生。 导火索在顾云昭铲除最后一个对手,他的七弟齐王时出现。齐王的死士绑架了叶澜,企图迫使顾云昭放弃皇位,并且为怕受到当时已然成名的秦放报复而要求秦放自断一臂。 当时的秦放和顾云昭都是喜欢叶澜的,但两人都有顾虑,不想轻易放弃几已到手的名利地位。就是他们的犹豫,叶澜成了牺牲品,虽然最终被救出来,但已不再是清白之身。 这群朋友之间的矛盾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大家相互指责,甚至性命相搏。秦放断绝了与欧阳啸和顾云昭的联系,一个人远走关外。 直到那一刻他才发现,所有的名利都比不上叶澜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如今的叶澜却躲在星月宫里,谁都不见。顾云昭登基后杀了所有知情之人,并且把齐王挫骨扬灰、凌迟处死,落了个手足相残的恶名。 原本亲密无间的兄弟姐妹成了陌路人。 那时的秦放虽然心灰意冷,但并没有完全不信世人,直到二十年前拜火教大举进攻御剑门。他闻讯赶去支援易忘言,不料却得知一个大秘密,原来那场绑架是顾云昭策划好嫁祸给齐王,而叶澜之所以被玷污,也是因为顾云昭,他就是那禽兽不如的畜生! 听到这里的聂清然突然想起她见过的顾云昭,那种眼神,他应该是真心爱师傅,只是那般手段却太过残忍了。 秦放这才知道,原来易忘言也是知道此事的,但却一直没告诉他,而且在对付拜火教时,易忘言居然把他往拜火教徒的剑尖上推。那一瞬间他才发现,世上之人都靠不住,谁都在算计,想要生存只有依赖自己! 所以那一战之后,长白老人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与其说他是愤怒,不如说是伤心吧,伤心自己真诚以待的一群兄弟居然个个都在算计他,在陷害他! 直到他得知凌骏被陷害致死,赵素娴与凌邺两母子被流放西北,那份对于幼弟幼妹的疼爱之情才驱使他去边关找寻他们母子。凌骏脾气一向与他相投,孤身一人又在朝中为百姓谋福祉,不似别的兄弟那样心机深沉,所以他才去照顾他们母子并收了凌邺当徒弟。但是当年的伤痛实在太大,所以他不要赵素娴与他相认,不要有任何关系能让他想起当年,也就是这样凌邺才一直不知自己的师傅和母亲早就相识。 秦放说完后是大段的沉默,没有人说话,那些属于上一辈的欢笑与眼泪似乎都化作无尽的回音回响在各人耳旁。皇位争夺、江湖风云,似乎一切都在重演,上一代人以落寞告终,没有一个是赢家,全都失去了很多宝贵的东西,即使是得到皇位的那个,他的人生又是完美的么? 在座的年轻一代都在静静沉思,比起上一代,他们似乎并没有更优秀,那身陷棋局的他们结局又会是如何?是重蹈覆辙还是重新开拓一片新天地? “其实老将军一直在惦记两位,他常说这辈子就三件事绝不后悔,第一件是留朝为官,为百姓请命,第二件事是娶了夫人,第三件事就是结实了一大群朋友,尤其是两位。”莫言悔过了良久,才缓缓道。 “哈哈,还是骏小子有良心,不枉费我把一身武功都传给他儿子了。”秦放拍腿大笑道。 “大哥,你道我把你往敌人剑尖上推,所以不辞而比,这真是冤枉我了。”易忘言将衣服解开,转身让秦放看他的后背,肌肉虬结的后背有个碗口大的疤,那伤口几可见骨,狰狞无比。 “老易你这是?”秦放大惊,这么大的伤口是什么样的武功才能造成? 易忘言穿上衣服,呵呵笑道:“当时你正与拜火教的大护法和二护法缠斗,他们的一个堂主却躲在一旁欲施暗算,不是一般的暗器,是霹雳弹。我看见时已无法阻拦,只好把你往前一推,以护体真气硬接下那玩意,根本没注意大护法的剑就在你眼前。谁想这火药做的玩意如此厉害,害我三个月卧床不起,无法寻找你的下落。结果就让你误以为我想杀你灭口,其实那时我与顾云昭已无联系,不想让你知道是怕你贸然前去找他报仇,皇宫可是个龙潭虎穴啊!” “好兄弟,我这做哥哥的居然误会你这么多年。昨日得知阿澜的话,还想着原谅你,原来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原谅,是我一直想错了,是我的错啊!”秦放搭在易忘言肩上,双手颤抖,一双鹰目中泪光闪闪。 “大哥,阿澜生前最后几年与我通过几次信。她说当初的确恨过你,但随着时光的流逝,她谁也不恨了,包括顾云昭,因为有些事会让人变得身不由己,身不由己的情况下所做之事并非本意,更何况相互之间又是如此亲密的朋友兄弟。她说她最看重的还是我们这群朋友,至少我们结拜时都是真心诚意的,只是权力让欧阳啸和顾云昭变了,他们本不是如此的。她还说她想见你,可根本找不到你。”易忘言转身从书架上的一个小木盒中拿出一叠信,交道秦放手里,“这些都是阿澜的信,几乎每封信中都提到你。你拿去吧,聊作纪念。” 秦放颤颤巍巍地接过那叠信,看着信封上久违的字体,辗转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了破眶而出。他哽咽着说不出半个字,只一遍遍轻柔地抚摸信封上的落款“妹澜”,似乎那就是爱人娇嫩的脸庞。 聂清然突然觉得万分难受,一次错过,相爱的人就只能各自天涯,至死难见么?心里的压抑伴随着这件事一并爆发,她不敢去看秦放与易忘言的脸,江湖朝堂的局势又一并涌现。累,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字。 她转身走出房子,来到井边,毫不犹豫的拿起水瓢舀满水,从头顶淋下。冰凉的井水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似乎没那么累了。 看着自己**的衣服和头发,聂清然自嘲一笑,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为何总觉得脑子塞满东西,是该好好清理下了。 “把自己淋成落汤鸡很好玩么?”凌邺看着眼前**的聂清然哭笑不得,他刚见她走出来以为有事发生,不想她居然用凉水泼自己。 “还不错,要不你也试试?”聂清然把水瓢丢给他,扬眉笑道。 凌邺眉毛一挑,接过水瓢依样画葫芦地也把自己浇得满身湿漉漉,凉水顺着领口流下,冰凉的感觉从头顶倾泻而下,好像全身都轻了许多,脑子也更为冷静。 刚才听到师傅讲述父亲的是让凌邺突然很怀念父亲,当然他没有想到父亲与师傅是结拜兄弟,而他一向端庄慈爱的母亲也有过那么疯狂的青春,他们年轻时可比他轻松多了。 ... ... V36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悠悠众口?这法子不错,只是星月功能有这份能耐,帮我左右天下民众口风?” “不要小看读书人,他们有的有家世,有的有财力,有的有文笔,情绪一旦被挑起来,他们爆发的力量不可小觑。”聂清然神秘一笑,“总归我会帮你,你只需好好与董炎逗上一斗,只许胜不许败。我可不想做赔本买卖,这样可对不起星月宫历代宫主的心血。” 看似轻松,其实两人都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赢,天下、江湖尽入囊中;输,身家性命全部赔掉。赌注不过只是相信对方的能力。 “这一路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么?”凌邺凝视眼前的女子,半晌才缓缓开口,他伸出手,略带薄茧的指腹滑过她娇嫩的脸庞,带去一种粗糙的真实感。 “你也要答应我,不论何时,你的命都是最重要的,留住你的命,不惜任何代价!”聂清然的眸子异常坚定,如亘古不变的星辰。 凌邺点点头。 这时,传来徐亦游欢快的声音:“真的有萤火虫,没想到春天也能见到这么多萤火虫!” 两人循声望去,徐亦游站在一棵大树底下,林霁轩正在四处乱跑,引得草丛中的萤火虫纷纷飞出,瞬间充盈于天地之间。 一闪一闪的小飞虫,像天上的星星来打凡间,引导着人们的欢乐与笑容。铺天盖地的萤火虫使得漫天星光黯然失色,只有这小小的萤火虫才是世界上唯一的光明。 “真的好美!”聂清然沉浸在满山遍野的萤光中,那些计谋筹划在瞬间消失不见,“若是我也能如它们一样自由该有多好。”她的侧脸在柔和的萤光中分外美丽。 凌邺只觉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地拥住她,双唇轻柔的覆上她的,并且逐渐加深这个吻。聂清然开始只是被动的接受,后来在他的引导下慢慢变得主动,开始回应他。 两人忘情的沉醉于只属于他们的拥吻,忘却了时间,忘却了身外之事,无数的萤火虫围着他们飞舞沉浮。 看见这一幕的林霁轩偷笑着拉了徐亦游就走,把空间留给他们。徐亦游老大不乐意的瞪了他一眼,可看到那边的两人后,也是捂着嘴偷笑,随他离开。 待到两人都觉得自己快背过气时才放开对方,聂清然低着头满面通红的不敢去看凌邺。凌邺轻轻一笑,也不勉强她,转身走进茂密的草丛,学着林霁轩的样子四处乱跑,大群大群的萤火虫受惊飞出草丛。他回头喊道:“清然,快看!” 聂清然瞪大眼睛,惊喜的看着这铺天盖地的萤火虫,比刚才的更多、更密,似乎要照亮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天上的星辰不知何时已经隐去,不敢与这万千萤光争辉。 树林里成了萤火虫的海洋,天地间都成为它们的国度。 她站在夜风中看着四处奔走的男子身影,像个孩子一样上蹿下跳只为引出更多的萤火虫。偶尔回身的笑如孩童般纯真,没有心机,无谓名利,就像很多时候的林霁轩,只为让自己喜欢的女子开心,不在意自己的面子、形象。虽然她也明白,若有外人在,他是绝对不会有如此动作,但眼前还是渐渐模糊起来,有东西突破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傻丫头怎么哭了?”凌邺回到他身边,笑着将满脸泪光的女子拥入怀。 “有你真好。”聂清然把头埋入他怀中,贪恋的嗅着属于他的气息,如冬日阳光般温暖的气息。 “真是个傻丫头。”凌邺宠溺的拍拍她的头。 那边厢,林霁轩拉着徐亦游去了山涧,微弱的星光在水面形成片片流动的光辉,耳边是轻拂的山风和潺潺的流水声。静谧的山间夜色,因着这些声音增添不少生气。 虽然徐亦游承认这里环境不错,但大晚上的来吹冷风,又没得东西可玩,实在是没有兴致呆下去。她不满的叫了声:“小轩子,来这里干嘛,我要回去。” “嘘!”林霁轩竖起食指示意她不要出声,“来抓田鸡和螃蟹啊,这里很多螃蟹的。” “什么?抓螃蟹?好呀好呀,清然的蟹黄豆腐和田鸡粥做得很好。”徐亦游一听这话马上来了兴趣。 林霁轩突然发现要追到这个小丫头,一定要会做一手好菜,他暗暗下定决定以后没事就呆厨房学做菜,一定要学到聂清然那水平,日后美食当前,这小丫头还能不上钩么?一念至此,他不由得在心里哈哈大笑。 当然他的脸上还是平淡如昔。 “小声点,不然田鸡和螃蟹就被吓跑了。”林霁轩压低嗓音道。 “嗯嗯。”徐亦游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点点头,她不敢再大声说话,生怕吓怕了猎物。 就在两人这一来一去之间,林霁轩已经发现了一个猎物。两人都是练武之人,眼力强过普通人很多,即便在这样的夜晚也能把周围的景物看得清清楚楚。一只肥大的田鸡正趴在两步外溪边的大石块上鼓着腮帮子休息。 “你别动,我去抓它。”林霁轩撸了袖子,伸出双手就欲扑过去。 “好,你小心点,别把它吓跑了。”徐亦游小声嘱咐着。 林霁轩得意一笑:“看我的吧,我可是个中能手。”他微微向前走了一步,那田鸡没有动,似乎一点都不知道危险的靠近。他见它还是纹丝不动,便直接扑过去,按照这个距离和他的速度,肯定是手到擒来。谁想踩到了一块长着苔藓的石头,他重心都移到身前,这一下更难以保持平衡,直直扑着那只田鸡去了。 可怜的田鸡怕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傻了,居然愣在原地没动。林霁轩双目圆瞪,四肢大开地爬在地上,而那只田鸡大半的身体就塞在他嘴中。 看到这滑稽的一幕,徐亦游再也管不上什么吓走猎物之类的话,捂着肚子,前俯后仰的大笑起来,她指着一脸懊恼,刚把田鸡从嘴里扯出来的林霁轩笑得断断续续:“你,你……哎哟,笑死我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迫不及待的想吃田鸡、田鸡……哈、哈哈……” “这是我不小心而已,哼,等下让你见识下我的厉害。”林霁轩不自在的哼哼两声,从一旁的草丛扯过一根草捆住这只大田鸡,可恶的田鸡,害他在心上人眼前出丑,看他回去不把它大卸八块。 “切,才抓住一只,哦,不对,是才咬住一只就得瑟?”徐亦游见他忿忿不平的样子就想起刚刚他的狼狈样,才略微止住的大笑又开始爆发,“哈哈,堂堂御剑门主大晚上的来咬田鸡,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哼,不跟你小丫头见识。”林霁轩撸好袖子,又开始四处张望下一个目标。 徐亦游开始还屡屡嘲笑他总摔个狗啃泥,后来却慢慢开始为他助威。不知是渐渐熟练还是本来就是抓田鸡的高手,只要他盯上的,基本都能手到擒来。 不一会儿,站在一旁看的徐亦游手里就提满了青蛙:“哇,够了够了,田鸡足够了,小轩子我们去抓螃蟹吧。” “好嘞。”林霁轩抬头,刚好看见她娇俏甜美的笑容,不知为何,他心里就突然暖洋洋的,抓田鸡导致的劳累也一扫而光。 其实凭他的武功,对田鸡这种东西,只需动动手指,想要都少都能随意抓来,实在没有亲自动手的必要。可是这样虽然又出糗又弄得满身是汗,只要能看见她脸上的笑容,一切不就都值得了么? 第二日,五人下山,秦放留在山上与易忘言作伴。 朝廷与江湖都将不再平静。 星月宫六个首脑人物在蜀中锦城召开了一个秘密会议。当然,除了这六人以外,无一人知晓,包括凌邺。 “我的想法就是如此,我们助凌邺登上帝位,他则为我们铲除所有敌对势力,助我们统一武林。”聂清然沉声道,“你们可有意见?” 青冷月仍是一身黑衣,脸色有些苍白,她正在细细品茗,耸耸肩无谓道:“我只负责执行任务,随便你们了。” “凌邺既是定北侯,掌天下大部分兵马,又是长白老人弟子,所有的条件都符合我们挑选合作对象的要求。”常袖舞以指轻叩桌面,疑道,“我好奇的是他为何会选择和我们合作?以他的势力无论起兵造反或是逼宫都可做到,为何要选我星月宫?” “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凌邺并不是光有野心,更有抱负,他想要的是君临天下、造福万民。不论是起兵或是逼宫,没有好的借口终究会落人口实。一旦民怨沸腾,他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至于左右天下民风,若我星月宫不能,放眼天下就无人可以。而且董炎拉拢了欧阳世家,试问除了御剑门和星月宫又有谁能抗衡。御剑门人性情散漫,不问俗事,他不选我们选谁?”余戏莲轻抚手腕,缓缓道。 ... ... V37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似乎看起来我们帮他比较多,他如何能帮我们?”重伤初愈的单若水瘦了不少,虽然歌舒狂歌一直把她当贵客来对待,一切用度全是最好的,可是毕竟受伤严重,不易养好,“除掉欧阳世家后还有御剑门,怎算得上是助我们一统武林?他难道有本事让御剑门对我们俯首称臣?” “御剑门本就信奉老庄之道,他们自是不肯争夺名利,就算真起冲突那就武功上见个高下,更何况我们有大军支援,他们能奈我何?”徐亦游目光直直看向聂清然,“只是,我凭什么相信凌邺?” 这句话一出口,五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对啊,这完全是一场豪赌,她们凭什么相信那个冷酷独断的定北侯? “我信他!”聂清然坚定地说。 “因为你喜欢他?”常袖舞带着深深地探究语气,“星月宫输不起这局,若无更好的理由,难以说服我。”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不仅仅因为我喜欢他,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他需要什么,星月宫只要还有利用价值他就不会舍弃,至于利用价值的长短时期,则要看我们的能力,不是么?”聂清然肃然道,“就如,若凌邺没有可利用的价值,我们会坐在这里谈论是否与他联盟的事?这场赌局,星月宫输不起,我自己也输不起,所以我不会让他输,不惜任何代价!” “若你输了又如何?”徐亦游紧逼道。 “自刎以谢全宫上下。”聂清然果断的迎上她的目光,若凌邺背叛星月宫,那自己输掉的不仅是星月宫,那么活下去又有何意思? 不知是谁低低叹息一声,青冷月站起身,右手前伸:“我虽不信凌邺,但我信你!” 紧接着,单若水也把手搭上青冷月的手背,聂清然感激的看了她俩一眼,将自己的手搭上去,。随后,余戏莲、常袖舞也把手搭上,徐亦游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把手搭上去,六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宣示着六人完全统一意见,绝对会按照指令去办事的承诺。 聂清然沉默片刻,又道:“我希望你们答应我,不论在任何情况下,只要凌邺没有出卖星月宫,并且在按照计划行事,他的安全绝对要放在第一。我可以出事,但他不能,他是我们能否成大计的关键人物!” 众女子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的点头。要成大事,必然会有人牺牲,这是她们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当晚,六名女子挤在一张大床上窃窃私语,不再是谈论正事时的严肃,完全是小女孩之间的闺房私语。 “亦游你从实招来,那晚到底和林霁轩那小子干嘛去了,为什么到清晨才回来?”聂清然暧昧的看着徐亦游。 “你应该感谢我和林霁轩走了,这样方便你继续和凌邺卿卿我我啊。” “别扯开话题,快说到底干嘛去了?” “能干吗啊,那小子带我去捉田鸡和螃蟹去了。田鸡狡猾得很,不容易抓,山溪里的螃蟹个儿大,把他的手指都夹肿了,笑死我了。”徐亦游想起那天的事又忍不住大笑起来,“你们想想,堂堂御剑门主被螃蟹夹的样子,有多狼狈啊!” “那人家不还是为了取悦你么。”常袖舞道,“你总是对他没个好脸色,难为他还如此对你。” “嘿,莫忆昔是谁啊,谁称赞我们袖舞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啊,又是谁为我们常小姐的二十大寿送上一幅洛神像,只是那洛神越看越像袖舞呀!”徐亦游的怪声怪气引得众女子一阵大笑。 “莫忆昔?是不是那个名满天下的才子画师,据说有达官贵人千金求画都不得的妙手丹青莫公子啊!”余戏莲打趣道。 “是嘛?我怎么都不知道有这一段啊,你们都不厚道哦!”聂清然讶然,“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就是去扬州办事时的萍水相逢而已。”常袖舞扭捏着说。 “那莫忆昔不会武功吧,怎么能得袖舞的芳心呢?”聂清然疑道,他素知常袖舞心高气傲,若不是一个比她更为优秀的男人,是难以打动她的,而那莫忆昔只是一介书生啊! “清然你有所不知,那莫忆昔不但是个丹青圣手,更有一副菩萨心肠,扶困助危是他常做之事,他呀,还是有名的状师,专为穷人服务。而且人家是读书人,风花雪月的事懂着呢。又是送花,又是写诗的,换成谁都抵挡不了的。我们袖舞又怎会例外呢?”单若水揶揄道。 常袖舞反击道:“难怪若水你不接受歌舒少主呢,想是人家又没送花,又不送画,还不会写诗,每天就要喝药吃补品的,不懂得投咱若水所好。明儿叫人去提点一下歌舒少主,顺便讨点买糖的钱。” “怎么又扯上我和他了?我见他就讨厌,歌舒部族的少主了不起么?一副自以为是的臭表情,我可不稀罕。”单若水一脸不悦,虽然歌舒狂歌对她有救命之恩,但养伤期间两人也没少斗嘴,是以她对他的印象并没有多大改观。 “人家好歹救了你一命,怎么这么说人家?”余戏莲不禁为他打抱不平,“我倒还希望有这么个人为我忙上忙下呢!” “我说戏莲,要不我去帮你牵下线?”单若水见状笑嘻嘻道。 “得,我可无福消受歌舒少主的恩情,你自个儿留着慢慢享用。” 听着众姐妹讨论的话题,睡在最里面的青冷月一直没有出声,她本就单身一人习惯了,无谓有没有依靠。只是不知为何,有时梦中会出现那个白衣男子,他轻摇折扇,嘴角含笑的看着她,那样的笑容皎洁得如同她最喜欢的月亮。她知道那个男子叫万俟琮,万俟世家的主人,漠北三狂之一。梦中男子的笑容让她有种触碰的冲动,但她也知道,梦终究只是梦,万俟琮与她太过悬殊,她的身上背负太多太多,根本没有资格去追求任何东西。 “月儿,万俟琮可有再跟踪你?”聂清然的声音打破了青冷月的沉思。 “未曾,就是在落雁城中跟踪过两回,怎么,他对我们的事有阻挠么?”青冷月第一反应就是他在阻挠星月宫的大事,留他不得,“需要我去除掉他么?” 青冷月的回答让聂清然瞠目结舌,是不是自小受的教育太严苛了,为何月儿会是这个反应?其实她只是想试探一下月儿的意思,万俟琮之所以愿意从漠北赶来锦城,怕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两个结拜兄弟,而星月宫与万俟琮有牵扯的就只有月儿了。万俟琮性子向来冷淡,若不是自己有兴趣,便是别人通敌卖国他都懒得管,肯来帮助星月宫,必是另有深意。 “不用,他不是刚刚才帮过我们么?”聂清然忙道,“我只是好奇他为何要跟踪你,他不像是个好奇心重的人。” “想是他那种世家子弟看到稀罕的人或事就会好奇心大发吧。”青冷月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徐亦游重重叹口气,没有说话。 余戏莲侧过身抱住青冷月:“月儿总是这么冷,看看着身子凉的。” “戏莲你又占月儿便宜。”单若水突然冒出一句话,也得益于这句话,使刚刚有些清冷的气氛缓和不少。 “谁不知道小时候一到夏天,你就爱抱着月儿睡,月儿每晚要练功,却又不好推辞,只得等你睡着后再小心翼翼的起身练功,现在你倒来说这话。”常袖舞的玩笑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那也是月儿人好,哪像你呀,总和亦游一起嘴馋,黏着清然给你们做东西吃。”单若水可不愿吃半点亏。 青冷月尴尬的笑笑:“无妨,大家都是姐妹。”虽然她性子也冷,但跟这群姐妹在一起的时候,她想淡都淡不起来,她们总会用尽各种方法让她参与到她们中间。若没有她们,她恐怕更为孤僻,她们也是她昏暗人生中唯一的一道阳光。 “哎呀,你们说你们的,干吗扯上我,我很无辜的。”徐亦游虽然嘴上这么说,可那语气高兴得很,她最爱的就是一群人一起斗嘴。 “你哪点无辜了?就你个小丫头事最多,还无辜。”常袖舞也掺和进来。 “对,她一点都不无辜,最爱欺压我,尤其是最近简直是变本加厉。”聂清然乐呵呵的插话道。 “我说清然,你也不吃亏啊,多好的表现机会,过了长辈那关,接下来的事就快了。”余戏莲揶揄地看向她。 聂清然美好的瞪她一眼,道:“什么叫做过了长辈那关,接下来的事就快了?接下来什么事快了?” “当然是那个什么什么,你懂的,我们大家都懂的。”徐亦游神秘一笑,眼角是藏不住的狡黠。 “对对对,我们都懂得。”剩下几个女子哈哈大笑着接口道。 一群女子叽叽喳喳半天才渐渐睡去。 聂清然睡不着,并非是没有睡意,只是双眼怎么都闭不上,或许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搅得她心烦意乱。那个梦她总觉得奇怪,应该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可为什么没有一丁点的映像?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是自己遗忘了的? ... ... V40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老夫人,侯爷这次是真的动心了么?”活泼的小丫环一离开定北侯的气场所在马上问道,“我看聂姑娘并不如府中那几位姑娘漂亮啊!” “你个小丫头,谁说喜欢就一定得看样貌来了?依我看哪,清然这丫头稍加打扮也不会比府里头那些女人差,更何况清然是个聪慧孩子,看她把星月宫打理得如此风生水起就能知道,星月宫不容易管呐。想必也只有这般伶俐的女子才入得邺儿那挑剔的眼。” “老夫人,你怎么知道星月宫不好管?”小丫头又找到新的好奇点了。 “这个嘛,我像你这么大时可就知道了,星月宫上任宫主可是我七姐!”赵素娴面带得意的向丫环解释,“我也算是行走过江湖的人。” “哇,那是不是很刺激,刀光剑影,快意恩仇?”小丫环一脸憧憬的问道。 “那是自然。”赵素娴洋洋得意,年轻时那段美好又疯狂的日子这辈子都忘不了,更何况也只有回忆里才能再次看到那个顽皮狡猾,总是捉弄她却又无数次好言好语的哄着她的小子。 “老夫人你好厉害哦!”小丫环满是崇拜地看着赵素娴,小丫头正是年少多梦的时光,又是跟着一向慈爱有加的老夫人,自然活泼多话,还常常梦想着有个少年侠客骑着高头大马来带她去闯荡江湖。 “小丫头,看你那眼馋的样儿!”赵素娴笑骂一句,走进房门。 丫环为她整理好被角后又点了一个安眠的香炉,做完一切后才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房中渐渐静下来,往事却如潮水般涌上赵素娴的心头。 以往的日子再也回不去,那群朋友死的死,隐的隐,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面。如今看到孩子们在一起,似乎又回到当初那段欢快的日子。那时大哥因一念之差而错失了澜姐姐,下半辈子都活在自责中,只希望孩子们再也不要如此,一定要分得清这辈子对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 院子里,凌邺与聂清然面面相对,却谁都不说话。半年不见,似乎是两人表明心迹后分离最长的时间,一时见面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些丫环小厮也不敢乱动,统统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四目相接。 一时之间,大大的院子里站满了人,却又安静异常,连呼吸声都难以听见。 半晌,聂清然走上前,突兀的伸出手摸上凌邺的脸:“凌邺,半年不见越发俊逸了,又惹得多少大家闺秀为之倾倒?” 这样一句不伦不类的话刚出口就有人忍不住笑出声,但在凌邺淡淡的目光下又都闭上嘴,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但是虽然大家表面沉默,但无一不在心底狂笑,这女子果真大胆,敢如此调侃定北侯。 “清然,半年不见你倒越来越大胆,敢如此调侃我。”凌邺拉下她的手,唇角飞扬,“除此之外也没别的长进,都没变漂亮点。不对,内力变深厚不少,可喜可贺。” 聂清然手腕一翻,挣脱凌邺的手,不乐意的撅起嘴:“还不是及不上你,轻易化解我这一招,真没意思。”原来刚才她的那一摸是带了极厚的内力,自上而下控制住对手头部的各大穴,很难挣脱。不想他轻而易举就拉开她的手,反扣住她的脉门,制住了她。 “这半年我也不是荒废武功,难道只许你进步不成。想有意思的话,以后我陪你打几场,先去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房间吧。”凌邺知道这丫头又不乐意了,虽然他看上去轻而易举的化解这招,但其实也是花了不少力气,她的确是进步很多。 “真好,我也倦了。”聂清然拉起他的手就向外走,“现在就去吧!” 凌邺依着她,随她而去,留下一院子面面相觑的仆人。 众仆人看着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回廊尽头才开始活动,窃窃私语的、小声讨论的都有。大家都在猜测这聂姑娘与侯爷到底是何关系,聂姑娘似乎一点都不怕侯爷,侯爷好像还惯着她,府中姑娘虽多,也不见侯爷何时如此温柔地对待过谁。更难得的是侯爷对聂姑娘说话时一直面带笑容,那种笑容几乎在侯爷脸上是看不见的。 不过无论如何,下人们知道自己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一点,这聂姑娘脾气不错,又平易近人,比起别的姑娘肯定好伺候,她还能直呼侯爷的名字,除了老夫人可无人敢这样,伺候好她打赏还能少了?而且除了老夫人,能够庇护自己的人又多了一个,侯爷脾气可不好惹。 凌邺把聂清然带到一个小院门口,指着旁边的一幢三层小楼说:“这是我住的景明楼,这个院子常年没人住,我叫人打扫后留给你住,我想你肯定不大喜欢人来人往的嘈杂吧,就住我附近如何。除了打扫,下人们一般不会来这里,你若有事找我也方便。” “小桥流水,飞檐画栋,你倒会享受。”聂清然环视四周,点点头赞道。 “进院子瞧瞧,你应该会喜欢。”凌邺微微一笑。 院子很开阔,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片落叶都没有,西南的角落里有一棵参天大树,虽是秋天,但大树仍是枝繁叶茂。树下有一个石桌,夏日可在这里乘凉。除此之外,院内别无一物。聂清然点头笑道:“果然很懂我,这么大的空地练功再适合不过了。” “最左边有个小厨房,东西齐备,你可以自己做东西吃。”凌邺淡淡一笑,他非常了解这丫头的喜好。 “连这都能考虑到?”聂清然惊讶的看她一眼,似乎她是说过自己无聊或者想放松时就爱做东西吃,这点他都记住了? “进房看看。”凌邺打开房门,房中的摆设更让她大吃一惊,并非有多华丽,而是这个书房和她在星月宫的房间一模一样。房间很大,一半是书房,一半是卧室,书房的书架上全是她喜欢的诸子百家典籍乃至三教九流的杂书,书桌上文房四宝齐备,光用眼睛看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几乎全是贡品级的东西。他只去了她的书房一次而已,居然书籍和摆设都记得**不离十。 “你居然全部记得?”聂清然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只要我愿意。”凌邺不以为意的说。 聂清然往绣着芙蓉花样的绣床上仰面躺下,淡淡的栀子香味瞬间包围住她:“凌邺,我不得不说,事无大小,你都能记得如此清楚,若和你为敌,必然艰难。”她双目微闭,缓缓说来。 “你现在不是很明智的选择了与我合作么?”凌邺走进房间,在床铺对面的贵妃榻上躺下,侧卧着面对她。 “我有的选择么?除了你谁能与董炎抗衡?我可不想星月宫一旦有所行动,官府马上找上门,那样虽不能完全阻止我星月宫,但麻烦也不少,我只希望外部的阻力越少越好。”聂清然轻笑,略有所指的说,“更何况你也只有选择与我合作,不是么?” 凌邺用左手支起头,右手随意搭在身上,深邃的眸子直直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星月宫的能力我领教了,这种人让本侯甘拜下风。拥有这种能力,争霸天下几如探囊取物。” “放心,星月宫对这天下没兴趣,我也更没想过当皇帝。”聂清然睁开眼,以手支颐,侧过身子,“这次只不过向你证明选择星月宫绝对正确。” “星月宫主,我似乎仍然对你很陌生。”凌邺的目光变得深不可测,“星月宫也不止现在天下人所见到的这么简单!” “凌邺,我就是你认识的聂清然啊。”聂清然莞尔一笑,“不要想着去探究星月宫的更多。除了感情,我们就只单纯的合作,各取所需,好么?”话说到最后她的面容变得分外严肃,目光中甚至有警告的意味。 凌邺微微诧异,他正想派人去调查星月宫的势力究竟多大,她就开口要他不去调查。她不可能从他的眼中或者行动中看出什么,这点他有绝对把握。 这个女子心思缜密,若不能为己用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好,除了感情,我们只单纯的合作,各取所取。”凌邺下了卧榻,走到床前细细抚摸那张他十分熟悉的脸庞,眼中沉静如昔。 这张脸他闭着眼都能回想起每一个小细节,长长的睫毛,灵动的眸子还有总是上扬的嘴角,所有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她的一颦一笑乃至一个眼神他都知道是何意思,也是她带给他安宁平和的感觉,让他想去好好爱一个人。 可是也是这张脸的主人,在短短一个月内左右了天下人的口风,解决了他的大麻烦,助他摆脱困境,若是要靠他自己来完成这件事,怕是至少也要三个月。现在,她又告诫他不要去调查星月宫的底细。那样的口气,淡淡言来,却带着十足的霸气,不容拒绝。 或许第一次见她就是被这份气势所吸引。 ... ... V42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其实我很普通,绝对配不上你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聂清然嘴角抽搐,颇为头痛的挤出一句话。 “若星月宫主都说配不上我,那这世间的女子也就无人能配上我了。”端木渠嘴角的弧度完美无缺,一句句的话却又掷地有声,不容任何改变。 聂清然总算抓住重点,她点点头:“也就是说你喜欢的是星月宫主,而并非是我聂清然,若今日我不是星月宫主,那你喜欢的也就不是我,所以我不用自作多情,只要我不当星月宫主了你就不会缠着我,对不?” 她的话让端木渠哑然失笑,听上去是对的,但其实又不是那么回事,不论她是不是星月宫主,聂清然就是聂清然,她的能力不会因此而湮没,能配上他的还是她。并非是星月宫主才配得上他,而是星月宫主聂清然才配得上他。 这缘由似乎有些纠结,还有一些前尘旧事的牵扯,端木渠也没打算跟她说太多,这女人平时精明的很,遇上感情之事就懵了,难怪凌邺那么容易就得到她的心。若是他先遇上现在的她,应该就不是如今的局面了吧。 “不管是星月宫主也好,聂清然也罢,反正我就是认定你了,你是我的小清清,这辈子都不会变了。”端木渠不想与她多说,干脆直接的宣布他的决定。 “跟你说不通。”聂清然斜他一眼,“随便你怎么认为吧,我又不能左右你的想法。” “为了得到你,我已经把凌邺作为我的头号敌人了。”端木渠笑得跟狐狸似的。 “对,我早知道了,不惜勾结上官鹤和顾辰凉一起来对付他。”聂清然没好气的说。 “不能这么说,什么勾结不勾结,难听死了。我不过是看他不顺眼,谁叫你心里眼里都是他。至于那姓顾的小子,做傀儡做的憋屈,想夺回权力。我们这叫党同伐异。”端木渠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你慢慢党同伐异去,我可没兴致陪你玩,我要走了,你留在这里好好欣赏美景吧。”聂清然站起身,毫不犹豫的离开,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古怪了。 “小清清,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端木渠挥着手臂,大声喊道。 “再见面再说吧。”聂清然头也不回的撂下一句话。 站在原地的端木渠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浮出一丝愉快的笑意。 聂清然闲散的走在大街上,回府的话太早,回去了的话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凌邺不在家,凌老夫人去城外的庙中上香,呆在院子里枯燥,去花园又总是“偶遇”那些女人,实在是无趣的紧。 好在京城大街热闹得很,叫卖声此起彼伏,各式各样的店铺遍地开花,卖什么的都有,基本上只要你想要的东西,都能在街边的店铺里找到。听着这些叫卖声,也不至于太过无趣。 她看到一家装饰特殊的店铺,从外面望去,店里除了一个长柜台以外看不到任何货物,门匾上写着三个清秀雅意的字:绘墨轩。 出于好奇,她走进店铺,打算看看这家店铺究竟是做什么买卖的。 刚进门,一名书生打扮的人便迎了上来。他一袭青衫,面容俊美,眉目温润,但不似欧阳昊的那种高贵的温雅,是一种平淡朴质的气质。男子拱手道:“姑娘,有何需求?” “刚在外面见这店铺十分空荡,不知是做何种生意的,一时好奇,便进来看看。”聂清然打量一番四周,四方的墙壁上分别挂着梅兰竹菊四君子图,每个墙角都摆着一盆兰花,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小店是专门订做线装本的,姑娘若是有何喜欢的画或是刺绣,小店皆可为你做成线装本,以作收藏。”男子耐心的解释这家店的作用。 “做线装本?”聂清然有点疑惑,也就是卖书的?可似乎又不像书肆啊。 “正是,姑娘请这边走,店中有样品可看。”男子把她引到柜台边,他自己转去柜台后面,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托盘,丝丝淡雅的馨香就从托盘中溢出来。 盘中是三个装订精致的“书本”,封面皆是各种不同的花鸟山水,泛着淡淡的珍珠光泽。聂清然伸手翻了翻,原来不是三本书,因为里面一个字都没有,每一页的边角或者页心都有与封面同风格的花式做点缀,或是一两句诗词提在上面。 “这三本的封面分别是牛皮纸、绢画和普通纸张,材质不同,自然价格也有所不同,这些是风景的样品,还可以用人物做封面,姑娘看这边。” 男子又端出一个托盘,上面也放着三个制作精美的装订本,不同的是封面上换成了人物,第一个是美人回眸,第二个是一个扑蝶的姑娘。第三个人物让聂清然愣住了,一名素衣女子在城头端坐抚琴,神色淡淡,城下是乱成一团的军队,仿若天地间的厮杀都由这名女子控制。虽然画面是静止的,但那笔画勾描之间,把战场的惨烈刻画的淋漓尽致,使观者如同身临其境。 但这些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名女子正是聂清然,所描绘的场景正是落雁城与狄戎那一战。画面虽小,女子的容貌却是清清楚楚。 “咦,我却没发现,这名女子倒与姑娘有九成像呢。”男子略带惊奇的笑笑,“不知是不是姑娘?” “这是谁送来的画像?”聂清然也不去回答他的问题,她只想知道是谁画的这幅画,还专程送来做成线装本。作画之人应该是当时在场的人,不然不会画的如此传神。不会是凌邺,没听说过他画画也好,至于别人,应该不会画她。 “是一位年轻公子送来的,他没留下姓名,不过看他打扮应该是富贵人家,他说是十日之后来取,应该就是今日。”男子热心肠的解释。 “老板,我要的东西做好了么?”说曹操,曹操到,老板的话还未落音,一个男声就在聂清然的背后响起。 听见这声音,聂清然马上知道是谁了,不是刚刚才见过的端木渠还有谁。 “公子,你要的东西早就做好了。”男子拱拱手,谦和道。 “啊,小清清,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端木渠见着女子后禁不住眉开眼笑,那笑容使他更像个在耍心机的狐狸了。 “你不是说很快就会见面么?”聂清然冷哼一声,这个男人为何每次都笑得很欠抽,“原来是这么‘很快’的啊。” “不不不,我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说的‘很快’不是这个意思。”端木渠摆摆手道,“既然是这样,我只能说那我们还会很快见面的。” “你说话还真是绕。”聂清然无奈的耸耸肩,“那我不打扰你,‘期待’下次见面,我先走一步。” “别走啊,既然来了,就看看我专程为你订做的东西啊。”端木渠走到柜台旁边,拿过那个画着聂清然的装订本,献宝似的递给她,“我听说天瞾京城这家店做的线装本是最好的,所以特意跑来让他做的。你看,不错吧,这画里人真是惟妙惟肖呢。” “你这是夸你自己画得好吧?”聂清然眉梢挑了挑,接过本子。不可否认,这个线装本做的的确很精致,封面的画更是整个本的精髓所在,可是这个作画人就…… “嘿嘿,知我者莫若小清清啊。”端木渠厚颜无耻的承认自己的目的。 “原来真是这位姑娘啊,我还寻思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呢。”男子抚手而笑。 “是,我当然是专门做给我的小清清的。”端木渠得意洋洋的说,“除了小清清,哪还会有女子配得上我的画?” 聂清然以手抚额,觉得这个男的真是让人头痛不已,他的确是不装可怜不撒娇,可是这么直白的话语也实在是让人难以应付。她现在非常想把他拎起来揍两拳,然后丢出去。可是这是在大街上,不管怎么说他还是黑水国主,不能如此对他。 “你慢慢欣赏,我先行一步,凌邺还在等我回去。”聂清然揉了揉不断跳动的太阳穴,好不容易才压下要揍他的冲动。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顺口就搬出凌邺的名字,想着让他知难而退。 “你现在眼里都是他,哎!”端木渠似是无奈的长叹一声,随即又笑了,“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对你比他对你更好,我比他更适合你。” 聂清然白他一眼,毫不留恋的走出去。今天真是倒霉,怎么一天遇到他两次。 遇上端木渠的事,聂清然原原本本的告诉凌邺,他只付之一笑,告诉她因为三天后是顾辰凉的生辰,端木渠是作为贵宾来参加的。以前黑水国都只派大臣参加庆典,这次不知为何,却是国主亲自前来。 最后凌邺开玩笑的说了句,原来他的深意是在你啊。引得聂清然一阵鄙视。 “话说回来,你来京城十多天了,我也没抽出时间陪你。三日后的宫中庆典,不如你与我一起去吧?”凌邺挑眉笑道。 ... ... V43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皇帝生辰庆典,似乎只有三品以上官员及有封号在身的家眷才能参加吧。”聂清然虽然很想去凑热闹,不过这些礼节之类的事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礼数是给没用的人准备的。”凌邺淡淡的看着她,“而且这次宴会欧阳啸父子也会参加,你不去么?” “他们也去?以什么身份去?”聂清然一听这话马上警惕起来。 “江南世家欧阳氏家主及其大少爷。”凌邺抚着手背,目光深邃。 “他们是越来越想摆脱武林中人的身份?” 天瞾朝的世家分为两种,一种是氏族门阀、累世公卿所建立起来的官吏世家,还有一种就是像欧阳氏这样的武林世家。在称呼上,对于官吏世家就只是单称世家二字,对江湖中的世家则冠以武林二字。如今欧阳啸去掉武林二字,自然是想登堂入室,步入朝廷了。 “我倒觉得他是想借机向顾辰凉表忠心,借此和那小子连成一气,毕竟前不久董炎那事可是惹得龙颜大怒。”凌邺颇为玩味的翻转着茶杯。 “这么精彩的一折戏,我怎么可能不去呢?”聂清然似乎也提起了兴趣,毕竟他们的动向是她现在最为关注的东西。 “好,明日不用上朝,我与你一道进宫。不过你得打扮一下,这个样子去会被治个冲撞圣颜的罪名。”凌邺嘴角含笑的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一身绯色衣衫,永远都是简简单单的打扮,看上去清爽利落。他的目光扫到女子腰间时,嘴角的笑意扩大到了眼梢,那条银质腰链不正是两人在苗疆买的么? “打扮?如何打扮才算不‘冲撞圣颜’呢?”聂清然眉梢微挑。 “待会儿我让丫环来给你送衣饰。”凌邺在她额头轻弹一指,“你的如意算盘打得最响,过了明日,那套衣饰又得变成哪个地方的粥厂吧?” “这也是一种方式罢了。”聂清然无谓笑笑,这也是收买人心的一种方式罢了,不然为何总有大批的民众对星月宫言听计从呢?要成大业,任何一件小事都不可忽视。 “随你吧,左右那几件东西也把我弄不穷。”凌邺宠溺的拍拍她的头。 “不要老拍我头,真是的,拍傻了怎么办。” “拍傻了我负责就好。” “美得你,我回房休息,那个什么钟灵山一点都不好玩,真是浪费时间。” “我还以为你遇上端木渠,会玩的很尽兴呢。” “既然如此,那下次见着他了就好好和他同游一番,也免得辜负你的一番心意不是。”聂清然翻了个白眼,把手中的书直接丢过去,夹着风直直扑向他的面门。 “君子动口不动手,来这套可没意思。”凌邺侧头躲过飞来的书,打趣道。 “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我还就乐意玩这一套!尤其是对你这样的臭男人!”聂清然没好气的瞪着他,手里不停,一本本的书接连丢向笑的人畜无害的男子。 即便凌邺的身手再灵活,也抵不住聂清然如暴雨梨花般的攻击,更何况她还是个暗器高手,每一本书被她随手一丢都是攻击超强的暗器,屋子里的摆设又太多,闪避之间十分不便。好几次都没躲过去,被狠狠的砸到了,这丫头可没手下留情。 “好了好了,我认输,别丢了,等等被下人发现我可就什么形象都没有了。”凌邺一边躲一边摆手要求休战。这丫头太凶了,不过就是开个玩笑,反应这么大,满屋子的书都被她丢的乱七八糟。 可叹他被砸的七晕八素的还不舍得还手,若他还手的话哪还容她撒野这么久。不过他也没有想到这个玩笑会让她反应如此激烈。但是这样的反应倒是让他有丝丝开心,她不许别人把她跟别的男人扯在一起。 聂清然哪里肯依他,照旧的拿起书就丢。 一时间,房间里书页满天飞,两个敏捷的身影在书页间来回穿插。 院子里早已站满了偷偷来看热闹的丫环仆人,各个人都在拼命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他们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可爱的侯爷,被打也不反抗,只是会四处躲,还会出口求饶,一点都不像以往冷血无情的主子。 “怎么样,没书了吧?”凌邺洋洋得意的看着愣在原地的聂清然,书架上的书都被她丢了个精光,只有光秃秃的架子杵在原地观看两个孩子气十足的男女。 “你还得意了?走着瞧!”聂清然看着笑得邪魅的俊颜就气不打一处来,她顺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籍,再次砸向凌邺。 “再来我可还手了!”凌邺忙不迭的躬身躲开“暗器”,朝着气鼓鼓的女子叫道。 “你倒是还手啊!”聂清然又捡起一本书扔出去。 “嘿,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道爷是好欺负的。”凌邺有样学样的拿起地上的书,手腕一翻丢向女子。 两个人就像小孩子一样,以书当武器,在狭小的房间里上演全武行。两人的武功都不弱,腾挪闪避之间姿势优美,更像跳舞一样。虽然凌邺的武功强过聂清然,但他有心相让,下手也就是七分力,所以迟迟分不出胜负。一本本的书全都散落开来,变成一页页的纸,两人也就不拘泥于书,只要随手抄到什么就丢什么,房里的响声也就越来越大。 房里两个人打“书仗”打得热火朝天,房间外下人们听“戏”听得津津有味。 主子们上演的免费好戏,不看白不看。 两人打斗的直接后果是整个房间被弄的一片狼藉,聂清然不得不暂居在小院的偏房里,以便让工匠修葺被毁的房间。 那些在外面偷听的下人们早就在两人出来之前闪光了,若是被主子知道了,还有的他们好果子吃? 后来好几天,两人都奇怪那些下人没事偷笑什么。 晚饭过后,凌邺叫人送来了衣饰,聂清然看着那套三线绞股暗压绣,坠以黑曜石和蓝宝石的华服后就说了一句话,这件衣服应该值五家粥厂了。 凌邺听闻大笑不止,第二天西北边陲闹饥荒的三座城池就建起五所粥厂,全数归于星月宫名下。 一时之间西北边陲的民众纷纷赞扬星月宫的德行,殊不知所有的钱财全是从定北侯府的账房划出。 一头青丝被盘成坠云髻,二十一支牡丹花簪一一插在发髻上,配以绣工精细的喜鹊华服,衬得整个人雍容华贵。最近京中妇女流行帖花黄,聂清然也只好入乡随俗,一朵红色的曼珠沙华在左眼角处妖娆的绽放。凌邺见她这般装束,打趣道:“这场宴会不知又有多少达官贵人要拜倒在你脚下了。” “是么?我倒是怕你又去祸害哪家的怀春少女。”聂清然恨恨地白他一眼。 她不得不承认今日的凌邺俊朗的不像话,绛紫色的朝服,腰束御赐莽带,脚踏黑色毡靴,衬出他颀长健美的身形,棱角分明的五官让人一见难忘,沉若古潭的眸子只有在看向聂清然的时候才染上些许笑意。 “祸害你就够了,别人与我无关。”凌邺眸中笑意渲染开来,拉起她就向外走,马车已经等候多时。 说起来这还是聂清然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进宫,以前都是以月下君子的身份而来,从未好好打量过这座宫殿。 朱红色的城墙,朱红色的大门,朱红色的柱子上栩栩如生的九龙浮雕,以及连绵成片的明黄瓦片,从整体的气势到细微末节的修饰,整座皇城处处透露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代表着皇家的尊贵与权威。 一辆辆华贵的马车都在平阳门口停下,再往里走就是皇城内苑,是皇帝的居所,任何人都不可以乘车进入。刚开始在乾阳门和明阳门都已经有两批马车停下了,能驾车行到平阳门口的都是位高权重、权势煊赫的人。 然而到这里已是极致,所有人都必须下车步行。 这规矩颇有点恩威并施的感觉,让你不同于其他人,能在皇宫中驾车而行是恩。可 另一方面,不管你如何权重也得下车步行是威,警告你天威不可犯。 马车虽是次第停下,但下了马车的人却自觉地分成两列而行,一列跟着凌邺,一列跟着董炎。不过自平阳门下车的人大都是跟着凌邺,也从侧面反映了定北侯一党的人权势普遍高于丞相一党。 凌邺与董炎两人只是淡淡的点点头算作打招呼,随后便随着内侍官走进皇宫。聂清然注意到董炎带着的是一老一少两名女子,年老的打扮得端庄华贵,应是他的正妻一品诰命夫人汪氏,因为这种宴席是不允许带侧室的,而那个少女应该是他最小的女儿,有着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董淑莲。 细细一看,这董淑莲有着大家闺秀的端庄高雅,举手投足间尽显大方之气,奈何那柳眉凤眼、柔若无骨的腰肢却又自有一番媚态,端庄与妖媚两个极端恰到好处的融合在她身上,这京城第一美人当之无愧。 ... ... V44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一路上已有不少男子投去热切的目光,但那董淑莲却似不知道般,只是垂着眸,安静的跟在董炎身后。 一进昭华殿凌、聂二人就看见了坐在皇帝右边下首的端木渠,端木渠也见到了两人,他先是夸张的挥了挥手,然后又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笑嘻嘻的对着嘴角抽搐、满面黑线的女子:“小清清,我们果然很快又见面了吧。” 他只同她打招呼,直接无视了一旁的凌邺。 “果然很快。”聂清然面带微笑,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清然,我们过去坐吧,宴会要开始了。”凌邺气定神闲的温语道,既然端木渠无视他,那他也就无视端木渠好了。 聂清然点点头,朝端木渠歉意一笑,随着凌邺走去他们的位置。端木渠丝毫不以为忤,报以一个微笑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与会之人都看到了这场戏,虽然心痒痒的想要知道这三人之间的关系,但面上却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好奇,毕竟不论是端木渠还是凌邺,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凌邺的位置在皇帝左边下首,与端木渠正对。董炎坐在端木渠的旁边,董炎的旁边是欧阳啸父子。聂清然对他们皆报以礼貌的微笑,以示打招呼,毕竟这里是皇宫内苑,不是江湖,不能随意行动。 一阵秋风从殿外吹来,聂清然不自觉的打了个激灵。自从解了蛊毒后,别的倒还如常,就是天气稍微一冷反应就特别大,这大半年都处于春夏,气温逐渐升高,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自从来了京城,天气就开始转冷,而且京城地处北方,降起温来比越州厉害得多,冷得她都不想动。若不是真气运行正常,她还真得怀疑这身体是不是她的了。 凌邺知她怕冷,所以捧住她双手,一边摩擦一边渡以纯阳真气,让真气流遍全身,以抵御寒气。 聂清然抬眸朝他感激一笑,他摇摇头,在她额头轻弹一指,眼中满是宠溺。 两人亲密互动这一幕被昭华殿的所有人看在眼里,各人反应都不一样。惊讶者有之,赞叹者有之,鄙视者亦有之。 “哼,小清清你可要注意了,别被某个登徒子白白占了便宜去。”端木渠也不管场合,没好气的哼哼,“这光天化日的,又是在朝堂之上,某人也不知道收敛点。” “多谢国主关心,我还懂的分辨善恶。”聂清然淡淡一笑,回了端木渠一句。 咳咳,顾辰凉清了清嗓子,示意众臣安静下来,毕竟今日的主角是他,高高在上的天曌国君,而不是那阴阳怪气的端木渠和罪该万死的凌邺。 群臣瞬间安静,不论他们心中忠于谁,至少现在的皇帝是顾辰凉,他们还是得做到臣子的本分。 顾辰凉满意的看着殿中一众毕恭毕敬的臣子们,微微笑道:“如今我天曌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全靠诸位爱卿鼎力相助,朕甚感心安。今日借着朕的生辰,特设宴与众卿家同乐,且今日黑水国主与武林泰斗欧阳世家也应邀前来,实乃快事一桩。众卿家且当畅饮尽兴,不必拘束。朕有诸位爱卿相助实是上天宠幸,望诸位爱卿日后全力以赴,辅佐朕的江山千秋万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的话刚落音,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跪下山呼,惊雷般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欧阳父子居然也跪下了,聂清然不得已只好下跪,端木渠身份特殊,只是站起来躬身行礼。 “众爱卿平身吧!”顾辰凉特意看了看凌邺的动作,可惜后者一脸严肃,姿势端正并无可挑剔之处。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凌邺下跪他就十分满足。只可惜除去这种时候凌邺是不会下跪的,这是先皇给他的特权,见天子不必下跪,所以跪或不跪全凭凌邺的心情。 “谢皇上恩典。”下跪的大臣纷纷起身入座。 此时一阵丝竹之声伴着脂粉的馨香传来,十多个妙龄女子身着五彩霓裳舞衣飘进大殿,宴会就此开始。 大臣们也不知是真喜欢还是假附和,个个都看的津津有味。 聂清然却没有半分兴趣,看过月儿的舞姿后这世间再没有谁的舞能入得了她的眼。 月儿完全继承了她娘亲在舞蹈上的天分,可惜只见过一次她的舞蹈。 不过真正美好的事物只消看一眼,这辈子就都忘不了,别的稍次之的再也不会放在眼里。 其实顾云昭应该也是有所愧疚的吧!不然他不会让凌邺十五岁就继承凌骏的位置,更不会免了凌邺的下跪之礼。但事情已经发生,这些身外之物就能弥补了?凌邺肯定宁愿选择父母双全,承欢膝下吧。 聂清然百无聊赖的在脑子里开始勾画凌骏的长相,谁想勾勒了半天都是凌邺的影子。她叹了口气,放弃了这个想法。 “叹什么气呢。”凌邺为她斟上一杯酒,把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出来。 “我在想这御膳房的菜也不过尔尔。”聂清然百无聊赖的挑拣着盘中菜色。 “嗯,没你做的十分之一好吃,待会回去再帮我做一顿吧。” “你倒是会划算。早知道他们都这么安分,我就不来了,真无聊。”聂清然笑骂道。 “晚上还有烟火,恐怕你不能那么早回家了。” “真没天理。”聂清然一听马上苦了脸色。 对面三家纹丝不动,不知作何打算。顾辰凉还不时投来探寻的目光,虽然明知她不符合参与宴会的身份,但一句话都没说。 还有些官员有意无意扫过来的眼神,当她是观赏物?那个董淑莲也不停的看向这边,一点都不像一个大家闺秀的举止。 正在聂清然万分愁苦的时候,全场突然安静下来,一阵飘渺悠扬的琵琶声传来。 不多时,一位抱着琵琶的紫衣女子从殿门走进来,莲步轻移,衣袂飘飘。只见她脸上蒙着一层紫色轻纱,只有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露在外面,柳叶细眉、顾盼生辉。 此时从侧殿走来另一名绛红衣衫的女子,同样是同色轻纱遮面,不同的只是那双美目眉角含情,妩媚多姿。 紫衣女子坐在内侍早已准备好的小凳上,轻抬素手,拨弄起琴弦来。红衣女子则随着音乐起舞,同时微启朱唇,和着曲子唱起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她的声音婉转清丽,大殿上的人都陶醉在这美妙的声线中,就连聂清然也由衷赞叹,这声音确是世间难求啊! 她眼角的余光瞟到端木渠,却发现后者并未看向两名女子,只自顾的喝酒,神情淡漠。 一曲终了,许多人都还沉浸在那美妙的歌舞中没有反应,端木渠却举起手干巴巴的拍了两下,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大殿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聂清然只听到凌邺的一声轻哼,他并没有鼓掌。 两名女子没有退下,而是摘了面纱在大殿中央齐齐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众人才看清两人的相貌,皆是国色天香的人儿,不同的是紫衣女子清婉可人,红衣女子则是娇媚动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平身。”顾辰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泽。 众臣自是不知皇上是何意,这歌姬表演完了不该退下换另一批么?留下来是为何事。 正待众臣不解之时,顾辰凉突然朝凌邺开口问道:“爱卿觉得这两名女子如何?” “两位姑娘自然是国色天香之貌。”凌邺拱手道。 “那朕便把这两名女子赐给爱卿如何?”顾辰凉轻笑。 “臣早已心有所属,请皇上收回成命吧。”凌邺心中冷笑,面上却一派恭谨。 聂清然这才知道凌邺那声冷哼所为何事,他早就想到顾辰凉会来这招。 “哦?不知是何家女子有这等荣幸,能得定北侯垂青?”顾辰凉凤目微挑,凉凉的说道。 “自然是星月宫主聂清然。”凌邺音量不高,却在热闹的大殿上掷地有声。 “你混蛋,不许你跟我抢小清清!”皇帝还没说什么,那边一直神情淡漠的端木渠突然跳起来,不管不顾气冲冲的指着凌邺的鼻子吼道。 这话一出,整个宫殿里更加安静,大家并不是被他的话所惊讶,而是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好戏”。 “哈哈,原来国主还有这心思?”顾辰凉望着这场闹剧抚掌大笑,“古人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果然诚不我欺啊。” “国主难道未学过礼仪么?今日是我朝皇上的生辰,国主这般搅局是为何?”凌邺目光淡淡的看向端木渠。 “我黑水国人性子直爽,喜欢就是喜欢,不分场合。”端木渠丝毫不觉得自己行为有何不妥,端着酒杯饶有兴致道。 “难道国主的喜欢就是用蛊毒来表达的么?”凌邺的笑容带了丝丝冷意。 聂清然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 “那是他们擅自行事,又不是我授意,更何况我不是送上明灯珠做补偿了么?”端木渠理直气壮的说,说着还不忘朝聂清然咧嘴一笑,狭长的眼眸眯起,十足的狐狸样。 ... ... V45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原来是补偿不是礼物。”聂清然仿若没有听到两人的争执,自顾挑着盘子里仅剩的几根青菜,声音虽小却清清楚楚传到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殿上的人都是多年在官场中摸爬打滚的人精,虽然不清楚具体的事,但都大致能猜出发生了什么,有的人已经止不住轻笑出声。 “不是不是,小清清,你别听凌邺那小子挑拨,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端木渠一见佳人怀疑,马上开口辩解,笑容也收敛了几分,“那珠子绝对是我实心实意送给你的礼物,绝对不是什么补偿。” “哦,也就是你没有想过补偿什么。”聂清然又似自言自语道。 “哎呀,小清清,你不要这样,别曲解我的意思啊,你怎么跟凌邺一起久了,都学到他那套奸诈狡猾了?”端木渠眉头微皱,双目泛着泪光,可怜兮兮的望着垂首的女子,现在真是越说越错,多说多错。 “国主还是安心参加宴会吧,刚刚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聂清然敛了敛衣袖,温言笑道。必竟是国宴,她也不想把大家都弄得下不来台,这个话题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哎,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心意呢。”端木渠垂头丧气的端起酒杯,忿忿的灌了一口酒,结果灌得太急,差点呛着自己,不禁抚着胸口轻微咳嗽起来。。 “既然国主再无他事,那就继续刚才未完成之事吧。”顾辰凉见无戏可看,便又提起刚刚的话题,“爱卿不愿接受这两名女子么?” “请恕臣不能从命。”凌邺表面恭谦,内心却在冷笑,这种挑拨方式也太落后了吧。 “若朕一定要赐呢?”顾辰凉收起温和的笑意,冷冷的看着抗旨的男子。 为什么这个男人总要违抗他的旨意,为什么总是那么淡定超然,那种超脱却又目空一切的气质让他恨不得狠狠踩在脚下蹂躏,让其永远不得翻身! “臣又岂敢抗命?”凌邺却笑了,“这等万众挑一的女子,得之我幸。” 顾辰凉慢慢扯出一丝笑容:凌邺你总算识时务。 众臣都不解何以凌邺的态度变的如此之快,再看看聂清然也面无异色,不由得心下生疑,这是唱的哪一出? 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刚刚聂清然在凌邺的手心写了三个字:我的人。 这两名子女皆是星月宫幽州分舵的人,是常袖舞的直属手下,自然是自己人。而凌邺那句话其实是对聂清然所说,眼线遍布各地各阶层,不是人中之凤怎能做到? 一道怜惜的目光扫来,聂清然抬眸望去却不见了踪影。 这段小插曲过后,一切又恢复平常,一群群舞姬陆续上殿起舞,又是一片歌舞升平。 宫女太监们手脚麻利的把各人桌前的残羹冷炙收走,换上了水果点心和果酒。 凌邺知道聂清然无聊,便一直陪她说话,说朝堂上的一些趣闻。 那个一脸严肃的大学士傅铨有一天在上朝的时候居然睡着了,被皇帝狠狠责骂一顿。有好事者一打听才知道前晚傅铨的正妻发现他在外面有女人,和他闹了一个晚上,家里能砸的都砸了,弄的鸡犬不宁,一晚未睡才会在朝堂上打瞌睡。 还有那个斯斯文文的新科状元徐天泽娶了一个镖局的大小姐,这大小姐什么都好,就是生气了喜欢打人。可怜兮兮的状元郎一介书生哪是她的对手,总是一脸鼻青脸肿的来上朝,被同僚传为笑谈。 这些小事逗得聂清然咯咯直笑,她顺着凌邺所说的故事主人公一个个看过去,不由得心情大好。原来这些或满脸严肃、或假意奉承、或冷若冰霜的官们都有这么多糗事,真是好玩。 可是到了后来聂清然就笑不出来了,居然每个大臣的家眷都献上了才艺,难怪有那么多人带着自己的姐妹、女儿来赴宴,原来是一场变相的选妃大会。不过她既不是凌邺的家眷,也没进宫的意向,应该不用表演吧。 这么多节目中,董淑莲的表演最为出彩,一名歌姬为她伴奏,她随着乐曲翩然起舞,边舞边作画。 曲尽舞收时,一副清雅脱俗的空谷幽兰便呈现在众人眼前。在场之人毫不吝惜的把赞美之词奉上,或是为了巴结董炎,或是为了皇帝看她时的惊艳。 聂清然也拍了拍手,因为她的表演真的很精彩。 面对众人的赞誉,她只是微一福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未知聂宫主有何才艺展示呢?”刚被顾辰凉夸赞教女有方的董炎突然把话题扯向了正和凌邺闲聊的聂清然。 “才艺展示?”聂清然疑惑的望向凌邺,参加这个宴会的所有女眷都要才艺展示?他怎么不早说,现在怎么办? “素闻星月宫主武艺了得,不如便比划几下,让我等开开眼界?”欧阳啸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说道,可那眼神怎么都看不出丝毫敬佩之意,只有无尽的轻蔑。 聂清然认得他,他叫韦德,是文渊阁四大学士之一,董炎一党的人。 比划两下,当她是大街上卖艺的人么?她心中冷笑,小小学士也要在她面前玩把戏,当她是白痴? 即便如此,聂清然也不能当众发作,尤其在座的还有一心想抓住她把柄的人,于是只淡淡回道:“民女不知还需表演才艺,并无准备,且民女一介草莽,实在是比不得刚刚表演的诸位小姐,不敢献丑御前,请皇上见谅。” “无妨,既然聂宫主没有准备,那便如韦爱卿所言,舞几段剑术让朕也开开眼。”顾辰凉笑容祥和,对她的表演表现出极大地兴趣,但眼角的阴冷却把他的意图表露无疑。 “御前舞弄兵器是对皇上不敬,民女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如此为之,还望皇上恕罪。” “朕怎么瞧着聂宫主今日像与定北侯约好似的都要抗旨呢?”顾辰凉嘴角含笑,面上却已冷如寒冰。 听见他说出“抗旨”二字,聂清然知道今日无论如何都躲不过这一“献艺”,至少到目前为止,她和凌邺都不愿直接和顾辰凉起冲突,尤其是今日时间特殊,若有何闪失,冲撞圣颜的罪名可就要坐实了。 “民女岂敢违抗圣意,既然是皇上的意思,民女只好献丑了。”聂清然谦恭的福了福身,不屑的神情在她躬身的一刹那爬满她眼眸,再次抬起头时仍然是温和的笑意。 “启禀皇上,聂宫主这身装束实在不适合舞剑,不如待她换身衣服再为皇上献艺吧。”凌邺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拱手朝上座的男子道。 “准奏,爱妃你便带华贵夫人去你宫里换身衣服吧。”顾辰凉笑笑,朝一旁侍候的妃子道。 看样子,他是真不打算放过他们了。 “是,臣妾遵命。” 那个一直坐在顾辰凉身边安静的斟酒布菜、如同隐形人的女子正是如今宠冠**的怜妃,一个没有任何实力背景的女人,是皇帝微服出行时带回来的孤女。 她的容貌身段在**都不是最出挑的,但胜在温婉柔顺,待人平和,亦不恃宠而骄,因此宠眷日盛。 若不是没有朝中势力的支持,她恐怕早成皇后了。 聂清然征询的看了凌邺一眼,后者温言笑道:“聂宫主不必紧张,若你舞剑,本侯必定为你伴奏。” 在场众人再次为凌邺对她表现出来的宠溺震惊,同朝数载,谁见过定北侯如此对待一个女人? 当场伴奏,这是何等荣幸?虽然无人宣扬,但私下里谁不知道定北侯因着年少时的事,即使精通音律但终究并不喜好,甚至有些许厌恶,更何况当众表演? 曾经有个颇受先皇宠爱的公主心仪于他,在生辰那日要他为她演奏一曲,结果不仅没有如愿,还被他当众羞辱一番,丢尽颜面。公主气不过找先皇告了一状,先皇心疼女儿,狠狠训责了他。 不过那个公主下场很惨,先帝驾崩不到半年就被凌邺以和亲的名义送去了南疆,自小养尊处优惯的公主怎么受得了那种蛮荒之地,不到两年便染病去世了。朝中也再无人敢与他提起音律之事,没想到他今天居然主动提出要为聂清然伴奏,这是何等荣宠? 一直静静饮酒的欧阳昊看着如此般配的一对突然觉得很刺眼,他狠狠的灌了一杯酒,握紧双手。 “切,小清清,你要愿意,我也可以为你伴奏的。”端木渠不屑的斜了凌邺一眼。 聂清然转向他,笑着摇摇头,随怜妃离开了大殿。 怜妃带着聂清然进了自己的怜星宫,又挥退了所有的丫鬟太监,关上大门。 她整了整衣冠,突然朝聂清然抱拳行礼道:“参见宫主。”一扫身上的娇柔之气,变得英气勃勃。 “小怜无须多礼,这两年辛苦你了。”聂清然浅笑着扶起她。 “为星月宫办事,何敢言苦。”怜妃笑道。 怜妃的全名叫程小怜,的确是个孤女,但她另外一个身份是星月宫夜使座下一名香主。 就如聂清然对凌邺所言,星月宫的确在朝中没有任何势力,但**不属于朝堂,怜妃正是她们在**的耳目,直接靠近皇上比打入朝堂方便的多。 ... ... V46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女人天生就比男人多一种手段,美人计从来都是屡试不爽的妙策。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后,怜妃带着打扮一新的聂清然回到大殿中,冗杂繁多的礼服已被一件清爽利落的淡紫短装打扮代替,一头柔顺的秀发从繁复的发钗发型里解脱出来,被一根紫檀木簪挽在脑后,曼珠沙华花样的花黄被三颗水晶代替,整个人从雍容华贵变成清丽可人,干脆自信。 怜妃朝她点点头,走回顾辰凉身边。 凌邺唇角勾起,从侍从手中拿起一根通体碧绿的玉笛,朗声道:“聂宫主,我们开始吧。” 聂清然微一颔首,长剑出鞘,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御前不得带利器,所以这把剑也不过是个未开锋的铁片而已。 星月宫的剑法本就美妙灵巧,只需放慢动作,不运内力,便是一曲上佳剑舞。 让聂清然惊讶的是凌邺所奏的居然是上次在苗疆所唱的《凤求凰》,那次是在苗疆,无人认识他们,这次可是朝堂大殿,不知他为何会吹这首曲子。 曲子清扬婉约,满含爱慕之情,舞剑的人却张扬自信、无拘无束,仿佛两人一个在跑一个在追,天地之间都是他们的舞台,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剑止、曲终,明明没有排练过却配合得天衣无缝,令人叹为观止,众人的赞叹比起刚刚对董淑莲的有过之而不及,最为出彩的当然还是端木渠。 “小清清啊,你果然是最棒的,太完美了!”他高举着双手用力的鼓掌,俊美的脸上满是激动,比大殿中任何人都兴奋。 聂清然朝他咧嘴一笑,对着众人福了一福,长剑回鞘后交给一旁的侍卫,缓缓走回凌邺身边,也带着一路爱慕的眼神。 凌邺自是注意到那一道道尾随的热切目光,他不由得心底轻笑,潇洒不羁、大方自信这种气质正是聂清然所独有的,也是这群在朝为官的人最向往渴望的东西。 有时女子对男人的吸引,重要的并不是外貌,而是是自骨子里散发出那份气质。 “怎么样,冷么?”凌邺从侍从手里接过大氅为她披上,这身衣服太单薄,现在的天气已经很凉了。而且虽然漂亮,但他的清然不需要在别人面前展露美丽,更何况他们看见她的舞姿了。 “嗯,有点冷。”聂清然笑嘻嘻地把双手放进凌邺的大章中吸取热量,暖暖的温度就随着指尖传来,很安心。 “晚上回家让下人炖点姜汤,你这身子蛊毒解了后越发受不得凉了。”凌邺无视了所有人,小心翼翼的捧起聂清然微凉的双手,一边呵气一边慢慢磨擦,那神情像捧着稀世珍宝般。 那些个追逐聂清然的热切目光见到这一幕后纷纷转为不甘和自惭而收回。不甘是因为那样美好的女子已有主,自惭是若换了自己,定然不敢无视天子,旁若无人的为一个女人暖手。 “凌邺你不用有事没事的来提醒小清清我害她中蛊吧?”端木渠没好气的瞪着他。 欧阳昊几不可见地瞟端木渠一眼,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没有说话。 “今日是朕的生辰,黑水国与我朝又是友好之邦,以往的误会别再提了,继续欣赏歌舞吧!爱妃,替朕斟酒。”顾辰凉打圆场道,他虽然乐见那两人起冲突,可不想那两人抢了他的风头去。 怜妃轻轻应了一声,拿起酒壶,给他斟满酒。 又是一批歌姬上场,众人也迅速沉浸在歌舞中,仿佛凌邺与端木渠的冲突从来未曾发生。 在座之人虽然各有心思,但都很好的隐藏起来。 董炎一直没有说话,本来此次国宴一方面是为了把欧阳啸引荐给皇上,以求君臣联手对付日益坐大的凌邺,另一方面则是希望把他的女儿董淑莲送给皇上。 凭借她的美貌与头脑,想要获宠一点都不难,那怜妃无人扶持,岂会是他女儿的对手。 刚刚皇上也时不时飘向这边,应该是上心了。 至于聂清然,董炎没有想到一个女人都能如此狠毒,他派去刺探星月宫的探子无一生还,并且总有人把断臂残腿之类的东西包装精美后送给他,还会附上一句话“物归原主,敬请笑纳,若君执意,厚礼待续。 第一次收到这种纸条时他大发雷霆,派出二十名死士去屠戮星月宫。没想到第二天他书房的桌子上就放着一个盒子,里面是二十只左耳。 想到这里,董炎冷哼一声,恶毒的瞪了一眼那个正与凌邺交谈甚欢的清丽女子,不料却看到皇帝正以饶有兴致的目光看着她。 见此情形,他突然想到了一些事,垂下头阴恻恻的笑了。 “皇上,臣妾有个提议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怜妃突然柔柔的开了口,声音清婉如出谷黄莺。 “哦?爱妃有何建议,但说无妨。”顾辰凉的目光转向怜妃,满是怜爱。 “臣妾想皇上和各位大人都是男子汉大丈夫,待会谈起国家大事来,臣妾和各位夫人小姐肯定觉得无聊,不如请皇上恩准,让臣妾带着各位夫人小姐去御花园开女眷小宴,这样臣妾也可以和各家女眷说些体己话,也不会妨碍皇上与各位大人的交谈。” “原来爱妃是想与各家女眷聚聚,朕怎会不答应。好,传朕旨意,在御花园设宴招待各家女眷。”顾辰凉宠溺的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 “谢皇上。”怜妃柔柔的一福身,转而向座下的各位女眷说,“各位夫人小姐,随本宫去御花园吧,别在这里听男人们说些无趣的事。” 在座女眷纷纷起身,她们有的是和怜妃交好,有的也不想在这里呆着,离开正合她们意。 聂清然正欲起身时被凌邺拉住:“你若不想去便别去。” 她拍拍他的手,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后,便随着众女眷一起离开。 待众女眷离开后,顾辰凉命人唤来一批宫女在众人身边伺候。 所谓的伺候就是如果你看上了就可以带回府做侍妾。 那些宫女自然是乐意抓住这个机会出宫,即使是妾也算是主子,比当一个卑微的宫女好很多。 所以她们都极尽所能的打扮自己,以求被各位大人看上。 欧阳昊永远是那般清润有礼,他掩饰住对贴过来的宫女的厌恶,挪动了下身子,拉开两人的距离,然后用眼神示意她坐一边就好。 那宫女也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只得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他独自浅酌,心里却在想这公子好温润,就像天上的神仙一样,可是为什么他眉宇间有股那么淡却又那么沉重的愁绪呢? 反观那端木渠倒是和那名美貌宫女打得火热,丝毫不顾忌是在别人的国家。 凌邺微微一笑,接过宫女递来的酒杯细细品尝,他并未排斥那宫女,但也只有那宫女自己知道她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刚刚他只是淡淡瞟她一眼,但她知道那淡漠如水的目光里包含着什么,她只是个小小宫女,惹不起定北侯,更何况有星月宫主那般女子与他相配,哪轮得到她。 这个时代里足以让天下男子崇拜的对象有很多个,朝堂上的定北侯、江湖中的御剑门主、如玉公子等等。 然而几乎所有女子所景仰的对象只有一个――星月宫主聂清然,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也渴望能像星月宫主那样在男人主导的江湖中叱咤风云,谈笑风生。 毫不夸张的说,定北侯与星月宫主两人虽未成亲,但在天下人眼中已是完美的一对,男女双方皆是才貌双全,又都是众人景仰的对象,似乎天生就算用来相配的。 从落雁城传来的“人中龙凤”四个字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用来形容这两人。 自顾饮酒的凌邺自是不会去想一个小宫女心中所想,他只是在考量眼前的形势。 看似君臣和睦的表象下隐藏了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次国宴端木渠与欧阳啸的参加就是明摆着的挑衅,就像他专程要聂清然来参加,并且一直亲密有加,是光明正大的向对手宣布两人结盟一样。 这局棋。越来越好玩了。 御花园的拜月楼中,三品以上大臣的家眷们全都在这里就坐。 这座楼临水而建,倚栏就能看见一池碧水,屋内生了暖炉,所以虽然四面通风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聂清然百无聊赖的坐在栏杆旁看着湖水,虽是深秋,但园中还是一片繁盛,没有丝毫凋落之景。 亭中的女人有的是早就交好,正凑在一块闲聊,有的则是假惺惺的套近乎。这些她都没兴趣,而且不能与怜妃表现的太熟,只能一个人坐着看风景。 听着她们相互之间关于自己丈夫孩子的炫耀,聂清然心底除了好笑还是好笑,这些事有何可炫耀的?再荣耀又如何,总归不是她们自己的。 “聂宫主何以不过去聊天?”董淑莲在她身边坐下,面上挂着温婉的笑容。 “我出身武林,不是很懂各家小姐夫人谈论的话题,所以便不过去打扰各位的兴致了。”聂清然倒是没想到她会来找她说话。 “若是可以,我倒希望能像聂宫主那样在江湖中自由自在。” “董小姐出身高贵,我们这等草莽粗蛮有何可羡慕的。” ... ... V47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出身高贵又如何,不过是增加了交易的筹码而已。”董淑莲看向栏外,声音淡淡,“聂宫主在武林中号令群芳,不让须眉,且能仗剑倚马、快意恩仇,多自在。更何况如今你与定北侯又如此和睦。往日只是听说,现如今却是亲眼看到侯爷对你的百般宠爱。以往他极度讨厌音律之事,今天居然主动为你伴奏,怕是全天下的女子都会羡慕于你了。” 讨厌?这个词让聂清然心中一动,他对音律那般精通怎会讨厌?但她自然不会在董淑莲面前表现出什么。 “是么?”聂清然挂上浅笑,“我并未去强求什么,人生在世开心就好。不过既然从师傅手里接了星月宫,那断然也是不敢有所懈怠的,要做就做最好,虽然会苦会累,但自己选择的就不能后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不能以任何借口去推脱掉。至于凌邺么,我只能说一切随缘。” “恕我多嘴一句,若日后聂宫主与侯爷成亲,从自由自在的江湖侠客变为受众多规矩桎梏的侯府夫人可会甘心?”董淑莲咬了咬唇,问道。 “受众多规矩桎梏?谁告诉你嫁给定北侯就会被束手束脚?”聂清然手腕一翻,一粒坚果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在碧波上弹跳许久,溅起一串串水花,许久才沉入湖中。 “一般的官宦之家不都如此么?走路都得照规矩来。”董淑莲一双妙目中尽是不解。 她与身边的女子都是如此,自小便被教导坐有坐样,要循规蹈矩,言行举止皆有规定,嫁人之后更是要守一大堆规矩。 别的官宦家都是如此,更何况定北侯府?而且据说凌老夫人是书香世家出身的女子,定然不会希望儿媳有何举止失当之处。 “你觉得定北侯是一般的官宦么?”聂清然斜靠在栏杆上,闲散的看着眼前女子。 京城第一美人名不虚传,果是生的明艳动人,更难能可贵的是清纯与妩媚两种风情恰到好处的融合在她身上,减一分则过冷,增一分又太艳。想不到那董老贼还能生出这般玲珑剔透的女儿。 “自然不是的。”董淑莲垂眸答道。 那样的男子岂是一般人可比的,清朗俊逸,举手投足间宛若仙人。 大胜而归之时,十五岁的少年一身戎装接受全城百姓的夹道欢迎,那坐在纯黑骏马上的身影入了京城多少女子的梦境。 朝堂上的纵横联合,谈笑间掌尽先机,年纪轻轻便权倾天下,又是多少男儿心目中憧憬向往的对象。 纵然知道自己的爹与他不和,董淑莲还是不可自制的崇拜他,就像崇拜对面的女子一样。 有的人生来就注定是让人仰望的,而他们两人都是这样的人。 “这便是了,两人相处是在互相尊重的前提下,他一直都很尊重我。”眼前女子好生有趣,明知她爹与凌邺不和,还巴巴跑来说这些。 “你们真让人羡慕。”董淑莲展颜一笑,令整个花园的花都黯然失色。 “多谢。”聂清然微微颔首,接了她的评价。 此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云贵妃到。” 聂清然抬眸望去,一个珠光宝气的美艳女子在众人的围绕下款款走来。 韦朝云,韦德次女,颇受皇上宠爱,因皇上未曾立后,所以由她暂管**,但是在怜妃入宫后圣宠已大不如前。 若非怜妃性情淡然,不愿管事,这**大权早已落入怜妃之手。 有关云贵妃的所有资料瞬间浮现在她脑海。 聂清然自然也不便怠慢,与众女子一道上去见礼。 那韦朝云一眼便看见了淡紫装束的聂清然,而她今日也是一身淡紫。 **中都知云贵妃最讨厌的就是与人同衫,甚至同色都不行。 曾有个宫女仅仅是大致上的颜色与她相似,都被她命人活活打死。 今日居然有人胆大包天的与她穿同一颜色! 韦朝云妖媚的眼中划过一丝厉色,面上却绽开笑容:“这是谁家的姐妹,好生面疏啊。” “民女聂清然参见贵妃娘娘。”聂清然虽然不愿与她有何接触,但表面还是不得不尊称她一声娘娘。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星月宫主,倒是本宫孤陋寡闻了,妹妹千万别见怪。”韦朝云捂嘴一笑,心中却有了另外一份打算。 “娘娘乃千金之躯,自然不认识民女这等山野之人,民女岂敢怪罪。”聂清然盈盈笑道。 “说笑了,星月宫主名满天下,谁人不识,本宫都好生羡慕妹妹呢。”韦朝云的笑在她眼里看来十分虚伪,“来宫里还习惯吧,这宫里规矩多,妹妹在江湖上逍遥惯了,想必不大适应吧。” “承蒙娘娘关心,民女一切安好。” “这便好,本宫还怕妹妹觉得拘束呢。”韦朝云拉着她的手走到栏杆边,“不过这宫中的景色可是不错,你看这御花园,虽然深秋,但百花却还是如此争奇斗艳呢。” 聂清然颔首,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就在此刻,不知谁在她身后推了一把,待她稳住身形才发现身边的云贵妃不知何时已掉进水中,正在水里扑腾着大呼救命,美丽的面容扭曲,再没有半分优雅。 护卫隔得远,随行的宫女太监又不识水性,各位夫人小姐更是不敢在大冷天下水救人,只在一旁花容失色的大呼小叫。 聂清然无奈的摇摇头,脱下外套后跳进水把惊惶失措的云贵妃捞了起来。 那女的真够沉,还不停的挥舞手足,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两人上了岸。 马上有人送来衣服火炉侍候韦朝云,却无人搭理同样浑身湿透的聂清然。 |只有董淑莲斥责了一个小太监,才拿到一块干净的布为她擦拭。她感激的朝董淑莲笑笑,不论如何,这个女人还是帮了她一把。 不过她也知道,好戏应该要开始了。 处理妥当后的韦朝云小脸苍白,坐卧在软榻上,满目哀怨:“本宫好意为妹妹你介绍风景,你为何要推本宫下水?” “民女没有。”聂清然浑身冰冷,由于没有妥善的处理,冰冷潮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又难受又冷,她不得不一边运行真气驱寒一边与韦朝云对话。 “大胆刁民,这么多人看见贵妃娘娘是和你站在一起才掉下水的,不是你难道娘娘自己会掉下去?”一个绯衣宫女气焰嚣张的指着她鼻子指责道。 “就是,妾身等都看见了。” 立马有几个女人站出来应和,聂清然扫过去发现都是些董炎一党的家眷,心下知道这罪名是脱不了了。 她索性整了整凌乱的衣服,冷笑道:“看来我这罪名是要坐实了,不知娘娘要如何处置呢?” 既然这女的故意要整她,那她也就不假作谦恭了,直接省掉“民女”二字。 “妹妹你……”韦朝云轻轻叹气,似有所不忍,“谋害**妃嫔罪可致死。本宫念在妹妹是无心之过,本不想惩处,但若被有心人去禀告皇上,万一龙颜大怒,妹妹可就要受苦了。所以就只杖责五十,以正宫规吧,妹妹可千万不要怪本宫。” 寻常女子最多也就能承受三十多杖,这五十杖与杖毙有何分别? 周围女子的脸瞬间白了,若真把她杖毙,定北侯发起怒来怕是在场之人都难逃一死。 虽然也有丞相一党的人想借此打击定北侯,可这剂猛药下去,恐怕自身的后果会更惨吧。 “姐姐不可啊,聂宫主怎么说也算是定北侯请来的贵客,若有三长两短,侯爷那边可不好交代。请姐姐收回成命!”怜妃第一个求情。 “对啊,娘娘,五十杖会要了聂宫主的命的。”董淑莲也开口恳求道。 “两位妹妹,并非本宫狠心。现下她要谋害的是本宫,本宫可是皇上的人,谋害本宫与谋害皇上何异?皇上一直对本宫宠爱有加,若让他知道了这事,聂宫主可就要受罪了,指不定还要牵扯上侯爷,致使君臣失和。这等扰乱朝纲的大罪本宫可不敢背,所以才出此下策,两位妹妹可要体谅本宫的难处啊!”韦朝云哀怨道。 她句句在理,堵得求情的两人说不出话。 虽然大家都知道皇上和定北侯貌合神离,但谁又敢直接说出来,而且若导致两方矛盾激化也的确是大罪一桩。 都扣了这么大的罪名了,谁还敢再说什么,只得站去一边干着急。 两个大内侍卫毫不留情的把聂清然推倒在刑凳上,一左一右的开始行刑。 但是大内侍卫又岂不知这受罚的女子是谁,且不说定北侯,便是星月宫的能力也够让他们受的,他们怎敢下重手。 慢慢品茗的韦朝云见这架势,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没吃饭呢,还是想本宫也赏你们一顿板子吃?” 这话一出,那两个侍卫哪还敢手下留情,谁不知道云贵妃口中的杖责,名为杖责,实是杖毙,谁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大内侍卫都是有内功根基的练家子,几杖下去聂清然的背部就见了血。 怜妃和董淑莲急得不知如何才好,想叫人去通风报信,但拜月楼周围都被韦朝云的人围了起来,根本出不去。 有些胆小的女子已经扭过头去,不敢再看那血淋淋的场景。 ... ... V48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韦朝云斜躺在卧榻上勾唇冷笑,看着地上一脸淡漠,只轻微蹙眉的女子心道,星月宫主也不过如此,到这地步都不敢反抗,还想和爹爹斗?真是不知死活! 殊不知聂清然现在想的是另一番事:怎么跟凌邺在一起总要被杖责,上次落雁城那八十杖就够受了,现在又来五十杖,当她是铁打的?背上的疤痕看样子是去不掉了,真是郁闷的很啊! “云贵妃真是好兴致啊!”一个冰冷刺骨的声音令韦朝云浑身一颤,还还未待她反应过来,两个行刑的侍卫已相继倒地,满身血污的女子已被一个紫袍男子抱在怀中。 “小清清,小清清!”端木渠慌慌张张的跑到凌邺身边,检查他怀中女子的伤势。 刚刚他紧随凌邺身后,凌邺去抱聂清然,他就解决那两个侍卫。众人还没看清他的身形,那两个侍卫就倒地了,面上神色都未变,很明显是一招毙命。 “你这个贱人!你对小清清做了什么?”见女子已然昏迷,背脊也已血肉模糊,端木渠暴跳如雷的指着韦朝云大骂。 “定,定北侯。”韦朝云根本顾不上端木渠,只是惊恐的看着浑身散发出冷冽杀意的凌邺,朝软榻上缩了缩,但很快却在看见凌邺身后的来人而有了底气,“定北侯见了本宫不该行礼么?” “行礼?”凌邺眸中黑色越加深厚,他眼中越加平静就表明他越加愤怒,“敢问聂宫主有何过错,娘娘要下此毒手?” 怀中的躯体寒冷刺骨,本就湿透的衣服混着血水粘湿无比,这些都让他怒火中烧。但他现在还不能走,有些事还没结束,现在能做的只是慢慢渡以真气,护住她的心脉,驱赶寒气。 凌邺波澜不惊的眼神却让韦朝云心惊肉跳,冷汗直冒。 她站起身,依偎在顾辰凉身边,蹙着眉楚楚可怜道:“皇上,聂宫主故意谋害臣妾,皇上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顾辰凉面色微变,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很显然聂清然不会做这种蠢事,但韦朝云也算与他同一阵营,不能不保。 “敢问娘娘一句,谁亲眼看见了?”凌邺怒极反笑。 迫于他的气势,根本无人敢说话,本就没看清的女人们更不敢站出来指证聂清然。 “怎么,无人看见?也就是没有证人,那凭什么说聂宫主害人了?” “本宫落水之时周围只有她一人,本宫总不可能自己跳下水吧!”韦朝云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顾辰凉,鼓足勇气战战兢兢的说。 “为什么不可能,你云贵妃的那些把戏谁不知道?”端木渠冷哼一声,目光中杀气弥漫。 “既是如此,那就麻烦在场各位夫人小姐以及所有的奴才都去刑部大牢一趟,臣定会彻查此事,为娘娘压惊!”凌邺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来人。” 一队队训练有素的侍卫马上把这里围起来,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可抓人。 众女子哪见过这种排场,纷纷吓得缩成一团惊恐的看着凌邺,有些人在后悔刚刚怎么就去落井下石了,有些则在心存侥幸还好刚刚没有指证聂清然,而且父兄丈夫之类都是凌邺一派的人,应该不会有事。 紧随而来的文武百官见这架势也慌了。 定北侯发怒了! 定北侯的怒气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爱卿,聂宫主伤势如此严重,还是先宣御医来看看吧!” 顾辰凉知道韦朝云理亏,若是被凌邺查出什么,不只是她,只怕韦德那一群人都得被凌邺连根拔起。 这对他顾辰凉大大不利,他必须阻止事情王更坏的方向发展。 “聂宫主生平最恨被人冤枉,若臣不能还她一个清白,她会恨臣一辈子,这个险臣不能冒!所以还请诸位屈尊去刑部走一趟吧。”凌邺看着怀中昏迷的女子,眸色又深了几分,说话的语气也毫无温度,根本没把顾辰凉的调停放在眼里。 刑部的酷刑谁不知道,这些娇贵的女人若去了那里,怕是一天都熬不下去。 已经有人在用眼神向亲人求助了,可谁都看得出凌邺的怒气,知道他今天定然要云贵妃付出代价。 有谁敢在这个节骨眼去触定北侯的霉头,活腻了吧? “侯爷饶命,是云贵妃指使奴婢那么做的。”一个小宫女突然跪下,磕头如捣蒜,瑟瑟发抖的说,“侯爷饶命啊!” “云、贵、妃。”凌邺一字一顿的低笑,望向韦朝云的眼神瞬间凌厉,“不知聂宫主是何处得罪了娘娘,竟会招致此等陷害?” “不不,她含血喷人,本宫、本宫岂会这般陷害聂宫主?”韦朝云连连摆手,惊恐的望向顾辰凉,“皇上、皇上一定要相信臣妾,臣妾怎会这般,是有人想陷害臣妾,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 “这宫女难道不是姐姐宫里的么?”怜妃突然小声开口,“似乎中秋时,姐姐还派她来给妹妹送过衣物呢。” “一定是有人要陷害臣妾,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韦朝云拉着顾辰凉的衣袖苦苦哀求,她看到了后者眼中的酷寒,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但求生的念头却支撑她不住的磕头求饶。 她敢指天发誓没有指使任何人去推聂清然,她是想惩罚她,但不是用这个办法。 可是不知道谁推了聂清然一把,碰撞之间聂清然不慎把她撞下水,于是索性将计就计,以此为借口惩处一番。 谁料现在居然会跳出一个人来指证她! 事到如今她才想明白早就有个陷阱为她设计好了,只等她傻傻跳进去。 韦朝云突然跳起来,一个耳光扇向怜妃:“你这个贱人,与那贱婢串联起来陷害本宫,本宫要杀了你!” 语罢,她双手狠狠的掐向怜妃的脖颈。 不过是眨眼之间,顾辰凉已将怜妃拉入怀中,没有丝毫犹豫的一脚踹向韦朝云,行动之间毫无停滞,原来也是个会武功的。 “爱妃,没事吧!”他轻轻抚摸上怜妃脸上那五个红红的指痕,甚是怜惜。 “臣妾无事。”怜妃绽开笑容,一双妙目却盈盈有泪,又向躺在地上,口吐鲜血的韦朝云道,“不过姐姐真是冤枉妹妹了,妹妹自问进宫两年未做过一件亏心事,更未谋害过**任一妃嫔,对姐姐也是礼数周全。于这聂宫主今日才见过第一面,何以会害姐姐呢?” “来人,将这贱人打入冷宫,削其贵妃名号,待大理寺审后再做定夺!”顾辰凉双眉紧皱,陷害凌邺的人可不是冷宫就能了结的,若他不先行处理,待凌邺发话可就事大了。 “慢。”凌邺出言阻止,“皇上,聂宫主心地善良,定然不愿娘娘去冷宫受苦,更何况还经大理寺审判,娘娘怎么也算执掌**之人,事情闹大了有失国体,所以还是就地解决吧。” “爱卿有何解决之法?”顾辰凉虽然不悦,但也不便发作,只得耐着性子问。 “聂宫主在击退狄戎一役中立有奇功,臣此次带她进宫也是为了向皇上讨个封赏。而且她还是臣未过门的妻子,已交换文定,只待择日成亲,先皇曾亲口说过臣的妻子就是一品诰命夫人。这两条加起来,聂宫主也算得是朝廷中人,可是没想到在这里居然遭到此等陷害。按情,聂宫主是臣未过门的妻子,被人如此陷害,臣定要为其讨个公道。按法,聂宫主算是一品,娘娘只是二品,以下犯上当杖责四十。按理,聂宫主被人冤枉受了五十杖,自然要讨回。两者相加便是九十杖,娘娘身份尊贵且一直养尊处优,臣也不敢造次,便去掉一半,杖责四十五可好?” 凌邺的话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中,众人也才明白他的意图,原来他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杖毙韦朝云,根本不是大事化小! “爱卿你——”顾辰凉愤怒的看向凌邺,他知道他想保韦家才这么说的吧! 若保,就是和定北侯直接做对,可他的势力还不足以与他抗衡。若不保,不仅他的势力会大幅削弱,更会让忠于他的大臣心寒。 凌邺这是在逼他! “皇上,国家法度不可废,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妃嫔,有何资格凌驾于天瞾律法之上?臣的提议只是希望大事化小,若由大理寺审讯的话,陷害有封号的外命妇或是对朝廷有功的百姓形同陷害朝廷命官,怕是韦大学士一家都得满门抄斩吧。” 凌邺直视顾辰凉的眼睛,语气决然。从他身上无形中散发出的气势压迫得在场之人呼吸骤然困难,谁还敢说半句话? 就连韦德本人也吓傻了眼,不明白一向精明能干的女儿怎么会这么糊涂! “谁说小清清是你的未婚妻,哼!不过看在你是要为他讨回公道,孤王便不与你计较。”端木渠气呼呼的瞪他一眼,转向顾辰凉的目光却阴寒无比,“孤王作为局外人本不该多言,但此事的确是云贵妃有错。身为妃嫔之首,一举一动本该是天下女子的典范,但却做出这等有损天家颜面的事,实在该重罚。定北侯的惩罚也不为过,若发生在孤王的身边,可就不是四十多杖就能解决了。” ... ... V49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顾辰凉顿时语塞,大理寺官员有多半是凌邺的人,要定韦朝云的罪再容易不过。 看来今日是保不住韦德一家了,而且端木渠瞟来的阴寒眼神也在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若不照着凌邺所说的办,给聂清然讨回公道,他黑水国主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凌邺,他日我定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辰凉狠狠握住拳头偶,沉着脸说:“那便依爱卿所言,将韦朝云杖责四十五,韦学士教女无方,贬为凉州通判,即日离京赴任!” “谢皇上恩典。”韦德面色惨白,穿过人群跪下谢恩。 韦朝云早已吓傻,直愣愣坐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玩弄阴谋一辈子却栽在这么一件小事上,得了如此下场。 顾辰凉不愿再站在原地承受凌邺带给他的羞辱,携了怜妃头也不回的走了。 众大臣见此情形也准备离开,不料却被凌邺叫住:“众位同僚何必这么早就走。还是留下来监察行刑过程,免得说本侯公报私仇,多打了娘娘几杖。” |官员们岂是不知道他用意,什么多打几杖不过是个借口,让众人留下不过起威慑作用,与他凌邺作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被点了穴道的韦德睚眦具裂的眼睁睁看着女儿行刑,几欲吐血。 那些大内侍卫岂不知凌邺心意,下手根本不留情,韦朝云哀嚎的声音令在场之人都心惊肉跳。 |不过十数下,淋漓的鲜血就自她身体流出,触目惊心的染红了大片泥土。 韦德已然昏过去了,韦朝云的哀嚎声也没了。 行刑的人一探鼻息,已经断气,于是禀告了凌邺。 “还差多少?”凌邺面无表情,对地上的鲜血视若无睹。 “禀侯爷,还差二十杖。” “继续。”两个淡淡的字眼从他嘴中吐出。 侍卫哪敢不从,便又举起木棒继续行刑。 待四十五杖打完,韦朝云几乎成了一堆碎肉,哪还有半分掌管**的那个高贵骄傲的云贵妃影子。 大小官员无一不是胆战心惊的看着这血淋淋的场面。 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却足以给董炎一党的人以足够的威慑。 人群中只有两人没看向韦朝云,一个是欧阳昊,他双眉紧锁,直直望着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子,担忧之情被他紧紧锁在双眸内。 还有一个就是端木渠,他焦急的围在凌邺身边,想看清楚聂清然的具体伤势,但又被凌邺的臂膀挡住了,急得他抓耳挠腮、上蹿下跳。 凌邺岂是不知两人的目光,但却没有任何反应,抱着聂清然长扬而去。事情完了,该看大夫了。 那两人的目光自是追随他而去,剩下的百官也逐渐散去,那些家眷哪见过这种场面,皆尽面色苍白,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由各家仆人搀扶着回了府。 董炎面色难看的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你还在留恋什么?菁儿已有五个月身孕,你该回去陪她了。”欧阳啸的声音把欧阳昊的目光拉回来。 “是,父亲,孩儿明白。”欧阳昊谦恭道。 据说不少女眷回府后都做了噩梦,皆道定北侯嗜血无情,却无一人见过,战场上的杀戮是保卫国家,算不得什么。 今日却实实在在见到了这位侯爷的狠辣,亲眼看着一个娇弱女子被杖毙却面不改色,这命令还是自他口中说出。 但这也让无数闺阁女子羡煞了他怀中的女人,能为了她杖毙后宫之首,直接与九五至尊起冲突。 这般男子,怕是万金也求不到吧! 女人就是如此,谁都羡慕有这么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不管他的行为是否太过残暴狠辣,而且谁也不会去想,要想有能力站在这种男人身边与之匹配,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狠下多大的心肠才可以达到目的。 明日天瞾朝的传奇中又要大大记上一笔了:冲冠一怒为红颜。 夜晚的宫殿透着丝丝阴气,可能是因为白日里刚刚杖毙了一个人,大家都早早的躲进房间,灭了灯上床睡觉。 除了守夜的宫女太监以及一些巡逻的侍卫以外,基本上看不见人影。 阴沉的宫殿深处,两个男人正在对话。 “为何你要帮凌邺说话,朕才是你的合作伙伴!”顾辰凉怒气冲冲的盯着悠然品茗的端木渠。 “为何?孤王还要问你呢。”端木渠悠悠的放下手中雨后天青白瓷杯,眯起凤眸望向男人,口气阴冷,“孤王早就说了,与你合作可以,毕竟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但是不能动聂清然一根汗毛,便是要杀她也要由孤王亲自动手,否则一切免谈。你的蠢女人不仅动了她,还把她伤的那么重,孤王恨不得把那贱人挫骨扬灰!” “朕也不知道她会如此,你帮凌邺,使得朕的势力受损,这笔账要怎么算?”顾辰凉双拳紧握,极力控制自己的怒气。 “那是你自己的人蠢,与孤王无关。若是再有下次,孤王可就要亲自动手了!”端木渠双目中陡然迸出杀气,“孤王要去休息,最后警告一次,管好你的嘴,不要自作主张的对上官鹤下孤王不喜欢的命令,否则孤王不会放过你!” 他优雅的转身离去,不再理顾辰凉。 气急败坏的男人掀翻了桌子,俊朗的面目因为怨恨而扭曲。 这边厢凌邺可懒得管别人如何说他,目无君上如何,狼子野心又如何,也不是第一次如此了。他就是要这天下,管别人说什么干吗。 而且从线报来看,民间虽对他传言不少,但他终究是做了不少造福百姓的纸,是以对他有微辞的人并不多。 当今皇帝昏庸无能,沉湎酒色,天下人并不喜欢这皇帝,虽然定北侯在皇帝面前嚣张跋扈,只手遮天,但对百姓却是极好。他所指派的官员也大都公正廉明,不欺压百姓。 同时他还废除了告御状所必须经过的百人杖及钉床,使得所有人都能直达天听。 这一举措可谓是深得民心。 百姓不会关心谁当皇帝,只会关心自己的生活过得好不好。所以若是生活安宁,皇帝是顾辰凉或者是凌邺又有何不同? 景明楼里,丫环进进出出,抓药的、端水的一片忙碌。 满屋子的御医正在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不敢有丝毫马虎,谁都不敢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开玩笑。 正副两个院正都是七十开外的老人了,在太医院供职五十多年,伺候过三位皇帝,是名符其实的三朝元老了,就连董炎也得恭恭敬敬的称呼他们一声大人。 可也是这两人,在凌邺平静的目光下瑟瑟发抖、冷汗涔涔,生怕惹怒了这位年少封侯的当世权贵。 聂清然的情况并不好,开始下水救人后没得到妥善处理,就已经感染风寒,后来的五十杖又弄得背后血肉模糊,更是耽误了救治。 到了此时已经全身滚烫,昏迷不醒了。 好在她内功深厚,挨打的时候也运了真气抵御,不然早有性命之虞,那些御医也要跟着陪葬了。 凌邺站在床头,目光锁在床上躺着的女子面上,俊朗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垂在袖中的双手却紧握成拳,指关节泛成白色,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惊慌。 床上的女子脸上没有半丝血色,仿若被抽光了生气,哪还是那个笑傲江湖的星月宫主,轻飘飘的似乎很容易就要散去。 想到她可能会消失,他的心就像被生生撕裂般疼痛。 不可以! “各位诊了这么久,聂宫主的伤可有具体的治疗方案了?”凌邺声音淡淡,听在那群御医耳中却仿如催命的罗刹。 “禀、禀告侯爷,聂宫主的伤、伤……”院正壮起胆子正欲把一个谨慎再谨慎的方案说出来,不料被一个娇柔的女声打断。 美丽娇俏的黄衣女子走进房间:“清然的伤还是我来治吧,你们都出去。” 凌邺抬眸看那女子一眼,点点头以示准许了她的提议。 一群御医如蒙大赦般蜂拥而出,心里高呼,总算解脱了! “徐姑娘,清然伤势如何?” 徐亦游秀眉蹙起,二指搭在聂清然脉搏上:“只是皮外伤,无大碍,不过邪寒入侵,再加上以前中蛊的后遗症,怕是得躺一阵子了。你不是习得纯阳真气么,每晚给清然运功半个时辰吧,助她驱散邪寒,星月宫的内功偏于阴柔,不易抵抗寒毒。” 她瞥了男子一眼,加了句,“放心,只需半个月而已,我自会送上星月宫固本培元的药与你,不会折损你半分功力。”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凌邺轻声说。 他话里的意思徐亦游自是明白:“你还真是大手笔,那份聘礼能买的下好几十座星月宫了。” 两天前星月宫总舵突然有人送来了大批的金银珠宝、古玩玉器、绫罗绸缎之类的东西。 弟子们都莫名其妙,来人说是定北侯的聘礼,众人这才明白是何事。 本来徐亦游也以为是这两人突发奇想,想成亲了。 但是现在看来不是想成亲这么简单,而是为了让“一品诰命”这个封号成现实。 ... ... V50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她值得。” 天蚕丝被下,伤痕累累的背让徐亦游倒抽了一口冷气。她也不顾凌邺在场,就直接给聂清然上药,反正这两个人迟早是夫妻。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盒,从里面蘸了点药膏往聂清然背后抹去。刚刚御医给敷的药粉早已被渗出的血水冲开,起不到任何作用。 药膏刚触上伤口,聂清然就吃痛般呻吟起来,一双柳眉即使在昏迷时也被疼痛迫得蹙到一块了。 “你轻点。”凌邺锁眉开口,语带责备。 “你自己来!”徐亦游把药丢他手里,白了一眼,“就你宠她,我去煎药。” 出门之前,她把一个包裹交到了他手中。 凌邺把包裹放去一边,接过药盒,蘸着药膏后小心翼翼的抹在聂清然的伤口上,边抹边轻轻吹气,只想尽量减少她的痛苦,就像小时候贪玩受伤后娘给他上药那般。 她没有再呻吟,就那么安静的趴着,让他为她上药,偶尔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后来喂药也是凌邺亲自动手,像哄小孩般凑在她耳边说尽好话。 虽然女子仍然未清醒,但还是乖乖的把深恶痛绝的药一口口喝完了。 聂清然昏迷了多久他就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多久,所有的事都是他亲手做的。丫环仆人除了端水送饭送药以外什么都插不上手,早朝不去,宣召也不听,困了就趴在床沿眯一会,总之是一步也不离开。 期间端木渠来过几次,凌邺也不与他说话,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他坚决不在端木渠也在的时候给聂清然换药。 端木渠自然也不与他说话,每次都是站在床前絮絮叨叨对着昏迷的聂清然说一大堆话,然后留下大批名贵药材,说明日再来。 不过他四天后就启程回国了,所以也没来多少次。 好在他很快就回朝,不然说不定凌邺真会忍不住把啰啰嗦嗦又老是待很久的“情敌”丢出去。 凌邺的肆意行径当然使得顾辰凉更不快,但当下的关头更不便去找他麻烦。韦家的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若在这个节骨眼惹恼凌邺,让他抓住机会借题发挥,怕就不仅仅是韦家遭受灭顶之灾了。 就是这种面对他的无力感,让顾辰凉对这个威胁他皇权的男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否则都无法发泄心中咆哮万丈的恨意。 七天后的清晨,趴在床沿的凌邺突然从梦中惊醒,习惯性地抬头去看昏迷的女子时发现床上只有空荡荡的被子,顿时心下大惊。 他冲出房间拉着守在门外的丫环小楠急切问道:“聂姑娘呢?” “聂姑娘一早便醒了,见侯爷还在睡,就吩咐我们不许吵醒侯爷,带着小翠和碧儿去了厨房。” 小楠还从未看过一向不苟言笑的主子这般急躁,一时吓得说话都有点结巴。 还好,还好,不过是梦而已。 凌邺在心里安慰自己,刚刚在梦里他看着她向悬崖走去,怎么叫她都没反应。而他根本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掉进万丈深渊。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全部陷入黑暗。 “她伤还没好,去厨房干吗?”虽然解了梦境带来的困惑,但凌邺听完丫环的话后还是蹙起了眉峰。 “姑娘好像说是答应了侯爷要给侯爷做一顿饭,但因着受伤没做成,所以今日补上。”小楠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凌邺。”还没等小楠说完,聂清然便出现在了回廊尽头。 她披着雪白的狐裘,长发未束,柔顺的垂在身后,更更衬得整个人清新脱俗,素净的脸上,一双盈盈美目正含笑望着男子。 “你这丫头,伤还没好就乱跑什么?”凌邺略带责备的拉起她的手走进屋子,又拿了个暖炉让她抱着,然后让她坐在桌边。 两个小丫环把托盘里的酒菜放在桌上后,很知趣的走出去,这里没她们什么事了。 “答应你了一顿饭嘛,我可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聂清然正正经经的说。 “我又没说你会赖掉,把伤养好了再做也行。” “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五十杖算什么,上次我可是被某人打了八十军棍也没事。”聂清然笑眯眯的说。 “还拿上次的事说?上次可是你自己要担着的,与我无关。”凌邺抚上她如水的秀发,宠溺的玩弄着发丝。 “好了好了,吃饭。”聂清然扒开他的“熊爪”,将筷子塞到他手里,不乐意的瘪瘪嘴。 他老是喜欢摸她的头发,就像摸小狗似的,有什么好摸的。 凌邺笑笑,拿起筷子尝了口菜。 她的手艺一向精妙,比宫里那些御厨做的都好,这次也是一样。 琴艺精湛,厨艺绝妙,能力更是不用说,这样的女子可算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完全符合择妻标准。 如今她安安稳稳的坐在他身边,这种感觉,真好。 “味道不错,不过——”凌邺突然敛了笑容,重重放下筷子,“以后这种自伤一万,损敌八千的方法还是少用,你是在吓我么。” “你都知道了?”聂清然讪讪的躲避着他的目光。 “若猜不出你的意图,你那五十杖不是白挨了?”凌邺挑眉道。 “其实我也是临时起意,并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聂清然弯了弯眼角,绽开笑容。 “临时起意?你这临时起意可是一举多得。一方面打击了董炎的实力,拔掉韦德这个眼中钉,另一方面除掉了宫里的障碍,还迫得皇上让步,以警告上次锦城瑶台水阁之事,还给满朝文武提个醒,董炎乃至皇帝都不能保护他们,使得他们心寒,也让那些中立的人不敢向董炎靠拢。最后,你让徐姑娘送来韦德的罪证,那些证据足以使他满门抄斩却不牵连董炎,让董炎不敢轻易保他。就这五十杖,让董炎的势力和威望都严重削弱,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吃亏。” 凌邺悠然的抿了口黄酒,平静地说着这几天朝堂上的血雨腥风,仿若与他无关,“若我没猜错,怜妃是你的人吧。” “你连这都知道?”聂清然抬起头,一脸不悦的瞪着悠闲的男子,“这么聪明干吗?” “哈哈,傻丫头,我可先说明,我没有派人查你们星月宫,她是你的人我也是事后才猜出来的。”凌邺索性长臂一伸,把她拉进怀中。 软玉温香在怀,他的声音也随之变得慵懒起来,手又开始不老实的抚摸那柔软滑腻的乌发:“怜妃进宫两年,并不醉心于权力,所以后宫才一直由韦朝云管理。如今韦朝云一死,不论是否愿意,这后宫大权都会落入怜妃之手,岂不妙哉?更何况怜妃行事一直小心,岂会不知道韦朝云的脾气,何以会给你换一身和韦朝云相似的衣衫,不是与你谋划好就是想陷害你。若是后者,那么陷害你的动机何在,想让我与董炎斗,然后渔翁得利?现在的局势很明显,董炎根本伤不了我的要害,斗也是白斗,若是顾辰凉授意,那我只能说他也太蠢了。所以只有前者,怜妃是与你合作的,如此一来她便能轻而易举的得到后宫大权。” “的确如此,不过事情也不完全是这样。开始我并未想把韦德斩草除根,我故意惹恼韦朝云只想给她和她爹一点教训。她不是笨人,本只想推我下水小小惩戒,没想撕破脸皮,毕竟我是星月宫主,又是你请来的贵客。我知她有这想法,索性将计就计,把她推下水,让她更加恼我。其实若她宽宏大量或者更有脑子点,不罚我这么重,那么你即使要找她麻烦,也会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而重责不了她。” 聂清然气呼呼的拍拍他在她头上肆虐的手,想让他拿开,结果反而被他握在手中,挣脱不开。 她怒气冲冲的瞪他一眼,后者却直接无视她的不悦,继续我行我素。 最终她还是放弃抵抗他的无赖之举,幽幽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说:“谁知道她恼羞成怒,加上常听她父亲说那些关于你的事,便想替父出气,责我五十杖,我就如她所愿被她打咯。虽然他这步棋很没有脑子,但她其实很清楚,你的眼线遍布皇宫,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岂会不知道?她以为你会很快赶来,结果他算错了你,你居然耐得住性子,直到五十杖打完了才来。” 话音未落,她明显感觉到男子怀抱瞬间变得僵硬。 一时间房间里的空气变得沉闷,两个人都不说话,都如雕塑般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聂清然身上有伤,本就有些隐隐作痛,折腾一早上也没休息,现在又无话可说,寂静的环境使得她背后的痛楚被凭空扩大了好几倍。她直起身子,尽量避免碰到背脊上的伤口。 就是这么微小的一个动作,还是牵连到伤口,扯出的丝丝疼痛让她轻微的蹙起了眉。 “怎么了,牵动伤口了?”凌邺见她皱眉,立马问道。 “可能是站太久了,背有点痛。”聂清然老老实实回答。 ... ... V51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去床上躺着吧,叫你别乱动还乱动。”凌邺几不可闻的叹一声,抱起她走去床边,小心翼翼的将她侧身放下,免得碰到她的伤口,“我去军营看看。” 他转身离去,脚步迟缓,却又带着些许慌乱,似乎想要逃离什么。 “凌邺。”聂清然出声叫住了他。 “有事么?”凌邺停住脚步,没有转身,背对着她,声音低哑。 “我想伤好得差不多了就回越州,我已经出来很久了。”聂清然轻轻说着。 “好,你高兴便可。”凌邺干涩的挤出几个字,又欲迈步。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聂清然急急叫住他。 “还有何事?”他仍然没回头。 “婚期定在年后吧,我还得把宫里头的事交代一下,到时你选日子,通知我便可。” “成亲?”凌邺终于回过头,目光中闪烁着不确定的因素,“其实可以不用――” 他也不知道蠢蠢欲动的不确定和期待是从何而来,总之是听见她说成亲二字时空荡荡的心突然被莫名的喜悦充满了。 “你不会是不想娶我了吧,那我回去后遣人把东西再送回来吧。”聂清然淡淡一笑,“我不介意被人退婚的。”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凌邺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床前,眉梢眼角是藏也藏不住的欣喜。 他很少如此喜形于色,今天也算是一桩稀罕事了。 “本来我这辈子是没打算成亲,即便要成亲,也不过是联姻手段罢了,既然眼前就有这个机会,为何不抓住呢?”聂清然笑的风轻云淡。 她仰起身子,伸手勾下凌邺的头,在他微凉的薄唇上印上一吻,“更何况,我觉得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你,嫁给你应该不难受。” “好,婚期就定在二月初二吧,我要让我们的婚礼空前绝后。”凌邺唇角勾出明朗的笑意,“你好好休息,我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娘。” “嗯。”聂清然应了一声,目送着男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她突然轻叹一声,低低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其实对于凌邺的狠心,她不是没有怨恨的,那五十杖打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受。 但是就如她自己所说,成亲并非是单纯的因为喜欢而已,喜欢不过是比较幸运的一个附带条件罢了,即使换成一个她一点都不喜欢的男人,她还是会同意成亲。 她之所以要离开京城,最为重要的原因是发觉自己呆在凌邺身边越久,越忘容易忘记自己的身份,只想事事都依赖他。 就像这次的事,明明他拖延到最后才去,是最有效也是利益最大化的行为,但她却不高兴了,甚至还有些许怨恨,恨他为何不早来救她。 何时她变得这么目光短浅了,这样的小女人如何能成大事? 对于星月宫主而言,失去**性并不是一件好事,完全去依赖一个权术家更是危险之举,她必须让自己清醒。 否则,在这场合作中就只能处于被动状态。 韦德一案使得朝堂掀起轩然大波,被牵连进去的三品以上大员就有四名,再加上大大小小的官员一共是九十三名,其中二十名被判秋后处决,八名被流放西北,剩下的不是在牢中度过余生就是被贬为庶民。 他们很多人至死都不知道,为何明明听从丞相差遣办事,事发后丞相却袖手旁观,丝毫没有援救的意思。那些明明无人知道的内幕,都完完整整被摆到了皇上的案头。 一时间朝中大员人人自危,血色的密云笼罩在朝廷上久久散不去。 然而,江湖上却出奇的平静,就连一直高调行事、动作不断的暗影楼都很久没有动静了。欧阳世家一如既往的以宽厚示人,御剑门仍是全门上下逍遥散漫,至于星月宫,除了传出宫主聂清然的婚讯以外,没有任何消息流出。 太过平静并非好事,可能只是暴风雨前的征兆而已。 聂清然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心道冬天要来了啊。 回到星月宫,聂清然第一件事就是找来余戏莲问清楚她离开以后星月宫所发生的大大小小所有的事,虽然常有飞鸽传书,但总不如直接听戏莲说来得精确。 之后,她更加勤勉于事,每日不到丑时不会上床休息,对自身武功的修习也更为严苛。 没有事处理的时候,她就会把自己关在密室里,一遍又一遍练习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心法招式。 众人怕她累坏自己,纷纷去劝阻,却个个都无功而返,她的固执让旁人感到惊讶,何时一直很好说话的聂清然变得这么顽固?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过是想找回星月宫主**傲然的感觉,并且把这种感觉深深刻在心里罢了。毕竟年后真的成亲了的话,日日与凌邺相对,免不了又要产生懈怠依赖心理,她不允许自己这样胡闹。 既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那就只有加深那种感觉的印象,再苦再累也值得。 凌邺倒是没有什么特殊举动,除了派人过来与星月宫商议婚事的具体细节以外,没有更多的消息传来。聂清然知他也累,韦德的案子还未尘埃落定,陆陆续续又有很多人牵扯进来,他所要面对的朝堂局势就目前而言,比她所面对的江湖局势复杂得多。 就在聂清然一门心思处理宫内事,等着嫁给凌邺的时候,朝中又出事了。 幽州刺史上书皇帝幽州城外的官道上出现一股土匪,专门抢劫过往官车,却不动平民商旅分毫,请朝廷派兵剿灭。 幽州驻有朝廷五万兵马,来往官车多是军饷车,粮草不济,军队要么造反要么丧失战斗力,皆易动摇国本的大事。且幽州地处东北,与黑水国接壤,一旦军心动荡,极易让虎视眈眈的黑水国趁虚而入。 皇帝极为重视,命凌邺速速解决此事。 接获圣旨的凌邺第一时间通知了聂清然,她是何等聪明的人,听到这消息马上就知道凌邺是何意。 第二天,来自星月宫的密函就放在了凌邺的书桌上,调查结果与两人所想的不谋而合,是那小子自己抢劫自己玩。 然而,有些时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所以凌邺点了京畿营的五千人随他一道去幽州看看情况。 一路行军都是风餐露宿,但让凌邺没想到的是,在幽州城下,迎接他的除了幽州太守和兵马都统以外,还有分别近两个月的聂清然。 她一身翠绿,牵着马,站在穿着隆重的官员中丝毫不显渺小,反而让那些浮华喧嚣在她身边全化为了虚幻。她就静静的站在一片虚无中,对他淡淡微笑。 那个笑容让凌邺终于明白这两个月来心中缺的那块是什么,不过就是那个人的一个表情,笑也好、嗔也罢,总归是那个人的那张脸。 他突然想起初次见面女子的话,或笑或哭,或悲或喜,终归都是我,不是别人,这便够了。 果然,终归都是她,不是别人,这便够了,不是么? 两个月的担忧,即使在处理韦德一案时都没有如此惊惶,原来只是怕她的不原谅。 不知不觉中,这个女子已经彻底进入他心扉,把那里占得满满的,容不下任何人插足,更不允许失去。 “你怎么来了?”凌邺下了马,无视那些谄媚的笑脸,径直走向那个女子。 “飞鸽传书怕被拦截,这次的事暗影楼下了血本,怕你有危险,特意赶来,星月宫幽州分舵任你差遣。”聂清然伸出手,拍了拍他肩头的灰尘,“看你风尘仆仆的,往日干净整洁的好形象都没了。” “要好形象干什么,有你就好了。”凌邺不假思索的说着令人面红耳赤的话,根本无视如众星拱月般围在身边的官员。 “好了,别再贫嘴了,去太守府吧,听听他们的具体情况。”聂清然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尴尬的说。 凌邺知她脸皮薄,又害羞了,现在人多,也不便多逗她,于是肃了脸色,朝那点头哈腰的太守点点头,那人便如哈巴狗似的在前面开道带路。 一行人七歪八拐的来到那所富贵程度几可比拟定北侯府的太守府,聂清然看见凌邺的眉头微微蹙了下,又很快的松开。 幽州并不富裕,每年的春天都会闹出不大不小的饥荒,这太守也每年都会上书朝廷请求支援,可看他这个宅子的盛况,还有沿途百姓的生活状况,怕是至少有一半都被中饱私囊了。 她自是知道他所想,凌邺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你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那么你贪污多少都没关系。 这个太守很明显违背了他的规则,看来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聂清然并未随他一道进太守府赴宴,她知道又会是一番接风洗尘。那种官场上的场面她实在是不喜欢,所以索性找到安排好的房间后就去了幽州分舵。 余戏莲早就通知分舵的人宫主要来,所以她一进分舵就有人送上来关于那伙土匪的详细资料。 ... ... V52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看过资料,她沉吟片刻开口道:“这一批里恐怕不止暗影四骏吧,左右护法的动向你们可清楚?” “风使送来的消息说左护法落日最近在岳州出现过,应该不大可能来幽州,右护法朝阳则很久没有露面,不知是否在那一伙贼人里面。”分舵主刘晓月回道。 “朝阳?你们手中可有此人资料?”聂清然扬眉问道。 “风使送过来一份,待属下拿来给宫主过目。”刘晓月转身在书架上拿下一封信,交给她。 袖舞果然心思缜密,什么事都想得如此周全。聂清然抿嘴而笑,有这群姐妹相助,任何事都不再困难。 她接过信,拆开细看,对朝阳的资料了解了个大致,暗影楼右护法朝阳,原名辛梓朝,黑水国人,父母双亡。四岁时被上任楼主收养后加入暗影楼,十五岁时杀死大漠邪医木怯天扬名。短短五年内由楼内的一名普通杀手升为右护法,实力不可小觑。 “原来他就是杀死木怯天的那个人啊。”聂清然淡淡一笑。 木怯天擅长用毒,可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对手,没想到居然死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之手。 不不过真正让她注意到的还是他黑水国人的身份,难道是与端木渠有关的人?可是父母双亡,四岁被收养的小孩怎么可能与端木渠这个高高在上的幌子有关联?十五年前的端木渠才八岁,就算再不受宠也不会和一个平民百姓有所交集吧。 “刘舵主替我飞鸽传书给风使,继续打探暗影楼的一举一动,尤其注意他们与黑水国的联络,一有异动马上给我汇报。”聂清然越来越觉得暗影楼与端木渠不仅仅是雇主与被雇着的关系,肯定还有别的不为人知的联系。 “是,宫主。”刘晓月恭恭敬敬道。 聂清然点点头,离开了分舵,有些事她还需要和凌邺沟通,不能在分舵逗留太久。 刚走出分舵,她就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不过一路上都是民宅,再加上那人并未有任何动作,所以她也没有点破,装作不知道的慢慢悠悠走着自己的路。 辛梓朝是黑水国人的确是个大发现,但这个发现是否有意义,还得看常袖舞的调查结果。 转过街角,太守府已近在眼前,她停住脚步,嘴角勾出冷冷的弧度:“跟踪了一路,阁下想继续跟着我进太守府么?” “岂敢,岂敢。”男子不知从何处闪出,立在她背后。 “那上官楼主何以一路尾随?”聂清然转身面对那人,仍旧是广袍宽袖,一头青丝未束,在夜风中翻飞,脸依旧隐藏在一张恶鬼面具后。 “本座是怕有人惊扰姑娘,特来护驾。”上官鹤微微欠身。 “是么?我倒是记得楼主似乎一直想杀我吧。”聂清然冷笑,“现在怎得变化如此大?” “自然是雇主意思变化,本座不过是被金钱引导而已。”上官鹤毫不掩饰的承认自己的动机,“谁出钱高,本座就为谁服务。” “楼主这话倒是合情合理呢,不过这般没信用的话也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么?”聂清然低头轻笑,“暗影楼这江湖第一的杀手组织的名号可不容易得来。” “哦?聂宫主这等名门正派应该对本座这种见不得光的邪魔外道不屑一顾才对,怎得还提醒本座珍惜所谓的名声?” “名门正派?邪魔外道?不过是一念之间罢了,江湖上谁手里没几条人命?不论是否罪大恶极,都是一条生命,滥杀生灵又岂算君子?都不过是要下地狱的人,名门正派只不过是杀人杀的冠冕堂皇。只要愿意,所谓的邪魔外道也可以如此。所以,有何分别?”聂清然浅浅一笑,“江湖上自封第一的不少,公认的却寥寥无几,不论是正是邪,都是用很多人命堆出来的,都很宝贵。” “宫主这一想法真是独特,本座佩服,人中之凤用来形容宫主再贴切不过。”上官鹤拱手,眼中有着明显的欣赏意味。 “过奖了。”聂清然摆摆手,“若无事楼主请回吧,做多休养以备后面的交手才是大事。不过,还是多谢楼主帮我打发掉那三只小猫。” “举手之劳而已,聂宫主亲自出手也极易打发。”上官鹤道,“只可惜聂宫主你何以要选择凌邺,他实在不是可靠之人。” “难道楼主不知女人一向都只喜欢跟着感觉走么?”聂清然笑的分外灿烂。 “本座以为聂宫主会是个例外。” “我也只是个女人。”聂清然摇头。 “哈哈,听闻聂宫主与凌邺婚期定于来年的二月初二,到时若两位还能如期完婚,我暗影楼必以江湖同道之礼去祝贺,还望宫主不要将本座拒之门外。” “荣幸之至。”聂清然微微欠身。 上官鹤身形拔地而起,消失在黑夜中。 聂清然疑心渐起,这上官鹤究竟有何打算,为何要帮她解决掉那三人,那三人应该是欧阳世家所派,她本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不料他却出手打发,难道是想挑拨星月宫与欧阳世家的矛盾?待两边水火不容时,好让顾辰凉和端木渠坐收渔人之利? 上官鹤,多谢你了,我正怕矛盾不激化呢! 回到太守府的房间,凌邺还未回来。那刺史也不知是故意想讨好凌邺还是别的原因,居然把两人安排到一个房间。不过两人都不介意,左右离成亲也不远了。 聂清然躺在床上思考如何解决幽州之事,现如今朝阳与上官鹤都在幽州,样子顾辰凉是有意刁难凌邺。 这次的事,没那么容易解决。 幽州地处北方,虽然入冬不久,但却已异常寒冷。屋中的火盆烧得很旺,被子也很厚,但她还是觉得冷。星月宫地处南方,怎会像这里这般寒风凛冽。 这等严酷天气,若粮草不济导致军中受寒,很容易造成军队暴动,危及社稷,让黑水国有机可趁。 顾辰凉为了扳倒凌邺不惜拿自己的江山做赌注,真不知道是夸他大胆还是骂他糊涂。 睡意渐渐袭来,聂清然打个呵欠,渐渐的蜷成一团睡去,这个地方真是太冷了。 朦胧中似乎有一团温暖的东西钻进被子,她下意识的抱住那团温暖继续睡觉,觉得暖和多了。 一早醒来,聂清然惊讶的发现自己正紧紧抱着一个人的身体,往上看去,正对上凌邺盈满笑意的双眸,又把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她不好意思的想往床内缩缩,好离他远点,谁想他的一双大手正牢牢围在她腰间,使她动弹不得。 “怎么,昨晚我只是想看看你睡得好不好,没打算在这里睡,结果你死抱着我不放手,现在却想逃了?”凌邺戏谑的看着她温度骤升的脸。 “能怪我么,这地方这么冷,当然是哪里暖和钻哪里。”聂清然小声嘀咕,“谁叫你练纯阳真气把体温练那么高的。” “如果进来是坏人或者别的男人你也抱?”凌邺见她害羞就更想逗她。 “自然是――”聂清然话锋一转,埋怨道,“我还没问你怎么那么晚还没回来,去会哪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了?” “昨晚娇滴滴的小娘子是不少,不过我不是最待见你么。”凌邺笑道,“散席我就马上回来了,本想看看你睡得如何,这里不比越州,冷的很。看你蜷成一团就想给你掖好被子,没想到刚靠近你就忙不迭的凑过来抱住我,倒把我吓一跳。” “嘿,吓什么吓,我就抱你怎么着了。”聂清然气鼓鼓的抱住他,像一个急欲占便宜的登徒子,“还‘最待见你’,什么话,你还想待见谁去呢?” “不敢不敢,小的哪敢待见别人啊。”凌邺赔笑道。 “哼!”聂清然满意的看他一眼,复又用脸在他胸膛上如猫儿般蹭了蹭,没办法,谁叫这幽州冷的不像话,火炉又熄灭了,房里温度着实不高,未来夫君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对了,昨日我从分舵回来遇见上官鹤了。” “上官鹤?”凌邺的语气略带玩味。 “本有三个人跟踪我,应该是欧阳世家的,不过他全出手打发了。”聂清然抓起他散落在肩头的一缕头发玩弄起来,大男人的头发也能这么柔顺亮滑?果然当官的就是不一样。 “他杀了欧阳世家的人?”凌邺略微惊讶,上次宫廷宴会不正是两家想要联盟么,暗影楼何以这下要杀了欧阳啸的人? “不论是何原因,那三人是来跟踪我的,现在人死了,又没有证人,欧阳世家定然要把这笔帐算星月宫头上了。”聂清然微微叹气,“本来就差不多剑拔弩张了,也不少这点事。弄不清暗影楼的意图才最让我担心,我可不信他只为挑拨星月宫和欧阳世家。” “看来上官鹤也是个有趣的人。”凌邺低低笑出声,“昨夜的宴会,那幽州太守告诉我,他们已经抢走相当于幽州营一个月的粮食,你说他们把粮草抢走后放哪里去,我派人查过,方圆一百里都没有粮草的痕迹。” “这个么,若我说,还等你来查?这么大笔粮草我早吞下去了。” ... ... V53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清然就是聪明。”凌邺黑眸含笑,“对面黑水国的营地里,最近饭很香呢。” “粮草损失一个月的,应该会有补充的粮草运来吧,何时能到。” “不出意外,明日就能到,以防万一今日我出城去十里坡接应,以免又落入暗影楼之手。”凌邺突然换上暧昧的表情,“我觉得我真是个柳下惠,美人在怀居然还能如此坐怀不乱的说些煞风景的话题,不如我们做些应景的事吧。” 女子黑亮的眸子中,他的俊颜陡然扩大,薄而微凉的唇凑上她的双唇。聂清然狠狠瞪着他,抬手一扬,一线银光破窗而出,外面立刻传来一声惨叫。 那人刚靠近窗户就被屋内两人发现,才听见凌邺的最后一句话就中了星月针,瞬间就一命呜呼了。凌邺迅速起身穿好衣服,一阵凉风趁虚而入的钻入被中,聂清然紧了紧被子转向床内,被子上还有他的温度。等等太守肯定要来请罪,没她什么事,她可以继续睡觉。 果然,不待聂清然睡着,太守就带着两个官员急匆匆来拜见凌邺,一脸惶恐。 “不知有贼子打扰侯爷,下官惶恐万分,请侯爷息怒。”幽州太守跪在地上,冷汗不断的从额头滑落。 “本侯奉皇命来剿灭强人,不想在这太守府内都会有贼子来刺探,太守大人,你这府邸也太不安全了吧。”凌邺没有严厉责备,但这平静的声音仍旧让地上三人噤若寒蝉。 本来这三人都是中立的人,不投靠任何一边,但这种人也不大讨喜,知道侯爷肯定看他们不顺眼,所以凡事都小心翼翼,以免被抓住把柄,一个月前朝中的大清洗仍让他们心有余悸。现在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凌邺还不抓住机会整他们? “下官惶恐,还请侯爷息怒,下官定然会严加防范,杜绝此类事再次发生。”太守一边擦拭额头的冷汗,一边战战兢兢的说。 “若惶恐有用,韦德一案怎么会有那么多官员掉脑袋呢?”凌邺似有遗憾的叹气道,“太守大人你办事如此草率,本侯怕是要和御史台反映一下事实了。” “下官惶恐,下官惶恐,请侯爷息怒。”太守又怎会不明白他话中之意,吓得他连连磕头,以求自保。 “算了,出去吧,本侯念你也不是故意为之。把那贼子的尸体吊去城头,以儆效尤。”凌邺声音淡淡,似乎不想与他再多说什么。 三人见这情况,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跑也似的离开屋子,生怕跑慢了凌邺就改变主意了。 尸体被挂上城楼,立马引来大堆热你围观,纷纷询问是何事,有知情的人说出了事情经过,各人又纷纷议论开来。 “侯爷什么都哈哦,就是行事风格太冷血残暴,人都死了,何必挂在这里。”有人不忍心的瞅着在寒风中飘荡的尸体。 “说话小心点,也不怕别人告密告去侯爷那里,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旁边有人小声提醒他,又望了望四周,似乎在看是否有密探,“这种事还是少说为妙。” “只要不违法,侯爷怎么会拿我这种小老百姓开刀?你忘了上次并州那姓王的书生的事了?他写了一篇文章骂侯爷,结果侯爷不但没有惩处,还让他当了并州知府,说他耿直敢言,正是当官的人才。现在提起王知府,并州哪个不称道?” “就是,侯爷多次帮我们打退黑水国的侵犯,若没有他,我们幽州城只怕早是黑水国的领土了。” 一旦有人起了头,马上人们就开始数着凌邺的好处。 “而且侯爷对于那些贪官污吏从不手软,一旦发现有人贪污,定然严惩不贷,是我们老百姓的福星啊!” “侯爷行事的确冷血残暴,可那又不是用在咱们小老百姓身上,是用在那些恶官身上,我们感激都还来不及呢。” “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当初的定北大元帅凌骏可是我们北方老百姓心目中的站神啊,一直在保卫我们的安全。”有人提到了凌邺的爹,“只是可惜……” “当今皇上与先皇――哎,若没有侯爷,我们的日子只怕难过的紧呢。”有人叹道。 “对啊对啊。”周围的人纷纷附和。幽州城天高皇帝远的,民众说话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 殊不知,他们口中谈论的“侯爷”正与聂清然坐在旁边的小茶棚里喝茶,这些话一字不漏的都进了他们耳朵。 听着百姓左一句右一句的赞美,聂清然不由得笑喷了:“如何,我我叫你来不吃亏吧,听听百姓都是怎么评价你的,虽然你权倾朝野,只手遮天,但似乎在百姓中口碑还不错嘛。” “既然当官,自然还是要做点事,不过是自己的本分罢了。”凌邺不以为意的抿了口茶,不是什么好茶,却自有一番清香。 “冷血残暴?这就是百姓心中你最大的缺点了,改改吧。” “没听见他们说么,我的残暴只是对于贪官污吏。而且,似乎我们的残暴程度差不多。”凌邺玩味的看她一眼,“你出手不见得比我仁慈多少。” “我?似乎他们在说我,咱们听听。”聂清然似乎听上瘾了,朝凌邺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星月宫主也是好人呐,太行山的土匪,运河上的水贼,还有那些个欺压老百姓的小帮会,哪些不是星月宫帮忙除去的,而且不管哪里有灾,星月宫都是倾囊相助,难得啊!” “更为难得她们是一群女人,却比男人还有能力,和星月宫主相比,我们这些男人真要汗颜了!星月宫主那等女子,世上也没几个男人配得上了。” “一般人谁敢不自量力去找她?论能力、论权势,都不如她,武功也不如他,要是日后动起手来,还不是自己吃亏?”有人半开玩笑的说了句。 “所以只有侯爷才配得上她啊,身份地位没的说,据说侯爷的师傅是长白老人,功夫肯定了得,吃不了亏。”有人接过了他的玩笑,“侯爷与星月宫主这对可真算得上是人中龙凤啊!” 听着他们的玩笑,聂清然差点被一口茶呛死,凌邺忍着笑忙给她拍背顺气,那些人的话的确挺有意思的,也难怪她这么激动了。 “敢情我在别人眼中就是个母老虎?”聂清然抚着胸口,断断续续的说,然后没好气的瞪着那群人,“谁娶我谁挨揍?” “无妨,他们也说了,我武功比你高。”凌邺的故作平静换来她一个大白眼。 “你就知道欺负我武艺低微,还真该叫他们来评评理,是谁过分。”聂清然忿忿不平的说。 “清然莫怪,小的向你赔礼了,日后绝对不倚仗武功来欺负你。”凌邺眉梢高挑,嘴角含笑,丝毫没有赔礼的样子。 “赔礼就要有赔礼的样子,喏,街角有个糖人摊,劳烦侯爷去为我买来两串尝尝。”聂清然指着街角的糖人铺笑靥如花。 凌邺的笑容僵在脸上,让他堂堂定北侯拿着糖人走过这熙熙攘攘的大街?虽说街上百姓不一定认识他,但这也太…… 可是女子笑容灿烂的脸庞,又想起刚刚说过的话,他无奈的揉揉僵硬的面孔,挤出一个笑容,认命道:“好,清然的话,小的岂敢不从?稍后,小的这就去买。” 聂清然优哉游哉的喝着并不好喝的茶水,看着男子的身影在拥挤的大街上费力穿插,只为帮她买糖人,突然就觉得心中的某个地方充实起来,冬日的阳光也在这一刻变得温暖无比,就像某人怀中的味道,暖暖的让人心安。 男子俯下身告诉摊主需要什么样的糖人,然后直起身子一边等着摊主制作糖人。一边还不时笑着望向这边,温柔的笑意和俊朗的外形让观者无不侧目,甚至有不少少女都在偷瞄他。 可是,他带笑的眼中只有坐在茶棚中的女子。 不知为何,看着他的笑容,聂清然又想起在云雾山的时候,那个男子如孩子般四处乱窜只为引出更多的萤火虫让她开心。 如果他们都是单纯的身份,单纯的相处的话该有多好,没有计谋,无谓利用,就像天下很多情人一样,只是简简单单的喜欢,或许会更快乐吧。 如果没有这一切,依照他的表现,应该是天下女子都希望所托的良人吧。 只可惜,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既定的身份让大家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眼前的温情不过是偶尔的放松。更多的时候,在一起也是因为有着共同的目的。 虽然似乎言谈间都是无关紧要的玩笑之语,在旁人看来,那些话更像是打情骂俏。但其实无论是携手同行,或是相对而酌,甚至是相拥入眠时,两人所谈的都不会离开当下局势,像合作伙伴更甚情人。 细细想来,似乎和端木渠在一起更轻松点,很少谈论所谓的大事,大多都是插科打诨的开玩笑,或者就是他楚楚可怜的眨巴着大眼撒娇。 只要想起他,第一个呈现在脑海里的就是笑的一脸狡诈的狐狸样。 不过可惜,那样的男子注定了是敌对。 ... ... V54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更何况,虽然端木渠从不伤害她,但也不会如凌邺那般,尽力去逗她开心,虽然不知道这个“尽力”里有多少虚假的成分。而且,去往苗疆的一路相护,杖责后衣不解带的照顾,乃至每一次的细小情节,都已在她心中深深扎了根,即便这些都不知真假,她也甘之如饴。 她可以去保持自身思考的**,却没有办法去让那颗心不去被他感动,就算他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伪装的,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他。 想他的微笑,想他的拥抱,想他眼底的宠溺,想他每次叫她“傻丫头”时的温情,是否是自小都生活在女子中,太过缺少来自异性的爱,一旦感受到,就再也不愿放开? 日后,如何才能全身而退?是不是这就是那些戏文里让人生死相许的爱情? 可是那种爱情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太过于奢侈珍贵,根本就算可望而不及的,过多的执着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终究只是个女人啊!聂清然以手抚额,微微叹气。 “叹什么气,给你这个。”凌邺走过来把手中的糖人递给她,“这老板生意很好,等了半天才轮到我,据说很好吃。” “你买的,肯定好吃。”聂清然接过糖人,轻轻舔了一下,甜蜜蜜的感觉瞬间充盈口中。 她不经意间的抬头,瞟到街角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不知暗影楼还是欧阳世家的人。 凌邺转身顺着她的眼光望去,没看见可疑的人,倒看见两个出乎他意料的人:欧阳昊和欧阳宛。 欧阳昊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他微微欠身:“聂宫主,侯爷,好久不见。” 欧阳宛随着他也行了个礼,但没有说话。 欧阳昊自是知道家中之事,对面两人都是敌人,此次他来幽州名为视察家中店铺,实则与暗影楼接头,商谈合作适宜。没想到刚到这里就听说自家派出的探子被上官鹤杀了,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那个阴晴不定的上官鹤实在是难以应付。 江州城的家中董淑菁就要生产了,虽然没有感情,但也一直相敬如宾,可每次见到聂清然,他都忍不住想去靠近,即使知道他已没有接近她的资格,即使知道她与凌邺的婚期已经定在来年的二月初二。 这个女子是他压抑的世家公子生命中唯一的一道阳光,当他选择放弃时,也就注定他的生命将陷入一片黑暗,不再光明。 公子如玉这让千万人羡慕的四个字,听在他耳中除了讽刺就起凄凉,他早就配不上如玉二字了,现在的他不过是个不得不生活在阴谋诡计中的可怜虫而已。 至于欧阳宛,自从知道两人的婚讯后就一直闷闷不乐,欧阳啸虽不知她心思,但欧阳昊这做大哥的却清清楚楚,便借着这机会带她出来散散心,没想到又遇见了凌邺。 虽然她一直低垂着眼睑,但聂清然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眼底的欣喜,只为凌邺。 “欧阳公子,欧阳小姐。“凌邺随意拱手,便算作回礼,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 聂清然微微颔首,同样没有说话,对于这对兄妹,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一个是曾经弃她而去的男人,现在的敌人;一个是敌人的妹妹,还觊觎她未来夫君,这种奇怪的关系使得她根本就不想见到两人。 打招呼之后,气氛有点尴尬,四人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马蹄声打破了沉寂的空气,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从马背翻下,凑到凌邺耳边说了几句,后者的脸色突变,不多时又恢复如初。 “两位,本侯与清然还有事,先行一步了。”凌邺拉起聂清然翻身上马,快马加鞭的朝城外奔去。 他没想到暗影楼的行动这么快,更没想到明明是明日才到的粮草居然今日就到,看来顾辰凉是下了狠心玩这局棋了。 欧阳兄妹不明所以的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皆是一脸迷茫,发生何事让他们如此惊慌。 不过想起两人相拥而去的背影,抑制不住的落寞爬上欧阳昊清明的眼眸,欧阳宛美丽的脸庞却闪现了一丝恶毒。 “小宛,走吧,我带你去尝尝幽州最出名的点心。”欧阳昊侧头一看,发现自己妹妹脸上异常的表情,不禁苦笑。这丫头为何偏偏就喜欢上全天下唯一不能喜欢的男人,可惜那个男人不仅心中已有了别人,更是对欧阳家欲除之而后快。父亲对权势的偏执、自己对人生的无奈、小宛对爱情的盲目,欧阳家都是疯子,都是可怜虫啊! “好啊,就知道哥哥最疼我了。”欧阳宛恢复平日的娇憨之貌。 欧阳昊无奈笑笑,带着她向城中最大的酒楼走去。这个妹妹他自小珍视,尽力保护她不受世俗的污染,家族之事不让她参加。父亲要把她嫁给凌邺时,是他长跪不起,舍弃了本该属于他的女子,换来了她继续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是为何还是要让她喜欢上凌邺?难道是上天故意在惩罚欧阳家? 粮草提前到达十里坡,正好遇上抢劫的贼子,监军拼死杀出重围向城中守军报告请求支援。 凌邺立马点齐兵马出城接应,聂清然自也不会袖手旁观,她扬手发出信号弹,一簇火花带着尖锐的声音划向天空。 这是星月宫白天用来传信的烟火,幽州分舵的人见到信号后会紧随其后,相助朝廷的兵马。 待凌邺赶到时,数千人的运粮队只剩下一百多人还在勉力抵抗,虽然他们用尽全力,奈何对手都是武林高手,他们怎会比得过? 没有任何犹豫,两人揉身投入战局,后面的官兵也都冲上去与贼人打成一团。星月宫的人陆续赶来,不过都换了男装,以前太过惹眼。朝廷的兵马吃亏在武艺不济,即便再骁勇善战,也比不过血雨腥风里滚爬出来的暗影杀手,在人数对比不是很悬殊时,面对武林高手他们只有待宰的份。 士兵不停的在倒下,星月宫也有几人躺在地上不知生死,暗影楼虽说损失不少,但仍在奋力搏杀。 聂清然一个凤点头躲过旁边劈来的刀刃,又回身横扫,把一人格杀于剑下。一股莫名的危机袭来,她回身一望,不远处的高地,广袍宽袖的鬼面男子正在拉弓瞄准,箭头直指正与四人搏斗的凌邺。 利箭破空而来,带着撕碎空气的裂帛声。聂清然没有多作考虑,回身护住凌邺,箭头毫不留情的扎入她的左肩。不曾有片刻停顿,她拉过身边暗影楼的杀手挡住了接下来的两箭,同时压低声音说道:“有埋伏,快撤!” 凌邺也意识到危险,他振臂一呼:“撤!”强有力的声音在厮杀场回响。训练有素的将士一见主帅有令,立刻不再恋战,整齐有序的向后退,退在后面的人负责抵挡继续进攻的贼人。然而不知为何,退路上又冒出一队阻截的黑衣人,都是黑色缎带束额的暗影楼杀手。 聂清然一咬牙,反手拔下那支箭,顿时血流如注,她封住各处大穴,以免失血过多,对正在厮杀的凌邺说:“有机会就跑,不用管我!”凌邺担忧的看着她被血氤湿的背后,点点头。 他知道暗影楼是有备而来,出动的全是楼中精英,若自己恋战,非要两人一起走,唯一的结局就是一起死。只有一人先脱身,再从长计议。暗影楼主不敢杀聂清然,所以最适合留下来拖住敌人的只有她。就像上次杖责一样,她一直都会选择利益最大化的方案。 “你自己小心。”凌邺虽然知道她不会让自己处于绝境,但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句。 “放心,那小子不敢杀我。”聂清然轻松的笑笑,“我还等着你给我一个空前绝后的婚礼呢。”她一招手,星月宫众人立刻围住她,随她一起迎向堵截的人马,再也不看凌邺,生怕看见他的担忧就会生出不应有的软弱。 凌邺咬咬牙,继续对上那些阻拦他们离开的黑衣人,不再去看为了让他安全离开而去阻拦数倍于她的敌人的女子。 高地上的男人倏忽而至,正是暗影楼主上官鹤,跟随他的还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应该就是暗影楼的右护法朝阳,若换个场景,怕是谁都不能把这个翩翩如世家公子的男子与嗜血残忍的暗影楼右护法联系在一起。 “聂宫主,又见面了。”上官鹤不急动手,反而拱手行了个礼。 “上官楼主,别来无恙。”聂清然打发掉一个贼人,缓缓走到他跟前。虽然满身鲜血,但丝毫不损她作为星月宫主的高傲气质。 “本座倒是无恙,聂宫主似乎就不大妙了。”上官鹤看着浑身浴血的女子,怜惜道。 “皮肉伤而已,不牢楼主担心。”聂清然抱拳回礼,眼前的人似乎忘了这伤是拜谁所赐。 “明人之前不说暗话,今日本座势必要留下侯爷,还请聂宫主不要多管闲事,雇主没说要取你性命。若聂宫主马上离开,本座可以保证不伤害星月宫众人一根汗毛,他日定当送上黄金万两以示谢意。”上官鹤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若聂宫主不肯,本座只好破例做一次赔本生意了。” ... ... V55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楼主就这么有信心做得成这笔‘赔本生意’?”聂清然挑眉嗤笑。 “哈哈,即使聂宫主再厉害,也难挡我暗影楼左右护法加上暗影四骏的合力攻击吧。”上官鹤仰天大笑,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左护法远在岳州,如何赶来幽州?” “聂宫主,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个致命缺点,你太容易相信你的手下了。”上官鹤摇头,顺手抖出一张纸条,“这才是风使常袖舞的密保,你所看到的那张是我命人假造的。”他随手一扔,纸条似无意般飘到她眼前,她双指一夹,只一眼就变了脸色。 纸条上写着暗影楼主与左右护法以及暗影四骏全部都在幽州,还写了暗影楼的具体行动步骤,与现今发生的丝毫不差,甚至还说明了顾辰凉会故意让粮草提前到达。可是明明是常袖舞的亲笔书信,怎么落到了上官鹤手中。 你太容易相信你的手下了。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有内奸? “宫主,对不起。”幽州分舵舵主刘晓月走到朝阳身边,内疚地低下头,“是我把风使的纸条换了,让你以为左护法不在幽州。你太过聪明,我不敢完全造假,所以只改掉了左护法的存在和暗影楼的部署。”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星月宫?”聂清然怒极反笑,只是那眼神却凌厉无比,似乎要把刘晓月看穿。刘晓月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容原谅,在她的注视下不禁愧疚无比,直冒冷汗。 “晓月,别怕,我在呢。”朝阳牵起刘晓月的手,温言笑道,眸子中尽是柔情。 聂清然见状马上明白所为何事,感情果然是女人的劫,自己是这样,刘晓月也是如此! “好、好、好。”聂清然只觉得喉头一甜,喷出大口鲜血,她挺剑直向刘晓月刺去,朝阳眼疾手快,拉开呆若木鸡的刘晓月,迎上聂清然。 两人使的都是快剑,本一侧重于狠辣,一侧重于轻巧,但聂清然受刘晓月的背叛刺激,出招毒辣,欲取朝阳的性命而后快,她的武功本高于朝阳,但她受伤在先,愤怒在后,剑中的破绽颇多,脚步轻浮,已被朝阳连连得手,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 那边凌邺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左护法落日并非泛泛之辈,与凌邺交手五十多招仍未显败像。而武功高于左右护法的上官鹤还没出手,情况十分危急。 聂清然见状故意卖了个破绽给朝阳,诱他来攻自己左臂。朝阳果然上当,长剑疾刺,插入她左肩。可就在下一刻,一丝诡异的笑容出现在她略微苍白的脸上。她不仅没有退开,反而挺身上前,任由长剑自刚刚被利箭刺穿的伤口再次穿透。 此时朝阳才知道聂清然的真实意图,饶是他松手得快,还是被她的剑刺穿了左肩,胸口也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被震飞开来。 解决掉朝阳,聂清然没有片刻停留,拔下肩头长剑就攻向落日,与凌邺并肩作战。 落日毕竟没有修习过能够源源不断提供内力的纯阳真气,长久缠斗肯定不是凌邺的对手,更何况又加入了聂清然,更难以抵挡。 不多时他就被凌邺一掌震飞,眼见是活不成了。 此时上官鹤终于出手了。 只见他右手一抖,一条乌金软鞭就出现在手中,亮白的鞭身在阳光下熠熠夺目。他一出手长鞭就直取凌邺双目,凌邺侧身躲过,却听见聂清然在他耳边低语:“我缠住他,你快走。” 凌邺点点头,扯下随身玉佩塞到她手中:“收好这个,如有必要,能调动任何地方的兵马。” 说完,他带着人直奔城门跑去,这个时候不是体现情意绵绵的时候,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上官鹤岂容他逃走,揉身上前去追击,却被聂清然横剑拦住:“想追他先过我这关吧。” “聂宫主还真是情深意重,可惜那人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就这么把你丢下自己跑了。”上官鹤一边抵挡她的进攻,一边戏谑的笑道。 “我们的事与你无关。”聂清然挽出一个剑花,刺向他疏于守备的肋下。 暗影楼的人也所剩无几,继续追击的话只会两败俱伤。 这次他们楼中精英尽出,若不适可而止,定会大伤元气,上官鹤岂会让自己受这么大损失,只得下令停止追击。 聂清然见他不再追击,又估摸着凌邺已到安全地带,索性停下手,不再出击。 她的举动让上官鹤大惊,他生生收回几乎要抽到她身上的鞭子,不解问道:“聂宫主这是何意?” “何意?楼主不是见到了么?我浑身是伤,打不动了。”聂清然无所谓的笑笑。 “那聂宫主是愿意跟本座走一趟?” “我有的选择么?反正你不是说你不做赔本生意么?肯定不会杀我,更何况你也不敢杀我。”聂清然微微一笑,傲然看向男子。 “何以见得?”上官鹤玩味的问道,“你阻我暗影楼大事,重伤本本座的左右护法,为何本座肯定不会杀你?” “我想楼主还没有想以一己之力独抗那么多支持我星月宫的势力吧,更何况我星月宫中没有那么多背信弃义的小人。只要我或者这里任何一个星月宫弟子出意外,暗影楼那么多杀手的真实身份可就要暴露于世人眼前了。再说,楼主还想留着我去威胁凌邺呢!”聂清然满意的从他眼中看到一丝惶恐,暗影楼各杀手的真实身份的确是他这个暗影楼主最大的软肋。 “既然聂宫主都分析的如此彻底了,本座哪还敢不从命?”上官鹤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那就请聂宫主随本座走一趟,待本座与侯爷谈妥后再让宫主离开吧。” “你们回去告诉亦游我去暗影楼做客了,叫她帮我准备好嫁妆,一个月后就是二月二,也是我和凌邺成亲的日子。” 众人不明所以,为何宫主那么确信上官鹤会在一个月后放了她。但宫主说的就是命令,更何况她们也不是上官鹤的对手,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聂清然跟着上官鹤离开。 “聂宫主何以确信本座会在一个月之内放了你?”上官鹤好奇道。 “我现在很累,不想回答可以么?”聂清然懒懒的答道。下一刻,她突然厉声呵斥:“你干什么!” 原来上官鹤欺身过来搂住她的腰,又迅速的点了她穴道令她动弹不得,只能软绵绵地倚在他身上。 “你不是说累么,那就先休息下吧。”他毫不避嫌的抱起女子朝停在一旁的马车走去。 “好吧,不过你小心点,别碰到我伤口,很疼的。”聂清然知道阻止不了他,索性闭上眼,不作反抗。刚好累极了,休息一下也不错。 上官鹤身上有股淡淡的冷香,闻上去清清凉凉,不同于凌邺怀中如冬日暖阳的感觉.但是现在她浑身火辣辣的疼,这种香正好中和了那些燥热,令她舒服不少。 不多久聂清然就沉沉睡去,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容,上官鹤的嘴角浮现一丝无奈的笑容:本座突然明白为何端木渠会那么喜欢你了。 此次兵败而归,二百车粮草全部落入暗影楼手中.不出凌邺所料,第二天就有圣旨到来,责其办事不力,着令他马上回京,不许再插手幽州之事,改由丞相接手。 凌邺接过圣旨,淡淡道:“有劳公公传旨,本侯马上随公公回京,不过在回京之前,请公公允许本侯去军营一趟,向各位挨饿受冻的将士们道歉。” 传旨公公瞟他一眼,点头道:“侯爷既有如此心意,咱家又岂敢拂侯爷之意。不过职责所在,请容咱家陪侯爷走这一趟。” 这太监是皇帝的心腹,自然也是仇视凌邺,但他也知道自己身份,定北侯不是他惹得起的,所以他不得不答应他,但也不能让他单独行事。 凌邺岂不知这太监心思,却也不点破,让他跟着去军营看一场好戏正是计划中的事。顾辰凉要针对他,他却偏不让他得逞,而且还得感谢他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呢。 来到军营,眼前的景象让那公公看得目瞪口呆. 一车车粮草和御寒的衣物正源源不断的运进军营,拿到粮草和衣物的将士正对朝廷赞不绝口,纷纷夸耀皇上英明,不让贼子得逞。 听见这些赞美,传旨公公不由得喜上眉梢,根本就忘记了问这些粮草和衣物是从何而来。 凌邺看见他脸上表情,冷笑一声,心道,等等你还笑得出才好。 随从向管事之人通报了定北侯的到来,闹哄哄的军营立马安静下来,将士们依次列好队形站在校场等候定北侯训话。 不想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在场之人无一不是大吃一惊,高高在上的定北侯居然面向一众将士,双膝着地,直挺挺的跪下。 幽州营右将军谢枢也噗通一声跪下,急急问道:“侯爷这是何意,卑职怎担得起侯爷如此大礼?” ... ... V56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谢将军言重了,在下办事不利,有负皇恩,致使粮草一再落入贼子之手,实在是有负大家所望。诸位兄弟为国效力,不畏艰险,在下却使各位一再挨饿受冻,实在问心有愧、腆居高位。”凌邺目光真切,言辞愧疚。 在场之人不由得怔怔的看着这位平日里冷峻独断的侯爷,不知他为何突然做出如此行为。 “在下无能,一时半会追不回粮草,只得自己出钱,买了一些粮草衣物以抵挡一时。只是个人力量实在有限,幸得好友相助,又凑了些许。不瞒大家,在下还惩治了幽州的王家堡和并州的富户陈家,总算凑够了可支撑一个月的粮草以解燃眉之急,虽然惩治那两家的手段不够光明,但为了诸位兄弟能安然过冬,这个滥用职权的罪名在下背了。”凌邺顿了顿又继续说。 幽州王家和并州陈家都是为富不仁的大户,士兵中来自这两个州的人不少,被两家欺压过的更是有十之**。 不久前听闻两家突然被官府以莫须有的罪名缉拿抄家,大家不禁额手称快,为这两个长久的鱼肉百姓的大户被惩治而高兴。 大家纷纷猜测他们是惹了哪个朝廷大员才落得如此下场,不想居然是凌邺动的手。 那两家的行径早已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可惜两家人财雄势大,就连官府也奈何他们不得。这下被抄家的罪名虽然太过莫名其妙,但却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将士们哪有不欢呼之理。 “如今皇上召在下即刻回京,不得再插手此事,在下身为臣子不得不从。不过诸位请放心,在下回京之后必然会以个人身份继续为幽州之事奔走,以期尽快铲除贼人,保障军中物资安全。就算拼了这个爵位不要,也要保证诸位兄弟拼死为国效力应得的利益!” 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一个万斤巨石投入平静的湖中,激起千层浪,将士们的反响越来越大。 “侯爷如此心意真是折煞小人了。”一个大胡子士兵率先跪下,随即一波又一波的士兵也随着他一起跪下,“贼人凶残,这幽州城外易攻难守,怎么可以凭借一次失利就断定侯爷无能。我刘亮没读过什么书,只知道谁对我好,我就会一辈子记住他的大恩大德。幽州营中粮草缺乏,我已经三天没有吃过饱饭,如果不是侯爷送来的粮草,我一个大老粗倒没啥,我的马可就不行了,它是我上阵杀敌的老伙计,我可不能让它出事!” “就是,侯爷自己出钱送来粮草,又铲除了姓王的和姓陈的那两家恶贼,为我们这些穷苦出身,受过他们欺压的人出了口恶气。我们感激侯爷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对侯爷有所怨言。”另外一个人也高呼,“弟兄们,侯爷就是咱们的大恩人,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他的高呼引来众人一阵高过一阵的回应。 无数将士都在声嘶力竭的高喊:“侯爷是咱们的大恩人,我们怎么可能有怨言!” 排山倒海的高呼从将士们口中传出,这激昂亢奋的声音令天地都为之变色。 凌邺眼角余光瞟到那公公面部僵硬的脸,心中冷笑,这出戏还算精彩吧,多亏你的主子,这幽州营的军心,只怕会牢牢归入我手中了。 回到京城后,凌邺称病不朝,却与各大商行掌柜接触日盛,定北侯名下的几处产业也被卖出,换来源源不断的粮草运往幽州。 顾辰凉派人来问候过几次,却连府门都进不去,所赐药品也全数被退回。年轻的皇帝大怒,亲自来到定北侯府“探望”,不想府内居然张灯结彩,一片喜庆之色。 这下,顾辰凉不明白了,为何染病多日的定北侯还有如此心情布置府邸。听闻那些商号老板说,凌邺与他们会面时,也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可是这里满目大红,明显是成婚的模样。 不过上下忙碌的仆人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喜色。 满腹的疑惑还未解开,凌邺就在仆人的搀扶下走进大厅。 不过一个月不见,他的变化让顾辰凉大吃一惊,原本风采卓绝的男子如今却尽显衰老之相,发丝间隐隐生出几根白发,双腿颤抖,摇摇欲坠。若不是有仆人搀扶,恐怕连站立都很难。 见到皇上驾临,凌邺推开仆人的手,颤颤巍巍的跪下,毫无血色的干涸嘴唇微张,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微臣参见皇上,愿吾皇,咳咳,万岁,万,咳咳,万万岁――” 顾辰凉心中生疑,却不便表露,忙走过去扶起他:“爱卿抱恙在身,不必行如此大礼,来人,赐座。” “谢,谢皇上。”在仆人的帮助下,凌邺好不容易才在椅子上坐稳,但咳嗽还是一声接一声的传出来。 “爱卿身体一向健壮,何以突然憔悴如斯?”顾辰凉关切问道。 “臣办事不利,不仅未能保护粮草安危,辜负皇上厚望,还导致心爱之人被贼人掳去,实在是,实在是――”凌邺长叹一声,又是一阵轻咳。 “贼人猖獗,怪不得爱卿,朕的那道圣旨言辞过激,只因朕在气头上,爱卿切不可往心里去。”顾辰凉出言安慰道,“至于爱卿的心爱之人,朕也有所耳闻!不过星月宫主既然能以一己之力撑起如此大门派,必然不会轻易受制于人。而且朕也会加派人手,尽快救回聂宫主。” “谢主隆恩。”凌邺有气无力的抱拳道,“清然若是知道皇上的心意,必也会感念天恩,誓死为皇上尽忠。” “爱卿不必多礼。”顾辰凉虚扶一把,笑道,“此次出宫,朕带了几位御医来为爱卿诊脉,只望爱卿能早日康复,继续辅佐朕治理这万里河山啊!” “多谢皇上关心,臣必不负所托。”凌邺自然知道什么盼望早日康复都是假的,叫御医请脉不过是为了试探他是否是真的生病。 若是假的,估计当场就会治他个欺君之罪然后斩立决。若是真病,那暗影楼的行动就要加快了。 把完脉后,所有的御医给出诊断结果无一例外的都是:定北侯是由于心情郁结,思念成疾。 顾辰凉点点头,又似想起什么,问道:“朕来时,见府中张灯结彩,红布高挂,不知是府中何人成亲?” “回皇上,一个月后正是臣与清然的婚期。她从未食言,如今期限将至,臣自然要布置府邸,以候佳期。”凌邺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伺候在旁的仆人忙帮他顺气。 见他这状况,顾辰凉不禁心中冷笑,凌邺怕是病糊涂了,不过既然这么想娶那聂清然,不如朕来成全你,给你最后一击? 一念至此,他清俊的面容闪现出一丝狠厉的神色。 这一切又岂会逃的过凌邺的双眼。 生病?不过是按计划行事。 脉象?长白老人的徒弟岂会办不到这点小事? 想和他斗?这个皇帝还嫩了点。 是夜,顾辰凉独自离开皇宫,小心翼翼的匿了身形,朝城外一个隐蔽的宅子走去。 那里,有他要见的人。 一间布置舒适的卧室中,正在打坐养神的聂清然突然睁开眼,淡淡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聂宫主果然好耳力。”顾辰凉走进房间,抚掌而笑。 “并非我耳力好,而是皇上你的功夫太差了。”聂清然毫不留情的反驳。 “聂宫主可真让朕感觉惊喜啊,做了阶下囚还能如此牙尖嘴利。”顾辰凉不以为忤,反而上前几步,走到她跟前,狎玩般伸出两指抬起她的下颚,“可惜啊,如此佳人,为何非要跟着凌邺那个乱臣贼子?” “何谓乱臣贼子?”聂清然扭过头脱离他的控制,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侯爷对一片忠心,居然就得皇上这四个字的评价?” “哈哈,聂宫主,朕今日来,可不是来跟你讨论这个问题的。他凌邺到底是不是乱臣贼子,你我二人心知肚明。”顾辰凉邪魅一笑,强行扭过她的头,让她看向他,“自从生辰那日见过聂宫主的一曲剑舞,朕可就对聂宫主牵挂万分,夜不成寐呢。不如你离开凌邺,从了朕,朕昭告天下,封你为皇后如何?” “难道皇上不知我已与定北侯有婚约,并且准备成亲了么?如此作为与夺臣妻子的昏君有何分别?”聂清然凝视着他并不清澄的眼睛,淡淡道。 “定北侯?只怕他现在自顾不暇呢,看那病入膏肓的样子,哪还能顾及到你啊。”顾辰凉脸上有掩盖不住的得意。 “你说什么?凌邺怎么了?”聂清然猛然起身,追问道。 “朕说他就快死了。”顾辰凉重复道,“别指望他来救你,如今他自顾不暇。” “不可能!”聂清然被他的话弄得有瞬间失神,她怎么都不会相信那个男人会像顾辰凉所说的那样。 明明说好他脱身后再来营救她,明明说好一个月后成亲,怎么会快死了? “十多个御医都如此说,思念成疾。哈哈,没想到朕的定北侯居然还是个多情种子呢!”顾辰凉笑的狂放,他搂住她,在她耳边低声吹气,“别指望他来救你了,朕如今不取他性命,就等着他自己死,然后给他个风光大葬,成就朕厚待功臣的好名声呢。所以你还是从了朕吧,他没希望了。” ... ... V57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你放开我!”聂清然猛的挣开他的禁锢,疾走到房门口,欲打开房门出去,上官鹤并没有把她囚禁起来,不过是限制了武功,出门也有人跟着。 可以往能随意打开的们如今却被锁得死死的。 “别想逃了,你功力被封,根本不是朕的对手,这里的下人也被朕遣走了。你还是乖乖听话,从了朕吧。”顾辰凉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扯过她的手,重重的甩到床上,俯身压了下去,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聂清然被上官鹤下了药,一丝一毫的武功都使不出来,只能凭借自身的力量去挣扎。可惜武功全失的她哪是一个大男人的对手,那些挣扎也不过像挠痒般起不到任何作用,只不过给顾辰凉添了点乐趣而已。 “原来你还挺辣啊,哈哈,朕喜欢,这样才有意思!” “你若是再不停手,我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聂清然愤怒的扬手给他一耳光,清脆的响声在空荡荡的房中格外清楚。 “装什么清高,你不早就是凌邺的入幕之宾了么?”顾辰凉伸出手制住她的双手,同时用另外一只空闲的手狠狠的按上她左肩正在愈合的伤口,伤口瞬间破裂,鲜血汩汩的流出来。 没有了真气护身的聂清然对疼痛的感觉尤为敏锐,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她张口呼痛。 顾辰凉趁此机会吻上她双唇,强迫她张开嘴让他进入,手上也没闲着,继续撕扯她早已破烂的衣服。 陌生男子的气息让聂清然觉得恶心不已,可惜全身的力量都随着肩上的疼痛流失,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辰凉在她身上肆虐。 聂清然缓缓闭上眼,不想再去看自己如今任人宰割的样子,仇恨的怒火在心中越烧越旺,今日的耻辱,他日必要十倍、百倍的讨还! 即使失去贞洁,她还是能做那个傲视群雄的星月宫主,可是日后已非清白之身的她如何还能嫁给凌邺? 承受如此屈辱都没哭的她,却在想起凌邺的时候留下了两行泪水。 “顾辰凉!”冰冷的男声带着丝丝怒意伴随着木料破碎的声音传来,广袍宽袖的鬼面人大步走进房间,毫不犹豫的抓起床上的男子丢去一边,“你在干什么?” 他长臂一挥,锦被飞起,遮住聂清然春光乍泄的身子。 被摔得七晕八素的顾辰凉好不容易才爬起来,扶着墙怒气冲冲的吼道:“上官鹤,你居然敢摔朕?朕可是你主子!” “主子?就凭你这窝囊废也想当本座的主子?”上官鹤冷哼,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轻蔑,“本座的地方岂容你撒野!” “朕乃天下之主,你一介草民自然是朕的奴才!” “你要弄明白一件事,本座与你是合作关系,并非从属,你没任何资格对本座发号施令。”上官鹤目光冷戾,骇得顾辰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上官鹤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床边,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让聂宫主受惊是本座的疏忽,还宫主望见谅。” “一丘之貉。”聂清然拉紧被子,淡淡道。 她清秀的面容上有几道泪痕,眼中却是一片平静无波。没有人看见被中的十指紧握,指甲深深的刺入肉中。 她有她的尊严,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掉眼泪。 “上官鹤,你居然敢藐视朕?”顾辰凉火冒三丈,在朝中被凌邺顶撞,现如今自己花钱雇的狗也敢给他脸色看,他这个皇帝真是窝囊! “本座受端木渠所托,必须要护聂宫主安全。”上官鹤掸掸袖子,不以为意的说。 “端木渠,又是端木渠!”顾辰凉一掌劈在桌上,木桌在瞬间粉碎,“他不过是个异国君主,有什么资格过问朕的事?” “两位别假惺惺了,要演戏出去演,我不稀罕看。”聂清然眼中有着不加修饰的厌恶。 “聂宫主,好好休息,本座让下人来服侍你。”上官鹤又躬身行礼道,见聂清然没反应,他也不再多说什么,顺手提起顾辰凉走了出去。 聂清然慢慢的躺下,泪水始终没有掉落。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上官鹤把顾辰凉拖到一间无人的房间,瞬间甩开手,“尊贵的皇帝”又被摔得不轻。 “不过是玩弄凌邺的女人,你这么激动干嘛?”顾辰凉不敢再摆皇帝的威风,他知道这暗影楼主并不是好惹的人,“这不也是羞辱他的一种方式?” “羞辱?好笑,你羞辱人家以前也不掂量下自己是否有能力承受后果,你想死,本座还不想死!”上官鹤冷冷道,“如若星月宫因此事对暗影楼大肆进攻又该如何?到时我暗影楼自顾不暇,你是否正好借刀杀人,除掉我暗影楼?顾辰凉,你如意算盘可打得精啊!“ “你,你……”顾辰凉双眼圆瞪,又惊又怕的说不出半个字,上官鹤的眼光太可怕了。 “暗影楼已损失惨重,你道定北侯和星月宫是等闲之辈?更何况他们背后还有那么多势力相助!本座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倘若激怒秦放和易忘言那两个老家伙出手,你就等着给本座垫背吧!”上官鹤字字狠绝。 顾辰凉惊出一身冷汗,却不得不强自镇定:“楼主多虑了,朕岂是过河拆桥之人?一旦事成,朕必有重酬。”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世道说到底也不过是利益驱使,双方合作有利可图便可,你是什么人本座并无兴趣。”上官鹤冷哼一声,“况且端木渠一直心仪聂清然,若不想与黑水国的合作破裂,你最好别动聂清然的脑筋。” “那楼主打算如何处置聂清然?”顾辰凉试探性的问。 “左右不会让你处置。”上官鹤轻蔑道,“这聂清然杀也杀不得,放也不合适,还真是不好处置。不过既然凌邺是个多情种子,不如就成就他这好名声。” 他身形一闪,已消失在房内,远远传来一句话:“不要再打聂清然的主意,否则本座不会手下留情!” 顾辰凉静默片刻,突然面部极度扭曲,掀翻了房中所有能掀的东西,他盯着一屋的狼藉,眼神恶毒无比。 第二日,全天下都知道暗影楼主上官鹤向定北侯凌邺下战书,约他五天后于京城北门外的断情崖一战。如若不来,暗影喽将会双手奉上星月宫主的人头。 一时之间,天下哗然。 定北侯、星月宫、暗影楼三者中随意哪一个都足以勾起人们极大的兴趣,三者齐聚更是吸引了全天下的目光。 街头巷尾,人们谈论的话题只有一个,凌邺究竟会不会去断情崖,又能否打赢传说中武功诡异难测的上官鹤。 几乎所有的赌坊都开了盘接受人们的下注,有两种赌法,一种是赌凌邺会否赴约,一种是赌凌邺是否能赢。 前一种的赔率相差无几,毕竟定北侯和星月宫主的情谊天下皆知,况且侯府一直在准备婚礼。 后一种的赔率上官鹤是一赔三,凌邺是一赔三十,也就是说有很多人觉得凌邺不是上官鹤的对手。 这些情况传到凌邺耳中,他只是微微一笑,不做评价。 “侯爷,你真的要去赴约?”莫言悔忧道。 “别人都找上门了,本侯不去岂不贻笑大方?” “可是万一……”莫言悔不敢想下去,断情崖易守难攻,若暗影楼设下埋伏,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万一什么?你信不过本侯的能力?”凌邺挑眉。 “属下也认为侯爷不该去。”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武将抱拳道,“上官鹤武功高深莫测,又是他定的地方,万一有埋伏怎么办?侯爷实在不该为一个女人以身犯险,红颜祸水啊!” “放肆!”凌邺厉声道,“李将军实在指责本侯沉湎女色?” “属下不敢。”李显泽单膝跪下,“属下只希望侯爷以大局为重。” “算了,你起来吧。”凌邺轻叹,“聂宫主并非寻常女子,她对我们的大业有重要影响,本侯绝对不能让她有丝毫闪失。这次的事本侯已有全盘计划,各位不必太过担忧,都退下吧。” “是。”众武将见凌邺心意已决,只得全部退下。却都忍不住叹气,侯爷这是怎么了,怎可为了一个女人如此不理智? 待一众武将消失在门外后,一个黄色身影闪入了房间。 来人容颜娇美,赫然便是星月宫副宫主徐亦游。她随意坐在椅子上,笑道:“怎么,那群死脑筋不让你去?” “徐姑娘已在树上多时,他们说了什么何须本侯转告?”凌邺神色淡淡,眼眸深沉。 “想不通清然喜欢你什么,没有林霁轩那小子一半好玩。”徐亦游嘻嘻一笑,又瞬间敛了笑容,沉声道,“我来是为了告诉你所有一切都已布置妥当,那批粮草也在运往黑水国的路上截了回来,放在伏虎岭。清然把这块玉佩交给我,要我去幽州城掉了兵押回军营,还千叮万嘱叫我用完后马上还给你,以免落入他人之手,旁生枝节。” 她随手丢出一块玉佩,正是当时他塞给聂清然的那块。 ... ... V58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凌邺把玉佩紧握在手,皱眉问:“既然粮草已到手,何以清然还不回来?” “还不是为了你?”徐亦游斜睨他一眼,“如今天下人谁不知上官鹤约战你,开盘下注者不在少数,据我所知你的赔率已到一比三十,而有几家赌盘最大的大赌场要么老板是你心腹要么你才是幕后财东。前段时日为了粮草你花费不少,这一战如果赢了可就真的是名利双收,而且世人知你武功底细的不多,这次更能震慑欲对你不利的人。暗影楼受挫更是直接打击了你目前最大的威胁,不是么?” 凌邺没有说话,只是把玉佩攥得更紧了。 “还有。”徐亦游突然倾过身子,一把拧起凌邺的衣襟,目光变得凶狠,“如果你敢对不起清然,星月宫必倾全宫之力把你挫骨扬灰!” “发生什么事了?”凌邺敏锐的感觉到出了什么事,徐亦游并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 “你的好皇帝!有种你自己问他做了什么事!想不通你干嘛不直接砍了他,非要默默唧唧弄出这么多麻烦事!”徐亦游松开他的衣襟,把一个折子丢他眼前,“这是宾客的名单,只有十天时间,能不能邀请到是你的事,我看你府上也布置得不错。当然,有些话我还是得说,如果你不是上官鹤的对手,那我们星月宫就会出手。这场婚事恐怕也要取消,我星月宫会另觅伙伴。” “本侯要做的事还从未失败过!”凌邺陡然睁开眼,抑制不住的杀气蔓延在他周身。 他想起万寿节那日聂清然舞剑后顾辰凉的眼神,同是男人,他很清楚那代表着什么。 “希望你说到做到!”徐亦游转身离开。 凌邺靠在椅背上,左手握住扶手,指关节泛出森寒的苍白。 自从顾辰凉来过之后,聂清然便不再开口说话。 以前还会和端木渠说几句,现在见了他也不过是冷着张脸,不论他说什么都不会接话。 这次上官鹤来时她正在吃饭,见有人来,她也不做反应,继续挑拣着碗里的饭菜。上官鹤也不打扰她,就静静的坐在一旁,看她吃。 直到聂清然连甜品也吃完了,他才笑着开口:“聂宫主好手段,本座佩服得五体投地。” “楼主所谓何事,我真是不懂了。”聂清然盯着他半晌,才没有丝毫温度的缓缓开口。 “聂宫主能在本座的眼皮底下溜走,去查探粮草位置,又调兵运走,如此厉害之举,岂不让人佩服?” “楼主恐怕弄错了吧,我被困于此已近一个月,楼主日日探视,还偶尔弄条狗过来侵扰,我岂有时间偷跑?”聂清然冷然道,“况且楼主对自己的五华散没信心吗?我如今与废人有何区别?” “怎么,聂宫主是怨本座下了五华散?”上官鹤似笑非笑道,“本座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凭本座手下那群酒囊饭袋怎么可能困得住聂宫主你?” “那不知楼主是要把我困到何时?还是打算选个好日子把我送给你的主子?”聂清然讽刺的看着他。 “主子?聂宫主怕是弄错了,凭顾辰凉的能力本座还是没放在眼里。再说本座也断断不敢把聂宫主当做普通女子那般对待。”上官鹤浅笑,“四天之后就是本座与定北侯比试之期,若是定北侯打得过本座,本座必然会放聂宫主自由。” “若他输了又当如何?” “本座会双手奉上聂宫主你的人头。”上官鹤低低笑出声。 “哦,是么?未曾想我的性命居然有幸成为暗影楼主与定北侯的赌注。”聂清然突然笑了,“也未曾想到我一生不受人控制,现如今居然被人掌控在手心里逃脱不得,可叹可笑!不过楼主怎么会知道侯爷会来,若他不来,又当如何?” “自然是算他输。” “看来我死于非命的机会很大了。” “那就要看聂宫主在定北侯的心中有多大分量了。” “难道楼主不怕我若死了,你暗影楼的杀手名单就不保了?” “大不了鱼死网破,想必聂宫主也不愿看到星月宫的百年基业与暗影楼这种宵小之辈同归于尽吧!” “我也不知道,最近脑子不好使,说不定就愿意如此了。”聂清然无谓的笑笑。 “哈哈,聂宫主好好休息,本座不打扰了,一切四天之后自有分晓。”上官鹤无谓的耸耸肩,起身走出去。 听得上官鹤的脚步越来越远,聂清然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床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五华散的药力并不霸道,只是让人不能运功而已。但是半个月前聂清然开始不断的服用余戏莲所配的清心露来压制五华散,以便夜晚能偷跑出去探听消息。 可一旦清心露的药力过了,五华散就会疯狂反噬。 如今五华散的反噬力越来越大,几乎疼得她夜不能寐。好在粮草已经到手,不用再服用清心露。但五华散一日不解,疼痛就会伴随她一日,还在一天天的削弱她的功力。 顾辰凉来的那日正是五华散反噬最厉害的时候,不然她也不会如此容易受制于他。 一定要尽快离开这里拿到解药,四天之后的比试若凌邺败了,她就只能另选搭档,星月宫的大计不允许被任何个人感情所影响! 二月初二,凌邺依约来到断情崖。 相传这里是三百年前一位绝世高手的妻子的葬身之所。那位高手一生行侠仗义,谁想那些嫉妒他名声的宵小鼠辈居然联合起来攻击他。高手的妻子在这里坠崖,高手伤心之余狂性大发,把围攻他的一百零二个人全数杀死。那些人流出来的血把整个山头都染红了,直到如今这崖上的石头大多都是暗红色。 不过那一战以后再也无人见过那位高手,有人说他跳崖殉情也有人说他出家了,还有人说他远走海外,总归是再也没了消息。 崖顶的凉亭中,一男一女正相对而坐,男子照旧是广袍宽袖,墨黑长发轻束在脑后,随风飞舞。女子一身浅绿,正在低头饮茶。 按时赶到的凌邺疾步上前,看清楚男子正是带着恶鬼面具的上官鹤,他身旁的女子不是聂清然还有谁? “上官楼主,别来无恙?”凌邺随意坐在石凳上,神情淡淡的瞟了聂清然一眼。 “承蒙侯爷关心,本座一切安好。不过听说侯爷前段时日身体抱恙,今次看来,怕是那些庸人的误传吧!”上官鹤笑道。 “得蒙楼主相邀一战,便是病入膏肓也要支撑起来全力备战,不然怎么对得起楼主一片好心?” “哈哈,痛快!凭侯爷这句话,本座就能预见今日一战会有多畅快。放眼天下,除了侯爷,还有谁配做本座的敌人?”上官鹤仰天大笑,三千青丝在风中翻飞,清俊的身形上有着别样的风情,“论才智,论武功,论权术,又有谁似侯爷这般集于一身?” “楼主谬赞,本侯实不敢当。当今天下,前辈高人还未隐退,年轻一辈更不乏御剑门主、欧阳少主以及漠北三狂那等佼佼者。本侯不过是一个庸碌无为的朝廷中人,怎敢与楼主相提并论?” “侯爷何必自谦?虽言道前辈高人未隐退,然则真正有影响力的不过二三,如尊师秦前辈、御剑门易老门主以及欧阳家主。前两位前辈已不问世事,欧阳啸一生攻于心计,为了欧阳家的利益什么都做得出,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本座只觉得他似跳梁小丑般可笑。至于年轻一辈中,林门主生性洒脱,不拘小节,御剑门中人大都自由散漫,没有野心。他们只能说是武功高超,算不得当世英豪。欧阳昊虽被称为公子如玉,但其实也不过是个被家族包袱压的喘不过气的可怜虫。漠北三狂虽不错,但行事我行我素,且狂放不羁,是奇人却不是英杰。”上官鹤慢条斯理的分析道。 “楼主见解倒是独特,本侯佩服。”凌邺抱拳,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光芒。 “侯爷请用茶。”上官鹤端起一杯茶递给凌邺,“刚刚聂宫主的茶艺可算让本座开眼了。” 杯中茶色通透,缕缕清香萦绕在鼻尖,令人身心舒畅,凌邺轻抿一口,赞了声:“好茶。”随即又笑盈盈地对聂清然说,“清然之能,处处都超出本侯的想象啊!” 聂清然低头浅笑,不胜娇羞。 凌邺却一反常态,居然当着上官鹤的面调笑着伸手去摸她的脸,语气里满是轻浮:“许久不见,让本侯摸摸,瘦了没?” 女子被他的举止弄的双颊绯红,不知道他怎么如此轻佻。 “侯爷倒是对聂宫主喜欢的紧啊,居然不避本座这外人就如此亲热。”上官鹤一边品着茶一边调侃。 “那是自然。” 语音未落,凌邺眼中突然迸出杀气。右手下滑,轻轻巧巧的折断了女子纤细的脖颈。左手在她面部一撕,一张惟妙惟肖的面具便落入他手。 ... ... V59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不待有片刻停留,他闪出凉亭,站在亭外抖开那张面具,冷笑道,“上官楼主,这种把戏也太低了吧。” 见自己的计谋被识破,上官鹤不怒反笑,他悠闲的饮下一口茶,缓缓道:“侯爷是怎么识破的?” “这个女人装得太像了,开始我也以为她就是清然。可惜清然根本不会什么茶艺,而且她眼中清澄明亮,这个女人眼中却昏暗不堪,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凌邺见他问了,便也耐心回答。 “哈哈,看来是本座的一时疏忽啊。不过侯爷果然与聂宫主相交甚深,居然都能从眼睛里看出异同。”上官鹤点头赞道,“但是,侯爷可知道一张如此惟妙惟肖的面具如何才能得到?” “你什么意思?”凌邺凝眉,上官鹤的话似乎隐藏着什么事。 上官鹤微微一笑,言道:“最好的面具并非是用何材质做出,而是直接从活人面上剥下来。而且剥的时候那人还得保持清醒,不能死,这样的面具才最为逼真。侯爷手上那张面具正是如此得来。” “上官鹤你――”凌邺心头一紧,似乎看到了那个血淋淋的场景。 剥皮抽筋的场面他不是没见过,但是受刑的那个人是他在乎的人就不一样了。耳旁似乎回响起那撕心裂肺的惨叫,那些叫声像一把把钝刀在凌迟着他的心脏。 虽然他面上还是一脸平静,但本就黝黑的眸子却越发深沉。 “侯爷,这场比试还有必要进行下去么?”上官鹤勾唇而笑。 “必然!” 然字还未落音,绛紫锦袍的凌邺已化为一道紫色闪电直取上官鹤面门。上官鹤仰面躲过,抬腿直扫凌邺下盘。凌邺凌空一跃,躲开这一腿,接着又是一拳袭向上官鹤。 上官鹤见状躬身从凌邺胁下穿过,随即反手一掌,拍向凌邺后背,凌邺急速回身,一掌拍出,与上官鹤比拼起内力来。 两人内力一个阳刚,一个阴柔,却都纯正深厚,正是棋逢对手。 平静的山顶无缘无故扬起猛烈地罡风,夹砂带叶的肆虐在天地间。然而风力虽强,却没有一丝一毫能靠近两人。 强大的真气围绕在两人周围,形成了一堵隔绝外物的墙。若有人靠近两人身边定会被那股真气震碎五脏六腑,性命难保。 然则比拼内力毕竟是一个消耗甚巨的事,虽然凌邺有纯阳真气支撑,但是时间久了,对手又是一个武功不在他之下的人,还是会觉得气力不支。 上官鹤的情况也不比他好多少,况且他还没有如纯阳真气那般奇特的内力为支撑。 可是两人都不敢轻易放手,毕竟比拼内力非同小可。除非两人同时分开,不然贸然撤掌不仅要承受对手内力的冲击,还要被自身内力的反弹所伤,轻则武功全废,重则当场丧命。 两人都是何等精明之人,岂肯栽入这个陷阱? “哈哈,乖徒弟,为师来助你一臂之力。” 爽朗的笑声传来由远而近传来,只见一个略显清瘦的老头轻易就突破真气阻隔,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来者正是凌邺的师傅,长白老人秦放。他双手各搭在两人肩上,轻轻一推,就分开了胶着不下的两人。 “师傅!”凌邺惊讶的叫道,“你怎么来了?” “为师特来相助于你啊。”秦放捋须而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易他们也来了。” “秦前辈,难道你们想以多欺少么?”上官鹤负手立在一旁,冷哼道。 “像你这种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我老人家还不屑出手,我乖徒儿一人就足够。”秦放双目炯炯,不怒自威,“但是若有人想使什么卑鄙的手段陷害我徒儿,我也不会置之不理。” “师傅,清然她――”凌邺看到秦放,便已知道有备而来的不止是他自己。 秦放见爱徒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这小子八成是知道聂清然没事,但又想尽快知道她在哪里。凌邺不知秦放因何而笑,却听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 “我在这里呢!”聂清然面带微笑的站在山路上。 “清然?”凌邺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女子。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身体早已做出行动。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女子温热的身体终于驱除了盘旋在他心中的恐慌。 从她被上官鹤带走,到知道她用清心露压制五华散以便行动,以及后来听说她差点被顾辰凉玷污,直至刚刚上官鹤耸人听闻的话。凌邺的心一直在惊涛骇浪里飘摇不定,没有一刻安生,在听到徐亦游传来的消息时他差一点就冲进皇宫去找顾辰凉算账了。 不得不承认,上官鹤的话让他感到害怕了,即便面对死亡都未曾恐惧的他害怕了。 害怕那个让他感到心安的女子就那么不见了,害怕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再也看不见她的容颜。 他从来都不知道她对他的影响已如此之深。 这一刻,从来不信鬼神的凌邺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感谢上天,感谢它没有带走聂清然,还让她完好无缺的站在了他眼前。 另一厢,上官鹤从看见聂清然的第一刻起,就知道这场赌局自己输了。 难怪只是秘密通知凌邺的比武却弄得天下皆知,难怪所有的粮草一夜之间全部被夺走,难怪她从来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因为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 难怪她精神一直不好,难怪她会那么受制于顾辰凉,还以为是受伤的缘故,实际上是因为一直吃药压制体内的五华散! 五华散的反噬不仅会让人每日忍受钻心之痛,更会使身体极度虚弱,功力大损,严重的话还可能导致经脉逆流,血管爆裂而亡! 既然她现在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那可想而知,他所派去看守她的暗影十骑已全部死亡! 星月宫主真是个可怕的对手,对自己都能这么狠,还有什么大事成不了? 可是上官鹤看着那个在凌邺怀里如鸟儿般温顺的女子,怎么看都不相信她就是那个对自己都能如此狠绝的星月宫主! “大家都在呢。”聂清然红着脸小声说。 他们身后,易忘言、徐亦游和林霁轩都已赶到,全都笑盈盈的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 “侯爷,怎么,软玉温香在怀就不想比了?还是你们想一起上?” “比,自然要比,对付你,本侯一人绰绰有余。”凌邺放开聂清然,笑道,“等我。”后面一句是对女子说的。 聂清然点点头,走过去与徐亦游站在一起。她当然希望凌邺赢,不然即使她再贪恋那个温暖的怀抱也不得不离开,星月宫的大计不容有差池。 没有了后顾之忧的凌邺动起手来挥洒自如,把一身武艺发挥到极致。 两人的打斗忽快忽慢,快时矫若游龙,转瞬间已交手百余招,慢时静若古树,半晌也未交手一次。且两人都知对方实力,又吸取了刚刚的教训,尽量减少直接与对方比拼内力,有时甚至还未交手便擦肩而过。 观战的人武功也非泛泛之辈,自然知道两人之间形势的险恶。虽然看上去轻轻巧巧的躲过对方每一招,实则都是危险不已,有丝毫的步法错误都会为对手重伤,稍远一寸则会给对方过多的活动空间,为自己制造危险。 聂清然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凌邺的一招一式都在牵动她心底最敏感的那根神经。秦放与易忘言却似没事人似的笑着对两人的招式品头论足。 “老易啊,你看上官鹤这小子这招苍狼搏鹰招式倒是十足,只可惜内劲不够,不然就能重创敌手了。”秦放捋着胡须笑道,“我这徒弟也不大成器,明明这招月满西山只能用五成力道,要做到实中有虚,他却偏要用足力道,不留后劲,让敌人躲开了。” “大哥,你这徒弟已经很不错了。刚那一招一苇渡江明明是佛家招式,他却融入自己的见解,使其变得狠辣异常,若不是上官鹤轻身功夫了得,这一脚只怕要把他伤的不轻。”易忘言赞许道,“不过这上官鹤的武功也确实了得,看他也不过二十多岁,能有这般修为很为不易,就是不知师承何处,很多招式都是几已失传的大漠武功啊,我可不信暗影楼上任楼主有这等修为和悟性。”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什么,还记得那年我们在黑水国边境遇上的那个人么?上官鹤这小子的武功像不像他的路数?”秦放沉吟片刻,道。 “黑水国的边境?”易忘言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后点点头道,“你是说风影?这么一想,两人的武功还真有几分相似。” “当年与风影就聚了三日,比武切磋,饮酒论道好不畅快。只可惜当年一别再未见过风影,不知他现在何处。”秦放若有所思的看着上官鹤,“这上官鹤与风影究竟是何关系。” 两人随意的谈话引起聂清然的注意,黑水国边境的风影,武功套路相同的上官鹤,来自黑水国的右护法朝阳,以及黑水国主端木渠与暗影楼的合作。 ... ... V60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种种迹象都表明暗影楼与黑水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到底上官鹤与黑水国有何关系?端木渠在整件事中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场上的两人仍旧打的难解难分,凌邺似乎体力不支,几露败像,防御已不似刚刚那般滴水不漏。身上各处的破绽也越来越多,好几次差点就被上官鹤所伤,下盘也开始不稳,几个精妙的招式还未施展开来就被上官鹤打断。 形势十分危急! 聂清然紧咬着下唇,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打斗,指甲深深嵌进肉里也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不停的在心里喊,不能输!一定不能输! 秦放与易忘言也停止了交谈,神情紧张的看着翻飞打斗的两人。 上官鹤左腿前屈,一掌直拍凌邺胸口,凌邺躲闪不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一旁观战的聂清然双眸猛然睁大,死死抓住裙摆才不致喊出声。 然而就在这一刻,凌邺腾空而起,化拳为掌,袭向上官鹤门户大开的后背。上官鹤也是不赖,身形未转,右腿已横扫而来。凌邺同样提腿防御,同时双掌前推,堪堪与上官鹤对上一掌。 两人都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凌邺又吐了口鲜血出来。 上官鹤的脸藏在面具后面,看不见他的脸色,但看他全身都在微微发抖,应是伤的不轻。 “侯爷好身手,本座万分佩服。纵横九势精妙绝伦,今日一见果然不凡。”上官鹤拱手笑道。 “楼主的武功也甚为高深,今日有幸得见,本侯万分荣幸。”凌邺脸色略微苍白,但举手投足间丝毫不乱阵脚,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正紧紧盯着上官鹤。 “哈哈。”虽然身受重伤,但上官鹤的声音依旧洪亮,“本座总算明白聂宫主何以会选中你。为了赢,你们都可以对自己做到心狠手辣。今日本座输得心服口服,说到对自己狠,本座远比不上二位。” “楼主谬赞了。”凌邺低低而笑,笑容却未达眼底。 “本座先行告辞,今日是两位的大喜日子,稍后定会送上厚礼以贺二位喜结连理。”上官鹤拱手道。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瞬间身影已在数丈之外,重伤之余还有如此轻功,引得两位老人啧啧称奇。 尤其是易忘言,他恨铁不成钢的摇着头道:“这小子轻功了得,的确很像当年的风影,小轩子你若有这小子一半厉害,为师也安心了。” “师傅,我很差么?为何你总在大家面前贬低我!”林霁轩不服气的嚷嚷。 他没觉得自己有多差,至少在他管辖下御剑门声名日盛,门内团结,外敌也不敢来犯! 易忘言看他一眼,哈哈大笑,也不说什么,负手向山下走去。秦放紧随老友的步伐,也走了。 “小轩子啊,笨哦笨哦。”徐亦游做了个鬼脸,追上两位老人一起下山。 林霁轩看着往下走的三人,又看着正在两两相望的聂清然和凌邺,发现自己真不识时务。 于是他也小跑着赶上三人,一道下山去了,这种打扰别人的事他可没多大兴趣做。 凌邺眼眸带笑,缓步走向静止不动的聂清然。 她苍白的脸上还是那种惊恐至极后突然而至的欣喜之情。 比武之时他没有时间看她,却一直能感受到来自她的关心的目光。刚刚为了取胜,他专门露出破绽,又怕上官鹤不上当才故意慢慢显露出弱势,甚至不惜吃了上官鹤一拳。 那时她的急切,她的担心,他全部感觉到了。 即使为了她,也不能输! 最后一掌虽然看上去凌邺受损最大,但实际上上官鹤吃了暗亏。 那一掌被灌注了纯阳真气又配以纵横九势中的独门手法,若不顺利排导,每日正午时分免不得要受一份烈火焚身之苦。 再加上上官鹤的内力是至阴之气,两股真气相碰,有得他受的。 “清然,没事了。”凌邺轻轻拥住聂清然微微颤抖的身子,柔声道,“我们回家吧!” 虽然比武后十分脱力,但只要抱着她就会觉得所有的劳累都没了,全身的伤痛也一扫而光,心中一片宁静。 聂清然没有说话,只是把头深深埋进他怀中,身体还在不由自主的发抖。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有紧紧抱着这个温暖的身躯来宣泄这一个月以来所有的惊惶失措与尽力压抑的恐惧。 “清然?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凌邺低笑出声,慢慢抚着她的后背,“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快回去吧,婚礼都准备好了,他们还等着我们去成亲呢。” “我只是害怕,差一点我就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了,就差一点。”聂清然的声音也颤抖起来,“刚刚你又兵行险招,我都以为会失去你。我,我不知道,你要是有个意外,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紧紧抱住凌邺的腰,惊惶失措的声音让她内心的恐慌溢于言表。平日里简洁干练的语言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句的语无伦次。 “傻丫头,都过去了,别多想,从今天开始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凌邺抚摸着她的秀发,语带心疼的安慰着,“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离开你。” “嗯,一辈子在一起。”聂清然低低的重复着他的话。 第二天,有好事的人上断情崖看个究竟,结果发现上崖的山路边尽是尸体,似乎都是一招毙命。每个尸体都有个共同点,都以黑色布条束额,中间饰以黑色宝石。 有消息灵通的人说那正是暗影楼中杀手的打扮。 当然,这件事和那天发生的另一件事相比起来,很容易就被人忽略了。 那一天,是朝廷中翻云覆雨的定北侯迎娶江湖翘楚星月宫主的日子。 很多年过后,京城的耄耋老人谈起那场婚礼都会激动不已,他们说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永远想象不出那场婚礼的盛大,便是皇帝封后的庆典与之比起来都显得寒酸不已。 正红色的湖州云锦铺遍了迎亲队伍的必经之路。 湖州是天瞾的最大的布料产地,其所产布料大都作为贡品供皇家使用,云锦更是贡品中的佼佼者。即使是在宫里,后妃们想用云锦做一件衣服都很难,如今却被用来铺大街,奢华程度可见一斑。 全京城的店铺都挂着云锦红幡,全都是由定北侯府提供。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从京城的主道上走过,四十五丈宽的京城主道天佑道被挤得水泄不通,几乎全京城的人都凑过来看热闹了。 十八匹高大健壮的黑色骏马由凌邺手下十八名将士驾驭,在队伍的最前面开道。年轻帅气的面容加上英姿飒爽的戎装,引得围观女眷阵阵侧目。十八骑后面是十八位壮硕的汉子举着迎亲的红色大牌子。 紧随其后的是骑着纯黑大宛良驹的新郎。 今日的凌邺换去了常穿的绛紫玉袍,取而代之的是有着寸缕寸金之称的织云锦所缝制的大红礼服,一针一线无一不是绝佳之品。他一直面带微笑,丝毫不同于平日里的淡漠深沉,又生就一副俊逸无双的面容,使得不少女子都在面红心跳的偷偷窥视他。 新郎的后面是三十六个手捧花篮的貌美女子,边走边洒下大红的花瓣,引得彩蝶飞舞、一路芬芳。 散花女子后面是新娘的花轿,花轿亦是由红色云锦描以百花争艳图做成,四个檐角上缀着四颗价值连城的红宝石,轿顶镶着西域进贡的足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东海明珠,木架则全是与黄金等价的沉香木所造,说它是由黄金打造的金轿也毫不为过。 轿夫是由二十四名壮年男子,有见识的人会发现这二十四人全是五品以上的武官,甚至还有官拜二品的西北戍备营都督。 围观的百姓争先恐后的向前挤,都想看看这星月宫主究竟长相如何,居然能使堂堂定北侯成为其裙下之臣,还为她办了如此盛大的婚礼。 可惜花轿并不透明,轿帘偶尔偶尔被风掀起只能看见一个身着华服的窈窕身影,看不见面容。 花轿之后是六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女子,正是徐亦游一行人组成的送亲人员。虽然有凌邺的布置,婚礼绝对不会出意外,但是徐亦游玩性大发,非要弄出个不伦不类的送亲队,聂清然只得依她。 她们身后是七十二个拿着各式乐器的伶人,喜气洋洋的音乐响彻京城的天空。 走在最后的是嫁妆和彩礼的队伍,一口口朱红色的大箱子放着各种价值连城的物件,朱红的箱子一口接一口,整个队伍绵长的根本看不到尽头。 定北侯府的正门也首次大开,门口两旁的街上全是临时搭建的木棚,福禄寿喜四种糕饼以及大米、面粉、棉衣之类的物品堆成山,甚至还有各种粮食种子,任何人都可以来领取。 还有五十桌流水席摆在一旁,所有人都能来吃。 当然定北侯府请贵客的宴席是在府内的后院中,并不与百姓的流水席摆在一块。 京城以及周边州县中所有的酒楼都会开十桌流水席,随便吃喝,全部由定北侯府结账。 这个举措使得整个京畿地带的人都能参与到这场婚礼中。 ... ... V61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若是问京城中人这场婚礼和皇帝大婚有何区别,所有人的答案都会是一致:动用的人员没有皇帝大婚多,采用的颜色不是代表皇室的黄色,影响的范围不是全国,因为皇帝大婚会大赦天下。但是不论是花费还是参与人员的地位都远不是皇帝大婚所能比的。 这场旷世空前的婚礼,为天瞾的传奇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摇花轿、踢轿门、跨火盆,跨马鞍,每走一步都有个司仪模样的人高喊一句吉利话。 凌邺怕聂清然不习惯这么多礼仪,就一直用传音入密陪她聊天,左右旁人也听不见,两人就偷偷的聊得不亦乐乎。 “清然,你还好吧,再坚持下,很快就要拜堂了,拜完堂你就可以休息了。” “一点都不好,成亲真是件苦差事,累死我了。这个凤冠你是不是偷偷灌了铅,我觉得我脖子都快断了。”聂清然抱怨道。 灌了铅?凌邺真是哭笑不得,那个凤冠是纯金打造,连遮面的细碎流苏都是纯金拉成,上面饰了十二颗大东珠,那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更是以整块金砖雕刻而成。 重点是这个凤凰还是他堂堂定北侯亲手雕出来的,上面还镶嵌了猫儿眼、红宝石、水晶等价值不菲的宝石。 他知道聂清然嫌麻烦,所以减少了很多装饰,不想她还是嫌重,把纯金说成灌了铅。 “再忍耐一下,很快就要结束了。”凌邺只得出言安慰,谁叫他“办事不力”来着,“拜完堂就可以换下它了。” “难怪一辈子才成一次亲,这简直太恐怖了,我宁愿去蹲一晚马步。” “好了,别说了,要拜堂了,你很快可以休息了。”凌邺无奈笑笑。 还好进了大厅,马上就要拜堂了。 凌骏早逝,秦放作为凌邺的师傅及凌骏夫妇的结拜大哥,自然代替了“父亲”一职,与赵素娴共同接受新人是叩拜。 赵素娴看着自己的儿子总算成亲,对象又是她甚为中意的故人之徒,不禁喜上眉梢、笑逐颜开,对着一对新人连连点头。 易忘言坐在左侧首席,也是笑呵呵的看着这对极为般配的新人,林霁轩侍立在他身后,星月宫众人则在右边的第一桌。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千百年来人们都在不断追求的爱情境界,然而尘世中羁绊太多,诱惑太多。到头来,真正能做到这句誓言的又有几人? 随着一声高呼:“送入洞房。”这些繁琐的礼节也就告一段落了。聂清然长长地输了口气,总算没有哪里出错,不然岂止是面上无光? 回到房间,凌邺马上免除了所有的礼节,把盖头掀开后就命丫环为聂清然取下沉重的凤冠。 没有了束缚的青丝一泻而下,柔和异常。 他知道礼节事小,她重伤初愈实在不宜太过劳累,反正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能慢慢相处,这些礼节算得了什么。 “累死我了,以后再也不要成亲了。”聂清然斜倚着床柱,抱怨道。 “你都嫁给我了,还想着跟谁成亲去?”凌邺闻言不禁好笑。 “美得你。”聂清然翻了个白眼,“接下来还要做些什么?” “我去招呼客人,你休息下吧。晚上还有戏班和焰火表演呢。” “我也要去。”她才不愿一个人呆着呢。 “好吧,你换件衣服,随我一起出去吧。”凌邺点点头,虽然没有新娘子抛头露面招呼客人的道理,但她可不是普通女子,不能一概而论。 “衣服?我没带啊。”聂清然为难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繁复的礼服。 从崖顶下来已近午时,她急匆匆的赶去京城分舵梳洗打扮,刚穿好这件复杂无比的嫁衣后就来人通报定北侯迎亲的花轿已在门口等候。 随后急急忙忙的上轿,连水都以可能弄花妆容为由不让喝,更别说带衣服了。 虽然嫁妆里有衣服,但是进府后都被放在别院,得让管家安排好了才会拿进来。 凌邺笑笑,顺手拉开床头黄梨花木的衣柜,一件件裁剪精美,用料上乘的女子衣物就呈现在聂清然眼前。 “你这一个月忙的事还不少啊。”聂清然惊叹道,刚刚的婚礼虽然简单但也做了充分准备,只是不想他连衣服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 “成亲一辈子才一次的事多花点精力也是正常的。一个月不上朝,天天在家呆着,除了出去应酬商号老板就是与徐姑娘通通消息,空余时间多着呢。” “侯爷,老夫人命奴婢来叫出去招呼客人。”一个管事丫环模样的女子走进房说道。 “知道了,来几个人为夫人梳妆,夫人会与本侯一道去招呼客人。” “是。”立马有几个丫环走过来服侍聂清然梳妆打扮,凌邺很知趣的退出房间,在门外等候。 有小厮过来向他通报说是丞相与欧阳家主前来道贺,让他微微惊讶了一下。 董炎来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同朝为官,又是成亲这一大事,就算是做做样子也该来。但是这欧阳啸就出乎意料了,星月宫的宾客名单上只有欧阳昊,并未邀请欧阳啸。 还未等他想明白,房门就被推开,打扮好的聂清然在丫环的簇拥下走出来。| 只见她穿着织云锦的正红衣衫,领口、袖口和裙摆、腰际都以金线绣着祥云图案,腰间还是那条银质腰链,拜堂的时候都未取下。 不过如今在腰链上缀着几块羊脂白玉环,行走之际环佩叮咚、清脆悦耳。素净的面上略施粉黛,更显清丽可人。可是额中盛开的桃花又使整张脸稍带妩媚,斜挑的眉梢眼角尽显妖娆。一头青丝只在脑后简单的绾了个髻,以一根玉簪固定,没有任何繁复花样。 看着这样的聂清然,凌邺突然有点透不过气,一股无名的燥热在他全身流窜,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想挪都挪不开。 “想什么呢,快走吧,别让客人久等。”聂清然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嗯走吧。”凌邺在心中狠狠嘲笑了下自己,平复心情道,“欧阳啸来了。” “欧阳啸,他来做什么?”聂清然皱眉。 请欧阳昊完全只是因为大家相识一场,不请的话说不过去,当初他成亲时也请过她,不过她虽然去了江州却并未到场,只叫余戏莲带了礼物去,不过也正是如此才能认识凌邺。 想到这里她不禁笑了。 “刚小厮来报说是欧阳啸携欧阳昊、欧阳宛来道贺。”凌邺道,他看了看独自发笑的女子,又打趣说,“怎么笑那么开心,看见老情人这么兴奋?可惜今天是你成亲的日子。他来的时候不大好,我看你不如回避下?” “什么老情人,你说什么呢?我还说那个欧阳大小姐是专程为了侯爷你来的呢!”聂清然不乐意的说,“成亲当天你还欺负我!我后悔了,不嫁你了!” “天地都拜了,容不得你后悔了,老老实实跟着我过日子吧,哈哈!”凌邺也不顾有丫环小厮在场,拦腰抱起她就朝后院走去,爽朗的笑声直冲云霄。 他怀中的女子却早已羞红了脸,埋着头不敢去看周围,怕看到下人们偷笑的表情。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江湖险恶、朝堂诡谲,从此以后,我们将携手面对潮起潮落,永不相弃! 两人在后院的出现引起众人的一阵惊叹:好一对郎才女貌!男的高大挺拔,俊朗超凡,女的清丽可人,眉目含情,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凌邺几不可见的环视了四周,很快便发现了欧阳啸。他与秦放、易忘言坐在一桌。 后院的摆设格局不同于拜堂时大厅的格局,都摆着一张张能坐八到十个人的圆桌。他的旁边坐着欧阳昊和欧阳宛。 那欧阳啸五十岁左右,方脸刀眉,眼神刚毅,自有一代宗主之气,可惜看似刚正不阿的外表下是一副冷酷残忍的心肠。 凌邺心底冷笑,他转头看了眼聂清然,发现后者一直挂着温柔得体的笑容,并无任何异常。 “今日是凌某与夫人的大喜之日,承蒙各位贵客驾临,凌某感激不尽,在此先饮一杯,以多谢各位祝贺之谊。”凌邺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虽说宾客大都是他的部下,但是终究母亲和师长等人都在此,他还是换了个自称,以免对尊长不敬。 “妾身亦先饮一杯,与夫君同谢各位贵客!”聂清然也配合凌邺,换了自称,爽快的饮下一杯酒。 “在下也敬侯爷与夫人一杯,祝两位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歌舒狂歌第一个站起身,祝贺道。 今日他一身深蓝华服,更显狂放。在座不少女子偷瞄他,他却视若无物,眼神时不时瞟向单若水。 奈何佳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与一众姐妹说笑。 “多谢歌舒少主。”凌邺见状,扬起唇角,再次饮下一杯酒。 歌舒狂歌刚坐下,一个官员模样的人正待起身祝贺,一阵爽朗的笑声就从远处传来。 “哈哈——聂宫主,本座给你道贺来了。”这声音赫然是上午败于凌邺之手的上官鹤。 此时听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丝毫不像受过重伤的人。 凌、聂二人对视一眼,相继而笑。 ... ... V62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聂清然朝空中抱拳道:“原来是上官楼主,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舍下略备薄酒,若不嫌弃,还望现身前来饮一杯。” “聂宫主果然快人快语,本座又岂有推辞之礼?” 话未落音,一袭广袍宽袖的男子已站在聂清然眼前。 这大概是天下人第一次看见上官鹤的长相。 他没有穿向来不变的黑袍,换了一身月白锦袍,生的是剑眉星目,肤色白皙,墨色长发未束,在清风中微微扬起。 再加上温润的眉目和含笑的嘴角,怎么看他都像是一位满腹诗书的浊世佳公子,而不像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头目。 “你,居然是你?”聂清然大为惊讶,眼前的男子不正是京城大街上绘墨轩的老板? 当日她误打误撞的进了他的店,还遇上了端木渠。 难怪端木渠会无缘无故光顾那么小的一家店,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正是。聂宫主想不到早就见过本座了吧?”上官鹤挑眉微笑,那比女子还美的容颜瞬间光芒四射。 当初他不过是个普通书生打扮,已十分清雅,如今换了这身装扮,倒越发美丽起来。 凌邺微一皱眉,不明白两人对话是何意思,但也明白现在不是问究竟的时候,便由着他们交谈。 左右这么多人在场,上官鹤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席上之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与暗影楼无甚纠葛的人会想:暗影楼的上官鹤?不是上午才败于凌邺之手么,怎么会这般好心来祝贺?似乎聂清然还和他早就相识,这是唱的哪一出,看来有好戏看了。 那些有亲朋好友命丧暗影楼之手的人却坐不住了,他们无一不是咬牙切齿的看着上官鹤,都想着把他碎尸万段,但是奈何定北侯和星月宫两股势力都不便得罪,只好忍下不动,双眼却仍是死死盯着上官鹤。 上官鹤自然知道那些目光,但他不以为忤,仍旧笑的风轻云淡。 “狗贼,还我大哥命来!”还是有人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怒目直对白衣男子,是并州王家的二子王腾。 “本座的手下只接生意,并不主动杀人,王公子要找仇人,大可去找并州黑风堡堡主,来找本座作何?”上官鹤慢悠悠的说道。 他似乎一点都不把王腾放在眼里,而且还直接的说出了本应该是秘密的雇主身份。显 而易见,黑风堡有人惹他不高兴了。 “若不是你干这人命买卖,王家长子能死么?”角落里一个刺耳的男人冷冷说道,“旁门左道还好意思在这里栽赃嫁祸?” “徐州震天镖局的程总镖头,本座记得上个月有人出了五百两请我楼里的杀手去取你性命。不如今日本座便出手吧,免得他们还得再跑一趟。”上官鹤勾唇一笑,手指微动,一条乌金软鞭已然握在他白皙修长的手中。 他慢悠悠的一句话让在座之人都变了脸色,那程总镖头更是脸色煞白。 “上官楼主是来道贺还是来做生意?若是后者,本侯恐怕就不得不请楼主先行离开了。”凌邺自是不会让人来破坏他的亲事,听上官鹤这么一说,他也冷了脸,口气不善。 “自然是道贺,本座一时兴起,开个玩笑而已,侯爷千万别当真。”上官鹤又笑了笑,收起软鞭,“程总镖头,看在侯爷和聂宫主的面子上,你的头就先在你脑袋上寄存几天吧。” 他说话一直优哉游哉,丝毫不在意在座高手如云。 那王腾还欲再说什么,但是被自己父亲所制止,只得坐下瞪着上官鹤干生气。 “不知为何上官楼主今日肯以真面目示人了?”聂清然见气氛有些尴尬,便捡了个话题说。 “今日是聂宫主的大婚,本座若还是以面具覆面而来,岂不是太过不敬?再说便是天下人都见了本座长相又如何,不过是多了一些小麻烦罢了。” 上官鹤句句都透露着张狂不羁,与当日的小店老板大相径庭。 “楼主豁达,我等望尘莫及。今日是本侯大喜日子,进门便是客,更何况这段姻缘还多蒙楼主成全,不是么?”凌邺拱拱手,若有所指的笑道。 “哪里哪里,本座学艺不精败给侯爷,那是与人无尤。聂宫主能觅此佳婿,真是可喜可贺。当初本作就说过,若二位能结为连理,必将以江湖同道之礼来道贺,如今是兑现承诺的时候,薄礼一份,还望二位不要介意。” 上官鹤向后看去,八个仆役模样的人正在凌府下人的带领下走来。 八人手里都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紫檀木盒子,不知里面放着什么东西。 聂清然猜不透上官鹤葫芦里卖什么药,她转头望向凌邺,凌邺却只是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眼眸深沉。 看见女子望着他,他几不可见的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在场的人更是屏住了呼吸,期待这份“薄礼”的现身。 上官鹤笑意更深,他转身身手轻轻一弹,打开右首之人所捧的盒子:“这第一份礼是东海珠坠,祝两位福如东海,鹣鲽情深。” 盒中放着一串腰坠,样式普通,不过是一颗珍珠下缀着一串浅粉流苏。 然而那颗珍珠虽然不大,却光彩异常,柔柔的发散着光泽,倍显晶莹。更难能可贵的虽然是在阳光底下,珠光也丝毫未显黯淡,反而化解了阳光的烈性,使得它的周围景色都柔和起来。 东海珠坠是传说中龙宫七公主的陪嫁之物,不想居然见得实物,众人不由得惊叹万分。 聂清然甚为不解,正欲询问,上官鹤却微微摆手,随即又打开了第二个盒子:“第二件礼物是鲛泪。” 在座之人不解,盒子中不过是几颗黯淡无光的珠子,比起东海珠坠来说太过寒碜,不知上官鹤何以会送这么个东西。 “鲛泪?传说中鲛人望月而泣,泪化为珠,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鲛人之泪?”徐亦游问道。 旁人听得她的话又是大惊,又是一件传说中的东西,这上官鹤太厉害了吧。 “徐姑娘果然识货,这珠子在阳光下看的确平淡无奇,若在月光下可是会化为水滴。想要观赏它,须得寻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上官鹤解释道,他随手又打开第三个盒子,“这第三件礼物就比较寒酸,还望聂宫主见谅。“ 聂清然看向盒子,想知道这比较寒酸的礼物是什么。 没想到盒中之物又让她一个大大的惊讶了一番。 盒中冰封着一株根茎花叶俱全的天山雪莲,看那样子是刚摘取不久。 天山雪莲甚为珍贵稀少,十多年才会开一次花,花期很短,若不及时摘取就丧失了其神奇无比的疗效。每到雪莲开花的时候,总会有很多人千方百计的去争抢,纤尘不染的天山也会因此染上一抹血色。 看着一件件稀世珍吧,众人的眼睛都要直了,这上官鹤太神通广大了。 上官鹤不理旁人,继续打开第四个盒子:“第四件礼物是霓裳羽衣。” 霓裳羽衣是传说中由天上仙女采集彩云之色织成,能无风而动,变换色彩,穿上的人衣袂飘飘,如履仙境。 又是传说中的宝贝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我何德何能,蒙楼主馈赠如此厚礼,实难承担。”聂清然开口阻止了上官鹤打开第五个盒子的动作,“还请楼主收回吧。” “聂宫主,待本座把礼物全部打开后自会告诉你原因。”上官鹤笑着打开第五个盒子,“这件礼物以及后面三件都是黑水国主托本座送给你的.还有几句话,国主说要本座亲口告诉你。” 凌、聂二人对视一眼,越来越不明白这究竟唱的哪一出,端木渠何以也会送贺礼来。 不过比起上官鹤的四件贺礼,端木渠的就稍显一般,虽也是价值连城,但无外乎是金银首饰,多花费点人力物力财力就能做出来的东西。 众人只是赞叹其制作精美,却远没有像刚刚展示上官鹤的贺礼时那种惊叹。 “这是最后一个箱子了,打开之前,本座先行转告国主的话。他说要本座连表情动作也一并传达,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二位见谅。” 聂清然正在诧异他的话语,结果就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住了。上官鹤眨巴着水汪汪的桃花眼,可怜兮兮的说:“小清清,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抛下我,跟了凌邺呢?你说我有哪一点比不上他啊,你知不知道听到你要成亲的消息时我有多伤心?” 上官鹤惊世骇俗的举止,让在座宾客比刚刚看见那些稀世珍宝还要惊讶。很多人都张大了嘴,看得目瞪口呆。 堂堂暗影楼的楼主,居然像个小孩子似的挂在新娘身上撒娇。 看着与端木渠如出一辙的表情动作,聂清然惊讶得呆立在原地,都忘了推开他。 凌邺也微微惊讶,这上官鹤是来找麻烦的吧? “不过既然小清清选了,我也会尊重你的意志。但是你们成亲这么急,我都没有准备好礼物送你。”上官鹤放开了她的衣袖,围着她转了一圈,袖袍飞扬,风华毕露,“前面三件都是我临时去库房拿了凑数的,第四个盒子里才是我正式要送你的礼物哦。” 说着,他转身打开第四个箱子。 ... ... V63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箱子里是一份契约以及一个玉质印章。 “这是?”聂清然疑道。 “黑水国大安城的城主之印。”上官鹤恢复了自身的形象,淡笑道,“自今天开始,大安城由聂宫主所有,**于黑水和天瞾之外。” 满座皆惊。 大安城与天瞾的幽州城接壤,是黑水国的重要军事据点。 一旦突破大安,后面就只有一座易攻难守的沧城,越过沧城就能直取黑水首都耀明。 说大安是黑水国的命门一点也不为过,可如今端木渠居然送给聂清然! 谁都知道聂清然嫁给了凌邺,送给她也就是送给定北侯,端木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本座礼物已带到,若二位不想要就自己去向国主说吧。”上官鹤耸耸肩,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不要指望我拿回去。 “既然如此,那楼主可以告知原因了吧。”聂清然不再纠缠端木渠的礼,她知道那个人做事从来不照常理,既然他乐意给,她为何不愿收呢? “其实说来也不完全是本座的心意,本座也是受家师所托。”上官鹤抬眸一笑,倾倒众生,“若论起,本座与侯爷及聂宫主还是世交,这点礼物也算不得什么。” “世交?楼主此话怎讲?”凌邺扬眉问道。 “家师的名讳不便提起,不过家师曾使用过一个化名风影,想必秦前辈与易前辈不回陌生吧?” “风影?!”席上四人惊呼出声,秦放与易忘言是明确了心中疑问,欧阳啸则是一脸莫可名状的表情,剩下的一个居然是身份尊崇的凌老夫人。 众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四人,几乎所有人都在想,风影是谁,怎么从未听过这个名号,可看那四人的表情,明显是认识的。 三个男人认识不足为奇,毕竟都是交友甚广的江湖大家,可凌老夫人不过是个妇道人家,怎也识得这人? “你果是风影的弟子?”秦放从席上走下,来到上官鹤跟前。 “正是。”上官鹤微微躬身。 “风影现在何处?”秦放追问。 “家师云游四海,行踪不定,小可也以五年未见过他了。”上官鹤态度甚是恭敬。 “哈哈,他行事还是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啊!”秦放大笑。 “家师曾对小可言道,他曾答应若秦前辈与叶前辈喜结连理,必会送上三件稀世珍宝作为贺礼,东海珠坠、鲛泪以及霓裳羽衣便是家师寻来的。可惜天不遂人愿,家师为此嗟叹许久。但当小可告诉他秦、叶二位前辈的弟子结成秦晋之好时,他便要小可送上这三份礼物,所以说来小可的贺礼不过是区区一株雪莲而已。”上官鹤不紧不慢的说。 “好,你若有机会就替老夫转告一句,就说秦放想找他喝酒了,让他有时间就来云雾山来找我与老易。” “小可自当遵命。”上官鹤微微欠身,随即又转向聂清然,“聂宫主这下你可明白本座何以送出这些礼物了吧!” “那我就替恩师多谢楼主及尊师了。”聂清然福了福身。 “不必客气。家师与二位尊师早有渊源,侯爷和聂宫主又是本座欣赏之人,这四件礼物实在算不得什么。”上官鹤拂袖而笑,随后自袖袋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五华散的解药,前段时日多有得罪,还望聂宫主恕罪则个。” “立场不同罢了,谈不上得罪与否。我还要多谢上官楼主不吝赐药。”聂清然接过瓷瓶,笑道。 “既然礼已送到,本座也该告辞了。”上官鹤捋了捋颈边散发,一举一动无不是一道风景。 “不留下来喝杯水酒么?”凌邺道。 “喝酒就免了,本座若继续留下,恐怕就要败二位的兴致了。”上官鹤环视四周,嘴角微翘,“侯爷倒是个不错的人,若不是注定敌对,本座还真想与侯爷大醉一场。” 看完了稀奇,宾客里那些对上官鹤恨之入骨的人又想起了仇恨,纷纷用恨不得食肉寝皮的眼光看着他。 上官鹤丝毫不在意这些,他朝秦、易两人拱手作揖,又向一对新人微微欠身,随后在众目睽睽下带着八名侍从长扬而去,无人敢拦。 凌邺和聂清然相对而笑,不禁有些佩服起上官鹤来。 我行我素的无视各种武林人士,这份狂傲岂是一般人能比? 片刻之后,席间又恢复了热闹,人们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仿佛上官鹤从来没有来过。 聂清然随着凌邺向各桌敬酒,第一桌当然是秦放与易忘言这边。 别的桌上都喝得起劲,这桌却相对安静,不仅是因为人少,也是由于在座的人都不交流,即便是敬酒也只是举起酒杯微微颔首,并不多做言语。 不知道的人很难想象桌上有四人以前是出生入死的好朋友。 “师傅,易前辈。”凌邺恭敬的端着酒杯,微翘的嘴角却有难掩的笑意。 “嗯,不错不错,你小子总算成亲了,小妹也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了。”秦放捋了捋胡须,“你与聂丫头还真是越看越登对。为师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本调息心法是老夫近年偶感,送给聂丫头当礼物吧!“ 他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聂清然,顿时在场的少年侠客的眼光全部被这本小册子吸引过去了。 长白老人的独门调息心法,即使没有武功招式也足以使自身的修炼事半功倍了。 可是除了过过眼瘾,也没有别的办法,他们只能后悔投错胎,得不到绝世高手的垂青。 “如此厚礼,真是折煞晚辈了。“聂清然欣喜的捧起册子,她也是爱武之人,岂不知这本书的重要性呢? “这算什么,待会老易的礼物才叫一个厚呢。”秦放大笑,“老易,快快拿出来看看吧。” “大哥你又取笑我了。”易忘言摇头笑道,“我没有大哥你对武学的那份痴迷,近年来也没有什么心得体会,平日就喜欢收集写刀剑,今日前来也就带了两把送给这对孩子当贺礼。我是江湖中人,不讲究那些‘兵器,凶者’的玩意,你们权当拿着玩吧。” 他的话刚落音,立马有人送来两个朴实无华的木匣。木匣打开的瞬间再次引起宾客间不小的骚动,居然是干将莫邪这对象征爱情的上古名剑。 “易前辈这礼实在太过贵重个,晚辈实在不敢接受。”凌邺连用两个实在表明心意。 “有何不敢,不过是两片铁而已。留在老夫手里也不过是个摆设,不如送给你们更能发挥其作用。” “那晚辈只好却之不恭了。”凌邺接到自己师傅递来的肯定眼光后就恭恭敬敬的与聂清然一起接过宝剑。 两人稍稍抽出宝剑,明亮的剑身虽然反光但并不刺眼,暖暖的映在脸上好不舒服。 相传干将莫邪死后灵魂进入剑内,有情人拿着这两把宝剑不仅会心有灵犀,更能大幅提高自身武学修为。所以这双剑是无数武林伉俪梦寐以求的神器,现在却轻轻松松的落入两人手中,真是羡煞旁人了。 不过比起这双剑的种种传说,凌、聂二人更看重的是干将莫邪至死不渝的爱情吧! 欧阳啸实在是莫名其妙,不请自来,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然则他终归是成名已久的前辈,也不便当众怠慢他。 凌、聂二人举了酒杯,敬他道:“欧阳家主大驾光临,晚辈不胜荣幸,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侯爷客气了,老夫也是恰巧来京中办事,听犬子言道侯爷与聂宫主大婚,所以才来祝贺一声,侯爷府上礼数周全,岂有怠慢之理?老夫来得匆忙,也未备大礼,是老夫失礼才对。” “前辈能来已是晚辈大幸,贺礼之类,便免了吧。”凌邺笑笑,抱拳道。 “既是如此,老夫只好自罚一杯,聊表歉意了。”欧阳啸接过凌邺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旁人看上去只是一递一接之间,实则二人已交上了手。 欧阳啸以内力灌注手指,妄图迫使凌邺松不开手,进而把酒杯涅破,出丑于人前。 谁料凌邺只在顷刻间就化解了这份力道,反而逼得他不得不接过酒杯,他纵有万般怒气也不便发作,只好强装欢笑的喝下那杯酒。 见欧阳啸吃了暗亏,凌邺和聂清然不由得对视一笑。 原来刚刚凌邺一把酒杯递到欧阳啸手中就察觉到不对劲,他马上松开另一只手,以袖子的掩护握住聂清然的手。 聂清然何等聪明,一下就明白过来,帮着他把欧阳啸的那股内力导到她左手的玉镯上,玉镯瞬间碎成两段,凌邺则能轻而易举的运气把酒杯递到欧阳啸手中。 随后聂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碎镯子藏在衣袖中,所以除了凌、聂二人,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俩都忘了,成亲前赵素娴的告诫,成亲之时切不可打碎东西,尤其是玉器,否则情谊难长,日久生隙…… 凌邺见欧阳啸强忍的表情,不禁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携着聂清然离开这桌去应酬其他人。 欧阳昊看着爹隐忍的怒气,微微叹气,随后目光又转向欧阳宛,谁料欧阳宛居然呆呆看着凌邺的背影出了神,一双美眸中点点泪光。 ... ... V64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看着那对般配的人,欧阳昊桌下的双手,深深嵌入了膝盖中。 “李将军,妾身知阁下对侯爷以身涉险援救妾身颇有微词,然则若你真明白侯爷,自是知他心内所想,何必无谓忧心?不过妾身还是多谢将军对侯爷忠心耿耿,小小礼物,还请笑纳。”聂清然双手奉上一个小木匣。 李显泽犹豫片刻,不知接是不接,凌邺见状开口:“既是夫人所赠,李将军你还是收下吧!” 见侯爷都说话了,他才双手接过:“多谢夫人。” “妾身还得多谢各位将军,望各位将军日后全力辅佐侯爷,为吾皇扫平一切叛乱,守卫这大好河山!”聂清然嫣然一笑,将杯中酒尽数饮下。 众将军见状,亦齐齐站起身:“祝侯爷与夫人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待凌聂二人离开后,李显泽才打开木匣看看究竟是何物,这一看他惊呆了,匣中放着一把钥匙,幽州粮仓的钥匙。 他自是知道这批粮食是星月宫从暗影楼手中夺回,却迟迟没有上报,本以为侯爷会吃下去,谁料却给了他钥匙。 意图很明显,夺回粮草这个大功劳是让给他了。 虽然夺粮草是皇上授意,但天下人都看着呢,这份大赏皇上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聂清然果然是一招妙棋,一方面送了一份大礼给李显泽,表面是多谢他对侯爷的忠心,世纪是主动向他示好。 另一方面也向他表明星月宫的非凡手段,能把粮草安然无恙的从暗影楼手中夺回,侯爷选她当合作伙伴他应该要放心。还能借他之手向皇上表明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侯爷并非不知道皇上的小动作。 他的身份是兵部侍郎,监管京城的禁军,正是向皇上施压的最好身份。 明白聂清然的意思后,李显泽暗忖:虽然这样一来自己就成了皇上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然而若是没有侯爷的提拔与赏识,自己早就死了,如何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便是为侯爷死又何妨?不过这星月宫主的确是个厉害角色,又给了自己好处,又利用了自己职权和忠心。有这样的女人相佐,侯爷何愁大事不成? 戏班子很精彩,但是聂清然和凌邺却撇下一众宾客,偷偷溜去后院的房顶。他们在这些宾客身上浪费一下午时间,该享受一下独处了。 料想那边有莫言悔和徐亦游他们招呼着,不会有什么大事。 “怎么样,冷么?”凌邺揽过聂清然,以关心之名行吃豆腐之实。 “还行,不是有你在么?”聂清然顽皮一笑,朝他怀里钻了钻,现在可是可以光明正大的亲热了。 “嗯,有我在呢!”凌邺让她躺在自己腿上,环住她的身子 “放烟花了?”聂清然兴奋的指着夜空中猛然绽开的花朵。 “应该是戏班演完了,就开始放烟花了。”凌邺解释道,“放完烟花,婚礼也就算完了。” “烟花我很喜欢!”聂清然仰头看他,一双眸子印着漫天烟花,灿烂异常,“婚礼我也很喜欢,谢谢你。” “都成亲了还这么客气?”凌邺轻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你喜欢就好了。” “不是,真的要谢谢你。你所做的一切满足了我作为女人的所有虚荣心,我很开心。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放纵过自己的**,更不敢有丝毫虚荣心。可是你不仅纵容我的脾气,还为我做了这么多事,真的很感谢你。” “傻丫头!”凌邺揉着她的头发,摇头而笑,黝黑的眼眸里是为她而漾开的笑意。 他们眼前,璀璨的烟花照亮了黑暗的天空,五彩的颜色染得夜空色彩斑斓,美丽异常。 “我是不是打扰了?”谦和的男声从下面传来。 依偎的两人直起身子,望向下面。 来人穿着宝蓝儒衫,长眉入鬓,神采飞扬,生的是清雅俊秀,似极了戏文中才高八斗的的才子。 凌邺哈哈一笑,携了聂清然跃下楼,他一拳锤在来人胸口:“我还以为你小子不来了。” “堂堂定北侯大婚,我岂敢不来?”男子笑意甚浓,展开手臂给了凌邺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年不见,你依旧是嘴上不饶人。”凌邺轻推他一把,又牵过聂清然的手,“这位是聂清然,我的新娘,你应该听说过她吧。” “当然听说过,大嫂的星月宫天下皆知,我怎会没听说过。星月宫三宝美人、美酒、武功,果然名不虚传,个个都是厉害非凡的人中之凤。”男子笑盈盈道。 “多谢公子夸奖,只是未知公子高姓大名?”聂清然微微一福,问道。 “看我这人,都忘了介绍了。”凌邺歉意的笑笑,“这位是我自小的玩伴,莫叔叔的儿子,他的名字可能你也听过,莫忆昔。” “妙手丹青莫忆昔?”聂清然讶然,那个名满天下的才子画师? 难怪要说星月宫三宝名不虚传,他与袖舞早已相识,自然是喝过美酒见识武功了。至于美人,袖舞生的是柳眉凤眼、樱口贝齿,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没惹你,自然担得起这一宝之名。 “正是不才在下。”莫忆昔拱手,“不过在下只是一介书生,会胡乱画几笔画而已,比不上大嫂叱咤江湖那等豪气。” “小时候要你学习骑射,你死活不学。后后来师傅同意教你武功,你却偷偷跑了。跟着一个流浪画师一走就是一年,把莫叔叔和莫婶婶急死了。”凌邺一拳击在莫忆昔肩头,笑骂道。 “你又不是不知我志不在此。寄情山水,云游天下才是我的志向。”莫忆昔嘴角含笑,“今日来的匆忙,未准备礼物,明日必当补上,你可别见怪。” “你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什么礼物不礼物的那么见外。” “此言差矣,成亲乃人生大事,作为兄弟我怎可毫无表示?”莫忆昔道,“明日我自会送上亲手所画之丹青,以祝二位新婚之喜。比其他人的稀世珍宝定是有所寒酸,二位可要见谅。” “谁人不知莫公子的丹青万金难求。再则书画这等雅物岂是一般俗物可比。”聂清然清婉一笑,道。 “这些都是小事,无妨。你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 “应该会住一段时间,很久没回京城,发现京城变了很多,景致也美了许多。”莫忆昔说完,又似想起什么,用扇子敲了一下自己额头,“今晚是你们的洞房花烛夜,我却在这与两位絮叨不止,真是惹人嫌。邺,我先回家,明日再来拜访。” 凌邺正要挽留,一抹倩影出现在莫忆昔身后:“清然,月儿来了。”来者正是一身湖蓝长裙的常袖舞,“莫公子?”女子的声音有微微的惊喜。 “常姑娘。”莫忆昔欠身道,“好久不见。” 聂清然浅笑,拉过常袖舞的手道:“月儿来了?这样便好,还以为他不会来呢。莫公子,他们弄了个小的宴会,白日里大宴你没赶来,这月下小宴你可有兴趣?” “既是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莫忆昔答着聂清然的话,眼睛却看向常袖舞,眸中满含笑意。 常袖舞接触到他的目光,不禁红了脸,别过头不去看他。 聂清然看在眼里,嘴角轻勾却也不说破。 四人走到花园中时,正听得一阵欢呼“好,好!” 原来是余戏莲和拓跋豪在过招。 只见绯色衣衫在夜色里翻飞,身形之快令人啧啧称奇。 星月宫中飞星逐月步造诣最高的就是余戏莲,其熟练程度连聂清然都甘拜下风,更何况别人? 这拓跋豪也非泛泛之辈,他下盘极稳,以快打慢,好几次差点就抓住余戏莲,都被后者险险逃脱。 余戏莲纵身跃上房顶,回身抱拳:“拓跋场主果然厉害,谜底正是场主所施此套武功,这一杯,在下认罚。” 她接过单若水丢来的一杯酒仰头饮尽。 “余姑娘谬赞,在下也不过误打误撞而已。”拓跋豪朗声道,漫天星光下迎风而立的女子让他心中某处地方突然动了一下。 “下一个是谁?”林霁轩若有所思打量着在场的人,“似乎就青姑娘未曾出手了吧?” 他其实并不大乐意说青冷月,总觉得这个女人冷冷的,不好接触。他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这女人就是星月宫的夜使。 “我?”青冷月似乎没想到会点到她,但碍着今天日子特殊,不便拒绝。她沉吟片刻道:“那我便献丑了。 她走去空地,双手轻抖,两条与她衣衫同色为月白色的缎带自袖口滑出。 接下来的一幕在场所有人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 一向冷若冰霜的青冷月居然跳起了舞,无骨腰肢、纤纤素手、含情眉角,如月下白狐般风情万种的女子,与平日的夜使简直判若两人。 就连星月宫的人也不曾见过这样的青冷月。 夜风轻拂,衣袂飘飘,舞动中的青冷月简直就是御风而行的仙子,似乎随时都会飘然远去。 最后那个随风而逝的动作引得万俟琮的心狠狠一痛,似乎这个仙子就要返回瑶池,再难相见。 ... ... V65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这真的是月儿么?”徐亦游最先叫出声,“我怎么都不认识了!” “这般舞姿,只应天上有啊!”歌舒狂歌摇头赞道。 “果然不错。”凌邺也不吝惜赞美。 听着众人的赞美,青冷月万年淡漠的脸略有潮红。 “天音镇魂曲。”万俟琮开口,声音很轻,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 天音镇魂曲是漠北怪姬谢盈盈的得意之作,以西域传说中飞天安抚亡灵的故事改编而来。 乍一看是支妩媚多情的舞曲,实则暗含杀机,能在无形中控制观众的思想,使其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谢盈盈的成名也源于她用这支舞在一夜间血洗大漠中横行一时的狂砂山马匪。 本以为随着谢盈盈的失踪这支舞也消失,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看见。 青冷月淡漠的眸子扫向万俟琮,看不出喜怒,半晌才凉凉的开口:“万俟公子该罚一杯,这规则不是以武功招式来表明答案么?这般脱口而出,岂不是违规?” 万俟琮哑口无言,他的确犯规,但若要以招式比划出天音镇魂曲还真是有难度。沉吟片刻后,他端起酒杯直接饮下:“在下甘愿受罚。” 小插曲过后,一群人又开始闹腾起来。 每次轮到徐亦游和林霁轩其中一人时,争吵必然会出现,大到犯规,小到比划的动作不标准,这两人总归能找到吵架的理由。 而只要单若水或歌舒狂歌一上,另一个也必然是冷嘲热讽,平日的修养风度完全不见了,面子什么的都不要了,只为打压对方的气焰。 莫忆昔不会武功,但也受其父亲影响知道了不少武功招式,偶尔也能猜出几个,不过更多的是和常袖舞交谈,两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青冷月独坐自酌,也不知是故意忽视还是真不知道那束一直追逐她身影的目光。 一群人吵吵嚷嚷到了丑时才散去,府中给他们都准备了房间。莫忆昔本打算回自己家,但又怕打扰到莫言悔夫妇,于是也留下来休息。 待一对新人回到新房,手臂粗的龙涎香喜烛已燃烧过半。房中的丫环见两人走进来,齐齐行礼:“参见侯爷、夫人。” 凌邺摆摆手,示意她们都下去。 丫环们行礼后鱼贯而出,留下两人单独呆在房中。 “清然,来喝交杯酒吧。”凌邺牵着聂清然在桌边坐下,端起丫环早就准备好的酒杯递给她。 聂清然端起酒杯,穿过他的臂弯,与他一同饮下。 四目交接之处,看着凌邺眼中浓浓的情谊,她不自觉地羞红了脸。凌邺见她如此,干脆轻轻一带,让她坐在他怀中,轻笑着在她耳边说:“清然,我们成亲了!” “成亲了?我觉得有点,有点,怎么说呢,莫名其妙吧?”聂清然搂住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想用他的心跳来驱散心中那层隐隐的不安稳。 “怎么了?”凌邺眼眸带笑,望着怀中似乎有点困惑的小女人。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聂清然发现每次这种时候他笑着看向她时,她的大脑就容易一片空白,不知道要说什么。 “就是什么?”凌邺喉咙里溢出轻笑,张口含住她小巧的耳垂,两只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就是,就是欧阳啸他――”聂清然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情况,想找点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他的动作让她觉得有点不舒服,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结果她惊恐的发现她自己的声音多了几分娇媚,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洞房花烛的时候不要提那扫兴的老匹夫。”凌邺不满的皱皱眉,吻上她打算找话题的小嘴。 “唔――”聂清然的话被堵了回去,熟悉的男子气息瞬间包裹住了她…… …… 聂清然是被窗外的鸟叫醒的。她睡眼朦胧的抬起眸子,正对上凌邺那双含笑的眸子,睡意马上醒了大半,她垂着眸子,小声说:“看什么呢?” “看我娘子睡相还是挺可爱的。”凌邺轻吻了下她光洁的额头,笑意甚浓。 “你,你不用上朝么?”聂清然想起了昨晚的疯狂不由得红了脸,不是没有同塌而眠过,但是如昨晚那般亲密的接触却是第一次。此刻想到,还是觉得羞涩不已。 “今天不想去。新婚期间还上朝,皇帝又不会多给我俸禄。” “你就不怕他治你个玩忽职守之罪?” “他敢么?再说了,这次的事我没找他算账就不错了,还他敢找我麻烦?”凌邺冷笑。 “说到这次这事,你对那上官鹤有何看法?”聂清然皱眉道。 “胆子挺大,敢只身前来送礼,不可小觑啊!” “我也觉得。” 凌邺没有再说话,只是搂过聂清然,把下巴搁在她头顶。聂清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无聊的抬起手在他胸前画圈,上官鹤莫名其妙的来送礼,还替端木渠送礼,把二人的关系广而告之是何解? 她脑子里想着上官鹤的事,就没注意手上的动作,只是觉得指尖所触结实又富有韧性。凌邺看上去斯斯文文,其实很健壮,丝毫不像那些文弱书生般弱不禁风。 突然想起什么的聂清然闪电般撤回手指,却在半路被凌邺一把抓住,放在嘴边膜拜般的亲吻一根根手指,他的声音也染上几许**:“怎么,我昨晚表现不好么?不然娘子为何大清早就勾引为夫?” “我没――”聂清然急于解释,但是没说完的话被凌邺的吻堵了回去。 “别想别的了,我们来做点更有趣的事。”凌邺魅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轻柔的吻,点点滴滴落在她如绸缎般的肌肤上。她的娇美让他流连忘返,所有的自制力在她跟前都化作了一阵风。 室内,又是一片旖旎。 一番温存过后,凌邺又不顾聂清然的抗议抱着她去浴室洗澡。 从卧室到澡堂,一路上有无数丫环仆人,见主子二人这衣冠不整的模样都捂着嘴偷笑。 聂清然见别人这反应,双颊跟火烧似的,又羞又怒,直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凌邺却不以为意,就跟没看见那些人一样,毫不避讳的走进澡堂。 到了澡堂他又以搓澡为理由,无视她的抗议,把她从头到脚再一次吃干抹尽。 待两人从浴室出来,聂清然已累得沉沉睡去,罪魁祸首的凌邺却仍是神采奕奕。 他把女子送回房间后,嘱咐随侍的丫环好生照料,自己跟着莫言悔去京畿营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傍晚,睡醒之后的聂清然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像拆下来重装一样,每一个关节都又酸又痛,双腿更是动一下都痛得无以复加,比起五华散反噬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恨恨的骂了那个害得她到了这个地步的男人一句,尝试着挪动身子下床喝水,结果刚掀开被子就被送饭进来的丫环制止了。 “夫人,有什么事吩咐奴婢来做就好了。”小丫环把饭菜放在桌上,扶住了准备下床的聂清然。 聂清然见小丫环一身翠绿衫子,大大的眼睛,看上去挺机灵,又想想自己酸痛的双腿,便点点头放弃了自己下床的想法:“我想喝水。” “是。”小丫头手脚麻利的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给她,“夫人请喝茶。” “你叫什么名字?”聂清然点点头,接过茶呷了一口,“我怎么没见过你。” 这定北侯府她住过一阵子,府中上下全认得,这小丫头却面生的紧。 “回夫人的话,奴婢小翠,一直在南郊别院当差,这几天才调来府中伺候,管家说夫人没有陪嫁丫环,怕这边人手不够,就叫奴婢过来伺候夫人了。”小翠脆生生的答道。 聂清然见她神色自如,不像心中有鬼,便转了话题道:“侯爷去哪儿了?” “回夫人的话,侯爷只说出门一趟,未曾说去哪。”小翠接过聂清然手中的空杯子,放在桌上,“侯爷吩咐待夫人醒了便伺候夫人用饭。” “我明白了。”聂清然道,“在我这里伺候不用称奴婢,我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没有所谓的高低贵贱之分。” “是,小翠知道了。”小翠垂首答道。 不一会儿就有小厮送来饭菜,菜式是三菜一汤,别致却不奢华,糖醋排骨、翠玉白菜、百合春笋和红枣莲子汤,菜色虽然普通,味道却是不错的。 聂清然在这里住的时候了解到凌邺平日里是个极注重生活的人,吃穿用度一律是最好的,府中厨子的水平也绝不逊于御厨,所以这些菜的味道自是不必说。 正在她美美的享受今天的第一顿饭时,突然有人在她的凳子边缘坐下,挤得她不由自主的往旁边挪一下,可那人也是一动,又贴了上来。 聂清然白那人一眼,欲起身坐去旁边的凳子,那人却大手一捞,让她稳稳坐在自己腿上,轻笑随之而起:“坐这里吧!” “有人在呢,你干嘛!”聂清然没好气的低声道。 “哪有人,我怎么没看见。”凌邺不以为的轻笑。 聂清然扭头一看,小翠那丫头早已不见了踪影。 ... ... V66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事到如今,她只好认命的坐在凌邺腿上吃饭,左右她也很贪恋他温暖的怀抱。 他倒也规矩,只是抱着她,没有乱动。 “我派人查过我们成亲时端木渠在他宫中陪他的妃子,没有时间来天曌。”凌邺道,他也知道聂清然对于上官鹤和端木渠的关系有所怀疑。 “原来你是去查这个了。” “也不完全是这个事。”凌邺顿了顿又道,“顾辰凉最近很反常,处死了一大批宫女太监,甚至还赐死了几名婕妤和美人。而且,他没有再专宠怜妃,恢复了祖制的shi寝制度。” “嗜杀?这罪名不错。不过他既然想与你争权,为何要在这紧要关头给自己抹黑?”聂清然皱眉思索,夹着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 不想手上一颤,那口菜已进了低下头的凌邺嘴里。 聂清然白他一眼:“干嘛啊你。” “饿了,我今天还没吃东西呢。”凌邺直截了当的说。 “那怎么不叫人给你准备呢?”聂清然略带责备的说。她正欲起身去叫丫环,却被他抱着脱不开身。 “不用叫下人了,我吃你碗里的就好。”凌邺笑着张开嘴,“啊——” 聂清然见他如此,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她无奈的瞪他一眼,却也认命的夹起菜一口一口的喂他吃。 喂了他两口,他又不吃了:“你自己也吃,我一个人吃多没意思。” “就剩这么点了,你吃吧,我不饿。” “那么大的运动量也不饿?看来你体力很好,反正我也不是太饿,不如我们继续昨晚的事吧!”凌邺坏笑着凑近她耳边,“吃你也能吃饱。” “你羞不羞。”聂清然推他一把,没好气的说。 现在她都全身酸痛呢,还想着继续,这个男人真够可恶的。 “羞什么?夫妻之间的事还要害羞?”凌邺似乎故意要逗她,明知她脸皮薄还故意说这些暧昧的话。 “怕了你了。”聂清然扒了口饭,“吃饭吃饭。” 见她又开始吃饭,凌邺才满意的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这顿饭就在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过程中吃完了。 饭后,凌邺唤来丫环把碗碟收走,又命人打了水清洗后便熄了灯与聂清然上床就寝。 待下人走远后,凌邺推了聂清然一把:“清然,夜探皇宫可有兴趣?” “正有此意。”聂清然莞尔,两人都是喜欢知己知彼的人,顾辰凉的反常他们自然要弄明白是为何事。 如今上官鹤行事越来越高调,他们若没有完全的准备,实在是难以抵挡来自于三股势力的压力。 话不多说,两人立马下床穿衣,瞒过了侯府的守卫,直冲皇宫而去。 有些事,以防万一比较好。 大内侍卫是每一个时辰换一次班,两人就趁着侍卫们换班时的疏于防范潜进宫。 凌邺对各处宫殿何时交班了如指掌,对每个布防的疏漏之处也清清楚楚,再加上两人轻功都十分了得,所以一路上很是轻松。 虽然以两人的实力不必如此谨慎,但宫中处处都有以朝廷名义招募的武林高手在暗中护卫,没有必要惊动他们。 既然是夜探,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聂清然不知道皇帝究竟在哪个宫殿,只好跟着凌邺四处乱逛。 可他走了半天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似乎在带着她兜圈子,因为她已经第三次看到永乐宫了。聂清然心下生疑:“我们是在干吗?” “兜圈子啊。”凌邺毫不迟疑的答道。 肯定了心下的疑惑,聂清然怔了怔,复又瞪他一眼,不悦道:“别忘了正事。” “自然不会忘。”凌邺道,“要知道皇帝的反常肯定要去看他在做什么,但是皇宫的变化也是需要重点注意的。” “此话何解?”聂清然沉思片刻,发现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再一深想马上就明白了他的用意,“皇宫里多了几十道暗卫,禁军的数量也变多了,并且暗中的武林人士也多了不少。尤其是西北方的一所宫殿,看似破败,实则五步一卫,比皇帝寝宫防守还严密。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不算笨嘛。”凌邺轻点了下她的鼻尖,嘴角含笑,“虽然被我带着一直兜圈子,但观察力还是这么敏锐。” 聂清然重重咬了一下他那个指尖,没好气道:“别卖关子了,那所宫殿好像是寒雪苑,以前皇帝赏雪的地方,可惜后来变成了冷宫。一个冷宫需要那么人多守卫?” “想知道只有去问皇帝。”凌邺收回被咬出齿痕的手指,无谓的耸耸肩。 “禁军统领不是你心腹么?这都不知道?”聂清然反问。 “夫人,你家夫君不是无所不能的。虽然禁军统领是我心腹,但不代表所有的禁军都是我心腹。你所看到的驻守在寒雪苑的那部分就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一支,这支人不用向我回报任何事,我也无权干涉他们的事。”凌邺摇摇头。 “你怎么会容忍有禁军不受你掌控?”聂清然皱眉,一点也不相信他会大度到能容忍眼皮底下会有人不受他的控制。 “为什么不能容忍?”凌邺把问题抛回去,却又自问自答起来,“那一支不过一两百人,对我构不成威胁,更何况现下也不是和皇帝闹翻的时候。你不觉得保证自己的实力足够大,然后放任他去发展实力,在他以为自己有足够力量对抗我时给他致命一击很好玩么?” “小心养虎为患!”聂清然没好气的说。 凌邺只顾笑,并不答她的话。 不过她也知道依照凌邺的处事方式,没有完全的把握绝对不会去冒险。 “那顾辰凉现在在哪里?” “今天么?”凌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是啊,怎么了?难道顾辰凉在哪里还和日期有关?”聂清然疑道。 “在玉华殿,你确定现在要去?”凌邺嘴角冒出莫名的笑意。 聂清然瞪他一眼:“难道现在就去寒雪苑?那里的部署你清楚吗?” “我不清楚。”凌邺老老实实答道,“毕竟不是自己的人,顾辰凉又防着我,要弄清楚得花点时间,两天后才会有具体的消息。” “那就对咯,去玉华殿看看情况吧。” “我先说明,是你要现在去的,待会看见什么东西,发生任何情况都与我无关。”凌邺笑得古怪。 “是,与你无关。”聂清然不明白他因何发笑,没好气的说,“笑什么笑,难不成还有妖怪?” 凌邺但笑不答,只是带着她几个起跃来到玉华殿外。 男女调笑的声音从殿内传来,聂清然马上知道里面是什么了,顿时脸上火辣辣的烧起来。 她也算是明白凌邺那句话是何意了,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再看看他憋笑的样子更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便发作。 既然来了,不探听点什么就走实在是太亏,聂清然只得平复下心情仔细听屋内的动静。 凌邺嘴角微勾,带着她从一扇开着的窗户掠进殿,身法灵巧的如一阵风,根本没人发现他们进了殿。 两人挤在房梁一角,以便观察整个大殿的情形。 殿内的场景几乎把聂清然吓懵了,六个貌美如花的妙龄女子几乎浑身赤果的或坐或躺散落在大殿里,全都娇笑连连的望着大殿中赤身果体的纠缠在一起的三人,那两女一男中的男人正是顾辰凉。 聂清然早已扭过头不去看殿中场景:“怎么这么多人,羞不羞,真恶心!” 虽然她与凌邺已经成亲,又有了夫妻之实,但这般不堪入目的场景她还是不敢多看,更何况那个男人还是顾辰凉! 看见她的窘迫,凌邺无奈摇摇头,这样的场景肯定会惊了她。 “本朝的祖制**shi寝自月初开始十八采女共一日,十六常在两日,十四美人两日,十二婕妤三日,八嫔三日,四妃两日,皇后独占两日。下半月自皇后向后推,其中只有妃、嫔和婕妤三个等级的shi寝人选由翻牌子决定,美人、常在分两批shi寝,十八采女则是一起shi寝。今日是初三,正是八位常在shi寝的日子。”凌邺耐心解释道。 “难怪你想取而代之了。”聂清然咬牙道,但仍不敢转过头去看殿中情形。 “这,一码归一码,我对这个祖制没有什么兴趣。”凌邺哭笑不得,明明是好心回答她的问题,怎么变成想当皇帝的理由了? “这有什么好看的,能打听得出寒雪苑的事么?还不如去别的地方瞧瞧。” 凌邺刚打算说离开也好,却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子问道:“陛下,那寒雪苑怎么啦,奴家发现很多侍卫围在那里呢。那不是冷宫么,需要那么多侍卫么?” “那儿啊,那儿藏着的东西是个大秘密,那东西能让朕得偿多年的夙愿。”顾辰凉冷笑答道,下一刻却又突然温柔的摸着那女子的头发,“美人儿,想知道的知道了吧,那现在可以安心去了吧!” 他抬起手,轻而易举的扭断了女子纤细的脖颈。 ... V67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众女子哪见过这种场景,都吓得花容失色,抱作一团不敢出声。 顾辰凉冷笑着望着周围的女子,喊道:“来人啊!” 一个侍卫领头模样的男人应声而进:“奴才在。” “送这些美人儿上路吧。”顾辰凉留恋的语气中带着刺骨的寒意,“真没意思,都比不上聂清然那妞有味道。” 凌邺感觉到聂清然突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所用的力度越来越大。 他抱住她略显僵硬的身子,慢慢抚着她的后背。 “遵命。”那人拔刀一挥,立刻有一名女子血溅当场。 那些女子们这才反应过来,尖叫着四散逃跑。 也不见那人有何跑动,不消片刻大殿就安静下来,八名女子,八具尸体,一个不漏。 看着那些刚刚还鲜活的年轻生命瞬间逝去,聂清然不禁心中不忍,这人的剑法太过狠辣。 顾辰凉随意扫一眼地上的尸体,懒洋洋的挥手:“叫人把这些尸体送去寒雪苑,顺便收拾下,再宣八个女人来shi寝。” “是。”那人领命出去。 “那个侍卫是幽州钟家的二儿子钟岫。”凌邺低语道。 “奔雷剑钟二?难怪手法如此干净利落。世传他远赴塞外求武,原来是躲在宫里当爪牙,今日才得一见啊!” 聂清然这才知道那人的身份,想那钟家也算大家族,出了这么个朝廷鹰犬,怕是也不愿公之于众吧。 不一会儿一群太监鱼贯而入,抬尸体的、清洗地各司其职,全都有条不紊的打扫着大殿。 待这批太监走后,一个总管太监模样的人又领了一群只披着一层薄纱的女子进来。 又是一场活春宫。 待看清楚那些女子长相后,不止是聂清然,就连凌邺都怒火丛生。 那八名女子几乎都按照聂清然的模样找的! “清然,咱们走吧。不然我怕我会忍不住在这里要了你。”凌邺知她比自己更愤怒,索性转移了话题,在她耳边爱昧的吹着气。 “走吧!”下一刻,聂清然果然脸一下红到脖子根,白他一眼,轻盈的滑了出去。 凌邺好笑的看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女子背影,成亲之前什么都无所谓,成亲后倒害羞起来了。 既然已经知道大概的消息,两人也不便一直留在宫中,于是迅速离开皇宫,向侯府方向奔去。 行到半途,凌邺突然问:“清然你用了什么香料,好香。” 一边说还一边凑过脑袋在她脖子周围嗅了嗅,温热的男性气息喷在肌肤上引得她一阵轻颤。 “谁用香料了。今日起得晚,都没去给娘奉茶,更别说香料了。”聂清然又想起昨晚的事,没好气的推开了他。 “娘会明白的。”凌邺邪魅一笑,“不过你身上真有香味。” 一阵风拂过,聂清然用力一吸,发现自己和凌邺身上都有一种奇怪的香味。 不同于侯府或者星月宫惯用的香料,是一种淡淡的花香,带着些许甜腻。 乍一闻上去像是女子的脂粉,但比起脂粉味多了几丝别的味道,不仔细闻根本连这香味都闻不出来,更别说香味中的异味了。 聂清然略一思索,伏在凌邺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凌邺黝黑的眼眸中染上几许笑意:“这小子真好玩,看来今晚会很精彩了。” “我猜有一队禁军已经出了皇城了,我们快走吧。”聂清然道。 两人的身形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丑时,白日里热闹非凡的京城已经陷入一片黑暗。禁军的火把却照亮了定北侯府的夜空,大批人马把侯府重重包围起来,领头的周林统领急促的拍着紧闭的朱红大门。 早已歇下的守门人揉着睡眼朦胧的双眼开了门,结果被眼前的阵仗吓跑了所有的睡意:“你,你们干什么?” “今夜有人擅闯皇宫,皇上怕有刺客来伤害定北侯,特派本官前来保护侯爷!”周林一把推开那守门人,带着人长驱直入。 “哎,哎,你们不能进来,侯爷已经歇息了。”那守门人慌慌张张的想去阻拦他们。 可他一个人哪是禁军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撂在一边了。 那群禁军根本不理会府中下人的阻拦,直接冲去凌邺所住的景明楼。 “你们不能进去,侯爷和夫人已经歇下了!”守在门外的小翠不知为何会来了这么多官兵,连忙去阻拦。她一个弱女子哪是大男人的对手,一下就被丢去一边,撞在了廊柱上昏了过去。 周林连个招呼都没打,踹开门就冲进房间。 “啊——”衣衫不整的女子尖叫着拉过被子挡住自己外泄的春光,缩着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 “周林!你好大胆子!”凌邺扬手一挥,穿好外袍立在床前,眸中毫不掩饰的杀气镇住了这群不速之客不速之客。 “卑职不敢。”周林连带着那一群禁军全都垂下眸子,不敢去看房中情景,很明显他们打扰了人家夫妻亲热,“卑职奉皇上之命来保护侯爷,今晚有刺客进攻,卑职怕有刺客惊扰了侯爷,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侯爷赎罪。” “刺客?你可曾在本侯房中见到刺客?”凌邺负手而立,冰冷的目光逼迫得一群禁军无人敢言。 “回禀侯爷,刺客身上染了宫内特制的香料,只需放出专门喂养的金蛇,自然能找出刺客。为了保障侯爷与夫人的安全,请侯爷让卑职放出金蛇。”见无人敢说话,作为统领的周林不得不硬着头皮上,皇上的吩咐他可不敢有所怠慢。 “不要!”一直未曾出声的聂清然突然尖叫起来。 “为何,难道夫人对侯爷隐瞒了什么?”周林见她的反常之举,心中一动,试探性的问道。 “清然?”凌邺也疑惑的看向她,“周统领是为了我们的安全才会提出这个建议,你为何如此反应?” “因为,因为……”聂清然为难地看着他,磨磨蹭蹭的说不出个所有说服力的理由,只是反复地说,“反正不要放。” “莫不是夫人知道刺客在何处?”周林见她如此,心中的疑惑更甚,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周统领,话不能乱说,这可是欺君大罪,我再如何不懂礼法,也断断不敢做出如此欺君罔上的大罪。” “那你是?”凌邺莫名其妙问道。 “我,我怕蛇。”聂清然时不时看向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出理由。 一屋子的人全都哑然,居然是这个理由,堂堂星月宫主居然怕蛇!也难怪她一直不肯说了,照她的身份来看,怕蛇的确是一件丢脸的事。 “没事,有我在呢。”凌邺好笑的抱住她,转头对周林淡淡说道,“周统领,放吧。” “卑职得罪了。”周林拱拱手,从腰间解下一个竹筒,打开塞子放出一条通体金黄的小蛇。 小蛇扬着头颅不断地吐着鲜红的信子,聂清然只瞄一眼就赶紧往凌邺怀里缩了缩,似乎很怕那条蛇突然跳过来。 周林的眼中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虽然只是一瞬,但还是被凌邺捕捉到了,他唇角微勾,等着好戏上演。 奇怪的事发生了,小金蛇在四周游走了一圈后又回到周林脚下,扬着半个身子,似乎在告诉主人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 “如何?周统领可是有何发现?”凌邺似笑非笑问道,虽然周林那惊愕的表情已经表明了结果。 “卑职,卑职并无任何发现。”周林脸色煞白,断断续续的抱拳道。 “能不能先把蛇收起来……”聂清然微微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瞄着地上的小蛇,小声说。 “是。”周林蹲下身子把小蛇收进竹筒时,不经意间发现屏风后的浴桶中漂浮着几件衣物。 他疾步走过去,看着看那些衣服,又转身问道:“侯爷何以大晚上的洗衣服?” “洗衣服?哈哈,周统领,本侯记得你也早有家室,这夫妻之间的玩闹你莫不是不懂?还是你怀疑本侯那几件衣服上有那个什么特质的香料?”凌邺声音渐冷,“你大可放出那蛇来嗅上一嗅,好证明本侯的清白啊。” “卑职不敢。”周林忙毕恭毕敬的拱手行礼。 “不敢就马上带着你的人滚出去,这笔账本侯记上了。周、统、领!”凌邺轻笑,口气却无比阴冷。 “卑职告退。”周林又行了个礼,带上人准备出门。 “周统领,记得出去之后好好搜查这‘刺客’,若明日上朝时还没有结论,怕是皇上不会轻饶你吧。”凌邺又淡淡出声提醒。 “卑职不敢忘皇命。” “滚吧。” 一群人气势汹汹的闯进来,却都灰溜溜的走了,侯府的下人无不额手称快。 闹哄哄了半天后,各人也都分散睡去,毕竟大多数人明早还得做事,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看热闹上。 侯府又恢复了原本的宁静。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聂清然坐在床上不顾形象的大笑,“那周林还以为能抓我们现行,然后告诉顾辰凉邀功吧?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他以为他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我们比他更早的提防了。”凌邺也笑了。 ... V68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原来两人身上都沾了香料,若不是凌邺及早发现,刚刚就要被周林抓住证据了。 不过既然发现了顾辰凉的计谋,两人自然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 他们跑去城外湖里泡了一会,然后在湖边丢了点小东西。 刚刚所谓的怕蛇不过是逗周林玩,而泡着的衣服更是故意让他生疑。 最后凌邺所说的那句话明着是提醒,实则故意让他继续追查,好查到湖边的东西。 左右顾辰凉知道是凌邺所为,只是苦于没有证据,那凌邺就给他来个栽赃嫁祸,看他要如何处置。 顾辰凉本想借此事警告凌邺,谁想派来的人却没本事完成任务,还得罪了凌邺,让他抓住了把柄。 那香料应该是在寒雪苑附近沾染上的,不过两人已经很小心了,顾辰凉怎么会这么快就发现了? 聂清然心下生疑,他们这一趟进宫最近距离接触到的武林高手是钟岫。 当时她因为殿中场面太过不堪入目,呼吸的确有点紊乱,难道是那时被他发现的?可为何当时不说? 而且从周林的态度来看,顾辰凉必然没有真凭实据,不然早来问罪抓人了。 奔雷剑钟二。 聂清然起身走到书桌前写下这五个字飞鸽传书给常袖舞,要她详查钟岫的资料。 “怎么,你怀疑了什么?”凌邺见她发飞鸽传书,便问道。 “那个钟岫,如何进宫的?” “三年前招募进来的,不过他性子冷,又不屑趋炎附势,对我从来都是礼节周全,但绝不多说一个字。”凌邺皱眉道,“我见他也不参与党派斗争,与顾辰凉走的也不近,只是做好保卫工作,便放任他去了。不想他居然也参与了寒雪苑的事,是我疏忽了。” “无妨,我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号人,明日等袖舞的消息。他今日没有揭穿我们,也不明白是敌是友,以不变应万变吧。”聂清然无所谓的说。 凌邺轻轻的点点头,垂眸沉思。 “凌邺。”聂清然突然愁眉苦脸的喊他。 “何事?”凌邺抬起头,微笑着看向她。 “我饿了。” “你这么一说,我似乎也有点饿了。”凌邺微微蹙起眉,摸着瘪了的肚子。 那顿分而食之的晚饭早就消化的干干净净,此时五脏庙发出抗议了,两人不约而同的听见对方的肚子发出一阵声响。 两人相视咧嘴而笑。 凌邺正打算去叫守夜的丫环准备吃的,却被聂清然拦住:“今晚守夜的是小翠,刚她被周林的人打昏了,我叫碧儿带她回房休息了。别人都累了一天,让他们休息下,我去做就好了。” 夫人开口了,凌邺岂敢不从? 两人一起去了小厨房,不过当然还是聂清然做,凌邺看着。 小厨房的材料本来就不比大厨房丰富,更何况已经过了膳食时间,材料更是所剩无几。 不过这可难不倒聂清然,她把找到的一小块牛肉洗净切片,又洗了几片白菜,混着切好的豆腐块以及所有能找到的食材全部倒入一个小锅,做了个大杂烩。 最后她又把冷掉的馒头切块在炉火上烤至焦黄,两人就着大杂烩和烤馒头片吃起来。 一个权倾朝野朝野的定北侯,一个叱咤江湖的星月宫主现在就如最平凡的人一样蹲在地上吃火锅,红红的火光印出两人交映的笑脸,在静谧微凉的夜里是十分温馨。 边吃两人还不忘谈论进宫的收获。 这趟夜探皇宫虽然未能窥探到寒雪苑的秘密,但有了个重大发现,在杀死那些女人后顾辰凉说的那句话,叫人将这些尸体送去寒雪苑。 还有他开始说的那里隐藏着一个能得偿他多年夙愿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事? “我派人查过,前几天被处死的宫女太监的尸体并没有送出宫,但宫里也找不到,好似凭空消失一般。”凌邺疑道,“若说还在宫里,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在寒雪苑。不过——” “不过那么多尸体堆在一起,宫里却一丝一毫的异味都没有,岂不怪哉?就算是天气寒冷,也不至于这么久了都不腐烂。”聂清然接过他的话头。 凌邺点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话。 她咬了一口馒头,不急不慢的嚼着,待到全数咽下后才慢慢开口:“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和狄戎打仗时我遇到了什么吗?“ “自然记得,那尼阿罗——”凌邺眸中一闪,“难道是蛊?” 聂清然缓缓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蛊术的玄妙非你我所能了解。而就我所知,越高的蛊术越需要阴性体质来炼,宫中死的大多都是女人,即便有几个太监那也已不算阳刚体魄了。而蛊的宿主,就算变成了尸体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腐臭。这也解释了为何宫中有那么多尸体,却没有一丝异味。” “顾辰凉虽然阴险,但定然没有能力养蛊,肯定有人暗中相助。”凌邺眉峰耸动,一个女子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难道是彩女?” “应该不是。你忘了彩女说她的理想是改进蛊虫性质,让其吸收阳气以不再惧怕阳刚之力,而这寒雪苑中的蛊既然要这么多女尸来养,肯定是阴寒无比的蛊类,不敢沾染一丝阳气。这蛊术讲究极严,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所以不可能是彩女。”聂清然看着他越皱越深的眉,不禁伸手去抹平,“放心,我会派袖舞去打听彩女的近况,以确保万无一失。” 她知道若是彩女所为,那蛊又因为吸了他的血而更难对付,他会很烦恼。 凌邺嘴角漾起笑意:“我只是担心你,怕你又惹上那玩意。” 聂清然心中一动,知道他又想起她中蛊的那段日子,他是在担心她! 一念至此,她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地方就突然被幸福填充的满满的了。 “发什么呆,最后一块肉我吃啦。”凌邺趁她分神的一刹那夹起锅里最后一块肉炫耀似地举到她眼前。 谁料聂清然突然反应过来,俯下身一口吃掉那块肉,然后站起来拍拍肚子朝目瞪口呆的凌邺笑靥如花:“多谢夫君替妾身夹菜,不过这肉太小了点。还有,我们星月宫你的规矩是先吃完的不管,后吃完的洗碗。夫君手里还有半个馒头,也就说明还未吃完,妾身先回房休息,夫君就勉为其难的把这里收拾干净吧。” 她顽皮的吐吐舌头,转身跑开。 凌邺看看那个倩丽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半个馒头,不禁笑了起来,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啊,此生有她相伴,岂会寂寞?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古人诚不我欺! 翌日,凌邺上朝归来,告诉了聂清然事情的发展后续。 那周林搜索了一夜,皇帝还派了禁军大统领和京兆尹配合他。 结果他们在城外的湖边发现了两身夜行衣,旁边还有镶着黑宝石的丝质数额,而金蛇也围着那两套衣服打转,不肯离去,所有的证据矛头都指向暗影楼。 可惜没有抓到任何一个嫌疑人。 顾辰凉大怒,摘了京兆尹乌纱帽,贬为庶民,禁军统领则连降三级,罚俸三年。 至于周林,则是以办事不力的罪名挨了五十大板。 “那京兆尹和禁军统领似乎都是你的人,现在被撤被贬,你怎么还笑得出来?”聂清然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带微笑的凌邺。 “左右顶替他们的还是我的人,有何关系。而且被贬被撤后他们更加自由,能帮我更好的办事。”凌邺斜躺在软榻上不以为然。 “那董炎呢?可有动作?” “没有,一点都没有,不仅是他,整个欧阳家都没动静,端木渠更没有。”凌邺正色道,“暗影楼出了正常的生意以外也没别的动静。不过顾辰凉做了做样子,说要让董炎负责剿灭暗影楼,怕上官鹤有的头疼了。” “哈哈,不是吧,那我们岂不是可以看好戏?”聂清然扬眉笑道,“那寒雪苑呢?” “有消息了。”凌邺的面色突然变得很差。 “是何消息?”聂清然立马问道。 “你随我来。”凌邺眉心阴郁,沉声道。 他起身拉过她的手,走到房中背阴处的墙边,拧开壁上的灯座,一个黑漆漆的入口出现在两人眼前。 “这是?”聂清然心有疑虑,这景明楼她虽然不熟悉,但也不算陌生,怎么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密室? 然而下一刻她便释怀,以凌邺的性格和地位,在房中设密室是很自然的事.以前他不说定是有他的道理,不必过于纠结此事。 凌邺不语,只是牵着她走进密室。 回廊上的壁灯被自动点亮,聂清然知道那是因为灯油里有一种特殊的物质,一但密室里的空气开始流动就会自燃,星月宫的密室里也会用到这种东西。 按照行走的趋势,她判定两人在向地下深处走。 很快,一个石室的门出现在两人眼前。 凌邺抬手打开机关,厚重的石门摩擦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石门后的情景让聂清然呆立当场。 四五十个楠木灵位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神龛上,香炉中缭绕的青烟表明这个地方从来未被人遗忘。 干净的案台和旗幡都说明这里时常有人过来打扫。 ... V69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光线昏暗的石室中摆着如此多的灵位,若是胆子稍微小点,都会被吓到。 可本来阴森的灵位却在这间石室中有着别样的感觉,生者的哀伤与纪念压过了森森寒气。 “这是?”聂清然不明所以的问,凌邺不信鬼神她是知道的,可这里这么多姓氏不同的灵位是什么? “这些是自我十五岁那年步入朝廷开始,为我而死的人。没有他们,就没有我如今的地位,更有可能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让聂清然为之讶然。 从来未曾想过他居然还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竟然会为这些人一一立上灵位,常年供以香火。 “怎么,不信我会做这种事?”凌邺见她惊愕的表情,自嘲一笑。 聂清然没有回他的话,自顾走到神龛旁边,拿起一炷香在燃烧的蜡烛上点燃,举过额头,虔诚的鞠了三次躬。 “照你说的,他们也算是你的恩人,做娘子的给夫君的恩人上柱香也数应当。”聂清然莞尔道。 原本凌邺见她如此动作时是有些许惊讶的,但听得她的话后不由得勾唇而笑,这名女子总是让他感到与众不同。 若说起来,他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更不是一个认为只有杀戮才能解决问题的人,所有的心狠手辣只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免于杀戮。 从小的经历使他明白,这个世界太过残忍,想要不被欺凌只有把权力牢牢握在手中。 可是当权力越大就发现责任越大,责任越大的同时,他所需要的权力也就越多。 他的人生渐渐地陷入这个奇怪的循环中。 这间石室已经成为他心中的一个寄托,寄托他那些无处宣泄的哀思。 这些死士有的是随着他一起从西北边境来到京城的,有的则是后来陆续投奔他的。 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他从未把他们当做下属。因为是他们陪着他从一个无权无势,被朝廷排挤的定北大元帅变成如今只手遮天的定北侯,也是他们在一直严格执行他的命令,助他在掌握权力的道路上安然行走。 脱下面罩后的他们也只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也有自己的家庭和爱人。 每个人的名字、每个人的住所,甚至每个人的生辰和妻儿的名字他全部知道。 本来作为死士是不能有家庭的,但凌邺没有让他们那么做,还给了他们每人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让他们能生活在阳光下。 只因他坚信,每个人都有自由自在生活的权力。 可惜,在如今的形势下,他只能眼看着他们去送死,能做的也仅仅是厚待他们的家人。 凌邺没有想到第一次来这里的聂清然会是这个反应,但是不可否认,这个反应让他很开心。 “咦,这个灵位这么新?”聂清然疑惑看着第一排中间偏左的灵位问道。 这里的灵位大多有三四年以上的光景了,也就是说凌邺在这三四年内没有太多的要事发生。 那个崭新的灵位在这些老旧的灵位中间显得特别突出,全黑的身躯似乎在诉说着一个血淋淋的故事。 “他是我派去刺探寒雪苑的死士谢玄。”凌邺闭目握拳,脑海中又浮现出谢玄回报消息时的情形。 他全身的肌肉都萎缩了,除了头部以外四肢躯体都已成骨架状,是靠别人的搀扶才能勉强走到凌邺眼前。 汇报完消息后他就倒了,头颅也迅速萎缩下去,成了一具干尸。更恐怖的还是干尸突然跳起来向凌邺进攻,迫不得已之下凌邺只得砍下他的头才制住了他。 凌邺记得谢玄才二十二岁,他的妻子是他青梅竹马的玩伴铃儿。前几日谢玄还兴冲冲地告诉他铃儿生了个儿子,让他帮忙取个名字。结果今日,他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初为人父的男子死在他眼前,可他却无能为力,救不了那条生命。 “我能明白你的感受。”聂清然轻轻的走过去,伸出双手抱住他,“我看着那些为我办事的姐妹死在我眼前时也跟你一样。” 相处久了,聂清然知道凌邺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他只是不轻易的对人好,更不会管毫无关系的人的死活。 但若与他交好,他必会真诚相待。不过与他交好并非易事,他并不轻易相信别人。 星月宫里有一个大柜子专为他而设,里面记载着所有被他重用的人都经过生死考验。 这个男人,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谨慎,难怪会有如今的成就。 凌邺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子,似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与她合二为一。 他们都是一类人,背负着太多的责任,喘不过气,却从未想过要放下。 顾辰凉,一将功成万骨枯,你要拿我身边的人做铺垫,那我也不介意用你的人为我死去的兄弟搭建一座人骨祭坛! 每天凌邺起床上朝去后聂清然还会在被子里赖半天,待到太阳升了老高才会磨磨蹭蹭的起床洗漱。 虽然已经进入春天,但京城的天气还是很凉,偶尔还会飘几片雪花。屋里的火盆还在,地上也铺着羊绒地毯,门帘上的棉布还挂着,可她还是觉得冷。 京城虽然离星月宫所在的越州不远,但气候差异很大,在越州就算是冬天也不会这么冷。 每晚她都得蜷在凌邺怀里才睡得着,弄得凌邺老打趣说以往都是别人给他暖床,现在风水轮流转变成他帮别人暖床了。 结果往往话都没落音,他的手臂上就会很“荣幸”的淤青了一大块。 上药时聂清然还故意的用力揉,疼的凌邺龇牙咧嘴,还美其名曰让药酒更好的发挥药效。 虽说如此,凌邺却还是照旧每晚毫无怨言的当个人形暖炉,反正暖炉当久了,谁吃亏还说不定呢。 这天天气不错,阳光照在窗户上洒下一片温暖,聂清然比平时早起了半个时辰,让丫环伺候了梳洗,正在美滋滋的吃着早餐。府中厨子厨艺了得,吃得她赞不绝口。 此时她正端着一碗翡翠白玉汤小口小口的呷着,突然听见门外的小丫头在小声嘀咕着什么厨房、闹鬼的。 她心下好奇,便叫了两个小丫头进来问个究竟。长这么大,她可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 “你们刚在外面说什么,似乎很好玩?左右也没事,来跟我也来说说。”聂清然优哉游哉的给自己又盛了一碗汤。 “夫人,他们说小厨房闹鬼。”碧儿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说,还故意把最后一个字咬得又重又阴森。 “闹鬼?谁说的?”聂清然奇道。 “听他们那些值夜的小厮说的啊,据说有人晚上去茅房时候看见小厨房有鬼火,还有鬼影!”小楠也凑上来,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激动说。 这两个丫环是她上次来侯府就伺候她的人,她嫁过来后凌邺便派了十多个丫环来伺候。可她不喜欢让人亦步亦趋的跟着,便留下小翠和这两个早就熟识的丫环,把其他人又退还给了管家。 “对啊对啊,听说这鬼还是一男一女呢,好像是饿死鬼,会在厨房偷东西吃。”本来就侍立在她身边的小翠也插了一句。 听见丫环说的这些话,聂清然差点把刚喝进嘴里的汤喷出来,好在她反应快,一口咽了下去,没想到咽得太急,差点呛着自己。 “夫人,你没事吧!”三个小丫头见她咳嗽起来,急的马上问。 “没、没事。咳咳——”她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朝她们摆手,心中暗忖,这不会是在说我和凌邺吧? 偶尔两人晚上“夜游”回来她就会做点东西吃,因为怕打扰到别人所以从不掌灯,只是点一支蜡烛,怎么成了鬼火和鬼影? “听说鬼会笑,而且有长长的指甲。”碧儿见主子没事,便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上去,她伸出双手,指尖微曲成鬼爪的样子,有模有样的比划着。 “对对对,听说那鬼长得青面獠牙,会吃人的!”小翠瞪着大眼,绘声绘形的说着自己听到的传闻,“听说把人骨头咬的吱吱直响啊,渗死人了!” “啊,小翠你别吓我,我不敢睡觉了!”小楠捂住耳朵,闭上眼大叫。 三个小丫环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煞有介事,聂清然听着她们的话心底狂笑不已,果然说的是她和凌邺。 看着她们又惊又怕的样子,她突然玩性大发,想好好捉弄她们一番。 聂清然突猛地直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小楠的背后,声音颤抖:“小楠,你背后是什么?” 此刻刚好有一阵风吹起门帘,带来一阵凉意。 小楠一听这话,哪敢回头看个究竟,水灵的小脸皱成包子状,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夫、夫人,你别吓我,我、我背后是什么啊!” “是,是——”聂清然做惊恐状,睁大眼睛断断续续的说不出完整的话,“碧儿,小翠,你们,你们快看!” “夫人,不、不要吓我,别、别叫我看。”碧儿紧紧闭着眼,恐惧的连连摆手。 ... V70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我,我也胆子小,夫人、夫人放过我吧!”小翠浑身颤抖,一双大眼里满是泪花。 “你们,你们都看看啊!”聂清然声音更焦急,一对柳眉也皱到了一起。 “夫人!”三个小丫头同时哭出声,“我好怕,别吓我了!” “你们在干吗?”凌邺掀帘而进,莫名其妙的看着这屋里奇怪的一幕。 “啊!”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三个小丫头蹲在地下抱成一团尖叫起来,“别找我,别找我!”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凌邺望她们一眼,淡淡的开了口。 虽然他的语气不重,却有种难以抗拒的威严。 三个小丫环一听见这声音哪还敢哭,都吓得跪在地下瑟瑟发抖,侯爷不喜欢人喧哗,可她们恰好撞到刀尖上了。 现在的她们哪还敢想什么鬼不鬼的,满脑子都在害怕侯爷会重重责罚她们。 聂清然则哈哈大笑,弄得凌邺更加迷惑,这是怎么了? 稍稍止住了笑,聂清然对三个丫环说:“起来吧,没事没事,跟你们开个玩笑。” 三人面面相觑,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凌邺,在得到后者的首肯后才敢起身,站去一边。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聂清然看他一眼,笑道:“你们不是说有鬼么?现在你们口中的男鬼和女鬼就站在你们眼前了。” “鬼?”凌邺从来不信这些东西,更不许下人乱传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她们说小厨房闹鬼,总有鬼去小厨房吃东西,还有鬼火鬼笑。”聂清然忍住笑,“你们啊,去告诉别人根本没有什么鬼,那是我和侯爷晚上饿了做东西吃,不想打扰别人所以没有叫掌灯。不要自己吓自己了,更别在府里传那些有的没的谣言,弄得人心惶惶。” 三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一脸认真的聂清然,这才相信府里没有闹鬼,也暗自庆幸幸好没闹鬼,不然自己还得担惊受怕。 聂清然让三人把东西收拾了退下,不过她恐怕没有想到府中闹鬼的传言没了,一个新的传言又兴起了:侯爷与夫人喜好闺房之事,每晚都得加餐一顿来补充体力…… “袖舞一直在向我汇报彩女的动向,最近她一直留在苗疆,没有和可疑之人联系,应该可以排除。” 玩笑开完了,聂清然也敛了笑意说起正事来。 凌邺几不可见的皱皱眉,没有说话。 “不过我前几天仔细翻阅过星月宫里关于苗疆武林的资料,有一个发现。彩女有个师姐叫百灵,虽然天赋没有彩女高,但在蛊术上的造诣也不可小觑,曾以和欢盎大败苗疆蛊毒三老。”聂清然见他没说话,便接着说。 “你的意思是这个百灵有嫌疑?”凌邺凝眉望向她。 “不是,百灵在三年前就死了。”聂清然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随后说出了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死因是和欢盎的反噬。” “和欢盎?名字很特别啊。既然是她的拿手本领,为何会被反噬?” “和欢盎的宿主必须是刚与男子那个后的女子尸体,中蛊者会不停的产生与异的幻想,直至精力衰竭,一寸寸的变为干尸,最后为施蛊者所控制。”聂清然蹙眉,左手抚着茶杯外沿缓缓道,“奇就奇在你所说的,既然是拿手本事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很多人都不知道百灵有个情郎叫那林,百灵死后那林也不见了,与那林一起不见的还有和欢盎的培养手札。” “你的意思是那林很有可能就是那寒雪苑中养蛊的人?而百灵也是那林所杀?”凌邺立刻明白她所要表达的意思。 “恐怕是这样的。”聂清然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还有一件事也很巧,那林是索纳的唯一的徒弟。” “索纳?”凌邺想起那个在苗疆死在他手里的老头,居然是那林的师傅? 参与到这局棋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局势也越来越晦暗不明,有些东西正在暗处蠢蠢欲动,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天。 聂清然默然无言。 星月宫中的信息里对那林的记载在百灵死后就断了,现如今想想的确他是最有可能帮助顾辰凉养蛊的人,可是他为何要帮顾辰凉养蛊,有何好处?仅仅是为了高官厚禄么? 还有那钟岫,明明发现了他们却不向顾辰凉说破,究竟又有何意? 常袖舞传来的资料足够详细,甚至连钟岫何时进宫当暗卫都记载的清清楚楚,但从头到尾就是因为没有任何疑点漏洞才更让她疑惑,他的行为有何目的? 眼前的路似乎越来越模糊,前途的危险也越来越难以看清。 一阵狂风袭来,撞开了未上闩的窗户,聂清然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凌邺见她如此,马上走过去关了窗子。 外面又开始飘雪了,也不知为何,都已立春了还会如此。视线所到之处全是白茫茫一片,只是这看似无瑕的雪花之下,埋藏了多少阴谋啊! 聂清然望了一眼窗外,轻声叹息。 傍晚时分,洋洋撒撒了一天的雪总算停了。大雪初霁后的园中,一株梅花傲然**在墙角一隅,明明是那么不起眼的角落,却偏偏凌寒而放,虬结的枝干层层叠叠,如同一个看尽浮华的老翁,令人肃然起敬。一树洁白的花更是晶莹得让漫天白雪都不敢与之比肩,幽幽暗暗的清香混着雪的寒气阵阵溢出,把整个院子都染得戴上了几许梅香。 凌邺躺在软榻上假寐,聂清然在书桌旁看着刚刚送来的飞鸽传书。与凌邺成亲后,她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京城,不过每个月总会回星月宫几天。在京城时就会用飞鸽传书与宫中联系,长久以来也一直相安无事。 但最近欧阳世家动作频频,与武林各大势力交往甚多。 不久前董淑菁生下欧阳家的长子嫡孙,欧阳啸又借满月酒之机请了江湖中绝大多数的门派领袖,满月酒摆了半个月,他也就堂而皇之的留了那些人半个月。 聂清然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凌邺陪着她去赴宴。 那孩子很可爱,明亮的双眸完全继承了欧阳昊的清润,秀气的五官则更像董淑菁的模样。 聂清然见孩子讨喜,便多逗弄了几下,结果凌邺似吃醋般说了句,别人的孩子有什么好看的,日后我们的孩子肯定比他好看。聂清然当时就乐了,说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和小孩子计较。 欧阳啸也做了做样子,挽留二人多住几天,但被她以家中有事给推脱了。 本来他就不是真心挽留,这下更不会多说什么。 “想什么呢?这个给你。”凌邺突然一扬手,一线银光飞来,聂清然抬手握住,定睛一看,居然是块银质的长命锁片,“这上次在苗疆你买的一大堆东西中的一件,还给你吧。” “这个?”聂清然疑惑的看着锁片,似乎的确是当时在苗疆一时兴起买的,觉得它做得精致,可这种长命锁片都是给小孩带的,她拿着有什么用? “总归会有用的着的时候,你好好收着,别等到要用的时候找不到了。”凌邺一反常态,有点蛮横的命令道。 聂清然愕然于他的态度,但在看见锁片上的刻字后暖暖的笑了。 锁片的正面刻着一个邺字,反面则是然字,正是两人的名字,应该是他亲手刻上去的。 这份特别的礼物,自然是要留给他们未来的孩子的。 看来是那日去欧阳府的事刺激了他吧,原来这个男人也有这般可爱的时候。 她小心翼翼的收好锁片后走到软榻边坐下,拿过一旁小几上的葡萄剥了一颗递给凌邺:“难怪有那么多人想位极人臣了。” “何以见得?”凌邺也剥了颗葡萄喂给她。 “任何时候想吃什么就有什么,这大冬天的都有如此新鲜的葡萄吃。”聂清然捏过一颗葡萄在他眼前晃了晃。 凌邺失笑,这也算好处? “你说我不当星月宫主了,就呆在家里靠你养如何?”聂清然和衣卧下,躺在他身边,感受着他的温暖把她包围住。 “好啊。”凌邺淡淡一笑,不加思索的回答。 “这么爽快?我若不是星月宫主可就不能帮你了。”聂清然探询的看着他。 “不过是多费些时日罢了。”凌邺懒洋洋的笑笑,轻抚着她的散落在肩头的秀发,“你开心就好。” 聂清然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身前的男子。 你开心就好,简单的一句话抵得上千万句甜言蜜语了。 每到春天朝廷上下都会全神贯注,丝毫不敢怠慢。因着寒冬初过,作物开播,旧粮吃得差不多了而新粮未熟,口粮衔接不上。 且若遇上春旱或者蝗虫那个,农作物长势受损就可能引起一整年的饥荒。饥荒必然会引起大规模的流民潮,一旦各州各府处理不当,极有可能引发流民暴乱。 农业事关江山社稷,所以历代朝廷都信奉一句话:农无小事。 作为这个皇朝真正的掌权者,凌邺也随之忙了起来,各地关于农业的折子雪花般涌向京城,经中书省整理后呈给他看,经他批示后再呈给皇帝看,以作最后决断。 ... V71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不过顾辰凉从来都无意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是以凌邺呈上的折子看都没看就一律准了。 每日凌邺天不亮就得去上朝,天黑了才会从户部回府,即便回来了也是带着大捆的折子在书房继续批阅,经常忙到快要去上朝了才会小憩片刻,随后又匆匆洗漱一番,赶着去皇宫,有时甚至连早饭都来不及吃。 聂清然帮不上什么忙,也实在不想看那些官腔词调,便每晚备上花样繁多的宵夜,在书房陪着他。 他批折子,她就在一旁看星月宫的密报,星月宫各地分舵的密报也会顺带提起当地的百姓生活状况,刚好可以与官员的折子对质。 两人时不时的互通有无,倒也抓出几个谎报民情的地方官,杀一儆百的处理了。 “你倒是会做,恩威并施的约束自己手下,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聂清然看过一封信,笑盈盈的看着垂眸批阅的男子。 幽州城那个太守被凌邺以贪赃枉法的罪名给削了官,家产全部被充入幽州营的军饷,全家也被流放到西北边塞。 他并不视贪官污吏为洪水猛兽,只要治下百姓安居乐意,如何贪都随意,他还能保他们官运亨通。但若是他们自享富贵,却把黎民百姓的温饱置之不理,那他是绝对不会轻饶他们的。 也正是这不成文的规矩使得每年御史台对各地官员的政绩明察暗访时,凌邺一系的官员中能被挑出问题的人少之又少。 这样也最大限度的减少了部下的非正常流失,更让他多出了精力去处理更为紧要的事。 凌邺眉峰一挑,轻轻笑道:“初来京城时,面对满朝如狼似虎的大小官吏,除了几员武将,我身边无人可用,是以我知道人的重要性。如非必要,我不想我的人有所减少,鸡鸣狗盗的故事想必你也知道。” 他话锋一转,隐隐带上几许肃杀:“不过自古以来朋党之祸不在少数,很多人因为有了靠山而胡作非为,别人也会有样学样。我需要有人为我所用,但我不想我的势力中出现这样的恶性循环。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富贵荣华是我所给与,我自然也能收回,他们要明白谁才是他们应该效忠的主子。” “而民心的力量,我从来不敢小觑,是以我如此为之。”他闲散而笑,“一方面约束了他们,一方面笼络了民心,何乐而不为?” “妙哉。”聂清然抚掌道,她欣赏他如此直白的说出自己所图。 随后,她手中用力,那封信便轻飘飘飘的落在跳跃的烛火上,橘黄的烛火瞬间舔燃信纸,燃烧的白纸如风中落叶般轻舞而下,落在书桌前的瓷罐中,化为一堆黑色的灰烬。 “如何,梁城之行清然可愿一同前往?”凌邺放下手中折子,抬眸笑问。 “唉,明知道我最抵挡不住的就是你这么对我笑,还老这样使美人计。”聂清然抚额轻叹,似是十分无奈。 “美人计?这提法新鲜。”凌邺轻笑,眸中笑意尽显。 “当然新鲜,我家的美人可是那倾城绝色。”聂清然不怀好意的单指挑起他的下颌,语带轻佻。 闻言,他以手支颐,侧身卧在宽大的椅子上。刚刚沐浴完的他穿着一件轻软的白色便服,发梢还有几分湿润,被随意的束在肩头。随着这一卧,便服松散,露出大片健美的肌肤。他挑眉而笑,黝黑的眸子中流泻出淡淡的魅惑:“如何,大爷可满意?” “满意,当然满意。”虽然是自己先轻佻的,但见到凌邺如此配合的展露春光,聂清然还是很不争气的脸红了。 就在不经意间看到他黑眸中的几分了然,似乎知道她只敢嘴上说说,聂清然一下就被激出好胜心了。她平复下心跳,大胆的凑上去对她的“美人儿”上下其手。 这么好看的男人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更何况还是自家的!聂清然如此告诉自己。 凌邺也不制止她,只是带着慵懒的笑意看着她的动作:“这美人计也使了,大爷可愿陪美人去一趟梁城?” “把这碗雪梨川贝枇杷羹吃完就陪你去。”聂清然笑容狡黠,虽然游戏很好玩,但他的身体更重要。 最近他偶有咳嗽,应该是太累了,京城春天早晚风沙大,他又早出晚归,要吃些清肺润喉的才好。 烛光下,递来一碗微微冒着热气的甜汤的纤纤素手晶莹摇曳,令人心旌荡漾。 “谨遵娘子之命。”凌邺握住她端碗的手,眼角闪过意味不明的笑意,“不过为夫觉得娘子可比什么川贝枇杷管用多了,最近公务繁忙,却是冷落娘子了,是为夫的不对。” 为博夫人一笑,该是美人的时候可以扮美人,但有时候还是必须得当男人,比如说现在…… 深蓝的锦帘落下,遮住无边春光。奏折和密保静静躺在书桌上,映衬着橘黄色的烛火,显得温馨恬淡。 刚刚两人手中的信息都一样,梁城爆发蝗灾,数万百姓的田地被毁,加上粮食不济,引发流民潮,正向周围州县扩散,造成了大规模的暴动。很多民众开始哄抢粮食,抢劫时有发生,梁城郡守上奏朝廷请求支援。 梁城虽不是粮食主产地,但因其地势特殊,位于荆州和豫州之间,是南北商贸的主要通道,每年朝廷的军饷有二分之一都是通过梁城运输,同时聚集在梁城的各地商贾所纳之税也是一笔大数目。 若暴乱得不到控制,势必影响春夏两季的军饷和税收,是以不可小觑。 朝廷对此也极为重视,下令拨银一百万两、粮食二十万担运往灾区,户部得到旨意要在灾区建立二十所粥厂以确保灾民口粮问题;工部则马上抽调人手建立临时住宅,收容那些被暴民破坏了房屋的百姓;吏部和御史台全程监督,若有贪污官员马上上报刑部处理;兵部调精兵一万人,与定北侯一道押送物资去梁城;礼部则与钦天监一同派人去灾区进行安抚工作,并且尽最大努力把灾情控制住。 一时之间,六部齐动,朝廷上下全都忙碌不已。 凌邺打算亲自走一趟,毕竟梁城地势特殊,不得不重视,而且朝廷下拨的物资对于各级官员都是一个很大的诱惑,难免会有人中饱私囊。 虽然落雁城一战,狄戎元气大伤,但是还是有几股流窜的余孽在。 端木渠的黑水国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南疆的各个部族也在蠢蠢欲动。 梁城这个几乎可以说是掐住军饷喉咙的城池绝对不能有丝毫闪失。 看着身后连绵不绝的物资,聂清然只觉得此行的责任不同以往任何一次任务,真正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若处理不当,后果将不堪设想! 百姓二字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在此之前,虽然星月宫也有赈灾之类的事,但那完全是自发行为,就算有何差池也不会有人追究。更何况星月宫只是个江湖门派,不管救济了多少,总归会落个菩萨心肠的好名声。 这次的情况却不同,这次她是站在朝廷的角度去办事,若救灾过程中稍有不慎,百姓必会有所不满,皇帝也会借机追究责任。 所以这次的事情,从头到尾绝对不可有丝毫懈怠和粗心,必要处处都做的完美无瑕。 她扪心自问,上次感受到这种压力是什么时候? 似乎是落雁城那一仗吧,当时对面是如狼似虎的狄戎大军,身后是无数将士和百姓期盼的眼神。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压力,是一种来自于百姓的压力,不同于任何其他的感觉,那是一种沉重无比却又促人努力不懈的力量。 “想什么想的出神了?”凌邺驱马从队伍后面走上前,看见了她这一瞬间的凝眸。 “这二十万担粮食和一百万两银子够灾民吃多久?能否支撑到粮食收获的时候?”聂清然抬眸问道,往日清澄明亮的眼中有着丝丝困惑。 凌邺微微一愣,随即答道:“差不多两个月吧,朝廷会分发一些生长成熟期短的种子,让他们能尽快自给自足。” “蝗灾之地大多干旱,粮食如何生长?就算生长出来,两个月后收成不好又怎么办?”聂清然反问。 “工部和钦天监在努力寻找水源打井,尽快解决水的问题。梁城并非粮食产地,只要恢复当地的商贸秩序,南北商贾集中后,不愁没有粮食涌来。”凌邺耐心的给她解释。 “可是无商不奸,大灾过后那些商贩必会囤积居奇,以图大赚一笔,百姓生活还是艰难。”聂清然皱眉,“再说了,如果还是没有粮食又该如何?梁城周边都没有粮食产地,要运来粮食是个很浩大的工程,普通商贾不见得有这实力。” “你说的第一点我亦有考虑,不过梁城郡守任还算清廉,且任这一职位已有五六年,对付那些奸商自有一套,你大可不必担心。”凌邺伸手抚平女子紧蹙的眉峰,他不想她太过操劳。 星月宫的事已然繁杂无比,这赈灾一事本就不该劳烦她,只是他怕那边的人会趁机在梁城有何动作,或者对独在京城的聂清然不利,这才让她一道前来。 ... V72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至于你担心粮食缺少一事。”他沉吟片刻,“到时朝堂自会从江南富庶之地抽调粮食继续运往梁城,以确保当地百姓的生活。” “朝廷赈灾办法就是如此拆东补西?” “自古便是如此。” “那如果全国都欠收又当如何?” 言谈间将士已把营地搭好,今日大军在凤鸣山下休息一夜,明日便能到达梁城了。 凌邺走进中军大帐,脱下披风挂在一旁,轻笑:“自然会有人手里有粮食,让他们交出来便可。” 聂清然岂会不知这轻飘飘一句“让他们交出来便可”是用的何种手段? 那种发黑心财的无良商人杀也便杀了,但这种方式终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她坐在榻上忧心忡忡的问:“难道朝廷就没有储备物资之类的措施么?” “当然有,不过那些都是军资,打仗时才会用上。”凌邺兴味的说,“我知你意思,也曾上书要朝廷设立民资储备,以备不时之需。但顾辰凉不听,努力争取下才设立了一个五万担的粮仓。像如今这情况,五万担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他是怕你中饱私囊吧。”聂清然左手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这般小心眼,为防你坐大而无视百姓的死活,未免太无人君之度了。” 凌邺眉峰一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满是玩味。 聂清然不知他在想什么,却也懒得去问,便整了整衣冠,打算出去寻点热水泡壶茶。 梁城地势偏南,越靠近天气就越热。京城的柳树还只刚冒出了芽,稍显春天气息,这边却已郁郁葱葱似极了盛夏。 一路赶来有点闷热,若有一壶好茶消消热才好。 刚走到门口,凌邺的声音传来了:“清然。” “何事?”聂清然回头。 “关于物资储备的事,你可有何好建议?” “建议倒有一个,好不好就难说了。”聂清然坐回榻上,好整以暇的看着男子。 “无妨,说来听听。” “军资储备中的粮草应该都是当年的新粮吧。” “是,本朝祖先曾言军队为保我朝万世基业的中流砥柱,朝廷必厚待之。是以每年都会以新粮替掉旧粮。” “那些替换下的旧粮呢?” “为户部所支配,大多卖掉或流入官宦商贾之手。” “这便是了,朝廷每年花费大量钱财换粮,可是到最后不过是流入他人手中。这样一是损失了朝廷财帛,二是滋养了一批贪官污吏,无益于吏治。”聂清然顿了顿又道,“若遇上灾年,朝廷又得拿出钱财购买粮食来安抚灾民。此时那些奸商便又拿出那些旧粮卖给朝廷。” 凌邺点点头,以示认同。 “如此而来,那些奸商不过是拿了朝廷的东西再卖给朝廷,不需半分成本便可大大的赚上一笔,朝廷却为此付出巨额财帛,岂不蠢哉?”聂清然见他没有说话,便继续说了,“以你的头脑又岂会不知这层猫腻?不过是因为你也能从中大赚一笔,是以你也睁只眼闭只眼吧!” 凌邺坦然的点点头:“不错,正是如此。但我想要改变这一现状了,很多事将会发生,这个财富口子还是堵上的好,以免便宜了别人。” “你倒是坦然。”聂清然摇摇头,这个男人还真是坦白,他从来不掩饰他想要什么,不知说他直白好还是说他狂傲好。 “在你跟前还需要掩饰什么?”凌邺含笑,似乎在笑她的想法,“不要说这些无用的事了,说说你的建议。” “上奏朝廷,设立民资储备库。每年从军资储备库淘汰的粮食全部放进民资仓库,以解决灾祸之时粮食短缺的问题。左右每年会有一两次天灾,不愁粮食用不出去。这个仓库不必如军资储备那般要求高,两年一换便可,换下来的陈旧粮食可以送去军中养马,或者让户部专门辟出一个衙门管理出售陈粮,虽然的确是陈旧了点,但低价贱卖总会有人买的。这样多少能回收一些钱财,不像以前损失那么大。”聂清然扬着嘴角,娓娓道来。 “你倒是想的面面俱到,又替朝廷安抚了民心,又防止朝廷钱财外泄,还笼络了军心,实在是高明。”凌邺目光流露赞许之情,果然是他认定的女人,见识手腕非一般人可比。 不过这么个好方法用在顾辰凉的朝廷上真是浪费,还是等日后再用吧。 “自然高明,军中大多是你的人,户部尚书也是你的人,你还可如往常一般从中渔利,别人却是再也染指不了这份财富分毫。”聂清然打趣的扫他一眼,眉目流转间尽是揶揄。 “娘子这般为为夫所想,为夫实是感激不尽。”凌邺学着戏中书生的样子,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抱拳深鞠一躬。 “若要感谢于我,便去泡壶茶来吧,说了半天,越发口渴了。”聂清然见他这样子,忍俊不禁道。 “谨遵夫人之命。”凌邺又行一礼,含笑离去。 聂清然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在榻上和衣躺下,这一路都在提防山贼来抢,还得担心暗影楼是否会横插一脚,没一刻安生。 如今到了凤鸣山,梁城的军队也已赶来接应,应该不会有什么突发情况,可以稍稍休息片刻了。 还未等她闭上眼,一个浅粉色身影就闪了进来,恰巧与凌邺错开。聂清然抬眼看了下,也没起身,慵懒问道:“有何事?戏莲你居然亲自来了?” “南海剑派突然来访,言明要见你。我已告知你随凌邺来了梁城,然则她们不依,非要见你不可。若水差点与她们起冲突,我只好亲自跑一趟来见你,问问你的意思。”余戏莲面色不佳,秀丽的眉间乌云密布,“亦游在宫里接待她们,顺便看着若水,免得她冲动之下莽撞行事。万一两方冲突起来,其中一个有个闪失,我们饶了她们的话,自己不舒服,不饶她们又不好向江湖同道交代。” “南海剑派?”聂清然敛去慵懒的神色,眉梢微挑。 南海剑派与星月宫一样皆是纯女子门派,但一向偏安于南海诸岛,很少涉足中原武林,更与星月宫毫无瓜葛,为何会与若水起冲突? 聂清然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沉吟片刻,问道:“若水不是莽撞之人,这南海剑派做了什么让若水这般气愤?就连一向脾气甚好的你都面色如此差?” “本来武林同道来访,又都是女子,我们定是以礼相待。她们要见你,我们便据实相告,你平日与凌邺在一起,住在京城,只有月末才会回星月宫处理要事。这次月末恰逢梁城蝗灾,你便与凌邺来了这边,大概最近都不会回来。若有急事,我们可以代为转达。她们开始也没说什么,只说等你回去便可,我们当然也以礼相待。”余戏莲面色更难看,都有了几分咬牙切齿,“谁知我们安排他们住下后,她们居然领了许多男人来,每日同进同出,喝酒调笑,把星月宫弄得乌烟瘴气。这还不够,她们还嫌星月宫的饭菜难吃,酒难喝,经常辱骂厨房的人。若水为厨房的人辩解了几句,她们便连她一起骂了。还说——” 余戏莲面露难堪,本来滔滔不绝的话语也猛的中断,犹豫着不知怎么继续说下去。 “还说什么?”聂清然倒奇怪了,星月宫三绝之一便是美酒,厨房的菜更是堪比御膳,居然会被人嫌弃? “她们还说我们星月宫从上到下都是假正经,表面看上去仁义道德,实则都是狐媚女子。只会勾引男人为自己所用,没有真本事,枉担武林第一宫的虚名。还说清然你不知用了什么妖媚手段勾引了定北侯,让他帮你办事。”余戏莲气涨着脸,一咬牙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了。 剧大的断裂声响起,榻边的小几一角被生生折断,断裂的部分瞬间在纤细的手掌中化为齑粉。 聂清然平日里明亮的眸中燃烧着滔天的火焰,就连声音都带上了不可遏制的愤怒:“南海剑派算什么东西,敢捋我星月宫之须!” “她们如今还在星月宫,我们要如何做?”余戏莲问道。 “这么急着见我,不惜出言侮辱,我再不去岂不是怕了他们?”聂清然怒极反笑,笑中的寒意让余戏莲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那这边?” “待会我去告诉凌邺一声,我们即刻启程。” “告诉我什么?”凌邺恰好掀帘而进,见到多出的余戏莲微一愣,随即点头示意,又朝着聂清然笑笑,“宫中有事?” “是啊,南海剑派挑衅到我宫门口了,我这做宫主的焉有不回去之理?” “南海剑派?不是偏居于南海么,怎么来中原了?” “不知道,所以更要回去看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的人受了欺负也不出声不是?”聂清然抚额叹气,“本来也想着看看梁城的情况,这下是没机会了。” “既然宫里有事你就回去吧,这边我一个人够了。有要帮忙的地方带信给我,这边大致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凌邺包容的笑笑。 “嗯,好。”聂清然起身与余戏莲一道走出去。 ... V73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临到门口时凌邺叫住了她:“早去早回,我在在京城等你回家。” 聂清然笑着点点头,和余戏莲一起匆匆走了出去。 如果两人知道这次分离后会发生那么多事,想必就不会如此轻易说分别。可是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一切的事都是早已注定。人们所要做的不过是按照那条路走下去,无力改变现状,也挣脱不了宿命的束缚。 越州和梁城相距不远,聂、余二人一路快马加鞭,第二天中午便到了星月宫。 远远的聂清然就闻到了宫里秘酿秋色香的味道,原本清寒淡雅的菊香因为太过浓郁而有些刺鼻。她蹙了蹙眉,快步走进殿中想看个究竟。 原本余戏莲早已告诉过她南海剑派的放肆之举,可当她亲眼看见时,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激怒了。 十来个年轻女子正在殿中寻欢作乐,杯盘酒盏被打翻得满地都是,酒水汤渍更是随处可见,整洁的大殿中一片狼藉。 更有甚者,几个衣衫不整的男子在殿中与那些女子恣意调笑,情景不堪入目,足以比拟烟花之地。 “诸位,是把我这星月宫当勾栏欢场了么?”聂清然看着凌乱的大殿,怒极反笑,冰冷的声音回荡在殿中。 寻欢作乐的众人一听这声音纷纷停了下来,将目光转向她。 一个十**岁的妖艳女子站起身,扭着不盈一握的腰走过来。她的衣裳本就单薄,这下又被酒水浸湿,把她曼妙的身姿完全勾勒出来。 “这不是聂宫主么,我等山野小民不知礼仪,还望宫主见谅啊!”那女子虽是道歉言语,但丝毫没有抱歉的口气,倒有几分讥诮。 “这位是?”聂清然扬首而问,这女子不给她面子,她又何必以礼相待? “南海剑派掌门薛灵。”薛灵直爽的答道。 “薛掌门,远来即是客,我星月宫以礼相待。为何贵派却如此失礼,明知我星月宫大多是云英未嫁的女子,却在宫里如此恣意?”聂清然扫一眼爱昧香艳的大殿,眼带薄怒的看着慵懒而笑的女子。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难道聂宫主不懂这个道理么?”薛灵眼波流转,语带戏谑,“我也是瞧着这宫里的姐妹们太过枯燥,这才叫了几个男人过来玩嘛。不如聂宫主也一起来玩玩?” “哟,看我这什么记性,聂宫主不是早已嫁做人妇。现在应该称呼一句‘侯爷夫人’对吧?”她自说自话道,“哎,真是坏记性,恕罪恕罪。” “我的事不劳薛掌门操心,当初成亲也没请掌门不是,自然不敢让掌门记挂。”聂清然也不想给她所谓的面子,南海剑派本就不怎么与中原武林来往,更是与星月宫从无交情,如今她闹上门,星月宫又何必多过礼让? “聂宫主,其实我们此次前来,不过是为了向贵宫讨教武功。可谁知你的那些手下百般阻拦,所以我们才出此下策,若有何得罪之处还望见谅。”薛灵突然敛去所有的嬉笑神色,肃容道。 她的态度急转直下倒把聂清然弄得莫名其妙了,一直以来都在步步紧逼的南海剑派突然变了脸,态度谦恭起来。 在弄不清对方意图前,聂清然也不想过多的结怨,既然对方先行退步,星月宫自然也不能将人扫地出门。 “既然是切磋武艺,我宫中的徐副宫主和三使皆是个中高手,为何非要见我呢?”聂清然收起眼中的凌厉,换上温和的面孔,“副宫主的指法,雪使的掌法皆比我精湛,花使的轻功超我许多,风使的星月针法更是让我望尘莫及”。 “我南海剑派既然称了一个‘剑’字,那自然是要向贵宫讨教一下剑法。据悉,若有武林同道来访星月宫主必会亲自接待,可我等千里迢迢来到中原,却连宫主的影子都未见,我派中姐妹自是有气。难不成这武林第一宫看不起我区区南海剑派?”薛灵话锋一转,寥寥数句就把罪责全都推给了星月宫。 这等反应速度让聂清然也不得不重新打量这个看似没有脑子的女人,她到星月宫来到底是所为何事? “如此说来还是我星月宫多有怠慢了?”聂清然也缓下口气,淡淡道。 “我等山野小民,岂敢妄加指摘星月宫的不是?怪也只能怪我们自己挑的时候不对,偏偏就没眼力劲儿的挑了个聂宫主不在宫里的时候,不仅没见着面,还与贵宫雪使起了冲突,实是我们的不对。”薛灵盈盈一笑,娇美的面容却在下一刻变得狠厉,“不过既然聂宫主来了,还请多多赐教!” 银亮的剑身在空中划过,带起一声尖啸,锋利的剑尖直指毫无防备的聂清然。 一柄不知从何处来的剑握在薛灵白嫩的手中闪显出刺眼的白光。 “宫主小心!” 随着余戏莲的惊呼,聂清然急速后仰,堪堪躲过这一剑,随即反手抽出剑迎向继续攻来的薛灵。 两道身影瞬间打成一团,长剑递送,你来我往,在宽敞的大殿中掀起阵阵罡风。 “卑鄙,我们宫主好言相待,你居然出手偷袭!”闻讯赶来的单若水本就压了不少怒气,如今更是火冒三丈,顾不得什么身份形象,开口就骂起来,“你是当我星月宫无人么?你这种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抽出长剑就要迎战,南海剑派另一个女子马上闪出来,挡住她的步伐:“我们掌门与聂宫主切磋,外人不得插手,难不成你星月宫要以多欺少?” “与你们这种不知礼仪,得寸进尺的人有何江湖道义可讲?”单若水柳眉倒竖,也不听余戏莲的阻拦,直直对上那女子。 大殿中的打斗又增加了两人。 聂清然也在暗暗吃惊,这薛灵看似弱不禁风,但剑下狠辣,根本不似外表这般柔弱。 而且她内力精纯,兼之南海剑派长居海外,武功路数与中原大相径庭,招数变化间往往不可以常理推测,令人防不胜防。 即使以聂清然在剑术上的造诣和内力的深厚程度,都难以在短时间内占到上风。 殿中四人越打越烈,星月宫想上去阻拦的人都被她们凌厉的剑气挡了回来,只得在外围干着急。 她们并不是怕聂清然和单若水打不过对手,因为武学修为稍高的人都能看出,聂、单二人之所以久久不能拿下对方,只是因为对方的武功太过怪异,并非学艺不精。 时间一久,摸清了对方的套路,取胜就轻而易举了。 时间就在四人的刀光剑影中慢慢流逝。 过了一百多招以后,聂清然总算逐渐占了上风。手中长剑银光闪闪,在两名对手中间从容游弋,甚至还能为单若水分担一部分压力。 反观薛灵却情况不妙,在被对方摸清武功套路后,那些仅凭招式奇特所占的优势就全没了。 论内力,她不及聂清然深厚,论剑招,南海剑派的剑术更比不上博大精深的星月剑法,长时间的缠斗下来她已渐露颓势。 聂清然并未下狠手,毕竟也算武林同道,把星月宫弄得乌烟瘴气的恶名还不足以让她大开杀戒。虽然从个人感情上来说,她很想将这些无法无天的女人格杀于剑下。 长剑急抖,剑尖直指已被逼入绝境的薛灵。 薛灵脸上轻佻的笑意早就挂不住,眼中的戏谑渐渐破裂,一点点的被惊惶取代,手中的剑也不如起先灵活,变得凝滞不已。 “薛掌门,得罪了。”聂清然纵身从她身边擦过,锋利的剑刃带起一串血珠,轻笑声连同利器划开皮肉的声音一道传入她耳中。 收起长剑,聂清然稳住身形后,看着握着伤口怒视她的薛灵,装作惊讶万分的走上前,扶着她流血不止的手臂:“啊,瞧我真是不小心,怎么就把薛掌门给伤到了,戏莲还不快拿去伤药。” 余戏莲会意一笑,立刻跑去内室拿伤药。 与此同时,单若水的剑锋也在那女子纤细的脖颈上停了下来。 “是我学艺不精,岂敢怪罪聂宫主。”薛灵放下手,任伤口不断涌出鲜红的血液,一双妩媚的凤眸盯着聂清然冷冷道。 “刀剑无眼,薛掌门还是小心点为妙。”聂清然也不恼她的态度,自顾走上前拉开单若水架在人家脖子上的武器,“人家远来是客,我星月宫自要以礼相待,舞刀弄枪的多不好,若水不可鲁莽。” 言谈间好似刚刚与人刀剑相向的并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人。 “是,宫主。”单若水已然得了便宜,自然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她下手不如聂清然那般仁慈,几乎每一剑都要在那女子身上留下痕迹。左右是南海剑派理亏,她只要不弄出人命,就无大碍。 那名与她打斗的女子身上全是伤痕,虽然不深,但横七竖八的也着实吓人,发髻也被单若水削去了一半,参差不齐的头发胡乱的披在脑后。而且后者一身衣服本就沾上不少酒水汤汁,如今再加上这些伤痕,真是狼狈不堪。 ... V74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有不少星月宫的弟子见着那女子的模样都忍不住发笑了,受了这么久的憋屈,今日终于小小的出了口气了。 南海剑派众人却是怒气冲天但无处发作,毕竟是她们无理在先,就连刚刚的打斗也是她们先出手偷袭。 于情于理都是她们有错,根本怨不得别人。 前几日是人家宫主不在,只得百般容忍,现如今人家的首领回来了,自然要找回场子。 “宫主,伤药来了。”余戏莲拿着伤药交给聂清然,随后又退去一边,不愿与南海剑派的人多做接触。 “薛掌门,可要我为你上药?”聂清然晃着手中的药瓶淡淡一笑,不带丝毫讽刺,倒像是朋友间的关心。 “不必了。”薛灵抬手打掉那瓶伤药,面色极差,怒气冲冲的朝门人吼了句,“我们回房!” 说着便头也不回的朝内院走去。 “慢着。”聂清然出言阻止,语气也带了几分冷厉,“诸位是我星月宫的客人,回房自是应当。但我宫中全是未婚配的女子,便是我们武林中人无视世俗礼节也不能如此随便,这几个男人必须马上离开!” “离开?”薛灵回眸嫣然一笑,眸中闪烁的异色让聂清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大家听见聂宫主的话了么,还不送这些男人离开?” 她的话还未落音,一道血柱就冲天而起,刚刚那个与她嬉笑玩闹的男人已横尸在地,染血的面上带着几分骇然。 粘稠的鲜血从薛灵的剑尖低落,妖艳的笑容里带着嗜血的残忍。 大殿中顿时充斥着一股腥甜的血腥味。 殿中其他男人被这一幕骇住,惨白着脸色忘了动弹。 就连星月宫中的女子也惊讶万分,这薛灵也太过心狠手辣! 不过是刹那之间,一阵噼里啪啦的刀剑相撞声在殿中响起。 那些奉了薛灵命令准备动手的南海剑派门人惊恐的发现自己手中剑被全数打落,握剑的手也都受了伤,短时间内拿不了武器了! 更让人讶异的是,她们竟然连出手之人都未曾看清! “星月宫岂容你们放肆。”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平淡的语气里带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杀气。 “谁?装神弄鬼算什么英雄好汉,出来!”薛灵环视四周没有发现对方后怒道,但语气中的颤抖也暴露无遗。 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就让这么多弟子受伤,着实让她这个做掌门的面上无光。 再加上对方如此鬼魅的身法,令人防不胜防。若是来者有心刺杀她,怕是她即便不死也要身受重伤。 星月宫果然是卧虎藏龙! 见着这身法,星月宫众人自然知道是夜使的手段,这等鬼魅般的速度,除了青冷月也不作他想。 虽然刚刚聂清然没有提到,但谁都知道放眼宫中夜使的剑法不一定是最好的,但绝对是最快的,就连聂清然比之都逊色三分。 “我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也不似你这般阴狠,星月宫聂宫主座下夜使。若你敢再放肆,便是宫主饶得了你,我也不会放过你。”仍旧是冰冷的腔调,但女子的怒意已如无形的网,紧紧困住了殿中的人。 “哼!”薛灵纵有百般怒气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发作,随即拂袖离开。 不说聂清然那出神入化的剑法,就是这夜使,她也没有把握能打赢。 更何况副宫主徐亦游和另外三使还未出手,兼之这宫中上上下下还有数百号人,真打起来她们肯定吃亏。 南海剑派的人见掌门回了房,便也作鸟兽散了,各个灰头土脸,再也不复前几日的嚣张。 那些男人又岂敢继续逗留,尽皆七手八脚的穿好衣服慌慌张张的跑了。 这殿里的女人都如夜叉罗刹般,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在小命没丢掉之前逃得越远越好。 “清然,你总算回来了,她们实在是太过分了!”徐亦游忿忿不平的拉着聂清然,俏生生的脸上满是怒意。 这几日的忍耐已让她憋了一肚子气,可单若水唱了黑脸她就不得不唱白脸了,不然这星月宫和南海剑派梁子就结大了。 虽然她脾气一向不好,但在大是大非前还是是会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袖舞可有何消息,为何她们突然来扰我星月宫?”聂清然眉心微蹙,目光转向常袖舞。 “没有,她们一来我就派人去查她们来的目的,可惜没有任何结果。她们一来就出言不逊,并没有说是来切磋武艺。”常袖舞如实答道。 她既然能担任风使一职,又长时间以来对星月宫的发展做出重大贡献,自然会对于各门派信息有较为详细的了解。并且她行事迅速,一旦有何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去探听消息。 但这次南海剑派的到来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并非宫中没有关于她们的档案,只是事出突然。 以前星月宫并未对这个居于海外的门派多做关注,毕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如今乍一查来,一时半会儿实在是难以得出结果。 “既然如此,我们便会上一会,只要她们还在星月宫,我就绝不让她们玩出任何花样。还有,派人去盯紧南海剑派的总坛,查清楚她们有多少人来了中原,并且密切关注她们的动向,随时向我汇报。”聂清然有条不紊的吩咐道。 她也奇怪为何南海剑派会突然生事,印象中的这个门派一直很低调。 虽然她们在南海武林中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派,但从来不主动挑衅,更不会来中原惹事,为何这次会突然找上星月宫? 众人领命后各自离去,聂清然独自回房,她知道那里有人在等她。 “月儿,回宫有何事?”一进门她就看见了坐在桌边的青冷月,必然是有要事相告,否则夜使是不会大白天的出现在星月宫。 “这个是小怜让我转交给你的。”青冷月长期以来都在夜里活动,基本见不着阳光,所以皮肤较之常人更为苍白透明,几乎看得清皮肤下的血液流动。她伸出与脸色同样苍白的手,把一封信递给聂清然。 程小怜在信中提到了她在皇宫里探查到的信息,寒雪苑中的蛊不仅仅是和欢盎,似乎还混杂了另外几种奇怪的毒物。最近顾辰凉有事没事都会往那边跑,并且不许任何人跟随,宫中也老有神秘人出入,应该是暗影楼的人。 “小怜,她还好吧?”聂清然看完信,摇摇头轻叹一声。 “她还好,只是被禁足了,看得出顾辰凉还是很宠她,若换成别人应该就被赐死了。”青冷月答道。 虽然信中只字未提,但聂清然自有办法得知程小怜在宫中的情形。 上次她偷偷靠近寒雪苑刺探地形的时候被巡逻的暗卫发现,失手被擒,捆到了顾辰凉跟前。虽然她辩解说是找东西无意中走到了那里,但顾辰凉还是气得当场打了她一耳光,这种借口他肯定不会相信。但她以死明志,让他又气又怒,可却不舍得对她下重手,便只罚她禁足三个月。 “唉,你去帮我传个话,让小怜不要再插手寒雪苑的事,先保护好自己才最重要。”聂清然把信放在烛火上烧掉。 “我明白。” 静默了片刻,聂清然笑着开口:“今日看你剑法又有进步,那般迅捷我自愧不如。” “不过是快了点,比不上清然你的剑法。”青冷月嘴角弯了弯便算作一个笑容。 “怎么没用冷月双刃,转为用剑了?” “冷月双刃在万俟琮手里。”青冷月一向淡漠的脸上浮现几许不自然的情绪。 “啊?怎么会在他手里?”聂清然又惊讶又想笑,这两人是怎么了。 “他抢去的,说我若打不过他就不把武器还我。”青冷月面色微红,尴尬的语气中居然带了几许娇嗔。 听见这话聂清然差点就笑出声了,堂堂万俟公子居然耍起赖皮了?世人不是传言他性子冷淡,平日里淡漠的很,对别人都不上心么?怎么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但她还是强忍住了笑意,平静的问:“那你打不过他么?” 若她真的笑出来,青冷月肯定得好长时间不理她。 “我内力修为不如他,他总是诱使我与他比拼内力,我岂是他对手。”青冷月那冰冷的面具似乎说起他来就会消失,这句话的口气更像闺中少女在埋怨自己心上人。 “要不我去帮你讨了回来?”聂清然试探性的问。 “不必了,这耻辱我会靠自己洗刷掉。”青冷月又恢复了那冰冷的模样,就连眸子中都带上了几分厉色。 聂清然见她如此不禁心惊:万俟琮啊万俟琮,月儿并非普通女子,你如此这般千万不要弄巧成拙才好! “好,你自己把握好就成。”聂清然也不愿多去操这个心,他们的事他们自己掌握就好,她这个外人若有这闲情还不如去经营和凌邺的小日子。 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在干吗,应该到了梁城,在给百姓分发粮食吧。 想到凌邺,她嘴角不禁浮现出温柔的笑容。 ... V75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青冷月无奈的看了眼她的表情,知趣的自己闪了,让她独自去沉浸在自己思维中去。 仿若心有灵犀一般,远在梁城的凌邺也在这刻想起了在越州的聂清然。 忙于巡查各个粥场和施米铺的他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她怒气冲冲和自己掐架的面孔,不由得露出宠溺的笑容。 那丫头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何时才会回京。这梁城遍地都是饥荒,她要是看见了肯定又要于心不忍了。 这一笑倒把周围陪侍的官员弄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侯爷为何发笑,更不明白这笑意从何而来,毕竟这种笑容在男人看来是很奇怪的。 一群人纷纷在琢磨是否自身有何差错,这笑容是侯爷发怒的前兆,有几个人甚至已经冷汗涔涔,生怕侯爷找他们麻烦。 “清然不好了!”一大清早,余戏莲就跑进聂清然的房中,平素的淡定大方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惊慌失措。 “何事?”刚刚练完功回房的聂清然急急问道,她知道若不是发生了大事,戏莲是不可能如此失了风度。 “亦游出事了!”余戏莲的话刚刚出口,聂清然的身形已到了院外,直直朝徐亦游的房间奔去。 徐亦游所住的掬月苑里已忙成一片,宫里懂医术的门人都守在房中,时时刻刻关注她的状况变化。 “如何?亦游是怎么了?”聂清然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瘦弱女子,转向在一旁冥神思考的单若水。 “亦游的身体一向不好,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可是这次不知为何,我替她诊脉时发现她心血耗损十分严重,心脉中的真气几乎耗尽。现在我还没有医治的办法,只有先用培元丹护住她心脉,再渡以真气。”单若水蹙眉答道。 徐亦游的身子一直是她负责调理,虽然早就有这种情况,但在她的精心护理下并不严重,为何这次突然会劳损这么厉害?更让人担心的是她诊断半天都没有查出任何蛛丝马迹,仿佛徐亦游突然就心血枯竭了,没有丝毫的缘由。 随着单若水的叙述,聂清然的脸色越来越差。 她疾步走到床前握住徐亦游冰凉的手,微一试探便发现果然如单若水所说,为护住心脉而修习的寒星诀真气几乎感觉不到,迟缓凝滞的脉搏也昭示着女子的虚弱。 低头沉思之际,她不经意间瞄到床头地下的一个细小物件,猛的睁大眼睛,放下徐亦游的手腕,转向余戏莲:“薛灵她们人呢?” “今日一早她们突然说派中有急事,匆匆离开了。”余戏莲先是一愣,不知为何现在这时候她怎么会关心那些人,但很快回过神答道。 “袖舞,随我去追人,戏莲主持宫中之事,若水照顾好亦游!”聂清然有条不紊的吩咐,随即几乎是跑着去马厩,常袖舞见状也立马跟了过去。 在场之人都是心思缜密的,见这情况又岂会猜不出发生了何事? 众人的怒火也随之升腾,南海剑派简直是欺人太甚,星月宫一直好意相待,她们居然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简直是不可原谅! 余戏莲简单叮嘱了单若水几句后便离开了,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一路狂奔疾驰的聂清然惊讶的发现,不过是离开不到一个时辰的薛灵一行人居然怎么找都找不到了,沿路居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来,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该死!没想到她们会玩这一招!”聂清然一拳打在路边的树上,合抱粗的树干顿时戛然而断,扬起阵阵灰尘。 她刚刚把脉时发现徐亦游并不是简单的身体不好,而是被人下了一种名为情殇的毒。 这种毒无色无味,但是发作起来会在很短时间内消耗掉中毒人的心头精血。就如为情所困,心脉尽伤的人一样迅速衰弱死亡。 这种毒在脉象上几乎没有表现,所以单若水根本查出来。但毕竟是一种毒药,再完美也不会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中这种毒的人指甲根会隐隐现出蓝灰色,刚刚她就是在徐亦游的指甲根看到了这种颜色才确定是中了毒。 “为何你肯定是她们做的?”常袖舞也知道这种毒的厉害,薛灵一行人在这时候离开的确容易招致怀疑,但她还是不明白为何她就肯定是薛灵做的。 她做人一向靠证据说话,在星月宫这群人里最理智的莫过于她了。 “哼,三叶莲华正是她们的拿手好戏!”聂清然冷笑。 早上她在徐亦游床边的地上看见了一些细小的花瓣,就是因为太小,初始无意间瞄到时以为是些尘埃,便没放在心上。后来发现了徐亦游中了情殇之毒后才开始注意到它们。 原来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灰尘,而是只生长在南海流云岛的三叶莲华花瓣,而流云岛正是南海剑派的总坛所在地。 看见这花瓣,聂清然就连她们下毒的手段都知道了。 南海剑派之所以能在南海我武林中有很高地位,自然有其过人之处,除了武艺精湛以外,毒药也是一绝,而这流云岛上的三叶莲华正是她们常用的一种手段。 这种花最适合用来投毒,因为它有一个特性,娇贵无比。只要稍微沾染上一点邪毒之物就会枯萎破碎,本就不大的花瓣萎顿分裂成数片,更使人难以察觉,不仔细看根本就与地上尘埃无异。 她们定然是用三叶莲华盛载毒药,以内力送进徐亦游的房间。 徐亦游身子不好,警醒程度远远没有宫中其他女子那般高,很容易中招。 昨晚薛灵一行人都没有出来吃饭,旁人以为是下午折在聂清然手里出了丑没脸出来,没想到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好进行她们的阴险计划。 若不是聂清然觉得这花的名字好听,以前专门研究过一段时间,这次就要被她们蒙骗过去了! “我们回去!让戏莲通知武林同道,星月宫定会让南海剑派给个说法!”聂清然不愿再多花时间去追赶她们,既然她们是有备而来,肯定早就安排好撤退的路线,现在再找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看看如何解毒。 常袖舞点点头,答应了她的提议。她自然是知道情殇的厉害,若没有解药,半个月后就算是大罗金仙降临也救不了徐亦游的命。 消息一放出去,全江湖皆尽哗然。 星月宫和南海剑派可算是南北呼应相望的两大女子门派,无一不是初出茅庐的江湖女子向往的圣地。 虽然南海剑派不如星月宫声势高、影响大,但在南海武林中也是泰山北斗级的人物,怎么会做出这等卑鄙之事。 可是星月宫待人一向宽厚,除了大奸大恶的帮派,她们从不主动出声声讨,这次莫不真是南海剑派的错? 不出所料,消息放出去的第五天,林霁轩就急匆匆赶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秦放和易忘言两位老人。两人参加完凌、聂二人的婚礼后便结伴云游去了。 林霁轩收到消息后连夜去把自家师傅找回来,死拉活拽的把他拉来越州。至于秦放也是担心徐亦游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便一道来了。 见这三人来了,聂清然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一下,毕竟有两位是见多识广的宗师级人物,像情殇这种她们束手无策的毒,他们可能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不出她所料,只看了徐亦游一眼,易忘言便开出了一张方子,让她按照方子上的步骤去做。秦放则直接给他的“鬼丫头”注入两股纯阳真气,让这两股生生不息的内力护住徐亦游衰弱的心脉。接下来的日子只需每日输入少量真气促进这两股真气的运行便可,不用像以前那样要竭尽全力的运功。 这几天都由她给徐亦游输送真气,毕竟她既是宫主,又是宫中内力最深厚的人,这种事自然是当仁不让。 没想到林霁轩刚来就急急忙忙让她去休息,说这种事本来就该是他这个男人做的。 聂清然知他心意,这几天她自己也的确累了,便由他去,自己回房休憩。自从徐亦游中毒后她基本都未合过眼,整日都守在床前,生怕有何变化。 如今既然有人帮忙,何乐而不为? 想起她不过是输了五日真气就如此疲累,凌邺却整整给她输了两个月都没喊一声苦,聂清然不禁笑了。 这几天忙着照顾亦游,似乎都没和他联系,不知道回京了没?不过也没想到情殇会这么容易就解了,剩下的只需慢慢调理就好,她也可以做回京的准备了。 “清然。”常袖舞一袭绯红,笑眯眯的走进聂清然的房间。 “袖舞?找我何事?难道亦游的情况有反复?”聂清然立马从榻上竖起身子,紧张的问。 “她会有什么反复?林霁轩那小子寸步不离的守着呢,还死乞白赖的拉着易前辈也留在那里,真看不出他哪点像御剑门主了。”常袖舞撇撇嘴道。 V76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虽然她们也很高兴有人能帮忙照顾,但林霁轩那无赖劲实在是很丢人。 “那你找我做什么?”聂清然听见这话才放下心,语气也轻松许多,“难不成你看人家这殷勤看护的样子,又想起那位妙手丹青莫公子了?” “我想?”常袖舞指着自己的鼻子哈哈一笑,“我看是你想某位正在梁城的人了吧。” “哎,我就是想了如何,我光明正大的承认。不像你,都不敢承认。”聂清然毫不忸怩的笑道,“要不等亦游好了你休息一段时间?听说楚地的风光不错,似乎上次凌邺说莫忆昔也要去那边,不如你们结伴同游?” “看你三句不离凌邺的。”常袖舞脸上出现可疑的红晕,“这些是这几日梁城来的飞鸽传书,给你解相思之苦吧。至于休息,我若是去了谁给你收集情报呢,日后再说吧。”她把一叠信放在桌上,转身离开了。 再呆下去还不得继续被聂清然打趣?她才没那么傻呢。 聂清然见着她的背影,不禁会心一笑。随即起身,拿过信来看。 每一封信里都是凌邺遒劲不羁的字,有些是说的赈灾的情况,有的就只是随笔写的一些杂物,就连纸都是随手取的。有一张上甚至有香甜的气味,上面写着“见糖如见卿”。 她拿起来嗅了嗅,原来是包过桂花糖的纸,心知他是想起了当初喂他喝药的事。那时候她怕苦,没有糖的话她是一口药都不会喝。 久而久之,凌邺就把房中各处都放着桂花糖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些糖都是凌邺专程跑去莫言悔家里,请莫夫人做的。 每次莫将军出征都会带上这糖,没想到她在落雁城吃过一次后就喜欢上了。为了让她开心,他只好以世侄的身份厚着脸皮一次又一次去找莫夫人。 搞得后来每次他一进莫府,不等开口就会接到莫夫人带着理解的笑意递来的一大包糖,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看着这些纸条,聂清然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大,似乎心底有那么点迫不及待想见他了。 不过很快她又自嘲笑笑,不知自己何时这么依赖他了? 最后一份是很正式的信,信封上面写着“夫人亲启”,并不是凌邺的字。他很少称呼她为夫人,更不会如此恭恭敬敬的写一封信。 聂清然心下生疑,不知道这是谁写的。 拆开一看,信里的内容让她僵立当场,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冻成冰,温暖的阳光突然消失,眼前的景象全部陷入黑暗。 即便是再恶劣的情况都没有让她如此失魂落魄过,心脏仿若被无数铁钉狠狠钉入。 她浑身颤抖的死死抓住桌沿,直到指甲断裂、指尖出血才勉强让自己没有倒下去。 信纸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侯爷遇害,速回京。 聂清然并不知道是谁的字,但她认得那个印章,那是莫言悔一直不离身的印鉴,肯定不会有错,落款是两天前。 当时她正在为徐亦游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心搭理其他的事! 怎么会这样,他武功那么高,还有那么多朝廷军队和暗卫在,怎么会出事! 难道是—— 聂清然剧痛的的头脑仅存一丝清醒,她想起最近发生的事,不敢相信她自己居然被如此低级的手段给骗了! 居然只是简简单单的调虎离山之计! 上官鹤的武功差不了凌邺多少,加上欧阳世家的暗中相助和顾辰凉的有意为之,凌邺就算再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硬碰硬的打起来岂会是他们的对手? 设计这个计谋的人太过了解她,知道一旦星月宫有事她绝对会马上回宫。 如此一来凌邺势单力薄,就容易对付了! 而且这人手段也太厉害,居然能让南海剑派抛开自身多年声誉来陷害星月宫! 凌邺,凌邺—— 聂清然一遍一遍呼着他的名字,抓住自己疼痛欲裂的心口,缓缓蹲了下去。 京城的定北侯府,满目的白色似乎比不久前的艳红更为盛大。 肃穆静立的戎装将士披着重孝,把这座府邸紧紧围住。苍白的孝服在明晃晃的利刃衬托下散发出惊人的沉寂和压抑。 京城的百姓大部分都自发在家门口挂上了白幡,以祭奠那个多年来外阻强敌,内兴明政的年轻人。 他权倾朝野如何,他挟天子以令诸侯又如何? 百姓所记得的是他以十五岁的幼龄大败来势汹汹的黑水国大军、他雷厉风行的处置了一个又一个贪官污吏、他重用那些骂过他却有真才实学的的人,还有不久前他击退了狄戎的虎狼之师,保全了天曌西北的安宁。 那个年轻人就连死亡都是为了百姓。 贪图钱财的贼人财迷心窍,居然不惜血本的去劫掠朝廷的物资。他为了保护百姓的口粮不被掠夺,被贼人打入滔滔江水,死不见尸。 有百姓暗自抹泪,怨恨上苍的不公,为何带走了为民请命的好人。也有的百姓在传言,他之所以死是因为功高震主,当今天子容不得他。 他们敢怒不敢言,只能挂上白幡,借这一片洁白来寄托自己的哀思。 一时间,京城铺天盖地都是白色,全城默哀,仿若国丧。 聂清然赶到京城的时候正看到这幅景象。 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要镇定,但身子还是抑制不住的发抖。 如果说那封信还有可能是一个谎言,那现在眼前的这一切有没有人来告诉她也是假的?所有的一切只是玩笑? “夫人!”府外的将士见她到来,不约而同的扑通一声跪下,简短的两个字中蕴含着太深的哀恸。 很多将士认识聂清然,即便不认识她也听无数同袍说过她在落雁城一战中的辉煌。 那是一个在戍边军中如天神般的女子,不管是以两千人奇袭狄戎三万人,还是以一曲《破阵子》震慑狼马大军都足以让人自心底生出崇敬之情。 那是一个世间唯一能与定北侯比肩的女子! 他们看着直直走向棺椁的聂清然,只觉得她每一步都是用尽全身的力量在走。 往日意气风发,绝世无双的风华全部消失了,她似乎连站稳都很困难。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悲伤,好像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哀伤层层包裹住。 这样的女子,让他们不由自主的跪下去,只希望这样做了就能让她不那么哀伤,即使只能减掉她一丝一毫的痛都行。 聂清然看不见一排又一排下跪的将士,也听不见他们口中悲痛高呼的“夫人”。 这一刻,全世界都消失了,她眼中只有那个被无数白皤包围的巨大的黑色棺椁。 不是说死不见尸么?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她走到棺椁前,指着它开口问,淡漠的声音中没有半丝感情。 “夫人——”一脸悲痛的莫言悔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说出什么。 他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可是凌邺落水之前已身受重伤。落水处的前面不远就是个千仞高的瀑布,瀑布下的潭水中怪石嶙峋,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他派人沿水路路搜寻了三天三夜也毫无消息,只找到了凌邺的随身玉佩。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聂清然加重了语气,厉声问道。 “是侯爷的衣冠。”莫言悔狠了狠心,答道。 “既然都不是他,那为什么要挂这些东西,为什么有这场丧事!”聂清然双目通红,长剑嘶鸣,院中的白幡纷纷落下,化成一片片碎布,“没有找到尸体,你们凭什么说他死了!他怎么会死!” 剑光连闪,院中众人的孝服逐一撕裂。 “他怎么会死!他不会死!你们为什么要给他办丧事!他没死!没死!” 悲恸欲绝的声音在布料撕裂的响声里更显凄凉。 没有人去阻拦她,也没有人敢反驳她。所有人都希望她说的是真的。 “清然。”赵素娴忍住心中巨大的悲痛走过来,抱住浑身颤抖的聂清然,细声安抚,“清然你冷静点。” 若说痛,谁有她痛?年轻时被自己的结拜兄弟害成了寡妇,如今老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可如果她都倒下了,聂清然又该怎么办,这种几乎窒息的痛她何尝没有体会过? “娘,我很冷静,真的很冷静。他们都没有找到他,凭什么确定他不在了?”聂清然极力控制住快要泛滥的泪水,她是堂堂星月宫主,是定北侯的妻子,流血不流泪,怎么可以哭! “可是那么高的瀑布,怎么可能生还。”赵素娴年轻时去过那里,很清楚那里的地势,掉下去绝不可能有生还之理,这也是她为何在没看见尸体前就答应办丧事的原因。 “为什么不可能,他武功那么高。”聂清然哀求的看向秦放,想要征得他的赞同,“秦前辈,你说是不是,他尽得你真传,怎么会被那区区瀑布拦住!” “聂丫头——”秦放摇头叹气。 这叫他如何回答,掉下那瀑布便是他也不见得有十成把握生还,更何况凌邺? V77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他没死?”聂清然睚眦欲裂,哀伤的声音如重锤般击在在场每个人心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什么都没看见,凭什么断定他死了!我绝不相信!肯定是你们没有用心去找!你们再去找啊,再去找啊!” 众人静默,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五千将士没日没夜的沿河寻找,岂是没有用心? 找不到任何东西时,数千铁血男儿泪洒河沿的景象就连上天都不忍观之。 可是没有人去反驳她,大家也都在想,或许真的是没有用心找,如果再用心点肯定能找到! “没有人反对是不是就都同意他还活着。我们为什么要为一个活人办丧事?”聂清然咬着嘴唇,努力挤出笑容。 从头到尾她都不敢提起那个名字,生怕一不小心所有的防线就全部溃决。 你是个骗子,大骗子!你说会在京城等我回家,就是这么等的吗?等我回来参加你的葬礼?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绝对不会! 几近破碎的心底,有个声音在狂吼。 一场丧事就此取消,只因那个女人说了一句话:若你们都认为他死了,我便去陪他罢了,免得他一个人寂寞。 银亮的剑身衬着毫无血色的脖颈,令人触目惊心。 没有人敢再坚持了,人们再也不能承受失去第二个人的痛苦。 丧事取消也好,至少存了个念想,一天没有办丧事,人便活着一天。 只要活着,终究会有回来的一天,不是么? 是夜,定北侯府的密室中,穿着便装的八方边城将领以及兵部各手握重兵的大员齐聚一堂,似乎在等某个人。 昏暗的房间中,几支蜡烛是唯一的光源。 每个人的面色都很低沉,主帅的生死不明如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各位将军久候了,我刚刚处理了些私事。让各位久等,还望赎罪。”推门而进的聂清然脸上有着异于常人的苍白,下午大闹丧礼时的激动被清冷取代,整个人都憔悴了好几岁,只有明亮的眸子中依旧有着属于星月宫主的坚毅。 “末将(下官)不敢。”众人齐齐拱手行礼,不论是源于对侯爷的忠诚或者是对女子本身的敬佩,都让他们发自内心的对她毕恭毕敬。 “想必各位都不知为何我要大家来这里吧。”聂清然环视一周,轻轻开口。 “还请夫人明示。” “诸位有谁认定侯爷已死?”聂清然没有说理由,却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他们自然是希望侯爷没死,可是那种情况下怎么会有生还的可能性? “看来诸位是对我下午阻止丧礼的事有意见了。”聂清然薄凉一笑,望向众人的眼光也多了几分凌厉,“我再问一句,谁认定侯爷已死?” “末将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可是那个瀑布——”北方戍边营的都统章程迟疑着顿了顿,终究还是咬牙道,“实在是难以生还。” “是么?”聂清然淡淡道,“今日让各位前来正是为了此事。不论你们如何说,我都不会相信侯爷已死,除非亲眼见到他的尸体。不要以为我是受了刺激,不愿面对现实。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万事都得有证据,不能凭空想象,想必各位将军也并非单凭推测就断定事实的人。所以,不要说信不信,只问一句,谁认定侯爷已死?” “末将不认定!”李铁第一个开口。 自从落雁城一战后,他便成了西北戍备营的都统。 聂清然望着他点点头,又转向其他人:“还有谁和李将军一样?” “末将也不认定!”东方戍边营都统王善行也坚定道。 “末将(下官)也不认定!” 剩下的各个将领陆陆续续的也都表示赞同。 聂清然环视他们一眼,又缓缓开口:“既然如此,我便把话说明白了。若有人不想继续忠于侯爷,或是不想等侯爷回来,现在就从这个门走出去,自此与定北侯府再无瓜葛。离开之人只要不做有损侯爷的事,我绝对不会为难他半分。可若有人倒戈相向,我必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一众将领相互交换眼神后,齐声答道:“末将(下官)愿为侯爷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好!是你们自己不愿离开,并非我聂清然胁迫诸位。留下之人,我聂清然向你们保证,只要有定北侯府和星月宫的一天,我就会全力保你们封妻荫子,富贵荣华。可若日后发现有人有二心,我星月宫必将叛徒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聂清然的话语铿锵有力,仿若与众人达成了一个不可磨灭的誓言,“望各位全力相助我早日找回侯爷,雪洗耻辱,完成大业!” “末将(下官)誓死追随侯爷与夫人,雪此耻辱,完成大业!”众将领齐齐下跪,也以掷地有声的话语回应。 “可是夫人,如今侯爷不在,皇帝必会抓住机会打击侯爷的势力,我们这些与兵权相关的人正是他的首要打击削弱对象,我们要如何处之?”西南戍备营都统石天齐问道。 “皇帝要处置你们也要有证据,星月宫必不会让丝毫不利于诸位的证据摆上他的案头。你们自己也须得注重言行,谨小慎微,不可让人抓住把柄。若他要以莫须有的罪名来处置诸位,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聂清然笑容阴寒,眼角浮现出一抹冰冷的色泽。 “夫人要如何做?须得告知下官一声,下官等好有准备。”兵部侍郎李显泽疑惑的看向女子。(这人还记得吧?阻拦凌邺和上官鹤比武,成亲那日聂清然送他钥匙的) “此事无须大人劳心,到了那一日我必会告诉你们该如何做。你们要做的就是得到军心,让将士们忠于侯爷更甚于皇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不希望到需要用的时候,你们控制不住你们自己的兵。” “难道夫人你想——”兵部尚书白若峰惊讶的看着她,没有把“逼宫”两个字说出来。 “当然不是,且不说名不正言不顺,便是名正言顺,也须侯爷定夺,我去做那事干什么。”聂清然知他所想,淡淡一笑解了他心中疑惑,“你们无须管我如何做,只要对侯爷绝对忠心便可。还有,不要放弃寻找侯爷,不可仅限于梁城,可能救走侯爷的人把他带往别处了,所以全国都得找寻。毕竟我的办法也不能拖延一辈子,必要尽快找到侯爷!” “末将(下官)谨遵夫人之命!” “我替侯爷谢过各位将军了!”聂清然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的磕了个头。 “夫人言重了。侯爷对我等恩重如山,这些事不过是我等分内之事,岂敢受夫人如此大礼!”一屋子的人急急跪下,朝聂清然还了一礼。 “还望诸位将军鼎力相助,助我尽早找回侯爷!” “末将(下官)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即将分裂的定北侯势力再一次凝聚起来。 很多年后,参加过这次密谈的人回忆起当时的聂清然都会说,这样傲然**的女子才足以与那个绝世无双的少年侯爷并肩而立!这样的一对璧人才足以担起人中龙凤四个字的评价! 梁城外的曲水河本只是一条默默无名的河,最近却由于不久前的那场厮杀而受到整个天曌的重视。 很多将士自发的来到这里搜寻他们心目中的崇敬对象定北侯凌邺,可惜一批又一批的人满怀信心的来,却最终都是失望而回,找不到有关于侯爷的任何痕迹。 傍晚的阳光在水面碎裂成无数熠熠生辉的光斑,河边孑立的女子一袭白衣,静静地看向奔流的河水。 夕阳的余晖笼罩在她身上,使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搜寻的将士陆续离开,白日都热闹非凡的地方渐渐变得安静,只剩她一个人还站在河边。 你真是一个大骗子,我当初怎么就相信你的话了呢?说什么我在京城等你回家,说得真好听,可等我回家的时候你自己却跑了。也不知道躲哪里逍遥去了,把这么大的摊子丢给我。 你的手下,你的兄弟,你的家人我都要替你守住,不然你回来的时候肯定会说我的。 那些将士们有多悲伤你知不知道?你身为主帅居然敢随便舍弃他们,让他们独自面对那些虎视眈眈的外族人。 秦前辈有多难过你知不知道?他视你如亲生儿子,毫不吝惜的把毕生武学都传给你,你却这么轻易就跑了?你让他如何面对爹的在天之灵? 娘有多伤心你知不知道?她年轻丧夫,多辛苦才把你拉扯大?在西北的那些日子她有多苦有多累?你这个不孝子,现在居然消失不见了。她每日都几乎以泪洗面,还强打着精神来安慰我,她有多难受你知道吗? 还有我,在你心里我又算什么?当初是你先招惹我,如今却一声不吭的离开,你当我什么?你说让我好好收着这个长命锁,日后肯定有用得上的地方。可你告诉我,你不回来,刻着你我名字的长命锁还怎么用得上? ... V78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你说我开心便好。可我现在一点都不开心,你不陪着我,我怎么开心的起来?你不在谁给我准备桂花糖?你不在我冷的时候怎么办?你不在谁纵容我的脾气?你不在谁为我考虑周全? 你不在的话,我一个人独活有什么意思? 心中反复千万句后,聂清然最终还是喃喃的念出了这句话。 她痴痴望着江面,心中所想的全是和凌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他温柔的语言和宠溺的眼神,却不知自己已是满脸泪光。 或许他真的不是最好的,可是经过了每一次的心有灵犀,每一件事的默契配合。她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已经在她心中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 虽然不是最好的,但绝对是最适合她的。 直到这件事之前,她都一直以为自己仍旧是那个**傲然的星月宫主。虽然喜欢那人,但如果需要分开,定会潇洒的抽身。 不想天不遂人愿,心早已遗失了,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小清清,你哭了。”清凉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戏谑,黑锦常服的男子静静的伸手接住她滑落脸颊的泪。 “端木国主。”聂清然后退一步,抬手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淡漠的眼神瞬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你恨我?”端木渠眉心蹙起,望向女子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犹豫。 “不敢。”仍旧是冰凉的话语,聂清然漠然的转过脸,“我夫君遇袭只是他学艺不精,与国主无尤。” “小清清,对不起。”端木渠神色哀伤,想伸手去拉她,却被她不着痕迹的避开,“我宁愿你骂我也不想看到你对我这么冷淡。”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们不过是站在各自不同的立场罢了。我夫君在一天,你的军队便难以踏过兴岭城。我一直记得你说过,你只是想活下去。现在,你应该是想更好的活下去,所以你必须这么做。”聂清然回头看向他,明亮的眸子中看不出丝毫的怨恨,“我若是你,也会如此。” “如果我知道你会如此伤心,我绝不会——”端木渠没有说下去,绝不会什么?他真的绝不会去做么?现在会这么想,可当时看见身受重伤的凌邺时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件事!满脑子想的不过是他在兴岭城的那场败仗! “绝不会什么?你看,你自己也说不出了不是么?所以有什么好说的呢?都是命罢了。若无事,你先走吧,我还想待会。”聂清然走到水边,用河水浇湿了面庞,洗掉哭泣的痕迹。 她是高高在上的星月宫主,不能在外人眼前露出半分软弱。 “我——”端木渠思考片刻,咬咬牙道,“我知道不管说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所以你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补偿?好啊,让我夫君完好无损的站在我眼前,我就相信你真心想补偿我。”聂清然没有回头,只是盯着跃动的水面,冷冷笑道。 “我没有办法让他回来,这么高的瀑布没有生还的可能。”端木渠轻声叹气。 “那你谈何补偿?”聂清然的语气仍旧淡漠。 “让我代替他照顾你,你的责任,你的理想让我助你完成。如果你要报仇,我就派兵踏平天曌皇宫,灭掉欧阳世家和暗影楼上下所有人。”端木渠急切道,似乎想表明自己的心迹,“就算你要我这条命也行!“ “哈哈——”聂清然突然仰天大笑,她站起身看向他,目光狠厉,“你当我聂清然是什么人?趋炎附势还是攀龙附凤?这个靠山没有了马上去投靠别人?你想让天下人戳断我的脊梁骨么?” “不,我绝不是这个意思,也绝不会让任何人这么说你!”端木渠急急辩解,眉眼间全是痛苦的神色,“我只是想照顾你罢了。” “你给我听清楚,我夫君一日不回来,我便等他一日,他一年不回来我便等他一年,他一辈子不回来我便等他一辈子!只要有我在一天,定北侯府就不会散,你黑水国也别妄想踏入中原一步!”聂清然高昂着头,目光坚定得令对面的男子不敢逼视。 碎金裂玉的声音宣誓着一个永不破灭的承诺。 有些事,一旦决定,就是一辈子。 “除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端木渠无奈望着她,目光哀伤,“若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 “哈哈。”聂清然大笑,仿若听见了特别好玩的事,“定北侯府和星月宫与你那些同伙是何关系你最清楚不过,我要做些什么你会不知?你会帮我?当我聂清然是三岁孩童?” “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的朋友,更何况我与他们从来不算不上什么朋友。”端木渠说起那些人时语气不禁冷了几分,“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那你来接近我为何?我们立场相对,我不认为有何地方能为你利用。” “我说过了,我喜欢你,难道你还是不信?” “我信啊,你说过这世界上只有星月宫主才能与你匹配,我若不是星月宫主想必你也不会如此,所以我一直都有自知之明。”聂清然淡漠一笑,望向男子的眸中波澜不惊。 “或许最开始我的确是如此认为,可是现在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聂清然而已,仅此而已!”端木渠拉住她的手臂,死死看向她的眼睛,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你不觉得很可笑么?端木国主!”聂清然狠狠甩开他的手,隐隐带上了几许怒气,“请你自重!” 端木渠默然看向女子,见她扭过头不再看他,不由得微微叹气,转身离开:“小清清,我先走了,你保重。别忘了你是大安城城主,那里也是你的势力所在。” 落寞的背影在最后一线阳光的注视下渐渐没入黑暗。 他有他自己的骄傲,有他自己的尊严,天生贵胄的他便是小时被宫人欺辱也从未抛轻贱过自己。 只是想活下去,他可以弑兄逼父,杀尽可能危害到他生存的人;只是想更好的活下去,他不择手段的趁火打劫天曌,他与敌国皇帝结盟除掉阻拦他挥军南下的人。 现在,他的目的都达到了。 繁盛的国家归他所有,自毁长城的顾辰凉也很容易对付了,就连在兴岭城给了他莫大耻辱的凌邺也下路不明,几难存活。 可是,人果然是贪心的。 如今他可以更好的活下去,但他贪心不足的却想要更开心的活下去。 希望看见她开心的笑容,却发现他就是夺走她笑容的恶人。 明明是想她幸福,结果却亲手断送了她的幸福。 现在想去补偿,可巨大的隔阂已经产生了。 想必她早就忘了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了吧,她肯定以为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落雁城外那次。 小清清,其实很早之前就见过了。 端木渠的面上出现淡淡的笑意,眼前浮现出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也如今日这般繁星满天。 当时的他由于在宫里不受重视,根本没有人关心他的存在,所以偷偷溜出皇宫,漫无目的的随着一个商队来到了天曌的湖州。 商队的人很好,见他是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便一直照顾他。但到了湖州商队就解散了,那些商人也要各自回家,商队队长问他是否愿意跟随他回家,当他义子。 他拒绝了。他是天生的皇族,即使是再落魄也要保有自己的傲骨,不能一直依赖别人。 可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如何生存? 一个月后,商队队长留给他的盘缠就花光了,整整五天他都没吃过一点东西,因为他不想像那些低贱的乞丐一样去垃圾堆里找食物,更不想去求人施舍什么,即便再落魄他还是那个高贵的黑水国四王子! 饿到虚脱的小男孩靠着墙慢慢坐下,手边是半个不知谁丢过来的臭馒头。 头昏眼花之际,吃还是不吃,成了摆在他面前的重大问题。 最终,伸缩好几回的手还是拿起了那半个快要腐烂的馒头。 “这个不能吃!”稚嫩的童音伴随着馒头被打落在地的声音传来。 男孩愤怒的抬起头,想看看谁打掉了自己的食物,那人怎会知道他是下了多大决心才会拿起那块馒头。 如今,他哪还会有勇气再次捡起它! “我娘说这种东西吃了会生病的,不能吃。”粉雕玉器的小女孩忽闪着大眼睛望着眼前脏兮兮的小男孩。 她只是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不想看到他生病,可为什么他会用那么凶的眼光看她呢? “我没东西吃。”不知为何,看见女孩明亮的眸子后他的火气全没了,只是直白的说了自己的处境。 “啊,刚好我要去张大叔那里买白糖糕,你跟我一起去吧,他家的白糖糕很好吃的!”女孩毫不犹豫的拉起他的手向街角跑去,虽然那只手上脏兮兮的有很多污垢。 那一天是男孩十年的生命里最开心的一天,因为有女孩的陪伴。 ... V79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呀,好晚了,家里要关门了,我该回家了,你也快点回家吧。”女孩拍拍沾满零食碎屑的小手,甜甜笑道。 “嗯,好。”男孩答应过她,心里却在苦笑,哪里才是我的家?那座王宫么? 女孩笑着点点头,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男孩在背后叫住了她:“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聂清然啊,我们家在湖州很出名的哦,你要想找我来玩了在这城里一打听就会有人告诉你的。” “你看你这么矮,我叫你小清清算了。”男孩也笑了,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聂清然,真好听呢。 “好啊,我们是朋友嘛,怎么喊都行!”女孩又蹦又跳的离去,欢快的笑声撒满了整条街道。 后来的男孩遇上了师傅,学了一身本领,走上了一条荆棘密布的路。 渐渐的也没有当初那么的骄傲和固执,懂得变通,懂得算计。 可是不管变成什么样,女孩离开时银铃般的笑声都一直陪着他,让他无所畏惧的面对前途无尽的艰辛与阴谋。 做了国主之后的端木渠当然回去找过那个小女孩,湖州也的确有户很有名的聂姓人家。湖州聂家的省身庄便是在整个天曌武林都是大名鼎鼎的,省身庄的大小姐也的确叫聂清然。 可是整座山庄都在他走后没多久化成一片灰烬,全庄上下三百二十五口人无一活命。 凶手不详! 他很难过,没想到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居然就这么消失了。 不过他明白有些事冥冥中早已注定,不可强求。 就在他一直活在惋惜中的时候,突然得知星月宫新任宫主也叫聂清然! 欣喜之余的端木渠马上派人去打探这个聂清然是不是就是那个湖州聂家的女儿。 可惜他派了好几拨人都无功而返,星月宫将这名新任宫主的身份隐藏得很好。 在外界看来,这个聂宫主的身世就是个迷。 或许只是同名吧,那么惨烈的灾难她一个小女孩怎么躲得过。他如此告诉自己。 可当他要再次失望时,最后一批人马带来了确切的消息,聂清然果然就是湖州的那个小女孩,不过她似乎失忆了,根本记不得五岁之前所有的事。 她是星月宫主!是足够与他比肩的女人! 得知此事的端木渠欣喜若狂。 可世事不随人愿,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场厮杀的真相。 端木渠没有想到真相是这样的,本来打算去找她,助她恢复记忆的心思开始动摇了。 当年的场景定然是太过惨烈,不然她不会失忆,难道要为了那一己私欲唤醒她心底最恐惧的事么?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放弃,当初她有恩于他,如今岂可恩将仇报?他只得站在一旁看着她与别的男人亲密无间,看着她最终成为别的男人的妻子。 所以他恨凌邺,不仅仅是因为国家,也是因为她。 可是为什么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他却惊讶的发现所做的事适得其反了呢? “臭小子,怎么没精打采的?”浑厚洪亮的声音之后是一个大大的爆栗。 “啊,师傅!”被打扰的端木渠站起身正欲发怒,扭头一见来人却立马换了脸色,恭恭敬敬的行礼。 “怎么,这么快想着欺师灭祖?看你那脸色像要吃人似的。”鹤发童颜的老人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笑骂道。 “师傅——”端木渠拉长了尾音,眨巴着一双桃花眼,拉住老人的袖子撒娇。 这名老人正是他的授业恩师风影,也就是秦放他们当年在天曌边境遇见的那人。 “哈哈,好了好了,别装了,看你眼睛眨的都快哭了。”风影哈哈一笑,拉过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我闲来无事过来看看你,可你怎么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儿样。说,谁欺负我的臭小子了,为师帮你找场子去。” “没事啊。”端木渠挤出一丝笑容,可看在风影眼中却是苦涩无比,“师傅不是云游天下去了么,都五年了,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 “云游也有无趣的一天,刚好盘缠没了,想到还有个当国主的徒弟,就想着来混吃混喝了,臭小子不会不让我如此吧。”风影丝毫没有做长辈的风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师傅这是说的什么话,不管何时来我这做徒弟的自当盛情款待。”端木渠做出可怜状,“这个世界上只有师傅最关心我,我还怕师傅不要我呢。” “嘿,当初我在湖州捡到你教你武功的时候,你可老傻呵呵的笑着喊小清清呢,还说小清清最关心你,现在倒成了只有我了?臭小子怎么变得这么快!”风影毫不留情的又给了他一个大爆栗。 “师傅,我会痛。”端木渠无奈的摸摸快被敲肿的头,整张脸都皱在一起,“把我打傻了谁供你白吃白喝去。” “哼,臭小子你的底细我还不知道?你可把我全身的功夫都偷去了,一下两下打不傻。”风影抬手又要打。 端木渠见势不妙立马闪身离开,逃离他的“攻击范围”。可他哪是风影的对手,只见风影几个起落,转瞬间就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然后果断的拉过来,狠狠的敲了一下他饱受摧残的额头。 他吃痛的大喊:“师傅,你要打死我啊!” “臭小子,还不坦白,敢骗我?别以为做了几件漂亮事就聪明了,老头子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老实告诉我,这么副死人样是怎么了!”风影不甘示弱的吼回去,谁怕谁啊,论牛脾气的话,这臭小子还拗不过他。 刚见到这小子时老抱着什么皇族傲气不放,小小年纪就老气横秋的端架子。当时他觉得这小孩好玩,便收了当徒弟,教他武功。 每次两人较劲这小子都没拗过他。 可惜这孩子终究要回到王宫,那种肮脏的地方逼得他不得不改变起来。 每次看他挣扎在那些污秽的泥潭中时,风影都会想起当年那个别扭的小孩子,虽然迂腐却并不阴暗,可是如今的他却不得不独自行走在暗无天日的黑夜里。 很久没有看到他为何事失神了,似乎他的心肠早冷了。 如今会这样,应该算是个好预兆啊,至少不会太过冰封自己。 “师傅,小清清就是聂清然。”端木渠踌躇半天,终还是说了出来。 “哦?叶澜的徒弟?”风影捋了捋,却又在下一瞬变了脸色,“凌邺的夫人?可你——” 他说不下去了,这徒弟视凌邺如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定北侯遇害一事他也知道,更知道肯定是臭小子做的,可他没想到这小子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小清清居然是凌邺的妻子! “是。我刚见过她了。”端木渠的低落声音把他的心境表露无遗。 “你啊!哎!”风影叹气,“很早以前我便不想你再生活在黑暗中了,为何还要继续?你说你只是想活下去,我便倾全力教你,助你得到你想要的。可你如今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了,好好想想,你现在所追求的是否真的是你最想要的?” 端木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转头望向窗外的漫天繁星。 不知道,她是否安好。 “臭小子,如果凌邺凌邺没死,你会如何做?”风影见他半晌没出声,沉吟片刻后突然问道。 “可能么?那么高的瀑布,岂有生还之理?”端木渠诧异的转过头,眸中闪现出一抹光芒,却又很快垂首,淡淡回答。 “我只是说如果,如果他没死,你会如何?继续想着除掉他?”风影试探性的问。 “如果没死,如果没死的话,就快点回去吧……”端木渠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依山傍水的小山村里,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正在井边打水。她秀气的唇角微勾,正在盘算着晚上要做些什么好吃的。 这名女子正是这个村里的孤女,名叫流霜,从小被村中百姓养大,如今一个人住在村东头的老房子里。 前些日子一个老头带了个浑身是伤的年轻人来交给她,让她好好照顾,临走时还留下了很多珍贵的药材和银子。 那个年轻人浑身都是血,吓得她脸色惨白,碰都不敢碰他。可那老头却哈哈大笑,说他不会死,好好照顾便是。 流霜从小便生了一副好心肠,经常为受伤的小动物疗伤,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自然不会见死不救,所以答应那老头照顾那个年轻人。 不过那年轻人的确伤得很重,躺了快一个月都没醒,每日只能勉强吃进一点药和汤水,每次喂药都把流霜累得够呛。 不过他生的真是好看,刀刻般的脸庞棱角分明却又不失俊美,眸线狭长,剑眉英挺,生的是说不出的俊逸绝尘。 不知道那双眸子睁开后会是什么样,应该很美吧! 流霜每次看见他时都会这么想,有时甚至会很长时间痴痴看着他的睡容。 还好他没醒。 每当她发觉自己的失神时都会红着脸小声安慰自己。 一直以来那个男人都昏迷不醒,流霜也就没有太多的在意他。所以当她踏进房门,看见男子睁着黝黑的眸子半卧在床上望着她时,惊讶得手中的桶都掉下来了,桶里的水溅了她一身:“对不起,对不起,看我这毛手毛脚的。” ... V80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流霜双颊嫣红,手忙脚乱的拿过干净的布擦拭身上的水渍。 “你——是谁?”男人迟疑的开了口,迟疑的望向女子。 “我、我叫流霜。”流霜结结巴巴的说,目光躲闪着不敢看向他。 那名男子虽然还是很虚弱,但眼神却很尖锐,似乎要看到她心底最深处去似的。 不过他的眼睛真是好看,黝黑的眸子没有一丝杂色,在优雅的眼型中英气逼人。 “流霜?你是我妻子吗?”男人皱眉望着她,似乎在想些什么事。 梦中一直有个女人哭着骂他是大骗子,说他答应过她在家等她,可他却食言了。 他不认识那女人,可看着她的哭泣和提到家的字样,应该是他的妻子吧? 女人的容貌看不清楚,但那双清澈的眼睛却深深刻在他脑海中,而眼前的女人正是长着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难道就是她? 可是为什么这个女人让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啊,不是不是。”流苏连连摆手,面上的嫣红却加深了几分,心里却道,我哪有那么好的福气。 “那我是喜欢你吗?你的眼睛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男人又问了句,难道她不是他的妻子? 流霜被他的话吓住了,为何这个男人一醒过来就就问这些问题:“你,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么?”她试探性的问道。 “似乎脑子有些不清楚。”男人以手抚额,面露痛苦,“头好痛,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受了很重的伤,是别人托我照顾你的。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如果太痛苦就别想了吧,养好身子再说。”流霜立马走过去扶住他,“你身子还很虚,躺着休息一下吧。我去做饭,很快就可以吃饭了。你躺了这么久,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今日可算能自己吃饭了。” 其实流霜心里还是有些小庆幸的,既然他忘了过去,送他来的人又没说会接他回去,那就让他留在这里和她重新开始吧。 他不是一直以为她是他喜欢的人么?就让这个误会变成事实吧。 “好。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了,等伤再好点我就会离开,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男人合上眸子淡淡道,既然这名女子不是梦中的那个女子,也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不知为何,只要想起那双盛满眼泪的眸子他就会心痛万分,只想把她紧紧拥在怀里,不再分离。 所以他必须尽快找到那双眼睛的主人,那个人一定对他很重要! “不麻烦,你还是呆在这里吧,不然万一那个送你来的人过来寻你,我该如何说。说不定他认识你的家人呢?”流霜一听他要离开就急了,慌乱间突然想起这个理由。 不管能留多久,先把他留下来再说。 “那个人,他说过什么吗?”男子睁开双眸,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现在的他对自己的了解都如白纸一般,这样的感觉很差。 他觉得自己应该把所有的事都掌握在手里才会安心,可如今的情况却恰恰相反。 那个送他来的人肯定知道什么! “没有,他只要我好好照顾你,然后开出了方子,让我照着方子给你熬药,然后就走了。”流霜如实答道。 “谢谢了。”男子复又闭上眼,神色淡泊。 流霜忐忑不安的走出房间去做饭,她庆幸这名男子失去了记忆,却又惴惴不安生怕哪天他恢复了记忆就会马上离开。 她有种直觉,这个男子心中有个占很重要地位的女人,应该就是那个和她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睛的女人! 一旦恢复记忆,他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回到那女人身边! 一念至此,她不由得对那女人产生羡慕之情,居然能得到这么好的一个男人的青睐。 这名男子正是掉落瀑布的凌邺,那日他中了埋伏,在三方的全力围杀下身受重伤掉进了曲水河。流水湍急,不远处又是个瀑布,几乎是不可能逃生。可就在九死一生之时他突然想起聂清然的脸,再加上强大的求生意志,在掉路瀑布的一瞬间抓住了水底的石块,减缓了被冲下去的速度。他利用仅存的一点真气,看准了一棵可借力的树,跃下瀑布。可惜后劲不足,没有借到力,从树上摔了下来。 恰巧路过的风影一时兴起救了他,稍一把脉就发现了他体内的纯阳真气,马上知道了他的身份。这人不能杀,毕竟是故交之后,可也不能救回去,因为是徒弟的仇人。左右为难之际,风影只得先救了他,然后把他安置在那个群山中的小村子里,让定北侯府一时半会找不到他。至于剩下的事,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凌邺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浑身的伤痛容不得他去想太多。他现在能做的只是养好身体,然后走出这个山村,去寻找自己的身世和家人,还有那双眼睛的主人。 “公子,吃饭了。”流霜端着几碟简朴的小菜走进房间,满面笑容的看着凌邺。 “哦,好,谢谢了。”凌邺睁开眼,竖起身子,走到桌边,望着那几碟菜,突然觉得很熟悉,似乎有人也做过同样的菜色给他吃。 “不用,快吃吧。”流霜低着头小声说。 凌邺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着饭。流霜呆呆看着他,怎么会有人吃饭都这么优雅,一举一动仿若天生的贵胄,她越发觉得这个男人的身份绝不普通,可他到底是谁? “姑娘怎么不吃饭?”凌邺抬起平静无波的眸子,不明所以的看着女子。 “啊,我,我在吃啊。” 女子慌乱的表情落在男子眼中,引得他轻声一笑,这一笑把女子弄得更不好意思,只顾埋着头扒饭,不敢抬头看一眼。 “先吃完的不管,后吃完的洗碗。”凌邺也不知为何,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放下筷子回到床上躺下。 “什么意思?”流霜愕然的抬头。 “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突然就冒出来了。大概是说谁最后吃完谁负责收拾吧。”凌邺淡淡一笑,说了一下印象中这句话的意思。他也不知道怎么会说这句话,似乎以前有人对他说过,好像就是那个女人。 “哦。”流霜继续低下头吃饭,不敢看向男子,心里已如小鹿乱撞般不安。 他笑起来更好看了。 安然养伤的凌邺根本不知道,他梦中的那个女子因为他的失踪已忙得焦头烂额,华发早生。 顾辰凉跟聂清然预料的一样,开始着手清扫凌邺的势力。 一道圣旨到了定北侯府。 “夫人,接旨吧。”传旨公公得意洋洋的把明黄的布帛递给聂清然。 “我,不会接。”聂清然淡然的声音里传递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难道你想抗旨么?”公公尖细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便是抗旨又如何?” “清然……”赵素娴担忧的望向聂清然,不想她与皇帝起冲突。 “娘,你放心好了。”聂清然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抗旨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公公提升了音量,不屑的打量这个女子。 “与事实不相符的东西我绝不会接受,至于株连九族,那也要公公有命走出这侯府向皇上告状啊。”聂清然冷冷一笑。 那毫无温度的笑意把公公吓得直冒冷汗,他岂会不知道这个女子是什么人,杀人对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可他可是皇上派来的人,料想她也不敢把他如何。 于是他给自己壮了壮胆子,尖声斥道:“大胆刁妇,竟敢违抗皇命,咱家可是皇上御派的传旨公公,你岂可无礼!” “这也叫无礼?那这叫什么?”聂清然冷哼,银光一闪,长剑带着嗜血的鸣响架在他的脖子上,只轻轻用力,一串血珠就冒出来了。 “你,你竟敢——”公公吓得浑身发抖,本想摆的架子也在一瞬间垮掉,像见鬼般看着眼前面若冰霜的女子,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完整。 “带着你的破旨滚出定北侯府,告诉皇帝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事,否则他派一个就杀一个,派两个就杀一双。我聂清然说到做到!”聂清然面目狰狞,如地狱里的修罗恶煞,吓得那公公拿着圣旨连滚带爬的跑出定北侯府,生怕慢一步就被杀了。 看着公公跑得不见影子,聂清然终于卸下所有的伪装坚强,瘫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 刚刚那道圣旨是说凌邺因公殉职,特赐封一等定北公和太子太保,谥号武。 若接了这道圣旨岂不是向天下人表明聂清然承认了凌邺的死亡。这样一来,那些相信她而坚持不懈寻找凌邺、忠于凌邺的人会怎么想她?又会怎么做?所以不论付出任何代价,都不可以接这道圣旨。 虽然抗旨是件很严重的事,但凌邺失踪不久,不论是朝中还是军中的影响还在,若现在贸然动定北侯府肯定会引起那些忠于凌邺的大臣反弹。一旦朝中哗乱,以顾辰凉和董炎的手段根本不可能压制住,到时端木渠挥军南下,天曌朝的统治就岌岌可危。顾辰凉自然不会让自己的江山随随便便落入别人手中,所以基于这层考虑他也不敢对聂清然如何。 ... V81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但是这样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毕竟抗旨的次数太多,便是那些人有心声援定北侯府,也苦于没有更好的理由。为今之计只有走最后一步棋了。 聂清然长叹一声,那个方法实在是太过伤天害理,不到最后关头她实在是不想用。 可是有的时候,人真的会为了自己想守护的东西而疯狂。 “清然,你没事吧,这段时间真是让你受累了。”赵素娴忧心忡忡的看着她。 “娘,我没事。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凌邺他肯定不会有事的,肯定会回来的,我一定要帮他守护好他的东西,我不累。”聂清然扬头微笑,她不想让赵素娴再担心她了。 如今她不可再有丝毫疏忽和任性,不管是星月宫还是定北侯府的事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做,因为那个会细心为她补上漏洞的人不在了。 “公子,今天城里有集市,我去拿绣品换点别的,你要一起去么?”流霜整理着篮子中的绣品征询的看向凌邺。 她一个孤女,平日就靠着卖点绣品糊口,如今又多了个男人,开销更大了。 “哦,好啊。”凌邺欣然点头,这段时间一直躺在床上休息也无趣,更何况他一个大男人总靠女人养也不大好。刚好可以趁这次机会去城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份活,赚点钱。 集市很热闹,四方八村的人都聚到梁城内的东北角官府专门开辟的交易场地,叫卖声在这里此起彼伏。 流霜摆好摊子,把自己绣好的绣品一一放好。 她面皮薄,不好意思像别人那样吆喝,只是羞怯怯的站在摊子边,等着别人来看。 凌邺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像别的卖家那样喊,不过看着她那模样,便想着应该是不好意思。 既然如此,他便准备帮她喊两声。 就在这时候,一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带着一众家丁晃过来。他拿起几块手帕看了看,又凑去鼻子底下嗅了一嗅。接着他抬起头看向流霜,比猪眼大不了多少的眼睛里满是猥琐:“这位姑娘的绣品真漂亮,不如去本少爷府上当专职的绣娘,也好过在这里风吹日晒的受苦啊!” “公子若喜欢,可以说个数量,流霜在家做好后送去府上,不必去叨扰公子。”流霜往侧边闪了一闪,站到凌邺身边。 “哎呀,流霜姑娘的名字真是好听。你要多少工钱就说,本少爷绝不会吝啬。我府上什么都有,姑娘可以安心做女红,不会有人打扰的。”那人又进了一步,色迷迷的伸出手想去碰她。 “公子自重!流霜是许了人家的人!”流霜吓得脸色惨白,躲到凌邺身后不敢动弹。 “嘿,什么许不许了,跟了本少爷你就算在这梁城横着走也没事。”他伸手就要去拉她,结果手腕却被一个人扣住,疼得他哇哇直叫,“哪里钻出来的狗奴才,敢挡本少爷的路!” “狗嘴吐不出象牙。”凌邺冷哼,手中加力,几乎要把那男人的骨头捏碎。 “你,你是谁!”那人疼的龇牙咧嘴,却也知道这不是个好惹的主。 “他是流霜的夫婿。”流霜在一旁弱弱地说。 凌邺诧异的看她一眼,但终究碍于形势,没有说什么。流霜见他没有反驳,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说太多的时候。 这个男人她认识,是梁城首富梁光焰的儿子梁迎,在梁城就是个横着走的主,他们俩只是小老百姓,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夫君,把梁公子放了吧。”流霜又小声说。 她怕凌邺被报复,毕竟这世道就是穷不与富斗。 凌邺看了看她,最后还是放开了梁迎,但瞟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不屑。 “哼,来人,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废了!”没有束缚后的梁迎凶光毕露,招呼身后的跟班来收拾凌邺。 周围本打算看热闹的人都吓得跑开了,毕竟这个梁迎在梁城可谓“声名赫赫”,尤其是在这个集市做生意的谁没被他欺压过。 那些家丁也是欺行霸市惯了的,哪会把凌邺这个看上去无权无势的小子放在眼里。一听主子的话,立马纷纷冲上前打算把这个小子揍扁,然后找自家少爷邀功。 谁料凌邺的记忆失了,武功却还在,岂会把这些喽啰放在眼里,三下五除二就撂倒了一大片。 那梁迎见这场景早已吓得两腿发软,哪还敢留在原地,丢下一句“你等着”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刚刚空了一大片的场地突然又站满了人,人们都在继续自己的生意,仿佛刚刚那一幕从没发生过。 但有不少人借着看绣品的机会跑来看看这个身手了得,又敢出手教训梁迎的男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公子,刚刚谢谢你了。”流霜红着脸道谢。 “不用,那人太过分,我教训他不过是举手之劳。”凌邺应付着几个看绣品的姑娘,淡淡答道。 “可是那个梁迎生性凶悍,肯定不会如此罢休,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流霜担忧道。 “怕什么,这个天下又不是他梁家的。”凌邺的声音波澜不惊。 但不知为何,流霜总觉得那语气中充自有着一股傲视天下,纵横帷幄的感觉,心中越发感觉他不是普通人。 然而两人还没做成几单生意,那梁迎便带着一大群人折返,看模样似乎是官差。 “哪个不长眼的敢冒犯梁少爷,还不出来速速认罪!”领头模样的官差喝道。 “我。”凌邺不顾流霜的阻拦,站出来,直直面对那官差。 “啊——侯,侯爷——”那官差双眼睁得老大,双腿不由自主的跪下去,“侯爷,小的给侯爷行礼了!” 众人都被这一变故弄得目瞪口呆,为何这个官差见了这个男人之前和之后的态度如此差,还口口声声喊着“侯爷”,这侯爷又是谁? “你认识我?”凌邺微蹙着眉看着跪在他眼前的人,侯爷?这是自己以前的身份么? “侯爷,你不认识小的了?”那官差惊讶的望向他,这个男人从相貌和气度都跟定北侯一样啊,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呢?聂宫主都为了找他而几乎把整个天下都翻了个遍,就连皇上的圣旨都抗了很多次啊!难道是掉下瀑布的时候摔伤了头,没了记忆? “侯爷,当初你来梁城赈灾,小的还服侍过你啊!”那人不死心,又说。 如果能把侯爷带回去,肯定是大功一件啊! “我说捕头,你在瞎说什么,这贱民怎会是什么狗屁侯爷,你们还不快给本少爷把他抓起来!”梁迎推了推他,不满的呵斥道。 “滚开,惊扰了侯爷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官差不耐烦的一把推开他,吼道。 “你,你,我要去告诉我爹,你的差头别想当了!”梁迎怒气冲冲的指着他的鼻子威胁。 “不奉陪!”那官差不屑的摆摆手,随即又恭恭敬敬的对着凌邺说,“侯爷,若你不信可去府衙中等候,小的马上派人去京城知会夫人,她一定有办法让你想起来的。” “夫人?”凌邺不解。 “就是聂宫主聂清然啊,是你的夫人啊,她为了找你可快把整个天曌朝都翻过来了。” “聂清然?”凌邺只觉得脑海中飞速闪过什么,却因为太快而抓不住。他扶住额头,努力想留住那个东西,可如潮水般涌上的疼痛迫得他不得不放弃。 “公子,你要是头疼就别想了,日后慢慢再想!”流霜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劝道。 她后悔了,不该让他来集市的,居然会有人认出他来,他肯定是那官差口中的定北侯! “我没事。”凌邺摆摆手,推开她搀扶的手,拉住那官差,“你说的聂清然在哪里?带我去见她!” “夫人在京城!小的马上派人去知会夫人!”官差殷勤的扶住他。 “不用,我亲自去,你帮我准备马车!”凌邺虽然不知道聂清然是谁,但他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个聂清然必然是他以前认识的人! “是,小的马上去准备。”官差点头哈腰的带着他朝城中的驿站走去。 “公子——”流霜小声呼喊。 “你也随我一起去吧。”凌邺见她一个弱女子,那梁迎又在一旁垂涎欲滴,不放心她留在此地,便拉着她一道走了。 流霜痴痴望着步伐沉稳的男子,不觉间,一抹嫣红爬上她白嫩的脸。 马车平稳的在官道上行驶,凌邺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色突然有种奇特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以前也有个人和他一起坐着马车,去干什么不记得了,但是应该很开心,因为只要想到那个场景就会觉得心内暖暖的。 流霜一路都是满腹心事的模样,凌邺问她,她只推说没事,他便也不好多问。 一人一马绝尘而去,扬起大片灰尘。凌邺皱着眉放下布帘:“这是什么?” “回禀侯爷,那是八百里加急军报,应该是送往京城的。”那官差立马回道。 凌邺微微点头,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们三人一路平安行来,殊不知京城已经大乱。 V82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距凌邺消失已经五个月,开始皇帝还会假惺惺问候聂清然两句,还不停的颁旨赐这赐那,可待聂清然抗了几次旨后,他就开始变脸了。 先是停止发放定北侯的俸禄,然后是以奢侈为由强令定北侯府裁撤护卫和仆役数量。 这些都是小事,聂清然也就没有抵抗。可后来他变本加厉,说凌邺罔顾朝纲,使用仅次于皇帝的仪仗规格,迫使定北侯府撤销仪仗队,并且罚银千两以作惩处。 人都不在,养着那么大的仪仗队也没用,聂清然便由着他了。 最为过分的是有人弹劾凌邺结党营私,且证据确凿。 聂清然知道是董炎开始行动了,以前因为忌惮而不敢拿出来的证据现在派上用场了。她冷笑着提笔写下一封书信,黑夜的掩饰下,一只鸽子飞向西北方向。 定北侯一案牵连甚广,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严加查办那个数次抗旨的聂清然时,他却轻飘飘说了句:“定北侯于国有功,又是殉职,朕岂可欺负剩下的弱质女流,此案定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刑部与大理寺、御史台必要彻查,还定北侯一个清白。” 此言一出,朝野哗然。 凌邺的只手遮天是天下皆知的事,如今有大好机会斩草除根,皇帝居然会放过他,岂不为古之君子风度?天下无人不称赞皇帝的贤明仁慈,处处都在传诵皇帝的广博心胸,许多以前觉得皇帝昏庸的人都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一直以懦弱无能的面目示人的年轻皇帝。 可是聂清然却清清楚楚的知道顾辰凉打的什么主意。 若现在对定北侯府动手,不仅那些凌邺一党的人不服,就连天下百姓都不会服气,毕竟凌邺的的确确做了许多有益于百姓的事。更何况所有人都把星月宫与定北侯府连在一起看待,若动了颇得民心的星月宫主,恐怕民众反抗起来也会让朝廷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这样就不一样了,那句话把所有怀疑皇帝是秋后算账的人的嘴都堵上了。当初凌邺是多么嚣张跋扈,可他顾辰凉却根本不计较,还不顾朝臣反对,坚决相信定北侯的清白,不许别人查凌邺。传出去是多么好听的一桩美谈,年少天子不究过往,善待权臣家人。 更何况不查定北侯却查他的部下的确是妙棋一招,一方面成全了皇帝仁德的美名,另一方面把定北侯的羽翼一根根拔除。待到拔除的差不多了,关于凌邺的罪证也就收集得差不多了,到时再来办定北侯府就方便多了。首先是没有人声援了,其次,不是皇帝想办你,是你自己不争气,有负皇恩。如此以来,天下百姓即使还对凌邺感恩,也不便说什么,毕竟人证物证确凿,皇帝也不是没给过机会,不能怪皇帝心狠手辣。 果真是个绝妙的毒计! 聂清然岂会让顾辰凉的计策得逞?既然他咄咄逼人,那也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边关急报!黑水国主端木渠突然陈兵二十万在两国边境,大有挥军南下的架势。朝中乱成一团,以往有经验有战功的将军几乎在这次案件中全数被牵扯进来,十之**都身陷囹圄,尤其是兵部,几乎瘫痪。临危受命的都是些官或者很少打仗的人,面对如狼似虎的黑水狮军都吓得跟绵羊似的,闭门不战,每日只会上书朝廷请求支援。 顾辰凉大怒,可在这关头却又不得不依他们的话,不断派兵增援。虽然知道想要解决此次的困境,只需把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军释放,让他们领军去前线便可,可他不想如此轻易放过凌邺一党的人,所以只得咬紧牙关让那些不懂打仗的人上。 于是边关就出现了五十万天曌军却不敌二十万黑水狮军的滑稽场景。 另一方面,他加急让上官鹤联系端木渠,质问他为何突然撕毁盟约,陈兵边境。得到的答复是一句话“孤王助你除去心腹大患,你却食言,不肯交出三州九郡,孤王只好自己来取了!” 这话让顾辰凉惊出一身冷汗,最近的事太过顺利,居然让他忘了和端木渠的约定! 那个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兴岭城外,二十万黑水狮军队列整齐,闪光的利刃全数指向对面巍峨的城墙。 曾经这座城池是他们的噩梦,在那个少年首领的带领下,五万老弱病残的天曌守军在城外的西凤岭杀得十五万训练有素的黑水狮军丢盔弃甲、哭爹喊娘。日后断断续续的数十次战争无一不是以黑水国的失败告终。 黑水国至少有三十万将士折损在这座城下,可兴岭城还是高高耸立在他们眼前,阻挡着他们逐鹿中原,饮马长江的美梦。 如今,黑水狮军的精锐尽出,又一次陈兵城下,想要在天曌坚固连绵的边界上撕开一个口子挥军南下。 今时不同往日,那个战无不胜的定北侯已然不在,他一手提拔上来的那些骁勇善战的将领也一一下狱。放眼天曌朝,根本找不出一个能与黑水国御驾亲征的国主端木渠匹敌的将军。 几乎所有的将士都认为他们这次一定能攻破这座城池,他们的国家将把疆域扩大到最南边,他们的名字将载入史册,与他们的国主一道受万世景仰! 可实际上每一件大事都会有一个很滑稽的原因或者结局。 “臭小子,你是不是疯了!”风影怒气冲冲的一巴掌扇在端木渠的头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一见老先生这般发怒,大帐中伺候的下人哪还敢逗留,全都跑了出去,生怕殃及池鱼。 “师傅,我很清楚。”端木渠放下手中书卷,舒展了眉眼,丝毫不顾及被扇晕的脑袋,露出一个妖娆灿烂的笑容。 “你清楚!你清楚!我看你清楚个屁!”风影扬手又要打,却在看见他盈满笑意的眼底那深沉的伤痛而停下,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鼻子,“你知不知道贸然发动一场战争会付出多大的代价!有多少人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丧生!” “师傅,我真的很清楚。你问我,现在我追求的是否就是我想要的。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我真的想做的。”端木渠笑容酸涩。他站起身掀起门帘,向外面望去,“师傅你看,他们一个个都兴高采烈,他们都以为没了凌邺要拿下兴岭城就易如反掌,我会带领他们把疆域无限扩大,他们将变成万世传颂的英雄。举国上下都希望我能挥军南下,我为何要忤逆他们的意思呢?” “哼,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你真正的打算!”风影冷哼,转身坐在椅子上,拿过一盏凉茶直接喝下,这个徒弟从不让他省心,总会做出气得他半死的事! “我真正的打算?我真正的打算不就是灭掉顾家的天曌朝,把他们的国土纳入我黑水国的版图么?” “狗屁!都是狗屁!”风影听着他违心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手中的茶杯应声而出,狠狠砸在他的额头,鲜血瞬间就冒出来了。 刺目的艳红从端木渠白皙的额头滑落,流经高挑的凤眸,狰狞中散发着惑人的妖异。 “师傅,如果我们赢了,不就是这个结果么?”端木渠也不去管头上的伤口,扯开一个淡淡的笑容,望向风影。 “你会打赢?哼,你当你师傅我是三岁顽童?我是没你那么会玩弄权术,可不代表我不知道你那脑子里想的什么东西。”风影没好气的看着他,本想再打他,眼睛却被那抹嫣红刺痛,下不下去手,“这场仗你打算打多久?” “打到她不需要为止。”端木渠嘴角含笑,目光温柔无比。 “你!哼,气死我了!”风影的手几次扬起,却终究狠不下心。他一生未婚,更没有孩子,端木渠就像他亲生儿子一般。儿子做错事当父亲的岂会不怒,可是再怒再恨也不舍得去伤害儿子啊,怪只怪当初教育的时候失职了! “师傅,对不起。”端木渠双膝弯曲,直直跪在他跟前,“要打要骂我绝不会有半句怨言,只希望师傅能体谅我!” “罢了罢了,你爱如何便如何吧。大不了我赔上这副老骨头陪你一起坠入地狱!”风影摇摇头,长叹着走出帐篷。 端木渠望着风影的背影半晌未出声,随后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血花四溅。 边关急报一封接一封送入朝廷,每一日的早朝都是乌云压顶,百官噤声,生怕稍有冒头之举就会被派往兴岭城与黑水狮军作战。谁都知道端木渠是何等人物,一个能够弑兄逼父,以最不受宠的皇子一跃而成一国之主的人岂会是简单的人? 那端木渠是疯子,是魔鬼,他不急于攻下城池,每日只是派人骚扰。若天曌军队出城迎战,他必会派人迎战,可每一次都是无情的屠戮,天曌将士十有**再也回不来。可他并不趁胜追击,只是靠这个办法一点点的消磨城中守军的斗志,让恐惧的阴云笼罩住这座城池。他常穿的一袭黑色龙袍已经成了死亡之神的代表。 V83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全城军民无一不是生活在提心吊胆中,不知道城外的军队何时会攻进来,抢劫,强暴,杀人放火等暴乱时有发生。 在恐惧的压迫下,人性开始扭曲。 朝野上下都明白,整个天曌朝唯一能和端木渠抗衡的只有那个下落不明的定北侯凌邺! 端木渠冷冷的听着探子关于城中情况的禀报,不做任何表示。他知道时机快要成熟了。 皇宫里的顾辰凉已是暴怒异常,端木渠的做法让他很被动。他本打算待完全除掉凌邺的势力后再以和亲的名义将三州九郡交给黑水国,没想到端木渠这么心急,现在就要那块地。 没有好的借口她就把那块地交出肯定会落得个割地求荣的恶名,再加上星月宫和凌邺旧部的故意渲染,他所面临的大好局面就会被全盘扭转!他岂会做这么蠢的事! 可是如今端木渠根本不管这些,他只要那块地,不交出来就兵戎相见! 顾辰凉这才知道机关算尽,最后输的是他自己,他自己自毁长城!端木渠所要的并不是三州九郡,而是整个天曌,他根本不是个满足一下后就很长时间不会有动作的人,以往的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 “上官鹤!”顾辰凉把手中的茶盏狠狠砸向光滑的大理石板,碎片在烛光下摇曳着阴寒的光泽。 “何事?”黑袍俊秀的男子优哉游哉的品着杯中的碧螺春,如画的眉目泛着淡淡的柔光。他长眉斜挑,望向震怒的皇帝,“别对本座大呼小叫,本座从来不是你的奴才。” “朕要你去杀了端木渠,价格你开!”顾辰凉咬牙切齿道。 “杀端木渠?”上官鹤轻笑出声,掸了掸衣袍,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顾辰凉,绝世的容貌带着颠倒众生的笑意,“合作这么久,你都不知道本座与端木渠的关系么?” “什么关系?”顾辰凉为他的气势所逼,连连退了几步,扶住桌案,眼中有着掩盖不住的惊慌。 “你知道本座的师傅是谁么?”上官鹤仍是笑,倾国倾城的容貌却带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意。 “凌邺成亲时你不是说过你师傅是风影么?”顾辰凉疑道。 “那你可知为何端木渠找了本座来一起合作?”上官鹤旋身走回座位,眉角的嘲讽显露无遗,飞扬的衣角带起一阵清凉的香气。 “为何?”顾辰凉虽然不知道问题的答案,但直觉告诉他,他绝对犯了很大的错误。 “端木渠的师傅也叫风影。”黑袍男子眉目流盼,琥珀色的眼珠在额中宝石的衬托下更显柔美,“皇帝陛下,如今你可算明白了吧?让本座去取端木渠的脑袋?本座还怕师傅他老人家拧下我的脑袋呢。” 上官鹤含笑望着顾辰凉,但那笑意却未达眼角。 “你,你们师兄弟居然合起伙来陷害我!”顾辰凉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巧笑倩兮的男子。 “什么叫陷害,多难听。这叫交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与端木渠都不喜欢凌邺,本座便助你们除掉他,如今他死了,不正和你们心意?”上官鹤轻笑着玩弄起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 他的手是一双比女子柔荑更美的手,骨节分明的指骨,纤细白嫩的肌肤,粉色圆润的指甲,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比。可也是这双手沾满了鲜血,所有被他盯上的人没有一个逃脱,包括如日中天的定北侯。 “你,你——”顾辰凉几乎被他的话刺激得站立不稳,若不是扶着桌案早就倒下去了,“滚出去!” “本座告辞了,若下次还有生意可要记得通知本座!”上官鹤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只留一个潇洒的背影。 顾辰凉气得浑身发抖,他忍受了这两人这么久,居然落得个被耍的下场! 如今虎狼之师陈兵边境,上官鹤又不再为他所用,难道真的要把那些人放出来去抵抗端木渠?难道他真的谁都斗不过? 突然,他似想到什么,阴狠的笑着走了出去。 边境的形势每况愈下,朝中人心惶惶,就连百姓都被这压抑的气氛所影响。京城的大街上萧索了许多,许多人都在私下说黑水国要攻过来了,这天曌朝啊,要变天了!。 朝中有一些中立派的大臣陆续站出来上书皇帝,希望能把那些被押入狱的将军放出来,让他们戴罪立功,抵抗黑水国的进攻。董炎一派自然会反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整倒他们,怎么肯轻而易举的就放他们出来? 中立派的大臣指责他们只顾内斗,不关心江山社稷,在危急时刻还不放弃成见。丞相派的则说他们全被收买,视天下安危为无物,那些下狱的都是些危害江山的人,一旦掌握兵权肯定会大开国门让黑水狮军南下,绝对不会倾力抵御外外敌。 一时间,朝堂上乱成一团,每日的朝会都在吵吵嚷嚷中度过。原本明哲保身,从不参与党派斗争的中立派里的一些忠心耿耿的大臣坐不住了,为了他们所效忠的朝廷而站出来与丞相党争锋相对。 以往在朝堂上占主导地位的定北侯一派却悄然无声,除去那些下狱的武官,一大批未受牵连的官却在这场争端中保持静默,偶尔的出声也只是为了声援那些被严厉打击的中立派官员。 虽然最近定北侯失踪,这一党群龙无首,但他们却丝毫没有乱阵脚,更没有大批大批的倒向董炎,只是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做本职工作,维持着这个庞大天朝的日常运作。他们的所作所为让那些中立党看到了希望,也让中立党开始重新审视这群他们一向不屑的朋党之辈。 如此一来,许多原本是中立党的人开始逐渐偏向定北侯派。朝中怀念定北侯的声音越来越大,许多都是出自这群中立党之口。他们奔走呼吁,上书皇帝请求释放那些入狱的将军,以解天朝北方之危。 顾辰凉虽然恼怒,但却不敢把他们如何。他也知道如今事态紧急,一个处理不当,他前些日子所累积的民望就全部付之东流。所以他出了一压再压以外,没用在这件事上大做章,打击那些上书的臣子。 反观定北侯府,除了抗几次旨以外,几乎不在朝堂上露面,更别说左右朝廷风向。不过谁都明白,作为凌邺的夫人以及星月宫的宫主,聂清然的一句话绝对能影响朝中大臣的态度。 更何况在凌邺出事后,星月宫一边配合朝廷军队寻找他的下落,另一方面无限扩大自身的势力,在原有的十六个分舵的基础上扩展为三十六个分舵,翻了一倍多。所有的州郡都有其分舵,且每个分舵都与当地驻军交好,已隐隐有操纵当地军政的架势。声势直逼武林第一世家欧阳氏,欧阳氏在天曌各地的分庄和商号加起来不过三十九家而已。 明眼人都知道,定北侯府如今与星月宫一样全都是由聂清然掌握,她的话便是金科玉律,若她想做什么,这个天下已无人能阻拦。这个女人已经成为整个天曌朝权势最大的人,便是以前的凌邺也及不上她,因为凌邺没有强大的江湖势力来做靠山。 得罪聂清然是什么下场天下皆知,前不久在江湖中颇有名望的南海剑派在一个月之内被灭门,只是因为她们对星月宫副宫主徐亦游下了毒。而这件事,似乎又间接导致了聂清然未能及时赶回梁城接应凌邺。 所以,南海剑派消失了。 深夜的军营除了巡夜的士兵的声音以外只有火把在哔啵作响。一团黑影悄悄的靠近了主帐,左顾右盼后蹑手蹑脚的闪进帐内。 黑影刚进帐篷,清冷的男声就响起了:“薛灵。”是肯定的语气。 “端木哥哥。”绵软的声音传来,黑影落下面罩,露出薛灵妖艳的面庞。 “深夜来此,有何事?”端木渠揉了揉太阳穴,抬眸望向她。 “南海剑派没有了。”薛灵妩媚的凤眸中盈盈含泪。 “我知道。”平静无波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 “天下再无我的容身之所,聂清然对我下了追杀令。” “明日你便回耀明盛天宫黑水国京城的皇宫吧,我会传旨封你为皇贵妃,掌管**。”端木渠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我答应你的绝不会忘记。” “可是南海剑派是我师傅亲手交给我的,现如今却……”提起门派被灭的伤心事,薛灵的眼泪就禁不住滚落。 “没了就没了吧,少一个负担不更好?”端木渠放下笔,蹙起眉仿若在说一件很不悦的事,“女孩子为什么要把自己弄那么累,非要去承担那些所谓的责任。” 薛灵上前一步,红着眼眶瞪着他:“为什么到现在你还想着她!就连劝我的话都是想要对她说的,她有什么好!” “她什么都好。”端木渠想起那个女子,俊美的嘴角不由得展露一丝笑意。 “我为了你都让南海剑派毁了,你还想着她?”薛灵双目血红,娇媚的面目扭曲不堪。 V84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每一个伤害她的人都要付出代价,所以你的南海剑派毁了。”端木渠苦笑,闭上双眼靠在椅背上,“而我,不得不在这里赎罪。” “你简直被她迷昏了头!”薛灵五指成爪,直袭他面门。 端木渠连眼都不睁开,只是伸出两指,轻轻一夹就止住了她凌厉的攻势:“别白费力了,你从来都打不过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心里还是只有她!”薛灵尖叫着捂住自己的头,凄厉的声音划破夜空。 “别这样,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要就能得到的。现在这样不好么?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端木渠淡淡的起身,蹙眉抱住胡乱撕扯自己头发的女子,声音无奈,“不要想太多,你永远是端木哥哥的小灵儿。” 闻声赶来的守卫一见这场景哪还敢多作逗留,全数安安静静的出去了。 薛灵已经哭得说不出话,只会不断地流出泪水。 端木渠轻抚着她的背,用低到听不见的声音说:“爱得多的那个就是输家,我们都注定输的万劫不复。” 天曌的京城里,群臣还在为派谁出战而争执不休,顾辰凉头痛的以手支颐,看都懒得看堂下那群跟泼妇掐架般没有礼法的大臣。 “启禀皇上,华容夫人(注:聂清然诰命夫人的封号)求见。”殿前的小太监躬身来报。 一句话让整个大殿的人都静了下来,纷纷转头望着那个内侍,就连一直闭目养神的顾辰凉也抬起头望着他。 “华容夫人?传。”顾辰凉倒想看看这个女人沉寂了这么久想玩什么花样。 众臣也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全都停下掐架,直直望向款款而来的女人。一身素白纱衣,凌波飘渺的步子加上行走时叮铃作响的声音,衬得她如九天仙女下凡尘。 可是只有近看才会发现这个仙女眸中的狠戾之气,以往的聂宫主有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睛,可这个女人根本没有。 “臣妾参见皇上。”聂清然微微屈身开口,没有下跪的意思,众人惊讶的发现那口气和气度似极了凌邺。 “华容夫人免礼,不知华容夫人上殿所为何事。”顾辰凉摆手,他可没忘上次因为想要侵犯这个女人而被端木渠狠狠揍了一顿。 “臣妾所来是为了找皇上拿虎符。”聂清然声音淡淡,冷冽的气息却在瞬间充满大殿。 谁不知道虎符一直在凌邺手中,可梁城那一战后顾辰凉借机收回,如今聂清然上殿直言要虎符,难道是有何计谋? 更何况抛开所有的一切,一介女子来要虎符就已经是惊世骇俗的大事了。 一时间,大殿中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大家都想知道皇帝对此会有何反应,聂清然又将如何作为。 “虎符?华容夫人可知这虎符事关朝廷军机要事,我朝从未有女子手握虎符的先例。”顾辰凉冷笑。 “如今正好借此开这个先例。”聂清然声音很轻,但殿上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皇上只需言明给或不给便可。” “华容夫人要虎符所为何事?”董炎瞪着她不悦道。 “本夫人要做何事难不成还需请示丞相?”聂清然低笑,“丞相年事已高,还是多多修身养性的好。” “哼,妄图干涉朝政的无礼女子,来人,把她拉下去!”董炎一呼,立马有两名禁军走上前想抓人。 聂清然微一抬手,银光闪后两人重重倒地,吓得那些大臣连接后退几步,生怕惹祸上身。 “本夫人是先皇亲口御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便是当今皇上想要动本夫人也须三思,你不过是个小小丞相,有何资格让人动本夫人?”聂清然瞬间拉下脸,口中字字阴寒,一双眸子死死看向董炎,“本夫人不过略为教训,若有下次可就不止是昏迷如此简单。皇上,你说是吗?” “自然是如此,丞相不得放肆。”顾辰凉见这架势知她今日是有备而来,且这些话都在情理之中,他想辩驳也无从下手,是以不愿与她正面冲突。 “微臣知罪。”董炎行了个礼,退到一边,但眼中的恶毒却未消减分毫。 “皇上如此深明大义,臣妾感激不尽。实不相瞒,臣妾想要这虎符是为了击退黑水国,保我天曌社稷千秋万代。”聂清然淡笑。 “哦?难道华荣夫人想代夫出征?”顾辰凉挑眉。 “然。” “哈哈,天下谁不知道夫人与定北侯成亲时端木国主以边塞主城相赠,如今夫人说此话岂不是贻笑大方?”顾辰凉轻飘飘的就把聂清然置于风口浪尖之上,这话无疑在说你与端木渠关系密切,你去打他,谁信啊。 众臣纷纷把目光投向聂清然,想听听她要如何说。 聂清然站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蹙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 正当顾辰凉准备嘲讽几句时,她突然笑起来,开始是低低的笑,后来声音越来越大。直笑到满朝武都被怔住,无一人敢发出声音,有胆小的甚至已是一身冷汗,双股战战时她才止住了笑,抬起头目光如箭的直视明黄龙袍的天子:“难道除了臣妾,皇上还有可用之人么?是靠翰林院那群书生还是董丞相的门生?” 百官闻言皆大惊失色,虽然定北侯府一直在闭门谢客,可聂清然该知道的消息却一点不少,尤其是朝堂之事。 为了打压凌邺的势力,顾辰凉的确提拔了一些官员进入翰林院,而这次领兵去打仗的也大都是董炎的门生。 “华容夫人是在小瞧本朝无人?”顾辰凉的语气也不再平静。 “臣妾自然不敢,不过还请皇上三思,毕竟此战事关江山社稷!”聂清然毫不胆怯的对他对视,重重咬了最后四个字。 “笑话,不论如何也不能让人笑话我天曌无大将,而要一个女人上阵。”顾辰凉的怒火在这一瞬间爆发,他站起身子,冷笑着说,“华容夫人刚死夫君,自然情绪不稳。定北侯也算本朝肱骨之臣,朕知你想为夫君完成遗愿,然行军打仗非同儿戏,夫人还是留在京城好好休养,不要管这些男人的事。” “今日当着满朝武,臣妾要说一句,也是最后一次说这句话,侯爷绝对没有死,若日后再有谁胡乱造谣,不管是谁!下场如此簪!”聂清然拔下头上的玉簪攥在手中,碧玉的簪子在她纤细的指尖瞬间化为粉末随风飘逝。 没有了束缚的乌发铺泻开来,殿中的清风扬起几缕青丝,为一身素衣的女子平添了几分妩媚。 墨发,白衣,清秀到极致的面庞组合在一起给在场所有的人带来了极大的视觉冲击,无人怀疑眼前的女子是来自九霄之上的仙人。然则那眸中碎金裂玉般的杀伐决断,又让人清楚的明白,她绝对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人,谁若敢忤逆她,必然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你可是在威胁朕?”顾辰凉双拳紧握,怒视着殿中的女子。 “臣妾岂敢。”聂清然微微福身,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臣妾今次来的目的早已言明。如今最后问皇上一句,可否下旨让臣妾领兵击退黑水国。” “若夫人不能退敌又如何?”顾辰凉知道此时不能与她硬碰,毕竟她在朝堂和江湖上的影响甚大,现在他又与上官鹤和端木渠闹翻,实在不宜再与她起冲突。 “自然是军法处置。”聂清然轻飘飘的丢出这句话,根本不把严酷的处置放在眼里。 “好,朕今日便与华容夫人立下军令状,若不能退敌,朕将削掉定北侯府所有爵位封号以及俸禄,府中所有人全数充军塞外,而夫人你必须一死以谢天下!”顾辰凉明白她是有备而来,即使他不答应,这满朝武也不会允许。 既然如此还不如将计就计,即使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武林中人,又是女子,怎么可能打得赢久经沙场的端木渠?只要她签下这个军令状,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要让她输! “臣妾遵旨。”聂清然盈盈一拜。 “华容夫人既是先帝钦封的诰命夫人,朕也就不写那些什么凭据了,诸位爱卿都可为这个军令状作证。”顾辰凉笑了,凤眸中满是阴狠。 “臣等皆愿作证。”殿中百官齐齐下跪高呼。 “臣妾,谢主隆恩。”聂清然的面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不过请皇上把那些将军放出来,让他们戴罪立功,随臣妾出征,大败黑水狼子,保我天曌江山千秋万代!” “可以,不过若输了,那他们就罪加一等,斩立决。”顾辰凉岂会放走这一把凌邺在军中的势力连根拔起的机会。 “臣妾替那些将军们应下了。” 许多年以后,当所有的事都尘埃落定后,人们回忆起这件事都会忍不住叹息,星月宫主实在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奇女子,为了定北侯能做任何事,可惜了…… 在天下人看来那是星月宫主和定北侯的感情,可是只有当事人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聂清然为凌邺所做而已,仅此而已。 V85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所以,当凌邺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赶到京城时得到的消息就是聂清然已经带着京畿营的三万精兵赶赴梁城。无缘见到她,自然也不可能弄清楚他的身份了。 “侯爷,不如我们直接去府上吧。虽然夫人不在京城了,但老夫人还在呢。”那官差见他似有不悦,忙说道。 “不,我想去兴岭城,就找她!”凌邺也不知为什么,只是心里有种直觉,要见她,一定要先见到她。 “可是兴岭城正在打仗,沿路很不太平,我们两个男人没事,这位姑娘怕是不方便啊。”官差犹豫的看着在一旁怯怯的流霜。 “流霜,不如你就在京城安顿下来,我去见了聂清然后马上回来找你。”凌邺也觉得流霜一个姑娘家,不适合跟着他再长途跋涉的劳累。 “可是公子,流霜在京城无依无靠,根本不知如何生活下去,就让流霜跟着你去吧,我保证不会添乱的。”流霜一听要把她一个人留在京城就吓到了。若说在那个小村里还好,这个京城实在太过繁华,让她一个小姑娘如何生存? 凌邺想了想便应允了,京城这个地方的确太过复杂,流霜一向心思单纯,被人欺负了都没处诉苦。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个定北侯,不能贸然跑去定北侯府安顿流霜,还不如让她跟着自己去,多少有个照应。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流霜感激的笑了。 “流霜你不必如此,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凌邺淡淡一笑,扶起准备下跪的流霜,心想,这个丫头还真是单纯。 流霜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挂着腼腆的笑。 赶到兴岭城的聂清然见到了不少老朋友,西北戍备营的李铁、张宝、谢耀祖都在此地。 由此可也以看出这里的局势的确不容乐观,否则朝廷不会把西北的驻兵调来东北。 聂清然先把城中所有督军以上的将领聚在一起开会,然后堂而皇之的进行了大清洗,所有不忠于凌邺或是有背叛心思的人全数被革职。 上一任兵马大元帅,董炎的门生杨均以抵抗不力被枭首示众。 这一举动赢得大多数将领的支持,他们都是跟着凌邺从血里爬出来的人,平生最恨的就是打仗不尽力。可这杨均胆小如鼠,根本不敢出城迎敌,却还每天都向朝廷上书说兵力不济,要朝廷派兵增援。 奈何手中无权,那些将领对他的行为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份。 如今情况可不同了,聂清然带着圣旨和虎符还有大群久经沙场的将军来支援兴岭城了。 聂清然的势力如何,在场之人都清楚,因为大都是参与过落雁城一战的人。两千人大获成功的奇袭和城楼上的琴音破敌都是有目共睹的,还有谁会怀疑她的能力? “诸位,我今日召集大家来并不是为了杀人立威,只是想问你们一句,有没有信心把黑水**队驱逐出我们的国土?”聂清然看也不看横尸在不远处的杨均,口气淡淡的问着身旁一群大男人。 “当然有!”李铁第一个站出来说,他是在落雁城第一个不服她的,也是最先对她忠心的人。尤其是那晚她替他们受了八十军棍后走回帐篷的背影,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 她明明是功臣,明明是贵客,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却愿意为了他们那群不服她的大老爷们挨那八十军棍。 这等气魄和胸襟,便是世间男子也鲜有可比的。 “老李。”聂清然露出一个笑容,“又能与你并肩作战了。不过这次不比上次,上次狄戎虽然人多,但他们的指挥并不聪明,靠的也只是一股蛮力。这次的黑水国不论是作战方案还是领军的头脑,都比狄戎强太多,我们不能轻敌。” “哼,端木渠不过是个阴阳怪气的臭小子,又是侯爷的手下败将,有何可惧。”张宝不屑道。 他的话引来众人的一致赞同,凌、聂成婚时上官鹤代为传达的情景大都见过,那样一个人实在得不到他们的重视。 “可是凌邺他还是败了一场。”聂清然眉间掠过一丝伤痛,却又很快恢复如常,“端木渠并不是一个可轻视的敌人,他只是太善于隐藏。你们觉得以庶出不受宠的皇子一举跃为黑水国主的人会是一个草包?” “自然不是。”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男子道。 聂清然看了下他的装扮,应该是兴岭城守军的都统。她点点头:“不管他突然袭击所为何事,我们要做的只是打败他而已。城中粮草储备如何,能坚持多久?” “启禀夫人,那杨均虽然没打赢仗,但是却向朝廷争取来不少粮草。虽然很多都被黑水贼子抢了烧了,但城中粮草至少能还能支持五个月,有一批粮草还在运来的路上。”分管粮草的督军章礼答道。 “有何开源节流的办法,粮草至少要能支持半年。”聂清然蹙眉。 “为何?”有人不解的问。 “你当皇上还会无限制的供应粮草么?”聂清然冷笑,“我可不是董炎的门生。” “还望夫人明示,末将也好去着手准备粮草。”章礼道。 “我也不知道。”聂清然闭上眼,任谁都能感觉到那声音里的疲累,她猛地睁开眼,“诸位,我不管你忠于谁,现在所有的人都只能忠于天曌,把这场仗打赢。我已与皇帝签下军令状,如果打不赢你们统统都是斩立决!” “末将愿以夫人马首是瞻,不逐贼子誓不生还!” 一个个驰骋沙场的老将陆续跪下,不为别的,只为他们相信这个女人能够带领他们取得胜利。 看着这群人,聂清然亦跪下,紧紧握住了双手:“这是一条不归路,既然诸位选择与我同行,我聂清然必不负大家所托,定会带着你们杀出一条生路!天要亡我,我便灭天!” “天要亡我,我便灭天!”众人齐声高呼,高亢的声音直冲云霄,天地为之变色。 千里之外的京城,顾辰凉猛然惊醒,望着虚无的夜空,冷汗涔涔。 “启禀陛下,天曌的新任主帅已到达兴岭城。”传讯兵跪在地下,向端木渠禀报信息。 “是聂清然。”端木渠停下讲解布兵方案的手,低沉道。 “正是聂清然,不过她是以定北侯夫人的身份而来。” “呵呵,终于来了。”端木渠的表情高深莫测,旁边的将领皆不知他在想什么。 他的行为早就让他们奇怪了,明明唾手可得的兴岭城却迟迟不攻。即使是想摧毁城中军民的心智也不必拖这么久啊。可他们都是奴才,哪敢去揣摩主子的意思,更何况还是位阴晴不定的主子。 深夜的原野上风很大,端木渠遣走了所有的侍卫,独自骑了一匹马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走,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 凛冽的寒风如刀子般刮在他脸上,扬起的沙尘几乎要迷了他的眼。他伸手揉了揉眼,待到再睁开时发现自己不知如何走到了兴岭城的城下。 他自嘲一笑,勒住还欲前行的马,正欲转身离去,却在不经意间看到城楼上孑立的女人。 依旧是一身白衣,长长的黑发未束,在夜风里随风飘扬。似乎自从凌邺出事后,她就再也没有穿过白衣以外的衣服。 其实她一点都不适合白色的衣服,本就生得清秀,一身白色更显萧索,令人心痛。 “小清清,别来无恙。”端木渠笑着朝城楼上拱拱手。 聂清然没有说话,缓缓举起的手中握着一张乌金大弓,冰冷的箭头在星光下泛着森寒的光。女人毫不犹豫的松手,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声音呼啸而去。 直到箭头快到眼前,端木渠才轻轻侧身,躲过了这一箭。他语带轻快:“看来你的箭法没有你武功精湛。” 女人仍是不语,却也不再放箭,就那么淡淡的站在城楼与他对视,淡漠的眸底是翻腾叫嚣的恨意。 这一切全数落在端木渠眼中。 对峙片刻后,他心底涩笑,拉起马缰,转身离去。 谁料端木渠刚转身不久,尖啸的声音就响起,第二支箭疏忽已至。他身形晃了晃,最终还是僵立在马背上,右肩生生受了那一箭。 皮肉被撕开的声音在暗夜里特别清晰。 “小清清,现在消气了么?”端木渠转过头,仍是笑着。 聂清然冷然看他一眼,身形决绝的走下城楼。 星光下的男子面色微白,几不可闻的叹息着慢慢离去。 “怎么受伤了?”风影走进帐篷看见光着上身独自上药的端木渠,不由得惊道。 地上是一根带血的箭头,数十根明晃晃的小型倒刺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要拔出这种箭少不得要吃一番苦头。濡湿大片的黑色龙袍被随意的丢在地上,金线绣制的飞龙沾染了许多灰尘,显得暗淡无光。 “我去见她了。”端木渠淡笑,牙齿和左手并用,用力的拉紧绷带,把伤口绑住,毫不在意那样会有多痛。 ... V86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你这臭小子,你,哎!”风影痛心疾首的扬手打了一下他的头,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还是重抬轻放的做了个样子,这徒弟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了,做师傅的岂可再落井下石。 “师傅,我已经很痛了,你还打我头。”端木渠皱起脸,拉过风影的袖子,半是撒娇半是认真,“你看,留了这么多血呢。” “哼,知道痛还去?我看她就该再射你几箭才对!”风影没好气的拂开他的手,在他身旁坐下,一只手却搭上他的肩膀,为他输送真气。 “谢谢师傅。”端木渠愣神片刻,才缓缓开口。 “哼,这世上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风影重重哼了一声,“徒弟这事,实在是很烦心。我不喜欢上官鹤,就喜欢你。当初也不知怎么糊涂,收了那么个徒弟,性子阴狠。要是他受伤,我才不管他。” “师傅,若不是上官鹤,我哪会有今天的成就。”端木渠摇头。 “哼,别跟我提他,再提他我揍你。”风影心情很不好,一口一个哼,若不是实在疼惜这徒弟,早一把掐死了,免得磨人磨己的麻烦。 “知道师傅最关心我了。”端木渠展开笑容,拉着风影的手如孩童般撒娇。 “哼。”风影又重重的哼了一声。 帐篷内一对师徒在打闹,帐篷外一个黑影轻手轻脚的离开。 待黑影离开后,两人停止下来,对望片刻。 “你打算如何待她?”风影先开口。 “我会照顾她一辈子,给她无上尊荣。除此之外,别的我无能为力。”端木渠轻叹。 “你们都是固执的人啊。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心里只想着凌邺,她满心满意的为你,你心里却有了个小清清。”风影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须,摇头叹气,“你啊,为何不回头看看呢?为何总要看着不属于你的那个?” “师傅,我从来就不是个会回头看的人,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这辈子我注定对不起小灵儿了。”端木渠声音低沉,俊美的面容带着几抹无可奈何。 “唉。”风影长叹一声,起身离去,独留端木渠一人在帐篷里枯坐。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风,帐篷里唯一的烛光熄灭,端木渠的身影顿时没入黑暗,连带那几许无奈,全都溶进无边的黑暗中,再也看不见他那绝世风华的脸上是何表情。 不远处的兴岭城中,聂清然独自坐在院中,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似乎变得越来越残暴,控制欲也越来越大,所有违抗她意志的都必须除掉。 就像那个杨均,其实本不必死,可那一刻她就是觉得他死是最好的办法。 以前的她绝不会如此轻易的取人性命,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庭。可是自从凌邺出事后,她再也不管这些了,所有挡路的人都必须死。 这半年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了。 忤逆凌邺的要杀,背叛凌邺的也要杀,帮助皇帝的还是要杀。 旁人都以为她因为凌邺的失踪而闭门谢客,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当夜幕降临时她都会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当然,那些人的死因都很正常,有的是仇家寻仇,有的是遭贼,没有任何人怀疑到深居简出的聂清然。 青冷月只对她说了一句话:这半年你杀的人快比得上你以前所杀人的总和了。 面对这句话聂清然只有无奈苦笑的份,事实的确如此。 她要维护凌邺的权势,凌邺的成就,面对那些心怀诡异的人又无法劝阻的人只有杀才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 可是为何今天她会对端木渠手下留情,明明可以一箭直中他的要害,却只是对准了他的右肩。 难道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她心底冷笑,手中用力,轻而易举的捏碎了一个杯子。 下一刻,她拿起最锋利的那个碎片,狠狠的割在自己的左臂,鲜血瞬间染红了整个衣袖:聂清然,你要记住是端木渠害了凌邺,你没资格原谅他!更不允许原谅他! 第二道血痕再次出现在她左臂。 看着鲜血汩汩冒出的伤口,聂清然突然仰天大笑,凄厉的笑声在静谧的夜色下传得很远很远。 听见这笑声的还未睡着的人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笑着笑着,她的眼泪也随之流出来。 凌邺,凌邺,你到底去了哪里,如果你没死,为何还不出现见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累,我快撑不下去了。每天要杀那么多人,血的味道好刺鼻,我怕你回来的时候我的双手都洗不干净了。每晚我都在做噩梦,被梦魇缠住醒不过来,我好怕,真的好怕。 你在哪里,你快出来啊。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开心便好。可我现在一点都不开心,你不仅没有让我偷懒,还把这么重的担子抛给我,我好累!我杀了每一个坚持认为你死了的人,并不是因为他们造谣生事,只是因为我怕他们一语成谶。 你肯定又要笑我没用了,是不是?我不会生气了,你快回来吧,我不会再跟你耍小性子了,只要你能回来…… 鲜血沿着手臂一滴滴的掉在地上,眨眼间就被泥土吸收。 女子抱头痛哭,忘却了天地间的所有。 “启禀夫人,黑水国右路大将曲城带领五千兵马在城下叫阵。”传令兵来报。 “五千。”聂清然以手叩桌,沉吟片刻后道,“李铁,点五千兵,随我出城一战。” “是。”李铁领命而下。 不消片刻,五千将士就已在校场整装待发。聂清然扫他们一眼后也不多言,跨上马背便向城外奔去。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好说的,情况如何大家都知道。被迫龟缩数月的天曌将士,早就想爽快一战,整日生活在恐怖阴霾下的人也迫切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如今有此机会岂会放过? 聂清然要的就是这种被困得怒火滔天的人,这样的人一旦爆发,将会有着改天换地的力量。所以她一直按兵不动,一直等着这群人被压抑成野兽,而且是对她绝对忠心的野兽,她要靠着这群野兽把所有伤害过凌邺的人撕成碎片! “哦?天曌没男人了么?怎派一个娘们出来打仗?”生性风流的曲城一见白衣翩翩的聂清然,不禁哈哈大笑,连带着他身后的兵也大笑起来,“小娘子,不如跟爷回去,伺候好爷了,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不愁!” “难道黑水国都是些靠嘴打仗的懦夫么?”聂清然薄凉一笑,“还是马背上见真章吧。” “对了,爷怎么忘了聂宫主你是个刚死丈夫的寡妇啊。哈哈,那还是算了,爷对寡妇没兴趣。”曲城毫不顾忌聂清然的感受,还不时回头与别的将士嘻嘻哈哈。 天曌将士个个义愤填膺,奈何主帅未下命令,只得握紧手中的兵器,用眼神表达他们无声的愤怒。 “你会为这句话付出代价。”聂清然缓缓抬手,漫天箭雨如飞蝗般袭向黑水军队,她清冷的声音随之响起,“活捉曲城者,连升四级,赏金百两!” “是!”整齐划一的呼声即便在厮杀混战的战场中也响亮无比。 黑水狮军虽然连胜数场,且兵强马壮,但也正是因为胜绩不断,导致了骄傲浮躁,根本不把一直吃败仗的天曌军队放在眼里。对阵之时难免不用心,由此造成了整个阵型的漏洞百出。 反观天曌这边,以往吃败仗一是由于主帅无能,另一方面也是聂清然的暗中示意。 如今情况大不相同,聂清然的到来完全振奋了军心,再加上数月的压抑以及刚刚曲城的出言侮辱,将士们心中嗜血嗜杀的因子完全被激发,各个都化身成了凶猛的野兽,见人就杀,根本不会顾及自己是否会受伤。 战场上的局势完全不同于以往,天曌以压倒性的优势占据了战场的上风,黑水将士除了败退和被杀以外没有第三条路。 惨叫声,哀嚎声回荡在整个战场。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积聚成河的浓稠血液带着腥味扑面而来。 聂清然看着这修罗地狱般的场景嘴角勾出冰冷的笑意,手中的剑肆意挥洒,把星月剑法中的狠辣发挥到了及至,每道剑光过后必有人倒下。许多稚嫩的脸庞在她剑下缓缓倒地,逐渐涣散的瞳孔里是慢慢变得灰暗的天空。 惨烈的战场变成了暗无天日的地狱,她正是这个地狱中杀孽最重的阿修罗。 然而不管杀了多少人,她剑尖的目标都只有一个,就是曲城。 曾经的她因为不喜凌邺的杀戮而拂袖而去,如今面对这个场景却已习以为常,并且一手主导了这一切。 这到底是心魔作祟还是造化弄人? “我说过,你会为这句话付出代价。”聂清然冰冷的剑已然逼近曲城的咽喉,浑身散发出的杀气压得曲城瑟瑟发抖。 她手中剑未停。 寒光点点后,在场的所有将士见到了征战多年来最为血腥的一面,曲城全身衣衫尽碎,全身皮肤被挑下,露出艳红的血肉。他断不了气,只有蜷起身子,在地上打滚,硬生生的受着这种恐怖的痛,地上的石子再一次折磨着细嫩的肌肉,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V87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在场每个人的耳边,胆小的人已经被这场景吓得够呛。 这简直是比凌迟还严酷的刑罚! 聂清然一身白衣全部被血水染红,找不到一块原色的地方,就连剑上也全是暗红的血痂,白皙的脸上也无可避免的沾染了几滴血迹,透着诡异的妖冶。 罡风夹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她如墨的长发在风中张扬翻飞。 所有人都怔在当场,这哪还是那个谦和有礼的星月宫主,分明就是从第十八层地狱中爬出的索命罗刹! 鬼哭狼嚎的烈风肆虐在天地间,整个战场安静得只听得到曲城已然沙哑的叫声,在这种天昏地暗的环境中格外清晰,也格外骇人。 很多年后,许多经历过这个场景的人回想起今日的场景都会不自觉的出一身冷汗。 碎空一箭打破了这个安静的局面,曲城的哀嚎声也随之停止,插在他心窝的箭尾还在微微颤抖。 “他已经受到惩罚了,够了。”端木渠驱马上前,手中的弓弦还未静止。 “够了?最该死的还没死,岂是够了?”聂清然目光冰冷,死死盯着他。 “你是不是觉得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却死了。”端木渠笑容平淡,“小清清,其实上天是公平的,该死的总有一天会死,不该死的或许还没死。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不该死的死没死我不知道,但是该死的早死早好。”聂清然提剑纵身而起,直指面带笑容的端木渠。 端木渠丢开弓箭,从旁边的将士手里拿过长枪,迎向聂清然。 一个是扎扎实实的枪法,没有丝毫江湖武功的痕迹,完全是身经百战历练出的武艺,没有多余的累赘,每个招式都有其实际作用,扎、刺、挞、抨、缠、圈、拦等动作刚猛而实用。 另一个是诡谲多变的剑法,招中有招,虚实结合,灵巧的步伐和迅速的身形,无一不让对手防不胜防,钩、挂、点、挑、剌、撩、劈每一个动作都有连绵不断的后招接应,让对手摸不着方向。 没有任何一方手下留情,皆是全力为之,想至对方于死地。 刚刚因为端木渠的出现而引起骚动的局势再次陷入寂静,所有人都看着场上两人奋不顾身的拼杀。 聂清然的剑法如狂风暴雨般层层包裹住端木渠,端木渠长枪在手,下盘极稳,稳扎稳打的应付她的每一招。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的武器已针锋相对。 “小清清,上官鹤跟我说过,凌邺之所以能一眼认定那个假冒的人不是你,因为你的眼睛里清澄明亮。可是如今你自己看看,你眼睛里除了杀戮就是杀戮,就算他回来了,你觉得他还会认得出如今杀孽极重的你吗?”端木渠神色平淡,手中力道不减。 听见这话的聂清然微怔,他的话刚好戳中了她的痛处,如今的满身血腥她自己都忍受不了,凌邺又岂能接受? 趁着她的分神,端木渠长枪直挺,刺入聂清然的左肩,鲜血瞬间飞溅,有几滴沾在了端木渠的脸上。 一见主帅得手,黑水将士中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本来气势颓废的黑水狮军士气瞬间高涨,喊杀声不绝于耳,马蹄飞踏,阵阵风沙扬起,眯住了天曌将士的眼睛。 剧烈的疼痛让聂清然收回游离的情绪。 “收兵!”聂清然急身而退,扬手高呼。 端木渠明显带了援兵过来,且刚才由于她的分神而让他得了便宜,激起了黑水将士的士气,若此时与他硬碰硬定会吃亏,今日一战斩了他们右路大将已极大打击了他们的气焰,不必再与他们多做纠缠。 端木渠也止住跃跃欲试的大军,挥手下令收兵,他深深的看了那个背影一眼,转身驱马离去。 “夫人?”小丫环不明所以的看着目光涣散的聂清然小声唤道。她不明白为何刚刚上药时女子一声不吭,就连面色都没变一下,似乎那伤口根本不是自己的,她怕她还有别的状况,不得已唤了她一声。 “嗯?何事?”聂清然转头看她。 “可有何不舒服?奴婢去唤大夫来。” “你说,现在我这样,侯爷会不会真的认不出我?”聂清然突然拉住她,茫然的问道。 “怎么会,夫人你处处为了侯爷,侯爷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认不出?”小丫环心怦怦直跳,如今的聂清然的确是满身戾气,若不是早就知道她的性子,她也是会怕她的。可这都是为了侯爷,如今她岂敢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刺激她? “可是如今我自己都受不了自己,他怎么会喜欢这个满身杀孽的我。”聂清然苦笑,随即放开手,躺在床上,“怎么会喜欢。” “夫人……”小丫环想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算了,你下去吧,有事我喊你。”聂清然挥挥手,闭上眼不再言语。 “是。” 凌邺,凌邺,只愿你不要讨厌我这身杀气,我也不想,真的不想。 一行清泪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 回营的端木渠掀翻了所有能看见的东西,狂躁得如同愤怒的狮子,没有人敢去询问,因为所有靠近他的人都被毫不留情的扔出好几丈。 “臭小子,你又怎么了?”风影看着一个个被摔得七晕八素的人不解的看向端木渠。 “我刺伤了她。”端木渠红着眼一拳狠狠打在桌上,沉香乌木的桌子应声而断。 “啊?为何?”风影大惊,照理说这徒弟肯定是不会去伤害她分毫的,可为何会刺伤她? “她杀戮太重,我怕她会万劫不复。”端木渠把脸埋进双手,沉重的声音闷闷传来,“要下地狱,我和凌邺下吧。左右我和他都已经是满身血腥,洗不干净了,可她是无辜的。” “可是这样一来,你和她更说不清楚了。”风影皱眉,这个徒弟的心思他也不懂,做了这么多事究竟是要帮她还是害她? “我没打算说清了,只要她开心便可。”端木渠涩笑,俊美的面容略显苍白。 “那接下来如何?就在兴岭城跟她耗着?” “师傅你不是说他没死么,等他回来了我可便功成身退。” 风影长叹一声,信步离开,这件事他真的管不了了。 还在赶路的凌邺自是不知道别人因为他而产生的这么些事,他满心满意想的都是那双清澈的眼睛,那么美的一双眼睛究竟会有怎么样一个清秀的主人?那个人真的是他的妻子么?他们有着怎么样的过去? “公子,你在想什么?”流霜扬起笑脸看着凌邺。 一路走来,凌邺的笑容越来越多,对她也越来越温柔,她真想这条路一辈子都走不完。 “我在想聂清然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人。”凌邺毫不掩饰的笑道,越靠近兴岭城,他的心情越好,或许真的是心有灵犀?那个女人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吧。 “如果,不是呢?”流霜试探性的问。 “那我就再去找,总归会有找到的一天。”凌邺没有丝毫犹豫,不管真实身份是什么,他总觉得如果找不到那个女子,那他这辈子也没有多大意思。 “那流霜就陪着你找吧。”流霜笑笑,她心中早就知道这个男子肯定就是那官差口中的定北侯。 如果不是,给那官差十个胆子也不敢一口咬定他的官职,更不敢千里迢迢带着他去边城找那位聂清然。 “你早晚要嫁人,无谓陪着我浪迹天涯。而且我有预感,这个人就是我要找的人。”凌邺自信满满的说。 “嗯,流霜希望公子早日找到那个女子。”流霜虽然笑,却带着些许愁绪。 “承你吉言。”凌邺淡淡一笑,抬手掀开窗帘望向窗外明朗的夜空,那一颗颗璀璨的星子让他想到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比满天繁星更清澄明亮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在等着他回去。 寂静的夜晚,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心思。 兴岭城的房中,聂清然紧握着腰间的坠饰,望着窗外繁星,抑制不住的泪水大滴大滴的从不再清澄的眼中滑落,她也不想如此,走到今天的地步,并非她所愿,可她不得不如此,要守护住他的东西,不能让任何人践踏。 凌邺出事后,没有人比她更苦,并非因为别人对凌邺关心不够,只是因为别人都能发泄,而她不能。 所有的人都看着她,那些至死不悔的跟随凌邺的人都指望着她,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伤痛,她要让他们坚信凌邺还活着,否则当他真的回来的时候面对土崩瓦解的势力要怎么办? 虽然他能够回来只是心底的那一丝丝,甚至都成不了气候的期望。 战争从来不为个人的因素所转移,即使双方主帅再有何想法,也不能视战争如儿戏,所以仗还是得继续打下去。 第二天端木渠亲自带了兵在城下叫阵。经过昨天一战,黑水的士气再次大增,黑红的旗帜连绵不断,如地狱火莲般延伸到天边。一身黑色戎装的端木渠神采飞扬,丝毫看不出昨夜喝了一晚的闷酒,银亮的长枪反射着太阳的光辉,把他原本有些阴柔的长相衬得阳刚起来。 ... V88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聂清然望着城下带笑的男子突然觉得恍惚,似乎早就认识他了,可是搜寻记忆却没有半分印象。她咬咬牙,抬手朝左臂抓去,没有愈合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来,她要提醒自己,城下那个男人是她的大仇人,绝对不能有丝毫姑息! 骑在马上的端木渠自然没有漏掉她的任何一个动作,白衣上那抹嫣红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知她如他,岂会不知道那道伤口代表着什么? 小清清,你真的就这么恨我?要靠伤害自己来提醒你对我的恨?既然现在这么恨,当初为何要在我堕入污泥之前拉我一把?让我当时自生自灭不更好?何苦如今这般相互折磨,相互煎熬? “夫人,你的手怎么了?”李铁站在她身边,第一时间看到了她渗血的手臂。 “无碍。”聂清然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管,“今次端木渠亲自带了十万大军前来叫阵,已非玩笑,我们必须小心。城中有多少可用之兵?” “回禀夫人,一共是十三万。”李铁抱拳道,“但有四万将士奉命驻守在长林城,所以城中只有九万人。” “九万?”聂清然心中冷笑。 顾辰凉好手段,以聂清然能力非凡,且各个边塞不宜兵力空虚为由,在她到达兴岭城的第二天便命令西方戍边营和东北戍备营启程回驻地,本来也要西北戍备营回驻地,但李铁抵死不从,且朝中凌邺旧部施压。不得已之下顾辰凉只好同意西北戍备营一半人留在兴岭城,另一半人必须回驻地。 如此以来连带北方戍边营的十万将士,兴岭城中只有十三万人。与此同时,顾辰凉还以做万全准备为借口,让四万将士驻守在兴岭城的陪城长林城,说是万一兴岭城失守,还能以长林为据点,阻挡黑水国的南下,其实不过是削弱了聂清然的实力,让她无力抵挡黑水国的二十万狮军。 “夫人,吾等为国效力,万死不辞!”李铁等一众将领齐齐跪下高呼。 “天要亡我,我便灭天!” 平地惊雷般的吼声从城中排列整齐的行列中发出,每一个士兵脸上都泛着狂热的光芒,血红的瞳仁代替了清澈的眼神,所有人都在用全身的热血喊着这句话。他们不会屈服,他们将改换这个不公的世界! 晴朗的天空突然变色,无边的黑云从四面八方汇聚,将兴岭城外层层笼罩住,怒吼的狂风似乎在传递着一个信息:战争吧,我们将在无边的战火中,得到永生! 他们并不怕死,即使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也从未惧怕,他们要的只是一个痛快,一个被压抑太久而急需发泄的出口,越大的战争越能刺激出他们血液中蛰伏的好战因子,也越能让他们这群跟着凌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兴奋。 听见能打一仗以少对多的战争,他们的手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不是害怕,而是狂喜,尤其是那晚聂清然的那句“天要亡我,我便灭天”更是说出了他们心底最狂热的渴望。大丈夫当马革裹尸,光耀门楣,他们从来不惧怕战争,他们怕的是无仗可打。 心目中战神的遇难、皇帝给予的不公正待遇、朝中大员的轻视、钦封大将的无能,一系列长久的压抑更让他们心中的好战的因子无限扩大,他们就是一群为战争而生的狂人!一旦他们出手,所有阻挡他们的人都将会被撕成粉碎! 惊天动地的怒吼让士气高昂的黑水狮军为之一颤,有的人手心冒出一层细汗,有的人面色变得惨白,更多的人在怀疑,自己能否打得赢这样一支军队。能有这样的吼声的已不再是人,而是魔鬼,是能将人活生生撕碎的魔鬼! 端木渠也因为这些声音而微微变了脸色,对于这一场仗的胜负心中也没了底。毕竟他不是真的想打这一场仗,再说持久的对峙也不利于黑水国自身的国力。他只是个普通人,一直在做的也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争取最想要的东西,他一直都明白这一点。 如今那城中的是魔化的士兵,有着毁天灭地的能力,他的狮军虽然所向披靡,但人终究是人,怎么可能与魔抗衡? 不行!端木渠握紧拳头,不论如何,这一仗他不能胜,但更不能败。一旦他败了,没有了阻拦的人,这支军队就会向魔道更进一步!他抬眼看了看那城楼的女子,白衣黑发的她完全褪去了当初清澈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暴戾和杀意。 小清清,我可以倾尽我的所有,包括我的江山换你一笑,你想做什么我都让你做,但我绝对不允许你入魔,不允许你一步步毁了自己!要下地狱的那个人是我,我早已满手血腥,早该万劫不复了,你不不是,你不能走上这条路!你的凌邺还等着你! “黑水的将士们!”端木渠清冷的声音传遍三军,带着无比的坚定,“传孤王口谕,先入城者,连升五级!能取聂清然人头者,孤王与他裂土封侯,共享万世荣华!”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根本无人能抵挡,裂土封侯、万世荣华是所有参军的人都梦寐以求的荣耀。在如此大的刺激下,人性更容易扭曲成兽性。他们不会再想着生死,忘却了需要付出的代价,只会为了那近在眼前的荣华富贵奋力厮杀! 聂清然听着端木渠的命令,冷冷的笑了,那个笑容是魔鬼毁灭一切之前的微笑,笑这如蝼蚁般不自量力的庸人。 端木渠闭上双眼,缓缓的抬手,做出了进攻的姿势。 通红的眼眸与狂热的面容都在表明,这场战役已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两国交战,而是魔与兽的对抗! “弓箭手准备!”聂清然提升高呼,她知道这一战不能败,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她,要是败了,那以前所做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三千张锃亮的铁背弓被拉得如满月般,只待主将一声令下便可直袭敌军。城下,数百台投石机也已准备妥当,瞄准了早已部署好的目标。 “杀!”天崩地裂的喊声同时响起。 城楼上的箭和城楼下的石头也在同一时刻爆发,遮天盖地的箭矢和巨石在空中相接,有的相撞后齐齐陨落,更多的是被弹开后向另一个方向飞去。顿时,在双方人群中爆出一蓬蓬鲜血,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也瞬间想起。 然而这样的血腥只会更加激发参战者的热血,受到鼓舞的黑水狮军如潮水般扑向这座他们垂涎已久的城池,城楼上的天曌将士也由于同袍的惨死而更为暴戾,射箭投枪的手并未软下去,每一个动作都是极致的爆发。 借助源源不断的投石机的掩护,有不怕死的黑水狮军已冲到城楼下,竖起了云梯,借助己方的弓箭掩护向城楼爬去。 天曌将士又岂会他们的如愿,聂清然亲眼看到一个不知名的小兵顶着箭矢穿心的危险把两架云梯退了下去。 爬到一半的黑水士兵惨叫着摔下去,大团的血从他身下流出,还未等同伴来收尸,就被蜂拥而来的将士踩成了肉泥。 而那个推云梯的小兵也被黑水的弓箭射成了蜂窝,即使倒下去后,稚嫩的脸上还满是心满意足的狂热。 战争容不得她有丝毫分神。 一丝哀痛过后,聂清然做了个手势,当她副手的李铁马上明白她的意思,他一挥手,立马有十多个士兵抬着一桶桶的油爬上城楼。 不用主帅吩咐,他们就主动的把油从城楼上倒下去,沾湿了那些云梯,滑腻腻的墙壁加大了黑水将士爬云梯的难度。 然而更恐怖的事还在后面,在聂清然的命令下,天曌将士将熊熊燃烧的火把丢下,城墙瞬间变为烈火的海洋,云梯上的黑水将士不能幸免的沾染上火,凄厉的叫声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皮肉烧焦的难闻气味充斥着整个战场,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都止不住怦怦直跳。 “调三十架水车来!”端木渠见状马上下令道。 他早就知道聂清然会有这一手,兴岭城在历代将领的经营下早已如铜墙铁壁般难以攻破,而且由于建筑材料的特殊,这个城墙能燃烧整整一天一夜而不会有丝毫损伤。 如果任其燃烧,那这一天一夜他黑水狮军就只能在城下任其屠杀。 好在兴岭城外有一条河水流经,虽然天气寒冷,河水结冰,但冰很薄,轻而易举就能凿开。 水车很快扑灭了城墙上的大火,聂清然眸中的寒冰却渐渐转化为滔天怒火:端木渠,你欺人太甚! “弓箭手准备,盾牌手准备,投石机一同准备!”聂清然有条不紊的下着命令,既然端木渠要的就是真刀真枪的打,那她也绝不会手下留情,“守住城池,每人连升三级!” 城中的情况她也知道,调走兵力的同时,顾辰凉也调走了粮草,城中粮食只够三个月了! 围城已近一个月,每日看着粮草的减少聂清然都头痛万分。 ... V89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这场仗,要打下去,可没有粮草的支援如何打下去? 端木渠的大举进攻怕也是知道这座城外强中干,想一举拿下。 可是,聂清然岂能让他如愿? “天曌的将士们,发挥你们最大的力量,守住这座城,我们将载入史册,被万世称颂!”聂清然清冽的声音传遍整个城楼。 “是!”排山倒海的回应传来,众将士手中不停,却也不忘嘶吼着回答。 “黑水的将士们,让无边的主宰天神看看他子民的能力,我们要这座城池,谁能阻挡!”端木渠表情肃穆,碎金裂玉的声音无疑是黑水狮军的兴奋剂。 “我们要这座城池,谁能阻挡!”惊天动地的回答令大地为之一震。 黑水国的将士跟疯了似的,只知道不断往上扑,死了的人就当了后面赶上来的人的垫脚石,一层层的铺上城楼。 巨大的弩也调整好方向,强劲的力量把几乎有小树粗的矛射向城门。 饶是聂清然早有准备的在城门上包了一层铁皮,也被这矛射出了几个洞。 “谢耀祖,你率领两百名盾牌手和工匠去抢修城门,不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把城门攻破!”聂清然果断下令。 “是!”谢耀祖领命离开。 不停地有人爬上城楼,不停地有人从城楼坠下。利刃刺穿皮肤的声音和骨头碎裂的声音随处可闻,浓稠的血腥和皮肉烧焦的气味到处都是。 没有了武器就直接肉搏,指甲和牙齿都是便利的利器,飞溅的液体分不清是血还是汗。 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看不出原色,除了杀就是杀,没有人考虑对面的人是否也有家庭,有亲人,有爱人。 伤者的呻吟早被搏斗者的怒吼所掩盖,在这场战争里没有失败者,只有生活着死。 到后来,那些干涸不了的血迹都分不出到底是天曌将士的还是黑水将士的,面目模糊的尸体也不知道究竟是守城者的还是攻城者。 整个城楼都泡在血水里,直到很多年后这座城楼都是深沉的暗红色。 这注定是一场血与火的盛典,所有参与者都终将在其中得到永生。不论是天曌人或是黑水人,他们的事迹都将载入这个大陆的史册,与凌邺、聂清然、端木渠等这一时代那些璀璨如恒星的名字一起共后人瞻仰。 后世史学家对这场战争毫不吝惜的用了他们所能知道的所有的赞美之词,不论是天曌一方或是黑水一方都得到了大量的赞誉。 这一场仗并非这片大陆上投入人数最多的战役,也不是最重要的战役,论起战术和战略更不是最完美的一场战争,但却是最为让人热血沸腾的一战。 其士气的高涨和人性潜力的发挥都是一个从未达到的高度,在这之前,这片大陆上从来没有人知道原来人能爆发出这么恐怖的力量。 聂清然也完全以一军将领的身份而不是武林中人青史留名,华容夫人永远成为这片大陆上杰出的女性将领的代名词。 可惜战争的真相永远掩埋在那些牺牲者的躯体下,无人能窥其分毫。 看着自己的将士一批批的送死,端木渠心中也不好受,可是这一仗实在太过重要,不能输!他注视着城楼上指令明确的聂清然,心中暗自苦笑,如果他出意外了,怕是她连眉都不会皱一下吧。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愿意倾尽天下只为能助她一臂之力,就算她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一个小兵模样的人走去聂清然身边说了句什么,她突然僵立当场,随后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嗜血的眸子中居然溢出了泪花。 这一切都没有瞒过端木渠的双眼,她是怎么了?那种表情不像是被打击,而是失而复得的欣喜若狂。难道,是他回来了? “人呢?”聂清然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抑制不住的带着颤抖,抓着小兵衣袖的指关节泛白了都不知道。 “正在楼梯边,等着夫人的吩咐。” “李铁,守在这儿,我去去就来。”聂清然擦了一把眼睛,走之前还不忘叮嘱了一句。 “是,夫人你安心去吧。”李铁笑呵呵的答道,他自然听见了小兵的话,岂会不知她要干嘛去。 城楼阶梯的转角处,一身淡墨的男子傲然**,虽然战火纷飞,但他的身姿却稳如泰山,仿若将天地都掌握在手中,有这份气度的,这世上又有几人?俊美若天神的面容,深沉的眼眸,不是凌邺是谁? 日思夜想半年的人突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眼前,却让聂清然手足无措了。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总觉得这一切太过虚妄。甚至连步子都不敢迈,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就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吧,至少能真切的看着他。 凌邺只是站在那里,淡淡看向白衣女子,这个女子的眼睛的确很像很像梦中的那双眼睛,可是没有那双眼睛的清澄明亮,反倒是充满了杀戮嗜血。而且梦中女子给他的感觉是干净倔强,可眼前的女子却满身戾气,反差太大了。不过在那层血色掩盖下的明澈却让他有种不自觉想靠近的冲动。 “凌邺。”聂清然小心翼翼的轻呼,生怕这个梦境瞬间就醒了。 男子不由自主的走近一步,伸出手。 “凌邺。”她再一次小声的叫着,虽然男子伸出了手,她却仍然不敢有丝毫动作。 “我在京城等你回家。”凌邺的行动好似不受控制了般,抬起双臂拥住眼眶泛红的女子,轻轻在她耳边底喃。虽然这个女子与他想要找的人反差太大,但他就是不由自主的想要抱着她。 “凌邺,凌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隐忍许久的泪水在这刻终于泛滥,冲破了眼眶的束缚肆意奔流。她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用手紧紧抱着男子的身体,似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血肉,再不分开。 苍天有眼,她执着这么久,坚守这么久,总算盼到相见的这一天! “你,你真的是我妻子么?”凌邺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些动作,但心中的疑虑却还是没有去除,为何两人的反差如此大? 这句话一出,让聂清然全身都僵住了,他不认识她了?她缓缓松开双手,忘记了流泪愣愣望着他:“我是谁你不认识么?” “我,抱歉,我忘了以前的一些事。”凌邺望着她受伤的面容有些手足无措,“我在找一个女人,她似乎是我的妻子,可我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只记得她的眼睛。你的眼睛很像她,可是你们俩不一样。所以我——” “那你刚刚为什么说‘我在京城等你回家’?”聂清然不甘心的追问,如果她不是他要找的人,那为何会对她说只有凌邺才会说的话? “我也不知道,看到你我就突然想到这句话了。”凌邺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女子给他的感觉真的和梦中女子的感觉差很多,可为何看见她就会想起那句话?还脱口而出了? “这句话是我夫君失踪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聂清然望着他,大颗泪水再次滑落,如晶莹的宝石般挂在脸颊,“如果我不是你要找的人,那你为何要对我说这句话?” 难道是上天在惩罚她的杀孽么?为何好不容易相见的人却忘记了她? “我,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凌邺发现这个女子的眼泪居然让他的心一阵阵抽着痛,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擦去她的眼泪,“可能是我忘记什么了,不过应该会很快想起来的,你别哭好不好?” 聂清然还欲说什么,李铁的话却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起来:“夫人,黑水国的军队攻上来了!端木渠也来了!” “我马上来!”聂清然胡乱擦干眼泪,对凌邺说,“你先去休息吧,我去去就来,千万、千万不要再消失了。” 她握紧还在贪恋凌邺体温的双手,向城楼跑去。不论如何,这座城她守定了,不管凌邺是否记得她,至少他回来了,那就说明还有希望。不管是顾辰凉还是端木渠,都不可以破坏她与他的重逢! 城楼上的厮杀惨烈无比,到处都是断臂残肢,满眼全是猩红血液。借助优良攻城器械的帮助,不少黑水将士已爬上城楼与天曌将士斗成一团。端木渠赫然在列,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身先士卒的冲上城楼,银枪在手颇有一夫当关之势,许多天曌将士成为他的枪下亡魂。 聂清然拔出佩剑,直接迎向势头正猛的端木渠,月华般的剑身舒展,在昏暗的天空下划出道道炫目的光辉。 端木渠心中涩笑,舞动长枪与她战成一片。 两人下手都不留情,似乎对方是自己有着深仇大恨的死敌。 可若是秦放他们那些不世高手来看就会发现,剑下狠辣,步步紧逼,的确是招招致死的打法,可枪法却不尽然,虽然看上去每一招都封死对手的退路,实则虚中有实,使枪者随时都能收回凌厉的攻势,以保对手不受伤。 ... V90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这样的打法不仅更考验能力,而且极其容易自伤,一旦收回攻势,就要承受两人共同的力道,没有深厚功力当基础的话,这样的打法基本属于送命的打法。 在城下观战的风影急得骂骂咧咧的不断踱步,这个臭小子太不爱惜自己了,不如让当师傅的一掌劈了,免得活着他自己折腾自己! 一支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利箭带着尖啸的呼声直扑聂清然背后,正与她激战的端木渠立马折身,想将她带离危险地带,可她并未意识到危险的临近,仍旧拦住他的去路,不让他离开。 “笨蛋,有危险啊!”端木渠也来气了,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执迷不悟。 聂清然惊愕的回头,那支箭已近在咫尺。 “小心!”雄浑的掌风扫过,那支箭堪堪被折了方向,插入城墙,凌邺担忧的眼神出现在她眼前。 “你怎么来了?”聂清然一剑逼退了端木渠,转向凌邺。 “不知道,莫名其妙的就来了。”凌邺旋身与扑上来的黑水将士打了起来。 本就无意再战的端木渠见凌邺果然回来了,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跃下城楼回到自己的坐骑上,提升高呼:“撤兵!” 训练有素的黑水将士立马不再恋战,排成整齐的队形,边打边退,就连城楼上的人也借助云梯下了城楼奔赴主力部队。 小清清,祝你幸福。端木渠自嘲一笑,挥手撤退。 他抬头看了看渐渐放晴的天空,心想,这一仗也该打完了。 然而,又一支冷箭呼啸作响的指向城楼,不过目标并非聂清然,而是站在她身旁的凌邺! 所有的事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利箭刺穿皮肉的声音在已停止打斗的战场显得分外清晰。倒下的那个人却不是凌邺,而是聂清然,胸口的白衣瞬间被晕染出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 端木渠握着缰绳的手指关节发白,他硬生生忍住冲上城楼的冲动,率领大军离去。那一箭是谁放的他心中有数! “大夫!快叫大夫!”凌邺的怒吼把呆立的众人吼醒,大家顾不得为守住城池而欢呼就急匆匆的四处奔走找大夫。 “你怎么那么傻,那是箭啊!”他抱着面如白纸的聂清然心痛万分,此时的女子褪去了一身的强硬和暴戾,眼中的杀戮也消散许多,越来越和他梦中的女子相似。 “我只是不想再次感受失去的痛苦,虽然你不记得我了。”聂清然抬起手指了指心口上的箭,用尽全力挤出一个笑容,“和那个比起来,这个一点都不痛。” 她不要再回到每天早上醒来枕头全湿的日子,她不要再回到被孤寂包围的日子,她更不想回到没有他的日子。那种寒冷,钻心剜骨却逃脱不得,她受够了! “不会,你不会再失去了。”凌邺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似的,看着她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生命的力气说出他就好怕,怕她突然消失了! “嗯!”聂清然甜甜一笑,靠在他怀里慢慢合上眼。很久没有感受到这个怀抱的温暖了,那种如冬日暖阳般的感觉让她沉醉其中。 她觉得好累,这半年多来一直紧绷的弦松懈下来,她只想好好睡一觉。他回来了,她也为他守住了所有的东西,他的权利,他的地位,他的势力没有丝毫损失,完完整整的保留到现在,她没有让他失望。如今他总算回来了,而她也终于可以休息了。 一时间整座城池都骚动起来,每个大夫都从家里被拎出来聚集到军营中为聂清然疗伤。整个帐篷里的男人身上都带着战场上的肃杀之气,吓得那些大夫无一不是胆战心惊,虽然知道受伤的女子是守护城池的英雄,但在这些血腥压力下,他们仍旧不敢有太多动作。 “她怎么样了?”凌邺抓起为首的那个大夫问道。 “这、这位公子,箭头上有毒,必须马上拔出来,可是、可是伤口太深,一不小心就会伤到心脉,我等、我等不敢妄自下手……”大夫擦着额头的汗,战战兢兢的如实回答。 “废物!”凌邺一把丢开那大夫,蹲在床边,握住聂清然几乎冰冷的手,温柔的望着她失去血色的面容,“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虽然他仍然是什么都不记得,可女子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的情形却让他熟悉无比,似乎以前也有过这种场景,她因为他而受到伤害,他却毫无办法,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她受苦。那种锥心之痛现在正在一点点的蚕食他的心。 这个女子肯定就是他要找的人! “必须马上拔箭,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救不回她,你们就统统给她陪葬!”凌邺看着伤口处不断涌出的黑血冷然拂手,淡墨衣角划出冷冽的弧度,言谈举止间属于定北侯的威严尽显。 “侯爷息怒,他们是兴岭城中最好的大夫,若杀了他们就没有人给夫人治病了。”李铁单膝跪地恳求道。聂清然弄成这样他也是担心万分,但杀了这些大夫不过是多造杀孽,这定然是聂清然不想看到的,凌邺如今是关心则乱。 “侯爷息怒。”那大夫冷汗如雨,原来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定北侯,难怪会因为聂清然的伤而大发雷霆,“要拔箭的话必须要上好的参片让夫人含着,免得失血造成、造成……”造成意外,可惜他不敢说下去,不然指不定凌邺立刻就把他脖子拧下来了。 “那就去拿啊,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凌邺不耐烦的说。 “是是是——”那人忙不迭的点头,弓着身倒退着向外走去。 “不用去拿了,这个给你。”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丢过来一个木匣。 “你是谁?”凌邺抬手接过木匣,疑惑的望着他。 “我是谁你去问你师傅,今天来也不过是受人之托送东西。这只千年人参对那丫头的伤很有帮助,你要是不信可以不用,左右她的死活与我无关。”风影没好气的瞪着他,心里却在想,眼前的这个小子不论从长相还是气度来看都与那臭小子不相上下,难怪臭小子总说他是个强劲的对手了。秦放倒教出了个好徒弟,可惜啊,老是和臭小子作对,还抢了臭小子心爱的女人。 因为这些原因,风影可对凌邺没半点好感。若不是端木渠跪着求他来送药,他才不愿意来呢。他护短的很,一个跟自家徒弟作对的男人,一个伤自家徒弟心的女人,两个他都不待见! “多谢前辈赠药,请问是何人托前辈送药?”凌邺打开盒子,果然是个根须俱全的千年古参,忙躬身道谢。 风影重重的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去,多呆一会他都嫌烦。 “好好检查下这个,可用的话马上拔箭。”凌邺把盒子交给大夫后再次回到床榻前,塌上的人呼吸几乎弱得察觉不到,苍白的皮肤几乎能看见皮下紫青的血管刚在城楼上她挥洒自如的指挥千军万马倒还不觉得有何,如今一看才发觉她消瘦得厉害,完全是生命超支的状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她如此糟蹋自己? 大夫忙不迭的检查了一遍人参,肯定没有问题后马上切成片,掰开聂清然紧闭的嘴,让她把参片含在口中。 “侯爷,小的要拔箭了,你是否要回避下。”那大夫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脸色。 “不用,你拔吧。”凌邺挥挥手,示意他们不用管他。 “是、是。”大夫双手握住箭尾,在心中把如来佛祖到玉皇大帝所有能叫得上名字的神仙都念了一遍,祈盼他们保佑他不要出事,然后才咬咬牙,把心一横拔出了箭。 顿时伤口喷出了大量的血,溅了大夫和凌邺一脸,昏迷中的聂清然嘴里也吐出了很多血,一身白衣几乎全部染红。 “止血啊!”凌邺怒喝,染血的面孔似极了地狱修罗,握着聂清然的手也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血流出来,就像井口似的,不断往外渗血,本就惨白的面孔更模糊得要消散般。 “是、是。”大夫强自镇定的拿过药粉和纱布想要为她止血。可药粉刚倒上就被血水冲散,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见此状态,大夫也慌了神,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滚、都给我滚出去!”凌邺见他们惊慌失措,却没有任何办法的模样就怒火中烧,这种一无是处的人活着干吗的。 那些大夫见他如今这模样哪还敢逗留,全都连滚带爬的跑出大帐,生怕跑慢了脑袋就丢了。前一刻还人头涌动的帐篷马上静了下来,那些将士也在凌邺的示意下离开了。 冷静下来的凌邺伸手封住聂清然的几道大穴,防止她失血过多,虽然他失忆了,可是做起这些来却是轻车熟路。随后他解开聂清然的衣服,拿过干净的棉布轻轻的擦掉伤口溢出的血,虽然血未止住,但明显流的很少了。 一旁的小几上是大夫们带来的止血药,他将瓶子打开,轻手轻脚的洒在伤口上,一层被冲散了就再洒第二层,他极有耐心的做着这事,仿若手下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他一遍又一遍的涂抹,直到血不再把药粉冲散,这才拿过纱布将伤口细细的裹上。 ... V91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凌邺突然瞄到她左手上两道很深的伤口,看那伤口似乎是自己划的,而且还故意不让它愈合。她是怎么了?为什么自己弄伤自己?他几不可查的微皱眉峰,随手拿过伤药和纱布为她把那两道伤口也处理了。 “公子,吃点东西吧。”流霜端着托盘轻轻地走进大帐。 “流霜,一赶来就发生这么多事,都忘了安置你了,是我的疏忽。”凌邺歉意的笑笑,目光很快再次转移到躺在床上的人身上。 “没事,李将军他们已经安顿好流霜了。公子安心照顾好这位姑娘就好了。”流霜声音轻柔,似乎怕打扰了别人休息。 “她好像就是我要找的人。”凌邺轻轻地说着,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疼惜。 “应该,应该是吧。不然怎么这里这么多人都认识你呢?” “看见她受伤我会心疼,看见那些庸医治不好她我会生气得想杀人,似乎她早就融入我骨血中,与我不可分割。”凌邺以手抚额,带着淡淡的倦意,“可是我记得那个女子让我觉得心中安宁,那双眼睛也很清澈。她却让我感觉到无边的杀意,眼眸里满是残忍。根本是天壤之别,如果她就是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可能是发生什么事了吧,既然公子记忆中姑娘是那样,那肯定她原本就是那样的,等姑娘好了你再问她不就好了。”流霜斟酌着安慰的话语,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想称呼聂清然为夫人。 “或许吧,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守着她就好了。”凌邺苦笑。 “公子,你脸上全是血迹,流霜给你擦擦吧。”流霜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缓缓走到凌邺身边,抬起手中的丝巾细细为他擦去血污。 凌邺没有阻止她的动作,黝黑的眸子深深看着她,倒把她弄得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不敢看他。 “好,好了。”流霜胡乱的擦完后,红着脸退去一边。 “你的眼睛和她真像。”凌邺似是叹息道。 “流霜何德何能,能与姑娘相似,公子真是折煞流霜了。” “何必自谦,你有你的好。”凌邺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聂清然,眼中是无边的宠溺,“既然她就是我要找的人,那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会认定她。” 聪明如他,岂会不明白流霜的心意,虽然忘记了当初的事,但他一向相信自己的选择,以前选择了聂清然,那么不管如何都不会改变心意。至于别人的情意,他要不起,也不想要。流霜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可以当她妹妹一样一辈子照顾她,但给不了她任何承诺,因为他不想耽误她。 虽然她的眼睛真的很像梦中的那双眼睛,但不是就不是,他要找的是整个人,而不是一对眼睛,毕竟,当初他爱上的肯定是那个人,而不单单是那双眼睛。不管那个人变成什么样,只要是那个人便好。 “嗯,流霜知道,公子对姑娘的心思自然没人比得上,不然不会刚醒就念叨着姑娘了。”流霜亦是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眼眶瞬间就红了,只是一直咬着唇不让眼泪滑落。 “呵呵,我现在记不得她,她肯定会很生气,我得想办法快点让记忆恢复才行,不然的话怎么对得起她这么护着我。这一箭,本该是冲着我来的。”凌邺没有再回答她的话,自顾的望着昏迷的人说话。胸口微微渗出的血迹让他的心一紧,若是知道谁做的,他定然不会放过那个人! 流霜知道他眼中没有她,只得攥紧了丝帕,默然退出了帐篷。 十月的江南还有着几许暖意,不比边塞的冰天雪地,几丝绵绵细雨给江州城带来了温润如春的感觉。花木掩映的欧阳大宅花园凉亭里,欧阳昊正与董淑菁对弈,黑白棋子行路安详,不像拼杀搏斗,倒有几分相敬如宾。 诞下麟儿的董淑菁除了以往高贵典雅的气质外又添了平和的母性光辉,更衬得整个人安详宁和。她抬起清润的眸子看向正在冥思苦想的欧阳昊,柔柔的开了口:“相公,你已经想了半盏茶的时间了。” “啊?”欧阳昊如梦初醒的睁大眼,随即歉意笑笑,“我这棋艺是越来越差了,让菁儿见笑了。” “相公你心中有事,岂会有心思下棋?”董淑菁淡淡笑道,口气却是不容置喙的肯定。 “对不起,我又——”欧阳昊不知如何开口。这个女子虽然不是他所爱之人,但自从嫁进门,却是事事都为他处理妥当,不让他欧阳家折损丝毫颜面。虽然知道他心中有人,却从来没有微词,还处处在欧阳啸跟前维护他,若说这辈子他欧阳昊最亏欠的人就是她了。 董淑菁微笑着摇摇头,不让他把后面道歉的话说出口,夫妻三载,她岂会不知他心中所想。道歉的话她不需要,既然当初同意了这门亲事,那不论如何她都不会后悔,更不会有丝毫不满,她是堂堂丞相府大小姐,她的使命就是要维持相府的荣耀,她的人生不允许出现后悔二字。 “相公不必跟我道歉,谁没有年少轻狂过,更何况是聂宫主那样的女子。”董淑菁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侯爷失踪后她的所作所为天下可见,那般坚贞不屈,真让世人敬佩,便是菁儿也是佩服不已。” “菁儿……”欧阳昊张口欲言,却被董淑菁打断。 “如今侯爷平安归来,两人又能琴瑟和鸣岂不妙哉。可惜天妒有情人,聂宫主突然中毒,侯爷广发告示延请天下名医都不见效,时至今日都昏迷不醒,谁不替他们着急?且相公你与聂宫主又是旧时,担心自是应当,不如去见见爹,让爹派人去探望一番吧。”董淑菁三言两语便说中了欧阳昊的心事,还反客为主的为他提了意见。 得知聂清然身中奇毒后欧阳昊立马要冲去京城见她,结果被欧阳啸严惩一番后软禁在府中,限制了自由,更别说探望了。也因为此,欧阳昊一直情绪低落,董淑菁天天伴着他,岂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菁儿,对不起。”欧阳昊深深看她一眼,心中对她的愧疚更深一层,“当时我们那般算计,并非我想。我更没有想到凌邺出事后聂宫主会变化那么大,如果没有当初的事,她也不会拼着砍头的危险去迎战端木渠,更不会……” “相公,生在这种家族,我们没得选择。”董淑菁薄凉的笑笑,站起身子走到凉亭边,伸手接着檐外的雨滴,沁凉的感触从指间直入心扉,丝丝蔓蔓的缠绕住跃动的心脏,“从小我就明白,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都是家族给予的,如果没有家族,我也就会和那些贫民百姓家的女儿一样,整日辛苦劳作,可能一辈子都不懂何为琴棋书画,指不定还会被卖给人当丫环,我亲眼见过府里丫环的凄惨,如果没有家族,我可能就那么凄苦的过一生。” “家族?呵呵——”欧阳昊的笑容更显寒凉,“真是一幅光明正大的枷锁。” “或许的确如此,可我们就是挣不脱,不是么?”董淑菁望着无奈又无助的男子只觉得那些凉意如有毒的触手般死死裹住她的心。 他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欧阳大少,平易近人的公子如玉,也是她的相公,可也只有她知道他有多难受,有多不甘,有多想要逃离却挣脱不开。她爱他,却也知道他心里有别人,即便如此,她还是狠不下心把他当做单纯的合作伙伴来看待。 “这世上没有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报酬,既然享受了家族带来的荣耀,自然也要担负起家族的荣辱兴衰,一旦家族不再,我们这种已经习惯于依附家族的可怜虫要如何存活?”董淑菁缓缓开口,“相公,你说我们要如何选择?除了接受现实,还能有何办法?” “接受现实,呵呵,我要如何接受现实?我觉得我快窒息了,这些虚名有什么用?公子如玉?天大的笑话!就我这等坏事做尽的人怎么配得上如玉二字!荣华富贵?功名利禄?还是虚伪的名誉?”欧阳昊惨然一笑,“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抛开这里的所有东西,去当一名山野村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比现在压抑着自己,每天都做着那些让自己良心不安的事强!” “相公你。”董淑菁愕然,他居然想逃离! “难道你不想么?带着澈儿,我们一起去山中隐居。”欧阳昊朝她展露出温柔的笑容,温润的面庞泛出柔和的光彩,“这里这么污秽,难道你希望澈儿步我们后尘,这辈子都生活在身不由己么?” “我、我们?”董淑菁难以置信的望着他,盈盈美目中泪光点点,她不敢相信欧阳昊居然会说出这种话,她以为这辈子他都只会看到聂清然。 “当然是我们,难不成我还要一个人走么?”欧阳昊起身拥住她单薄的身子,“因为这个身份,这辈子我抓不住的东西太多,更控制不了任何东西,所以我活该失去她。我承认我心里还放不下她,可那又如何,她对凌邺的情谊日月可鉴。我没有那份勇气,我只想抓住我身边仅有的,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试着爱上你,免得以后澈儿看我们的笑话。你会给我这个机会么?” ... V92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董淑菁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泪水夺眶而出,她终于等到这天了么? “傻瓜,别哭了。”欧阳昊叹息着抹去她的眼泪,这个女子他亏欠良多,可她还是不声不响的陪在他身边,还不断的开导他,若他再不醒悟,还算得上是个男人么? 亭外的草木经过雨水的冲刷更显青翠,透过蒙蒙雨帘望去,如梦似幻的绿色翩然天地间。 在兴岭城逗留一个月后,凌邺终于下令班师回朝。各路大夫看了不少,聂清然却仍处于昏迷状态,毒素暂时被凌邺用内力压制住,目前不会有性命之虞,可并非长久之计。这种毒颇为难办,不能以内力逼出,只能用解药才能彻底解除。端木渠那边也悄然退兵,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就在不知不觉间消弭于无形。 后来凌邺才知道那日送药来的老人是风影,也是端木渠的师傅。他不明白为何端木渠一方面要杀聂清然,一方面却让人送药来。在莫言悔的告知下,他才知道一些关于端木渠和聂清然的事。居然能以一座重要城池为礼贺她新婚之喜,看来端木渠对她的情谊非比寻常。关于这场战争,凌邺也似乎明白了一些原因。 得知消息的顾辰凉大怒,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凌邺的命那么硬,掉下那么高的瀑布都没死,居然还能赶往兴岭城击退端木渠的大军。可纵有万般不甘,他也不能表露出半分,因为聂清然所承诺的都做到了,不仅无罪,还有功于社稷! 凯旋大军回朝,天子亲自在城门口迎接。这是何等荣誉,只可惜,凌邺根本不稀罕。 一路上莫言悔和李铁陆陆续续跟他说了很多以前的事,自然也包括顾辰凉那一伙人如何陷害他。凌邺若有所思的望向马车中昏迷不醒的女子,原来是因为她,他才会被算计到,看来当初的确是很重视她。 说起这件事莫言悔还有着隐忍的怒气,若论真本事,那边一群人加起来也不见得是凌邺的对手。奈何他们深知凌邺对聂清然的重视,故意放出风声说聂清然遭遇不测,他当然不会信,便派出人去打探,结果所有探子全部在半路上被格杀,而飞鸽传书也因为聂清然照顾徐亦游无暇翻阅而没有给他回音。他们让人易容成探子的模样带去不好的消息,趁他失神的时候刺杀他。 关心则乱四个字真是他这次被刺的真实写照。 “无妨,不是都过去了么。”凌邺微微笑道,随即伸手轻柔的撩开聂清然额前的发丝,“有这么个心心念念的人也不错。” “话虽如此,可他们这次是欺人太甚!”莫言悔双拳紧握,言语间怒气横生。 “我虽记不起以前的事了,但是也不会任人欺辱,更何况他千不该万不该伤了她。”话到最后已是狠厉万分,黝黑的眸子越发深沉。 “启禀侯爷,皇上正在城门口迎接大军凯旋。”车外响起斥候兵的声音。 “本侯不去找他麻烦,他倒是先送上门了。”凌邺微眯着眼,嘴角上的笑容冰冷刺骨,“告诉皇上,就说本侯的夫人身子不适,本侯要陪着,怕是不能向他行礼了。” “是。”斥候兵接了令,立刻起身去回复。 得知消息的顾辰凉压抑住自己想杀人的冲突,冷笑着说:“既然定北侯与夫人鹣鲽情深,朕便允了,定北侯不必行礼。” 大军缓缓靠近城门,七十二人的仪仗队刺痛了顾辰凉的眼睛,明明他已经下令裁撤他的仪仗规格,他怎么敢,怎么敢还用!指上发白的关节暴露出他的愤怒。 “臣参见皇上。”凌邺含笑从车中走下,怀中抱着呼吸微弱的女子,他淡淡的说着,甚至连头都没点一下,完全藐视了顾辰凉的天威。 “爱卿平安归来真乃我天曌大幸啊!”顾辰凉也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心思,面上的笑容无懈可击,甚至还带着几许感叹,“爱卿刚刚归来便为我朝带来太平,果是我朝福星。” “臣岂敢当皇上如此赞誉,此次胜利完全是臣内人的功劳,臣不敢有所贪图。”凌邺缓缓道,望向顾辰凉的眸子也看不出丝毫情绪,“不过听闻出征之前皇上与内人立下了军令状,如今内人大胜而归,这军令状——” “自然是取消。”顾辰凉接口道,“华容夫人天纵奇才,巾帼不让须眉,乃天下女子的典范,朕打算为其著书立传,传诵后世。” “臣代内子谢过。”凌邺点点头,嘴角的笑意扩大,“然则内子并不喜欢这些虚名,还望皇上能赏赐点更为实际的东西。”他眼角上挑,饶有兴致的看向顾辰凉。 周围人却都大惊失色,明目张胆的找皇上要东西,这凌邺也愧是胆色非常,这种气魄,说他不是定北侯都没人相信。 “不知爱卿想要什么更为实际的东西?”顾辰凉面不改色的笑问。 “皇上乃天子,俯视臣等芸芸苍生,岂会不知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凌邺也不说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爱卿这是跟朕打的什么哑谜,爱卿的七窍玲珑心朕都要自愧不如,如何猜得到爱卿的心思,还是直说了吧。”顾辰凉气定神闲的回答,他当然知道凌邺要什么,但是他就打赌他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 “皇上不知道?”凌邺眼眸神色变幻,嘴角笑容不变。 “当然是不知道。”顾辰凉笑容薄凉。 “这个皇上可认识?”凌邺搂住聂清然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右手摊开,一个细小的物件出现在顾辰凉眼前,顾辰凉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你,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皇上,臣所想要的东西可能给了?”凌邺收回右手,嘴角讽刺的勾起。 “哼,当然可以。这世上还有定北侯得不到手的东西么?”顾辰凉甩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爱卿还是好好休息,晚上的庆功宴别忘了参加。爱卿所要之物,朕自当派人送去府上。” “臣多谢皇上。”凌邺躬身笑道。 然而那笑意在顾辰凉眼中却带着无边的嘲讽,他怒火中烧,却根本无法拒绝凌邺的要求,那么大的把柄落在凌邺手里,一旦抖出来,他的皇位就岌岌可危。 不过——顾辰凉瞟了一眼凌邺怀中的聂清然,眼角滑过一丝狠戾,凌邺,好运气不会每次都在你那边的。虽然那东西在你手里,可这次,我看你要如何解决这个大麻烦! 不出凌邺所料,他刚到府上顾辰凉就派人送来了解药。他拿着药瓶,心中冷笑,顾辰凉,你也不过如此。 服过解药后的聂清然很快就醒了,除了有点头晕以外没有别的症状,大夫把脉也说无大碍,凌邺心中的大石这才放下。 听闻晚上宫中有宴席,聂清然马上表示要跟凌邺一起去。凌邺顾及她的身子,不愿她太劳累,可她执意要去,凌邺拗不过她,只得嘱咐下人为她备上几件厚衣服,以免受凉,京城十月份已是滴水成冰的时候了。 照旧是在平阳门下车,又与董炎打了个照面,他的面色不善,只匆匆点点头就随着内侍赶去大殿。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凌邺摸了摸聂清然冰冷的手,关切的望着她,“不舒服的话跟我说,我们马上回去。” “我没事。”聂清然扬起嘴角,虽然这个男人还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但至少肯接受她,还会关心她,只要在一起,终归有记起来的一天。 “嗯,不要硬撑着,随时跟我说,这种宴会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参加不参加无所谓。” “知道了,你这次回来变得罗嗦很多。”聂清然笑着推他一把。 “我以前都不关心你的吗?”凌邺疑道,按照他的直觉,应该以前也很关心她啊。 “没有,你以前就对我很好。”聂清然见他误会了什么,马上解释道。 “那不就得了,我想我们多相处一下我应该就能记起以前的事。说实话现在这样我很不舒服,记忆里有大片的空白,感觉什么都抓不住似的。”凌邺自嘲的摇摇头,“这样什么都靠你,你不会嫌烦吧?” “不会,我开心还来不及。”聂清然不管旁边还站着文武百官,伸手抱住凌邺,“不管发生过什么事,至少你回来了,这就是上天对我最好的恩赐了。” “傻丫头。”凌邺扶着她如水的秀发轻笑出声。 两人不避旁人的亲昵惹得旁人羡慕不断,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以前定北侯为了星月宫主千里相护,去苗疆求医,后来还把掌管后宫的云贵妃杖毙。如今换成星月宫主为了定北侯而数次抗旨,甚至还立下军令状,代夫出征。这等惊世骇俗的感情羡煞了世人,纷纷感叹自己何以遇不上这种刀山火海永不相弃的伴侣。 “看来华容夫人恢复的不错啊。” 两人刚一落座,顾辰凉就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了。 ... V93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自然是多亏皇上的灵丹妙药。”聂清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定北侯与夫人都是国之栋梁,朕厚待你们是应该的,有何可言谢。”顾辰凉摆摆手,不在意的笑道。 “皇上说笑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本就该为皇上尽忠,岂敢索取报酬。皇上这话,实是折煞臣了。”凌邺起身举起一杯酒,“这第一杯,臣先敬皇上,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听得他这话,纷纷跪下举杯高呼:“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邺有先皇允许,可以不跪,然则聂清然并没有,所以她也打算跪下。结果凌邺扶住她,轻声笑道:“清然你身子不适,这下跪就免了吧,我想皇上也不会在意的吧?”他挑眉满是戏谑的望向极力忍耐怒气的顾辰凉。 “当然,华容夫人大病初愈,这等繁文缛节能免则免。”顾辰凉额头青筋暴起,却还是带着笑意缓缓点头。 如今的场面就是百官跪拜,顾辰凉坐着,而凌邺和聂清然并肩而立,仿若他们俩才是最为尊贵的人,站在高处俯视着芸芸众生。 “众爱卿,平身。”顾辰凉挥手示意。 跪着的文武百官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定北侯和皇帝一次小小的交锋,他们都不过是博弈的棋子罢了,皇帝要定北侯对他感恩戴德,定北侯则借此机会扫了他的面子。 为人臣子啊,真的是要学会审时度势,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爱卿,听说你流落民间时全靠一名女子相救,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姑娘啊。”顾辰凉似笑非笑的说,眼睛却是看着聂清然。 “臣已将其安置在府中,自会厚待她。”凌邺岂会不知道他顾辰凉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只可惜他是要失望了。 “爱卿与那名姑娘孤男寡女相处数月,对姑娘的声誉可有影响啊。”顾辰凉转眸一笑,“如爱卿这等男子,可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以爱卿的身份,三妻四妾都不为过,可惜只有华容夫人作陪,实在寂寥。朕看不如由朕做主,爱卿你娶了她,也算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又能让朕拿一份爱卿的媒人红包啊。” 殿中众人听得清清楚楚,他用的是娶而不是纳,也就是平妻的意思,如此这般根本不把在座的聂清然放在眼里。百官纷纷用眼角余光瞟着聂清然,想知道她会对这个提议做出什么反应。 “据臣妾所知,本朝例律里有一条罪名叫‘停妻再娶’。如今臣妾并未被休弃,皇上却要侯爷‘娶’那姑娘是何意?臣妾自然不敢以为皇上不知例律,那这般是因为侯爷有何事惹皇上不快了么?”聂清然若有似无的笑笑,两三句话就把原本的被动局面扭转为主动。 她虽然没有直接挑明说什么,但意思众人都明白,要么就是你皇上对本朝例律不清楚,要么就是你故意要陷害定北侯。 前者是在指责皇帝是个草包,且不懂例律说明皇帝在日常处理政事中必然会徇私,传出去有损皇室威严。后者则是指皇帝容不下有功之人,想借此给功臣安上罪名,以便除去,若让百姓知道了,肯定又是一番暴动。 凌邺赞许的看着她,有点明白自己以前何以会喜欢她,这等不动声色就能扭转劣势的女子实乃天纵奇才,只有自身懦弱无能的男子才不敢喜欢她,因为他们配不上她。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足以与他凌邺比肩,携手傲视天下。 “华容夫人所言非虚,然则若是男女双方都对朝廷有功,便可娶一平妻,本朝开国十二功臣之一的沉逸之便是先例。他的二夫人萧月娘与他举案齐眉,携手上阵杀敌,功劳几可比拟十二功臣,tai祖亲自赐婚。”顾辰凉也不恼,搬出了先例反驳她的话,“定北侯乃我朝栋梁之才,那名姑娘救了他正是于我朝大大有功,这平妻之事亦无不可。” “据臣妾所知沉逸之的大夫人乃其父母所定,沉大人素有孝名,定然不可能休妻,且当时大夫人已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tai祖皇帝这才同意破格赐婚。如今臣妾身体安康,皇上这话似有不妥吧?”聂清然悠然的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把问题继续推给他。 “说到底,华容夫人还是容不得定北侯身边有其他女人吧?”顾辰凉见状笑笑,轻轻说道,“这似乎并非一个好妻子应该做的吧?” 他三言两语就把聂清然置于一个妒妇的地位,妒在七出之条里占第四位,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休妻。他当然知道这并不可能会让凌邺休妻,不过是借机羞辱一下聂清然罢了。其他大臣听到这份上哪敢发表什么意见,就连头都不敢抬,全都低着头研究今日的菜色,不说定北侯,就是星月宫主也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岂敢。”聂清然表情淡淡,“大丈夫三妻四妾当属平常,更何况侯爷这等人物。然则娶妻或者纳妾都须侯爷做主,侯爷未曾提起,臣妾岂敢越权。” 她说这话并非是想把话题丢给凌邺,只因她相信凌邺绝对不会答应这个提议。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经历过重重考验的信任。 “清然所说正是臣所想。”凌邺接过话头,望着聂清然缓声道,然则话语中的坚定却让人无法忽视,“世人皆羡齐人之福,臣只愿一生一代一双人。” 只愿一生一代一双人。 一生一代一双人。 一双人。 一言既出,满堂皆寂。 聂清然诧异的回望他,她以为他只会拒绝,并未指望他会说这话,毕竟这是在朝廷大宴上,旁边坐着文武百官,还有无数的宫女和内侍。 裂金断玉的声音掷地有声,一句话回绝了皇帝的旨意,又向天下人表明他对聂清然的心意。这等气度,这等情深,流传于世又是一段佳话。在这样强烈的感情表达下,满朝文武都成了陪衬,包括那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 顾辰凉的故意为之,却恰好成就了他们的美名。 “哈哈,果然不错,不愧为百姓口中的‘人中龙凤’。”顾辰凉笑的诡异,明明是被拂面子却丝毫不恼怒,反而抚掌而赞。 “不过是各人想法不同罢了,‘人中龙凤’这四个字是万莫敢当的。”凌邺淡然一笑,眸中的傲然显露无遗。 “好一个各人想法不同,那朕就祝爱卿和华容夫人举案齐眉,百年好合。”顾辰凉举杯,嘴角的笑意越发诡异。 聂清然突然觉得眼前头昏脑胀,手不自觉的打翻了桌上的酒杯。这一微小举动,让顾辰凉眼角滑过一丝笑意。凌邺伸手扶她的瞬间,也把这丝微笑收入眼底。 “你没事吧?” “没事,不知为何,头有点晕,可能是余毒未清吧,无妨。”聂清然勉强的笑笑。 她只觉得身体有点虚,看东西轻飘飘的,想着刚解完毒,应该是后遗症,便也没有多想。 “不如还是先回府吧,你手心都是冷汗。”凌邺皱眉,握住她手的手碰触到一片冰冷的湿润。 “不用,现在回去只会让他看了笑话去。”聂清然拿出丝帕把手心的汗擦掉,摇摇头道。 “怎么?华容夫人身子不适?是否需要回府休息?”顾辰凉恰到时机的问。 “多谢皇上关系,臣妾身体并无大碍。” “既然华容夫人身子无大碍,那便趁这个时机商谈一下与黑水国的协约吧。”顾辰凉道,“夫人可是这次胜仗的大功臣,关于协约的相关细节订制自然要夫人参加。” “能打胜仗是皇上洪福齐天,天佑我天曌,臣妾岂敢居功。至于协约事宜,臣妾一介女流更是不懂,还是全权交由皇上和侯爷定夺吧。”聂清然强忍住不适,抬起头不卑不亢的回答。 “夫人岂可妄自菲薄,兴岭城一役夫人可谓是战功赫赫,夫人的气概和魄力让天下男子汗颜,实乃我朝第一大功臣。这协议之事,岂可少了夫人的参与,不然天下要说我天曌看不起女子了。” “既是如此,臣妾便却之不恭了。”聂清然拱手道,“不知皇上想如何商定?” “夫人觉得如何是好呢?”顾辰凉把话题抛回,“黑水国主送来的国书是说不敌,然则他们也并不承认失败,只道若是愿意和平相处便相处,若是不愿他们也就奉陪到底,并不答应赔偿。不知夫人有何想法?” “一切但凭皇上定夺,臣妾岂敢妄言。”聂清然道,“这一战臣妾所造杀孽甚多,正准备在府中吃斋念佛一个月,不想再过问这些事。若有何意见,还是请皇上与侯爷商议吧,臣妾一妇道人家,实在不该对朝政多做涉足。” 只有她身边的凌邺才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淡然的说出这句话,因为她已是全身冷汗,身子也在微微颤抖。他握住她手腕,试着渡以真气,结果发现所有的真气都如泥牛入海,没有任何反应。 ... V94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难道是解药出问题了?凌邺心中一惊,想起顾辰凉数次唇边露出的阴寒笑意,顿时发现自己似乎在什么什么环节想漏了,那个毒和解药定然不简单!他救人心切,居然让顾辰凉钻了空子! “华容夫人还有这等心肠,实乃我朝大幸。”顾辰凉点头赞道,随即转向凌邺,“既是如此,不知爱卿可有何好提议?” “为人臣子当然是听皇上的。”凌邺拱手,指节已然泛白,顾辰凉,这笔账不会这么算了! 还未等顾辰凉说什么,他身边的聂清然却已软软的倒下。 “清然!”凌邺的惊呼声打破了宴会的粉饰太平。 一只信鸽在夜幕下从京城飞向了黑水国皇宫所在地。 精致便笺上的蝇头小字让端木渠脸色煞白,他顾不得已是午夜时分,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往明珠苑。沿途宫女内侍侍卫纷纷惊跪,不知道为何这位向来很注重休养的君主大半夜的行色匆匆,所有不慎阻拦他的人都被粗暴的丢开。 “薛灵你给我出来!”端木渠连门都懒得敲,直接一脚把雕刻精美的梨花木大门踹成粉碎,七零八落的木料似乎在表述着他的滔天怒火。 “端木哥哥?”薛灵揉着惺忪的睡眼,只着中衣从房内跑出,不明所以的看着满地狼藉。 “你在箭上抹了什么东西?”端木渠极力忍住想杀人的冲动,一字一句的问。 “就是普通的毒药啊。”薛灵莫名其妙的说。 “那她怎么会中蛊!”端木渠把便笺狠狠甩在她脸上,轻薄的纸片居然把她细嫩的肌肤划出一道伤口,鲜艳的血丝自伤口慢慢滑落。 “我不知道啊。”薛灵睁大眼,慌乱的摆着手。 “你会不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顾辰凉的暗自来往,那毒药不是他给你的?” “是,可是——”薛灵拉住端木渠的衣袖,“你听我解释,我就是想杀聂清然,当然直接用毒药,不会用蛊啊!当时他给我就说是——” “是什么?是蛊啊!”端木渠甩开衣袖,将她推倒在地,“顾辰凉是什么东西我比你清楚,他以为凌邺死了,当然要对付聂清然。那寒雪苑的东西他还没用上呢,岂会放过这次的机会?就你这么蠢,相信他的话!”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薛灵拼命的摇着头,散乱的乌发包裹着毫无血色的小脸,在月光下分外苍白,往日灵动妩媚的眸子已无一丝神采。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寒雪苑里的东西能碰么?你一句不知道会害死人!”端木渠望着她,睚眦欲裂,“你给我听着,要是她有什么意外,你就去给她陪葬!” 墨黑的袍子飞扬而逝,转瞬间已不见踪影,徒留伏在地上的薛灵无神的眼眶中涌出大滴的泪水。她不敢相信自己倾其所有相助的人居然会对她说出这么绝情的话,这个人前不久还说会照顾她一辈子,两人相交近十年居然抵不上一个敌人的女人!仇恨的怒火也在这一刻猛然腾起。 聂清然,这辈子我薛灵和你不死不休! 京城的定北侯府,各地名医和游方术士络绎不绝的受邀前来,却又都无奈的摇着头离开,无人对聂清然的病有办法。 秦放等人也闻讯赶来,却也都束手无策,脉搏平稳,气息稳定,查不出任何异常,可就是昏迷不醒,仿若活死人般躺在床上。 此时的凌邺根本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更别提寒雪苑了! 整座定北侯府愁云惨淡,所有人都是一副沉甸甸的模样,谁会想到好不容易侯爷回来了,夫人又病倒了,还是无缘无故的病倒,找不出任何原因。 “清然,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凌邺立在床头,望着昏迷不醒的女子,眉峰紧蹙,“你说过会帮我想起以前的事,可你现在躺在这里怎么帮我?” 他始终想不通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是毒药还是解药,出的问题又是哪个方面?他总觉得有件事要从他脑子里破土而出,可就是差那么一点死活想不起来。 “谁?”他敏锐的反应并未随着记忆的丢失而丢失。 “本座。”广袖黑袍的男子闪身进房,莹白温润的面庞在昏暗的星光下更显美丽。 “你是谁?”凌邺警惕的看着来人。 “本座暗影楼主上官鹤。”来人也不掩饰自己的身份,直接告知。 “暗影楼?” “看来侯爷你真的是失忆了,连本座都不认得。”上官鹤轻声笑道,“侯爷与聂宫主成亲之时本座还亲自前来送贺礼。” “似乎陷害本侯也有你暗影楼的份。”凌邺冷哼。 “前尘往事而已,侯爷不也平安归来么?”上官鹤不以为然的笑笑,“本座此次前来是受人之托告诉侯爷一声,聂宫主昏迷的原因是中了蛊,是顾辰凉那小子在寒雪苑养出来的蛊。本来早该发作了,估计是当初端木渠送给她的明灯珠还压得住,不过这种蛊很麻烦,不知道能压住多久,你还是早点找人帮她解吧,不然真的命在旦夕了。” “你为何要帮我?”凌邺不解。 “不是要帮你,是有人要帮她。”上官鹤指指床上的女子,“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才关心她。” “端木渠?”凌邺挑眉。 “总之这些事你知我知便可,无谓去聂宫主跟前说什么。”上官鹤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话本座是带到了,侯爷要如何做是侯爷的事,本座先行告辞。” 翩然的黑衣瞬间淹没在黑暗里,如来时般没带起丝毫涟漪。 “寒雪苑?”凌邺低吟着三个字,突然觉得脑海中闪过一丝白光,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的冒头。 别卖关子了,那所宫殿好像是寒雪苑,以前皇帝赏雪的地方,可惜后来变成了冷宫,一个冷宫需要那么多人守卫? 想知道只有去问皇帝。 禁军统领不是你心腹么?你会不知道? 夫人,你家夫君不是无所不能的,虽然禁军统领是我心腹,但不代表所有的禁军都是我心腹。 一段莫名其妙的对话突然在他脑海里蹦出来。他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不料另一段对话又回想起来。 他是我派去刺探寒雪苑的死士谢玄。 我能明白你的感受。我看着那些为我办事的姐妹死在我眼前时也跟你一样。 似乎还能感觉到女子温软怀抱中的温度。 “清然、清然。”凌邺扶住疼痛欲裂的额头,抓紧聂清然的手跌坐在床上,泉涌般的回忆借由这个缺口全数流回脑中,自两人竹林初见,到落雁城的并肩作战和千里赴苗疆的情谊,直到轰动全城的婚礼,他全部记起来了!。 得知真相后的凌邺立刻叫来了徐亦游,与她商议如何帮助聂清然解除蛊毒。他主张带着聂清然直接去苗疆找彩女,然而这个提议却被徐亦游一口否决。 “不行,我不同意!”徐亦游站起身,直截了当的的否决了凌邺的提议,“不论如何,这个时期你不能离开京城。” “普天之下除了彩女,还有谁能解这个蛊?”凌邺反问,“难不成你不想清然好了?” “当然想,可也要看看现状!”徐亦游道,“顾辰凉处心积虑想要除掉你,你这一离开京城不是正好给他机会?你当欧阳世家是什么善男信女?还有那个阴晴不定的上官鹤,会这么好心来告诉你这些?他肯定有所图!” “我不能拿清然冒险。” “我去,我去苗疆找彩女。于情于理都该我去,你要做的就是在京城好好守着清然,顾辰凉肯定会有下一步动作。还有那个寒雪苑,如果可以最好毁掉!”徐亦游不容置喙的说,“不趁机毁去,将后患无穷。” “一来一去浪费的时间太长了,不行!”凌邺立马否决她的提议,“我不知道清然还能支撑多久!” “你根本不知道清然付出了多大代价才能保全你的东西,现在你一个冲动就要去苗疆?你要浪费她的心血我第一个不答应!给我好好听着,我比你更关心清然,这一趟我去请彩女,你留在京城!”徐亦游的蛮横劲上来才不管对着谁说话,她一把拎过凌邺的衣领,怒气冲冲的吼道。 凌邺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寒着声音说:“就依你所言,然则若一个月内你没请来彩女,就别怪我不守信用了!” “自然!” 得知徐亦游要去苗疆,第一个反对的是林霁轩,苗疆瘴气遍地,稍不留神沾染一点的话即使你武功再好也要吃一番苦头,更何况是徐亦游这种原本就身体很差的人。更何况他还怕因为他的关系,彩女会为难徐亦游。 朝堂和武林的局势就算他再不想管也了解一二了,这次不论谁去,都会成为顾辰凉和欧阳世家的目标,他们就是想置聂清然于死地,他怎么可能让徐亦游去冒险! “为什么不是凌邺去,而是你去,你一个弱女子怎么抵挡那些瘴气?”林霁轩几乎是贴着徐亦游,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一直在她耳边念叨,“你刚解毒,身体还弱者呢,去什么苗疆,不许去!” ... V95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我不是弱女子,我是星月宫副宫主,清然有事我岂能退缩?”受不了他的粘人,一直没吭声的徐亦游终于怒了,她一把推开他,“我又不是你御剑门人,我要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还需要得到你批准不成?别烦我,我明日还得出发,没空跟你啰嗦。” “不行,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林霁轩拦住她,理直气壮的瞪着她,“你的身子我做主,我说了我喜欢你就肯定要娶你,我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要嫁给你了?”徐亦游火了,这个男人简直不可理喻,他要做什么何时轮得到别人来指手画脚,“我们俩充其量只是朋友,你想太多了吧?我要做什么清然都管不了,何况你一个外人?弄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好不好?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自作多情!你要觉得无聊,就去大街上随便调戏姑娘,或者去青楼,以你的身份,那里肯定大把的姑娘等着你,别来缠着我!无赖!” “就算是我一厢情愿我也不许你去,你说我无赖我就无赖给你看!”林霁轩也提高了嗓门,第一次没有形象的吼一个姑娘,“我还就赖上你了,你能把我如何?论说,你说不过我这个无赖,论打,你也不是我对手。我看你怎么去!” “那就试试看!”徐亦游不想再继续与他废话,转身化掌为指,直指林霁轩面门。 林霁轩没想到她真的动手,饶是躲得快也被她带起的气劲逼得退了两步。他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不顾的以扇当剑,与她交上了手。 星月指法偏阴柔,招招都走的阴狠毒辣的路子,下手绝不留情,徐亦游正是各种好手。诡异多变的套路让林霁轩一时有点晕头转向,毕竟他并不是真想伤害她,只是不想她去以身涉嫌,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陷阱等着她,她那副身子能躲过多少? 林霁轩所使得是唯有御剑门历任门主才有资格修习的后宫剑法,这套剑法大开大合,颇有秦王横扫天下的气势。 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何一向信奉老庄之道、逍遥散漫的御剑门会规定历任门主要修习这么一套剑法。 其实主要是因为只有逍遥到一定境界后才会真正懂得何为后宫归一,心中无物才能包容万物,御剑门的创立者正是一国之君,他经历过无数磨砺后终于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创立了这样一个逍遥避世的门派,把那套包纳万象的剑法代代流传下来。 因为他知道,他的那些在皇位上的子孙后代不会再有那般气度,不能把这套剑法的威力发挥到最强,不想埋没它只能另选方法保存。 徐亦游招招不留情,林霁轩一时激愤过了后早后悔了,哪还敢下狠手,手中折扇也收了起来,凌厉的后宫剑法也改为较为温柔的入门剑法。 “不打了,不打了,我错了行不行?”林霁轩一边挡着她的指法,一边求饶。 “你刚不是很有礼么?你不是说我打不过你么?求什么饶,继续啊。”徐亦游气不打一处来,下手更狠。 从小到大她一向是随着自己的性子来,宫中众人都依着她,尤其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林霁轩却刚好触她霉头,还出言不逊,她哪受过这种气,性子中的小姐脾气瞬间爆发了。 “我道歉,我道歉,我错了,我不该说你,不该跟你动手——”林霁轩抱头鼠窜,口中连连道歉,“我真的错了,别打了行不行,你小心自己的身体——” 啊—— 林霁轩惨烈的声音从定北侯府中传出,几乎半个东城区的人都被这一声吓得僵立当场。 闻声赶来的秦放、易忘言和赵素娴看得目瞪口呆,徐亦游的两根手指不偏不倚正好插在林霁轩的左边肩上,汩汩鲜血顺着手指流出,染红了他淡青色的衣衫。徐亦游见此状况也吓住了,都忘了把手撤回来,只是呆呆看着不断冒血的伤口。 “小丫头你干嘛。”秦放眼疾手快的拉开她,没有了手指阻碍的伤口更肆无忌惮的流出血,“还不快去拿药给他包扎。” “小轩子,你没事吧!”易忘言扶住林霁轩,挥手点住他肩头大穴,免得他流血不止。 “我、我不是故意的。”徐亦游也没想到自己真的会伤到他,毕竟他的武功比起她不是高一点半点。 可事实就是她的确伤到他了,而且还伤的不轻,只差一点就伤了他的琵琶骨,那他的一身武功就保不住了! “你这丫头就是脾气上来了什么都不顾!”易忘言看见自己的徒弟被弄成这样也是又疼又气,这臭小子虽然平时顽劣,但对这丫头却是一片真心,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非要弄成这样。 “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你没事吧。”徐亦游的眼圈泛红,想去看看他的伤势,却又不敢迈出一步。 “别说了,快来包扎下吧。”赵素娴拿过下人拿来的药和绷带,着手给林霁轩包扎,“也别说徐丫头了。” “我没事,亦游你别着急。”林霁轩任由赵素娴给他治伤,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扯出大大的笑容,“真没事,皮外伤而已。”徐亦游眼角带泪,手足无措的样子让他很是受用,虽然肩上的伤真的很疼,但是能看到她娇弱无助的模样还是很赚的。 他嘿嘿偷笑的模样被易忘言看到,当他师傅这么久岂会不知道他想的什么,这小子着实可气,死心塌地为人家姑娘,被伤了还想写杂七杂八的东西。作为惩罚,易忘言狠狠的拉扯一下绷带,疼得他龇牙咧嘴,却又怕徐亦游更为自责而不敢叫出声,只是可怜兮兮的望着易忘言,求他手下留情。 结果第二天上路的人就由徐亦游一个人变成了她和林霁轩两人。 他的理由是亦游一个弱女子上路终究不便,他必须跟着去。易忘言让他留在京城养伤,他却给师傅玩起了牛脾气,死活要去。那倔强劲气得易忘言在他伤口处狠狠地捏了一把,害得他又一次惊天动地的惨叫。 徐亦游对出手伤到林霁轩心存愧疚,也不便继续拒绝他,再说他也是一片好心,只得带着左手吊着绷带的他一起出发。 沿途因为一直内疚,徐亦游便处处依着他,在不影响进程的情况下,他说停就停,他说走就走,他说要吃什么,她就尽量帮他弄什么,他说要什么,她就帮他找什么。 不少路人看着风度翩翩的林霁轩和忙上忙下的徐亦游都以为这是哪家的大少爷带着小丫头出游了。气得徐亦游恨不得掐死他,每当这时林霁轩就会抬起包得跟粽子似的左手,皱着眉眨巴着星眸望向她,无辜的样子让她心里的内疚上扬,哀叹一声后继续让他劳役。 “亦游,今晚我想吃你烤的鱼,好不好?”林霁轩懒懒的躺在马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手背。他对她的称呼也很自然的从“徐姑娘”变成了更为亲密的“亦游”。 “好。”徐亦游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这十多日来她天天跟个小丫环似的鞍前马后的伺候,累得要命。她长这么大几乎都是在众人的呵护下长大,人人都把她当宝似的宠爱,还从未像这几天这样劳累过,那些内疚也快消磨殆尽了。 不过好在林霁轩并不挑剔,不管她做的东西多么难吃,他都笑眯眯的全部吃下肚,也不怕吃坏肚子。吃完后还会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仿佛那些东西真的是天下美味似的。 徐亦游自己尝过,难吃的要死,吃了这么多年聂清然的东西,却没学到一丝她的手艺,也不知道林霁轩那小子是怎么吃完的,还一直夸赞说好吃。 “还真怀念你的手艺呢,这两天都吃那些干巴巴的馒头包子,都快把我的胃磨坏了。”林霁轩感叹着,似乎真的很喜欢她的手艺。 “我做的那些东西猪都不吃,你怎么吃得下,还怀念。”徐亦游没好气的瞪着车内的悠闲男子。 “话不能这么说。”林霁轩笑嘻嘻的凑来她身边,“这食物是否好吃要看是谁做的,是否用心做的。我喜欢吃你做的,只要你做的我都想吃。至于这些东西的味道如何都是其次了。知道是亦游专程为我做的,再难吃我也吃得高兴!” “我觉得你伤的不是肩膀。”徐亦游白他一眼,点了点他的头,“你伤的是脑子吧!这话都说得出!” “嘿嘿,这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总之你只要记住,你做的我都爱吃就行了。”林霁轩生了个懒腰,打着呵欠坐回车内,“这趟出来真的是很赚呢,景色上佳,还有美人相陪。人生能有如此机遇,夫复何求啊,哈哈!” “睡你的大头觉去,切。”徐亦游翻了个白眼,仔细注视着周围的景物。 他们日夜兼程的赶路,此时已近苗疆地界,这一路上太过平静,居然没有丝毫阻碍,实在不像顾辰凉和欧阳世家的行事方式,如今快要到目的地,他们也应该有所行动了,否则这一趟拿不到丝毫附带品岂不无趣? ... V96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马车行到一片茂密的森林中,层层叠叠的树叶几乎把阳光完全阻隔在林子之外,即使在大白天,林中也十分昏暗。低沉的鸟叫断断续续的响起,偶尔透出的几许光线中带着许多飞扬的灰尘,静谧的森林中看不见半分活物的踪影,突然晃动树丛以及远处的黑暗都让这森林显得阴森无比。 徐亦游全身的神经却在这个环境中异常敏感,任何一个动静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这种诡异的树林谁都不知道会隐藏着什么东西,即使没有心怀不轨的埋伏,那些野兽也足够让他们受的,所以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一个黑影倏然掠过徐亦游眼前,没有丝毫犹豫,她手中扣的星月针直奔黑影而已,短而尖锐的叫声过后,一只全身漆黑的乌鸦被钉在旁边的树上。徐亦游抬眼一看,没好气的切了一声,继续赶路。 “哈哈,你也太紧张了吧。”林霁轩不知何时又从马车里爬出来,看着她全神贯注的样子爽朗一笑,“一只扁毛畜生而已,看你弄的。” “没事就滚进去呆着,别在这里碍眼。”徐亦游也不跟他客气,直接一句话堵回去。 “天天睡,骨头都松了。”林霁轩舒展着胳膊,一个细小的石子从他手中飞出,连徐亦游都没看见,“这林子挺暗,我在外面陪你,免得你一个人怕。” “当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怕?我看你是一个人在车里呆着怕吧。”徐亦游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我堂堂御剑门主,上可登天揽月,下可入海擒龙,我会怕?哼!”林霁轩耸耸肩,万分鄙视的看了她一眼。 “那你给我揽个月、擒条龙来看看,少一个我还不乐意。”徐亦游学着他的样子,用鼻子大力的哼了一声。 “哎,先说好,我是不是揽来了月,擒来了龙你就嫁给我,要是,我马上去,这些怎么难得倒我林霁轩。”他见有机会,马上笑嘻嘻的凑过来问。 “吹牛我也会,拿到了再说。”徐亦游一把推开笑得贼兮兮的男人,自顾赶路。 “这有什么难的,只要你一句话,刀山火海我都闯了,更何况区区月和龙。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娶到你。”林霁轩仰着头,双手拢成喇叭状,对着天空似乎在宣布什么大事一样大喊,“我林霁轩这辈子一定要娶到徐亦游!” 被内力扩大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惊起一群群飞鸟走兽,接连不断的回音在林中响起,久久回荡在人的耳际。 徐亦游愣了半晌,连赶车的手都停止了动作,由着马车慢慢的走着。林霁轩莫名其妙的看着出神的女子,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似乎这句话没有什么问题,她怎么就愣住了,连路都不赶了,难道是因为太高兴了?女人不都是有那么点小虚荣心的吗? 林霁轩不由得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早知道这方法这么管用那他早就用了,何必追着她那么久,都没一个回应。 “林霁轩,我问你。这辈子你就没有一件很想做的事么?”徐亦游过了很久才甩开鞭子,继续赶路,甜美的声音掺杂了丝丝冷清。 “有啊,刚说了啊,就是娶到你啊。”林霁轩随手扯过一根杂草,叼在嘴里,懒洋洋的说。 “除了这个呢?” “除了这个?”林霁轩把草从嘴里扯出来,拿在手里把玩,注意到她的反常,“似乎也没什么事可做。御剑门里没什么需要后宫心的,大家都散漫得很,除了有大事。不过看样子,也几乎没什么大事,除非有人脑子坏掉了,不然不会来惹御剑门。我们一不想争皇位,二不想称霸武林,别人要怎么做都随他们。这立派三百多年,武林朝堂纷争不断,可都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也没人想把我们牵连进去。” “因为你们已经足够强大。”徐亦游一言道破其中玄机,“看似一盘散沙的御剑门,一旦受到外敌侵扰,会马上变成一块牢不可摧的铁板。这三百年来,想要灭你御剑门的不在少数,可几乎都是一战定胜负,结局全都是他们都在武林中销声匿迹了。即使当拜火教在中原武林横着走的时候,你们也没受到丝毫影响,后来他们野心越来越大,去招惹你们。结果御剑总坛一战,他们元气大伤,不仅以往的势力得不到保留,还需避退西北,无力涉足中原。” “或许吧,不招惹我们,我们是不想做任何事的。”林霁轩双手在脑后交叉,靠在车门上,“所以我这辈子也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要真说的话,就是游戏人间,看遍名山大川,尝遍各地美酒美食吧。”说着说着,他突然笑了:“现在还多了一条,带着你看遍名山大川,尝遍各地美酒美食。” “你御剑门已足够强大,所以你可以游戏人间,可以无所事事,可我不能。星月宫内忧外患,无数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都在伺机给予我们沉重一击。”徐亦游神色淡漠,“每个人做每件事都需要有足够的资本,我没有资本陪你瞎胡闹,所以请你别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霁轩竖直身子,直直盯着她,似乎想要看透她冷淡的表情下隐藏着什么样的心思,明知道他对她一片真心,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推开他。 “我的意思你不要再花心思在我身上了,我承受不了,更没资格承受。”徐亦游转向他,一字一顿的说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心口有点痛,但也不是太明显,因为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聂清然还等着她去救,她没时间去为这些事伤神。 “其实是你想要的太多。”林霁轩平复好心情后,淡淡笑开,“或者说你星月宫想要太多。后宫越大必然要更多的努力,你们一直在自己给自己增加负担。如果放下一点,就不会这般累了,更不会有所谓的资格不资格。人生在世,只有自己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别的都是掩饰的借口。” “借口?或许吧。”徐亦游自嘲一笑,绝美的容颜在夕阳下带着淡淡的忧伤,“可我也挣脱不了这个借口,既然当初选择背这个包袱,那除非我死,我都不会放下这个责任。别的所有的事都不会比它更重要,你明白么?而且——” 她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继续说,“而且,我先天有疾,所有大夫都说我可能活不过二十五岁。我必须在仅剩的时间里完成这个责任,我没有时间去做别的事,除这件事以外的所有事。” “活不过二十五岁?”林霁轩呆立当场,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般让他动弹不了,他知道她今年二十一岁,也就是说她只有四年的生命了? 怎么会这样?他第一次动心,并且想一辈子守护的女子居然活不过二十五岁?上天在戏弄他? “对啊。”徐亦游偏着头,水灵的双眸微眯,如猫儿般慵懒,“我只有四年可活了,你还要娶我?” “不可能,你想让我知难而退才会这么说的吧。”林霁轩拼命的摇头,根本不信她说的话。 “你见过谁拿自己能活多久开玩笑?”徐亦游瞪他一眼,“我十岁知道这消息时都没这么夸张,你还是男人不?” 林霁轩脑海中掠过道听途说的关于星月宫副宫主的消息: 传说星月宫副宫主体弱多病,无力管理宫中事物。 传说星月宫副宫主需要大量名贵药材吊命。、 传说星月宫主一掷千金只为求购副宫主所需药材。 传说星月宫主为了一株天山雪莲,不惜以全套星月掌法交换。 …… 原来那些传言是真的,原来星月宫副宫主真的是急需那些药材,原来她真的…… 枉费相识这么久,他居然一直笨得以为她不过是较之一般女子虚弱点而已! 难怪她整日都如睡不足般,难怪她指甲上看不到一丝血色,难怪她身上总带着一个碧玉小瓶,难怪她每过三日都要闭关一天,难怪聂清然原因为了她而用全套星月掌法作交换,难怪她们所有人都特别宠她…… 原来真相居然这么残忍! “你发什么呆,找死啊!”徐亦游猛的按住他的头趴下,一道利箭擦着她的头顶飞过,打散了她的发髻,柔顺的青丝全数铺在他脸颊。 冰凉柔软的触感让林霁轩猛然清醒,他伸手揽过徐亦游的腰,高高跃起。马车在下一刻爆炸,冲天的火焰顿时腾空而起,灼热的浪潮将两人掀到一边。林霁轩把她紧紧抱在怀中,不让她受到丝毫伤害,自己却被地上的枝杈划得满身是伤。 “你——”徐亦游睁大眼睛,还沉浸在刚刚跃起时林霁轩的那句话中。后者却迅速站起身,随手扯过几片枯叶,手腕轻翻向左前方丢出去,不多时就传来四声惨叫,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 V97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我御剑门从不参与江湖恩怨,你们却咄咄逼人,要置我于死地。怎么,想直接与御剑门敌对么?”林霁轩散漫的声线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昏暗光线下,一袭青衫落拓而立,倒有了几分御剑门主的气势。 徐亦游看着站在光影明灭中的男子,觉得自己似乎从没有看清过他,他是御剑门主,可从没见过他正经的样子,每日都是死皮赖脸的模样,可如今,似乎不一样了。 “我等敬御剑门淡泊于世,不想侵扰,也还请林门主先行离开,我等必然不敢有所阻拦。”十多个黑衣人从暗处走出,为首之人抱拳道。 “若是我说不走呢?” “那就别怪我等不留情面了!”那人目露凶光,缓缓亮出一对金背铜环刀。 “哈哈,就凭你们小猫两三只也敢对我说不留情面?我御剑门久不不涉足江湖,倒是被小瞧不少啊。”林霁轩负手而立,朗声大笑中丝丝杀气弥散开来。 “你先走吧,无谓惹上这些事。”徐亦游低声劝阻,“我一个人对付他们够了。” “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么?”林霁轩轻缓一笑,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剑。剑的一面刻着日月星辰,另一面刻着山川草木,即使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都散发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光芒,那样的光芒仿若包容了整个天地。 徐亦游大惊失色,这居然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器轩辕夏禹剑,代表着圣道的剑! 这把剑居然在林霁轩手中! 加上上次易忘言送给凌聂二人的干将莫邪,以及传说中的御剑七剑,御剑门居然把上古十大神兵全入囊中! 御剑门,果然有足够傲视群雄的资本! “轩辕夏禹剑?”对面一众黑衣人也都惊讶万分,这是只有传说中才出现的神兵利器啊,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御剑门加上这把宝剑,这天下谁可匹敌? “不过是一把剑罢了,诸位何以如此惊讶。”林霁轩嘴角勾出冰冷的笑意。 下一刻,他身形已动,青色袍角飞扬,手中的剑划出包容万物的弧度。后宫剑法的威势一旦展开,这世上无人能避其锋芒。若不是飞溅的血花提醒着世人这是一场残酷厮杀,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一支华丽绝美的舞蹈,一支专属于王者的舞蹈。 广袖飞舞,身姿优美,神圣的光辉笼罩在他身上。所有人都以为看到了黄帝和夏禹两位上古帝君重生,用智慧与仁爱的眼神看着渺渺众生,悲悯他们的痛苦,指点他们摆脱万丈红尘的侵扰。 徐亦游呆呆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这才是林霁轩的真实模样,这才是御剑门的真正实力!真正的王者并非高高在上,让万人臣服。真正的王者隐藏在平淡的生活中,但是他们一旦发作,就会令天地变色,神鬼齐拜! 黑衣人一个个的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徐亦游却仿若听不见般,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很多次黑衣人都想绕过林霁轩直接取她性命,毕竟她才是这趟行动的目标。然而他们的下场无一不是轰然倒下,再也站不起来。 明亮的光华还在跃动,站着的黑衣人却越来越少。徐亦游耳边却还在回响他的那句话:即使只有四年时间,我也要定了!如果你一定要背负这个责任,那我就陪你一起背负,大不了一起下地狱。 大不了一起下地狱。 她从没指望自己能去往西方极乐,地狱才是她最好的归宿。自从接下星月宫的担子,也是由于自身的不服气,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女人在这个武林更有地位,不用仰人鼻息的活着,手段并不光明。最近又因为凌邺的事,把一些事做得更绝,她早就没指望能去往西方极乐了。 只是没想到居然有人愿陪她一起下地狱。 继续有人在倒下,徐亦游却仿若听不见也看不见,眼中只有那个翩若惊鸿的身影。她一直只把他当一个喜欢耍无赖的人看,从没当他是御剑门主,更是无视了他一直挂在嘴边的心意。可是如今却…… 最后几个起落后,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所有黑衣人的尸体,涓涓血流从他们身下溢出,染红了大片草地,在夕阳的余晖下为整个树林蒙上一层淡淡的阴森。 林霁轩一人一剑却纤尘不染。他反手收剑,换上那副笑嘻嘻的表情凑过来:“怎么样,我的武功还成吧?” “天色不早了,赶路吧。”徐亦游掩去眼底那丝惊诧,淡淡说,“他们的人很快会发现这些尸体,今晚要小心了。” “好。”林霁轩跑去马车残骸边翻腾了半天翻出他们的包袱,好在只烧掉了少许,包袱里的银钱还在,不然他俩就身无分文了。 一路无声,两人都在默默赶路。偶尔徐亦游内力不济稍有落后时,林霁轩都会搭上她的肩给她输送点内力。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接触。 太阳完全隐入山后,两人总算赶到一个小集镇,镇里唯一一家客栈是一栋略显破旧的小楼,摇摇欲坠的木匾上写着来福客栈四个大字。 林霁轩当先进了客栈,朝柜台后喊了句:“老板,两间客房。” “哦,好好好。小二,来带两位客官去二楼的上房。”掌柜是个身形佝偻的干瘦老头,他向里间喊了一声。 一个机灵讨巧的男人从里间走出来,笑呵呵的说:“两位客官请跟我来。” 房间很简陋,但是胜在干净,床头还摆着一盆不知名的小花,淡淡粉粉的花瓣在夜风中微微摇摆,煞是可爱。 马车被炸烂了,不能继续赶路,两人只得在这个镇子上休息一夜,明日去集市再买辆马车。再往南走一天左右,应该就能到彩女所在的苗寨了。 一夜安稳,居然没有任何人来骚扰,可能是傍晚那一战威慑力太大,十八个一流杀手却连林霁轩的衣角都没沾到就全部丧命,这样的威力让那些小看这个吊儿郎当的御剑门主的人胆寒。也让他们知道,御剑门仍旧是那个一怒天下惊的武林第一大派。 “很快要进林子了,这林子里有瘴气,你自己小心点。”林霁轩坐在车外,担负着赶车的任务。昨日一场打斗,他伤好的事实也掩盖不住了,只得自觉地把这些粗活接过去,好让徐亦游能好好休息。 “我知道,你尽快赶路就好了。”徐亦游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苗疆气候湿热,就算到了十一月份都没有丝毫冷的迹象。两人带的大都是秋天的衣服,如今穿来都太厚,豆大的汗珠不断从她额头滑落。 每在路上多行一天,聂清然的危险就多一份,她实在是不想多做耽搁。 “我说亦游啊,我的心思你都明白了。我的提议你要不要考虑下?我觉得我的条件还算行吧,配你应该配得上吧?”林霁轩悠然的甩着马鞭,一边欣赏沿途的丛林风景,还不忘嬉皮笑脸的问。 “四年之后你怎么办?”半晌,徐亦游淡淡的声音才从车内传来。 “四年之后的事四年之后再想。”林霁轩满不在乎的说,“更何况要是这四年内遇上个神医,把你治好了呢?为什么总往不好的地方想?想想好的啊。” “从小到大多少名医为我诊断过?没有一个人能治好,我都死心了。” “那是他们医术不精,咱找别人。”林霁轩扬起马鞭,“你自己也说只有四年时间了,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轻松点?” 他顿了顿,又道,“即使不是放下责任,也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星月宫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聂宫主那边有定北侯帮着,肯定事半功倍。如今看端木渠的态度是不会再为难凌邺了,剩下的董炎、欧阳啸和皇帝都不是凌邺的对手。你就放宽心,调养自己的身体吧。” “如果我真的活不过二十五岁怎么办?”徐亦游没有回应他的话,执着的要他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真的是这样。”林霁轩的声音低了下去,过了许久,才艰涩的开口,“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就在你的墓边搭一个木屋,一直陪着你。” “这辈子这么长,你耐得住寂寞?”徐亦游轻声笑着,笑声中的凄凉却越发浓重。 “心里有个人,如果这个人不见了,心就会空。心空了,再好的东西也不会再有任何兴趣。知道不会再次拥有,至少要靠近,靠得越近,那块漏洞就会越小。即使填不满,至少不要那么空。”林霁轩声音闷闷。 徐亦游没有说话,一时之间除了马蹄的得得声,四周再无别的声音。 “我不知道怎么讨女孩子欢心,以前也对这些没兴趣,更不会说那些好听的话。我只知道喜欢她就想看见她笑,就不想她有任何危险,就想一直陪着她。”林霁轩继续说着,“御剑门讲究的是自在随意,我也是一直一个人散漫自由惯了。可我现在逍遥不起来了,因为有了牵挂,只想那个人能陪我一起逍遥山水。你们星月宫的事,我没兴趣,整个御剑门也都不会干涉,你不要太过忧虑。我只想你好好的,你要做什么我都依你,我不能把御剑门牵扯进来,但是我可以尽我的全力帮你。只要你能让我陪着你,看着你平安就好了。” ... V98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他突然笑了两声:“而且,四年就四年啊,总比一天都没有的好。现在我们多相处,那以后的回忆就会更多啊。即使什么都没发生,老了以后还是要靠回忆生活的,四年有意义的回忆强过一辈子浑浑噩噩的回忆。” “你还真是个傻子,才四年而已。”徐亦游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根本不值得,不值得的!” “我觉得值得就值得,我认定的事不会改变。”林霁轩哈哈大笑,“可能是老天觉得我前半辈子太过自在了,所以故意让我遇上你,让我逍遥不起来了。不过我挺乐意的,有人让我牵挂挺好的,不然这辈子除了喝酒和游玩以外没有别的事可做,太无趣了。而且保护你至少让我觉得我这身武功没白学,以前吃的苦没白费,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这些劳什子武功有什么用。” “林霁轩,你真是……”徐亦游半嗔半喜的开口,声音却戛然而止。 林霁轩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见后话是什么,却听得扑通一声,似有物体倒地的声音。他忙掀开车帘,却看见徐亦游倒在车里,面上的苍白更甚。 “亦游!”他扶起她,两根手指搭上她的手腕,微一把脉,眉峰不由得皱起,这里的瘴气果然厉害,居然刚进林子就染上了。她身子本就孱弱,如今又沾上这东西,自然会晕倒。 四周并无房屋,随身也没带药材,这可真急坏了林霁轩。他握住徐亦游纤细的手腕,用内力为她清除体内的瘴毒,虽然能够逼出瘴毒,但是他却发现逼出毒素的同时他注入的内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道是…… 千里之外的京城,聂清然仍昏迷不醒,但也不见体内蛊虫有何异动。凌邺虽然着急,但也毫无办法,毕竟一个月期限未到,他不能有任何行动。 “侯爷。”玄色劲装的侍卫在门口轻声道。 “何事?”凌邺从聂清然床边起身,走到门口,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 “寒雪苑那边有新发现。”侍卫道,“这是宫里传来的信息。”他拿出一个密封的蜡丸奉给凌邺。 凌邺神色一凛,拿过蜡丸捏开,取出其中的纸条,一看之下居然敛了所有的冷色。他神色淡淡的挥挥手:“知道了,你下去吧,等我的命令。” 那人拱手行礼,正欲离去却又被叫住。 “上次交给你的事办好了么?那边有何反应?” “启禀侯爷,一切都如你所料,只要你一句话,西北四州十一郡都会声援。”那人道,“不过以前夫人曾说过,名不正则言不顺,现如今的局势并不适合如此,还请侯爷三思而后行。” “本侯知道。”凌邺顿了顿又道,“继续注意寒雪苑的动静,追查出那人的动向,便宜行事。” “是。” 凌邺回到房中,拿过纸笔急速写了一封信着人送出去。 刚刚那封情报查清楚了主持寒雪苑一切事宜的都是一个叫那林的苗人主持,这与以前聂清然推测的一模一样,果然是索纳的徒弟。当初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杀了百灵,拿走了和欢盎的手札,如今来了这里被顾辰凉所招募,养这些害人的东西。 “侯爷。”流霜娇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中还端着一盅补品。 凌邺让她住在定北侯府中,叫下人以大小姐的等级伺候她,权当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不过她也是闲不住,每天都会陪着赵素娴赏花聊天,使得老夫人对她赞不绝口,直言是个心灵手巧的好姑娘。除此之外她还经常亲自动手做些甜品药膳之类的送给凌邺。 他知道她心意,但这种事勉强不得,他心里没她,就无谓给她任何希望。认她当妹妹也正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流霜?进来吧。”凌邺收起眉间冷色,笑道,“说了很多次了,不必叫我侯爷,叫我大哥便可。” “流霜只是一介贫民,怎么敢高攀侯爷。”流霜连连摇头,“我见侯爷只顾着照顾夫人,都错过了晚膳。这是刚炖好的参汤,侯爷趁热喝吧。” “我已经吩咐了府里管家,你是这定北侯府的大小姐,哪有什么贫民不贫民的。”凌邺淡然笑着,“我娘都很喜欢你呢。炖参汤这些事下人做便可,你去做些你想做的事吧。我是让你来享福的,可不是要你来伺候的。” “闲着也是闲着,总归做点事才好,不然白吃白住的我很不好意思。”流霜轻轻的说。 “你每日陪我娘,哄她高兴已经是大功一件了,哪里是白吃白住了。”凌邺不由得笑着摇摇头,“若是闲不住就约李大人府里的那几个小姐出去游玩,我瞧你与她们也是投缘。这府中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也没个人陪你。不如明日你请她们来府中聚聚吧,让管家帮你安排安排,左右我娘也喜欢她们家几姐妹。” “是,侯爷。”流霜眸子暗了暗,然后笑道,“这些事也不累,比起以前在家轻松多了。侯爷趁热喝吧,待会儿我去陪陪老夫人。” “嗯,好。”凌邺见她不愿改口便也不勉强,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看着桌上的参汤,凌邺有了半刻失神。 每个批阅奏章到深夜的日子,都会有一个女子端着香喷喷的宵夜陪着他,有时还对那些折子提些意见,不过都很中肯。女子的手很巧,几乎每晚的宵夜都不重样,鲜香美味的食物还有女子如花的笑靥伴着他度过那些劳累的夜晚。 偶尔两人还会为一块点心或者一口汤该谁吃争执一番,不过最后结果基本都是两人一人半口。女子喜欢耍赖皮,经常不管不顾的蜷在他怀里吃东西,累了就直接睡了。然后死活喊不醒,非要他抱上g才行。 这一切都仿若昨天,可如今却…… 他转头看看床上静静躺着的女子,眼底浮现一丝苦涩。 “侯爷?”流霜试探性的喊了一声,“汤都快凉了。”她当然知道他的失神是为什么。 来府中这么久,她不止一次的听过下人说那个女人的事,他们说她性格温和,弹得一手好琴,更做得一手好菜。每晚都会亲自做好宵夜,陪着凌邺批阅那些成堆的奏折,更能对那些困扰朝廷的问题提出自己独到的简介。 是个不可多得的能与侯爷相配的女子。 这句话是几乎所有下人用来概括他们的夫人的话。 面对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女人,流霜除了自惭形秽没有任何别的心思。她是星月宫主,有着绝世的武功和无双的才智,性子平和以及绝妙的厨艺和琴艺更是囊括了女人应有的优点,定北侯敢向全天下宣布对她的爱意,黑水国主更是以一座城池恭贺她的新婚之喜。她的条件足够让所有女人在她跟前黯然无色,更何况是流霜这种出身山村的普通女子。 其实流霜要的并不多,她只是想安安静静的陪在凌邺身边,能时时刻刻看着他就好。凌邺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殊不知,她最想做的正是每日为他炖一盅汤,看着他喝下去便好。 她什么都不求,真的。 翌日流霜便请了李府的三位小姐来府中小聚,既然他希望看到她和她们相处,那就如他所愿吧。 李大人是新任的京兆尹李铭,也是凌邺一党的人,这三位小姐都是他妹妹,一向受赵素娴喜欢,当初她还动过念头让老二嫁给凌邺,可惜被凌邺否决了。流霜也是由她牵引,才认识这三个人的。 十二月的京城已分外萧索,昨夜的一场大雪让全城都隐藏在无边的白色中。定北侯府的花园中也已失却了姹紫嫣红,但新移栽的各色盆栽却在一片白茫茫中分外青翠,亭中四角各摆了一个鎏金兽首炭炉,明亮的御赐炭火在炉中静静地燃烧,温暖了这一方小天地。 桌上摆着几碟新鲜的水果和精致的糕点,四名女子围坐在桌边,谈笑着京城近日来的趣闻轶事。 “你们可知道,前些日子璇玑书院的冬日诗酒会上,那妙手丹青莫公子的一手丹青艳惊四座,堪堪让书院里那些自命不凡的酸腐士子颜面尽失。”一身墨绿冬裙的老大李沁儿掩嘴而笑。 “谁说不是呢。那璇玑书院自以为是天子脚下第一书院,院中尽是各州府拔尖儿的才子和世家公子,便清高的很,谁都不放在眼里,整日做些酸诗腐画的埋汰那些寒门子弟。早让人心生不快了,奈何他们腹中还有几点墨水,加上家族的支持,根本无人奈何得了他们。”老二李泠儿是三人中最美的,她穿着绯色棉袄,合身的袄子衬出她玲珑有致的身形,此时的纤纤素手正拈了一颗葡萄在剥皮。 老三李涓儿年龄最小,穿着粉色的衣裙,如一个精致的瓷娃娃:“不过我还真瞧不懂,不是说这妙手丹青莫公子喜爱浏览名山大川,常替贫苦百姓出头,但并不爱参加这些名为交流,实则显摆的诗酒会啊,更何况还是璇玑书院发起的。为何这次会主动参加,还出尽风头呢?” ... V99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谁知道呢?”李泠儿把葡萄送进嘴里,摇摇头,“莫公子那样的人的心思,岂是我们能猜到的?” “流霜,你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我们的话题你没兴趣啊。”李沁儿最为心细,见流霜并不搭话,更有些神游太虚的样子,便喊了她一声。 “没有啊,我在听你们说呢。”流霜回神,挤出一丝笑容,随手端过一杯茶,以喝茶掩饰眼底的那丝慌乱。 “哎,瞧你那样子,明显就是一为情所困的样子。说吧,看上哪家公子了。侯爷一开口,自然能成全了你。”李泠儿笑着打趣。 “对啊,侯爷都说了你是这定北侯府的大小姐。这整个京城谁娶你可都是高攀了。”李涓儿拍手而笑。 “你们别打趣我了。”流霜面上一红,娇嗔道。 “流霜。”凌邺自亭外走来,一身朝服未褪,玄色衣衫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笑着朝几人点点头,“有什么需要直接跟管家说,别怠慢了客人。” “知道了,侯爷。”流霜垂首,柔柔答道。 “嗯,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你们慢慢聊。”凌邺唤来一个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后转身离去。 直到那个玄色身影消失在院门后,流霜才收回了眼光。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李涓儿哈哈一笑,“我们的流霜心里的那个人是侯爷吧?” “哪有。”被猜中心思的流霜双颊更红,反驳的话也显得底气不足。 见她如此,李家三姐妹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有何可掩饰的?”李泠儿满不在乎的说,“侯爷那等男子,天下有几个女子会不动心?每次他得胜而归,领军回京那一幕都会入了京城大半女子的梦境。若有人说不喜欢他才有问题呢!” “就是就是,训练有素的京畿营,由一身银色戎装的侯爷带领从城外缓缓走进,那个阵仗真是太壮观了。当初我经常希望能打仗,这样就能看见侯爷的英姿了。”李涓儿毫不掩饰自己对凌邺的崇敬。 “小丫头片子,说什么呢,还希望打仗?”李沁儿笑骂着推了一下她的头。 “哎,大姐,干嘛啊,当初你不也是偷偷摸摸带着我和二姐瞒着哥哥去看么。”李涓儿嘻嘻一笑,“当时我就想要是二姐真能嫁给侯爷也好,这样的男人当我姐夫,我可就威风了。” 一句把李沁儿弄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反驳。李泠儿却面不改色的说:“得了吧,侯爷现在都有家室了,那个女子,岂是你二姐我能比的?况且他心里没我,我也不稀罕他,成亲还是两厢情愿的好。” “就你看得开。”李沁儿摇头而笑。 “这有何看得开看不开的,我李泠儿难不成还嫁不出去了。” “流霜姑娘。”蓝衣小厮在亭外低声禀道。 “何事。”流霜转头问道。 “侯爷说园中寒冷,命小的来给姑娘添点炭火,让小的送来些瓜果点心,侯爷还请几位小姐今日留在府中陪老夫人用晚膳。”小厮恭恭敬敬答道。 “知道了,把东西放上来,你下去吧。”流霜点点头。 待下人都离开后,李涓儿就笑开了:“我瞧侯爷对你还是很上心啊,知道这里冷,专程着人送炭火过来,还让我们留下来陪老夫人用膳,不还是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陪你,希望我们多陪陪你?” 凌邺想必不知道自己随意的一个举动居然让别人误会了。刚刚他站在这里不过是想起了聂清然畏寒,除非练功,否则在这种天气都会窝在房中看书,如今虽然昏迷,但还是会怕冷的,于是让人去把她房里多点几个火盆。刚好看见亭中的炭炉也快熄了,瓜果也吃得差不多,于是让小厮顺便办了,完全没有别的意思。 “你想多了吧。”李沁儿白她一眼。她是长女,多少更懂人情世故,刚刚在亭中,她分明看到凌邺的眼中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肯定是想起了他心尖上的那个人,然后顺便吩咐了小厮拿这些东西来,岂会是因为关心流霜? “你想多了吧。”李沁儿白她一眼。她是长女,多少更懂人情世故,刚刚在亭中,她分明看到凌邺的眼中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肯定是想起了他心尖上的那个人,然后顺便吩咐了小厮拿这些东西来,岂会是因为关心流霜? “怎么是我想多了,若不是有心,做这些干嘛。”李涓儿反驳道。 “你们,不要说这些了。”流霜绞着手指,低声道,“全天下谁不知道侯爷对夫人的情谊,我哪里比得上夫人万一,岂敢有那些心思。” “这又如何?只要自己喜欢,定然要努力追求。若非我不喜欢侯爷这个类型,便是他有了夫人我也不会放手。”李泠儿扬眉笑道,“人生苦短,若是不去追求自己喜欢的,岂不是憋屈的紧,怎么对得起来世上走一遭?” “就是。再说了你看京中权贵谁不是三妻四妾,府中还有无数如花美眷,更何况侯爷这样的。有侧室不过是早晚的事,我还不信侯爷一辈子就守着一个女人了。你看后院那些女人,不还在府里呆着么?”李涓儿笑道,“流霜,你还有机会,努力吧。” “你们俩瞎说什么呢,被侯爷听到了仔细你们的皮。”李沁儿没好气的瞪她们一眼,又赔笑着对流霜说,“这两小丫头什么都不懂,流霜别和她们一般见识。” 她知道凌邺那种人除非是不动情,否则绝对只会认定一个人,流霜若是要扑上去也不过是飞蛾扑火,自找伤心。相识一场,她不想看到她到时难过。 “无事,大家朋友一场,玩笑罢了。”流霜笑着摇摇头。 “本来就是如此,二姐说得对,人生苦短,一定要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至少不会后悔。”李涓儿不服的辩驳,结果换来自家大姐的一阵白眼。 李涓儿一向心直口快,当然不知道这番话在流霜心中掀起多大的波澜。 流霜自小孤苦,虽然村民淳朴,但终究不如自家父母,是以早早学会了察言观色。为了表现乖巧,让别人喜欢自己,一直都在压抑自己的喜好,只做别人喜欢她做的事。哪里会想过自己想要什么,喜欢做什么。 如今李家姐妹的一席话,让她突然发觉自己从未替自己追求过什么,这辈子一直过得小心翼翼,的确是无趣得很。如今是否真的要替自己争取些什么?不然这辈子还有何意思可言? “呵呵,不说这事了,来吃点心吧。”流霜掩掉心底浮起的那丝想法,招呼三人吃东西。 李涓儿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自家大姐面色不善,只得吐吐舌头,拿过糕点吃,不再说这话题。李泠儿一向洒脱,倒也没去注意流霜的面色。李沁儿只顾瞪着小妹更是看不见她的心思。 一时间,亭中无音,四人都在吃着瓜果点心,不知说什么。 “哎,这不是我们定北侯府的‘大小姐’么?”妖媚的声线随着一袭火红的衣衫来到亭中,打破了亭中的寂静,张扬的美貌,奔放的衣裙在大雪的衬托下更显独特,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面容沉静的紫衣女子。 “红尘姑娘、紫陌姑娘。”流霜站起身,微微躬身道。 “见过两位姑娘。”李家三姐妹也起身行礼。 虽然两人只是这府里的shi寝丫头,连名分都没有,但是毕竟是定北侯的女人。更何况即使成亲后也不见遣散她们,谁知道侯爷怎么想,所以该有的礼仪还是不能少。 “几位小姐可真是折煞我们了。”那红尘掩嘴一笑,眉梢眼角尽是风情,“我们这身份,哪能和大小姐你比呢,可千万别折我们的福了。” 流霜咬了咬牙,小声道:“红尘姑娘别这么说,流霜不过是一介草民,哪敢自居小姐之尊。” “可别这么说,这可是侯爷亲口说的,府里上下谁敢反对啊。” “那是……”流霜不善言辞,是脸色白了又白,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 “够了你,既然知道这是侯爷亲口说的,你还在这里说这些风凉话做什么。”李涓儿年少气盛,气不过红尘的句句带刺,没好气的说,“侯爷都说了流霜是这府里的大小姐,你这态度是对大小姐应有的态度么?还是你敢无视侯爷的命令?” “你——”红尘气结,却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你什么你,我倒还不知道这府中能如此没有规矩。”李涓儿才不会善罢甘休,她与流霜交好,岂能看着她这般受气,语气中不自觉地也带上了几许威胁,“若是被侯爷知道了,也不知是流霜受罚还是你受罚?” “便又如何?侯爷吩咐府中以大小姐之尊待你就是想要你看清楚自己的身份,这从古至今有妹妹觊觎哥哥的么?侯爷的心思你还不懂?是在告诉你,别打那些主意了,不可能的。”红尘来了气,却又不敢对李家小姐无礼,便不管不顾的朝流霜发泄。 ... V100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红尘,别说了。”随她一道来的紫陌见她越说越离谱,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叫她不要再继续说。不论如何,流霜也是侯爷的救命恩人,这般指责终究太过分。 谁想红尘甩开她的手,冷笑着继续说:“我们便是再卑贱也是侯爷的女人,直到如今,侯爷也没有让我们出府,比起你,我们可幸运多了!再说了,你也不瞧瞧你那样,哪点比得上夫人?侯爷岂会多看你一眼?如今是夫人未醒,若是夫人醒了,还轮得到你?看清楚自己的地位吧,免得以后摔惨了。” “你够了吧,什么意思,瞧流霜好欺负不是?流霜是好人家的姑娘,哪是你们这些妖媚女子能比的?便是侯爷有何心思,也绝不会亏待了流霜半分,你们不过是庸庸无为的在府里等死罢了。怎么,还想着侯爷继续宠幸你们?”李涓儿杏目圆瞪,心里的火腾地冒起老高。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凌邺换了一身宝蓝锦袍,站在亭外冷冷看着亭中的情形,“来人,拖下去杖责二十,找个人教教规矩,别让客人看了笑话去。” 他淡淡望了一眼流霜,不带任何感情的双眸扫过后,也不理睬红尘的哀呼求饶,转身离去。 那方向,正是聂清然的房间所在。 流霜怔怔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攥紧了手中的丝帕。 见她面色泛白,李沁儿立马调笑着岔开话题:“别纠结这些无趣的事了,后天莫公子在天香楼开琼林宴,京中各大书院的学子都会去,不如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都是男子啊,我们怎么混进去?”李涓儿一听这事,马上来了兴致。 “哎呀,大哥的衣服偷几件出来不就好了?”李泠儿满不在乎的说,她仰慕莫忆昔已久,一听到这消息,岂有放过之理? “对呀对呀。”李涓儿拍手赞同,“大姐,流霜,我们一起去吧。” “这样好么?”流霜迟疑。 “这有什么?我们经常这么干的,而且当天会有很多公子哥去的!“李涓儿双目放光,似乎已经能看到当天的盛况。 “那、那好吧。”流霜见她们如此相邀,只得答应下来,心里却还是惦记着那个背影,她很明白,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在告诉她,不要再有那些心思了。 凌邺默然走到聂清然床边,望着她仿若熟睡的脸庞,嘴角溢出一丝轻笑:“你呀,还不醒,打算偷懒到什么时候呢。还是想故意考验我,气我消失大半年?” “徐亦游他们已经去请彩女了,你不会有事的。”凌邺似在安慰她,又似在安慰自己。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记忆都恢复了。记得跟你所有的事,从江州城外的竹林到最后我们在梁城分开我对你说的那句话,我在京城等你回家。如今我就在京城等你,你也快醒吧。” 他的脸上是最温柔的笑意,语气也如情人耳语般旖旎,一句又一句的话语自他嘴角溢出,就像床上的女子能听见一样。 又是一夜不自觉的趴在床边入睡,清晨半梦半醒之时却发觉似乎有人看着自己。 凌邺猛然抬头,却看见聂清然正靠在床边,笑盈盈的望着他。他定了定神,再看一遍,这才确定不是自己眼花,而是女子实实在在的醒了。 “瞎愣着干什么?不认识我了?我可以记得有人说已经恢复记忆啦。”聂清然嘴角扬起笑意,清秀的面孔因着这丝笑意更显明丽。 “你啊!”凌邺长叹一声,将女子拥入怀中,感受着那久违的气息,心底那丝不安终究被慢慢压下去。 “我刚醒呢,想继续勒晕我啊。”聂清然笑嗔着捶着他的肩头。 “我怎么敢啊。”凌邺大笑着放开她,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忍不住心底的笑意。 见她微蹙了一下眉,他才想起她体内蛊毒还未解除:“怎么,有什么不舒服么?” “饿了。”聂清然摸了摸扁平的肚子,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想吃什么,我叫厨房去做。”凌邺宠溺的揉着她的头发。 “城南飘香居的水晶肘子,城东百味阁的蜜汁羊排,城西万佛寺的素什锦还有城北璎珞轩的八宝盒,最重要的是一坛太白楼的太白醉。”聂清然掰着手指一个个的数着。 “你想吃的还不少。”凌邺笑着摇摇头,正欲起身“好,我马上着人去买。” “等等。” “怎么了?又想吃什么?” “我想要你亲自去买。”聂清然狡黠一笑,“他们买的哪有你买的好,我就要你买的。” “你呀!”凌邺无奈的摇摇头,起身自己去买了,谁叫他被她吃定了。 聂清然咧嘴一笑,安安心心的躺下了。 另一边,林霁轩终究还是带着虚弱万分的徐亦游找到了彩女。彩女仍旧住在山脚的小院中,院子里全是草药,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苗疆百姓生性热情好客,蛊术是他们特有的一种技能,由苗医的一支演化而来,分为白蛊和黑蛊,白蛊救人,黑蛊害人。然则他们有他们的规矩,如非必要,不得使用蛊术,更不得将蛊术带去中原。对于中原来的人,只要不是朝廷军队和心怀叵测的武林人士,他们都会热情接待。 有些人甚至都认识林霁轩,见他来找彩女,纷纷拍着他的肩膀摇头叹息,吓得他以为彩女有个三长两短了。谁想一来到小院,却看见彩女正在神采奕奕的摆弄药材。 他对于那些人的奇怪表现更不明所以了。 “彩女?”林霁轩试探性的喊道。 “谁喊我?”彩女从成堆的药材里抬起头,一见来人,不禁大笑,“小林子啊,找我干嘛?难不成是后悔了?回心转意来求我了?我可告诉你,没机会了啊,我嫁人了。” 林霁轩愕然,随即气呼呼的说:“什么跟什么啊,我可没想着回心转意来找你,我是来求医的,求医懂不懂?” “求医?我瞧你挺有活力的啊,没见有什么病。”彩女上下打量一番,笑眯眯的说。 “不是我,是别人。你先瞧瞧她。”林霁轩转身走进马车,扶出有气无力的徐亦游。 “她是谁?难不成就是你喜欢的那姑娘?”彩女转着双眸,细细看着徐亦游。 “当然是,哎,你别废话了,快来看看她。我瞧着是染了瘴毒,可又似乎不是瘴毒这么简单。”林霁轩心里着急,语速也随之快了起来。 “嘿,我干嘛要救她?当初你咋对我的?我凭什么帮你啊。”彩女双手一抄,扬着头不看他。 “你、你怎么这样呢,有什么冲着我来不就好了,医者父母心啊。”林霁轩也急了。 “我就是不救又如何?你能奈我何?” 就在两人争执不休之机,屋内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彩女,谁啊?”一个浓眉大眼的苗家青年闻声走出房子,正是当初凌、聂二人见过的青山。 “青山哥,一个疯子呢,别理他。”彩女走过去挽住他的手,白了林霁轩一眼。 “你才疯子呢,我还就跟你说了,今天你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林霁轩气急,也不管什么风度了,直接站在彩女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我就是不救不救不救!”彩女不甘示弱的踮着脚尖吼回去。 “你、你——”林霁轩扬手想打,却还是忍住怒气,“你就直说吧,怎么样才肯救?” “怎么样我都不救。”彩女躲去青山背后,吐了吐舌头。 “彩妹子啊,我看这位小哥似乎很急啊,你就帮他看看啊。”青山憨厚一笑,拉着彩女直面林霁轩,“你不也常说学医就是要造福百姓嘛,不然你天天捣鼓那些虫子干嘛。” 他只当她是一般的大夫,并不知道她是个用蛊的高手。 “青山哥就你心肠好,哼。“彩女撒娇般一跺脚,扭身不理他。 “彩妹子,你看人家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你还是瞧瞧吧。”青山一向淳朴,瞧林霁轩急的那样子,便不忍心。 昏昏沉沉的徐亦游似乎感觉到什么,她突然挣脱林霁轩的手,向彩女直直跪下:“姑娘不救我没事,请姑娘去一趟京城,救救清然。” “清然?聂清然?她又怎么了?”这下轮到彩女好奇了,她还记得几年前来此地求医的那对男女,听说是成亲了,如今又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中了蛊,我们束手无策,还请姑娘能施以援手,我星月宫上下对姑娘将感激不尽。”徐亦游身子难受,摇摇晃晃的几欲昏倒,但她强打起最后一丝力气,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倒下。 林霁轩对她的状况甚是担忧,但却又不能阻拦她,只得扶住她,以免她跌倒。 “又是蛊?”彩女皱眉,随后伸手扶起她,“怎么她老是惹上这些东西。苗疆的蛊又怎么一二再再而三的流入中原?” “姑娘可还记得尊师姐百灵?”徐亦游全身脱力,软绵绵的靠在林霁轩身上继续道。 “师姐?她怎么了?” “那林呢?姑娘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怎么了?” “那蛊就是和欢盎,养蛊的人正是那林。” “你的意思是——”彩女难以置信的张着嘴,“你的意思是我师姐的死与那林脱不了关系?” ... V101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那林正好是索纳的弟子,我想姑娘也清楚吧?”徐亦游喘了一口气道,“索纳已死,这世上还能养出和欢盎的除了那林还有谁?这和欢盎是尊师姐的成名技,又岂会随便落入他人之手?当年尊师姐死后那林就消失不见,难道姑娘从未怀疑过么?” 彩女浑身一颤,当时她不是没有怀疑,但是师姐那么爱那林,而且那林一向对师姐如珠如宝,怎么会加害她? 可是若这一切真的如徐亦游所说,那就表明了一个事实,那林绝对和百灵的死脱不了干系。 她的师姐,从小就带着她漫山遍野瞎乱跑的师姐,保护她不受那些毒虫侵扰的师姐,手把手教她认草药的师姐。曾经羞答答的告诉她有了心上人,曾经跟她分享那些小小喜悦,曾经为了那个男人而与师傅争吵。 居然落得这样的结局! “不论如何,事关师姐,我不能袖手旁观,我随你们去京城。”彩女咬咬牙,沉声答道。 “谢谢姑娘!”徐亦游满腔欣喜,正欲下跪,却被彩女扶住。 “你也别跪了,看你自己身子都弱得很,应该是娘胎里带来的疾吧。”彩女笑盈盈道,“后来又中了蓝月茜的毒,这毒看上去和瘴毒差不多,却比瘴毒阴狠得多。而且你天生心血不足,中了这毒若是不及早解就会心血枯竭而死,死后与中瘴毒表现一致,根本不会有人发觉是中了毒。” 徐亦游一瞬间想到客栈里的那盆小花,她细细向彩女描述了那花的形貌,彩女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那就是只在苗疆生长的蓝月茜。看来顾辰凉和欧阳世家还在继续动作。 “不知姑娘何时能启程去京城?” “不急,你瞧瞧你自己的身子,休息两日吧。聂姑娘身上有我上次送的尸蛊王,而且似乎还有明灯珠,应该能压着蛊虫一阵子,你们不用着急。” 彩女笑着安慰她,随后转身对青山说:“青山哥,我们一道去京城吧,也带上小草,让她去见识见识中原的风情。” “好啊,不过不会打扰你的正事吧?”青山望着她的眼里满是情意。 “不会啊。”彩女调皮一笑。 徐亦游和林霁轩对视一眼,都明白彩女的用意,毕竟顾辰凉和欧阳世家都不是什么好人。若让他们兄妹留在苗疆,还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事,还不如一并带去京城,左右大家在一起有个照应。 彩女虽然也是小姑娘脾气,但是毕竟也是武林中人,对于人心百态看得更为清楚,也对可能发生的事看的更为透彻。 休息两日后,徐亦游的毒也得解,一行五人踏上了回京的道路。 一路倒也安稳,毕竟上次林霁轩的一手后宫剑法威慑力十足,而有彩女在,那些毒物也没了藏身之所。 路过上次那个客栈时林霁轩还专程跑进去看了下,结果只看到一具快要腐烂的尸体,正是客栈老板,而那个面相精明的小二已经不见踪影。几人翻遍客栈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蛛丝马迹,甚至连那盆蓝月茜都不见了,线索也就此中断。 几人日夜兼程赶到京城,凌邺闻言大喜,亲自在大门口迎接,彩女让他省却了所有的繁文缛节,直接带她去看聂清然。只有给聂清然诊断后,她才能确定到底那人是不是那林,她的师姐的死又和那林有没有关系。 病床上的聂清然见彩女到来,不由得笑了,她没想到徐亦游还真能把她请来。 彩女倒也不客气,直接坐在床边,拿过聂清然的手腕就把脉。凌邺等人都立在床头,紧张万分的看着她把脉。 “你——”彩女面色突变,抬头望向聂清然。 “我说你们都守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耽误彩女姑娘给我诊脉么?都出去吧。”聂清然不待她说完,就开口笑道。 “我也无事可做,就在这里吧。”凌邺道。 “不行,我饿了,我要你亲自去给我买东西。”聂清然蛮不讲理的说。 “好吧。”凌邺无奈,虽然知道她是故意支走自己,却也不得不从。另外几个人也知道拗不过聂清然,只得随着凌邺一道出去。 下一刻,房中就只剩聂清然和彩女二人,静得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 “你还真是厉害,居然表现得这么平静。”彩女无奈摇摇头。 “不然要如何?说出来让别人徒增担心?”聂清然笑笑,“上次那模样你也见了,何必要他再操心。” “那也比你现在好,每次你都得找借口支开他?” “是啊,最近他老说我贪吃,还贪吃得古怪,总是让他跑遍京城去买东西。”聂清然眼眸含笑,看不出丝毫异样。 “哼,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居然能在昏迷中被活活疼醒,还死活不告诉别人,就一个人挨着。” 彩女虽然在抱怨,但也不得不惊叹于她的隐忍。被疼醒那是多大的痛苦才会造成,可她居然一声不吭,让别人以为她没事。 “疼是自己的,说出来也不会少半分,只会给身边的人增加困扰,何必呢?”聂清然淡笑道,“而且虽然姑娘你偏居苗疆,但中原的事你也会知道一些。如今的情况,我卧病在床已经很分散他的精力了,若再让他知道我这样,那正经事谁去做?坐以待毙可不是我的一贯作风。” “好吧,左右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便多嘴。而且这痛虽然很痛,但对身体损伤也不是很大,你自己掂量。”彩女叹气,她也没想到她会倔强如此,“老实说,这种蛊看上去是和欢盎,但又与和欢盎不尽相同,我一时半会也没有法子解,只能慢慢看它的变化。你这疼恐怕还得疼一阵子。” “无事,你肯来京城一趟已然是我的荣幸了,这蛊,看天意吧。” “你啊,一心为他,只盼他也能对你如此就好了。”彩女道。 “他对我很好啊。”聂清然笑得满足,“而且我一心为他也是有私心的,不单纯是只为他好。” “当然知道,他为你做的那些事,我在苗疆都能听人谈论呢。”彩女啧啧称赞,却又低头蹙眉,“可那些都是以前了,日后只望他也一直对你如此才好。” “肯定会,我相信他。”聂清然双眸闪亮,以不容置喙的口气答道。 “哎,你们啊,就是操心的事多,自己给自己找负累。”彩女甜甜笑道,“看看我,多悠闲自在,青山哥可是把我当宝贝来疼,什么事都不让我做。如不是怕我闲着无聊,估计连看病和卖药的事都不让我做。我们俩简简单单的在村子里快活得很,看着你们这样绞尽脑汁的斗,我更觉得我幸福。” “现在不挂念林霁轩了?”聂清然打趣道。 “呸,谁挂念他。”彩女啐了一口,“我青山哥可比他好多了,他一天到晚吊儿郎当的,只顾自己,青山哥却会对我嘘寒问暖。虽然青山哥没有他长得好,更没他那么煊赫的地位,但他至少是真心对我,尽他所能让我快活。可比那小子好千倍万倍了。” 聂清然见她说起林霁轩来神情淡然,说起青山时却满面幸福甜蜜,便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心中也不由得为她高兴。毕竟纠缠在前尘往事中并不好,那人心里没你,到最后苦的也只会是自己。如今放手去寻找另一片属于自己的幸福岂不更好? “看开便好。” “我当然看得开,我们苗家妹子虽然不像你们中原女子那样有那么多规矩,那么多礼仪,可我们敢爱敢恨,更不会委屈了自己,绝对不会死心塌地的纠缠一个心里没你的人,那样只会自讨没趣。” 聂清然点点头,虽然相交不深,但她着实喜欢这个泼辣外向的苗家姑娘,只因她所做的所有事都是听凭心的指引,绝对不受任何外界因素影响。 喜欢林霁轩时就一心一意的喜欢,还敢向全武林表达她的心意,不喜欢时就彻底放下,另嫁他人,经营自己的小日子,绝不纠结从前。 不像她,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一步错,步步错。行事时也不会管是否愿意做,只管应不应该做。即使再不愿,应该做的事也绝对要做。 她常常在想,何时才能抛却有所的事情,逍遥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每到这时她都悲哀的发现,除了按照既定的步骤去行事外,她想不出自己要做些什么。 原来人生已经被规划好,除此之外,无事可做。 想到这里,聂清然嘴角不禁牵起苦笑,一旦完成那份责任,这人生还有何可留恋? “想什么?笑的那么难看。”在一旁摆弄随身携带的药材的彩女抬起头,刚好看见她唇角的苦笑。 “没什么,就是觉得人生很无趣罢了。”聂清然敛起那丝苦笑,换上平日的淡笑。 “按你这么活是挺无趣的。”彩女不留情面的说。 聂清然尴尬的笑笑,不知道怎么回答。 ... V102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我觉得你还是放松一下自己吧,再这么下去真的就是了无生趣了。” “放松?”聂清然恍然觉得这两个字离她很远了,似乎在很久以前她的生命里就不曾出现过这两个字了,“我放松别人不放松,很快就会追上我,到时我手忙脚乱的会更累啊。” “为什么非要领先别人呢?”彩女反问。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却把聂清然问住了,为什么要领先别人? 从小师傅的教诲便是如此,要带领星月宫领袖群伦,要力压武林群雄,要不断努力。这些仿佛都是理由,可说出来却都那么苍白无力。如今的星月宫已然是天下第一宫,即便是欧阳世家也必须礼让三分,所谓的力压武林群雄已经做到。至于领袖群伦,星月宫振臂一呼,天下门派十之后宫都会呼应。还因为她与凌邺的关系,致使朝廷都得给星月宫三分薄面。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满足? 不对,不对。 欧阳世家还未覆灭,还想着打压星月宫。皇帝忌惮凌邺,联合了董炎和端木渠想置他于死地。外面强敌环绕,岂是达到目标了? 原来事到如今都还放不下的并不是原本的目标了,而是在追寻目标的过程中越来越膨胀的野心和后宫。站得越高,想要的也就越多了。 而且不知何时开始,凌邺的目标也渐渐演变成她的目标,她全心全意的用着星月宫的力量去帮助他得到他想要的得到的一切。 原来,不过如此。 突如其来的疼痛将她拉回现实,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落,聂清然紧紧地蜷着身子,用尽全力去抵抗那万蚁蚀心的痛。不过半刻而已,身上雪白的寝衣就被冷汗湿透,一片一片的黏在身上,被凉风一吹,带去刺骨的寒彻。 “我去叫人。”彩女本欲施针为她减轻疼痛,但蛊毒性质还未摸清,贸然施针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让人送来止痛的汤药来压过那种足以把人撕裂的痛。 “别去!”聂清然虽然全身剧痛,几乎要痛得窒息,但脑子却越发清醒,似乎下蛊之人就是要她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这种痛,“我忍忍就好了,别让他们担心!” 看着她已经白到近乎死亡的脸色,彩女又急又气,急是急自己所学不精,不能立马为她解除痛苦,气是气她自己快要疼得死掉了,还为别人着想,不想别人为她着急。 苍白的指尖几乎要与空气融为一体,却还在紧紧拉着她的衣角,不让去喊人。不断渗出的汗水让垂在身后的黑发湿漉漉的粘在额角和背后,无比狼狈。 “你啊,不知道说你什么才好!” 彩女终究不忍拂开她软弱无力的手,伴着她在床边坐下,扶着她的肩陪着她度过这段生不如死的日子。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才慢慢好转,呼吸也渐渐顺畅,然而浑身上下已经湿透,就连被子里也是一片片的湿寒,全都是她的汗水。 “谢谢你。”聂清然微笑着点点头。 彩女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能不能麻烦你扶我去那边的澡盆,我想洗洗,免得他回来会发现异常。”聂清然不介意她的无理,笑着指了指屏风那边。 “你什么都为他着想!”彩女咬牙道,但还是扶着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澡盆,“他要是敢负你真是天理不容!” “他不会负我。”聂清然声音很小,但其中肯定的意味却让人心头一震。 “我呢,是没办法说你什么。不过我瞧你那妹妹脾气很暴躁,要是让她知道,指不定会跳上去把凌邺揍一顿,然后把你拉回家关着。” 彩女半是打趣半是认识的说,这一路行来,她算是见识到了徐亦游的骄横脾气,尤其是对待林霁轩的时候,他说一句她能反驳十句,稍不高兴就直接动手。奈何林霁轩又不舍得伤她,所以老是被她揍。 这一切看得彩女心底暗爽,虽然是放下以前了,但终究是女孩子,会有些不高兴的,现在看着罪魁祸首被人如此对待,真是大快人心!就差拍手叫好了。 “亦游是被我们娇纵坏了,没有正经事时她的确脾气最不好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聂清然知她说的是徐亦游,也不知这一路去他们有否和彩女起冲突。 “没有没有,我高兴得很,看她那般整治林霁轩,简直大快我心,哈哈。看那小子自命风流不羁,却被一个人吃得死死的憋屈样,真是太爽了。”彩女笑道。 聂清然哑然失笑,原来如此啊。言谈间也已到了澡盆边,她伸手试了试水的温度,刚刚好。 这个澡盆设计独特,不断的有热水流进来,到了一定的水量后就会停止流入,一刻钟后又会打开闸门流出,然后再有新的热水流入。这样就使得不论房里的人想何时洗澡都会有干净的热水供应。 温热的水包裹住脱力的身子,聂清然禁不住舒服的哼了两声,方才的疲劳也消失不少。 “现在知道难受了?刚刚不是挺能熬的。”彩女打趣道。 “这不一样啊。”聂清然撩起水,打湿露在水面的双肩,“需要忍的时候才忍,不需要忍的时候我才不要忍。” “真搞不懂你怎么想的。”彩女摇摇头,颇为无奈的说。 “别搞懂了,你按照自己的想法过挺好的。”聂清然笑笑,靠在澡盆的边缘,深深吸气。“乱七八糟的局势,乱七八糟的生活,我也不知道我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可除了这样,也似乎没什么可做的。” 彩女也不回她,独自在一旁研究带来的药材,想着如何能解除她身上的蛊,毕竟明灯珠和尸蛊王并不能治本,若是让和欢盎全满爆发,恐怕就回天乏术了。 估摸着凌邺要回来了,聂清然便从澡盆中起身,擦干水渍后换上干净的寝衣躺回床上。彩女摆弄了半天药材后,迟疑的开口道:“聂姑娘,我也没把握治你身上的蛊,我想用药引一只蛊虫出来,然后好好研究,可以么?” “可以啊。”聂清然眉带清润,“你是为我治病,怎么会不可以呢?” “会很痛,比你刚才的痛更甚……”彩女吞吞吐吐的说。 “无妨,总好过一直如此吧。”聂清然微蹙眉峰,随即展开一笑,“何时动手?” “今晚吧,越快越好,毕竟这事不能拖。” “何事不能拖?”推门而进的凌邺只听见这一句,便问道。 “帮你最爱的夫人治病的事。”彩女调笑着看向他,“你也觉得不能拖吧?” “自然,何时能开始?” “今晚。”彩女眨眨眼,无视聂清然的眼神,“不过我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先引出一只蛊虫来研究。会很痛,我觉得你应该陪着她。” “好。”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带着无尽的宠溺。 “我出去准备下需要的东西,不妨碍你们俩了,瞧你们那眼神,我就一多余的。”彩拍拍手中的药材残渣,蹦蹦跳跳的走出房间,把空间留给两人。 凌邺把手中的大包小包放在床头的小桌子上,转身掩上门,他看着聂清然换过的寝衣,疑惑问道:“沐浴过了?” “嗯,刚觉得有点累,便让彩女帮着沐浴了。” “怎么不叫下人来服侍。”凌邺拧眉。 “临时起意嘛,她们都在忙自己的事,便没叫她们。”聂清然随手拿过包裹,一个个拆开,“嗯,不错不错,都是我想要吃的,还是你最懂我心意。” “你有事瞒着我。”凌邺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哪有?”聂清然把一块豌豆黄塞进嘴里,话语因为嘴巴塞满东西而含糊不清,“你也来吃一块。” 她抬手把一块糕点喂到凌邺嘴边,抬着下巴要他吃下去。 见她略带可爱的坚持着,他也不便拂她的意,张嘴吃了下去。 “这才乖嘛。来,亲个。”聂清然也不顾自己嘴上都是点心屑,凑上去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弄得他满脸都是小碎屑。 凌邺摸着那些屑沫无奈的放弃了追问的打算,她为了躲避问题都如此大方了,他还能继续追问么?她不愿说,他还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话不是不信任她? 他转眸一笑:“这算什么亲,来,为夫给你示范下。”他靠近瞬间分神的聂清然,以舌尖细细舔舐她嘴边的碎屑。随后又撬开她的嘴,一点一点的卷食着她嘴中剩余的糕点。 半晌,聂清然才从他的举动中回过神,嫣红的色泽一丝丝布满她苍白的脸庞,她推开凌邺,嗔道:“干嘛呢你。” “给你示范什么才叫亲,你刚刚做错了。”凌邺一本正经的说。 “就你最懂。”聂清然白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面上的红色却未褪去半分。 “好了,你休息吧。养足精神,今晚还有正事呢。我去京畿营看看,最近顾辰凉的动作不少,别出什么漏子。”凌邺揉了揉她柔顺的长发,轻笑道。 “好,赶紧去吧。”聂清然只觉得脸都快烧起来了,虽然两人已是夫妻,但他如此举动还是让她感到害羞。 凌邺知她心意,不禁嘴角勾起,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后才转身离去。 这让她本就红透的脸庞又红了几分。 ... V103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京畿营还是如往常般训练有素,震天的呐喊与兵戈相撞的声音远远就能听见。看到定北侯的身影出现在营地,那些士兵更是卯足了劲的操练,只盼能得到心目中战神的首肯。 凌邺这两个字在天曌的军中是如神话般的存在,十五岁大败黑水狮军,十六岁剿灭回马山土匪,十七岁初领水师,便在三个月内击退为患数十年的东海海寇。 自此之后大小战役数百,竟无一败绩,纵观整个天曌历史,除了开国之初的定国公李承渊以外,无人能比其肩。 这样的战绩让所有军中男儿热血沸腾,大丈夫当如定北侯,披靡沙场笑傲天下。 “莫将军,京畿营的新人何时能到?”凌邺巡视一圈后回到主将帐篷问道。 兴岭城一战,京畿营损失三千士兵,顾辰凉下令从各州郡守军中抽调三千精锐以补足五万之数。 “明天上午便可到达。”莫言悔迟疑片刻,道,“不过这次都是皇上所挑,并非出自我们自己人,可信得过?” “信得过信不过也不能逆了皇命,他要送我岂有不收之理,这三千人——”凌邺顿了顿又道,“若京畿营四万七千人还抵不过这三千人,那这支军队不要也罢。” “可是右路先锋也变成了他的人。” 京畿营的右路先锋之职仅次于营中都统,掌管粮草与兵甲等后勤事务,在营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一向都是凌邺的亲信担任。但上一任右路先锋在兴岭城不幸牺牲,顾辰凉趁此机会将自己的心腹插进来,以便慢慢的掌握京畿营。 “你是说钟岫?”凌邺眼眸微眯,想起皇宫中那个男子,明明发现了他和聂清然,却未向皇帝透露丝毫。后来的密报也显示,这个钟岫似乎不如表面那般忠心于顾辰凉。 他如此这般,若不是另有所图就是想投靠凌邺。 不论是哪种可能,钟岫都绝对不是个最大的威胁。真正的威胁还是来自于欧阳世家,种种迹象和情报都表明,欧阳家的人正在慢慢渗入朝廷的各个机构,以图分刮定北侯在朝堂上的势力。 “不用过多在意他,留心那些新提拔上来的京官和各州转运使,把是欧阳家的人拟个名单出来。”凌邺笑容冰冷,“好好的武林世家不做,非要插一足朝政。难道不知道本朝开国时tai祖皇帝就已把各大世家的势力削弱殆尽了么,现存的那些世家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世家把持朝政的日子已一去不复返了,他欧阳啸还想倒行逆施不成?” “是。”莫言悔拱手。他觉得这次凌邺回来后多了几分人情味,虽然行事作风依旧果断狠绝,但给人的感觉却变了很多,似乎更像一个普通人,而不是一个一心只要颠覆这天曌皇朝的权臣。 “听说小莫在璇玑书院的诗酒会上大放异彩,狠狠的扫那群士子的颜面。”凌邺突然转了口气,笑盈盈的谈起了莫忆昔的事。 “他啊,我从来都管不了他。一直是个散漫的性子,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去平日里从来不会去的什么诗酒会,还闹出这事来。”莫言悔虽然口气略带责备,但其中的得意还是显而易见,毕竟那是自己的孩子。 同时莫言悔见他,见他提起生活中的事,便也抛了那些繁文缛节,不再以卑职自称。 “听说他还弄了个什么琼林宴,今晚宴请京中士子。可惜今晚有事,不然我也去凑凑热闹,看这小子要做什么。”凌邺语带轻松,真如谈论自家兄弟那般。 “由他去吧,左右这小子我从小就管不住他。”莫言悔呵呵笑道。 “我出去与他们练两下,许久没动过手,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疏了。”凌邺笑着起身,与此同时,一个身影迅速的消失在西南方向。 营中的校场内,将士的叫好声此起彼伏,各自为自己小队的同袍加油鼓劲,操练之余的较量是将士最为喜欢的活动,因为通过这样的较量不仅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还能被上级看中,进而委以重任,得到施展自己才华的机会。 每月中旬营内会举行一次全营的比武,一则选出有才能的人晋级,另外也是为了优胜劣汰,失败的人要被送回原籍,在营中除名。 进入京畿营是所有天曌将士的心愿,因为营内不重出身,不重钱财,只要你有真实本领,必然会受到重用,封妻荫子指日可待。 也正是由于这样的平等制度,使得营内士兵个个都全力操练,生怕被淘汰掉遣回原籍。虽然在地方也能做出一番事业,但哪及在天子脚下,跟着声名远播的定北侯驰骋沙场来的痛快? 一名白袍小将正以长枪对阵一个五大三粗的拿双锏的男人。 使枪的稳扎稳打,步步生风,一杆银枪在他手中如有了生命一般,每一招都能准确的找到对手的防守薄弱点,紧逼着打压对方。 拿锏的刚猛有力,招招硬朗,双锏舞得虎虎生风,在对方狂风骤雨般的枪法中游刃有余,每每都能在最危急关头化险为夷,挡住他的进攻。 凌邺颔首,侧头问道:“这两人是谁?” “启禀侯爷,拿枪的是越州营的杨彦明,使锏的是幽州营的秦昭,都是夫人选进京畿营的。据说两人是开国十二功臣杨世朗和秦之延之后,不过由于中宗时那场政变的牵连,导致杨、秦二家没落,所以才会流落民间。”莫言悔道,“卑职调查过二人身世,并无可疑,而且武艺超群,且都是亲信所荐,并无任何问题。” “嗯,是可用之才,重点培养吧。”凌邺点头。 一句话便决定了两个人的命运,自此之后,与血火为伴,同征战为邻,终成千古伟业。 很久以后,当杨彦明和秦昭的名字响彻这片大陆,威震四方夷狄,甚至比他们功垂千秋的祖先更为辉煌璀璨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改变两人一生命运的只是那个如神祗一般的男子的一句话而已。 “好了,这虫子我先拿回去,不打扰你们俩了,免得被侯爷一把掐死。”彩女满不在乎的将浑身黝黑的蛊虫放进竹筒,朝两人吐吐舌头,转身离开。 刚刚她让聂清然喝下一碗药后,后者的背上就出现一条条黑色的细线,在皮肤下游走。她用银针将游走的黑线钉住,被钉住的黑线渐渐在针头处聚集成团,她用刀划破皮肤,把那“黑团”蛊虫扯出来。 这个过程说来容易,但其中的疼痛却是外人体会不到的,因为那些蛊虫的游走就是在皮肤和血肉之间,仿若生生剥皮一般,好几次聂清然都差点痛晕过去,完全只是靠心底的那丝坚持和身边男子担忧的目光支撑下去。 凌邺的目光几乎要把彩女生吞活剥了。 “等等。”他叫住正欲掩门的彩女。 “何事?不会想着报仇吧?”彩女缩了缩身子,畏惧的看着他。 “既然能以此法门逼出蛊虫,为何你还要研究?” “你是想要她活活痛死还是想她满身都是被划开的伤口?”彩女翻着白眼反问,“再者如蛊毒这般容易被除,我苗疆数百年的钻研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要多久?”凌邺回望一眼沉沉睡去的聂清然,轻声问道。 “五日之内给你答复吧。”彩女无奈耸肩,“我不是我师傅,也对这和欢盎没研究,要一步步来。” “她不会有别的事吧?”凌邺追问。 “不会有事,我开了方子你嘱人熬了给她喝吧。”彩女迟疑片刻,还是没将她的事说出来,既然她有心隐瞒,她也没必要去戳穿别人夫妻间的事。 “多谢姑娘了。”凌邺沉声道。 “别谢我了。”彩女摆摆手,转念又道,“你会和聂姑娘一辈子都在一起吧?” “当然,姑娘何出此言?”凌邺疑道。 “没事,就想问问,我就爱看别人成双成对的行不行?”彩女哼哼两声,转身离去。 凌邺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随即掩上门,走去床边给聂清然掖好被角后直起身子,黝黑的眸子深深锁定沉睡的女子。为何这次回来后发现她似乎瞒着他很多东西,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他回到书桌边,那里还有成堆的奏折等着他看。 东宁城盗贼猖獗,请求支援。 黄河凌汛,河套一带几变泽国,请求朝廷下拨粮食并减免赋税。 呼尔贝利草原突降大雪,牧民帐篷被压坏,牛羊被压死,损失无数,请求朝廷派人赈灾,并安抚牧民。 承州半岛遭受海浪席卷,海边数十渔村被毁,请求补贴。 …… 凌邺看着这些求支援求拨款的折子,似笑非笑的划了一笔,全都准了,左右不是花他的钱。而且,灾难横生,定然是皇帝政有失德,引得上天愤怒。 闲置很久的钦天监应该有用处了吧。 只是,这封国书—— 干净整洁的字体在洁白的纸面上字字分明。 ... V104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黑水国主端木渠将亲自驾临天曌,与天曌结盟,永为兄弟之国。 端木渠?他来天曌为何? 凌邺蹙着眉久久看着这封国书,允或是不允都靠他一句话,为何顾辰凉会连这个都交给他决断? 若按照人之常理而来,他是不想应允的,毕竟梁城那件事端木渠也有份参与,更何况若不是黑水的那支暗箭,聂清然又岂会被顾辰凉钻了空子,弄得如今这般。上次兴岭城一役端木渠莫名其妙的撤兵,随后即不再进攻也不求和,一直这么拖着,他以为黑水是要整顿兵马卷土重来,不想居然递了这么一封国书。 可如果不应允,真要打起仗来,天下人又要谴责他这个定北侯爷了。毕竟不久前的战役已让许多百姓家破人亡,天曌也元气大伤。且各地灾难丛生,当务之急是要休养生息,恢复国力。如今再次发动战争正是在现在的困境里雪上加霜,肯定会造成民怨沸腾,并非是他想看见的。 端木渠这一招还真不错。 “啊——”惊恐的女声打破他的思绪。 “清然!”凌邺面色陡变,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床边,“清然,你怎么了?” 聂清然仿若听不见他的声音,双眼紧闭的脸上满是害怕,胡乱挥舞的双手似乎在极力避开什么可怖的东西。 “清然,醒醒,快醒醒!”凌邺知道她是被魇住了,以前她就说过每当很累的时候就会做噩梦。成亲这么久她似乎就被魇过一次,他都快忘了这档事,没想到会在今天又出现这情况。 “走开,走开,不要碰我。”聂清然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坚持着要推开凌邺。 “是我,你睁开眼看看!”凌邺声音急迫,不知道到底如何才能唤醒她。 “不要,放开我娘!放开我娘!”聂清然根本听不见凌邺的急唤,仍旧在自己的梦境里苦苦挣扎。 “快醒醒,那只是梦!”凌邺抓住她乱挥的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我在呢,别怕,没事的!” “不、不要!”聂清然惊恐的大叫,“放开我!” “是我啊,凌邺啊!”凌邺也慌了,以往都是很容易就能把她叫醒,不知为何这次这么久了都叫不醒。 “凌邺?”聂清然猛的睁开眼,略带哭腔的音调带着一丝不确定,楚楚可怜的双眸含着泪,令人心疼。 “是我,我在呢。”凌邺抚上她的额头,那里已然被冷汗浸湿,“只是梦而已,别怕。” “我又做梦了。”聂清然无奈对上他关切的眸子,“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没事,你刚刚的样子还真吓到我了,以往不是没被魇到过,为何这次会这么久都醒不来?怎么会这样,大概是中了蛊的缘故吧?彩女说五天之后给我回复,你很快会没事的。”凌邺怜爱的抚着她秀发。 聂清然秀眉微蹙,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倚在他怀中想了半刻,眼光落到床头小桌子上吃剩的半盏燕窝上。 凌邺顺着她的眼光看去,眉心皱起:“怎么,那燕窝有问题?” “不知道,明儿叫亦游拿过去查查就知道了。”聂清然淡笑,“我最想知道顾辰凉最近有什么动静。” “把钟岫调到京畿营给我当右路先锋来了。” “钟岫啊。”聂清然微眯了眼眸,声音懒懒,“想不想听我给你说别人是非。” “什么是非?”凌邺斜倚在床头,让她安逸的躺在自己怀里,他知道她所谓的是非肯定是重要消息,绝对不是什么无聊的东家长西家短。 “听好咯,我可要讲了。”聂清然笑得狡黠。 故事发生在五年前,年少貌美的官宦小姐在回乡省亲的途中遇上突如其来的山洪,与家丁丫鬟在山中失散。山中豺狼虎豹,毒蛇猛兽何其多。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姐哪见过这些场景,直吓得双腿发软,想跑都跑不了。 戏文里,每到这时候都会出现一个翩翩公子救女子于水火之中。这下也不例外,不过不是翩翩公子,而是一个面目沉寂的青年男子,在他一手雷霆万钧的剑法下,那些野兽纷纷倒地。 英雄救美虽然很俗套,但却是极容易产生情愫的事,更何况两人还一起在江南游玩了两个月。即便什么都不说,还是有一种感觉在慢慢滋生蔓延。 男子不常笑,总是一脸沉寂。女子却不同,每日都是笑嘻嘻的与男子打趣,变着花样想逗男子笑,只因那一笑便是带着连冰山都能融化的温暖,令女子痴了迷。 所有的美好都要回归于现实,女子出身高贵,即使再不愿,也要回到那深门大宅里去,男子也毫无办法。两人无奈分离,但相互约好,半年后京城再见。 得知此事的女子父亲勃然大怒,他的女儿是要进宫伺候皇上的,岂容与别的男人有私情。于是这个男人断然否决了女儿的请求,更把她软禁在府中不让她出门。被软禁的女子,自然也就没有能去赴约。 夜晚男子潜入女子的房中,不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什么,女子答应与他三日后私奔。 可是三日后男子再次潜入时女子却变得冰冷,更不愿与他同走,还言道她是堂堂千金大小姐,日后要进宫封妃封后的,岂会与他一介草莽私奔。 男子无奈,只得独自离开,不料房外有伏兵,他差点死在当场。最后女子出现以死相逼,才迫得她爹下令放人。 伤好后的男子一心想复仇,结果一个四肢全断的乞丐告诉了他事情的全部。 原来女子的爹为了逼迫女子打消念头,居然要当着她的面把当初陪她省亲的丫鬟小厮全数杖毙,说这些人都是因为她的固执才会遭此下场。女子亲眼看着自小陪她长大的丫鬟活活被打死,她承受不住这样的罪恶感,终于妥协了。 那个乞丐不过是那群下人中唯一的一个幸存者。 得知真相的男子更为沉默。 不久,男子的家族传出消息,男子远赴塞外求武,在江湖上也就此销声匿迹了。 其实男子并没有去塞外,只是去了皇宫,既然此生没有相守的缘分,那就在暗处默默守着她,护她在阴暗的皇宫里周全。 不过不知为何,女子一直没有进宫。而他也就在皇宫里守了这么多年。 略带惆怅的尾音随着故事的完结而消失在香炉中的袅袅紫烟中。 “那个男人是钟岫。”凌邺似肯定又似疑问。 “你知道那个女子是谁么?”聂清然抬起头,眼珠子转了转,卖关子的笑望着他。 “我认识?”凌邺看她表情,略带惊讶。 聂清然点点头。 “莫不是董淑莲?”凌邺扬眉,笑容淡淡。 “干嘛这么快猜出来,真没意思。”聂清然嘟囔着一拳捶在他结实的胸膛,“你就不能让我享受一下为难你的乐趣啊!“ “谁叫我们一直心有灵犀呢。”凌邺包容一笑,在她额头印上一吻,“而且是你自己说得太明白了,‘封妃封后’四个字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就有底气说出口的。而且你会这么说,绝对不单单只与钟岫有关,肯定还牵扯别的人。我瞧符合这条件的也就董炎那老匹夫了,他就两个女儿,肯定不是董淑菁,那就只有董淑莲了。” “哎,真是没意思。”聂清然叹息,“我花费了不少手段才弄到的东西,你随随便便就猜出来了。” “不是吧,那我早知道就装一下笨,免得我家娘子这么沮丧了。”凌邺笑道,“是为夫的错,娘子想要什么补偿?” “补偿?没想好,要不你先欠着,何时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聂清然把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嘻嘻笑道,“不如来跟我说说你打算如何对付钟岫吧。” “你说这个故事给我不就是让我见机行事么?”凌邺无奈笑着摇头,“钟岫也算个人才,好歹我们欠他一个恩情,只要他识时务,我不会对他下杀手。如果可以,找个机会让他们离开也不错。” “是啊,我也觉得没必要做得太绝,更何况我还挺喜欢董淑莲的。”聂清然一边说着话,手上也没停过,不知道在摆弄什么东西,“上次顾辰凉生辰那次与她聊过几句,觉得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不知是怎么了,董炎那个老狐狸的两个女儿都不错,一点都不像他。” “那董淑菁抢走了你的老情人,你还夸她啊?”凌邺眯眸笑着,带着几分促狭。 “我发现你很介意他啊,不止一次提这事了,都是过去的事了。”聂清然白他一眼,纤细的手指,不停地点在他胸膛,“再说了,你介意他,我还没介意后院那一群莺莺燕燕呢!” “我当然介意,介意怎么不早点遇到你。想到以前你与他在一起过我就恨得牙痒痒!”凌邺咬牙道,“至于后院那些,你不喜欢就遣了吧,我没什么兴趣。” “算了,遣了她们,她们怎么生活啊。左右也碍不着我什么事。”聂清然手指翻飞,语带笑意,刚刚的凌邺那口气就像被抢了糖的小孩子。 ... V105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你在弄什么?”凌邺低头,发觉她拈了一缕他的头发,不知道在干吗。 “同心结啊。”聂清然也不抬头,继续摆弄手上的事物,“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没听说过么?” 凌邺心中一动,只觉得胸膛里一直空荡荡的那片地域在不断地被她填满。得妻如此,是上天给他最大的恩赐。他不再言语,看着她摆弄两人的头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真是天下间最美好的一句话。她在认认真真的编织着两人的头发,实践着那句古老而又美好的誓言。而他居然过分的觉得,这次回来后她有心隐瞒了很多事不让他知道!既然恩爱两不疑,那他为何要怀疑她?她不告诉他自然有她的道理,等到时机成熟,她肯定会向他坦白,他怀疑作甚? 她是在告诉他,她愿意与他携手白头,恩爱不渝。他有什么资格不相信她? 想到自己的过分心思,凌邺不由得狠狠训斥了自己一番。他双臂收紧,将女子圈在怀中,不给任何人有抢走她的机会! 正在专注编织的聂清然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只顾着认真的按照记忆里的编织方法编这个同心结。她并不是很懂这个东西,只是以前在星月宫见过即将出嫁的门人做过几次。 现在她突然想到那句话,发觉自己似乎没和凌邺有过结发这个仪式,不免觉得遗憾,于是凭着记忆想补上这个缺憾。 一双素手不停地在两束头发间穿插,一个寓意美好的同心结慢慢显出雏形。两人的头发色泽不同,却又和谐无比的融会在一起,泛着柔亮的光泽,也映得聂清然双眸闪闪发光。她白皙的脖颈下垂,呈现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凌邺一动不动的抱着她,黝黑的眸子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情意。 这一刻,他只觉得岁月静好,幸福满溢。 “好了。”大功告成的聂清然举起同心结,献宝似的凑到他眼前,“你看,好不好看!”见凌邺只是看着她,没说话,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样啊,说句话啊!虽然我是不怎么会编,你也不用这个表情吧。” “没有,你编的很好看,我很喜欢。”凌邺唇角扬起,抚着她的秀发。 “那你刚刚发什么呆。”聂清然不满的嘟囔,“我是听别人说结发同心,可似乎我们都没有结过发呢,成亲那天事太多。刚才突然想起这事,就编着玩玩。我知道编的很丑,你不用安慰我。”她颇为挫败的躺在他怀中,神情沮丧。 “真的很好看。”凌邺拿过那个同心结,细细欣赏,嘴角的笑意越深,“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句话很好。” “那好,要不我们就这么出去逛一圈再回来?”聂清然狡猾一笑。 “好,换衣服。今晚小莫在天香楼开琼林宴,我们去凑热闹吧。”凌邺欣然同意,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愿意。 “啊,真去啊。”聂清然张大嘴巴,不敢相信。 就这么出去?他居然也答应?还去琼林宴?不怕明天整个京城都说这事啊? “当然去,为何不去?”凌邺说着就要起身。他一动,发丝相连就拉扯得聂清然也不由自主的起身。 “你慢点,疼啊!”聂清然苦着脸抱怨道。 “再慢都要散席了,还看什么。”凌邺笑道。 “真要这么去啊,你不怕明天全京城都说这事啊!”聂清然不得已的跟着他的步伐,走到一边的衣架上拿衣服。 “是你说要出去的,有你陪着,我怕什么?”凌邺好笑的看着脸皱成苦瓜的女子。 “你不觉得很丢人么?堂堂定北侯居然这模样出去。”聂清然抬着眼眸,小心翼翼的问。 “与自家娘子结发同心也丢人么?”凌邺仿佛知道她的想法似的,好整以暇的闲闲答道,“清然,来给我整理一下衣服。” “不要,我觉得太丢人了。”聂清然突然蹦回床边,连带着凌邺也踉跄的走到床边。她双手抱着床柱,一脸哀怨的看着他,“别出去了,要不把这个解了再出去,不然真的丢人。你堂堂定北侯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怎么可以这样没有礼数的招摇过市呢?” “为何要解,这么漂亮的东西,自然要让大家都欣赏下。”凌邺知道她怕什么,故意逗着她玩。 “凌邺,你无赖!”聂清然看着他满是戏谑的俊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怎么无赖了,出去走走是你提议的啊。”凌邺无辜的说。 “你,你明知道,明知道——”聂清然咬牙切齿的瞪着他,却又说不出话,毕竟是她先挑起这个话题的。 “我明知道什么?”凌邺故作不解。 他就爱看她窘迫的样子,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粉嫩的嘴唇由于想说什么而微张,苍白的脸庞也多了红润之色。清秀的容颜没有往日淡定从容的笑意,反倒是局促不已。 外人无论如何都看不见她这幅表情,因为她展示给世人的永远都是最为完美的状态。这样因为他的话而窘迫的她让他觉得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星月宫主,而是只属于他的小女人。 其实他早已不再在意她是否能帮到他,朝堂上的权术争夺是男人的事,不应该牵扯到女人。他只想她做些想做的事,只要她愿意,便是卸了星月宫主一位,天天呆在家里享福,他也答应。 她应该有自己喜欢的生活,而不是单单纠缠于这些争斗。 “你,你再明知故问,我就不理你了!反正我不出去!” 心底的小孩子性情在这一刻全数爆发,她扭着头,死死抱着床柱,不看向凌邺,也坚决不动。 “好了好了,你说不出去就不出去。”凌邺哈哈一笑,动手脱掉穿好的外衫,伸手搂住她,厚实的胸膛将源源不断的温暖传递给只着中衣的女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不过你得依我一点,这么漂亮的同心结别解开。我们不出去总行了吧。” “哼。”聂清然面色稍缓。 “既然结发了,那我们就做点结发后要做的事吧。”凌邺看着她,笑得邪魅,黝黑的瞳眸带着妖异的色泽。 “什么事?”聂清然重新回想一遍,没觉得自己漏掉了结发的什么步骤。 “就是这个啊。”凌邺挑眉一笑,随即俯身下去。随着他一挥手,帷幔自动落下,遮住床上的春光。 窗外,月色正明。 巍峨的宫殿在晨曦的照耀下更显庄严,耀眼的光辉层层叠叠的铺在明黄的琉璃瓦上呈现出不同层次的金色。 整座宫殿沐浴在无边的光芒中,天朝辉煌之气尽显无遗。 象征皇权的九重大门缓缓开启,红绸铺道,花团锦簇,无处不彰显着来者的尊贵地位。 顾辰凉以最高规格的九龙至尊仪仗迎接端木渠的到来。 九龙至尊仪仗是皇帝才能用的礼仪队伍,其规格是马五对,纛二十杆,旗二十执,枪十杆,撒袋五对,大刀十口,曲柄黄伞四,直柄黄伞八,红伞二,蓝伞二,白伞二,绣龙黄扇六,金黄素扇四,绣龙红扇六,彩凤红扇四,吾杖二对,豹尾枪四根,卧瓜二对,立瓜二对。其后是玉辂。 辂盖高将近一米,辂圆盘为金黄色圆顶,镶玉圆版四块,因显要部分用玉装饰故称为玉辂。圆盘垂有镂金垂云,四周贴有三层镂金云版。幨帷用三层青缎制成,每层绣有金云龙羽纹相间。四根金青缎系带绑在车轸上。四柱上绘有金色云龙。车门垂珠帘,四面各三。云龙宝座四周为朱栏,以金彩相间涂饰,栏内四周布有花毯。两轮各有十八根车辐,以金色镂花装饰。前有两根轴辕,两端分别饰金龙的头和尾。后树有青缎太常旗十二面,旗面上分别绣各有日月五星、二十八星宿,旗下垂有五彩流苏,行驾时用朱绒带子驾象来引车前行。 礼部侍郎深以为这个不符合祖制,本想上书劝阻皇帝。却被凌邺拦住,让他静观其变便可,无须有何行动。 于是天曌百官无一不是忿忿不平的看着本朝天子才能用的仪仗被一个异国君主用着,大摇大摆的从正阳门进入皇宫。 凌邺气定神闲的站在百官之首,悠然的看着端木渠一行人从台阶下一步步走上承乾宫,他的身边站着盛装的聂清然,绛紫长裙显得整个人都雍容华贵,她也是在场众人中除了宫女以外唯一的女性。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江湖出身的女人已经一步步登上天曌的权力中心,逐渐开始影响这个庞大帝国的走向了。 下了玉辂的端木渠抬眸望向这对登对的金童玉女,嘴角笑容淡淡,看不出任何不妥。他步履缓慢,在礼官的引领下走向承乾宫。经过两人身边时,他微微侧身,以三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一切可好?” 聂清然点点头算作回答,凌邺仍是无懈可击的得体微笑。 端木渠似乎放了心,略一点头,继续朝宫门走去。 ... V106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随着贵客的进入,站在门外的百官也陆续按照品级鱼贯进入宫殿,一场盛宴即将开始。zi幽阁.ziyouge. “尊贵的天曌皇帝,孤王代表黑水子民祝两国和平永沐,世代为盟。”席间,端木渠突然起身,举杯朝顾辰凉遥祝。 “国主客气了,睦邻友好当然是朕的心愿。既然国主也有此意,朕当然愿成其好。”顾辰凉嘴角噙笑。 “皇帝有此心意,正是天下百姓大幸。”端木渠笑容平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说来华容夫人也是成其美事的大功臣,可有何话要对国主说?”顾辰凉眉梢微挑,戏谑的望向一直低头不语的聂清然。 “臣妾自然也是愿意两国永无战火,边境百姓可万世平安。”聂清然抬眸,淡淡微笑。 “华容夫人真可谓是女中豪杰,天曌有此巾帼真乃社稷之大幸。”顾辰凉笑容薄凉,眼角的阴狠却瞒不过眼尖的凌邺。 凌邺不动声色的饮下一杯酒,随后勾起笑意:“世代和平是自古以来所有人的梦想,能实现是最好的,黑水国主有此等心肠确是不可多得的旷世明君。” “能得定北侯的赞美,孤王倒是与有荣焉。”端木渠转向凌邺,浅浅一笑。 “哈哈哈哈,这等盛宴,岂该少了本座?”狂傲的笑声自殿外传来,一袭黑影视万千禁军为无物,直接掠到了大殿之中。 只见一个容貌俊美的黑衣男子在殿中负手而立,气质温润,琥珀色的眼眸光华流盼,额中的黑色宝石光彩熠熠,更衬托出来人的妖冶魅惑。 上官鹤! 殿中数人心中一惊,不知这性情不定的暗影楼主何以突然出现在皇宫内院的国宴上。 “上官楼主,别来无恙。”凌邺笑容平淡,拱拱手仿佛在跟一个老朋友打招呼。 “还是侯爷对本座热情。”上官鹤唇角扬起,“你们这些人啊,哎,当初合作的时候那般热情,如今却各个看见本座就面露惊讶,实在是太不厚道了。本座是乡野粗人,不过是听闻有国宴,便想来见识见识。你们何以各个摆出个苦瓜脸给本座看?真是扫兴。” 殿中更静,百官什么表情都有,大多数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似乎在“大放厥词”的年轻男子。他说以前合作过,又说凌邺对他热情,那至少殿中有两人与他有过交情,按照他的意思那就是皇上和黑水国主与他打过交道。 众所周知,前段时间凌邺遇袭,难道是皇上和黑水国主与暗影楼勾结陷害定北侯? 想到这一层,不少人都打了个寒颤,自家君主与外国君主勾结谋害本国权臣?虽然朝堂争斗一向是阴谋陷阱重重叠叠,但凌邺好歹也在天曌百姓中颇有威望,如此这般与虎视眈眈的邻国君主结盟除掉自己的肱骨之臣还是太过阴险。 聂清然挑眉,突然对上官鹤的来意有了兴趣,她扭头看看凌邺,发觉他也是一脸玩味,看来这个宴会会变得很有意思。 “聂宫主,许久不见。”上官鹤长袖飞扬,转身对着打算看好戏的聂清然行礼,“听闻前阵子为奸人所害,中了毒,不知现今身体可有大好?” “多谢楼主关心,在下目前无碍。”聂清然见他以江湖称谓称呼自己,便也以江湖人的称呼回答。 “目前无碍?”琥珀色的眼眸一转,目光瞬间变得凌厉,“也就是说还未曾大好?怎会如此?”上官鹤面目阴寒,字字坚韧,“若聂宫主有何闪失,本座自然会将那幕后黑手碎尸万段,以儆效尤!” 坐在龙椅上的顾辰凉早已怒气冲天,面色变得很难看,听闻这话更是气急败坏。就连凌邺都不会如此直白的在群臣眼前威胁他,上官鹤一介草莽,凭什么! 反观端木渠却悠闲自在,一口一口小酌着玉杯中的佳酿,眉梢眼角全是风轻云淡,似乎根本不在意上官鹤的似有所指。 聂清然听闻此话更是乐于看戏,她也不顾仪态,拿着筷子在盘中挑挑拣拣,声音懒懒的回道:“那真是多谢楼主关心,在下受宠若惊。” “本侯的夫人自然有本侯照料,楼主无须关心。”凌邺也想坐着看戏,不过上官鹤的话让他不大舒服,聂清然是他的,他不喜欢别的男人来染指。 “侯爷有所不知,本座从未佩服过哪个女子,聂宫主却是第一个。”上官鹤微微一笑,彷如初春的阳光,化解了因他刚刚的话语而剑拔弩张的气氛,然而他下面的话却再次让氛围变得紧张,“可本座一向唯我独尊,对于让本座佩服的人都欲除之而后快。所以聂宫主,可是本座必杀名单上的人,必须死在本座手里,别人想要动她却是万万不可的。” 此言一出,皆尽哗然,上官鹤居然打得这个主意! 顾辰凉闻言面色稍缓,甚至还有几许得意。凌邺神色微变,却又很快平静下来。聂清然哈哈一笑,道:“承蒙楼主看得起,在下拭目以待。” 唯有端木渠反应最过,俊美的面容扭曲,双眸喷出熊熊烈火,指间的玉杯瞬间碎成数片,细微的鲜血从指缝中流出。 “上官楼主,好胆色啊!”他笑容妖异,透露着丝丝杀意,“当着这么多人还能口出狂言!” “怎么,黑水国主看来对本座很不满啊?”上官鹤轻笑出声,“可惜本座要做何事不需向任何人报备,且这事与生意无关,只是本座的私人行为。更何况,聂宫主的夫君在此,何劳国主关心?” “是么?是否劳孤王费心似乎也并非楼主的事吧,孤王要做何事也无需向楼主报备!”端木渠语气冷漠,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戾气。 听到此处,顾辰凉更是心花怒发,他知道上官鹤与端木渠乃师兄弟,是以上次他要上官鹤去杀后者,上官鹤并不答应,而且还中断了与他的合作。此次端木渠突然亲自来议和,并且要求以最高规格接待,他还觉得莫名其妙。 如今一听两人对话,他便肯定两人出现了矛盾,而这个矛盾应该就是源于聂清然。端木渠应该是想拉拢他对付上官鹤,但又怕他轻视了他,所以要求迎接规格必须是最高的。而上官鹤今日的来意怕是想与他合作,反抗端木渠的阻挠。 这场戏越来越精彩了。 他有两种选择,一是坐山观虎斗,看这两兄弟斗个死去活来,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另一种则是在两人之间做一些事,让自己能同时控制两人为自己所用,只要有他们两人相助,除掉凌邺不过是轻而易举。 不过在形势没有明朗化之前,他还是决定慎重行事,先袖手旁观。不易察觉的笑意在他嘴角蔓延开来。 这下换成聂清然愕然了,这两人是何意思,居然在大殿之中为了她而争论,他俩不是一伙的么?这场戏究竟是上官鹤来揭穿顾辰凉和端木渠,还是上官鹤和端木渠为了她而争锋相对?她不过是想看戏而已,可不想演戏给别人看。 凌邺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模样,不由得笑了。他揽过她的纤腰,淡淡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两位还真是好兴致,为了本侯的夫人如此情绪激昂。只可惜本侯连同夫人都不想领情。两位若想唱戏大可找处清净地方慢慢唱,拼个你死我活也无不可。这是在我天曌的国宴上,两位如此这般举动,怕是有所不妥,因为两位的举动会让天下人以为本侯的夫人是个不守妇道的红颜祸水,这可是有损我天曌国威及本侯尊严的事。若两位再闹,便是皇上包容两位,本侯也不会客气了。” 虽然声音很平淡,但其中警告的意味却显而易见,凭定北侯的权势和性情,即便要在这大殿上的国宴上大打出手也是无人敢追究的。 “哦?”上官鹤语带玩味,“难不成侯爷也要为了一个女人在这国宴盛典上罔顾礼法?” 按天曌祖制,不论何情形,国宴都必须祥和安宁,有天大的事也不可在国宴上发生冲突,否则一概以谋反论。 他的三言两语就把聂清然和凌邺都置于了损害国家尊严的地位上。 “礼法?”凌邺突然仰天大笑,“上官楼主也配和本侯谈礼法?既然知道这是国宴,便该知道何人才能参加国宴。楼主这般不请自来,又是见不得人的杀手,本侯若是以刺客行刺之名唤来禁军将楼主斩于当场,怕是也无人能说本侯有违祖制吧?” “侯爷果真有胆量,本座佩服。不过皇上都没发话,侯爷却擅自下令,怕也是不合纲常吧?”上官鹤眼角微挑,似笑非笑道,“还是侯爷已经到了无视天子的地步了?” “皇上乃九五至尊,本侯岂敢有所不敬,然则楼主你贸然前来,不断挑拨本侯与皇上之间的君臣之情,又想以本侯夫人为诱饵引得本侯与黑水国主起冲突,楼主的狼子野心可谓昭然若揭。皇上英明神武,岂会不赞同本侯的提议?”凌邺气定神闲的答道,画外音则是告诉顾辰凉,他要做什么最好别干扰,不然不要怪他不守臣纲。 ... V107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上官楼主,国宴重地还请阁下言辞谨慎。”顾辰凉见状只得装模作样的表一下态度。 “侯爷言之有理,是孤王僭越了。若对侯爷及夫人造成不便,孤王深表歉意。”端木渠拱拱手,收起满身戾气,淡然就坐。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看来似乎侯爷也能算是本座佩服的人之一了。寥寥几句话便将皇上和黑水国主全拉入自己一边。本座势单力薄,又岂能与你们三人抗衡?倒是本座托大了。”上官鹤也不恼,大笑数声后拔地而起,转瞬间已至殿外,“既然如此,本座先行离开,后会有期。” 最后一个字随风飘逝在悠悠蓝天下。 凌邺、聂清然对视一眼,都无奈的摇摇头。端木渠波澜不惊的接过宫女递上来的新杯子继续喝酒。顾辰凉则若有所思的看着殿外的天空。 其余诸位大臣各怀心思,却又小心翼翼的继续着这场剑拔驽张却又莫名其妙的国宴。 聂清然心事重重的望着眼前的珍馐美味,却再也没有咽下去的**,那三个人莫名其妙的一场闹剧让她觉得似乎有一些关于她的事在慢慢展开。 上官鹤的出现并非偶然,他明知是国宴,除了凌邺以外,在场还有数十个隐藏在暗中的高手,更别说数万禁军环伺四周。作为一个身份极度敏感的江湖中人,贸然现身在国宴上,并非明智之举。 他上官鹤也不是一时冲动的人,却突然冲到这里,开始的话是在暗示朝廷百官,皇帝和定北侯的争夺已到水火不容的地步,甚至动用了武林中的杀手势力来对付对方。要大臣们看清楚形势,选好边。 可到了后来,却话锋一转,把话题引向聂清然,与端木渠这个老主顾起了冲突,顺带还连消带打的挑拨了一下凌邺、顾辰凉和端木渠的关系。如此以来,他这一趟是得罪了三方势力,却收不到任何好处,那他走这一遭的意图何在? “想什么?”凌邺温和的声音传来,“怎么不吃东西?” “想上官鹤。”聂清然老老实实答道。 “想他做什么?”凌邺眉梢一挑,饶有兴致的说。 “他的来意是什么,为何会做出这场看似毫无利益可言的行动?” “毫无利益?可不尽然。”凌邺讽刺一笑,替她斟上一杯酒,“他们三个人的对话,你可发现何端倪?” “除了觉得上官鹤和端木渠有矛盾以外,没有什么发现。”聂清然细细想了一遍几人的言辞,没发现有何可疑之处,除了上官鹤的来意不明以外,没有值得怀疑的话语。 “这矛盾就是端倪。”凌邺又细心地为她布菜,唇角含着温暖的笑意,“为何以前他们合作愉快,现在却如此针锋相对,你可有想过?” “你是说他们全都有所图?那矛盾何在?端木渠和上官鹤并无利益冲突,为何突然反目?”聂清然皱眉,抬手饮尽杯中酒,“总不至于上官鹤看上了黑水国主之位,想要借由别人之手夺位吧?” “你想得太复杂了吧?”凌邺哑然失笑,拍拍她的头,笑道,“我瞧着可是因为我家娘子风华绝代,端木渠那小子为了你才和上官鹤起了矛盾。” “你能不能别埋汰我?”聂清然翻着白眼,无语望天,“国家大事岂容儿戏?我没觉得自己有那么大能耐,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应对他们吧。” “我说得很认真。”凌邺敛了笑意,满是正经,“当日你在兴岭城被暗箭所伤,是他让人送来了救命的人参。虽然当日我不知道来人是谁,不过后来恢复记忆后想起来发觉那人应该是师傅所提起过的风影,也就是上官鹤的师傅。但上官鹤并不是可能会做这件事的人,再看看以往发生的事,应该就只有端木渠会如此。” “是吗?”聂清然难以置信,毕竟当日在兴岭城她与端木渠可谓是生死相搏,他一身戎装的声音一直回响在她耳边。 能取聂清然人头者,孤王与他裂土封侯,共享万世荣华! 那样掷地有声的命令,怎么可能有假? 能说出那种话的人,怎么可能对她有何情谊可言? “后来你昏迷不醒,是上官鹤来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了,而他也说受人之托,那个人不是端木渠又是何人?”凌邺淡淡说来,“那小子是真的对你上了心。” “即便如此又如何?”聂清然反问,“这和他们三人的事有何牵连?” “矛盾就在此。”凌邺以指点桌,眸中黑色亦盛,“现在以我的推断来看上官鹤和端木渠很有可能是师兄弟,以前他们俩合作对付我。可由于对你的态度不同,引起了矛盾,他们一个想维护你,一个想杀你,相持不下之际便想着拉人帮助自己。而顾辰凉,则是两人拉拢的最好对象。” “你的意思是说上官鹤一是对端木渠示威,二是当着天下人的面警告顾辰凉,他掌握他太多的秘密,所以必须协助他除掉端木渠?”聂清然讶然,“可端木渠不也有那些证据么?不同样可以威胁顾辰凉?” “如果,我只说如果。”凌邺顿了顿,又道,“端木渠为了顾及你而不能把一些东西拿出来,这样就只能受制于顾辰凉,而上官鹤也就更有与顾辰凉谈条件的资本。” “又是因为我?”聂清然无语看苍天,“我又不算美人,更没有倾城的资本,只想做些自己爱做的事,别再说因为我如何如何,承受不起。” “我也只是猜测,你别放心上。这件事古怪得很,须得从长计议,刚刚这些不过是我的猜测,料作玩笑,不要当真。” 凌邺发觉她虽然行事作风一向高调,但很抵抗牵扯上这些掺杂了男女情感的权术方面的事,更不愿别人为了她去做什么。看她一脸的不情愿,眸底都是厌恶之色,他便也不在她面前继续提这些事,虽然他第一反应就是如此。 “最好查清楚,别扯我的事,我可不想和红颜祸水这四个字有任何关联。”聂清然掸了掸袖子,一脸厌恶,“尤其是和端木渠有关!”她又重重加了一句,也不知为何,自从凌邺出事后,她对于端木渠就无一丝好感,更不想与他有何联系。 “好,我知道。”凌邺点点头。 两人一直以传音入密的方式交谈,所以旁人看来两人不过是在一起偶尔笑笑,除此之外都是在安安静静的吃东西。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他们说了这么多关于那三个人的事。 端木渠偶尔会抬头淡淡看聂清然一眼,但是没有丝毫情绪流露,仿佛刚刚与上官鹤针锋相对的男子并不是他。黑袍金冠的男子眉目如画,静静地坐在高位上浅酌低饮,淡淡的疏离围绕在他周围,将他与喧嚣的尘世隔离开来。 面对聂清然时的撒娇不见了,指挥千军万马时的果敢不见了,俯视苍生的霸气也不见了。只余下冷淡,漠然的看着这片繁华世间,只因唯一能牵引他灵魂的那个人永远的离他远去了。 他终于,只剩一个人了,而已。 当晚,又是一次噩梦缠身,瀑布般的冷汗打湿了聂清然单薄的寝衣,连带着被惊醒的凌邺身上也是湿漉漉的。她怎么唤都唤不醒,只是在自己的梦魇中苦苦挣扎。 凌邺束手无策之下,只得点了她的睡穴,让她昏迷过去,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她不再受梦境的折磨。 他也问过梦境里有什么让她如此害怕,可提起那些场景她却并不害怕,不知为何在梦中会如此。上次的燕窝检查出来了,有致幻的神仙散在里面,这种迷/幻/药会勾起人心底最害怕的场景。 那天凌邺审问了所有能接触到那碗燕窝的所有人,可在严刑逼供下居然没有一个人承认下了药。他勃然大怒,要杖毙厨房的所有人,还是聂清然开口求情才换成驱逐出府。 不过线索也就此断了。 府中看似风平浪静,下面却是暗流涌动,礁石密布。每个人都知道有人下药的事,每个人也都知道侯爷暴怒的事,可是没有人发现任何可疑端倪,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指向府中的谁,仿佛那药是自己跑进那碗燕窝的。 凌邺和聂清然两人的脸色都越来越难看。不同的是前者是因为愤怒和担忧,后者则是因为解蛊的原因。 彩女拿走蛊虫的五日之后的确给出了方案,然而解蛊的办法却痛苦异常,比蛊毒发作时更甚。不仅要经受烈火的炙烤,还得经历冰块的冷冻,期间还夹杂着各种苦涩浓郁的草药和数不清的银针,每隔三日还需放一次血,以排除在体内不断累积的毒素。 聂清然都记不住每日要喝下多少碗乌黑的药汁,也记不清多少次痛晕过去,又因为剧烈的痛楚而从昏迷中清醒。身体细腻的肌肤上也布满密密麻麻的针眼,几乎没有一块好的皮肤。原本就不甚丰腴的身子更显瘦弱。 ... V108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每一次从昏迷中清醒她都会看见凌邺眉峰紧皱的脸,她总是会费力的伸出手去揉开他眉心的结,然后提起全身的力气笑着对他说她没事。 她不想让他担心,所以即使再痛她也不会喊一声,端来的药再苦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因为她的一举一动都会牵连着他的情绪心境,不仅是因为她知道她解蛊时他都会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他已经很累了,不能再给他增加负担了。也因为如今正逢多事之秋,她已经没有能力做什么,若还惹得他分心,那不就等于是坐以待毙么? 又是一次施针完毕,彩女不忍观睹的收了东西匆匆离去。她并非是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可当天天看着一个明明痛苦的要死,指尖都由于紧握床沿而刺得血肉模糊还会强打着笑意安慰身边人的人后,她再也不能像刚开始那样无动于衷了。 几乎能烫下一层皮的炙火,寒冷彻骨的冰块,还有钻心剜骨的疼,彩女实在不知道那个女子是有多强大的忍耐力才能全数承受,而且还是日复一日的承受,还能在清醒的第一时间向那个一直守着她的男人露出笑容。 她是铁打的吗? “你看你,又皱眉了。”声若蚊呐的话语从苍白单薄却还带着笑意的嘴角溢出,聂清然颤颤巍巍的抬起消瘦的手指揉着他的眉心,“再皱就不好看了。” “你,还好么?”凌邺无力的问出这句话,每日都是这句重复的话,所有的一切他都亲眼见证,好或不好他岂会不知?可是除了这句话他还能问什么,是他害得她要承受这些苦,他却不能帮她分担半分! “我没事啊!”淡淡的笑容好像随时都可能飘散在空气中。 虽然知道她并不好,但每天她的这句话都会给他很大的力量,不然他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下一次的施针。 白日里在朝堂上,面对顾辰凉的试探刺激,他面不改色,面对董炎的步步为营,他洞悉一切,军营里,行军布阵千变万化,他也能一眼看出破绽,武林中,面对虎视眈眈的欧阳世家,他从容以对。 世人无不敬仰定北侯是个惊才绝艳的人中之龙。 可每天晚上,他都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没用的男人,因为他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好! 他可以驰骋沙场,令周围诸国闻风丧胆,他可以覆雨翻云,使朝堂上下惟命是从,他也可以谈笑风生,于无形之中决胜千里。 可他没有办法去减少她的,哪怕一丁点的痛。 那些烈焰,那些寒冰,那些尖锐的银针,全数加在她的身上,怎会不痛?他想替她去承受,他不想她如此忍耐。可这些他都做不到! 所以每天她的一句“我没事啊”就成了他自我麻醉的一剂良药。她说她没事,她还能笑着说她没事,那她肯定就没事。那些火苗怎么会伤到她,那些冰渣又岂能侵害她,银针更是蚂蚁咬了一般没有感觉的。 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如果不是,他要怎么日复一日的眼睁睁看着她被这些东西折磨?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凌邺喃喃道,那话语似乎在安慰她,可更多的是在安慰自己。 “呵呵,你看你,手心满是汗。”被温暖的大掌包裹住的小手感受到掌心的一片湿热,聂清然打起精神,用尽全力保持嘴角的微笑,“早叫你不要次次守着了,施针的时候我肯定难看死了,又是火又是冰的,邋遢的要死。” “没有,你永远是最好看的。”凌邺自然的为她拂去额边的碎发,语带温柔的看着她。 “哪有,你骗我的吧!”聂清然看着自己露在外面的肌肤,撅着嘴不悦地说,“你看我全身都是针孔,难看死了,这下你要嫌弃我了。” “怎么会,傻丫头你想太多了。”凌邺无奈笑着,骨节分明的食指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我是那种人么?府中有很多去疤痕的药膏,等你的蛊毒彻底解了就用点,这些针孔会慢慢愈合的。” 他面上笑着,心中却在滴血。 现在的她全身都是伤,皮肤尤为敏感,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都会让她疼得冷汗淋漓,所以他连抱都不敢抱她,只能以指尖轻点来表达他的心意。而一向喜欢赖在他怀里的她也因为疼痛而不敢肆意在他怀中撒娇,只能离那个温暖的怀抱远远的。 顾辰凉,这笔账我一定要你千倍百倍的偿还! “你又在想什么?”见他出神,聂清然不由得拉了拉他的衣袖。 “没什么,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可吃的。”凌邺扯出笑意,轻声道。 “嗯,好。”聂清然点点头,乖乖躺下。刚刚体力透支得厉害,她也不想做些什么,就安安静静地躺着看他为自己忙上忙下,这样的感觉很好很好。 “你好好休息吧。”凌邺为她掖好被角,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开,聂清然长出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施针的痛几乎要把她全身的骨骼生生剥离,如今缓下来仿若四肢百骸都拆了重装一般,沉沉的坠得生疼。 这副身子是越来越没用了。 漆黑的夜里,凌邺举着灯笼独自朝厨房走去,初春的夜余没有丝毫的暖意,反而冰冷刺骨,还夹带着一些细小的冰粒,凉风吹来,打在人脸上生疼。 每晚施过针后他都会去厨房给她弄东西吃,这条长廊是必经之路,几天下来,他渐渐喜欢上走这条路的感觉。 寒凉的夜里,一个人举着灯笼走在空无一人的长廊,凛冽的夜风割在脸上,刺骨的疼痛让他的神智无比清醒。他的伪装,他的隐藏可以完全卸下,不敢在她面前表现的惊惶失措也都能全数释放出来。 是的,他害怕,很害怕。 害怕那些东西加诸在她瘦弱的身躯上,害怕让她感受那种无以复加的痛,害怕她的每一次昏迷,害怕她明明很虚弱却还强撑着跟他说话。 寒冷的夜风让他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这些害怕。 好几次,他在长廊上都因为害怕而跌跌撞撞,站立不稳。堂堂定北侯居然如此步履蹒跚,何其狼狈! 这段时间以来,莫言悔把他失踪时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他,一件件雷厉风行、果敢狠绝的事让他触目惊心。 难怪她的眼眸不复清澄,难怪原本清秀淡雅的她如今满身戾气,难怪那些部下提起她时都诚心佩服。 原来为了守住他的东西,她不惜让自己洁净的双手沾满鲜血,不惜让自己清澈的瞳仁布满血色,更是为了他而抛弃自己信奉二十多年的不随便伤人性命的理念。刹那之间,仁厚心善的聂宫主变成了暗夜里嗜血的妖魔。 数十个想要背叛他的人全数被杀,几个上书弹劾他的人被灭满门,在朝堂公然出言侮辱他的那个人更是被活活凌迟。 她为他背负了数不清的血债! 除此之外,四次抗旨,孤身上金銮殿请命,立下生死状,死守兴岭城,也全是为了他! 凌邺何其聪明,得知这些事后,马上便明了为何会有兴岭城一战。她居然为了保住他的人马,他的兵权,而逆天而行,以数万百姓和将士的性命为代价,发动一场浩大的战争,逼顾辰凉让她掌管虎符。他不敢想象,如果不是他匆匆赶到,她要为了保持对军队和虎符的控制而发动多少场流血漂橹的战争。 祸国殃民,肆意屠戮都是是有违天道的行径,会遭天谴啊! 可叹那个男人居然能为了她而做到如此地步,明明是和平友好的时期,却突然举国之力来攻城,只为帮她争取兵权和拖延时间。如换做他,可愿倾尽天下只为助她一臂之力? 反观他,她的正牌夫君,又为她做过什么事? 第一次中蛊是因为他,自此受尽磨难,也让两人纠缠在一起,难以分离。后来的每一步都在算计之中,说没有感情是假的,但他凌邺又岂会因为所谓的感情而受羁绊?在他有限的放纵自己感情时,利用也在同时相随。这样半真半假的情谊一直支撑到成亲,他发觉自己是真的爱上了。还未等他多对她好点,他却出事了。 随之而来的是她为他的全力付出。好不容易他回来了,却是忘记了所有的事,那段日子,她肯定不好过。他想快点恢复记忆,却没想到居然会因为她中蛊而恢复了那些被忘掉的东西。 再一次中蛊,已不再如第一次那般“简单”。他岂会不知每次她将他支开是为了什么,可既然她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装不知道。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在房中疼得几乎窒息的时候,他在门外也担心得快要停止心跳,手心的伤口都是那些时候被自己的指甲刺穿的。 本以为彩女的到来会让她尽早解除这种痛苦,没想到治疗的过程更为艰难。唯一的好处是他能光明正大的陪在她身边,虽然不能为她分担半分,但总好过被排斥在外。 ... V109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似乎和他在一起后,她的伤痛就没断过。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迷蒙的夜色中,一盏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尺寸之地,却照不透前路的黑暗。 一阵凉风吹过,凌邺陡然惊醒,厨房已近在眼前。 他推门而进,发觉厨房里白雾袅袅,似乎有人在做饭。 “有人?”凌邺沉声问道,走过那段长廊,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定北侯。 “侯爷。”怯怯的声音在角落响起,流霜从炉灶后面站起来,手上还拿着一截柴火。 “流霜?你怎么在这里?”凌邺讶然。 流霜放下柴火,拍了拍手中的灰,局促道:“我听说夫人病了,所以想做点东西给她吃,刚打算送去呢。” “你有心了,我正是来给她弄点吃的呢。”凌邺点点头,看向锅里。那里是一锅翻着小小气泡的青菜粥,在安静的夜里香气四溢,正适合聂清然食用。 “那正好啊,这粥也熬好了,可以端去喝了。”流霜笑的双眼弯弯,“不过我的手艺比不上夫人,可能不大好喝。”她擦了擦手,不好意思的看向他。 “无妨,最近她老是要我亲手给她弄东西,我做的那些自己看着都难以下咽,她却吃得开心。”凌邺微微一笑,“你做的这些,可比我做得好多了。” 流霜心中一震,这个高贵出尘的男子居然肯为了她而下厨房,做这些女人才会做的事,而且还是日复一日的做。 看着凌邺手脚麻利的盛好粥,装进保温的食盒,流霜才相信他果然是做了。以前的他根本不会做这些的,在山中的日子他笨拙的双手不知道打破过多少碗,现在却能很熟练的做这些琐事。 他为她果真是愿意做任何事! “多谢你的粥,我先回去了。”凌邺感激一笑,提起食盒走出厨房。 “不用。”流霜淡淡笑道。凌邺已经转身,看不见她眼底的那丝苦涩。 回到房中,聂清然已经坐卧在床头,正握着本四方志在翻阅,见他进来,不由得浅浅一笑:“来了?今晚又做了什么?” “青菜粥,不过不是我做的。”凌邺歉意摇摇头,“我去厨房流霜已经做好了,说是给你做的,我便端来了。” “流霜?那个救你的女子?”聂清然疑道,“我还没看见过她呢。” “嗯,就是她。左右她也是孤身一人,我便安顿在府里,让下人好生照顾着。你要想看她,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吧。”凌邺拿出热气腾腾的瓷盅,舀出小半碗的色泽鲜艳的蔬菜粥,端到床边。 “怎么,想金屋藏娇?”聂清然打趣的斜睨他一眼。 “你这脑袋想的什么?”凌邺无奈轻叹,“什么叫金屋藏娇,我倒想把你藏起来,免得别人觊觎。” 聂清然撇撇嘴,没说话。 “来,试试这个粥吧。”凌邺舀起一小匙粥,轻轻吹了吹,用嘴唇试了下温度,这才递到聂清然嘴边。 小巧的嘴唇张开,轻抿一口粥,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聂清然咽下嘴里的粥,转了转眼珠,掩嘴笑道:“这姑娘的手艺还不错呢,看来你这大半年也挺有口福的。” “怎么,吃味儿了?”凌邺挑眉一笑,又舀了一勺粥喂给她。 “切,为你啊。”聂清然不屑的白了一眼,随即又笑得狡黠,“我觉得我做的东西比他好吃,你还是跟着爷吧,有口福。” “我说爷你也得快好起来,不然小的我肚子可就遭殃了。”凌邺作可怜模样摸摸自己的肚子,“小的被爷你养得嘴巴刁了,府里厨子做的东西都吃不下,心心念念着爷亲手做的饭菜呢。” “好,爷会很快好起来,满足你的心愿。”聂清然痞气十足的抬起他的下巴,轻佻的以食指划过他的嘴唇,眼神魅惑。 “爷,你在玩火么?”凌邺目光深沉,从喉中溢出一声低笑。 “玩什么火,爷要吃东西,继续喂。”聂清然收起那些戏谑的表情,一本正经的看向他手里的粥。 凌邺宠溺的摇摇头,压过心中那股莫名的燥热,继续给她喂药。 时间渐渐流逝,烛火在细小的哔啵声中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像情人间温柔的眼神。 “饱了,不吃了。”聂清然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喂了。 “嗯,今天不错,吃了不少。”凌邺点点头,收起器具。 “吃完了,来跟我说说你查的事情的进展吧。”聂清然扬起笑容,兴致勃勃的问道。 凌邺皱眉,似有不悦。聂清然看在眼里,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试探性的问道:“查到什么了?” “如果我说全都是因为你,你会怎么想?”凌邺定定看向她。 “什么意思?”聂清然愕然。 “上官鹤已经有所行动了,端木渠也没有坐以待毙。”凌邺坐在床榻边,眉峰紧皱,“他全都是在针对端木渠,黑水国近来可谓是后宫不断。数十名朝廷大员被杀,八个军用粮仓被烧掉,还出现许多神出鬼没的山贼土匪。上官鹤还高调的处处留下线索,如今端木渠正忙得焦头烂额呢。” “可有牵扯到天曌?” “未曾,只是在黑水境内挑事。” “难道上官鹤和端木渠真的闹翻了,转而与顾辰凉合作?”聂清然挑眉,“他们之间的事怎么与我有关了?” “暗卫从暗影楼中偷到一份书信,是上官鹤给顾辰凉的亲笔书信,让他相助暗影楼对付黑水国。”凌邺深深看着她,“原因就是她要动你,而端木渠不让,他们起了冲突,所以端木渠派出自己的贴身军队苍鹰卫与暗影楼为难。上官鹤恼怒之际,找上了顾辰凉。” 聂清然呆立当场,凌邺的暗卫所得到的信息她没有怀疑的理由,也就是说端木渠和上官鹤的确是因为她而大打出手,她真的在无意中扮演了一个红颜祸水的角色。 “端木渠?他在想什么?”愣了半天,聂清然才慢慢说了一句。 “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他现在很多事需要处理,上官鹤没留一点情面。顾辰凉也有动作,最近不会很太平。”凌邺缓缓道,“似乎董炎和欧阳啸倒是安分守己的没有任何动作,但他们毕竟是顾辰凉那边的人,而且之所以没有动作可能是因为顾辰凉没发话,可能他还在观望,到底在帮谁。” 端木渠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上官鹤只是一介武林人士,选择合作伙伴当然是前者更为可靠。但是上官鹤手里有足以威胁顾辰凉的证据,使得他不得不再三考虑到底选谁。 如今顾辰凉与凌邺的斗争也已势成水火,凌邺步步紧逼,在朝政处理上与他针锋相对,还以天灾后宫并起为由,让钦天监祭天祈神,请示是否是天子政有失德。顾辰凉大怒,在早朝上与凌邺争执,结果一众大臣全数附和凌邺,请求钦天监开坛祭天,卜问上天。 气得顾辰凉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朝堂局势风云聚会,任何一个细小动作都会在朝中掀起滔天巨浪,表面上的平静被逐渐打破,隐忍很久的矛盾正在慢慢爆发。如同黑暗里的野兽,正在缓缓亮出它的獠牙,想要吞噬它眼前的一切。 虽然聂清然因为治病的事而静心养病,就连星月宫的事都没有过问,但是从每日凌邺回府的神情和偶尔看见的奏折,她也能猜出个**不离十。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极力隐忍那些痛苦,让他少担心点。 “凌邺。”懒懒的女声响起,在安静的夜里有着别样的媚态。 “何事?不舒服了么?”凌邺在成堆的奏折里抬起头,温言笑道。自从聂清然中蛊以来,他就把书房搬到了卧房中,在塌边置了一张书桌,处理公务都在房里了。 “没有,就是心里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好像要发生什么事了一样。”聂清然皱眉,拿过手边的翻了两页,又烦躁的丢去一边。 “何以会有这感觉。”看她焦虑不安的样子,凌邺失笑。 “钦天监祭天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月十五,怎么,你想去?”凌邺几不可见的皱眉,这个丫头就是闲不下来,老想着到处蹦跶。祭天之行肯定会出事,她如今大病未愈,不能让她以身犯险。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能顺着她。 “是啊是啊。”见他如此通晓自己心意,聂清然不由喜上眉梢。 “不行。”凌邺冷着声音否决了她的想法,刚毅的脸庞处处透着不容置喙。 “为什么?”聂清然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气鼓鼓的说。 “把身体调养好再晃悠去。”男子扬眉,带着命令的口气道。这丫头知道会有危险,想陪着他一起去,可他怎么可以让她带着这样一个身子陪他去? “我很好啊,每晚按时施针就可以了,没事的。”聂清然拉着他的衣袖不依不饶的说。 “我说不行就不行,反驳无效。再啰嗦的话就手下见真章,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谁赢了听谁的。”凌邺知道她拗得很,决定的事再怎么讲道理也是改变不了她的,干脆给她耍赖皮,洋洋得意的笑完全像个市井无赖。 ... V110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你,你,你,你无赖!”聂清然被他的话气得不行,拿过手边的书就丢过去。 “我就是无赖,你才知道么?”凌邺侧头偏过那本书,嘿嘿一笑,“你本就打不过我,又有伤在身,更不会是我对手,还是乖乖听我话,安心养病吧。” “你——”聂清然气结,心中那丝骄横脾气在凌邺的纵容下是越发厉害,她拿起凌邺的枕头,砸过去,“你今晚去客房睡!” 凌邺接过自己可怜的枕头,眼梢微挑:“我去客房睡谁给你温床?” “我自己给自己暖!”聂清然咬牙。 这男人是越发过分了,她是想帮他分担一点,祭天那日肯定不会太平,顾辰凉和上官鹤必然有所行动,他居然不领情的当她是个易碎的瓷娃娃呢。这男人太过分了,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当她是一般的弱女子了! “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凌邺站起身,大义凛然的抱起枕头,头也不回的夹起那摞没看过的奏折向门外走去。 聂清然见他真的走出去,不禁更加生气。可人已经走了,她只能一个人气鼓鼓的躺下,用被子蒙住头,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骂那个臭男人。 怎么就不出言哄她呢,怎么就不顺着她呢,怎么就这么果断的走了呢! 一个人的被子怎么这么冷,翻来覆去都睡不热,还弄得自己浑身痛。 该死的凌邺,真是讨厌! 忍不住的轻笑在背后响起,还带着丝丝戏谑的意味。 “笑什么笑!”聂清然倏地坐起身,杏目圆瞪,怒气冲冲的看着笑的乐不可支的男子。 “没什么。”凌邺憋住笑意,自顾在床边坐下,开始宽衣解带。 “不是叫你去客房睡么,你干嘛。”聂清然瞥一眼被他放在原位的枕头没好气的说。 “哦,我觉得书房冷,还是来跟你挤挤吧。”凌邺愁眉苦脸的钻进被子,“你大人有大量,还是别赶我走了。” “哼,原谅你了。”聂清然冷哼着转过身,背对着凌邺,心底却在窃喜,这个男人终于还是来了。虽然也没说什么话,但是至少是来了。 凌邺微微一笑,也不再说话,盖好被子准备睡觉。 不多时,冷的瑟瑟发抖的聂清然便感觉到阵阵暖意从背后袭来,如初春的潮水,缓缓地包裹住她冰凉的身躯,浑身毛孔全数张开,仿若置身于天然的温泉当中,洗去了一身的风霜和伤痛。 由于她身上有伤,凌邺不敢抱她,只能贴着她的背,以纯阳真气慢慢的发散出热量为她驱寒。这样做极其损耗内力,若不是他一向内力底子好,这数十天也要够他受的。 被暖意紧紧包围的聂清然很快有了睡意,半梦半醒之间,她嘀咕了一句:“凌邺,有你真好。” 正在专心为她送暖的凌邺闻言,一丝明朗的笑意爬上他的脸庞。 “这句话该我说,清然,有你真好。” 温柔的声音在女子耳边飘过,睡梦中的女子好像听到了这句话,嘴角弯弯的绽开一个笑容。 最终祭天之行,在聂清然的极力坚持下还是成行了。 因为祭天的场所是在越州的乾云山,凌邺由于力主祭天,必须跟随队伍前去,他又不放心聂清然独自留在京城,所以带着她和彩女一行人一道起程。不过因为星月宫总舵就在越州,而且其所在的毓秀山和乾云山隔着越女江遥遥相望,走水路不过是一个时辰的时间。凌邺决定她要呆在总舵里安心养病,不得跟着大军呆在乾云山脚。 得知这一消息,聂清然气得大叫,说凌邺是骗子,明明答应带她来祭天,却不让她跟着。凌邺颇为无赖的说他只说带她一起启程,没说带她来祭天,况且她身体没好,必须呆在星月宫里养伤。 奈何聂清然又打不过他,硬是被他点了穴道强行扛回总舵,一路惹得弟子门人纷纷围观偷笑,那些笑语让她的脸红得都快滴出血了。可惜手上不济事,反抗不得,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事情的最终结果就是堂堂定北侯在白日里呆在乾云山下陪同皇帝和钦天监主持祭天事宜,晚上则渡过越女江上星月宫,陪着聂清然一起施针,待她睡着后再回到乾云山处理堆积的公务。 饶是这样聂清然还要他每日报告祭天的各项事宜才勉强压制住不生他的气,以及不追究让她丢脸于人前的过分举动。 乾云山下,明黄的九龙旗在风中猎猎飞扬,众多稍小的帐篷拱卫着中间那顶正黄的大帐,全副武装的士兵神情肃穆的在帐篷中间巡逻。看似平常的营地里,其实隐藏着上百处暗哨,一旦有风吹草动,那些暗卫就会跳出来将意图不轨的人碎尸万段。 天曌皇室的保安措施是整片大陆上所有皇族中最严密的,层层叠叠、犬牙交错的布防方式使得武功再高的人也难以靠近皇帝一步。 然而这并不能给顾辰凉带来安全感,因为这些侍卫并不听令于他,而全是凌邺的手下,也就是说一旦凌邺发难,这些保安措施就成了制约皇帝逃脱的铜墙铁壁,外面的救援队伍根本进不来。 这也是顾辰凉极力想要除掉凌邺的原因,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能够容忍护卫自己的侍卫不忠心于自己,而忠于一个狼子野心的权臣? 营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次来祭天的目的,正是皇帝与定北侯的斗法,而祭天的结果就是皇权与军权的斗争结果。随行而来的大都是京畿营的士兵,若是起了冲突肯定是凌邺占上风,但是前不久顾辰凉安插了不少新人进营,打的就是一旦有变不会落得无所依的主意。 谁都知道这趟祭天不会太平,稍有不慎小命就得交待在这里。命运的后宫沉甸甸的压在众人心头,让人喘不过起来。 “启禀侯爷,皇上差人来请侯爷去中帐觐见。”一名小兵进帐行礼道。 “本侯马上去。”凌邺放下手中的折子,整了整衣冠随那小兵一道走了。 来了几天都未曾与顾辰凉照过面,除了每日早上例行的请安以外,以往还有早朝,如今早朝都免了,更没有见面的机会。 紧张的空气弥漫在大营中,沿路无数士兵用眼角的余光瞟着一步步走向中帐的凌邺。出发之前的拂袖而去,出发之后的几天不见,没有人知道明明已经闹僵的君臣两人,为何突然要见面。 可所有人都知道,若是两人一言不合,怕是祸乱就要因此而起了。 随着凌邺掀开门帘走进那顶象征皇权的帐篷,整个大营突然陷入一种古怪的安静,静得连划过天际的鸟儿扑扇翅膀掉落下细微尘土的声音都格外清楚。 直到帐篷内传出凌邺的一声:“臣参见皇上。”这个可怕的环境才被打破,行走声,兵器撞击声,火头军垒灶的声音才相继响起,大家各归各位,专注的做着自己的事,然而心底却仍旧带着一丝深深的不安。 “爱卿免礼。”顾辰凉身着九爪金龙的朝服,伸手虚扶一把。 凌邺并没有跪下,只是抱拳微微屈身,是以他这一扶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凌邺也就顺着他的做样子直起身子,左右也不是真心行礼,何必故作姿态。 “谢皇上。” 明黄衣冠的男子直视着绛紫锦袍的男人,微眯的凤眸中冷漠无情。绛紫锦袍的男人负着手,闲散的星眸淡漠以对,他从未把这个天下之主放在眼里,无论是以前还是以后。之所以没有走到最后一步,仅仅是因为“时机未到”四字。 诡异的气场围绕在两人周围,仿若翻腾叫嚣的龙卷风,想要掠走世间的一切。冥冥中有掌管冲突和矛盾的神祗在垂眸,带着薄凉的笑意望着大地上的一切,他的权杖已握在手中,只待最好的时刻挥动,来引起人间的无边争斗。 谁,才是众神的宠儿? “爱卿近来可好?”顾辰凉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冰封的氛围。 “谢皇上关心,臣一切安好。”凌邺抱拳,黝黑的星眸中盛满了笑意,然而热烈的笑意底下却是万年不化的寒冰。 若不是眼前的男人,清然何以会日日受到那非人的折磨;若不是眼前的男人,他岂会遇袭,害得清然为了他而背负上累累血债;更重要的是,若不是眼前男人的父亲心胸狭窄,他怎么会少年丧父,与母亲一起在西北过了那么多年猪狗不如的日子! 父仇不共戴天,妻仇更在眼前,便是把这个男人千刀万剐也难解心头之恨! 想要保护重视的人就要站在最高处,获得最高的权力!自古以来,高位都是有能者居之,皇位更该如此!所以顾辰凉,你的位置,早晚有一天是我的,我要向天下人证明,我比你更有能力坐在那个位置上! 凌邺,你不就仗着那点本事和运气么?若不是父皇一念之仁留下你,如今的你早已投胎,怎么会有这般作为。朕是真龙天子,受命于天,岂是你一个贱民能比的。想撼动朕的江山社稷,你还不够资格! ... V111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咆哮的怒吼在两人心中疯狂撞击,想撞开那层虚以委蛇的伪装皮囊,心底那头压抑已久的猛兽都恨不得冲过去把对方撕成碎片,以解那噬心钻骨,夜不能寐的滔天痛恨。 “未知华容夫人身体可大好?”顾辰凉抿嘴一笑,微挑的眉角勾勒出冰冷的弧度,表情却是担忧无比。 那林培养出来的蛊似和欢盎又不是和欢盎,若是按照和欢盎的解法来解,不出三日就会暴毙。可既然一直没有消息传出,看来聂清然还没死,那彩女还真有两下。不过他也并不希望她死,毕竟那种感觉的女人还真没遇上过,就这么死了多可惜。 “内子已近痊愈,谢皇上关心。”凌邺心底冷笑,顾辰凉打的什么算盘他岂会不清楚,不过他不会让他得逞,若是连她都救不了,又有什么资格逐鹿天下。 “这便好。华容夫人这等奇女子实在是我天曌之光荣。若是有个意外,不知会有多少才俊为其扼腕叹息。”顾辰凉故作感叹的点点头,话中却直指她与欧阳昊、端木渠的关系不清不楚。 “承皇上吉言,臣便是倾其所有,也绝不会让内子有何损伤。”凌邺抱拳,声音掷地有声。深沉的眸子里,藏匿着太多看不清楚的东西。 “爱卿与华容夫人真是鹣鲽情深,羡煞旁人啊。”顾辰凉哈哈一笑,甩袖转身走到案桌旁,拿过一壶酒,倒了两杯。他随即端起一杯,递给凌邺,“朕还记得当初与你一同在翰文殿读书的情景,这杯酒就当做对过去的怀念吧。” 凌邺微微动容,当初从西北边塞被召回京城,先皇为表达对凌骏的追悔之情,特许凌邺以世子之名在翰文殿陪同当时还是太子的顾辰凉读书。当时的顾辰凉不过是个纨绔子弟,但对凌邺却并不坏,甚至还会在别人欺负他时为他出头。 那时的凌邺正在韬光养晦,对于别人的欺辱都是全数忍下来,经常被打得鼻青脸肿。顾辰凉看不过便教训了那些小孩几次,后来便再也没有人欺负凌邺了。 虽然当时凌邺已经存了取而代之的心思,但未曾表露出来,顾辰凉又只顾着吃喝玩乐,更察觉不到他的心思,所以并未有何冲突。若说实话,不是不曾感激过,可是一旦想到父亲的惨死,那些孩子之间的维护又算得了什么? 没过多久凌邺便领兵出征,以十五岁的年龄逐步走向皇朝的权力中心,那些为数不多的情谊也就此消逝。 如今相对而立的只是皇上和权臣而已。 “臣谢皇上恩典。”凌邺微微欠身,接过酒杯。 顾辰凉欣然转身拿过另外一个酒杯。羊脂白玉的杯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叮铃声,两人相视饮下。 这一刻,两人都知道,以前所仅有的那一丝丝情谊随着这杯酒的下肚而消失,剩下的就是手段用尽,生死相搏。 这个天下,不会有两个主人! “据闻爱卿每晚都会渡江去星月宫陪伴华容夫人,这等深情,朕真是望尘莫及。”顾辰凉放下酒杯,轻叹着蹙眉,“便是再喜欢一个女子,朕也不能独宠于她。后宫中那么多女子,朕尽量要做到不偏不倚。“ “皇上乃天下之主,负担着为皇室开枝散叶的重任,自然不能如臣这般守着一人。”凌邺抱拳躬身,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从他眼角滑过。 “哈哈,爱卿真是好福气。”顾辰凉笑容淡薄,“得了华容夫人这般的女子,哪里还有女人能入得了爱卿的眼。” “承蒙皇上吉言,能得妻如此,臣确是不会再有任何别的想法。”凌邺心底冷笑,顾辰凉啊顾辰凉,想用那杯毒酒就对付我的话,也太过小看我凌邺了,便是喝了这酒,你又能奈我何? “如今天色已晚,朕便不耽误爱卿去毓秀山的行程了,爱卿退下吧。”顾辰凉颇为理解的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凌邺也不与他客气,拱拱手后转身离去。 在凌邺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的一刻,一抹阴狠的笑意浮上顾辰凉的嘴角,凌邺啊凌邺,朕当然知道这杯毒酒不能把你如何,可错就错在你的弱点太过明显。要成大事的人是不能有任何软肋,任何牵挂的,这些就是给了敌人给你致命一击的机会。你和端木渠连这个都不懂,怎么跟朕斗! 走出帐篷的凌邺望了望已然偏西的日头,信步朝马厩走去。到了每日渡江去星月宫的日子了,他必须在戌时之前赶到,戌时正是每日彩女给聂清然施针的时间,他要在她身边陪着她。 一路策马奔驰,江边渡口已经有一艘渡船等着他了。见他的到来,靠在船边打盹的船夫忙起身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属下参见侯爷。” “不必多礼,送本侯过江吧。” “是,侯爷请上船。” 凌邺走上船,躬身进了船舱闭目打坐。船夫驾轻就熟的解开绳子,长篙一撑,小船就悠悠的朝对岸划去。 斜斜的夕阳在水面碎成千万点金光闪闪的光辉,柔和的映衬着江边的两座山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巍峨的乾云山和秀丽的毓秀山如一对深情的男女,隔着这条越女江含情对望。远山近流都成了这两座山的陪衬,浩大的天地间只剩下这双脉脉对视的男女。 这美丽的景象凌邺每日都会看到,他喜欢负手立在船头,望着江边的景色,听着一声声悦耳的划水声,将他送去那个女子身边。如同一个归家的丈夫,期待着尽快看见在家中巴巴盼望的妻子。 虽然每日都会相见,但在这条路上,凌邺的期盼和欢欣从未少过分毫。 不过今日他无缘得见,因为那酒中的毒虽不厉害,但甚为霸道,也不知是什么毒。为防万一,他必须得尽快逼出毒素,免得长久生变。 或许是中毒的缘故,凌邺觉得心中焦躁不安,逼毒的时候都不能全心全意的运功,总在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他只得一遍又一遍的压制住心底那股焦躁,缓缓地运气来逼出那些毒素。 突然,多年来养成的警觉让他感觉到有危险靠近。他收好气息,抬眸望去,发现水面有不明的波纹出现。 水下有埋伏! 这一心念刚出,数十个黑衣人就从水中跃出,齐齐攻向小船。 “侯爷小心!”船夫也是跟随凌邺多年的暗卫,灵敏程度也非一般武者能比的。只见一道寒光闪过,短小锋利的短刀已在空中打了个来回,回到他手中,短刀绕过之处扬起一线细细的血花。离船头最近的黑衣人还未跃上船,就重重的掉进水里,渐渐飘向江底。 凌邺虎目森寒如冰,双手暴长,掐住最先跃上小船的两个黑衣人,只听得细微的咔嚓一声,两人的脖子就被扭断,身体软软的栽进缓缓流逝的越女江。 余下的黑衣人见此情形,便结抱成团,一道袭向凌邺。后面的几个人便迎上那个渔夫模样的侍卫。那侍卫见一人挥刀砍来,毫不犹豫的仰面侧踢,躲过这一招的同时铁腿横扫之处听得咯擦一片,黑衣人的小腿骨彻底粉碎。 凌邺手下的暗卫各个素质超然,论单打独斗的话都足以名列江湖一流高手,在战场上则是以一敌百的铁甲神兵。这个扮作船夫的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一双铁腿不知扫断多少敌人的双腿。 反观凌邺那边,情况却不容乐观。 他体内的毒由于真气激荡而四处游走,或多或少都影响了武功的发挥。那十多个人知道他毒发,是以动起手来也不如最开始那般束手束脚,招招都是致命路数,想把他格杀在这个小船之上。 凌邺觉得眼前发晕,看人都似乎有了重影,这毒虽然不厉害,但是在这空当发作却也着实麻烦。他咬牙用侍卫丢过来的短刀划开自己手腕,放出血让自己清醒点,以便更好的打退敌人。 那些杀手见此情形,知道他情况不容乐观,更是一波快似一波的攻向他。刀、剑、匕首、暗器纷纷往他身上招呼。 凌邺怒喝一声,扯下外衣,内力随之大盛,将衣袍鼓起,形成一个刀枪难入的盾牌,袭来的暗器被这一衣盾反弹回去,又有好几名黑衣人被打下水,连哼一声的时间都没就被流水冲走。 他以短刀为刃,步步紧逼,与那些黑衣人缠斗在一块。拉开距离时就以纵横九势的雷霆万钧之力将那些人一一斩落,近身时就发挥短刀一寸短一寸险的优势,神出鬼没的刀法百变,不知何时就从黑衣人的脖间划过,或者插进迎面袭来之人的心脏。 谁料又是一群黑衣人从水底跃出,直袭小船上拼死抵抗的两人。 凌邺见势不妙,挥手撕开两个挡路的黑衣人,奔到侍卫身边,道:“本侯拦住这些人,你去星月宫告诉夫人,本侯稍后就去!” “侯爷你先走,属下留下来拖住他们!”侍卫岂肯留下凌邺一人面对这些如狼似虎的刺客。 ... V112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他挥动短刀,又将一个黑衣人毙于刀下。此刻他的景象也不好,身上深浅不一的伤口多达数十条,全都汩汩的向外冒着鲜血,将那身灰白色的船夫衣裳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有大片的暗红晕在破烂的布料上。 “你的娘子不是快要临盆了么?你不想看看你的孩子?”凌邺并没有以上级的地位命令,而是以他的家人为理由劝他离开,“本侯的武功对付这几个小毛贼没问题,实在不行就放信号弹,莫将军他们很快会赶来!” 那侍卫一愣,随即旋腿扫开身边的几个黑衣人,虎目含泪:“侯爷如此关心属下,属下便是为侯爷死了也是值得。属下的娘子定然会明白!” “不要罗嗦了,本侯的话就是命令!”凌邺暴喝一声,拎起那人的衣襟就向毓秀山那边丢去,随即旋身迎向几个攻过来的黑衣人。 他双手交错拍出,浑厚的内力随着纵横九势中的开天势排山倒海般压向那些黑衣人,三四个个黑衣人被这撼天动地的内力震得当场吐血身亡,还有好几个都被震伤内脏,倒在了江水里。 随着凌邺大开大合的凌厉攻势,越来越多的黑衣人被格毙在他掌下。几乎所有与他照面的黑衣人都被他凶悍的杀招和强大的内力变成一具具惨不忍睹的死尸。只要他一出手,就绝对见血才回。 清碧的江水为之血红。 短小的利刃每一次起落都会带起大片血雾,超绝的江湖武艺和纯熟的战场搏击被运用的恰到好处。精纯的内力配以实战的招式,纵然脚下虚浮,眼有重影,也将黑衣人杀得胆战心惊,不敢与之面对面。 那侍卫落在江中,也无黑衣人再去阻拦,他望着和黑衣人搏杀的身影,银牙咬碎,狠下心朝毓秀山游去。若是能及时通知星月宫,就还有救!乾云山那边皇帝肯定会有布置,便不阻拦,只是一个托字诀就能让莫将军他们不能赶来营救侯爷,现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夫人! 还未等他游到江边,就听得背后一声巨响,粗壮的水柱从江面轰然跃起,一抹鬼魅般的黑影不知从何处蹿出,手中的乌金长鞭带着破风裂云的气势直扫凌邺。饶是凌邺避闪得快也被鞭尾扫中,背后瞬间出现一道深深的血痕。 侯爷!他睚眦欲裂,怒吼一声,继续向岸边游去,只有尽快通知夫人支援才好! 上官鹤,来得正好! 凌邺冷笑回身,正好面对那个戴着半张恶鬼面具的男子,一袭黑衣广袖飞扬,白皙纤长的手握着狰狞的长鞭,散发着嗜血的光芒。在夕阳的辉映中,面具下露出细长的凤眸微挑,却又是说不出的风流绝代。 一鞭得手的上官鹤也稍一停手,细细打量着这一生平劲敌。 绛紫的锦袍已沾染了无数血迹,奈何除了后背那道伤以外都是他那些不成器的手下的。黝黑的星眸虽然毒发却不见丝毫混沌,仍旧是锋利如刀,深邃似海。只是简单的负手而立就不自觉的流露出傲视天下的霸气,睥睨之际神鬼叩拜,真乃一代天骄。 “侯爷,幸会。”上官鹤轻柔一笑,抱拳行礼,广袖轻飘,若不是如今这剑拔弩张的气势,倒还真像一个翩翩公子在访友。 “楼主,安好。”凌邺还之以礼,嘴角淡薄的弧度却在扩大。 “侯爷这般赶路,可是为了去寻尊夫人?” “既然知道本侯的目的,还望楼主不吝让路,让本侯过江。” 摇摇欲散的小船在翻腾的波浪中岿然不动。凌邺矗立在船头,如一座巍峨的高山,撼之不动,见之生畏。绛紫衣袍在晚风中轻扬,尊贵的旗帜不言而喻。俊逸无双的外貌在晚霞中恍如仙人,包容万物、俯视苍生的气度从他身边缓缓扩散,只需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天地间所有的生灵望尘下拜,无一可免。 这种气势让上官鹤也不由得微微动容,这个男人绝对是他在这世间最强劲的敌手! 他微微一笑,绝美的唇角飞扬,灿若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这一笑,使全世界的花都失了颜色。然则吐露出来的话语却是那般阴寒:“有个人怕是更急着见侯爷。” “谁?”凌邺挑眉,入鬓的长眉冷厉非凡,带着肃杀天地的气息。 “阎王爷。”轻笑的话语里满是浓重的杀意,上官鹤长鞭出手,纵身飞起,目标直指**于船头的凌邺。 转眼间,两人已交手数十招,耀眼的光芒从两人体内爆出,内力催动的罡气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席卷江面。早就破败不堪的小舟碎成片片栏木板浮在水面,两人就在这写浮木上打斗。暗影楼的杀手无人敢上前动手,只因上前的几人都被那股罡风击得五脏俱裂,当场吐血而亡。 凌邺把体内的纯阳真气催动到最高,他的兵器只是一柄普通的短刀,根本不能与上官鹤的乌金软鞭相比。不出十招就被软鞭抽得全是裂口,他索性丢了短刀,空手与上官鹤缠斗起来。 长鞭灵巧,如灵活的水蛇般游走在凌邺周身,寻找着最佳的攻击点。上官鹤自身远离凌邺,单纯以长鞭攻击,广袖飞舞,身姿优美,脚在浮木上轻点而过,仿若九天仙人在随风飘然。举手投足皆成无边优雅,折身回眸尽是一段风流。 纵横九势共分为上中下三部分:上部三势是混沌势、开天势和劈地势,中部三势是承乾势、撼坤势和载物势,下部三势则是高山势、流水势和厚土势。凌邺的纵横九势并不如秦放那般熟练,尤其是上三势,充其量只能算是会了,并不精通,对付一般人还好,对付上官鹤这等绝顶高手就稍显吃力,更何况他还中了毒! 凌邺身形敏捷,在铺天盖地般的鞭影中寻找空隙,想要近身与上官鹤打斗。 上官鹤岂会不知道他存了什么心思,鞭如游龙般甩开,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不让凌邺的内力靠近一分。他也知道凌邺的纵横九势和纯阳真气不是吃素的,虽然上三势似乎不太熟练,但纵横九势是绝世奇功,演化自天地阴阳的发展规律,符合万物的运行轨迹,施展起来有如天助,完全是横扫后宫的武功。 纵使是天纵奇才的上官鹤,也不敢小觑了这武功半分。 凌邺本来就是王者天成,与这傲视宇内的武艺本就浑然天成,修习起来更是事半功倍。然则这武功也如万物演变一样,只有经过了足够的时间才会领悟大义,所以凌邺对于招式的不熟练并非是材质有瑕疵,只是因为时机未到。 饶是如此,以凌邺此时的武功也足以傲视这天下,除去几个已是传说的前辈以外,无人能敌。 只见他身形倏矮,如豹子般匍匐在地,躲过一鞭,随即猛冲,化作一道绛紫闪电直袭上官鹤。上官鹤见状足尖一点,向后退去。凌邺哪会让他如此轻易逃脱,身形瞬间暴长,风驰电掣般抓向他。 长鞭疾抖,上官鹤手腕翻飞,凌厉的鞭势毫不犹豫的抽向对面的男子。 凌邺又岂会如他所愿,身影翻滚,以鞭子为中心旋转一圈,去势不变,仍旧朝着他面门攻去。 上官鹤执鞭上挑,趁着凌邺未落地之前扰乱其身形。凌邺见状侧腿横踢,在站在一旁浮木上的一个黑衣人头顶借力,再次跃起,同时右手一抓将另外一个黑衣人丢向长鞭。 只听得砰砰两声,两名黑衣人头颅俱裂,一个是被凌邺的脚力踩扁,一个则是被长鞭削掉了半个脑袋,白花花的脑浆合着血水跌落在水中。此时已然日落,只剩点点余晖俯视着这诡异的一幕。 凌邺身形未老,纵身继续朝上官鹤袭去,此时他已然觉得自己脚步虚浮的厉害,眼前的重影也越来越厉害,看上官鹤都是两个,若不能尽快解决掉对手,他的生命就堪虞! 一念至此,体内潜能被全数激发,他左手虚抱一个半圆,右手化掌为拳,左腿微微前躬,运行起全身的真气,一拳击出的同时身形疾变,纵横九势中混沌式的必杀招混沌初开就以崩天裂地的气势扑向上官鹤。 上官鹤面色剧变,微眯的凤眸登时圆睁,天生的趋利避害使得他向一边急闪,随手抓过那些黑衣人为他抵挡那无坚不摧的力量。掌风过处,数十名黑衣人无一生还,全都是五脏俱碎,眼珠爆裂而死。无边的压力带着天地间最强大的劲势,摧毁了所有敢挡其路的事物。 见上官鹤堪堪逃开,凌邺的唇角浮起一抹阴狠的笑意,想逃?没那么容易!他揉身而上,排山倒海的掌风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攻向上官鹤,仿若以天地之力织就的一张巨网,无人能从这张网中逃脱。 上官鹤只是惊惶片刻,便马上定住心神,他知道那毒药已游走于五脏六腑,虽不致命却也够他受的。如今的他已是强弩之末,却还不要命的连连催动纵横九势中最精妙的混沌势,但由于施功者的后劲不济,这混沌式也不过虚有其表,造不成多大的杀伤力。 ... V113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打定主意的他长鞭直抖,被冠以内力的鞭子瞬间变成刚硬的兵刃,手法也从鞭法变成了刀法。霍霍金光之下,上官鹤横劈直砍,迎着那气劲就上。金光所到之处,原本看上去牢不可破的气场居然露出丝丝破绽。 见猜测正确,上官鹤心中大喜,手下不停,全数劈向掌风,逼得凌邺节节后退。 此时的凌邺已然如他所想是强弩之末,步伐早已不如刚刚那般稳健,几乎带着几丝踉跄。 前也是模糊一片,连人影都看不清了,内息由于剧烈的打斗而紊乱,丹田处的内力在体内横冲直撞,几乎要走火入魔。 上官鹤手下不留情,长鞭已然是最好的武器。不多时就在凌邺身上留下数十道鲜血直流的伤口,有几道甚至深可见骨。 无处不在的疼痛刺激着凌邺敏感的神经,被毒素掩盖住的神智又有少许回到脑子中。他暴喝一声,双掌成爪,竟然直接抓住劈来的长鞭,与上官鹤对峙起来。上官鹤惊怒,手上用力,想要抽出鞭子。 不料凌邺也是同时发力,两股精绝的内力在一条鞭子上碰撞在一起,强烈的碰撞力激得江水为之暴涨。无数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溅起的水花高达数丈,冰冷的江水浸湿了两人的衣衫,在夜风的吹拂下,冰凉刺骨的感觉同时传导在两人身上。 凌邺早已看不见任何东西,只凭着多年来训练出来的敏锐感触着对面之人的变化。 上官鹤知道凌邺早已不如平常,便是比拼内力也不会胜过他,于是屏气凝神,专心致志的与他斗法。 随着时间的流逝,上官鹤明显感觉到凌邺的后劲不支,他心下大喜,正欲再次发力,将其击毙于掌下,毕竟如今虽然他的真气也消耗甚多,但总好过凌邺的毒素蔓延。 只听得一声娇叱,快如闪电的绯色身影便立在两人中间,削金碎石的利刃砍在乌金软鞭上,扬起大蓬火花,一闪而逝的光亮映出聂清然略显苍白的脸庞。 缠斗已久的两人猛然收手,后仰的冲力迫得上官鹤连退了好几步,若不是仗着轻功好,早掉进水里了。聂清然长臂一伸,扶住几欲跌倒的凌邺,以单薄的身躯硬抗下了那股巨大的冲力。锋利的剑尖深深插入站立浮木,瘦弱的女子如高山一般挺立,纹丝不动。 “上官鹤,你欺人太甚,居然在我星月宫撒野!”徐亦游站在江边,对着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袍男子怒目而视。 岸边蜿蜒出一道长长的火光,星月宫数十名好手举着火把陆续来到江边,每人的手都按在佩剑上,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出鞘惩罚这个胆大妄为的恶徒。 “呵呵,怎么,聂宫主想为夫报仇来着?可惜听闻聂宫主身中蛊毒,武功大打折扣,手下这群娇滴滴的姑娘,怕拦不住本座吧。”低沉的轻笑传来,如同暗夜里魅惑的妖精,“今日侯爷的性命是拿不到了,就此告辞,本座还会回来的!” 一声裂风轻响之后,宽袍广袖的男子已消失在黑暗中。 终是压制不住那股腥甜,聂清然喷了一口血出来,两大高手内力交接的冲力岂是泛泛。 “凌邺,凌邺?”她只觉身旁男子已没了动静,心中大惊,连声高呼。 “清然,我在呢。”微弱的声音响起,凌邺低垂着头,咳出口血,笑道,“别怕,我在呢。” 还没等聂清然兴奋的回答,就只见凌邺的头重重垂了下去,扶着她肩膀的手也滑落下去。 “凌邺——”惊恐的尖叫再次划破宁静的夜色。 聂清然固执的拖着刚施完针的身子在床前守着凌邺,任谁劝阻都不听。若不是她们说一旦凌邺醒了知道她不肯施针会生气,她就连针都不想施,只想陪着他。若是他不能醒,那她还治疗什么,蛊毒发作死了算了。 彩女的话一直回响在她耳边:他本就中毒,又擅用真气,使得毒素进到了五脏六腑,还受了上官鹤重创,若是三日内不醒,怕就有危险了。 她不要再让他有危险,她不能再一次承受那种痛苦。可若不是她肆意妄为,非要他每天都过来陪他,他怎么会受到埋伏?若是他一直呆在乾云山的大营,即使是中了毒也有上万将士相护,岂会受伤? 活了二十多年,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恨她自己! 可她不知道,便是她不要他来,他还是会来,只因每日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她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他,就那么静静躺在床上,呼吸微不可闻,面色白得如同一张纸,好像随时就会失去生命的力量。以往看见的他无一不是运筹帷幄,算策无遗的样子,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无形中的一只巨手狠狠的掐着她的心脏,痛得她几乎窒息。即使是遍体鳞伤的时候,即使是蛊毒发作的时候,即使是每晚施针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痛过。这种痛仿佛是将人的生命一丝丝抽离身躯,从每一条神经,每一根骨骼中抽出来。丝丝缕缕都让人清醒的感受着,使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凌邺,你知不知道,我怕黑怕鬼怕打架,还怕做噩梦,可是这些都不算什么,我最怕的是这个世上没有你。所以请你一定要,一定要醒过来。 整整三天,聂清然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即使是施针时疼得死去活来时也没有皱一下眉头。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迅速消瘦下去,每日除了帮凌邺换药以外就是呆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昏迷的男子。 宫中众人无一不是暗自叹息,却谁也劝不动这个一向很好商量的宫主去吃一口饭,喝一口水。 莫言悔他们也来过,却都是束手无策。顾辰凉也假惺惺的派过太医前来诊治,不过被聂清然充满杀意的眼神一瞟,那太医就连脉都没把,就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 她不允许那个人派来的人再靠近凌邺分毫,除非她死! “聂宫主太倔强了。”林霁轩看着屋中一动不动望着凌邺的聂清然轻叹。 他是打定主意赖上徐亦游了,所以也就没脸没皮的跟着徐亦游回了星月宫,在宫里大大咧咧的住下,天天缠着人家姑娘。他虽然成日游手好闲,但同是陷入情网的人,他能够理解聂清然的反应,可是看着她如此不顾自己的身体,还是感到惋惜。 与他站在一处的徐亦游秀美紧蹙,却又无奈万分:“平日里清然是最好说话的人,可如今却——我们说破嘴皮她也不回我们一句,更不会按着我们劝的做。没想到,她也能倔强如斯。” “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如此,换做谁都不会好受。更何况他们刚刚经历过那样的离别,好不容易才换来相对,如果这么快再分离,任谁都受不了。”林霁轩扼腕叹息,“当初得知侯爷遇袭时,聂宫主的反应都那么大,别提这次是在她眼前出事。” “可能是上天嫉妒他们太过平安,所以故意接二连三的给他们制造事端吧。”徐亦游无奈摇头,“太过幸福会遭鬼神嫉妒的。” 林霁轩长叹:“当初聂宫主的反应可以用吓人来形容,我不怀疑若是侯爷真有什么事,聂宫主会让整个天曌江山陪葬。”徐亦游眼眸一深,没有说话。 三天很短,不过是弹指一挥,三天也很长,长到足以摧毁一个人的身体。 第三天夜幕刚降临,聂清然只是想起身打水给凌邺擦脸,突如其来的眩晕袭来,她就倒下了,恰好倒在沉睡的凌邺身边。并排躺着的两人有着同样苍白的脸色,还有同样安详的神情。 “凌邺!凌邺!”惊惶的尖叫从梦中响起,聂清然坐起身猛地睁大眼睛迅速环视四周,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可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不见了,却换成了她躺着。 梦境再一次浮现在脑海:浓稠的黑暗中,看不见一个人,密不透气的压力让她几乎窒息,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她欣喜若狂,可无论她怎么喊,那个人都没有回头。她想去追,却怎么都追不上,脚扭了,摔伤了,动不了,只能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远,直到最后被黑暗吞没,任何的哭喊都没有用。 “我在呢,清然。”清朗的男声响起,墨绿锦袍的男子眉目如昔,带着淡淡的笑意从门口走来,驱散了长久的黑暗,带来一室的温暖。 “你没事就好!”聂清然跌跌撞撞的从床上爬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就扑进他的怀里,任那冬日暖阳般的温暖紧紧包裹住她。略带哽咽的声音和颤抖的双肩,无一不在表现出她的害怕与欣喜。 这种感觉就像在沙漠里干渴许久的人突然看见一汪清泉,在无限感激上天的慈悲,也像全世界的花在一瞬间绽放,每一朵花蕊中都有一个快乐的仙子,将无边的欢乐洒满人间。 ... V114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嗯,我没事。”女子的冲力让他的身形微微晃了晃,随即稳住身形,伸出双臂抱住怀中的女子,瘦弱的身躯都能感觉到咯人的骨头。凌邺微微蹙眉,面上的笑意温暖,“让你担心了,是我的错。” “真的没事?”聂清然头脑清醒后立马放开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个遍,又扒开他的衣服检察伤口,确认伤口都已被包扎好,也没有裂开的迹象。同时伸手在他各处大穴上推拿一番,也没发现异常,这才兴高采烈的望向他,“果然没事,没事就好。” “可是,我有点冷。”低沉的笑声在她头顶响起,宽厚的大掌抚上她的头顶。 聂清然这才尴尬的发现由于心急想要确认他的伤势,自己居然不管不顾的把他的衣服都给扒了,男子精壮匀称的上半身完全暴露在初春稍带凉意的空气中。 “我、我给你穿上。”面红耳赤的女子抬手去给他穿衣服。 不料,伸到一半的手就被他握住。 聂清然瞪大眼睛不明所以的望着他:“冷还不快把衣服穿上?” “我们成亲多久了?”凌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向她提出问题。 “一年多了。”聂清然如实回答。 “都一年多了。”凌邺似乎想了些什么,轻叹一声,“你觉得我们的孩子以后会像谁?” “啊?”聂清然目瞪口呆,她不是傻子,岂会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还未退却的红晕又深了几分。 凌邺轻笑道:“还是像我的好,要是像娘的话还会时不时犯傻。”他将还在愣神的女子打横抱起,朝那张柔软的大床走去。聂清然身体悬空才回过神,见此情形越发羞涩,细长的手指紧紧掐着他的衣角,咬唇低垂着眼睑不敢去看他。 轻柔的吻落在女子的额头,如同吻着绝世的珍宝。熟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斥着她的心脏,泪水不自觉的从紧闭的眼睑肿滑落。 下一刻,男子温软的唇就落在她的眼角,温柔的吻去她的泪珠。 “别哭,我在呢。”心疼与宠溺结合的话语在她耳旁响起,却引得她涌出更多的泪水。男子也不急,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吻掉她的眼泪,略带薄茧的修长手指细细的描摹她清秀的五官,一遍又一遍的舍不得放手。 女子哽咽着点点头,睁开泪眼朦胧的双眸,颤抖着仰起头,先轻吻了一下他突起的喉结,随后又吻上那张带给她丝丝暖意的薄唇,学着他以往的样子慢慢的辗转反侧。男子的眼神蓦地深沉下去,开始热情的回应着她的主动,将两人一寸寸的点燃。 两人墨黑的长发散乱交错在一起,在床铺上绘出一副绝美的山水。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清晨婉转的鸟鸣将两人从安逸的梦中吵醒,聂清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头就看见凌邺噙着笑意的嘴角。他也会赖床?真是稀奇事,况且乾云山那边的事还没了结,他居然没有回去那边? “你怎么没回那边?”聂清然伸手抱住他温暖厚实的身躯,小脸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如同一只慵懒的猫。 “那边有莫将军看着,不会有问题,我想多陪陪你。”温和的笑语从头顶传来,凌邺温厚的大掌抚上她如水的秀发。 “这样也好,你的伤还没痊愈,休养一下也不错。”聂清然突然啊了一声,抬起头望着他,“你中的毒,没事吧?” “你觉得我像有事么?”略带戏谑的话语似乎在提醒着她昨晚的旖旎。 “不跟你开玩笑,起床吃饭了。”聂清然满面娇羞的推开他,起身穿衣服。 天知道,他们这一睡早睡过了这星月宫的早饭时间了,哪里会有饭吃,她大概是在定北侯府赖床赖习惯,忘了这档事了,果然是安乐久了,被养得娇贵了。 凌邺笑笑,也不与她计较,坐起身看着她穿衣服。 “你怎么不穿衣服啊,不想吃早饭了?”聂清然穿戴整齐后见他只穿着寝衣,笑吟吟的看着她却没有动作。 “今天犯懒了,不想动,要不娘子来服侍为夫穿衣吧。”凌邺张开双臂,心安理得的等着她来给他穿衣。 “还真是犯懒了。”聂清然作咬牙状,但却还是顺从的拿过他的衣服,认认真真的一件件给他穿上。 墨绿的锦袍衬出他挺拔的身姿,给他束上腰带后聂清然又左右看了看,总觉得少点什么,她转身在铜镜旁的小木匣里翻了半天,拿出一块圆润的玉佩,给他在腰间系上。清润的玉色把稍显冷峻的墨绿染上几许柔和,这一点缀使得整个人都不如以往那般锋芒毕露。 聂清然又拿过桃木梳,将他的发髻解开,仔细的梳理着他的一头墨发。男子的发丝很细很软,带着少许的凉意,握在手中很舒服。她将他的每一缕头发都理顺,葱白的指尖与墨黑的头发形成强烈的反差,却又有着莫名的融洽。梳理好后在脑后盘成发髻,再用玉冠束好,一个翩翩公子就出现在眼前。 “嗯,不错,还是我的夫君最好看。”聂清然笑着拍拍手,很是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凌邺宠溺的摇摇头,握住身前女子的手,道:“去吃饭吧。” “好。”女子笑靥如花,拉着他向厨房走去。 整整五天,凌邺都寸步不离的陪着聂清然,两人游山玩水,好像忘了河对面那场祭天大典。 第六天的上午,莫言悔带着十名侍卫来见凌邺,两人在房中商议近半日才出来。聂清然不便打扰,便去找彩女询问还有多久才能彻底除去蛊毒。武林中最近并不安生,星月宫作为领袖人物之一,必须要有所作为了。 “清然,侯爷回乾云山的大营了,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余戏莲走进房中,叫了一声正在看书的聂清然。 聂清然随意一点头,他已耽误太久,是该回去了。左右两天后就是祭天的日子,祭天后一起回京城便可。 “清然——”余戏莲欲言又止。 “何事?”聂清然抬头,不解的看着满脸为难的女子,“有事直说吧。” “没、没什么。”思量半天,余戏莲还是觉得不说为妙,毕竟是别人自己的事,她多嘴算什么。 “快说,这么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作风。”聂清然放下书卷,蹙眉望向她。 “漠北万俟府送来了聘礼——” 余戏莲刚说了半句聂清然就明白过来:“月儿不会把东西都丢出去了吧?”她可不怀疑青冷月做得出这事,不过为何万俟琮突然如此?他俩的事她也听说过,似乎也不见接触过多少,怎么突然就到送聘礼的地步了? “你太小看月儿的脾气了,她直接把送礼来的人打成重伤,还撂下一句话,让万俟琮死了这份心。”余戏莲显然也是对此事头痛不已,她能周旋于各大门派帮会之间,却无力插手男女之间的感情。 不管怎么说漠北万俟都是一方大族,即使偏安塞外,也无损于他们在中原的权势。如今闹出这事,如同当着天下人的面狠狠扇了他们的耳光,任谁都忍不下这口气,更何况是一向藐视皇权,傲然**的漠北万俟。 “什么?”聂清然愕然,打人?一向冷漠的月儿居然会出手打人?她和万俟琮是发生了什么冲突才会这么暴躁,“月儿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余戏莲无奈摊开双手,“事情是昨晚发生的,本想告诉你,但月儿不让,还说若万俟家追究起来,她就一人承担。然后她就走了,谁都联系不上。” “这傻姑娘!”聂清然摇摇头,“有什么事大家一起处理,何必如此。便是那万俟府问罪来了,也有整个星月宫承担呢。对了,那些被打伤的人呢,可有妥善治疗?” “有,我叫了袖舞她们帮忙治伤了。” “他们可说过什么?”聂清然眉心紧锁,不论如何,此时得罪万俟府都是得不偿失的。 本来漠北万俟和江南欧阳全是塞外氏族,两家也算世交,但数百年前欧阳府的祖先南迁至江州,以武功立家,漠北万俟则以经商名世,两家的交情也就渐渐淡下来。但由于都是影响较大的世族,多少有些来往,若是因为这事而促使两家靠近,可就大大的不妙。 可是,比起这些,更重要的是月儿,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如此?若是她有何意外,便是灭了万俟府又有何惧? “倒无人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养伤。”余戏莲心中默念,月儿,我不是故意要说你的事,可是清然非要我说,比起那件事来,左右也不会有何影响,我便出卖你了,千万别和我计较。 “这个月儿!”聂清然无奈耸肩,不管怎么说,事情发生了,还是需要处理一下,“那些家丁在哪里,我要见他们。” “在楠竹苑。”余戏莲忙在前面带路。 楠竹苑中,聂清然大吃一惊的看着这一屋断腿断脚的大男人。青冷月并没有下杀招,不然他们早死了,但也没让他们好过,脱臼的脱臼,骨折的骨折,没有一人是完好的。但也不亏是世家大族的家丁,虽然如此狼狈还是保持着应有的礼貌,没有大声呻吟的人,都在静静的休息。 ... V115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见到聂清然来了,那些没断腿的还强撑着爬起来行礼。 “见过聂宫主。”领头的是一个二十多岁左右的男子,有着塞外男子的粗犷线条,然则举止之间却礼数周全、谦和有礼。 “阁下是?”聂清然还以抱拳礼。 “在下万俟府管家明诚。” “原来是明公子。”聂清然歉意开口,“在下今日前来是替小妹向各位道歉,小妹脾气火爆,让各位受累了。” “聂宫主不必如此,我等这次前来主人就说过,不管青姑娘做了什么都不可忤逆,更不可怪罪。这些不过是皮外伤,无碍。”明诚大度一笑,摆手道。 “恕在下冒昧,为何未曾知会我星月宫,贵府就送来聘礼?”聂清然见他爽快,便也不再兜圈子,直接表明来意。 “这是主人的意思,在下并不敢随意猜测,望宫主见谅。”男子也爽快,直接说了不知道原因。 “如此——”聂清然刚想说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了,突然屋外响起一声尖锐的呼啸,她心念一动,那正是月儿的信号,“在下有急事,先行一步,各位请留在宫内好好休养,戏莲照顾好各位。” 不等他们回话,聂清然的身影已消失在苑门口。 乾云山的南侧,不比北侧的旌旗招展,营帐连绵,这里是一大片茂密的草丛,聂清然急速赶到时青冷月正站在草丛中怔怔的望着前方。逆着光,女子的脸庞沉浸在黑暗里看不真切,只看得见清冷的轮廓。她孤零零站在几乎没过她头顶的草丛中,橘黄的夕晖被草丛分割成一缕缕光线,万千光芒中,她的身影更显寂寥。 “月儿。”聂清然只觉得那个女子就要随着逐渐沉落的夕阳消失,慌忙叫出声。 “清然,你来了。”青冷月转过头,嘴角微牵,露出一丝笑意。 “你怎么在这里?”聂清然走上前,拉过她略带凉意的手,“你和万俟琮发生什么事了,我们一起面对啊,何必赌气跑出来。” “我和他——”青冷月眸中划过一丝落寞,开了口却没就这话题继续说下去,反而问道,“你和侯爷呢,你们在一起幸福么?” “当然,你为何问这个?”聂清然毫不犹豫的答道。 “你可有想过他在欺骗你呢?”青冷月反问。 “你这话是何意思?”聂清然愕然。 “你能保证他对你绝对一心一意?”青冷月不带温度的双眸望向她眼睛深处,“你能保证他没有别的女人?” “当然啊。”聂清然扬眉笑道,关于这一点她绝对相信。 “真的如此肯定?” 青冷月这一问,让聂清然愣住了,若不是发生了什么,她绝不会对她说这些话。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确定你相信他?” “发生什么事了?”聂清然根本无心回答她的话,只想知道到底为何她会说这些话。 “你随我来。”青冷月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去,月白的裙角飞扬,绽放成一朵孤寂的花。 聂清然见状立马也跟了过去,到底是怎么了,青冷月为何突然对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她一定要弄清楚。 两人很轻松便人潜入了乾云山的大营,没惊动任何,这些保安措施以往凌邺都对她说过,所以凭她和青冷月的轻功,要躲开很容易。 快靠近凌邺的帐篷时聂清然突然胆怯了,她不想去看什么,也不想去求证什么,如果他真的—— 那她该怎么办,是委曲求全还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不想面对这样的选择,她也不敢去面对这样的选择。 见聂清然停下脚步,青冷月不由得回头问道:“为什么不走了?” “我、我,那些万俟家的家丁还在宫里,我还未好好接待过他们呢,我该回去了。”她为自己的胆怯编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你害怕了?” “没有,我怎么会害怕。” “那为何不走?”青冷月凝眸,“那些家丁都认识我,知道我的脾气,也知道我为何会这样。他们早说了养好伤就离开,绝对不会找星月宫麻烦。你不用太担心。” 什么?聂清然大惊,既然如此那余戏莲欲言又止的事是什么?难道真的是凌邺出了什么事? 好奇心犹如千万条小虫子在她的心里爬来爬去,让她浑身难受,更何况是关于凌邺的事。 “我们走吧。”她咬咬牙,还是决定弄个清楚,不论如何,星月宫主不能当一个缩头乌龟。 青冷月没有说话,转身继续朝目的走去。 凌邺的帐篷很大,在营地中的奢华程度仅次于皇帝的大帐。里面书架书桌,软榻床铺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屏风和浴桶。粗大的龙涎香蜡烛被挂在帐中四角,制作精美的宫灯高悬在帐顶,将帐篷照的犹如白昼。 两人躲过巡逻士兵,闪进帐篷,藏在屏风后面。聂清然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进自己夫君的大帐还要躲躲藏藏的,跟做贼似的。她看青冷月一眼,想问她要他来看什么,可青冷月只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并不说话。 无奈之下,聂清然也只好等着。 就在她几乎失去耐心时,一阵谈话声传进帐篷,有人在向帐篷靠近。 “侯爷,今日布防已经换班完毕。明日开始,便可执行新的安保措施。” “嗯,吩咐下去,让各部严守岗位,切不可出了纰漏,谁都负担不起惊了圣驾的责任。”凌邺冷峻的声音传来。 “遵命。” “若无事你便退下吧。”凌邺站在帐外,对那负责布防的将军道,“本侯要休息了。” “卑职告退。” 这时传来门帘被掀起的声音,聂清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进来的人正是凌邺,不过不止他一人,还有一个衣着素雅的的女子在他身边,挽着他的手臂与他一道进来。聂清然没见过那个女子,只觉得她斯文柔弱,像一朵迎风而开的水莲花,纯洁干净却又娇羞无限。 女子为他脱下外衣,换成在室内穿的袍子,又打来了水为他洗脸,最后才服侍他在桌边坐下。整个过程凌邺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并没有任何的反感,那女子温顺体贴,像一个贤惠的妻子在服侍自己的丈夫。 男子高大俊美,女子纤细娇柔,真如一对画里走下来的璧人。 两人亲密的举止化作一根带着倒刺的毒箭深深刺入聂清然的心,拔不出,留不得,生生看着乌黑的血蔓延出来,用尽办法也止不住。 “流霜,真是麻烦你了,大老远从京城过来。”凌邺含笑着开口,“还要服侍我。” 流霜、原来她就是流霜,那个与他相处了大半年的女子,难怪…… “侯爷千万别这么说,流霜还怕自己粗手粗脚的,不能像夫人那般伺候好侯爷。”流霜摆摆手,忙解释道。 “清然?她啊,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总是弄得自己浑身是伤。”凌邺浅笑着摇头,任谁都听得出那话语中的宠溺,“你把案上的折子念给我听听,我有点累。”他靠在椅背上,微阖上双目,双手随意搭在扶手上,似乎真的是很累的样子。 流霜依言,拿起折子一句句念了起来。 聂清然早已被两人的亲密举动震惊,哪里还会注意到他的语气,听得他当着别的女人的面说她不会照顾人,更是小脸苍白,眼眸中全是难以置信。 她怎么都不相信凌邺会允许一个女人靠他那么近,挽着他的手,还帮他更衣洗脸。自从成亲以后,这些事都是聂清然帮他做的。偶尔她犯懒不想做,他便自己做,绝对不让其他女人靠近他,就连丫环也不允许碰他。照他的说法就是服侍夫君那是娘子的分内事,那些女人又不是他娘子,为何要让她们碰他。 这也是聂清然没有要他遣散后院里的那女人的原因之一,反正他不让别的女人碰,那些女人也没去处,定北侯府又不是养不起这几个闲人,何必逼着她们出府。 可是如今他却让流霜靠近他,服侍他,这代表什么?是不是代表流霜也是他的娘子? 这个念头让聂清然蓦地心痛万分,他不是说过一生一代一双人么?现在是何意思?他不是拒绝了皇帝的赐婚么?现在又为何与流霜这么亲密?难道那些都是骗她的?他与流霜大半年的朝夕相对,已经有了感情? 被揪紧的心脏让她呼吸紊乱,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谁在那里?”敏锐如凌邺,第一时间就察觉到那丝凌乱的呼吸,手腕一翻,一支笔已经直直刺向那架屏风。 聂清然本就大病未愈,加上刚刚的打击,如今的状态根本躲不过凌邺的全力出手,便是青冷月在一旁照应,那支笔也深深刺入她的心口。她没有料到他会出手,他也不知道她会躲在屏风后面。 皮肉撕裂的凄凉声瞬间在帐内响起。 青冷月刚想出声提醒,聂清然已然拉着她打翻屏风向门口掠去,伤口溢出的血珠在空中飞溅成讽刺的弧度。如一阵风般,两人消失在帐帘后。凌邺刚想追出去,站在他旁边的流霜突然痛呼一声,拉住了他的手。 ... V116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你怎么了?”凌邺伸手扶住她。 “许是刚刚一紧张扭伤了脚。”流霜攥紧帕子,怯声道。她看见了那是谁,虽然速度很快,但那样的面容和身姿,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传太医!”凌邺对急匆匆赶来的士兵吩咐道。 马上有人听命跑去传随行的军医。 一众将士听见响声跑来,以为有刺客,不料刺客没看见,却原来是一个女人扭伤了脚。这女人是昨晚才来军营的,也不知是何身份,但瞧侯爷对她的紧张之色,怕也是个尊贵的人物。 随行的将士几乎都认识聂清然,敬佩她的坚贞不屈,更羡慕她和侯爷的鹣鲽情深,并不十分待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且都是一群直脾气的汉子,所以大都面带鄙夷的看着那个偎在侯爷身边的不明女人。 流霜明白他们的眼神,但她只是垂下眼帘,选择不去看。 “刚刚从帐中跑出去的人是谁?”凌邺让流霜在书桌前坐下,扭头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赶来就看见流霜依在凌邺身边,哪里有什么跑出去的人?可是散乱的屏风和点点血迹却都表明的确有外人闯入。 “卑职疏忽,未见刺客,还请侯爷恕罪。”当先一人立刻单膝下跪,抱拳情醉。 “算了,也没有何损失。”凌邺摆摆手,示意不再追究。这帐篷里没有任何重要的文书,便是进了心怀不轨之人也偷不到什么。 那人领兵正准备退下,凌邺又叫住他:“你替本侯安排下,本侯要过江。” “是,侯爷。”那人知道他要去找聂清然,来了这么久,他每晚是如此。 流霜咬了咬下唇,终究什么都没说。 “清然,今天做了什么?”华服男子跨进房间,嘴角是淡淡的笑意。 “没什么,月儿把万俟府的家丁给打了,我处理这事去了。”聂清然笑着迎上来,为他脱掉沾染着夜风的大氅,完美的笑容,丝毫看不出有何不妥。 “万俟府?万俟琮的人?怎么会这样。”凌邺坐下后,随口问道。 “因为那句话。”聂清然倒了一杯清香四溢的茶,递给他。 “什么话?”凌邺眉毛一挑,饶有兴致的问。 “吴越美女秀天下,尽入塞北万俟家。”聂清然缓缓说道。 凌邺轻笑出声,这话他也听过,据说那万俟府的歌姬舞女都是当世一等一的大美女,便是一个普通的丫环,放在外面也是个艳光四射的美人。这种事不管哪个女人都受不了,闹起来也很正常。 见他只顾笑,聂清然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怎的,你羡慕万俟琮的艳福呢。” “我即使有那心思,也得你准许啊。”凌邺以手支颐,同样开玩笑道。 “我哪敢不准啊,你去吧。”聂清然语带调笑,心中却一阵泛酸,傍晚的一幕回荡在眼前,化作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揪着她的心脏。心口处还在突突的疼,那道伤口正是拜他所赐。 只差一寸就伤到心脏了,只差一寸。 “唉,我说房里怎么这么大的酸味儿。”凌邺猿臂一伸,将她捞进怀中,下巴抵在她额头上,低沉的笑意在她头顶响起,“我有你就够了,别人我不稀罕。” 换做以前,聂清然会觉得很甜蜜,可看见那一幕后她却怎么也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这句话,这种反差反而让她觉得讽刺无比,一边可以笑着对别的女人说她不会照顾人,一边还能对着她说他只要她一个。 男人啊,你何其善变,何其虚伪! “真的不稀罕?”聂清然调笑道,“一个比我漂亮,比我温柔,比我会照顾人,还对你一往情深的女子站在你眼前,你还是会选择我?” 男子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峰,不知道今天他的小女人是怎么了,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但她问了,他总不能不回答:“当然选你,她再好又不是你,与我有何关系。今天是怎么了,受青冷月和万俟琮的事刺激了?” “你才受他们的事刺激了。”聂清然没好气的锤了一下他胸口,语气幽幽道,“凌邺,你说的是真的么?真的不会再有别人?” “那是当然。”凌邺心下生疑,她到底是怎么了,“你冷吗?”感觉到怀中人身子僵硬,他紧了紧手臂,柔声问道。 聂清然模模糊糊的哼了一声,伸手环住他精瘦的腰,没有说话,心底却一片苍凉。 沉默的空气中,凌邺享受着娇妻在怀的安宁与祥和,聂清然心中却如惊涛骇浪般不能平息,到底要不要问他为何流霜会出现在大营中?若是问了,是不是这一切平静的现状就会打破,可若是不问,这个横贯在心头的心结要怎么解开? “对了,流霜你打算怎么安排。”静默了一盏茶的时间,聂清然突然道。 “先让她在府里住着,若有好人家来提亲,便嫁了吧。”凌邺淡然说道,并没有任何的犹豫。 “她现在还在京城么?为何不带她出来一起游玩,越州的风景不错呢。” 这句话一出,她很明显感觉到身旁的男子身体僵硬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如初:“这次是祭天,非同儿戏,日后有的是机会。” “哦,也对。这次的确是不太合适。”聂清然不动声色的笑笑,并未说下去。 再次安静下来的空气不再如以往那般平和安逸,仿佛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蔓延,开始慢慢扭曲这难得的安宁。 翌日,聂清然醒来时,身旁的床铺已经冰凉,他走了很久了。没有任何征兆的,眼泪夺眶而出,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也不知道为什么而哭,只是觉得眼睛很酸,泪水止都止不住。抚上昨夜他睡的地方,耳旁回响起他昨夜说的话:清然,你说我们以后的孩子叫凌汐好不好,取我们俩名字的各一部分,不管男女都能用。 凌汐、凌汐,长空凌云、潮汐有信,真是个好名字。可是,如果要和别人的孩子分享父爱,再好的名字有何用? 明明很早以前就有过心理准备,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可为何真到了这时候会这么难受,就好像自己当宝似的藏着的东西被人突然抢走了。 对了,之所以难受是因为凌邺骗了她,她不喜欢被骗的感觉,而不是因为真的喜欢他到了想要独占的地步。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可就连她自己都不能解释为何当初凌邺消失时她会跟疯了似的不让葬礼举行,会不眠不休的派人搜寻,会性情大变的去除掉所有有威胁的人,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索要虎符,会拼死不顾的上前线打仗。 如果只是想利用他的势力,如果没有那么喜欢他,又岂需做到如此地步? “清然。”常袖舞的喊声在门外响起,“你起来了么?” “袖舞,何事?我马上出来。”聂清然擦干眼泪,匆匆穿好衣服,擦了一把脸,再出现在人前的就是那个精明果断的星月宫主。 “这是刚刚收到的密报,欧阳世家联合了江湖上的一些门派,说要推举武林盟主。”常袖舞将一封书信交给她,神情严肃。 “武林盟主?如今武林中‘风平浪静’要武林盟主何用?”聂清然眉梢一挑,那封信瞬间化为无数碎片飘散在初春的晨风中。 “据说是因为群龙无首,近日来武林各门派斗殴不止,已极大影响武林各派的和睦,是以要推举出一名武林盟主来稳定全局。”常袖舞忧道。 近几个月武林的确风波不断,西北有金刀门与天山派纠葛不清,南边是聆剑阁和湖湘楚家械斗不止,东面则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河蛟帮和雷霆镖局起了冲突,还有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门派帮会也是纷争不休。 “哼,武林各门派斗殴不止?不也是他欧阳世家暗中授意、挑拨?”聂清然冷哼,眸中射出锋利的光芒,“请帖何时会至?武林大会又定于何时?” “后天。”常袖舞答道,“初步探听是下个月二十六,在并州万佛寺 聂清然皱眉,并州万佛寺? 万佛寺也是武林门派,但因其都是出家人,所以很少管这些江湖之事,只有到危机关头才会出面。寺中弟子也大多潜心练功和修习佛法,极少在山下走动,为何这次会答应欧阳家在寺中举办武林大会? 今日已是十五号,此去并州有二十天的路程,也就是说她顶多再在越州停留二十天。二十天,应该足够他祭完天,回京城了吧?驱蛊的治疗还有十天,自从接受治疗后她几乎就没练过功,那次在江上救凌邺时急火攻心,差点走火入魔,昨天又被凌邺所伤,武功已大打折扣。十天之内必须加紧练功,不然这个武林大会就没有意义了。 既然欧阳啸给她创造了机会,她岂可不珍惜? 还有二十天,她必须还得弄清楚一件事,不然就是去了并州也不会有何作为。 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可以骗我! 一瞬间,所有属于星月宫主的骄傲和果决都回来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想法完全占据了她的大脑。 ... V117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袖舞,我过江一趟,万俟府家丁的事你与戏莲好好处理。虽然万俟公子不会追究,但终究是我们的失误,必要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的。”聂清然吩咐道。 “好。”常袖舞答应下来。 聂清然点点头,径自向山下走去。 望着小舟两边悠悠流逝的江水,她突然就觉得心中有种漫无目的的荒凉,不清楚为何要来这一趟。但她知道,若是不来这一趟,任那根刺在心底生根的话,她就再也做不回那个傲视群雄的星月宫主。 为了星月宫,她不能让自己沉沦下去。紧握的双拳指甲深深刺入肉里,她却浑然不觉痛楚,只是怔怔望着越来越近的乾云山营地。 那里,帐篷连绵,旌旗招展。 一进大营,那些熟识的将士马上凑过来行礼:“见过夫人,是来找侯爷的么,卑职去给侯爷通告一声。” “别去。”聂清然叫住那个拔腿就走的士兵,笑吟吟的说,“我来就是给他个惊喜呢,你通传了还有何惊喜可言,千万别去。” “对啊,看我这榆木脑袋。”那人一拍后脑勺,憨厚一笑,“夫人快去吧,想必侯爷见到夫人也会很高兴的。你们、你们,看什么看,都给我回去当值去,快去快去!”他挥手驱散那些凑过来嘻嘻哈哈和聂清然打招呼的士兵。 除了在前线上,聂清然一向是以亲和的形象示人,所以很多将士都没有把她当高高在上的华容夫人,而只是一个能和他们一块喝酒一块吃肉的兄弟。 众将士很快散开。聂清然朝那人感激的笑笑,继续朝凌邺的帐篷走去。 刚靠近帐篷,就听见里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流霜你的脚扭伤了,不必再来服侍我了,好好养伤吧。”清俊的男声正是凌邺。 “昨日承蒙侯爷传了太医,已经大好无碍了。”流霜轻柔的声音随后传出,“流霜来越州也是为了伺候侯爷,怎可偷懒呢?” “真是多亏你赶来,不然我这还真是不方便呢。”凌邺似有无奈的笑笑,“不过也无需太累,你又不是我的丫环。” 为何不方便?因为我不会照顾你么?凌邺,你究竟置我于何地? 聂清然只觉得无比苍凉,明明想哭,却流不出半滴泪水。 “夫人?你怎么来了,为何在帐外不进去?侯爷在大帐里呢。”恰巧路过的莫言悔见抬头望天的她,好心出言提醒。 一句话,帐内帐外瞬间安静得可怕。 聂清然用尽全力才挤出一个笑容:“我只是路过,得离开了,莫将军再见。” 第一次发现飞星逐月步这么好,这么快就能带着她逃离那个地方,再晚一步她就不敢保证自己能否冷静的面对大帐里的人了。好不容易寻回的勇气在那一刻全数消散,原来她还是不敢直视事情的真相,原来她还是不够勇敢。 下雨了么?怎么脸上湿湿的,不会又哭了吧?聂清然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哭什么哭啊,丢不丢人?你可是傲视群雄的星月宫主,别搞得跟个小怨妇似的,为了这点事就哭哭啼啼好不好? 不就是个男人么,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么?你埋怨什么,你又伤心什么啊?至少他还愿意骗你,没有直接跟你说是不是?还不知足啊?以他的身份,根本不用跟你解释什么,你还求什么? 漫无目的的奔跑,停下来时聂清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她抬头看天,却发现一滴雨水都没有,明晃晃的太阳将她的狼狈一览无余。她突然大笑起来,肆无忌惮的仰天大笑,眼泪也毫无顾忌的涌出,原来大晴天也可以这么冷。 苍茫的天地间,一个女子的身影太微不足道了。 “小清清。”带着心疼的话语随着一方洁白的丝巾来到聂清然眼前。 “是你。”聂清然退后一步,警惕的望着眼前的男人,黑色龙袍,金冠束发,俊美的容颜眉心微蹙,拿着丝巾的手还直直伸在空气中,纯白的丝巾在风中微扬。 “是我,难道你现在连见到我都这么不愿么?”端木渠苦笑,将手缓缓收回,修长的指尖在阳光下洁白莹润。 他为何会在乾云山?难不成是要扰乱祭天大典,对凌邺不利,借此争取顾辰凉的合作? 一念至此,聂清然眸色一紧,右手暗暗握在剑柄,若是他有一丝不妥,便马上杀了他!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何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要对凌邺不利?”端木渠自嘲一笑,“难道我端木渠在你聂清然心中就是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阴狠小人么?” “你不是么?”聂清然反问。 端木渠哑然,涩然的笑意慢慢爬上他的眼角,是啊,他不是么?梁城一事,他不就是个卑鄙小人么?他要如何为自己辩护? “我——”他下了很大力气才开口,“我是。可是,从头到尾我可曾害过你半分?” “授意拜火教的余孽给我下蛊的不是你?掳走我找凌邺谈条件的不是你?三番四次授意暗影楼害我的不是你?梁城害凌邺的不是你?战场上说‘能取聂清然人头者,孤王与他裂土封侯,共享万世荣华’的人不是你?城楼上的暗箭不是你授意下放的?”聂清然冷笑,寒意无边,“你还好意思说你从未害过我半分?” 他要怎么说他真的从未想过害她?他要怎么说他的每一步都为她安排好了退路?他要怎么说他没有指使那三人下蛊?他要怎么说那支冷箭并非是他授意?他要怎么说如果真有人敢在战场上伤她,他绝对会把那个人挫骨扬灰?他要怎么说他不会让上官鹤伤害她? 他根本说不出口! 因为她已经认定了,说再多也只会落得个砌词狡辩的下场! 她说“梁城害凌邺的不是你?”,也就是说对凌邺不利等同于对她不利,害凌邺相当于害她,凌邺与她才是一体的,他根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我承认那些都是我做的。”终究,他还是无奈妥协,“可是我真的从未想过害你,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说再多也于事无补。我只想问你一句,能不能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 “覆水能收么?破镜能圆么?端木国主,你也太天真了吧!”聂清然眼角仍有泪痕,目光却锋利无比,“做了就要承认,补救是懦弱的人才会做的事,你这一国之君是如此儿戏的么?” “我只是不想、不想我们俩变成敌人。”端木渠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词穷,像一个笨头笨脑的愣小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们曾经是朋友么?”聂清然扬眉冷笑,“端、木、国、主。” “当然!”端木渠张口欲出,就想把那件事说出来,可终究还是生生忍住,“当然没有。” “这个珠子还给你。”聂清然从怀中掏出明灯珠,丢在他怀中,“那座城的城主之印,待我回了京城也会遣人送还,我与你再无瓜葛。” “不要丢!” 端木渠的惊呼还未落音,聂清然就已重重倒下去,痛苦的蜷成一团,没有明灯珠的压制,体内没有排完的蛊虫在瞬间复苏,欢天喜地的啃噬着许久未曾品尝的美味佳肴。难以名状的疼痛蔓延到全身,似乎有无数虫子欢呼着涌向大脑,眼前出现阵阵空白。 “小清清,小清清!”端木渠手忙脚乱的把珠子塞进她手中,可刚逃出桎梏的蛊虫哪会那么容易就被压制下去,几乎被撕碎的痛苦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紧紧包裹着她全身,挣脱不得。 慌乱间,端木渠突然看见她心口的一片迅速扩散的嫣红,不会是蛊虫造成,难道是她受了伤?为何他不知道?为何暗卫没有向他报告!真是找死! “你受伤了?怎么搞的?”他心急火燎的想要看她的伤势。 聂清然嫌恶的忍痛推开他的手,心口的伤口不知怎么搞的裂开了:“拿开你的手!我不需要你好心!” “好,好,我不碰你,我去叫凌邺来!”端木渠拔腿欲跑,她的情况不能耽误,他的内力却又不适合输送于她,凌邺是最好的选择! “不许去!”聂清然捂住心口的伤,艰难的扯着他的裤脚,声嘶力竭的喊,“不许去找他,不许!” “好,我不去,你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吧,好不好?”端木渠跪在她身边,不敢触碰她,只是用着近乎乞求的话语问道。 “不许去,不许去——”聂清然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拉着他裤脚的手渐渐松开,轻颤的眼眸也缓缓闭上,嘴里喃喃不止的还是那句“不许去”。 “侯爷,为何不去追夫人。”莫言悔掀帘而进,不解的看着呆坐在书桌后的凌邺,他的身边站着面色苍白的流霜。 “我要怎么说,告诉她真相么?你觉得她会有何反应,何必让她操心?”凌邺无奈苦笑,握紧的双拳却泄露了他的真实心思。 “可是让她误会下去——”莫言悔忧心忡忡的看向帐外,刚刚聂清然的脸色比哭还难看,根本就是误会什么了。 ... V118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日后有了改善再告诉她吧,当务之急是让她养好身子。”凌邺松开手,浑然不觉那丝丝渗出的血。 “要不流霜去给夫人解释一下吧。”流霜弱弱的提议。 “不用了,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凌邺挥挥手,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侯爷今日还过江么?”莫言悔问道。 “不去了吧,想必她也不想看见我。”凌邺自嘲一笑,“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两人无奈对视,相继离去,这种事不是当事人根本是不会体验到其中的滋味。 静下来的帐篷有着几许凄凉的氛围,凌邺久久的独坐,就连夜幕降临都没有叫掌灯。相识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让她误会这方面的事,以往的猜测试探利用都无关情感。这次原本也无关感情,可是却还是让她误会了。 她肯定很伤心,他居然骗了她,还是在这种事上。可是事情的真相要他怎么说出口? “启禀侯爷。”有人在帐外通传。 “何事?”凌邺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嘶哑。 “星月宫的暗卫来报,夫人蛊毒突发,心口受伤,情况危急!” 什么?凌邺猛然起身,心口受伤?难道昨天帐篷中的人是她?难怪她昨晚会突然问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居然打伤了她!简直不可原谅! “马上准备渡船,本侯要过江!”凌邺的怒喝划破了营地的宁静。 “是。”那人领命下去。 凌邺起身,疾步走向帐篷,差点被掀翻的书桌绊倒,好在武功扎实,借力踏在书桌上这才稳住身形。甫一站稳,他又立刻向外冲去,刚好撞到正欲进门的流霜。 “侯爷你要去哪里。”流霜护住手中的宵夜,免得被他撞翻。 “过江,清然出事了!”凌邺面色铁青,根本顾不得流霜。 “可是——”没等她说完,已经有士兵带着凌邺朝渡口走去。 可是我给你做了宵夜啊!没说完的话散落在清冷的夜风中。 清然,清然!我不过是小小的骗你一次,你就这般惩罚我?你可知道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啊!你是在用这种方法折磨我么? 站在船头的男子双拳紧握,关节泛白了也不自知。凛冽的夜风如刀子般刮在他的脸上,疼痛不已,他却浑然不知。 到了门外,他却又不敢迈那一步,听着房内手忙脚乱的呼叫声和走动声,他知道情况肯定很不好。可是,不管怎么说,他都迈不动步子了,要以什么颜面去见她,要怎么去面对她!是他出手伤了她,也是他在那个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凌邺。”低沉的喊声从前方传来,黑衣如魅的端木渠站在门口,深沉的看着他。 “端木渠?你为何会在这里?”凌邺疑道,也不按礼节,直呼其名。 “孤王为何不能在这里?”端木渠双拳紧握,咬牙道,“若不是孤王在,小清清如何回得来!”他不喜欢凌邺,非常不喜欢,若不是他,小清清怎么会那么伤心!如果可以,他就想马上带着小清清回黑水国,再也不要见到凌邺! “她为何会蛊毒发作?难道不是因为你?”凌邺声音森寒,“明灯珠可以压制蛊虫,若不是你拿回去了,她岂会如此?” “你还说我,不是你骗她,她怎么会伤心难过?”端木渠一拳过去打在凌邺脸上。 “不是你出现,她怎么会生气的不要明灯珠!”凌邺不甘示弱的回了一拳。 两人站定而立,一时之间,小院中仿若涌起无边风云,鸣叫的夜虫也因此噤声,天地间只剩下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紧张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一根看不见的利箭正搭在纷争之神的弓弦上,弓已张如满月,蓄势待发。 “你们吵什么,要吵一边去!”单若水从房内走出,怒目圆瞪的指着两个男人,“清然在里面受尽痛苦,你们两个还吵?是不是就想着看清然出事啊?什么玩意,不想呆滚出去,星月宫不欢迎你们这种臭男人!” “她怎么样了?”两个异口同声问道。 “死不了,不过你们继续吵就不一定了,打起来更好!”单若水嘴不饶人,本就心急火燎的,这两个男人还争执不休,“让我们看看一个定北侯一个黑水国主是怎么样和市井流氓一样扭成一团的!” 两人静默不语,不再说话。 “不骂了?不打了?怎么不继续啊?”单若水斜他们一眼。 “是孤王疏忽了。”端木渠躬身行礼。 “是本侯的错。”凌邺也抱拳道,“还望单姑娘告知清然的情况。” “唉,不好,不过总归是把蛊虫压制住了。”单若水摇头叹息,“只是要多施针五天,多受五天的苦。” “五天?”两人同时愕然,那样的痛苦一天都是煎熬,她居然要多受五天! “拜你们所赐!”单若水恶狠狠的说,“你们两个能不能收敛点,清然现在经不起折腾。下个月并州的武林大会是场恶仗,你们是想着让清然参加不了这场大会,然后等着欧阳家耀武扬威么?” “下个月的武林大会?”凌邺皱眉,她为何没跟他说,欧阳家这么大的阵仗,肯定是有所图,她怎么可以以身犯险? “孤王陪她去!”端木渠毫不犹豫的说,“有孤王在,还不信他欧阳家能做出什么阴谋诡计!” “你就得了,清然根本不想看见你。”单若水白他一眼,“安心当你的黑水国主,不要给清然添麻烦才好。” “本侯陪她去。” “那也要她愿意才好。”单若水同样没给他好脸色。 两个男人同时沉默,他们可以呼风唤雨,随便一个动作都足以使天地变色,可他们没有能力去得到那个女人的一个首肯。 上天一向很公平,得到了什么,注定会失去另外一样。 “若水,清然醒了。”徐亦游从房内走出,看也不看两个男人一眼就招呼单若水进去。 “你们呆着吧。”单若水瞪他们俩一眼,随着徐亦游走进房间。 突然静下来的院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天上的星辰不知何时隐去,黑压压的乌云开始聚集,远远的天际,闷雷滚滚,狰狞的闪电在云层中翻腾嘶吼,藐视着渺渺大地。 倾盆大雨转瞬即至,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生疼,两个男人却仿若感觉不到似的,如雕塑般站在门口,怔怔看着紧闭的大门。门内本就压低的声音在漫天雨声中更分辨不清,饶是两人武功超绝,也无从听到一字半语。 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雨水顺着鬓发滚落,在脚边的小水潭中激起点点涟漪。两人仍旧是不动,像在比拼谁的耐力更持久。 开门而出的余戏莲和彩女见此情况,无奈叹息,摇摇头离开了,尾随她而出的徐、单、常三人无一不是无奈摇头,然后打着伞从两座石人般的人身旁走开。 风越来越急,雨越来越大,两人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任凭雨珠打进眼中,还是睁着眼直直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清晨,第一缕阳光出现在地平线,下了一夜的大雨总算停止,两个浑身湿透的男人仍旧保持着昨晚的姿势,定定站在门口。 早起的聂清然打开门,让晨光进入沉郁的屋子,随后跟没看见人似的,从两人身边走过,头也不回的离开小院。 “清然——” “小清清——” 两人同时出声。 “有何指教,侯爷,国主。”谦然有礼的转身,无懈可击的笑容挂在脸上,聂清然的笑带着淡淡的疏离,好似面对的是武林同道,而不是为了她能淋一夜大雨的男人。 侯爷两个字瞬间化作钻心利箭,深深刺入凌邺的心脏,她居然如此称呼他! 一直被漠然以对的端木渠反而能承受得多,他走上前一步,拱手道:“小清清,那并州的武林大会明显是不怀好意,你切不可以身涉嫌。” “不然如何?龟缩在毓秀山么?”聂清然挑眉,略显苍白的脸色因为这一动作而焕发出干练的神采。 “我陪你去。”两个同样优秀的男子异口同声道。 “你们?哈哈——”聂清然仿佛看见什么极为好玩的事,笑得前俯后仰,“定北侯,黑水国主,两位可是一跺脚大地都要为之颤抖的人物,我聂清然何德何能敢让两位陪同。两位还是去忙自己的大事,我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岂敢劳二位大驾。” “小清清,你不要这样……”端木渠面有忧色,伸手想去牵她的手,却又在半路生生止住,缓缓收回来,“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有危险。” “贱命一条,不敢劳动国主忧心,在下承受不起。”聂清然冷冷回道,“若无事,还请国主离开,宫中全是云英未嫁的女子,不便收留男子。” “我——”端木渠无言以对,深深看着她,“好,我走,你自己好好保重。” 黑色袍角闪动,他的身影已急速离去。他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他可以为了她安排好所有的退路,可以为了她挥军南下,可以为了她机关算尽,可他不允许自己在她跟前露出软弱和乞求,绝对不允许! 没有了端木渠,面对面的两人更为沉寂。 ... V119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许是受不了这种气氛,聂清然先开了口:“若是无事,我先走了。” “清然,我——”凌邺心底有个声音在喊,告诉她真相! “不用解释什么。”聂清然打断他的话,嘴角咧开笑容,“我都明白,大半年的相护之情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再说流霜的确是个好姑娘。再过几天我就要启程去并州了,你要如何做都可以。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落荒而逃的背影如此寂寥,她甚至都不敢去听他会说什么,如果爱情注定这么卑微,那它存在的理由又是什么?不甘心三个字么? “清然,清然!”凌邺高喊着想去追过去,不料手忙脚乱间却狠狠撞在了院门口的柱子上,顿时头破血流。他扶着柱子慢慢站稳,想再去追,却已经失了女子的方向,指甲不自觉中深深刺入木料里,指缝间流出一滴滴鲜红的血,溶进还未干的地面,了无痕迹。 “你这是何苦,为何不告诉她真相。”余戏莲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的苍凉与寂寞,无奈叹息。 “我不想她为我担心罢了。”凌邺抽回指尖,颓然坐在围栏上。 “宁愿让她误会你喜欢别的女人?” “你觉得她如果知道真相后会如何?” “提着剑,把那人杀了。”余戏莲不假思索的说。 “你都知道的事,我岂会不知?”凌邺苦笑,第一次,他发觉自己居然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自从父亲死时开始下定决心掌握这世上最高的权势后,他步步为营,计算谋划,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当初的一个甚至可以说是无意之举,却引出这么大的牵连,甚至让他重新体会到无能为力的心痛滋味。 几乎是逃跑着离开的聂清然并不比他好过,甫一停下的她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心头热血瞬间喷出,染红了眼前青翠欲滴的草地。看着那一片腥红,她忍不住哈哈大笑,可是笑得越大声,越想哭。无边的冷寂一丝丝包裹住她,让她突然想起那个带着冬日暖阳般温暖的怀抱。 第一次,她需要逃避一个男人的目光。 第一次,她需要慌不择路。 第一次,她不敢去听别人的话。 第一次,她发现自己这么卑微。 情之一字,或许只有不懂,才会不痛吧。 聂清然知道每次施针时凌邺都会来,但他只是站在门外,并不进来。嘴唇咬破,指甲扣断,任凭彻骨的寒意折磨,她也不会呻吟一声。只因不想门外的人听见任何动静,可是不知是因为不想他担心,还是不想让他看见她的软弱。 施针后的脱力让她没有多想的机会,总是很快便沉沉睡去,所以她不知道,凌邺总会通宵立在门口,然后在她快醒的时候离去,只为她病情有变时能有人第一时间守在身边。 晚上守夜,白日安排祭天的事宜,他几乎没有合眼的时候。以往数十天不分昼夜急行军都不会有丝毫颓废的男人,如今却消瘦的厉害,合体的衣服穿在身上都有宽大的迹象。莫言悔和流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不论如何规劝,他都雷打不动的每日去守夜,对流霜也越来越疏远。 祭天大典的结果不出所料,是由于皇帝政有失德,惹怒上天,才降下灾难。为了平息上天的愤怒,顾辰凉下了罪己诏,并且前往护国寺诵经念佛一个月以赎罪。 尘埃落定后,少年天子并无一丝怒意,反而兴致颇高的不回宫,直接摆驾京郊护国寺。 凌邺独自带领文武百官回朝,临时受命管理朝政,原本一同去越州的华容夫人却没有一起还朝。 有眼尖的人在庞大的队伍中发现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身影,一直围绕在凌邺的身边,关于定北侯和星月宫主感情生变的传言也慢慢扩散出来。 此时的聂清然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事,最后一次施针几乎让她送了命,成千上万的蛊虫在她体内翻腾叫嚣,企图在金针下逃离升天。每一根骨头都在被啃噬,每一块血肉都在被撕裂,每一根神经都清醒的感受着毁天灭地的疼痛。 一床上好的锦被生生被撕成碎片,洁白的棉絮染上团团血色,分不清是她嘴里吐出的血还是她指甲断裂的血。 极力隐忍的呻吟声断断续续从房内传出,如同一把钝刀在一刀刀凌迟着立在门外的凌邺。他双拳紧握,额间青筋暴出,就想不顾一切的冲进房间,将她抱在怀中,免去一切苦难。可叹她是为了他才落得如此地步,他却连看都不能看着她,陪都不能陪着她,只能站在门外干着急。 雨下了一夜,凌邺即使站在檐下也浑身湿透,却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直到黎明时分,彩女开门走出来,朝他点点头,告诉他没事了。紧绷了一夜的弦才松懈下来,他刚露出笑容,就重重倒在地上。 外人不知道两人之间的事,只是看到了凌邺身边多出了一个女人而已。 修整几天之后,聂清然踏上了去并州的路程,虽然知道是鸿门宴,但却不得不去。一路上听得这些谣言除了付之一笑,并没有别的反应。跟随她一起的徐亦游和单若水却不干了,沿途不知道跟多少人为这事吵起来。 林霁轩自然是一路保驾护航的,谁敢动他的亦游,他跟谁急,也不知打了多少架。左右他也接到了那封请帖,也是要去的,正好与徐亦游一起赶路。 “亦游、若水,你们不要老和别人争执了,嘴长在别人身上,便是打他们一顿又能如何?”聂清然头痛的看着又和别人打完架的三个人,无奈叹息,“还拉着林门主一道胡闹,成何体统!” “哪有,多好玩啊。”徐亦游拍拍手,拿过一块糕点就塞在嘴里,“我看小轩子也玩得蛮开心,这一路打打闹闹的时间也好打发。那些人嘴巴不干不净的,说什么‘定北侯要娶二房了,星月宫主失宠了’你也能忍?我可不能忍!” 娇小玲珑的女子一脚踏在凳子上,怒拍在桌面,恶狠狠的模样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咳咳,亦游,你斯文点,很多人在呢。”林霁轩颇为尴尬的拉了拉她的衣袖,侧头看了看周围目瞪口呆的众人,陪着笑脸拱手道歉。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个没劝好,那个又来了。单若水将水杯重重放在桌面,又是一声引人侧目的巨响。 “你们两个能不能稍微顾及一下身份和影响,你们俩不在乎,我聂清然还不想贻笑大方呢,都给我收敛点!” 聂清然无语问苍天,这两个女人平时在宫里不是经常掐架么,怎么这一回突然这么党同伐异了?而且明明都是顾全大局的人,怎么就突然激发起体内的泼妇因子,还一路都在爆发? “清然,我不管你和凌邺是怎么了,但从他的表现来看,他绝对和那个什么流霜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要怀疑他什么,更不能放任那些无知的人以讹传讹!”徐亦游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言之凿凿的说。 “小丫头,这一次我跟你一样。”单若水拍拍她的肩膀,同样瞪着聂清然,“不管以后如何,凌邺现在绝对是没变心。三人成虎的事你没听过?为什么还要让那些人说出那些诋毁你们的话?” “我绝对支持我家亦游。”林霁轩拍拍胸脯,肯定的说。 聂清然看着这三个一个比一个眼睛睁得大的人瞪着她,突然觉得背后发凉,似乎要是她说出个什么不相信凌邺的话的话就会被这三个人扑过来撕成碎片。她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说:“我知道,我知道,三位大爷别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 “不是在吓你,是在很正式的跟你说!”徐亦游一言既出,另外两个立马附和。 聂清然向后挪了挪身子,紧了紧领口,小心谨慎的不去招惹这三个混世魔王。她觉得一路走来,这两个丫头绝对完全展现出体内胡搅蛮缠的天赋,她不敢招惹,惹不起就躲吧。 好在并州万佛寺已近在眼前,这三个人没有太多的时间来闹她了,不然她真的要被烦死了。 虽然听着他们的插科打诨会轻松不少,但是只要想起那些场景,她的心就难以平静。如果他真的和流霜没什么,那为何会让流霜从京城到越州来?为何又要骗她说流霜没来?为何那日又没有追出来解释? 她要怎么说服自己他没出任何问题? “林门主、聂宫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赎罪赎罪!”一派武林泰斗风范的欧阳啸笑意盈盈的在万佛寺门口迎接聂清然一行人。 “劳烦欧阳家主迎接,在下深感荣幸,岂敢怪罪。”聂清然回以一礼,一脸风轻云淡,看不出丝毫不妥。 “欧阳家主不必多礼,在下受之有愧。”林霁轩肃穆而立,倒有几分一门之主的气魄。 “二位太过客气,还请进寺,已有数位武林同道在寺内休憩。” “多谢。” 欧阳啸招招手,立刻有个青衣童子走上前,带着他们进到内殿。 ... V120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内殿里已经熙熙攘攘的来了一大群人,三山五岳各个剑派的掌门以及江南河北叫得上名的帮派首领都在此地,一见聂清然一行人来纷纷拱手示意。 星月宫在江湖上一直有很好的声望,虽然前不久灭了南海剑派,但也是情有可原,加之星月宫一向乐善好施,在百姓中也有很好的声誉,所以很多门派都与之交好。 大殿很大,数十根朱红色的柱子支撑着高耸的穹顶,金漆塑身的佛陀低垂着眼帘,慈悲的望着芸芸众生。穹顶和墙壁上描绘的佛祖拈花一笑的场景,慈眉善目的佛祖和破颜微笑的迦叶尊者都描绘的栩栩如生。五彩祥云和妖娆的飞天围绕在一众仙佛身边,显得肃穆而庄重。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让人都觉得似乎洗去了一身杀伐之气,沐浴在无边的佛光之中。 一进大殿,林霁轩就被御剑门的人拉过去了,大庭广众之下,门主还粘着别的门派的女子,即使他们再闲散也觉得面上无光,所以他们就无视他的挣扎,直接把他拖走了。 聂清然直接走向住持本尘大师,敛了淡笑的神情,双手合十,恭恭敬敬的对白须白发的主持说:“本尘大师,在下有礼了。” “聂施主,许久不见,可大安好。”本尘回礼,双眸中尽是看透世事的清明。 “多谢大师关心,在下一切安好。” “贫僧见施主眉心间隐约有愁苦之色,是否心中有所郁结?”本尘微微一笑,念了声佛号,“敝寺新近制了一种茶,名为了然,聂施主若有时间,可前往精舍一品。” “多谢大师厚爱,待武林大会结束后在下定会与大师品茗论经。”聂清然微微欠身,得到本尘的首肯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大殿中各派弟子都在小声交谈,似乎在这个佛门清净之地,大声喧哗都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相熟的朋友之间也会离开自己门派的范围,去找别的门派子弟聊天,不过一切都很小声地在进行。 坐在自家门派的椅子上后,林霁轩还不忘对徐亦游挤眉弄眼。这样的表现,他身旁那几个御剑门弟子纷纷面色不善,尽可能的与他拉开距离,都想找个地缝钻下去算了。 有些看见这一幕的武林同道也都面露揶揄之色,林霁轩却仍旧我行我素。徐亦游却没他这么厚的脸面,对他的表现都是横眉冷对,最后直接扭过头不去看他,弄得他大为失望,左顾右盼的把气撒在陪同的弟子身上。 那几个弟子真是有苦难言,都在心底想着,怎么跟了这么个门主。 临近傍晚,接到请帖的各大门派才陆陆续续的来齐,几乎每个门派都是掌门亲临,与以往的武林大会都是掌门继任者参与的惯例不尽相同。 聂清然打量了大殿一圈,没看出有何不妥,各大掌门都是淡然的一派宗师之貌,没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但是直觉让她觉得,这些人突然亲自前来肯定有所图谋,不会像表面这般淡定,绝对不仅仅是因为想调和各派矛盾。 “诸位。”欧阳啸出现在大殿中央,向四周抱拳道,“在下多谢诸位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加大会,还望诸位群策群力,以维持我武林的和平安定。” “欧阳家主不用多言,在座诸位都明白这次武林大会召开的意义,我等都是武林中人,学不来那些文绉绉的说辞,直接拳脚见真章吧。谁赢了服谁,谁也才有资格调解我们几家的矛盾。”一个手拿连环大刀的大汉直接跳到中间空地,粗声说道。 聂清然认得他,是金刀门的弟子卫鹰。 “哼,欧阳家主还没说话,何时轮得到你这无名小卒发言?”一个青衣男子挺剑出列,怒视着卫鹰。 徐亦游打了个呵欠,以手支颐兴趣缺缺的看着场中这对。青衣男子的剑缀着一个雪花形状的坠饰,很明显是天山派的人。还没说什么呢,这两派的人就对上了,这场戏如果欧阳啸不唱好点,她还真的没兴趣看。 “余子安,你这无耻小儿,有何资格指责我?”卫鹰怒极,指着青衣男子道,“你天山派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做少了?还有脸在天下群雄跟前说话?” 两派弟子全都拔出武器,怒目以对。一时间殿中气氛剑拔弩张,只差一个火星就能引出冲天大火。 “两位,切莫争执。在下举行这个武林大会也是为了调解各派恩怨,两位请稍安勿躁,待大会结束,选出武林盟主后定会为各位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欧阳啸身形一晃,已到了两人之间,双手扣住两人的脉门,让两人动弹不得。 两人同时冷哼,收回武器。欧阳啸见此情况,才放开两人的手,让两人回到自己座位上,余下弟子也相继收起兵器,用眼神打起了无声的仗。 “清然,你说这场戏怎么唱?”徐亦游偏着头,百无聊赖的看向似乎看的津津有味的聂清然。 “怎么唱?他想怎么唱就怎么唱呗。”聂清然耸耸肩,左右是要动手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才是最妙的办法。 “你的意思是?”单若水侧头低声问道。 “我的意思?”聂清然抿嘴而笑,“我的意思就是没有意思。” 徐、单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人究竟玩的什么花样,明明袖舞已经把所有的情报都搜集到了,只待拿出来便可,为何她却要按兵不动? 见两人脸上全是不解,聂清然不由得抿嘴而笑:“你们别猜了,我说的话就是字面意思,没有深意。” 这下两个人更迷糊了,不过既然她如此胸有成竹,那就静观其变吧。 这几人在谈话的过程中,那边已经打上了。由于殿内人群密集,施展不开手脚,所以擂台被摆到了殿外的空地上。四方全是明晃晃的火把将场地照亮的犹如白昼,看来他们是打算整宿都用来比试了。 一见这架势,徐亦游最先不乐意了,她还要休息呢,这几天赶路赶得累死了,到了目的地还不能睡觉真是要了她的命! 奈何聂清然不发话,她也不便独自去休息,只好托着下巴不断的唉声叹气。聂清然也不理她,任由她在那里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不停弄出动静。倒是林霁轩不时找出借口跑来这边,不是给她讲笑话就是劝她去睡觉。 可是聂清然不答应,她怎么都不敢独自溜了。 擂台上的比试越来越精彩,经过近半夜的轮番淘汰,比试者已经从不入流的角色渐渐变为江湖上叫得上号的人物。聂清然仍旧稳如泰山,只是看着,并不出手,与其地位相当的几个掌门也未曾出手。 丑时左右,徐亦游再也支撑不住,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沉沉睡去。林霁轩忙不迭的拿过大氅给她披上,那紧张的神情真是羡煞旁人。不少武林同道纷纷侧目而观,他却仿若不知道一样,仍是我行我素。 聂清然也懒得管他,由得他去。 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突然跃上擂台,聂清然倏抬眸,死死盯着那个身影不曾移动,单若水更是惊讶万分,没想到居然会看见她! 那名女子袅袅婷婷的走到擂台中间,朝四方抱拳道:“南海剑派薛灵,想请教星月宫聂宫主高招。”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昏昏欲睡的人都在瞬间睁开了眼,争前恐后地把目光投去擂台上,生怕看漏任何一个动作,讨论的声音也从尽量压低变为越来越大,直到整个场地上都是争执谈论的话语。 南海剑派薛灵! 这不正是南海剑派的掌门吗?当日南海剑派被星月宫剿灭后,世人都以为南海剑派自此绝于江湖,薛灵更是早已不在人世,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武林大会,而且开口就是要挑战灭门的仇敌星月宫主聂清然! 可是谁都知道,不论是内力或者招式,星月宫都要高出南海剑派一大截。聂清然更是武林中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许多成名数十年的前辈也不是她的对手。薛灵有何能耐,敢挑战她?若是她真能打得过聂清然,又岂会被灭了满门? 聂清然阖了阖眼,淡笑道:“比试规矩,胜了擂主才有资格说话。下一个挑战者也不是由自己挑选,薛姑娘一来就要挑战在下,怕是不合规矩吧。”她三言两语就推脱掉挑战,还将话题引到现任擂主、望江阁江陵身上。 那江陵一见自己被无视,立马不悦道:“薛姑娘是何意思,难不成当江某不存在?” 以往谁见了薛灵不是要恭恭敬敬称一声“薛掌门”,如今聂清然当众叫她“薛姑娘”不正是在提醒她是手下败将的事么?江陵一时没注意,也随了聂清然的称呼,岂能不让薛灵愤怒? 虽然她现在动不了聂清然,可江陵却是不用放在眼里的。 薛灵笑吟吟看着江陵道:“江阁主,我没有‘难不成当你不存在’,我是压根就没当你存在过。”话音未落,她的长剑已出鞘。 ... V121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只见一道银光闪过,在场之人还未看清她是如何动手,江陵已重重摔倒在擂台之下,不住呻吟,众人仔细一看,他的手筋脚筋竟然被生生挑断,成了废人! 望江阁的弟子立刻围上来,为阁主疗伤,还有不少弟子愤恨不已,想跳上擂台与薛灵一决生死,却都被一旁欧阳世家的人拦住。照着薛灵的刚刚所展露的水平,他们上去也只有送死的份,而且比武过招,死伤自负,岂可事后寻仇,仗着人多去围攻一个女子。 虽然拦着不让望江阁的弟子闹事,但场中还是有不少武林中人暗自侧目,不齿薛灵的所作所为。即使再有怒气,也该对着正主发,为何随意发泄在别人身上? 再者这次大会是为推举武林盟主,除了武功超绝以外,以德服人也是其中一项,她出手狠辣,上来就废了人的手脚,实在没有任何大家风范,难以让众人钦佩。 “薛掌门,你欺人太甚!”一个蓝袍青年怒喝一声,纵身飞上擂台,直视着笑靥如花,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行事不妥的薛灵。 “我道是谁,原来是沧州原家的二公子。怎么,原公子也想与我比划比划么?”薛灵上下打量着这个江湖人称铁扇公子的原明野,嘴角满是嗤笑。 原明野向来性子耿直,路见不平定会拔刀相助,如今见她如此狠辣,更是怒从中来,他握着折扇的手抱拳道:“薛掌门行事狠绝,江阁主不过是一时疏忽,薛掌门就断其手脚筋,原某实在难以苟同,只好上来领教一下薛掌门的高招!” “既是领教,那我便好好指点你几招。”薛灵口气狂妄,身形随之而动,化作一股旋风,直奔原明野而去。 原明野被称为“铁扇公子”自然是因为他以扇为武器,一柄折扇使得出神入化,已远远超过了沧州原家以为立家的笔法。只见他折扇翻腾,身影飞旋,堪堪化解了薛灵一波又一波猛烈的攻势。 剑身扇骨相撞处擦起阵阵火花,在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间里异常耀眼。 聂清然开始为原明野担忧起来,论兵器,铁扇较短,不适宜远距离搏斗,论内息,原家的心法不及南海剑派的浑厚精纯,论性格,原明野毕竟君子风度,不下杀招,薛灵却是步步紧逼,招招狠辣。 果然不出她所料,百招之后,原明野已露颓势,身上多了几道伤口,被薛灵逼到了角落。 眼看他已无力阻挡剑势,就要被当胸刺穿时,一声娇喝响起,一名女子已跃到擂台上,提脚踢开薛灵的剑。 “原来是雪使,幸会幸会!”薛灵稳住身形,冷笑着望向单若水。 “原公子还好吧?”单若水并不理她,径直走向原明野。 “多谢单姑娘出手相救,原某感激不尽。”原明野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拱手道谢。 “此事本就是由我星月宫而起,原公子仗义出手,星月宫上下感激不尽,岂敢担公子之谢。”单若水落落大方道,“公子还请下场休息,剩下的事在下处理便可。” 原明野并非迂腐之人,见她言辞坚定,加之自己的确学艺不精,便不再强求,抱拳道谢后下了擂台。 单若水转身面向冷眼旁观的薛灵,目光变得锋利无比:“薛姑娘你步步紧逼,甚至对于不相干之人都痛下杀手,不过就是为了逼我星月宫出手。如今,我星月宫聂宫主座下雪使单若水便会上你一会,免得天下群雄道我星月宫怕了你这小小女子。” “雪使倒是说得冠冕堂皇,句句指责我下手太重,难不成是这江陵和原明野都是你单若水的‘密友’,你怨我伤了他们?”薛灵本就是异族女子,不同于中原女子的矜持,生性开放泼辣,言辞也十分露骨,“世人谁不知你星月宫最擅长的便是以美色勾引男人,让其为自身卖命啊?” “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本已睡着的徐亦游被薛灵和原明野的打斗惊醒,乍一听见这话,不由得怒火升腾,也不顾周围众多武林同道,拍桌而起。 “我说你星月宫从上到下都是以美色引诱男人为你们卖命!”薛灵也不胆怯,冷笑着再次重复,“我有说错么?聂宫主先是与欧阳少主纠缠不清,待欧阳少主成亲后马上转向定北侯,跟了定北侯也没安分,还继续勾引黑水国主,这天下谁不知道黑水国主以一座城池为礼送与聂宫主?徐副宫主你则是引诱御剑门主,大庭广众之下披着林门主的大氅,没有丝毫女子应有的矜持。至于雪使,当场向原公子示好。整个星月宫蛇鼠一窝,还真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徐亦游哑然,拿起自己身上的大氅,怒气冲冲的甩给林霁轩,弄得后者一脸委屈,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靶子。单若水俏脸煞白,恨不得把这女人当场大卸八块。至于莫名其妙的被扯进这一段话的原明野,也是一脸不愉,紧握折扇的手指关节泛白了都不自知。 只听得啪啪两声,浅绿衣衫的聂清然已傲然立在擂台上,薛灵的两颊重重挨了两巴掌。她捂着通红的脸,仇恨的瞪着对面的人。 聂清然柔和的气质尽掩,只剩下令人不敢逼视的凌厉:“我星月宫数千门人,岂容你随意污蔑!” “敢做不敢承认么?聂、宫、主!”薛灵双目赤红,笑声阴冷,“我说的句句实言,天下群雄都在场,全都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何时污蔑你半分?” “我星月宫自立派以来,深知门人全是女子,所以更为重视声誉二字,从不做出有失礼节的行为。事实如何,公道自在人心。”聂清然冷笑,“若不是你南海剑派为虎作伥,我岂会赶尽杀绝?既然都是江湖中人,何必学那些长舌妇孺在这里搬弄是非,直接手下见真章!” “清然,我去!”徐亦游和单若水同时出声,都忧心忡忡的望着她,她大病初愈,身子单薄,怎么抵得住薛灵那狂风骤雨般的攻势? “不必,你们休息便可。”聂清然笑着点头,示意她们放心。她所想的并非是自己的身体,而是单若水最擅长的是掌法,与薛灵的剑法相斗必会吃亏,而徐亦游一向身子虚弱,根本不会是薛灵的对手,无谓上场。左右她薛灵的目标就是她,还不如直接迎敌。 单若水不得已只好下了擂台,回到座位与徐亦游一道担忧的看着台上两人。 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已过,东边泛起了鱼肚白,漆黑的天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努力挣脱黑夜的束缚。 聂清然仗剑而立,古朴修长的剑身在火把的照耀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没有一般兵器的冷厉肃杀,倒似一个贤惠的妻子。然而谁都不敢忽视这把看似普通的剑,因为这是上古十大名剑之一的莫邪。 当日易忘言将干将莫邪两把宝剑送给她和凌邺作为成亲的贺礼,两人并不舍得随意使用,一直还用着以往的兵器,凌邺是一把贴身携带的软件,她则是普通的精钢剑。 直到凌邺恢复记忆后,两人才拿出这对宝剑,约好以宝剑为凭,日后若有谁忘了另一个的话,至少还有个相认的凭证。 不论凌邺是否变心,聂清然都不会允许有人胆敢污蔑她和凌邺的感情,所以用这把象征挚情的剑对付这种人是最好的。 薛灵早就满腔怒意,如今更是瞬间爆发,手中长剑划出道道银光,阴狠的招式步步逼向聂清然,想将她斩于剑下而后快。端木渠面对她时愤怒和不屑的眼神,化作一股股叫嚣的怒意,片片撕扯着她的心,让她对聂清然恨不得生啖其肉。 聂清然肃穆而动,一招一式无一不是将星月剑法的精髓发挥到及至。星月剑法是以日月星辰的走势而创,融合了天地间的大智慧和不可违背的自然规则,一旦催动威力无比。加之聂清然对其钻研许久,几乎已达到人剑合一的地步。 在这种惊天动地的力量前,同样是使快剑的薛灵自然逊色不少。虽然她这段时间苦练武功,甚至不惜以旁门左道的方法达到速成的目的,但终究根基不稳,比不得聂清然十多年苦练钻研的成就。 星月剑法虚招甚多,如果与身经百战的高手比试,很容易便被对方在虚招中寻得漏洞给以致命一击。薛灵要对付聂清然,当然也研究过星月剑法的缺陷,本以为能以快制快,用快剑攻破对方的剑势。 不想聂清然在带兵打仗中深谙战场搏击的特性,每一招每一式都必须有实在用处,给敌人以重击,以免给人反抗的机会。所以她改进了自己的剑法,将一些无用的虚招除去,补以实用的招数,将星月剑法变成了一套虚实结合,攻守皆宜的两全剑法。 薛灵的那些招数就统统失了效。 见难以得手,薛灵也急躁起来,破绽频出,被聂清然得手很多次,已处下风。她只道自己已近技穷,却不知道聂清然并没有比她好过多少,能支撑着一直压制她实属不易,强大的无力感一波又一波袭来,几乎连手中的剑都拿不稳。 聂清然只想速战速决,但内息不接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好几次明明可以将薛灵斩在剑下,却被她堪堪躲过。薛灵似也发现她的弱势,联想到前些日子蛊毒的事,更加确定她已是外强中干。 一个计划在她脑海中瞬间形成。 ... V122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聂宫主,听闻定北侯近日觅得新欢,难道是因为此事,才使你远赴并州来参加武林大会?”薛灵眼珠一转,小心谨慎的避开她的剑芒,一边还出言不逊。 “都说手下见真章,薛姑娘何必再作口舌之争。”聂清然勾唇冷笑,手下剑招不停。 “原来聂宫主如此大方,居然能容得下定北侯有别的女人。” 薛灵长剑飞闪,欲攻破聂清然的剑光。奈何武器差距太大,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反而自己的剑身被震裂了几个口子。聂清然屏住心神,努力驱逐那丝逐渐冒头的 “听闻定北侯回京之时那名女子伴随左右,与侯爷比肩而立,受百姓夹道欢迎。这点,聂宫主也忍得住么?”薛灵折腰避开青芒,媚眼如丝的回眸说道。 与侯爷比肩而立。 聂清然恍然想起那幅画面,手下一顿,剑势已老。只听得哧的一声,一道细细血线飚出,左臂已多了一条伤口。微微的疼痛让她收回四散的神智,急速后仰躲过攻势的同时横剑直扫,攻向薛灵下盘。 “薛灵你欺人太甚,比武就比武,胡说八道什么!”徐亦游坐不住了,跳起来就骂。 “我说的有错么?天下人都能作证!你们这一路行来,为这事教训过多少人你自己知道,怎么,心虚了么?” 话虽如此,但还是有不少武林中人觉得薛灵行为太过卑鄙,故意说些让人分心的话来扰乱比试,不算君子所为。 薛灵跃起,在擂台一旁的木桩上借力回身,化作一道闪电,劈向聂清然。聂清然岂会让她如愿,轻巧的一闪,离开她的攻击范围后挺剑上挑,趁她在空中招式已老的时候阻截她。薛灵咬牙,剑尖竖劈,在擂台上一点,随即化掉自己已老的招式,直接迎向聂清然的剑刃。 聂清然大惊,若是在这擂台之上杀了薛灵,那不管怎么说都是她理亏。身形比脑子更快,她已撤回大半攻势,反弹的力道全数打在她身上,一片血雾与冉冉升起的朝阳相互辉映,将这个清晨染上了淡淡的血腥味。薛灵抓住这个机会,纵身上前,直指摔倒在地的聂清然。 “清然!”两声惊呼同时响起,徐亦游和单若水同时冲上擂台,一个扶起聂清然,一个挡下薛灵的杀招。 “哟,怎么,星月宫想当着群雄的面群殴么?”薛灵收回手中的剑,讥讽的对拦着她的善若水道,“欧阳家主,你是这场大会的发起者,薛灵倒想请你来评个理,今日的比试是否可以群殴?” “明显就是清然为了不伤到你而被自己所伤,你还咄咄逼人,这是什么道理!”徐亦游扶起聂清然,不等欧阳啸说话,就指着薛灵怒斥。 “擂台比武,生死无尤,既然上了这个擂台就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她妇人之仁,与我何尤?” 此言一出,不止是徐亦游和单若水,就是台下不少人都愤怒不已。刚刚那一刻明眼人都看得出是聂清然不愿伤及她,结果换来这样的回报,这等行径,太过卑鄙! “是嘛?那我现在杀了你也不算公报私仇吧!”单若水愤恨不已,只想把这女人立刻五马分尸! “擂台规矩,只有认输了才能下擂。雪使你要挑战我,是不是表明聂宫主认输?”薛灵眉梢一挑。 “你——”徐亦游气结,若是聂清然认输那不就表明星月宫比不上她薛灵?即便单若水赢了也于事无补。 “薛掌门说的有道理,在下看聂宫主已经深受重伤,不宜再比试,还是先行下擂调理身体,让雪使上擂吧。”欧阳啸皱眉捋了捋胡子,缓缓道。他本就是武林泰斗,兼之又是这次大会的发起人,这些话也合情合理,许多人也都同意这一说法。 徐亦游和单若水焦急对视,却根本没有反驳的道理,并非是怕与薛灵交手,而是欧阳啸明显就是故意的针对星月宫。 没有请帖的话万佛寺的弟子是不会让薛灵进来的,而欧阳啸也未曾对她的突然出现有何诧异,必然是早就料到她回来,如今又暗中帮着她挤兑星月宫。早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无事,还能继续领教薛姑娘的高招。”聂清然脸色苍白的挣开徐亦游的搀扶,以剑杵地,一步步走到薛灵跟前展露笑容。 完全跃出地平线的的朝阳在聂清然背后光芒四射,万丈光辉为她镀上一层圣洁的外衣,仿若九天之上尊贵无比的神祗降临人世。就连苍白的脸庞也在这光辉下泛着淡淡的柔光,一扫刚刚的虚弱之相,带着无限的坚毅看着对手。 这样的辉煌刺痛了在场之人的眼睛,许多人甚至觉得似乎看到了天上的神仙。 “薛姑娘,请赐教。”聂清然双手抱拳行礼,随后捏了个剑诀站在原地。徐亦游和单若水都为她捏了一把汗,但也知道不能改变她的想法,只得忧心忡忡的站在台下,死死盯着两人,随时准备上台救人。 薛灵也被这气势所震,有刹那的失神,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才站稳。 “哼,那我便不客气了!”她稳住身形,提剑攻去。 刹那间,只见青芒暴涨,温顺的莫邪瞬间变成嗜血的神魔,漫天剑光带着惊天动地的魄力当头压下。 许多年以后,当时在场的人都会记得这一夺天地之光辉的剑势。 炫目的光芒从青色的剑身上爆出,如绚烂的烟花怒放在世间,以短暂的生命宣告着盛世的来临,浅绿衣衫的聂清然化作一道长虹横贯天地。 那一刻,山河失色,万灵朝拜,全世界都以这道剑势为尊,天下再无它物。 薛灵被这一剑震飞,喷出的血把地上的泥土全都染红。她匍匐在地上,发髻散乱,好几次想挣扎着站起来都重重的跌回去,浅蓝色的衣服上也全是大块大块的血迹。 “薛姑娘,你可认输?”聂清然淡然一笑,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收起剑刃,满身锋芒也皆尽敛去。 “哼。” “若是认输便算了,在下可要下擂了。”聂清然作势就要走下擂台。 薛灵突然手腕一翻,手中的断剑应声飞出,直刺已然卸下所有防备的聂清然。 “小心!”许多人都不由自主的喊出这句话。 聂清然眼眸一寒,飞身跃起,迎向那柄断剑。这一幕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生怕她有个闪失。只见她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伸手随意一抄,就将来势汹汹的断剑握在了手里。可是她去势未停,居然调转剑尖攻向已然没有反抗力的薛灵。 薛灵也愣住了,她怎么都没想到聂清然能躲得过这个偷袭,还会调转头来杀她。在场之人也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巨变,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聂清然凌厉的攻势,无人想要去拦截。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薛灵要血溅当场时,一抹鬼魅般的黑色身影突然掠至,提着瘫倒在地的女子闪到了一边。 “上官鹤。”聂清然一击不中,便收了攻势,冷冷看着黑袍广袖的鬼面男子。 “正是本座。”上官鹤谦然一笑,晶莹的唇角在初升的太阳下精美绝伦。他将手中的女子丢给旁边另外一个身形姣好的蒙面人,看都不看她的伤势,似乎根本不关心她的死活。 那个黑衣人。聂清然心中奇怪,只觉得那双眼睛十分熟悉,却不记得在何时见过了。 听见来者报出名号,群雄一阵喧哗,暗影楼主上官鹤,绝对是武林公敌那类人物。不少武林中人都惨死在暗影杀手中,与之有仇的不在少数,奈何他行踪诡异,武艺超绝,根本奈何不了他。 如今见他只带了一个手下前来,前尘仇恨一并涌上来,大家都恨不得将他力斩当场,以泄心头只恨。可惜慑于暗影楼长久以来的积威,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当第一个动手的人。 上官鹤根本不把那些几乎可以杀死他的目光放在眼里,他广袖一飞,温和的行礼道:“聂宫主,此人你还杀不得。” “为何杀不得?”聂清然冷声道。 “本座自然有不杀她的理由,不便告知聂宫主。”上官鹤笑意谦恭,然则话中意思大家都明白,我不想杀她,她就必须活着,没有人能取她性命。 胆敢当着天下群雄的面如此张狂,放眼天下也寻不出几个人,上官鹤果然够胆色。 “在下要杀谁,也绝不会受任何人掣肘。”聂清然淡然一笑,眸色骤然凌厉。 “赤兔,带薛掌门离开,敢阻拦者,杀无赦!”上官鹤也不与她废话,直接发令。 在这一刻,聂清然突然就知道了那个黑衣人的身份,暗影四骏之一的赤兔,也是落雁城醉月楼中的头牌姑娘醉玲珑记得么?不记得的亲去翻《玲珑一舞》。难怪会觉得这么熟悉了,原本就是认识的人。 见他们要带走薛灵,徐亦游和单若水都变了脸色,欲上前阻拦,却都被聂清然拦住,轻轻摇头,示意她们不要轻举妄动。 ... V123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你——”薛灵虽然全身脱力,但神志还在,张口欲说什么,却被赤兔扶着迅速离去。 整个过程居然没有一个人出声,全都直愣愣看着暗影楼的人把人带走。就连欧阳啸也是站在一边,一句话都没说。 “既然人都带走了,楼主还留在此处是何意?难不成是想取在下性命?” “聂宫主多虑了。本座的确说过要杀聂宫主,然则今日聂宫主大病初愈,且力战薛灵在前,本座若现在出手岂非趁人之危?”上官鹤拱手而笑,“虽然从来不屑做君子,但聂宫主乃本座佩服之人,本座定会以君子之礼以待。” “如此说来,在下还得多谢楼主不杀之恩了?” “不敢当。”上官鹤嘴角含笑,突然转向欧阳啸,“欧阳家主在这万佛寺举办武林大会,召集所有江湖中人推举武林盟主,为何不曾邀请本座?难道本座不是江湖中人么?” “你暗影楼心狠手辣,残害武林同胞,草菅人命,与我武林同道的磊落行径大相径庭,自然不算武林中人。”欧阳啸神色肃穆,义正言辞道。 “是么?”上官鹤独自一人立在虎视眈眈的群雄跟前丝毫不露怯色,“五十年前宁州观星台武林大会,时任暗影楼主的张鸣远楼主便接到了那次武林大会发起者欧阳世家家主欧阳哲的邀请函。为何那时算,如今却不算了?还是你欧阳啸的威望高过欧阳哲?” 这句话直接把欧阳啸摆到了大逆不道的位置上,谁都知道当年欧阳哲义薄云天,黑白两道无一不敬他三分,无人能掠其锋芒,是一位不世出的豪杰。如今的欧阳啸虽然也算泰山北斗级人物,却远远赶不上当年欧阳哲的声威。 “再者,我暗影楼与武林群雄无冤无仇,不过是做生意糊口罢了,诸位要找的应该是真正出钱买凶的人,而不是我暗影楼。”上官鹤见无人反驳,便继续说道,“若诸位继续针对暗影楼,那就可以以同样的价格买到幕后主使的名字,本座不介意做二手生意。” 此言一出,不少人登时变了脸色,如果上官鹤真的如此的话,自身顶多是毁了暗影楼的招牌,中原武林却再也无宁日,门派纷争厮杀永无断绝之日。 很多事明明都知道凶手是谁,可为了面子上的和平,大家都心照不宣,极有默契的把责任推给暗影楼。可若是上官鹤做出这事,那表面的平静就将被打破,底下的汹涌波涛绝对足以毁灭整个天曌武林。 “诸位,不要听上官鹤在这里妖言惑众,我等一拥而上,灭掉这个暴戾凶残的武林败类,不容他继续挑拨各派的关系!”欧阳啸双目圆瞪,正义十足的高呼。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许多人这才想明白,如果能杀了上官鹤,那些证据即使出现了也不会有人再相信,武林还会一如既往的安宁。 大家纷纷摩拳擦掌,想要将这个掌握太多不该知道的秘密的男人当场杀死。 上官鹤凤眸微挑,嘲讽地看着这群几乎都与自己有过交易的人。他伸出白皙的右手,手中赫然便是不离身的兵器乌金长鞭语带轻佻:“怎得,想群起而攻之么?若是如此,本座不介意一边与各位动手一边把那些生意说出来。” 这句话又把那些蠢蠢欲动的江湖人士震住了,若是在这里说出来,那他们苦心经营的良好形象全都会毁于一旦。在如此大的威慑力下,那些人又都不敢动手了。 只听得一声破空利响,一道银光风驰电掣般射向上官鹤。后者眼眸一冷,长袖翻飞,那道银光就顺着来路返回。不多时,惨叫声在凌天门的人群中响起,藏青衣着的凌天门主谢凌天应声倒下,眉心处赫然是一根极细的银针,乌黑的血从针孔流出,眼见是活不成了。 “凌天门,三年前以白银两千两买下沧州原家大公子原明旷的人头。”上官鹤淡然而笑,轻飘飘甩出一句话。 原明野登时怒火中烧,直到今日总算知道为何三年前他自小敬重的大哥会惨遭杀害,原来是凌天门!当时大哥不过是在追查沧州连接的少女失踪事件,定然是查出什么,才会被凌天门杀人灭口。 “我沧州原家与你凌天门不死不休!”原明野怒不可遏的厉声吼道。 他身后的家仆也纷纷亮出兵器,要与凌天门人决一死战。凌天门刚失了门主,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那里抵挡得住来势汹汹的原家人。若是开打,必然是一场屠杀。 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 “诸位且慢!”欧阳啸站到两派人的中间,沉声道,“我们切不可被这武林败类的话所迷惑,他就是想挑起我们内斗,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大家都是当世英豪,岂能被他三言两语就挑拨了?” “我大哥遇害之前正是因为追查到了与凌天门有关的事,如今上官鹤又如此说,我岂有不信之理?”原明野双目赤红,恶狠狠盯着凌天门弟子。 “欧阳家主,你又想说什么?”上官鹤垂首轻笑,“本座可以撂一句话,在这万佛寺中的门派,除了欧阳家、星月宫、原家和寺中诸僧侣以外,都与本侯有过交易。是与不是你们心中有数,若诸位还咄咄逼人,本座这嘴可就不见得管得住了。” “不错,有魄力。”聂清然放声大笑,神色深沉,抚掌道,“上官楼主果然有胆色,居然敢独身一人威胁天下群雄,也不怕众人合力之下围歼于你么?” “本座的脑子里没有什么怕字。”上官鹤一步步走上前,笑容不减,“本座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救薛灵一命,顺带看看这武林盟主是何许人也。诸位却一再相逼,若不奋起反抗,我暗影楼的脸面往何处搁?” 所有人都听得明白,今日选出的武林盟主若是不合他的心意,那他定然会下场比试的。 他的每一步都像踩在那些人心头,没有人敢贸然动手,谢凌天这个活生生的下场摆在眼前,凌天门和原家的人还剑拔弩张的站在那里,谁都不想当下一个靶子。 “虽然你暗影楼行事凶残,但原某还是佩服上官楼主的胆识,今日便不与你为敌,只望欧阳家主能让开,使小可能为家兄报仇雪恨!”原明野拱手,字字铿锵,“这是原家与凌天门的私仇,自己解决便可,不劳外人调和。” 言下之意就是欧阳家若再多管闲事,那他原家也就不会客气了。 欧阳啸唯一皱眉,凛然道:“今日大会是在下召集所开,在下必然要保证每一位的安全,凌天门与原家虽有仇,但仍是武林一份子,在下有义务维护他们。望原公子能给在下几分薄面,将私仇放去大会结束后再解决,在下感激不尽。若公子执意孤行,那就休怪在下多管闲事了!” 大义凛然的话语引得群雄万分佩服,这等气度和魄力,堪为当世武林泰山北斗啊! “既然如此,那晚辈得罪了!”原明野拱手行礼,握紧折扇,就欲与欧阳啸比试一番。 “原公子请慢。”出谷黄莺般的女声盈盈飘来,单若水握住他的手腕笑道,“公子何必如此心急,这凌天门丧了门主,成不了气候,何时寻仇都行。为了这等宵小之辈,坏了原家在武林上侠义仁厚的名声可就得不偿失了。” 秀丽的面容在阳光下化作明媚的画卷,让他一心想要报仇的心豁然开朗。 聂清然点点头,接着说:“不如便安安心心坐下来看比试,待得推举出武林盟主后,原公子自可为兄报仇,星月宫必会全力支持。” 欧阳啸一听这话,微微变了脸色,却又很快换上慈善的笑意:“聂宫主所言非虚,还望原公子三思而后行。” “既然如此,在下若再强求岂非不识好歹。”原明野紧了紧拳头,把横生的杀意压下,领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战战兢兢的凌天门众人也总算放下心,如今至少能保得一刻安生。 除了他们,在场群雄也都松了口气,既然上官鹤没有要出卖他们的意思,那他们何必再去招惹那个煞神,嫌自己命太长么?暗自庆幸者不在少数,谢天谢地者更是遍地全是。 “既然也没人想再找本座的麻烦,那便继续比试吧,也好让本座看看这武林中各大高手的绝技。”上官鹤自顾找了个地方坐下,声音平淡,可听在众人耳中或多或少都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奈何如今的情况,根本无人敢动他分毫,就连被他占了位置的沧浪派都不敢有丝毫怨言,生怕他“一不小心”说出什么有损沧浪的言语。 “刚刚是聂宫主打败了薛掌门,如今擂主便是聂宫主,不知还有谁愿上台一试?”欧阳啸环视四周,抱拳道。 “不才在下,领教聂宫主高招。”一袭青衫的欧阳昊跃上擂台,温润的笑意挂在嘴角,淡淡的光辉围绕在他身边,公子如玉永远都是这般淡然温和的模样,任谁都看不见那淡泊眼眸下因为女子而掀起的滔天巨浪。 ... V124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眼前的女子是无数次梦回萦绕的人,也是几乎就要携手一生的人,奈何天意弄人,再次面对时,深沉的无力感将他紧紧包围。为何上天要如此作弄他,明明靠的这么近,却不能伸手碰触。 使君有妇,罗敷有夫真是世界上最残忍的话。 “欧阳公子,请赐教。”聂清然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请。”欧阳昊同样做了个请的姿势。 两人同时拔剑,衣袍无风而鼓,转瞬间天地变色,流云万千。 昔日武林中最为登对的一对男女,如今却以一种针锋相对的姿态屹立在众人眼前。 那一战直到很久以后都会被人提起,并非是由于比试多么精彩,而是因为公子如玉为了救星月宫主而受到自身武功的反噬,几乎丧命。 明明是激斗的两人,却因为上官鹤突然插手而变了局势。 本来一直静坐观战的上官鹤突然出手攻击聂清然,乌金长鞭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带着凌厉的攻势直扫激斗中的女子。 面对上官鹤的欧阳昊一见大惊,可如今的状况下根本就救援不得,聂清然将会承受两方的夹击。 电光火石间,欧阳昊拼着自己受伤的后果收回攻势,巨大的内力瞬间反噬到他身上,鲜艳的血色染红了当日的天空。聂清然也已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她剑尖点地,借力腾空而起,不想上官鹤那一鞭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她,而是欧阳昊! 凄厉的鞭声过后,欧阳昊身上多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上官鹤已然腾空而起,邪魅的声音从四周传来:“聂宫主,不要怪本座,本座不过受人所托,哈哈——”话音未止,人影早无。 聂清然脸色惨白,这一句话虽然撇清了她的嫌疑,但却也告诉了众人,那个人与她关系紧密,无形中让她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受谁之托?顾辰凉不会自毁长城,端木渠已与上官鹤闹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凌邺,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昊儿!”欧阳啸冲上擂台,抱着浑身是血的欧阳昊虎目垂泪。 “欧阳——”聂清然无措的开口,刚想上前看看欧阳昊的伤势,却被欧阳啸打断。 “犬子无用,对聂宫主难斩情丝,才落得如今这下场。若聂宫主还有些许善意,体谅老夫这为人父的心,就请不要过来,免得老夫作出伤害聂宫主的行为。”欧阳啸声音低沉嘶哑,心痛万分,说的话又合情合理,引起在场之人的交首赞同。 聂清然愣在原地,若说上官鹤的话只是让别人怀疑她,那他这几句话就将这个罪名给她坐实了。 那些人异样的目光如同一道道利刃刺进她的心脏,原来众矢之的是这个滋味。 凌邺,真的是你吗?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世界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醒来之时是在第二日的傍晚,聂清然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居然是端木渠。 “怎么是你?”聂清然轻咳一声缓解了喉间的不适,慢慢撑着坐起来。 “要喝水么?”端木渠见她蹙眉,立刻转身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亦游她们呢?”她接过水杯,抿了一口茶,只觉得一阵清泉从喉间滑过,驱散了盘桓的躁动。 “徐姑娘她们正在前殿协调大会的后续事宜,左右我也无事,便在这里守着你。”端木渠温言笑道,“你还有什么不适么?” “欧阳昊如何了?”聂清然想起昏倒前的那一幕,心中一震,忙问道。 “没有性命之虞,但内伤严重,没有三年五载是恢复不过来了。”端木渠沉声道。 “是我害了他。”聂清然低着头自嘲一笑,“若不是怕伤了我,他岂会受到自己内力的反噬。若不是因为我,上官鹤又岂会对付他。” “小清清,你别自责,这与你无关,都是他自己选的。”端木渠忍不住安慰道,“上官鹤并未说是谁指使的,难道你不相信凌邺么?” 这话一说出口,他都忍不住苦笑,自己居然帮生平劲敌说起话来了,是转性了么? “我当然希望相信他,可是难道还有谁比他更想对付欧阳世家么?” “你认识的凌邺是会当众给你难堪的人么?”既然说了第一句,那后面的也没什么顾忌了。如今她心里有他,不为他说话只会让她更难过。只要她能开心,他的心情又何须考虑,“他明知武林大会,天下群雄都在场,岂会选了这么个时机来杀欧阳昊?” “他——”聂清然有片刻失神,清亮的眸子仿佛透过虚空看到了一幕又一幕的场景: 达努节上系花带的踟蹰,他说“你不过去,我便过来,总归要在一起的”。 锦城夜宴欧阳宛的刁难,他说“本侯今日心情好,与你合奏一曲如何”。 皇帝寿席时的御前献艺,他说“若你舞剑,本侯必定为你伴奏”。 凯旋而归的庆功晚宴上,他说“世人皆羡齐人之福,臣只愿一生一代一双人”。 …… 原来他真的从不曾让她在人前有任何地方让人瞧了短去,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去维护她,宠爱她,让她能如一个普通女人那样,骄纵任性,耍小脾气,满足她作为一个女人所有的虚荣心。 即便要他颠覆平日的形象,即便要他碰触很音律,即便要与皇帝针锋相对,他也在坚持用他的风格去包容她。 可如今她居然怀疑他会为了一己之私让她难堪,究竟是她不够信任他,还是她太过敏感? “他不是。”聂清然木讷的开口,清澄的眸子变得鉴定,“他不是会让我当众难堪的人!” “这不就是了?你就这么相信上官鹤的话?就没怀疑过他是故意挑拨的?让你与凌邺起冲突,使顾辰凉坐收渔人之利?” 一句话将聂清然从混沌中拉出,大脑一片清明。 对啊,为何不可能是上官鹤故意挑拨呢?这一下不仅挑拨了她和武林群雄,还使她对凌邺心生隔阂,又让欧阳家对她和凌邺恨之入骨,就是一个一箭三雕之计啊!她居然还傻傻的往里跳,仅凭一句话就否定了凌邺对她的心。纵使不知道凌邺如今是否变了心,她和凌邺还是夫妻,出了这种事,他的声望也大打折扣,他岂会做这么笨的事? 她真是太傻了,差点就中了上官鹤的计! 一念至此,聂清然不由得嘴角轻勾,露出一抹欢快的笑意,她没有注意,或者根本没打算注意端木渠那张充满苦涩之情的脸庞。 “端木渠,谢谢你。”她抬起头,认真的对他说,“虽然我的确记恨你和他们联手对付凌邺,但是你也真的帮过我很多。” 端木渠没想到她会突然跟他说谢谢,一听之下居然愣在原地,好大一会儿后才哈哈一笑,在床边坐下,眨着水溶溶的桃花眼:“小清清你懂我的心才好,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聂清然一阵恶寒的打了个哆嗦:“端木渠,你能不能正常点,不要老是在我跟前撒娇似的,弄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只有这样,小清清才会记得独一无二的我啊。”端木渠自认为很可爱的用力眨了一下眼睛,“你说是不是。” 聂清然被他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却又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对了,武林盟主是谁?” “林霁轩。”端木渠耸耸肩,一脸无谓。 “什么?他御剑门不是一向不理江湖事么?”聂清然惊讶万分,她实在想象不出林霁轩那种人怎么会跑去争什么武林盟主。 “他的确是上场的心思都没有的,但是你倒下后也不知道谁说了句‘星月宫主真是不知羞耻’,然后你们的徐大小姐立刻爆发了,让那人出来较量一番。人家当然不敢出来,那位大小姐急了,非要找到那人。” “后来呢?和林霁轩有什么关系?”聂清然不解。 “后来她找到了,非把那人拉上擂台比试,结果把人家打得鼻青脸肿。人家不肯就此忍让,派了十多个好手轮番上擂挑战。徐姑娘身体不好,担不起那些人的轮番围攻,林霁轩当然就出手了。你们的规矩是上擂了就必须比下去,可林霁轩往那里一站,哪还有人敢上去挑战?所以就轮到他当这个武林盟主咯。” “这样也行?”聂清然失笑,看来这个林霁轩真是个多情种子,为了徐亦游也开始插足江湖上的事了。 “他也不想当,可那些人都不让他走,非要他当,他只好勉为其难了。” 聂清然点点头,左右她也无意当着什么武林盟主,只要不让欧阳世家的人当了去,谁成武林盟主她都没意见。即使有了武林盟主,她星月宫行事也不会被任何人掣肘。不当武林盟主,反而少了些束缚。何乐而不为? “那你呢?”她拧眉,上下打量着一身黑色锦袍的端木渠。 “我怎么了?”端木渠莫名其妙的说。 “你是一国之君,如此这般在别国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也不怕有生命危险?朝中之事也不怕被人揽了权去?” “小清清,你这是在担心我么?”端木渠笑眯眯的凑近,一脸讨好。 ... V125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聂清然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推开他的脸:“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不会不会,小清清问我的,我绝对如实回答。”端木渠稳住身形,认真答道,“这天曌想要我的命的不在少数,可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胆量来拿。至于朝中之事,他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凭他们撼不动我的江山。” 眼前明明站着的是端木渠,可为何那种傲视天下,唯我独尊的感觉那么像上官鹤?聂清然有瞬间的晃神,只觉得上官鹤在对自己说话。 “怎么这么像上官鹤。”聂清然小声嘀咕一句。 端木渠闻言面色微变,随即又笑道:“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自然会有点像的。” “上官鹤的武功那么高,你岂会不懂武功?”聂清然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我从没说过我不会武功啊。”端木渠笑容灿烂,眼角弯弯的好似一只狐狸。 “那为何当日在醉月楼下,你要我带你飞上去?”聂清然柳眉倒竖的瞪着他。 “我只是问你能跳上屋顶去么,意思是你要是跳不上去,我就带你上去,是你会错意了,以为我不会武功,拎着我跳上去的。”端木渠可怜兮兮道。 “那为何我每次说要揍你,你都求饶。”聂清然咬牙,她已经不指望这个男人说出什么不惹她生气话了。 “你是女人嘛,我干嘛跟你计较?”端木渠换上得意洋洋的表情,似乎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值得表扬。 “你、你耍我?”聂清然恼羞成怒,指着他的鼻子吼道。她居然被这个扮猪吃老虎的男人耍那么久,是可忍孰不可忍? “没,我可不敢耍你。”端木渠连连摆手,向后仰着身子,“我是会武功不假,可我常年在战场上,根本就疏于练武,就算真打也打不过你,干嘛自讨没趣。你看凌邺的武功,是不是也更像战场上的套路,不太像江湖招式。” 聂清然用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重新躺下,闭上眼不去看他。 不可否认,真的就如端木渠所说,这样一个爱撒娇、爱装可怜的男人真的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一次见面,他给她下了蛊,掳了她,却也帮她压制了一次蛊虫。后来还送了一颗稀世珍宝明灯珠给她,以作压制蛊虫之用 第二次见面,他带她去赏月,虽然当时与他并不熟,但那晚的月亮真的很美。 第三次见面,他居然将她以琴音大破狄戎狼马的场景制成了线装本。 似乎与她心有灵犀般,他甚至在她需要一场战争时主动挑起了对天曌的战事。明明当时那封信是要送去南疆部族的,挑起他们对天曌的战争,结果南疆按兵不动,黑水大军却突然压境。 虽然发起战争的人不一样,但结果是一样的,解了兵权易手之危。 按照端木渠一贯的作风,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发起一场战争,而且还故意不破城,表面看上去是想消磨天曌人的希望,可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在拖时间,拖到顾辰凉为了江山社稷,不得不将虎符交给她的那天。 难道他—— 聂清然不敢继续想下去,她怕想到那个她不愿面对的事实。 端木渠见她睡下了,便不作逗留,掩上门扉出去,现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去办。 这趟武林大会,发生的事还不少,欧阳家绝对不会停止动作。至于欧阳昊,那是他自己选的,与人无尤。 这边厢武林大会尘埃落定,京城那边一股暗潮却又在看不见的地方涌动。 皇帝去了护国寺斋戒,朝中大权全数落入定北侯手中。然则定北侯却一反常态,除了早朝以外,几乎都不在朝堂走动,所有的公文批示也都送入府中处理。 除此之外,那些关于定北侯有新欢的谣言几乎传得整个天曌人尽皆知。 聂清然从万佛寺启程,一路都是听到的关于定北侯的传言,徐亦游还是气不过想找别人争论,却都被聂清然一一劝回。来并州的路上已经是鸡飞狗跳了,若再继续惹事,怕是就要被有心人拿住把柄了。 现在,盘旋在她脑海中最重要的事并非凌邺如何如何,而是离开万佛寺时那个突如其来的场景。 欧阳啸在山门送别各派英豪,轮到星月宫时他突然低沉的说了一句:“犬子一事,老夫必会为他讨回一个公道。” 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武林同道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的私语顿时传了出来。 聂清然当场愕然,说不出话来。 不料上官鹤的笑声突然远远传来,狂放的声音让武林群雄为之胆寒,所说的话更是在人群中掀起轩然大波:“欧阳啸,你找星月宫讨公道,那十多年前湖州省身庄三拜二十五口人命找谁去讨公道!漠北怪姬谢盈盈又去找谁讨公道?” “上官鹤?有种就出来,缩头缩尾算什么英雄好汉!”欧阳啸脸色骤变,一丝不符合他身份的害怕从他脸上划过,聂清然敏锐的察觉到他的这丝情绪。 “本座从来不自认英雄好汉,真小人总好过伪君子!”上官鹤大笑,“话尽于此,欧阳啸你好自为之。” 男子的声音渐远,欧阳啸的面色却越发苍白。 聂清然心中生疑,谢盈盈的事她听说过,可是湖州省身庄是什么,为何会觉得这么熟悉? 周围一些武林耆宿听见这名字的反应又是面面相觑,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一个字,这省身庄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路上她都被这个问题困惑,去问徐亦游和单若水,她们也同样是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飞鸽传书回去给常袖舞,得到的结果仍旧是不知道三个字。可是第一次听说的名字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熟悉感,甚至觉得自己曾经接触过这个地方? “清然。”徐亦游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回头问道,“到路口了,你是回星月宫还是去京城?” 聂清然从自己的思绪里抽身,望着眼前的分岔路,握紧了双手。 半晌,她才说:“我去京城,你代我谢过彩女,顺便告诉她,那林的事我会替她查,如果她不放心,就来京城找我。” “好,我知道,你自己小心点。”徐亦游点点头,应了下来。 聂清然与单若水道别后独自下了马车,朝左边的岔路走去。 一人多高的野草在道路两旁,宁静的小道上看不见一个人影,湛蓝的天上万里无云,连鸟都不曾留下痕迹,天地间仿若只剩下她一个人。 不论回京城将要发生的是什么,她都必须去面对。 “夫人,你回来了。”笑盈盈的管家将聂清然迎进门,殷勤的接过她本就不沉重的包袱。 “侯爷呢?”聂清然随口问道。 “侯爷在书房处理公务,需要去给侯爷禀报么?”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他吧。”聂清然淡淡一笑,与管家分开后朝书房走去,或许他听说过省身庄也不一定呢? 还未进书房,便听得一阵谈话声传出。 “流霜,今日已经伺候很久了,你下去休息吧。” “我不累啊,侯爷你还要处理什么公文,流霜替你拿来吧。”娇俏的女生带着丝丝欢喜。 “不用了,如今要你整日贴身伺候我,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你还是多多休息吧。” “流霜真的不累,能伺候侯爷是流霜的福气。” 聂清然晃了晃神,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推开那扇熟悉得连有多少格子都清清楚楚的知道的门,带着浅浅的笑意问:“我是打扰两位了么?” “清然,你回来了?”凌邺欣喜的喊道,“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我这不是怕打扰你么。”聂清然冷笑,眼角余光瞟到站在一旁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流霜,“我就是来问个问题,问完我就走。” “什么问题?”凌邺不动神色问道,虽然聂清然的语气让他很难受。 “湖州省身庄你可听说过?” “湖州省身庄?是何物?凌邺蹙眉,他在脑海里搜寻一圈,发现对这几个字毫无印象。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我先离开。”聂清然咬住下唇,转身欲走。 “清然。”凌邺急急唤住她。 “何事?”聂清然没有回身。 “你身体,还好吧。”迟疑半天,凌邺才慢慢开口。 “无事,多谢关心。”聂清然声音低沉,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 背影决绝的女子看不见他脸上一闪即逝的心痛。 “流霜,我是不是该告诉她?”凌邺长叹一声,苦笑着张开五指放在眼前晃了晃,奈何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侯爷——”流霜叫了他一声,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那一杯毒酒和那场打斗,让他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堂堂定北侯如今连处理公务都要别人帮忙,更别提生活起居上的琐事。 当日他得知这一情况时,并不为自己担心,却怕聂清然为此事去找上官鹤或者顾辰凉报仇,而且当时她自己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于是让众人瞒着她。每晚在星月宫,他都是依靠记忆力去熟练地做所有事,装作他恢复得很好。 所以聂清然会笑说他懒了,连衣服都不愿自己穿,菜也不愿自己夹,走路都要牵着她,完完全全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其实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看不见而已。 ... V126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本来只是不想让她担心,没想到一个不慎让她误会,到现在他连解释的勇气都没有,。ET而且如今眼睛没有恢复,说了出来也不过让她徒增担心。 压抑的气氛在府中蔓延,就连下人们都感觉到主子之间的冷漠。 先是夫人回府后面色不佳的从书房出来,然后是侯爷的彻夜未回房,第二天侯爷就将床铺搬到了书房,说是要连夜批阅奏章。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明明是与夫人发生了矛盾,但却没有人敢说什么,主子的事岂是下人有资格过问的。 闻悉此事的赵素娴大惊,忙匆匆从城外斋戒的寺庙中回京,找到了聂清然问个清楚。 “清然,你与邺儿怎么了?”端庄贤淑的老妇人一脸紧张,不明白一直好好的小夫妻,怎么说出问题就出问题了。 “娘,我们没事啊。”聂清然为她倒了一杯刚沏好的茶,温和一笑,“他公务繁忙,说每天太晚回房会吵到我,所以索性搬去书房。” “真的没事?”赵素娴仍是不信。 “真的,娘,不用担心我们。”聂清然回给她一个暖暖的微笑,起身扶住她,“走,清然给你做点心去。今天院子里的花都开了,我们去边吃点心边赏花。” “好。”赵素娴笑容可掬的站起身,随着她离开气氛沉闷的屋子。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这个做长辈的也不便多说什么,聂清然这个儿媳妇她很满意,不仅仅是因为她是故人之后,更是因为她对凌邺的一片真心。 凌邺失踪的时候,整个定北侯府都是由她一个人撑起来,也是她坚持不懈的在找他,若不是她的努力,这定北侯府怕是早就被皇帝铲平了。这样好的儿媳妇上哪里去找,她可不想自己那个儿子惹她生气。 聂清然亲手做了几碟点心陪着赵素娴在花园坐下,满园的繁花争奇斗艳好不热闹,奈何再热闹的场景,观赏之人无心的话也只是一片苍凉。 “清然啊,邺儿他幼年丧父,家中就他一个男丁,一直是支撑这个家的支柱,后来做了官,又是说一不二的个性,独断惯了的。若是有惹你不高兴的地方,你就多担待点吧。” 赵素娴絮絮叨叨的说着,像每一个疼爱儿子和儿媳的婆婆一样,希望小夫妻能和和睦睦、。ET聂清然装作在看花,心思却不知道飘去哪里了,听见她在说话,便随意的点头应是。 “他啊,从小背负着他爹的仇恨,活的很苦很累。他想要争夺权力,我也无力阻止,毕竟当年阿骏的事,若是他有如今邺儿的这个地位,皇帝也就不敢随意杀他了。” “权力的确是好东西。”聂清然点点头。 “两夫妻要珍惜在一起的时候。这世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赵素娴低低一叹,想起了那些前尘往事,“现如今他眼睛不方便,可能脾气不大好,你多担待点。若是能帮,便尽量帮他——” “嗯,好。”聂清然仍旧是心不在焉的答着,然而几个字突然蹦进她脑海,她抬起头,睁大眼睛问道,“什么‘眼睛不方便’,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赵素娴惊愕不已,她这个为人妻的居然不知道自己丈夫出事了,“邺儿他在越州时被人暗算,眼睛看不见了。他说你身子不舒服,不便照顾,我便叫了流霜去照顾他,你、你不知道?” 聂清然语塞,她居然不知道他出事了!她这个妻子是怎么当的! 她只顾检查他身上的伤,却忽略了他的眼睛;她问他是否有碍,他只说了句“你觉得我像有事么?”;她说他越发懒了,他却说就是想享受一下她的服侍。 早该想到,顾辰凉下的毒岂会没有任何作用;早该想到,了那么重的伤,怎么会那么容易醒;早该想到,他怎会是随便欺骗她的人。 原来从头到尾,她都像一个没有头脑的粗鄙妇人一样误会他,甚至没有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为不让她担心而隐瞒自己的病情,那些明明看不见,却还要装看得见的日子多难熬,可她居然一点都不体谅他,还怀疑他背叛她。她真是天字第一号恶人! “娘,我去找凌邺!”聂清然蓦然起身,连礼节都不顾,拔腿就向书房跑去,她必须马上见到他! 看着她飞奔而去的背影,赵素娴不由得摇头笑笑,想必那孩子为了不想让她担心,故意隐瞒了自己的事,才致使两人出现矛盾吧。若没今日他这一误打误撞,这两个心性都高的孩子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和好呢。 她微微合眸,仰头承受着阳光,嘴角咧开一丝温柔的笑意。这样明媚的阳光让她想起了年少时的那些光景。原来一晃眼,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孩子们都长大了。 “莫将军,湖州省身庄可有何线索?”凌邺双手合十立在桌上,沉声问道。 “似乎在二十多年前的武林上颇有名望,不过在一夜间覆灭,不知凶手是何人。”莫言悔答道,“不知侯爷为何突然查这个?” “清然上次来问过我,听口气她似乎急于知道,我便帮她查查。”凌邺展眉道,“你若是查出什么眉目就去告诉她吧,不要说是我吩咐。” “为何?难道夫人还在误会你和流霜?” “或许吧。”凌邺微微蹙眉淡笑,“她都不愿和我多说一句话,想必是真生气了吧。也不知道这眼睛什么时候才会复明,要瞒她多久啊。” “你要瞒我什么?”聂清然推门而进,平淡的脸庞看不出丝毫情绪。 “清然?”凌邺愣在当场,难道她听见了他们先前的对话? “末将先行告退。”莫言悔见此状况,知道自己最好先行离开,让这两人好好谈谈。 书房中,有股莫名的暗流在涌动。聂清然步步靠近,声音淡淡:“说啊,你要瞒着我什么?” “我没有瞒你什么,你有何事找我。无事的话便出去吧,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凌邺敛起惊愕的神色,随手拿过一本奏折看起来。 “你在看什么?”聂清然没有离开,反而走近了几步,站在书桌前。 “折子,河套的凌汛之危还未解除,若再控制不住,我就必须亲自去一趟了。”凌邺面不改色的翻阅奏折,看也不看眼前的女子。 “凌汛之危是由于源河的特殊构造引起,除了改造河道以外毫无办法。但源河水域甚广,而且整个河套平原都是靠着源河养育,要改道河流必先将河套的居民全数移走,这样大的工程不仅劳民伤财,而且没了这个塞上江南,西北的粮草更得不到保障,那些归顺的部族还会躁动,所以根本不可取。几乎每年一次的凌汛无可避免,你已然尽了最大的力量帮助当地百姓,天灾难违,又何必为难自己。” 聂清然随意瞟了一眼奏折,上面巴蜀转运使五个字清清楚楚,巴蜀与河套相隔千里,巴蜀转运使岂会管河套的凌汛? “改道的确是个不错的想法,然则百姓民生不可忽略。一旦河套的部族动乱,势必与贼心不死的狄戎还有蠢蠢欲动的南疆各部遥相呼应,到时又是一场灾祸。”凌邺拧眉,敲着桌面,“但长久的应付凌汛,采取消极的补救方法,对国力也是极大消耗。还不如直接改挖河道,一劳永逸。” “那你到底想如何做?可有打算了?”聂清然言笑晏晏,仿若回到当初两人秉烛夜谈,无话不说的日子。 凌邺突然愣了神,半晌才沉声开口:“我不是叫你离开么?” “你觉得我这套紫色的衣服好看么?”聂清然没有理会他的话,看了看身上这套湖蓝色的衣裙,抬头笑问。 “好看。”男子右手微握,放在嘴边,轻咳一声,“这些奏折还需处理,你先出去吧。” 一阵脚步声响起后,房中瞬间静了下来。 感受着这死寂般的宁静,凌邺双眉紧紧蹙成一团,额间青筋暴出。刚刚明明可以说明白,为何话到了嘴边,还是被他生生吞了回去?现在他担忧的究竟是什么? 他摇摇头,摒弃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后,继续思考河套凌汛的解决之法。前段时间虽然借这个理由,让天下人都知道了皇帝政有失德,但是祭天过后还是得着手解决这个问题,毕竟百姓是无辜的。 河套地区的凌汛古来有之。源河河道曲折,一到初春,上游的碎冰就会随着水流被冲到下游,每每都会在河曲地区堆积起来,严重的还会在河曲重新冰封河面。上游的水留不下去,就会在河曲处滞留,直至形成洪峰,危机江边郡县的百姓。 人力凿河耗费太大,又成效不明显,各代君主都极少使用这一方法。是以除了事后补救或者改造河道以外,没有任何有效的办法来防御凌汛的发生。 然而正如聂清然所言,河套地区民族杂居,除了天曌本有的十多个民族外,还有不少归顺天曌的游牧民族。这些游牧民族追水草而居,河套地区因为水草丰茂,所以逐渐吸引了不少牧民来安家。久而久之,那些游牧民族也就归顺了天曌,安心的做起天曌子民,游牧的范围也固定在河套一带。 V127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但是游牧民族天性彪悍,虽然臣服了天曌,仍有小部分人心不甘情不愿,常常与当地的汉人发生冲突。若不是因为当地官员的极力调节和这块地区对于他们的吸引力制约着,他们早就叛乱了。 若是让源河改道的话,失去河水滋养,河套地区将陷入一片贫瘠,汉人还能牵进内陆另谋生路,那些游牧民族可就失去了赖以存活的条件。 一旦如此,长久积压的矛盾就会一朝爆发,那些血液中都是好勇斗狠的游牧民族岂肯善罢甘休?河套再往西一点就是狄戎的领土,虽然落雁城一战狄戎受到重创,但若是有人应接,那群豺狼肯定会再次犯边。南疆诸部蠢蠢欲动,如果河套意乱,那些心怀诡计的南蛮子必然趁乱打劫。 到时狼烟四起,河套堪忧!天曌堪忧! “还在想河套的事?”聂清然的声音悠然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诱人的香味。 凌邺愕然扬眉,这些香味他都很熟悉,全是他平日里爱吃的菜,甚至还有太白楼的太白醉。 她,去做东西了? 荒凉许久的心突然被欣喜占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一分一毫的失落与怅惘。 “不是叫你离开了么?怎么又回来了?”虽然心中高兴,但他面上却还是沉寂如水,说出的话甚至带了几分责问。 “离开了便不能再回来么?”聂清然淡淡反问,顺手就将桌上成堆的奏折掀翻,哗啦的纸张摩擦声在安静的房中出奇的清晰。她看都不看那些乱七八糟躺在地上的皇朝尊贵无比的折子,只顾着空出地方放下手中的托盘。 凌邺眉心微蹙,声音淡漠:“你到底要干什么?” 聂清然哈哈一笑,冷声道:“巴蜀转运使去管河套的事?这样越权的转运使不要也罢,他呈上来的折子更是看都不必看。巴蜀赋税未齐,铁矿减产他不管,却来报河套的凌汛,不是想居功就是不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这种官员,要之何用?” “你……”凌邺语塞,他知道她什么都明白了。 “我待如何?”聂清然冷笑,双手拍在书桌上,倾身看着他,“我看是你这百官之首自己都被猪油蒙了心,针线缝了眼,做事分不清调理,那些人有样学样,才会如此愚笨,不清楚自己的职责吧。” “我只是不想你担心罢了!”一句说完,凌邺长叹一声靠在椅背上,似乎将心中那团积聚很久的浊气全数呼出。 “夫妻本是一体,你这样将我排除在外,甚至不惜我误会你,也不告诉我真相。凌邺,你究竟置我于何地?”女子双目圆睁,亮晶晶的眼眸中隐隐泛出几许红色。 “当时你身子未好,而且以你的性子,指不定就去找顾辰凉的麻烦。如今上官鹤正盯着你,我岂能让你以身犯险。”凌邺无奈,低沉的声音带着沙哑。 “难道你就打算瞒我一辈子?或者让我误会你和流霜,然后自己离去?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若没你的默许,怎么可能流传那么广?” “不是,我从未如此想过。”凌邺急急否定她的猜测,“那些流言的确是在我的默许下流传,但并非是想要你自己离去。” “那是什么?”看着男子那双黑得毫无光泽的双眸,聂清然不知道自己的怒吼是因为真的生气还是因为心底的害怕,怕这个有着举世无双的纯黑眼眸的男子再也看不见光明,再也不能用带着宠溺的眼神看着她。 “朝中暗流涌动,董炎和欧阳啸窥伺在旁,想要以不变应万变。我们的矛盾正是他们所想看到的,只要他们有所动作,我们就能立马抓到他们的漏洞。”凌邺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缓缓开口。 聂清拊掌手而笑:“好一个将计就计。万一如果他们不露马脚,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么?接下来是什么,将流霜娶过门还是广纳姬妾?” “我从未有此打算。”凌邺忙道,“此次河套凌汛十分严重,他们肯定会借此机会从中生事,不可能不露破绽。” “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下。”低缓的女声如哀伤的晚潮,层层叠叠铺卷而来,扬起无数的泡沫,在夕阳下渐渐破灭,每一声都是心碎神伤,“你串通所有人骗我,可有想过我的感受?你为我决定所有的事,可有问过我是否愿意?你自以为一切都是是为我好,可有站在我的角度想?” “我——”凌邺嘴唇嚅动两下,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大片的沉寂满满溢满整个房间,两人都静默无语,只有桌上的菜肴和美酒还在幽幽的散发着自己的魅力。 寂静的空间中,心跳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原本是两个不同的声音,渐渐的仿若走上了既定的轨道,相互配合,相互妥协,最终汇成一个声音,在静谧的房间中有力的跳动,协调无比。 斜斜的日光从窗棂中透过来,房内明暗交错,打在两人脸上,呈现出一种莫名的画面,平淡却又充满深意,相对而立的两人久久不曾开口。 一直注视着苍生喜怒哀乐的神祗阖了阖眼眸,就在他以为两人就要这么沉默下去,无趣的打了个呵欠,起身欲走时,低沉喑哑的男声缓缓传来:“清然,我不该隐瞒你此事,对不起。日后再有何计划,我会与你商量后再做决定。” 这一刻,聂清然眸底的寒冰轰然倒塌,破碎的冰块全数化成春日里温暖的流水。她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抚上他黝黑的双眸,不厌其烦的描摹着那双百看不厌的眼睛,语带哽咽:“你的眼睛,何时能好?” “不知道,大夫说毒素入眼已深,加之离脑很近,他不敢贸然施针,怕稍有不慎就伤及头脑,只能靠药物来慢慢排除毒素。”凌邺如实回答,他早已接受变瞎的事实。 自小他就明白,处于何种状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处于何种心态。他凌邺不需要伤春悲秋的无用情绪,只需要明白自己下一步路要如何走就成。若是这一点挫折都承受不住,那他早在登上权力巅峰的路上就已尸骨无存,谈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谈何手握重兵睥睨天下? “不能用内力拔毒么?”聂清然不甘心的问。 她也知道所谓的药物除毒根本就是瞎扯,那些药充其量不过是压制毒素,以免毒素蔓延入脑。除非是解药,否则任何药都没有作用。 “我也试过了,可惜这种毒虽然要不了命,却十分难缠,用内力去逼毒只会让它到处乱窜,那就适得其反了。”凌邺无奈苦笑,若是内力逼毒有效,他何必为此苦恼?“我去找顾辰凉”聂清然将他的无奈全数看在眼里,顿时无边的怒火从心底涌出。她怒不可遏的喝道,“若是他不给解药,我便一把火烧了他的皇宫。” “清然、不可”凌邺闻言大惊,转过书桌就欲拉住她,谁想却却因为看不见东西而把笔墨纸砚之类的全数打翻,噼里啪啦的破碎声顿时在房内响起。 “你小心点。”聂清然咬唇,红了眼圈,疾步走回来扶住差点跌倒的男子。 威严如他,何时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连走好路都如此困难,那几天他是靠着多大的毅力才能装的跟正常人一样啊 “我们无凭无据,去了也是自取其辱。在没撕破脸皮之前,他怎会承认自己下毒毒害臣子?”凌邺伸手抱住她,生怕她怒气上头,真的冲进皇宫找顾辰凉麻烦。 “你这么大的证据摆在这里,他还怎么抵赖?”聂清然咬牙,双眸中透着森森杀意。 “那日的酒和杯子你还找得到么?光凭我们两张嘴,岂能让天下人相信我们?” “难道就让他逍遥了去?”聂清然双拳紧握,泛白的关节泄露了她心底冲天的痛恨。 “没有人能在陷害我后还可以继续逍遥。”凌邺黝黑的双眸泛着妖异的光泽,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若不是眸底有层化不开的雾色,没有人会相信他已经失明了。 西沉的金乌再次将光明洒满整个房间,所有的黑暗都被驱逐,暖暖的橘黄色带来了无边的温暖与安逸。 神祗微笑的看着地上的情景,撩起宽大的袍子,起身离去。 失而复得的欣喜是最美好的。 当夜,两人支开下人,在房中开怀畅饮,直喝得坐都坐不稳,遍地是空酒坛。当世的两个风云人物毫无形象的齐齐坐在地下,靠着桌腿,继续抱着酒坛和大碗继续喝。 浓郁的酒香在院外都能闻到,惹得府中下人私语不止。 “你啊,你还记不记得,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聂清然给凌邺的碗里倒满酒,笑呵呵的问。平日里莹白的双颊被染上红晕,更显诱人,酒劲让她双眸含水,盈盈带情,清雅的嗓音也带上几许娇媚。 凌邺哈哈一笑,将她一把搂过来,抱在怀中:“当然记得,你那时在林子里弹琴。我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勾了魂,就那么直直往林子里去了。我还记得你当时把《破阵子》那么,那么豪迈的曲子弹得愁肠百结。” ... V128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你、你才愁肠百结。我聂清、清然可是一言九鼎、豪气干云的星月宫主,什、什么愁肠百结?”聂清然挣开他的手臂,将碗里的酒一口气喝完,没好气的说,“我那、那叫换个风格,什、什么啊” “你给我、我回来”凌邺猿臂一伸,重新将她抱回来,“跑什么跑,让我抱会儿。真、真是的。你再豪气干、干云,你也是我的女人。” “朝中暗流涌动,董炎和欧阳啸窥伺在旁,想要以不变应万变。我们的矛盾正是他们所想看到的,只要他们有所动作,我们就能立马抓到他们的漏洞。”凌邺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缓缓开口。 聂清拊掌手而笑:“好一个将计就计。万一如果他们不露马脚,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么?接下来是什么,将流霜娶过门还是广纳姬妾?” “我从未有此打算。”凌邺忙道,“此次河套凌汛十分严重,他们肯定会借此机会从中生事,不可能不露破绽。” “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下。”低缓的女声如哀伤的晚潮,层层叠叠铺卷而来,扬起无数的泡沫,在夕阳下渐渐破灭,每一声都是心碎神伤,“你串通所有人骗我,可有想过我的感受?你为我决定所有的事,可有问过我是否愿意?你自以为一切都是是为我好,可有站在我的角度想?” “我——”凌邺嘴唇嚅动两下,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大片的沉寂满满溢满整个房间,两人都静默无语,只有桌上的菜肴和美酒还在幽幽的散发着自己的魅力。 寂静的空间中,心跳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原本是两个不同的声音,渐渐的仿若走上了既定的轨道,相互配合,相互妥协,最终汇成一个声音,在静谧的房间中有力的跳动,协调无比。 斜斜的日光从窗棂中透过来,房内明暗交错,打在两人脸上,呈现出一种莫名的画面,平淡却又充满深意,相对而立的两人久久不曾开口。 一直注视着苍生喜怒哀乐的神祗阖了阖眼眸,就在他以为两人就要这么沉默下去,无趣的打了个呵欠,起身欲走时,低沉喑哑的男声缓缓传来:“清然,我不该隐瞒你此事,对不起。日后再有何计划,我会与你商量后再做决定。” 这一刻,聂清然眸底的寒冰轰然倒塌,破碎的冰块全数化成春日里温暖的流水。她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抚上他黝黑的双眸,不厌其烦的描摹着那双百看不厌的眼睛,语带哽咽:“你的眼睛,何时能好?” “不知道,大夫说毒素入眼已深,加之离脑很近,他不敢贸然施针,怕稍有不慎就伤及头脑,只能靠药物来慢慢排除毒素。”凌邺如实回答,他早已接受变瞎的事实。 自小他就明白,处于何种状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处于何种心态。他凌邺不需要伤春悲秋的无用情绪,只需要明白自己下一步路要如何走就成。若是这一点挫折都承受不住,那他早在登上权力巅峰的路上就已尸骨无存,谈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谈何手握重兵睥睨天下? “不能用内力拔毒么?”聂清然不甘心的问。 她也知道所谓的药物除毒根本就是瞎扯,那些药充其量不过是压制毒素,以免毒素蔓延入脑。除非是解药,否则任何药都没有作用。 “我也试过了,可惜这种毒虽然要不了命,却十分难缠,用内力去逼毒只会让它到处乱窜,那就适得其反了。”凌邺无奈苦笑,若是内力逼毒有效,他何必为此苦恼?“我去找顾辰凉”聂清然将他的无奈全数看在眼里,顿时无边的怒火从心底涌出。她怒不可遏的喝道,“若是他不给解药,我便一把火烧了他的皇宫。” “清然、不可”凌邺闻言大惊,转过书桌就欲拉住她,谁想却却因为看不见东西而把笔墨纸砚之类的全数打翻,噼里啪啦的破碎声顿时在房内响起。 “你小心点。”聂清然咬唇,红了眼圈,疾步走回来扶住差点跌倒的男子。 威严如他,何时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连走好路都如此困难,那几天他是靠着多大的毅力才能装的跟正常人一样啊 “我们无凭无据,去了也是自取其辱。在没撕破脸皮之前,他怎会承认自己下毒毒害臣子?”凌邺伸手抱住她,生怕她怒气上头,真的冲进皇宫找顾辰凉麻烦。 “你这么大的证据摆在这里,他还怎么抵赖?”聂清然咬牙,双眸中透着森森杀意。 “那日的酒和杯子你还找得到么?光凭我们两张嘴,岂能让天下人相信我们?” “难道就让他逍遥了去?”聂清然双拳紧握,泛白的关节泄露了她心底冲天的痛恨。 “没有人能在陷害我后还可以继续逍遥。”凌邺黝黑的双眸泛着妖异的光泽,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若不是眸底有层化不开的雾色,没有人会相信他已经失明了。 西沉的金乌再次将光明洒满整个房间,所有的黑暗都被驱逐,暖暖的橘黄色带来了无边的温暖与安逸。 神祗微笑的看着地上的情景,撩起宽大的袍子,起身离去。 失而复得的欣喜是最美好的。 当夜,两人支开下人,在房中开怀畅饮,直喝得坐都坐不稳,遍地是空酒坛。当世的两个风云人物毫无形象的齐齐坐在地下,靠着桌腿,继续抱着酒坛和大碗继续喝。 浓郁的酒香在院外都能闻到,惹得府中下人私语不止。 “你啊,你还记不记得,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聂清然给凌邺的碗里倒满酒,笑呵呵的问。平日里莹白的双颊被染上红晕,更显诱人,酒劲让她双眸含水,盈盈带情,清雅的嗓音也带上几许娇媚。 凌邺哈哈一笑,将她一把搂过来,抱在怀中:“当然记得,你那时在林子里弹琴。我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勾了魂,就那么直直往林子里去了。我还记得你当时把《破阵子》那么,那么豪迈的曲子弹得愁肠百结。” “你、你才愁肠百结。我聂清、清然可是一言九鼎、豪气干云的星月宫主,什、什么愁肠百结?”聂清然挣开他的手臂,将碗里的酒一口气喝完,没好气的说,“我那、那叫换个风格,什、什么啊” “你给我、我回来”凌邺猿臂一伸,重新将她抱回来,“跑什么跑,让我抱会儿。真、真是的。你再豪气干、干云,你也是我的女人。” “我呸。”聂清然倒在他怀里,纤长的指尖指着他的鼻子,“你、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叫我说你女人。记、记住了,应该说、说你是我的男人。不许跟别的女人亲密、密,不许有事、有事瞒着我,不、不许自作主张。听见没” “我、我那也是为你好,就你、就你那脾气,还不得去找那人、那人麻烦去。”凌邺打了个酒嗝,抓住她乱点的手,“就你、就你这、这脾气,除了我,谁、谁受得了” 聂清然不服气的嚷嚷:“那、那又如何,你也得、得给我受着。你、你要敢、敢找别人,我、我就、就跑了再也不见你” “好”凌邺爽朗大笑,直截了当的答应了她。 此时月美酒美人更美,沉浸其中的他当然不会知道这么一句话在日后会掀起多大的波澜,造成的后果甚至让他悔恨一生。 聂清然突然抬起微醺的眸子,呵呵一乐:“对了,你、你很久没听过我弹琴了吧。今天便宜你、你了,我弹、弹给你听。” “好啊,不过我、我眼睛看不见,可、可不能帮你伴奏了。” “没事、事,我一个人的琴艺足够了,哈、哈哈。”聂清然拍拍胸脯,摇摇晃晃的走到床头的柜子边,取出凌邺花费万金搜罗来的焦尾琴,又跌跌撞撞的走回桌边,靠着他席地而坐。 她伸手试了试音,傻呵呵的冲着他笑:“不错,定北侯送、送的东西果然都是好东西。这么久没调、调音,都还这么准、准。” “你、你想要的——”凌邺睁着醉眼朦胧的双眸,仿佛能看见似的,嘴角笑容邪魅,“我肯定要给、给你最好的。” 聂清然哼了一声,抬手准备落指。不料身子一歪,又被凌邺抱在怀里。 “你、你这样,我、我怎么弹琴啊。”她不悦的抱怨着,红通通的脸蛋如同水灵的苹果,在室内烛光的照映下更显娇艳。 “就这样、这样弹,挺好的。”凌邺紧了紧手臂,“不然我总觉、觉得心里、心里空荡荡的。” 即便已经烂醉,聂清然还是因为这句话而微微失了神,她真不是一个好人 “好,就这么弹。” 聂清然抚上许久未曾触碰的琴弦,轻轻拨弄,轻缓悠扬的曲子便在她指尖缓缓泻出。 早已不记得上一次抚琴是何时,终日的算计谋划早已剥夺了她悠闲的资格。尤其是凌邺失踪的那段时间,就连安闲的坐一会都是奢望,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大碗喝酒,开怀大笑,还能赖在他的怀中抚琴。 ... V129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真的是很贪恋这种感觉,那些阴谋、那些勾心斗角好像都消失了,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好像飘在云端,不受束缚的到处遨游。淡淡的温暖从背后传来,冬日阳光般的感触洗去了她一身的伤寒,给了疲惫的她一个安宁的港湾。 凌邺微阖着眼,靠在桌腿上。按着她的琴音在腿上打着拍子,一脸悠闲。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聂清然轻轻地开口唱起千年前的那首民歌,略带醉意的嗓音将歌曲中的缠绵悱恻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幅画卷在无尽的虚空中缓缓展开。 那个青衫落拓的年轻诗人在美丽的月色下邂逅了一名窈窕的女子。可惜书生怕唐突佳人,不敢表达自己的爱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佳人离去。 失落的书生每日都等在树下,希望那名女子能再次路过。可惜美丽的女子一直不来,让这个年轻的诗人心忧不已。 时间在这月光般的歌声中渐渐流逝,相依相偎的两人一寸也未分开。 “没想到,清然你唱歌也这么好听。”酒醒了几分的凌邺唇角勾起,淡淡而笑。 “闲来无事会随便哼两句,算不得好。”聂清然的酒意也散了一些,回眸笑道,“还是你唱歌好听,你唱给我听吧。” “好,你给我伴奏吧。想听什么,就谈什么。”凌邺笑意温软,欣然应下她的要求。 “嗯,那我弹了。”聂清然嫣然一笑,转过身想了一会,双手轻弹,清扬婉约的曲子就如淙淙的溪流般轻快的流出。 凌邺听见曲子,先是微一蹙眉,随后展颜而笑。男子被酒精浸润的嗓子带着独特的低沉喑哑,比起平日的清俊嗓音更为魅惑。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到后来,聂清然都忘了拨琴,完全沉浸在他悠扬的歌声中。 天上的星辰仿佛为他的歌声所迷,静静地在天上听着,忘记了眨眼。夜风也为之倾倒,不再冷冽,轻轻地拂着万物。 这一夜,整个定北侯府的人都听到了凌邺如天籁般的歌声。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原来平日里不苟言笑,只在老夫人和夫人才有笑颜的侯爷居然有如此美妙的嗓音。 这样的歌声让很多人都高兴,因为他们知道侯爷与夫人总算和好如初;却也有人在这个歌声中失眠了。 “很久没唱,都生疏了,你将就听吧。”一曲完毕,凌邺轻咳几声,略微尴尬的说。 “没有啊,唱得很好听,我很喜欢。”聂清然莞尔道。 “你喜欢就好。”凌邺眼梢带笑,虽然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但他却不觉得孤独,因为他知道有人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凌邺。”聂清然突然勾住他的脖子,狡黠一笑。 “怎么了?” “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喜欢你?” “这个,似乎还真没有?”凌邺轻笑道。 “那我现在跟你说,你听好了。”聂清然凑到他耳边,一个字一个字,极度认真的说,“凌邺,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凌邺在她唇角印上一吻。 酗酒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两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凌邺连早朝都没去,各大臣递上来的折子全数被送到了府上。管家来禀时,凌邺正闭着眼不愿动弹,对于来报也只是懒懒的回了句放去书房,然后就再也没有说话。 可怜的管家自然不敢继续说什么,只得领了命把那些折子送去书房,等主子何时有时间了再去批阅。 “怎么又犯懒了?早朝不去,现在折子送来了还不动?”聂清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 “太白醉的后劲太大了,再躺会。”凌邺仍是闭着眼,声音慵懒。 “对了,湖州省身庄你有头绪了没?”聂清然拉了拉被子,突然想起这件事。 “十多年前突然消失,消失之前在江湖上也算颇有名望。”凌邺习惯性搂住她,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也不睁眼,“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聂清然于是把离开万佛寺时所发生的事转述了一遍,凌邺闻言沉默片刻,随后道:“按理说你星月宫必然会有这省身庄的资料,为何你一点都不知道?” “我飞鸽传书给袖舞,可惜她也查不到什么。” “湖州省身庄,庄主似乎姓聂。”凌邺微眯着眼,迟疑的说。 “聂?”聂清然闻言一惊,他也姓聂?难道与她有什么渊源? 凌邺点点头:“与你同姓。不知道上官鹤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湖州省身庄和漠北怪姬是何意?” “挑拨星月宫和欧阳世家的关系。”聂清然没好气道,“欧阳昊受伤一事他三言两语就扯上你我,谢前辈是月儿的娘亲,似乎她的死也与欧阳啸脱不了干系。如此一来,我星月宫必会与欧阳世家起冲突,他暗影楼就好坐收渔人之利。” 凌邺轻笑两声,摩挲着她的头发,在她头顶闷声说:“怎的,相信不是我让上官鹤做的了?” “当时情况特殊嘛。”聂清然不好意思的小声嘀咕道。 “你啊。”凌邺无奈摇摇头,“我若是想取欧阳昊的性命还需假手于人?凭他区区欧阳昊还不是我对手。更何况我对上官鹤没什么好印象,岂会与他合作。” “谁叫你瞒着我?活该”某女不服气的嘴硬。 面对她耍无赖的态度,凌邺又好气又好笑,明明就是她不信任他,居然还扯到这件事上来。“好吧,我活该。”某男抱着好男不与女斗嘴的理念,干净利落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这才对。”某女得意洋洋的回道。 “不过——”凌邺话音一转,“你也的确是错怪我了,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为了惩罚你的错误,今日便罚你陪我处理公务,替我读那些奏折。” “我堂堂星月宫主,行事一向赏罚分明。为了表示我的道歉诚意,从今日开始,我当你的眼睛,替你看你想看的所有东西,如何?” “你是我的眼睛?嗯,这个提议不错,准了。”凌邺故作威严的点点头。 “那还等什么,起床去看折子吧。去处理一下你那‘忧国忧民’的巴蜀转运使关于河套凌汛的事。”聂清然哈哈一笑,掀开被子就跳下床。 凌邺见状不得不坐起身,随着她一道起床。 虽然在摇头,但他嘴角的笑意却是十分明显。不论如何,至少雨过天晴了,他的清然终于还是回来了,不管前途有什么困难,只要两个人一起承担,就不会有走不下去的一天。 “凌汛一事我认为不可以消极的补救态度来处理。”聂清然念完河套郡守的折子后皱眉道,“每年因为凌汛朝廷都要花很大一笔钱财,年复一年的累积下来,是很大一笔财富。加上春天容易发生旱灾和蝗灾,这些都是需要朝廷拨款的。一到春天,国库都得拨出大批的银两去救灾,这些钱财很大一部分都被那些贪官污吏所吞,到达百姓手里的不过百之一二。长此以往会使得百姓对朝廷怨声载道,严重者还会产生暴动,危机江山社稷。” “你的意思是改道源河?那些游牧民族要怎么安置?”凌邺反问,“若他们动乱,西北的狄戎还有南疆部族肯定会遥相呼应,到时打起仗来,花费更多。” “不,不改道源河。”聂清然正色道,“凌汛之所以会形成灾难,主要是上游的河水一直带着碎冰流向下游,若是能控制水量,使碎冰静止不动,或者堆积速度变缓,凌汛的危害就会大大降低。” “你的意思是在源河上游修建水利设施,拦截河水?”凌邺会心一笑,欣然问道。 聂清然扬眉道:“这是其一,修建水利设施不仅利于源河上游地区的农田灌溉,也能在融冰之时减缓水流,很大程度上预防凌汛的形成,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这一点我也有所考虑,但源河上游人烟稀少,大多是荒地,水利工程修建后用处不大。”凌邺饶有兴致的问。 这个女子是在给他太多震撼了,不仅武艺超绝,手段高明,更对天下之事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凌邺的态度给了她极大地鼓舞,她清了清嗓子,道:“没有人,我们可以迁人过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是我天曌的土地,当然要住上天曌的子民。我曾经去过源河上游,那里土地肥沃,但只是由于河套地区太过繁盛,所以便被人忽视了。若是朝廷能出面整顿那片地区,然后给予迁去的百姓以优惠的政策,自然有人愿意迁过去。有人迁过去,不仅能使水利工程派上用场,还能开辟出更多的良田,造福于天下百姓。” ... V130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不错,你继续说。”凌邺赞许的点点头,虽然双眼仍是看不见,但他能想象出女子自信满满的样子,那是一种让万物都为之艳羡的感觉。 “第二点,每年春季干旱最为严重的地区就是西北地区。往往干旱又会引起蝗灾,如此雪上加霜,致使百姓百姓苦不堪言,朝廷也不得不拨出大量银钱来赈灾。”聂清然道,“干旱和蝗灾,说到底还是一个水字。” “的确如此,若是让你处理,你待如何做?”凌邺道。 “开凿运河,将源河之水引往西北,配以水利设施,更能减少春日里的水流量,防止凌汛的发生。”聂清然微微一笑,“西北缺水,源河水量之大足以支撑两地的用水,还能便于西北的物资运往中原地区。商贾繁茂,有利于源河上游的兴盛,与此同时,中原人也能够去西北营生,民汉杂居,有利于西北游牧民族与汉人的融合。” “话是如此不错,但修建水利设施和开凿运河也都是大工程,所需人力物力财力不计其数,朝廷不一定能通过这一方案。” “河套百姓深受凌汛之苦,若向他们分析明白这些工程的重要性,再向他们宣讲开发上游地区后朝廷对迁移人口的优惠政策,他们肯定会积极参与其中。至于运河一事,西北商贾繁多,但由于运输路程遥远且艰险,许多货物的数量都受到限制。若开通运河,缩短运输路程,配以我朝大型的商船,那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 凌邺挑眉而笑:“你的意思是让那些财力雄厚的商贾之家出资修建运河?” “然。”聂清然点点头,“运河是以朝廷的名义修建,我们可以许以朝廷军队保驾护航,免受水贼困扰。不走陆路,就不会遇上山贼土匪。我记得我朝的大型商船一艘船的载物量就超过三十匹马车,十分方便。” “哈哈,这个主意不错,以船载货物的确是大大超过以马车载物,加之缩短了运输路程,很是实惠。若那些商贾有些头脑,都会知道这开凿运河一事是回报丰厚的妙事,必然会鼎力相助。如此一来,就为朝廷省下一大笔钱财。”凌邺拊掌大笑,对于她的建议深以为然。 西北商贾聚集,大都与西域诸国甚至是更西边那些国家做生意,主要出售的货物就是天曌出产的瓷器、丝绸、茶叶等,这些东西对于那些外族人有着很大的吸引力。换回来的大都是他们国家的宝石、马匹以及各种奇异的种子,往往一次行商下来所获利润都是以千倍计算,许多人因此而一夜暴富,万俟府也是因此发家,进而成为富甲一方的大家世族的。 那些富人手里掌握着成千上万的财富,只要他们肯出一点小钱,开通运河的经费就不用愁了。一旦运河开通,他们手中的货物就能大量运往中原,到时利润比之如今更为客观,没有人会不动心。 对于商人,就应该在商言商,法令和军队的压力都不足畏惧,只会让他们生出叛逆之心。天曌商贾繁盛,与百姓日常生活联系十分紧密,一旦商人暴*就会影响国计民生。所以除了以丰厚利益诱导,没有任何办法促使他们妥协。 聂清然的这一方法,正好对症下药,以高利诱之,必然能够说动那些富商出钱开凿运河。一来解决了凌汛之危,二来能够促进西北和中原的交流,而且给朝廷省下一大笔银子,确是个好办法。 “清然,你若为官,必能在朝堂上干出一番大事业。”凌邺突然沉声道。 “我还道你会说出何惊天地的赞美之词呢,原来不过是这个。”聂清然故作忧郁的摇摇头,似乎对他的话很是失望,“我最烦就是官场上那些尔虞我诈,不如快意江湖来得痛快。” “你在江湖不也步步为营,处处谋划么?与我在朝堂上有何区别?”凌邺失笑。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再说了,那些人以小人之心待我,我何必君子之心回报?”聂清然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我看你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凌邺拿住她的话头,打趣道。“你再说,你再说今天不给你做饭吃”女子装出恶狠狠的样子出言恫吓。 “刚夸你,这么快就露出本性了?” “这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聂清然也不与他客气,得意洋洋的说。 “那我还是好男不与女斗算了,免得被你罚去书房睡。”凌邺摊开双手,颇为无奈道。 初夏的阳光顺着窗棂照进房间,两人的笑脸几乎比这阳光还要灿烂几分。 许多时候幸福仅仅是很简单的一个笑容而已。 在这个初夏的午后,有人的笑声传遍了府中,也有人独自在一旁,默默地忍受着心碎遍地的痛苦。 凌邺照着聂清然所设想的方案拟了道折子呈交六部,皇帝不在朝,他想要通过一道折子很容易。 在这个看似与以往没有任何不同的初夏,两个在后世影响很大的工程源河堰和通河渠在中央三省六部有条不紊的运转下顺利开工。 这两个工程前后总计投入一百万劳力,然而朝廷只花了区区十万两黄金,其余的资金是由西北商业协会的八十家会员所出。出资最多的是漠北万俟,一家就出了八十万两黄金,是朝廷出资的八倍。 得知此事后,皇帝龙颜大悦,御笔一挥,四个烫金大字“世代忠义”就送到了万俟府上,万俟府当家主人万俟琮加封太子少保,享正二品俸禄,允许御前带刀行走。 虽然万俟琮一向对所谓的官衔没有兴趣,那微薄的俸禄甚至顶不上他的一顿饭钱,至于御前带刀一条,他从没有觐见皇帝的心思,更是无从说起,但在礼节上还是恭恭敬敬的接了旨,并且给传旨公公塞了一个很大的红包作为辛苦费,直乐的那个公公喜笑颜开,回了京连连说万俟琮会做人。 殊不知,若是换成一个月以前,这个出了名的性格古怪的万俟公子决不会对这道圣旨如此谦恭,更不会懂行的向来人塞红包,严重的话甚至还可能直接叫人扫了出去,以免污了他的宅子。 后世有好事者统计过,自从这两个工程完工后,朝廷不仅每年可省下约占国库一成的救灾资金,还增加了近五成的税收。 一时间国库丰盈,河套、西北百姓安居乐业,而且由于商贸的活跃,许多西域特有的物产流入中原,更是大大丰富了天曌百姓的生活,有些东西甚至改变了百姓的千百年来的生活习惯。 “真没想到你办事效率如此之高,这么快就动工了。”聂清然扬眉一笑,看着眼前一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的火热劳动场景,她不禁喜上眉梢。 如此浩大的工程动工,作为提议者的凌邺自然应该来河套监督动工的情况,于是他便携了聂清然一道来到河套,视察工程的进度。 她根本没有想到,那些富商真的会如此迅速的就慷概的拿出大笔资金开凿这通河渠,也没想到短短五天之内河套地区的百姓就会如此踊跃的来修建源河堰。 当然这一切都是凌邺的功劳,所有的告示都是由他起草,而游说西北商业协会一事也是由他亲自去做。聂清然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他不许她进去,只知道那些商人出来时各个都是红光满面,喜气洋洋,对于出资一事也是万分赞同,毫不吝啬。 “还不是你的方法好,对症下药,那些人很吃这套。”凌邺微微一笑道。 他的眼睛还是看不见,所以被聂清然拉来这里“听”这一盛况。虽然眼盲,但通过锐利的听觉,他还是能感受到工地上热火朝天的景象。 聂清然不以为意的摇摇头:“若不是你,怕是那些刁钻古怪的商人也不会这么快答应下来,毕竟各家出的都不是小数目,且不说万俟府,便是出资最少的林家也出了黄金五千两。若放在平时,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岂会这么爽快?” “你都说了是唯利是图的人,只要有利可图,出点小钱算什么呢?”凌邺轻嗤一声,“你刚提到了林家,他家主要做的是香料生意,以前最远只卖到河套一带。日后开了运河,便可以通过源河运往中原,这利润至少可以翻十倍,区区五千两黄金实在是不算什么。” “不论如何,能让他们出资修建这些工程也算是大功一件。如此一来,明年开春时,河套地区的百姓就不会再受到凌汛的侵扰了。”聂清然玩性大发的问了句,“你办了这么大一件好事,皇帝打算怎么奖赏你?” 凌邺失笑道:“官吏有功绩,所奖赏的不过是升官发财、封妻荫子八个字,我没有升官的空间了,自然也不缺钱财,你也已然是一品诰命。至于荫子,这就要看你何时给我生个儿子?” “女儿不行么?”聂清然红着脸捶他一拳。 虽然看不见,但凌邺还是能想象她如今的窘迫样,他握住她的拳头,朗声大笑:“女儿也可以,不过如果第一个是女儿那我们就生第二个。” “为什么,你不喜欢女儿?”聂清然斜睨他一眼,不悦道。 “当然喜欢,不过人生在世,儿女双全才是最好的。更何况我辛苦的挣下偌大的家业,怎么可以没有个儿子继承呢?” 聂清然重重的哼了声,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 V131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儿女双全?她怔怔看着虚空,仿佛看到了一家四口在一起的欢乐日子。 男孩像凌邺,长得俊俏不说,办起正事来还很严肃,小小的人儿正在认认真真的练习基本的武艺,女儿像她,粉嫩的女娃儿穿着淡粉的小裙子,正瞪着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在一旁看着男孩练武,还时不时鼓掌叫好。她和凌邺在一边品茗下棋,缤纷的桃花瓣瓣落下,将两大两小四个人笼罩其中,一片温馨安宁。 这样的场景让她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这半生颠沛流离,天天生活在算计厮杀中,这种安逸舒适的生活对于她来说太有吸引力了。 然而,只要一想到如今的局面,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若是不能把对手一一除去,怎么能给未来的孩子一个和平宁静的生活环境? “在想什么?”见她半晌没出声,凌邺开口问道。 “没什么,我饿了,去吃午饭吧。”聂清然道。她才不会让他知道刚刚在想什么,不然他又得笑她了,他就是个可恶的男人 “好,你想吃什么?”凌邺知她不愿说,便也不勉强,转而将话题转去吃饭上面,左右她刚刚在想什么他也能猜出七八分。 这个女人啊,在旁人眼中是个心思难以捉摸的人,可在他眼前却简单的像张白纸,只需一个简单的眼神和一句话的口气,他就能把她的心思猜个七八分。 聂清然低头想了想,道:“来了河套当然要试试这里的烤全羊和盖碗茶,据说城里的天香酒楼很出名,我们去那里吧。” “带路吧。”凌邺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 他眼睛不方便,自从两人误会解除后,出行时都是她牵着他的手走,偶有不知道内里的人对他们的行为指指点点,两人却全不在意,依旧是我行我素。 人声鼎沸的天香楼中,凌、聂二人选了二楼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然后点了烤全羊和盖碗茶。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聂清然饶有兴致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河套地区靠近边塞,建筑风格也趋于粗犷,城中大多是由天然的石块和土块累积而起的房屋,整个城池都是一种灰黄的色调,显得厚实古朴,带着边塞特有的豪迈苍凉之气。聂清然入眼之处也全是连绵不绝的灰黄,仿若延伸到天涯海角。 这座天香楼的老板据说是江南来的汉人,所以建造的风格也更像江南小楼,在这个城中十分醒目。 “我们斜对面有个卖胭脂的小摊,老板似乎与那姑娘争执起来了。”聂清然一边看热闹一边给凌邺转述,“看样子似乎是那姑娘太挑剔,老板不耐烦了,抱怨了几句,那姑娘就不乐意了。” “那个小摊旁边是个卖馒头的,看上去生意不错,很多人抢着买呢,不如待会儿我们也去试试吧。” “哈哈,还有对夫妻居然在大街上打架,好像是因为丈夫进赌坊的事。”聂清然笑得开心,“没有想到河套地区的女子这般豪迈,当街也敢如此泼辣。” 她每说一句,凌邺就会笑着嗯一声,以表示自己在听,他知道她是想与他一道分享所看到的东西。其实她说的是什么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说,她也愿意说,这便够了。 静静的听着她唧唧喳喳的说话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两位客官,你们要的菜来了。”殷勤的小二将一盘大大的烤全羊放在桌上,随后贴心的说,“二位点的盖碗茶由于工序稍多,所以还未调好,请稍等片刻。” “没关系,我们不着急,最主要是味道纯正便可。”聂清然点头笑道。 “二位请放心,我们天香酒楼聘请的是茶道世家吴家的老师傅,绝对是全天曌最正宗的盖碗茶。”小二堆着笑说。 “如此便可。”凌邺淡淡开口。 “如果二位没有别的吩咐,小的就先下去了,待会就把盖碗茶给送来。”小二长期在酒楼里做事,眼力劲也锻炼出来。只看外貌就知道这一对男女非富即贵,更不用说两人身上散发的气质了。 尤其是那个男人,虽然好像眼睛不好使,但举手投足间都是长期居于高位才会有的威严之气,这种感觉就连这河套的总督也及不上他半分。而且长得十分俊朗,这楼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没少偷偷瞟他。 至于与他同行的女人,看上去清秀淡雅,而且对男人很是依赖,像个新婚的大家小姐,可是只要细细感觉那眉梢眼角的异样,就会知道那份异样叫杀伐决断,绝对不是普通的闺阁小姐会有的神情。 面对这样的一对男女,服侍时绝对要小心翼翼、稳妥周全。这种九重天以上的人,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跑堂的得罪的起的。 “这个烤全羊,看上去很不错。”聂清然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几乎把整张桌子都占满的庞然大物,许久才蹦出一句话。 她以往吃过的烤全羊都是以羊羔作为主料,直接刷上各种调料然后上火烤,最后烤出的味道取决于秘制的香料和对火候的把握。 但是眼前的这盘烤全羊很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除了传统意义上的烤羊以外,还有十种时令蔬菜,十多碟大大小小的蘸料,辅以各色水果,直看得聂清然眼花缭乱。 凌邺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笑道:“是不是配料太多,不知道怎么吃了?” “是啊,你以前吃过么?”聂清然收起惊愕的神情,问道。 “倒是不曾在这里吃过,不过我能闻见味道,应该是有很多配料。”凌邺耐心的解释,“这酒楼的老板出身江南,虽然在河套扎了根,可骨子里还是江南的那一套精致构造,连带着做起菜来也这样了。可能是他开始受不了羊肉的膻味,所以想出这么多法子来遮盖那股味道。不过歪打正着,倒是创出了这种花样百出的烤全羊吃法。” “如此说来,那定要好好尝尝这奇特的烤全羊了。”聂清然欣然在早就送上的水盆中洗了手,拿起桌上附赠的小刀切了一块羊肉,然后熟练地蘸上配料,又选了凌邺爱吃的蔬菜裹上,放在他嘴边,“来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凌邺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咀嚼片刻后眉眼弯起:“味道不错。” “那我也尝尝。”聂清然直接将手里他咬剩下的半块放进嘴里。 两人亲密无间的举止直叫周围的咋舌,虽然河套地区民风开放,就连女子都颇为豪迈,可即夫妻之间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密。这对男女,太过大胆了。 除此之外,还让那些对男子心生仰慕之情的姑娘家心碎不已,原来这个天神般的男子不仅已有妻室,而且还与夫人感情甚笃,根本用不下第三人的插足。 正在两人吃得赞不绝口时,一阵喧闹从楼下传来,聂清然不悦的抬头,发现凌邺也似乎受到影响,正微微拧着眉若有所思。 “两位客官,这是你们要的盖碗茶。”小二端着两碗天青瓷盖碗走来,恭恭敬敬的放在两人面前。 “嗯,好,放下吧。”聂清然点点头,将二十两银子放在托盘上,“这是给你的。” “谢谢夫人。”小二乐呵呵的拿起银子,连连鞠躬,“不知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二十两银子抵得上他好几个月的工钱了,在酒楼里这么久,虽然也偶有打赏,但远没有这一次得到的多,客人大都是用付账后找零的铜板打赏,哪有像这样随随便便就出手二十两银锭的。 “没有了,你下去吧,有事的时候我自会喊你。” “是,小的告退。”小二喜滋滋的拿着银子和托盘朝楼下走去。 谁料刚走到楼梯口,就被一个惊惶失措跑上楼的人撞翻在地。 “哎哟,这位客官,你撞死我了。”小二扶着被撞的生疼的腰从地上爬起来,愁眉苦脸的抱怨。 可那个人看都没看他,慌慌张张的跑到楼梯边靠近窗子的那一桌,拉住正惊愕不已的聂清然:“救我,救我” 不等聂清然有何反应,楼梯口又冲来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环视四周后,直冲向先跑上楼来的那人。 “臭娘们,跟我回去”领头的男子恶狠狠地抓起她的头发就往楼下拖。 “不、不要”那女子五官痛的扭曲了都还死死拽着聂清然的裙角,与那男人的拉力抗争着,“求你,救救我” 聂清然抬眸看了看凌邺,后者微微点头,她马上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们一群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弱女子,难道没有王法了么?”聂清然手腕一翻,一线银光直刺那男人的虎口,痛得他当即松开了扯着女子头发的手。 “哎哟,臭婆娘,敢暗算老子”那男人痛得龇牙咧嘴,抬着手看着虎口那根几乎全数没入肉里的银针不由得火冒三丈。 “姑娘,你没事吧。”聂清然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而扶起那名女子,小心翼翼的拍去她身上的灰尘,柔声问道。 “没,没事,谢谢、谢谢夫人相救。”那女子说着又要下跪磕头,却被聂清然拦住。 “别跪了,举手之劳而已。” ... V132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淡然的女声带着莫可名状的力量,让那名女子惊恐的心境也平复不少,她顺着聂清然的手,坐在了凳子上。 见自己被晾在一边,那男人的火气更盛,他怒气冲冲的拔掉那根银针,指着聂清然吼道:“哪里来的臭娘们,敢耽误老子的事,找死” “嘴巴干净点。”聂清然头也不回,只轻一挥手,那人的脸上就出现五个红红的指印。 那人捂着肿起的脸颊,怒不可遏的吼道:“居然敢打老子,来人,把这娘们抓起来,一并卖到窑子里去” “就凭你?”聂清然回身望着他,嘴角勾勒出讽刺的弧度。 “夫人,这是河套总督的二公子,一直在这城里横着走,别得罪他了啊”有好心的客人小声提醒他,“这姑娘是他新看上的,准备纳成小妾呢,我们管不着的。” “夫人救我,我不想去,是他逼我的”那女子生怕聂清然听见来者的身份后就退缩了,拉着她衣角的手攥得更紧了。 “哦?原来是河套总督赵伟宏大人家的二公子啊。”聂清然颇有深意的说,眼角的余光却瞟向凌邺。果然,他的眸色变深,是发怒的前兆。 现下运河刚刚开始动工,许多地方都必须得到民众的支持,可堂堂河套总督的二公子却当街强抢民女,岂不是让百姓不齿? 一件事或许不足以有何大的影响,但听旁人的口气,这个二公子怕就是个横行霸道的主,久而久之自然会积累起很大的民怨。一旦爆发,将对工程造成很大影响。 朝廷上下很多双眼睛盯着呢,不知多少人想看到凌邺栽跟斗,毕竟这么大的工程,极其容易出纰漏。 凌邺岂会让他们如意? “哼,知道老子的身份还不乖乖下跪求饶?”那人见有人报出自己身份,便得意洋洋起来,他赵二公子的身份在整个河套地区都是响当当的,黑白两道谁敢不给他面子?这两个看上去像外地人的人有什么资本在他跟前横? 聂清然轻叹着摇头:“可惜我这人生的愚笨,不懂何谓下跪求饶,不如赵公子来示范一遍吧?” “老子见你长的也不错,和那个臭娘们一并跟老子回去,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绫罗绸缎用之不尽。”赵二公子很明显好了伤疤忘了痛,见聂清然低眉顺眼的模样就忘了刚刚自己在她手上吃的苦头。 “多谢二公子垂青,不过我已有夫婿,怕是不能随二公子去了。”聂清然垂眸而笑,缓缓走到凌邺身边,“这便是我的夫婿。” 此刻的她一直在憋着笑,就想着看好戏。本来是她看不过眼,出手打抱不平,不想这人的身份一抖出来,却变成凌邺的事了。既然如此,那她就安安心心的站在一旁看凌邺如何处理这个纨绔子弟。 那人围着凌邺转了两圈,嗤笑道:“看他这个弱不禁风的样子有什么好跟的,直接踹了得跟老子回家了。” 居然有人用弱不禁风来形容凌邺?聂清然只觉得自己憋笑憋得都快断气了,即便他如今双目失明,也绝对不是个可以小觑的人物。 “不仅如此,本侯还双目失明,的确是不能与二公子你相比。”凌邺不动声色的回道。 那人听了哈哈大笑,边笑还边对着身后的仆从道:“居然还是个瞎子,瞎子,哈哈。”身后那些跟着他横行霸道的小喽啰也捧腹大笑起来。 洋洋得意的人似乎选择性忽视了凌邺的自称。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都想看看这对外地来的夫妻如何应付这河套的土皇帝,也有不少人为他俩捏一把冷汗,毕竟这赵二公子是什么德行众人都知道。 “二公子想要带走本侯的夫人也不是不可以。”凌邺不紧不慢的轻笑道。 围观众人皆尽哗然,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丰神俊朗的男人居然会畏惧权势,主动把自己的娘子送出去,看他娘子的举止极为仗义,怎么会嫁给这么一个窝囊废男人。 不少人都暗自叹息,更有很多人在小声指责男人的不是。就连那名求救的女子都傻了眼,本以为能逃离生天,没想到居然是求助无门,不仅救不了自己还连累了别人。 反观那名女子却神色淡然,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这几句话似的。 “既然如此,那就跟老子回家吧,哈哈。”那人涎着脸就要来拉聂清然的手。 “慢着。”凌邺抬手捏住那人的手腕,“本侯还有话没说完呢。” 看似轻飘飘的一捏,却让那人的脸瞬间煞白:“你,你干嘛,放、放开我” “本侯话没说完之前,谁准你动本侯的夫人的?”凌邺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手下加力,轻微的卡嚓声立马传出来。 本、本侯?剧烈的疼痛让那人原本混沌的脑子瞬间清楚过来。 天曌朝的侯爷很多,但大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仅有的几个年轻的也都属靠着祖荫混日子的,唯一的一个例外就是凭军功起家的定北侯。 据说前段时间定北侯由于被人暗算而双目失明。据说定北侯的夫人是星月宫主,擅长的暗器是银针。据说两人现下正在河套巡视两个工程的开工状况。 “你、你是定北侯?”那人也顾不得手腕的疼,大惊失色的问。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惊,定北侯?那可是皇帝都不敢得罪的主啊那名求救的女子也愣在当场,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抓居然会抓到赫赫有名的星月宫主。如果他们真是定北侯夫妇,那她是不是就有救了? “不是想要带走本侯的夫人么?让你爹来亲自跟本侯说。”凌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松开钳制他的手,端起小二送上的盖碗茶,慢慢地品着。 “哼,装模作样的江湖骗子,想要冒充定北侯?”一被松开,那人的本来面目就露出来了,“给老子上,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抓起来” 那些狗仗人势的家仆立马亮出武器,张牙舞爪的就扑向两人。 围观的人群尖叫着散开,生怕自己受到池鱼之殃。一时间,酒楼里一片混乱。 下一刻,杀猪般的惨叫从天香酒楼中爆发出来。 十根筷子,不偏不倚的插在十个随从的右脚上,透过脚掌深深的钉在地上,使他们动弹不得。除了那个二公子和另外一个随从以外,每个人都被活活钉在原地。 那人吓得脸色惨白,拔腿就要跑,不料一线银光从他眼前划过,切羊肉的小刀划破他的鼻子,钉在了对面的墙上。 “谁让你走了?”凌邺声音平静,听在那人的耳中却如索命的阎罗。 原本还气焰嚣张的人一下就瘫在地上,双股战战,磕头如捣蒜:“侯爷饶命,侯爷饶命” “让你的狗奴才去把你爹叫来,你就先在这里呆着吧。” “是是是,马上去,马上去。”那人哆哆嗦嗦的站起来,一脚踹在身边那个已然吓傻的家仆,“没听见侯爷说的话么,还不快去叫我爹” “小的马上去,马上去。”家仆如梦如醒,连滚带爬的跑下楼梯,一刻都不敢停留。 凌邺垂着眼帘继续慢慢的品尝盖碗茶,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满地呻吟的家仆和吓得瑟瑟发抖的赵二公子根本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聂清然回到他对面的座位上,也端着盖碗茶小呷了一口,清香纯正的茶水萦绕在口齿间回味无穷。 河套的盖碗茶又叫做八宝盖碗茶,精选枸杞、桂圆、葡萄干、红枣、芝麻、沙枣、果干、玫瑰酱、冰糖、茶叶等不少于八种的配料精致而成,营养丰富且有活血、清火、除燥、益神、和气、养颜之功效。 聂清然悠然自得的品着茶,自动忽视了那一地的哀嚎。那名求救的女子也不敢轻举妄动,拘谨的坐在她身边,一双澄黑的眸子像受惊的小鹿,胆怯的打量着救下自己性命的恩人。 周围的客人再次聚拢,却再也没有人敢上来围观,都是小心翼翼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提心吊胆的装作吃东西,却都在以眼角的余光瞟着这桌。 有的人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让人产生敬畏之感,就如此刻的凌邺,明明只是简单的坐在那里,却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令人不敢逼视。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的小跑着上了二楼,都来不及看那个瘫在地上的宝贝儿子一眼,就奔到凌邺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下官教子不严,致使犬子惊扰了侯爷和夫人,请侯爷恕罪。” “岂敢?令公子还口口声声说要带本侯的夫人去作小妾,如此豪迈,本侯都要甘拜下风了。”凌邺也不看他,呷了口茶后,淡淡而笑。 赵伟宏见此状况马上掉转头,对着聂清然不断磕头:“请夫人恕罪,犬子年幼无知,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夫人大人大量,网开一面” “赵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凭令公子的能力,怕是还动不了本夫人吧。”聂清然也不与他客气,她是先皇御笔亲封的一品诰命,不仅受得起他这正二品的总督的磕头,更有资格在他跟前端架子,“令公子得罪的是这名姑娘,不知大人是不是也要对这名姑娘道歉呢?” 她拉过那名呆立当场的求救女子,笑盈盈的看着地上的赵伟宏。 ... V133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赵伟宏顿时变了脸色,他在这河套地区就是皇帝般的存在,谁见了他不是得恭恭敬敬的下跪磕头,他一跺脚,整个河套都要抖三抖,何时需要向一个平民百姓道歉了? 如今聂清然说这话很明显就是要当着周围众人的面给他一个下马威。 见他迟迟没动,聂清然笑道:“怎得,赵大人是不肯道歉还是觉得令公子没做错啊。” “不,下官绝无此意。”赵伟宏连忙否认。“爹,他们——”几乎被吓破胆的赵二公子慢慢蹭到他身边,畏惧的看着灵、聂二人,想说什么,却又迫于两人的压力,说不出半个字。 “既然没有这个意思,为何不道歉?”聂清然冷了脸孔,“还是赵大人以堂堂总督之尊,拉不下这个脸对一个平民百姓道歉?” “我天曌律法有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赵大人难道不知道么?”凌邺双手合十立在桌上,轻声说道。 那名女子突然跪下,磕头道:“侯爷、夫人,民女身份卑微,不敢受赵大人的礼,还请夫人收回成命。” 刚刚赵伟宏眼中的恶毒她看得清清楚楚,毕竟定北侯不会长久的在河套,一旦他们走了,那她的下场肯定很悲惨,她怎么敢接受赵伟宏的道歉? “这位姑娘,你若是不接受赵大人的道歉,他肯定会于心不安的。”聂清然冷笑着转向赵伟宏,道,“对么,赵大人?” 赵伟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在河套横行多年,何时受过这种侮辱? “是,夫人说的是。这位姑娘,请受本官一拜,是本官教子不严,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姑娘赎罪。”不可一世的头颅面对着一介平民,重重的磕在地上。 宽大的官袍底下,赵伟宏的双拳紧握。 “赵大人请起,民女怎么受得起大人一拜?”那女子忙不迭的就要下跪,不想却被聂清然拦住。 “赵大人真心道歉,姑娘再拜回去岂不是有损赵大人的一片诚意?”凌邺低低而笑。 “侯爷说的是,姑娘就别回礼了。”谦恭的声音卑微的传来,低垂的脑袋看不见表情。每说一个字,衣袖下的指甲就深入肉里几分。 凌邺,你欺人太甚 “未知侯爷和夫人还有何吩咐?” “没有了。”凌邺淡淡道,“不过源河堰和通河渠两个工程还望大人通力相助,以造福河套百姓。” “下官必当身先士卒,万死不辞”赵伟宏抱拳道。 “好,这两个工程若是做好了,赵大人必定会名留青史,流芳百世。”凌邺拨了拨茶水,慢慢喝了一口,淡淡笑道。 “下官多谢侯爷赏识。”赵伟宏又磕了个头。 “赵大人免礼。”凌邺伸手虚扶一把,“此间已无事,赵大人可带着令公子回府了。” “下官告退。”赵伟宏再次拜谢叩首后,起身拉了儿子就走,若是再呆下去,他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控制自己的怒火了。 那些家丁也咬着牙,忍痛拔掉插在脚上的筷子,跌跌撞撞的下楼去。原本是张牙舞爪的来欺压民女,结果却如丧家犬般灰溜溜的逃走了,变成了整个河套的笑话。 聂清然看了看他们的背影,突然对着凌邺会心一笑。 而后者,也给了她一个相同的笑容。 天曌朝永嘉八年有两件震惊后世的事,一件是两个水利大工程的动工,还有一个就是通河渠建造时,不知何原因,一座本该炸开的山突然倒塌,被砸死砸伤的民工不计其数,崩裂的山体露出八个字:神灵安息,凡人尔敢。 此事一出,天下哗然。 有人说是这个工程惹怒了神仙,所以神仙才会大怒,致使山崩地裂,无数人被埋葬在地下。也有人说这是有人暗中使坏,故意要破坏定北侯的声誉。 刚刚开工的工程被迫停止,死伤者的家属在河套总督府门外示威,要求官府赔偿损失,并且开坛祭天,向神灵忏悔。 顾辰凉对此事十分关注,诏书谕令雪花般飞向河套。一时之间朝堂沸腾,数百根笔杆子奋起疾书,有人批凌邺逆天而行,惹众神愤怒,降灾河套。也有人为凌邺辩护,说这两个工程都是由钦天监请示上天后才破土动工,如今突逢此难,定然是有人想要违背天意,破坏造福社稷的大事。 每日都有无数的奏折从天朝各地送往京城,凌邺坐镇河套,董炎一派韬光养晦,所有的重担全都压在顾辰凉的身上。年轻帝王阴晴不定的脾气随着奏折的增多而越发明显,不少宫人受到了池鱼之灾。 现如今宫人们都不敢靠近皇帝,逼不得已需要御前伺候时,他们都会去求如今掌管后宫的怜妃,不仅是因为她性子温和平易,更是因为她是如今唯一靠近皇帝却不被斥责的人。 皇帝宠爱怜妃是整个皇宫都看在眼里的,即便当日怜妃私自靠近了宫中禁地寒雪苑,皇帝也只是打了她一耳光,又罚她禁足。事后,年轻的皇帝却赏赐了大量的珠宝衣饰以作补偿,更有甚者,还以堂堂天子之尊,当着众多宫人将怜妃背在背上,在御花园里疯跑。 经此一事,全宫都知道这个怜妃虽然只是一个二品妃子,但绝对是整个后宫最得圣宠的人,也是最不能得罪的人。不管皇上平日如何胡闹,如何与别的女人厮混,如何宠幸别的妃嫔,但怜妃在皇上心中绝对是最特别的那个。 “皇上,夜已经深了,该就寝了,龙体重要。”淡紫宫装的怜妃轻移莲步而来,秋水般的眸子在夜明珠的映衬下更显柔情,她将手中托盘放在龙案上,拿起定州御窑烧制的白瓷碗,舀出半碗参汤放在一边,又转身拿过挂在一旁描龙的大氅给顾辰凉披上,“臣妾炖了参汤,皇上喝点吧。”温婉的女子,如一朵不胜娇羞的水莲,静静的开在略带寒气的夜里。 “小怜,你若是困了就先去休息,朕还得把这些奏折批完,不然明日如何回复那群臣子。”顾辰凉抬起头,揉了揉眉心,淡淡笑道。 “奏折再重要也不及皇上的身体。”怜妃半怒半嗔道,“中书省那群人是吃干饭的么,怎么也不能为皇上减轻丝毫压力。” 顾辰凉将怜妃拉进怀中,下巴蹭着她绸缎般的秀发,微眯着眼睛道:“也不能怪他们,以往都是凌邺处理这些折子,他们也不知如何处置才恰当。如今凌邺在河套,自是管不上京城的事,朕只好亲力亲为了。”“这次河套一事,百姓很无辜,臣妾想在后宫中倡议节衣缩食,为国库省下一笔钱去救济那边的百姓,皇上可同意?”怜妃软软的开口,字句中尽是为百姓着想的心意。 一声低低的笑意从男子喉间溢出,带着淡然笑意的脸庞看不出丝毫狠厉:“朕的小怜真是菩萨心肠啊,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朕不会干涉你。” “谢皇上恩典。”怜妃柔柔一笑,极尽温婉。多年的盛宠不衰,并非全无道理。 “小怜,你知不知道,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是最轻松的时候。”顾辰凉闭着眼,慢慢的抚摸着怀中女子披散在肩头的秀发。褪去所有的身份地位、算计陷进,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有着自己的喜好,自己的真性情,自己的一方天地。 女子敛下眸,将眼中异样的神情遮住,淡淡答道:“不论如何,小怜会一直陪着梓瑜。” 铺天盖地的乌云黑压压的逼在河套平原的上空,半空中,仿若有掌管灾难的神祗在厉声大笑,心满意足的看着这片血迹斑斑的土地,低沉压抑的气氛在这片灰黄上慢慢扩散。 原本人声鼎沸的开工场地如今空无一人,只有泥土上暗红的血迹和石缝间的断臂残肢昭示着不久前这里发生过一场血流成河的灾难。散不去的冤魂与山风一起,在这片荒芜的地上呼啸而过,凄厉的哭声是在向世人哭诉他们的不甘。 跨过千万年时间的高山静静的矗立在原地,以淡漠的眼光看着这片遍地哀鸿的土地。生或死,在他眼中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人之一世不过是沧海一粟。相比起所要经历的各种因缘机会。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卑微的人类却总是悟不透这个道理。 低声的呜咽一家连着一家,渐渐的结成组,连成片,直到覆盖住整座城池,直到天地间都是这种伤心欲绝却又不得爆发的声音。 河套总督府外,失去亲人的百姓们自发组织起来,披麻戴孝的跪在街上,想要官府给他们一个说法、一份补偿,好让枉死的亲人们能入土为安。参与到此事中的人越来越多远远望去,素白的衣衫甚至延伸到了城外,将灰黄的城池染成雪白。 这些生性淳朴的百姓没有暴动,没有与官府发生冲突,更没有趁乱打劫,他们只是静静的跪在门外,用满目的白色和无声的悲恸控诉着自己的冤屈。 ... V134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他们是听了官府的优厚条件才自发去修筑工程,他们都在向往着明天美好的生活才投入到工程中。谁知,梦想中的生活没来,只有吃人的魔鬼张开了血盆大口等着他们。无数的孤儿寡母失去了生活的支柱,以后的漫漫人生路,他们要如何走下去? 注:梓瑜是顾辰凉的字。 天空中浓密的乌云形成一片黑压压的网,缓缓游走在天际,使大地上的万物无所逃遁,沉闷的雷声在云层后翻滚嘶吼,夹杂着九天之上神祗的震怒,俯视着苍茫大地上的芸芸众生。猛烈的罡风像从地狱的深处吹来,带来群魔乱舞的肆意狂笑和阴森鬼魂的冰寒气息。 院里的一棵大树被吹得左右摇摆,满树的叶子在狂风中唰唰作响。遍地的沙石也加入到这场狂乱的盛宴中,随风起舞,目及之处全是灰蒙蒙一片。夹石带土的风不仅迷了人眼,还割得人脸上生疼。 沉闷的空气惹得人莫名其妙的燥热起来,聂清然推开窗子,一阵风沙吹进房间,她下意识的用手挡住了眼睛,不得不再次把窗子关上。 “这天气,那些总督府门外的百姓怎么办。”她揉了揉被吹进风沙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正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凌邺闻言,也不睁开眼,懒懒道:“你想出去看看?” “你打算何时着手处理这事?”聂清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蹙眉望向他。 “越乱越好。”凌邺沉吟片刻,缓缓说出四个字。 “现在还不够乱?”聂清然惊讶的反问,“有的穷苦人家无钱入殓,尸身已经开始腐烂,府外的百姓也有人在倒下,若是不好好处理,可能会引起瘟疫。那样就更为棘手,难道非要发生暴动才叫乱? 凌邺缓缓睁开眼,淡淡瞥她一眼,已然失明的双眸却散发着幽幽的光泽:“并非是我主导了这一切,既然他们要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就要有胆量去承担后果。我是他们的敌人,不是帮他们收拾烂摊子的人。” “可是百姓是无辜的。”聂清然喟然轻叹,转身坐在椅子上,拿过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他说的这些她都知道,可眼睁睁看着那么多百姓受苦却什么都做不了却还是让她夜不能寐。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他们做出这些事,无非是要我失了民心,失信于天下罢了,我岂会让他们如愿?”凌邺撑起身子,轻笑道,“我们去总督府看看吧。” “你?”聂清然愕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 自行穿上靴子的男人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朝她勾唇一笑:“我怕我再不做什么,你这个菩萨心肠的星月宫主就要休夫了。” “就你会想。”聂清然半嗔半喜的捶他一拳,伸手为他整理衣衫。 凌邺淡淡一笑,任由她为自己整理。 两人所住的官驿离总督府不过离了两条街,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便能到了。 入目之处全是黑压压的人群,即使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也不见有人起身离去。静默的百姓凝结成无声的绳索,牢不可破的围绕在这座象征河套地区最高权势的府邸周围。他们的脸上是沉寂的哀痛,目光中是坚不可破的坚固。千千万万的百姓凝聚在一起,所有人看见这种场景都会动容。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所有的权贵都会被消弭于无形,所有的势力都阻挡不了。在这样的场景面前,天地都要为之色变,众神都要为之畏惧。 这种力量叫人民,是一股被古往今来所有的上位者都不屑的力量,也是最终葬送每一个腐朽王朝的力量,更是让天地间所有的生灵都不得不敬畏的力量。 凌邺和聂清然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艰难行走,小心翼翼的不去撞到任何一个人。他们知道,连日来的抗议示威,很多人都是滴水未进,若是被撞倒,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 人群中,有眼尖的人认出了他们两人,不知谁喊了句:“侯爷来了” 无数的百姓朝这边看来,更有人伏地悲恸高喊:“请侯爷为草民做主”一石激起千层浪,越来越多的人下跪,一波连着一波,仿若黑暗中海上的浪潮,所有人都在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请侯爷为草民做主 凌邺或许不是一个好臣子,他在朝中排除异己,独揽大权,上欺天子,下震百官,没有人敢捋其虎须。 可在百姓心中,凌邺却是个好官,他领军北拒黑水,西退狄戎,南镇边疆,东慑海贼,在朝中又整顿吏治,肃清贪官污吏,减免赋税,一再减轻百姓负担。 民众从来都是淳朴的,他们不在乎谁当皇帝,谁掌权,他们只是想有个温饱,能有安乐的日子过。皇帝又如何?不能让他们的日子更好,那皇帝的作用就比不上定北侯 这次的工程他们也是听从定北侯的号召来参与的,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事发之后,原本就在河套的定北侯却不见了,只有一个不断地说着会妥善处理,却没拿出半个解决方案的河套总督赵宏伟面对大家。 愤怒哀痛的人们四处打听定北侯去了哪里,得到的结果却是由于凌邺对工程的判断失误,导致发生严重事故,所以皇上不许他再插手善后的事宜,只能从旁协助河套总督办事,得不到任何事的全权处理权。 也在这个时候,源源不断的银两、粮食和衣物从全国各地运往河套,作为江湖门派的星月宫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四个善堂和四家粥厂相继建立起来,所有在这场在灾祸中失去亲人或者有人受伤的家庭都可以领取生活必须品。 众人先是十分感激,然而不久另外一个消息渐渐传开。 原来朝堂之上还在为这次的灾祸吵吵嚷嚷,想要争论出到底谁该为这件事负责,根本无人有心去管那些受灾的百姓要如何存活。 定北侯受制于皇帝,虽有心救助灾民,却根本无力去做些什么,因为不管是不是从私人的腰包中掏钱赈灾,只要是定北侯做的,就肯定会打上朝廷的烙印。 但现在皇帝的旨意是要凌邺从旁协助,不许擅作主张,若是他出面,就是违抗圣旨,所以他不能有任何动作,只得委托自己的夫人去做这些。 自然而然的,星月宫承担起救助灾民的责任。但善堂和粥厂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定北侯府所出。 于是人们恨上天不公,为何要去压制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却让一个鱼肉百姓的贪官来处理善后事宜。口口相传的后果就是百姓开始拒绝领取物资,反而自发的来到总督府门外,开始了无声的抗议。 都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可是即便被诸天神佛当做杂草,他们也还是有血有肉的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悲欢离合。他们想要抗争,想要与无情无心的苍天搏斗,他们想要为自己枉死的亲人讨一个说法,也想为他们尊重的人讨一个说法。 凌邺在府门口站定,泛着雾色的黝黑眸子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他轻咳一声,摸索着将最靠近他的那个人扶起来:“诸位请起,本侯受之有愧。” “侯爷,草民不求别的,只求官府能给我们一个说法,只望我们的亲人不会枉死。”那名被他扶起的百姓再次跪下,以头磕地,悲声痛呼。 “本侯有愧于各位,实在担待不起各位的大礼。”凌邺扑通一声跪下,丝毫不在意地上的灰尘,“既然诸位不起来,本侯就陪诸位一起跪吧” 聂清然见状也随他一起跪下:“诸位真是折煞我们夫妇了。” “侯爷、夫人”前面众人见此情形纷纷起身去扶他们两人,“两位快起,草民怎受得起侯爷一跪” 暗黑的乌云在天上缓缓流动,耀白的闪电在云层间出没,沉闷的雷声在云后翻滚,罡风呼啸,飞沙走石。九天之上的神祗缓缓睁开眼,目带仁慈的俯视着芸芸众生。 “诸位不必相扶,此次的工程是由本侯一力主导,如今发生此等大事,本侯却无力有何作为,愧对于诸位。这一跪,诸位都担得起”凌邺的头重重磕在地上,顿时,一丝嫣红的血迹就在灰黄的地上蔓延开来。 “侯爷”周围的百姓再次惊呼起来。 这群一直被官府欺压的民众何时见过朝廷大员如此谦恭,甚至还向百姓磕头认错。 从来都是他们向那些官老爷叩拜,从来他们都是卑微到尘土里的人,从来他们都不得不面朝尘埃的面对那些达官贵人,从来他们都以为自己是最卑贱的人。 没想到今日居然受了天曌朝最有权势的人的一跪,甚至还有重重的一磕。 这一声磕在所有人的心上,不仅是周围民众的心上,更是整个河套地区,整个天曌朝,整个天下的人心上 原来朝廷官员不是嚣张跋扈的代名词,原来位高权重不一定就鱼肉百姓,原来真的有大官是一心为民 “这是本侯欠大家的。”凌邺直起身子,抱拳沉声说道。 ... V135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周围一片安静,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他们不知道要说什么,更不知道要如何说。可他们心底却再也不能平息下来,只因这一跪将会永远留在他们心中。此时天空突然出现一道耀眼的光线,自上而下,横贯天地。随即震天的雷声瞬间传来,瓢泼大雨转瞬即至,豆大的雨滴打在人脸上火la辣的疼。 雨水混着泥土和缓缓渗出的血珠慢慢滑落,男子俊朗的脸庞在大雨中逐渐模糊,只有那抹鲜红越发明显,深深刺入了在场所有人的眼中。 “侯爷侯爷请保重身体,草民还盼望着侯爷为草民主持公道”无数百姓伏地高呼,不后宫人已然流泪不止,许多男人的眼中都已泛着泪花。 凌邺双目失明一事天下皆知,如今还被皇帝排挤,却仍然走出来面对一众百姓。有这样的侯爷,他们的好日子还会远么? “本侯向大家保证,定会竭尽全力向皇上争取,必将给诸位一个合理的交代”凌邺的声音铿锵有力,虽然大雨倾盆,嘈杂不止,但他的声音却传得很远,如同带着魔力的大手,安抚了民众激愤的心情。 “多谢侯爷”众人高呼,声音中带着不可抑制的激动。 “还望诸位先行回家休息,养足精神,将逝世的亲人安葬,让他们入土为安。本侯向诸位保证,绝对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结果”再大的雨声也遮不住那足以安抚天地的声音。 “生活还将继续,逝者已矣,活下去的人更需要勇气。诸位不仅要好好为自己活着,更要为那些死去的亲人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就有更多的好日子等着我们。我凌邺在此起誓,终此一生,必将竭尽所能,为诸位、为天下百姓创造一个和平美好的鼎盛时代” 肆意叫嚣的雷声似乎也在这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声音前败下阵来,远远地逃离开来。天地间只剩这个声音不断地回荡。 我凌邺在此起誓,终此一生,必将竭尽所能,为诸位、为天下百姓创造一个和平美好的鼎盛时代 和平美好的鼎盛时代 巍峨的远山是见证,倾泻的暴雨是见证,矗立的城郭是见证,在场所有人是见证,漫天神佛、九幽诸魂都是见证 一个惊才绝艳的男子指天起誓,他说,一个伟大的时代即将到来 九霄之上的神祗张开半阖的眸子,微笑着点点头。 “谨遵侯爷之命”浑身湿透的百姓不惧地上的泥泞,全都以头触地,声嘶力竭的吼道。 这个声音让世间万物为之侧目,为之胆寒,比觐见皇上时的山呼更有魄力 千里之外的京城,正在用晚膳的皇帝突然一颤,手中御制的金镶玉筷掉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马上有从旁伺候的太监跑来请罪,并为他更换餐具。面色苍白的天子摆摆手,伸手揉了揉眉心,靠在椅中合上了眼睛。 历史的车轮缓缓向前转动,该出现的人物必将出现,该站在顶峰的伟人必会登上绝顶,命定好的一切都会渐渐浮现在世人眼前,然后化为史官笔下的屡屡墨香,流传后世,供万千后人瞻仰。 有后世的好事者孜孜不倦的探究天曌末期的乱世究竟是何时而起,史学家们埋首在浩瀚的史卷中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且为之花费一生时间,与同行们唇枪舌剑争执不休,各种猜测都有。 然而令大多数人信服的时间却是在那个看似平淡,却发生过两件足以震惊后世的大事的永嘉八年。 那一年,举世瞩目的源河堰和通河渠开始建造。那一年,回兰山崩,五千六百九十二名百姓惨死在肆虐的山石下,一万两千四百八十七名百姓受伤,整个河套平原为之痛哭。 下了整夜的雨后,空气也变得清新不少,聂清然蹑手蹑脚的掀起被子下床穿衣,走到窗边推开窗子,让房间里的空气得以流通,然后出门去做早饭。 这一切她都小心翼翼的在做,以免吵醒还在睡觉的凌邺。 前几天天从总督府门外回来后,他几乎每日都召集了河套一带的心腹密会到深夜,一条又一条的指令不断发出去。 虽然此事值得好好利用,但他也不想看到民众受太多苦,毕竟河套有塞上江南之称,是天曌西北重要的百姓聚居地和产量地,一旦河套生变,天曌就会岌岌可危。 要乱,但又不能太过水深火热。 为此,他的确是绞尽了脑汁,每日不到鸡鸣不会休息。 聂清然不便参与他与部下的密谈,所以除了偶尔提几点意见外,帮不了什么忙。 昨夜总算把所有事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他也总算能安安心心睡个觉,聂清然自是不会去打扰他。 官驿的厨房因为两尊大佛驾临而多了很多珍贵的食材,聂清然这个烹饪高手处理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不出半个时辰,五道色香味形俱全的菜就做好了,还有两道点心在蒸锅里蒸着。 她满意的拍拍手,走到一旁的水缸边舀水洗手。 还未舀出水,聂清然突然放下水瓢,直起身子笑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上官楼主岂是如此藏头露尾的人?” “本座看着如此贤良淑德的女子,以为走错房间找错了人,自然不敢轻易现身。”依旧是广袍宽袖的鬼面男子,绝美的唇角飞扬,晶莹的笑意在初升的太阳下泛着绝世之光。 “楼主见笑了,不过是做几个小菜而已,当不得‘贤良淑德’四个字。”聂清然不动声色的转身,淡淡望着他,“不知楼主来此有何指教?” “听闻河套有难,星月宫不遗余力的奔走相助,我暗影楼自是不甘落后。”上官鹤懒懒一笑,靠在门框上,“本座带了三千两银子和一百担粮食特来赈济灾民。” 聂清然心下一惊,扬眉看着他,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怀疑,一直做人命买卖的的人居然会做善事?这简直就是阎王爷突然改行做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了一样,太不可信了。 “怎么,聂宫主不信本座?” “的确不信。”聂清然老实的回答。 “不管怎么说,本座也算天曌的一份子。如今看着河套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自然是心中焦急,尽点绵薄之力也属应当。” “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黑水国人士。”聂清然随口道。上官鹤愣了愣,随即笑道:“聂宫主是把本座与端木国主混为一谈了吧。” “你们俩有区别么?” “本座是上官鹤,他是端木渠,这不就是区别了?” “楼主此次前来,不会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事吧?”聂清然端起托盘,淡淡道,“若无其他事,我便先走一步。至于赈济灾民一事,楼主直接跟侯爷商议便可。” “聂宫主,本座若是你,这菜就绝对不会拿去吃。”上官鹤叫住从他身边走过的人,闲散一笑。 “楼主此话是何意?”聂清然停下脚步,警惕的看着他,又扫了两眼菜,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这菜是她亲手做的,他也没有离开过厨房,不应该出什么问题。 上官鹤也不说话,只是站直身子,走到她跟前,打了个呼哨招来一只小巧可爱的黄鸟,又拿了点菜放在指尖。黄鸟在他手背上跳了两下,乖巧的啄下他指尖的菜,还放开婉转的嗓子叫了两声。 下一刻,清脆的鸣叫戛然而止,原本还活泼乱动的鸟突然开始剧烈的抽搐,从上官鹤的手心掉了下去,嫩黄的嘴角渗出了细小的血迹。掉在地上的小鸟仍旧止不住颤抖,柔亮光鲜的羽毛被蹭得到处都是灰,不少羽毛被折断,散落在泥土里。 聂清然目瞪口呆的看着黄鸟痛苦挣扎,直到一刻钟后,原本乖巧伶俐的鸟化成了一滩血水。 “这,这个是什么毒?”她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她不敢想象如果刚刚上官鹤没有出言阻拦,这些饭菜让凌邺吃下去会是什么场景。她差点就亲手害死他 “聂宫主还记得寒雪苑么?” 聂清然蓦地睁大眼,瞳孔剧烈收缩:“寒雪苑?” “本座一直在好奇,聂宫主如此聪明之人,岂会被寒雪苑钻了空子?”上官鹤道,“难道吃过一次亏后聂宫主还不曾注意寒雪苑的动静么?” “多谢楼主提醒,此番大恩,我铭记在心。”聂清然咬着牙,一字一顿,紧握的双拳泄露了她此刻的心境。 上官鹤微笑着摆摆手:“小事一桩,何足挂齿。聂宫主的命是本座的,本座岂容宵小之辈拿了去?要做的事都做了,本座先行告辞。不过临走之前奉上一句忠告,这官驿,能不住,最好还是别住了。” “我明白了。”聂清然点点头,目送着黑衣的男子几个起跃后消失在了湛蓝的天空,却不自知掌心已是一片鲜血淋漓。 她岂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寒雪苑那边她一直派人监视,回报的信息是那林一直在安分守己,并没有任何动作。自从暗算到她,却又被彩女解了蛊后,顾辰凉似乎就对蛊没了信心,不再放太多的精力去寒雪苑。 ... V136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可是以上官鹤的话来看,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顾辰凉根本就没有放弃过蛊毒这一方法 那个人背叛了星月宫 失态只是片刻,很快,聂清然恢复了星月宫主应有的风度。她将托盘里的饭菜全数丢进潲水桶,然后将厨房里整理干净,就像没有人来过一样。 待做完这所有的事后,她擦干手,走进书房。不出片刻,一只雪白的信鸽就从书房飞出,飞行的方向正是越州星月宫总舵。鸽子刚飞出官驿就被一支细小的飞镖打落,一个男人的手捡起信鸽朝城外跑去。 然而也就在这时候,另外三只信鸽从城北的小山上起飞,分别按照不同的方向飞去,每一只信鸽的右爪上都套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聂清然回到房间时,凌邺正在摸索着穿衣。她见状忙疾步走到他身边,拿过衣服帮他穿上:“怎么不多睡会,现在还早呢。” “睡多了骨头都软了,越睡越困。”凌邺张开手臂,任由她服侍自己,“待会陈大人他们几个还会过来商议具体的救灾措施,总不至于他们来了,我还躺床上吧” “刚刚上官鹤来过。”聂清然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他。 凌邺微惊:“他来干什么?你没事吧?” “我没事。他说他带了一些物资来救济灾民。”聂清然摇摇头,将上官鹤来的前前后后所有的事细细给他说了一遍,包括这个官驿不安全一事。 “他的意思是这个官驿里有人想害我们?”凌邺眉心微蹙,“这官驿的驿长是我心腹,绝对信得过,怎么会让人混进来加害于我?” “不知道。”聂清然只要想起刚刚那一幕都还有些后怕,幸好没有把饭菜端给凌邺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也或许并非驿长出了问题,每日这官驿里进进出出百多号人,哪能各个都防好?” “照上官鹤的意思,寒雪苑并没有收敛,反而愈演愈烈。以往不过是炼和欢盎,如今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乱七八糟的毒蛊。”凌邺神色凝重,“依你所言,寒雪苑一向有人监控,可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却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你所派的那人应该是背叛星月宫了吧?是不是怜妃?” 聂清然紧了紧拳头,下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就是小怜。宫中沿线不少,但都是由她掌管,也是她直接与月儿接头,然后由月儿交给袖舞。” “如此说来,也不一定是怜妃背叛星月宫。”凌邺道。 “此话何讲?”聂清然扬眉,紧紧盯着凌邺,指望他能说出个原因为小怜开脱,毕竟她从心底不愿相信小怜背叛星月宫。 凌邺由她扶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怜妃在宫中一向安分守己,再者上次因为私自靠近寒雪苑而被皇帝责罚过。所以她再亲自去寒雪苑探查情况的可能性不大,只有靠你们星月宫在宫中的其他眼线探查。” “你星月宫一直以来都十分信任团结,这些年也没出什么事故,所以别人送来的情报,怜妃肯定就相信了,然后直接交给总舵。如此一来,万一交给怜妃情报的那个人有二心,那一时半会儿怜妃也是没有办法查探清楚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另一方面,一道情报,前前后后经过了四个人的手才到你这里,其中任何一个人心生反意都会将情报调包,所以根本不能一口咬定就是怜妃背叛了你。” 聂清然大惊失色,本想听他说出理由为小怜开脱,没想到他三句两句却把怀疑的范围扯得更大。更有甚者,还牵连了青冷月和常袖舞这两个星月宫的顶梁柱。 如此这般,如何不叫她惊讶。“你、你的意思是她们所有接手过这份情报的都有嫌疑?”聂清然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没有丝毫情绪。 凌邺皱着眉,动了动脑袋,似点头又似摇头:“我只是就事论事,并不是想怀疑你们星月宫的任何一个人。毕竟经手的人太多,你不能保证各个都和你一样对星月宫如此忠心。画虎画皮难画骨,谁也不知道旁人心里是如何想的。” “月儿和袖舞不会背叛星月宫”似乎是为了反驳他的话,聂清然突然高声道。 “清然。”凌邺几不可见的皱皱眉,接口道,“那你就去好好排查一下你们在宫中的眼线,要尽快把内奸找出来,不然你们星月宫堪忧。” 他知道她肯定是不愿去怀疑青冷月和常袖舞的,所以干脆转移了话题,那两个人就由他去探查吧。不论如何,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物。细节决定成败,他不能允许有任何可能威胁到她的因素存在。 “如果,小怜真的背叛了星月宫——” 聂清然声音颤抖,不敢继续说下去,毕竟这一个暗桩是星月宫花了很大力气才培养出来的。如果她真的叛变,那整个皇宫里的暗桩都会暴露在顾辰凉眼前,不仅是宫里数十条人命,还有星月宫上上下下数万条人命都将毁于一旦 “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凌邺声音淡淡,却带着不可逆转的决断。 聂清然浑身一震,紧了紧交握的双手,垂下眼帘:“我明白。” 许多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凌邺与聂清然当天中午便离开了官驿,住进河套总督府。 且不说赵伟宏这个河套总督是否会与董炎和顾辰凉勾结,便是想要勾结也不敢在他自己飞府上害人。毕竟凌邺是朝廷大员,如果在他府邸上出事了,就算顾辰凉想要保他也很难。 所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见定北侯的大驾光临,赵宏伟一张脸都快笑成一团,他恭恭敬敬的将两人迎进府,又火速着人去将后院中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让两人入住。然后还派了数十个貌美如花的丫鬟前去服侍,气的聂清然大呼过分。 一脸安闲的凌邺悠然自得的躺在软榻上,心安理得的接受她们的服侍,一边吃着丫鬟递来的新鲜葡萄,一边懒懒的对聂清然说:“你也别杵在那里,来一起吃点东西吧。” “吃吃吃,小心噎死你”聂清然拖了把椅子坐在窗户边,没好气的哼道,“我肠胃不好,消受不起。” “哎哟,这可真是没口福了,美人儿素手剥的葡萄可是分外美味。”凌邺爽朗一笑,也拿话激她,晃晃悠悠的继续吃葡萄。 门外走廊的转角处,听见房内两人的对话后,一个黑色身影捂嘴一笑,转身蹑手蹑脚的朝院外走去。 待那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后,聂清然突然打了一个响指,哈哈大笑起来,凌邺闻言也轻笑着以指扣膝。房中的伺候丫鬟见两人的举动,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两人是何意。 所有的一切都在秘而不宣的聚汇中,该来的一定会来,天曌朝的天要变了。 “怎么样,有何发现?你自己小心点”凌邺站在一块巨大的山石旁边,急切的问着正在下面不远处检查山壁的聂清然。 山壁十分陡峭,一不小心就可能掉下山崖,奈何他眼睛不方便,只得依靠聂清然去探查。虽然知道聂清然轻功卓绝,但听风声就能感觉到山崖的陡峭程度。更何况前不久的那一场山崩已经把所有的山路都掩埋,除了嶙峋的石块,根本再无落脚点。 聂清然小心翼翼的攀爬着山石,一边要防止自己掉下去,一边还要搜寻山石间的线索。她和凌邺都不相信山崩后山体露出的几个大字真的是什么神仙的话,肯定是有人暗中捣鬼,既然是阴谋就肯定有其线索,世界上没有完美无瑕的计策,完美本身就是最大的缺陷。 可是搜寻了半天,她也没有任何收获。所有的山石都没有人工凿刻的痕迹,全都是自然的山崩缺口,也找寻不见任何的用过火药的痕迹。 不借助人力和火药,那些人是怎么能制造这么大一场山崩的?神仙之说不过是无稽之谈,骗骗无知妇孺还行,想要骗他们俩还缺少点火候。 “没有啊,我还在找。”聂清然抬头朝他喊道,“你自己小心点,别踩空了,我会注意的”她边说着边无意的用眼角余光扫着周围的石块。 突然,右侧不远处一个石块引起了她的兴趣。她目测了下距离,选定一个落脚点后,觉得没问题了就慢慢的移动右脚,朝那块石头挪去。 然而她刚踏上那块落脚的石头就觉得不对劲,天生的趋利避害促使她连忙收回脚,还没站稳就听得一阵石块掉落的声音,那个落脚的石头已经连着周围的细小石块掉下万丈山崖了。饶是她一向艺高人胆大,也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听见声音的凌邺心中大惊,忙喊道:“清然你没事吧?” “我没事,不过是块石头掉下去了。”聂清然看了看脚下深不见底的山崖,还是没有把刚刚的事告诉凌邺,以免他无谓的担心。 “有什么发现么?你还是快上来,明日待陈大人他们回来后再派人来检查吧。”凌邺站在上面除了干着急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 V137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他后悔与她一道来这里了,她在山壁上的每一个脚步都似踩在他心尖似的,让他提心吊胆,生怕她出意外。 “你放心好了,我没事,已经有发现了,你等我会儿,我拿到那块石头就上来。”聂清然掩下心底那丝心悸,再次慢慢的靠近那块石头。 三步,两步,一步…… 总算靠近那块石头了聂清然欣喜的捡起那块石头,朝凌邺挥动:“捡到了” “快上来吧”凌邺只觉得自己的心重新回到胸腔中,他如释重负的笑道。“好,马上上来”聂清然将石头放进袖中,谨慎的按照原路返回。 但是天不遂人愿,她上去的途中再次踏空,这次就没有上次的好运,没有石头让她落脚。顿时,她的身子悬空,直直向崖底掉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聂清然伸出手,使出星月指法的招数,生生以十指插入山壁,以减缓下落的趋势。去势甚疾,饶是她以如此方法自救,也滑落了好几丈才停下来。而插入山壁的十指已经鲜血淋漓,严重的地方甚至露出了指骨。 “清然”听见动静的凌邺知道出了事,心急如焚的大喊。 “我,我没事。很快,很快就上来。”从上面传来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为了能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她不得不提气喊道。十指连心,哪有没事的?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冒出,冷汗甚至湿透了衣服,被山风一吹,冷飕飕的贴在身上,极不舒服。 听见下面的回音,凌邺的担忧才略略止住:“你快上来” “好,我马上上去。”聂清然咬咬牙,不去看伤痕累累的十指,步步为营的找寻最好的落脚点,确定足够坚实后才会踩上去。 待到重新回到山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她全身的衣物都被汗浸湿,却还是紧紧护着那块石头。 “这个石头——”聂清然气喘吁吁的爬上来,献宝似的举起那块石头,还没来得及笑开就落进一个冬日暖阳般的怀抱。 男子强有力的心跳在耳边回荡,头顶传来他坚决的声音:“以后不要再以身犯险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聂清然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本要说的那些话全数消失不见了。 从来都是必须去做什么,一定要完成什么,没有人会说是否有危险,顶多也就是说说小心之类的话。 从来没有人说不要再去了,不要再冒险了。 眼泪在一瞬间涌出,没有因由的控制不住,扑扑往下落。就连手指上的伤痛似乎都在这一刻缓解下来,没有那么疼了。 这个男人一直在包容她,一直在尽他所能的保护她。在天下人都只看得到星月宫主四个字的时候,只有他看到了聂清然三个字。 其实在那层让世人艳羡的光环下,她也会累,也会想着退缩,会希望有人来保护她,使她免于奔波流离。不管外表如何,她骨子里也有着所有女人都有的依赖性。 就算知道她能很好的应对所有的局面,能够击退强劲的敌手。就算全天下都有求于她,认为她无所不能,他还是只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女人,有着喜怒哀乐、害怕软弱的女人来看。他愿意宠她、呵护她、为她撑开一片安逸的天地。 “哭什么,哭下次也不让你以身犯险”凌邺知道他的小女人又感性了,未免她再哭得厉害,索性硬起声音将话题扭到比较严肃的现实上面,“还敢骗我说没事。嗯?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他貌似粗鲁实则温柔的捧住她的双手,小心翼翼的绕过那些伤痕。如此浓重的血腥味,刚刚那一下她肯定吃了很多苦。他是眼睛坏了,可鼻子还好着呢,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没事啊,不小心划开了个口子。”聂清然哽咽着露出笑脸。虽然山顶的风很大,湿漉漉的衣服更是加剧了冰冷的蔓延,但手被他捧着,感受着来自他手心的丝丝暖意,她就觉得浑身都像沐浴在阳光下一样温暖安逸。 “哼,口子。”凌邺显然不满意她的回答,这么浓的血腥味岂会是一个口子就能造成的。肯定是伤得很重,流出的血很多,加之手上的皮肉很薄,见了骨都有可能,她明显是嘴硬撒谎了。但他却也拿不出证据来反驳她,虽然知道只要轻轻一握她的手,立马就能拆穿她的谎言,但实在是不忍心让她受到伤害,只好作罢。 见他一脸不快,聂清然便撒娇般说:“快下山,山上好冷。我现在又冷又饿啊” 凌邺哼了一声,握住她的手腕,说:“下山吧。” 聂清然吐吐舌头,笑容灿烂的朝山下走去,不管什么事先下山再说。 两人回来的状况着实把总督府里的人吓一跳,虽说凌邺是没什么异常,依旧是紫衣翩翩的尊贵侯爷,但聂清然的情形却很糟糕。 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被弄得乱七八糟,那身昂贵的云锦对襟长裙也变得破破烂烂,到处是口子和泥土,就连平日里清秀雅致的脸庞上都有不少污渍。最严重的是她的双手十指,全都是伤口,外翻的皮肉深可见骨,暗红的血块凝固在上面,还源源不断的有鲜红的血液涌出。 “叫大夫。”凌邺一进府,对迎接的人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话还未落音,早有灵敏的小厮跑开去找大夫,别的下人见此情形也纷纷跑开,打水的,拿药的,忙成一团。待两人回到房中时,总督府的专用大夫已经在房内等候了。凌邺二话不说,马上叫他给聂清然看伤势。 “大夫,本侯的夫人伤势如何?”凌邺接过丫环奉上的茶,慢慢拨着水面的茶叶沫子。 “我没事,真的没事。”聂清然连连朝那大夫使眼色,不让他据实以报。左右这些伤也只是皮肉伤,没有大碍,无谓让他担心。 那中年大夫看看聂清然又看看凌邺,一时间踟蹰了起来,不知要如何说。若照实说,惹了夫人不高兴,侯爷一向宠爱夫人,他的小命可就不保了。不照实说的话,他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欺骗定北侯啊? “大夫,本侯问你话呢。”凌邺根本不听她说话,见那大夫迟迟没有说话,停下了拨茶的手,直直望向大夫所在的位置。一双宛如黑曜石的眼睛明明已经失明,却还是那般尖锐,似乎要看进人的灵魂深处。 “启、启禀侯爷,夫人十指皆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四处深可见骨。”那大夫居然在这种目光下吓得腿软得跪下。聂清然怒气冲冲瞪他一眼,却也无可奈何。 “哦?四处深可见骨?不是一个口子?”凌邺尾音上扬,明着是问大夫,实则是在责问聂清然。 “不是一个口子,是很严重的划伤。”大夫斩钉截铁的说。 “凌邺,我——”聂清然无奈的喊道。 “那你还不快点治,脑袋不想要了?”凌邺直接无视她的声音,淡淡的对着那大夫开口。 “是是是。”那大夫忙不迭的点头,如获大赦般站起来,指挥丫环们为聂清然清理起伤口来,一边指挥一边还嘱咐,“这些伤口很深,一定要小心处理,不然很容易留疤。一个月不要碰水,要按时喝药。除此之外,饮食上也要多多讲究,不能吃发物,多吃鲈鱼和蜂蜜。” 似乎是怕凌邺治他个不尽心的罪,这位大夫滔滔不绝说了大半个时辰的注意事项,直把聂清然听得头昏脑胀。这不能做那不能做,这不能吃那不能吃,以往受过比这严重的伤不在少数,也没见这么麻烦过,不知道这个大夫是不是故意整她。 更为可恶的是那大夫说完后,凌邺居然笑着点点头,很是满意的说了句:“不错,下去领赏吧。你们记着点,以后夫人的饮食起居就按照大夫说的做。” “是。”伺候的丫环们齐声答道。 聂清然满是哀怨的瞪着凌邺,如果说不知道大夫是不是专门整她,那她现在可以肯定凌邺就是故意针对她,报那一谎之仇 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亏她刚刚还因为他而感动得痛哭流涕呢,就这一会儿就露出大尾巴狼的本性了太可恶了 凌邺却是一脸悠闲的喝着香茗,可那脸上明显写着:我就是故意整你,你待如何?反正我看不见,你就瞪吧,瞪久了,累的是你的眼睛。 “我饿了,要吃东西。”聂清然赌气般踢开一旁的椅子,没好气的喊道。 “听见了就去弄点吃的来。”凌邺冷冷道,“记得大夫的话,不许有发物,所以那些菌类就别弄了,还有鸡牛马羊驴鹿肉也不许有。叫厨房小心点,做菜时别放葱、蒜、桂皮、花椒、胡椒之类的。” 旁人听着是觉得侯爷疼爱夫人,连这些小事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只有聂清然知道他冷淡外表下心里肯定在偷笑,没有这些东西,那一顿饭还能吃什么?他就是故意的 虽然恨得牙痒痒,她却还是只有忍。毕竟人家可是打着为她好的幌子来做这些的,要是反驳了就是不能体谅别他的一番苦心,那是万万使不得的。且不说那些被派来伺候他们的丫环会怎么想她,便是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如此,谁叫她开始不坦白的。 如今他一派闲散的斜靠在软榻上,两个貌美的丫环一个给他捶腿一个给他揉肩,还有个美人正跪在他身边,殷勤的剥着葡萄,一粒粒送到他嘴边。 看着这幅画面聂清然就来气,住进来五天了,天天是这个丫环给他剥葡萄,他也吃不腻做戏也不用做这么全套吧?当她这个正牌夫人是摆设啊?瞧瞧那个丫环虽然仍是低眉顺眼的模样,可眼神里的得意可是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这臭男人没事勾搭人家小姑娘玩呢? ... V138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事实证明,吃醋的女人绝对是没有理智的,不管她的身份是多么的端庄干练,只要吃醋了,就会做出反常的举动。 聂清然正是如此。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软榻旁边,大大咧咧的坐下。原本刚好能容纳一人的软榻就显得有点挤了。 “你干吗?”被挤去一边的凌邺莫名其妙的问。 “你不是说‘美人儿素手剥的葡萄特别美味’么,我来尝尝啊。”聂清然面不改色的举起包的跟粽子似的十指说,“你看我现在这样子,也不能自己剥了,只好来你这里蹭葡萄吃了。” 只一句话,凌邺便明白了她的心思。他不禁扑哧一笑,一本正经道:“本侯可记得夫人说过‘我肠胃不好,消受不起’啊,如今是肠胃好了?” 他的一句话引得那些从旁伺候的丫环都忍不住偷笑出声。 聂清然又羞又怒,瞪了那些丫环一眼,转而恶狠狠的冲凌邺道:“如何?我就是肠胃好了,想吃了不行?” “行,当然行。”凌邺憋住笑意,知道再说下去她就要发怒了,“本侯的夫人想做什么都行。想吃葡萄是吧?碧柳,把葡萄端过来。” 碧柳正是那个替他剥葡萄的丫环,本来还在捂着嘴笑呢,一听见侯爷唤她,她马上将一盘鲜艳欲滴的西域葡萄端过来,正打算剥了皮后伺候那位刚刚出了丑的华容夫人吃。 谁想凌邺却接过那盘葡萄,拿起一颗,熟练地剥开外皮送到聂清然嘴边,根本不像个双目失明的人,每一个动作和幅度都恰到好处,好像演练过很多遍般。他唇角含笑,黝黑的眸子里温柔一片:“既然是夫人要吃,当然是本侯亲自剥了。” 这下不仅是聂清然,就连满屋子的丫环都愣住了。 听说定北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为星月宫主伴奏。 听说定北侯迎娶星月宫主时婚礼空前盛大。 听说定北侯当面拒绝皇帝的赐婚,还说“世人皆羡齐人之福,臣只愿一生一代一双人”。 听说定北侯为了夫人还与皇帝起了冲突。 …… 可是所有的听说都比不过一个现实。 现实就是定北侯虽然让夫人出了一个小小的丑,可却马上用行动为她挽回了面子。整个天曌朝最有权势的男人,连皇帝都要忍让三分的男人,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剥葡萄,还亲手送到她嘴边伺候她吃 这等殊荣天下有几个女人能享受到?与这个比起来,刚刚的那一点小插曲算得了什么? 所有的丫环都在想,如果能有这个待遇,就算再丢脸一百倍也值得 愣了半晌的聂清然突然恨恨的来了一句:“你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妖孽?” 凌邺闻言突然敛了笑容,下一刻突然抱住聂清然朗声大笑。男子爽朗阳光的笑声穿透天际,久久回响。 一屋子的丫环看得清清楚楚,也听得明明白白,那个笑意里所表达的含义。亲密无间的两人,根本容不下任何人插足。 但是那样俊美无铸的笑容,世间有多少女子能抵挡?即使知道那样的笑容不是为她们而绽放,却也如飞蛾扑火般想要努力靠近,即使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 房中的丫环,不少都怔怔的看着他的笑脸,一时间竟看得痴了,忘了手中的动作。 “你又笑个什么劲。”一向脸皮很薄的某女面红耳赤的推开他,没好气的低声吼道。 “没什么。”凌邺收起令人神魂颠倒的笑意,淡淡吩咐道,“打水来替夫人梳洗,好生伺候着,别让伤口沾到水了。” “是。”还在痴迷于他的笑容的丫环们听见这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立刻从幻觉中清醒过来,手忙脚乱的去打水。 待聂清然沐浴完毕后,凌邺已经沉沉睡去,轻微的鼾声从床榻上传来。她还没有睡意,索性拿过捡回来的那块石头细细研究起来。 这块石头看似与一般的石头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上面有细小的孔,十分松软,她两次踩空都是因为踩到了这种石头。 以前她曾在西域见过这种石头,听见多识广的老者说过,这些大都是火山喷发后形成的石头,又叫蜂窝石或者火山石。 可是回兰山并非火山,附近也没听说过有火山,怎么会有这种石头?而且这种石头只在山顶部分存在,山脚却没有,按理说山脚有才是正常的,这些石头是怎么跑去山顶的? 就在她冥思苦想之时,凌邺不止何时醒过来了。他坐起身,卧靠在床头,揉了揉太阳穴,对着她的方向问道:“什么时辰了?” “子时了。”聂清然看了看房中的滴漏,答道。 “你还不睡么?” “正准备睡呢。”聂清然起身道,“正在看这个捡回来的石头。” “对了,那块石头,你有何发现?”凌邺点点头道。 “这块石头材质松软,很像我以前见过的火山石,可是这附近并没有火山,怎么会出现在回兰山的?”聂清然将自己的发现如实道来,“而且大多是山顶部分,山下却一块都没看见。按理说,不应该如此啊” “火山石?”凌邺心下生疑,“河套附近没听说过有火山。你确定那是火山石么?” “我也不确定,就是看上去很像,都跟蜂窝似的。” “你闻闻那石头,可有别的什么味道?” 聂清然将信将疑的看他一眼,虽然奇怪要她稳石头这个要求,但却还是照做,将那块石头放在鼻尖嗅了嗅。没想到从石头中散发出的味道呛得她不轻,刺鼻的味道直入鼻腔,弄得鼻子都火la辣的痛:“阿嚏这是什么味道,真难闻” 她移开石头,一脸嫌恶的丢到一边。 “你有没有听过绿矾油?”凌邺淡淡问道。 “绿矾油?”聂清然凝眸望向他,“你说的是那些炼丹方士做出来的那些东西么?据说腐蚀性很强啊。” “回兰山的石块质地本就松软,再加上绿矾油的腐蚀,就会变成你手里拿的这种石头。”凌邺将自己的思路缓缓道来,“沿路上山你可有发觉山风很大,四周几乎没有树木草丛遮挡?” 聂清然回忆起上山的情形,点头道:“似乎真的是如此,不过河套地区本就森林稀少,我便也没有多留意。” “少是少,但没有的话也算奇特。”凌邺继续说,“按照我所想,应该沿路的土壤都被翻开重新掩埋的。” “对,就是这样。”聂清然肯定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了,我也觉得他们可能这样。但是,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们是怎么在山壁上弄出那几个字的?” “很简单,让轻功高超的人用绿矾油在山壁上写数十遍,待绿矾油渗进去后,一旦山崩,被腐蚀的地方就更容易脱落。”凌邺笑道,“他们是先把山顶部分的石头腐蚀掉,然后把那些植物连根拔起。一旦有外力作用,那些石块就会轻易脱落。积少成多之下,几块石头的滑落就会变成山底的山崩。山底在开凿山洞,会使用火药炸开山石,在这种震动之下,山顶早就摇摇欲坠的石头肯定就会顺势滑落。山中间的石头随之滑落,那些被浇过绿矾油的石头松软异常,自然会随之脱落,字不就显现出来了么?” 聂清然展颜笑道:“看来他们还是花费了不少力气来做这件事。” “可惜,算计来算计去,却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让我们查到了。”凌邺耸耸肩,双手在脑后交叉靠在床头。 “那我们岂不是只要找出最近谁大量的砍伐树木就能找出凶手了?” “非也。”凌邺摇摇头,神色淡然道,“找来找去也不过是些替死鬼,没甚意思。虽然他们清理现场不利索,可清理人可就干净多了,找到那些替死鬼也问不出什么。不过是给我们自己加一条滥杀无辜的罪名罢了。” “那要如何?是停止通河渠的建造然后开坛祭祀,还是一意孤行,不理天下人的看法?” “皆不是。”凌邺故作神秘的摇摇头,纯黑的眸子在烛火下熠熠生辉,“他们送我们这么大份礼,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岂可不送回礼呢?” “你的意思是?”聂清然眉峰一扬,顿时对他的话来了兴致。 凌邺挑挑眉,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的意思是你该休息了,很晚了。” “玩什么神秘啊?”聂清然虽然口气抱怨,但却还是乖乖的脱掉外衣上chuang休息。 “睡吧,明日杨大人回来了,你就知道我要如何回礼了。”凌邺拥住她略显单薄的身子,轻声耳语道。 “好。”聂清然听话的闭上眼睛,放松身子,任由男子怀抱中的暖意包裹住自己,很快便陷入梦乡。 然而凌邺并没有睡着。 他在确定怀中女子睡着后便坐起身,小心为她掖好被角,然后轻手轻脚的下床,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走出房间。 门外,已经有两个玄色衣衫的侍卫等候多时。见他走出来,两人齐齐抱拳行礼:“参见侯爷。” ... V139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门外,已经有两个玄色衣衫的侍卫等候多时。见他走出来,两人齐齐抱拳行礼:“参见侯爷。” “不必多礼,人带到了么?”凌邺摆摆手,神情淡漠。 “到了,正在城郊的密室。”左边那侍卫忙道。 “立刻带本侯去。”凌邺双目一凛,吩咐道。 “是。”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携着他朝院外跃去。三人身法极快,就算有别人看到也只会觉得自己眼花,不过是三只鸟飞过去了。 一路疾行的三人,在城南一所宅子外面停了下来。那两个玄色侍卫四处探查一遍,确认没有跟踪者后才叩门环,三重三轻后立刻有人开了门。三人立马闪身而进,门复又关上。从外面看去,这所宅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民居,与河套地区大多数院子没有任何区别。 “侯爷,人就在里面。”三人进了东厢房后,刚刚那个左边的侍卫推开南墙,露出一条暗道。几人走到暗道尽头的房间后,他停下脚步,恭恭敬敬的队凌邺说。 凌邺点点头:“你们留在外面即可,本侯一人进去。” 那两个侍卫很自觉地站在房门口的两侧,让凌邺一个人走进房间。 石门缓缓合上,将里面的一切都掩藏起来,外面再也窥探不到半分。 “你是谁,抓我来干什么?”石室中一个二十六七的青年男子浑身是伤,正蜷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连本侯都不认得?”凌邺嗤之以鼻的“看”着他,“就这么点本事也想卷入朝堂争斗?” “你、你是定北侯?”男子大惊失色,又向墙角缩了缩,似乎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免得被凌邺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尽是恐惧。 “然。”凌邺悠哉的答道,“如此一来,知道本侯为什么要请你来了吧?” “不、不知道草民哪里得罪侯爷了。”男子摆着头不去看凌邺,但浑身仍旧止不住的发抖。 “不知道?”凌邺冷冷一笑,“那本侯就提醒你一下吧。”他手腕一翻,一线银光直直刺入男子肋下,男子瞬间痛的冷汗直冒,脸色煞白,如万蚁噬心般的疼痛折磨得他缩成一团在地上来回打滚。 “怎么样,现在知道了么?” 半盏茶后,又是一线银光过后,男子身上的疼痛突然消失,他抱着双臂缩在墙角,看凌邺的眼神犹如见鬼了一样恐惧,“草民、草民真的不知、不知道。” “还不知道?”凌邺上前一步,嘴角弧度薄凉。他提掌轻挥,一股刚猛的内力便拍向角落的男子。 男子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发现一股比刚刚更激烈的疼痛如潮水般蔓延上来,四肢百骸都像有虫子在啃噬一般,痛的几乎让他发疯。 “这股真气伤不了你性命,不过就是两个时辰疼一次罢了。既然你嘴这么硬,那就慢慢享受这种滋味吧。待何时知道了,想通了,再来告诉本侯吧。”凌邺一甩袖子,作势要走。 “等等。”被疼痛折磨得快要死掉的男人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别,放了我,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所有的事?是你们用绿矾油腐蚀了石头造出所谓的神仙发怒,还是拔光了草木引致山崩的事?或是你是受雇于欧阳家的事?”凌邺冷笑道,“这些事,本侯没有丝毫兴趣知道。” 男子大惊失色,他没有想到凌邺居然把所有的事都猜准了,那他还有什么资本来和他谈条件呢? “哦,对了。”凌邺本来已经走到门口,却又停下脚步,回身笑道,“别怪本侯没有提醒你,斩草除根这四个字他们比我用得更熟练,你的家人已经在黄泉路上等你了。若你再不说,便下去陪他们吧。真是可怜,死得那么惨,却连仇都没人报,仅剩的那个还在嘴硬,什么都不说。” “你说什么?我的妻儿们?”男子突然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瞪着凌邺,“欧阳昊答应过我会善待他们啊他答应过我啊他欧阳昊说话不是一向一言九鼎么?” “呵,你指望一出手就葬送五千多条无辜人命的人一言九鼎?”凌邺冷讽道,“本侯要怎么说你才好?” “好,我说,不过侯爷你得答应我,帮我报仇。”男子眼眸中的畏惧一扫而光,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憎恨。 “自然。”凌邺嘴角勾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半个时辰后,凌邺从石室里走出来,神色淡淡,看不出有什么情绪。那两个侍卫依旧尽职尽责的站在门口,见他出来,齐齐躬身行礼。 凌邺挥挥手,朝外面走去,两人紧随其后。 “侯爷,未知那些人要如何处置?”左侧的侍卫小声询问。 “杀了。”凌邺淡淡道。 “是。”那侍卫又踟蹰了半天,问道,“恕卑职多嘴,为何不告诉夫人?此次之事十分紧要,若有星月宫相助,岂不是事半功倍?” “清然——”凌邺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她已经为我沾染了太多血腥了。以后这些事,还是我来做吧。切记,不可向夫人提起半个字”他最后又严厉的叮嘱了一句。 “是。”两人齐声答道。 凌邺回到房间时,聂清然还在熟睡,他脱去沾染了一身夜露的外套,轻手轻脚的钻进被子,慢慢拥住睡着的女子,安然闭上了眼睛。 只要有她在怀中,他就会觉得一片安心宁静。 他要让她做回那个光明磊落的星月宫主,而不是满手血腥的暗夜罗刹。 难么多人都要依靠她,那么多人都要指望她,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谁想过她是否承受得住呢?既然这个世界上没人可以让她依靠,他就给她依靠吧,为她分担,免她独自背负重担,免她辛苦劳累。 如果他们要走的这条路注定荆棘密布、冤孽横生,那所有的血腥和罪责都让他一个人背负好了。 有一种爱情注定是背负,有一种爱情注定是责任,有一种爱情注定难以圆满。 “凌邺、凌邺”尖叫着醒来的聂清然飞快的扭头看向身边,见男子安然的躺在床上,这才平复下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 凌邺被她的叫喊吵醒了,缓缓睁开眼:“怎么了,又被梦魇了?” “又是那个噩梦。”聂清然无奈苦笑着摇摇头,“不过这次梦里多了一个你。” “我?我怎么了?” “我梦见你浑身是血,不停的在杀人,我拼命喊你,你都不理我。”聂清然抱着头,后怕的回忆梦中的情形,“你杀完人后就走,我在后面追你,却怎么都追不上你。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你消失在我眼前。” “傻丫头,我在这里呢,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凌邺宠溺的揉着她的头发,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最近你是太累了,不然怎么又做噩梦了,待会叫丫环给你熬点安神的汤水,好好休息。” “老毛病了,过两天就会好。”聂清然摇摇头,长叹一声,“对了,省身庄可有何线索?” 凌邺当时就愣住了,他不知道要如何说,这世上还有他查不到的事么?可结果是有了,但是要全数告诉她么?她不记得肯定是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现在又要告诉她,让她再次面对那个血淋淋的事实么? “怎么了?查到什么了,还是什么都没查到?”聂清然见他面色奇怪,忙追问道。 凌邺沉声道:“你希望我查到了还是没查到?” “当然是查到了,快说啊,查到什么了?” “省身庄的庄主姓聂。”凌邺迟疑的说道。 “和我有什么关系?”聂清然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问道。 凌邺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心开口,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湖州省身庄的大小姐叫聂清然,这名大小姐在当年省身庄的灭门惨案中失踪,时年五岁。也在当年,星月宫主叶澜收了一个弟子名叫聂清然。十二年后,这名弟子继任了星月宫主之位。” “可有查到省身庄灭门惨案是何人所为?”聂清然兀自镇定的笑道,手心却是湿滑一片,全是冷汗。这下,她总算明白为何情报精密齐全的星月宫居然会没有任何关于省身庄的资料,肯定是师傅未免她受到刺激而全部销毁了。 凌邺皱皱眉,似是不愿说,过了约半盏茶的时间,才闷声开口:“还不确切,不过似乎是欧阳世家。” “欧阳世家?省身庄是歪门邪道么?”聂清然怒极反笑。 “非也。省身庄取吾日三省吾身的意思,庄主聂行天和夫人上官蝶都是江湖中有名的豪侠,省身庄是让那些有心忏悔自己罪过的武林人士有个补过的地方,庄主会请来怨怼的双方多加调停,以化解恩怨。所以省身庄在江湖上声誉很好。” “那为何欧阳世家要狠下毒手?”聂清然声音颤抖,带着怒吼的恨意。 “不知道,当年的官府判定是一伙江洋大盗装作想要忏悔的人混进庄内,结果趁主人不备杀人抢劫。可是我所探查到的线索都是指向欧阳世家,我想,可能是当时省身庄的声势直追欧阳世家,让他们感到不安了吧。”凌邺握住她的手,女子的手心冰凉,十指还在微微颤抖,很明显在压抑着怒火。 ... V140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呵呵,是么?就因为这个原因就要杀人灭族?”聂清然笑容阴寒,“为了所谓的地位居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欧阳啸啊欧阳啸,你也太泯灭人性了吧如今我星月宫也是直追你欧阳世家的地位,难不成你又想杀光星月宫的人么?” 凌邺默然,握住女子的手却加了力道。 天曌永嘉八年九月初八,皇宫御花园内一株有三百多年的古树被天雷劈断,压死了三个太监,连带一旁的翠微亭也被压毁。 若说放在以前,三条太监的命加上一棵树被劈断实在是不值一提。可是如今河套生变,天兆连连,加上被劈断的树是当年开国tai祖亲手所种,所以流言很快便在民间传开。 当今天子荒yin无道,沉迷享乐,已经不足以担负起天子一责,天曌朝三百多年的国祚要到头了…… 河套的山崩根本不是定北侯侵扰了神灵,而是神灵不满当今天子的作为而发怒,降罪于无辜百姓…… 如今天神震怒,劈断了当初tai祖皇帝亲手种下的树,就是向天下百姓昭示皇帝昏庸失德,很快就要改朝换代了…… 无数的谣言在民间以闪电般的速度传开来,甚至街头巷尾都有童谣传出: 大皇帝,不上朝,躲后宫,睡大觉。高山崩,神仙恼,雷来劈,大树倒。天曌朝,国运摇,下一个,天知晓。 “谁给朕一个解释”顾辰凉怒不可遏的把折子摔在地上,站起身俯视着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这些童谣是怎么出现的?怎么又流传的如此之广?一点线索都查不到,朕要你们一群废物有何用?” “臣惶恐。”地上的百官们汗涔涔的颤着声连连说道。 如今定北侯在河套负责灾后的重建工程,京中无人再敢逆皇帝的意思。奈何他们虽然用心去查,可那些百姓人人都会唱这歌谣,却没人说得出从哪里传出来的,总不至于要把每个人都抓回天牢审问吧。 且不说那样会引起多大的天怒人怨,便是日后定北侯回朝了,知晓此事也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如此劳民伤财的举动,定然会惹得定北侯勃然大怒。 他们可以承受皇帝的暴怒,却无胆承受定北侯一个冷淡的眼神。所以,他们宁愿不停地高呼“臣惶恐”,也不敢一根筋的将所有人抓起来一一审问。 “惶恐惶恐,朕要你们的惶恐何用”顾辰凉一甩袖子,将御案上的笔墨纸砚和成堆的折子尽数打落,“朕养着你们是要替朕排忧解难,不是要跪在这里口口声声的惶恐” 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大殿中响起,跪得稍微靠近一些的大臣遭了池鱼之殃,不是满脸的墨汁就是被折子笔砚砸了头,最严重的是吏部侍郎,他的额头被砚台砸得汩汩的冒着鲜血,却仍旧是噤若寒蝉的跪着,不敢吭一声。 “臣惶恐。” 回答顾辰凉的仍旧是这句被重复了无数遍的话语。 “滚”年轻的天子大怒,一脚踹在离他最近的张太傅身上,可怜的太傅六十多岁的人了被这一脚直接踢晕过去了。顾辰凉却看也不看一眼,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大殿中又是一片混乱,众人闹哄哄的四处奔走,请太医的请太医,扶太傅的扶太傅,似乎都忘了刚刚那一场紧张兮兮的场景。 回到寝宫的顾辰凉仍未消气,斟茶的宫女战战兢兢的送上刚泡好的茶,不料他端起就喝,滚烫的茶水几乎将他口腔烫破,他当即吐了出来,将杯子掷在那可怜的宫女身上,呵道:“来人,拉出去杖毙” 那名宫女吓得花容失色,跪在地上大呼:“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拉下去”惊恐的女声扰得他更是烦闷,他大袖一挥,怒吼道。 “是。”胆战心惊的侍卫忙走上前将那宫女拖出去,生怕皇帝再发起怒来将他们也一并赐死。 “皇上。”怜妃瞟了一眼被拖走的宫女,迈步走进殿中,温柔的为他斟上一杯茶,“不要为此等小事生气,气坏身子就不好了。” “小怜,你来了。”顾辰凉接过她递来的茶杯,抬手拨了拨水面上的茶叶,正欲喝一口却又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满面怒容的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手边的桌子上。 盏底与桌面相撞发出的巨响吓怜妃一跳,她惊魂未定的扶着胸口,小心翼翼的问:“皇上,怎么了,茶水太烫么?臣妾再给你沏一杯吧。” “朕没事,刚吓到你了么?”顾辰凉敛起怒容,淡笑着拉过她的手。 “臣妾也没事。”怜妃抚着心口,眼中的惊惶失措没有瞒过顾辰凉的双眼。 见她此刻如同受惊的小白兔似的表情,他再大的怒火也发不出来,生怕吓坏了这个可人儿。虽然他喜欢尝试不同感觉的女人,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才是他的最爱。 或许因为种种原因他不能独宠她一人,但即使他有过再多女人,心底的那块地方却还是为她保留,只因她是唯一个让他完全不用设防的人。 不管是谁,一旦爱上了,就是毫无理性可言。 顾辰凉抱着怜妃,将头搁在她的颈窝,静静地享受这风云变色之时难得的一片宁静。 “启禀皇上。”内侍奸细的嗓音从门外传来,“董丞相求见。” “宣。”顾辰凉不知道这个称病好几天没上朝的人为何突然进宫,自从董炎为他引见了欧阳啸后就在朝堂上很少有动作了。 以前凭着丞相之位还能同凌邺争执一二,后来却越来越畏首畏尾,一句话都不敢反驳凌邺。所以有事顾辰凉也直接找欧阳啸,几乎都快忘了这个挂名丞相了。 头发花白的董炎身形略显佝偻,不复往日的精明狡猾。他走进大殿,见了顾辰凉之后立马恭恭敬敬的跪下呼道:“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顾辰凉挥挥手,不耐烦的说,“不知爱卿进宫所为何事?” “臣……”董炎正欲说什么,却在看见满屋子的宫女太监后转了口,“可否请皇上屏退左右?” 顾辰凉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摆摆手示意左右之人退下。怜妃见状也行了个礼准备退下,不料顾辰凉握住她的手腕,笑道:“小怜不是外人,留下吧。” 女子闻言诧异的抬起低垂的眸子,在接触到男子包容的笑意后又缓缓垂下眼帘,一抹淡淡的笑意在唇角蔓延开来。 董炎踌躇半晌,最终还是谨慎的开了口:“皇上,臣以为此次之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想要危害我天曌百年基业。” “哦?如今整个天下都说是朕政有失德,上天怪罪,为何董卿说是有人从中作梗?”顾辰凉眉梢微挑,顿时对董炎的来意明白了七八分,“难道董卿知晓何隐情?” “据臣所知,御花园中的那棵树并非由天雷所劈,而是被人做了手脚。” “谁?”顾辰凉语调上扬,握着怜妃手腕的五指突然一紧,令怜妃的眉头蹙起。 话已至此,他大概也能猜出是谁动的手脚。若是找到了证据,不仅能洗清他政有失德的谣言,还能借此狠狠的打击那人,危害朝廷诬陷天子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完全可以让那人再无翻身之日。 “京畿营右路先锋钟岫。”董炎牙咬切齿的挤出一句话,浑浊的双目中突然迸出浓烈的恨意。 这句话一出来,顾辰凉和怜妃双双愣在原地,不仅是因为没有得到预期的答案,更是因为难以置信。 钟岫一直是皇宫中的暗卫,对顾辰凉也算忠心耿耿,虽然未曾参与一些机要之事上,但也从没流露出丝毫谋逆之心。 正是因为如此,顾辰凉才会派他去顶上京畿营右路先锋一职,若是派太过心腹的人去的话,视京畿营为自家护院的凌邺肯定不会同意。像钟岫这种既不算心腹,又有几分忠心的人是最适合的对象。 可是为什么就是这么个人居然做出这种事? “董卿可有何证据?钟岫毕竟是京畿营右路先锋,若无证据便贸然抓人治罪,怕是整个京畿营都不会善罢甘休吧。”顾辰凉很快便收起惊讶,呷了一口茶淡淡问道。 董炎抱拳沉声道:“臣岂敢胡乱污蔑朝廷命官,是臣受到确切消息,有人亲眼看见钟岫借进宫请安之便将那棵树破坏掉,只需一阵大风便可倒塌,作出被雷劈断的样子。” “什么?”顾辰凉声音一凛,音调不由得拔了上去。 “有人亲眼看见?”一直不曾言语的怜妃突然冷了语气,双目淡淡,直视董炎,“为何这个‘有人’不直接禀告皇上,而是去告诉你董丞相呢?难道皇上这天下之主不是他主子,你这丞相才是他主子?” 此话一出,空气顿时凝结成冰,房中的两个男人都僵立当场,两人都万万没有想到静默的怜妃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 V141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回过神的顾辰凉看向董炎的眼光就多了几分莫测:“朕也想知道,为何这个‘有人’不向朕禀告,而是告诉董卿你呢?难不成是董卿安插在宫中的耳目?不知董卿意欲何为啊?” “臣不敢”董炎立马下跪叩首,声音颤抖,“实在是因为那人身份卑微,不敢面圣,。ET加之此事涉及京畿营右路先锋,那人不敢随意宣扬。本以为不过是随意之举,直到那棵树断了那人才醒悟过来。恰巧撞见臣,才将真相合盘托出,臣不敢有片刻耽搁,立马前来禀告皇上。” “哦?是么?”顾辰凉不动声色的拨着茶水上的茶沫,垂着眼帘掩盖住眼中的神色,“看来董卿真是一心为国啊” “臣不敢有丝毫隐瞒。”董炎以额触地毕恭毕敬道。 顾辰凉阖了阖眼,将茶盏放在一旁,转着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眼带笑意:“董卿有这份心思,实是我天曌之大幸。既然事情另有隐情,那就由董卿全权处理此事,必要将幕后指使绳之以法,以正我天曌朝纲。” “臣必当彻查到底,不负皇上所托。”董炎坚定的抱拳叩首。 领命后的董炎很快退下,宽阔的宫殿中只剩下顾辰凉和怜妃两人。 年轻的皇帝端起半凉的茶水,慢慢的呷了一口,眼角浮出一抹莫名的笑意。他靠在椅背上,慢悠悠的以指扣膝,悠哉游哉道:“小怜啊,这一局,你说朕还会输么?” “皇上是真龙天子,天命所归,自然有上天庇佑,无往不利。”怜妃垂着眸子,浅浅而笑。 “哈哈,小怜啊,你总是能说出让朕高兴的话。”顾辰凉拍着椅子的扶手大笑,俊美的面容上尽是得意之色,“如果后宫和朝堂那些人都能像你这样,朕这皇帝也不会做得这么累了。” 怜妃没有说话,只是敛着眸子轻移莲步,取过茶壶将他的茶盏添满。 “不过小怜,为何你刚刚会突然说出那句话?” 怜妃愕然抬起头,不解的问道:“什么话?” “有人亲眼看见那事。”顾辰凉带着探寻看向她,“朕怎么觉得你是在提醒朕董炎这人不可信?” “.”怜妃扑通一声跪下,“后宫女子不得干政,臣妾知罪,请皇上责罚。” “小怜快起来。”顾辰凉忙躬身扶起她,轻声安慰道,“朕没有怪你的意思,朕只是不明白一向不理俗事的你为何突然说这话。” “臣妾只是看丞相都将眼线插来皇宫了,却还惺惺作态,岂不是欺人太甚么?臣妾看不过眼他如此作为,所以才口不择言,还望皇上赎罪。”怜妃轻轻的开口,一如既往的温柔似水。 这话看似平淡,却在顾辰凉的心底掀起轩然大*。若是换成别人说这话,他只会觉得虚伪、奉承,可怜妃说出这话却让他打心底觉得温暖。 在他印象中的小怜是温柔恬淡,又与世无争的,永远只会本本分分的做着自己的事,安安静静的在宫殿中等待他的宠幸。从来不会多说什么。被别的妃嫔欺负了也不会告状,只会找出自身做得不好的地方。 同时这个小怜也不像别的那些妃嫔一样,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看,她们有多爱他。她只会不声不响的陪在他身边,照顾好他的生活起居,顺着他的意思去做每一件事,从来都不会表达自身的意愿。 他有那么多女人,无法对她一心一意。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觉得亏欠她。每日源源不断的赏赐流入怜星宫,每次进贡的贡品也让怜星宫先挑。她什么都不说,他只得尽自己的力量去补偿她。 很多次他都希望她能表达出自身的想法和心思,让他们两人能像那些民间夫妇一样去相处。可她总是抱着君臣之礼不放,从不逾越一步。 他只想她能直白的表达一下内心的想法,即使那个想法再不可理喻,他也会尽力去满足她。 可是没想到她今天居然直白的表达了自身的想法,并且还是因为他。这样的事如何不让他兴奋?如何让他忍心怪罪她? 永嘉八年十月十二日,京城爆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京畿营右路先锋钟岫被大理寺以谋逆之罪判斩立决。原因正是钟岫在御花园中那棵古树上做了手脚,致使那棵树被雷劈断,造成天兆的假象,危及天曌皇朝的江山社稷。 这件案子从抓人到三司会审以及最后定罪只用了短短十天,并非是因为大理寺官员草率行事,而是因为不论如何审讯,钟岫都一口咬定此事是他一人所为,没有同党也不是受任何人指示。他的动机不过是因为看不惯当今皇上荒yin无道的行径,所以才想借“天兆”来给朝廷一个警告。 不论如何,做出这样的事都不容于律法和朝廷,必要严惩不贷。再者迟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此事有别人参与进来,也没有人看见钟岫私下与任何人有过不正常的接触,大理寺不得不尽快结案,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定北侯作为钟岫的直接上司,也受到牵连,被皇帝在早朝上严厉斥责一番,并且罚俸一年,在府中禁足一月。 明眼人都看得出,从凌邺遇刺后回朝开始,皇帝与定北侯的矛盾越来越突出。 先是华容夫人莫名其妙的中毒,然后是颇有争执的祭天之行,随后定北侯遭暗算致使双目失明。 此时本来处于劣势的定北侯突然在朝廷中提出两套治本方案用以解决河套凌汛之难,方案一出得到了满朝文武的赞同,包括河套百姓和西北商业协会的人都全力支持两个工程的修建。 谁料正是在这个时候,原本修建的顺风顺水的通河渠突然遭遇山体崩裂,数万百姓受灾。山体崩裂后还出现类似神迹的字句,谴责工程的修建。皇帝趁机架空定北侯在河套的权势,让他呆在河套辅佐当地官员救灾,却不给他任何实权。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一局是定北侯输的时候,皇宫中突然出现天兆,民间谣言四起,纷纷传言是皇帝政有失德才导致河套的山崩,与定北侯提议修建的工程没有任何关系。 一时间,皇帝的声望在百姓中降到最低。不少民众当中发表希望改朝换代的言论,许多州郡的牢狱因此而爆满,有些地方甚至还引起了小规模的暴*。 峰回路转总是发生在人们认为没有希望的时候,京城中突然爆出所谓的“天兆”并非是上天授意而是人为。顿时,各地的暴*很快平定下来,那些谣言也不攻自破。 一场闹剧结束,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散去,毕竟有些事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明白的。既然没有要改朝换代,那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然而还是有不少爱看戏的人看懂了一些门道。 所谓的“天兆”不过是蒙骗那些无知的人,若真的有神仙,这世上哪还会有那么多贪官污吏。不管是河套的山崩还是京城的雷电劈断“国祚树”,都不过是上位者者斗争的手段罢了。 皇帝之所以没有借这件事大肆打击定北侯一派,不仅是因为钟岫抵死不肯说出任何不利于定北侯的话,更是因为皇帝惧怕定北侯的势力,知道此时发难如果不能一举剿灭定北侯,就会遭到毁灭性的反噬。 但是让人疑惑的是始作俑者的身份,众所周知钟岫是由皇帝指派,去京畿营担任右路先锋一职,按理说也就是皇帝的人。可他做出这种事,明显是在帮定北侯。说起来定北侯在宫中的眼线必不会少于董丞相,既然要做,自然是做的干净利落,为何会让丞相的人发现?定北侯此时抛出这个替罪羊就不怕跟着他的那些人寒心? 于是很多人不明白了,为何一向谨慎的定北侯会走这么一步棋。 十月的京城已经有了寒意,院中枯叶飒飒,北风卷地,金黄的叶子随风起舞。干枯的枝桠上零星挂着几片黄叶,夏日里争奇斗艳的花也纷纷枯萎凋谢,不复往日盛景。 冬天的萧索已经慢慢的呈现在小院中,生着暖炉的室内却温暖如春。被急招回来的凌邺刚在早朝上被训了一顿,此时正踏进房门。正在沏茶的聂清然见状立马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大氅,细心的为他换上室内穿的便服,低声询问:“事情都安排好了?” 凌邺点点头,沉声道:“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可以顺利离开,你也去知会他们一声,不要再回天曌,否则杀无赦。” “我明白。”聂清然点点头,随手端过沏好的茶递给他,“喝杯茶暖暖身子吧,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你自己也注意保暖,一个暖炉不够的话让丫环多弄几个,别冻着了。”凌邺反握住她略带凉意的手,柔声道。 “知道了。”聂清然俏皮一笑,拉着他在软榻上卧下,又转身将桌上小炉熬着的药盛出来端去他跟前,“先把药喝了,喝完药休息一下,我去厨房看看午饭做得如何了。” V142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知道了。”聂清然俏皮一笑,拉着他在软榻上卧下,又转身将桌上小炉熬着的药盛出来端去他跟前,“先把药喝了,喝完药休息一下,我去厨房看看午饭做得如何了。” “这药喝了也没什么作用,看不见的还是看不见。”凌邺不以为意的接过药碗,眉也不皱的一口气喝下,“很久没尝过你的手艺了,厨房做得可及不上你万一。” 聂清然接过空碗,放在桌上,略带责备的说:“这方子是师傅开的,难不成他老人家还会害你不成?慢慢喝着吧,有个希望总比什么都不做好。你先休息一会儿,今天我亲自下厨,庆祝你总算能休息一个月了。” “你倒是会打趣我,禁足都能被你说成休息。”凌邺以手抚额,无奈的摇头笑道,“你夫君我可是被皇上狠狠斥责了一顿,然后被禁足在家一个月,可不是什么休息。” “有区别么?”聂清然反问,“刚好可以趁机休息,顺便好好把河套的事处理下,如今虽说不乱了,但你的目的都达到了吧?可以出手了?” “你啊,就是心肠太软。”凌邺换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躺在软榻上,微合着眸子,“我自有打算,不会让你失望。” “好好好,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出去了。” 永嘉八年十月二十二日,似乎是有史以来最冷的一个寒霜,京城百姓早早的穿上了厚厚的棉衣,缩着脖子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不知道这第一场雪会何时下下来。 伴随着寒风传来的是丞相府的消息,中秋之后就病倒的二小姐董淑莲最终还是不治身亡。丞相府上下皆尽缟素,就连远嫁江州的大小姐董淑菁都与夫婿欧阳昊一道回京奔丧。 这天,也是谋反重犯钟岫的斩首之日。许多百姓都被吸引到了刑场,去目睹了这个本该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的死亡。 与以往被判谋逆处死是罪犯总是被人所不齿不同,围观的百姓没有表现出很愤慨,甚至还有人替他不值,明明有大好的前途,为何非要弄出这种事。 城中百姓都被城里这两场大事吸引过去,本就人烟稀少的城郊更是看不见丝毫人影。萧瑟寒风呼呼作响,凋零的叶子三三两两在地上打着转,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林如今只见枯黄的枝桠在风中颤抖,寒鸦沙哑着嗓子,在天空划出哀婉的弧度。 京城的冬天已经来临了。 原本荒无人烟的树林中出现一驾毫不起眼的灰色马车,在这片萧索的背景下几乎分辨不出来。马蹄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的声音几不可闻,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驾安静行驶的马车。树林尽头,两匹黑色骏马上分别坐着一男一女,两人都静静看着正在靠近的马车。 马车在两人跟前停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门帘,手的主人走下马车,单膝跪下,朝马上的人行礼道:“草民谢侯爷和夫人成全。” “民女也多谢侯爷和夫人成全。”洗尽铅华一身布衣的董淑莲也走下马车,朝马上两人叩首。 聂清然挑眉而笑,看着眼前一对璧人道:“我们也是有私心的,并只是出于善心成全你们。如果钟公子没有答应侯爷的条件,我们也断然不会帮你们离开。这一点,我想你们也是知道的。” “不论如何,侯爷与夫人对草民二人恩同再造是事实。此恩此情,草民没齿难忘。”钟岫再次叩首,沉声道。 “二位请起。“聂清然敛去笑容,翻身下马与两人面对面站立,正色道,“如今这一走,你们两人再也不是尊贵的京畿营右路先锋和丞相府小姐,这世间也再无钟岫和董淑莲两人,你们可想清楚了?” 钟岫与董淑莲对视一笑,眸中尽是柔情。聂清然知道两人根本就不会在乎那些名誉,可还是希望他们能更确定自己的心思。 “不论是奔雷剑钟二或是京畿营钟先锋,草民从来都没有为自己而活过一次。如今能抛却所有的世俗杂物,真正的放任自己去依照自己的心去做一件事又岂会后悔?这辈子只要有小莲的陪伴,就算一辈子无名无姓也心甘情愿。” “民女也一样,与其呆在一个只想着如何利用女儿钻营权术,没有丝毫亲情温暖的家里,民女宁愿跟着钟大哥浪迹江湖,泛舟四海。只要有钟大哥在的地方,就是民女的家。”董淑莲微红着脸庞,却还是坚定无比的看着聂清然的双眼说道。 “如此甚好。”聂清然点头赞道,“也希望你们俩摆脱世俗的羁绊后能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一直骑在马上的凌邺也下了马,走到两人跟前,黝黑的眸子中没有任何感情:“本来此事并不是如此解决,但清然强烈坚持,本侯只得依照她的想法而为。不过本侯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句,要走,便走得干干静静,再也不要踏足天曌一步,更不要与旁人谈起你们的身世。否则的话,别怪本侯心狠手辣。” “草民二人自然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决然不会乱说。一旦离开天曌,就不会再回来,更不会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侯爷的大恩大德,草民无以为报,又岂会陷侯爷于不义?”钟岫双手抱拳,眸中闪着坚定的目光。 凌邺点点头,不再言语。 “时候不早了,你们快走吧。待会儿天黑了,路就不好走了。”聂清然看了看天色,催促道。 “谢侯爷和夫人。”钟,董二人再次行礼,随后十指交握着走上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座给予他们太多荣耀却又吞噬他们太多年华和感情的城池。 望着马车远去的背影,聂清然突然似有感而发的开口:“其实像他们这样也不错,抛开所有俗事牵绊,和心中那个人携手离开。从此以后天地浩大,任我逍遥。不必再参与到那些权谋计策中,日子也会过得很轻松吧?” 凌邺看她一眼,淡淡道:“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每个人肩负的责任也不同,自然所选的道路也不会一样。这条路或许是最适合他们的,但却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这条路。如果现在让你放弃星月宫的一切,然后远走高飞,你放得下么?” “放不下。”聂清然虽然面有挣扎之色,但还是毫不犹豫的说出口,“当日既然接了星月宫主一职,就知道要担负怎样的责任,我放不下,也绝不会放下” “这不就是了?”凌邺嘴角咧开一丝笑意,“我们是一类人,都是定下目标就会坚定不移的向目标走的人。或许前路坎坷,荆棘密布,可是天性让我们即使再苦再难也会走下去。所以我们不可能学他们什么都放下,然后远走高飞。如果这样做了,那我们也就不是我们了。” 聂清然阖了阖眸子,长叹一声。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向往和眷恋一扫而光,剩下的只是属于星月宫主的坚定和锐利。 “不过所幸的是。”凌邺伸手搂住她略显单薄的肩膀,目带温柔的望着前方,“所幸的是虽然这条路很苦,至少我们有彼此陪伴在身旁。不管前面要面对多少暴风骤雨,只要我们在一起,就算是刀山火海,对我们来说也是瑶池仙境。” 心底的那根弦再次被触动,聂清然侧过身,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慢慢的重复着他的话:“所幸的是虽然这条路很苦,至少我们有彼此陪伴在身旁。不管前面要面对多少暴风骤雨,只要我们在一起,就算是刀山火海,对我们来说也是瑶池仙境。” 凌邺张开双臂抱住她,静静地感受来自她的情意。不论以后的路怎样,只要她能在身边,那就是天堂。 灰色的马车在小道上疾驰,在干燥的地面上扬起阵阵灰尘。紧紧抓着车壁以防被颠簸出马车的董淑莲不明所以的问一路都在快马加鞭的钟岫:“钟大哥,为什么赶车赶得这么急?难道后面有追兵么?” “没有追兵,侯爷安排的事不会有任何差池。”钟岫皱眉答道。 “那为什么我们要这么着急的赶路?”他的回答让董淑莲更糊涂了,既然没有追兵,为什么还赶车赶这么快,虽然越远就越安全,但也不用这么急吧,好几次都差点把她甩出马车。 “皇上和你爹都以为我们死了,不会派出追兵追我们,我担心的是侯爷的暗卫。” “什么?你的意思是侯爷会出尔反尔,派人来杀我们?”董淑莲大惊失色,抓着车壁的手也加重了力道。 “我不知道,但是就我所知,侯爷并不是一个会让知道真相的人完好无缺的活着的人。” “那那,那夫人呢?她看上去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啊。”董淑莲睁大眼睛,惊惶失措的问。 “夫人是不会,可不保证侯爷不会背着夫人做啊。” “啊,那我们快赶路吧。”董淑莲被他的推测吓得花容失色,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希望他能更快的赶车,尽早逃离定北侯的势力范围。好不容易能有新的开始,她不想这么早就死 后人回想起来,永嘉八年真是个多事之秋,继寒霜那日的大事之后,大雪这日又发生了一件让全京城的人都惊讶万分的事::一向恩爱有加的定北侯夫妇居然起了冲突。 ... V143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那日虽然是大雪,但却艳阳高照,东城的集市热热闹闹的,百姓们正在挑选各种过年需要的物件,人人手中都拿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全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现今天下虽然不太平静,但在定北侯的铁腕之下倒也平安无事,边境没有战乱,朝中吏治清明,就连前段时间因为塌方而暂停的水利工程也在定北侯的一力主导下重新开工,死伤者家属都拿到了数额可观的抚恤金,民情得到极大安抚。一时间全国上下对定北侯赞不绝口。 然而那日东城的许多百姓都看到聂清然骑着马在街上疾驰而过,有眼尖的甚至发现了她脸上愤怒的表情。 京城众人都知道这位夫人一向性情温和,虽是江湖中人,又贵为一品诰命,但从不横行霸道,更遑论冒着撞伤人的危险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策马疾驰。有好事者多方打听个中原因,终于得知,原来午饭时候不知是何原因,定北侯与聂清然突然争吵起来,两人谁都不让步,最后聂清然夺门而出,定北侯脸色铁青的把桌子给掀了。下人们都不敢上前,生怕被殃及池鱼。老夫人出门访友,不在京城,根本没人敢去调解。 这事一闹,京城中看好戏的,担忧的,猜测的,一笑而过的,尽皆有之,但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一直夫妻和睦的两人大吵,甚至还把妻子气的离家出走。 但是不管怎么说,外人终归是外人,除了等着看事情发展以外做不了任何事,只有当事人才是真正与此事相连的。 越州的星月宫总舵里,聂清然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呆在书房,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处理事务,副宫主和四大使者群都被单独召见过。随后,一批弟子在青冷月的带领下掩了行踪朝西北而去。 “清然,休息一下吧,你都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常袖舞端着参汤推门而进,看着伏案疾笔的聂清然叹气道。 聂清然抬起头朝她笑笑,略显苍白的脸上一双眸子却依旧明亮,她放下手中的笔,道:“都三天了?我专心处理事情,倒没发觉时间过得这么快,我不累,不用休息。” “你这是何苦,跟他怄气就作践自己么?你当你还是以前那个无病无痛的星月宫主?也不想想你现在的身体是什么样,还经得起这么折腾吗?”常袖舞将托盘放在书桌上,满是无奈,“两次中蛊,受损的元气根本补不回来。他失踪的那段时日,你常常熬夜处理事务,要不是有股不甘心的气支撑着你,你怕是早就病倒了。好不容易有机会调理了,怎么又和他闹上了?听说他在京城也跟你一样,没日没夜的处理奏折,不知休息为何物。我就不明白,你们俩在闹什么脾气?” 听见常袖舞提起凌邺,聂清然脸上的笑意一扫而光,语气也冷了下来:“闹脾气?是我在闹脾气么?这次的事若不是他做得太过分,我岂会如此生气?他要如何做是他的事,我没兴趣知道,也没那心思去关心。” “可他的眼睛还没好呢,你放心么?”常袖舞见她面色不善,知道她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可也不得不说。 旁观者清,虽然这次的确是凌邺做得不对,但聂清然的气也只是一时的,何必为了这一时之气伤了两人感情。再说如今凌邺眼睛不便,聂清然又生气跑回星月宫,那个叫流霜的女人可就有机会了。她只见过流霜一次,但同为女人,她知道流霜看凌邺时眼中那特别的神情意味着什么。 “府中那么多丫鬟仆人,还会让尊贵的定北侯有什么闪失不成?”聂清然冷冷道,“袖舞你不必劝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虽不是什么仁厚之人,但也绝不是出尔反尔的小人,既然答应了别人,就绝不会食言。他们都走了,再差一步就离开天曌了,为何他还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见她说这话,常袖舞也犯难了。她说的没错,星月宫虽不敢说是什么正义之士,但也绝不是斩心狠手辣的人,更何况还是在答应别人放他们一条生路的情况下。 这次凌邺真的碰到聂清然的底线了。 原来聂清然一直有派人跟踪钟岫和董淑莲,一方面是保护他们能够顺利离开天曌,另一方面也是怕他们回来揭穿她和凌邺的计划,毕竟现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顾辰凉拿到凌邺的丝毫把柄。可是没有想到回报的人传来的消息是一路上都有身份不明的人追杀钟、董二人,星月宫的人为了保护她们都折损了四五个了。聂清然当机立断,增派人手过去接应,可杀手的来势反而越来越凶猛,丝毫不见消停的迹象。 就在她苦苦思索,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势力追杀两人时,突然收到消息,说是那批杀手全都听命于凌邺,是凌邺下令对钟、董二人格杀勿论。 收到密报后聂清然大惊失色,她压根就没有怀疑过凌邺,毕竟那两人的逃走也算是他一手策划的,如果要杀,何必大费周章的做一个局,好让两人金蝉脱壳。可她马上想通,凌邺想要为雷劈大树的事找一个替罪羊,钟岫无论是身手还是地位都是最好的选择。他和钟岫非亲非故,钟岫也没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想要他当替罪羊自然是要投其所好。而董淑莲正是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最大的弱点 钟岫武功高强,又知道她和凌邺偷偷潜进宫的事。凌邺为人谨慎,自然不会让这个隐患留在世界上。董炎虽然老奸巨猾,但却对女儿疼爱有加,董淑莲的死也会对他造成很大打击。事实证明的确如此,董淑莲“死”后,董炎已经半个月没上过朝。 让钟岫当替罪羊,许之以董淑莲。利用董淑莲对钟岫的爱慕,说动她假死私奔。如此一来,一可遣走钟岫这个隐患,又可打击到董炎,何乐而不为? 待到两人远离京城后,他再派人将两人杀掉,那么他的计划便不会再有外人知道,真可谓一举数的。 聂清然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正人君子,更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手中的人命也不是一条两条了。但她却绝对是个守信用的人,既然答应不杀,那绝对不会动他们一根汗毛。她认为自己是如此,凌邺即便在别的方面不会如此,至少在这件事上也会和她一样处理,她万万没想到他会派人去杀他俩。 或许是以前凌邺事事都顺着她,让她忘了他是那个一个眼神足以使整个天曌抖三抖的定北侯。面对她一句句又急又气的逼问,凌邺也恼了,与她对吵起来,让她管好星月宫的事就好,他要如何做事不用她管。 最终气的聂清然夺门而出的是他那句:“本侯是堂堂定北侯,要做事何须向你一介妇人报备,管好你自己的事便可,有这时间与本侯大呼小叫不如去学学如何当一个合格的侯府夫人” 原来,最终他还是嫌弃她是一个出身草莽的江湖女子,没有那些深闺千金的娴静淑惠。 他不仅嫌弃她不够娴淑,还搬出了定北侯的架子,饶是聂清然脾气再好也是受不了这种话语的,更何况是从凌邺口中亲耳听到这种话。 盛怒之下的聂清然夺门而出,从马厩牵过闪电就走,小厮家丁用尽力气也拉不住她。 于是乎就有了东城集市上众人看到的那一幕。 如今聂清然已经回到星月宫三天,气却是丝毫都没有消下去。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用尽全力去相信,去扶住的人会如此说她。不睡觉也不是因为不困,而是闭上眼就会想起以前他宠溺的对她笑的样子,那些场景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凌迟着她,刀刀见血。她不停的处理宫中事物也并非因为精力旺盛,而是一闲下来就会想到以前和凌邺在一起的场景,再对比如今发生的事,心中就像破了个大洞,冰冷的寒风从中嗖嗖穿过。 一方面是心中的难过,一边是她从小到大坚持的做人理念。这两样东西分站两边,不断地拉扯着她敏感的神经,令她不知所措。所以她用忙碌和冷漠来掩盖自己的无措。装作很忙,装作对他的无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看着她坚持的样子,常袖舞不禁叹了口气,聂清然的确很顽强,很强大,强大到能够守护住所有她想要守护的东西。但其实她也有不堪一击的时候,那就是被自己人伤害。或许凌邺的做法真的碰触到了她做人的底线,但更让她难以释怀的是凌邺那句话吧,突然被一向视自己如珠如宝的人说那么一句,换成谁都受不了。 这边厢是聂清然独自在越州的压抑,殊不知远在京城的凌邺内心也受着无与伦比的煎熬,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当时明明是可以解释清楚,慢慢安抚聂清然的,为何会和她吵起来,甚至还说了那么一句伤人的话,致使他连派出家丁打听她现状都不敢。 这种感觉很奇怪,不仅让人觉得莫名其妙,更是觉得恐惧。原本是视若珠宝的人,突然就没有任何征兆的对她恶语相向,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停不下那些伤人的话语。 ... V144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不够温婉如何,抛头露面又如何,她不也没有让他在人前失了面子?审时度势,知晓进退,她甚至做的比那些深闺小姐更好。更何况她本就是翱翔天地间,傲视群雄的女子,岂是那些只知道三从四德的女人能比的?他喜欢她不就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么,又怎么会去介意她出身如何,行事如何?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 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周围的宁静,凌邺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收起失神,问:“谁?” 仍旧是平淡无波的声音,外人跟前他还是那个杀伐决断的定北侯。 “侯爷,属下莫言悔。” “莫将军?请进。” 一身戎装的莫言悔推开门大踏步而进,不再年轻的脸上却有着一双精明刚毅的眼睛。这位从军三十多年的男人不仅是凌邺在朝中最信任的人,更与凌邺有叔侄之情。聂清然之于凌邺的重要性他十分清楚,可他也不知道一向自制力极好又喜怒不形于色的凌邺为何会与聂清然大吵一架,甚至恶语相向。 作为属下,他当然不希望主人与合作伙伴有任何矛盾,但更多的是作为长辈,他不想看到晚辈之间夫妻不睦。这次他来一是为了汇报一些军营里的事,二来也是想试探一下凌邺的口风,看看他想怎么处理这事。 “启禀侯爷,京畿营右路先锋一职已经空缺多时,不知侯爷可有中意人选接任?” “右路先锋?确是空缺多时了。”凌邺阖了阖眼,道,“在军中办一场比试,能者居之吧。” “是。”莫言悔恭恭敬敬的行礼道,“临近年关,京畿营许多将士都想回家看望父母,不知侯爷想要如何处理?” “京畿之地的可放假五日回家探望家人,周围县镇的也可如此。来回路程超过四日的不予放假,但可领取十两银子做过节之用,回家的各发放五两银子。但不论如何,一旦有令,必须马上赶回军营,违令者军法处置。”凌邺想了想又道,“去酒楼请几个厨子给将士们改善下伙食,新年当天可开宴庆祝,请戏班子去军营助兴,但不许喝酒,若有差池,定斩不饶。” “属下遵命,马上着人去办。”莫言悔躬身道。 凌邺点点头,正欲再说什么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谁?” “侯爷,流霜求见。”门外传来柔弱的女子声音。 “流霜?进来吧。”凌邺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莫言悔看他一眼,也不便说什么,只好站在一旁看着流霜推门走进来,手上端着的是热气腾腾的饭菜。 “参见侯爷,参见莫将军。”流霜曲了曲膝盖,向两人行礼。 “不必多礼。”凌邺跟她说过很多次不用向他行礼,她却执意如此,次数多了,知道她坚持,他便也不再强求。 “流霜姑娘请起。” 流霜将饭菜放在凌邺所在的书桌上,轻轻地开口道:“流霜他们说侯爷还未曾用过晚饭,便擅自做主做了几个小菜给侯爷送来,朝堂之事虽重要,但侯爷也要保重身子,饭一定要吃。” “有劳流霜费心了,刚刚与莫将军谈事,本侯倒也不觉得饿。”凌邺微微一笑,并没在意她拿了什么过来,却想起了那个总爱做各种好吃的然后缠着他一口一口全部吃完的女人,已经四天了,不知道她的气消了没。 流霜将饭菜一一摆出,又将筷子放在凌邺手边,道:“那也得吃饭,不然怎么有力气处理公务。”她抬眸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莫言悔,又道,“莫将军也未曾用饭吧,流霜去给莫将军备份饭菜吧。” “不敢劳烦流霜姑娘了,内子已经准备好晚饭,在下回家去吃即可。”莫言悔道。 他对流霜原本是心存感激的,毕竟她也算凌邺的救命恩人,凌邺将她带回府,好生照料也属应当。但流霜明显流露出对凌邺的感情后,他觉得不妥了。 凌邺是想要天下的,不能将精力更多的放在儿女情长上。好在出了个聂清然,不仅与凌邺情投意合,更能助他一臂之力,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最适合的妻子人选。可现在流霜的出现,却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平衡。凌邺感念流霜的恩情,虽然知道她的心意,却不便作出过于强硬的回应,聂清然又无心管这些事。长此以往,必然会出问题。 到时矛盾冲突爆发的话,必然会影响凌邺所图之事 凌邺并没有动筷子,只是淡淡笑道:“流霜你先去休息吧,本侯与莫将军还有些要事相商。” 流霜咬了咬唇,低声道:“是,流霜先行告退。” 待流霜走远了,凌邺才闷声一笑,开口道:“莫叔叔,你说我要如何做呢?娘快回来了,我都不敢告诉她我和清然吵架的事,怕她担心。” “不如,不如去越州走一趟吧。”莫言悔踟蹰道,毕竟他也不是很懂这些事。他的妻子是青梅竹马的表妹,自小一起学艺,长大后成婚生子,所有一切都水到渠成。直至如今都相敬如宾,几乎从不脸红,他岂会知道如何去哄女人。但为官多年,应酬不少,思量着大抵女人都是喜欢听好话,喜欢别人顺着她们的,聂清然也应该是如此吧。 “去了越州,我要说什么呢?”凌邺忧虑不已,在面对这件事上,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定北侯,而是与平常男子一样,生怕有哪里说得不好或者有哪里做错了,惹得本就生气的心上人更火大。 他的反问把莫言悔也难住了,要说什么呢?说什么才能让聂清然消气,又要消除这句话所带来的隔阂?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下来,听得见微风拂过书页的沙沙之声。两个在沙场上骁勇无比的男人却不知道要如何处理感情上的难题。 “不如,对了。”莫言悔瞬间想起一件事,“忆昔他近日要去星月宫一趟,不如与他同去,有他在旁,也能帮着劝解一下夫人。” “小莫也要去星月宫么?那不是正好,他交友甚广,必定能帮上我的忙。”凌邺扬眉而笑。 莫忆昔虽然不是风流之人,却也是常出入花丛,红颜知己不在少数,对于女人心里的把握自然要比凌邺清楚许多,星月宫一行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肯定能事半功倍。得到这个消息,凌邺怎能不欣喜。虽然是想不通自己的反常之举,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把聂清然哄回来。临近年关,不能让一个家的人分散着过年啊。 说得再多也不如行动来的重要,当晚凌邺就着人收拾了行李,叫上莫忆昔一起往越州奔去。朝中之事先交由内阁学士处理,刚刚才平息雷劈山崩的事,料想顾辰凉也不会在这个时间再生事端,军营中事就全权交由莫言悔管理,他的能力凌邺很放心。 至于凌邺本人,当下最要紧的事就是把夫人哄回来,然后等着母亲大人一起过年。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哄不回聂清然,自己母亲那张脸色会有多难看。自从聂清然进了门,母亲就把这位老友的徒弟看得比自己的亲女儿还重要,他这个亲生儿子反倒变成第二位了。一旦有何矛盾冲突,母亲绝对先帮她而不是他。这世上能让他多加顾虑照顾的女人只有两个,如果这两个女人都出了问题,那他就真的要一个头两个大了。 越州离京城并不远,若不是顾及到莫忆昔终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凌邺铁定要一日一夜就赶到目的地。虽然尽量照顾到莫忆昔的身体,但一行人还是在第二天的傍晚到达了毓秀山的山脚,打算在山脚客栈休整一下,第二日再上山。莫忆昔已经被这一路奔波弄得面色如纸白,腹泻不止了,再要上山怕是得大病一场。 凌邺思来想去,左右聂清然也在山上不会离开,老友的身子也经不起操劳,索性休息一晚,调整一下再上山,顺便也可与莫忆昔秉烛夜谈,商量好明天见到聂清然后要说些什么,免得一个不慎又说错话了,反而使事情火上浇油,变得更为棘手。 躺在房中休息的莫忆昔一见来者,立马哀叹一声坐卧起来,靠在床头用无比哀怨的眼神望着凌邺,无奈道:“邺,我们好歹也算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你能不能不要如此对我。平日里我要走十天半个月的路程活活被你两天之内就拉到了,你当我是你手下的兵啊,不带这么折腾人的。” 凌邺不以为意的笑笑,摸索着在桌边坐下,黝黑的眸子盛满笑意:“小莫,多年兄弟,我的性格你最清楚,决定了的事就要立刻做好。即便不能马上做好,也要有十足的把握。我当你是兄弟所有才要你一起来,兄弟的事不就是你的事?身体上的劳累休息休息就过了,兄弟的事才是大事啊” “兄弟?明明是重色亲友”莫忆昔没好气的呸了一声,丝毫不顾自己儒雅君子的形象。 凌邺尴尬的笑了笑:“随你怎么说吧,反正你也陪我来了。小时候你偷偷溜出去学画画,我也没少在莫叔叔跟前帮衬你,如今你帮我也是应该的。” ... V145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凌邺尴尬的笑了笑:“随你怎么说吧,反正你也陪我来了。小时候你偷偷溜出去学画画,我也没少在莫叔叔跟前帮衬你,如今你帮我也是应该的。” “你真的是凌邺?”莫忆昔突然敛去无奈之情,神色严肃的看着他。 微一楞神后,凌邺也收起嬉闹的表情,很认真的一字一句道:“我是凌邺,从未变过,以前未变,以后也不会变。” “可是以往的凌邺不会有如此感情用事的一面。”莫忆昔摇摇头,肯定的说,“以往的凌邺除了母亲以外不会再去顾及别的女人,以前的凌邺只会花时间在政事上,以前的凌邺更不会如此紧张一个女人,以前的凌邺杀伐决断,行事作风绝不有丝毫犹豫。你摸摸你自己的心,你现在遇事还能做到果决狠辣,绝不容情么?” 凌邺愕然无语,对着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久久没有说话。他突然觉得其实在某些事上,这位兄弟比他看得更清楚,更明白。那些事有的是他认为不重要的,有的则是被他刻意忽略的。 半晌后,凌邺松开紧握的双拳缓缓的开了口:“小莫,你没有错,我的确不是以前的那个凌邺了。那个凌邺不会为别人考虑,视人命如草芥,只要无关于己的人通通可以除掉,所有对他有阻碍的人都不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现在的凌邺不是如此了,每杀一个人之前他都会思量再三,他会想那个人若是知道了会不会生气,他会考虑这般行事会否影响到那个人,他会希望能将那个人的担子接过来,即使那个担子会严重影响到他自己所图之事。” “邺,我并非这个意思——”莫忆昔蹙了蹙眉,正欲开口,却又被凌邺打断。 “以往那个凌邺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以为没有什么事可以影响到他,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担心。他以为自己是神,坚不可摧,所有的事都在他掌握中,所有的事都会随着他的意愿发展下去。只要他乐意,这天下不过是囊中之物。”凌邺继续说着,眸底的浅雾对那双黝黑至极的眼睛没有丝毫影响,仍旧是如古潭般深沉一片,“可是那个人的出现让他改变了。或许最开始、最开始——但是,一路走来,经历过这么多风风雨雨,有些事情已经悄然改变,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他的思维,他的想法,他的一切都被那个人渐渐地改变了。” “他会去站在那个人的角度考虑,他会去为那个人打算,他想要为那个人遮挡所有的风雨。他只希望那个人能轻轻松松的活着,不用去承担任何责任,不用对任何人负责,只要像她偶尔流露出的那般没心没肺,但却发自内心的快乐的活着。也是那个人让一直视女人如玩物的他第一次有了改观,不再去轻视女人,而是想好好的守护一个女人。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感情能够深入骨髓,能够让两个原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融为一体,成为对方的一部分。爱她所爱,想她所想,护她所护,为了她可以奉献一切。” “可是,小莫你知道吗?从某种意义来说,凌邺也没有变,他还是在按照早就定下的计划在一步步的走;除了那个人以外,他还是能对别的人毫不留情;他想要的还是没有变,只是多了一个不同,他想要和那个人一起站在最高处,一起被后世铭记。”凌邺仿若陷入自己的思绪,也不管莫忆昔是否在听,只管一句句的说着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对那个人说的话,“凌邺现在想要变得更强,因为他需要保护的更多了,而这个世界上,只有权力才是最有力的保障,想要护住自己想守护的,就只有获得无上的权力。” “上天待我不薄,或许我是幸运的,因为我爱上的那个她不仅不是个普通的女人,更能助我一臂之力,因为我与她有相同的目的。若只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人,恐怕我就不只是如今这个样子了。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我爱她所以才变成这样,还是她能帮我我才会爱上她。但是不管是什么,现在她已经在我心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了。” 清脆的掌声一声声响起,坐卧在床的莫忆昔突然抚掌而笑,温润的面孔越发俊朗:“邺,你知道么,我说你变了,并不是说你变得不好了。恰恰相反,我为你的这些变化感到高兴,很高兴。世人都道我莫忆昔不仅是妙手丹青,还为穷人请命,又不爱出风头,是如何如何的好。其实我自己知道这些不过是假象,我骨子里根本就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我做这些也只是为了赢得一个好名声,让世人都称赞我,而我就在这些赞美之词中飘飘欲仙,满足我自己可怜的虚荣心。” 莫忆昔的话让凌邺愣住了。 这位兄弟从小和他就与他特别亲厚,虽然时间长了能感受到一些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但终究是少年之交,多年的友谊加上没有利益上的冲突,所以与他格外亲密,没有多想别的事。今天倒是第一次听他正面提起他的心迹。 “其实邺,我一直知道我们是同类人。都道物以类聚,我们这么亲密是因为我们都想要太多的东西,需要太多的东西来肯定自己。不同的只是你要的是权势,而我要的是誉满天下的美名。我天生对行军打仗或者权力斗争都没有兴趣,单单喜欢画画,因此我特别刻苦的学画,就为了能让天下人都知道我的名字。事实证明,我成功了,妙手丹青莫忆昔这个名字在天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可以自夸的说一句,即使百年之后,莫忆昔这名字都会在丹青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但是光会画画有什么用呢?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欣赏我所画的东西,有太多的穷人甚至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丹青。所以我又选择了帮穷人请命这条路,这样的话,即使是最底层的穷苦人,也会知道我莫忆昔的名字。我并不如世人看到的那么好,我之所以敢为穷人请命,不过是仗着自己的爹在朝中举足轻重,还仗着你定北侯是我朋友罢了。若是生在一个百姓的家里,我是断断不敢与那些贪官酷吏作对的,因为我怕死。”莫忆昔冷冷一笑,张开如玉雕般的双手,语带嘲讽,“你看我这双养尊处优的手,哪是做粗活的手,没有依仗,我又能做成什么?” “还记得当初我随了一个流浪画师走了的事么?” 不等凌邺回答,莫忆昔又自己把话接了过去,“教过我画艺的师傅不在少数,可是我真心佩服的却只有那一个,他才是真正的高人,他所画的才能配得上妙手丹青四个字。因为那是真正的沉浸在丹青中,没有丝毫杂念的作品,我所画的不过是一些污秽之物,没有任何灵气可言。最后分别时他对我说,若是我摒弃不了心中的痴妄,那这辈子都别想画出真正的丹青。当时的我年轻气盛,哪里听得进去,只道他是怕我在画技上超越了他才编话来诳我。” “后来我见过很多人,也见了很多画,其中很多的画,我第一眼就能看到很重的浑浊之气,那些都是下下品。世人都称赞我画中带着天地之灵气,纤尘不染,其实那只是因为我比一般的画者更会隐藏自己心中的污浊。”莫忆昔淡笑着望向凌邺,“邺,我们都是执念太深的人,为了那份执念可以不择手段。可是见过的人越多,经历的事越多,我越觉得那份执念不应该有,我们不能为了这份执念而放弃原本很多美好的东西,所以我在慢慢调整自己的心态,希望自己能把目光放去别的更值得的地方。” “如今我看着你不在执着于那个念头,有了别的更重要的事,我为你开心,至少你的人生不会再单调无趣。你有你想相伴一生的人,虽然人生路途艰苦,但至少有人分享,这很好。这样的你更像个人,而不是一个冷冰冰的权力傀儡。我当你是我的最好的兄弟,你能有此改变,我很高兴” 一直面色凝重的凌邺突然笑了,他点点头,语带轻松:“小莫,你说的是对的。当初的我们都执念太深,活着的目标就是为了那唯一的念头,许多更重要的事被忽视。清然出现后,在她的潜移默化下,我在慢慢地找回来,也希望你能跟我一样,找到那个能让你改变的女人。” 莫忆昔好似想起什么,扑哧一笑,拍了拍凌邺的肩膀,声音中有着强忍的笑意:“我说邺,明后宫就把今晚对我说的话再对大嫂说一遍,她绝对会感动的眼泪直流,然后很开心的跟你回京城,你的危机不就化解了?” “好你个小莫,居然敢调侃我了?”凌邺笑骂着一拳打在莫忆昔的肩上。 莫忆昔哼了一声道:“兄弟我可是在给你出主意,好心没好报” “那还真是多谢你这个‘兄弟’了”凌邺没好气的说,开什么玩笑,让他去对聂清然说这些话,还不得被那小妞子笑死啊。 ... V146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冬日的毓秀山褪去一身青翠,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黄色,即是在深冬,也很少有光秃秃的树枝挺立着在寒风中,枝头上或多或少都有几片金灿灿的叶子在晃悠。上山的大路上是一层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如在鸣奏一曲天籁之音。 凌邺和莫忆昔二人舍弃了车马,又让随从在山脚等候,轻装简备的就上了山。沿路上,莫忆昔看着道路两旁的景色不禁惊叹连连:“此情此景人间难得几回寻,难怪要叫毓秀山了,真真得了天地之间的钟灵毓秀之气啊也只有这等有灵气的地方,才出得了星月宫那等惊才绝世的武林门派啊若是有纸笔,我定要多画几幅画来留住这般美景” “你又手痒了啊?”凌邺斜视他一眼,凉凉道,“这些话还是留给山上的某位姑娘听吧,在我跟前别这么酸。” “你除了权谋算计以外你还知道什么?”莫忆昔不甘示弱的反击道,“如此美景不懂好好享受,真是愧对上天的赏赐。想你以前还会点乐艺,我也还觉得你是个雅人,如今怕也是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吧?” 凌邺淡淡瞟他一眼,说了句:“本侯现在眼睛不便,即便真是天下之绝的美景,本侯也看不见,的确如你所说,是要愧对上天的赏赐了。” 莫言悔似是知道了自己的失言,缩了缩脖子道:“总有一天会好的。” “替本侯看好路,我们加紧点脚程吧。”凌邺也不与莫忆昔多做口舌之争,直接提住他的领子,施展轻功朝山顶掠去。在全身悬空的情况下,莫忆昔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继续欣赏路旁风景,时不时还出声提点凌邺路况,不愧是经过大场面的人。 直到到了星月宫大门前,凌邺才将莫忆昔放下来,后者也不恼,整了整被风吹得凌乱的衣冠后,随着凌邺一起走到门口。 守门的门人见到凌邺,不禁面泛难色。她知道这个男人不仅是定北侯,还是宫主的夫婿,但是前几天宫主怒气冲冲的回宫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拒绝任何定北侯府的来人求见,这定北侯当然算“定北侯府的来人”,理当拒绝入内。可是宫主与定北侯一向关系亲密,这次也不知道是何事闹出矛盾,可能只是夫妻小吵小闹,要真拒绝了侯爷入内,以后他们夫妻和好了,她岂不是里外不是人了。 “麻烦姑娘替我们通报一声。”莫忆昔面容平和,拱手道。他知道老友是不知如何开口的,本来也就是帮他来当说客的,索性连通报也由他说吧。 “可是,可是宫主有令,拒绝任何定北侯府的人求见……”门人不敢看凌邺的脸色,只好盯着地面,小心翼翼的说。说完她偷偷的瞟了一眼凌邺,果然看见后者脸色铁青,吓得她立马收回视线,继续盯着地面,好像那里有什么稀罕的东西可以看。 “哈哈,这位姑娘大可放心通报。第一,在下并非‘定北侯府的人’,在下有名有姓,莫忆昔是也。第二,在下要找的人也并非聂宫主,而是贵宫的常袖舞常姑娘。” “妙手丹青莫公子?”那小姑娘猛地抬起头,睁大眼睛惊讶的看着眼前一袭青衫的男子,这就是传说中的莫忆昔莫公子?那个一手丹青出神入化,如神来之笔,还常常为穷人出头的莫公子?那个多少闺阁少女都盼望着能让他替自己画一幅画的莫公子?那个有着浊世佳公子美称的莫公子?居然活生生的站在她的眼前了,还在跟她说话 她瞬间觉得生命是如此美好,在她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那个传说中如谪仙般的男子 “不知姑娘可否替在下通报呢?”莫忆昔清俊的脸上绽开一个温柔的笑意。 他还在对她笑 能让这么一个男人对她如此温柔的笑,让她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宫主的命令也没那么恐怖了 反正也不是为定北侯通报,人家要见的也不是宫主,不算违背宫主的命令啊 小姑娘偷偷瞟一眼还在笑着的莫忆昔,见后者也在看她,立马羞红了脸跑进去通报了。 一直在旁边从头看到尾的凌邺忍不住笑了一声:“小莫,没想到你还挺会用美男计的,看人家小姑娘都害羞的脸红到脖子根了。” “这叫善于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你不想快点见到大嫂么?”莫忆昔不以为意的笑笑。 没过多久,常袖舞便在那位小姑娘的带领下来了。见到来人,常袖舞颔首微笑以示打招呼,随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两位请跟我来吧,有事进来再说。” 两个男人点点头,跟着她一起进了星月宫。 临走莫忆昔还不忘朝那小姑娘拱拱手道:“多谢姑娘了。” “不、不用谢。”小姑娘受宠若惊的点点头,结结巴巴的说,刚刚退却不久的红潮又一次爬满她圆圆的小脸。 常袖舞把两人请到偏殿坐下,又遣人沏了三杯茶过来。待一切都做好后,她才淡淡道:“两次此次前来是为了侯爷与宫主之事吧。” “确是如此,事情已经过了七八天了,聂宫主有什么气也应该消了吧,已近年关,还是和邺一起回京城去吧。”莫忆昔直入主题,“这次的事的确是邺他不对,但夫妻俩岂会没有怄气的时候,闹几天也就罢了,聂宫主是明白事理的人,这些道理应该懂吧。” “清然当然是明白事理的人,若不是的话,此次的事就不单单是跑回星月宫这般简单了吧。”常袖舞神情淡然,拨了拨茶盏中的茶叶沫,缓缓开口,“侯爷此次的事的确是过分了点,若是嫌弃清然出身草莽便直说,我星月宫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何必等到发生这么多事以后才说这话,白白浪费清然这么久以来的心意。” 凌邺的话的确让她很愤怒,但是她并不希望看见凌邺和聂清然真的闹翻,毕竟不论是感情上或大业上,这两人都太登对了。说的这些话也不过是想为聂清然出口气,并不是她内心真的这么想。 “这次的事的确是本侯口不择言,但那句话只是无心之失,本侯绝对不是真的看不起清然。若真是如此,也绝不可能现在才说出来,本侯从来不是个会退让忍耐的人,想必常姑娘也是知道一二的。”凌邺淡淡道,“况且俗话都说了‘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常姑娘应该也不会希望看到本侯和清然出什么状况吧。所以还是别说这些话了,替本侯想想如何能让清然消气才是王道。” 常袖舞上下打量他一遍,道:“侯爷倒是理直气壮的很,为何就肯定在下一定会帮?若是不帮又待如何?难不成我星月宫宫主就非侯爷不可了?” “当然不是,本侯的意思只是说希望常姑娘能分清轻重缓急,即便要数落本侯,也要等清然消气,随本侯回京再说,现在责怪本侯实在不是时候。” “唉”常袖舞长叹一声,不再与他纠结于对错的问题,摇摇头道,“并非在下不想相帮侯爷。正如侯爷所言,在下并不希望看见侯爷和清然之间有何差池,但清然自京城回来之后就一心扑在公务上,甚至连三餐都顾不上吃,宫中姐妹只要提起定北侯三个字就会被她以公务繁忙为借口打断,不再听姐妹们的只言片语。所以并非在下不帮,而是实在说不上一句话。” “本侯知道自己错的离谱,清然生气是应该的。但那真的只是无心之失,若真要嫌弃,当初本侯就不会娶她进门。可是如今清然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本侯,要本侯如何做才好?”凌邺声音低缓,带着深深的无奈。 “袖舞,我不是说了不许任何定北侯府的人进来么,为什么你还让他们进来?难道你无视我的命令?”冰冷的女声从门外传来,一袭白衣的倩丽身影出现在门口。 “清然,你来了?”常袖舞惊慌的站起身,看着面色不佳的聂清然。 “清然”凌邺的声音同时响起,“清然” “大嫂”莫忆昔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我星月宫庙小,容不得定北侯这尊大佛,还请侯爷离开吧。”聂清然逆光而站,转身背对着屋内,留给众人的是一个消瘦的黑色背影。 “清然你听我解释”凌邺匆忙听声辩位,走向门口。 “解释什么?解释你背着我派人追杀他们,致使星月宫损兵折将,还是解释你说我不懂礼仪,是粗鄙之人?” “不是,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怎么会嫌弃你的出身?至于追杀之事,我能解释,只要你给我机会” “可是抱歉,侯爷,在下粗鄙惯了,没兴趣听你的解释,还请你速速离开,不然别怪我星月宫不懂待客之道了”聂清然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清然听我解释好不好” 情急之下的男人也不顾自己眼睛不便,直接朝着声音来源的地方奔去。 聂清然微一偏头,衣袂翻飞之间,身形闪动已在数尺之外:“解释若是有用,这世上又岂会有这么多恩怨?” ... V147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凌邺对她的话恍若未闻,仍旧朝她疾步走去,不料门槛太高,竟将他生生绊倒,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邺” “侯爷” 屋内两声惊呼同时响起,两人大步流星的走到门边扶起跌倒的男人。听见响声的聂清然猛地转身,身形晃了晃,终究没有走过去:“侯爷眼睛不便,还是早点离去吧,若在星月宫内有个差池,在下可担待不起。” 凌邺借助两人的力量站起身,又推开两人搀扶的手,一字一顿的对着聂清然的方向说:“我只是凌邺,不是什么侯爷。此次前来是为了接回赌气回娘家的妻子,她不随我走,我是不会离开的。” “既然如此,那侯爷便慢慢等吧。”聂清然的手忍不住的发起了抖,她紧握五指,生生将那丝莫名的情绪压了下去,转身离去。 “我不会离开的。”凌邺重重的说到。 “请自便。”聂清然缓下脚步回了一句。 就在此刻,利刃破空之声划开了周遭空气的凝重。匕首来得太快,即使是如常袖舞一般的暗器高手都反应不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刺向聂清然。 不等旁人发出声音,聂清然就感觉到自己跌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一刻,绷紧了好几天的心突然松懈下来,连日的劳累也在这份温暖中一扫而光。 这份温暖太熟悉了,她曾无数次在这份温暖中放松全身,无数次贪恋着不肯出来。 这是来自于凌邺怀抱的那份温暖。 然而还没来得及让她回忆前尘,一道懒洋洋的话语就传来了:“啧啧,没想到侯爷真是个多情种子,即使聂宫主这般绝情,侯爷都还会舍命相救啊” 上官鹤 一道惊雷在聂清然脑海中炸开,舍命相救四个字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凌邺”她迅速转过身查看将她护在怀中的男人。 在此之前,莫忆昔和常袖舞已经在检查凌邺的伤势了。一把精巧的匕首插在他背后,伤口渗出的血已经变成黑色。 匕首上有毒 “清然,我没事。”感觉到聂清然的靠近,凌邺抬起头微笑道,“雕虫小技,伤不了我。” “别逞能”聂清然虽然声音颤抖,但仍旧出手如风,闪电般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以免毒气游走全身,“上官鹤,解药拿来”她抬头对着一身黑袍,站在房顶的上官鹤怒目而视。 “聂宫主,本座见你如此厌恶侯爷,这才出手打发,宫主不感谢本座便罢,怎能对本座如此态度?”上官鹤眉目流盼,风华绝代的脸上笑容炫目。 “他是我男人,就算要如何也轮不到你个外人出手。少废话,解药拿来”聂清然瞪着他,睚眦欲裂。 殊不知有个人听见她说的话后虽然背后仍旧剧痛不止,唇角却高高扬起了。 “聂宫主这话真让本座伤心。”上官鹤捂住胸口作难受状,“枉费本座一直对宫主照顾有加,居然还会被宫主当做外人。”他本就生的俊美无比,举手投足间皆尽流露出一段风六,如今这捧心状更是动人无比。奈何面对的几人都是不懂欣赏之人,根本就无视了他的风华。 “扶他回房休息,我去拿解药。”聂清然将几已晕过去的凌邺交到常袖舞和莫忆昔手中,纵身一跃,朝上官鹤飞去。 “你自己小心点”常袖舞点点头,不忘叮嘱她一句。 见聂清然跃上房顶,上官鹤扬眉一笑:“想要解药?追上本座再说”说完他足尖一点,身形已般翩然飘走。聂清然见状立马提起真气,施展飞星逐月步追去。两道轻快的身影树梢上掠过,身影过处扬起阵阵落叶。前面的俊美男子还时不时扭头轻笑,宽大的袖袍飘扬,如黑色的蝴蝶在风中起舞。柔顺的青丝从脸颊拂过,绝世的容颜绽放成一朵倾国倾城的花。 聂清然却对这一美景视而不见,清澄明亮的眼中全是不耐的神色。她根本不管这个男人长得有多美,她只知道这个男人三番五次的与她作对,还一次又一次的加害那个人。 想起那个人,她的心不禁狠狠抽了一下,即使她对他那么冷漠,他还是对她舍身相救。这样的男人真的是会嫌弃她的出身的人么? 虽然分心想这些事,但她的脚步却不敢有丝毫停滞,那个人手里还握着解凌邺身上之毒的解药 两人轻功皆以臻至化境,上官鹤胜之内力精纯,聂清然长于轻功精妙,一追一赶之间竟难以分出胜负。 “聂宫主,一直追着本座不累么?”上官鹤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笑吟吟道。 “解药拿出来,我没兴趣跟着你到处跑。”聂清然冷冷道。 “那种毒,无药可解。”上官鹤也大大方方的承认,“若有解药,本座就不可能用在匕首上了。” “你说什么?”聂清然甫一听见这话只觉眼前一黑,片刻之后才缓过神来。她大踏步上前,也顾不上自己的安危,抓住上官鹤的衣襟,死死瞪着他,“你再说一遍试试” “本座说,那毒无药可解。”上官鹤笑的风轻云淡。 两人只隔了几寸距离,上官鹤甚至看得清自己在她眼中的倒映,那双明亮的眸子中是滔天的怒火,仿佛要将天地间所有的东西燃烧殆尽。 “你混蛋”聂清然顾不上什么招式不招式,直接一拳揍在上官鹤如玉的脸上,“怎么会没有解药” 上官鹤被揍了个踉跄,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形。他抬手摸了摸嘴角渗出的血迹,仰天大笑:“能见到聂宫主如此失态的一面,这毒下得真值得了。” 聂清然不禁怒火中烧,第二拳继续挥过去。谁料半途却被上官鹤抓住手腕,阻下了去势。 “这世上没人敢对本座这般无礼,一拳就够了”上官鹤目光陡然变得阴寒,“本来就是要取你姓性命,若不是凌邺他自己傻,替你挡下,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在这里打本座?” “既然如此,那就剑下见真章”聂清然的怒火被彻底激发,手中长剑出鞘,剑身的寒光让午后的太阳都冷了几分。 “奉陪到底”上官鹤亮出随身携带的乌金软鞭,鞭身泛着阴森的光泽。 一时间树林中风云变色,不知从何处刮来的罡风在林中肆虐,地上的落叶纷纷飘起,在猛烈地风中无力的飘荡。原本在安逸的休息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叫声凄惨的逃离这片空间。躲在草丛中的走兽们也慌不择路的乱跑,只求自己不要被波及。 原本安静祥和的树林转瞬间变成阴寒的地域,毒辣的阳光都冲不散这片寒气,反而被寒气迫的躲进厚厚的云层,连一小块脸都不敢露出来。 没有任何征兆,两人突然同时动手,剑身划出一道道银亮的痕迹,长鞭将空气撕裂成一条条碎片,压抑的空气逼得人几乎不能呼吸。两道身影幻化成两道闪电,以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速度相撞、分开、又再度相撞…… 两人都是用得拼命的手法,几乎不去防守,只知道不停地进攻、进攻、再进攻,直到有一方倒下。 转瞬间就已经过了上百招,却没有任何一方显露丝毫败象。两人仿若不知疲倦的野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对方撕成碎片 剑尖以贴着肉的角度划过,衣衫已破,若刚刚慢移动半分,就会变成一缕亡魂。鞭稍从头皮擦过,带走几缕乌发,要是腾挪稍晚,就立刻毙于敌手。 这场打斗比武林大会上任何一场比武都要精彩,因为这不再是一场简单的比武,而是两个同样绝世的人用生命进行的一场豪赌 “聂宫主,本座可不奉陪了”上官鹤残忍一笑,手中长鞭突然变得诡异多端,时而消失不见,时而从几乎不可思议的角度攻来,且每一势都夹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聂清然心中一惊,她从来没想到上官鹤的鞭法居然会如此诡谲,几乎叫她防不胜防,每一鞭似乎都能算准她的退势,因而能早早的封住她的路。如此变幻莫测的招式逼得她不得不由进攻转为防守,收缩所有的攻势,认真应对他的每一次攻势。 似乎看出了聂清然的窘态,上官鹤笑的越发张狂:“聂宫主,怎么样,没有想到本座的实力并非你以前所看见的吧。” “废话少说,我还会怕了你不成?”聂清然极力挡下他的一鞭之后傲然道,她进退有度,即使身处下风也不见丝毫慌乱。 “好,就是欣赏聂宫主这份傲视天下的气势” 上官鹤欺身前进,长鞭如灵蛇般滑动,带着不可逆转之势攻向聂清然下盘,聂清然立马挥剑格挡,同时高高跃起,躲开这一攻势。谁想长鞭突然转了方向,舍弃下盘,直逼聂清然头顶 此时聂清然全身腾空,无一支撑点,长剑却又护住下盘,根本来不及回防。 毫无疑问的,长鞭重重抽在头顶,殷红的鲜血从额头渗出,染红了聂清然素净的面孔。周围的一切突然安静下来,就连肆虐的罡风也不见了踪影,所有的打斗声瞬间消失,只有她的心跳声在这死一般寂静的空间里越发清楚,一下,两下,三下…… ... V148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轻盈的身躯重重跌倒在地,扬起大片灰尘,落叶在她身旁飞舞,似在挽留她的生命。逐渐涣散的瞳孔里倒映出恢复晴朗的天空,大片大片的白云中一个人的身影逐渐清晰,那个人还等着她拿解药回去,可她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吧…… 清然,清然—— 是谁在她耳边温柔的呼唤,是谁将她拥入温暖的怀抱。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就连那个人的身影都看不清楚了。黑暗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终于连最后一线阳光也被吞没,她彻底跌入无边的黑色泥沼中。 上官鹤收起长鞭,静静地站在聂清然身边,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感情,既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伤心,就是淡淡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子,淡的连五官都看不清晰了。许久之后,他突然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可是那步伐却有着明显的颤抖,不复往日的轻便。 聂清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又或许还活着?若是死了为什么还有感知,还有思维,也没有牛头马面来带她去地狱。可若是活着,为什么除了感知和思维,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就连动一下都不行?仿若在经历一场梦,虽然知道是梦境,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清然,清然——” 耳边又传来熟悉的呼唤,自从她变成这种状态后每天都能听见的呼唤,她知道那是属于凌邺的声音。 “清然,快起来了,要过年了,娘已经催我了,我们快回家过年吧” “清然,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口不择言,你就原谅我这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清然,你知不知道,我怕了,我真的怕了,你快醒吧” “清然,那些事,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好不好?追杀那两人并非我的本意,董炎发现了董淑莲的假死,他在派人秘密追查,我不能让他查到任何蛛丝马迹。之所以要派人追杀他们就是为了逼董炎的人现身,我的真实目的是要杀他的人,而不是他们俩,你的人横加阻拦我不得不让人对付,可我并没有杀她们,只是把她们藏起来了而已。那两个人也没死,他们现在已经出了关,到塞外了,以后不会再有人能找到他们了,他们可以逍遥自在的比翼一起飞了。” “清然,我句句属实,我真的不会骗你,你醒过来好不好?” 凌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哽咽,缠缠绵绵的哀伤与声音混为一体,令聂清然也跟着难受起来。她想回应,她想问他毒解了没,她想说他很想他,她想说在星月宫的这几天她满脑子都是他,她想说他来找她时她明明已经动心了,却在假装不原谅他。她最想说的是他拥她入怀的那一刻她就下定决心了,不管如何,她都会跟他回去了,她认定他了。 可是现在的她除了能听见他的话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她不知道怎么张嘴,她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凌邺,凌邺,凌邺,我相信你,我不怪你了,真的不怪你了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大声呐喊,只希望他也能听见她的心声。 “凌邺,凌邺——” 声若蚊呐的小声呼唤从昏迷的聂清然口中断断续续的传出来,守在床边的凌邺听见这声音之后欣喜若狂,他握住聂清然的左手,惊喜的叫道:“清然?清然你醒了?” “凌邺——”若蝶翼般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闭合多日的眼帘微微张开,清澄的双眸中盈满了泪水。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小声的一遍又一遍唤他的名字,“凌邺,凌邺——” “我在,清然,我在”她唤一声,他就答一声,不知疲倦的一遍又一遍的回答。 凌邺不知道如何才能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仿佛全天下的快乐一瞬间全都涌入他的心房,让他彻底摆脱前几天的低沉和阴霾。 原来那日常袖舞突然接到上官鹤的传书,让她去山脚给聂清然收尸。待星月宫众人赶到时却发现聂清然还有一口气,立马将她带回宫医治,那道鞭伤虽然很严重但却没有要了她的性命,并且在单若水的悉心医治下渡过了危险期。但是由于鞭伤在头上,所以导致了她昏迷不醒,就连单若水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凌邺听闻此言便坚持每天都守在她床边,一声又一声的喊她的名字,跟她说话,没想到七天之后居然让她奇迹般地醒过来了 待单若水给她全部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别的隐患后,一众门人就全部退下,房中又只剩下凌,聂二人。 “你口渴么,要不要喝点水。”凌邺稍显局促的站起身,准备给她倒水。 也不知道为何,聂清然昏迷的时候他能对着她说那么多平日里说不出口的话,如今她醒了,他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房中气氛格外尴尬,他只好找点话题来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聂清然也没有拒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是身影。可是当她看到他没有丝毫障碍的走到桌前,拿起茶壶倒满一杯水,又越过凳子走到床前时,她惊讶了,即便他对这个房间再熟悉,也不至于能熟练到这个地步吧?难道他的眼睛好了? “凌邺。”聂清然接过茶杯,突然喊了他一声。 “嗯,怎么了?茶太烫么?”凌邺以为她有什么事,忙问道。 聂清然摇摇头,将茶杯放在床头的小几上,拉着他的手,让他在床边坐下,深深注视着他的眼睛,看见他黝黑的双眸中倒映出自己苍白的脸颊,眼底的薄雾不见了踪影。半晌之后,她才试探性的问道:“你的眼睛?如何了?” 凌邺闻言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我现在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你的样子。” “真、真的?”聂清然难以置信的问。 “真的”凌邺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我能看见所有的一切,包括我最爱的,即使在千万人中也能一眼就认出来的你的眼睛我眼睛复明了” “那你中的毒呢?那把匕首上的毒?上官鹤说那种毒无药可解” “单姑娘给我诊断过了,那种毒和我体内的毒相生相克,两种毒相互抵消了,所以我的眼睛才能复明,而匕首上的毒也不用解药就解掉了。”凌邺面带微笑的耐心给她解释着。 “太、太好了”聂清然热泪盈眶的捂住嘴,在这个爱着她,她也爱她的男人眼前泣不成声,所有的委屈和难过瞬间有了一个发泄的口子,压抑了这么久的内心总算得到释放,“真的,太好了,你的眼睛总算复命了,上天待我们真是不薄,太好了” 凌邺温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将她拥入怀中,安抚的拍着她的后背:“别哭了,你重伤初愈,不宜情绪波动太大,所以我才没第一时间告诉你,若是连累你出了什么差错,徐姑娘她们几个估计会把我大卸八块的。” “我高兴啊,这么大的好消息都不告诉我”听见凌邺玩笑般的话语,聂清然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对着凌邺笑的灿烂无比。 “嗯,是我的错,夫人在上,就原谅小的这次吧。”凌邺学着戏文里的书生,抱拳请罪道。 “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就原谅你隐瞒我你眼睛好了的事了” “那夫人是不是也该消消气,随小的回家了?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娘亲还在京城等我们一起过年呢”凌邺决定趁热打铁,尽快将媳妇带回京城以绝后患。 上官鹤若是知道她没死,肯定还会再有动作,若是再让他知道他本想取他性命的毒药却误打误撞的解了他体内本就有的毒药,让他眼睛恢复光明的话,怕是他肠子都要悔青。到时暗影楼只会以更阴毒的手段来对付他们俩,为今之计只有让聂清然不离开他身边才行。临近年关,顾辰凉肯定还会再有动作,他一定要回京城应对。 聂清然狡黠一笑,指了指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头,苦着脸说:“你看我现在这样,怎么回京啊?” 凌邺愣了愣神,随即立马反应过来她的意图,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无妨,我派人立即回京带八抬大轿来带你回京,绝对不让任何人看见你包成包子的样子。” “你才被包成包子了。”聂清然没好气的捶他一拳,龇牙咧嘴的瞪着他。 “好吧好吧,是我娶了一个被包成包子的女人,那位也就是个包子男人,这样总行了吧。”未免娇妻再生气,凌邺决定还是自己吃点亏,也承认自己是包子好了。 “哼”聂清然偷笑的钻进他怀中,寻找那份久违的温暖。 找回从前的感觉真好,不要太过计较对方在气头上的话,只要用心去体验对方的心就好了。再华美的语言也不如行动来的真实,两个人相处,重在信任不是么? 两日之后,浩浩荡荡的队伍从星月宫出发,直奔京城。队伍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由八匹马拉动的马车,马车几乎有一个房间大小,里面床、软榻,桌椅茶具以及暖炉一应俱全,所用之材无一不是堪比天家标准,就连点檀香的兽型鎏金炉都和皇宫里的一模一样。 ... V149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聂清然由于重伤初愈,必需卧床休息,所以就一直呆在马车里不曾出来,凌邺怕她闷着,便也让人将奏折送进马车,一边批阅一边陪着她。 桌上的沙漏静静流淌着,时间在一颗颗沙子中慢慢流逝。马车里燃着宁神的荷花香,淡淡的荷香萦绕的在周围,令人精神舒缓放松。聂清然神色安然的躺在床上睡着了,轻微的鼾声时不时响起,除此之外就只有纸张翻动和提笔写字的沙沙声。马车构造精细,人坐在上面丝毫感觉不到任何颠簸,也听不见车轮咕噜噜的转动,暖烘烘的马车里一切都显得温馨而宁静。 凌邺时不时抬头望向她熟睡的容颜,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这趟来越州真是喜上加喜,不仅能将聂清然成功哄回去,还让自己的眼睛恢复光明,虽说他不介意自己的眼睛究竟如何,但能复明当然是最好的,因为能再次看见她的模样。虽然那张脸已经深深的刻入脑海深处,不可磨灭了。 “凌邺,凌邺。”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响起,聂清然侧支起半个身子,睡眼朦胧的说,“好渴啊,我要喝水。” “好。”凌邺应了一声,随手拿起小几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小心点,别呛着了。”递过去之后还不忘叮嘱一句。 聂清然才不管他的叮嘱,三口两口的喝完一杯,咂了咂嘴似乎还没过瘾,就又递上杯子,孩子气的看着他:“我还要。” 凌邺立马又给她倒上水,直到喝了三杯,她才摆手示意不要了:“喝够了,不要了。” “待会就要吃饭了,你再休息一会吧。” “睡了一路,骨头都酥了,不睡了。”聂清然摇摇头,半躺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盯着凌邺看。 “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凌邺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得伸手抹了抹脸上,莫名其妙的问。 聂清然摇摇头,笑道:“我在看你的眼睛,长这么大就没看见过像你这么黑的眼睛,真好看。” “是,是吗?”她的话倒让凌邺不好意思起来,他干咳了两声,小声道,“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 “真的,真的。就像两汪深不见底的古潭,就算不知道前路是什么,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想去看看那古潭里有什么东西。” “我倒还不知我的眼睛这么有吸引力啊。”凌邺挑眉笑道,“那以后我们再吵架我就什么都不做,只用眼睛看着你,你的气就会很快消了回到我身边吧?” “美得你”聂清然白了他一眼,又似突然想起什么来,正了颜色问道,“你说董炎已经知道董淑莲假死的事,并且派人去找他们,那皇帝呢?他也知道了?” “他不知道,董炎并没有告诉他。”凌邺道,“不管怎么说董淑莲也是犯了欺君之罪,若是说了他董炎也逃不过责罚,他没那么笨。” 聂清然点点头又道:“那顾辰凉就会吃这么个哑巴亏去?不会有丝毫动向?” “顾辰凉的动向你应该比我清楚吧,那个人,到底有没有背叛,你没有派人去查么?” “小怜她——”聂清然正欲说什么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一阵喧哗从马车外传来。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面有讶色,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如此。 “发生何事了?”凌邺起身走到门口,掀起帘子问道。 “启禀侯爷夫人。”莫言悔的声音传来,“有位姑娘拦车喊冤。” “喊冤?带她来见本侯。”凌邺给了聂清然一个安慰的眼神,后者正一脸怀疑的看着他。 不一会儿一名打扮素净的年轻女子就被带到凌邺跟前。那女子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白嫩的脸上有着一双灵动的眸子,顾盼之间流露出一股娇俏的灵性。 “民女小糖拜见侯爷,拜见夫人。”小糖可能是第一次见到凌邺这般的朝廷大员,原本灵动的眸子染上了几许局促,行礼的时候也有些手忙脚乱,慌慌张张的差点绊倒自己。 “姑娘请起,不知姑娘有何冤屈要申诉?”凌邺静静看着她。 “民女本来与爹和哥哥住在京城外的小村庄以砍柴绣花为生,没想到董丞相府上的管家非说民女家有什么私藏的大内宝物,把民女的父兄都抓走了,现在已经十五天了都没有回来。民女去报案,官府的人却说丞相府的人,他们不敢管。民女救人无门,听官府里好心的人说侯爷和夫人近日会路过这里,这才大胆来喊冤,希望侯爷夫人能为民女伸冤。”小糖再次跪下,重重的磕头,豆大的泪花从她眼中涌出,“请侯爷为民女伸冤,民女愿为侯爷做牛做马” 凌邺与聂清然对视一眼,相互都看到了对方眼底那抹笑意。 “听起来那管家也确是目无王法,姑娘的父兄沉冤待雪,本侯自当为姑娘你主持公义。”凌邺俯下身,单手托起小糖的下颚,怜惜的以指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口气温柔,“姑娘先起来,如此精致的小脸,哭花了可就不好了,本侯知道该如何做。” 言语间就势将她拉入怀中,她作势挣扎了一下,如受惊小鹿般的眸子眨巴着,还时不时瞟向坐卧在床看着他们的聂清然,小声说:“夫人看着呢。” “管她做什么?”凌邺调笑着捻起她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尖轻嗅,黝黑的双眼带着致命的吸引力望着怀中的女子,“我们做我们的。” 聂清然什么都不说,只是微笑的看着他们,仿若那个和别的女人抱在一起的男人并不是她丈夫一样。 “侯、侯爷——”小糖声音颤抖,满面通红的痴痴望着俊美如神祗般的男人,身子也软软的瘫在男人身上,“侯爷说什么便是什么,民女都听着便是。” “这才乖嘛。”凌邺双目含笑,温柔的回望她。 小糖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面上的红晕又深了几分。 “那小糖能不能告诉本侯,是谁派你来找本侯伸冤的呢?”凌邺温热的唇抵在她小巧的耳垂边,轻轻喝着气,引得女人阵阵颤抖。 “是,是官府的一个,一个衙役。”小糖被他弄得浑身酸软,几乎都说不清话了。 “衙役?哪个衙役?叫什么?又是哪个官府?嗯?”凌邺的手不经意间从她背后拂过,引得她发出一声娇吟。 “是,是,就是官府的人啊,民女、民女不知道他叫什么。”小糖撒着娇抱住凌邺,玲珑有致的躯体难耐的蹭着男子健壮的身子。 “小糖,你真的不知道么?” “真、真的。”小糖喘气吁吁的答道。 聂清然扑哧一声笑出来,对着凌邺说:“既然她什么都不知道,你的美男计还是收敛起来吧。” “夫人之命,定当遵从。”凌邺朝聂清然笑笑。但却丝毫没有松开小糖的意思。 一句话让小糖仿佛被人从头到脚用凉水淋了个遍,美男计?她怔怔的立在当场,难以置信的看着男人。男人眼中的柔情蜜意全都被冷静取代,纯黑的眸子恢复成波澜不惊的古潭,不见丝毫诱惑。 “你、你们——”小糖难以置信的看看凌邺,又看看聂清然,突然哭了起来,“别人都说侯爷和夫人宅心仁厚,体恤百姓。民女原以为找到侯爷和夫人就能为父兄伸冤,没有想到侯爷和夫人居然如此戏弄民女。” “这位姑娘,你先是阻拦车队,挡我们行程,又谎报冤情,想要我们去对付董丞相,最后你还当着我的面跟我男人后宫,我都没怪你,你怎么怪起我了?真是过分啊。”聂清然摇头叹道,“难不成我要看着你们俩在我眼前发生点什么才能出声么?” “不过话说回来你的主子还真是差劲,即使真要指使人来挑拨离间,也要选个好点的人。你一边说自己是穷人家的女儿,,一边却进退有度,虽然举止似乎很局促,但眼睛里却是平静无波,一点看不出异样。再有你说你是砍柴绣花为生,但你看你的双手,虽然看上去粗糙,但细细观察就会发现那是做出来的粗糙,而且你除了指尖茧子很厚以外,没有别的地方有茧。这说明你至少不曾操劳家务,不然指根处也会有茧。当然,你可能真的是经常拿针,但不是绣花针,而是杀人的银针。我说的是也不是?” 凌邺赞许的点点头,所说的一切与他所想的一样。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些疑点,他才会估计接近她,来试探她的来意。聂清然不愧是他的妻子,不论何时何地都与他有着惊人的默契。 见被识破,小糖也不再装出柔弱的模样,她盯着聂清然恶狠狠的说:“既然早识破了,为什么不早拆穿?你以为会从我口中套出什么话吗?” “错了,我本就没打算套你的话,只是觉得你有点傻,让凌邺拿你寻开心罢了。”聂清然哈哈大笑,“现在可以叫你同伙出来了,你没机会杀我了。” ... V150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别高兴的太早”小糖正欲动手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内力消失的一干二净,仿佛被人在一瞬间抽干,浑身都软绵绵的使不出半分力气,“你”她又惊又怒的盯着凌邺的脸,知道是他搞的鬼,奈何被人掣肘,根本反抗不了。 “当然是本侯,不然你以为本侯会随随便便的抱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凌邺后退一步,放开她,任由她像一堆软绵绵的破布般瘫倒在地,“你那点内力不够精纯,再练下去会走火入魔,本侯好心不忍你日后四肢瘫痪,便出手给你化了去。” “你”小糖的脸因为盛怒而剧烈扭曲,她抬起手指着凌邺,“你好卑鄙” “比起你,我们似乎只是正当防卫吧?”聂清然好笑的说。 “哈哈哈哈——”小糖突然仰天大笑,“你们以为废了我武功就能高枕无忧吗,自然有人来取你们的狗命”她面目狰狞的扬起袖口,一枚信号弹从窗口飞出,尖锐的鸣叫刺得人耳膜都疼起来,“你们就等死吧” 不多时马车外面就传来刀剑相撞之声,喊杀声不绝于耳,莫言悔靠近马车禀报:“侯爷,有小股刺客靠近,属下正在指挥护卫剿灭” “知道了。”凌邺淡淡答道。 听着车外越来越激烈的打斗声,小糖脸上出现狂热的笑容:“哈哈,奸贼,你们等着受死吧”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打斗声越来越小,只有零零散散几声金属相撞还在延续。莫言悔又来禀告:“启禀侯爷,所有刺客皆以伏诛。” “什么?怎么可能不可能”小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尖叫起来。 “你还不懂么?既然我都说了叫你同伙出来,又岂会不知道那些人的藏身之所?既然知道了,又岂会没有任何防备?“聂清然怜悯的望着她,”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完美无缺的计谋。你们丞相府打算让你来喊冤,一旦凌邺插手,必然会惊动皇上,到时候你再站出来说是被凌邺指使,如此一来,不仅朝廷上下,就连全天曌都会觉得凌邺行事阴险了。其实你们的计谋还行,若是成了,必能打击到凌邺在朝中的势力。但可惜你们把我们想得太过愚笨,发生这么多事以后,我们会不密切注意丞相府的动向么?” “若是我没猜错,你是董淑莲的贴身侍女吧?”凌邺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意,“董炎那老匹夫是怎么跟你说的?说本侯串通钟岫劫走你们小姐,还说你们小姐不愿意,本侯就给她下毒药,毒死她之后还盗走她的尸体么?” “难道不是?”小糖恶毒的瞪回去,“小姐是一个多好的人,你们这些混蛋,居然害死了她,就连她的尸体都不放过,你们简直是一群泯灭人性的畜生” “那又如何?本侯做事还得征求你的同意?”凌邺冷冷道,突然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微笑,“本侯真想知道若是皇上知道了整件事的始末,会如何对待董丞相呢?” “你卑鄙”直到此时,小糖的脸上才显露出惊惶的神情,若是此事牵连到丞相,那她就算有九条命也活不了了,连带家里人都要一起死 一念至此,她突然一咬牙,将早已准备好的毒药吞进肚子里,以免凌邺拿住她,逼她指认董丞相。她死了,家里人还有活路,她不死,家里人都会死 从始至终凌邺和聂清然都没有动一下,更没有想着要保她的命,似乎这条线索根本引不起他们的兴趣,没了就没了,无所谓。 直到她的身体不再抽搐,如死鱼般躺在地板上,凌邺才叫人来抬走了她。 原本似乎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却戏剧化的以所有刺客的死亡为终点,甚至就连刺杀原本包含的阴谋也消失殆尽,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 沉默了许久,聂清然才缓缓开口:“她一死,什么线索都没了,怎么办?似乎外面那些刺客也全死了,这么好打击董炎的机会就没了?不像你行事风格啊。” 凌邺弯了弯嘴角,目光柔和:“谁说什么线索都没了?人证虽然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但不代表没了人证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再说了,他董炎会苦肉计来陷害我,我就不会了么?他不就是想要顾辰凉知道我陷害他么,那就让顾辰凉知道好了,看看到最后结果是不是他想要的。斗了这么多年了,他的想法和手段真是一次不如一次了,太无趣了。” 话说到最后,凌邺眼中的神情已经彻底变为蔑视了。 聂清然抚了抚额头,笑道:“你有对策便好,别到最后被他摆了一道就成。我有点累了,再睡会,吃饭的时候不用叫我。” “好,我让他们把饭菜用小炉温着,你何时想吃就何时吃吧。”看向娇妻时,凌邺的目光又变的温柔无比。 聂清然打了个呵欠,点点头躺下去了。头上包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的感觉太不好了,总会让她昏昏欲睡,走了快三天的路程,她至少睡了两天,真的快睡成猪了。 一路上再无波澜,两人平平安安回到京城的定北侯府。赵素娴已经在府中等候多时了,她看见聂清然头上的伤的时候不禁红了眼眶。就像天底下所有的母亲见到自己女儿受伤一样,全都是伤在儿身,痛在娘心。这位老夫人也不管还有一大群仆人丫环老妈子在场,把凌邺数落了一顿,说的他只知道点头认错,不敢反驳半句。 虽然能看见权倾朝野的定北侯骂的不敢吭声,但是周围的下人却没一个人偷笑的,因为自从夫人进门后,这种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不管侯爷夫妻吵架起因谁对谁错,只要是老夫人知道了,被骂的那个肯定是侯爷,而绝对不会是夫人。侯府的婆媳关系比一般人家的母女关系还要好,旁人家里都是婆婆帮着儿子,处处苛责婆媳。这一家却刚好相反,儿子在家没地位,媳妇才是亲生的,这种婆媳相处关系在天曌也算奇闻了。 三日之后就是除夕,按天曌礼数,晚辈应当在除夕一早向长辈请安,然后一家人一起包饺子,待到晚上一边守岁一边吃饺子。天曌春节休朝十五日,从正月初一五到正月十五都不用上朝,但由于凌邺是朝廷命官,除夕之时要进宫参加宫里的庆典,所以这些事就都移到了年初一做,反正原本年初一就是不能开门,一大家子整天都呆在家里的,所以也没什么影响。 凡是京官四品以上、外放的三品以上官员及其有封号的家属都能参加除夕庆典,虽然赵素娴和聂清然都有封号在身,但前者一向不爱那些场合,后者又在养伤阶段,所以凌邺就单独进宫赴宴了。 也就是在这个除夕,天曌历史上著名的“平阳门事件”发生了。 后世的史学家纷纷猜测这件事发生的原因,他们为了探究原因而去在浩瀚的古籍中埋头苦读数十年,只为在字里行间寻找到支撑自己理论的蛛丝马迹。史学界为了这一问题纷争不休,皇帝阴谋论、丞相指使论、定北侯策划论以及偶然巧合论的支持者相互之间争执数年,全都找证据否定别人的猜测吗,坚持自己的看法。但谁都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说服其他人,反而在不断地被各种证据弄得自己晕头转向。甚至有一部分人在四种猜测之间来回的转变,到最后自己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支持哪种说法。 这件事也就成了历史界的一个悬案。 其实整件事很简单,就是在除夕庆典时,一个原本就该在乾阳门下车步行的外放官强行驾车闯到了平阳门。几个在乾阳门和明阳门下车的官员看不过眼,就去和他争执了几句,没想到那个官员居然指使仆从打人,导致一个四品的京官被打成重伤,四天之后不治身亡。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平阳门外的皑皑白雪,原本喜庆的除夕庆典被这一桩斗殴染上了死亡的阴影。 顾辰凉闻言大怒,当即把那名硬闯宫门的官员下了天牢,又将牵连的几名官员全部交给大理寺审理,一场好好的庆典也被毁了。虽然宴会照常举行,但在座之人全都味同嚼蜡。心态好点的就端坐如钟,眼观鼻鼻观心,除了皇帝说话时附和一两声以外不再多言。心态不好的就惴惴不安,坐如针毡,手脚都在冒冷汗,时不时偷瞄皇帝和几个位高权重的脸色,想从这些人脸上看出点什么门道,以趋利避害,免得自己沾染上什么晦气。 但是上位上的那几人无一例外都是面无表情,欣赏歌舞,品尝美味,似乎都没有人愿意对今天发生的事发表意见。 一场令人坐立不安的宴席就在君臣沉默中结束了,每个人都各怀心思的回到府上,却谁都不敢在回家后再提起这件事。因为每个人都有预感,虽然宴席上没有人表示什么,但这件事绝对会在天曌朝廷掀起轩然大波,受牵连的人绝对不在少数。所有人都在暗暗祈求,这场祸事千万不要牵连到自己身上,一旦牵连,将会是万劫不复。 ... V151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凌邺带着一身风霜回到房中时,聂清然正在卧在床头看书。他脱掉带着深重湿寒的外套,换上房内穿着的便捷外套,又换掉沾染泥土的靴子,这才走进房间。见她在看书,便问道:“吃过饭了么?这么早就躺床上去了。” “吃过了,打算看会书就休息,明天一早还得给娘请安。”聂清然放下书卷,笑着望向他,“今天和娘准备了一下明天要用的食材,我准备了很多,打算让管家分给各院的下人们,让他们也好好过个年。” “嗯,这些事你决定就好,你身子还没好,少操劳点,交给管家处理便可。”凌邺略带责备的说,“你最主要的任务的多多休息。” “我没事啊,过年么,本来就该我亲自动手包饺子啊。”聂清然不以为意的笑笑,“怎么样,这趟进宫有什么感觉,御膳房的菜是不是还是很难吃?” “反正不如你做的好吃就是了。你先休息,我洗个澡再睡。” 聂清然点点头,自顾躺下睡了。凌邺转去屏风后面,褪去外衣打算好好泡个澡,不经意间却看见一个黑影从窗外一闪而过。没有片刻思考,他做了一个手势,立马有两个黑影从窗前掠过,直奔那黑影离开的方向而去。在这个紧要关头,他不能以身犯险,更不能让聂清然独自呆着,上官鹤肯定还会有后招,他必须小心提防着,以免被他趁虚而入。 事后他继续安逸的泡着澡,烟雾缭绕着他如神祗般俊美的脸庞,乌黑的发梢带着水珠贴在他健壮的身躯上,若隐若现间自有一番魅惑。他闭上眼,思考着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各种事。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掌握中,除了他那天会那么恼怒的与聂清然争吵,直到如今他也没想明白为何那日会那么暴躁。突然一股莫名的燥热从他小腹处升起,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滑落,一滴一滴的滴在水面,溅起小小的水花。 就在此时,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凌邺强压制住那股升腾的**,问道:“谁?” “侯爷,流霜求见。”温柔的女生从门外传来。 “流霜?有何事,本侯已经睡下了。”凌邺知道自己不能去开门,一旦开了门,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压制得住体内的药性 “流霜见侯爷刚回来,便做了点宵夜给侯爷。” “不用了,本侯在宫中已经吃饱了,你先去休息吧。”凌邺尽量压低声音,做出刚醒的模样,免得让她听出什么异常。 “可是这些是流霜花了一晚上才熬好的汤……”门外女子的声音已显委屈。 “清然已经睡了,本侯不想打扰她休息,这汤还是算了吧,明日再说。” “那好吧,流霜先行告退。”流霜沉默了片刻,这才轻轻说道。 待她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凌邺才从澡盆里出来,此时他已经脑子发蒙,只想按照自己的**去行事了。 已经睡着的聂清然突然觉得有什么重物压在了自己身上,生性警觉的她马上醒了,睁开眼正对的就是凌邺那双黝黑的眸子。与平常不同的是那双眸子中有着浓郁的颜色,带着侵略和占领的意味。这样的凌邺让她觉得有点陌生,她试探性问了一句:“你怎么了,还不休息么?” 凌邺没有回答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她。不等她问出第二句,铺天盖地的吻就落在她的脸上、脖子上…… 屋外的月亮似乎也羞得不敢看屋内的景色,躲进层层云彩后面只露出小小的一块脸。皑皑白雪反射着天上的星光,将小院照得一片光明。夜啼的鸟儿也不再鸣叫,似乎生怕打搅了屋内两人的纠缠。 天地之间所有的事物都消失了,只剩下房内的一男一女。 当然,所有的事都不会那么圆满,激情一晚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两人双双起来迟了,左等右等都没等来儿子媳妇请安的老夫人坐不住了,亲自跑去晚辈房中,结果发现两人都在呼呼大睡,压根没有起床的意图。伺候的丫环们你推我,我推你都没人敢去叫醒两人,这才导致了老夫人的亲自前来。 老夫人何等聪明,一看见聂清然脖子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她退了出去,也没让人叫醒两人,反而叮嘱别人不要去吵到两人,旁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老夫人发话了,他们也只好遵从。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申时,凌邺最先醒过来,望着外面有些暗的天色不禁觉得奇怪,明明觉得睡了很久,可怎么看上去天还没亮似的。再转头看看还在熟睡的聂清然,看到她身上的那些痕迹又觉得有些许愧疚。昨晚被药性控制了,也不顾她重伤初愈的身子,只顾满足自己的**,要了她一次又一次,真是过分可就是下一刻,他不经意间瞄到房内的水钟,仅有一点的睡意和满心愧疚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申时了 “清然,快醒醒”凌邺摇着聂清然的手臂想让她快点醒,“快醒醒,申时了” “再睡会——”聂清然撒娇般用被子蒙上头,就是不想起,但在听见凌邺最后一句话时突然掀了被子坐了起来尖叫道,“什么?申时了怎么会这样” 事情的结尾就是请安、包饺子、吃饺子等一系列事都在晚上才做了。凌邺一直故作平静,聂清然却是从头到尾的脸上热度没退过,她怎么都没想打自己居然做出这么丢脸的事,不仅因为睡觉而耽误了请安,还被自己婆婆发现了纵欲过度这事,简直丢死人了 但赵素娴却没有责备他们一句,反而一直笑眯眯的给他们夹菜,让他们多吃点。 一屋子的丫环虽然不知道为何侯爷和夫人会耽误了起床的时间,但也猜得**不离十,再见到饭桌上的这状况没有不偷笑的。 欢快的时间总是特别短,还没到休朝结束,就爆出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 原本不过是一起普通斗殴的事件,居然牵扯出谋逆大罪。那个强闯宫门的外放官员受不了天牢的严刑拷打,招认了自己是受凌邺指使故意为之,与其他官员起冲突也是由凌邺授意,所殴打的那名官员是董炎一派中新近得势的人,在朝廷上风头正盛。那人为人谨慎,抓不到什么把柄,凌邺就授意他随便找什么借口除掉那人,于是乎就有了平阳门外的那场斗殴。 凌邺当然不承认指认,说这是董炎一手策划出来对付他的阴谋,但他却拿不出丝毫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反观那边有很多人指正打人者正是凌邺一派的人,且有几个牵连进来的定北侯一系的官员也纷纷承认是受定北侯指使才做出这件事。 一时间朝野上下出现无数职责定北侯的声音,都说他心肠阴毒,为排挤政敌不择手段、草菅人命,每天都有数十道奏折从全国各地送往京城,全都是弹劾定北侯的。就连民间也纷纷指责定北侯的手段太过狠辣,定北侯的声誉瞬间降到最低。 皇帝为平众怒,不得已暂时将凌邺收押,待经过三司会审后在作定夺。很多人都以为定北侯会不服皇命,甚至有人猜测定北侯会借机发难,起兵造反。没想到让众人惊讶万分的是凌邺不仅没有任何反对意见,甚至在大理寺的人提出要将他双手铐住带走的时候他都没有反对,任由来人将沉重的枷锁带到他身上。并拒绝了来人提议他坐马车走的意见,就以这幅镣铐加身的模样穿过京城大街小巷,走进大理寺的大牢。 自从凌邺被抓走后,定北侯府就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中,从上到下无一不是愁眉苦脸。 老夫人一天到晚都在佛堂念经,为儿子祈福,夫人则是脚不沾地的忙碌,召见各个亲信,为营救侯爷而出谋划策,每日进出书房的人都络绎不绝。 下人们也惴惴不安,不知道这定北侯府会变成什么样,虽然他们并不清楚朝堂局势,但是市井消息却听得不少,多少知道点自家侯爷和皇帝不对盘,一旦这罪名真的定了,怕是吵架灭族免不了了。他们只是拿钱做事的,不是卖命的,如果真有那一天,还是要为自己早作打算。 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已经有三两个下人偷偷逃跑了。管家是一个脾气比较好的人,平日里不是犯了大错的仆人都不会惩罚,但是遇上这种事也不得不开始加大惩罚力度来,只要被他抓住的人免不了受一顿皮肉之苦。 这日管家又抓住了两个打算逃跑的家丁,一搜他们的包裹居然还搜出好几个主子房里的金银首饰。这下管家再也按耐不住怒火了,他让人将那两人缚在院中,又叫人把所有的丫环小厮喊来院里,打算杀鸡儆猴,不然这定北侯府真要没个规矩了。 “平日里侯爷夫人可有半点亏待你们?现在侯爷还没出事呢,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跑了?还敢偷主子房里的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今天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还真当这府里没规没距了是吧?”管家怒气冲冲的看着满院子的人,“如今老夫人不管事,夫人又没时间管,你们就无法无天了?都给我听着,只要我还在一天,你们就别想着为所欲为。来人啊,把这两个监守自盗的畜生往死里打!” ... V152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他的话刚落音,四个侯府的侍卫就拿着木棍围了上来,面无表情的往那两人身上打去。侯府的侍卫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高手,即使放去江湖也是排的上号的人物,加之没有丝毫留情,没几棍子下去就打得那两人背上皮开肉绽,凄惨的叫声吓得周围的人脸色苍白,有胆小的丫环已经捂着耳朵闭上眼不敢往院子中间看了。 “闭着眼干嘛,都把眼给我睁开看着,不看你们还不知道天高地厚,都给我看着,这就是私逃的下场”管家环视四周,见有人闭着眼,便冷冷的哼了一声。 听见这话,那些捂着眼的丫环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免得自己被惩罚,但又都将目光尽量落向别处,以免看见那血淋淋的一幕。 聂清然恰好送走京畿营的一批大将,路过院子时看见这一幕不禁心生好奇。她走进人群,问了句:“这是在干什么?” “夫人。”院子中的下人们见到她马上行礼道。 “不必多礼。”聂清然挥挥手示意他们起身,“管家,这是怎么了,这两个人犯了什么事,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启禀夫人,这两个人想要偷偷逃跑,还偷了主子房间里的不少东西。最近他们越来越没规矩了,好几个人都想偷跑,小的不得已只好出重手段,狠狠惩罚一番,免得他们以为侯府乱了套了,可以让他们浑水摸鱼。”管家不卑不亢的答道。 聂清然转念一想便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放着报酬丰厚的工作不要,而要顶着风险偷偷逃跑了,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如今侯府出事,他们肯定要为自己打算,其实并不能怪他们。但若任由他们这么放肆下去,那还不等皇上来抄家,这个府邸自己内部就要散了,所以管家的做法虽然狠了点,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瞧着那两个人已经受到重罚了,也就没必要非要取了人性命去。若真弄出人命,在官府那边也不好交差,更何况是在这关头,被人家捏了话头去大做文章就不好了。 一念至此,聂清然便道:“我看这两人也受到惩罚了,不如就算了吧。我知道管家你对侯府忠心耿耿,这规矩也是必须立的,不过点到即止便可,毕竟这关头,谁都想为自己打算,怪不得他们。” “是,夫人。”管家谦卑的拱手道,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必要继续抓着两人不放,而且他知道夫人必然会有办法处理这件事。夫人的能力和手段,从上次侯爷遇刺以后他就见识过了,绝对是非同一般的厉害,也难怪侯爷会这么重视夫人了。 聂清然点点头,走到院子中间吩咐道:“来几个人带他们两个下去上药,顺便叫大夫给他俩瞧瞧,别留下什么病根儿,他俩的活就让和他同屋的人先担一下吧。” 立马有几个人过来扶着两人下去了,周围的下人们见到夫人来了也就放心了,夫人一向宅心仁厚,绝对不会对哪个下人用重刑。再说府里之所以这么乱,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没有一个主子出来稳定局面,现在夫人来了,也好似给他们吃了一个定心丸。到现在他们都没忘记当初侯爷失踪时夫人是如何执掌侯府的,那可是硬生生的顶着皇上的压力保住了侯府的所有东西啊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说,他们对侯爷是敬畏,对夫人却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如今见到夫人出来,就知道再大的事也难不倒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 “如今侯爷被捕,整个朝野都在指责侯爷为排除异己不择手段,甚至以往侯爷手下的几个亲信也被人收买,违背良心作伪证,所有的一切都对侯爷很不利。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怕一但侯爷被定罪,你们也会惹祸上身,但与侯府签订的契约又没到期,所以便想偷偷逃走,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我也不怪你们。管家怕辜负了侯爷的信任,管不好侯府,所以才用了重手段,也是一片忠心,值得嘉奖。” 聂清然的话让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音,虽然下人们都在传言侯爷要倒台了,但毕竟没得到证实,如今被夫人亲口说出来,那就证明确有其事。这种事一旦说出来,势必会引起更大的动乱,可夫人还是如此坦荡的承认,果然是非一般之人。 “不怪你们,不代表我不生气,偷偷逃走本就是坏了规矩,即使今天管家真的把那两人打死,依照我天曌的律例也是理所应当的。但我阻止了管家,是因为我知道大家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很多人背后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一旦有个三长两短的话那些家人怎么办?我想谁都不愿意自己的家人死于非命吧。” 聂清然顿了顿又道:“同样的,侯爷也是我家人,我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陷害,而无动于衷?上有天,下有地,这朗朗乾坤又岂会让好人被冤枉,让坏人逍遥法外?侯爷是被冤枉的,就必然会有沉冤得雪的一天,我就算拼尽全力,也会为侯爷洗刷冤情” 人群中已经有人应和她的话:“侯爷是被冤枉的,侯爷一定会没事的” “侯爷是我夫君,所以不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他身边,但你们不同,你们有自己的夫君、妻儿,你们有自己生活,所以你们不得不为自己的家人考虑。我能够体谅你们的心情。”聂清然侧首看向管家,“管家,清点一下府中下人,有想要离开的就将他们的工钱结算了,再给五两银子的路费,让他们回家吧,愿意留下的就将他们的工钱翻一倍以作奖励。切不可再去为难那些要走的人。” “是,小的遵命。”管家躬身道。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行离开,各位有什么需求的话直接找管家说吧。”聂清然点点头转身离去,算算时间星月宫的情报应该差不多时间要来了,她得赶回去处理更要紧的事。 至于府中下人的问题,她能做的能说的只有这么多,怎么选要看那些下人自己的想法,现在这个关头,什么环节都不能出问题,即使是家中仆人这一小块也不行 事实证明她的话很有效,府中果然再没有出现下人偷跑的事,有离开意愿的下人都找管家报备后拿着应得的工钱和多余的五两银子高高兴兴的回家了,剩下的人也都开心的拿着比以前更为丰厚的工钱继续工作。 离开的人大都是近来才进侯府的,因为他们没有看到过聂清然当初的强硬手腕,对于这个看上去单薄的当家主母没有信心,觉得还是能早离开早好。 留下的则是被聂清然所折服的老仆人,知道夫人的性格是说到做到,绝对不会让侯府有丝毫损伤的。再加上侯府的工钱本就较之别家丰厚,主子又好相处,这下还将工钱翻了倍,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好的东家,何必另寻他路呢?谁知道下一家就一定比这一家好了? 至此人心浮动的侯府又恢复平常的样子了,各院的下人各司其职,虽然气氛依旧压抑却再也没有人提离开二字,反而纷纷更加卖力地工作,就连出府采购的时候都会跟别人说自家的侯爷是被冤枉的,迟早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久而久之,京城百姓的口风就开始慢慢转变,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这件案子起疑,觉得定北侯是被冤枉的了。 夜晚的皇宫处处透着一股压抑的死寂,自从发生雷劈事件之后,顾辰凉便很少在宫中大摆筵席了,更多的时候就是上朝议政,下朝后批阅已被凌邺看过一遍的奏折,然后去后宫看望各个妃嫔,再回到寝宫休息。与以往的歌舞升平比起来,现在的皇宫已经太过冷清了。 这几日又逢多事之秋,平阳门事件发生后越来越多的朝廷大员牵扯其中,就连凌邺也不能幸免的入狱,所以所有的事又压在了顾辰凉一人的肩膀上,几乎每日都要到丑时才能就寝。偶尔怜妃会强撑着精神陪他,更多的时候都是他独自一人在御书房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既要平衡因为凌邺入狱而造成的朝堂波动,又要想办法平衡各方势力,免得有人借此机会一家独大,再次威胁他作为天子的地位。 然而今夜的顾辰凉却根本联动都没有动一下那些累得高高的奏折,反而背着手在房中不断踱步,还时不时望向门外,似乎在等人。眼见着夜色越来越深,门外却仍然没有丝毫动静,顾辰凉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秀挺的眉峰也开始纠结在一起。 快到子时时,顾辰凉突然觉得一阵凉风从背后吹过,转过身时就看见一个一袭黑袍的俊美男子站在房中,那优雅闲散的眉目好似天上最明亮的星辰,顾盼之间目光流转,映衬着额间黑宝石,一颦一笑间似要勾尽天下人的魂魄。即使顾辰凉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得不承认上官鹤的脸的确是比绝世美女还要妖艳数倍,若他是个女人,不知道要引起多少男人为之疯狂。 ... V153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虽然宫闱之中有不少好男色的传闻,天曌历史上有养小倌和娈童的皇帝也不在少数,但顾辰凉自问自己没那嗜好。再说就算他有那嗜好,也绝对不敢把主意打到上官鹤身上。这位暗影楼主从来就不是吃素的主,单看他将寒雪苑那人控的死死的就知道他不好惹了,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关于他杀人不眨眼的传闻。就算他顾辰凉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想惹上这么个活阎罗啊 上官鹤自顾的在椅子上坐下,顺手拿过茶几上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优雅的呷了一口,却又皱着眉吐了出来:“这是什么烂树叶,也配称贡茶?顾辰凉你可混的真够差的,平日里就喝这些个破东西。”话到最后已是带上了嘲讽的意味。 顾辰凉握紧双拳,狠狠的压下心头那口恶气,淡笑道:“楼主是个雅人,吃穿用度当然要比朕讲究多了,区区蒙顶云雾当然是入不了楼主的眼了。” “双手握那么紧干嘛,想揍本座么?可皇帝陛下大概还没那能力吧,哈哈。”上官鹤眼珠微转,放肆的大笑起来。 这笑声让顾辰凉心中一惊,他连忙松开手道:“楼主多虑了,朕不过是批阅奏章太久了手指有点麻。朕与楼主同气连枝,有着共同的敌人,岂会对楼主有何冒犯之心?” “如此这样便最好了。”上官鹤意味深长的笑笑,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看着顾辰凉,看得他心中发毛,似乎上官鹤能够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他心底真实的想法。 顾辰凉尴尬的赔笑两声,心底却已把眼前的男人千刀万剐了。待到他扫清所有的障碍,将大权紧紧握在手中的时候,上官鹤就是他第一个要除去的人,到时他必要让这个男人尝遍世间所有酷刑,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上官鹤又岂会不知道顾辰凉那点小心思,可他压根就没把这男人放在眼里,只自顾的饮着杯中的茶。虽然茶水很难喝,但是杯子却是定州官窑出产的上好白瓷,值得细细把玩一番。凭他顾辰凉的能力,若不是有他在一旁扶持,又岂会动得了凌邺半根汗毛?估计早就被凌邺取而代之了。即使以后凌邺倒了,他也不担心顾辰凉能把他如何,因为他没那能力。这世间除了凌邺,大概也没有谁有资格让他认真对待了。 “不知楼主对这次的事件有何看法?”顾辰凉平复了许久才将自己的怒火压下去,“凌邺是真的没有还手之力,还是故作姿态等待着给我们致命一击?” “皇上这话可错了,即便他要致命一击,那也是给你,而不是‘我们’。”上官鹤掸了掸衣袖,闲散一笑,“凌邺的目的是什么你比我清楚,他最想除掉的是谁你也比我清楚,所以你才更应该担心。” “你”顾辰凉气急,一时间忘记了上官鹤的危险度,恶狠狠地瞪着他。 “我待如何?”上官鹤嘴角微扬,轻蔑的看着他。 “朕与楼主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顾辰凉冷笑着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若是朕有个三长两短,凌邺会放过暗影楼?若朕没记错,前不久楼主还重创了聂宫主,依照定北侯对她的情谊,怕是对暗影喽也是除之而后快吧” “哦?说到这件事,皇上你的寒雪苑总该发挥功效了吧,若是还没效果,那个人的命本座也就懒得留了。”上官鹤似是想起了什么棘手的事,秀丽的眉头微微皱了下,“彩女似乎从凌邺那里知道了点什么,最近抓着本座的暗影楼不放,非要本座把那人交出来。那个苗女虽然武功平平,但那身蛊术实在难缠,已经有好几个能手折损在她手里了你最好尽快让那东西发挥作用,本座拦不了彩女多久。即便本座自己不惧那蛊毒,本座也不希望暗影喽元气大伤” 顾辰凉嘿嘿一笑,眼中尽是恶毒:“当然已经开始起效了,难道楼主没发现么?只待楼主能够给这东西加把火,多制造点机会,那就离目标达成不远了” 上官鹤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情,是喜是悲还是忧?那丝神情由于闪的太快而根本让人分辨不清到底是什么。就连顾辰凉也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刚刚上官鹤眼中什么都没有。 “既然如此,那便是最好的。”上官鹤嘴角的笑意扩大,“至于这次的这件事,难道皇上看不出来,凌邺他是故意为之么?且不论那个打人者是否是他指使的,单单看事发后他的反应就知道了。故意带着枷锁招摇过市,让京城百姓都看到他被拘押的景象,一旦洗刷冤屈,那他就会赢得大多数百姓的同情之心,此之谓民心所向。另一方面,在这场动乱里,凌邺真正的心腹都在韬光养晦,虽然也是奔走想办法,但没有谁用过激的手段做什么,这是为了避免人心的抵触。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有一个贤内助聂清然,最近京城的百姓口风变了你没发觉么?全都是那些定北侯府的仆人影响的,他们都是些粗鄙之人,也不见得有什么忠义之心,在这个当口居然没有离开,反而处处宣扬自家主子是无辜的,不是很奇怪么?当中自然少不了聂清然的功劳,而聂清然之所以有这么高的威望,怕是也是借由踩着你的威信一首树立的吧。” 话说到最后上官鹤丢了一个冷笑的神情给顾辰凉,惊得顾辰凉一身冷汗,他自是知道上官鹤指的是什么事。当初凌邺失踪,聂清然带着定北侯府上下几百口人硬是扛着圣旨的压力互了凌邺权力的周全,甚至还借由黑水国进攻一事拿去了被他收回的虎符。这样一个女人,实在是不能小觑,凌邺有了她,简直是如虎添翼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坚定了顾辰凉动用寒雪苑那东西的决心。 “那么难道就任由他一步步的按照计划来?”顾辰凉不死心的问。 他知道自己没有足够的脑子和凌邺为敌,但上官鹤有只要上官鹤能够出手,那凌邺就算能逃脱也要掉层皮依照凌邺的性格,又岂会吃哑巴亏,肯定是要反击回去的,到时暗影楼的势力怕也是要削弱几分的。而他所需要的做的就是坐山观虎斗,做那个等着收利的渔翁便可 上官鹤淡淡瞥他一眼,转而呷了一口茶,轻笑道:“你想要本座出手?” “难道楼主不会出手?”顾辰凉心中一惊,忙问道。 “自是要出手的,不然这一次交手本座与皇上可就要吃大亏了。”上官鹤悠悠的拨着茶水上的茶叶沫子,语气轻快,“不过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虽然现在出手能够给凌邺沉重一击,但这点小事动不了他根本,反而会激动他,让他全力来对付暗影楼。本座可不想暗影楼有何损伤,所以还是过段时间吧,待证据更充分些再作打算。” 说完,他不出意料的在顾辰凉脸上看到了惊慌的表情。 上官鹤摇了摇头,无声的笑了,这个顾辰凉想要和他比,还真的是差得远了。 “既然如此,那朕就等楼主的好消息了。”顾辰凉煞白着脸,拱拱手道。 “不必客气,本座就不打扰皇上安寝,先行告辞了。” 宽大的黑袍张开,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瞬间消失在门外,如同他来时那么轻捷,旁人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形是如何动作的。空荡荡的大殿中只剩下面色惨白的顾辰凉,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他在瑟瑟发抖,在这个温暖如春的大殿中颤抖不已。 上官鹤从皇宫离开后直奔定北侯府而去,黑色的衣衫在空中一闪而过,好似一片巨大的乌云。就在他拐入东城那片达官贵人的住宅地的时候,一个轻盈的影子也随之飘来。上官鹤是何等耳力,虽然一路疾行,但要察觉到这种雕虫小技还是足够的。他在一片琉璃瓦房顶上停下脚步,转身浅浅而笑:“姑娘跟踪本座这么久,不知有何赐教啊?” “我有什么事你不知道么?”彩女娇小的身影从黑暗中显露出来,姣好的脸庞在月亮下散发着淡淡的柔光,但那双平日里忽闪不停的大眼睛里却满是恨意。 “本座又不是神仙,岂会知道姑娘的心意?”上官鹤挑眉一笑,美丽的笑容就连天上的明月都黯然失色。 彩女忿恨的盯着他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快把那林那个畜生交出来” “哦?那林是谁,本座不记得认识这么个人。”上官鹤掩嘴轻笑。 “别再惺惺作态了,你会不认识那林?那个被你藏在皇宫中的练蛊师” “啊,那个人啊。本座确是不知他叫什么,他不过是本座一时兴起养的一条狗而已,本座可没兴趣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上官鹤拍拍额头,恍然大悟道。 彩女气急,却也知道不能随便发作,便抚了抚胸口:“既然知道了,便把他叫出来,免得我一直针对你暗影楼。想必你也不希望你的手下一个个死的莫名其妙吧。” “啊哈哈哈——”上官鹤突然仰天大笑,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极其好玩的事,笑的眼角都有了泪花,“你是在威胁本座?嗯?” “是又如何?”彩女一向性子耿直,也懒得跟他绕圈圈,便直截了当道,“你武功高强,我是打不过你。可你手下都是一群废物,想杀他们简直是易如反掌。” 上官鹤突然停下笑声,也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没有丝毫情绪,却又似隐藏着能翻天覆地的能量,看得彩女有些心虚起来。她晃了晃身体,强作镇定的问道:“看什么,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最近你暗影楼折损了多少人在我手里,你比我清楚吧?” ... V154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你可知道,本座这辈子最恨被人要挟。跟了本座一路,姑娘大概也知道,本座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又岂会惧怕你一小小女子?”上官鹤语气悠闲,庸懒的笑意又回到那张光彩夺目的脸上。明明是那么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但彩女却感觉不到任何美好的以为,反而陡然感觉到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 彩女踉跄的后退两步,稳住身形后张开右手,释放出一种能够控制自身气血的蛊虫,以助自己真气的平衡。刚刚那一下,她就知道自己的真气修为远远及不上他,只要他先下手为强,以内息压制她的真气,她就会立马败下阵,所以她必须早作准备。 “那又怎么样,我只是想要你交出那林,你却百般推阻,我当然要找你暗影楼下手。”彩女道。 “既然姑娘也知道那林在皇宫,为何不自己进皇宫,却要来找本座要人?这不是太好笑了么?”上官鹤眨了眨眼,笑容可掬道。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皇宫里机关重重,那林所在的寒雪苑外又有你布置的奇门阵法,我根本看不见他,怎么找” “那就不能怪本座了。”上官鹤笑笑,“本座可有重要的事要去办,姑娘还是先闪开吧。”说着就势要走。 “你不能走”彩女一时性急,直接将一把蛊虫抛洒出去,迎上了他。 上官鹤眸中寒光一闪,广袖翻飞,扬起数道劲风,迫得那些蛊虫纷纷散开,根本靠近不了他的身体。彩女见此情形,立马转换身形,以极不可思议的角度斜斜掠过,与上官鹤拉开距离,随后双手上下翻动,一蓬又一蓬的蛊虫扑动着翅膀向那人飞去。不懂蛊虫的人是看不见蛊虫的实体的,上官鹤不得不依靠高人一等的听觉来判断蛊虫袭来的方向,然后以真气催动乌金软鞭来抵挡这些古怪异常却又伤害惊人的虫子 两人打斗许久也没分个高地出来,彩女胜在身形诡异,所用蛊虫又古怪无比,上官鹤则胜在对敌经验丰富和武功高出数等。可是上官鹤所熟悉的都是真刀真枪的武功套路,对蛊虫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并不懂,所以即使平日能百招之内格毙的对手,到了这时候也变成了久缠不胜。 上官鹤知道不能这么纠缠下去,一旦他的真气出现断层,就是被彩女拿下的时候,所以他决定转变打法,以快打快,用手中长鞭紧逼彩女的双手,迫使她放不出蛊虫。彩女在苗疆极少与人动手,即使是动手,也是比拼蛊虫的厉害程度。来中原后只是在针对暗影楼时才会动用蛊虫,但那些人在蛊虫面前根本不堪一击,都不需她亲自动手就能解决,所以她根本没有和上官鹤这等高手动武的经验。缠斗的时间久了,再加上上官鹤诡谲多变的打法,很快她便处于下风。 “如何,还要继续再打下去么?”上官鹤的鞭稍直指彩女的咽喉,被灌注了真气的长鞭如同一柄利剑直挺挺的横在两人之间,而他脸上还带着慵懒的笑意。 “要么你就现在杀了我,要么我绝对会找你暗影楼报仇”彩女恨恨的盯着他,似要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 “本座做的是人命买卖,除非有人出钱买你的命,不然本座可不做没钱赚的事。”上官鹤收起长鞭,轻笑道。 彩女诧异的看着他放过他,不敢相信的问:“你居然——” “居然不杀你么?”上官鹤望了望天,笑道,“本座都说了,不做没钱赚的事。再说你杀的那几个人都是些没用的蠢材,暗影楼不需要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杀了他们就当是为我暗影楼去芜存菁了。” “可我不会放弃找你的麻烦的” “本座若是姑娘你就绝对不会对一个杀手的头儿这么说话。” “为什么?”彩女不解的问道。 “若本座没记错,姑娘已经成亲了吧?”见彩女不明所以的点点头,上官鹤便继续说道,“夫君似乎是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平民百姓?” 话说的这么明白了,即使彩女较之一般武林中人更为单纯也明白过来了,上官鹤是在威胁她,若她再找暗影楼的麻烦,他就要出手对付她的丈夫了 “不许你去伤害青山哥”彩女怒气冲冲的瞪着他吼道。 “本座可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呢”上官鹤斜眼笑笑,那眼神分明在嘲笑她太过直接,太过单纯。 “不管怎么说,你要是敢动青山哥和小草一根汗毛,即使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你付出代价” 上官鹤低头轻笑两声,随即脚下移动,悠然的离开了此地。待他身形消失不见后,一句话轻飘飘的传到彩女耳中: 那林的命本座留着还有用,等到哪天本座不需要他了,自然会将他交由姑娘处置,姑娘还请稍安勿躁。 彩女咬了咬唇,想了一会后,不甘心的一跺脚,也闪身离开了。 定北侯府中,聂清然刚处理完所有的事,正脱了外衣准备上chuang休息时,一抹黑影悄然的潜进了屋子。聂清然立马警觉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套好外衣,又将床头的灯笼点亮,冷冷道:“上官楼主怎么做起梁上君子了?” “本座才刚进来,聂宫主就发现了,还真不知是本座的武功退步了,还是宫主的修为进步神速。”上官鹤也不隐匿身形,大喇喇的站在灯火通明处,直直望着聂清然。 “说吧,楼主深夜前来,所为何事?”聂清然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斜倚着床柱淡淡道。 “没有想到聂宫主居然没死。” 聂清然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无奈道:“难道楼主大晚上跑进定北侯府就为了看我为什么没死?大家都是明白事理的人,不要耽误彼此的时间,直接说你的来意吧。” “本座就是来看聂宫主你死没死啊。”上官鹤的回答简直让聂清然无语问苍天,这个男人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行了,上官楼主,你气息不稳步履稍显凌乱,应该是刚和谁打斗了一场吧。身上又有皇宫特制的龙涎香的气味,应该是从皇宫出来。和皇帝密谋怎么对付凌邺?”聂清然也不与他打马虎眼,直接说道,“密谋完了跑来定北侯府,是想告诉我你有万全的把握彻底打败凌邺,还是想做回好人,把你和皇帝密谋的事和盘托出?” 上官鹤愣了愣,随即笑道:“聂宫主观察入微实在是让本座佩服,虽然前半段完全猜中,但后半段却是全部错误。本座的确是和顾辰凉密会了,但却什么计谋都没有。本座前来不过是为了知会聂宫主一声,好好注意身边的每一个人,别太相信人家,免得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 这下轮到聂清然发愣了,她身边有内奸的事她自己也是今晚才知道,为何上官鹤立马就来告诉她了?是知道她已经掌握了内奸,所以故意送个顺水人情么?看来那人背叛星月宫不是一天两天了难怪会发生这么多事,那个人真是太辜负她的信任了。 虽然心底已经掀起轩然大波,但聂清然脸上却仍旧是不动声色:“楼主不是数次想要致我于死地么,既然如此又何必出言提醒,不如让那人将我出卖的彻底点,直接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因为只有本座才能决定宫主的生死,别人没那权力。”上官鹤将一句蛮横无礼的话说得极其自然,“皇宫里的那个废物更是没资格动宫主一根汗毛。” “难不成楼主主要是来取我性命?”聂清然哑然失笑道,“然后为了让我死个明白,所以才告诉我有人背叛了星月宫?” “本座在宫主眼中就是这么个趁人之危的人?” 聂清然耸耸肩,无谓的说:“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那端木渠呢?他在宫主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上官鹤话锋一转,引到了端木渠身上。 “端木渠?”聂清然陡然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似乎看到了那个总爱眨巴着眼睛撒娇的男人。明明长得一表人才,明明有着倾覆天下的权势,明明有着非一般人的智谋和手段,却总爱在她跟前撒娇耍赖,跟个长不大的小孩似的,还会很孩子气的做一些事,还有那一场来的莫名其妙,结束的也出乎意料的战争。他总是会在她失落的时候出现,给予她各种帮助和关心,然后再默默地离开。 其实说起来端木渠对她真的是不错,他送的那座城池她还没有去看过呢可他又和顾辰凉合谋,来算计凌邺。所以直到如今,聂清然都不知道到底端木渠在她心中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和他接触的越多,就越觉得和他似乎早就熟识,可是搜尽记忆也想不起来何时会和他有过交集。 如今上官鹤突然问她眼中的端木渠是个什么样的人,还真是把她难住了。要怎么回答?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还是敌人?抑或是陌路人? 见聂清然久久没有说话,上官鹤戏谑道:“怎么,难不成聂宫主对端木国主暗生情愫,却又觉得对不起侯爷,所以不知怎么开口?” ... V155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你胡说什么”聂清然猛地站起来厉声呵道,“如果楼主是想说这些无聊言语,就请马上离开,这里不欢迎你”她一指门口,面色极度难看。 她激烈的反应也让上官鹤失神了片刻,他似乎知道自己失言,抱拳道:“本座只是玩笑之语,聂宫主切勿见怪,若有得罪之处,本座向宫主道歉。” “不必多言,我不想看到你,请你马上离开。”聂清然似乎也知道自己反应太过,说完就转过身背对上官鹤,不再言语。 上官鹤看着她的背影良久,又行了个礼:“本座失言了,先行离开,聂宫主万勿见怪。” 聂清然仍旧不理他,上官鹤微叹一声,闪身离开了房间。 明亮的月亮高高挂在苍穹之上,柔和的光线淡淡笼罩在大地之上,可是这么一个美丽的月夜,注定有人要彻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聂清然便直奔大理寺的监牢探望凌邺。虽然按理进了大理寺监牢的犯人是不允许探监的,但凌邺身份特殊,加之大理寺官员大部分都是他的人,所以聂清然提出要探监压根没人会反对。 “放我出去,我放出去,我是冤枉的” “夫人救命啊,救我出去,我是冤枉的” “救我,救我” 聂清然在狱卒的带领下穿过大大小小的牢狱,那些牢狱里基本上都关押着犯人。那些犯人见有衣着光鲜的人走进来,立马从栅栏的缝隙中伸出手挥舞着,希望聂清然能看见他们,放他们出去。那些伸出来的手,有的骨瘦如柴,有的黑如煤炭,还有的明显是受过重刑的,手上全是伤口,甚至还有溃烂发炎的。监牢里散发着阵阵恶臭,形同枯槁的犯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有的人甚至长的凶神恶煞,一见有女眷出现立马龇牙咧嘴,做出各种恐怖的表情,还有的直接凑到过道边,yin笑着露出黄色的牙齿,伸着手想要抓聂清然。 若是换成哪个深居简出的女人,估计不被吓晕也要被这场景吓得三魂不见七魄。聂清然却压根就对这些东西视而不见,面无表情的直接向凌邺所在的监狱走去。她十二岁开始闯荡江湖,什么场面她没见过,什么地痞流氓她没对付过?两次上战场,见过多少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场景,又岂会惧怕这一小小的牢狱。 她所担心的是关押凌邺的牢狱是否也像这些牢房一样,很多犯人挤在一起,就连如厕的地方都没有,肮脏不堪的散发着恶臭。虽然知道凌邺并不会在意这些事,当年在西北流放时环境比这不知道要差多少倍,但是作为妻子,看见自己的丈夫处在这种环境中还是很难受的。 虽然聂清然很淡定,但狱卒哪敢让那些人的脏手碰到她,要是让凌邺知道了他们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为了自己的小命,随行的四个狱卒不得不抽出佩刀,在各个牢笼之前挥舞,阻止那些人伸手触碰聂清然。 转了七八个弯后,狱卒带着聂清然来到一扇铁门之前,恭恭敬敬的打开了铁门,低声道:“侯爷就在里面,请夫人自便,小的们先行离去。” 聂清然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见到里面布置后才松了一口气。 铁门内的布置虽然比不上定北侯府的精致舒适,却也要比一般的富庶人家的房间好许多了,丝绸帷幔挂在房间四周,角落点缀着几盆常青树,四个角落都摆着暖烘烘的火炉,炉中燃着上好的白炭。靠北的一整面墙壁是个书柜,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一张梨花木的书桌摆在书柜之前,鎏金铜炉中点着安神香,书桌上笔墨纸砚齐备,都是凌邺平日里常用的品种。一张雕花床摆在房间西面,锦被丝绒一样不缺。 “怎么了,看个牢房都能看这么久?”在床上打坐的男人睁开眼,黝黑的眸子中盛满了笑意。 聂清然嘴角的笑意扩大,大步走过去抱住他,使劲的嗅着他身上独属于他的气味:“我这不是怕我夫君吃苦么,不过没想到还挺安逸的,都快比上府里的房间了。” “差远了”凌邺张开手反抱住她,嘴角噙笑道,“这里可没有一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还滚的大床的夫人相陪,简直是度日如年啊” “你真不害臊”聂清然被他那串形容词,尤其是最后一个弄得面红耳赤,拧了一把他的胳膊小声道,“还不是你自己选的,明明可以不用来,你非要来” “不来效果不够啊,反正来了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凌邺毫不在意那点刺痛,抚着聂清然乌黑柔亮的秀发笑的开心,“能得夫人的挂念,真是三生有幸,多进几次牢房也没什么。” “你胡说什么”聂清然从他怀里抬起头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还多进几次,呸呸呸” “好吧好吧,不进不进”凌邺捂住自己的嘴巴闷声道,“坚决不进,不能让夫人担心” 聂清然见他如此,这才满意的笑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去?” “看你做到什么地步了,时机到了就出去。” 聂清然皱了皱眉,道:“昨夜上官鹤来过了,听他语气,似乎顾辰凉也知道你的心思了,叫了他一起对付你,我们以前准备的东西怕是不够充分吧。” “上官鹤?昨夜?”凌邺眸中寒光日盛,他没有忘记聂清然这次受了那么重的伤是拜谁所赐,他不去找他算账就已经不错了,他还敢不顾女人的名节,大晚上去见聂清然?嫌自己命太长了? 凌邺在不知不觉中加重了手臂的力道,近乎禁锢的把聂清然圈在怀里。他是个男人,比聂清然更懂男人的心思,上官鹤虽然数次扬言要杀她,却从还没真正的动手过,这次的鞭伤星月宫的人都说是她运气好,捡回一条命。可他知道,那分明是上官鹤手下留情,不是真想取她性命,不然以上官鹤武功会让想杀的人死里逃生?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唯一的解释就是上官鹤对她有非分之想,跟顾辰凉和端木渠一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嗯,昨夜。”聂清然浑然不觉的凌邺的想法,还在苦苦思考顾辰凉和上官鹤到底会怎么对付他们,直到感觉自己被抱的快喘不过气了,“哎呀,你勒的我痛死了,放松点”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凌邺被聂清然这么一喊才回过神,忙放松了手臂,“想上官鹤的来意想得太入神,没注意。你没事吧?” “差点就有事了”聂清然狠狠瞪他一眼,抬起手揉了揉被他勒疼的手臂,皱着眉一脸不悦,“你不说把我当成上官鹤,想活活勒死我吧” “不是,我担心你的安全,上官鹤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大晚上去找你定然有所图。” “我也觉得他很奇怪。”聂清然回想起来也觉得莫名其妙,“他跑来提醒我说我身边有叛徒,让我别被埋了还给别人数钱。” 凌邺闻言眉峰一挑,似是想起了什么。 “上次说起怜妃,你还没说她究竟如何了,难道叛徒是她?” “不是怜妃,是……”聂清然犹豫了,毕竟是多年的姐妹,她也不相信那个人会出卖她,但是证据确凿,容不得她不信。 “是谁?”凌邺追问道,虽然她面上能装的不动神色,但是眼睛却藏不住东西。单单在他看来,现在的她明显在挣扎要不要说那个名字,会让她如此挣扎,那个人肯定在星月宫有着很高的地位,绝对不是怜妃所能比的。其实就算她不说,他也会知道,会威胁到他们的人他岂会放过? 聂清然挤出一个笑容,干涩道:“我也没有具体的证据,待证据再多点的时候再告诉你吧,我不想冤枉好人了。” “你星月宫内部的事,你把握好就行。不过千万记住,切不可妇人之仁。” “我知道。” “夫人,夫人”狱卒谨慎的叫声从门外传来。 “何事?”聂清然站起身问道。 “夫人已经待了快一个时辰了,再不离开的话小的不好向上面交代了” “多谢这位大哥提醒,我马上离开”聂清然转身向凌邺说,“我先离开了,你自己保重” 凌邺点点头道:“你自己也要小心点,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月之内我定能出去,密切注意上官鹤的动向” “我知道”聂清然深深看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去。她知道,从这里走出去之后很多事情都将改变,京城的天空将被血色覆盖,许多家庭将家破人亡。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她只知道深陷局中的人除了往前走以外,没有第二条路,停滞不前的下场就是命丧黄泉,所有她在乎的人都将陪她一起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走到这一步她突然明白了为何凌邺会孜孜不倦的追逐权力,没有足够的权力,你就只能在惊涛骇浪中死无全尸,没有足够的地位,即使你再在乎什么东西,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被别人夺走,甚至是毁灭。 人一旦卷入权力的斗争,除非死,否则不可能有停下的一天。 ... V156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接下来的日子是天曌永嘉年间官场最为血腥的一段时间,即使是后世之人都能从史官的笔下感受到那场惊心动魄的官场大清洗的残酷性。 短短半个月之内,三百名大小官员获罪入狱。他们有的是董炎一派,有的是凌邺一党,有的是万年中立派,官职大小也从正一品到九品不等,文官武官、京官和外派官都有,几乎占了天曌官员数量的三分之一。罪名从通敌叛国到贪污受贿,甚至是顶撞上级等都有。每个案子之间看不到有丝毫联系,但如此大规模的官员获罪却不得不让人怀疑是有人从中作梗。 原本只是在平阳门打架的官员入狱,但后来又牵扯出御林军统领督军不利,让人随意闯宫的事,一下又扯出十多个官员的罪名。随后,京城的几个巡防小吏被人举报欺压百姓,强行征收保护费,皇帝大怒之下彻查此事,又牵连出好几十个官员。到后来越来越多的弹劾和举报帖子从全国各地飞往京城,每一张折子都铁证如山,逼得顾辰凉不得不全部处理。有一张举报当地官员克扣军饷的折子只是晚了一天,举报来源地的驻军就发生了暴动,百姓也开始联名上书,顾辰凉只好通宵达旦的处理每一个案子。 天曌各州各郡的监狱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甚至有的地方牢房数量不够,便直接将犯事的官员的家周围砌上围墙,就地圈禁。有些府衙几乎要因为没有官员办公而瘫痪,有的军营也快要因为没有统帅而发生暴*。若是此时有外地入侵天曌,怕是各边防军连十天都抵御不了就要投降。为了防止国家陷入瘫痪状态,顾辰凉不得不临时将京城中的闲置官员派往各地代为处理公务。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向将挥兵南下作为最大目标的黑水国居然一直按兵不动,没有丝毫要进犯的意思。虽说前不久端木渠亲自来天曌京城与顾辰凉结盟,但谁都知道端木渠从来就不是个守信义的君子,更何况撕毁合约这事黑水国又不是第一次做了。可这次端木渠的反应,却让所有人都失算了。 原本人心惶惶的边城百姓都已经打好包袱,准备随时逃走了。可过了很久也不见黑水国有丝毫动静,原本以为是端木渠的计谋,想让天曌军民麻痹大意,然后再一举攻城,可是就连细作传回的消息都是黑水国没有任何出兵的打算。边城的居民这才安定下来,解开包袱,拿出打包好的衣物,打开店门,继续自己的生活。 也就在此时,被关押近一个月的定北侯获释,在大理寺官员的彻查之下发现是那个打人的官员收了董炎的好处,故意来陷害凌邺。那人叫谢天南,原本是凌邺一派的,又极受重用,在短短三年之内从一个地方的从六品官员升到正三品大员,谁都没想到他会背叛凌邺,而且凌邺也拿不出被陷害的证据,所以一开始才那么被动,甚至被捕入狱。 多亏聂清然多方奔走,并且派人密切监视那人的应酬往来,终于发现他与董炎相勾结的证据。原来他的妻室是当初陪他一起从茅草房里熬出来的,当他官运亨通时他的夫人也开始变了,从以前的勤俭节约变为爱虚荣爱攀比,总爱花费大量金钱去购置首饰和奇珍玩物,以图在一群夫人小姐中出风头。谢天南虽然官居正三品,但平日里俸禄并不多,也不是一个喜欢收受贿赂的人,所以根本无力支撑妻子如此大的花销。但他又极爱妻子,不忍见她不开心,所以总是自己勒紧裤腰也要把所有的钱都给妻子。 可即使是这样谢天南还是满足不了支撑妻子虚荣心所需要的金钱,于是他将主意打在了自己所管的税收上,多次暗中做手脚将收上来的税钱变为自己的,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大片亏空。观察他情况许久的董炎获悉此事后,故意派人去查他的帐,一查之下果然发现亏空无数,便威胁他要去向吏部举报。万般无奈之下,谢天南只得听从董炎的安排,导演了平阳门外那场斗殴,并且将所有的罪名都推给凌邺,以自己的一条命换来一家人的平安。 闻悉此事后,所有人都不禁摇头感慨,谢天南是一个很好的丈夫,为了自己的妻子什么能都做,可是他却不是一个好官,更不是一个好人,亏空公款在前,陷害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人在后,其行径实在令世人所不齿。至于董炎就更是阴险恶毒,利用别人的把柄威胁别人与他同流合污,为打击异己不择手段,不念同朝为官之情,处处布局陷害,其心可诛 而聂清然再次成为天下百姓所称颂的对象,谁都在称赞她虽为女儿身,却巾帼不让须眉,为了洗清自己丈夫的冤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即使事发之后全天下都不信任定北侯,就连有些深受其恩的百姓都在骂他,她仍然坚定地站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直到光明来临的那一刻。 所有的称赞都化成一句话: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然而聂清然却对这些赞美没有任何兴趣,因为虽然凌邺出狱了,但天曌官场还是处于一片混乱中。既然当初凌邺要走这一步棋,那就必然会想到可能造成的后果。如今全国各地都人心惶惶,尤其是边城的百姓,都害怕那些虎视眈眈的外族势力会乘机进攻天曌,还因为许多地方官入狱,导致军粮衔接不上,很多军队的人心也浮躁起来,整个天曌的统治岌岌可危。 她知道凌邺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发难,夺取天下。因为他不喜欢接手一个混乱不堪的局面,即使现在也是要他来处理各地的动乱,他也不愿自己夺下来的时候是一塌糊涂的。既然他要出手治理,聂清然又岂会袖手旁观,自然也是要尽自己所能,尽快把这个天下恢复平静。 其实她明白凌邺之所以要走这步棋,并且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来走这步棋,就是因为他觉得天曌官场太混乱太黑暗也太冗杂了,过多的官员设置会严重增加朝廷的财政负担,也滋生了许多**现象,百姓们有冤无处诉,有屈无处伸,久而久之必然会造成民变。这不是凌邺希望看到的,所以他真好借此机会把一些尸位素餐的官员清理干净,把一些不需要的职位裁撤掉,把黑暗的官场弄得稍微明亮点。 如果贸然掀起这么一场清洗,那么他以前所累积的名誉就会全部付之东流,也不见得会有多少官员支持他。但现在就不同,他刚刚沉冤得雪,又及时站出来稳定局面,深受百姓的爱戴和同情,加上很多官员惴惴不安,生怕这场祸事会牵连上自己,哪还敢发出反对的声音? 他就是要这天下大乱,大乱之后才能大治。 所以此时清洗,是最好的。 这场混乱一直延伸到夏天,当池塘里的荷花露出尖尖的头好奇的打量这个世界的时候,所有的案件处理也已经趋于尾声。这场清洗在天曌历史上的地位是很难言明的。 支持清洗的人觉得这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好事件,许多平日里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官员纷纷落马,一批批廉洁奉公的年轻官员走马上任,接替那些被革职查办的官员。他们年轻有为,大多数的人都是平民百姓出身,对民间疾苦深有体会,做起官来也大都廉政爱民,并且针对不同地方的不同特点,推行自己的治理方案。使得各州各府迅速从动荡中恢复秩序,百姓重新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这一清洗天曌吏治焕然一新。 反对的人则认为大规模的清洗极大动摇了国之根本,很多名门望族的权利受到损害,家族中为官的或多或少都有被撤职查办,甚至抄家灭族的。这些大家族虽然不如前朝时那般把持朝政,但在朝野也有一定影响力。许多家族开始不服朝廷统治,纷纷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而采取各种手段,甚至有人私藏兵器意图造反。如此一来,天曌本就晦暗不明的统治变得风雨飘摇起来。 然而人们的评论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充其量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处于上位的人不会被这些言论所左右,他们只会按照早已布好的计划,一步步走下去。 金碧辉煌的皇宫中,顾辰凉强忍着心头怒火一次又一次的举起传国玉玺,在大理寺呈上的折子上盖章。每一个印记落下,就意味着又一桩案子的结束,也意味着他又一次的向凌邺妥协。他预料得到凌邺会采取雷霆手段来解决这一事,也预料到很多人都会被牵扯进来,但他不在乎,只要能扳倒凌邺,再大的代价他也能付出。可他没有想到,自始至终上官鹤居然都在袖手旁观,答应好的出手都没有做到。 如今再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忠于他和董炎的人被清洗,他岂能不愤怒?可愤怒又有什么用,全都是证据确凿的事,凌邺甚至为了打击他而把自己的一些心腹都牺牲了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凌邺对于这一仗是势在必得上官鹤又出尔反尔,光凭他一人怎么斗得过凌邺。 越想越气的顾辰凉怎么看那些奏折上都是凌邺面带讽刺的笑容,好像在嘲笑他的愚笨。他一怒之下将龙案掀翻,奏折笔墨噼里啪啦的滚了一地,随侍在侧的太监宫女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请皇上息怒,请皇上息怒” ... V157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送奏折来的大臣见此情形也大惊失色,连忙跪下颤声道:“臣惶恐,臣惶恐” “一群没用的废物都给朕滚出去”顾辰凉一脚踹在被掀翻的龙案上,怒喝道。 “臣告退。” “奴才(奴婢)告退。” 跪了一地的人听见这话,立马磕了个头,如蒙大赦的跑了,皇帝喜怒无常,谁知道稍微跑慢点会不会掉脑袋,日子大好呢,谁都不想死。 顾辰凉一人站在大殿中,落日的余晖从半掩的门后宫进来,打在他孤独的身影上分外落寞。 “啧啧啧,发生什么事了,看这屋子乱的,都快下不去脚了。”上官鹤用脚尖踢开地上的杂物,优哉游哉的步到顾辰凉身后,轻言笑道。 “你还敢来见朕”顾辰凉一肚子火气没处发,上官鹤还敢送上门来触他霉头,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转过身,一把扭住上官鹤的衣襟,面目扭曲,“不是说 你会出手的么?结果呢?你优哉游哉的坐在一旁看戏,眼睁睁看着凌邺将朕的羽翼一根根拔除你别忘了,若是朕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凭你一人也别想对付凌邺” 虽然衣襟被人抓着,上官鹤仍旧是一脸闲散,看顾辰凉的眼光如同一个修养良好的氏族子弟同情的看着一个贫困潦倒的乞丐。这种眼光让顾辰凉从心底生出一种深深的自卑感,仿佛他真的是一个出生卑微在命运的漩涡里苦苦挣扎的可怜人。 不是他不是他身上留着天曌皇室高贵的血统,他是这个庞大皇朝的所有者,他不是出身低下的可怜虫 上官鹤面带微笑的看着顾辰凉眼中闪过的种种情绪,将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却一句话都不说,任由他拎着自己的衣襟。 这样的对视让顾辰凉心慌了,站在上官鹤面前,他有一种被剥光看透的感觉。所以不等上官鹤开口,他就先松开了手,踉跄的退了一步,侧过脸心虚道:“你要怎么跟朕解释。” “本座没打算解释。”上官鹤整了整被抓皱的衣襟,摊开手道。 “你说什么”顾辰凉大惊,原本的心虚尴尬全数退去,满腔的怒火再次涌上心头,“不打算解释?” “本座做事从来不用向任何人解释,没出手就是没出手,若是说不出手只是因为心情不好不想动,皇上肯定不信,所以就干脆不解释。”上官鹤耸耸肩,笑容慵懒。 “你”顾辰凉气急败坏的一拳挥过去,直指上官鹤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轻微的叹息声响起,上官鹤慢悠悠的伸出两根手指,轻而易举的夹住了他的手腕,使得他不能再前进分毫:“你的那点武功也想打本座?” 顾辰凉又惊又怒的甩开他的控制,退开两步忿恨的盯着他:“当初合作是你来找的朕,如今不作为的又是你,你到底想要如何?若是不想除掉凌邺便及早说,朕不会强求” “本座若是不作为,凌邺的眼睛是如何瞎的,欧阳啸又是如何对星月宫恨之入骨的?本座若是不作为,寒雪苑那东西你又如何得到,又是谁在替你挡着端木渠的压力?当初凌邺失踪大好的机会,是你自己无用,连个女人都斗不过,没能把凌邺的势力连根拔起,如今却怪起本座不作为?”上官鹤冷笑道,“皇上啊皇上,你大概是坐享其成习惯了,看不见别人所作所为了吧?” “不,朕不是这个意思。”顾辰凉慌乱的摆手道,“朕没有否认楼主的功劳” 此时的上官鹤轻袍缓带,笑容款款,如同一个无害的贵公子,但顾辰凉却觉得无形的压力如潮水般向他涌来,几乎要让他窒息而死。 “哦,是吗。”上官鹤微微一笑,退了一步道,“那是本座误会皇上的意思了。” “是,是”上官鹤一退,顾辰凉立马觉得那股无形的压力消失不见了,他以手抚了抚胸膛,平复那颗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了的心脏,对刚刚的情况还心有余悸。 “其实本座此次前来的确是为了向皇上解释为何没有出手的原因。” 上官鹤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无比,可是这种声音却让顾辰凉的心突然沉了下去,合作这么长时间,他太明白顾辰凉的个性了,每当他用很温柔的语言说话的时候,就说明他想要说的话是他不想听见的。 “那,是何原因呢?”顾辰凉犹豫半天,还是问了出来,即使他不问,上官鹤也会说。 “皇上应该知道端木渠是本座的同门,为了帮助皇上,本座都与他撕破了脸。”上官鹤缓缓道,“如今本座所能依仗的除了自己的能力以外就是皇上了。自然而然的,皇上所能依靠的也只能是本座。那些当官的都太碍眼了,本座看的不舒服,所以既然凌邺要除掉他们,本作自然乐见其成。这个解释,皇上觉得够充分么?” 顾辰凉听见他的话只觉得手心冰凉,冷汗瞬间打湿了一层层绣工精致的龙袍,即使是面对凌邺的步步紧逼之时他都没有如此绝望过。 他到底是给自己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合作者啊,上官鹤根本就不是人,他是一个魔鬼他要把他的势力一步步剪除,让他没有任何依靠,只能依附于他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就算继续是皇帝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傀儡,一个只能听命于上官鹤的傀儡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上官鹤将他的表情一览无余,绝美的嘴角微扬,笑容中的讽刺那般明显:“皇上怎么了,怎么面色发白嘴唇发青,是不是身体不适,需要本座为皇上传太医么?” “你、你、你——”顾辰凉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指着上官鹤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你、你个狼子野心——” “哈哈哈哈——”上官鹤大笑不止,仿佛听见世界上最好的笑话,“狼子野心?本座怎么狼子野心了?本座不过是为了让我们的联盟更加稳固点罢了,共同目的不还是要对付凌邺?除掉他,皇上还是九五之尊,本座还是暗影楼主,甚至皇上还能得到暗影楼的相助,将那些不服从你的人全部铲除。本座一片忠心可昭日月,怎么就狼子野心了?” “你分明是想要朕成为你的傀儡” 上官鹤扬了扬眉,笑道:“皇上要这样想本座也毫无办法,不过事到如今,皇上还有回头的机会么?” 顾辰凉闻言跌坐在龙椅上,浑身冰凉。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 与皇宫中的压抑恰恰相反,定北侯府却是十分热闹喜庆,所有的事情都已尘埃落定,凌邺的罪名被洗脱,皇帝不仅对他赏赐连连,还委以重任,让他全权处理各地的案件。府中本有些心中没底的下人们也逐渐放下心,安安心心的在定北侯府做事,不再想着逃跑之类的事。凌邺为表彰他们与定北侯府共进退的忠义之情,吩咐账房给每个下人赏赐五十两白银,还让厨房做了十多桌宴席请他们吃。 下人们纷纷对这样的主子感恩戴德,跟别人聊天的时候也就更卖力的说主子的好,弄得定北侯府招工的时候想来工作的百姓差点踩破了侧门的门槛。那些当初离开的人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放着好好的工作不要,非要离开,如今看着那些人丰厚的工钱拿着,巨额的赏赐领着,简直是太令人嫉妒了。 “人家都说在定北侯府当下人都比当个九品芝麻官的钱还多,现在侧门那边几乎要被人流掩埋了。”聂清然站在门口打趣的说。 经过近两个多月的努力,风波是平定下来,但她也瘦了不少,略显肥大的衣衫穿在身上已极不合身,凌邺着人给她重新做几身。现在新的衣服还没来,她只能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凑合。 凌邺看了看她单薄的身躯,皱眉道:“不好好休息又乱跑了。” “我休息够了,最近几天一直在睡啊睡的,什么事都做不了,很无聊。今天好不容易觉得精神不错,在府里随便逛逛,没想到侧门那边简直是人山人海了,管家不是说只要招十个人么,我看至少来了几百个吧。”聂清然摊了摊手道,“最近可能真的是累坏了,倒下就睡啊” “累的话就多休息”凌邺无奈的放下手中的奏折,站起身将她从门口拉进房子,虽然已到初夏,但傍晚的风还是有点凉,她最近身体不好,别受凉了。触手之后的感觉让他心狠狠抽了一下,原本圆润纤细的手腕现在一摸上去全是硌人的骨头,他走这步棋,吃最多苦的却是她 “知道知道你快比娘都啰嗦了。”聂清然吐吐舌头道。 “早知道你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我当初就不让你插手这件事了”凌邺不轻不重的在他2额头敲了一下。 “你又瞒不了我,我要插手你也拦不住” “你啊”凌邺长叹一声,将她圈入怀中,“不管怎么说,事情都过去了。你们星月宫的事反正也不急,你先别忙着去处理,休息一段日子再说。” 聂清然知道他在提醒她不要马上去点出那个叛徒,以她重感情的性子说不定会打草惊蛇,更有可能心软放了那人,斩草不除根,遗患无穷。索性再等些日子,有了万全准备再去做,也免得一旦发生什么事会影响到星月宫的正常运转。 ... V158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我有分寸,你放心好了。” 凌邺点点头,知道他能说的只有这么多,聂清然心中肯定早有打算,之所以迟迟没有找那人,也完全是因为多年的姐妹情谊还在。虽然这样并不好,但若她能无视多年感情,立马处置那人,也就不是他喜欢的聂清然了。 “不过……”凌邺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怀里的人好似没了支柱似的,慢慢往下滑,“清然、清然” 从宫中请来的御医把了半天脉,一遍又一遍的确认结果后才站起身,对着站在一旁焦急的等结果的凌邺和赵素娴说:“恭喜侯爷,恭喜老夫人,华容夫人她有喜了” “什、什么?有喜了?” 凌邺一时间还没能消化御医的话,一旁的赵素娴早已喜上眉梢,拉着御医道:“御医,真的是喜脉?” “千真万确,微臣不敢瞒骗侯爷和老夫人”御医拱手道,“华容夫人身子本就瘦弱,最近又太过劳累,所以没注意自己的身体,致使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也不自知。” “恭喜侯爷,恭喜老夫人”屋内侍立的下人们纷纷道喜。他们是真心诚意的恭喜,并非是为了奖赏。夫人很喜欢小孩子,有哪个下人家里添了小孩她都会去看看,顺便送礼的。可是她自己嫁进门快三年却没有丝毫喜讯,虽然侯爷和老夫人都不介意,但终究是个遗憾。府中没有小孩子打闹也好像缺少点什么,如今听说夫人有了喜脉,怎么能不开心? “太好了骏哥哥,你看见了么,聂丫头她有喜了,我们凌家有后了”赵素娴双手合十对着窗外,清澈的泪水从她早已不再年轻的眼角滑落。 从凌骏被砍头开始,凌家的灾难就没断过。如今凌邺沉冤得雪,聂清然又怀有身孕,是不是凌家的灾难已经没了,要开始真正的幸福生活了? 凌邺没有像赵素娴那般喜极而泣,他只是慢慢地走到床前蹲下,小心翼翼的伸出手,隔着被子轻轻放在聂清然的小腹上,似乎生怕压坏价值连城的宝物。那里,有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小生命在孕育。 血脉相连,这四个字突然让他整个心都柔软起来。他没有兄弟姐妹,父亲又去世得早,对于血缘关系他只有来自母亲的那份感觉,并不是母爱太少,只是实在是太过单薄。如今这个孩子的出现让他单薄的血缘关系变得厚重起来,让他在这个世界上除母亲之外又有了一个血脉相连的人 孕育了三个月的孩子有多大他不知道,但放在聂清然小腹上的那只手却仿佛能感觉到那条小生命的动静,好像孩子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在触碰他一样,想要弄出动静告诉父亲他的存在。 凌邺的脸上第一次出现那么温柔的笑意,不像是对着聂清然时候的那种温柔,而像一个慈父看着自己可爱的孩子的笑容。 他有孩子了 虽然现在或许并不是一个要孩子的好时机,但是既然这条小生命选择在这个时候降临,那他也就会尽全力来保证这个孩子的安全 没过多久,凌邺突然从有孩子的狂喜中清醒过来,站起身抓过太医问道:“那夫人为何会昏迷?” “启禀侯爷,华容夫人原本是练武之人,身体健康。但因为中过蛊,加之长时间的劳心劳力,导致如今气虚血弱,体格寒凉。孩子的孕育又要大量吸取母体的营养,所以才导致晕倒。”御医顿了顿又道,“正因为如此,所以这一胎极度不稳定。要想保住孩子,必须要安心静养,切不可再去操劳。 “好好,我们一定会注意。”赵素娴闻言马上应道,“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劳烦御医详细写下来,我们马上着人去做。” 极度不稳?怎么可以不稳他不允许他一定要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要把夫人的身体调理好,本侯要夫人和孩子都平安” “臣必当竭尽所能护夫人和孩子安全”御医忙道。 聂清然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站在窗口的凌邺,清明若水的月光流泻在他侧脸,明暗对比中仿若出尘的仙人。聂清然很没出息的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好看啊好看,这么好看的男人怎么就是她的呢? 还没等她想明白这个问题,凌邺已经转身笑吟吟的看着她了。 “能不能不要这么笑”聂清然红着脸咬牙切齿的说,每当他这么笑的时候她都觉得脑袋晕忽忽的不能思考,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好色之徒? “好吧,我不笑了。”凌邺收起笑容,走到床边坐下,静静的看着她。 不一会儿,聂清然又受不了了。他是不笑了,可是那眼神是什么情况,那么温柔的看着她,让她觉得自己快被温柔淹死了。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奇怪,先是笑啊笑的我晕乎乎的,然后又这么温柔的看着我不说话?” “刚御医来给你把过脉了。”凌邺柔声道。 “他是不是又说我气虚体弱,要静养,不能操劳?”聂清然翻了个白眼,对御医要说的话简直倒背如流。 “他不仅说了这些,还有别的。” “还有什么?哦,嘱咐你要注意我的身子,要悉心调理?”聂清然想了想又道。 “还有”凌邺开心的看着她冥思苦想的样子。 “还有?还有什么啊?我真的猜不出了。”聂清然愁眉苦脸的看着他,“他总不会说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胡说什么呢你”凌邺戳了戳她的额头。 “那你告诉我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有喜了。” “有喜?”聂清然愣了愣,突然激动的握住凌邺的双臂道,“我有喜了?” “对啊,我们有孩子了”凌邺笑容满满的将她抱进怀中。 聂清然开心的捂住自己的小腹,想着那里居然有一个小生命在孕育,这条小生命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和她血脉相连的人啊,“难怪最近好像都没有月事,我以为是它不准呢。不过,为什么我都没有什么感觉,不是说孕妇会觉得恶心想吐么?会不会很难受啊” “还有啊,有孩子了有没有有什么要注意的啊。你老说我太瘦,会不会饿着孩子啊” 凌邺只是笑着看她问这问那,放下了悬了很久的心,她的行动已经证明她也很开心这个孩子的到来。刚刚他就在想,虽然平时她似乎很喜欢孩子,但却更注重星月宫的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孩子的降临并不是时候,虽然他很高兴,却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是欢迎这个孩子。不过如今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了。 “别笑了,说正经事呢,御医有没有说过什么要注意的事啊”聂清然推了推他,似是不满意他的态度,“看你那心不在焉的样子,你不喜欢这个孩子啊” “你想太多了,这可是我们的孩子,疼他都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喜欢。”凌邺揉着她的头发笑道,“御医说你身虚体寒,这一胎不稳,要好好休养,别再操心着操心那了。安胎药是逃不掉了,你就算怕苦也忍着点吧。以后吃饭的时候多吃点,别饿着孩子了,补药什么的也要多吃。” “好了好了,都记住了,还有什么?”聂清然忙不迭的点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凌邺尴尬的说,“要不明天去问问娘吧,今天她知道你有身孕了后很开心,又怕打扰到你休息,就先回房了。” “嗯好。”聂清然重新埋进凌邺的怀里,使劲的嗅着他身上特有的气味。 今天真是开心的一天,她居然有孩子了,她和凌邺的孩子,他们会一起守着这个孩子出生,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甜甜的叫他们爹娘吧 聂清然有喜的事迅速传开,第一份贺礼居然是来自上官鹤的玲珑金锁。他孤身一人亲自将贺礼送到定北侯府,凌邺聂清然虽是不喜欢他,却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 这份气概全天下大概也找不出几个人能有吧。 第二个送礼的是端木渠,他只带了十多个随从,一进府就开始大呼小叫:“小清清、小清清,我来看你了” 聂清然和凌邺一起出去迎接,只见他一身黑色龙袍,龙身的金线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发亮。他夸张的挥着手,一见聂清然出现立马跑过去拉住她的衣袖,也不管凌邺站在一边,就自顾的扬着笑脸说:“小清清,我来看你了,你开心不开心?” “当然开心”聂清然知道他就是这样,索性也不管他的动作,反正他也没有逾越之举。也不知为何,自从武林大会之后,她对端木渠就没那么讨厌了,甚至也能接受和他做朋友,看他老是撒娇耍赖的也很不错。 “哇,听说你怀孕了,我就第一时间把朝政交给太傅赶来了,这么大的喜事我怎么能不来呢?”端木渠极为认真的说,“需要什么尽管说啊,我黑水国虽然偏僻了点,但有的是人参鹿茸之类的补药啊,绝对能把你的身体养得棒棒的这次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好东西,随便从库房里拿了一点东西来,也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待会让大夫给我开张方子,我让他们再回去一趟取些来。” ... V159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说着他就拍拍手,只见十个侍卫模样的人抬着五口朱红色的大箱子走来。不待聂清然出口询问,端木渠就已经叫人一一把箱子打开:“这是二十支百年老参,还有三只千年人参,这个箱子里是灵芝和、鹿茸还有阿胶。我也不知道孕妇要吃什么,就先只拿了这么点。听说你气虚血弱,这箱子里是今年新产的大红枣,绝对比天曌的要好,我也拿了点过来,还有银耳也是,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食补比药补要好很多。对了,这个箱子里是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就都拿了点,什么长命金锁啊,小银环啦,还有玉佩之类的。” 聂清然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打开一个又一个的箱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有些东西的确是当世奇珍,有钱也买不到的。有些则是稀疏平常的东西。饶是如此却几乎涵盖了所有的方面,他嘴上说是随便拿的,其实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吧? 这架势就连凌邺都吃了一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端木渠才是孩子的爹吧?如此兴师动众的从黑水国国都连夜奔驰到天曌送这些东西,可不是普通人会做的事啊 “怎么样,小清清。看在我送了这么多东西的份上,孩子生出来了认我做义父吧”端木渠嘿嘿笑着凑到聂清然身边问。 “能认国主这般尊贵的人当义父那是孩子的荣幸。”凌邺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 “切,听你那酸不溜丢的话啊。小清清都嫁给你了,也有你的孩子了,我让孩子叫我声义父又怎么了,总不能好事都让你占全了吧?”端木渠瞥他一眼,没好气的说。 “这个,当然可以。有你这样的义父,孩子肯定会很开心。”聂清然揉了揉太阳穴道,这两个男人碰到一起就要互掐,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就是死对头。 “好啊,那这么说定了”端木渠笑逐颜开的拍手道。 “啧啧,那么点东西就能换得定北侯爱子的义父之位,国主做的好生意啊”上官鹤缓缓从房内走出来,皮笑肉不笑的看向端木渠。 “又是你这阴阳怪气的家伙,真晦气”端木渠呸了一声,原本笑容灿烂的脸立马阴沉起来,“你来干嘛的。” “闻道聂宫主有喜了,本座自然是来送贺礼的。”上官鹤闲闲笑道。 “送礼?你会那么好心?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端木渠重重哼道。 “笑话,国主都能连夜赶路从黑水国来天曌贺喜,本座本就是天曌之人为何不能来送礼?” “你不是和姓顾那小子勾结得很开心么,现在来送礼谁知道是不是另有所图?”端木渠鄙夷的看着他。 “那又如何?这也不妨碍本座欣赏侯爷夫妇吧?”上官鹤斜他一眼,凉凉道,“本座是欣赏侯爷夫妇,所以才来贺喜。不像有些人,对聂宫主心生爱慕,却不得不看着佳人另嫁他人还要笑着送礼呢” “那又如何?孤王是爱慕聂宫主,却是发乎情止乎礼,并且尊重聂宫主的选择。既然聂宫主选了凌邺,孤王也就衷心祝福,绝对不会挑拨别人夫妻感情”端木渠故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挑衅似的看着上官鹤。 在这场同门斗嘴中,聂清然和凌邺被彻底无视了。两人无奈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抬起手揉了揉突突跳跃的太阳穴。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个同门师兄弟相似处简直太多了,而且明显八字不合,只要碰头就绝对会起争执,并且自动忽视身边所有人,只顾自己呈口舌之快。 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是他们的朋友还是敌人,虽然处处争锋相对,但却也处处礼数齐全,简直有点惺惺相惜的意味。天晓得他们可不想和这两人惺惺相惜,凌邺是因为不喜欢这两人老打聂清然的主意,聂清然则是觉得两人脾气太古怪,相处起来太麻烦了,不如不认识。 就在两人争吵的时候,宫里来了宣旨公公。两人当没看见似的继续打嘴仗,凌邺和聂清然两人则不得不出去接旨。 原来顾辰凉得知聂清然有喜之后立马赏赐了很多东西,药材补品,珠宝古玩乃至奶妈和仆妇,浩浩荡荡的礼物队伍似乎在向天下人表明皇帝是有多重视凌邺这个朝廷大员。 聂清然木然的看着内侍将御赐的东西一箱箱搬进来,没有丝毫表情。在她看来,那些赏赐虽然很多,但却及不上端木渠那五箱东西,并不是比不上五箱东西的价值。只是那些赏赐虽然贵重却是浮于表面的形式主义,而那五箱东西代表着朋友之间的情谊。 朋友之间的情谊,就是这种感觉,虽然聂清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句话。 “看来这姓顾的小子也蛮识趣啊,知道刚刚惹怒了凌邺,所以借机补偿啊。看这一箱箱的东西啊,比皇后有喜了赏赐的东西还丰厚呢”上官鹤讽刺的看向那些箱子,悠悠道。 “估计是怕凌邺趁现在这时候向他发难,他可是毫无招架之力,又不知道你会不会出手帮他,所以还是走安抚路线比较好。”端木渠瞄他一眼,凉凉说道。 上官鹤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摊开手道:“其实他一点都不好玩,又没智谋胆子又小,随便吓吓就破了胆,本座还没做什么他就已经不敢还手了。” “呵,你倒是说得轻松,你当然没做什么,你只要袖手旁观就足够他受的了。当初找他合作时说的多漂亮,他那脑子岂有不上当的,现在吃了亏也只能自己受着。谁让他自己生了一个猪脑子,信谁不好,偏偏信你这只狐狸。” “彼此彼此吧。”上官鹤对着端木渠意味深长的笑笑。 在一旁的凌邺和聂清然再一次无奈扶额,这两个师兄弟到底是想要闹哪样?一下唇枪舌剑争论不休,一下又党同伐异,视旁人为无物的嘲讽当今天子。 真是一对奇葩 怀孕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管聂清然想要什么,凌邺都绝对会在一个时辰之内弄来。能指使目无君上的定北侯做着做那,个人的成就感极度得到满足。不过话说回来,以前她也没少指使。最大的坏处就是只要她坐在书桌前处理星月宫的事超过半个时辰,就会被凌邺催着去走动走动,美其名曰为了孩子。不仅如此,每晚还很早的就催她去睡觉,坚决不能熬夜。最让她难受的是每天逃不掉的安胎药,那一碗碗又浓又苦的东西简直快要了她的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调养的太好,最近她还出现了害喜的反应,而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常常是一吃就吐。 虽然看上去坏处要比好处多得多,但只要想到那个折腾她的小生命是她和凌邺的孩子,她就会觉得心里甜甜的,那些药好像也没有那么苦了。 星月宫的事徐亦游为她分担了很多,没有什么重大的事几乎都不劳烦她了。闲下来的时间多了,聂清然也就学着其他即将为人母的内容一样,鼓捣着想给孩子做几件衣服。奈何她那双手拿剑很犀利,弹琴很不错,做饭也很厉害,却独独拿不好针线,不仅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缝出来,还把自己的十根指头都戳肿了。凌邺对此事的评价是:没那能力就别挑那事。气的聂清然对他又抓又咬,结果很不小心的把火给玩出来了。最后结果就是凌大侯爷自己去泡冷水澡解决了,惹事的那个人却指了指肚子,很奸诈的拍拍手去享受“加餐”了。 等到凌邺泡完澡回到房间,罪魁祸首已经安然入睡了。他轻手轻脚的将半开的窗户关上,又仔细的为她掖好被角,端详了一会儿她的睡颜后才转身出门。门外已经有两个黑衣人在等着他了。 “侯爷,国主已经在天香苑等候多时了。”站在左侧的黑衣人抱拳道。 凌邺点点头道:“去国色苑吧。” 三人的身形随即拔地而起,恍如鬼魅的掠过房屋,直奔位于京城西市区的国色苑。国色苑是京城出了名的销金窟,达官贵人常常在此地一掷千金只为片刻欢乐。这里的服务范围很广,囊括了ji院、小倌馆、酒楼、赌场等大众化的寻乐方式,还有拍卖行等物件,拍卖物件从字画古玩到人都有。进了这里,只要有足够的钱就绝对能享受到你想要的服务。 最为神秘的是谁都不知道这个国色苑的老板是谁,自从五年前开张以来没有一个人见过这里的老板,所有的事物都有掌柜打理。有好奇的人去问过老板是谁,得到的答复却是无可奉告。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去问这问题了,但来此地消费的人却有增无减。 凌邺虽然也来过几次,但却不喜欢里面的氛围,而端木渠似乎就没来过这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约他在这里见面。 一进国色苑立马有小厮模样的人走过来平稳的问道:“请问是定北侯爷么?” 凌邺轻轻颔首以示肯定,小厮立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有位姓端木的公子已经在南面楼定下雅间,请侯爷随小的来。” ... V160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一路随着小厮上楼,途中看见不少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在追逐打闹,脂粉味和酒香混合着男女的汗液,在空气中散发着糜烂的气味,甚至有不少大胆的女子凑上来对凌邺狂抛媚眼。见此情形,凌邺不禁皱了皱眉,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没少出入风月之地,但自从成亲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足过烟花柳巷,下属们知道他的脾气,也就不敢再请他去这种地方。如今甫一接触,他不禁从心底生出一种厌恶之情。 “你来了。”端木渠正坐在房中独酌,见他进来便招了招手,“坐下喝一杯吧。” “找我来这里干什么?”凌邺环视四周,发现虽然外面糜烂不堪,房内却装修的极为雅致,而且隔音效果非常之好,外面的丝竹之声完全听不到,心中不由得舒服了几分,拉开凳子在桌边坐下了。 “喝酒啊。”端木渠重新在托盘中拿了一个白玉杯,倒满酒后推到凌邺面前,“山西杏花村特制的竹叶青,每年只有三坛出产,价可比同等重量的黄金。你尝尝,味道如何。” 凌邺看他一眼,拿起酒杯看也不看就喝下肚了,甜绵微苦的口感瞬间在空腔内散开,芳香醇厚,令人回味无穷:“果然是好酒” “不错吧。”端木渠又替他倒满,笑着说道,“这国色苑没有次品,每一样东西都是价值连城啊” “你叫我来这里,究竟所谓何事,我可不信光是喝酒这么简单。”凌邺没有再喝那杯酒,甚至连自己的称谓都懒得换了,直接说“我”。 “国色苑的雅间分为东南西北四面楼,以我们所在的这幢南面楼为尊。两边的窗户一打开是两个不同的场馆,左边是让男人为之疯狂的美色窟,从大家闺秀到小家碧玉,从西域胡姬到江南秀女,从清纯温柔到野性放荡,只有你想不到的种类,没有这里缺货的种类。右边是拍卖行,稀世奇珍更是多不胜数,其实字画古玩都是平常物,最吸引人的拍卖品是人。奇人异士乃至绝世美女,这里都有的卖。”端木渠站起身,将两边窗户一一打开,两边喧哗的声音瞬间传入房内。 凌邺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小清清怀孕了对吧。”端木渠复又将两边的窗户关起来,房间里立马恢复了安静。 “你不是都送过贺礼了?多此一问?”凌邺冷冷道。 “你想想她,开始被你打了八十军棍,身体还没大好就中了蛊,好不容易解了之后,你又失踪。那段日子她一个人挑起定北侯府和星月宫两个重任,顾辰凉那小子不断对她施压,想要铲除你的势力。她全部抵挡住要花费多少心血?到后来她为了缓解顾辰凉的压力,甚至想让人挑动南疆叛乱。我截下了她的飞鸽传书,南疆那群人根本是养不熟的狼崽子,一旦真的叛乱,小清清不见得压得住。我只好自己挥军南下,成全她要发动一场战争的愿望。虽然是假的,但我还是要做出强攻的样子,不然也不好给双方百姓交代。那段时间,她几乎心力衰竭,你知道吗?”端木渠沉声说道。 凌邺心中一动,虽然早就猜到端木渠的意图,但当端木渠直接的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让他大为震动。只为了聂清然,他可以将天下当做儿戏 “后来你好不容易回来,但却失忆了。然后,她又被顾辰凉暗算,第二次中蛊,身体又一次遭受摧残。再后来是你瞒着她你失明的事,让他误以为你移情别恋,又是一阵伤心。直到这次的事,她两个月几乎不眠不休的帮你稳定朝政。”端木渠也不等他说话,自顾的接上,“你觉得经过这么多事后,她还是那个武功高强,身体健康的星月宫主?” “御医说过她身体虚弱,必须悉心调养,不然这一胎很容易不保。”凌邺艰难地说道。 这些事他都知道,但他却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怀孕对母体的消耗有多大他不是不知道,但御医不是说只要静心养胎就会没事么?这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和她的第一个孩子,他不想失去 “御医?他当然要这么说,他若是说这一胎保不住的话,最先保不住的就是他的项上人头了”端木渠将酒杯狠狠的放在桌上,“你一直都知道,她怀这一胎很危险,但你不愿面对,你想要这个孩子,所以你不管她的身体是否吃得消不管她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对不对” “不是我不希望她有事,再说她也很期盼这个孩子出世”凌邺第一次不管不顾的拍桌大吼,往日的淡定从容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哼,她当然期盼这个孩子的出世。不管她再怎么锋芒毕露,再怎么傲视天下,她骨子里其实还是个小女人,希望和她爱的人有一个孩子。你们成亲快三年,她一直没喜讯,觉得很内疚。如今得知有孕,她当然很高兴”端木渠也怒气冲冲的与他对视。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希望她能好好的。”凌邺突然如泄气的皮球一般蔫了下去,颓废的坐在椅子上,声音低落,“孩子、孩子以后会有的,她才是最重要的。如果真的到不行的时候,我会、我会选择放弃这个孩子……” “哈哈,我发现理直气壮的吼定北侯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端木渠突然笑出声,“真是太令人高兴了。” 凌邺还没从刚刚的悲伤中出来,却被他这么一笑搞得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 “我对小清清的心思你不懂么?她的愿望我自然会努力为她达成。”端木渠笑道,“既然她想要这个孩子,那我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找出办法为她保住” “什么?”凌邺更为奇怪,这个端木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说过,国色苑里只有你想不到的东西,没有你想要而没有的东西。”端木渠正色道,“我派人打听过,今晚这里有一场拍卖会,拍卖品只有两个,一个是女人,据说是绝世美人,但没人见过,也不是我们的目的,且不去管他。另一个就是我叫你来这里的目的,那个拍卖品是当年药王所炼的补天丹,其势可补天,其能可清冥,说的就是这丹药不仅能固本培元,补先天之不足,更能活死人肉白骨,令幽冥之地再无亡魂。更为珍奇的是一般如此厉害的丹药药效都极为霸道,许多人还不等药效发挥就送掉了性命,但补天丹却是温和至极的药物,适合任何体质的人服用。” “适合任何体质的人,自然也会适合清然。”他都说的这么清楚了,凌邺岂有不明白之理。 端木渠点点头,笑的狡猾:“我就说你关心则乱,我叫你出来怎么可能只是为了指责你,当然是有了万全的办法。” 凌邺不自然的笑笑,没有接他的话。 “本来凭你我的能力,这补天丹不过是囊中之物。但国色苑的幕后老板太过神秘,直到如今我都没有丝毫头绪,也试过派人刺探跟踪,结果去了十个人回来十具尸体,如此四五次,连活口都没留。不得已的情况下,我才叫你来这里。既然明争暗夺都没用,不如正大光明的拍下来,顺便也看看这国色苑的老板是何方神圣。”端木渠脸色凝重。 凭借多年针锋相对的经验来看,能让端木渠这种滑头感到棘手的人绝不简单,这国色苑的老板必然是个难缠的角色。凌邺并非没有注意过这国色苑,但一是这里的老板太过神秘,二是刺探许久也不见这老板有任何干政的意图,更没有想要垄断关乎国计民生的行业,似乎只想做个富家翁,于是乎他也就放松了对这里的监视。 不过既然是拍卖,那自然谁钱多谁拿走,凌邺也就不想和一个并不清楚底细的人有什么正面冲突,单纯的拿钱拍东西便可。 端木渠看了看窗外,转身平静道:“拍卖开始了。” 凌邺立马快步走去窗边,顺着端木渠的眼光看去,只见四面楼中间的空地上有一个长宽约十丈的空地,空地中间是一个普通的桌子,一个商贾模样的中年男人站在桌边,桌上有一个小小的盒子,应该就是补天丹。 最让凌邺惊讶的是不知何时每个窗子外都降下了一面薄纱,房内的人能清清楚楚看到空地上拍卖者的模样和动作,但却看不到别的房间里面的人。 “这是这里的规矩,免得有买家因为不忿而发生斗殴。能来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要么就是江湖豪客,一旦打斗起来必将牵连甚广,所以才有这规矩。”端木渠解释道。 “看来你来这里很有经验了。”凌邺不冷不热的说。 “那是自然,谁叫你抢走了小清清,我当然只好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了。”端木渠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凌邺淡淡瞟他一眼,没有说话。 ... V161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此时那空地上的男人开始说话了,他的声音很低沉,但却让人听着很舒服,他也不似一般的拍卖师那么扯高嗓门吆喝,只是沉声的在叙述一件事:“今日我国色苑拍卖的第一件宝贝是药王所炼的补天丹,成效如何不需在下赘述,起价黄金一百两,一次加价黄金五十两。诸位客官可以开始出价了。” 他的话刚落音,北面楼的人立马开了价:“一千两黄金。” “一千五百两黄金”西面楼的人接口道。 “一千六百两。” “两千两。” 端木渠和凌邺对视一眼,纷纷读懂了对方的意思,现在都是些有钱人的游戏,在相互顶价,现在出价没意思,不如过一会儿,等没有财力的人败下阵后再出价。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后,西面楼的人最先败下阵来,出到五千两黄金后不再出价。北面楼和东面楼的人还在继续飙价,但很明显能感觉到,北面楼的人底气不足,每出一次价都要犹豫片刻。 “一万两”在北面楼的人出到八千两黄金后,东面楼的人毫不犹豫的喊出一万两黄金。 虽然来国色苑的大都是富商巨贾,一掷千金的不在少数,但一万两黄金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数目,相当于天曌最富的泉州一个季度的税收了。 北面楼的人思考片刻后,说道:“放弃。” 拍卖者见状用特制的木锤敲了敲桌子,问道:“这位客官触到了一万两黄金,还有哪位客官要加价的么?” “一万五千两。”端木渠放低声音,沉声道。 凌邺明白他的顾虑,便也没说什么。 “两万两。”东面楼的人不假思索的开口道。 “三万两。” “三万五千两。”东面楼的人仍在继续加价。 “五万两。”端木渠压根想都没想,就直接说出口。 “五万一千两。”东面楼的人明显开始底气不足,想了老半天才加了一千两黄金。 “六万两。” 凌邺瞟他一眼,一丝异色从他眼中闪过,六万两黄金几乎相当于黑水国国库一年的五分之一了。 “六万五千两”东面楼的人声音都在抖了,但却仍然咬着牙报出这个数字。 “十万两。”不等端木渠说话,凌邺自己就先开了口,毕竟是自己的事,不能一直借由端木渠的手来做,尤其是还牵扯上聂清然的事。无关吃醋与否,只是一个男人、一个丈夫,甚至是一个父亲应该承担的责任。 “想不到,你为官这么多年,还搜刮了不少啊,十万两随随便便就拿出来。”端木渠小声戏谑道。 “自家的事,不敢劳烦外人来做。”凌邺面不改色道,一句话就堵得端木渠说不出话来。 端木渠恶狠狠盯着他半天,一甩手回到桌子边,没好气的说:“了不起么,要不是出了那么多事,小清清怎么会跟你?看在小清清的面子上,不跟你争,没气度的男人。” “这可真没办法,好巧不巧的就发生了那么多事啊。”凌邺第一次在端木渠眼前露出孩子气一面,笑的好像抢到糖的小孩。 “哼” “南面楼的客官出到了十万两,还有哪位客官要出价么?”空地中间的男人问道。 四周一片安静,没有人出声,十万两黄金即使在这些花钱如流水的纨绔子弟看来都是一笔巨款了,能出得上这个价位的绝对不会是武林中人,不是朝中煊赫的高官就是富可敌国的商贾,任哪一种都不是他们这种普通富人能比得过的,不如坐看好戏得了。 沉寂许久后,那人忠于再一次敲响木锤:“补天丹由南面楼的客官获得。” 直到此刻,凌邺和端木渠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两人不约而同的呼出一口气,坐在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不想还没等两人把酒喝掉,那个男人的声音又传来了:“除了这补天丹以外,还有一位女子要同时拍卖。今日拍卖的规矩有所不同,拍得补天丹的客官必须取这名女子为妻,否则即使出百万两黄金,这颗补天丹也是不卖的。南面楼的客官可有意愿取这名女子为妻?” 凌邺与端木渠对视一眼,全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慌乱的神情,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偏偏到他们来拍东西的时候出了这么一桩事? 两人忙凑到窗边往中央空地看去,一个身形婀娜的女人正站在空地上,单看那凹凸有致的体型就足以使天下男人为之疯狂。然而更让两人惊讶的是那女子的样貌,居然和欧阳宛一模一样 可欧阳宛明明是世家小姐,怎么会沦落到被拍卖的地步,难道只是长的相似的人? 接下来那女子柔柔的开口,将两人的猜测打破了:“小女子欧阳宛,见过各位客官。”如出谷黄鹂的声音,引得四周男人发出一片抽气声,此等美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寻无数男人都在想,早知道能得到这么一位大美女,刚刚就咬咬牙再加点价了,家里有妻子又如何,一纸休书便可解决了 “这是什么情况?你故意引我上钩,设个陷阱让我往下跳?”凌邺脸色阴沉,死死盯着端木渠。 “当然不是”端木渠也慌了神,连连摆手解释道,“我何时做过伤害小清清的事?明知你若是再有别的女人,她肯定会难过,我怎么会让她难过?直到刚刚我也才知道今晚的拍卖会有这规矩,以前来过几次从来没有过这种事” “你叫我来这拍卖会有哪些人知道?这明显就是针对我们两人设计的陷阱,知道我们对那颗补天丹势在必得,故意引我们上钩”凌邺稍一思索,立马明白过来是有人故意陷害他们。 “没有人知道啊”端木渠急促的说,“我在这里的化名是穆公子,一旦有拍卖的消息这里有专人送去我在天曌的别院,没人知道那个别院的主人是我,也没人知道穆公子是我,除了几个极为亲近的心腹以外,没人知道这件事他们绝对信得过” “该死居然被人摆了一道”凌邺一拳锤在桌上,上好的黄梨花木桌应声而碎。 “可否请先生上楼一议?”凌邺知道此时愤怒毫无意义,不如与那人谈谈,看看他们的目的究竟何在,能否用别的手段获取这枚补天丹。 那人思索片刻,沉声道:“在下须得请示老板才能做决定,二位客官可否稍等片刻。” “那就劳烦先生了。” “诸位客官,此丹已被南面楼的客人拍得,在那位客人未作决定之前,不会再拿出拍卖,今日的拍卖会到此结束,多谢各位的捧场。”那人抱拳向四周行礼道,“南面楼的贵客,小人立马去请示老板,二位请稍等。” “好。”凌邺应道。 那人转身退出空地,欧阳宛也随着他一起离开,引得四周的客人纷纷喟叹,如此佳人却失之交臂,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啊 房内的两个男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这次他们俩都犯了关心则乱的错误,听见这里会拍卖灵丹妙药,便不细查清楚就直接来买,满以为有钱便可搞定的事,没想到却横生枝节,半途插进来一个欧阳宛,弄出一个娶亲的条件,直接把两人难倒了。开什么玩笑,娶妻,还是娶欧阳宛,不说凌邺不可能要她,便是端木渠也万万不可能娶她。 堂堂欧阳世家大小姐怎么会沦落到烟花之地,任人拍卖?欧阳世家还在,欧阳啸地位仍尊,怎么会放任自己的女儿到这个地步?其中的缘由还没弄清楚就娶她?怎么可能 “难道说国色苑的幕后老板正是欧阳啸?他故意放出风声引我们来这里拍卖这颗丹药,也知道我们对这药势在必得,所以才会在原本的规矩上附加了这么一条?”端木渠面色阴沉,若是让他知道到底是谁搞的鬼,他定要那人死无葬身之地 “不是”凌邺否定了他的猜测,“欧阳啸再怎么说也与董炎是亲家,这次动乱董炎被顾辰凉狠狠责骂一番,又扣除了三年俸禄,若不是他还能稍微至肘我一下,顾辰凉早将他抄家了。欧阳啸岂会在此时把自己的女儿推出来?不管是我还是你,有可能对欧阳宛好么?又有可能因为一个女人而不再针对欧阳世家么?再说他如果想用欧阳宛拉拢你就更傻了,你和我斗了这么多年都没分出胜负,他也不是没和你联手过,结果呢?何必把自己的女儿赔进去?”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个人根本不是针对你我,而是针对小清清。”端木渠皱着眉,摸了摸下巴,“你想想,没有这颗药,受损最大的绝对是小清清,不管是你还是我,如果娶了欧阳宛来换这颗药,小清清肯定也不会答应。既然能用这颗丹药引我们上钩,那他也肯定知道,若小清清有什么事,我和你绝对会不惜任何代价对付他,敢冒着这么大风险来做这件事,说明他很恨小清清了。不过,这世上有这么恨小清清的人么?” ... V162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凌邺脸色变了变,突然问道:“你不是和上官鹤是同门么?你知道薛灵的下落么?” “你问她的下落干吗?”端木渠的脸上闪过意思不自然的神色,凌邺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 “你不是问这世界上有没有恨清然入骨的么?如果有的话,薛灵应该算一个吧。据说当时在武林大会上上官鹤让人带走她后就再也没有消息,如今出了这种事,我当然要怀疑她。”凌邺不紧不慢道,看似闲散的眸子却在死死盯着端木渠的神色举止。 “我不知道上官鹤带她去哪里了,如果你觉得她可疑,我立马派人去查探。”端木渠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恢复平常,直视着凌邺的双眼淡淡道。 “不必了,我自会派人去查,你与上官鹤份属同门,太过针锋相对不好。” 端木渠看了看他,也没再坚持。 此时敲门声响起,拍卖物件的男人站在门外道:“两位客官可在?在下已经问过老板了。” “先生请进。”端木渠复又变作低沉的声音说道。 那人推门而进,向两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站起身不卑不亢道:“老板吩咐过了,侯爷非一般人,且已有妻室,再娶欧阳小姐不合礼法,我国色苑自然不能强人所难。” 凌邺和端木渠都没有接话,他们都看得出,这人后面还有话,索性让他将他们的条件全部说完再讨价还价吧。 “但是国色苑订下的规矩不能坏,所以老板说侯爷可以不必娶欧阳小姐,但必须纳欧阳小姐为妾,否则补天丹恕我们不能交出。” “我买,我娶她不成么?”端木渠出声道。 “穆公子,虽然你是我们国色苑的贵客,但是规矩就是规矩,老板订下的规矩就是要侯爷纳欧阳小姐,而不是穆公子你。”那人声音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似乎根本没把面前的两个男人放在眼里。 “你在威胁本侯?”凌邺冷然道,双眸中的黝黑益盛。 “在下不敢,但国色苑的规矩不可废,即便侯爷要领军来踏平国色苑,在下也不能违背老板的意思将丹药交出”那人站得笔挺,坚定的话语在空气中划出金石铮铮之声,“只是无缘无故做出这等事,侯爷怕也不好向天下百姓交代吧。” “你这是吃定本侯不敢把你国色苑如何了?”凌邺浑身都散发出冷冽的杀气,即使端木渠也几乎要承受不住那样强大的压迫感。 那人不会丝毫无功,更是难以抵挡这股气劲,嘴角已经渗出血来,身体也如风中残叶般瑟瑟发抖,但却仍凭着那股气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小人何德何能,岂敢、岂敢吃定侯爷,只是不能不遵从自家老板的命令罢了。” “叫你老板出来见本侯”凌邺一拂袖,刚烈的气劲直扑那人而去,将他撞飞开来。端木渠不忍再看的转过头去,凌邺何等武功,加之又在气头上,这一袖风过去,那人即使侥幸不死,日后也必要拖着破败的身子过下半辈子了。 “请侯爷恕罪,老板从来不见外人。”那人用尽全力的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口擦了擦喷出的血水,仍旧倔强的说道。 “那就等着本侯派兵踏平你这国色苑吧”凌邺怒极反笑,朝那人丢下一句话后就欲离开。 “侯爷且慢!”那人也顾不得嘴里还在吐血,忙出声叫住凌邺。 “还有何事?”凌邺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 “老板说侯爷可以回去考虑一下,权衡好利弊再来做决定,在侯爷没有明确做决定之前,国色苑会为侯爷保留下这颗补天丹。” 凌邺顿了顿,终究还是拔腿离去。端木渠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瘫在地上吐血的男人,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去追凌邺了。 “那颗补天丹你不要了?”端木渠好不容易追上凌邺的脚步,气喘吁吁的问道。 “纳欧阳宛去换?”凌邺阴沉的反问道。 “那你总不会真的派兵去踏平国色苑吧?” “我说过,到不得已的时候我会舍弃这个孩子,只要清然能够平安。”凌邺阖了阖眼,握紧双拳涩然开口。 “如果你真的能这么想,我无话可说,小清清交给你我也放心,只希望真到那一天的时候你能像你说的这么果断。” “我会的。” 没有歃血为盟,没有国书契约,但两个男人却在此时达成了一个永不磨灭的约定。不为别的,只为在他们强大的心智下仅存的那片柔软。 两人在定北侯府门口分手,本来端木渠死皮赖脸要进去看看聂清然,却被凌邺一句:她已经睡了,你要把她吵醒么?给堵了回去。 端木渠恨恨的瞪着他,却在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后放弃了硬闯的打算,他可不想被凌邺揍得鼻青脸肿。他这张脸虽然没有上官鹤那么风华绝代,也没凌邺这么俊逸无双,但好歹也算玉树临风,俊朗不凡,若是被揍肿了该有多难看,他还怎么混,怎么跟后宫里的如花美眷和朝堂上大惊小怪的臣子交代。 反正能见到聂清然的时候多了去了,大不了明天白天光明正大的来拜访,他还不信凌邺敢将他拒之门外。明天凌邺总不能还说她在睡觉吧?顺便再说说凌邺跟着他去国色苑喝酒的事,让她去掐凌邺以报今晚的仇也不错啊 想到聂清然骂凌邺,凌邺却不敢反口的场景,端木渠就心花怒放起来,还不由得笑出了声。凌邺以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傻笑半天后才拍拍他的肩膀问道:“要傻笑回自己别苑笑去,别在我家门口笑。” “没事没事,刚想到了朝堂上一个很好玩的大臣罢了。”端木渠立马敛了笑容正色道。 凌邺半信半疑看他一眼,也懒得追根究底,便敲了敲门环,让人来开门。 不过片刻时候,立马有人过来开门,开门的小厮一见凌邺,马上叫道:“侯爷你可回来了夫人昏倒了” 他的话还没落音,就感觉到眼前的两个男人突然化成一阵风,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夫人怎么了?传御医了没?”凌邺心急火燎的赶到房间的时候房内已经挤满了人,除了丫环仆妇以外,赵素娴也一脸焦急的站在里面。 “小清清,小清清”端木渠紧随其后,还没进房子就开始大呼小叫,“大夫呢?没有大夫吗?” “启禀侯爷,夫人因身体太过虚弱,所以才昏迷了。”瑟瑟发抖的太医见凌邺发问,忙不迭的跪下颤声道。 “夫人不是已经睡觉了么,怎么会昏迷?”凌邺看也不看他,直接问聂清然的贴身丫环。 “启禀侯爷,夫人突然醒了,没见着侯爷,便遣我们去找。又说肚子饿了,我们便去厨房拿东西,等到我们回房间时候就发现夫人昏倒在床边了。”贴身丫环小楠忙答道。 “废物”凌邺怒火中烧,却也不想把她们怎么样,不然聂清然醒了肯定又要跟他闹。 他直直走去床边,看见聂清然惨白的脸时心脏猛然被揪起,她原本脸色就不好,现在更甚。四个月的身孕已经很明显了,微隆的小腹在瘦弱的身躯上十分显眼,强烈的对比令人触目惊心,她什么时候瘦成这样了? “御医,现在要怎么办?”凌邺强忍住心头那抹刺痛,沉声问道。 “启、启禀侯爷,夫人现在情况很危险,腹中胎儿的成长太过消耗体能,夫人现在的身子根本支撑不起这么大的索取,所以、所以……”御医犹豫半天,终于还是不敢说出那个办法,他知道这个孩子对定北侯意味着什么,若是说了,指不定他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所以什么,说”凌邺死死盯着聂清然,并不去看御医。 那御医擦了擦汗,咬咬牙,闭上眼索性一股脑说出来:“所以若是要保胎儿就任由夫人这么下去,每日以各式补品吊命,等到胎儿出生后夫人就会油尽灯枯而死。若是要保大人,就要马上将胎儿引产,且日后夫人几乎都不可能再有身孕” “什么?”赵素娴一听这话也吓到了,这意味着什么? “你说什么”凌邺暴跳如雷的揪起御医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原本他也猜到这个胎儿保不住,所以打算放弃孩子保住大人,反正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还很久,孩子总会有的。可御医最后一句话却直接将他的心打入冰窟,日后几乎都不可能有身孕 “微臣,微臣——”刚刚的勇气已过,御医再也不敢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凌邺的眼神都足以让他觉得自己被凌迟了。 端木渠看不过眼,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拉开凌邺:“你再吼有什么用?你快做决定吧” “没有别的办法么?”凌邺握紧双拳,指甲深深刺入肉里也不自觉,“夫人她日后真的不能再有身孕?” “有有有”御医见有生机连忙点头,“如果能找到当年药王炼就的补天丹,不仅夫人不会有事,就连这个胎儿也能保住” “补天丹——”凌邺惊讶的退了两步,“又是补天丹——” ... V163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果然是有人故意算计我们”端木渠也忍不住火气了,他往一旁走两步,拉住小楠问,“你们离开房间后,有没有人来找过夫人?” “没、没有啊我们没见过有谁来找夫人啊”小楠被吓傻了,连连摆手道,“真的没有” 端木渠这么一问,凌邺也突然联想到什么,他平复下心情道:“娘,你先回房休息,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邺儿,不论如何,不能让清然有事”赵素娴虽然不理世事,但从凌邺的反应来看也知道是有人故意算计他们。当初她闯过江湖,经历过那么大的风浪,后来又青年丧夫,独自在西北苦寒之地养育凌邺,其眼界心智岂是一般的老妇人能比的。此时此刻自然知道拿捏轻重,取什么舍什么了。 “娘,我知道”凌邺郑重的点点头,以安母亲的心。 赵素娴知道凌邺能把所有的事处理好,自己留在这里不过是徒增担心,不如回去等消息。 待赵素娴走后,凌邺又把所有的下人遣走了,只留下御医和端木渠二人。 “你说句老实话,不打掉孩子,又要护住夫人的话,以你的能力,能支撑多久?”端木渠已经大概能猜到凌邺的心意,知道他需要时间思考,便代替他把他想要问的说出来。 那御医擦擦额头的汗,思考片刻后,肯定道:“以微臣的能力,最多能支撑一个月,一个月后必须取舍。到时孩子已经五个月,再不打掉的话以后就算再打掉的话,夫人也还是会有性命之虞。” “一个月,好,除了补天丹,你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但你必须要倾尽全力保住夫人和胎儿,一个月后必会有个取舍”端木渠说完这句话时发现自己的手心和背后已经是一片片冷汗了。 若是由他选择的话,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马上打掉孩子,就算没有孩子又如何,他爱的是她,而不是别的什么。可现在要做出选择的是凌邺,而且附加条件是日后都不可能有孩子,即使是凌邺愿意放弃,聂清然呢?如果不经她同意就拿掉孩子,她会怎么想?会不会怨恨他们? 不管是他还是凌邺都不敢冒这个险 “凌邺,你想到什么了?” “府内有奸细。”凌邺声音低沉,左手已经把床帘揪得凌乱不堪,“当初御医说能尽力保住大人和孩子,如今却保不住,他应该没这胆量说谎。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今晚有人见过清然,而且连守卫都没惊动,自然是府内的人干的。” “是是是”那御医一听这话立马接过来,“微臣不敢欺骗侯爷微臣第一次给夫人把脉时夫人身体消耗并不严重,只要调理得当,绝对能平安生下孩子。可今天微臣再次把脉时却发现夫人身体十分虚弱,胎儿正在源源不绝的吸取母体的能量,这真是太反常了” 凌邺与端木渠对视一眼,知道此事不再那么简单了。从引他们去国色苑拍卖补天丹,到欧阳宛的出现,再到现在聂清然身体的反常,有人布了一个大局等着他们入局。他们纵横年半生,什么情况没见过,既然有人敢挑战他们,那就要做好被毁灭的代价 两个同样优秀的男人因为爱而摒弃所有成见,共赴这场赌局 “你马上开药方,我去调度药材”端木渠拎起跪在地上的御医,将他推去桌边,“快点不许跟任何人透露此事,不然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是是是,小人必当封住自己的嘴巴”御医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一手拿过笔龙飞凤舞的在白纸上开药方。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医,虽然深得家传学到了一身好医术,但却只能做一个小小的御医。朝廷争斗他不参与,他只会脚踏实地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在这件事里他是大夫,聂清然是病人,医者父母心,他自然要用尽全力保住病人。另一方面来说,他一向佩服聂清然的为人,如今能为她出力,自然也不会有所保留。不参与朝政不代表不懂,如今的皇帝和定北侯势成水火是天下人都看在眼里的,他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定北侯早晚会取皇帝而代之,站在识时务的角度他更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端木渠拿过他写好的药房,对凌邺说:“我去调度药材,有几味药是黑水国特有的,我会尽快调来” “药材没来这段时间夫人怎么办?”凌邺拧眉问御医道。 “这段时间请侯爷先用千年人参切成片给夫人含着,千万记住不能让她吞下去”御医忙回道,“如今夫人身体太虚,千年人参又是大补之物,否则夫人虚不受补,麻烦就更大了” “知道了。”凌邺顿了顿又道,“这段时间你就先留在府里随时听候召唤吧,太医院那边本侯自然会替你打招呼,你不用去报到了。” “是是是,微臣知道”御医躬身行礼道。 端木渠看了看凌邺,毫不犹豫的转身出门,身形很快的消失在夜幕中。这里有凌邺看着,聂清然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他要做的就是早去早回,拿到那些药物 凌邺缓缓在床边坐下,凝视着聂清然的脸庞出了神。御医见此情况,很知趣的拿过摆在一旁的人参走出去切片,顺便用府里现有的药材熬药,在端木渠没回来之前尽自己的能力护聂清然周全。 虽然眼中是聂清然苍白的容貌,但凌邺的心思却在将最近发生的所有事串联起来,细细推敲每一个细节,看能否从中间找出是谁搞的鬼。 若说嫌疑,当然是董炎的最大,这次他受损最为严重,不仅被罚俸,还在这次清洗中失去很多门生,势力大减,完全不能和凌邺抗衡。但董炎的底细根本瞒不过凌邺的眼线,他不可能是国色苑的幕后老板,若他真有国色苑当后盾,便不会沦落到如今的下场。欧阳宛的出现,又将欧阳世家牵扯进来了。自从武林大会上欧阳昊被偷袭受伤后,欧阳世家就沉寂下来,几乎不管武林之事了。欧阳宛的出现,难道是欧阳家重新开始活动的征兆?而且,以欧阳世家的能力,拥有国色苑这么大的产业也不是问题。 难道真的是欧阳世家从中作梗? 聂清然醒来时已经是一天之后。那时凌邺刚好下朝回房,就见她靠卧在床头呆呆看着前方,原本清澈的眸子如今却毫无光泽,一头黑发未束起,散乱在消瘦的脸颊两旁,显得分外无助。午后的阳光虽然强烈,却仍然没能驱除房中的丝丝冷意,装饰精美的房间却处处透露着沉寂之气。房外是暖洋洋的白昼,房内却昏暗无比,她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在这片阴影中。 凌邺抿了抿嘴唇,走上前将窗户打开,然后来到床边坐下,强笑道:“清然,在想什么,今天的药有没有喝?怎么也不把窗子打开” “凌邺,我想要补天丹。”聂清然一见他,突然急促的抓住他的手臂叫道,“我要补天丹” “清然,你……”凌邺被她的话弄得目瞪口呆,谁跟她说什么了? “没有人跟我说什么,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想要补天丹”聂清然知道他惊讶什么,但她现在没时间跟他解释那么多,“你知不知道哪里能弄得到?我想要这个孩子,我怕不要这个孩子的话,就没有下一个了你帮帮我好不好,这也是你的孩子” “可是——”凌邺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得到补天丹的条件,他何尝不想要这个孩子,可他更担心她的身体,即便没有孩子也没事,只要她能好好的活着。可现在是她想要这个孩子,她迫切的想要这个孩子 “你帮我啊,难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聂清然死死抓着他的手臂,大颗的泪珠从干涸的眼眶中涌出,“你不想要他吗?你来感受一下他,你来摸摸他啊” 她拉着凌邺的手覆上她隆起的小腹,恰好在此时小腹中传来一丝震动,好像那个孩子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抚摸他,所以弄出点动静让父亲知道他的存在。凌邺本已坚定不要这孩子的心被这一动瓦解了,那种血缘间的感觉是如此强烈,他的孩子在触碰他,在告诉他自己的存在,他怎么忍心不要他? 可是目光在看见聂清然消瘦的脸颊时他又动摇了,要孩子的话就是要了她的性命。她是他愿意用生命守护的人,真的要残忍的为了孩子而舍弃她么? 他做不到,做不到放开她的手 有史以来第一次他觉得要做出选择是这么困难的事,不管选择哪一方都足够让他心痛至死。 “清然,你知不知道拿到补天丹的条件是什么。”凌邺终于还是决定说清楚,按照她的心性,肯定是不愿他有别的女人的,大概也就会放弃这个想法吧。 “什么条件?”聂清然愕然的看着他问道。 “纳欧阳宛为妾。”凌邺闭了闭眼,无力的说。 聂清然瞬间呆住了,看向凌邺的目光复杂无比,难以置信、哀伤、无奈甚至是绝望。凌邺也不敢面对她这样的目光,将脸扭到一边,开口说话时觉得自己的声音嘶哑无比,似乎千万年没有说过话了,几乎要忘了如何说话:“孩子,没有就没有了吧,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够了。” ... V164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凌邺。”过了许久,久到凌邺都要以为她同意了的时候,聂清然突然双手捧住他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凌邺,纳欧阳宛为妾好不好,我真的想要这个孩子。” “你,你说什么?”凌邺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刚刚她说的话,于是再一次鼓起勇气直直看着她,“你再说一遍” “纳欧阳宛为妾好不好,我真的想要这个孩子”聂清然双肩剧烈的颤抖着,却还是咬紧牙关将话一口气说出来。 这句话一出,凌邺只觉得似被五雷轰顶。孩子真的那么重要?他都做好放弃的准备了,只要再给他几天时间,他就能彻底接受没有子嗣的现实,母亲也没有反对。为什么她却非要这个孩子,甚至是不惜让别的女人进门?她不是很爱他么,她不是不许他有别的女人么,她不是很爱吃醋么?为什么到现在这个时候,她居然能如此坚定地为了孩子要他去纳别的女人?甚至那个女人还是敌人的女儿 这个孩子就那么重要?重要过他们的感情,重要过他对她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承诺? “好、好、好”凌邺掀开聂清然的双手,仰天大笑,“很好、很好,这就是我凌邺一心一意待的人,在你眼里我对你的感情甚至比不上一个孩子既然如此,我就如你所愿,我不是要纳妾,我是要三书六礼的以平妻之名娶她进门” 凌邺说完拂袖离去,留给聂清然一个决绝的背影。 “凌邺,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聂清然小声低喃着将身体蜷成一团,双手紧紧覆在小腹上,泪如泉涌。以后她只能靠自己取暖了,那个一直给她温暖的人被她活活气走了,如果这孩子能保住,大概也就是她下半生唯一的希望了。 明明窗外艳阳高照,聂清然却觉得如数九寒冬般寒冷刺骨,春天大概永远也不回来了吧 等到端木渠风尘仆仆的从黑水国赶到定北侯府时,所看见的就是满目的大红,整座府邸被装饰一新,象征喜庆的大红灯笼挂遍了每一个角落,所有的树木也被挂上层层叠叠的红布,完全一副办喜事的样子。他惊呆了,不敢相信亲眼所见的一切,随手拉过一个小厮急切问道:“府里是怎么了,谁办喜事了?” “是、是侯爷娶了平妻。”那小厮虽然不认识端木渠,却从心底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一旦这位爷知道事情的真相,绝对会暴跳如雷。 “凌邺,你欺人太甚”端木渠怒吼一声,一手拂开那小厮,直接冲向凌邺的书房。 一路上无数丫环小厮都看到这位面生的很的男人一脸凶狠的朝侯爷的书房走去,虽然知道不能让他这么直接闯去主子房间,但迫于他周身散发的气势,尽然无一人敢上前阻拦他。有几个壮着胆子上前的护卫,无一不是被他的护体真气震飞,撞在一旁的柱子、花木上,口吐鲜血。有了这几个前车之鉴,谁还敢上去拦他? “凌邺”端木渠不管不顾的踢开书房的门,怒气冲冲的吼道。 凌邺正在与几个军中将领商议军饷之事,见他闯进来心下也了然几分,知道一场争执不可避免,便挥挥手示意那几个人退下。众人领命退下,有认识端木渠的人一见他立马变了脸色。当初凌、聂二人成亲时端木渠的大手笔他们都亲眼见过,知道这位黑水国主对聂清然的情谊非比寻常,如今凌邺娶了平妻,端木渠又满脸怒容的来找他,肯定要发生大矛盾了 “国主如此鲁莽的闯入本侯的书房,似有不妥吧”凌邺冷着脸盯着他。 端木渠才懒得跟他装模作样,双手重重拍在书桌上,狠狠瞪着他:“你是什么意思,孩子对你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你甚至愿意娶欧阳宛那个女人来换补天丹?你让小清清何处?” “啊哈哈,哈哈——”凌邺突然狂笑起来,目光变得狠戾,“孩子对本侯那么重要?本侯愿意娶欧阳宛?本侯会在乎有没有子嗣?本侯会受人威胁?国主什么都不知道就来找本侯兴师问罪,是不是太过鲁莽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是小清清她——”端木渠见他如此说不禁晃了晃,不敢相信他话里所指的意思。 “你去问问你的小清清,问问她是怎么跟本侯说的,问问是不是本侯对不起她,再来找本侯问罪吧” “不可能,不可能”端木渠摇着头,退了两步大喊,“小清清,小清清你人呢?出来啊” 喊了半天却没有人应他,他疑惑的望向凌邺,想求个答案。明明当初他们的房间就在凌邺的书房旁边,这么大声的喊她肯定会听到啊,怎么都没一点回音传来? “哼,她说她病弱之躯,怕扫了本侯娶新人的性质,所以搬去离这里最远的鸢飞楼去了,将这里留作本侯的新房”凌邺冷哼一声,字字都如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看本侯的大夫人多明事理啊” “你、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端木渠怒火中烧,也顾不上什么国事,什么礼仪,直接一拳挥向凌邺。凌邺却也不躲,硬生生受了这么一拳。 “打也打过了,国主可以离开了?本侯没时间陪国主玩这种无聊的吃醋游戏”凌邺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面无表情的坐下,拿过折子开始看,不再看向端木渠。 “好,很好。孤王马上去将小清清带走,日后她的事再与你无半点瓜葛。”端木渠敛去外泄的怒火,直直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凌邺,“反正你已另有佳人,无谓还要将她锁在身边。” “笑话,本侯未曾休妻,她就还是本侯的夫人,何时轮得到国主这个外人来插手?”凌邺冷笑着将手中的折子重重拍在书桌上。 “孤王要带走的人,看谁敢拦”端木渠嘴角微勾,明明是在笑,却让人感觉到一种君临天下的压迫感。 “本侯说要留,天下就没人能带走”凌邺站起身,慢悠悠的笑着,似乎根本不惧怕端木渠的气势,“既然她让本侯不好受,那本侯又岂能让她逍遥?再说,她肚子里还有本侯的孩子呢。” “你这个疯子”端木渠从他的笑容中读懂了他的意思,他一点都不在乎这个孩子,他要用这个孩子来折磨聂清然,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改变,但现在的他真的是一心一意的要报复聂清然 “疯子?你说本侯是疯子?哈哈——”凌邺自嘲一笑,向前几步走到端木渠跟前,“或许本侯是疯了,所以才会对那种卑鄙的女人付出真心” “什么意思?”端木渠突然觉得自己离开的这半个月发生了很多事,多到一向自负聪明的他都不能明白。 凌邺并非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即便聂清然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或者做了什么事也不会让他突然性情大变,看他的眼神就能知道。原本凌邺就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可现在的恨意却完全的表现在脸上。这只有一种可能,如今的他的确是恨上了聂清然,而且恨意还很深厚,所以才不顾聂清然腹中是他亲生骨肉,只想着等孩子生下来用孩子来报复她。 “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端木渠探寻的望向凌邺,希望能从他脸上的表情得出原因。 凌邺冷讽的看着端木渠,袖中的双手却不禁握成拳来抵御那锥心的痛:“你知道她醒来对本侯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她说‘凌邺,我想要补天丹’,本侯没想到她会如此说,便告诉她要拿到补天丹必须要纳欧阳宛。没想到她想了一会后,很肯定的说她要补天丹,要本侯纳欧阳宛。这就是本侯当着满朝文武说要一生一代一双人的女人啊,本侯都不在乎有没有子嗣,她却背弃了誓言,为了孩子要本侯另纳他人” 端木渠闻言愕然,然而稍一思索后,便肯定聂清然绝对是为了凌邺,所以才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住孩子:“其实原本那天就能直接拿掉孩子,你却没有,她知道你同样渴望这个孩子的出世,而且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几乎不可能再有身孕,当然想要保住这个孩子。她是为了你,所以宁愿你有别的女人也要保住孩子,你就为这个责怪她?还用卑鄙二字形容她?别忘了那孩子也是你的亲生骨肉” “本侯不是傻子”凌邺淡淡看端木渠一眼。不知为何,端木渠觉得他眼中的哀伤大增,完全掩盖了那滔天的怨恨,“当时愤怒过后,本侯很快便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就如国主所说,或许她是太想让本侯有后,所以宁肯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本侯以为自己错怪了她,所以想去找她道歉。没想到啊,这一去,让本侯发现自己就是一个被人玩弄于股掌的傻子” “发生什么事了?”端木渠的双眉不由得拧紧,从凌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就能感觉得到,肯定发生了大事 ... V165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本侯去的时候她正和徐亦游谈话,本侯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她说当初接触本侯就是为了利用本侯在朝中的势力铲除她星月宫发展壮大的绊脚石。那时欧阳世家搭上了董炎,若是她们星月宫不能寻得朝廷势力的庇护,根本不可能斗得过欧阳世家。就连本侯在竹林与她‘偶遇’都是她们一手安排,即便当时本侯不从欧阳府门口离去,她们也会用别的办法引本侯与她结识”凌邺说到此时眼中已掀起轩然大波,滔天的怒火让他的身形微微颤抖起来。 “不可能小清清不会是那种人”端木渠蓦地惊呼出声,打断了凌邺的话,“她绝对不是心思如此深沉的人” “不可能?哈哈,本侯也以为不可能,没想到越听下去,本侯越心寒。”凌邺目光阴寒,就连声音都变得狠戾,“受那八十军棍是为了收买本侯的军心,就连中蛊这种意外都被她很好的利用起来博取本侯的怜惜她一步步的勾ying本侯,一步步的收买本侯身边人的人心。为了取得本侯的信任,不惜使用苦肉计,一次又一次的以自伤的代价让本侯对她动心而本侯居然也像个傻子似的相信她每一件事,甚至会为了利用她而愧疚,傻傻的对她掏出一片真心” “怎么会,怎么会——”端木渠踉跄的后退两步,靠在柱子上,一脸难以置信,“她怎么会是这种人,不会的,不会的” “不会?她亲口所说,还有假?就连徐亦游都说她为星月宫付出太多”凌邺讽刺的瞟向端木渠,“这就是本侯一心想要对她好的女人,她只是把本侯当做一个借力的工具,一个除掉障碍的手段” “不会”端木渠沉默片刻,突然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叫道,“如果她真的只是当你是一个工具,靠近你是为了利用你,那为什么你失踪的时候她要拼尽全力去护住你的一切?那时你失踪,全天下都以为你死了,顾辰凉要对付你。她不顾自己和星月宫的安危都要护你权力的周全是为何,你不在,那些人不会听她的。她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不管聂清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端木渠都不会相信她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为了向上爬可以牺牲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婚姻的人 “本侯说过了本侯不是傻子”凌邺恶狠狠的拎住端木渠的衣襟吼道,“本侯当时立刻冲进房质问她,如果一切都只是为了利用,那为何当初要为了本侯而**抵抗皇上的压力。她很平静的告诉本侯,只要她那么做了,那么本侯的人马绝对会唯她马首是瞻,正是收编本侯势力的最好机会,为了星月宫的发展,她为何不做?听到了没她不是因为对本侯一往情深,而是垂涎本侯的势力” 端木渠听见这话,就连挣扎的想法都没有了,软软靠在柱子上,目光涣散。如果聂清然对凌邺是真心的,当他进去质问她的时候她就不可能说这话,而会为自己辩解,可是既然她说出这话那就说明确有其事了。如果她真是这样的人,那他还能拿什么为她辩解?星月宫的发展壮大就那么重要?重要到她愿意为之而俯下身子去使美人计?去处处算计一个爱她的男人? 房间里陷入一种古怪的安静,两个男人相对而立,一个暴怒一个无神,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太阳逐渐西下,带走房间中最后一丝光线,两个人的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端木渠突然狂笑起来,肆无忌惮的大笑将房中的静谧打破,琥珀色的双眸在黑暗的环境中越发明亮:“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凌邺松开拎着他衣襟的手,退了一步。他的笑声突然让他心虚起来,似乎有什么不能被人知晓的东西暴露在人前了。 “孤王在笑你笑你虚伪至极自私至极”端木渠广袖飞扬,如玉雕般的长指直指凌邺,字字锋利,“你口口声声说小清清处心积虑的接近你,利用你。那你好好想想,最开始你知道她是星月宫主的时候,难道没有存了半分利用她的心思?你照顾她,甚至与她成亲,难道没有半分想要借助她的力量的想法?旁人或许不了解你,但孤王与你斗了这么多年,岂会不明白你的心思?当初你也是存了心思去接近她的,如今却指责起她对你的利用了?这就是你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你被利用了就恼羞成怒,那她被利用的怒气找谁撒?” “对,本侯不是什么圣贤,的确一开始也是想利用她星月宫的势力。可日积月累之下,本侯早没了这份心思,本侯只想把她当做一个普通女人来疼爱,愿意接过她身上的担子,让她自由自在的生活可她怎么回报本侯了?一次又一次的苦肉计?一次又一次的装可怜?早在除掉韦德之后本侯便没有再利用她,可她呢?就连本侯失踪都能被她大肆利用你现在来跟本侯谈她的怒气?” “孤王只能说一句,感情的事经不起半点掺假。一路走来,幸运也好,故意为之也罢,你们两人的感情太过一帆风顺,根本经不起考验,所以才在发生这事以后闹这么僵。”端木渠直视着凌邺,声音低沉,“当初你们俩都存了别的心思接近对方,所以注定你们现在会有这一天。掺杂太多的感情不会长久,当初种下的恶因就要有勇气接受现在的恶果。你们夫妻的事,孤王不便掺杂。孤王只有一句话,只要孤王活着一天,就要护小清清周全,如果你敢伤害她,即便是让战火烧遍天曌和黑水,孤王都会带她走” “你在威胁本侯?”凌邺的黑眸在黑暗中发出狼一般的光芒。 端木渠慢慢的摇了摇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深沉:“并非威胁你,只是不想看到你们两人相互折磨。孤王不比你了解小清清,在这件事上孤王是局外者,或许体会不到你被利用的难过,但却比你看得清局势。如果你要一意孤行的去伤害她,终有一天你会后悔莫及。” “后悔莫及?会吗?”凌邺低声轻喃,不知是在问端木渠,还是在问自己的内心。 端木渠微微叹了口气,转身慢慢离去,清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寂静无声的房间里,凌邺缓缓抬起手覆上自己跃动的心脏。 夏夜的定北侯府凉风习习,到处都有明亮的灯笼散发出耀眼的光泽,沿路还有许多丫环小厮在忙忙碌碌。端木渠从他们中间穿过,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向他,似乎都当他是个透明人。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没人能阻止他的的行动。 府里的鸢飞楼在哪里他知道,那是整座府邸的西北角,最是荒凉败落,与凌邺所在的景明楼隔了大半个府邸,如果不是有意的话,住在这两幢楼里的人几乎不可能见面。 那两个人生生的把对对方的牵挂斩断了。 端木渠看似闲庭漫步,却没过多久就到了鸢飞楼门外。看着杂草丛生的道路和破败的门窗,他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苦笑,这两个人,到底是何苦为之啊 昏暗的橘黄色灯光从单薄的窗纸内透出来,两个女人的身形落在了窗户上。 “夫人,该休息了,你身子还没大好,别太累了。”娇俏的女人声音从屋内传来,端木渠记得是那个叫小楠的丫环。 “无妨,这些东西明日还得送去星月宫总舵,若是不处理完,又要积压下来了。”聂清然轻声道,“你若是困了就先去睡吧,不用陪我了。” “夜里风大,这屋子又不保暖,你还是去睡吧”小楠语带关心的催促道。 “真的没事,这些东西一定要处理完的。”聂清然说完轻微的咳嗽了两声。 “还说没事,都咳嗽了”小楠的声音带了点哭腔,“夫人和侯爷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侯爷明知道夫人身子不好,又有身孕,怎么就娶了那个女人,还让你搬到这破屋子里住了就连老夫人都被侯爷气得去了静心庵住,连婚礼都没参加,以前常来的秦老爷也不来了。” “别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称呼啊,要叫二夫人,不然被人听了去又要罚你了,碧儿的事你又不是没亲眼看见。那是恰好我看见,不然碧儿那顿板子可吃定了。我如今事多,不能时时看着你们,若是吃了亏怎么办。今时不同往日,我不管府里的事了,不能处处护着你们了。”聂清然善意的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着提醒道。 “什么二夫人,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勾ying侯爷,死皮赖脸的嫁进来,还处处摆夫人的架子,真不要脸”小楠没好气的呸了一口,“瞧她进府才十天,就已经把管家的权力那完了,今天惩罚这个,明天责罚那个,十个有八个被她故意找茬罚过。尤其是那几个偷偷给我们送东西的人,被她找借口打了二十板子,估摸着一个月下不了床了侯爷也不管管,夫人你也任由她放肆” “呵呵,你呀,是替那个和你关系好的小雨抱不平吧”聂清然轻笑着拉她坐下,“她刚过门,侯爷宠她点也是自然的。再说我与侯爷闹到如此地步,她又看我不顺眼,你们何必这时候去触她霉头。她不让送东西来我这里就别送了,左右我也不需要那些东西。我好歹是星月宫主呢,即使不靠这府里的钱,也饿不死自己的” ... V166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可是夫人,我知道不该问,但我还是想知道,明明前不久还好好的,侯爷还很高兴你有了身孕,怎么没几天就成这样了。不仅彻底冷落了你,还娶了个平妻,那个女人有哪点比得上你啊府里下人现在对她都是敢怒不敢言啊”小楠气鼓鼓的说。 聂清然沉寂了片刻,端木渠还以为她不会说了,没想到她的声音却传了出来:“有些事说不清楚,也不能说,总之我问心无愧,可他觉得我错的离谱,既然分歧这么大,又何必去求个明白呢?不如各过各的,得个逍遥自在。我还有星月宫要去操心,日后还有个孩子要照顾,何必总抓着那些不愉快的事不放。合则聚不合则散不是挺好的么。” “夫人你就是脾气太好,所以那个女人才敢这么苛刻你。”小楠想了半天,发现自己根本无力阻止聂清然眼中哀伤的蔓延,只得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句。 府里没人知道为何一向恩爱有加的侯爷和夫人为何突然闹翻,侯爷甚至在两天之内急匆匆的娶了个平妻。那女人一进门便如正室一般的管这管那,对不服的人动辄打骂,侯爷也由着她去,她甚至以夫人不会常住的理由不供给鸢飞楼任何物资。府中下人都对聂清然敬佩有加,所以知道鸢飞楼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会偷偷送东西过来,被她知道后找借口狠狠打了一顿。 虽然如此,却还是有很多人冒着被打的风险送东西过来,聂清然知晓此事后便不要他们送了,转而让星月宫的人每日固定送东西来。那女人便要府内侍卫不让星月宫的人进来,奈何那些人都是凌邺的亲卫,见识过聂清然的作为,所以根本不把这莫名其妙钻出来的女人放在眼里,加之他们都有军籍在身,她没资格惩罚他们,所以只好由他们去。 聂清然愣了愣,笑道:“脾气要发在该发的时候,这种妻室间的动作不值得我发脾气。她爱管就让她管去,我不在乎。若不是、若不是因为一些事,我早就离开这里了,星月宫主不需要依附任何人生活。” “夫人,你走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夫人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小丫头”聂清然笑骂道,“去了星月宫就要学武啊,你这个懒虫吃得了那个苦么?” “当然当然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像夫人以前那样笑傲江湖,惩奸除恶”小楠笑着拍手连声应道,. “那好,到时你就随我去星月宫,我让袖舞她们教你武功,让你也做个叱咤江湖的女侠。”聂清然点头笑道,她知道小楠终究年龄太小,对这个世界还有太多幻想,就如当初的她自己一样,“不过行走江湖都要有个很响亮的名头,你以后要叫什么呢?” “嗯,就叫白衣慕清好不好?”小楠想了会儿,拍手笑道。 “白衣慕清?为什么要叫这个?”聂清然顺着她的话问道。刚刚的话题她不喜欢,会勾起她的伤心事,不如和这个小丫头一起畅想一下江湖生活来的有趣。 “闯荡江湖的话肯定要穿一身白衣服啊,多飘逸啊。”小楠双手合十,微抬着头,笑容灿烂,“慕清,就是仰慕聂清然的意思。夫人你就是我最大的榜样” 聂清然失笑问道:“为什么要仰慕我,我有什么好作为榜样的?” “夫人你武功又高,心地又好,还对侯爷有情有义,还掌管那么大的星月宫,天下哪个女人不羡慕啊”小楠认认真真的说。 聂清然唇角微扬,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别人都看得出我对你的心意,为什么你却看不透。 “那你可得努力了,为了练这身武功,我可没少吃苦” “当然啦”小楠笑的欢快。 很多年后,当江湖人问起那个行踪飘渺、总爱穿一身白衣的白衣慕清为何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有何含义的时候。已经威震武林的女子会出神半天,然后缓缓说道:有些人生来就是被人仰望的,就算穷其一辈子也只能仰望她的背影,即使再困难环境她也会散发出令人不敢逼视光芒。白衣慕清的意思不过是仰慕那样一个女子罢了。 有好事者追问是怎么样一个女人能让骄傲如白衣慕清这样的人都如此仰慕,她只是轻飘飘的落下三个字:星月宫。 众人一阵了然,星月宫主聂清然,的确是一个有着太多传奇的女人,也足以使白衣慕清这般强势的女人仰慕。 可是每一段传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很多年后,现在的白衣慕清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丫环,还在给自己仰慕的夫人描绘自己对未来江湖生活的憧憬。她还不知道自己以后会驰名江湖,声势不亚于如今的聂清然。更不会知道在经历了很多年、很多事、很多人后,终于懂了夫人此时眼中的哀伤代表着什么,进而更佩服夫人,居然能在这种心境下和一个小丫环开玩笑。 夜渐渐深了,小楠也终于抵不过睡意的侵扰,一边迷迷糊糊说着要陪聂清然,一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聂清然找了件屋子里最厚的衣服给她披上,然后打开门走出来,对着沾了一身夜露却还不曾离开的端木渠露出笑容:“端木,很久不见。” 端木渠迈动步子,走到聂清然跟前,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小清清,见到我是不是很开心。如果不开心,我就逗你开心,想做什么直说,我带你去做。” “好像,真的是有点不开心呢。”聂清然吸了吸鼻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谁惹我们小清清不开心了,我去揍他,揍不过他,我就跑回黑水国点齐兵马来群殴他。”端木渠张开手臂,笑着将她拥入怀,怀中身躯的冰冷让他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你还真是老样子。”聂清然扑哧一声笑出来,也不抗拒他的拥抱。 “不开心就哭吧,我在呢” 简单的一句话,让聂清然瞬间崩溃,数天以来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泪水肆无忌惮的流出来。端木渠听不到任何声音,却感觉到了衣襟上因为被沾湿而传来的阵阵凉意。 “哭吧哭吧,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有我在呢。”端木渠轻抚着她的秀发,细声安慰。 聂清然在哭,他又何尝好过。明明就是他才先认识的女人,却阴差阳错的成了别人的妻子。他不甘心,他不愿放手,所以用尽办法也要把她抢回来,甚至不惜与别人联手将她的夫婿杀死,只希望能得到她。可真的成功后又如何,那段时间他一直藏在暗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看着她大闹灵堂,甚至以死相逼不让葬礼举行下去,她声泪俱下的说凌邺不会死,一定会回来。看着她对着曲水河一看就是一天,甚至眼中还浮现出跳下那河的想法。看着她顶着巨大的压力抗旨不遵;看着她化作恶魔,除掉一个又一个隐患;看着她为了保全他的势力而不惜发动战争,造下重重杀孽;看着她对自己狠毒…… 那些情愫,那些哀伤,难道都是装出来的么?端木渠不信,他绝对不会相信那些全是假的,全是收买人心的手段所以他怕了,他怕看到她了无生趣的眼神,怕看到她心如死灰的表情。于是他收手了,再也不针对那个男人,甚至愿意配合她发动一场战争,派出暗卫寻找那个男人的踪迹。只要她能开心,能快乐,他又何必非要得到她?就在一旁静静地守着她,看着她幸福不就足够了? 他选择了放手,以为那个男人能给她幸福。可叹那个男人却只凭几句话就完全抹杀了她这几年来所有的心血 “端木,谢谢你。”过了许久,聂清然终于抬起头向端木渠展开笑容。 她白净的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丝毫泪痕,除了红红的还带着点水光的双眼以外,丝毫看不出大哭的痕迹,擦干眼泪,她还是那个傲视江湖的星月宫主。 “我们俩啥关系啊,还用跟我说谢谢啊?”端木渠笑眯眯的摸了摸她头顶,“哄小清清开心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事。” “好像还真是,每次最落魄的时候都被你看见。”聂清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似想起什么,抬起头问,“不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知道省身庄的事了么?”端木渠犹豫了片刻,磨磨蹭蹭的说道。 “你是说我爹娘的事?”聂清然微微一愣,随即平静的说,“我全都知道了,欧阳啸做的好事,这笔账我会向他讨回来的。” “那你以前小时候的记忆都恢复了?”端木渠见她这么说,便试探性的问道。 聂清然歉意的摇摇头道:“我不记得那些事,但我总觉得你似乎很熟悉,好像以前就认识,但我似乎以前不认识你啊。难道是我家出事之前认识的?” 听见她这么说,端木渠脸上浮出灿烂的笑意,且越来越大,直到俊秀的眉眼都笑成了月牙儿:“小清清,虽然你还是不记得我,但你能对我有熟悉的感觉我就很开心了,我们的确是在你家出事前认识的。不过那时候你大概还不知道我的名字,但我知道了你的名字。既然你想不起来了就不要想了,就当我们是在落雁城认识的好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关系。” “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了。”聂清然笑了笑又道,“我只能大概记起我家发生的一些事,别的全无映像,那就当在落雁城才认识你吧” V167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小清清,你现在有什么打算?”端木渠认真的盯着她看了半晌,慢慢说道。 聂清然咬了咬唇,轻声说:“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我不想孩子生下来就没见过父亲。然后可能回越州吧,我不能为了他而放弃所有的事,星月宫还等着我去打理,我不想做个没有责任感的人。” “你和他,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现在还有挽回的必要么,我不想他——”聂清然突然咽下了原本要说出的话,“如果我想挽回,就不会在他质问我的时候说那些话了。只要他能好好的,我怎么样都没关系。你大概已经找过他了,他也把事都跟你说了吧。” “既然你心里还有他,为什么不想挽回?”端木渠追问道。 “如果我说我不想说,你还要继续追问么?”聂清然抬起眼眸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眸子底下分明是排山倒海般的不舍与伤痛。 端木渠握了握拳,慢慢的一根一根手指松开,仍旧笑着:“既然你和他没可能了,那你愿意跟我去黑水国么?那里有大片的森林,有一座包含了春夏秋冬四季的山峰,有清澈的能看见蓝天白云的湖水,有各种各样的动物,有广袤无垠的草原,还有许多热情好客,为人豪爽的人们。相信我,你会喜欢那里的。” “听上去黑水国真是个好地方啊”聂清然眸子亮亮的看着端木渠,眼中浮现出向往的神情,“有机会一定要去” “现在就有机会,你愿意跟我去么?”端木渠再也不想压抑自己的感情了,既然凌邺不珍惜她,她也要逼自己放弃凌邺,那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凌邺不珍惜她,他来珍惜凌邺不能给她幸福,他给 聂清然开玩笑道:“你不怕你家里那些如花似玉的大小老婆吃醋,然后闹得你不得安生啊” “我可以放她们出宫”端木渠坚定地看向她。 聂清然闻言摇了摇头,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苦笑着说:“如今凌邺是恨上我了,我如果跟你去黑水国,他大概一怒之下会发兵攻打黑水国吧。我已经满身血债了,不能再让两国百姓为了我而陷入水深火热中,我背负不起了,我还想为未出世的孩子积点福报。所以,对不起了,端木。不过等这里的事都解决后,我一定会去黑水国,看看茂盛的森林,有着四季的山,清澈的湖水和广袤的草原的。” “小清清,你为什么要活的这么累?”端木渠神色愁苦,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庞,却被她后退一步躲开。 “每个人都要对自己选择的路负责,我也不例外,既然当初选择了,就一定要走下去。”聂清然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淡到端木渠有种连她都要淡到消失的感觉,“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可是这辈子我大概也报答不了你了。我说过,人的心很小,装下一个就装不下另一个了,真的对不起。” “可是小清清,如果他恨你恨到连这个孩子都恨你也还要留下么?如果他拿这个孩子来报复你,你还希望这个孩子能看见自己的亲生父亲么?在父母仇视、报复的家庭长大的孩子会怎么样,你想过没有?”端木渠觉得自己已经不能自已了,如果以前还只是希望她能开心的话,在看到她哭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不论如何都要把她带走的心思了。 卑鄙如何,故意挑拨又如何?他没有说谎,凌邺就是存了拿这个孩子报复她的心思,他只是好意提醒她,根本算不上离间他们。他早说了,至少能让她明白现状,做出选择。就算要留下,也有了万全的准备。他如果不说,真的到了那一天,她怎么承受的住?所以他是好意,他是为了她好,他没有做错 “你说什么?”聂清然难以置信的睁大眼,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似乎在希望他把刚刚说的话收回去,“他不会这样” “有什么不会?”端木渠上前一步,强硬的反问道,“他现在认为你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女人,为了权势什么都能做,他恨你入骨,又怎么会喜欢这个孩子?你想想吧,凭他的手段,如果他真要拿孩子来报复你,让你痛不欲生的方法多得是为了保住这个孩子你牺牲了那么多,到头来却成为他报仇的工具?你真的觉得你应该留下来么?” “这是他的孩子,他唯一的骨肉,他怎么会忍心把孩子当工具?”聂清然连连后退,直到抵住了走廊的柱子,还在拼命摇头,“他不会,他不会的” “唯一的骨肉?真的是唯一的?不说后院的那些女人,他刚刚娶的欧阳宛不就能帮他生孩子?子嗣而已,像他这种地位的男人,哪会缺愿意为他生育子嗣的女人?他现在恨你入骨,会稀罕你给他生的孩子?别作梦了”端木渠步步紧逼,从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化成无形的刀子,一刀刀割在聂清然身上,使他痛不欲生。 “不,不会的,不会的,你胡说,你说谎”聂清然痛苦的捂住耳朵,不停地摇头,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他不会,他不会这么对我” “我胡说?我说谎?你别自己骗自己了他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还对他心存幻想?”端木渠觉得自己的心魔越来越大,他不想说这些话来刺激她,却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话把她刺得体无完肤。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聂清然哭哑了嗓子,只会不停的重复这三个字。 “端木渠,你够了”就在此时,凌邺从暗处走出来,压抑着怒火死死盯着仍对聂清然步步紧逼的端木渠。 门口两人同时愕然转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凌邺的身影在昏暗的星光下略显冷硬,夜露沾湿了他的外衣,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了,刚刚他的一句话将两人都从刚刚的魔障中拉回现实。 端木渠如梦初醒的将目光转向聂清然,无边的愧疚从心底涌出,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跟她说那些话?明明是希望她好,但却用极尽刻薄的话去刺激她。就算她再加坚强,也不过是个女人啊也就是这一眼,他看到了聂清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虽然很快消失,但却清清楚楚的存在过。这一闪而过的惊喜足以让他明白,就算他们两人闹得再不可开交,也是他们两人的事,外人插不上手。她的喜怒哀乐也只会围着那个男人转,不是他不够好,只是迟了就是迟了,这辈子注定与她无缘了。 一念至此,端木渠原本就已承受太多的心突然像破了一个大洞,数九寒天的冷风从中间呼啸而过,冻得他连泪水也结成冰,一滴都流不出来。 聂清然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将目光从凌邺身上收回来,连脸上的泪水都没擦,径直转身走进房间,留给两个男人一个单薄却刚毅的背影。 “你怎么来了?”端木渠面无表情的看向凌邺,宽大袖袍中的手却已紧握成拳,他知道这一战在所难免,为她受到的委屈而战,也为这么多年以来的痴念来做个了结。眼前的这个男人用仇恨把自己伪装起来,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要去恨,其实心底的爱却没有丝毫减少,没有足够的爱又怎么会又无边的恨? 他在心底自嘲一笑,突然发现当他是一个旁观者时,能将所有的事看的清清楚楚,可当他也是局中人时,却比任何人都更容易受到心魔的控制。如此没有理智的他,有什么能力去爱她呢? 终究还是只适合做一个旁观者啊 凌邺仍旧阴沉着脸,黝黑的眸子死死盯着端木渠,每一个字都如从牙缝中挤出来般:“本侯若是不来,国主不得把本侯的夫人给掳走了?” “哈哈哈哈——”端木渠仰天长笑,俊美无铸的面容在昏暗的星光下闪烁着令人惊心动魄的光泽。他长臂直指凌邺,步伐坚定,“为什么不能掳走,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附属品。利用如何,欺骗又如何,你从她那里获得的利益少了?你是没有利用她,可利用不是一定要做了什么才叫利用你恨她欺骗,却又在享受她的身份所带来的既得利益,你才是最卑鄙的人,你根本不配拥有她” “你再说一遍”凌邺眸中黑色更盛,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平静。 “孤王说你卑鄙无耻”端木渠毫不畏惧的走到他跟前,笑容愈加灿烂,“听好了,卑鄙无耻有种就去跟小清清道歉,不然你在孤王眼里永远是个卑鄙无耻的人” “是么?”凌邺冷然一笑,身形倏然暴涨,如闪电般直袭端木渠。 两人离得极近,凌邺又出手极快,眼见手无缚鸡之力的端木渠就要被毙于掌下。不料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端木渠突然变得灵活无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后退去,堪堪躲过凌邺一击。如此数招之后,凌邺发现虽然端木渠的武功并不高,但轻功却精妙无比,总能在紧要关头拉开两人的距离,躲开他的攻势。 ... V168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凌邺一念至此立刻收回攻势,转而施展轻功步步靠近端木渠,先近他身再找机会出手。端木渠似乎也知道凌邺的意图,于是故意将轻功施展开来,不让他靠近自己。 如此一来,两人就在这并不宽敞的小院里你追我逐,似乎不分出个高下来决不罢休。 缠斗久了,凌邺的耐心就消磨掉了,不想再与他多作纠缠。略一思考后,只见他信手拈来一片树叶,似随意般丢出去,那轻飘飘的树叶立马化作断金裂石的利器击向端木渠膝盖。后者虽然已经听到那裂空之声传来,奈何武功不济,轻功又已发挥到极致,根本无力再避开那树叶,硬生生被击中关节,重重摔了下去。凌邺岂会放弃这大好机会,立刻揉身上前,掌风直劈端木渠面门。 凌邺掌风极其刚猛,一旦真的劈到端木渠身上,即便不死也必是重伤。就在这一刻,一柄如月华般的长剑插进两人中间,生生挡开凌邺的攻势,素白的身影站在端木渠前面,长剑出鞘,挡住了凌邺的腾腾杀意。 “你不能杀他。”聂清然没有收回长剑的意思,抬起清澄如水的眼眸淡淡看向凌邺。那句话并非祈求,只是简单告知而已。 “你要护他?”凌邺冷笑道,“想和他去有蓝天草地的黑水国了?” “他是黑水国主。”聂清然轻声说道,虽然仍然面无表情,但眸底一闪而过的分明是心痛。 “本侯何时将黑水国放在眼里过?”凌邺轻嗤一声,似嘲讽似叹息。 “小清清,无谓与他多费唇舌。想杀孤王,他还没那本事。”端木渠站起身朗声笑道。虽然他现在发髻散乱,稍显狼狈,就连腿都因为刚刚受了一击而一瘸一拐的,但却仍然掩盖不了那由内而外散发的王者之气。 “你也闭嘴,马上给我离开。”聂清然微微侧头斥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有些事我希望自己处理。” “小清清——”端木渠还欲再说什么,但在看到她的神色后终于还是压下了那些呼之欲出的话,沉声道,“好,我先走,你自己保重” 聂清然点点头应下了他的话,他深深看她一眼,又冷然瞟了瞟凌邺,突然拔地而起,越过高高的墙壁,消失在浓厚的夜色中。凌邺也没有要去阻拦的意思,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聂清然,不发一语。 四周的空气顿时变得浓稠无比,压抑得人说不出话。明明不过两三步的距离,却完全迈不动脚步去走完,只能近在咫尺的看着对面的人,不知要说什么,也不知从何说起。 最先有动作的是聂清然。 对峙一炷香的时间后,眼前已经模糊一片了,她终于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佯装镇定的转过身,一步比一步沉重的走向房间。凌邺也不拦她,目送着她走进房间,在房门彻底关上的那一瞬间突然弯下腰捂住了胸口。 原来真的有一种疼痛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能够让你清楚的感受到每一丝痛,却不能让你对疼痛麻木,反而每疼一次就更清醒一分,让你万分清醒的承受着这锥心之痛。 凌邺所不知道的是关上门的那一刹那,聂清然瘦弱的身躯就沿着门板慢慢的滑了下去,拼命保留的那丝清醒瞬间消失,脑袋昏昏沉沉的陷入无边的黑暗。这个夜晚发生的事让她的承受力到了极限,端木渠的魔障和凌邺的冷漠彻底击毁了她数日以来的伪装。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楠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看到昏倒在地的聂清然,不禁大惊失色,所有的睡意瞬间消失,惊呼道:“夫人夫人” 然而此时凌邺已经走远了,根本没有听见她的呼叫声。 回到房间后,凌邺正准备睡觉,却在床边看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女人。 欧阳宛穿着一身半透明的薄纱,曼妙的身躯在橘黄的灯光下一览无余。见凌邺进来,她含羞带怯的站起来,小声说道:“侯爷,让妾身服侍你就寝吧。” “谁让你进这房间的”凌邺好似没看见眼前这绝妙的风景似的,只是死死盯着那张大床,声音冷冽。 她最喜欢蓝天的颜色了,就连寝具都非要用这种颜色,只是在新婚的几天按照习俗用了正红色,一过新婚便立马换成天蓝的。她最喜欢那个湖州天绣坊的枕头,说绣工精细,又不显得小家子气,那些花朵仿佛真的一样。她还喜欢纤丝斋的被子,因为里面填充的棉花很软,盖着很舒服。 可现在这里全变了,入目之处皆是正红色,绣枕上是栩栩如生的鸳鸯戏水,锦被上是百子千孙图,龙凤呈祥的床帘用金丝绞成的钩子挂在两边,完全一派新婚之象。 “我们成婚十日,却还未曾圆房——”欧阳宛咬了咬唇又道,“侯爷日理万机,无暇处理这些琐事,妾身便自作主张让下人安排下来,也免得劳烦侯爷分神处理。” “这个府里最忌讳的就是自作主张,尤其是涉及到本侯的事。”凌邺将目光转向她,一字一顿道,“没有本侯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这间房,你把本侯的话当耳旁风?” “妾身不敢”欧阳宛忙屈膝请罪,“只是姐姐都说把这间房间用作妾身与侯爷的新房,所以妾身才……” “立刻给本侯滚出去”凌邺面无表情的指着门口说道。 “可是侯爷——”欧阳宛还欲再说什么,却被凌邺无情的话语打断。 “如果欧阳小姐那么渴望男人的话,本侯不介意把府上所有的男人召集到一起伺候小姐。” 欧阳宛闻言花容失色,听他语气就知道他绝对做得出,哪还敢再说什么多话,站起身惊慌失措的跑出了门。 凌邺将灯熄灭后重重倒在床上,宛如最珍贵的黑宝石般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幽暗的光芒。窗外黑色越发浓厚,为数不多的几颗星辰也不见了踪迹,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已经到来。整个定北侯府都安静异常,就连平日里最爱叫唤的猫儿都噤了声,乖乖的蜷缩在墙角舔舐着自己的毛发,还时不时转过头四处看看,似乎生怕有危险在附近。 一抹黑影从窗外掠过,凌邺虽然思绪深陷,但多年以来炼就的本能让他在下一刻一跃而起,打开门直追黑影而去。 黑影轻功精妙,行动处如步履闲庭般潇洒安逸,但凌邺全力追赶却仍旧难以追上他。两人如灵活的大鸟般在房顶和城墙上越过,直直追到了城外树林。黑影停下脚步,转过身轻笑道:“侯爷好俊的轻功,本座真是大开眼界。” 启明星的寥寥微光映衬出上官鹤如玉雕般的脸庞,他眉梢含笑,双手抱拳长长一揖,行动之间不自觉的流露出别样风流。 “不还是没能赶上楼主么,有何好夸奖的。”凌邺淡淡道。 今天夜里真是太过巧合了,端木渠和上官鹤轮流拜访,若是平日里心情好倒也无妨,如今正处于他心烦意乱的时期,哪有闲情应付这些人。如果上官鹤没有什么有意义的话要说,他可就没时间陪他耗了。 “呵呵,本座的轻功还是不敢与侯爷相提并论的。至于为何没能赶上本座,大概是侯爷最近思虑过多,心思太杂,自然影响了武艺的水准。”上官鹤似有所指的笑笑。 “那不知楼主引本侯至此可有何话要说?”凌邺冷哼一声,知道他所指何事,但也不愿与他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毕竟日后到底会如何做,现在他自己也不知道。 上官鹤转了转琉璃般的眼珠,突然掩口而笑:“本座此次前来有两层意思,这第一层嘛,想必本座不说,侯爷也能猜个**不离十。第二层就是要看侯爷是怎么想了。” 凌邺心下了然,知道他所指的第一层意思正是他和聂清然闹矛盾一事。按理说他与聂清然闹翻,暗影楼就是利益既得者,那上官鹤前来是做什么?挑拨离间么?看样子似乎不像,不过上官鹤装模作样的能力他可从来不曾怀疑。这第二层是要看他怎么想?这又是何解,看他想什么东西? “恕本侯愚钝,不知楼主这第二层意思何解?” “这次大清洗的结果侯爷可还满意?”上官鹤并不正面回答他的疑问,反而似笑非笑的突然提起尘埃落定不久的那场风波。 “本侯是否满意楼主会不清楚?”凌邺嘴角浮出一抹残忍的笑意,道,“说起来本侯还得感谢楼主没有横插一足,扰乱了本侯的全盘计划。” “此言差矣”上官鹤摇摇头道,“本座从头至尾都未曾想过要帮侯爷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人太过刺眼,想要除掉却又苦无机会,毕竟这不是我暗影楼内部的事。恰巧侯爷在此时以雷霆万钧的手段处置了那些人,称了本座的心意,本座又何必出手,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看样子本侯还在无意中帮了楼主一把啊” ... V169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正是如此,所以本座如今才专程来府上拜访,想知道能否和侯爷再有合作。”上官鹤淡淡一笑道。 凌邺负手笑道:“若没记错,楼主不是与皇上合作,处处同本侯针锋相对么,何以突然提合作二字?难不成是因势而导,见势不妙所以才来找上本侯?” “此言差矣”上官鹤摇摇头,上前一步道,“本座早就言明自己只是一个江湖中的生意人,受利益驱使,谁能支付最大的报酬,本座便会帮谁,亏本的买卖是绝对不会做的。” “原来是嫌弃皇上给的钱不够多,所以另寻金主了么?”凌邺冷讽道,“可惜本侯财力不支,怕是请不起楼主这尊大佛。” “是么?”上官鹤闻言也不恼,只不紧不慢的笑着,“本座知道侯爷所图为何,也知道侯爷已准备万全,只差一个机会罢了。” “那又如何,难不成楼主还能制造出一个机会不成?”凌邺眼中闪过一线不易察觉的情绪,但表面仍旧淡然处之。 上官鹤轻轻一笑,向前走了一步道:“这机会不管好或是不好,只要做了,总归会留下不太好的名声。你我皆知,那群穷酸的史官总会抱着所谓的公正来写一些让人嗤之以鼻的废话。侯爷谋划如此长时间,不就是防止他们乱说话么?若是圣上深感自己无能,愿效仿上古贤君禅让能人。如此君臣和睦,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便是载入史册,也是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 “不劳烦楼主大驾,本侯也能成全这段佳话。”凌邺闻言轻笑,“本侯还道楼主是个多英明的人物,不想也是个随风倒的墙头草?” “侯爷如此想本座,真令本座伤心呐”上官鹤秀眉微蹙,双手捂住胸口作难受状,“侯爷也不想想,若侯爷不与本座联手,本座又岂会眼睁睁看着侯爷达成所愿呢?” 凌邺一挑眉毛,似笑非笑道:“本来本侯就没打算让暗影路置身事外,楼主大可不必担心到时无事可做。” 此话一出,一股微妙的气流在两人周围涌动,看似平和的氛围下却掩藏着金石撞击的铮铮之声,嘶吼与鲜血的味道夹杂其中,腥风血雨的云层在慢慢汇聚,九霄之上主管杀戮的神祗已经狞笑着亮出兵器,随时准备俯冲下界,在这昏暗的人间大开杀戒。万古以来枉死的幽魂齐声呼唤,呼唤着更多的人去与他们作伴,这万里锦绣山河,下一刻就将会变为阿鼻地狱,所有人都将会陷入在这恐怖的地狱里无法脱身 “哈哈哈哈——”上官鹤突然仰天大笑,清朗的笑意顿时冲开这无边的阴霾,在黎明的光辉中大放光彩。林中已有微微晨曦,早起的鸟儿被这一声长笑惊飞,在天空中划过一道灵巧的弧线,长鸣着直冲云霄。 “楼主因何发笑。”凌邺丝毫不为他这一笑影响,仍旧是表情淡淡的盯着他。 “侯爷都没听本座的条件,怎么就这么快否决了本座的提议?”上官鹤止住大笑,轻佻的看向凌邺,“若是能让利益最大化,墙头草又如何?虚名罢了,本座可从不在乎这些东西。” “楼主都这么说了,本侯哪还敢与楼主合作?一旦日后有人支付的报酬比本侯多,本侯还不得被楼主反咬一口?”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本座很清楚侯爷想要的是什么,软肋又是什么。可似乎侯爷并不清楚本座的底细哦。”上官鹤掩嘴一笑,眉梢眼角自是一番韵味。 凌邺心头一震,胸口猛地发闷起来,上官鹤这句话一针见血的指出了他长久以来犯下的致命错误 以往的每一个对手他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摸清对方的意图、软肋,然后对症下药,尽快除去,就连端木渠的底细他都清清楚楚。可唯独这个上官鹤,身世成谜,意图不明,行事从不按常理来,每当凌邺以为自己能够弄清楚他的底细的时候,他就会做出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来推翻旁人的猜测。派出去刺探的人又从来都带不回有力的资料,而上官鹤却还是逍遥自在的穿梭于各色人物中。 久而久之,凌邺也就放弃了追寻他的底细,反而以静制动,后发制人,让他先出手,然后再行使出对策。如今甫一听到他这么说,凌邺才想起这一点。后发制人并不一定不好,但不知晓对手的来历和意图却十分危险,敌暗我明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的处境 “言下之意,楼主是打算将底细和盘托出?”凌邺稳住心神,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随口说道。 “然。”上官鹤欣然点头道,“做生意以诚信为本,原本以往你我二人过节就多,要想心平气和坐下来合作,自然是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本座知道侯爷是不会先有所表示的,便只好自己来抛砖引玉了。” “既然如此,楼主不妨说说看。”凌邺理了理袖口,语气淡淡。 “本座的来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座如今是暗影楼主。”上官鹤缓缓开口道,“至于本座的软肋,似乎也没有。但是本座有一执念——”他见凌邺微微显出不耐烦的神色,便将话锋一转,引往凌邺可能有兴趣的地方。 凌邺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本座与端木渠同属一个师傅,但本座一直不喜那人,且最大目的也是要扳倒那人。”上官鹤知道他在等着自己说话,便索性继续说,“侯爷能理解日夜相伴,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能让那人消失的感觉么?” “本侯瞧端木渠武功稀疏平常,楼主想除掉他还不是举手之劳?” “非也,本座想除掉的是黑水国主,而不是端木渠,侯爷可能明白?”上官鹤目光一凛,直直看向凌邺。 “直说吧,楼主想要本侯做什么。”凌邺也不与他卖关子,直接问道。 上官鹤闻言但笑不语,凌邺等待片刻后说道:“若楼主不想言明,本侯亦不会强人所难。” 此时此刻凌邺已经隐约明白了七八分,上官鹤的表现太过明显了。虽然他开出的条件的确很丰厚,但若真要用那个条件去交换的话,那还不如不要。扪心自问下,真的能为了尽快取得天下而做出那种事?怎么可能 “侯爷是聪明人,岂会不明白本座所要条件?端木渠的软肋何在,想必你我二人都清清楚楚,打蛇就要打七寸,尤其是对付他那种几乎没有缺点的人,一定要逮住机会,予以重击。应或是不应,不过是侯爷一句话罢了。” “本侯虽非正人君子,但如此不入流的手段还是不屑使用。再说若真的按照楼主所说去做,怕是日后这把柄捏在楼主手里了,本侯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吧。”凌邺心中一紧,语气冰冷道。 此时上官鹤的话,果然应证了他的猜测。他是想要他交出聂清然,以此去打击端木渠。 姑且不论聂清然现在怀有他的孩子,便是没有孩子的情况下闹成这样,他也绝不会做出如此下作的事。他想要报复也要自己来,怎么会假手别人,让别人拿着自己的女人去威胁敌人? “侯爷何必如此固执,你与聂宫主闹至如斯地步,难不成还会有和好如初的一天?即便日后和好,那欧阳宛也是你们中间的一根刺,拔不掉,更忽视不了。破镜就是破镜,就算重圆那些裂痕也补不回来,到头来只会引起更大的矛盾。莫不如现在就把她交予本座,为侯爷的大业添砖加瓦,也算她大功一件了。”上官鹤薄凉一笑道,语气越发阴寒,“女人么,不说日后事成之后,便是现在,堂堂定北侯要多少女人没有,何必死抱着这个欺骗你的女人不放?若是侯爷怜惜那孩子,便待孩子生下来后接走即可。啧啧,刚生完孩子就骨肉分离,那痛苦怕是不会太小,岂不也如了侯爷想报复的意愿?” 他的话让凌邺眼前突然闪现过聂清然哭泣的脸,付出了那么大代价保住的孩子却连一眼都没见到就被抱走,那等锥心之痛令她痛不欲生。似乎还真的有了点报复的快感,心中的恨也消失了不少。 可下一刻他却觉得不对劲了,明明是报了仇,可为什么心却痛到几乎窒息。尤其是那双清澄的眼睛里一滴滴留下的眼泪,好似都化作烧红的烙铁,一下下印在他的心上,让他也痛苦不已。 “如此的话,恐怕楼主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凌邺深吸一口气,闲闲笑道,“听上去确是是很诱人,不仅天下在握,还能替本侯出了最近以来一直积压着的一口恶气,实在是妙不可言。可惜本侯始终认为,要拿自己的女人去换取既得利益的男人,实在无颜面对天下人。” “哦?聂宫主一直瞒骗,侯爷还要倾力相护么?” 凌邺轻叹着摇摇头,满是惋惜之色道:“楼主与端木渠果然是同门一场,两人一向都是行事高调,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全都会直白说出,虽为敌人,却令本侯不得不佩服二位。但是楼主与端木渠最大的差别,也是本侯最看不上楼主的一点就是,明明就喜欢了,却非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甚至针锋相对的态度。看看端木渠,喜欢便是喜欢了,嫁人了又如何,这份感情发乎情止乎礼,谁都不能阻止。而楼主却是想方设法的希望人家好过,却从来不用示好的方法,一直扮演着奸险的角色。如此躲躲藏藏,实在有辱楼主的威名。” ... V170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上官鹤刹那间脸色骤变,那张总是完美无缺、风华绝代的容颜上第一次出现惊慌失措的神情,就连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万年不变的淡淡疏离都显出细细的裂痕。然而失态仅仅只持续了一瞬间,下一刻往日那漫不经心的笑容就从新回到他脸上。 “侯爷怕不是以为聂宫主是什么绝世美人,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拜倒在她群下吧?” “本侯是何意思楼主自己心中清楚,往日那些事不用本侯一件件帮楼主回忆吧?”凌邺气定神闲的望着他,嘴角噙着一缕嘲讽的笑意,“就连这次来找本侯,也只是随便捏造了个借口想带走她而已,因为楼主怕本侯会对她不利。楼主与那端木渠是先礼后兵,各自分工吧。只是可惜,世事并非随人愿,楼主还是把这些心思收起来吧。只要有她在手,便能同时牵制住当今天下两大人物。这份利益,本侯岂会放手?”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薄薄的雾气弥漫在树林中,清晨的日光从树叶枝桠的间隙中钻入,驱散了林中的昏暗。 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相对而立,一个一袭紫衣,长身玉立,挺拔的长眉斜飞入鬓,眼眸是纯正的黑色,嘴角微扬,似笑看天下风云,只是简单站立,就足以让万物望尘下拜。一个黑袍加身,面容俊美,虽然是男儿身,却生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但只要微微靠近,便能感受到那令天下人不敢逼视的气势。 “哈哈,原来侯爷是打的如此算盘,居然能连‘自己的女人’都算计至此,本座甘拜下风。”上官鹤故意咬重了中间几个字,“至于所谓的喜欢,侯爷若要如此想,本座也无话可说。但本座想提醒侯爷一句话,机不可失,若放过这次机会,可不见得就有下次了。” “不敢劳烦楼主费心,本侯想要什么,自然会凭自己的能力去争取。”凌邺微微欠身道。 “好,那本座就不再多言,全凭侯爷自己处理。”上官鹤拱拱手,转身离去。 他没走几步,突然停下,仍旧背对着凌邺道:“西北那些蛮子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不知侯爷可有把握在内外夹击的情况下取得这天下呢?” 说完也不等凌邺答复,便悠然的离开,很快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 凌邺久久的盯着上官鹤消失的地方,直到薄雾散去,阳光完全笼罩着树林后,他才转过身,步履沉重的向城内走去。 房门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大门,不知道谁这么早就要进府。一见是凌邺,立马连仅剩的睡意都没了,诚惶诚恐的跪下行礼:“参见侯爷。” 凌邺摆摆手,看也不看那人,直接朝府内走去。 一个丫环模样的人从府内奔出,向着凌邺张大嘴,似乎在喊什么,但由于隔得太远,根本听不清楚。就在此刻马的嘶鸣声突然响起,凌邺条件反射般转过身,看见一匹矫健的驿马停在路边,信使模样的士兵拿着一封朱砂密封的信跪倒在地:“侯爷,边关急报” 凌邺拿过信封后迅速拆开,草草浏览一遍后立刻夺过驿马,翻身上马后朝军营奔去。等到那个丫环跑到门口时,只见到了一个扬起漫天尘土的笑黑影了。 小楠垂头丧气的走进房间,语带哭腔的对着坐卧在床的聂清然说:“夫人,我好不容易找到侯爷的时候,他却匆匆出门了” “没事,反正我也不想看见他,你将那封信放去他的书房就行了。”聂清然宽慰的笑笑,苍白的皮肤在晨光的照耀下几乎透明,都能看见皮肤下细细的血管了。 “可是夫人,你昨晚都晕倒了,大夫说你动了胎气,侯爷不应该来看看么?”小楠咬着牙一跺脚,忿忿不平的说。 “只是动了胎气,又不是什么大问题,要他来做什么。”聂清然又好气又好笑的瞅她一眼,“现在这地步,让他来了也是自讨没趣,自己给自己添堵呢” “没想到姐姐如此豁达,真是妹妹的榜样啊”清脆的鼓掌声从门外传来,欧阳宛穿着一身鹅黄色对襟长裙款款走进房间,那双美眸还时不时四处扫两眼,看清楚房中的简陋之景后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似有嫌恶。 聂清然敛去和小楠玩笑的表情,淡淡道:“本宫主的姐妹都在越州,不知欧阳小姐何时成了本宫主的姐妹了?” 欧阳宛转了转眼珠,娇笑道:“如今你我二人共同服侍侯爷,自然也算作姐妹了。” “服侍?”聂清然失笑的望着她,“本宫主是嫁与定北侯,两人地位平等,志趣相投,并非是夫为妻纲,出嫁从夫,何来服侍一说?欧阳小姐真是误会了。” “哦,是么?”欧阳宛以手捂口,纯真的双眸大睁,作惊呼状,“姐姐如此惊人的想法,妹妹真是头一次听说呢。姐姐真不愧是女中豪杰,我天曌女儿家的典范。” “欧阳小姐谬赞了,本宫主承受不起。”聂清然瞟了她一眼,将目光转向站在她身后的流霜。 流霜是跟着欧阳宛一起进来的,但却不曾开口说话。现在见到聂清然的目光飘过来,不禁心下一惊,那眼光明明是平淡无波的,可为什么她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其实妹妹此次前来是为了感谢姐姐大方的将房间让出,以作侯爷和妹妹的新房。听说这里缺东少西的,便来看看有没有可以帮衬的地方。”欧阳宛完全无视了聂清然语气中的疏离,仍旧姐姐妹妹的称呼着。 “真是劳烦欧阳姑娘了,这里一切安好,不需要姑娘的帮衬。”聂清然不咸不淡道,她实在是不想看到欧阳宛的虚伪嘴脸。以前便觉得她不够真诚,如今更是没有一丝好映像了。 她本来十分讨厌这种宅院中妻妾争宠斗法的戏目,所以一直避免与达官贵人有所接触,更从未想过会与那些人成亲。不想世事弄人,如今不仅成了亲,还不得不面对这些虚以委蛇的场景。 “也对,侯爷对姐姐一片痴心,自然是不会亏待了姐姐,又何须妹妹来帮衬什么不是?”欧阳宛俏皮一笑,满是娇憨。但可惜今时今日,聂清然再也不会以为她只是一个被宠坏的大家小姐了。能狠心的与家族断绝联系,一意孤行的用尽各种办法嫁给凌邺,岂是一般的闺阁小姐能做出来的事? 聂清然眨了眨眼道:“小楠你带着几个丫环去院外坐坐,我与欧阳小姐有几句私密话说说。没我吩咐,任何人都不得进来。” “是,夫人。”小楠轻声应了,招了那几个随欧阳宛一起来的丫环出门去了,临走还不忘将门给关上。 流霜踟蹰片刻也欲随她们一道离开,却被聂清然唤住:“流霜姑娘也一起留下来吧。”流霜无法,只得仍旧走回欧阳宛身后站着。欧阳宛疑惑的盯着聂清然,不知道她意欲何为。 待一群丫环的脚步声远去后,聂清然才打量了欧阳宛一会儿,道:“欧阳姑娘,如今你也顺利的进了门,还是以平妻的身份踏进这个门,本宫主与凌邺又脑子如此,也算是达成你所愿了吧。不知当初答应本宫主的条件,又何事能做到呢?” 欧阳宛闻言脸色变了变,却又很快恢复天真的模样:“姐姐说的是什么啊,妹妹可一点都不懂,妹妹当然是希望姐姐也与侯爷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又岂会希望姐姐与侯爷闹翻呢?” “哦?是么。”聂清然不以为意的笑笑,“如果真是如此,那欧阳姑娘也可以先行离开了,本宫主只想与流霜姑娘谈谈。” “你什么意思”欧阳宛脸色骤变,声音也提高了几度,“你不过是个弃妇,有什么资格让我先走?” “这么快就装不下去了?”聂清然讽刺的看她一眼,又乜了一眼流霜,轻笑道,“欧阳小姐好歹也算名门闺秀,怎么气度涵养还不及流霜呢?看看流霜的演技,若不是她来找本宫主说明一切,本宫主可是怎么都怀疑不到她这么个温婉可人的小姑娘身上呢。” 流霜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半晌才小声说道:“夫人冤枉流霜了。” “本宫主这人虽然没什么好的,但也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有些事最好就摊在明面上。说句不中听的,你们那些小心思还真入不得本宫主的眼。”聂清然目光冷冽,居高临下般望着两人,字字如刀,丝毫不顾忌对面两人的感受,“如今你们达成所愿,却不愿履行诺言么?是以为本宫主落魄至斯,不敢拿你们如何吗?” “你——”欧阳宛怒极,抬起头狠狠看向她,却在她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下退缩了。 “我待如何?别忘了,即使本宫主与侯爷闹翻,本宫主也还是星月宫主,想要对付你们这两个无权无势,没了家族庇佑的弱女子,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聂清然打断她的话,态度强硬,“退让不代表本宫主怕了你们,只是你们恰好拿捏到了本宫主的软肋,若是以为本宫主软弱可欺,那就大错特错” 炸如春雷的话语让两个女人心中大惊,就连精神也有了片刻恍惚,此时此刻她们突然觉得面对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长久居于高位,生来就是让万人跪拜的尊贵之人,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让人胆怯的气势。 ... V171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夫人请息怒,并非我们出尔反尔,实在是我们的目的没有达成,所以不能完成夫人的要求。”流霜突然推开慌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欧阳宛,走到床边从容说道。此刻的流霜目光冰冷,语调绝情,再不复以往柔顺的模样。 “当初你夜晚来找本宫主,告诉本宫主侯爷身中噬情蛊,只有你们才有办法解掉,唯一的条件就是要侯爷娶欧阳宛。本宫主救夫心切,便应了你们的要求,既然现在欧阳小姐都已经过门,你们为何还不替侯爷解蛊?”话说到最后,聂清然已有了质问之意。 原来那天晚上小楠去厨房后,流霜便进了房找到聂清然,告诉她凌邺中了噬情蛊,只有她们才有办法解蛊。聂清然当然不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但她却将中蛊的症状一一说出,与凌邺的种种表现完全吻合。噬情蛊不同于以往的蛊虫,不会对宿主本身造成什么伤害,却会让宿主在不经意间去伤害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并非不爱了,而是耐心被消磨掉,只要发生任何一点小事就会对对方恶语相向。 聂清然联想起当初负气跑回越州的事,终于明白为何一向包容她的凌邺那时怎么会说出那种话,原来根本不是他的本意 但是光凭这点自然也不够说服力,聂清然不是无知妇孺,不可能因为这么点可能是巧合的“证据”就去相信什么。但是那晚她还见到了一个人,一直隐藏在寒雪苑的那林。那林是一个面色蜡黄的青年男子,看上去似乎饱受摧残。他亲口说了凌邺中蛊的事实,就连聂清然想不通的凌邺何时中蛊的事都一并说了。 当初聂清然第二次中的蛊其实是一种双重蛊,表面看上去是单纯的毒蛊,但实际上是靠这种毒蛊掩护着另外一种更为厉害的噬情蛊母。噬情蛊母并不会对宿主产生伤害,但却会进入与宿主有肌肤之亲的人的体内,在那人体内化作噬情蛊。也就是说,顾辰凉最开始想要害的就是凌邺,聂清然不过是一个传播体罢了。 其实噬情蛊才是寒雪苑最重要的秘密,它是利用宿主的感情,驱使着宿主去做最不愿做的事,到最后明白真相的宿主不是因为抵抗蛊虫的意志而死,就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含恨而终。 从精神上击垮敌人才是最大的胜利。 聂清然自是不可能信他的,但追踪那林而来的彩女却再次证实了这个消息,她潜入过寒雪苑,也见过那种蛊虫,更知道了凌邺中蛊的事。可惜的是,她现在也对这种蛊毒束手无策,只说若是能找到传说中药王留下的那个补天丹可能还有解毒的机会。语毕,她便去追见势不妙就逃走了的那林去了。 最后,流霜留在房间里告诉聂清然,自己知道补天丹在哪里,凌邺也很快会知道了,但拿到补天丹的代价就是让凌邺与她反目并且娶欧阳宛。 事已至此,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聂清然也不能拿凌邺的性命去赌,所以她接受了流霜提出的条件。也就有了后来她执意要找到补天丹一事,更有了她与徐亦游谈话却被凌邺听到一事。但那些话并不完全是假,只是把时间扩大了一点而已,初始她的确是带有目的性的接近凌邺的,但从两人自苗疆返回中原开始,她心中的天秤便往感情方面倾斜了。 这些事聂清然当然不敢让凌邺知道,依照他的脾气,即便是玉石俱焚也不会受任何人威胁,她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可是侯爷并没有真正的娶欧阳小姐啊。”流霜冷冷笑道,瞥了欧阳宛一眼,“夫人大可以问问她,成亲这十多日,侯爷可曾碰她一根手指头,自己巴巴送上门去,都被人赶了出来,真是没出息” 欧阳宛低着头瑟缩的退了一小步,似乎极怕流霜。 “这种事本宫主有何办法,总不能绑着侯爷去和欧阳小姐圆房吧。”聂清然的耐心似乎也在消磨殆尽,话语中的怒意已隐隐显出。 “这就是夫人的事了。”流霜轻声笑道,“夫人大可不管侯爷死活,待侯爷将夫人伤到极致后就会慢慢清醒过来了。你说到时候侯爷是会悔恨终生呢,还是含恨而亡呢?” “你卑鄙”聂清然突然觉得浑身瘫软,第一次生出有心无力的感觉,难道就是因为当初的目的不纯,所以才导致如今有这么多磨难么? “随便夫人怎么说,总之侯爷一日不与欧阳宛圆房,这补天丹就一日不能交给夫人,夫人请自己掂量。”流霜狞笑着转过身,“算算日子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也差不多成形了,不知道侯爷会不会喜欢这么个报仇的工具呢?流霜可是很期待呢。” “流霜以为拿住侯爷的安危了,本宫主就会如一块软柿子任你揉捏么?”聂清然突然缓了声音,悠悠道,“别忘了星月宫有着全天下最精密的情报系统,想要查出补天丹的所在不过是易如反掌罢了。不管它在谁手里,本宫主能肯定的就是绝不在你手里,你只是一个代理人罢了。只要找到幕后主使,便不靠你,本宫主也自能找出补天丹所在。” “哈,星月宫?你确定人人都对你忠心么?”流霜如同听到了一件极为可笑的事,大笑起来。 聂清然捋了捋鬓角的碎发,笑道:“你有本事让她背叛本宫主,本宫主自然也有本事让她回头是岸。你的那些伎俩,本宫主实在是看不上” “哼,那我们就走着瞧”流霜恶狠狠的回头瞪她一眼,头也不回的冲了出门。 “你虽不够真诚,却本性不坏,为什么要与他们为伍,被他们当做棋子?”聂清然看了看缩在一旁的欧阳宛,轻叹道。 欧阳宛抬起头恨恨说道:“我当然知道他们只是利用我,可若是能拆散你和凌邺,我死也愿意” “为什么这么恨我们。”聂清然愕然。她能感觉到欧阳宛眼中的恨意,那绝不是因为家族敌对而产生的感情。 “因为你们欠了别人很多,不应该得到幸福”欧阳宛恶毒的瞪了她一眼,小跑着离开了房间。 聂清然闻言突然想起了什么,正欲问她,却早已没了她的踪迹。 直到欧阳宛离开了许久,聂清然还在回想刚刚她那句“因为你们欠了别人很多,不应该得到幸福”。 难道真的是他出了什么事? 聂清然心中一惊,也顾不得自己没有大好的身子,便走去书桌边拿过笔写了一封信,又走到窗前打了个呼哨,唤来一只鸽子,将信绑在鸽子的腿上飞了出去。做完一切后她也忘了躺回床上,就站在大开的窗户边盯着院中的一块大石头出了神。 自从武林大会后她就一直为凌邺的事而忙,几乎没有去过问欧阳家的事了,只知道似乎收敛了很多,不再有什么动作。忙得也几乎忘了欧阳昊为了她而被上官鹤偷袭的事了,不知道伤势如何,也不知道是否有什么后续影响。如今听见欧阳宛的话,看见她怨恨的眼神,她才恍然记起那个男人。 对欧阳昊,她始终恨不起来,虽然是敌对,虽然他也曾害过凌邺。毕竟曾经与他有过亲密的时候,每一个女人也都有那么一段日子吧。 朝气蓬勃的年纪,*光烂漫的时节,有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与之相伴,看日升月落,谈江湖局势,品美酒仙乐,在默契时刻相视而笑,觉得人生有这一知己便足矣。 这份相伴不是爱情,因为它太过平和,平和到让人觉得平淡,内心极为舒坦,却又总觉得少点什么。但这份感情却足以让每一个经历过的人都难以忘怀,因为它陪伴了人们最美好的年华。或许日后会君娶她人,卿为人妇,但只要想起这段日子,总会觉得是温馨和睦的。 所以她没办法做到对欧阳昊狠下杀手,更因为他的关系,就算她现在要出手对付欧阳宛也绝不会取其性命。更何况欧阳昊的重伤还是为了救她,若不是他不顾自己安危的撤回攻势,也不会被上官鹤暗算。 于情于理她都必须要知道欧阳昊的近况。 “哎呦,我的夫人啊,虽然现在是夏天,可这傍晚的风也够凉的,你怎么就站在这风口上发呆呢”小楠端着饭菜走进来,一看聂清然站在窗口发呆就半急半气的喊道。她把饭菜放到桌上,疾步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上,又扯过一旁的衣服给聂清然披上,“夫人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小侯爷想想吧,他可经不起这么吹的。” “想事情想入神了,就给忘了。”聂清然回过神来也觉得有点冷,便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笑道,“当初我师父管我也没你这么罗嗦呢你才十五岁呢,不是五十岁啊” “那是当然啊,我一定要照顾着夫人生个健健康康的小侯爷出来,然后看着他长大一点,我才安心去闯荡江湖啊,不然夫人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就算生下小侯爷也肯定让他受累,我不放心”小楠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忧心忡忡道。 聂清然被她认真的表情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道:“自己还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就口口声声照顾这照顾那的,我看你先把自己照顾好,别江湖没闯几天就喊累跑回来了” ... V172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哼,不要小看我”小楠伸手揉了揉额头,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句,“我一定会闯出个名堂的” “好吧好吧,你一定会闯出名堂,到时候可就要请白衣慕清女侠多多提拔了”聂清然忍着笑抱拳道。 “夫人你别取笑我了”小楠撒娇般嘟着嘴,不乐意的说,“谁不知道整个江湖里地位最高的就属夫人,我哪能超过夫人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嘛,我都要变明日黄花了。”聂清然打趣道。 “那夫人也是我最景仰的人”小楠坚定的说。 看着小楠那认真的神情,聂清然有了片刻恍惚,虽然那句明日黄花只是玩笑之语,可是也差不多快要变成现实了吧她已经二十七岁了,从二十一岁认识凌邺开始,纠纠缠缠的过了六年了。现在的她更多的是扮演华容夫人这个身份,而不是星月宫主。如非必要,她几乎不去过问江湖事,而是全身心的投入到朝堂争斗中去了。 上次徐亦游过来跟她说些江湖上的事,她惊讶的发现居然很多人很多事她闻所未闻,那些六年里崛起的少侠们她全然不知。虽然如今她还顶着星月宫主的身份,有着那些让初入江湖的少年所憧憬和仰视的经历,可她的确是不再年轻了,被后人超越只是早晚的问题。 至于小楠口口声声提到的“小侯爷”就更是让她无奈,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能不能保得住这个孩子都是问题,补天丹只有一颗,她不可能为了这个孩子而将补天丹据为己有,就如同凌邺不可能为了这个孩子而去娶欧阳宛一样。 不是不爱这个孩子,孩子保不住,他们俩是世界上最心痛的人。但是如果一定要在孩子和爱人之间选择的话,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因为那种深入骨髓的爱是生死与共的,如果没有对方,即便有孩子相伴,生命也只是一种漫长的折磨。 当然这些心思聂清然不可能跟小楠说,不是因为她不可信,而是因为她还太小,她的人生需要的是希望与美好,而不是无奈的苦苦挣扎。 于是她整了整心思,将话题转到饭菜上去:“哎呀小丫头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啊,看上去不错哦” “夫人你就别嘲笑我了,谁不知道你做的那手好菜就连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了,干吗来挤兑我一个下人。”小楠嘟着嘴没好气的说。 “我就是喜欢看你生气时嘟着嘴的样子啊,哈哈”聂清然调笑道。 “哎呀,夫人”小楠一跺脚,急的满面通红,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主仆二人就这么打打闹闹的开始吃晚餐了,欢快的笑声传了很远很远。 那边厢凌邺急匆匆赶到军营,莫言悔已经等候多时了,见他到来马上快步迎上去行礼道:“参见侯爷” “莫将军请起,如今西北战况如何了?”凌邺伸手扶起他,直入主题。 “狄戎大军联合了一些游牧部落进犯我朝,已经连下平城、漠城、曲塞和北洛四城了西北其余十个边城全部告急,这次狄戎大军兵分七处,对我朝城池采取速战速决、各个击破的进攻方式。他们行兵极快,占领一座城池后几乎不做停留,补齐粮草后立刻攻向另一个城池,就连我们的军情传递员都赶不上他们的速度。所以才会在半个月内被他们连破四城后才反应过来,勉强在落雁城外抵挡住了他们的大军”莫言悔匆匆说道,“如今他们上书朝廷请求支援,不知我们何时发兵?” 落雁城。凌邺心中咯噔一下,又是这个地方,当初与她熟识也是这个地方,不想一晃眼六年过去,这座城池又起了烽烟。 凌邺沉思片刻,想起了上官鹤离去的那句话“西北那些蛮子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不知侯爷可有把握在内外夹击的情况下取得这天下呢?”。原来他早就知道狄戎有大动静了,难道是顾辰凉搞的鬼?内外夹击的情况下取得这天下?这或许真的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先按兵不动,请示皇上,将这件事交由皇上定夺。”凌邺阖了阖眼,沉声说道。 “可是落雁城告急,他们守不了多久啊”莫言悔愣了愣,以为凌邺没听清楚局势,又道,“若是他们其余六处大军汇合,一起攻落雁城的话,按照现在的守军力量,根本守不住啊” “这江山是姓顾的,自然要交由姓顾的定夺,我等外人插手做什么?谁又知道这一次是不是又是他自导自演的好戏码呢?”凌邺冷哼一声,“若是他要我们出战,我们就好好‘战’一回,若是他不要我们出战,我们何必多管闲事?” 莫言悔恍然大悟,立刻明白凌邺的意思,如果皇上不同意他们出战,那么如果他们擅自出兵就是犯了谋逆之罪,虽然不能扳倒凌邺,却能折损他的威信,如果皇上轻易同意他们出战,那这一场战很有可能是个陷阱,等着他们跳进去。所以他们现在要等的就是皇上的反应,要后发制人,伺机而动。 如今凌邺和顾辰凉两人的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地步,一步都不能走错,一旦错了就是粉身碎骨莫言悔岂是不懂这个道理?所以即便他不希望看到狄戎在天曌的土地上肆虐,也不得不先忍忍,等到一定时机凌邺肯定会出兵。他把这天下当他自己的东西了,而他一向不喜欢别人来破坏自己的东西 朝廷上的争斗是传不到戍边军的耳朵里去的,这群热血的军人只想着能打败入侵者,保卫自己国家的和平与稳定。然而他们是人不是神,当敌我力量悬殊的时候,他们除了坚定与城池共存亡的信念外,还希望着京城能有援兵派来。他们相信,只要那个如神祗般的男人能来,即使面对百倍的敌人也绝对会赢若是那个一直与之相伴的女人也能来,就更会赢得毫无悬念 因为他们两人是戍边军心中的信仰,是已经成为天曌传奇的人中龙凤 落雁城外,狄戎大军如狼似虎的盯着这座城池。他们不会忘记六年前在这座城池下受到了何等的屈辱,征战天曌的二十万大军,能活着回去的不到五万,而且活着的人无一不是受到重创,几乎无人能完好无损的归来。如今他们又到了这座城下,所有的耻辱要在这一战中用天曌将士的血来洗刷 高耸的城楼上,西北戍备营的都统李铁目光深沉的看着城楼下的大军,默然不语。 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五年,他早已不是那个冲动的汉子,已经学会思考,学会审时度势,学会官场上的那套虚与委蛇,不变的只有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和对那两个人的崇敬。五年来不是没有晋升的机会,许多与他同时升为戍备营都统的人早已成为了四方戍边营的都统,甚至有人已经去了京城,成为兵部的红人,只有他还守在这苦寒之地,做着一个没什么权势、没什么油水的戍备营都统。 很多人都说他傻,只有他自己知道,之所以不走,完全是因为那个女人曾经带给他的震撼。明明是那么瘦弱的身躯,却要挑起守护国家的重任,不论是气势汹汹的狄戎大军,还是兵强马壮的黑水狮军,全都从她手里讨不得半点好处,更不能通过她而踏入天曌的土地一步。 一个女人都能有如此魄力,他堂堂男子汉又岂能为了荣华富贵而远离守护了半辈子的边关? 求援信已经发出去十天了,按理说早已到了定北侯手中,可京城却迟迟没有传来发兵的消息,据说是皇帝还在思考是否要派兵增援。若是以前,他可能还不明白为什么,可如今的他却已能猜出眉目,并非是皇帝不想派兵,而是定北侯不愿派兵。如果真是定北侯的意愿,那么这座落雁城就没有保住的希望了。 他仰天长叹一声,无奈的闭上双眼,紧握的拳头也渐渐松开,看来他要与这座城一起淹埋在这西北的漫天黄沙中了。 孩子的哭喊,妇人的尖叫,男子的怒吼,漫天的血色,升腾的烈火以及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和物件烧焦的气味猛然扑向他,骇得他连退两步。一旁的小将忙不迭的扶住他:“都统大人,身体不适么,可需要传军医?” 李铁如梦初醒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全身冷汗。他咬了咬牙,重新握紧双拳,花了很大力气才下定决心道:“立刻发一封求援信去越州星月宫,嘱咐她们如论如何也要交给华容夫人,切不可让侯爷知道” 他不能认命,不能放弃,大丈夫当保家卫国,马革裹尸。若是落雁城陷落,狄戎的大军就能直接南下攻打京城了,后方再无可以作为屏障的城池。他不能让狄戎的铁骑践踏他的国家,不能让他的兄弟姐妹被外人欺辱就算这么做是背叛侯爷,是挑拨那两人关系,是罪不可恕,他也要如此为之 那个人,是整个落雁城唯一的希望 小将虽然不知道为何他要如此,但军令不可违,便不再多问,立马跑下城楼去写信了。 李铁站回城楼的栏杆边,十指扣住栏杆的砖头,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狼的盯着城外那连绵不绝的狄戎军营,在心底狠狠想道:你们这群蛮子,老铁我绝不会让你们踏进天曌半步,即便是死,也要拉你们一起下地狱 恍然间,他似乎透过狄戎的大军看见了那个有着钢铁般意志的女子:夫人,老铁将城中三万将士和五万百姓的命全都交托给你了 ... V173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五日后的定北侯府,徐亦游神色匆匆的走进大门,连小厮向她请安都没理,。ET那小厮摸摸脑袋,想不明白这位平日里总是笑笑嘻嘻和他们打招呼的小姐怎么突然这么冷淡,甚至连看都看不他一眼就飞一般的跑了。但他也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能去问什么,只得回到大门边的小房间去,继续刚刚没做完的事。 “清然,出事了”徐亦游一进门就喊道。 聂清然正在看书,见她那着急的神色就知道肯定发生大事了。她向小楠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心领神会的走了出去,站在院门口把守。 “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刚回越州么,这么来回奔波也不顾着自己的身子?”聂清然离开书桌略带责备的瞅她一眼,却又体贴的拉过椅子让她坐下,还随手倒了一杯热茶地给她。 徐亦游端起那杯茶就喝,不想被滚烫的茶水烫的够呛:“呸呸,烫死我了不喝了”她将茶杯搁在桌子上,不住的吐着舌头,还不忘斜聂清然一眼,从袖袋中掏出一封信,“你以为我想来回奔波啊,不还是为了你这救援信都送来星月宫了,她们都忙着自己的事,就我这个大闲人有空,当然得跑一路了。” 聂清然拿过信,只扫一眼后就变了脸色。她缓了缓心中掀起的波涛,沉声问道:“这信是何时送到的?又是谁送到的?” “昨晚送来的,我看那人也的确是西北戍备营的装束。未免是敌人的幌子,我立马要袖舞去确认是否属实。后来证明,事实就如信中所言。你打算怎么办?”徐亦游摊开双手无奈道,“如今这情况,凌邺打的什么主意你也猜得到,那李铁八成也猜到了,不然不会写信给你。不过他大概不知道你这一根筋的和凌邺闹翻了,还以为你能影响他的决定呢。” 她的话说完后,房间里出现大段的沉默。如果是以前,或许聂清然还能劝说凌邺,让他先去解了落雁城之围再说别的,可是如今这情况却…… 现在顾辰凉被严重架空,朝中十之**都是凌邺的人,皇帝不过是一个虚设而已。但聂清然知道顾辰凉还有噬情蛊这最后一个杀手锏,那林不死也是个隐患。凌邺之所以不逼宫,还因为上官鹤插在其中,若是他有所动作,暗影楼也必然闻风而动,。ET 更何况顾辰凉还有所顾虑,生怕一旦凌邺打败狄戎时会趁着民望再度高涨的机会发兵谋反,既然现在凌邺装模作样的要听他旨意,他岂会不抓住机会有所制肘?他之所以敢抓住这个机会阻拦,是因为知道凌邺不会随随便便逆了他的意思。因为一旦抗旨,他就能以谋逆的罪名之其罪,而那个人又一向是个把民望看得重的人。 所以就造成了如今皇帝犹豫不决的局面。 “我去找凌邺吧”过了许久,聂清然长吁一声,沉声道。 “你明知道他现在恨你,现在去不是去自取其辱?”徐亦游没好气的瞪着她。 “落雁城是天曌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是天曌通往西域商贸的重要枢纽,不能落入狄戎之手”聂清然坚定地握紧双拳。 “可是就算被狄戎夺去了,凌邺也有办法拿回来。就算狄戎真的策马南下,占领了半个天曌,也难不倒他,你担什么心?” 聂清然缓缓摇头,缓缓道:“狄戎都是一群野蛮人,只知道无尽的索取掠夺。若是真的被他们占领了天曌半壁江山,我能够想象得到那些地方会变成什么样子。到时就算他能全部拿回来,也不过是个满目疮痍的天下了。要想重新整顿治理,又要花费多少心血?” “你总是为他考虑,拼死守护他的东西,找我来演戏也是为他,如今要保卫这天下也是为他,可他根本体会不到你的心血。只是为了以前的事苛责你,伤害你,谁敢保证当时他接近你就没有丝毫利益因素了?”徐亦游恨她的傻,也不顾什么礼节,指着她吼,“他现在可好,抱着那欧阳宛寻欢作乐,哪还想得到你?你若是管了这事,他肯定更恨你,恨你扰乱他的大计” “亦游,不是我傻,而是这个国也是我们的国,这个家也是我们的家。就算不为他,为自己也不行么?我们开那么多善堂,救济那么多灾民也不完全是为了博个好名声吧?”聂清然也不恼,仍旧耐着性子说,“如今国家有难,我们又岂能置身事外呢?再说欧阳宛一直心中有他,让她嫁给他也当做对欧阳昊的补偿吧。”说到最后,她咬了咬唇,神情低落。 她那封飞鸽传书发出去后的第二天就接到了常袖舞的回信。 信上说自从武林大会后,欧阳昊的身子就一直没有康复,一身精妙的武学也没了一大半,形同废人。欧阳啸一气之下对他不理不睬,转而在侄子中寻找有才干的人加以扶植。在那种大家族中,失势就等于淘汰,往日翩翩如玉的公子变成了家族的弃儿,不再有人去奉承巴结,还有一些以前就嫉妒他的人乘机落井下石,欺辱于他。 欧阳昊和董淑菁都是高贵惯了的人,怎么受得了如此羞辱,索性搬离了大宅,去乡村隐居。男的教书,女的织布,从一对天之骄子变成了最卑微的乡野夫妇。 说起来这一切都是因为聂清然,这让她怎能不自责,怎么去下得了手去对付欧阳宛? 看见徐亦游还是一脸不能理解,聂清然正了神色,眼中写满坚定:“其实最重要的是你若以命相托,我必以命相予老铁他以数万将士的百姓的性命相托,我又岂能辜负” 徐亦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她,过了许久才长叹一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刚才的话也只是想劝劝你,看来是不起什么作用算了,姐妹一场,你想做的我绝不会阻拦,放心去做吧,星月宫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嗯”聂清然莞尔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将所有感激的话语都融进这个细微的动作中。 “对了,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徐亦游突然敛起无奈,正色道。 聂清然愣了愣,随后道:“毕竟这么多年姐妹,我不想伤害她。而且依照我对她的了解,她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肯定是受人蛊惑,袖舞可有查到什么眉目?” 徐亦游摇了摇头:“此事只有你我和袖舞三人知道,但你应该明白,依照她的能力,想要摆脱我们的追踪很容易,想查到她根本不简单。你还不如从小怜或者那什么流霜那里入手,可能还更容易点。” “也对,今晚我去皇宫一趟,看小怜那里有没有什么资料。” “不是吧?你现在这样怎么去皇宫啊,不是找死?”徐亦游大惊小怪的的盯着她隆起的肚子,“就算知道这孩子不容易保住,你也不能这么糟蹋吧?” “胡说什么呢”聂清然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我怎么会糟蹋自己的孩子,你别忘了我还有个华容夫人的头衔,进宫给怜妃娘娘请个安没什么不妥吧?你以为我是偷偷潜入皇宫啊?” “这也对。”徐亦游点点头,却又突然道,“话说回来,如今皇帝和凌邺这局势,你进宫恐怕不大合适吧?凌邺会让你进宫,落入皇帝的手中?不管他会不会管你生死吧,依照他的个性也绝不会喜欢被威胁。” 被她这么一说,聂清然就犯难了,似乎现在这局面,她的确不应该进宫,以免凌邺难做。想了片刻后,她无奈道:“那我不去了,当务之急是解决落雁城的事,这件事可以先搁去一边。” 不知为什么,她说完这话觉得立刻松了口气,好似心中有块大石落地,难道在潜意识里她还是不愿去搜集对那个人不利的证据么? “随你怎么做,我现在要休息一下,累死了,床借我啊”不等聂清然回应,徐亦游就已经脱掉鞋子钻上chuang了。她拉过被子盖上,又翻了两翻,抱怨道,“这床比星月宫的床还硬,凌邺还真狠得下心,不晓得他知道所有真相后的那天会不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行了睡你的觉吧,啰嗦”聂清然笑骂着站起身,为她掖好被角后才转身出门。 守在院门口的小楠见聂清然走出来,忙迎上去问道:“夫人要去哪里?” “我去找侯爷说点事,你就待在这里吧,等徐姑娘醒了看看她想吃什么,你去帮她弄。” “好的,我知道了”小楠笑嘻嘻的应下来了,她在想夫人总算想通了,只要去跟侯爷说清楚,服个软,依照以前侯爷对夫人的宠爱,两人肯定很快就和好了。那样她们也就能搬回景明楼了,也能狠狠打击那个女人的气焰了 聂清然知道这小丫头在想什么,但也懒得去解释,只是笑笑便走了。这一去和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不闹得更厉害就不错了。 走到书房外,看见刚好从里面出来的莫言悔,聂清然笑道:“莫将军。” “夫人,你来了侯爷在里面呢”莫言悔看见她来,忙笑道。他并不知道两人为何闹翻,但还是希望他们能和好如初,毕竟是如此登对的两个人。 聂清然点点头道:“好的,那我先进去了。” 莫言悔笑笑,目送着她走进房间,随后便离开了。 V174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整洁的书房中,鎏金香炉在微微的冒着烟,凝神静气的熏香在静静的燃烧着。可房中的人虽然表面上一片平静,心中却早已波涛汹涌。房外的对话他早已听见,闹翻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找他,虽然他经常站在院子中看着她和丫环打闹的身影看很久,却也从未去找过她。若不是上次看到端木渠把她逼成那样样,他也不会现身。如今她来找他,是,要道歉么? 聂清然走进房的时候凌邺正在看折子,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折子上的字他一个都没看进去,满脑子都在想她会对她说什么。 “凌邺……”踟蹰许久,聂清然才慢慢开口喊道。 “有什么事?”凌邺这才放下折子,面无表情的望向她。她好像瘦了很多,虽然腰身大了一圈却丝毫不见臃肿,五个月的身孕还这个样子是不是太瘦了? “狄戎大军进犯落雁城,你打算如何做?”聂清然咬了咬牙,还是决定直接说出来。 凌邺沉默了片刻,心中所设想的种种可能性全部落空,原来她并不是为他而来,语气也不自觉的冷了下来:“为人臣子的,自然要等皇上的旨意,皇上没有下旨之前,我等不敢妄动。” “那落雁城的数万将士和百姓的性命呢?”聂清然虽然知道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但真亲耳听到了心中还是一寒,想要争天下真的就要这么绝情么? “那是皇上的子民,他都不关心,我一个当臣子的操什么心。”凌邺凉凉道,“有这心思,还不如多操心一下肚子里那个孩子,你不是很宝贝他,为了他什么都能舍弃么?管人家的死活做什么?” “好,很好。”聂清然低着头黯然一笑,复又抬起头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福身行礼道,“那妾身就恭祝侯爷仕途坦荡,前程似锦” 凌邺心中一紧,她的笑容化作一道利剑狠狠插入他的心脏,真的很想收回刚刚那句话,很想将她抱进怀中再也不放开,但一股莫名的情绪却压抑着他,不让他去做这些。 “妾身先行告退。”不等凌邺说话,聂清然又福了福后,决然离去。 终究还是没有挽留,凌邺就静静的坐在座位上看着她渐行渐远,那消瘦的背脊却刺痛了他的眼睛,。ET 他不知道的是聂清然在转身的那刻泪如雨下,原以为他对她还存有一丝怜惜,见她主动来找他多少会退让一点,结果换来却是一顿嘲讽,究竟是噬情蛊的作用,还是他真的已经变了? 第二日,聂清然离开定北侯府,留下的去处是越州,小楠与她通行。管家请示凌邺,问是否要阻拦,凌邺只挥挥手道,让她去吧。管家便没有阻止,目送着两人的马车渐行渐远,只余留一声叹息。 第十五日,落雁城都统府来了一个客人,李铁见之大惊,以君臣之礼叩拜,被来人扶起。李铁嘱咐下人细心款待。 又一日,一名白衣似雪的女子登上城楼,遥遥一箭,射断了狄戎大军前的旗帜,引起狄戎大军一阵骚乱,骚乱引发踩踏,数十人受伤,一人死亡。如狼似虎的狄戎大军,在这座城下第一次吃了亏。天照将士却高声欢呼,一扫连日来的压抑之气,皆道落雁城不会破。 狄戎可汗阿耶那大怒,立马派探子去侦察究竟是何人,居然能折断狄戎军旗,大挫狄戎锐气。探子带回来的只有三个字:不知道。阿耶那惊讶万分,虽然没有丝毫线索,但那女人的气势却让他想起聂清然,叫那个名字的女人是整个狄戎的噩梦,当年以一曲破阵子扰乱狼马大军,令训练有素的狼马惶恐不堪,肆意践踏。十万大军被凶狠的狼马从内部扰乱,最后被士气如虹的天曌将士杀得丢盔弃甲,不仅大部分将士命丧落雁城下,更是损失了大半国土,在几年之内被一些弱小的游牧民族欺压。 新仇加上旧恨,阿耶那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可又惧于她当年的余威,所以寝食难安,只想尽快找到对付她的办法 然而没有人知道,聂清然回到房间后就昏倒在了床上。连日来的奔波,不仅要尽快赶到落雁城,还要隐藏踪迹,以免别人发现,她已经身心俱疲,那遥遥一箭更是用尽了她仅剩的力量。可为了不让军心动荡,也未免伤及孩子,她硬是撑到了关上房门,躺在床上才放心的失去知觉。 将士们纷纷向李铁请求,要认识一下白日里的女英雄,却一一被挡回,说她有事要处理,暂时不方便见人。这也是聂清然嘱咐过他的,不得向任何人说起她的身份,这戍备营中经历过落雁城一战的老人不多了,新来的兵虽然听说过她的事迹,却不认识她。她是偷偷来落雁城的,不能让太多人知晓她的身份。 一旦别人知道了她的身份,那凌邺也就知道了。若是他知道了,肯定会大发雷霆,说不定就会直接来抓她回京了。此时此刻,她不想和凌邺的关系继续恶化下去,但不论是于公于私,她都不能让落雁城陷落,所以只有隐瞒身份一条路。 她不知道的是,这世界上有人对她的关注不会比凌邺少,从暗卫那里知道她独身一人前去落雁城,几乎吓掉了端木渠半条命。思量片刻后,他果断下令黑水国西南守军做好开战准备,一旦落雁城有难,立刻从后方进攻狄戎 小清清,你千万不能有事端木渠握紧双拳,看着窗外的月亮出了神。 自从聂清然在城楼上一箭射断狄戎大旗后,狄戎在也不敢随意在城下叫嚣,天曌的士气却日渐高涨,看着城楼上越发精神抖擞的守兵,阿耶那就恨得牙痒痒。 早知如此,以前在攻城的时候就该下点狠心,一鼓作气的攻下,也免得现在越来越棘手。当时他生怕天曌人一不做二不休,把整个城池毁了再弃城而逃,这对他以战养战的战略极为不利,所以不敢用非常手段,没想到到手的肥肉却快要飞了 见他迟迟不肯出兵攻城,一些联盟的部落首领都隐隐有了怒气,觉得他胆小如鼠,不配当沙漠里的狼,居然会因为一个小小女子而不敢攻城,联军的军心也开始不稳,部落军队之间的摩擦时有发生。 阿耶那虽然并不聪慧,却也知道如今天曌气势如虹,虽然城内只有三万守军和五万百姓,而联军却有二十万之众。但联军内部小团体严重,除了他以外,每个部落之间相互都不服气,打起仗来都只想着要别人去送死。 前面几战因为打得顺利,矛盾被战胜的喜悦所掩盖,如今在落雁城受阻,相互之眼的怨言便渐渐显露出来。这样的军队岂是风头正劲的天曌守军的对手? 而且落雁城经过天曌各代皇帝和戍边军数百年的经营,城体极高而且十分结实,联军的攻城器械在这座城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想要攻破落雁城,现在根本不是时候,强攻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更何况还有个聂清然坐镇,不说她的武功或者行军布阵,单说她那首破阵子,就足够他们的狼马大军受得了。 可惜那群比他还笨的部落首领根本想不到这一层,只想着尽快拿下落雁城,直捣天曌京城,好去享受那些精美的食物、美丽的女人,看看那些传说中犹如仙境的山河景色。 又是一次首领聚会,会上联盟的各大首领轮流职责阿耶那,说他贪生怕死,畏惧不前,若是不敢发兵就快把帅印交出来,然后让大家另举贤能,带领盟军攻破落雁城。 阿耶那的解释被他们曲解为给自己的懦弱找借口,根本没有一个人信他的话,气得他一拍桌子,吼道:“别吵了,明日点齐大军,攻城你们各个指挥自己的人马攻城,胜了的那个就是以后的头儿。本汗倒是要瞧瞧你们有几分本事,能把这落雁城攻下来” “嗨,早说这句话不就得了?非要老子几个骂人才愿意,你不敢那是你的事,被个小娘们就吓成那样,真丢我们沙漠人的脸明天看老子不破了落雁城,抓了那娘们来给哥几个爽一下”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拍了拍腰间的刀,哈哈大笑道。 阿耶那脸色难看的哼了一声:“抓她?就凭你蒙格?不被她抓就不错了” 名唤蒙格的男人啐了一口道:“你怕她我可不怕,明儿抓来了玩她的时候,你可别涎着脸过来要一起玩。” 下流的话语引得周围几个人笑成一片,纷纷附和他,以嘲弄的眼光看着阿耶那。阿耶那哼了一声,不与他们计较,转身掀开帘子进了内帐。这群没脑子的男人,早晚要在聂清然手里吃大亏 第二天各个部落的首领果然点齐人马,气势汹汹的朝落雁城杀去。阿耶那却按兵不动,坚持不发兵,只是冷眼看着他们出发,免不得又被他们狠狠嘲笑了一番。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有了十万之众。 兵临城下。 聂清然看着黑压压的大军丝毫不显慌乱之象,反而唇角勾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李铁不明所以,抱拳问道:“夫人,我们要如何应对?” “你看看这大军,可有何与以往不同的地方?”聂清然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抬起手指着城下的军队问道。 V175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李铁疑惑的看看她,又把目光转向狄戎大军,开始是疑惑不解,可看着聂清然没有解答的意思,便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看,看了半天后一拍额头道:“以往他们都是中军竖一大旗,。ET可如今却是分了三支,每一支竖一大旗,似乎有三人坐镇,打算分别从三个方向攻城” 聂清然赞许的点点头,又道:“兵分三路,一主攻城门,其余两支分别进攻城墙两翼,的确是不错的办法。三队之间即可守望相助,又分工明确,若是我大概也会采用这种方式攻城。” “啊,那我们要怎么办?”李铁闻言大惊,既然聂清然都说这方法不错,那落雁城岂不是很危险? “还有一点你没注意,仔细看这三支军队的服饰,很明显每一支都是由两三个不同的部落士兵组成,而阿耶那的兵并不在其中。”聂清然笑道,“他们本就是由好几个部落联合而成,人心肯定不够团结,加之在落雁城外受阻这么久,必然心怀怨言。阿耶那不在,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们内部出现了矛盾。而为什么这一个部落是和这个部落联军了,却没和那个部落联军,其中肯定有亲疏之别。我们人数远不如他们,硬拼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个亲疏之别就成了我们取胜的关键。” “我们要怎么做?”李铁一听这话,立刻喜上眉梢,摩拳擦掌着跃跃欲试。 “先派人从正门冲出迎敌,这一批人并非真的要与之拼个你死我活,主要的作用是要拖住他们的视线,然后再派三只小队打扮成联军的模样,从侧面绕出,潜入他们的阵中制造混乱。一定要找懂他们的话的人,边制造混乱边还要喊有人趁火打劫啦,杀联盟啦,务必要让他们军中大乱一旦他们真的以为自己内部出了奸细,相互不信任开始混战的时候,就是我们大部队出城,给他们迎头痛击的大好机会。” 聂清然沉默片刻后又沉声道:“先选六千个不怕死的兄弟出来,三千个正门迎敌,三千个兵分三路。我负责带三千人从正门出,你选三个信得过的心腹从侧门出发,你站在城楼上看着,一旦觉得时机已到,立马领两万人杀出城门,给那些蛮子一点颜色看看” “夫人万万不可,如今你怀有身孕,领兵从正门迎敌的事还是我去做吧”李铁脸色大变,。ET “不行,现今城里的将士都看着我,许多人不服你事事听我的,如果我不能身先士卒,又岂能服众?又岂能激发他们的斗志?”聂清然断然否决他的提议,“你在军中威望甚高,将士们都服你,你带领那两万人出城杀敌才更有说服力。而且时机的把握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其他人我不熟悉,能相信的只有你,你不能让我失望。” “那我马上去告诉他们你的真实身份,他们大都听说过你的事迹,肯定会服你谁再不服,我就军法处置”李铁急了,红着眼就要向城下走。 让她拖着大肚子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就很不安心了,原本只是希望她能劝动侯爷发兵,没想到她劝不动侯爷,居然亲自跑来和他们一起守城,这份恩德他无以为报,又岂能让她涉险? “万万不可”聂清然忙不迭的伸手拉住他,变了脸色,“我来这里是瞒着侯爷来的,你这一宣传出去,侯爷肯定会马上得到消息。到时他发兵不好,不发兵也不好,就会陷入两难的地步,我不想他为难再说当初我说服你们不也是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么,何时靠以前的名气了?” “可是夫人,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小侯爷想啊战场不是闹着玩的地方,稍一不慎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老铁我就是赔了这条命也不能给侯爷一个交代啊”李铁愁眉不展的说。 过了这么久,他大致也听说了一些来自京城的风言风语,知道聂清然和凌邺之间的矛盾。可他不明白,像聂清然这么好,时时处处都为凌邺着想的女人,怎么就惹了凌邺生气,还闹成这样? “我相信孩子能够坚持的”聂清然沉声道,眉宇间满身坚定的神色,“我意已决,你不用再劝我了,去点人马吧” 李铁见她神色,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好哀叹一声,走下城楼选人去了。既然不能改变她的意志,那他只好把城中武艺最高的将士挑出来,陪她一起去从正门杀出扰乱视线,还嘱咐他们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确保她的安全。 如果为了解落雁城之围而让她收到丝毫损伤,李铁这辈子都不会安心。她本来可以置身事外的,却生生被他拖进了这个危险中。没想到她不仅没有要远离危险的意思,甚至还冒着和侯爷闹得更僵的危险执意涉险,这怎能让他不受震撼? 被选出来的那些人虽然不明白都统为何面色沉重,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几分哀伤。但他们知道,这一次的任务绝对不简单。 胜,他们将流芳百世,败,唯一的下场就是尸骨无存。 事到如今他们突然佩服起那个白衣女子来了。 战争从来都是男人的事,她一介弱女子不仅没有逃离,反而毅然加入其中,与这群男人一起守护落雁城。若说第一次的以箭折旗只是巧合,这一次领他们出城迎敌就是实实在在的需要很大魄力才能完成的事了。 很多人也在这一刻突然看清了那宽大的白衣下,偶然被风扬起时所露出的隆起的腹部。 她居然是个孕妇。 聂清然并未穿着铠甲,仍旧是一身白衣。铁甲太过沉重,不利于她星月剑法的施展,而且她也怕压伤孩子。飞星逐月步精妙异常,光凭狄戎的那些士兵是近不了她的身,铠甲只会增添累赘。在她的一再坚持下,李铁只得放弃让她穿铠甲的想法。 三千将士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都想看明白这样一个女人究竟有何能耐带着他们去迎战狄戎大军。聂清然自左向右的扫视一遍,沉声道:“这一战我并不能保证把你们全部安全的带回来,如果有不想去的现在可以说,我绝不勉强。可一旦他踏出这个大门,退缩者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们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要能与狄戎那群臭崽子痛痛快快打一场,死又何妨?”人群中有人高呼。 他的高呼引来众人一片赞同,大家全都在说只要能上阵杀敌,死又有什么关系。 聂清然点点头道:“但是诸位要记住一点,我并不是要你们去拼命,今日还不是和狄戎大军决斗的时候。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中,我们独独占了地利,我不会打必输的仗。人数悬殊时,从内部瓦解敌人才是最有效的战胜手段。今天要做的就是尽量吸引狄戎大军的注意,做出与之拼命的假象,以掩护另外三千人的行动。大家可明白?” “明白,明白”众人齐齐高呼。 “如此甚好诸位英雄,那就随我出城,与狄戎一战”聂清然抽出随身的长剑,耀眼的剑尖直指苍穹,“为国而战,死又何惧?但是,我命令你们全部活着回来,以待与狄戎最后的殊死决斗” “遵命” 响彻苍穹的呼喊声拔地而起,悬崖边的雄鹰呼啸着冲上九霄,平和的蓝天在瞬间风云变色。苍茫天地间,有无上的神祗缓缓睁开眼,俯视着渺渺大地上的万物生灵。 远在狄戎营地中的阿耶那正准备端杯喝茶,却被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怒吼惊得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在手背,瞬间烫红了大部分皮肤。他的内心深处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慌,似乎眼前的晴空突然黄沙弥漫,以往如鹰目般锐利的眼睛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对前途一无所知的恐慌迅速占满他的胸膛,剧烈的颤抖从指间蔓延上来。 出征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深深的怀疑,这次出征是否应该。他到底是把狄戎带上了发展壮大的康庄大道,还是万劫不复的绝路? 城门缓缓打开,一列急如闪电的天曌骑兵没有任何征兆的从城门疾驰而出,不给联军任何的反应时间,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般插入正对城门的那支军队。那列骑兵杀入阵中后立马变换阵型,由长长的一条蛇转变为团团紧绕的车轮状,向联军碾压过去,经过之处无不是一片血肉横飞。 天曌冶炼业发呆,凌邺又极其重视戍边军的武器装备,所以分发到守军手中的全是经过千锤百炼的优良兵刃,不论是柔韧度还是强度都要大大高于狄戎的武器。一旦近身肉搏,锋利的兵器就成了左右胜负最重要的因素。 指挥中军的正是那个大放厥词的蒙格,他见天曌骑兵都抱团走,四面八方都密不透风,根本不好下手。于是心生一计,命人转换阵型,集中人手强攻一处,是必要将他们的防守层撕开一个口子。 V176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聂清然见状打了一个手势,天曌将士立刻心领神会,化整为零。不再团团包住,反而百人集为一小队,凭借高超的骑术冲进联军中,硬生生将他们的阵型撕碎。采取以少打多的方法,一小群一小群的围歼敌人。 蒙格大怒,一挥令旗,命令联军重新整合队形,利用人数的优势,反将天曌将士团团围住,各个击破。聂清然又岂会如他所愿,立刻改变手势,让天曌将士急速后撤,重新围成一个团体,背靠背的迎敌。如此一来没有了后背安危之虞,只用全神贯注的对付眼前的敌人,可大大减少精力分散。 不管蒙格变换什么阵型,聂清然都能立刻变出相应的真心以迎敌。不一会儿的功夫,联军死伤已经上千,而天曌将士除了少数几个受轻伤以外,没有一个阵亡的。如此一来,蒙格更为恼怒,他下令弓箭手准备好,打算以箭矢围歼天曌军队。 聂清然自然不会让他如愿,立刻命令所有将士做好挡箭的准备。 天曌铠甲亦是做工精良,普通箭矢根本射不穿。加之这三千人都是有武功底子,虽然重甲加身,但腾挪闪避间比一般人要灵活许多。接到聂清然的命令后立马推测出最适宜躲箭的方位,并且变换阵型,不再拘泥于抱团走,而是散落开来,各自躲箭。甚至还有人直接钻入联军内部,凭着优良的马匹来回穿梭,如入无人之境。 蒙格恨得牙痒痒,不想再管什么攻城大计,只想把这三千人全部围歼。于是命人向两翼联军传话,要他们立刻赶来中军支援,力求将这批人斩杀马下。 不想两翼突然传来喊杀声,不同部族的声音都在喊:“有人趁火打劫啦,杀联盟啦” 随着喊叫声传来的还有兵器碰撞的声音,蒙格大惊,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军队和两侧盟军的军队打了起来,而且有越打越厉害的趋势。 本来三军相隔就很近,但由于相互之间都想比赛看谁先攻入城,所以约法三章,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自己处理,旁人不得插手。刚刚蒙格被耍的七窍生烟的时候,另外两方盟军都看得哈哈大笑,想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也没想过要去帮一把。没想到突然穿有蒙哥部落衣服的人突然杀了他们的人,说是因为他们不顾联盟之情,袖手旁观,所以不如和天曌的人一起杀了解恨。 不等另外两方反应过来,就有好几十个人倒了下去。那两方的人岂会善罢甘休,纷纷拔出武器要杀中军的人。没想混乱中又出情况,左右两军中误伤了几个别的部落的人,被误伤的部落不乐意了,又把矛头对准误伤的人,开始打了起来。 一时间场面一片混乱,联军内部打斗不休,见着不是和自己穿一样衣服的人就砍。天曌将士则在聂清然的带领下,神出鬼没,在一团混乱中随意击杀,搅得场面一塌糊涂。联军不断地有人在倒下,天曌将士却每每都能化险为夷,把砍向自己的利刃引到别人身上去。 李铁站在城楼看时机已到,立刻点齐城中剩下的人马,打开城门杀了出去。后来的人马与城外的三千人马汇合,前后夹击如秋风扫落叶般将联军打得哭爹喊娘,许多倒下的士兵就连敌人的面目都没看清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气势汹汹的十万人马本来兴致高昂的来到落雁城下,是打算一举攻城的,没想到却因为内乱而被三万天曌守军杀得屁滚尿流,折损了近六万人在城下。各大部族首领在亲信的护卫下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向营地方向逃去。 蒙格气不过,在马上回身抽箭挽弓,疾驰的箭矢带着他满腔的忿恨射向万军中那抹白色的身影。今日的耻辱全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就算她死千百次也不足以泄愤 “夫人小心”正与人厮杀的李铁猛然看到那只冷箭,不由得疾声高呼。他离聂清然太远,就算想为她挡箭也无能为力,只能出声提醒她,让她早做准备。 聂清然此时正凌空而起,拎起一个差点被敌军大刀刺个对穿的小兵。若要躲箭就必须放开抓着那人的手,那人本就身受重伤,若是被摔下去肯定活不成,如果不松手,此时她身形已老,根本无力再次跃起躲开 全场的天曌将士都惊呆了,他们没办法去救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支箭一寸寸的靠近那个女子。就连蒙格也得意洋洋的以为这下能将那女人一箭毙命 “夫人,放开我吧”就连那个被聂清然拎起的士兵也吓坏了,忙劝道,“小人贱命一条,不能连累夫人啊” 他并不知道这名女子叫什么,但看都统大人都恭恭敬敬的叫她夫人,也便知道绝对是个尊贵的人。本来他还不是十分信服她,只是单纯的听从都统大人的命令。可是跟她出城后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指挥阵型变换,一次又一次的帮助兄弟们躲开必杀的一击,到如今为了救他而让自己深陷险境,他已经万分佩服这个女人了 他可以死,但她绝对不能出事 “我命令你们全部活着回去”聂清然丝毫不顾及他的哀求,仍旧拎着他寻找最适合的落脚点,似乎根本不在意那根疾驰而来的箭矢。 “夫人”那士兵悲愤异常,睚眦欲裂的瞪着女子清丽的面容,如果他还有一丝力气,都不会让她继续抓着他了。他是如此恨自己的没用,没用到居然要一个高贵的如同天上的月亮的人用生命来保护他这个卑微的庶人 箭矢越来越近,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聂清然要殒命于此,许多天曌将士已经发出愤怒的吼声,砍在敌人身上的刀剑越加用力,似乎这样才能为那个白衣出尘的女子报仇雪恨。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聂清然突然一掌击向离她不远的战马,罡烈的掌风让健壮的战马发出惨叫的嘶鸣,猛然前蹄凌空,直起了身子。聂清然看准时机,脚尖在昂起的马头上一点,借助反弹之力,让正在下落的身形重新拔地而起,带着那士兵在空中翻了一翻后落在一侧,堪堪躲过了那致命一箭。 一个不知是哪个部落的倒霉鬼在聂清然躲开后成了这只箭的牺牲品。 震天的欢呼声从天曌将士口中传出,见到她安然无恙,他们的斗志更加高昂,刀光剑影中的身形也更为矫健灵活,越来越多的联军倒在了他们马下。 蒙格见一击未中,不禁大为光火,奈何如今自己处于弱势,根本无力再反扑,只得带领残余部队仓皇逃去。 天曌将士杀得兴起,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一扫连日来被围城的怨气,又岂甘心让他们就此逃离。 但是聂清然却阻止了他们继续追击,毕竟他们也体力透支,之所以还能坚持完全是凭着一股不服输的气,而且在营中毫发未损的狄戎大军还有十万之众,继续追击没有任何好处可言。 回到城中的将士们受到了英雄般的礼遇,城中百姓夹道欢迎,十里长街两侧都是拿着水果粮食想要送给将士们的人。 更多的人也是想看看那个传奇般的女人长什么样,如何能够一射狄戎大旗,二退联军数里。可惜能看见的只有一顶青色小轿,在所有将士的后面低调的进城。很多人甚至不知道那轿子里面就是那女人,以为只是一个刚好与将士同路的行人而已。 装饰简单的房间里,聂清然正坐靠在床头让大夫把脉,洁白的手腕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看上去格外纤细。 那大夫名叫张慕景,虽然才二十五岁,却是城中公认医术最好的,尤其是在安胎方面更是有一套祖传的秘法,许多被别的大夫诊断胎位不稳,不能顺利生产的孕妇经过他诊治后都能顺利产下健康的胎儿,被落雁城的人奉为送子神仙。 可这位送子神仙如今却也满面愁容,只因这次的病人实在太过棘手了。本来母体就气血不足、十分虚弱,加之长时间的操劳,不分场合的强行运用真气,就连怀孕都是几乎不可能的。如今勉强怀上,却没有安心静养,还以身犯险的上阵杀敌,这胎儿是万万保不住的。 刚刚察其脉象,胎儿的脉搏几乎停顿,这情况就连他也束手无策。可这女人看上去十分紧张孩子,又是落雁城的大英雄,这“保不住”三个字要他怎么说得出口 “大夫,我的孩子怎么样?”聂清然尽量将声音放平静,但眼中的期盼却将她的心思表露无疑。 她又岂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没有补天丹的话这孩子根本保不住,可她不想放弃,所以一直很努力的保护自己。可惜世事难料,落雁城她是非来不可,这一仗也是必须为之。再不扳回一局提升落雁城的士气,只怕不出一个月这里就要彻底沦陷了 若是她不来,那么以后一旦真相大白,落雁城的数万守军和百姓都会知道凌邺为了自己的权势抛弃了他们,她不能让凌邺有所损伤 ... V177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刚刚一下战场她就发觉了自己的不对劲,所以连马都不敢骑,直接坐轿子回来,还马上让李铁请了大夫回来诊脉。大夫诊脉后一直没有说话,但那表情已经告诉了她真相。如今再问,不过是为了那仅存的一丝希望罢了。 张慕景面有难色的看看聂清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有话直说,我不会介意的。”聂清然强行挤出一个笑容,轻声说道。 “夫人,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张慕景咬咬牙,闭着眼睛一口气说完,“刚刚在下为夫人把脉,几乎感受不到孩子的脉搏,即使不强行打掉,也不过就是半个月的事了” 聂清然当即愣住,即使是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被大夫一说出来还是觉得难以接受,浑身的血肉好似在一瞬间内被抽干,那种痛苦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灵魂也仿佛也脱离了躯体,整个人陷入一片浑浑噩噩的状态。 只有半个月,真的只有半个月了么?她费尽心力想要保住的骨肉,与她的缘分就只有半个月了么?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夫人,需要在下为你开张药方么?”张慕景试探性的问道,不觉自己手心已是一片冷汗。虽然不想说,但作为一个大夫,他必须对病人的身体负责任。 她的失魂落魄他全数看在眼里,可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他不是真的神仙,没有能力去改变一个既定的事实。 他真的很想知道她的夫婿是谁,想狠狠大骂那个人一顿,为什么会让她一个人来到落雁城,以那么瘦弱的身躯挑起守卫城池的重任,男人不是应该挡在女人前面为她们遮风挡雨吗? “不是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么?”聂清然从恍惚中回过神,强笑道,“说不定这半个月内还有转机呢?这个孩子,对我很重要。” 张慕景的心莫名的一震,只为她说最后那句话时的眼神,那般坚定好似顶天立地般坚不可摧。如果她一个女人都有这么顽强的心智,那么他作为大夫又怎能继续劝她打掉自己的亲生孩子,而不是发挥自己毕生所学帮她创造一个奇迹? “好,在下自当竭尽所能,为夫人保住这个孩子”张慕景郑重的点点头,似许下了一个永不磨灭的承诺。 大败而归回到营地的各部落领袖都觉得面上无光,各自回了自己的帐篷,无人再敢去嘲笑阿耶那一句。 阿耶那见他们那如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的神色,也大致知道他们吃亏不小,再瞧瞧随后回来的那些残兵游勇,就更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他们果然在聂清然手里输惨了 可是看到十万大军出发,回来的只有不到四万,大多数还受了很重的伤,阿耶那根本提不起幸灾乐祸的心思,只觉得那个女人太可怕了。 若说以前只是猜测,那现在就是证实了那女人就是聂清然,不然他想不出还有哪个女人能有如此能耐 难道他的南征之行又要被阻在这落雁城下,这个女人手里?当年他的父汗折损在落雁城下,又被天曌和黑水割去大片领地,回到王庭没多久就郁郁而终。 他发誓要一雪前耻,将天曌全数收入囊中,恰好碰上一个好机会,他岂会不抓住 明明那人说了按照凌邺的个性,绝对不会这么快出兵,那么能占领几座城池就是他的本事了,所以他才联合了几个部落一起攻城。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就算落雁城也很快就是囊中之物了,怎么突然杀出个聂清然?她不是和凌邺一伙的么?怎么会这么快就出手了?难道那人所说的情况有误? 被欺骗的忿恨和对前景的担忧让阿耶那夜不能寐,直到寅时他大帐内的烛光都不曾熄灭,远远地就能看见他来回踱步的身影。 “可汗何必如此紧张呢?”娇媚的女声打破了深夜的沉寂,一个身着黑色斗篷,整张脸都隐在兜帽下的女人出现在大帐门口。 “是你”阿耶那惊讶的转身。 他记得这个声音,就是这女人告诉他那人的计划,也是这个女人一直充当他和那人的信使。 “当然是我,看见可汗深夜还不能安睡,我自然要来关心一下。”女人的声音娇媚,配上窈窕的身形,实在是让人充满幻想。 但是阿耶那却压根没时间幻想什么,他只想知道到底是不是那人欺骗了他,到现在这地步他又该如何做。 “你来此地,难道是那人又有什么消息要你传达吗?”阿耶那语带焦躁。 “没有,一切按计划行事。”女人一口否定了他的猜测,“不过我看可汗好似在这落雁城受阻了?如果可汗的能力仅止于此,可就不能怪那人不给你机会了。” “那聂清然就在城里守着,今天还把其余几个部落大败一场,折损了无数好手。我狄戎赖以骄傲的狼马大军在她手里的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还会添乱,阵前再换战马根本不利于骑兵的施展,你要本汗如何做?”阿耶那忍不住把一肚子气全都吼出来,也不管那女人是否接受。 “聂清然?她也来了?”女人一怔,随即笑了笑,“那就更好办了。” 不知为何,阿耶那突然觉得那女人身上的杀意猛增,尤其是说聂清然三个字的时候,简直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此话何解?难不成你有击败她的办法?” 女人冷笑一声道:“我若是有,又岂会落到如此地步。” “那你说更好办了是什么意思?”阿耶那闻言不悦道。 “聂清然看上去无所不能,可惜有一个让人极度讨厌的地方,就是假惺惺的装得重情重义。”女人残忍笑道,“对付这种女人,当然是要针对她‘最重视’的人下手,她‘最重视’的人当然是凌邺了。可是她来,就是破坏了凌邺的全盘计划,加之她与凌邺已经闹翻,如果凌邺知道了她私自前来,会有什么反应?” “让她最在乎的人来对付她?不错,好计谋,姑娘果然够狠本汗佩服”阿耶那爽快大笑,连日来郁积的闷气陡然消散。 “只要能让她痛不欲生,付出任何代价我都在所不惜”女人一字一顿的狠狠道。 自从上次打败联军后,敌方一直很安静,既没有像以前那般隔三差五的来叫阵,也没有要撤退的意思,两方就以三里为限,对峙起来。聂清然也刚好抓住这个时候安心养胎,每日都按照张慕景所指定的方案进行适当的锻炼和服药,就连饭菜都是厨房精心制作的药膳。没出十天,她的气色就明显变好,把脉时胎儿的脉搏虽然仍旧很微弱,但却趋于平稳,没有恶化的趋势。 得知消息的聂清然自然是喜上眉梢,于是更加认真地听张慕景的话,除了必要的商讨以外,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如何安胎上。李铁自然也不敢让她太过劳累,除非是很重要的布防变动,否则一些小事都不敢去劳烦他。就连那些慕名想要拜访她的人都被他一一回绝,就是怕她操劳过度,影响腹中胎儿。 然而好景不长,第十天的时候,阿耶那突然联合其余部落的将士杀气腾腾的向落雁城冲来,云梯、投石机、箭木等攻城器械全部被搬上场,似乎做好了殊死决斗的准备。守城的将士忙去禀报了李铁,请示下一步该如何。聂清然恰巧也在场,闻言立刻让传信兵带她去城楼一观。 聂清然登上城楼,只见数十万大军齐列城下,数以百计的攻城器械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强盾兵之后,只待主帅一声令下便可强攻城池。盔甲齐具的骑兵骑着几年前就见过的狼马站在队伍的最前列,凶狠的狼马不住的刨着前蹄扬起大片灰尘,低沉的嗓音中发出类似狼啸的嘶吼,目中青光森森,与野狼无异。遮天蔽日的旌旗在大风中猎猎招展,天地间静谧的空气中散发着暴风雨来临前的气息。 “看来他们是准备强攻了。”聂清然沉吟片刻道,“老铁,我们要打一场硬仗了。” “硬仗我不怕,但刀剑无眼,一旦情况不妙,请夫人尽快撤离,去下一个城池再从长计议。”李铁恳求道。他并不怕打仗,自从当了兵就没打算安安稳稳的活着到老,但他不能连累聂清然 聂清然摇摇头笑道:“既然当初我会来落雁城,那就决然不会走。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可是夫人……” 李铁还欲再说什么,却被聂清然挥挥手打断:“我意已决,老铁你不必再劝我。当务之急不是讨论我走不走的事,而是要怎么击退他们这一批的攻势。” 她仔细看了一眼城楼下敌人的布防,又思索片刻,随后道:“落雁城城体坚固,若只是投石和箭木的话,一时半会不会被攻破。就怕他们用火攻,这里的城体所用的石头不比兴岭城,一旦被火烧很容易就变脆了。所以你传令下去,调动城里所有的能工巧匠,在最短的时间内在城头架起一座水车,一定要调大量的水上来。” ... ... (天津) V178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这样就能阻止他们的攻势了么?”李铁疑道。 “不能,只能抵御一时罢了。”聂清然面色凝重的摇摇头,“上次我们取巧,利用他们相互之间的嫌隙狠狠打击了他们。这次他们学乖了,所有的人都换了相同的战甲,我们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就算想用上次那法子也不行了,只能靠硬拼。城中除了三万守军外,还有多少可以打仗的青年男子?” “城中一共五万百姓,除去老弱妇孺后还有约一万五的壮年男人。”李铁如实禀报道。 聂清然阖了阖眼,沉声道:“立刻派人挨家挨户去问,有没有人愿意与我们一道守城,有愿意的立马发放武器,全数准备好随时候命。老弱妇孺收拾好东西,一旦情况不妙立马撤离,谁都不许停留,另拨五千将士护送他们离开。” “是,我马上去办”李铁抱拳行礼后,转身离开。 “等等”聂清然突然喊住他,道,“你与城中的户簿官一道去,务必打听好,只有一个劳动力的家庭不必去问。其余家庭,不论本人是何意愿,每家每户至少要留下一个劳动力。就算今后宫不得已要撤离,总有一天我们还是会回来的” “是,属下遵命”李铁标标准准的行了一个军礼。 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把这个女人当做他的长官了 聂清然皱着眉目不转睛的看着城下敌军的布防,希望能找到哪怕丝毫的破绽,借助那一丝破绽为落雁城求得生机。虽然做好了撤离的准备,但所有人都能走,她却不能 狼马大军不足畏惧,虽然有狼的天性,却又被生生的和马结合起来,本来在草原上狼和马就是敌对的,有着天生的矛盾。虽然狼马凶狠,耐力和攻击力都要好过普通马匹,但那天生的矛盾却是制肘它们的死穴,狄戎训练狼马都是尽量让其继承狼的特点,而压制马的天性。一旦唤醒狼马体内马的意识,两种不同的意识相碰撞,马又没有人的智慧,不懂得分辨和压制,所以很快就会陷入一片混乱,不再听从骑兵的指挥。 六年前聂清然正是摸清这个规律,所以将内力加注在琴音中,唤醒狼马群的潜意识,让其思维陷入混乱。 如今她当然也可以采用这种手段来对付狼马,但一则她怀有身孕,不敢催动太多的真气,怕伤到胎儿,二来当时落雁城有凌邺坐镇,城内有十多万兵马,但现在的落雁城却只有区区三万守军,就算狼马大乱,他们也没有迎敌的能力。 而且除了狄戎,其余部落并未选用狼马,琴音不会对他们的战斗力造成影响。加之前几天的中计,如今那些部落的战斗意志肯定非常旺盛,恨不得将天曌将士撕得粉碎。士气在战争中也是极为重要的因素,所谓哀兵必胜,如今他们的战斗力绝对不能小觑。 到底要如何做才能保住落雁城? “启禀夫人,已经统计完毕,一共有一万人自愿留下与我们一道守城,属下已经为他们配发了兵器,只等夫人一声令下,我们便可出城将狄戎蛮子杀得片甲不留”李铁抱拳道,黝黑的脸上满是兴奋与期许。 “他们已经开始进攻了,传令下去,所有人各司其职,不论采用何种方法,务必要将狄戎阻在城下至少两个时辰。”聂清然一挥手,果决道,“另外,立刻护送城中老弱妇孺从城南离开,两个时辰之后城中不得再有任何百姓。天曌的儿郎们,让蛮子看看我们的势力,大丈夫生而为国,死又何惧” 最后的一句话她用内力喊出,几乎整个城的人都听到了这句铿锵有力的话,无数的回应声从城池的四面八方响起:“大丈夫生而为国,死又何惧” “大丈夫生而为国,死又何惧” …… 惊天动地的怒吼直入九霄,苍茫的天空风云聚会,厚重的大地发生阵阵颤抖,天地都为这振聋发聩的声音而变色 联军中有些胆小的士兵被这声音吓得浑身颤抖,就连手中的武器都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随着怒吼声不断传来,越来越多的联军士兵的武器脱了手,接二连三的在地上扬起细微的灰尘。 阿耶那见状不由得怒火中烧,将令旗一挥,咆哮道:“草原的勇士们,大好的河山在等着我们,攻下落雁城,整个天曌就是我们的临阵脱逃者,斩” 下一刻,两个不断退缩的联军将士就身首异处,温热的血液溅了旁边同袍一脸。 “杀啊” 嘶吼从联军的阵型中爆出,将士们举着自己的兵器,向着染了太多同袍血迹的城池发动了进攻。投石机、箭木、云梯等攻城器械在弓箭兵的掩护下被推到城门口。一架架云梯被架了起来,联军的士兵靠着云梯渐渐往上爬。一个个投石机装好了石块瞄准城头上箭似连珠的天曌弓箭兵,只待主帅一声令下便可将那些士兵砸成肉酱。粗大的箭木也在士兵的肩扛手抬之下向着落雁城浑厚的大门攻去。 杀红了眼的天曌将士已经顾不上所谓的套路,完全就是在毫无章法的乱砍。只要看见哪个联军将士的头出现在城头,立刻就挥刀过去砍杀,还不顾自己暴露在敌军的射程范围内,冒险探出半个身子把架好的云梯推下城头。 许多联军的士兵就在半空中摔下城楼,被后续者踩踏得尸骨无存。 浑厚朴质的城墙瞬间变成人间地狱,惨叫声,嘶吼声,骨骼断裂声,皮肉烧焦声组成了天地间最悲烈的一首曲子。 聂清然对各种惨状视而不见,只是冷静的指挥着士兵应对一次又一次的攻势,没有人知道她已经腹痛难忍,浑身都是冷汗了。 长久的对峙对双方都是漫长的煎熬,双方的士兵都在不断倒下,所有的人都只知道杀杀杀,不知道前途在哪里,也不知道明天会如何,所能看见的只有眼前的敌人,所能掌握的只有手中已经全是血迹的武器。 “启禀夫人,城中老弱妇孺都不愿离开,说要与落雁城共存亡,甚至有人以死相逼”一个小兵模样的人匆匆跑上城头,冒着被射成筛子的危险传递信息。 “什么?”聂清然大惊,她看了看城下的形式,知道己方损失惨重,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落雁城很快要沦陷了,现在居然收到这么个消息 “夫人,我们不走,落雁城是我们世世代代的家,我们不能让家被那些狼崽子们给毁了”一个中年妇人不知何时蹿上城头,拉着聂清然的袖子说,那双略显浑浊的眸子中是前所未有的坚持。 聂清然认得她,她是城东头一家布庄的老板娘,人们都叫她吴三娘,平日里嘴巴刻薄,许多人都不喜欢她。没少听见那些下人说她坏话,没想到此时此刻居然会如此深明大义。 “可是这里很危险,我们没时间保护你们”一旁的小兵焦急不已道。不断地有联军士兵爬上城头,天曌的将士都在全力以赴的抵抗,根本分不出时间来照顾这些老人孩子。 “没事,我们自己能保护自己,虽然我吴三娘平时是刻薄点,不讨人喜欢,但是打蛮子的力气还是有的,不信你看我”吴三娘躲过一枝来势已老的流箭,冲到城墙边,奋力一推,将一个刚架好的云梯推开,云梯上的士兵惨叫着跌下城楼。 “对,虽然我们是女人,但是也有责任保卫自己的家园,夫人你也不是女人吗?你连自己的安危都抛之脑后,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落雁城人有什么资格临阵退缩” 越来越多的老人和女人涌上城楼,此起彼伏的呼应吴三娘的话。 “大家不知道吧,这位夫人就是咱们定北侯的夫人,也是六年前带领我们帮助定北侯打得狄戎蛮子哭爹喊娘的女英雄”人群中有人大喊,“只要有夫人在,我们肯定能守住落雁城,侯爷也肯定能带来援兵” “原来是夫人”人群再度骚动,大家纷纷喊着聂清然的名字,脸上是狂热的欣喜,他们全都相信她绝对能把胜利带给落雁城。 看着一张张热血沸腾的脸,聂清然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不知是为他们保卫家园的勇气而感动,还是怕自己有负他们所托而担忧。她要怎么跟他们开口,落雁城以及成了凌邺的弃子,就算他们再支持一年,也不见得能等来一兵一卒? 聂清然握了握冷汗淋漓的双手,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血战到底,让蛮子们看看,我们天曌的女子也不输男,想要落雁城,还要看我们愿不愿意” 此时此刻她根本不能说实话,一旦说了实话,可能落雁城连一个时辰都守不住,军心的稳定对战争的胜败有着很大作用 就让她陪着落雁城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吧,只要她还在,他们就会相信京城有援兵来,就会有继续战斗的意志,就会誓死守护天曌西北的最后一道屏障 ... V179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时间不等人,聂清然尽量简单的给她们陈述了一下各种轻便防守器械的用法,然后便让李铁带着她们分散到各个防守点,帮助守军一起守城。 许多丈夫和妻子在城头相遇,但没有人对聂清然的决议发出一句抱怨,全都交换过坚定的眼神后全身心投入自己的职位。 女人力气小,聂清然就让她们使用木桶和棒槌,一旦看见哪里有敌人冒头,立刻用这些东西上去招呼。许多敌军连城上的情况都没看清就被打得头破血流,迫不得已的原路返回。 还有一些人就用热水向敌人头上泼,滚烫的热水飞溅入眼,烫得敌人闭着眼哇哇直叫,三下两下就被天曌守军送进了地狱。 还有一些连木桶都没力气挥动的闺阁小姐们就被派去陪伴年龄较小的孩童,她们大多知书达理,温婉娴熟,虽然很害怕但仍能强自镇定下来。陪伴那些什么都不懂,被兵器碰撞和重物相击的声音吓得哇哇大哭的孩童最适合不过。 此时此刻落雁城没有了等级之分、阶层之分,更没有勾心斗角和阴谋诡计,所有的人都在奋力的为了自己的家园与敌人斗争。以前互相看不顺眼的人会相互帮助传递东西,以前仇恨怨怼的人会时刻提醒对方小心流箭,以前见面就吵的人会为了让对方躲开刀剑而自己被划伤。 所有的人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打退来犯的敌人,保护自己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 见久攻不下,联军果然失了耐心,采取了最极端的方式:火攻。 一桶桶火油被运到城下,倾倒在成堆的尸体上,联军的将士在有序的撤离城下。待人撤离得差不多的时候,狄戎的射手毫不犹豫的将点燃的火箭射到油料上。 升腾的火焰瞬间舔燃了淋满油的城墙,熊熊大火带着呛人的浓烟直扑城楼上的人,令人作呕的皮肉烧焦的气息充斥的整个天地。联军居然连己方士兵的尸体都不收,直接就着那么多的尸体烧城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束手无策的看着滔天大火慢慢的蔓延上来。绝望的气息在人群中弥漫,不知是谁第一个哭了出来,后来越来越多的女人都开始了哭泣。 没有人劝阻,也没有人喝止,因为谁都不知道这是不是她们最后一次哭泣。哭泣也并不是她们怕死,而是不甘心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最终还是没能守住落雁城 “夫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吴三娘浑身是血的站出人群,坚定地望向聂清然。她身上的伤全都是保护别人的时候受的,她也是极少数几个没有哭的女人。 此时她望着聂清然,只在等她的一句话,若是她说继续战斗,那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冲出城门,和那群狼崽子打到最后一口气 “擒贼先擒王。”聂清然默然许久,缓缓开口道,“我去刺杀阿耶那,你们找准机会反扑” “夫人不可”李铁闻言脸色大变,单膝跪地道,“你为落雁城已经付出太多,不能再以身犯险了” 城楼上的人纷纷跪下,面色悲戚:“夫人不要啊,我们宁可战死,也不想你再有何危险” 聂清然扶起李铁,苦笑道,“当后宫既然相信我,愿意将落雁城中八万军民的命交到我手上,我就有责任护你们安全。可惜我有负你所托,劝不动凌邺发兵。对不起大家了,根本不会有京城的援兵来,我骗了你们。” 众人大惊,全都难以置信的看着彼此,最后又重新将目光转回到聂清然身上,有的人已经有了愤怒之色。 原来根本不会有什么援军,原来一切都是谎言 他们成了天曌的弃民,却还傻傻的在这个女人的蛊惑下放弃逃生的机会,走进这个死局 聂清然摸了摸隆起的小腹,在心中低声说道:孩子,娘一直对不起你,没有好好照顾你,娘今天陪你一起死好不好? 她敛起眼中一闪而过的忧伤,镇定的面对愤怒的人群:“是我骗了你们,对不起,我就用我和腹中胎儿的命补偿你们吧”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聂清然已经如一只灵巧的蝴蝶,穿过浓密的烟雾直扑联军中军的心脏地带,那里大旗招展,正是阿耶那的宝座所在。 那么决然的背影在这一刻深深的映入落雁城所有人的心中。 许多年后,当今时的稚儿变成了耄耋老人,在回想起这个背影的时候都感慨万千,没有亲眼见证的人是无法形容那种彷如来自九天神祗所带来的震撼的感觉。 实实在在是落雁城的人对不起她啊 她只是一个孕妇,却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挑起整个落雁城的安危。 也直到这一刻,大家才想起来,不论如何,她只是一个女人,又如何能影响定北侯的决定。是定北侯抛弃了落雁城,与她何关,为什么要她来偿还这笔亏欠? “夫人夫人”万千男男女女不顾呛人的浓烟,全都挤去城墙边,声嘶力竭的大喊,“夫人,你快回来啊” 聂清然根本听不见他们的呼唤,眼中只有那个披着金黄裘皮的男人,那是她的目标,机会只有一次,成或败她都只有死路一条,剧烈的腹痛不间断的传来,折磨着她全身的神经,她不可能再安然返回了。 不同的是,胜,落雁城就有保住的希望,败,所有人都将陪同她一起葬身于此 阿耶那满脸兴奋地看着几乎被浓烟和烈火包围的城墙,幻想着城后面的天曌是多么的繁华。其实他并不想用火攻,因为会毁坏城中大半的事物,落雁城是个商贸重镇,繁华无比,这一烧不知道要损失多少金银财宝和粮食马匹,非常不利用他们的物资补给。 但是只要攻破了落雁城,再往前几乎就没有可依托的屏障,就可以让狄戎骑兵大展身手了。而且还能打败聂清然,一雪当年的耻辱,何乐而不为?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的时候,一袭白影从密不透风的浓烟中风驰电掣般出现,白影前端刺眼的银光晃花了他的眼睛。他试着抬手挡住白光,只听见左右侍从惊呼:“保护可汗” 趋利避害的本性让他往右边倒去,可左肩传来的**辣的疼痛却让他知道自己流血了。 待他再次看清楚时,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正在与自己的亲卫队缠斗。那名女子手中长剑来往间优美异常,可却步步都暗含杀招,几乎每一个美丽的剑花后都会绽开一朵鲜血染就的花。 打斗的情形看得阿耶那心惊胆战,他从来没有想到世界上居然有人的武功能高到如此地步,更没有想到一个本该平静慈祥的孕妇居然能如地狱罗刹般全身染血,杀戮不止。 “来人,来人,快把那女人给本汗杀了”反应过来的阿耶那急促喊道,无限的恐惧从他心底升起,看着聂清然的眼神彷如看着索命阎王。 聂清然一剑格开迎上来的侍卫,朝着阿耶那所在的方向杀去。她很清楚自己的实力,若再不尽快解决掉贼首,她就支撑不住了星月宫里各种武功的精髓被她发挥到极致,鬼魅的身形,致命的剑法,防不胜防的暗器都成了狄戎士兵永生不能忘怀的噩梦 不断地有士兵涌上前,又不断的有人倒下,聂清然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杀人器械般,不停地把手中的剑刺入迎上来的人的体内,又不停的拔除。狄戎士兵流出来的血在灰蒙蒙的土地上汇聚成一道细流,沾湿了她的缎鞋。许多士兵都被她的气势吓傻了,根本就不敢靠近一步。只有阿耶那还在瘫那里,哆哆嗦嗦的大喊:“来人,杀了她” 旁边的部落首领见到这情况也吓呆了,但因为不是冲着他们,所以他们很快反应过来,帮着阿耶那大喊:“来人,弓箭手,快把这疯女人射死” 弓箭手们如梦初醒的举起弓箭,纷纷拉弓朝聂清然射去。可是他们都被她的架势吓软了手脚,那些箭不仅没有对她造成影响,还误伤了很多自己人,惹来一片咒骂。 “废物,瞄准了再射”阿耶那咆哮道。看着越来越近的聂清然,他吓得不清,奈何身边的人都不中用,根本拦不住她 可汗的怒意让弓箭手们心生惧意,再也不敢去考虑聂清然的威慑力,纷纷挽弓如满月,闪着寒光的箭头直指人群中的白衣女子。 万千箭矢如蝗虫般遮天蔽日的像聂清然射去,城楼上的人吓得心跳到了嗓子眼,连声音都发不出了,就直直盯着场中女子的动作。 聂清然在下一刻飞身而起,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再次加速,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躲开所有的箭矢直袭阿耶那。 此时阿耶那身边没有一个亲卫,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城楼上的人甚至开始欢呼 可是修长的剑身却在阿耶那身前半丈处停顿了,剧烈的腹痛迫得她弯下腰去捂住小腹。阿耶那已经吓傻了,还是旁边有随从跑上来拉开了他。 ... V180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有眼尖的见此情形知道她已经支撑不住了,便马上搭弓射箭,果然一击即中,鲜红的血液从她背后流出,与别人的血液混在一起,分不出谁是谁的。 坚韧如高山的背脊重重的低了下去,城楼上的人发出惊呼,狄戎这边却爆发了欢呼声。 第二箭直接朝她紧紧护着的肚子上射去,那弓箭手满以为会射中,没想到聂清然却如猎豹般弹跳而起,长剑横扫,生生将那支箭挡了回去,刺入了那个弓箭手的眉心,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没想到,明明看上去已经支撑不住的聂清然怎么还能一跃而起挡开这一箭 “来人啊,杀了她,她没多少力气了”阿耶那高喊,“能杀了她的人,本汗为他裂土封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许多人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聂清然的确是到了极限了。裂土封侯,这是一个多么诱人的奖赏,众人马上把同袍的惨死抛在脑后,争先恐后的向聂清然冲去。还有许多人知道她一直护着肚子,便卯足了劲攻击她的肚子,令她防不胜防。 一道又一道的伤口出现在她身上,她却仍旧死死护着肚子,所有躲不开的刀剑就直接用背脊接住。 城楼上的人在怒吼,在哭泣,无数人都想冲出去与狄戎一决生死,难道他们这么多人的性命,就要靠一个柔弱的女人来保护,她是好人,她不该受到这样的折磨啊 可是李铁却咬紧牙关,不论下属如何哀求,都不让他们踏出城门一步。敌我力量悬殊,出城只有死路一条,他肩负着聂清然所托付的重担,不能让这些百姓去送死铁打的汉子,一向信奉流血不流泪的铁血信念,却在这时候虎目含泪,一口钢牙几乎咬碎,额上的青筋也突突直跳,他多想在城下几乎被凌迟的那个人是他他多想替她去承受那些伤痛 张慕景也呆住了,他自问见过不少拼了命也要把孩子生下来的母亲,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为了一个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城池的存亡,居然愿意怀着孩子以身涉险。要说她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经过这场打斗,那个孩子决然保不住了,她是个很清醒的人,肯定猜得到。可她却仍然拼尽全力护着肚子不让那些丑陋的刀剑碰到,这却又分明是个很好的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这个看似薄弱的女人啊 难道她抱了必死的决心? 张慕景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可事实却证明了她的确如此 眼看着聂清然越来越没招架之力,阿耶那就越来越兴奋,皇天不负苦心人啊,果然是能报六年前的仇了么? “报——”传令的小兵突然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跟前,“我军后方出现了大批黑水军,正气势汹汹的杀过来” 正在兴头上的阿耶那一时没听清楚,笑呵呵的重新问了句:“什么?声音大点,没吃饭呢” “黑水国主,带着,大批军队向我们杀,杀来了”那小兵又上气不接下气的重复了一遍。 “什么?”阿耶那闻言大惊,“黑水国?端木渠?他杀来了?” “是、是的”小兵点点头,瑟缩道。 他们说话声音极大,就连苦苦缠斗的聂清然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端木渠,你的苦心,你的恩德要我如何还得清 聂清然无奈苦笑,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不已,早已麻木的手只是在无意识的挥动,挡开那些欲置她于死地的刀剑。身上的伤口似乎也不怎么疼了,就连意识都在渐渐离她远去:孩子,别怕,娘和你一起走。 最后的意识定格在她跌倒后看见的一个景象,一身黑色龙袍的端木渠骑在马上疾驰而来,烈风扬起他宽大的袖口,露出精壮结实的手臂,修长的手中是宛如满月的弓弦,箭矢连珠般射出。他似乎在大喊着什么,可惜她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史载第二次落雁城之战,华容夫人单人仗剑击杀了狄戎三百四十二人,重伤五百余人,轻伤者不计其数。华容夫人的威名再一次响彻整个大陆,成为后世巾帼女子竞相模仿的对象。 据闻,被后世称为凤冠天下的天楚王朝兵马大元帅楚鸣凤女将曾言,她穷其一生都不可能达到华容夫人的高度,华容夫人威名在前,至少五百年之内,这片大陆上没有女子能够与其比肩。 历史对那些做出过贡献的人从来不会吝惜赞美之词,大量华美的辞藻都送给了那个如铜墙铁壁般抵死守在落雁城前的女人。可是历史尘埃下的真相没有人会去追寻,人们只能看到史书上那一段段激动人心的描述,感受着史官所想要表述的事件,想要夸赞的人。 没有人会去思考,那些恍如天神的人其实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人,不是无懈可击的,他们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有着自己的无奈苦恼。如果可以选择,大概他们许多人都不愿要那死后的虚名,只想守着自己重视的东西安安乐乐的到老吧。 没有人去记载那些繁华背后的凋零,史官只会留下自己愿意看到的东西。所以后世的人只知道华容夫人独身一人横扫千军的事迹,却不知道那场战争结束后,发生在那个女子身上的一切。 最终落雁城的人还是等到了救兵,而且是不止一支救兵,最后关头端木渠带领的黑水国十万大军和凌邺带领的十万大军同时赶到了落雁城外,对狄戎及其联军形成了犄角包围之势,逼得他们不得不后退十里再做观察。 聂清然看见的只有端木渠的疾驰,却没有看见她背后凌邺急速赶来的身影。 在最致命的一刀即将落在聂清然身上时,凌邺的五指也扣在了阿耶那的咽喉上,冰冷的男声带着足可焚天灭地的愤怒在他耳边响起:“让你的狗停手” “好好好,停手停手”阿耶那用眼角的余光看着男人因愤怒而扭曲的俊颜,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凌邺的行事作风他没少听说,早已对他心生畏惧,如今被他把住了性命,哪还敢违背他的意思,忙挥舞着手让侍卫退下去。 凌邺随手丢开阿耶那,疾步走上前,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躺在血泊里的女子。一身白衣全都被血水染红,没有一块原色,乌黑的秀发凌乱的披在肩头,骄傲的头颅深深的垂在地上,看不清楚脸色。即便如此狼狈,那双染血的手却还是死死护住肚子。 剧烈的颤抖从指间蔓延至全身,那个他珍视如宝的女子,就算恨极也舍不得伤她一根头发的女子,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敢有人伤她至斯伤害她的人简直是罪不可恕 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蹲下身抱起她的,只觉得双手可触摸的地方全都是粘稠的血液,指间冰凉,感受不到丝毫温度。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昭示者她还活着,众人几乎就要以为他抱着的是个死人了 他就这么抱着她,慢慢朝几乎被火烧毁的城门走去。数十万的人都这么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走着,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悔恨。 阿耶那当然不敢动他们,即使凌邺只是只身进到他们军中,因为端木渠手中的利箭直指着他的太阳穴。 虽然有二十万大军窥伺在侧,但阿耶那并没有退兵的打算,好不容易联合各个部落的一次南征,如果只在落雁城就打道回府的话实在是太没面子,而且也不好向各个部落首领交代,因为他曾夸下海口,要带着他们坐拥天曌的半壁江山,再也不要在草原和沙漠中过餐风露宿的生活。 更何况那人许给他的诺言还没成现实,不是说只要凌邺来就能对付聂清然吗?如今他虽然带了兵马前来,却不一定就是要帮她守城,很有可能只是壮壮威风而已。那个女人也还没带消息来,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不论如何他都要观望一阵,看看城中到底会发生何事,那女人的预言会不会成为现实。 天曌的军队分批次的进了城,受到老百姓的热烈欢迎,他们终于相信定北侯没有抛弃他们,在最后关头还是带着大军前来支援了。大军还当着狄戎联军的面有条不紊的把几乎被烧毁的城墙修筑一新,并且比以往更耐火烧。 狄戎这边的人都恨得牙痒痒,明明肉都到了嘴边,却最终也没咽下去。可是他们也不敢有任何作为,因为黑水国的十万大军还在东侧严阵以待,随时都可能会扑上来和他们大战一场。 出发时的二十万人如今剩了不到十三万,若再经历一场血战的话,他们的南征之行就真的可以提早结束了。 这个聂清然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能劳动端木渠那个阴晴不定的人发兵为其解围 每当想到这个事阿耶那就恨得咬牙切齿,当年也是这个端木渠开始说好是助狄戎攻打落雁城,还提供了十万大军和许多新式的攻城器械,让上一位可汗相信了他的诚意。 ... V181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没想到战争刚开打,他一见狼马大军发生混乱转头就跑,留下狄戎大军被凌邺肆意屠戮,最后还趁火打劫的与天曌平分了狄戎东南的大片领土。 那一仗直接导致狄戎元气大伤,数年来不敢南下一步。而端木渠那个小人却借机和天曌开了互市,为黑水国谋取了极大地利益。 除此之外,当他还只是皇子的时候就与端木渠打过交道,深觉这个男人性格古怪,说好的事能在下一刻就变卦,为了利益什么都做得出,坊间流传其为了皇位杀兄逼父,手段残忍不已。 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发兵呢?难道是另有所图?对,肯定是另有所图,说不定就是想与他联手对付凌邺 阿耶那实在是想不通眼前所发生的事,于是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城内的都统府中,张慕景和其余几个大夫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的照看聂清然的伤势。她的背上、腿上、手臂上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可肚子上却一道伤痕都没有。 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当张慕景给她把脉时,居然发现腹中胎儿还有一丝轻微的脉搏,还没有死 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凌邺时,那个一直阴沉着脸的男人表情终于有所松动,似笑非笑的说了句:“尽力而为。”而后就转身离开了,可那个背影分明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张慕景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感觉,那个人可是堂堂定北侯,掌管天下兵马,藐视天子,威震诸侯,怎么会落荒而逃? 凌邺一路疾行,就连有人向他行礼都恍然不觉,直到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拦住他的去路。 “端木渠,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凌邺盯着一袭黑色龙袍的男人沉声道。 端木渠笑容冰冷,上前一步狠狠盯着他:“孤王阴魂不散?阴魂不散的那个人是你吧” “你什么意思?”凌邺反问。 “既然已经不管不顾了,又何必赶来,让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结束不好么?”端木渠恶狠狠道,“这次赶来是要找她兴师问罪么?怪她破坏了你的计划?” “本侯做什么,想什么需要向你报备?记住你的身份,你只是个外人,她是我女人,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凌邺脸上也出现了怒容,盯着端木渠的双目似要迸出火来。 “你当她是你的女人还会让她独身一个来落雁城?你不知道落雁城是什么情况?” “是她自己要来,与本侯何关?” “她为什么会来,你有没有想过?”端木渠气的推了他一把,“她是什么人你不知道?眼睁睁看着落雁城有危险,她会袖手旁观?” 凌邺猝防不及的踉跄了一两步才站稳,怒道:“那是她傻” “她傻?的确是她傻才会事事为你考虑”端木渠气急败坏地指着他的鼻子吼道,“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到底有没有试着去了解她?她来落雁城不还是为你?她怕你的所作所为让天下百姓心寒,怕你的不管不顾让四方守军死心,怕你苦心经营多年的局面被击破。她事事为你着想,却换来一句她傻吗?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谁知道是不是她的又一次收买人心呢?”凌邺故作平静的说,心底却掀起轩然大*,她真是如此么? “你混蛋”端木渠猿臂一挥,拳头结结实实打在了凌邺的脸颊。 “你够了啊”凌邺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毫不留情的一拳挥过去,把端木渠打得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你竟然敢打孤王?”端木渠暴跳如雷的一跃而起,又是一拳招呼过去。凌邺一时没有躲开,被打得跌在地上,左脸高高的肿了起来。 “打的就是你”凌邺从地上站起来,继续用拳头招呼端木渠。 然后整个都统府的人都看到了两个当今世上最位高权重的男人居然像市井流氓一样拳来脚往的打成一团,明明两个人都会武功,却没有任何人使用武功,只用着最简单的拳脚去宣泄对对方的不满。 等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的瘫在地上停手时,各自的脸上已经找不到一块好的地方,全都是青青紫紫的,鼻子、眼角、嘴角都渗出了血丝。 “看你那熊样”端木渠气喘吁吁的抹了一把嘴角渗出的鲜血,嘲讽道。 “也不照照镜子,你以为你好得很么?”凌邺揉了揉发花的眼睛,凉凉一笑。 “肯定比你好” “呵,还真够有自信的。”凌邺扭头笑了笑,不以为意道。 大段的沉默后,端木渠突然说:“凌邺,我们去喝酒吧。” 凌邺惊讶的抬起头,不明所以的望着鼻青脸肿的端木渠,眼中满是惊讶。 “我说去喝酒,你不是怕我毒死你吧。”端木渠揶揄道。 “怕你?”凌邺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傲然道,“只怕你的酒不够喝” “哈哈,我黑水国什么都不多,烈性的好酒多得是,你别没喝两杯就趴下才好”端木渠也站起来,朗声笑道。 刚刚还打的分外激烈的两个人这一刻却勾肩搭背的跑出去喝酒了,虽然都是鼻青脸肿,虽然都是步履蹒跚,但斗了十多年的两个男人却还是像相识多年的好兄弟一般相互吆喝着走了出去。 明亮的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敌对了半辈子,所有的事却都付诸于那一坛坛酒中了。 后世有人说这两个人是英雄惜英雄,互相都被对方身上的优点所吸引,所以才会有如此惺惺相惜的行为,甚至在许多年后这份情谊都成了两国永葆友谊的重要保证。 这才是真正的强者与强者之间的感情。 然而亲眼目睹整件事经过的人却只是觉得,这件事根本就是两个男人喜怒无常罢了,人们压根摸不透他们到底在想什么,但绝对不是那什么狗屁强者之间的惺惺相惜。 聂清然在三天后醒了,醒来的第一个动作是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惊喜的发现居然还有隆起,也没觉得有丝毫的不适,不禁喜极而泣。 晶莹的泪珠从她干涩的眼角不断滑落,如果有力气,她真想大笑一番,上天待她不薄,居然没有夺走她的孩子 “哇,小清清你怎么刚醒就哭啊,也不怕伤到孩子”端木渠玩笑的话语在下一刻响起。 聂清然侧了侧头,看到了端木渠猛然放大的俊颜,正笑嘻嘻的看着她。 “太高兴了。”聂清然破涕为笑的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又被你看见我哭了。” “没事没事,你哭我就把你哄笑好了,别哭了啊,我可是为了照顾你三天三夜没睡觉了,这么俊朗的男人活活苍老了十岁啊那个姓张的小子说了,虽然孩子没事,但也尽量不要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对孩子不好。”端木渠的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亮,“我看他貌似还有点本事,就相信他了。” 聂清然发现他眼底一片青色,脸上也是一层青青的胡茬,一看就是许久没休息的样子,顿时心下歉疚:“对不起,让你劳累了。” “别跟我说对不起了,咱俩谁跟谁啊”端木渠哈哈笑着摆摆手道,“再说了,三天三夜不睡的又不止我一个人,要谢你对那个人说谢谢吧。” “张大夫也没休息么?”聂清然讶然道。 端木渠愣了愣,他所指的并非那个大夫,而是凌邺。这三天内他也是从没合过眼,一直守着她,就怕情况有变,虽然脸仍旧很臭,但眼中的担忧是骗不了人的。 可是她为什么第一反应会认为是那个大夫,难道她真的对凌邺不抱一丝希望了? “那小子,嗯,那小子也的确三天没睡。”端木渠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不过我说的不是他,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谁啊?”聂清然好奇的看着他,双手撑住床铺,打算坐起来。 端木渠见她很是吃力,便伸手帮了她一把,还细心地拿过软垫让她靠着:“就是那个人咯。” “他也来了?”聂清然怔了怔,垂眸掩盖住眼中的神色,轻声道。 “是他救了你,我带人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就在你背后,不过你没看到。”端木渠握了握拳,平静的说,“其实或许他也没你想的那么无情,最后他还是来了不是么?” “他,没有生气么?”聂清然仍旧垂着眼,但语气中却有试探的意味。 “想知道我有没有生气,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凌邺淡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惫之态,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面容上生出了细细的胡茬,双眼中满是血丝,那情形比端木渠好不到哪里去。 聂清然咬着唇垂下头,十指死死抓住身下的被褥,她真的不知道在现在这个情况下要如何面对凌邺。 端木渠看看面无表情的凌邺,又看看几乎想把自己缩成一粒尘埃的聂清然,无奈叹了口气,道:“你们聊聊吧,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 衣料摩擦的声音随之响起,端木渠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后,房中就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 V182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两个人一个站在门边,一个坐在床上。凌邺一直看着聂清然,聂清然就一直盯着被子上的花纹,都没说话。 “幸好孩子没事。” 直到聂清然以为就要这么沉默到天荒地老的时候,凌邺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不会让孩子有事。”聂清然咬了咬唇,闷声道。 “哼,有身孕还上战场,还孤身闯入敌阵,还说不会让子有事,你这么没责任心的娘的大概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吧”凌邺冷冷道。 “我没有”聂清然突然抬头大吼,把凌邺给吓愣住了。 他反驳的话在看到她泛着水光的双眸后卡在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了。以往总是带着笑意的清澈眸子如今却充满了愤怒与委屈,那盈盈的水光似乎都化作在指责他的话语,让他把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咽喉处,吐不出来。心脏在剧烈的收缩,他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却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欺骗那根刺生生扎在他的心里,稍微一触碰就鲜血直流。并非他不想原谅,可是只要想到她做了那么多都是另有企图他就接受不了。 明明是担心的要死,明明是想好言安慰,可却迈不动步子,也说不出一个字。就只能这么远远地看着,看着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不断滑落。 “我来只是想说一句,好好安胎,如果这个孩子没了,我们——”凌邺顿了顿继续道,“如果这个孩子没了,我们也就完了。” 聂清然僵立当场,诧异的看着这个同床共枕快五年的男人,突然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他,原来这么多年的感情真的可以说完就完的。没有补天丹,就算孩子能勉强支撑到生下来也会是死婴,或者夭折。他如今说出这话,看来是下定了决心要埋葬这段感情,她还痴念着什么? 凌邺的眼神开始慌乱,他受不了她这样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的看着他,他觉得自己疯了,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明明不是要说这个的,怎么就说了这个?她有多重视这个孩子他会不知道么?补天丹还没到手,要她保住孩子不就是要她的命吗?他到底是怎么了? 补天丹?对了他要马上去找到补天丹,他不想真的和她完了 聂清然冷眼看着凌邺慌不择路的夺门而出,只觉得自己的心一寸寸的冷了下去。 事到如今,她真的该明白了,有些裂痕造成了就补不回来,有些事发生了就抹不掉,她和凌邺真的是完了。 她慢慢地缩回被子,把自己紧紧的抱住。这个房间怎么这么冷,她努力地抱紧自己,用被子把自己盖得密不透风,怎么还是冷?冷得心好似被凛冽的北风割了一刀又一刀,比狄戎人的刀剑砍在身上还疼,比蛊毒发作的时候还要痛上千百倍。 师傅,我好难受啊。师傅,我不想呆在这里了,我也不想当什么星月宫主了,我好累啊。当初为什么要救我,让我在那场在火中和我爹娘一起离开多好。爹娘会保护我不受欺负,不会让任何人来伤害我。师傅,当年的你是不是也这么痛过?为什么在发生了那么多事后你还能对着我笑的那么慈祥,为什么最后离开的时候还那么平静。师傅,别人都说我很坚强,就算面对再大的风浪也可以谈笑风生,可实际上我是个胆小鬼,我不敢面对现实,我害怕失去他。师傅,师傅,清然好想你啊…… 聂清然的泪水止不住的涌出眼眶,黑暗的环境中,她死死咬着被角,不让自己哭泣的声音传出去。 端木渠进来的时候聂清然已经哭着睡着了,枕头上有着大片潮湿的痕迹。看着她蜷成一团的模样,他的心就止不住的疼。她是他想要捧在手里给予全世界的女人,可如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另外一个男人伤了一次又一次。 他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是没想过强行带她走,更不是惧怕凌邺,只是深切的明白,即使他强行带走她,她也不会快乐,只会郁郁寡欢的过着一日又一日枯燥的生活,如同行尸走肉般。虽然现在这样她会很痛,但至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傀儡。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没有人是胜利者,看似两个人的矛盾,受煎熬的却是三个人,甚至有可能不止三个。那个绞尽脑汁要嫁给凌邺的欧阳宛,那个深藏不露的流霜,还有那个一直隐在幕后策划一切的人,谁不是在受着煎熬? 滚滚红尘中,谁不是有着自己的贪嗔痴念,许多人为了一个情字苦苦纠缠,折磨了自己也连累了别人。 旁观者永远只会用最清醒的眼光怜悯的看着这些人,他们永远不会懂深陷其中的人是多么的甘之如饴。只有当轮到自己的时候,才会无奈笑苍天,何苦自己无情,却要赋予人类以七情六欲,导致了人类的种种烦恼。 端木渠轻手轻脚的为聂清然盖好被子,又仔细的把窗户都关严实了,端着几乎要凉了的药,转身离去。 转身的瞬间,他听到了一声无意识的低喃:凌邺,我爱你。 不知为何,从娘亲死后就没有掉过眼泪的他突然泪如雨下,心中那块空缺的地方越来越大,以往还会痛不欲生的心却突然麻木了。 原来痛到极致就是不痛,累到极致就是不累,那是不是爱到极致就是不爱?如果是的话,究竟是他们俩先不爱了,还是他先不爱了?这场纠缠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他上辈子究竟是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这辈子要承受如此煎熬? 夕阳西下,将端木渠孑然一身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袭黑袍的男子身影逐渐消失在渐渐扩大的黑暗中。 凌邺让人从京城接来了欧阳宛和流霜,这一举动让欧阳宛兴奋了许久。她以为过了这么久,凌邺总算能看见她的好了。落雁城的事她也知道,聂清然违背了凌邺的意志偷偷溜到落雁城,帮助守军阻挡狄戎的攻击,破坏了凌邺的整个计划。 当时有人送信的时候她恰好瞥见凌邺的表情,几乎可以用想要吃人来形容,那是她在凌邺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脸上第一次看见那种表情。收到信后他立刻点了十万兵马一路急行军赶到落雁城,如今还没多久就派人去接她来了。难道是因为他和聂清然彻底闹翻了,所以想起了她的好,至少她从不会违背他的意志。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熬出头了 不仅为哥哥报了仇,让聂清然坠入万劫不复之地,还争取到了自己爱的人的眼光,而且只要她能得凌邺欢心,那他就不会对付欧阳家,反而会提拔欧阳家。他有称帝之心,有朝一日他当了皇帝,她就有可能是皇后,到时更能光宗耀祖了,父亲就会以她为荣,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要和她断绝关系 一路上欧阳宛都在为自己所构想出来的情景而暗喜,流霜清清楚楚的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也不说破,只是一直冷眼旁观,心底却在嘲笑这个女人的傻。 就凭她欧阳宛也想要获取凌邺的欢心?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她欧阳宛不过是个他们利用的棋子,一旦无用就会立马被舍弃,还敢妄想爬上主子的位置?别痴人说梦了。她花了那么多力气,连自己的良心都泯灭掉了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不是为她欧阳宛做嫁衣的。 她想要凌邺,凌邺也只能是她一个人的,不管是聂清然还是欧阳宛,统统都见鬼去吧谁说出身卑微的人就注定一辈子卑微,她不甘心,她不能让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她一分一刻都不能忍受。她要陪着那个人站在最高处,受万民朝拜。她虽不能忍,但能够等,只要能达到目的,她等得起 “夫人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张慕景将肩头的药箱放在凳子上,语带轻快的对正坐在窗边看书的聂清然说到。 聂清然收起书卷,温润笑道:“多亏了张大夫的妙手神医啊,不然我哪有这么好的起色。” 张慕景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我那也只是从医术上抄的,算不得什么本事。再说如果没有国主源源不断的供应那些珍贵无比的药材,我也不敢随意开那些让人望而却步的方子。都说黑水国是个大药库,以前还不信,现在一见果然如此,很多草药我都只在医术上见过,以为是前人胡诌的,没想到居然还真实存在。” 两人日渐相熟,许多谦称便都省了去, “看来张大夫日后有时间肯定要去黑水国游历一番了。”聂清然低头轻笑道,“我们习武之人总在不断追求最高深的武功,你们这些杏林国手大概也是在不停追求最好的药方和药材吧” “追求最好的药方是真,这杏林国手可就愧不敢当了。活了二十余年,我连落雁城都没出过,算什么国手。”张慕景摇头轻笑道,“不过是不敢辱没家门罢了。” “张大夫过谦了。”聂清然笑着将手腕放在他拿出的小垫上,让他为她例行诊脉。 ... V183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一番诊脉后,张慕景为她拉好撩高的衣袖,淡笑着说:“孩子脉象平稳,弱是弱了点,不过没有恶化的趋势,好好调理的话应该问题不大。你自己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还是老样子,也没什么恶化的情况。”聂清然平静的笑笑,“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会说出来。” “那样最好,不然下次国主来的时候发现你哪里不对劲估计要扒了我的皮”张慕景打趣道。 聂清然哑然失笑:“他那人就是小孩子心性,也没什么坏心眼,扒皮之词只是随口说说,你别往心里去。” “小孩子心性?”张慕景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万分惊讶道,“我们说的是一个人么?市井传言中的黑水国主可不是什么小孩子。” “可他不就是小孩子么?”聂清然笑道,“又赖皮又好笑的。” “几次接触下来倒也是有点这意味,还真的和传言中的不大一样。”张慕景摸了摸下巴,认真的回忆着几次接触的映像。 两人就端木渠的性格究竟如何笑闹了一阵子,都很默契的没有去提另外一个男人。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视一眼,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我出去看看,夫人先休息一下吧。” “我与你一道去吧,反正憋在房里也无事可做。” “那好吧。” 都统府并不大,聂清然住的暖阁又里大门比较近,所以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大门口。一堆下人正凑在那里似乎在迎接什么贵客。 有一个婆子正指挥着下人搬东西,尖锐的嗓门离老远都能听见:“你们快点快点,手脚麻利点,都统府里的奴才都没吃过饭呢,这么磨蹭?” “哎呦,小心点,碰坏了夫人的东西,你们赔得起么。怎么毛手毛脚的,冲撞了夫人,仔细你们的皮” “可能是老铁的夫人回府了吧”聂清然笑道,见没什么大事,她便转身准备离开。 “李大人的夫人不是她啊。”张慕景望着门口,犹自说了句,“而且李夫人也没什么架子,不会劳烦这么多人忙上忙下。” “嗯?是么?”聂清然再次回头望去,却看到了两个她非常不想见的人:欧阳宛和流霜。 顿时一阵恶心就涌上她心头,分不清到底是害喜还是不想看到那两个人。 张慕景看见了她的反差,忙扶住她问道:“夫人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我有点反胃,想先回房。”聂清然强忍住心头不适,答道。 她不是怕她们了,而是一看见她们就忍不住想要找她们要补天丹。虽然她总是告诉自己凌邺的狠话都是因为受了噬情蛊的控制才说,但长久下去她还是会受不了,会分不清到底是他的真心话还是受控制的话。 可是现在的情况,她不能和她们翻脸,一旦翻脸凌邺肯定会知道所有的事 “好,我送你回房。”张慕景点点头,扶着她转身欲走。 “欸,这不是姐姐么,怎么好像不舒服呢。”娇俏的女声紧随而来,带着丝丝揶揄,“这男人是谁,姐姐还真是去哪里都能招惹到狂蜂浪蝶呢,这份魅力妹妹可望尘莫及” 聂清然知道免不了又是一阵唇枪舌剑了,索性咬咬唇,转过身傲然一笑:“那是自然,欧阳小姐可要多学着点。日后再有什么目的的话就不用作践自己了不是么。” 欧阳宛知道她暗指她在国色苑当拍卖品一事,顿时脸色惨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强笑道:“妹妹自幼熟读圣人之言,这一套实在是不敢学,姐姐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本宫主虽然是粗鄙了点,却也知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句话。不知欧阳小姐可知道呢?”聂清然从容一笑,丝毫不露怯。 “这两情相悦才叫好,单相思不知该叫什么呢?” 张慕景虽然不知道这女人的真实身份,但听两人的对话就能听出大致,估摸着应该是凌邺的姬妾,大概最近得宠了,在正妻面前炫耀呢。 不过让他不明白的是,看凌邺当初紧张聂清然的样子明显就是用情至深,为何现在会接了一个姬妾过来? 这两人明明都很在乎对方,不然以端木渠对她的感情,绝对不会心甘情愿的退出竞争。为什么现在却却闹得如此僵? 可惜他只是外人,没有资格去过问人家的事情,只能安安分分的做好本分,为她保住这个孩子就行了。 “叫什么可不是由欧阳小姐说了算。”聂清然仍旧维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看向欧阳宛的眼神坚定无比,“不是本宫主的,本宫主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留念。是本宫主的,任何人都夺不走,包括老天。否则本宫主遇神杀神,见佛弑佛” 碎金裂玉的一句话让欧阳宛和一言未发的流霜心惊胆战,背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仿佛一把出鞘的长剑正悬在她们头顶。随时可能会割断她们的喉咙。 “做人还是低调点好,最好有自己的思想,别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不然一辈子都只会是窝囊废”聂清然瞟流霜一眼,也不要张慕景搀扶,独自一人转身施施然离去,留给众人一个洒脱的背影。 最后那一眼让流霜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她不得不承认,即使已经泯灭良心做了这么多事,即使她觉得自己内心已经够冷酷坚硬,在聂清然面前,她还是会有一种从心底生出来的自卑感。 那种自卑感无关于所处情势,即使聂清然已经落魄如斯,她还是不敢与其对视。只要看见聂清然,就会自惭形秽,仿佛她天生就只能仰望那个女人。 她痛恨这种感觉,却也无法摆脱这种感觉。所以她用尽手段要把聂清然脸上的那层傲然之气撕掉,要看着她跌入泥潭,要抢走她爱的男人,要她在她脚底匍匐颤抖、卑微乞求 虽然这么做的后果可能是连累凌邺一并从高处跌落,可她不在乎。 她爱的是凌邺的人,不是他的身份地位,就算他变成一文不名的贩夫走卒她也愿意陪在他身边。而不是像那个女人一样,看中的只是他的权势,从开始就想要处心积虑的接近他,利用他。 她比那个女人要高尚许多,真诚许多所以凌邺爱的应该是她,相伴一生的也应该是她 她绝对不允许那个女人再在凌邺心中占有一丝一毫的地位绝对不行 “二夫人,侯爷叫你过去。”李铁早就来了,但看着聂清然绵里藏针的应对欧阳宛实在是大快人心,所以一直没有出声。 虽然他极度不想承认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二夫人,在他心里,凌邺的夫人永远只有一位聂清然。其余的女人不是一心攀龙附凤就是太过卑微,连给聂清然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配得上凌邺? 但他碍于凌邺的颜面,而且聂清然又已不在场,所以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称呼了欧阳宛为二夫人。 “有劳李大人带路了。”面对旁人时,欧阳宛又恢复了一脸人畜无害的温婉笑容。 单凭欧阳宛的表象,李铁只会觉得她是一个娴静典雅的大家闺秀,配凌邺这种位高权重的人很适合。可是他先认识的是聂清然,了解的也是聂清然,多年来所听所见的还是聂清然的作为,所以他根本无法接受欧阳宛这个女人 “不敢。”李铁恭敬却又疏离的抱拳道,“请二夫人随卑职来。” 欧阳宛点点头,跟着李铁离开了。流霜却还站在原地,看着聂清然离开的方向不发一语,眼中的情绪却变了又变,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慕景看她一眼,摇着头离开了。 虽然他不认识流霜,但流霜给他的感觉就是心思太过复杂,并非好相处的人。 而且她身上有着浓厚的自卑感,通常这种人要么是极度自卑后一事无成,浑浑噩噩的过一生。要么就会变成极度自负,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最终的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 就他的眼光看来,这个流霜显然不会是第一种。 “妾身参见侯爷。”欧阳宛福了福,温顺的低着头站在一旁。 凌邺冷然看着她,沉声道:“知道本侯要你来落雁城所为何事么?” 欧阳宛微微一愣,随即道:“妾身不知,还望侯爷明示。” “真的不知么?”凌邺冷笑道,“欧阳小姐不是冰雪聪明么,怎么会猜不透本侯的心思?” “妾身真的不知。”欧阳宛双目含泪的望着他,甚是可怜。 “本侯还道欧阳小姐有多聪明呢,能够一步步的闭着本侯娶你,怎得到现在却装糊涂了呢?”凌邺毫不怜惜的扣住她的下颚,虽然在笑着,却让欧阳宛从心底生出一阵寒意。 “请侯爷明示”欧阳宛的眼泪瞬间涌出,楚楚可怜的望着凌邺。 “补天丹交出来”凌邺狠狠一挥手,将她甩开,“当初你说成亲之后便交给本侯,可如今已成亲近两个月,还没见到影子,你耍本侯?” ... V184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并非妾身不想给侯爷,而是妾身也没有那补天丹。”欧阳宛扑到凌邺脚下,哭道,“妾身也是被人胁迫的,真的不敢耍侯爷” “被人胁迫?谁能胁迫到你?”凌邺一脚踹开她,怒道,“本侯的忍耐力是有限的,别一次又一次挑战本侯的耐心” “真的,妾身绝对不敢欺骗侯爷”欧阳宛哭花了精致的妆容,拉着凌邺的衣角泣道,“妾身是受流霜指示的,她才知道补天丹在谁手里,妾身真的不知道。” “流霜?”凌邺闻言更为愤怒,蹲下身扣住她的下颚恶狠狠的说,“流霜她一介弱女子拿什么威胁你?她出身村野,又哪有能力威胁到你欧阳家的大小姐?你现在是找不到借口便随手拉人顶罪么?” “妾身绝不敢有一个字敢欺骗侯爷”欧阳宛苦苦哀求道,“侯爷可以想想,妾身本是身在高阁的大家闺秀,又怎么会沦落到国色苑那种烟花之地?家父又岂会让妾身去那种地方?若不是有人找上妾身,许以诱人条件,妾身怎敢去国色苑?” 凌邺心中一动,虽然并不十分相信,却也存了几分心思,毕竟欧阳宛说的也的确有道理,没有人从中搭桥穿线,她一个大家闺秀是不可能不顾家族颜面沦落为国色苑的拍卖品。可是流霜?她可能是这个中间人么?她又怎么可能与顾辰凉有联系?但是事关聂清然,他不能放过任何可疑的因素。 “本侯现在立马去找流霜求证,如果证明你说的是假话,本侯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欧阳世家也别想在天曌立足”凌邺狠狠撂下一句话,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 欧阳宛脸上的悲切在下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犹有泪光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阴狠。 流霜啊流霜,你以为借刀杀人,想看我与聂清然斗,借聂清然的手除掉我,然后独占凌邺?我又岂会让你如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听过么?我自幼生在世家大族中,勾心斗角的事见过不少了,就凭你那点小心思,也想与我斗?别开玩笑了,我付出这么多才走到这一步,又怎么会让你从中渔利?谁不想独占凌邺?看看我们谁更有手段吧 凌邺直接去找到了流霜,流霜一见他来,立马笑靥如花的迎了上来:“侯爷,来找流霜有什么事么?” “你与欧阳宛的关系很不错么?”凌邺在桌边坐下,不动声色的问道。 “也不算很好啊,只是流霜听闻侯爷要她来落雁城,怕她独身上路不方便,便与她作伴来了。”流霜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为他奉上了一杯茶,“侯爷若是不高兴,流霜这就回去。”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怯怯的带了点哭腔。 “不是,本侯只是对你也会来落雁城有点惊讶罢了。”凌邺端起茶杯拨了拨上面的茶沫,用闲聊的语气说着,“欧阳宛进府也快两个月了吧,你知道她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吗?本侯最近事务繁忙,都未曾好好过问她的生活起居。” “流霜不是很清楚,不过——”流霜欲言又止的瞟了凌邺一眼,似有话要说。 “不过什么,但说无妨。”凌邺摆摆手,示意她说下去。 “不过流霜有一日在花园中闲逛,无意中走去了园子西北角那片偏僻的竹林,看见、看见……”流霜咬了咬唇,低声道,“看见她在与一个黑衣人交谈,流霜心下害怕,也不敢过去,只听见他们说什么补天丹、什么国色苑的,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 凌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不动声色的继续品茶:“流霜可看清楚那黑衣人是作何打扮?” “就是一身黑衣,不过似乎额头上系着一个黑丝单,中间还有块宝石来着。”流霜皱着眉,在努力回忆当天的情形。 “那不就是暗影楼的人?”凌邺扬眉问道。 流霜攥着衣角,诚惶诚恐道:“流霜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就是一个黑衣人。流霜怕被他们发现,所以也不敢多做逗留,看了一两眼就离开了。流霜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不知道侯爷还有什么要问的。” “流霜,你可知道刚刚欧阳宛跟本侯说了什么?”凌邺静静的望向她,黝黑的眸子中没有丝毫情绪。 “流霜不知。”流霜低着头怯怯道。 凌邺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沉声道:“她说你就是那个在背后操纵她的人,那补天丹也不在她手中,只有你才知道在哪里。流霜,你说本侯应该相信谁?” “她血口喷人”流霜惊讶的大喊,一双妙目中泪光盈盈,难以置信的看着凌邺,“流霜自知身份低微,从来不敢有何出格之举,更不敢冒犯任何人,又岂敢去威胁她堂堂欧阳家大小姐,难道就不怕欧阳家的人找流霜寻仇么?而且流霜一心希望侯爷能与夫人百年好合,又岂会从中作梗,让欧阳宛插进来?” “可是她说得很肯定,本侯不得不来问一下你。” “如果侯爷不信流霜,流霜只有以死明志”流霜突然决绝的转身朝身后的柱子上撞去。 凌邺没有丝毫动作,只是冷冷的看着她撞上柱子,殷红的鲜血从她额头滑落。 “本侯并未怀疑你,只是来求证一下,你何苦为之?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珍惜,还想着谁来珍惜?”凌邺走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在床边坐下,又朝门外喊道,“传大夫” “流霜不敢有丝毫逾越的心思,只想一辈子好好侍奉侯爷和夫人。可如今侯爷不信流霜,只因那欧阳宛的一面之词就来质问流霜,流霜觉得很委屈,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流霜丝毫不顾忌额头的伤势,声泪俱下的哭诉道。 凌邺平静的望着她,没有说话。 若是以前,他或许会觉得心中有愧,毕竟流霜也算他的救命恩人,性子一向软弱,而欧阳宛从小生在大家族中,绝不会有多单纯,他仅凭欧阳宛的一面之词就来质问她的确不应该。可惜她却百密一疏,满以为自己能应对自如,没想到言语间让他发现了漏洞,终于明白过来这个看似小白兔的女人根本不简单,欧阳宛的话也不见得不可信了。 不一会儿大夫就赶来了,一见流霜满头是血,而凌邺又似事不关己的站在旁边,哪还敢过问为什么会弄成这样,连忙七手八脚的开始给她清洗伤口、上药。 “待包扎好伤口后你便早点休息吧,还有些军务没处理完,本侯要去军营一趟。”凌邺淡淡道。 “侯爷……”流霜挽留般的喊了一声,可凌邺却似压根没听到似的扬长而去,留给她一个冷酷的背影。 下一刻,流霜的十指就生生的陷入被子中,表情变得扭曲,心底的憎恨如野草般疯狂生长。 欧阳宛,你胆子大了啊,居然敢背后捅我一刀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乖乖的给我扳倒聂清然,却来给我使绊子,真当我好欺负么?不要以为你是欧阳家大小姐我便不及你,若真让我忍无可忍了,杀了你又何妨?以你如今和侯爷的关系,怕是我杀了你侯爷也绝不会怪我半句吧即使我真的不如你心思深沉,你也不过是我们的棋子,那个人永远不可能选你当合作伙伴的,你就死心吧 凌邺独自走在院中只觉得天地之大却无人是他同伴,无尽的孤独从四面八方将他层层围住。深爱的女人和他在一切动机只是为了利用他,所谓爱慕他的女人却在处心积虑的对付他爱的人,就连那个救命恩人都在算计他 尤其是流霜简直是不可原谅,亏他一直当她妹妹般照顾,结果她却不断算计他利用补天丹yin*他上钩,逼他娶欧阳宛,现在却又出尔反尔不交出丹药,当他凌邺是傻子么? 他从未向别人提起过娶欧阳宛是为了补天丹的事,她怎么直接就能说出补天丹和国色苑的名字?还那么恰好的看见欧阳宛与暗影楼的人接头?如果暗影楼的人连这么一个女人都发现不了,还怎么在江湖上生存下去?口口声声不想活了,要自杀,可那个角度那个力度,就连内伤都撞不出来,谈何生命之危? 连她也学会那些宅门中女人的勾心斗角了么? 很好很好,既然她们都爱算计,那就让她和欧阳宛斗去吧,看看最后谁技高一筹? 深夜的联军大营一片漆黑,透着死一般的气息,偶尔亮起几点零星的灯火是夜起的士兵点燃的蜡烛,除此之外别无光线。只有北风在大地上肆虐而过,吹得帐篷呜呜作响这唯一的声源。 不过七月末的时节,中原还是鸟语花香的炎热酷暑,这西北就已经有了入冬的迹象。 值夜的士兵为了躲避这寒风纷纷躲进了帐篷,用简易的火炉熬上一锅水,将腰间的烧刀子烫热后大口喝掉。辛辣的酒水直灌入喉,不一会儿就辣的人全身发热,驱散了大半这夜里的寒气。 ... V185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一脸沧桑的老兵晃了晃壶里的酒,略带醉意的对着对面愣头小子叹道:“再过几天,估计这酒也快喝不上咯” 出征已近一年,却在这落雁城下被阻了大半时日,这对以战养战的狄戎人来说是致命的打击。ET以前所攻下的几座城已经被他们洗劫一空,族人聚居地又离这里很远,根本就没有后续物资供应。 本以为进了落雁城就能好好掠夺一番,补充足够物资后直接南下夺取天曌江山。没想到这落雁城再次成为他们的噩梦,不仅阻挡了他们南下的脚步,还折损了他们大部分兵力。到如今粮草都已十分稀少,近期内再攻不下的话,即使不来援兵,他们也没那实力攻城了。 联军将士已经有所不满了,既不攻城又不撤退,就这么对峙着根本不是办法,拖到最后他们只可能变成天曌和黑水的一块肉。各大部落首领也轮番的向阿耶那表示不满,阿耶那却只有一句话:等等再说。 虽然已经心急如焚,但他还在等那个人的消息,这一次南征他付出了太大的代价,绝对不能轻言放弃。一旦失败,不仅他在族中地位不保,就连狄戎都没办法在西北各大游牧民族中占主导地位 那稚气未脱的小兵不解的看着老兵,问道:“为什么啊,可汗不是说会带我们拿下天曌的花花江山,不会再让我们过苦日子么?我阿娘和阿姊还盼望着我能带点传说中的白米饭回去给她们吃呢” 小兵笑呵呵的憧憬着南下后的好日子:“听他们从天曌来的商人说白米饭可好吃了,不比我们吃的硬馍疙瘩,咬一口有半口都是石子和沙子。还有很多很好吃的菜,不像我们除了牛肉干就是羊肉条。据说天曌的酒都比我们的好喝,哈尔大叔,以后你这个老酒鬼就有福了” 叫哈尔的老兵瞟他一眼,灌了一口酒幽幽道:“那也要有命去天曌啊,东旗你才当兵不到一年,这是第一次上战场吧。现在这情形,大概我们是进不了天曌咯。” “为什么呢,可汗那么能征善战。开始的时候不是带着我们打得那些天曌人哭爹喊娘吗?只是在这个落雁城多耽搁了会而已,总归会进去的啊”名唤东旗的小兵道。 “你是没经历过六年前的那场大战啊,那真是人间地狱、人间地狱啊”哈尔双眼无神的望着虚空,瞳孔越张越大,声音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仿佛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战场,“到处都是惨叫声,狼马们跟疯了似的到处乱窜,疯狂摇摆着身体要把背上的骑兵摔下去,被摔下去的人很快就被狼马踩成肉饼,还有的被狼马撕成碎片。满眼都是血啊,断掉的胳膊和腿啊那些都不是马了,就是活生生的狼” “我们狄戎人一直以驯养出这种马而自豪,也凭借这种马横扫了整个西北大地。可那次却自食其果,被自己一手驯养出来的狼马害的尸横遍野”哈尔倒吸着冷气,眼睛睁得很大。 “我们乱成一团的时候,天曌的定北侯却带兵从城里冲出来了。他们都是魔鬼啊,杀人不眨眼的魔鬼那些侥幸没被狼马踩死、咬死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倒在了他们的刀下,不断地有人倒下,不断地有鲜血飞溅,那些满身鲜血的尸体都是昨晚还和我一起喝酒猜拳的人啊四面八方都是浓厚的血腥味,足够把人逼疯” “直到现在,我还常常做梦梦见那个场景,这个落雁城就是我的魔障啊” “哈尔大叔”东旗扯了扯他的袖子,怯怯的说,“别说了,你说得我都害怕了” “啊,哈哈,听听就害怕了?那你还说要南下去天曌?”哈尔半是悲戚半是好笑的看向他,“当年杀得我们片甲不留的两个人现在都在城里,以他们的能力,.” “可是——”东旗还欲再说什么,却发现一个黑影猛然从帐外掠过,“哈尔大叔,有人” 哈尔毫不在意的朝帐外望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管那么多事,那是找可汗的。” “但要是刺客呢?”东旗道。 “你小子招子放亮点,自从我们在这落雁城扎营后,这黑影隔三差五的就来一次,还次次直奔可汗的大帐,肯定是找可汗有事。守了这么多次夜,你都没注意吗?”哈尔一个爆栗敲在东旗的头上,数落道,“就你这样还想着出人头地?” “哎哟,哈尔大叔,很疼的”东旗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揉着额头抱怨道。 哈尔斜睨他一眼,又灌了一口酒。自从六年之前发生了那场战争后,只有当这酒狠狠的把他的心肝脾肺脏都辣一遍,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黑影如鬼魅般闪进阿耶那的大帐,大帐中燃着一根龙涎香巨烛,虽然很明亮,但终究因为势单力薄,而照不亮这个宽大的帐篷,烛光到不了的地方一片黑暗。昏暗对比下,大帐更显阴森。 “你来了”阿耶那深沉的声音带着丝丝怒意响起。 整张脸隐在斗篷下的女子娇笑道:“可汗因何生气啊,怎么听着口气像恨不得把我给撕了似的?” “还敢问本汗因何生气?”阿耶那怒道,“本汗一次次的信任你们,你们却一次次的戏耍本汗,真当本汗是不敢把一切捅破么?” “可汗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些变故并非我们故意为之,怎么能说我们戏耍可汗呢?”女子冷冷道,“莫不是可汗忘了在前面几座城所尝到的甜头了?” “那点甜头连弥补本汗现在的损失都不够”阿耶那怒道,“不是说凌邺绝不会来么?不是说凌邺来了就能对付聂清然了么?结果呢?现在落雁城的防守一日比一日严,十万大军驻扎在内,本汗根本拿他没办法。还有那个端木渠,也带了十万大军在一旁窥伺。现在这情势,本汗哪敢随意动手?” “人算不如天算,这些事的确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不过还没到绝境呢,可汗何必自乱阵脚。”女子冷笑着说,“凌邺既然来了,当然是会做做样子了,但不代表他真的会有所作为。如果做了,就是打破他自己的计划。至于聂清然,她怕是自身也难保,哪还顾得上别人。端木渠那边,他很快就不能这么逍遥了。到时可汗再整兵攻城,这落雁城不就是囊中之物了?” “本汗凭什么再相信你?”阿耶那质问道。 女子以手捂唇,咯咯一笑,柔声道:“除了信我们,可汗还有第二条路走么?据我所知,可汗的粮草已经不多了,甚至连支撑到回去都不行了。一旦粮草用尽,这数十万将士可就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咯” “你”阿耶那气急,却也不敢动手打她。他见识过这女人的武功,只觉得那飘忽不定的剑法让人防不胜防,他自问不是她的对手。 女子止住笑意,沉声道:“当然,让可汗的人饿死也并非我们所愿。那人让我给可汗指一条明路。落雁城东北方约三十里地有个小城叫峪关,那地并非什么战略要地,但五日后有一批从黑水国运来的粮草要从那里经过。有了那批粮草,你们联盟的军队至少三个月不愁吃喝。至于怎么做,我想可汗不必我来指点吧。” 阿耶那半信半疑的瞥她一眼道:“那是端木渠的粮草?” “不管是谁的,你拿来便是,哪有那么多废话?”女子不耐烦的挥挥手。 “可若本汗抢了他的粮草,不会逼他提前攻打本汗?” “大丈夫做事如此瞻前顾后?真没出息”女子斥责道,“没听我刚刚说么,端木渠很快要自身难保了,哪能顾得上你这边?你就放心大胆的去拿吧” “既然如此,本汗再信你们一次。若再有欺骗,就别怪本汗翻脸无情,大家一拍两散”阿耶那狠狠道。 “呵呵,翻脸无情?一拍两散?我劝可汗还是乖乖与我们合作的好,不然光一个凌邺,就足够你们受的了。想想那日凌邺救起聂清然时脸上的表情吧,他对你狄戎恐怕是欲除之而后快”女子冷哼道。 回忆起那天凌邺的表情,阿耶那不自觉的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那种眼光简直不是一个人能够发出来的,分明就是地狱中主宰生杀的阿修罗在世,拥有着足够毁天灭地的能力。一旦触碰到他的逆鳞,就会被投入红莲业火中万劫不复 “照你这么说,他很重视聂清然了?那你所说的让他对付聂清然又是什么意思,还不是欺骗本汗?”阿耶那强作镇定的瞪着她。 “这件事不需要可汗知道,可汗只需好好与我们合作便可。除掉了那两个人后,不会少了可汗的好处的”女子斜睨他一眼,冷冷道。 “哼”阿耶那怒气冲冲的一甩袖子,转身走进内帐。 女子冷哼两声,转身走出了大帐,身影很快的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第二日,阿耶那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将一众部落首领召集起来,把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详细的跟他们讲清楚了。除了没有透露出那个与他合作的人的真实身份以外,包括每次接头的地点、内容以及下一步计划,都原原本本的说个清楚。 因为他知道,在现在这个阶段,与其去相信那两个总是阴晴不定的人,还不如相信这群首领。毕竟那两人是天曌人,而且与凌邺、端木渠的关系太过错综复杂,到最后到底会帮谁还说不定。而这群人和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荣辱与共,生死不离。虽然这群人也是各怀心思,都想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但他们不是傻子,当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他们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知道要如何取舍。 短暂而又紧张的商讨很快便结束了,大家一致认为,在现在几乎没有退路的情况下赌一把,去抢峪关的那批粮食是唯一的出路了。 但是在派谁去的问题上大家出现了分歧。 有的人觉得既然是大家的事,那大家都应该出力去。有的人又认为端木渠不是好惹的主,虽然那女人说是什么他近段时间就要自顾不暇了,但在没有十足证据下,主动招惹黑水国明显是不明智的。还有人觉得这是个出头的好机会,一旦能抢回这批粮草,定然能在几家联盟中脱颖而出,提升自己的影响力。其余的人则觉得既然狄戎本就是几家联盟的主帅,又有几家中最强的战斗力,劫粮草一事自然该狄戎去做,怎么能推到别人身上。 阿耶那并没有表达自己的意思,只说让大家决定,大家觉得如何最好就如何做,狄戎一部不会有任何异议。 原本不到一个时辰就做好了决定,却吵吵嚷嚷的从早上争到晚上也没决定好让谁去实施。 最终还是阿耶那忍无可忍的说了句:“要粮草的就都给本汗出兵马去抢,不出人马的都别想着能分到一根草不敢惹端木渠?本汗就不信他端木渠有多厉害,敢动我们的人他也不怕凌邺从背后捅他一刀” 众人并没有什么好的意见,也都觉得阿耶那说得有道理,便都同意了他的提议。最后决定每个部落各出一千人,狄戎出两千人,组成一支不到一万人的队伍换上轻便软甲,抄小路绕过端木渠的大军,直取峪关,力图在十日之内抢回粮草,增加与那两人对峙的砝码。 阿耶那等人这一趟劫粮草出乎意料的顺利,好似专程给他们的一样,那些押运粮草的士兵一见狄戎大部队前来,全都丢盔弃甲而逃,连抵抗的意思都没有。 见此情形,各大部族首领哈哈大笑,直说这黑水国的狮军也不过如此,居然战都不战的就临阵脱逃,白白把这么多粮草送给了他们。 阿耶那这才明白那女人说的端木渠自身难保是什么意思,黑水国内出了奸细,而那个奸细正好奉命押送这批粮草,不然以他的经验来看,黑水国狮军绝对不会不战而退。 此时此刻,阿耶那突然觉得自己彻彻底底的成了那几个人手中的棋子,一颗钳制凌邺和端木渠的棋子。现在他还有用,所以那些人还会重视,一旦他们扳倒那两人,下一个要对付的会不会就是他了? 一念至此,阿耶那突然觉得背上冒出一层冷汗。 端木渠并不知道粮草被劫的事,还在大营中安安稳稳的等着后续粮草送来。可是直到比预计时间晚了三天后,他才感觉到了不对劲。 按理说从黑水国调动粮草运到落雁城外最多二十余天,就算路上遇见什么阻碍也不会晚这么久,除非是有人劫走了粮草。可运粮路线都是他早已布置好的,运粮兵中高手不在少数,所用之人也都是心腹大将,怎么可能被劫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 难道是有奸细? 端木渠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虽然不愿承认哪些心腹大将中有人出卖了他,但事关江山社稷,他不得不处处提防。 当晚,端木渠连发了五道密令让暗卫分别送出,自己独自一人在帐篷中坐到了天亮。看着晨曦从门帘处丝丝缕缕的透进来,他站起身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走出帐篷。 想了一晚,虽然还没有得到暗卫带来的回信,但长久居于高位所形成的直觉让他大概猜到了一两分。 他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除了是端木渠以外还是黑水国国君,担负着整个国家的兴衰。 落雁城中,暗卫向凌邺禀告了黑水**队粮草被劫一事。凌邺微一皱眉,沉声道:“想不到居然有人能策反端木渠的人,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了。密切关注端木渠的动向,一旦那边有何动向,我军立刻配合” “是”暗卫领命后退下。 凌邺看着眼前摊开的书卷,心中却瞬间想了许多事。 端木渠是一国之君,不可能存在所谓的政党倾轧,既然出了奸细,自然是有人要谋权夺位。那人之所以选在这时候动手,一是由于端木渠远在落雁城,正所谓天高皇帝远,他们在京城做了什么一时半会传不到端木渠耳中。二来端木渠驻扎在此地,即使只是与狄戎对峙,也需要消耗大量的粮草。只要断了其粮草来源,纵使端木渠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斗不过狄戎。 假借狄戎之手劫走粮草,就能洗脱那些谋反者的嫌疑。并非他们不供应粮草,而是狄戎太过凶残,与他们无关。 到时端木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就可跳出来打着为国君报仇的大旗笼络人心,把持朝政。然后在群情激奋的情况下带领黑水军民将狄戎一举剿灭,成为举国上下额首称赞的英雄。 到时他们假惺惺的在皇族中扶植一个傀儡皇帝,然后等到时机成熟时再逼着傀儡禅让,最后朝政便顺顺利利的落入他们之手。 他们的如意算盘的确打得很好,可惜却算错了凌邺所代表的天曌这边。 V186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不论是从大局考虑上还是私人感情上,凌邺都不可能让端木渠倒台。因为他并不能保证下一个上台的君主能否与天曌和睦相处,会不会在他和顾辰凉相争的时候倒向顾辰凉。 况且端木渠看上去嬉闹无度,但在朝政上一向铁腕无情,根本没有人敢逆其意愿,更无人敢存谋逆之心,这次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肯定是外部有人主导。事已至此,主导者谁已经显而易见,所以凌邺更不能让端木渠出事。 端木渠下一步很有可能兵行险招,直接向狄戎联军宣战。既然如此,他也就帮他一把,将那群蛮子歼灭在落雁城之外算了。 八月初二,三军对峙的局面被打破,端木渠率先向狄戎发动进攻,以十万人直对狄戎联军十四万人。 第一日,两军胶着大半日,胜负未分,在落雁城外丢下五千多具尸体。 第二日,狄戎大摆长龙阵,打得黑水国措手不及,败退十里。 第三日,凌邺对狄戎宣战,率五万天曌军与黑水狮军联合,直攻狄戎中军,歼灭狄戎联军一万余人。狄戎联军败退十里。 此后五日,狄戎节节败退,天曌黑水两国联军势如破竹,不但逼得狄戎数次撤退,还趁机收回被狄戎侵占的五座城池。 第十日,狄戎退至鸣沙山月河谷。 鸣沙山虽然叫山,但实际是由好几座山组成的群山,由于山体风化,石块上多细孔。一旦风沙吹过,沙子灌入细孔就会随着石块内的通道流过,发出阵阵声响,因此而得名。月河谷是鸣沙山中最难走的一道山谷,中间有条河名为月河,是荒漠里许多涓涓细流汇聚而成的一条河。河水两边都是怪石嶙峋的峭壁,除了河岸边两条狭窄的小路能行走之外,别无通途。但是穿过这条山谷就会遇到许多岔路,想要逃跑是在适合不过,追兵根本没办法找到正确的道路。 狄戎已然败退,定然是想要通过月河谷后逃跑,凌邺与端木渠又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如愿以偿? 两人果断下令追击入谷,力图在谷中将狄戎联军歼灭。 不想人算不如天算,谷中高地上居然埋伏了大批军队,一等两人率军入谷,立马现身。 敌军占领了地势优势,谷中又狭窄不堪,不利于两人军队的施展。现身之后,敌军却不急着动手,似乎活活将两人困死在这山谷中,让他们在临死前受够精神上的折磨。 “没想到我们居然能中了如此低级的陷阱。”凌邺望着山腰上准备齐全的弓箭手后沉声道。 端木渠环视一眼,道:“因为我们两人都犯了关心则乱这个兵家之大忌。” 凌邺望他一眼,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后有追兵,前有虎狼,两侧还有毒蛇环绕窥伺,这还真是个绝路了。” “你凌邺从不轻言放弃,从一个罪臣之子到如今权倾天下的定北侯,所遇的绝境还少了?也没见你出什么事啊。”端木渠哈哈一笑,打趣道。 “国主能从一个宫女的儿子变成如今这地位,想必所遇的困难不会比我少多少吧。”凌邺轻哼一声,不置可否道。 虽然两人喝过酒,打过架,但是还是改不掉没说两句就斗起来的习惯,总之就是看对方哪里都不顺眼。 “别说废话了,再不拿出计划,我们俩可就真要葬身在这破山谷里了。”端木渠正色道。 “指望我还不如指望你自己。”凌邺淡淡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有办法?你怎么就知道我还会救你?”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绝对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中。”端木渠笑着晃了晃脑袋,“再说,你若不救我,就不必跟我一起来追击狄戎。更何况,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黑水国让他人做了主的话,对你的大业也不利,你不会袖手旁观。” 凌邺冷然一哼,道:“你的如意算盘打得还真好,我真是不救也得救了。” 端木渠嘻嘻一笑,抱拳道:“过奖、过奖了。那我可就站在一旁看你大展神通了。” 凌邺瞥他一眼,不再与他争执,招手叫来一个士兵低声吩咐了一两句。那士兵点点头后立刻跑开,找了几个看似普通的士兵细声嘀咕起来。不一会儿那几个士兵又再次跑开,各自找了几个人继续嘀咕。 端木渠看了半天没摸出头绪,转头喊道:“你在弄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有何命令直接让传令兵去传不就是了,这么磨叽的围住交代是何意思。” “你的人铠甲质量如何,承受得住较大的压力么?”凌邺并没回答他的话,反而问起了其它的事,“不要待会儿托我的后腿,我是不会分神去救你们的。” “嘿,我黑水国什么都不多,就铁矿多,将士们的铠甲全都是千锤百炼造出来的,可能制作技术没你们天曌高,但用料绝对你们好很多,敢小看我国的铠甲?”端木渠重重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改明儿送你千八百件的,让你知道什么才叫做刀枪不入” “废话还真多。”凌邺轻嗤一声,语带讥讽,“这么厉害,不知道待会火药炸起来的时候还有没有这么神奇。” “什么?火药?”端木渠登时瞪大眼睛看着凌邺,“你的办法就是火药?你疯了啊,这里地势这么狭窄,用火药你是打算和那些蛮子同归于尽啊?你要想死自己去死,别拉着我黑水国的勇士和你一起去死” 凌邺轻蔑的瞟他一眼,道:“那你就和他们硬拼去吧,我不会阻拦。” “哼,想让我去帮你撕开逃命的口子?别妄想了,火药就火药,你都不怕我怕什么?”端木渠斜睨他一眼,也不用传令兵,直接提气喊道,“所有人检查铠甲是否佩戴整齐,随时准备迎敌” 话刚落音,黑水国的阵营里就传出一阵阵铁甲相撞的声音,所有人都在检查自己的身上的铠甲。 整齐的队列中,每个人身上的铠甲都熠熠发光,漆黑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着森然光芒。虽然身处绝境,但那些士兵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 凌邺知道能够统帅这样一支军队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即便没有他,端木渠也绝对有能力带领他们走出这个山谷。 “好了,我的人很听话的,叫他们穿好铠甲他们绝不敢不穿,现在要干什么?”端木渠转过头得意洋洋的看着凌邺。 凌邺点点头沉声道:“两边和后面的追兵都是以逸待劳多时了,我们的人连日奔波,已经很累了,正面迎击没有优势。但我们前面的狄戎联军为了引我们来这里付出了极大代价,也早已疲惫不堪,我们只有赌一把,往前冲。火药我已派人往后安置,只有一炷香的功夫,如果我们冲不破狄戎大军,那就陪这群贼人一起葬身河谷吧。” “一炷香的功夫?还真够紧的。”端木渠摸了摸下巴,道,“不过不这么紧怎么能显示出我黑水男儿的威风呢?哈哈,黑水的男儿们听着,一炷香的时间把前面的狼崽子们撕开一条口子,不然就和这群崽子一起葬身在这河谷里” “是” 洪亮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山谷中,引起伏兵们的阵阵骚动。 “哈哈,没想到你真够狠的,居然军中还带着这么多火药”端木渠摸着下巴看着南面山谷方向,银甲的天曌士兵正在有条不紊的摆放火药。 凌邺漫不经心的瞟他一眼,缓缓道:“原本是打算用这些火药去攻打枫城的,现在看来大概要重新准备一份了。” 端木渠闻言愣在原地,半晌才呸了一口,恶狠狠道:“算你狠”说完扭过头审视自己的军队,不再搭理凌邺。 原来枫城是黑水国西南面的一大重城,不仅是黑水国西北的门户城市,更是一个商贸中心,黑水国的商人要去西域做生意就必须经过枫城,其地位相当于落雁城在天曌的地位。 一旦枫城被占,不仅黑水国的商贸将会受到重大打击,更将直接威胁黑水国的江山社稷。 凌邺这话自然让端木渠大为光火。 火药?凌邺居然要用火药?难不成他不想活了?这鸣沙山的山体本就松软,一旦用火药很可能引起连锁反应,导致山崩,谁都别想逃出去 阿耶那闻声顿时脸色惨白,凌邺和端木渠是疯子,他可不想当疯子他不想死在这里 还未等他想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就看见潮水般的黑色涌过来,黑水国的将士们各个脸上带着决绝的表情冲向狄戎联军。紧随其后的是穿着银色亮甲的天曌军队,两支军队和谐无比的拧成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压向联军。 阿耶那发誓那是他看到的最快的一次行军,从开始到插入对方阵营,不过转眼间。优良的战马不惧狼马的嘶鸣,在狭窄的水岸边整齐有序的狂奔,扬起阵阵水花,所有的人都化作一阵旋风般席卷而来。 黑色的是浸毒的匕首,银色的是出鞘的长刀,他们在这迅猛的行军速度面前傻了眼,全都如砧板上的肉一般任其宰割。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银黑二色就已经直插入灰色的联军阵中,将联军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分而围歼。 山腰上的伏兵这才如梦初醒的开始发动攻击,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山下聚集的人群。奈何人员混杂,双方的士兵交错而立,许多箭矢都射到了狄戎联军身上,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平日里静谧的河谷在这一刻喧嚣异常,静静流淌的河水被流出的血所染红,潮湿泥泞的水岸边横七八竖的躺着许多被射成筛子的尸体。 嘶吼声,惨叫声,兵戈相撞声,战马嘶鸣声以及箭矢的声音交织成一场盛大的音乐盛宴。 正在奋勇杀敌的端木渠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转头一看发现是凌邺。 凌邺什么都没说,只是朝着大军背后的退路看了一眼,端木渠立马意会到他的意思,点点头以示回应。凌邺也不多说,横剑劈开一个偷袭他的士兵,迎向一群向他攻来的人。 刚刚凌邺与端木渠交谈时并未压低声音,所以在场之人都听到了凌邺要用火药的计划。于是乎山上的伏兵和南边谷口的伏兵都在不断地向北面出口移动,一来可以沉重打击天曌黑水两国的军队,二来也可以避免火药爆炸之时对他们造成的损伤。 所以当剧烈的爆炸声和山石滚落的声音从南边谷口传来的时候,所有的伏兵心中都长吁一口气,总算躲过那灭顶之灾了。 然而下一刻,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原本和联军杀得兴起的两国士兵突然不再恋战,全速向后撤离。初始联军还以为他们胆怯,想要退缩。正是兴头上,岂容敌人退缩,阿耶那大手一挥,命令联军反扑而去,可后来他们就不那么想了 两国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南面出口奔去,数十万大军居然顶着不断滚落的山石有条不紊的撤出河谷 此时南面河谷已经没有伏兵,猛烈地火药又将出谷的路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一次可容数十匹马奔腾而出,撤退十分顺利 阿耶那气得大叫,命令士兵全力追击。没想到原本只是细微的山石滚落,到最后居然演变成大块的石块坠落,山体都开始摇晃起来。没等他们的大部队奔到谷口,两侧的山体就开始出现巨大的裂缝。千万年来被风化的山体根本承受不住那么多火药爆炸的能量,再也支撑不住的开始了剧烈的晃动。那些最先冲到谷口的士兵几乎全数成了山石的牺牲品,被巨大的山石压在下面尸骨无存。 不断地有大石块从山上坠落,一座山的摇晃牵引起了第二座山的晃动,群山接二连三的开始摇晃。就连大地似乎也被山体影响开始震动,谷中的人被震得东倒西歪,连站立都很困难,更别提追击了。 许多将士被滚石砸得头破血流,脑浆并裂。山腰上的伏兵更惨,有的直接被巨石砸落,等摔到地上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团肉饼,有的侥幸逃过山石的打击,却被断裂的山体吞没,不知道掉到哪个地方去了。 到处都是山石滚落,到处都是人的惨叫。这场景比刚刚的厮杀要惨烈许多,在大自然跟前,人的力量是那么渺小,许多武功不错的人都来不及反应就被山石砸得鲜血四溅。 阿耶那吓傻眼了,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了,若不是几个心腹侍卫拼死为他挡住石头,他也早就横尸当场了。这一趟南征,他见识了太多挑战他忍耐底线的事,不论是最开始聂清然利用部落间的矛盾以少胜多,还是后来聂清然独身一人面对联军对他造成的震惊都不如这次来的猛烈。 用火药在这样狭窄的地方声东击西,一旦有个闪失就是和敌人同归于尽那个男人居然敢走这一步,用上天的力量在绝境中来给自己觅一条生路要做到这件事,不但要有过人的魄力,更要对自己的部下有绝对的信心和指挥力。他自问绝不敢像他这样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并非是那个人运气好,而是实实在在有这样的胆识和手段,有万全的把握能做成功这件事 虽然这才是阿耶那第一与凌邺交手,但这一次就足够彻底击毁他的自信心以小见大,凌邺绝不是个可以轻易欺辱的人 这样的男人根本让人产生不出与之为敌的意图,因为这天下根本没有人能比上他 阿耶那这才发现与那个人合作,挥军南下是他这辈子所做的最错的决定。他给自己选择了一个自己永远无法超越的对手,还把狄戎这六年来修养生息的成果全数毁灭 他是狄戎最大的罪人,他有何面目回去见狄戎的百姓可就算是死,他又有何面目去见父亲当年父亲弥留之际,拉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说,不要再去打天曌的主意,要埋头打理好部族内部的事,二十年之内不得再兴战事。 可惜他不知天高地厚,六年之后就以为自己羽翼丰满,足可以抗衡天曌,加之那人的挑拨和许以重利,于是联络了其余的部族,一起挥军南下。事实证明,他还是太过愚钝,太过狂傲,没有听父亲的忠告,把狄戎引上了绝路 那个人想要扳倒凌邺?根本也是痴心妄想,如果那人有这本事,又岂会被逼到这个份上?不过这一切都和他没关系了,他再也不会和凌邺敌对了。 在这烟雾弥漫、血肉横飞的修罗场,阿耶那愣了许久后突然放声狂笑,无奈与凄凉融合在这笑声中久久不能散去。 史载永嘉九年八月二十三日,定北侯与黑水国主联手抗击狄戎联军,被联军yin*至落雁城外鸣沙山月河谷,四方皆为敌军。定北侯兵行险招,用声东击西之计引南面伏兵到北面,以火药炸开鸣沙山南口,率大军撤出河谷。其后爆炸造成山崩地裂,将谷内联军退路堵死。两国联军损伤不足一万人,十余万狄戎联军葬身河谷,逃生者不过十之一二。 ... V187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狄戎可汗阿耶那也葬身谷中,但传言其并非被山石砸死,而是拔刀自刎以谢狄戎百姓。 此役中,西北游牧民族各部受到沉重打击,狄戎尤为惨重,部落中所剩男丁不过万人,再不复西北霸王之尊。至此,西北各族无力再侵扰天曌黑水两国边境。各大部落纷纷派出使者向天曌称臣,寻求天曌庇佑。 一时间,天曌威名大盛,定北侯之威传遍西域诸国。受其威名震慑,许多不曾与天曌有使臣交流的国家都派出使臣,称愿与天曌互派使团,建立友好关系。 当看到最大的一个石块从山顶坠落,彻底封死了来路之后,勒马回望的凌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将那颗几乎要跳出嗓子的心重新放了下去,抓着马缰的手心已全是汗水。端木渠则直接趴在马背上,不计形象的大口的喘着粗气。 “全军就地休息一个时辰”凌邺缓了缓心跳后沉着下令道。 死里逃生的两**队闻言立刻有条不紊的下马修整,虽然各个都因为一路狂奔而衣冠凌乱,但却仍旧训练有素的在原地休息,没有任何人大声喧哗,也无人随意走动。只有少数几个人开始在人群中穿梭,为那些被砸伤的同袍包扎伤口。 数十万的大军只听得见走路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喘气声,除此之外一片安静。 端木渠抱着马脖子休息了好一阵子才有气无力的抬起头,向凌邺竖了一个大拇指:“你果然够胆识,我端木渠服了” “能得你端木渠的称赞,实在是不容易啊”凌邺抱拳笑笑。 “哼,看你美得。”端木渠动了动身子,让自己躺得更舒服点,“不过我也很聪明啊,你只是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 “既然这么聪明,那刚刚在谷中的时候你为何不自己想办法脱困,而要求助于我呢?”凌邺轻笑道。 端木渠直起身子瞪了他一眼,然后重新趴回马背:“有的便宜占为何不占,给你个显摆的机会罢了。不过你还真够狠,直接来了个永绝后患的法子。这一场地动山摇不知道多少蛮子要葬身于此,西北那些人一时半会不敢来犯了,不过估摸着也没能力打仗了。就算他们有能力打,想要打通这条来路怕也是要费一番脑子了。” 凌邺冷哼一声,冷冷道:“这还算轻的,他们的所作所为即使族灭也不为过。” 端木渠马上明白他的恨意从何而来了,但他并不想和他讨论这件事,于是转了转眼珠轻笑道:“不过我倒开始羡慕起他们的男人来了。” “为何?”凌邺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还道他有什么别的考量,于是凝神询问道。 “这都不知道?你还是不是男人?”端木渠白他一眼,道,“这么多男人死在这里,回得去的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了,健全的男人剩不了几个了。可那么多女人都是要成亲的,保不准以后狄戎的乞丐都能娶上好几个老婆。这等齐人之福,可不是男人最梦寐以求的境界吗?”说完还不忘嘿嘿两声,引得在场将士一阵侧目。 天曌的将士是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偷偷张望,想仔细看看这黑水国国主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居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轻浮的言论。黑水国的将士则恰恰相反,全都惨不忍睹的把头转去一边不看端木渠,跟着这么个口无遮拦的国主简直太丢人了,太让天曌人笑话了。 凌邺没想到他是存的这种心思,闻言不由得冷哼一声道:“难道黑水国的女人还少了,怎么把堂堂国主眼馋成这个模样。不如这次回朝后我亲自挑几个美人送给你,以作合作愉快的礼物?” “美女?好啊好啊,美女什么的我最喜欢了,那我就先多谢你了”端木渠喜不自胜的拱手道。 他那喜上眉梢的模样引得天曌将士一阵低笑,而黑水国的人简直脸黑的跟锅底一样了,奈何不能发作,只得将头低下去数地上的石子,心中默念道:那不是我们国主、那不是我们国主,那不是我们国主…… “不用谢”凌邺鄙视的看他一眼,摆手道。 端木渠丝毫不在意他的鄙视神色,继续趴在马背上休息。凌邺则四处张望,打量着这附近的地形。两人一不说话,场地上便又静了下来。 爆炸将这块地方的地势改变了很多,鸣沙山南面的两座山被彻底摧毁,只余下几块大石头矗立在原地。另外的几座山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其中的一座山甚至向西倾斜而去,形成一座造型独特的斜峰,原本平坦的道路也因为地震而变得崎岖不平。地震还使潮湿的河床显露出来,河底的淤泥形成了天然的沼泽。 那条月河被从中截断,无数条细流从石缝中渗出,变成一条条水量很小的溪流。落雁城的主要水源落水河原本是靠月河提供水量的,如今月河消失,各条小溪并不遵循月河的河道而走。这就意味着落水河的水量会减少,落雁城百姓的生存就会受到威胁。 凌邺沉思片刻后,对着端木渠说:“有没有兴趣修水路?” “水路?什么意思?”端木渠抬起头不明所以的望着他,“修什么水路?” “天曌黑水两国的商贾日渐活跃你没发现?” “发现了,有什么好稀奇的。那些商人全都钻进钱眼了,哪里有钱赚就往哪里钻,你我两国刚好物资互补,他们跑得勤也属正常。”端木渠无谓的耸耸肩道。 “两国互市不多,容纳不了那么多的商人和物资,所以很多人还是靠自己行商。”凌邺沉声道,“可是陆路不仅难走,所能携带的货物也少,而且马贼极多,很多时候走一趟商下来不仅没赚钱,反而还赔得精光。” 凌邺顿了顿又道:“如果能将枫城的枫河和落水河打通,修建一条运河,那商贾就可以从水路行商,不仅速度变快,运量也增大不少。再者落雁城和枫城都是两国边境处商贾聚居的主要地点,一旦有了这条运河就更能增加两国之间的生意往来。落雁城早就开了互市,枫城却没有,刚好也可借此机会将枫城开为互市。两国再在运河上设立水军保护过往船只,设定税率,又可增加国库收入。这样的好事,你意下如何?” “不是吧,你居然能主动提出开互市”端木渠竖起身子夸张的望着他,“我记得当初要把落雁城开为互市时你可还不是很愿意呢,今天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不抱着‘我天朝上国物质丰富,不需与尔等番邦小国互通有无’的思想了?” 凌邺冷冷瞟他一眼,道:“我何时有那思想了,难道两国边关的那近十个互市都是你开的不成?” 端木渠瞄了瞄四周,转着眼珠子贼笑道:“我道为何你想要开凿什么运河呢,原来是不小心把落雁城的水源给截断了。落雁城地势重要,是天曌的门户,当然不能因为水源而荒废了。可这附近又没有什么水源可循,就把主意打到了我黑水国的头上不是?什么运河,什么互市,什么互通有无,还不是为了落雁城的安危。” 被他猜中心思凌邺也不恼,反而点头道:“正是此意。一条商道和生财之路换一个水源,谁都不亏,应或不应全凭你定夺。即使你不答应我也自然能找到别的水源,大不了将源河上的运河再延伸一点,与落水河打通。” 端木渠哼唧了两声没好气的说:“你还算的真好,明知道我在大力发展商贸,故意用利益来yin*我。不答应你,你可从源河引水,虽然工程浩大点,但还是能解决落雁城的困境,但我就占不到丝毫利益。答应你,虽然有利可图,但也要出钱出力来帮你开凿运河” “一旦商贸往来频繁,那点人力物力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孰轻孰重你应该分得清吧”凌邺轻笑道。 “你还真是会算计”端木渠虽然极度不想让他的算盘打响,但再三衡量后还是觉得这个办法可取,“依你便是,但我有个条件,运河开凿我们三七分,你开凿七分,我开凿三分。” “可以”凌邺颔首微笑,只要能解决落雁城的困境,开凿多少运河又有何好计较的? 粗糙的北风从荒野上刮过,风中的大军却仍旧岿然不动,墨黑和银白二色的军队如同万年不动的磐石般屹立在这苍茫大地上。 过了许久,端木渠突然闷声问道:“死里逃生,你回去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凌邺决然说道:“找到那个出卖我的人,我不会再手软了。” “你知道谁出卖了你?”端木渠讶然问道。 “不过是一直没有动手罢了。”说完凌邺微微一叹,似有无奈。 端木渠心中一惊,听他的口气,难道奸细是星月宫的人?他一直碍着聂清然的面子没有出手? “那你为何这次又要动手了?” “再不动手怎么对得起葬身月河谷的数万将士?”凌邺冷然答道,“他们随我出征就是把命交到了我手里,他们应该在战场上和敌人堂堂正正的较量,而不是死在旁人的阴谋诡计下我若为了个人感情而弃他们的托付不顾,又有何颜面当他们的主帅?” 他的话让端木渠僵立当场,如果那人真是星月宫的,如果他真的用重手段对付了那人,聂清然会如何想,会如何处之?难道这两人又要相互伤害了? “你真要对付那人?”端木渠哑着嗓子试探性的问道。 凌邺淡淡看他一眼,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你朝中也出现了奸细,为什么所有的事都这么巧合的发生在这个时候,难道这么多事之间就没有一点点联系?” “可是——”端木渠无力再说下去,如果黑水国中的奸细也与这些人有关,那他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去对付他们。毕竟他是一国之君,要对祖先的江山负责 他可以为了聂清然而倾尽天下,却不能将大好江山拱手送给那些狼子野心的人 解了狄戎之围以后的落雁城,全城都沉浸在一片欢喜中,处处挂着灯笼红绸,好似家家都在办喜事一样。凌邺在都统府中大宴军中将领,席上觥筹交错,如花美眷翩翩起舞,美酒佳酿依次送上,一片上下同乐之景,好不欢欣。 凌邺一身玄色华服坐在主位,言行举止间平易近人却又不失贵气,对敬酒者来者不拒,数杯美酒下肚脸色丝毫未变,赢得众人阵阵夸奖。欧阳宛亦是盛装出席,温婉的坐在他右侧,不多话,只是静静的为他斟酒布菜,流霜随侍在她身后。 众人十分好奇为何聂清然没与他一起出席宴会,反倒是这名不见经传的二夫人随之出行,毕竟聂清然也算这场胜仗的功臣。但上位者的家事又岂容他们置喙,所以大家都压住心头那丝好奇,专注的应付酒席上的各种应酬。 酒半酣之际,一个以白纱蒙面的舞姬款款走到众人眼前。她微微向凌邺一揖,随后右手微微前伸,做了一个起手式,与此同时丝竹之乐响起,那舞姬开始随着音乐翩然起舞。 回身折腰间只见那舞姬美目流转,似要把看客的魂都勾走了。素白的衣裙随着她的旋转而渐渐展开,绽成一朵圣洁的雪莲。 渐渐地,众人仿佛都沉浸在舞姬带来的美妙舞姿中,眼神都开始变幻起来。 一舞完毕,整个屋子的人都安静下来了,全都直勾勾的望着舞姬,连股掌都忘记了。 那舞姬从一旁端了一杯酒,缓缓走上前,道:“小女子敬侯爷一杯,谢侯爷解我落雁城之围。” “请。”凌邺神情恍惚的端起酒杯道。 “小女子先干为敬。”舞姬眼神冷冽的看着上位上的男子,越走越近,一线银光从她宽大的袖子中露出。 等她走到凌邺跟前时,那抹银色已经完全显露出来,只见袖风如刀,裹着那抹银色急速割向凌邺的脖子,而凌邺还似恍若未闻的低头看着,眼光涣散 眼看着那抹银亮就要割破喉咙,血溅当场了 仿若灵魂出窍的凌邺却在下一刻身形猛然暴长,五指成抓抓住那舞姬的手腕,目光如炬的盯着那层白纱。那些武官们还处于迷糊中,但他们周围突然冒出许多全副武装的侍卫,侍卫手上的长矛弓箭全都指向舞姬。 “这一曲天音镇魂真是不错,可惜本侯早有提防,浪费了你的心意。对不对?青姑娘,抑或是叫你夜使?”凌邺毫不留情的扯掉那层蒙面白纱,露出白纱下青冷月略显苍白的清秀面容。 青冷月丝毫不见慌乱,冷冷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呵,还很傲气,也不知你的傲从何而来。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星月宫和本侯的消息透露给其他人,还真的怀疑不到你么?”凌邺出手如风,将她身上大穴点了个遍,“像你这种见利忘义的小人,还真应该千刀万剐。” 青冷月决然的将头扭去一边,不再看他。 “来人,把她绑到院子里去,月河谷一战我们死了多少兄弟就割她多少刀”凌邺将她推开,冷然道。 “是” 立刻有人领命将她拖了下去,不一会儿院子里就竖起一根柱子,青冷月被五花大绑的绑在柱子上。冷月双刃被丢到一边,残月般的兵刃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银色。 屋内那些被迷惑的人也渐渐的苏醒过来,不明所以的看着院子中的动静,纷纷猜测侯爷是想干什么。 欧阳宛走到凌邺身边惊讶的捂住嘴小声道:“侯爷这是何意?” 凌邺瞟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话,朝院中的侍卫道:“动手。” 青冷月仍是一副漠然的模样,似乎所有的事都与自己无关。 下一刻,一丝鲜血从青冷月身上飞起,她却连眉都没皱一下。旁观者却吓得浑身冒汗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女人到底做了什么,惹得侯爷如此大怒,居然要当众将之凌迟血痕一道又一道的在她身上出现,从头到尾她却连哼都没哼一声,倒是围观的人都不忍观之,很多人扭着头不敢看院子中央。 “住手”侍卫的刀再一次快要落在青冷月的身上时,聂清然愤怒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侍卫举着刀看了看聂清然,又看了看凌邺,不知道到底要如何才好。其余人更是一脸莫名其妙,这是哪一出,侯爷和夫人是怎么了。 “这里没你的事,快回房。”凌邺皱着眉沉声道。 “月儿是我星月宫的人,侯爷要处置她,岂是没我的事?”聂清然疾步走上前检查青冷月的伤势,只见她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不断地流出,染红了那件雪白的纱衣。青冷月已近于昏迷,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却一声呻吟都不曾有。 看见她这模样,聂清然的眼泪不断地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没有流出来。她也不顾在场这么多人,夺过侍卫手中的剑就砍断绳子,将青冷月放下来,又封住她身上的大穴,以免她失血过多。 “她数次调换军情,致使战机被贻误,数千天曌男儿葬身月河谷,凌迟处死亦不为过。”凌邺冷声道,“星月宫不也深受其害么?” “那又如何?她是我星月宫的人,要杀要剐也当由我星月宫处置,由不得外人插手”聂清然扶起青冷月,小心翼翼的不去触碰她身上的伤口,朗声对凌邺说道。 “她所犯乃是国律,自当交由官府处置,又岂容星月宫擅作主张。”凌邺的声音已隐隐带着怒意。 ... V188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月儿有罪,自然是我这宫主管教无方,。ET”聂清然沉声道。那双清澄明亮的眸子如大海般深邃,让凌邺第一次猜不出她想的是什么。 凌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道:“还差多少刀?” 那行刑的侍卫也傻了,过了半晌才磕磕巴巴的说:“还、还差四千二百八十刀。” “四千二百八十刀,你替她承担?”凌邺沉声道。 周围的人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所散发出的戾气,他似乎已经到濒临狂暴。 “是。”聂清然坚定地答道,看着他眼中越来越聚集的黑色,她知道他已经到了愤怒的边缘。 “好”凌邺狠狠地一甩袖子,“来人,继续” “侯爷不可”直到此时,满屋的将领才如梦初醒的齐齐跪下,“请侯爷放过夫人” “姐姐,快给侯爷陪个不是,别赌气了”欧阳宛也故作紧张的拉住聂清然的袖子,“夫妻一场何必闹到如此地步” 聂清然一甩手推开欧阳宛,沉声道:“各位大人无需为我求情,只要侯爷能放过月儿,四千多刀又算什么?” “听见没有,还不动手?”凌邺冷然瞟了一眼那侍卫,怒道。 如果受刑的是别人,那侍卫压根不会有丝毫犹豫,可现在那个人是聂清然,是他一直以来奉若神明的女人,他怎么下得了手 “废物”凌邺一把夺过侍卫手中的刀,刀剑直指聂清然。 聂清然也回看着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丝毫不畏惧眼前的刀剑。 院中突然如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气,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生怕错过一丝细小的动作。李铁等人都已准备好,只要零凌邺的刀挥下,即使拼了命也要替聂清然挡下来 这一刻,时光突然倒流,以前的一切全部出现在眼前:江州城外的竹林初遇,她的琴艺和酒让他叹为观止;落雁城上,他看着她以区区三千人马将狄戎大军搅得人仰马翻;达努节时,他面对着他的花带在众人面前羞红了脸;幽州城外,她为了让他离开而落入上官鹤手中;成亲那日,她堪比花娇的容颜;为了护住他的权势,她不惜有违天道大开杀戒;中蛊的时候,她为了不让他担心,而死死的咬紧牙关;为了他,她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原来他们有过这么多的回忆…… 目光下移,她隆起的腹部是他们感情的证据。他忘不了在狄戎军中救起她的模样,全身都是血却还死死护着肚子。他恨透了那些伤害她的人,那一道道的伤口就像刻在他心上一样,恨意日日咬噬着他的五脏六腑,令他痛不欲生。于是在月河谷的时候,他下了狠手,将狄戎大军全数埋葬在乱石之下,只有这样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他那么的恨那些人,难道如今却又要像那些人一样,用冰冷的武器在她瘦弱的身上划出一道道伤口么?那他和那些畜生又有什么区别 她仍旧笑着,那个笑容里带着丝丝解脱。 她想要解脱什么?解脱与他的一切么? 不行,他不允许 他没有办法帮那些葬身月河谷的人报仇了,如果有报应就报在他身上吧,他下不了手 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凌邺听见自己疲累至极的声音缓缓说道:“你赢了,带她走吧” 聂清然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直到他转过身,离开院子后才反应过来,一语不发的扶着青冷月朝门外走去。 她知道,走出这扇门,有些事就再也回不去了。可她还是义无返顾的走了出去,只因她是星月宫主。 一路北行,聂清然扶着青冷月来到一处筑造华美的小院。ET轻叩三次门,一个青衣小童打开门,见两人打扮后躬身道:“请随我来,我家主人已等候多时了。” 聂清然也不与他客气,扶着人就迈进了大门。 小院虽然地处西北,但却处处透着江南气息,许多原本在西北生长不了的花木全都郁郁葱葱的生长在次,一弯流水伴着道路在院中流动,为院子增加了几许活力。 三人一路分花拂柳,到了一处房屋外面,小童上前两步轻叩门扉道:“主人,您等的人来了。” 话未落音,房门蓦地被打开,一袭月白锦袍的年轻男子大步奔出,急道:“情况如何?” 聂清然将青冷月交到万俟琮手中,淡淡道:“皮外伤,但失血过多,你快喊大夫吧。” 万俟琮接过昏迷的女子,盯着聂清然冷冷道:“我不会感谢你。” “无妨,月儿没事便可,我走了。”聂清然笑着阖了阖眼,背影落寞的转身离去。万俟琮毫不犹豫的抱着青冷月进了房间,看也不看聂清然。 是了,聂清然早就知道青冷月就是那么出卖星月宫的人,也知道万俟琮一直在帮她对付星月宫。若是别人,聂清然大概就能果断的下定决心处置了,但是对象是青冷月的时候,她实在是下不了手。十多年的姐妹之情,相互依赖的太深了,彼此就像对方的血肉一般亲密,根本不能当机立断的作出决定。 更何况就在前不久她总算查清楚为何青冷月会出卖她们了,从头到尾都是有人利用谢盈盈的死大做文章,拿了假的证据去蒙骗青冷月。她庆幸自己还好当时没有果断的处置青冷月,不然知道真相后肯定会后悔死。 可是最近的事太忙了,她根本没有时间去跟青冷月把整件事说清楚。没想到就造成了如今的情况,错都在她,所以当万俟琮说不会感谢她的时候她根本不介意。所以凌邺的暴怒她也不不怨他,因为一切的起因都是她。 离开了万俟琮别院的聂清然漫无目的的走在人迹稀少的街头,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都统府么?她无法面对凌邺。刚刚出来得急,又身无分文,客栈也去不了。落雁城又没有星月宫的分舵,难不成真的要露宿街头了? 无奈的苦笑在她脸上蔓延开来,这个时候城门已关,不然还能出城去找端木渠寻个栖身之所。 就在决定好要露宿街头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张慕景,那个心地善良的大夫,肯定会愿意让她留宿。所以她决定去他的药庐借宿一宿,等明日城门开了就能出城,往南走二十多里的襄王城有星月宫分舵,到了那里就不用愁了。 然而她并没有能走到张慕景的药庐就昏倒了,最近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而今晚的事成了彻底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凛冽的北风从她的身躯上呼啸而过,扬起她暗无光泽的发梢。那么冷的风吹过,她却连蜷缩的意识都没有了,就那么僵硬的倒在地上。在这个寒风肆掠的夜晚,人人都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和家人一起庆祝战争的胜利,大概也不会有人发现她吧。 聂清然是在都统府温暖如春的房间里醒过来的。 早起的摊主在摊子前发现了她,城里人都认得这个一力独挡狄戎大军的女人,知道她是定北侯的妻子,虽然不明白她为何会昏倒在大街上,但还是慌慌张张的叫上老婆把她送送回了都统府。 被送回来时聂清然的情况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仅浑身冰冷,发丝间还有细小的冰碴,指甲上是浓厚的青色,脸上泛着骇人的灰白。落雁城所有的大夫都被请到了都统府,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观察着她的情况。所有的大夫也都心甘情愿不眠不休的为她诊治,因为她是整个落雁城的守护神 原本该守在病床边的凌邺却从头到尾没有出现,所有人都以为他还在为前晚的事生气,所以除了刚送进府时告知一下后,无人再去跟他说什么。 但是凌邺的冷淡态度并不会对大夫的诊治有何影响,即便如今凌邺不许任何人为她诊治,也还是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救她。不为升官发财,不为巴结迎奉,只为能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医者父母心五个大字 “我的孩子呢?”聂清然一脸平静的摸着平坦的小腹,在看到那个眼底有着深深的青色的年轻大夫后,说了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 张慕景第一次觉得如此难以面对一个病人,他扭过头,声音干涩:“对不起,我尽力了。” “嗯?后来呢?”聂清然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在询问一件事不关己的事。 “孩子早产了,生下来的时候已经浑身冰冷了。”张慕景觉得那都不是自己的生意了,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表述这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聂清然被送来的时候羊水已经破了,虽然孩子还不足月,但他不得不为她催生,因为母体没有任何意识了。羊水已破,再留在体内只会威胁到母亲的生命安全。孩子是一个已成型的男婴,或许是因为冻得太久,孩子出来的时候已经浑身青紫,没有丝毫新生儿的粉嫩之色,如果活着的话会很可爱。假如生下来的时候还有一丝呼吸,他都能抢救,奈何早已没了气息,任他有回天之术也毫无办法。 “哦,那我能看看他么?”聂清然仍旧很平静,平静到张慕景都要以为她根本不在乎这个孩子了。 “你昏迷了七天七夜,孩子、孩子已经下葬了。”张慕景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狠心的侩子手,狠狠地折磨着这个女人。失去孩子本就很痛苦,现在就连孩子的最后一面都不让她见到,他真的恨透了他自己 “啊,见不到了啊?”聂清然漠然的点点头,笑着自言自语道,“见不到也好,孩子肯定不会愿意见到我这么狠心的娘,从他出现开始就没有好好的保护过他。他下辈子投胎千万别再投胎到我肚子里了,我真的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娘亲,我对不起他。” “夫人,是我不好,我没用,我对不起你”张慕景突然跪下,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在这一刻泪如雨下,“夫人,你发泄出来吧,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绝不会还口。我是废物,我没能帮你保住孩子。我求求你了,有苦就发泄出来,你别憋在心里好不好?” 聂清然瞪大眼睛奇怪的看着他:“你起来啊,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的错,是我自己没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别跪我啊。” “夫人,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张慕景的头重重的磕在头上。血迹慢慢的从他额头渗出,可他根本没感觉到疼,与聂清然的痛比起来,他这点痛又算什么?他知道他并不是不重视孩子,如果不重视,为何每次都不顾剧烈的恶心喝下一碗又一碗苦涩的药汁,如果不重视,又何必冒着被凌迟的危险拼死护着肚子? 如今孩子没了,她才是最痛苦的人啊 “你起来啊”聂清然光着脚从床上跳下来,制止了他的动作,“都说了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错,你何必这样呢?” “夫人难道你真的这么平静,真的不伤心?” “伤心的话我的孩子就能活过来了么,如果能活过来,我伤心至死也行啊”聂清然干涩的眼睛突然浮现出一层薄薄的雾气,那层雾气越来越重,直到最后化作一滴滴的泪水滑落,“我不想去伤心,为什么你要逼着我的去伤心呢?我不想哭,为什么你要逼着我哭?哭有什么用,哭我的孩子也回不来,我什么都没了,我只想坚强点,靠自己活下去,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来刺激我呢?就不能让我装作淡漠点吗?” 低低的抽泣逐渐变为大声的哭泣:“我心里的确很苦,我心里的确不甘,可有什么用,我的孩子就是没了。我能去找谁算账?我能去找谁报仇吗?不能啊,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啊,我以为自己能处理好所有的事,没想到只是处处被人讨厌。我以为自己能够假装很冷血,可实际上除了觉得痛彻骨髓后,我没有任何感觉。我想恢复到以前潇洒不羁的星月宫主,可我才发现自己心里太多牵挂。你以为我想到现在这样吗?我也不想啊我都告诉自己不许哭,不要哭了,你为什么又要逼我哭啊,难道我还不够可怜吗?还是我要用那几滴没用的眼泪博取谁的同情吗?你就不能允许我在自己的世界里伤心,而不去让任何人知道吗?” 聂清然声泪俱下的一句又一句的诉说着自己的心里话,把张慕景完全的当成了一个倾诉的对象。既然他那么希望她哭出来,那她就狠狠哭一场吧。 哭过之后,生活还得继续,唯一不同的是聂清然选择重新做回星月宫主。不论那个人是不是因为受了噬情蛊的控制才会如此,她都终于明白,太多的温情只会在不知不觉中消磨掉她的锋芒、她的棱角,将她变得和普通妇人没有区别。 其实即使没有这些事,她也早该作出决定。以往她不是给自己找诸多借口,就是总是借故拖延,总是不肯直接干脆的做个了断。既然这段情感是以利益为开始的,那就让它以利益而结束吧,过程如何已经不再重要。 所以当沉默了三天以后,在镜子中看见眼角细细的鱼尾纹时,她提出了要见凌邺。 凌邺并未迟疑,立刻跟着传信的下人去见她了。 这是两人自从那天晚上后的第一次见面。 他并不是冷血动物,更不是薄情之人。对于那个孩子的期盼,他不会比聂清然少。得知孩子死了的时候,他整日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中喝的酩酊大醉,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一次又一次的说着对不起。 并非不想见,只是没脸去见,如今既然她主动提出要见,他当然是乐意之至。 聂清然第一眼见到他时,他正逆着光站在门口,午后的阳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看不真切表情。光影在他暗纹描花的衣服上折射出道道光晕,让人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聂清然总觉得他有地方变了,却又看不出究竟是哪里。不过反正也与她无关,便索性不去深究了。 “你来了。”聂清然淡笑着开了口,没有丝毫的怨恨或激动,彷如朋友相见般平和。 “是,我来了。”凌邺也轻声答道,听不出有任何感情。 “我让人叫你来是有事想跟你说。”聂清然望着他,静静说道,“孩子没了,我记得你说过的话。” 凌邺如遭雷击的怔在原地,想起了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的那句“孩子没了,我们也就完了”。那不是他的本意啊,他怎么可能想和她完了,怎么可以完了 可是他张了张嘴,却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一个字又一个字的说着那些足以让他恨不得杀了自己的话。 “既然你一直觉得我是为了利用你而接近你的话,那就继续这么认为下去吧,因为我的确就是为了利用你才来接近你。如果你想报复我,那祝贺你,你成功了,没有什么比失去孩子更让一个母亲痛哭。当然,你可能觉得像我这种满脑子都是利益的人是没有心的,更不会心痛。” 凌邺静静的听着,黝黑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感情流露,指甲却在握住的拳头里深深的刺入了掌心。 V189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聂清然自嘲一笑,继续说道:“如今你也厌恶我,我也厌烦了你,而且孩子都没了,就没必要继续纠缠了。”她长叹一口气,抬起眼直直的看向他,一字一顿道,“所以凌邺,我们和离吧” 和离 凌邺的瞳孔瞬间长大,尖锐的目光仿佛要看到她灵魂的最深处,看看这句话到底是不是真心话可惜他所能看见的只有女子坚定地目光和决绝的气势,看不见丝毫她内心的想法。 她是何时学会隐藏自己的眼睛的? 两个锋利的字化作一头凶狠的野兽不断撕咬着他的内心,原本那么好的一段感情终于还是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么? 他想说他不怪她了,被利用又如何,至少说明他在她心中还是有价值的。被欺骗又如何,至少她还愿意欺骗他。孩子没了又如何,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天下最大的幸福 可是所有的这一切都哽在他的喉咙里,说不出来。当他看到她的眼神时,就知道她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聂清然见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却不说话,便又道:“如果你觉得和离让你没面子的话,也可以给我一封休书,七出之条我没犯的大概也没几条了,很好写。” 让七出之条见鬼去吧就算她全犯了又如何,他还是喜欢她 可是到如今这个地步,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说出口这些话了。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没有其他的事的话你可以走了。和离书我明日给你,或者你把休书给我,签完字我们就各不相干了。”聂清然语气平静,好像在叙述着很普通的一件事。不是在请示,也不是在咨询,只是在做好决定以后的告知。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午后,凌邺却觉得全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和温度,偌大的天地又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身影。 过了很久很久,凌邺听见自己干枯的嘴唇开始慢慢震动,几不可闻的声音从嗓子深处传来:“我们和离吧” 聂清然点了点头道:“那好,你觉得如何最好就如何做吧。我都无所谓,反正——”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她闭上了嘴,静静看向凌邺。 他觉得如何最好?他当然觉得不和离最好,他当然觉得两个人能在一起最好可她不给他做决定的机会,只是狠心的给了他两条路选择,要么和离,要么休弃。 休弃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名节尽毁,所有人都会在她背后指指点点,他已经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了,怎么忍心再让她被别人戳脊梁骨 “好,明日午时之前,我会把和离书送来。”凌邺垂下眼帘转过身不再看向她,他怕再多看她一眼就会忍不住强行留住她。可是依照她的性子,绝对不会屈服,到头来只会两败俱伤。 他已经伤她至深,怎么还能继续伤害她 聂清然并未挽留他,只是突然觉得他原本如高山般挺拔的背脊怎么突然有点佝偻了。一丝明显的心痛划过,但她选择了强忍。 “对了,有时间你去看看端木渠吧。”凌邺在门口停住涩声道。 “他怎么了?”聂清然从他的话里嗅到了一线不同的意思,也让她心底的好奇突然生出来了。 按照以前的惯例,她出事端木渠绝对会第一时间赶来,但这一次却从头到尾就没看见他人影。 并非是她希望端木渠能事事都绕着她转,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反常实在是让人疑惑的很。似乎大军从月河谷回来的时候就没见过他了,开始不过是以为他在城外筹备撤军的事,可如今听凌邺的语气明显不是那样,难道他出了什么事? “从月河谷回来的路上他接到消息,叛军从东部和南部发起进攻,已经直逼京城了。他虽然行事我行我素,但终究还是一国之君,如今叛军四起他不得不回国平叛。”凌邺沉声道。 端木渠的手腕一向强硬,但赏罚分明,在百姓中素有威望,朝中大臣并无一不被制的服服帖帖,不敢有丝毫逆反之心。如今突然爆发这么大规模的谋反,肯定是有人从中作梗,不过那些人是用什么借口来挑起一向忠于皇室的百姓起兵造反的? “他们造反的理由是什么?”聂清然蓦地问出口。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黑水国的暴*与她脱不了关系 “清君侧。”凌邺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痛到窒息。 那三个字已经很明显的说明了黑水国暴动的缘由,她那么精明,肯定很快就会知道其中的缘由。 叛军挑动百姓说国君不顾lun理垂涎有夫之妇,为博美人一笑不惜送出黑水重镇,还经常为了女人而抛下国事,独身一人前往邻国。更为了女人而肆意调动黑水**队,发动一场根本没有意义的战争,又为了那个女人而搀和进天曌和狄戎的战事。 如此种种置黑水社稷和黑水百姓于不顾的行为,实在是有失帝德,没有资格再坐在龙椅上,必须退位让贤。 条条罪行都直指聂清然,很明显是有人故意陷害。 虽然现在黑水国的局势很混乱,但是凌邺还是选择了将她送去端木渠身边,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端木渠更能护她安全。已经有人在暗中对付她了,按照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加上青冷月的背叛,她根本无力躲过一次又一次的冷箭。 与其在天曌被人暗算,不如去黑水国让端木渠庇佑。而他留在天曌就是要把那些暗算她的人一个个连根拔除,让他们再也不能害她分毫。 更何况即使他不告诉她事情的真相,总有一天她还是会知晓一切,按照她的性格肯定会去助端木渠一臂之力。与其那个时候再让她独身迎敌,不如就趁现在他还能保护她的时候尽一份力。 一旦乱世的大幕拉开,所有的人都将会成为命运的玩偶。到时即便强势如他,也不见得能够护她周全。 他不能拿她的安危开玩笑。 至于为什么会那么坚信端木渠能护她安全,大概是因为两人喝酒那一晚端木渠的一句话吧。明明已经烂醉如泥的男人,在提起她的时候突然异常清醒,亮晶晶的眸子让满天星辉都失了光彩。 他说:“我这辈子为了登上王位,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没做过?我弑兄逼父都做得出来啊,可我却怕看到她伤心的眼神。没有人会了解那种差点跌入无底深渊时被人猛然拉起来的感觉,没有人。所以如果有一天,你不能保护她了,请把她送来我身边,我会拼尽我的一切,护她一世安乐。”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怨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妇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当凌邺在这张纸的末尾写上自己名字后,潮水般的无力感瞬间席卷了全身。他颓然瘫在椅子上,双眼直勾勾的望着那墨迹未干的字体,几乎想用眼光把那张纸烧成灰烬。他真的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到这个地步,会写下和离书,还是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 他阖了阖眼,沉声道:“来人” “是”立刻有侍卫推门而进,躬身道。 “把这封信交给夫人吧。”凌邺拿起装好的交给侍卫,挥了挥手,“下去吧。” 那侍卫无意中扫了一眼封面,和离书三个大字瞬间映入眼帘。他愣了一愣,终究还是抱拳道:“是。” 侍卫转身离去,重新将房门关上。凌邺仍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无神的看着前方。 不一会儿,侍卫回来禀告,夫人已经离开府中了。 凌邺点点头,若无其事的拿过了一张奏折批阅。 此时夕阳西下,整个落雁城都沉浸在落日的余晖中,灰黄色为主的城市,透露出一股浓浓的苍凉之感。 天曌史书的笔下记载着:永嘉九年九月二十日,定北侯与华容夫人和离。后,华容夫人失踪。永嘉九年十月初一,侯班师回朝,帝于乾阳门外迎接,封三族,赐黄金万两,加封太子太保。帝怜其夫妻和离,于皇族中选一适龄女子赐婚,侯不受,言天下未平何以为家。帝感其忠义,复赐歌姬三十,舞姬四十,封二夫人欧阳氏为一品诰命,侯感帝恩,伏地长跪。 永嘉十二年四月初三,侯举清君侧大旗发动叛乱。永嘉十三年二月初八,帝崩,侯取而代之,改国号天楚,年号景元。 然而在黑水国的史书上,这段历史却是这么记载的: 耀明历五百六十九年,东、南二郡爆发叛乱。王于月河谷率十万大军连夜奔驰至帝都,坐镇中央。一夕之间,提拔任免官员达三百之众,数十万守军连夜调动,分赴各出剿灭叛乱。王亲率五万大军于漠河城迎击叛军十余万,城困,王不得出。十日之后,一女子率三万大军破叛军西南防线,王与之同时出击。叛军败,约八万人投诚。 王与女子携手南征北战,耀明历五百七十二年,王与女子剿灭最后一支叛军,彻底平息战火。国人额手称庆,尊王为圣鹰王,女子为凤王。 历史总是只会记载那些震撼天下的大事件,没有人会去注意那些历史的细枝末节。所以关于这两场叛乱,后世的史学家争执不休的问题除了造反的原因以外,还有一个就是黑水国所记载的与端木渠一道平定天下的凤王到底是不是在永嘉九年消失的华容夫人。 持支持态度的人认为以华容夫人和端木渠的交情,助他平定叛乱是应该的,而且自从永嘉九年九月二十日后,天曌官方的历史就再也找不到丝毫有关这个传奇女子的记载,反而是黑水国的史书上不断出现一个称号为凤王却没有真实姓名的女人。 反对的人理由也很充分,虽然天曌官方的历史不再有华容夫人的记载,但野史和江湖传说中总会有星月宫主的身影出现。比如《天曌拾遗》这本虽然是野史,却有很多记载都被历史学家证明过其的真实性,里面就记载天曌十年春,西南大旱,星月宫主现身受灾最严重的城镇为灾民分发粮食。又有当年秋天,黑风寨马贼重现,星月宫主单枪匹马灭了整个山寨。 如果这两件事是真的,那么星月宫主又如何在一年之内分身两地救灾除贼,还帮端木渠平定叛乱呢?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历史的真相到底如何。 五百七十二年平定叛乱后,聂清然就在耀明的盛天宫住下了。从头到尾端木渠都没有向外人提起过她的身份,只是叫别人一致称呼她为清姑娘。黑水国见过她的人本就不多,加之端木渠的故意隐瞒,也就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星月宫时有飞鸽传书来,聂清然还是在履行作为星月宫主的义务,暂时不回天曌也只是想给自己一点缓冲的时间,毕竟天曌有着太多与那个人的回忆。既然选择离开,那就没有再去缅怀的道理了,最好的方法就是断绝所有有可能勾起她回忆的东西。 与端木渠一道南征北战,让黑水军中许多将士以为他俩是一对。甚至很多人起哄要端木渠平定叛乱后就举行封后大典,为被战火烧的千疮百孔的国家带来一些喜庆,结果都被端木渠回绝了,他知道她的心里还是有那个人,没必要强人所难。 三年的并肩作战,两人都刻意忽略了一些东西,从来不去提,明明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却没有人说破,好似那些事从没发生过。 就端木渠而言,当时在漠河城被围困的时候,突然看见有援军来是很兴奋的,在知道援军是谁带领的时候内心却五味陈杂了。开心的是能和她并肩作战,不安的是聂清然既然来了,说明她和凌邺绝对出问题了,而他并不希望这两个人出问题。另一方面而言,她生产不久就率军长途奔波,对身体劳损极大,也是他不愿看到的。 把大安城送给她时预留了一支五万人的军队,当时只是想她常年不在那里,这军队就用作平日里维持城内治安,没想到却在关键的时候救了他的命,不得不说是人生如戏。可是只要想到她拖着虚弱的身躯却千里奔驰,赶往大安城调动兵马,他就觉得心里不安。 好在叛乱平定过后她提出了在黑水国暂住,让他有了补偿的机会。每日里补品不断,他还要亲眼看着她吃完才算数,菜肴也是御膳房针对她的体质特制的。如此这般养了一段时间,倒也让她看上去丰腴不少。 每日端木渠下朝后都会到聂清然居住的宫中小坐,同她说些朝堂趣事,偶尔也会换掉一身朝服,和她一起出去逛逛。黑水国不同于天曌的风土人情让聂清然很感兴趣,经常一玩就是一整天。回到宫中聂清然就会亲自下厨做一大桌的菜来犒劳端木渠,两人就跟打仗时一样,抱着酒坛子喝到天亮,然后埋头睡一觉,再去处理那些要事。 虽然大臣们不乐意自己的君主如此专情于一个不是后宫妃嫔的女子,但慑于端木渠的积威,加之那女子在黑水**队中有着很高的威望,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偶尔会在言辞间影射一两句。端木渠要么一笑了之,要么就随意斥责两句,从来不为这些事动怒。他认为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无谓为了自己的事而去影响朝堂之事。以前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虽然经常微服跑去天曌,但绝对会在走之前把所有的政事交代清楚,只是那些有心之人非要给他扣个罪名,好挑拨民众起义罢了。 日子平淡如水的过着,直到天曌突然传来了定北侯起兵的消息。 那日端木渠照旧下了朝去看聂清然,聂清然正在练武,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法引得围观的宫女们阵阵叫好。端木渠的朝服都还没来得及换,见此情形也大声喝彩起来:“好好小清清好样的” 宫女们一见国主驾到,立马停止了欢呼,齐齐跪下高呼:“参见国主” “都起来吧,这么大阵仗的跪,小清清又要说孤王独断专横了。”端木渠笑眯眯的挥挥手,半开玩笑道。 一众宫女闻言皆低低笑起来了,一早就知道这位清姑娘在国主的心目中地位非凡,不过没想到国主在青姑娘面前会如此没有架子。 “我说你油嘴滑舌才是应该的。”聂清然笑着摇摇头,随手将剑收起来,“一见你来,我就好像看到了无数碗苦的要死药向我飞来,想想就头大了。” “那我不是为你好么?”端木渠回嘴道,“看你这模样,舞剑都快把自己舞飞起来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宫女们见此情形都捂着嘴自觉退下了,这个时候还没点眼力劲儿就真的是傻子了。 端木渠满意的看着宫女们退下的背影,决定给这批宫女加一成俸禄。 “看什么呢,又看上哪个漂亮小姑娘了?”聂清然见他笑得开心,便随口打趣道。 ... V190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看上你了啊,可你看不上我啊”端木渠不假思索道,“我这颗小心肝哟,伤痕累累啊” 聂清然被他那夸张的捧心模样逗得咯咯直笑:“要不是和你一起打过仗,知道你的厉害,我还真觉得你太娘们了。” “嘿嘿,知道我厉害了吧。当初你还把我当做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呢,拎着我的领子就飞上了屋顶,把我惊得够呛。” “谁叫你一脸可怜兮兮的盯着我,问我能不能跳上屋顶啊?”聂清然想起这件事就来气。 当初在落雁城的醉月楼,这男人装作一副不会武功的小白兔模样,骗的她以为他不会武功,于是好心的把他带上了醉月楼的屋顶。没想到这男人压根就是扮猪吃老虎,不仅会武功,而且打仗的时候被证实武功还很高。想也难怪,他和上官鹤是一个师傅教的,上官鹤的武功那么高,他就算资质再差,也不会有多弱啊 顺其自然的,聂清然也就想到了当初在天曌军营里被掳一事,追问之下果然证实就是他端木渠亲自动的手 这事直接导致他经常取笑她,说她白当了那么久的星月宫主,居然连一个人是否会武功都不知道,还白白被他耍了那么久。每到这时候聂清然就会恼羞成怒的要提剑砍他,虽然他的确武功不错,但绝对不是聂清然的对手。在她手里吃了几次亏后,一旦看见聂清然有起身的意图,他绝对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都解释过了,我是在询问,如果你不能跳上去,我就带你上去,是你自己意会错了,怎么一直怪我骗你呢?”端木渠委屈的眨巴着水溶溶的桃花眼,可怜兮兮的拉着聂清然的袖子,“当时你蛊毒初解,我不是怕你体力不支么,我真的是好心,真的不是要骗你啊” 每次看到他摆出这幅求饶的样子,任聂清然有满腔怒气都发不出来。想想也对,谁忍心对着一个看上去天真无害的小白兔发火呢?虽然她深切的知道这货压根不是什么小白兔,而是不折不扣的披着羊皮的狼 “其实吧,端木啊,我觉得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当国主呢,还有一条路可以走,而且绝对会很成功。”聂清然压下想把他痛扁一顿的**,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慢慢说道。 “什么路啊?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挺全才的,不当国主了的话,经商那肯定是富可敌国,行走江湖那绝对是罕逢敌手,当个谋士的话那必然是国士无双的水准。”端木渠感觉良好的摇晃着脑袋,美滋滋的说道,“不过小清清,你说的是哪条路?依我对你的了解,你笑的这么奸诈,肯定不是什么好路子。说吧,我不会介意的” 聂清然没好气瞥他一眼,嘿嘿一笑道:“我觉得如果你去耀明最大的小倌馆袖桃山庄的话,绝对能在一天之内挤走他们的头牌小倌,稳坐小倌界的第一把交椅” 小倌?端木渠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突然狡黠一笑,象一只狐狸一般眯着眼看向聂清然悠悠道,“如果小清清你去做那个金屋藏娇的恩客的话,我去做小倌其实也没什么的。” 聂清然沉默了片刻,突然龇着一口整齐的白牙不怀好意的盯着端木渠,也不说话,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盯着,好像一头大灰狼垂涎欲滴的盯着一只可口的小羊羔。那眼神盯得端木渠全身发毛,一股冷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抱着双臂警惕道:“你看什么,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嘿嘿,嘿嘿”聂清然先是干笑了两声,然后晃着脑袋道,“这么可人的小倌,我当然会包下啦。然后我再把你接回宫里,在宫门外钉一个大牌子,上面写上绝世小倌,享受国主陛下的尽心服侍只需白银一两。你说这黑水国的断袖之人会不会把你皇宫的大门都踩烂了?凭你的姿色,大概一次一两的话,我也能很快的富甲一方吧?你说这个办法好不好?” “你”端木渠被她的话气得说不出话,瞪着她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聂清然却躲一旁偷笑不止去了。 就在此时,一个侍卫模样的人突然冲进来,大喊道:“国主,天曌的定北侯起兵造反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两人的玩闹戛然而止。 端木渠并未明文禁止旁人在聂清然的跟前提起凌邺之事,所以如今天曌发生叛乱,守边军怕威胁到刚刚稳定的黑水政权,立刻快马加急让人传回口信。 传令的小兵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等着端木渠的指示。可是端木渠看也不看他,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女子身上。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三个人全都不发一语,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原地。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聂清然望着石板上的青苔低低说道,随即又笑着抬起头,“商议政事要紧,我先回房了。” “好,你去休息一下吧。”端木渠皱着眉点点头,“待会我过去看你。” 聂清然也不回答,表情淡淡的转身疾行而去。端木渠目送着她关上房门后才转向传令小兵,语速极快:“究竟是什么情况,你详细说来” 三年前凌邺获得落雁城之战的胜利后,在朝中威望日盛,民间也极为拥戴他,西域诸国更是打出只识定北侯不识皇帝的旗号派使团来拜访凌邺。加之当时他掌握了一些有意思的证据,只要将那些证据公之于众,众望所归的起兵造反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可是他并未有所动作,反而一反常态的不再插手朝中之事,除了处理自己份内的政事以外不再有任何违规的举动,所有奏折的批阅和决议也全都交还三省官员处理。任由顾辰凉怎么折辱他,他也不见丝毫反抗。 自此以后朝中党派林立,各党派之间相互攻击、抹黑,甚至是不死不休,朝政处于一片混乱之中。顾辰凉忙的焦头烂额,却还是无力平息一波又一波的同僚倾轧,国家的运行机制逐渐陷入瘫痪。 所有的事端木渠都看在眼里,可是他却也无法猜出凌邺到底想干什么。若说是想要天曌大乱,可是上一次的平阳门事件已经乱过一次,留下的大都是凌邺的心腹。现在这乱法只会是大大削弱自己的能力,是明显的不智之举。若是另有他谋,那谋的究竟是什么? 到目前为止,端木渠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凌邺绝对不是心灰意冷的退出权力争夺。 “启禀国主,最近几个月天曌朝廷局势越发动荡,定北侯原本是在南疆巡视戍边军,不知为何突然举起清君侧的大旗,率军直攻京城,三日之内已连下五城”那传令兵答道。 清君侧。端木渠一怔,怎么又是这个旗号,他到底是在想什么,为何会选择从南疆起兵? 南疆气候湿热,蛇虫鼠蚁尤其多,大规模的人员伤亡一旦得不到良好的医治极有可能爆发瘟疫。加之地势险峻,高山陡坡很多,城与城之间大都隔着茂盛的森林,行军极为不易,能够三日之内连下五城实属天才。 正是因为如此,南疆那些夷人虽然时有闹腾,却总是闹不出大动静来。要是没有足够的准备,在南疆起兵就是死路一条 不过凌邺既然能如此迅速的拿下这么多城池,看来必然是准备充分。若是所料不错,顾辰凉那边很快要送国书来了。 “孤王知道了,传令各军,没有孤王的旨意之前不得擅自发兵”端木渠沉声道。 “是”传令兵领命退下。 端木渠缓步走到石桌边坐下,倒了一杯凉透的茶水狠命的灌下肚。 果然不出他所料,三日之后,顾辰凉的国书就到了耀明的盛天宫。信中言道天曌黑水两国互为盟友,守望相助,如今天曌内乱四起,希望黑水能鼎力相助,派军助其镇压。 端木渠看完后将国书直接丢到那使者脸上,冷冷道:“我黑水战事初止,百姓无不希望休养生息。如此时期却要我国出兵助其平叛,有何盟友之义?孤王又岂能让天下百姓再入战火泥潭?黑水与天曌两国盟约,自今日起废止” 使臣大惊,当场怒斥端木渠背信弃义,置盟友于不顾。端木渠一怒之下命人将那使臣重打三十大板,然后夺去他作为一国使节理应享有的待遇,让他带着两三个侍从乘着一辆寒酸的马车回国去。 顾辰凉得知此事后,气得将御案上的东西全部掀了,大骂使臣无用,将其贬为庶民,随后又怒骂端木渠忘恩负义,直到怜妃求见才稍稍止住怒气。 “皇上请息怒”怜妃一如既往的温柔似水,见顾辰凉将东西扔的到处都是,便耐心的俯下身将那些东西一件件捡起来,整整齐齐按照以前的位置的放回御案上,“龙体重要。” “小怜你来了。”顾辰凉坐在龙椅上,以手扶额叹着气道,“这一个个都不让朕省心啊,凌邺那奸贼突然起兵造反,还清君侧,朕的身边最该清的就是他派个使臣去黑水国求援,那端木渠居然还如此态度” 说到动气处,他狠狠一拍桌面,刚刚才被叠好的奏折又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怜妃见状忙又俯下身去捡。 “别捡了,有什么好捡的,都是些歌功颂德的狗屁东西阿谀奉承他们就会,打仗没一个会的,凌邺都快打到京城脚下了,他们还在这里粉饰太平,有些甚至找出各种借口辞官,生怕朕要他们上战场如此胆小怕事之人,朕要他们何用”顾辰凉怒道。 “皇上请息怒”小怜蓦地跪下,“即使叛军打进皇宫,臣妾也不会离开皇上一步” 顾辰凉双眉紧皱,起身将怜妃扶起来,半是心痛半是命令的摸着她的小腹道:“如果真有那日,你必须马上离开皇宫,江山是朕的江山,天下是朕的天下,即便是死,朕也是这个天下的皇帝。你不同,如今你有孕在身,是我顾家唯一的血脉,你必须把这孩子安安稳稳的生下来” “臣妾知道。”小怜柔柔一福,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神色。 顾辰凉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用尽全力去宠爱的女人只是一个奸细,一个星月宫插在皇宫中的奸细。她的每一步都是按照严格的计划来做的,包括认识他,进宫,然后一步步除去别的女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直到成为他的唯一。 可是很多事都不会如预想的那么完美,尤其是感情,怜妃不一定就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的胜利者,不然她也不会擅自停了一直服用的药,让自己怀上了顾辰凉的孩子。 另一边的黑水国,聂清然得知端木渠拒绝了顾辰凉的请求,还将两国的联盟关系断绝后很惊讶,她没有想到他会做出如此举动,毕竟黑水国局势初定,万一惹得天曌大举进攻就不妙了。 当国内矛盾太过尖锐时,向邻国转嫁矛盾不正是一种极为有效的手段么? “端木,其实你不必如此……”聂清然神色担忧的望向跟没事人似的的端木渠,“如果顾辰凉发兵攻打黑水的话怎么办?” 端木渠扬起头,眯着眼睛笑了:“原来小清清也会担心我啊?” “能不能正经点,说正事呢”聂清然没好气白他一眼,将那盘松子从他手里抢走,重重搁在桌上,“打仗三年,我哪天没有担心你,你说这话真是太过分了收起你那狐狸一样的笑,正经的回答我,你不怕顾辰凉发兵攻打黑水?” “好吧好吧,我不笑了。”端木渠认命的揉了揉腮帮子,收起笑意,认真的说,“不怕那是假的,黑水国刚从战乱中走出来,这休养生息还没多久呢,不可能再有能力牵扯进进另一场战事。” “那你还打了人家的使者,撕毁了盟约?”聂清然倒抽了一口气,难以置信的问道,“这可就是彻底和天曌决裂了” 端木渠对她照顾有加,三年的生活也让她喜欢上了这个民风淳朴,风景优美的国家,而且如今的安宁也有她的一番功劳,她不想看到黑水国再卷入任何战事 “不撕毁盟约,黑水国马上就要卷入一场战争,撕毁了却只是可能卷入一场战争。两者衡量,我当然要选后者。”端木渠无谓的耸耸肩道,“而且,你觉得现在的顾辰凉还有那能力两线作战么?那个人会给他喘息的机会?这天曌啊,是到头了,所以我何必遵守和一个即将灭亡的国家签订的盟约呢?” 那个人。 聂清然慢慢坐回椅子上,明亮的眸子中氤氲着一股让人看不透的情绪。一别三年,再想起那个人、那些事,真的是晃如隔世。那些曾经的心动,曾经的温暖,曾经的感动都像指缝的流沙般,慢慢的流走了。现在再回想起他,心境就平静了许多,只是却仍然有一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缠绕在心头。 如今听说他的大军步步直逼京城,大概很快就要完成他的梦想了吧。只是不知道他回想起那如梦境般不真实的六年会有何感受,又或许离九五之尊越来越近的他早就忘了那段时光? 见她不再说话,端木渠便知道肯定是又想起了凌邺。这几年来一直如此,只要想起那个人,她就会如现在这般,不说话也不动,原本清澄明亮的眼睛就会被一种莫名的东西萦绕。 那种东西既不是伤心也不是怨恨,仿佛耄耋老人在回忆年轻的时光,对一切都看淡了,却还是放不下。 每次这种状态都会持续至少一个时辰,端木渠便自觉地将门带上离开了。原本有些佝偻的身形却在走了几步后恢复了挺直,不论如何,他有他自己所坚持的东西。 或许对现在的聂清然来说,这种状态已经成了生命的一部分了,而他不愿打扰她的生命。 “启禀国主,人已带到。”黑衣蒙面的男子出现在端木渠眼前,跪地抱拳道。 端木渠从成堆的奏折中抬起头,沉声道:“带进来。” “是。”黑衣男子起身出门,不一会儿就带了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进来。 那女子被五花大绑,发髻也散乱了,发丝凌乱的披在脸庞上,看不清楚长相。见了端木渠,她也不下跪,也不行礼,就只是直直站在原地,死死盯着对面的男人。 端木渠扬手示意黑衣男子下去,然后站起身轻叹一声,动手将她身上的绳子解开,又轻轻地拂开她面上的发丝:“女孩子不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不是很好么?” “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派出那么多暗卫抓我,不就是为了报复我么?”薛灵一解开束缚就甩开他的手,后退几步冷冷道。 端木渠愣了愣,走上前一步道:“这次你的确是错得很离谱,居然串通顾辰凉做出这么多事” “怎么了,你心疼了?”薛灵冷笑道,“心疼你的小清清孩子没了,还是心疼她因为被休了而伤心不已?” “你”端木渠气急,却又不想把她怎样。 “说来你不该感谢我么?”薛灵斜睨着他,冷笑连连,“我这计划不仅让那贱人和凌邺分开了,还顺带把她肚子里的孽种除掉了。你们朝夕相处三年了,如今她在宫里,不还任由你摆布,随了你这么多年的心愿?” 下一刻,响亮的耳光声在房间内响起。薛灵捂着红肿的脸颊难以置信的看向端木渠:“你居然打我?” “我打你是因为你心胸狭隘,嫉妒成性,心狠手辣,没有口德如果没有人教过你礼义廉耻,我来教你”端木渠怒道,“如果不是念在我们相识多年,就凭你刚刚那句话,死上一万次都不够” “那你杀了我啊,我不仅诋毁那个贱人,设计让她和凌邺相互误会,我还把你的行军路线给狄戎人,挑拨你的百姓反抗你,动摇你的江山。你把那些叛军的首领都五马分尸了,为什么不杀了我?”薛灵一边指着自己,一边步步逼近端木渠,妖娆的双眸变得通红,里面满是疯狂的神色。 “你当我不敢杀了你么?”端木渠突然抬起头,目光冰冷的盯着她,字字狠绝,“你够狠,专挑我最重视的人和物下手,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足够让我杀了你” 薛灵心中一惊,为他所散发出的杀气所震,后退了一步,尽量放平缓自己的声音,鼓起勇气再一次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杀我?” 端木渠瞟她一眼,垂眸低声道:“自始至终,我都当你是妹妹,妹妹再有错,哥哥也不会伤害妹妹一根头发。” “我不要当你的妹妹”薛灵一把推开他,哭着吼道,“不要跟我提妹妹两个字,我宁愿你杀了我,也不要跟我说把我当你的妹妹” 端木渠踉跄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禁微微叹气。他并非不知道她的心意,但是他真的无法回应她任何东西,人心太小,有一个人了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的位置,所以他和她又有何不同,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而已。 然而不等他出言安慰,薛灵突然转身打开门冲了出去。端木渠以为她要静一静便也没去追她,他让人带她回来的时候就嘱咐过暗卫要将她的内力封起来,免得她再生事端。这皇宫里处处有暗卫,没有内力的她跑不了的。 从沉思中缓过神不久的聂清然没有想到他乡遇故知了。 看到薛灵的第一眼,聂清然眼中不能自抑的划过一道杀意。对于薛灵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她虽然不甚清楚,但却也了解的七七八八了。新仇加旧恨,她恨不得将这个女人除之而后快。但从端木渠在叛乱一事上对薛灵的纵容态度,她也知道这个女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端木渠对她的恩德她这辈子都无以为报,又岂能去伤害他重视的人? ... V191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薛姑娘来这里不是打算跟我叙旧吧?”聂清然淡淡扫她一眼,转过头继续泡着手上的茶水。 既然不能动手,那她能做的就只有忍耐,在自己能够控制的范围内忍耐她的行为和话语。 “你为什么还不死?”薛灵恶狠狠盯着她,低吼道。 聂清然眉梢微挑,饶有兴趣道:“你都没死,我怎么敢死?” “像你这种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女人,活在世上也不过是害人害己”薛灵咬牙切齿道。 “我不记得薛姑娘对我有何恩义,又何来忘恩负义?”聂清然拧着眉,沉声道,“我虽说不上光明磊落,但至少不会如你所说这般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谁对我好,我会百倍奉还。但谁对我差,我也绝不会忘记一丝一毫” “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又岂会对你施半点恩义”薛灵冷笑道,“可是端木渠呢?你敢说你不欠他分毫?为了你,他数次抛下国事独身一人去天曌,为了给你治病,不惜花费大量财力物力;为了你,放弃对天曌的**;为了你,处处相助凌邺;为了你,无视了所有的女人,荒废了整个后宫,如今年近而立却还膝下无子这些不算恩义?你回报给他的又是什么?” 聂清然顿时僵立当场,不知如何回答她的反问。 薛灵说的很对,端木渠为她付出太多,那些沉重如山的恩义,她穷这一辈子都无法还清。所以她千里奔驰组织援军,只是希望能够帮上他的忙;她抛却所有的事,只为助他平定天下。这些看似是很重的回礼了,可是比起他给与她的东西,这些又算什么呢? 他是一国之君,身处在外极有可能遭到朝中贼人的暗算,加之还是在别的国家,就算两国和平修好也不是绝对的安全。 黑水天曌纷争不休,都想将对方吞并,以前的他也是如此,可是为了她,他放弃了这个想法。甚至还处处相助原本是敌人的凌邺,兴岭城那一战,他冒着损伤自己国力的危险发动战争,只因为她需要一场战争。三年前的第二次落雁城之战,他还是为了她而将原本可以置身事外的黑水国拖进了战争的泥潭。 天下大定之后,他以朝政繁忙为借口,暂停了所有的选秀,且夜夜留宿在御书房,从来不招幸任何一个妃嫔。听宫中老人无意中说起,自从第一次落雁城之战后,他就很少招幸女人了。如今想来,大概也是因为她吧。一直拖到如今,已近三十却还膝下无子。如果是普通男人,这样或许还能说是情有独钟,可他是一国之君,担负着为王室开枝散叶的责任,要对整个天下负责,怎么可以如此呢? 仔细算来,的确是她欠他太多了。明知道他的心意却从来没有很明确的拒绝他,既不承认也不否定他的付出,却还一次又一次的期待着他的付出。对他一直是那种爱昧不明的态度,却毫无内疚的享受着他的一切关心。 她真是一个可恶的女人啊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薛灵见她哑口无言,便知道她的心思,“如果你不爱他,那就明确的告诉他,断了他的想念,让他去接受别的女人不好么?为什么要这么爱昧不明的吊着他,让他以为自己有希望,从而拒绝了所有的女人。而你却还装作情圣一般的,守着自己的小空间去怀念那个抛弃了你的凌邺?你真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不要脸” 人尽可夫的女人 不要脸 这些恶毒的词语化作一根根带毒的箭,将聂清然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她一步步的后退着,连连低喃着:“我不是有意要这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人尽可夫的女人,我没有不要脸” “你就是”薛灵见状更是步步紧逼,“你好好问问你自己的内心,是不是还有凌邺。如果还有他,就马上离开黑水,去找你的凌邺如今他发动叛乱,天天生活在刀光剑影中,你那么爱他,你能让他一个人呆在那种环境里么?你都不爱端木渠,你都能为了他出生入死,那个你爱的男人正在生死边缘徘徊,你都不去看看他么?你真的对他绝望了?死心了?你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么?他发兵名不正言不顺,根本得不到天下百姓的支持,你以为他能赢么?他早晚都会被顾辰凉打败你别忘了,他还身中嗜情蛊,你不担心他的蛊毒有没有反噬么?你不怕突然蛊毒发作,他直接倒在战场上么?你就是这么去爱他的么?你就是一边守在别的男人身边,一边说爱他的么?别忘了,你们曾经还有个孩子呢,可是你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你自己害死了你的孩子,你对的起凌邺么?你还不去他身边陪着他么?” “别说了”银亮的剑身摆脱了剑鞘的束缚,泛着嗜血的冷光盯着薛灵的喉咙,被逼到角落的聂清然双目通红,状如疯魔,“我的事不要你管若不是你,凌邺又怎么会身中噬情蛊,我又如何会被你们威胁,我的孩子又怎么会死了,我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你就是罪魁祸首” 薛灵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聂清然,心中不由得发起怵来。如今她没有内力,若是真打起来根本不会是聂清然的对手:“你,你想干嘛。你要是伤了我,端木渠不会放过你的” “你不是说端木渠一心为我么?你说我和你的话他会信谁的?”聂清然森森笑道,“我若是说你故意伤我,我为了自卫而杀了你,他信是不信呢?” “你,你,他不会信你,你这个疯子”薛灵真的害怕了,刚刚不过是凭一腔怒火的支撑跑来了这里,以为聂清然再怎么也要看在端木渠的面子上忍着她,可如今来看,聂清然根本就不会如此,她真的是想杀了她 聂清然持着剑一步步逼向薛灵,笑容阴森的如同地狱中的恶鬼:“我是疯了,我明明已经尽量要去忘了他了,你为什么要提起他呢?你这种恶毒的女人,即使我不在这里,端木渠也不会喜欢上你。你欠了我那么多,不如今日就一并还清如何?当初在武林大会上就该死的你,活了这么久,真的是太赚了” 薛灵吓得脸色惨白,一步步的往后退着,不敢再口出狂言。 “怎么了?知道怕了?”聂清然轻笑着说,“本来我的确看在端木渠的面子上不想再与你计较,可是你步步紧逼,故意捡我最受不了的事说。你把我逼疯了,就要有承受我怒气的胆量啊。如今再跑,怕是来不及了吧?” “你这个疯子,疯子”薛灵摇着头大叫着跑出门。聂清然的杀意已起,又岂会让她轻易跑掉,纵身之间已经施展轻功追了出去。 薛灵慌不择路的跑在曲曲折折的回廊上,一边跑一边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你跑得掉么?”聂清然冷笑的声音如影随形般响起,“看着你临死前的挣扎,真是好玩。可惜我没有耐心了,你就去为我的孩子偿命吧” 呼啸的剑声如索魂铃般响起,皮肤划破的声音随之而来,温热的鲜血溅出,银白的剑身沾染了无数血迹。 聂清然难以置信的看着流血的男人,声音颤抖:“端木渠,你在干什么?” “小清清,放了她好不好,如果你想要人给你的孩子抵命,就拿我的命去抵吧”端木渠丝毫不顾忌自己流血的胸口,仍旧笑的温润,“她是我妹妹,她有错,我来偿还吧。” 刚刚薛灵冲出去没多久,他就意识到她不会只是去发一下小脾气,绝对是直接冲去找聂清然了。他怕两个人起冲突,伤到谁都不好,于是急急跑来找聂清然,没想到半路上就看到聂清然提剑追她的情形。 眼见剑尖要刺到薛灵的身上,他忙飞身过来挡在她跟前。聂清然的这一剑是用尽了全力,想要将薛灵刺死当场的。端木渠仓促间来不及运功抵挡,生生受了这一剑 薛灵已经被这情况吓傻了,站在一旁看着端木渠胸口那个汩汩流血的伤口,动都不敢动。她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不想他受伤啊,如果早知道这样,她宁愿被刺伤的那个人是她 看着被她刺得血流如注却还朝她微笑的端木渠,聂清然的泪水瞬间涌出。这个男人究竟是何苦为之,她都欠了他那么多,难道还要继续欠下去么? “小清清,别哭啊,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永远都是笑着的”端木渠伸出手想去擦后宫脸上的泪珠,可是还没碰到她的脸就直直的倒了下去,脸上是不变的笑意。 “端木渠” 撕心裂肺的尖叫响起,惊散了晚归的候鸟。 整个太医院都被调动了,所有的太医全都守在殿内,愁眉不展的商议着救治方案。那一剑刺得太深,已经伤及心脉,若不是端木渠内功深厚,早已毙命。如今只是勉强的把血止住,稍一不小心就有破裂的危险。在这个紧要关头,太医们都不敢随便用药,生怕一个不慎把端木渠的命弄没了,那他们就是诛九族也难偿其罪啊 聂清然寸步不离的守在房中,时时刻刻关注他伤势的变化,内心中满是自责。当时若是不下那么重的手就好了,当时若是没被心魔控制就好了 可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薛灵说的对,端木渠处处为她,她却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把他的付出当做理所应当,她真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薛灵虽然慑于聂清然的杀意而不敢再对她说什么,但聂清然能明显的感觉到她看她时那种恶毒的眼光。可是如今他不想再去计较那么多了,因为她的确不是一个好人,害了端木渠到这个地步 满朝上下没有人知道是谁刺伤了端木渠,因为他在短暂的清醒时期耗尽了全身力量告诉暗卫,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不然如果被满朝文武知道了的话,定然要严办聂清然,他现在根本没有精力去处理这些事,加之聂清然心中愧疚,肯定不会反抗。 他昏迷的第三天,风影闻讯后风尘仆仆的赶到皇宫,见到聂清然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果臭小子有事,我不管你是谁的徒弟或是谁的妻子,我一定要你偿命” 聂清然木然的笑笑道:“如果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不必前辈动手,我自会以命相偿。” 风影大袖一甩,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拿起端木渠的手腕,细细切脉。那些太医一见他来了,立马在心底燃起了希望。从以往看来,这个老人似乎和国主关系很亲密,还是个武林高手,只要他出手救治,那么即使出了事也不是他们的责任。有这心态实在不是因为他们医术平庸或是无忠君之心,实在是这一剑伤的太深,不好救治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风影的眉头锁得越来越紧。他没有想到这一剑是伤的这么深,根本就是必杀的一剑,这个傻徒弟怎么就这么愿意的受了,难懂那女人要他的命,他就真的会给么?真是傻啊 思索片刻后,他还是唤来太医写下一张方子,让他们按照方子去抓药。其实他的医术并不见得比那些太医好,但是他没有那些太医的后顾之忧,敢大胆用药,加上他还能用内力为端木渠护住心脉,所以即使药性稍显霸道也不用担心。 那些太医看到这份方子后全都大惊,没有想到这个看似与国主关系亲密的老头居然敢下狠心用这么霸道的方子。照这方子下去,如果上天不佑,只要两碗药下去,国主就直接去见阎王了 看到那些太医脸上的犹豫之色,风影不由得瞪着眼怒吼道:“快滚去煎药,臭小子是我徒弟,我不会把他害死,再犹豫两下,他要真出了事,你们赔命啊?” 太医们被他这一吼三魂吓掉了七魄,待反应过来后立马小跑着去煎药,再也不敢在房中多逗留片刻。既然这老头说是国主的师傅,那他们还犹豫什么,这世上哪有师傅害徒弟的,说不定人家真有那起死回生的医术呢? 聂清然见风影的神色,心中也燃起了希望,不管怎么说在这个情况下,能有一个前辈级人物出手的话,救回的机会肯定会大许多啊 “不要用那种眼光看着我,不需要你的感谢,他是我徒弟,我不会见死不救,真有那么多感谢的就留着好好对我徒弟吧”风影无意中看到聂清然的神情,没好气的说,“我徒弟付出那么多,怎么就没打动你以点呢?你这个女人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怎么就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性呢?” “前辈,我——”聂清然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闭上嘴垂下眼帘。如果她真的没有人性,冷血无情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纠葛了? “你也别解释了,如果你真的想要补偿,还是好好照顾这臭小子吧”风影并非是没有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无奈,而且她毕竟是这臭小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所以也不想再多为难她。 一国之君出事这么久,朝中也不见有什么波澜,肯定是这臭小子有所安排了,不然不管聂清然对黑水国有多大贡献,逃狱之灾是绝对逃不过的可叹这小子处处为她安排妥当,她却也处处为难,不知道要如何回应他的感情。 这两人不知道到底要纠结到什么时候啊! 扭头之间,风影的余光瞟到了站在另一边的薛灵,看她眼睛红肿的样子就猜得出肯定哭得不轻。他知道这小丫头也是个可怜人,一心暗恋着臭小子,可惜臭小子心里眼里都只有那个小清清,再容不下别的女人,她的热情都付诸流水了。 情之一字啊,究竟让多少人为之痴狂啊! 喝下风影开的药后,端木渠突然大口大口的吐出血来,就连胸口的伤口都裂开,殷红的血液如泉涌般冒出。吓得那些太医六神无主,就连手上的药碗都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风影见状立马疾步上前,出手如风般点住端木渠的周身大穴,以免失血过多丢了小命。随后又抵住他背后大穴,为他输送真气,以保护微弱的心脉。 聂清然和薛灵都秀美紧蹙的站在窗边,连眼睛都不肯眨一下,生怕错过端木渠身上稍微的一点变化。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风影终于放下双手,把呼吸恢复平稳的端木渠轻轻地放在床上,擦了擦额头的汗,道:“暂时没事了,但还需要小心治疗,那些药不要停,但我不在的时候切不可喂这种药” 那些太医一听连连点头道:“微臣知道,微臣知道” “至于何时能醒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朝中之事大概他也有所安排吧,别他没伤几天,朝中就乱翻天了”风影沉声道。 “微臣自当竭尽所能,护朝堂平稳。”几个同样守在殿中的大臣纷纷叩首道。 ... V192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风影摆摆手,不耐烦的说:“无需跪我,我不是你们的国主。你们都出去吧,这么多人呆在这里吵都吵死了” “是。”太医和大臣领命退下,他们知道此时此刻只有这个老人才能主持大局,如果不想多生枝节,就不要违背他的意思。 风影也准备去休息一下,看到两个像柱子一般立在床头的女人后,又加了句:“薛丫头,你也跟我出去,这里留她一个人就好了。她是罪魁祸首,照顾臭小子是应该的” “前辈,我不信她”薛灵终于鼓起勇气表达对聂清然的恶意,“她心肠那么狠,怎么能留她独自在这了?” “你也给我闭嘴,别以为我没说你就什么都不知道”风影低吼道,“不是为救你,臭小子怎么会挨这一剑,你也任性够了,别再给臭小子添乱了”他不由分说的扣住薛灵脉门,就把她往外拖去,也不管她是否愿意。不说她现在武功全失,即使是武功全在也不是风影的对手,所以只能一脸不甘的盯着聂清然被他拖了出去。 聂清然怔怔的站在原地许久后,慢慢蹲下去,双手握住端木渠放在被子外面冰凉的手掌,声音很低却又一字一顿的坚定无比:“端木渠,如果你醒了,如果你不介意我残花败柳之身,我就嫁给你好不好,只要你醒了” 一滴温热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啪嗒一声滴在端木渠的指尖,也不知是不是那滴泪水的缘故,那素净的指尖微微的抖了一下。 千里之外的沙场上,正在领军杀敌的凌邺突然觉得心口一阵绞痛,这痛楚居然让一向忍耐力有加的他痛得弯下了腰,没看见前方一柄直劈过来的大刀。好在莫言悔挺身上前用枪挑开这一刀,侧身问道:“侯爷,你没事吧?” “无妨,注意前面”凌邺捂住心口,双眉紧皱的抬起头,拼尽全身力量的哑声道,“小心点,这座城的都统出了名的硬骨头,善于用兵,让右翼部队从右侧包抄,切断他们两侧军队的接应,分而围歼” “是,侯爷小心”莫言悔将他的痛苦看得分明,却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般痛苦。 但这是战场上,稍有一丝不慎就会全军覆没,所以他不得不去执行凌邺的命令。而且这座城是通往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只要攻下这座城,京城就在眼前,多年的图谋就会实现。他们一路北伐而来,兵力已十分疲惫,如果不能一鼓作气的攻下这座城,失败就可能属于他们了,所以不能有任何差池。至于他的突发状况,只有等攻下这座城后再说吧。 经过三天三夜的混战,这座耸立在他们眼前半个多月的城池终于成了囊中之物。 凌邺与莫言悔走在被战火焚烧过后的接到,细细部署着攻城之后的民心安抚事宜。 一片焦黑的城池中,到处都是房屋的残垣断壁,几乎每个街道都能听到妇女和孩子哭泣的声音。守城的都统为了不便宜凌邺的军队,居然在城门即将被攻破的前一刻下令烧城。虽然凌邺的军队一进城立刻开始搜寻残兵游勇和灭火的工作,也还是没能抢救下来这座城池。城中的房屋被焚烧了十之**,许多人被活生生烧死在自己的家中,无数家庭在这一刻化为灰烬,成千上百的人失去亲人,孩童的哭喊声响彻大地。 看着这片惨状,凌邺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每次攻城都尽量把城中的损失减少到最小,没想到这个都统居然如此狠绝,让整个城池陷入一片火海 “吩咐下去,给城中所有人十两银子的补贴,留下两千人和两万石粮食建立善堂,帮助城中百姓重建房屋,清理过世之人的遗体。那些父母双亡的孤儿就送去善堂好好抚养。”凌邺沉声道。 “是,属下遵命”莫言悔应道。当初选择跟随他骑兵,莫言悔就已经做好把命丢在战场上的准备,好在妻子已经与孩子去了安全的地方,他不再有后顾之忧了,“不过侯爷刚刚打仗时怎么了,需要传军医诊脉么?” “不用了,只是偶然心绞痛而已,大概是最近休息不够吧,无妨。”凌邺皱眉摆摆手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了,突然就觉得心痛难忍,以前不管怎么劳累也不曾出现过这个情况,难道真的是太累了? “那是否需要在这个城池休息几日再走?”莫言悔试探性问道。 “不需要,前面就是京城了。攻下京城后我们休息的时间会很多。”凌邺凝目望着北方,似乎看到了皇宫屋顶明黄色的琉璃瓦片。在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坚定的说:清然,前面就是京城了,所有害过我们和我们孩子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等着吧,很快我就能报仇了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了,所有制肘我们的因素都没了我不会再放手了,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让你回到我身边到时我会用史无前例的盛大婚礼迎你回来,与我一起看这万里江山 狂热的光芒从他黝黑的眼眸中迸发,他仿佛看到那花团锦簇的一天,她穿着雍容华贵的大红嫁衣,一如既往的对他笑着。 莫言悔看到了他的表情,知道他又想起了聂清然。万里奔驰日夜不分的急行军中,那个女人大概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了。 三年来,他一直压抑着心中的念想,不去找她,却不间断的听着探子回报她在黑水国的一举一动,为她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与此同时,他还在韬光养晦中一步步的弄清楚当年发生的事,一个个除掉当年算计过她的人。凭借着对她的思念和复仇的心理苦苦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一直走到了今天。 如今胜券在握,他们两人大概也会很快重逢吧 京城守军根本就没有抵抗的心思,一见绣着凌字的大旗出现在城楼底下,守军就自动的大开了城门,恭迎凌邺军队的进入。 在那个明黄和朱红层层渲染的皇宫中,凌邺见到了那个脸色苍白,面容消瘦,却还穿戴整齐坐在龙椅上的年轻男子。一身粉色宫装的怜妃正垂着眸,柔柔的倚在他身畔。 “你来了。”顾辰凉的眼中不再有阴毒与冷厉,反而目光平和的看着凌邺,嘴角还带了一丝微笑。 “你早该知道我会来。”凌邺静静道。如今他的人马已经控制了整个皇宫,所有的守军都听他指挥,对面的男人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顾辰凉哈哈一笑,道:“朕守不住顾氏江山是朕无能,怨不得别人。其实这世上唯一靠得住的只有自己,只是朕明白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不然你大概也没这么容易就走到了这里。” “呵,如果你能早点明白过来,我大概还真不会这么容易。最后的几个机关,一环相套一环,的确是让人防不胜防,而我也如你所愿掉进了那些个陷阱。”凌邺轻笑道,“只是可惜,的确是太晚了,我所有的布置都已做好,只等起兵而已了。” “能在有生之年,算计到你凌邺,朕也不枉此生了。”顾辰凉仰天大笑,“而且不仅让你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受朕的制肘,还让你痛失所爱以及亲生骨肉,朕也不算亏啊,哈哈” “你就笑吧,是我的早晚我会拿回来,只是时间早晚罢了。”凌邺冷哼道,“不过我想你大概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顾辰凉敛起笑容,轻声道:“凌邺,朕真的是处处不如你,但是作为爱人,朕要比你合格的多。” 凌邺挑起眉梢,静候他接下来的话。 “当初你听到聂清然接近你最初的目的时,虽然是受了噬情蛊控制,但你敢说你自己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愤怒么?”顾辰凉轻笑着问道,“你不相信她,也不相信她对你的感情,所以才有了后来一系列的悲剧,也才会被朕算计。可是朕早就知道枕边人是奸细,却一直没有说破,更不曾做过一丝一毫伤害她的事。在这一点上,朕比你强得多。” 此话一出,不仅凌邺,便是怜妃也立马变了脸色。 顾辰凉合眸笑笑,声音透着些许苍凉:“自从你偷偷靠近寒雪苑之时朕就怀疑你了,你生性温柔,又胆子很小,怎么会无意中靠近那个地方。朕一怒之下打了你,打过后却后悔了,当时朕就在想,就算你是奸细又如何呢?朕不信你的一切都是假的,对朕的那些情谊都是伪装出来的,因为这世上不可能有人连自己的真心都能假装。朕不揭穿你,是因为舍不得,舍不得你受苦,更舍不得你离开朕。” 怜妃目瞪口呆的看着身侧的男人,她一直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可是却没想到早就被他看穿了。可是他在看穿的情况下还在包容她,不忍心伤害她 “本来以为所有的计划都会成功,只要除掉凌邺和聂清然,你就不用再听令于任何人了,你就完完整整属于朕了。”顾辰凉转过头,伸出手细细抚着她的容颜,皱眉轻笑道,“朕都打算好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就封你为后,然后罢黜后宫。可惜啊,朕实在是太过愚钝,给不了你母仪天下的尊荣了,朕对不起你啊” “梓瑜,是小怜对不起你。”怜妃双目含泪,摇着头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是小怜对不起你” “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顾辰凉微笑着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朕又没有怪你,朝堂之事是男人的斗争,与你无关。而且最让朕开心的是,你曾说过会一直陪着朕,到如今你也没有食言,对于朕来说,这就足够了。” 他的安慰反倒让怜妃哭的更离开,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从眼眶涌出,止都止不住。她哽咽着看着顾辰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乖,不哭啦”顾辰凉笑着将她拥入怀,又转头对凌邺说,“朕自知今日是死路一条,但朕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放小怜一条生路,如果你想要斩草除根,就给她一碗药吧,但不要伤她性命。” “不要,梓瑜,小怜说过会一直陪着你,若你有事,小怜绝不会独活”怜妃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惊声道。 顾辰凉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继续同凌邺说:“不管怎么说,小怜是星月宫的人。聂清然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如果小怜有个三长两短,她会原谅你么?” 那又如何?她是我星月宫的人,要杀要剐也当由我星月宫处置,由不得外人插手 那天晚上,聂清然果断决然的话语重新在凌邺耳旁回响,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她说这句话的情绪。如果他真的杀了怜妃,那她就更不会回心转意了吧 过了许久,凌邺沉声道:“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怜妃不用死。” “谢谢”顾辰凉欣喜的抬起头,双眼中满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夕阳西下,映照在怜妃眼中的是一片衰败之色。 永嘉十三年二月初八,帝崩,侯取而代之,改国号天楚,年号景元。 同年二月十七,黑水国君昭告天下封“凤王”为后,封后大典于三月二十二日举行。 “你到底在看什么?”正在削着苹果皮的聂清然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瞪着一直盯着她看的端木渠,“我又没长出第三只眼睛。” “没有没有”端木渠笑嘻嘻的摆手道,“我只是很开心啊,花了这么多心思,总算能抱得美人归了。” 聂清然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将削好的苹果塞到他手里:“吃东西吧你,废话还真多” “这哪里是废话了,是绝绝对对的大实话啊”端木渠接过苹果抛了抛,然后咬了一口笑道,“早知道挨一剑就能让你嫁给我,那我就早挨这剑了。”说着还摸了摸胸口绑着纱布的地方,一脸得意。 “乱说什么呢”聂清然略带责备的说,“难不成你觉得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一个多月很好玩么?” “说实话还不错,不用早朝,不用批阅奏章,还有小清清的贴身照顾,简直太美妙了”端木渠笑的很欠揍,“可惜我师傅在,不许我偷懒,不然我还能再躺两个月。” “你就不怕有人再抢你王位?” “有你在,我怕什么,再厉害的人,也斗不过我们两人联手。”端木渠嘿嘿一笑,满不在乎的继续啃苹果。 “黑水国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国君了,真是太不幸了。”聂清然长叹着摇摇头,一脸不忍。 “国君昏庸点没事,有个国母厉害就行了。”端木渠呵呵笑道,“有你这么严厉的国母在,国君想昏庸都昏庸不起来啊” 聂清然斜他一眼,无奈道:“其实不用非弄什么王后,随便什么都行,毕竟我曾经——” “曾经是曾经,现在是现在,谁还没个曾经啊”端木渠一挥手打断她的话,“我怎么可能委屈你呢?” 聂清然蹙了蹙眉,沉默了。这件事上她并非没有私心,因为她直到听说凌邺已经安然进京,并且称帝后才订下与端木渠成亲的日子。在此之前虽然答应了嫁给他,却总是拖拖拉拉的不正面回应他的问题。只因她怕有一天会听到他兵败被俘的消息,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忍不住而去找他 说来,她还是没有忘掉他啊 端木渠认真的看着她,喊道:“小清清” “嗯,怎么了?” “如果你不愿意,婚事可以取消,我不希望你为难。”他的眼中满是真诚,温柔似水的目光让聂清然心中的愧疚更添一层,他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包容她的任性,她所能回报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伤他心么? “我没有为难,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聂清然笑了笑道,“我若是不愿意又怎么会答应。我承认心里还有他,但我向你保证我会慢慢去忘掉他,全心全意的喜欢你,好不好?” “好。”端木渠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将她拥入怀中。 聂清然垂下眼帘掩盖住眼中的神色。 他的怀抱中有一种清淡的青草香,闻上去冰冰凉凉的,感觉不到温暖。 “刘公公,到底要怎么办啊,皇上都已经把自己关在殿中三天三夜了,不吃不喝的怎么得了?”一个小太监焦急的低声说道。 “不要惊动皇上,这事谁都管不了,只能让皇上自己静一静。”名唤刘全的大太监叹了口气,轻声道。 刘全是前朝的大太监,不过早就投靠了凌邺,所以新朝建立,他总管太监的地位还是稳如泰山。此时此刻,他也是愁眉不展的不知如何是好。自从三天前黑水国的请柬送到后凌邺就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不管是早朝还是传膳一概不理,更不许任何人进去。他们这些下人也没有办法,只能寸步不离的守在外面,以备他随时召唤。 那张请柬上的内容他不是不知道,却也对此无可奈何。究竟凌邺和聂清然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他们两人和离了。本以为凌邺当了皇帝就会把聂清然接回来,没想到却收到了她成亲的请柬,换成任何男人都接受不了吧。 ... V193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低沉喑哑的男声从室内传来。 刘全立马小跑着推开门进了房:“奴才在” 乍一眼看去,刘全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原本整洁的御书房里满是散乱的纸团,上面全都用着潦草的字迹写着:一生一代一双人。坐在上位的男子消瘦许多,原本合身的龙袍都略显宽大,金线描绘的五爪金龙闪着昏暗的光泽,男子双眼无神,眼底是深深的青色,下颚冒出许多细细的胡茬,那还是哪个意气风发的一国之君啊 “黑水国立后大典的贺礼可曾准备好?”凌邺开口,声音嘶哑无比。 “回皇上,已按礼制备好贺礼,不知派由哪位大臣前去祝贺?”刘全握了握拳,鼓起勇气问道。 凌邺沉默片刻后,缓缓道:“朕亲自前去。” “皇上,这于礼制不合啊”刘全失声道。他自小在宫中长大,涵养极好,会如此失礼实在是太过惊讶,但看凌邺如今的反应就能看出他对聂清然用情极深,要他亲自去见证她嫁给别人,不还得大闹一场啊? “怎么,你怕朕会去搅了这场大典?”凌邺抬眸望向他,沉声道。 “奴才不敢”刘全吓得立马伏身在地,不敢抬头。 “那便按朕吩咐的去办,他们一人是数次相助于朕的兄弟,一个是……”凌邺顿了顿,眸色又暗了几分,“他们大婚,朕岂有不亲临之礼?” “奴才遵旨”刘全领了命,叩首退下。 大门复又缓缓关上,凌邺的身影重新淹没在黑暗中。 一个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沉重的叹息声缓缓响起,凌邺在心中补全了那句未曾说出口的话。 三年前,看着她离开,他以为自己真的是能够做到放手,放她自由。他留下来是为了将所有的事弄清楚,揭穿那两个女人的真面目。 于是他故意与流霜走得很近,就是等着让她放下戒备,露出破绽,同时也是为了yin*欧阳宛坐不住而出手,只要她们两人开始斗,他就能从中弄清楚事实的真相。那两个女人也真是蠢,果然在他的默认和纵容下相互倾轧。 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却让凌邺大吃一惊,让聂清然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弄到手的补天丹并非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他他中了噬情蛊,必须要靠补天丹来解蛊。她因为愧疚而隐瞒了事实,让他误以为她不够重视他。后来又在那两个女人强迫之下,演了一场戏给他看,刺激他体内噬情蛊的发作,让他去做那些伤害她的事! 她事事为他,他却根本不能体会她的苦心,还处处伤害她! 每每想到这里他都会心如刀割,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啊虽然是被蛊虫所控制,但他还是不能原谅自己。他总是以为自己对她足够好,是她不够领情,她对不起他,事实上却是他从来都不了解她顾辰凉说得对,在感情上他是个失败者,口口声声说着爱她,却给不了她足够的信任单凭一面之词就给她定了罪,甚至还告诉自己不追究是因为太过重视她 可是她根本不需要原谅,因为她从来没有做错任何事,有错的是他 于是他表面是去了南疆,实则匿了行踪去到苗疆找到了彩女,向她询问噬情蛊的解毒之法。彩女自从知道世上有这种蛊毒后便一直在钻研解毒之法,他去找她之时,她刚好有了一种方法,但从未在人身上实验,所以不知道效果如何。在他的再三坚持下,彩女勉强同意在他身上实验。 那种方法是植入一种十分霸道的蛊虫,让其与噬情蛊相互咬噬,类似于以毒攻毒的法子。 每天凌邺都要承受两个时辰的剧痛,那种痛足以让一个壮汉咬舌自尽,。ET每次痛的时候他都在想聂清然,她曾经种过两次蛊,想来蛊毒发作的痛和他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了吧,当时她是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熬过来啊 而那两次之所以中蛊,都是因为他 这种方法解蛊并不彻底,凌邺想让彩女再重新试验一次,可彩女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却怎么都不肯再用这法子了。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凌邺失去希望的时候,有人送来了补天丹,送来补天丹的是谁,他大概猜得出了,国色苑的老板是谁,他也清楚一二。其实早该想到是那个人,除了他,放眼整个世间又有谁能有这个本事经营那么大一个产业,还弄到了前朝药王的补天丹?可他不想再追究了,因为聂清然会不高兴。 有了补天丹,解蛊就容易多了。彩女很快想出了解毒之法,不出一个月就将他身上的噬情蛊祛除得干干净净。 凌邺解完蛊后直接回了南疆,然后就地举起起义的大旗,率领兵马直奔京城。他当然知道南疆并不适宜骑兵,不论是地形气候还是后勤补给,南疆都是下下之选。可他等不及了,只想把那个坐在皇宫里的罪魁祸首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如果没有顾辰凉,他还会和聂清然开心的生活在一起,他们的孩子也会叫爹娘了,顾辰凉死一万次都不足以赎罪 至于那两个女人,凌邺并未动手。 因为当一切真相揭开时,欧阳宛就疯了,她接受不了机关算尽却还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事实,彻底的疯了。欧阳昊不知从何处得知消息,找上门希望凌邺能放她一马。 凌邺当然不想放过她,可是看到那个不复公子如玉美称,与绝大多数私塾先生差不多的男人时,他又想起了聂清然。如果她在,肯定会同意放了欧阳宛。她虽然不是个心肠软的人,但却最在乎有恩必报,欧阳昊是为了救她才落得如此下场,她心中有愧,绝对不会拒绝欧阳昊的请求,再说欧阳宛已经疯了,何必再追究什么呢? 所以凌邺最终还是应下来了,同意欧阳昊带着疯掉的欧阳宛离开了。董淑菁在门口候着,见欧阳昊出去,立刻笑着凑上来为他擦汗,欧阳昊则笑着回应她。那副恩爱和睦的模样深深刺痛了凌邺的心,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再有那副场景。 至于流霜则心如死灰般的削去了满头青丝,常伴青灯古佛。因为她终究是凌邺的救命恩人,所以他也没有过多为难她。 一路披荆斩棘而来,好几次都与死神擦肩而过。他心里满满想的都是大仇得报后去求得她的原谅,对那时的他而言,皇位反倒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一切结束后她能重新回到他身边。到时即使再苦再难,他也绝不会有丝毫怨言,只要她能回来,就算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愿意 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总算砍平所有的荆棘,除掉所有的仇人后,却接到了她成亲的请柬。上天给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他一直以为只要能走到终点,就能让一切回到从前,没有想到那个人却在三年的时光中渐行渐远,满满离开了他的世界 可是又能怪谁呢?当年是他亲手把她推向别人的怀抱的啊 端木渠同样深爱她,虽然他们两人错过了十多年,甚至眼看着她嫁给别人,却从来不放弃,一直尽心尽力的守护着她,的确是比不懂珍惜的他更适合她比起端木渠,他太不负责了。 所以他根本没有资格去大闹他们的婚礼,除了祝福,他做不了任何事那就让他亲眼看着她出嫁,穿着火红的嫁衣,笑着走向另一个男人,能给她绝世无双的幸福与包容的男人 在感情的世界里,他注定是个失败者 得知凌邺亲率使节团前来祝贺时,端木渠愣住了。发请柬只是出于礼貌之举,封后大典本就是应该广邀周边诸国的,而且天楚新近建立,若是不邀请会被有心人大作文章,并非是有意要刺激凌邺。如今他亲自前来到底是要抢亲还是只是单纯的祝福?端木渠真的不知道了。 然而不论如何,来者即为客。端木渠即使再有不确定,也还是按照迎接他国国君的规格亲率五百人的仪仗队于城外迎接凌邺一行人。 三年不见,凌邺依然俊逸非凡,只是以往总穿紫袍的他如今一身明黄龙袍,举手投足间尽显天子贵气,与以往挟天子而令诸侯的权臣风度不可同日而语。不同的是以前的凌邺身上大都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气概,如今却深沉内敛了不少,眼眸更显深沉。 “楚皇大驾光临,孤王真是受宠若惊啊”端木渠拱手笑道。 凌邺抱拳道:“国主既然送了请柬,朕岂有不来之理,加之王后乃天楚人士,朕更应该作为娘家人来观礼了。” 黝黑的眸子中一片沉寂,看不出丝毫感情波动,仿佛真的只是前来观礼而已。可他越是如此,端木渠就越担心,就目测来看,凌邺带来的人不仅仅有使节团,单看人数就已是数万,且大部分为全副武装的士兵,若是真要抢亲的话,还真会弄出后宫烦。 “楚皇如此爱民,孤王倒有些自愧不如了。”端木渠摇头笑道,“楚皇先稍作休息,宫中已备下酒席为楚皇接风洗尘,还望楚皇赏脸出席。” “国主好意,朕岂能不领情,到时自当赴宴。”凌邺仍旧是不动声色道。 “既然如此,楚皇请随孤王进城吧”端木渠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凌邺点点头,驱马跟在端木渠身后慢慢进了城门,数万将士则在城外就地扎营。 当晚的宴席聂清然并未出席,端木渠一同又邀请了周边几个小国的使臣一同参加,整场宴席也就没有太尴尬,一众人一边欣赏歌舞,一边推杯换盏,整个场面十分和睦。 宴毕后各国使臣纷纷从歌舞姬中挑选了中意的女人带回下榻的地方,独独凌邺孑然一身前来,形单只影的离开,对宴席上的如花美眷看都没看一眼,气得那些卯足劲想要赢得楚皇垂青的女人们直掉眼泪。 整场宴会除了端木渠的敬酒能让他抬抬眸以外,别的使臣敬酒他几乎都不理不睬的,许多使臣都碰了一鼻子灰,却又不敢说什么。毕竟天楚虽然朝政初定,但由于凌邺一系列的政策连贯得好,整个国家很快安定下来,国力并未受到多少影响,不是那些米粒大的小国能惹得起的。 端木渠带着淡淡的酒味敲开了聂清然的门。 “喝酒了?进来坐坐吧。”聂清然见他满身酒味,便闪身让他进了房,又去倒了杯茶递给他,“喝点茶解解酒吧。” “小清清。”端木渠接过茶杯却只是拿在手里没有喝,双眼清澈的看着她。 “嗯?怎么了?”聂清然询问的看向他。 “你真的愿意嫁给我?” “当然了。”聂清然笑道,“都到这时候了,你怎么还问这个?” “那你愿意把自己交给我么?” 聂清然的笑容愣在了脸上,她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 “当然,愿意了。”过了许久,聂清然听见自己生涩的嗓子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真的?”端木渠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反问。 “真的”聂清然阖了阖眼,咬牙果断道。 “小清清,我很开心”端木渠笑弯了眼睛,慢慢的靠近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颊,惹得她一阵轻颤。 聂清然闭上眼,感受到他湿热的吻落在她的耳垂,脸颊,脖颈,引起她全身的战栗。她拼命的压抑住慌乱的内心,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这些都是应该发生的,千万不要有过激的反应。 端木渠看着她紧闭的双眼,阖了阖眼,伸出修长的手指,解开了她前襟的布扣,一颗、两颗、三颗…… 胸前雪白的肌肤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引得她发出轻微的颤抖,不自觉间,指甲已经深深刺入到肉里。 一声轻微的叹息传来,端木渠重新为她扣好扣子,抬手擦去她脸颊的泪珠,怜惜道:“不要勉强自己了,我不想看到你哭。” 聂清然惊讶的睁开眼,抚上自己的脸颊,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满脸都是泪水了。她愧疚的看向端木渠,喏诺的说:“对不起,我——”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逼你。如果你没地方去了,就留在我身边吧,婚礼会照常举行,至于别的以后再说吧,我不会再勉强你了。”端木渠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叹道,“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她回话,就自顾打开门离去。聂清然望着他离去的萧索背影,泪水再一次破眶而出,她这辈子不仅还不清他的恩情,还将他伤到了最深。 十里红妆,鲜花飞舞,原本以黑色为主的耀明城被炫目的红色所覆盖,极目之处全是鲜艳的红,如同借来了天上织女的锦缎,妆点得整个城池美丽万分。新王后原本住在宫中,为了完成迎亲的礼节专程从宫中搬至城郊皇室别院。迎亲的仪仗队从皇室别院出发,绕东南西北四坊后,穿过耀明最大的朱雀大街直达皇宫门口。 天子娶亲,只需派钦天监与礼部官员前去迎接新娘便可,但端木渠却不顾礼官劝阻,执意亲自迎亲,而且弃用轿子,直接如平民百姓成亲时那样骑马前去迎接新娘,所以耀明百姓就有幸看到他们国君的真身了。与此同时,作为观礼宾客的楚皇也与端木渠一道前去迎亲,这原本于理不合,但见端木渠也没反对,那些礼官也只得无奈退下,不做劝阻。 据有幸亲眼目睹那场婚礼的人说,那样的场景,那样的依仗,简直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如果非要说,那就是天上地下,绝世无双,除此之外,再无可以形容的词语了。所有的细节都完美无比,所有的装饰都美妙绝伦,所有的物件都美轮美奂,完美的叫人挑不出一个瑕疵。 整个耀明城沉浸在一片红色的海洋中,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狂热的欣喜,虽然无人知道新王后叫什么,但却都听说过新王后的赫赫功绩: 三万大军救王于危困之中,随着王东征西讨,曾以五万大军敌对十万叛军,于万军之中取敌首级,还曾绝地反击,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率军突围,横扫气势汹汹的叛军,稳固了黑水国的江山社稷。 军中之人尊称她为凤王,百姓则叫她白山仙女,在黑水国的传说中,白山仙女是守护黑水一族永世安宁的守护神。 这样的女人才有足够的资格与他们的王比肩,才有足够的资格做黑水国的国母 别院门外,一袭绛紫礼服的凌邺站在大红喜服的端木渠身边,目光深沉的看向红裙加身,红巾覆面的女子在喜娘的引领下一步步走过来。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一身喜服的站在这里,她也是这般缓缓走来,他牵起她的手,允诺给她一世幸福。 时移事迁,海枯石烂的誓言在风中飘散,举案齐眉的恩爱随时间消磨,终究变成了如今这样,他站在这里,看着她凤冠霞帔的走向另一个男人,走进一个不再会有他的世界。 V194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不可抑止的心痛从心底最深处汹涌而出,瞬间就占领了他的四肢百骸,钻心刻骨的疼痛如丝蔓般缠绕住他,越来越紧,紧到难以呼吸。可他的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任何人都看不清他内心的想法。 其实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给不了她幸福,那就眼看着她走向幸福,仅此而已。 端木渠只告诉聂清然凌邺亲自率使节团来观礼,但并未告诉她迎亲他也来了,加之红巾覆面看不见周围。所以在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感觉时,聂清然有了片刻的恍惚,心脏突然一阵急促的疼痛,好在她忍耐力够强,并未有所表现。那是一种独属于凌邺的感觉,难道他也来了? 然而不等她有所反应,喜娘就已经把她的手交到了端木渠的手里:“吉时到” 随之而来的锣鼓喧嚣彻底掩埋了那种熟悉的气息,端木渠微凉的手心握住她的手,缓缓朝花轿走去。她甩掉心中那丝疑虑,随着他的脚步步伐坚定的朝前走,走向另一条道路。只要过了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她如此告诫自己。 听着轿外的丝竹之乐,百姓的祝福之声,以及端木渠向围观民众回礼的声音,聂清然的心不可抑制的想起了七年前的那一日。 也是如今日这般盛况空前,也是如今日这般花轿游街,也是如今日这般受到众人祝福,甚至是丝竹唢呐都一个不缺,唯一不同的是轿外含笑的男声是另外一个人。那个她爱如生命,到最后却不得不放手的男人。 有时她会在想,是不是因为爱得太过浓烈,所以到最后已经无爱再爱,不然为何明明是那般坚定的感情,却还是抵不过噬情蛊的作用。亦游爱看的那些话本里的男女主人公,不是即使喝下了孟婆汤都忘不了对方么?为什么到她这里时,只是区区噬情蛊,就足以让两人形同陌路?究竟是是骗人的,还是那个男人不够爱她? 一滴泪水突兀的从红巾下滑落,啪嗒一声滴在她交叠的双手上,随后接二连三的泪水相继从脸颊滑落,沾湿了她的衣角。 明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在嫁给别人的花轿上疯狂的想起了另外一个男人。她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就这一次,一次就好,让我不受任何制约的想他。从今往后罗敷有夫,使君有妇,我和他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了 迎亲的队伍缓缓走进了盛天宫,朱红的大门在他们背后关上,砰然的声响预示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被彻底关上,完全崭新的生活在这一刻展开。 聂清然不记得究竟有哪些仪式,只知道从下轿的那一刻起,泪水被耀明城内的北风迅速吹干,了无痕迹的彷如从来没有存在过,她只是木然的在宫中嬷嬷的引领下完成一个又一个大婚的环节。 当从端木渠手中接过象征地位的凤印时,她突然感受到一个炽热却又带着许多莫名情愫的目光投到她身上,目光的主人是谁她很清楚。 她以为自己会控制不住的流泪,可是没有想到眼中除了干涩还是干涩,甚至连湿意都没有一点,好像所有的泪水都流干了一样。 心如死灰的感觉就是这样么?她在心底自嘲一笑,断了这份思绪,认真的听着司礼太监诵读着封后的诏书。 诏书上那些贤良淑德的品质是说的她么?像她这种成过亲又流过产的二嫁女人,登上后位就已经够惊世骇俗了,又岂会配得上那些如花般绚丽的赞誉之词,更何况她还可耻的忘不了另一个男人 礼毕后嬷嬷牵引着她回到后宫,端木渠则在大殿宴请各国使节。 宴席上,有人无意中提起了天楚朝为何没有皇后,毕竟人中龙凤的传说不仅在当初的天曌广为流传,就连许多周边小国都听说过这个传言,加之第二次落雁城之战的赫赫战功,聂清然无论如何也应该高居皇后宝座。可是落雁城之战后聂清然便没了踪影,凌邺登基以来也并未传出立后之言,不得不让一众使节好奇万分。 彼时史官未曾编订史书,加之凌邺刻意隐瞒,所以没有多少人知道两人和离的消息。 一众使节又正在酒酣之时,少了平日的拘束,纷纷大着胆询问凌邺何时立后。更有甚者言道:放眼天下除了聂宫主以外,也无女子足以配得上楚皇之地位。 端木渠举杯掩住大半脸颊,不动声色的瞟向凌邺。从始至终这个男人都很安静的呆着,不对任何事发表意见,也不提出要见聂清然,安静的不像端木渠认识的凌邺,仿佛他与聂清然毫无关系,真的只是来参加大典罢了。 可是真的只是这样?端木渠也是半信半疑,毕竟以凌邺的个性,只要是想要的绝对会抢到手。如果他放下了,何必亲自前来,还带着大批军队?如果他没放下,那为什么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 听到使者的询问,凌邺饮下一杯酒,微微笑道:“聂宫主当然是唯一能与朕比肩的女子,但是朕是否立后又与阁下有何关系?” “听说落雁城之战后楚皇便与聂宫主和离了?随后有一神秘女子现身黑水国助国主平定叛乱,即是凤王也是当今的王后,不知这女子是否即为聂宫主呢?”那使者多喝了几杯酒,也忘却了什么外交礼节,直接在酒席间把从市井中听来的传言说了出来。 端木渠心中一惊,望向凌邺时发现他双目中黝黑更盛,心知不好,于是马上笑出声道:“市井流言岂算得真,阁下万莫以流言为据说些有损黑水天楚两国友情的话,若是醉了,便先下去休息吧。” 那使臣也惊觉了凌邺周身散发出的浓厚杀意,几分醉意也在刹那间消散无踪,对上凌邺的黑眸时只觉自己浑身冒出冷汗,哪还敢再作逗留,立马顺着端木渠的话语下台阶,抱拳道:“在下不胜酒力,便不扰诸位雅兴,先行离开,诸位请继续饮酒。” 说完也不等端木渠允许,提着袍子匆匆离去。凌邺冷冷盯着他远去的背影,一言不发。 五日后,天楚的大军攻破了陈暮国的国都,陈暮国皇室全部做了天楚的阶下囚。为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小国从历史的舞台上被抹去,变为天曌的一个郡。了巴结新帝,陈暮国送上了两位公主以充实天楚后宫,谁料新帝并不领情,转手将两名公主赐婚给守城小吏,金枝玉叶一夕之间变成尘埃烂泥。 那名出言不慎的使臣,正是来自陈暮国。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那名出言不慎的使节退出后没多久,宴席又恢复了一片祥和。有几个小国使臣借机与凌邺攀谈,希望能与天楚结成友好同盟关系,寻求天楚的庇护,凌邺倒也来者不拒,与诸人相谈甚欢。 一时之间,他所在的席位成了整场宴会最为热闹的地方,各国使节向端木渠敬酒后纷纷来到凌邺的席位,向这位大陆新崛起的霸主表达友好之情。 端木渠倒不在意他抢了自己的风头,只顾着自饮自酌,双目含笑的望着整个场面。 宴席进行到一半,一名身着红衣的宫女突然小跑着进来,附在端木渠耳边说了些什么。端木渠脸色突变,叫来了一名礼部的大臣帮忙招呼使节,自己跟着来人匆匆离去。 这一切并未瞒过正在应酬各国使臣的凌邺的双眼,能让端木渠这般行色匆匆的离去,必然是聂清然出了什么事。他的心往下一沉,欲起身离席而去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了见她的资格。 虽然还是来者不拒的数次举杯,但旁人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于是使臣们也大都知趣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欣赏歌舞,无人再去向他敬酒。 端木渠一路疾行,到了凤栖宫后早已有人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推门而进,入目之处全是喜庆的红色,几名宫女正手足无措的站在窗边,不知道要怎么办。新婚之夜,王后却突然浑身发烫,还在不停的说胡话,若是请太医就太过晦气,只能先请国主来看看情况,再做定夺。 “参见国主”一众宫女见端木渠到来,立马战战兢兢的跪下磕头。王后出事,肯定是她们做下人的没有侍候好,若是国主追究起来,她们一个都逃不掉 “你们先下去”端木渠皱着眉挥了挥手。宫女们见状立刻小跑着退出了房间,以免待会国主追究她们的失责之处。 端木渠走到床前,看见聂清然好似发烧般满面通红,双眼紧闭着,身子还在不安分的扭动,好像是要缓解什么躁动似的。 看着她迷醉的表情,端木渠心中明白了几分,她是怕到了新婚之夜还是难以接受他,所以给自己下了药 这是一个好机会,能够顺理成章的将她变成自己的女人…… 即使真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又如何?那也只是药性使然,她还是没能从心底接受他,难道这漫长的一生与她相处都是要靠药来维持么?再说虽然是她自愿的,但她真的快乐么?若是日后她都要活在郁郁寡欢中…… 一念至此,端木渠猛然推开聂清然,连连退了几步,心跳加速的站在原地,不肯再往前迈一步。 正在席间心神不宁的凌邺突然被侍卫带到了凤栖宫,他讶异的看着本该喜气洋洋人声鼎沸的宫殿如今却空无一人,只有手臂粗的龙涎香喜烛在孤寂的燃烧着,不知道端木渠叫他来是干什么。 “凌邺。”端木渠从寝殿中走出来,面色深沉的看向他。 “叫我来此地所为何事?”凌邺敛去那些不安宁的心思,沉声道。 “小清清她——”端木渠顿了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闭着眼睛说道,“她中了药,就在房中,你进去吧。我已经把这宫里所有的人都遣走,不会有人发现的。” 凌邺大惊失色,双目圆瞪的看向端木渠:“你说什么?” 端木渠的话实在太过惊世骇俗,怎么会有人在新婚之夜让别的男人进自己的新房,还是在新娘中药的情况下?他到底想干什么?*药?他有没有尊重过聂清然? “如果你不想看着她难受至死的话就进去吧。”端木渠平静的说着,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为什么你不——”凌邺惊讶的连话都说不清楚。 “可是,你才是她爱的那个人。”端木渠无奈的苦笑一声,缓缓说道,“她根本就接受不了我,不然也不会为了逼自己而给自己下药。”话说到最后,他已经是半带自嘲了。 凌邺僵立当场,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他坚持不去,端木渠势必会自己去,他愿意看见这一幕的发生么?可是如果他去了,那他又与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有何区别?她都不肯原谅他而另嫁他人了,他还要去破坏她的姻缘么? 看出了凌邺的犹豫,端木渠涩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去吧,我不会介意,我想也只有你才能帮她,即使她日后知道了真相也绝不会怨你。小清清只是为了断绝自己对你的思念,所以才出此下策。要是我今晚去了,她日后再后悔的话,这将成为她心中永远拔不掉的一根刺,我不想成为她心中的那根刺。”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碰她,她留在我这里,就当是哥哥收留了和夫婿吵架的妹妹吧。等到有一天你们能够除掉心中的那些不愉快,重新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把她风风光光的交到你的手上。” 端木渠的话在凌邺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和他半敌半友的男人居然会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会从细微处为聂清然着想,会为了她的喜怒哀乐而去压抑自己的感情。这样的男人,他永远都及不上 “好了,别再考虑了。”端木渠的眼底划过很深的哀伤,却又笑着对他说,“进去吧,天亮之前我来换你。” 说完径直转身离去,也不管凌邺是否同意。 凌邺思绪片刻,最终还是朝寝殿走去。他从来就不是正人君子,更何况还是牵涉到聂清然的事。他感激端木渠所做的一切,却自问做不到端木渠那般无私。他真的只是为了祝贺而来,无心做出任何破坏婚礼的举动。但是端木渠的那句“你才是他爱的那个人”让他原本如止水般的心重新活跃起来,既然端木渠能够用尽心思补全与她缺失的十多年,那他又为何不能不惜一切代价弥补那断层的三年呢? 说他卑鄙也好,阴险也罢,只要她心里还有他,他就绝对不会放手! 清然。 低声的轻呼饱含着数年来不断压抑的相思之情,温热的唇角触碰到久违的肌肤,让他浑身都发出细碎的颤抖。怀抱中的身躯温柔似水,仿佛轻轻触碰就会化作一潭清水。 清然。 轻呼消逝于神智消散之前,一滴眼泪从男人的眼角滑落,滴到女子的脸颊上,与她眼眶中渗出的泪水合二为一,轻轻落在女子散落的发间,了无痕迹。 凌邺。 如梦呓般模糊的两个字轻轻淹没在急促的呼吸声中,消失不见。 微风吹过,龙涎香的烛火渐渐熄灭,天上的月亮也隐去云间,夜鸣的虫儿悄无声息的隐匿起来,天地间寂静无比。 唯有一个一身喜服的男子坐在院中,低声吟诵着自古以来赞美月亮的诗句,每吟一句就饮一杯酒,手边的托盘已经有了许多空掉的酒瓶。绝望到极致的表情在他眼中一览无余的呈现着,可是他的嘴角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润笑意。他盯着隐去的月亮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一个字的音,可若是有懂唇语的在,便会知道他所说的是一句话: 小清清,我愿以一生为代价换你幸福永宁。 第二日一早,凌邺起驾离开黑水,所率的五万大军随之离去,大军并未回朝,直奔陈暮国而去。端木渠知道他是为那使者的话所恼怒,势必要灭了陈暮国,除了在心底感叹一下一个国家的覆灭外他再无其他举动,毕竟那是人家的事,与他这个外人何关? 聂清然醒来的时候已经近午时,侍候的宫女告诉她端木渠已经早起上朝去了,她心底也安定了下来,毕竟经过昨晚之事,她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不过这样也好,彻底断了她心底对那个人的念想。 她起床之后立马有宫女仆妇上前收拾床铺,在看见洁白如初的喜帕后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再看向聂清然时就带了丝丝轻视。不等她梳洗完毕就有人来禀,说是各宫的娘娘纷纷前来请安,正候在门外等着她的召见。 聂清然怔了怔,随口道:“能不能不见?”她实在是不清楚宫廷的礼节,而且也不喜欢妻妾间的明争暗斗,不想与她们有所接触。 “奴婢去回绝各宫主子。”通报的宫女福身道。 “嗯好。”聂清然干脆应道。 那宫女便转身离去了。 ... V195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如此三日,那些妃嫔统统都被拦了回去,宫中就悄悄流传出王后性格清高,。ET有人把这些话学给聂清然听,她只是无谓的笑笑,继续自己手中的事。 嫁给端木渠只是为了报答他的恩德,并没有想要贪慕一国之母的虚荣,所以她并不想与那些女人有什么纠葛。 不过让她奇怪的是自从大婚之后,端木渠就再也没有碰过她,虽然常常来这边过夜,却只是单纯的盖着被子聊天,最多不过是拥着她睡觉,除此之外再无逾越的举动。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够免去她的烦恼,因为直到现在她的身体还是不能在清醒的状态下接受他。每次他抱着她睡觉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轻微抗拒。 端木渠不碰她不仅是因为对凌邺的承诺,更是因为聂清然眼底那抹深深的哀痛。他知道,虽然她心甘情愿的嫁给他,但还是难以接受和他有了肌肤之亲的事实。 他不想逼她。 聂清然不知道的是宫主的传言除了说她不好接触以外还有另一种,就是说她不贞洁,在嫁给国主之前已非完璧之身,毕竟无人知晓她曾经结过婚,而新婚之夜的喜帕上的确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污渍。 “小清清,来吃这个,这可是我亲自去猎来的鹿肉啊”端木渠将烤的金黄的肉串塞到聂清然手中,捏了捏她的脸颊,不悦道,“我每天这么好饭好菜的喂着你,你怎么也不见长胖啊” “喂喂喂,捏什么捏,我又不是猪,还喂胖啊?”聂清然不满的从他的魔掌中救下自己的脸颊,狠狠的咬了一口肉串,“肯定是你给我弄得东西都被掉包了,全都是没营养的菜渣,长得胖才奇怪呢。” “谁敢把你的东西掉包,我就把他吊在城头晒成人干,然后做给你吃”端木渠嘿嘿笑道。 聂清然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没好气的说:“要吃你自己吃,恶心的要死了,亏你想得出”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立马有侍卫跑进来伏在端木渠耳边说了些什么,端木渠皱皱眉说道:“赶走赶走,别让她们搅了兴致。”那侍卫得令后小跑着出门,不一会儿门外的喧闹声就消失了。 聂清然好奇地探头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一群老臣吵吵嚷嚷的说要恢复察举制,.”端木渠满不在乎道。 “可是怎么好像有女人喊救命的声音?”聂清然不屈不挠的问道。 “那是他们的家眷呢”端木渠道,“你说这群老臣是不是欠收拾?察举制造成了多少累世公卿和门阀氏族?那些个大家族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各个横着走,我不取消察举制怎么办,让他们继续发展壮大啊?天曌的开国皇帝不就下了狠手,把那些高门贵族一股脑收拾了,看谁还能动摇皇权。我都晚了人家几百年了,再不着手做黑水就完了。” 聂清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赞同道:“的确如此,这次平叛我也感觉到了。许多大家族的家主都不是很听朝廷号令,军队调动的积极性很差,许多家主都觉得平叛是朝廷军队的事,与他们自家关系不大。若不是他们这个态度,大概这仗只用打两年就足够了。” “所以啊,我当然要先从察举制入手,那些老臣死活要保这种腐朽的制度,我不拿他们开刀怎么办?”端木渠义正言辞的说道,“你就别管这些事了,呆在后宫里把自己养胖就行了。对了,徐姑娘的身子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我有点担心,想回去看看。”一提起徐亦游的身子,聂清然就忘了所有的事。 前不久她接到飞鸽传书,说是徐亦游突然病倒,所有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徐亦游有从娘胎带来的病患,许多大夫都说过她活不过二十五岁。去年好不容易平平安安的渡过了二十五岁的寿辰,没想到今年还未到生辰就已经病倒了。再联想起大夫的断言,怎么不让人着急? “的确应该回去看看,你一个人回去还是我陪你回去?” “不用陪我,你开始着手整顿门阀氏族,要忙的事还多着呢,不用管我,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好,有应付不来的就飞鸽传书给我,我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赶到我的小清清身边的”端木渠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看着他的笑容,聂清然觉得心情也随之开朗起来:“放心好了,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必须不要跟我客气啊,不然我不开心的话说不定会把那些惹我生气的老臣们一个个脱了裤子在太阳底下打板子”端木渠做了一个打的动作,引得聂清然哈哈直笑。 “哇,那这岂不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聂清然故作惊讶道。 “嗯哼,所以小清清,为了让那些老古板的大臣对你歌功颂德,你还是别跟我客气了。”端木渠趾高气昂的哼了一声。 聂清然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起来,端木渠眼角含笑的看着她笑的乐不可支,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地方也随之被快乐充满了。 第二日聂清然独身启程赶往越州,端木渠独自坐镇耀明着手处理削弱门阀势力之事。她不知道的是前日那些呼救声并非是老臣们的家眷,而是后宫里那些乱嚼舌根的妃嫔宫女们被杖毙时的呼救。有人不想死于是想找她救命,但却被侍卫拦住了。端木渠不想有任何人说她一句坏话,更不想有人在她耳旁提醒她再嫁的身份。 虽然他并不是一个好人,但也不想让她亲眼看见他的残暴,他只是简单的希望她快乐,不要再承受到任何外界的流言蜚语。 聂清然更不知道的是从她踏进天楚的土地开始,凌邺的暗卫就跟随在她左右,护她一路平安。天楚境内认识她的人不少,加之改朝换代时欧阳家的人并未死完,欧阳啸更是下落不明,要是知道了聂清然是独身一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一路上暗卫为她打发了好几拨刺客,她却浑然不觉。三年前小产没有修养好就匆匆赶往战场,三年的东征西讨也没时间调理身子,她的武功和身体的健康状况已经大打折扣,早不复往日里无往不利的星月宫主的身手,所以好几场打斗就发生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却压根就不知晓。 若不是有暗卫的保护,她是否能平安的走到星月宫都是问题了。 称帝后,为了巩固新朝的基业,凌邺也封了不少重臣的女儿为妃为嫔。但那全都只是摆设,只要她能回来所有的女人他都会遣散,他要么无心,要么心里只能装下一个人,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那个人只会是聂清然。 赵素娴本就因为他与聂清然和离之事对他极为不满,再见他如此广纳后宫,直接气得搬去云雾山,言明再也不会回京。他好话说尽也求不得母亲的原谅,为今之计只有劝回聂清然,用行动证明给母亲看。 同时为了日后能顺利地遣散后宫,他一直都在一步步的削弱那些权臣的势力,他自己就是权臣起家,知道放任权臣坐大的后果。 每日他都会忙碌到深夜,而最大的提神品就是暗卫传回来的信函。里面详细记载了她的举动,事无巨细到她在街上给了一个卖艺的小女孩一锭银子后的笑容都细细记载在上面。每当看到这些文字时,他就会在大脑中想象出当时的场景,然后发自内心的笑出声来。 那一晚虽然太过迷乱,但他还是听到了她在意乱情迷的时候低声呼喊的名字:凌邺。 当时的欣喜足以将他的心脏撑破,可是他还是选择了在第二天匆匆离开,不仅是为了给那个失言的使节一个教训,更是害怕如果继续呆在黑水国会忍不住去找她。可是如果贸贸然出现在她眼前的话,只会适得其反。 他可以等,他有足够的耐心来求得她的原谅。 来到星月宫,聂清然看见了很多久违的人,自从三年前她去了黑水国,与这一众姐妹就仅仅靠飞鸽传书联系了,如今甫一相见,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然而她没有时间叙旧,便匆匆赶到亦游房中查看她的情形。不出意外的,她在房中看到了林霁轩,这个以往一直外向爽朗的男子如今看来却消瘦异常,下颚也生出了青青的胡须,以往精神活泼的双眼深陷下去,不复往日的神采。 看见聂清然进来,他只是微微的颔首以示打招呼,随后继续转过头一动不动的盯着昏迷在床的徐亦游。聂清然上前两步看了看徐亦游,发现她呼吸极其微弱,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症状,只是昏迷不醒罢了,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生命好似正从她身上慢慢流逝,她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破布娃娃般,静静的躺在床上。 一屋子的女人对此都束手无策,林霁轩叫来了御剑门中有当世药王之称的白参老人为徐亦游诊治,可惜白参老人只留下一句话:先天缺损,强求不得。就轻飘飘的离去了,根本连医治的想法都没有。 星月宫众人都沉默了。 V196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她们都知道徐亦游的娘亲是逃难到星月宫的灾民,当时河西闹旱灾,饿殍遍地,.她的爹在逃难的路上饿死了,尸体要被剩下的人吃掉,是他的娘拼命反抗才保留了下来。可是后来饿死的人越来越多,吃人的现象更加严重,灾民们都把注意打到了她娘一直不肯丢下的尸体上。 最终她娘还是没能拗过灾民,让他们吃了她爹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她的娘为了活命也吃了那肉,只是一边吃一边哭,哭到后来流出来的不是眼泪而是鲜红的血水。好不容易走到了越州,她的娘已经瞎了,越州的郡守怕灾民涌入会引起越州城内的瘟疫和饥荒,于是不让灾民入内。 她的娘为了活命而吃了观音土,可那根本就不是能够活命的东西她娘临死前剩下了她,瘦弱的她差点又成了灾民的口粮,是路过的叶阑救下了她,带回星月宫并收为徒弟。说也真巧,皇帝立刻下令拨了一百万担粮食运往越州,让郡守打开城门放灾民京城,并加以安抚。 后来随着新粮的成熟以及河西的降雨增多,旱灾得到缓解,许多灾民重新回到自己的家园,徐亦游则在越州留了下来。 可是在娘胎里她就被尸毒所侵蚀,加之观音土的毒性渗透,能活到二十五岁已经是奇迹了,现在即使华佗在世也对她的情况回天乏力,更何况别的大夫。 已经有人低声哭了起来,聂清然的眼眶也渐渐地湿了。她一直视徐亦游如亲妹妹般,总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满足她所有的要求,愿意用星月宫精妙绝伦的武功去换取为她补身的药材,只要能够演唱她的生命,她能付出任何代价,可如今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除了埋怨自己的无用,她做不了任何事。 “聂宫主。”林霁轩突然缓缓地开口,声音好似一夕苍老,“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带着亦游走么?我说过要带她去游山玩水,可是都没有实现呢。我想还是趁现在去做吧,不然——” 他没有说下去,聂清然却已经明白他想要说的话。 “不用问清然了,我同意你带亦游离开。”几个人中最为老持沉稳的余戏莲蓦地出声,泪水在她清丽的眼眶中不停打着转,“亦游一辈子都为了星月宫而操劳,从来没有好好的享受过自己的生活,.” “我也同意。”常袖舞和单若水同时出声,“带亦游走吧,远远地离开星月宫。” 林霁轩感激的看她们一眼,又将目光转向聂清然,希望得到她的首肯。 “带她走吧。”聂清然痛苦的阖了阖眼,长叹一声,“她背了星月宫这个负担十多年,是时候该放下了。不过能不能等到明天再走,我想陪陪她。” “多谢聂宫主成全。”一向潇洒不羁的林霁轩居然站起身,恭恭敬敬的给聂清然行了一个大礼。 “不必多礼。”聂清然扶起他,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是夜,守了多日的林霁轩终于回房休息,换成聂清然守在徐亦游的窗边。聂清然坐在床头,一句句的说着大家小时候的趣事,说到好玩的地方就哈哈笑出声来,可笑着笑着就笑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再有趣的事又有什么意义,参与的另一个人只能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不会笑也不会闹,说得再多也得不到一个字的回应。 这么多年的姐妹之情,最后的结果也只是分离么?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站在了聂清然身后,她头都没回便淡淡开口道:“你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清冷的嗓音慢慢响起,青冷月慢慢地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下。 “呵,我就知道你会来,所以让林霁轩明天再带走亦游,不然以他的性子,怕是白日里就会带着她走了,好好看看她吧,日后怕是再也看不到了。”聂清然轻笑一声,抬眸望向她,入目之处却是怵目惊心的苍凉,以前的青冷月只是冷,何来如此浓厚的苍凉之感? 青冷月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她,最终还是把目光转向了徐亦游。 “万俟琮对你不好么?”聂清然颤抖的问道。 对于青冷月的背叛,她不是没有恨的,这场背叛导致了她与凌邺的陌路,导致了她孩子的死亡,导致了星月宫几乎分裂。虽然她始终是在维护着她,但是那层隔阂产生了,就难以消除掉。可是如今看见她这般光景,聂清然还是心软了,思想中的姐妹之情最终还是占了上风。 青冷月摇了摇头,轻声道:“他对我很好,我过不去的,是自己的心那一关。” 聂清然诧异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所指的是何事。 “错就是错,我所犯的错不可原谅,即使那日凌邺真的把我千刀万剐,我也死不足惜,你何必为了我和他决裂?”青冷月双目泠泠,第一次有了感情的波动,“那些真相,足够让我因羞愧而死上万次了。可是我后来才发现,我是个懦夫,连死的勇气都没有所以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活着是干什么的。” “即使不是你,我和他早晚也会决裂,不够信任才是感情最大的敌人。而且我当时的确是存心接近他,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就要有承受的准备。我承认我是对你难以释怀,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聂清然涩笑道,“既然当初我从凌邺手里救了你,我就不会再找你算账,你大可以安心的生活,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了。” “你,好吗?”犹豫许久,青冷月终于还是轻轻的问出了口。 聂清然虽然在流泪,却还是绽开了笑容,点点头道:“我很好,端木渠对我很好。” “你好,就好了。我得离开了,你保重”青冷月拼命忍住即将破眶而出的泪水,起身欲走。 “谢谢你在永嘉十年时做的事。”聂清然突然说道,“那时我正在黑水国,根本无力分身赈灾和剿灭山贼。” 青冷月的身形顿了顿,却并未回头。 “还有,你永远是星月宫的夜使,在外面玩累了,记得回家,姐妹们都等着你呢。” 青冷月闻言突然疾步离去,一串晶莹的泪珠在月色下划出绝美的弧度。 聂清然看着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后才微笑着转过身,她知道她是懂她的意思了,早晚有一天姐妹们会团聚在一起,就像小时候那样吵吵闹闹,但在各自的心底却永远把对方放在极其重要的位置上。 翌日,林霁轩便带着昏迷不醒的徐亦游踏上了游山玩水的道路,他打算顺着越女江慢慢游玩,能走到哪里是哪里,走不动了就在江边建一个小木屋定居下来。 星月宫众人将他们送到了镇外,又目送着马车消失在青葱翠掩的树林中,久久没有离去。聂清然知道,青冷月也在林中默默注视着马车的行踪,只是没有现身与大家一见。 什么事都需要时间来淡化,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就好像聂清然也会相信,总有一天,林霁轩会带着活蹦乱跳的徐亦游回到星月宫一样。 她知道青冷月在暗处看着马车离去,却不知道也有人在暗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凌邺抛下所有的政事连夜赶到星月宫,就是为了躲在远处看她一眼。他知道,一旦这里的事了结了,她就会回黑水国,毕竟她现在是黑水的王后,不比平常身份,而且她几乎从来不会让关心她的人为难。 或许是心有灵犀,聂清然在转身回星月宫时路过一个树丛,突然从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似乎有个对她很重要的人就在那里。好奇心驱使她走到那片树丛,可惜茂盛的树丛后除了青草别无他物。余戏莲见她掉队了立马出声唤她,她见没有什么异常便马上赶上大部队去了。凌邺站在树枝掩映的树杈上,看着她离开刚刚自己所在的树丛,一股酸楚慢慢的充斥他整颗心脏。 “贱人,拿命来”怒吼声伴随着利刃破空之声划破了树林的寂静,数十个黑衣人凭空出现在树林中的空地,为首的正是欧阳啸。 聂清然神情一紧,蓦地一个凤点头躲开长剑,转手抽出佩剑上前迎敌。星月宫诸人也纷纷举剑退敌,凌邺眼神一凛,打了个手势,立马有人从林子深处闪出,上前助众女子杀敌。 林中打得火热,凌邺的心也随着打斗而起伏。他看得分明,聂清然的武功的确已大不如前,若是以前的她,十招之内足以将敌人斩于剑下,如今却斗了三十余招才稍显胜像,腾挪闪避之间也远远不如当初灵活。 那些刺客各个武功高强,与众人缠斗多时也不见败兆。就在此时,一袭月白身影也加入到了战局中,星月宫众人见之惊呼:“月儿” 青冷月也不与她们多做交谈,双手中的冷月双刃翻飞如翼,瞬间便撂倒两个黑衣人。星月宫一边的士气顿时大涨,剑影更见灵活,无数白色剑花在空中绽放,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 V197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那欧阳啸似乎认定了聂清然,也不攻击其他人,.星月宫众人和暗卫虽然想施以援手,奈何处处被黑衣人所阻,根本无力相助。 聂清然戎马多年,星月剑法中糅合了不少沙场上实打实的招数,将原本花样繁复的剑法变得简便却又杀伤力非凡,几个奇招甚至逼得欧阳啸不得不运剑回防。然则终究是武功衰退,虽然招数精妙却还是难以弥补内力上的缺失,百招过后,她已被欧阳啸逼得步步后退。反观欧阳啸,虽然改朝换代后入丧家之犬四处躲避,但终究是一家之主精于武艺,且欧阳家的内力一向以精纯见长,所以现在的聂清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小心”凌邺眼见欧阳啸把聂清然逼到绝境时终于没忍住,惊呼出声,身形也在瞬间暴涨,如闪电般疾到两人中间,五指如爪,抓住了欧阳啸的手腕。 四目相对的瞬间,有着片刻的失神。不等凌邺解释为何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欧阳啸未被控制的左手手腕一翻,闪着蓝光的匕首直指他心脏而去。 “快闪开”聂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大步向前,死死抱住了凌邺,用后背挡下了这一刀。 日思夜想的容颜还没等他看清楚,就如凋谢的花朵般在他眼前灰败下去。 凌邺惊怒之下大喝一声,纵横九势中的九霄龙吟随心而出,仿若九天之上的金龙震怒,龙吟声响彻天地,毁天灭地般的劲气呼啸着向欧阳啸扑去。欧阳啸仿佛也被这份气势所震撼,连躲避都忘了,直直的站在原地受了他这一掌。苍老的身躯缓缓倒下,逐渐涣散的瞳孔里有着不甘心的光泽。 那些黑衣人也逐渐被人们擒下,整个森林里回荡着凌邺撕心裂肺的声音:“叫大夫” 聂清然遇刺的第三日,端木渠匆匆从黑水国赶到越州,接走了她。凌邺从头至尾都没说一个字,只是木然的看着端木渠抱起昏睡不醒的她走上了回城的马车。 从那以后,所有见过凌邺的人都会觉得这个男人的心已经死了,虽然他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虽然他让周边小国全部朝拜,但是他已经没有心了。虽然他仍然在广纳妃嫔,但是却有传言,他从来不临幸任何女人,纳妃不过是稳定朝中重臣罢了。已过而立之年的帝王却膝下无子,朝中大臣莫不上书进谏,奈何全都被他驳回,。ET大多数人都曾在前朝领教过他的雷霆手段,所以谏了几次便闭嘴了,谁都不想惹怒这位皇帝。 时光如水,匆匆不息。 一转眼离上次毓秀山下的刺杀已经过了六年了,六年足以改变很多事了,唯一不变的是景元帝的后宫一直没有妃嫔。 这日是黑水国君端木渠的生辰,举国欢庆,四方邻国皆派使者前来道贺,在众多恭贺使者中有一个身份极为特殊的客人,天楚皇朝的皇帝凌邺。不知为何,别国都派的是使臣,独独建立不久的天楚皇朝是皇帝亲自前来。旁人都说因为天楚朝新近成立,皇帝希望能与邻国巩固邦交,所以亲自前来。至于真实原因,百姓们也不得而知。 不过其实这也不算特例,六年前黑水国君大婚之时,天楚的皇帝也亲自参加过,只是可惜大婚的新娘在成亲半年多后遇刺身亡。说起这位传奇女子,不由得引起人们一阵叹息。以籍籍无名之辈成为黑水百姓口中的凤王,又被国君以旷世的婚礼迎娶进门,不料未生下一男半女就遇刺身亡。一代巾帼就此香消玉殒,实在是令人扼腕。 凌邺既然以一国君主之尊来道贺,理所应当的,他的位置就在端木渠左侧首席。整个宴席凌邺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在向端木渠敬酒时才开口说两句,旁人身份低微,所以也不敢贸然搭话。谁都记得,当年陈暮国的使者一句不慎引来灭国之祸的前车之鉴。 凌邺虽是以权臣之位谋反才当上皇帝,然则这个世道,成王败寇,既然他已是皇帝,别人也不能说些什么,更何况天楚王朝虽局势刚平,但短短六年就恢复如初,仍是四海之内国力最强大的国家,没有哪个小国敢贸然得罪于他。 歌舞表演时,如花美眷,翩翩似仙临凡间,众使者纷纷赞叹不已,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众舞姬。然而凌邺只是垂目饮酒,看都不看一眼那些美女,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周围有这么一群人。高高在坐的端木渠时不时看向他,发出轻微的叹息,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同样的没把心思放在歌舞上。 夜色渐渐深沉,清冷的月亮冷冷的看着这一片繁荣大地,歌姬舞姬一批批上来又一批批下去,谁也不知道那两个年轻君王喝下了多少酒,只知道一个是一直低头喝酒,一个是一边叹气一边喝酒。 终于,所有的歌舞结束了,各国使者陆续离席告辞,渐渐的,热闹的大殿安静下来,只剩下凌邺,端木渠以及伺候的宫女太监。凌邺仍是那个姿势,端木渠扬手,所有的宫女和太监都静静的退下,只剩两人在大殿里。 “酒喝够了么,不够我再叫人拿来。”端木渠坐到凌邺身边,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清冽的酒盛在亮白的酒杯里,美丽异常。 “你也喝了不少,看我一眼就喝一杯,你喝够了没?”凌邺的声音异常清醒,却带有丝丝苦涩。 仰头,又是一杯酒下肚。 “凌邺,如此细微之处都能感觉到,为何当初会做出那等事?为何看不到她的心?”端木渠无奈道,缓缓饮尽杯中之酒,“若你当初不那样,你们又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好么?”凌邺的声音突然有些许沙哑。 “好?哈哈,你说她能好么?”端木渠大笑,却有无尽苍凉之意,“何以我不论如何待她,她都不肯接受我?论才学,论样貌,论权势,我端木渠自问没有哪一点比不上你啊” “我想见见她。”凌邺并不回答他的反问,只是轻轻说。 “去休息吧,明日,明日我带你去见她,现在这么晚了,你也不想打扰她休息吧。”端木渠没得到回音,满腔怒火瞬间消失,只得拍拍他的肩膀,苦笑道。 “好,休息,休息。”凌邺摇摇晃晃站起来,向殿外走去,身形无比落寞。 端木渠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又喝下一杯酒。 第二天端木渠下了早朝就命人找来凌邺,说要带他去见一个人,凌邺没有问他见谁,只是默默地跟着他走。 端木渠带着凌邺来到校场,校场里,三匹骏马正在飞奔,马上之人一大两小,似在较量马上功夫。骏马飞驰疾奔,马上之人却紧紧夹着马背,骑得稳稳当当,只见两个小人张弓拉箭,正瞄准天上盘旋的大雕。穿黄色小褂的孩子先放箭,利刃破空之声,一只大雕应声坠落,孩子飞马过去拎起战利品欢呼起来。穿紫色小褂的孩子见状右手一松,利箭离手,袭向空中的大雕,穿透一只雕的身体后,居然力道不改,又穿透了一只雕后才掉下,一箭双雕紫色小褂的孩子拎起箭策马向端木渠这边跑来,黄色小褂的孩子见状也飞马跑来。两个孩子下了马,把马交给旁边伺候的侍卫,齐齐扑进端木渠怀里,笑容灿烂。 “父皇,看儿臣射的雕。”黄褂小孩举起自己的箭,骄傲的笑着。 “义父,看孩儿射的双雕。”紫褂小孩也举起自己的箭,笑道。 “哼,汐哥哥你比我先跟师傅学一年,自然比我厉害,有什么好炫耀的。”黄褂小孩嘟着小嘴不高兴的看着紫褂小孩。 “我哪有炫耀,只是给义父看看我的成果啊,你刚刚放箭的手法不对,不然也可以的,我下次教你呀。”紫褂小孩道。 “是吗,好呀好呀,汐哥哥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哦。”黄褂小孩一听汐哥哥要教他,马上高兴起来,自小他就与这个汐哥哥最投缘,虽然不是亲兄弟,却比亲兄弟还亲。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紫褂小孩说。 “好啦,好啦,两个都是我的乖儿子。”端木渠抱起两人笑呵呵道,“今晚叫御厨做你们俩最爱吃的东西,奖励你们的进步。” “谢谢父皇。” “谢谢义父。” 凌邺愣愣的看着他们三人的举动,那个紫褂小孩,虽然才五、六岁,然则那眉眼,那轮廓,却似极了他,简直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难道…… 端木渠看了凌邺一眼,放下两个孩子,道:“楠儿,跟着师傅先回去,父王有事跟汐哥哥说。” “是,父王。”端木楠行了一个礼,又向凌邺行了个礼才跟着师傅离开。 端木渠抱起紫褂小孩,对着凌邺叹了口气,却是对小孩说:“告诉这位伯伯,你叫什么。” “小汐,凌汐。”小孩纯真的眸子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清清楚楚吐出的四个字却如晴天霹雳般震撼了凌邺的内心。 “凌汐?你叫凌汐?”凌邺脸色大变,抓住小孩的手臂急切问到。 “对呀,义父说这名字是我娘给我取的,说是我爹和我娘的名字的合字,我很喜欢呢。”凌汐灿烂的笑着。他从脖子间扯出一个银锁,说:“你看,这是我爹送给我的,上面有他和我娘的名字呢……” V198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凌邺颤抖的拿过那片金锁,很普通的式样,但是那个锁片的下方却刻着一个小字“邺”,翻过来,另一面的同样地方,刻着一个小小的“然”。“小汐,小汐。”凌邺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那个锁片,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那你母亲说了你爹去哪里了么?” “我从来没有跟我娘说过话,义父说我爹去很远的地方了,总有一天会来接我和我娘的。”凌汐的声音突然低落起来,“可是我都快六岁了,为什么爹还没有来接我和我娘?” “那你母亲呢?”凌邺惊恐的问到,没有跟娘说过话,那她去哪里了? “我娘一直躺在床上,义父说她睡着了。”凌汐说,“为什么娘会睡那么久,小汐好想娘能睁眼看看我呀。” “睡着了?”凌邺难以置信的看向端木渠,这话是什么意思? “跟我来吧。”端木渠轻叹一声,转身向前走去。 凌邺马上跟过去,端木渠边走边告诉他事情的经过:“当年清然身中剧毒,只有天池的寒冰玉床才能压制住毒性,于是我强行要把她带走。没想到刚回来我就发现她有孕在身,要解毒就要把她放在寒冰玉床上,可是孩子经不起那样的寒气。我想过把孩子拿掉,但是我怕她会伤心,于是想尽办法保住了孩子。毒虽然解了,可是她心情一直不好,很少见她笑,我费尽心思,她也没有快乐起来。我甚至,我甚至说只要她开心起来,我愿意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如果是个男孩,我以后还会把王位传给他。但是她一直在拒绝,很客气也很坚决的拒绝。以前她还会因为愧疚而嫁给我,可当得知有你的孩子后,她就说什么都不能接受我了。” “那时的她,可以说是一天比一天瘦,身子也越来越弱,我着急,却没办法。本打算修书给你,她却说,如果我向你透露她的丝毫,她马上离开,想来是落雁城的那次受伤让她忘不了你,却也不知道如何跟你相处了。没办法,我只好由她。可能她是心情郁结,身体又不好,孩子还没足月就出生了,当时因为不足月,所以难产了。御医说情况危急,可能只保得住一个,问我是要大人还是要孩子。我自然说要大人,可是她死死抓着我的手,说要保孩子,如果保不住这个孩子,她会恨我一辈子。” 端木渠顿了顿,苦笑蔓延了他整张脸。 “当时她那种绝望加期盼的眼神让我无法拒绝,我只好告诉御医要孩子,尽最大力量保住大人。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她就只看了一眼,把那个锁片套在了孩子的脖子上,后来就因为大出血,晕了过去再没有醒来。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醒,御医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有可能明天,也有可能永远都醒不了。” 凌邺双拳紧握,关节处都已泛白。 “义父,你说的是我娘的事么?”凌汐抬着小脸,好奇的问。 “是呀,小汐。”端木渠宠爱的捏了一下他的小脸,“后来我给余姑娘修书一封,简略的把清然的事给她们说了,她们都过来看过她。并且自从小汐三岁时就轮流过来教小汐半年武功,现在青姑娘正在宫里呢,万俟公子刚好一起来我国视察生意也顺便教小汐一点武功。” “这个世界上,谁都比我好,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畜生。”凌邺脸色惨白,声音悔恨无比。 “算了,依我看,清然她并不怪你,她更多的是自责。”端木渠顿了顿,继续道:“现在又是这个样子,谁会知道她什么时候醒?你自责也没用。” 他走进一间房子,不同于宫里的其他建筑,简简单单的一个房子,不过外面是一大片草地,绿油油的一片,生机盎然。房子里的宫女见端木渠三人走进来,行了个礼,鱼贯而出。简单的摆设,地下仍旧是铺着毛毯,踩上去松松软软,看得出端木渠很用心。 里间放着一张大床,天蓝色的床幔轻轻摇动,凌邺看着那床,却再也没有勇气踏出一步,只是怔怔的站在门槛处。 凌汐并不知道大人的心思,自顾从端木渠怀里跳下来,一蹦一跳的走去床边,趴在床沿说开了:“娘,小汐又来看你了,你都睡了这么久了,什么时候醒来看看小汐呀。小汐又进步了哦,今天射了两只雕呢,义父说要奖励小汐,可是小汐只想娘醒来呢,小汐想娘醒了带小汐去找爹。爹都离开这么久了,什么时候会回来啊。” 凌汐还在继续说,凌邺的意识却有些恍惚了,自己的孩子在期盼自己回来,这么多年了,自己却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没有尽到一丝一毫当父亲的责任,这样的父亲,小汐会要吗?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当初的所作所为,又会原谅他吗? 端木渠看凌邺一眼,说到:“都到这了,不进去吗?”说完自己走进去,没有继续理他。他走到床前,抱起凌汐在床边坐下,慢慢开口道:“清然,你知道吗?他来了,凌邺来了,你不是一直在等他吗?他就在外面,不敢进来,你睁开眼看看他呀。等了他这么久,今天总算来了,你怎么还在睡呢?” “义父,你说如果我爹回来,看见娘这个样子会不会不要我们了?”凌汐仰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端木渠,“爹这么久都没回来,是不是忘了娘和小汐了?” “不会,当然不会”凌邺踏进门,大声道,“小汐这么乖,你母亲又这么好,爹怎么会不要你们?”他的眼睛有点红,话语中带着深深的自责。 “伯伯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认识我爹吗?”凌汐抬头看着凌邺,那张酷似凌邺幼时的面容似一根针,狠狠的刺在凌邺心头。 “我,我——”凌邺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说,说自己就是他爹?那他问为什么这么久不来见他,自己怎么回答?说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就在眼前,自己亏欠他那么多,到现在还不与他相认,好好弥补这么多年的过错? “小汐,这位伯伯就是你爹啊。”端木渠发话了,“他知道这些年没有来看小汐,心里很是愧疚,所以怕小汐不喜欢他,不敢说。其实他一直有跟义父联系,打听小汐的情况啊。只是,小汐记得吗,义父说过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所以他才这么久没有来看小汐。小汐会恨他吗?” 凌邺开始还有点恼怒端木渠那么直接的说了出来,这样要让自己怎么面对凌汐,可是到后来端木渠句句都是维护自己的话,他不由得感激的看着端木渠,又小心翼翼的看着凌汐的脸色,看看他怎么面对这个事实。 凌汐歪着小脑袋看了凌邺半天,似有不信,却又不相信端木渠会骗自己。他从端木渠怀中跳下来,走到凌邺跟前仰头看着他,凌邺见状立马蹲下来,让凌汐能够平视自己。凌汐打量他半天,才怯怯的说:“你真的是我爹?” “是,我是你爹啊,你的名字还是我和你母亲一起取的。汐,取我名字中邺的左边和你母亲名字中然的上面一部分。我叫凌邺,你叫凌汐,我当然是你爹”凌邺眼中满是期待的看着这个孩子,他和聂清然的孩子 “爹,你为什么这么久不来看小汐和娘啊,小汐好想你,你只是向义父打听,自己却不来看,你就不想小汐和娘吗?”凌汐趴在凌邺的怀中哭起来,终究是小孩子心性,没有想到更多的细节,只是知道自己的父亲回来了,自己不再是个没爹的孩子了。 “是爹不好,是爹忽视了小汐和娘,爹以后一定会慢慢补偿的,小汐别哭。”凌邺疼惜的擦掉凌汐脸上的泪水,细声安慰着。 “那爹还会不会离开小汐和娘啊。”凌汐急忙问道。 “不会了,爹这次来就是接小汐和娘回家的,以后爹会一直跟小汐还有娘住在一起。”凌邺高兴的说,自己有孩子了,和清然的孩子 “是吗?太好了,小汐能和爹住一起了!”凌汐拍手道。 “小汐,有了爹就不要义父了?唉,义父真是伤心啊。”端木渠走到凌邺跟前蹲下,叹道。 “没有没有,义父一直都会是对小汐最好的义父啊,以后小汐会经常回来看义父的。”凌汐从凌邺的怀里转过身子,笑嘻嘻的抱住端木渠的脖子。 “嗯,这才乖,不枉费我对你这么好。”端木渠捏了一下凌汐粉嘟嘟的小脸蛋,他也知道,这一去,依照凌邺的心意,凌汐必然是太子,是储君,是天楚皇朝下一任的帝王,怎么可能随时来看他?这次分离,再见不知是何夕了。 只是他能不让他们父子相认么?清然昏迷了这么多年他也束手无策,或许让她回到凌邺身边,以她和凌邺的感情,说不定很快就会苏醒,与凌邺、凌汐合家团圆,他有什么资格剥夺他们一家相聚的资格? 更何况,聂清然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不是吗?只要她开心,他独身一人又如何?他已经守着她,守着凌汐六年了,这完全是上天的恩赐,他不该再要求更多了。 “谢谢你”凌邺郑重的对端木渠说。 “不用,你以后好好对他们母子就是对我最好的谢礼了。”端木渠笑道,“若是你再有过分之举,就算背上千古骂名,我也会把他们母子带离你身边” “绝对不会!”凌邺也笑了,失去过一次的痛已经足够,又怎么会让它发生第二次? “你们一家三口好好待会吧,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端木渠一拱手,走出门去。 “好。”凌邺应声道,他抱着凌汐来到床边,看到了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 V大结局(上)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似乎真的只是睡着了,五年的时光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还是那个清丽脱俗的样子,不是很漂亮,却有让人注目的独特之处,除了脸色略显苍白外没有任何缺陷,看得出端木渠一直对她细心照料。 凌邺放下凌汐,伸出手,颤抖地摸向聂清然的脸,熟悉的感觉立马传来:“清然,清然,我来了,你恨我,怨我都没关系,你睁开眼看看我呀”他的声音伤心至极,只是床上的人却听不到,更看不到他脸上深深的悔恨之情。 精致美味的菜肴一道道端上来,端木渠只是漠然的看着,端木楠不解的看着父王,不知道他是怎么了。那个躺在床上的姑姑是汐哥哥的娘,这点端木楠是知道,父王很重视那个姑姑和汐哥哥,他也是知道的,不过他也很喜欢汐哥哥啊。 每次父王看了那个姑姑后心情就会变得低落,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也不敢去过问,因为母妃告诉过他,父王的事自己不要多管。父王心情低落,母妃的心情也就不会好,大人的世界真奇怪。 但是为何今天父王看完那个姑姑会是这个表情,说低落不像,说伤心又太过,父王是怎么了? “父王,汐哥哥呢?怎么不来一起吃饭啊。”端木楠不敢问父王是怎么了,只好问汐哥哥哪里去了。 “小汐的爹来了,他陪他爹呢,就不过来吃饭了。”端木渠慈爱的摸摸端木楠的头,自己的儿子有三四个,然而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聪明伶俐,勤奋好学,是个当储君的好料子。只是他因为聂清然的事一直没有立储君,希望能等到她接受他的一天,然后立她的孩子为储君,不过现在看来,没可能了。 这些年,他是不是因为聂清然而忽视太多的身边之人了?比如说端木楠的母亲,那个温婉贤淑的兰妃,从头到尾,她都知道自己的心意,却不计较什么,还一直帮自己照顾聂清然。 似乎,他也该放自己一马了吧。 “楠儿,你母妃在干吗,你去看看,如果没有用膳就叫她来一起用膳吧。”端木渠说。 “好的,儿臣马上去。”端木楠欢快的跑开,他不知道为什么父王突然要喊母妃干吗,但他知道母妃只要见到父王都会很开心,母妃开心,他也会开心的。 不多时,兰妃与端木楠一起来了。兰妃见了端木渠正准备下跪行礼,端木渠却扶起她,道:“兰儿无须多礼,不过是一家人吃一顿饭罢了。”眼中的温暖意味,让兰妃马上明白过来,等了这么久的男人,总算是要回来了。端木渠牵着兰妃的手坐下,温和道:“兰儿,明日清然和小汐就会随着凌邺回天楚了,我们去送送吧,免得人家说我黑水国对天楚不礼貌。” “一切但凭陛下吩咐。”兰妃垂首浅笑,聂清然的幸福来了,自己的幸福也不远了吧。 “这皇后和太子之位久悬也不是办法,毕竟储君关乎江山社稷,所以孤王思量着待这段时间忙完了,你就从兰苑搬去凤栖宫吧,楠儿这储君之位也该定了。”端木渠轻描淡写的说着,这些话让兰妃真正感觉到自己这么久的等待没有白费,并不是她在乎什么皇后和储君,只是她的端木哥哥终于要回到她身边了。 “谢主隆恩。”兰妃轻轻说道,眼中却已有泪光在闪烁。 是夜,两个男子坐在御花园里相对饮酒,没有说话,也或许不用说什么了,凉风轻拂,好不惬意。酒半酣之际,端木渠突然起身顺手抽起身边侍卫的佩刀,旋身搁在凌邺的脖子上。周围侍卫面面相觑,却不敢有所阻拦,毕竟是自己的主子。凌邺诧异的看着脖子上的利刃,又抬头看着端木渠,却在接触到他微红的眼睛时明白了一切。 “其实你知不知道,我一点都不想把他们母子还给你,你有什么资格带走他们母子?”端木渠睁着双眼,话语中的愤怒溢于言表。 凌邺饮尽杯中之酒,丝毫不介意颈上利刃,苦涩道:“是啊,我有什么资格?” “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我守着沉睡的清然是什么感受吗?其实我可以再自私一点,我可以从小就告诉小汐我是他亲爹,我可以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可是每每看到清然时,就会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羞愧。我知道她为什么拼死也要生下小汐,因为这是她和你仅有的联系了,她以为你们回不去了,她只想有一个,唯一一个和你共有的联系。如果她醒过来,知道我做的事了,会有多难过?” “我从小到大,我何曾这般注意他人的感受?可是面对她,我却不由自主的要去考虑她的感受”端木渠面庞微微扭曲,双眼通红,“现在的小汐是不是很健康?很活泼?你可知,他生下来时几乎夭折,太医院几乎所有的御医都说他活不过一岁,可我不信,我也不敢,不敢让清然的孩子早夭,不然我怎么对得起她?” “我遍访天下名医,从各处求的药方来医治他。从他出生到御医宣布他身体无恙的三年里,我抱他的时间比奶娘抱的还多,因为只要我抱着他就不哭不闹,所以我有时甚至不得不一边批阅奏章一边抱着他,更有甚者我整晚整晚不睡抱着他,只为随时掌握他发烧的程度。当时你又在哪里?” 凌邺默然,端木渠的句句质问他都无法回答,明亮的眸子暗了又暗。 “哈哈,可能是清然的执念太强,所以小汐也遗传了这些执念,我纵对他千般万般好,他还是不停地问我他爹何时回来,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个抛弃他们母子的爹”端木渠咬牙道,“我真想杀了你” “我的确罪该万死。”凌邺的声音几不可闻。 “算了,算了。既然注定不是我的,我又何必强求?何必强求啊哈哈。”端木渠大笑着转身离去,手中的刀也应声落地,背影透露着说不出的落寞。 凌邺站起身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离开,这个男子,从小隐忍,一步一步坐到今天的位置,本应该春风得意,顺风顺水,不料却为了一个情字心甘情愿的做了这么多,可是自己不可能再放开聂清然的手,所以注定这辈子都要欠他的了。 第二天的耀明城外,天楚皇帝起驾回朝,黑水国主携兰妃与皇子端木楠以及朝中众大臣送行,与凌邺一起离开的还有那个沉睡了近六年的女子以及端木渠的义子凌汐。男人们在一起客套的寒暄着,两个孩子却在一旁依依不舍起来。 “汐哥哥,你还没教我怎么射箭呢,就跟着你爹回家了。”端木楠嘟着小嘴,不高兴的说。 “楠弟,我爹过了这么久总算来接我和我娘了,我当然要跟他走了啊,不过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回来教你的,你等着我哦。”凌汐也很难过,从小就跟端木楠一起长大,现在突然要离开,他也是舍不得的。 “嗯,汐哥哥你可不许骗我哦,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哥哥了。”端木楠虽然舍不得,但也没有办法,从小就在一起,他当然知道这个哥哥有多么想爹了。 “肯定不会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答应你的事都做到过了。”凌汐说。 “小汐,准备出发了,还在说话呢?”凌邺宠溺看着凌汐走过来。 他决定了,要尽自己所能来补偿给聂清然母子。 “爹,我舍不得楠弟。”凌汐撅着嘴,依依不舍道。 “小汐乖,以后再来黑水国就能见到了,别难过。”凌邺笑着说。 “嗯,爹你以后一定要让小汐回来看义父,兰姑姑和楠弟哦。”凌汐道。 “一定会。”凌邺把他抱起来朝黄色大辇走去,队伍已经等候多时,该出发了。凌汐趴在凌邺肩头朝端木楠挥手,小脸上满是泪水,而端木楠也依着母妃,在不断掉眼泪。两个从小到大都没分开的人却不得不分开了。 队伍行了很久,凌邺勒马回望看见端木渠还在分手处遥望,不禁对这个男人生出一丝愧疚。在清然最伤心的时候是他在照顾她,小汐从小也是他在养育,而且看小汐在校场的表现,端木渠必然是对他倾注了很多心血才把他培养的这么优秀。如今自己却不费分毫就把聂清然母子带离,他对聂清然的爱不比自己少,而且从来没有做过伤害聂清然的事,不像自己…… 端木渠,我凌邺真是要欠你一辈子凌邺长叹。 送行人群之外的两个人影也在默默地看着渐行渐远的人马。 “月儿,我们也该走了吧。”万俟琮轻声道,仍旧是一袭月白长袍,清雅离尘。 “琮,你说他们会幸福吧。”青冷月淡道,月白长裙使她看上去与万俟琮是那么般配。星月宫的夜使,万俟府的女主人,她做的都很好,虽然有过曲折,可最终还是迎来了光明。而且,她也是个很好的母亲,那看似平坦的腹部又在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当然会,以凌邺的性格,失而复得的感情,他会比谁都更为珍视。他们会幸福,跟我们一样的幸福。”万俟琮揽住青冷月的肩,这个女子是他的掌中宝,经历了那么多,总算守得云开了,他也会努力的抓住,绝不放手。 ... V大结局(下)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青冷月顺势靠在万俟琮的肩上,这个肩够宽广,包容得下她那颗敏感易碎的心,会给她她要的幸福。 两人静静地站着,看着凌邺一行人消失不见。 自从接回聂清然母子以后天楚国风调雨顺,各主要产粮地丰收喜报连连,人民生活丰足安定,朝野上下皆称皇帝是古来难得一见的明君。对于这些话语,凌邺只是微微一笑,不做理会,因为他最爱的人还躺在床上不肯睁开眼,这天下一切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不舍弃皇位离开只因为聂清然不喜欢没有责任感的人,既然当初那么努力的得到天下,现在就该好好治理,让百姓安居乐业,如果不这样,就算她有朝一日醒了也会埋怨他不顾天下的。 每日下朝后凌邺都会来到聂清然所住的凤仪宫,跟她说说今天朝堂上又发生了什么事,又做了些什么决议,又有哪里的百姓写了赞扬朝廷的话,然后就会静静地看着她,不再言语。只要没事,除了凌汐的书房和校场,凌邺都会呆在凤仪宫,就算是睡觉也是睡在聂清然床边的卧榻上,就是希望她醒了第一眼就能看见他。 之所以没有封后是因为他希望聂清然能在清醒的状态下重新接受他,让他风风光光的再次娶她入门,成为他这辈子唯一的妻。至于凌汐,他只是对外宣称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择日将会立为储君,这也堵上了那些担忧他后继无人的大臣们的嘴。 有人猜测这孩子是他随意抱来的,也有人猜测是那失踪已久的华容夫人的孩子,但所有的猜测都没能得到证实。不过既然皇帝开了口,下面的人也只得照做了。 凌邺虽然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照顾她,只是似乎并没有什么起色,从黑水国回来已过了三年,聂清然还是沉睡着,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这段时间里星月宫的人来看过,秦放、易忘言也来看过,星月宫的人也来过很多次,甚至端木渠也亲自来过,聂清然却还是没醒。 大臣们只知他一直守着一个昏迷的女人,却不知那女人的真实身份。不是没有人提议让凌邺多多纳妃,广生子嗣,不然堂堂帝王,不临幸女人,只有一个孩子是个多大的笑话,都被凌邺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说得多了,免不着怒气冲冲拂袖而去,不过也没有别的惩罚,都是忠心的臣子,为他好而已,他明白,所以不多作惩处。 赵素娴如今已贵为太后,不少高官夫人都借进宫侍奉太后的机会推荐自家的女儿,但她怜惜自己儿子的一片痴心,所以从不逼迫他什么,对于那些人的推荐也一一回绝。让她心安的另一个原因是凌汐,很优秀的孩子,小小年纪,武功兵法文采已不同凡响,不至于后继无人。 “清然,今天是中秋节,别人家都在团圆,我们也该团圆,我带了小汐在这里陪你呢。”凌邺遣走众人,与凌汐一起坐在床边,“你看小汐都长这么大了,他很优秀,真的很优秀。你也该睁开眼看看他,看看我们的儿子啊,他是你的骄傲,也是我们的骄傲啊” “爹,娘她会听见的哦,小汐和爹都很想念她,娘一定会很快醒来的。”凌汐这三年长高了很多,更像凌邺了,已隐隐有些俊逸之气,余戏莲她们老拿他开玩笑,说他小小年纪就如此俊朗,长大以后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女子了。 不过凌汐人小,口气却老成,他说他要学爹那样,一生只爱一个人,要好好对她,守着她一辈子。引得众人一阵赞叹,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父亲专情,儿子也是个深情之人。 凌邺的所作所为大家有目共睹,只是为何还是感动不了天,让聂清然醒过来? 静默很久,凌邺才开口说话。“小汐,你母亲一定会听见的,我们都这么想她,她一定会很快醒的。”凌邺摸摸凌汐的头,似在安慰他,却更像安慰自己,“小汐你先去睡觉好么,让爹和娘单独待会。” “好的,爹,儿臣先行告退。”凌汐行一个礼,退了出去。 “清然,你是还在怨我吗?不然为何还是不愿醒来,不愿见我一面?你知道我等得有多辛苦吗?你恨我,怨我都行,只要你醒过来,就算让你杀了我都行” “为什么不愿醒,就算你不想见我,那小汐呢?你拼了命也要把他带到人世间的小汐你也不想见见吗?你知道他有多想你么?你就这么忍心不见他?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从小他就在盼望你能叫他一声,看他一眼,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不见他?”凌邺轻轻摩挲着聂清然的脸庞,眼神充满眷念,“清然,我真的想你,好想你,你为什么不肯睁眼见我一面?是不是还在恨我,不想呆在我身边,是不是想离开?” 大滴的眼泪从他眼中滑落,滴在聂清然的脸上,“是不是我送你离开我身边你就会醒了,那我明天就送你离开好不好,送你回星月宫,那里有你最重视的姐妹,她们都很想念你。只要你能醒,怎么样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活了这么久,凌邺再一次体会到了万念俱灰的感觉,好像什么都不想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重要的人渐渐离去。当初他爹死的时候他就体会了一次,小小年纪的他从那时开始,发誓一定要变成人上人,一定要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再也不要看着至亲之人离开他身边。 如今他已经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一道命令便可左右成千上万人的命运,可为什么还是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他不甘心,却也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清然,让我抱抱你,就今晚,明天我马上送你离开,好不好?清然,你为什么不肯醒来?清然,我爱你,我爱你——” 明明是人月两团圆的日子,旁人都在欢欢乐乐的庆祝这一佳节。可是在这个深寂悠远的皇宫里,贵为一国之君的男人抱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令人不忍观之。中秋的月亮似也不忍见这种场景,悄悄的隐藏去了云后,窗外的夜色更为深沉。 “凌邺,不、不要—离开、开。”嘶哑的声音蓦然传来,让凌邺心头一震。 “清然?你、你醒了?”凌邺难以置信的看着怀中的女子,她睁眼看着他,眼中似有泪光,正在努力的用很久未曾用过的嗓子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却因为长久没有发声而万分艰难。 “凌邺,不要、要—离开、开。”聂清然仍在努力的想把这几个字说清楚。 凌邺用力的在自己大腿上拧一把,真实的疼痛传来,不是做梦,他日思夜想的女子醒了 “清然,清然,你醒了,终于醒了?”凌邺兴奋地再次将女子拥入怀,紧紧地抱着,似乎怕一松手聂清然就又陷入沉睡。 “凌邺,不要离开,不要离开。”聂清然还在纠结这几个字,声音因为用力而更为嘶哑。 “不离开,不离开,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开你”凌邺高兴得就差大叫了,等了这么久,她终于醒了,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次,他绝对不会再放手了,永远不会再放手。 ... V番外1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陛下、娘娘,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老臣教不了了,教不了了……”白胡子的赵大学士跪在凌邺和聂清然跟前,连连说道。 “林学士,你可是朝中有名的学识渊博之士,怎么可能教不了呢?”聂清然看着这个白胡子老头不禁偷笑,必然是自己那儿子又带着那群小孩干了些什么顽皮之事让这太傅头疼了。 “娘娘,太子、公主和各位公子,小姐都很聪明,老臣没什么可教他们了。请陛下让老臣回翰林院继续编书吧。” 林大学士想到那群小魔头就浑身发抖,再也不想回那个地方了。太子不是不优秀,但是实在是顽皮,不是一般的难以应付,自己实在胜任不了。 “林学士,你先回去休息几天吧,太子那边,朕会好好教训的,必然不会让你受苦。”凌邺正色道,其实心里也在苦笑,小汐真是顽皮,再加上徐亦游他们的孩子,一大帮孩子都在宫里读书,又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真为难林学士了。 “求陛下让臣告老还乡,臣真的无才无德,担当不起教导太子的重任”林学士的表情都快哭了,要让他回去教那群小魔头还不如让他辞官归隐算了。 “林学士,你可是朝廷重臣,国之栋梁,朕需要你帮忙治理国家,你怎可舍朕而去?”凌邺皱眉道,这林大学士可是有名的贤臣,小汐他们是不是闹得太过分了,气的太傅连官都不做了,看来得好好教训一顿了,“林学士毋须动怒,朕自当让太子给你道歉。” “就是,本宫也不会包庇太子,若他有错,自该向林学士请罪。”聂清然道。 “老臣深受陛下和娘娘的大恩,本该极尽全力教导太子,只是,唉……”林学士叹口气,不知如何说下去。那群小魔头真不好惹,爹娘都不是平凡之人,所生的孩子更是难缠,真是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林学士,朕与清然和你一同去课堂走一趟,若太子再敢不尊师长,朕定会重罚。”凌邺正色道。 “是,老臣遵命。”林学士拱手道,他还能有什么办法,皇上和皇后都这么说了,自己再强要辞官就是与皇上对着干了,是欺君大罪。 悦雅堂是太子读书的地方,本该是勤奋求学的场面,现在却是一番鸡飞狗跳的景象。 比武的比武,下棋的下棋,绘画的绘画,课本被丢的到处都是,还有人在追着一只画眉鸟。 一身月白锦袍的清秀少年拈了一本《诗经》坐在横梁上细细阅读,似看不见下面的闹腾景象。 穿粉红衣裳的娇俏女孩抬头看见少年坐在高处,也一个旋身跳上横梁坐在少年对面,两个孩子相视一笑,没有言语,少年仍在读书,女孩只是托腮看着他没有别的动作。 已长成小伙子的凌汐画完这幅人物肖像的最后一笔后,抬眼看见横梁上的两人,笑道:“依依,又偷看你烨哥哥去啦?” “汐哥哥你乱说什么,什么叫偷看?烨哥哥是知道的。”林依伊随手丢出一个瓜子壳砸向凌汐,小脸却禁不住红透了。 凌汐闪向一旁躲过瓜子壳,摇头叹道:“依依,这星月针的发射手法你可没我熟,想偷袭我还是差点的。” “太子你就别拿依依开玩笑了,依依终究是女孩子。”歌舒渊也搁下画笔,朝林依伊笑着说,“小心她告诉她娘,让徐姨母告诉你母后你就惨了。” “渊哥哥你——”林依伊气的小嘴撅得老高,却又不知说什么话去反驳。 万俟烨浅浅一笑,向凌汐和歌舒渊的画纸上扫一眼,淡淡道:“太子,你画的可是缘姐姐?渊哥哥,你画的是若颜姐姐么?很传神嘛。” “是吗?画的我姐?看看,看看。”莫忘尘一听这话,马上停止了和拓跋毅的比武,凑过脑袋看凌汐手中的画像,“哎,果然啊,很像呢,比我画的好很多呢。” “渊弟,你画的若颜?很像啊,若颜人呢?让她来看看才好。”拓跋毅也走过来看着歌舒渊手中的画像。 “哥哥,我在和缘姐姐下棋呢,喊我干嘛?”拓跋若颜回眸笑道,双眼弯弯似月牙。 “过来看看,渊弟给你画的像呢。”拓跋毅拿着那幅像给拓跋若颜看,“我看画的不错,难怪莫姨父都称赞渊弟有他当年的风范。” “是吗,渊哥哥给我画的?”拓跋若颜拿过画像,笑成了花。画上的女子在扑蝶,裙摆摇曳,顾盼生辉,好一个美人。 “咳咳,这个,随手画画而已。”歌舒渊不好意思的轻咳两声,搪塞道。 莫忘缘款款走来,看着弟弟手中自己的画像,笑道:“太子哥哥的画艺又进步了,难怪爹爹常说太子哥哥聪明绝顶,非常人所能比。这画上的缘儿可比真人美多了。” “哪有,缘儿可是天下少见的美人,徐姑姑都夸你漂亮。我还怕我笔拙,画不出缘儿美的万分。”凌汐嘴角含笑,眼中的情谊分明。 一个身着深蓝锦袍的英俊少年气喘吁吁的跑来凌汐身旁,一边喘气一边说:“太子,烨弟还有渊弟,你们得管管萱儿,晚星姐和溪儿,累死我了。弄了只画眉鸟,要我给她们捉了放,放了又捉,我逍遥游还没到家呢,在这么下去我要累死了。” “臭哥哥,叫你平时不用功练武,现在丢人了吧。”坐在横梁上的林依伊咯咯直笑。 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领着两个个瓷娃娃似的小女孩跑过来,两个小女娃一边一个拉着少年的衣角叫道:“晨哥哥耍赖,鸟儿又飞了,快给我捉来。” 少年见状,瘪着嘴都快哭了,求助似的望着横梁上下两个男子。 万俟烨微微一笑,闪身下地,抱起梳着两个小辫的女娃,又跃上横梁,哄道:“溪儿,别去麻烦晨哥哥了,要鸟儿的话哥哥等下给你捉,溪儿要多少就捉多少,好不好?” “对,依依姐姐也可以给溪儿捉,别去缠着那个傻蛋晨哥哥啦。”林依伊靠过来逗着万俟溪。 “好哦,好哦。”万俟溪拍手笑道,“还是哥哥最好。” “林依伊,你找揍呢,什么叫傻蛋晨哥哥?有这么说自己哥哥的不?”林晓晨不乐意了,撸起袖子叫道。林依伊抱着双臂,抬起下巴不去看他,气得林晓晨打算跳上横梁去揍她,还好被莫忘尘拉住了。 “萱儿来哥哥这里,不要总是要晨哥哥做这做那的,要有礼貌,知道不?”凌汐朝扎着粉红头箍的小女孩招手道。 凌萱跑进凌汐怀里,笑着说:“没有啊,萱儿只是喜欢跟晨哥哥一起玩嘛,晨哥哥的轻功好厉害的。”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十分可爱。 “哈哈,晨弟的确很好玩呢。”歌舒晚星捂嘴笑道。 “姐姐你就爱带着萱儿和溪儿乱玩,小心被皇后姨母逮着了告诉娘,娘不会放过你。”歌舒渊摇头道,“爹可护不了你,他见了娘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哼,爹爹也不知怎么搞的,在外面挺厉害嘛,看见娘就变没脾气了。”歌舒晚星撅着嘴,一脸不屑。 “就是啊,听说以前我爹和二叔还有三叔是什么漠北三狂,狂傲的很呢,可我就一点没看出我爹怎么狂傲了,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拓跋若颜也说开了。 “在我家,也是我娘做主。”万俟烨赞同道。 “我家也是,我娘不答应的事,爹说了不算。”莫忘尘说。 “我就不用说了,天下谁不知道堂堂御剑门主除了门中之事,一切以夫人为是。”林依伊瘪瘪嘴。 “不用看我,父皇和母后是个什么样子你们又不是不清楚。”凌汐看着众人看向自己,忙摆手道。 一群孩子陷入沉默,谁也不懂这是什么情况,为何各个在外面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男人在面对自己夫人时都是如此千依百顺。 “不过听说我们娘也是很厉害的女人呢,星月宫不就是我们娘的吗?现在天下除了林姨父的御剑门还有谁能与之抗衡?”莫忘尘一拍脑门道,“是不是我们爹都打不过我们娘的呢。” “怎么可能,太师傅那么厉害,父皇绝对不可能打不过母后。”凌汐摇摇头,否决了。 “哥哥,我想太师傅了。”凌萱嘟着小嘴,一脸不高兴,“太师傅说了要带萱儿去云雾峰玩的。太师傅什么时候才会来啊。” “要到中秋了吧,秦前辈应该会和我太师傅一起进宫的。”林晓晨蹲下身子和凌萱视线相对,捏了一下她粉嫩嫩的小脸,笑着说,“那时萱儿就能看见太师傅啦。” “嘻嘻,晨哥哥帮萱儿捉小鸟玩好不好。”凌萱抱住林晓晨的脖子笑嘻嘻的说。 “啊,这,以后再捉好不好。”林晓晨脸色马上变了,现在两条腿还在酸呢,怎么可以又上这小丫头的当。 “不嘛,晨哥哥不喜欢萱儿了,萱儿要去告诉母后。”凌萱不依不饶道。 林晓晨这下真的欲哭无泪了,告诉皇后姨母,皇后姨母自然不会说自己什么,但要是在自己的娘面前说什么,自己下场更惨。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一声拉长的通报声解救了林晓晨的局面。孩子们马上整理衣冠,林依伊和万俟烨也从横梁上跳下来,拍拍身上的灰,迎接皇上和皇后。 结果他们发现不仅有皇上和皇后,还有各自的父母以及被他们气跑的老师,林大学士。 原来凌邺和聂清然在来的路上接到通报另外5对夫妻刚好进宫了,过几天就是中秋节,大家一起进宫团聚的。 这是他们的习惯了,谁叫身为宫主的聂清然住在宫里,自然是以她为准啦。 凌邺夫妻就把孩子们的事说了,他们各个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都要来看看自己的孩子是个怎么调皮法,得适当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孩子们见到这阵势哪还敢说什么,都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参见父皇,母后,参见各位姨父姨母。” “参见皇上,皇后,参见各位姨父姨母。” 行完礼后,孩子们站在一边,连大气都不敢出,自己父母脸上那表情是明摆着的,敢多嘴的话等等必然没好果子吃,是以没有一个人说话。 不过都在心里暗暗埋怨林学士,不就是闹腾一下嘛,有必要告去父母那里呀。 “小汐,出来。”凌邺沉着脸,喊到。 “父皇,儿臣在。”凌汐拱手站在凌邺跟前,知道自己又要倒霉了,谁让自己的爹是皇上,自己的娘又是众姨母中地位最高的。所以一遇事,自己定然是最先拿来开刀的。 “你知错吗?”凌邺板着脸问他。 “回父皇,儿臣不知错在哪里。”凌汐硬着头皮说,又偷瞄聂清然,看看母后这次会不会庇护自己,没想到母后也是一脸严肃,看来这次“在劫难逃”了,“儿臣,儿臣……” “哼,你不知错在哪里,难道太傅还会冤枉你不成?你没做什么错事,太傅会宁愿告老还乡也不愿教你?”凌邺怒道。 “儿臣,儿臣只是觉得课堂气氛太死板,所以,所以就跟太傅开了个玩笑嘛。”凌汐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了,“谁想到太傅这么开不起玩笑——” “大胆”凌邺双眉快拧成一团,“太傅是你拿来开玩笑的?马上给太傅道歉” “太傅,对不起。”凌汐现在可不敢再惹怒父亲,恭恭敬敬的弯下身子,行了一个大礼。 “太子请起,老臣万万不敢当。”林学士连忙扶起凌邺,只得在心中暗叹一声命苦,摆脱不了这小魔头了。 “小汐,既然你知错了,那也就不多作惩罚,扣你三个月的月钱,送给太傅以作压惊之用。”聂清然道。 “啊,母后——”这下轮到凌汐要哭了,三个月没月钱,日子怎么过啊,以后跟那群孩子上街岂不是只能眼热了? “嗯,清然这方法不错,另外再赐给太傅黄金五百两以示赔礼。”凌邺道。 凌汐吐吐舌头,不敢再开口。 “老臣多谢皇上,娘娘赏赐。”林学士跪倒在地,叩头道。 “林学士平身吧。”凌邺扶起他,“若无事你就先退下吧,以后还得倚仗你教导太子。” “是。”林学士行了个礼,退下了,心里却是叫苦连天,皇上皇后待他极是不错,怎可再言还乡之意,看来还得继续忍受这群小魔头。 见没有外人了,各对父母马上跟自己的孩子凑在一起去了,询问他们在宫中住的可还习惯。 因着聂清然只生了两个孩子,凌邺又再无子嗣,所以怕他们寂寞,每过一段时间,聂清然就会把徐亦游他们的孩子接进宫住一阵,一群孩子一起玩耍、读书也是个伴儿,也好让这死气沉沉的皇宫活跃点。 因此,宫里谁都知道每过一段时间都有一群难缠的小鬼在宫里横行。 偏偏他们的父母又都是厉害人物,惹不起,宫里不知有多少人被他们整过了。 最重要的是平时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一到跟他们在一起时鬼点子比谁都多,整人比谁都厉害。 不过也好在有这群小鬼,让宫里的太监宫女能够感觉到生气,感觉到快乐,因为他们虽然个个身份非凡却没有架子,跟谁都玩得来,能拉着宫女一起摆弄小动物花花草草,也能揽着太监的肩膀称兄道弟,丝毫不觉得他们是低下之人。 所以也有人盼望着他们的到来。 “渊儿,来了宫里玩有没有把功课落下啊。”哥舒狂歌摸着歌舒渊的头笑着问到。 “这个,这个——”歌舒渊支支吾吾的不敢说,又一边朝歌舒晚星挤眼,想要她来帮自己解围。 “爹爹,弟弟他很用功的。”歌舒晚星抿嘴笑着看向歌舒渊。 “嗯,这就好。”善若水拉着歌舒晚星的手赞扬的点点头。 一听哥舒狂歌这么问,别的父母也就都问起儿女的功课问题了。凌汐见状拍拍手,孩子们一听声音,马上都从父母身边走开,站到凌汐身边。众人见状很是奇怪,皆不解的看向凌汐,不知他要干什么。 “父皇,母后,各位姨父姨母。我们虽然顽皮,淘气,在一起能气跑太傅,把皇宫翻过来,但是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很清楚自己是谁的孩子,爹娘都是厉害的人物,我们不能够给我们的爹娘丢脸。所以我们调皮,但我们不会荒废自己的功课。”凌汐神秘一笑,道“现在,兄弟姐妹们,向我们的爹娘和各位姨父姨母展示一下我们的实力吧。” 众大人还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就只看见孩子们都动起来了,搬桌子,搬椅子,拿文房四宝,拿兵器忙成一团。 林晓晨和歌舒渊却闪身一跃,跳出院子不知干嘛去了。莫忘尘和拓跋毅铺开纸张,蘸满墨汁,开始在纸上游走。 万俟烨拿出一管玉箫,跃上树梢吹奏起来。 林依伊抽出长剑,随着万俟烨的乐声飞舞。拓跋若颜提笔略一思考,快速在纸上写起什么东西。 ... V番外2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莫忘缘一手执白棋一手执黑棋,自己跟自己对弈起来。 歌舒晚星则抱着筝与万俟烨合奏。 凌汐最为奇怪,居然拿了一个沙盘,似在摆什么阵法。就连最小的万俟溪和凌萱都在有模有样的耍着星月掌法的入门功夫。 一曲完毕,万俟烨从树上跳下,与歌舒晚星和林依伊向长辈行了个礼,万俟溪和凌萱也停下来站在他们三人一起。 不待多时莫忘尘、拓跋毅和拓跋若颜也拿着各自的作品走过来。 就在此时,林晓晨和歌舒渊从墙头跃进来,手中各自捧着一支桂花。 聂清然一眼就认出那是慈安宫的桂树上的树枝,慈安宫离悦雅堂很远,走路也得近近两炷香的时间,不想两个孩子居然在半柱香的时间里走个来回,还拿了一支桂花,轻功果然了得。 万俟烨和歌舒晚星的合奏飘飘然如仙乐,果有绕梁半日之能,令人久久不能遗忘,而且乐曲中注入了内功,虽不深厚却纯正的很。 林依伊的剑法虽看上去美丽飘逸,实则暗含杀招,后劲绵绵,正兼了星月宫的剑法和御剑门的剑法之长。 这些内在的东西自然让大人们看在了眼里。 莫忘尘与拓跋毅的作品是两幅字,莫忘尘写的是《归园田居》,他的的字清朗飘逸,然则笔笔遒劲,毫无弱像,不拘一格的风骨似极了他的父亲,字里行间却又透出内功的痕迹。 拓跋毅写的则是李太白的《侠客行》,这幅字风格大气豪迈,却又洒脱不羁,写出了这诗的意境,也表现了他的性格。并且他把武功融入到字里行间,力透纸背。 拓跋若颜画的是一副寒梅傲雪图,点点艳梅,虬结枝干,茫茫大地,若不是亲眼看见实在不会相信这些是出自这么一个外貌斯文的小姑娘之手。 大家又走到莫忘缘的棋盘前,看见黑白两子正杀的激烈,莫忘缘一下黑子,一下白子,两路棋子皆行走有道,丝毫不显重复或者慌乱。一盘棋局真是诡谲异常,丝毫不能有闪失,自己与自己对弈能做到这份上,这份能耐确实难得。 凌汐笑着走来这边,说:“父皇,来看看儿臣的功课。” 凌邺信步走过去,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沙盘,正是前两天滁州知府上奏的黑鹰山盗贼的老巢黑鹰山的地形,沙盘上面已经部署好了如何行兵布阵剿灭盗贼的阵法,看上去还很有道理,没有照搬兵书。 “如何,我们没有丢爹娘的脸吧。”凌汐得意洋洋的看着眼前这群惊讶万分的大人。 “不错,不错。”林霁轩拍手道赞道。众大人也都露出欣喜的表情,自己的孩子果然还是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啊。 “不过啊,我们就都不明白一个问题,不知道父皇和各位姨父可以替我们解答不。”凌汐拱手道。 “何事?但问无妨。”凌邺笑着说,这孩子果然不错,是上天赐给他和聂清然的宝贝。 “我们就想知道,父皇及各位姨父明明都是有头有脸的男子汉大丈夫,却为何如此的怕夫人,夫人说的话绝不敢说一个不字?”凌汐正色道,别的孩子也都期盼的看着六个男人,希望他们能够解决自己心中的迷惑。 六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如何回答。六个女人却都捂着嘴暗暗偷笑,孩子们果然是孩子,问的问题这么直接,让他们这些大男人怎么回答啊。直接说因为感情?孩子们还不大懂吧 “我们猜,是不是父皇和众位姨父皆打不过夫人,所以才自甘听命于夫人啊。”凌汐说出自己的猜测,疑惑的看着凌邺。 六个男人更难堪了,这些小孩子,怎么乱猜,这猜测简直是影响自己作为男人的形象嘛,打不过女人?可能吗? “如果是的话就承认嘛,反正这里没有外人。”林晓晨捂着嘴笑道。 “就是,就是嘛。”别的孩子跟着起哄。 林霁轩先不干了,他没好气的说:“什么叫打不过夫人,那只是让,让你知道不臭小子?” 说着就往前一步想抓林晓晨,另外五个男人也觉得该好好跟自己的孩子解释下这件事,不然让孩子觉得自己爹打不过娘岂不是很丢脸,就都向前走想跟孩子好好说说。 孩子们见状以为爹要来教训自己,赶紧施展轻功向外跑,凌汐抱着凌萱,万俟烨抱上万俟溪也努力跑。 六个男人一见他们用轻功,也马上运起轻功追上去。六个女人怕夫君伤了孩子们,跟着他们后面用轻功追去。一时间追赶声、笑骂声充满了皇宫,传的很远很远…… 苏醒之后是漫长的恢复过程,由于长时间的没有活动,不曾言语,所以身体的关节和嗓子几乎都处于停滞状态,刚开始的时候聂清然几乎就只能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用眼神告诉旁人她的意图。 这些事一般都是凌邺来做,只有他能在第一时间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已经贵为一国之君的凌邺却从不介意,一直任劳任怨的照顾着她。 过了近一个月聂清然才能勉强的独自下床行走,但声音还是没有恢复好,所以很少开口说话,只是一直对着照顾她起居的凌邺笑。偶尔凌汐过来,看见她的笑,就会半是撒娇的扑到她怀里,要她亲亲,但几乎每次都会被自己的爹一把拎开,然后布置一大堆功课让他回书房去做。 每到此时凌汐总是不甘心却又不得不离开,他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爹在什么时候都能依着自己,除去两件事,一是品德方面,一是娘,尤其是关于娘的事,绝对不能有任何男性太靠近娘,他这个亲儿子也不例外 知道了这个道理后,凌汐便有意避开和凌邺一同出现在聂清然眼前。毕竟凌邺是皇帝,每天上朝是必不可少的,聂清然浅眠,每日都会和他一起起床,然后一手打理他的衣物和洗漱。 凌汐会在稍晚的时候来与他们一起用早膳,待所有事都做完后,凌邺就会去上朝。而凌汐的课程大都安排在下午,所以早膳后他就有一上午的时间能够缠着聂清然。 “娘,今天天色不错,我们去花园玩好不好?”吃完早饭,凌汐转了转眼珠提议道。 他早已向莫言悔打听到今日大致在朝上会议些什么事,知道今天没有重要的事,他爹会很快回来,为了能和娘多呆一会,就只能把娘带出去,在皇宫里多绕几圈让凌邺没那么容易找到他们。 聂清然望着酷似凌邺的宝贝儿子,欣然点点头。 “好哦,娘我们走吧”凌汐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跑,边跑还不忘向打算跟来的宫女喊,“我要和娘单独玩,你们别跟来,爹问起来就说我们在花园,让他自己来找,找不到娘今天就归我了” 这话一说,那些本打算跟来的宫女们也不敢跟了,谁都知道这孩子是未来的太子,谁敢不听太子的话? “娘你都不知道爹有多凶,都不让小汐和娘亲亲,以前在义父那里的时候,义父都会让小汐亲亲娘呢”将聂清然拉到花园无人处后,凌汐就开始苦着脸向自己的娘告状。 聂清然好笑的睁大眼,摸摸他的小脑袋,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唉,就知道娘会帮着爹了,真是伤心,小汐这么可怜,都没人帮”凌汐撅着嘴,抬起手揉揉眼睛,做了一个哭的样子。 聂清然笑着拉开他揉眼睛的手,蹲下身亲了亲他粉嫩的脸颊,双手放在脸颊边比了一个睡觉的姿势。 “真的?娘你可不能耍我哦,今晚你要陪小汐睡哦”凌汐见之眼前一亮,立马转泣为喜,拍手笑道,“娘可不能骗小汐哦” 聂清然微笑颔首,对于凌汐,从心底来说她还是觉得有所亏欠的。虽然生下他,却在他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没出任何力,全部都是靠端木渠照顾的。好在他没有反感她这个娘,反而很愿意和她亲近,让她心底的担忧逐渐消失了。 “娘,你先在这里坐一会,我去看看爹下朝了没,我要在他跟前好好炫耀一下娘的决定,爹肯定不敢反对”凌汐捂着小嘴偷笑道。 聂清然点点头,在亭子中的石凳上坐下,笑着看凌汐一蹦一跳的离开了。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她的思绪也渐渐的飘到了别处。 醒来之后日子每一天都很开心,她也就渐渐的忘记了以前的事,毕竟一晃眼已经过去十年了,人生没有几个十年可以去浪费,何必再纠结以往的事,最重要的是珍惜眼前人。 如今唯一让她挂心的是徐亦游和林霁轩的下落,据余戏莲她们说自从七年前他们离开之后再没有过消息传回来。林霁轩虽然是御剑门门主,但御剑门一向散漫,常常十多年才会开一次门派大会,所以御剑门中也无人知道他的下落。不知道徐亦游究竟好了没有,不知道两人能否长相厮守。误会可以解开,矛盾可以化解,只有生老病死,是怎么都解不开的难题。 就在这时,一阵谈话声打算了她的思绪。 “惠妃姐姐,那凤仪宫里的女人到底是谁啊,怎么从来都没见过。皇上却当她是个宝似的,夜夜都宿在那里,我进宫快四年了,就没听说皇上宿在别处过”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不满说道。 “敬嫔妹妹,别说你才进两年,便是我进宫六年了,也不见皇上招幸过任何人。以往啊,皇上就一个人宿在龙翔宫,自从三年前那女人来了后,皇上就改宿凤仪宫。我们这些姐妹,看上去各个风光无限,可谁不知道大家都是在守活寡”另一个稍显高调的女声哀怨道。 “你们说,是不是皇上不行啊”那个最开始说话的女人压低了声音道,“不然各位姐姐都这么如花似玉的,皇上怎么就能忍得住呢?” “又或者,皇上有断袖之癖?”另一个女声接口道。 “你们说什么呢也不怕被皇上听见了掉脑袋啊”一个温柔娴淑的女声稍稍拔高了音调,半是警告道,“妇道人家不要在人背后说人长短,更何况那人还是自己夫君,在家父母都不曾教过你们这些么?” “惠妃姐姐,我们错了,你别生气,嘿嘿”那个稍显稚嫩的女声俏皮的说,“每次看见惠妃姐姐,我都觉得自己跟个乡下野丫头似的不知礼仪,皇后也不过如此,想必日后皇上要立后,肯定也是惠妃姐姐了” “这话不可乱说”那惠妃突然正了声音,“皇上要立谁为后不是我们能够谈论的,再者凤仪宫的女子定然在皇上心中有极高地位,她才是最有可能的皇后人选” 一众女子似乎在想些什么,没有说话。亭子中的聂清然听着她们的聊天觉得很有意思,说不上具体是什么感觉,就是有一种微妙的有趣感。 如果换成以前的她大概会生气,毕竟这一群也算是凌邺的妾室。可如今她却觉得没什么,既然都选择留下来和他在一起了,又何必执着别的。她们不过是各自的家族为了巩固权势而送进宫的牺牲品,再说反正凌邺的心也不在她们身上,何必怄气。 她可从来不是个妄自菲薄的人,能否配得上凌邺不是单凭别人的表述来决定的,只要她心里有他,他心里也有她,那就是配得上。 “对了惠妃姐姐,你听说过聂清然这个名字么?”敬嫔突然发问,“听说皇上还是定北侯的时候她是皇上的夫人呢” 惠妃过了许久才说:“当年那场轰动全城的婚礼我也看过,真的是很盛大。关于那一对的传说太多了,尤其是那句一生一代一双人,简直是羡煞天下女子啊当时全天曌谁不羡慕华容夫人,既是一宫之主,还有那么好的郎君。” 她叹了口气,似有不忍道:“当时听我爹说,那些戍边的将士们都推崇他们两人为人中龙凤可惜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第二次落雁城之战后就传出他们和离的消息,然后华容夫人就失踪了。皇上也在三年后登上了帝位,并且闭口不提华容夫人的下落。不知道多少人为他俩惋惜啊” “既然那么好,为什么要和离呢?”敬嫔不解问道。 “谁知道呢?大概是物极必反吧,他们俩对对方都太过热情,所以导致对对方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一旦出现任何小的瑕疵都会觉得难以忍受。又或许是太爱了,爱到最后就没力气爱了,所以只好和离。”惠妃幽幽道,“所以你们也别指望什么宠幸,什么皇后了,不说那凤仪宫中的女人,便是没她,皇上的心中也绝放不下我们。就我们这样的,可是连那华容夫人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啊” 听着别人对这段感情的看法,聂清然突然有点恍惚了。那惠妃似乎说得有点道理,大概以前的他们真的是对对方的要求太高了,所以不能有半点瑕疵,他忍受不了她曾经的欺骗,她也忍受不了他的冷言冷语。都是因为习惯了对方对自己的好,而忍受不了丝毫的不好。也大概是因为以前爱的太浓烈,以至于到出现问题时没有足够的爱去包容了吧 果然是旁观者清,如此简单的问题他们却耗费了近十年的时间才解决,如果当初能多包容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是不是就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去分离了。 她现在突然很想见到凌邺,很想让他填上她心底缺失的那一块。 身体远远要比思想更诚实,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出了凉亭与一群女人碰了面。 “你是何人,怎么在御花园里?”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宫装女子疑惑的看着她。 聂清然认得她的声音,正是那个不停发问的敬嫔。她嗓子未好,除了刚醒时那几句话以外,便是对着凌邺也不曾说话,如今再对着这群刚刚议论完她的女子,就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问你话呢,你是谁啊?”敬嫔见她不说话,便又问了一遍。 “我是——”聂清然勉强开口说了两个字,便觉得嗓子干哑无比,每说一个字都似乎要裂开似的,实在是说不出来话。 “你是?是谁啊?”敬嫔睁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凤仪——”聂清然不想说自己的名字,便灵机一动费力的说出这两个字,想着她们以为她是凤仪宫的宫女就可以了。 “哦,原来是凤仪宫的宫女啊”敬嫔点了点头,突然又很有兴趣的问了句,“你们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是不是长得倾国倾城的那种,怎么就能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呢?” 这一问倒把聂清然问住了,这要她怎么回答?想了片刻后,她索性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给了她一个不好意思的眼神,想让她明白,她嗓子不好使,说不了话。 敬嫔一见她的动作也明白了几分,只好无奈的说:“你嗓子不好就算啦,原本还想跟你打听一下呢,哎” 聂清然笑着摇摇头,眼角的余光突然瞄到了她身边的一个鹅黄宫装的美貌女子,那女子的眼神十分复杂,似乎知晓了什么似的。 “惠妃姐姐,我们走吧”敬嫔挽过那女子的手,笑道。 聂清然心下了然,原来这就是惠妃啊。她朝惠妃笑笑,一是算作打招呼,二也是算作感谢她解了她的心结吧,虽然她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 V番外3 - 王爷的烙印 - 大连老汽水 原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让这些妃子把她认作凤仪宫的宫女便可,没想到一阵欢快的童音让事情转了方向。 “娘啊,我把爹叫来了你再跟爹说一遍,爹就是不信你答应我今晚陪我睡”凌汐拉着凌邺的手,一路小跑向聂清然。 原本已经离开的妃嫔一听这声音全都顿住身形,往这边看来,在看到凌邺时全都变了脸色,纷纷跪下高呼:“参见皇上” 凌邺大概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原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过了片刻才恢复正常,沉声道:“平身吧。”一边说还一边偷看聂清然的脸色,见后者脸色如常,这才稍稍放一下心。 “娘,你来跟爹说吧,他都不信我”凌汐虽然不大,却也知道这些女人是他爹的妾室,也就是他娘的敌人,所以故意一手牵着凌邺,一手牵着聂清然,把他们两人拉在一块,做出一家子和睦的样子,撒娇般说,“娘,快跟爹说,反正你说什么爹都会同意的”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不忘示威般看向那群呆若木鸡的女子。 若是还不明白这个看上去平凡无奇的女人的身份的话,她们就白活这么多年了她分明就是凤仪宫的女人,也就是未来太子的母亲 “你们先退下吧。”凌邺轻咳一声,命令道。 “是”一众女子带着好奇和不甘,偷瞟着聂清然离开了。 凌邺紧张的看了聂清然半天,却发现后者脸色依旧如常,甚至眼中的笑意也没有减去丝毫。 怎么了?聂清然笑着偏了偏头,用眼神问道。 “没事,刚小汐跑来找我说你答应今晚跟他一起睡,所以我来问一下。”凌邺回过神来,将话题拉开了,既然她没表现出介意,那他也就不纠缠这事了,反正最近也在着手将后宫妃嫔送出宫的事。 对啊,我是答应他了,今晚你就一个人睡吧。聂清然点点头,指了指凌汐,又做了一个闭眼睡觉的姿势。 得到准确答复的凌邺不由得瞪了凌汐一眼,凌汐缩了缩脖子,躲去聂清然身后,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望向脸色欠佳的爹,仿佛又看到了无数的功课从天而降。他瘪了瘪嘴,拉着聂清然的衣角撒娇道:“娘啊,要是爹不愿意就算了啊,小汐一个人睡。” 聂清然讶然的望向小小的一团,蹲下身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皱着眉看着他。 “爹的脸色好吓人……”凌汐偷偷看向凌邺,发现后者也在看着他,便立马缩到聂清然怀里,用蚊子般的声音哼唧着,“小汐怕爹又布置一堆功课,每天都要做到很晚才睡觉……” 聂清然越听越惊讶,听到最后抱起委屈到不行的凌汐狠狠瞪了凌邺一眼,转身扬长而去。凌邺大惊失色,想要解释什么,却根本追不上一路疾行的女子。凌汐趴在母亲的肩上,一脸贼笑的看着无奈万分的凌邺,哪还有一点委屈的表情? 凌汐呀凌汐,现在就开始跟爹耍心机了啊,爹跟别人斗的时候你还在哪里玩泥巴呢 凌邺一边恨恨不平的瞪着贼笑的凌汐,一边心里大声喊冤,他怎么虐待儿子了,不也是为他好吗?小孩子就要多学点东西嘛,怎么清然有了孩子就忘了他这个夫君了,刚刚那事都没生气,现在被那小孩挑拨两句就生气走人了?他怎么这么命苦啊 这件事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凌邺悲惨的被抛弃了,聂清然拿着自己的东西搬去和凌汐一块住在昭阳殿了。每日除非凌邺主动来找他们母子,否则他们母子绝对不会在他面前出现。而且一用过晚膳就会被很礼貌请出门,想要留宿?没门 悲惨的景元帝,在历尽千辛万苦的哄回妻子后,再一次被无情的打入冷宫了。起因不过是因为吃自己儿子的醋,并且直接导致了妻子的母性大发,把什么感情之类的全部抛诸脑后,满心满眼都只有宝贝儿子。 这日,聂清然正在昭阳殿看凌汐习武,突然有宫人来报,说是敬嫔求见。 聂清然心中生疑,不知道来见她干嘛的。不过她还记得那个小姑娘,看上去很单纯,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阴谋,于是便让人带了进来。 “娘娘?夫人?我要怎么称呼你呢?”敬嫔忽闪着大眼睛,好奇的盯着一脸淡然的女子。 叫我夫人吧。聂清然拿过纸币写到。 “好吧,夫人,我这次来,其实是想跟你说个事。”敬嫔吞吞吐吐的瞄着聂清然的脸色,“惠妃姐姐说我不该有这种心思,可是我真的不想一辈子在宫里。皇上又不喜欢我,我干嘛要喜欢他呢。我看你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聂清然又提笔写道,有什么可以直说,我能帮忙的话一定会帮的。 “所以你能不能跟皇上说一下,让他放我出宫啊。本来我也不是自愿来的,我还有个青梅竹马,呃……”敬嫔闭着眼不敢去看聂清然的神情,只得咬着牙一口气说完,“我喜欢的是那个人,我不想跟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过一辈子,夫人能不能帮我啊,我看皇上好像很重视你,你说的话他大概会听吧?” 其实敬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来跟她说这些话,这些话句句都是大逆不道,传出去肯定会影响到家族。可她似乎能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让人觉得她绝对不会把秘密透露出去,绝对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聂清然愕然的看着这个小姑娘,心底却在佩服她的大胆,居然能在不知道她底细的情况下就跑来跟她说这些话。可是从某种方面来说,她也很可爱不是吗? “呃,如果不行的话,就当我没说。”敬嫔等了半天发现她没回音,只好讪讪的笑了笑。 可以,我去跟他说让他放你出宫。不过你进宫再出宫,虽然仍是完璧之身,但你的青梅竹马还会娶你,对你像以前那么好么?聂清然提笔询问。 “当然啊,他不是那种人,我相信她”敬嫔一看事有转机,立马喜笑颜开的说。 聂清然莫名其妙的被她的语气所感动,我相信他四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铿锵有力,不容任何人置喙,这种坚定她曾经太缺乏了,所以她想成全他们。 一言为定,我会让皇上放你出宫,也希望你的青梅竹马能与你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敬嫔看着洁白纸张上的黑子,顿时欣喜若狂,拍掌欢呼:“好啊好啊,夫人,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的终身幸福可就全靠你啦” 好 又是一个笔锋遒劲的大字。 得到保证的敬嫔喜滋滋的离开了。 聂清然思索片刻后,让人叫了凌邺来。 原本郁闷无比的凌邺突然闻报,不由得喜上眉梢,但在宫人之前还是装的一本正经:“她有说是何事么?” “回皇上,夫人不曾说什么,只是命奴才让皇上过去一趟。” “摆驾昭阳殿。”凌邺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聂清然告诉他的事让正为此事烦心的凌邺一下舒畅不少,他让人召集起所有的妃嫔,当众询问她们谁有出宫的意向,有意向的可领一百两黄金后自行出宫。 原本是没有人敢出声的,但敬嫔在看到聂清然的眼光后第一个站了出来,言明自己想要出宫。凌邺当即命人拿了一百两黄金给她,然后又安排人送她出宫。 有了第一个,后面站出来的人就慢慢多了起来。 直到最后就只剩了三个妃嫔不愿出宫,这三人都是家中没有什么亲人了,出宫也没什么意思,便不想离开。凌邺得知情况后便让三人移居东都的皇家别院,由皇室照顾其一生的生活。 原本浩浩荡荡的后宫瞬间便没了人。 凌邺也在此时宣布了立后的消息,并且言明不再纳妃,独设皇后一位。此事虽然在朝野中掀起轩然大波,但在凌邺软硬兼施的情况下,终于平息下来。 但是天下人却还是不知道,这皇后究竟是何许人也。 封后大典定于九月初九,取长长久久之意。 看着拟好的诏书,凌邺抬眸问道:“清然,真的不写上你的名字?” 此时的聂清然嗓子恢复得差不多了,能勉强说话。她笑着望向他道:“名字只是个代号,聂清然这个名字不管如何都会和星月宫主、华容夫人联系在一起。可我只想嫁给你,与身份无关。天下人所需要的佳话是属于定北侯和星月宫主,当年那一场婚礼便足够,如今不需要了。” “可是无名无姓,史官如何记载你的生平?”凌邺为她的话所感动,但却还是觉得此时不妥。 “名留青史的话,华容夫人足够。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不要那史书上的虚名。”聂清然笑着摇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要成为传说的代价太大了,我宁愿不要在史书上留下只字片语,只做一个普通人。” “好,一切都如你所愿”凌邺坚定地点点头,将她拥入怀中享受这片刻的悠闲。 待会他们就要启程去祭天了,接下来还有很多仪式要完成,大概得忙到晚上了。 封后的诏书上并未提起皇后的名讳,只言是湖州人士,天下人皆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但皇帝不提也无人敢多问。天楚的史书上也不曾有这位开国皇后的名讳记载,如此奇怪的现象引得后世史学家纷纷惊讶不已。 可是当时的人却是深深的惋惜,为那段曾经传遍天曌的人中龙凤的传说感到惋惜,明明是那么登对的人,为什么到最后却不能在一起。一人另娶他人,一人消失无踪。 封后大典的隆重让天楚百姓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天家气度,那是比当年轰动京城的定北侯与星月宫主大婚还要豪华的婚礼,京城所有的主干道上全部都是红绸铺地,各家各户全都悬挂出红布红灯,绚丽夺目的红蔓延到天际,似乎要把把蓝天染红。 当天的天气也出奇的好,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蓝的让所有人都几乎沉溺在这美丽的蓝天中。明明已是秋季,百花却一反常态的争奇斗艳,不见丝毫凋零之象,成群结队的喜鹊从天空中飞过,引得人们纷纷侧目。更让人称奇的是,帝后从护国寺祈福出来的时候,天空中突然出现五彩祥云,祥云中仿佛传来阵阵仙乐,似乎是九天仙女也来为两人祝贺。 钦天监的人都大呼此乃祥瑞之兆,预示着帝后和睦,国家兴隆。 围观百姓闻言纷纷向帝后的辇车下跪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们是惋惜人中龙凤传说的陨落,可他们也只是普通百姓,如果这位皇后娘娘真的能够给他们带来祥瑞,那么他们又何必非要强求她是那个传奇般的女人呢? “你活一万岁,我却只能活一千岁,真是太不公平了”聂清然听着窗外的山呼,打趣道。 “那我回去就拟诏书,日后对皇后的山呼也改为万岁如何?”凌邺知道她在开玩笑,便也笑着应对。 “免了吧,一万岁,那得多老。”聂清然摆摆手道,“都只是虚的罢了,谁能真的活那么长,只要在有生之年能和你在一起就好了。”她展颜一笑,仗着辇车四周封闭着,也不顾仪态,直接躺在他的腿上,仰望着他的面容。 “这么多年了,你都没变,跟当年在江州城外第一次看见你时一样。”她笑着伸出手摩挲着他的脸庞。 岁月好像在他身上静止了一般,除了当初锋芒毕露的气质转为如今的内敛沉寂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是剑眉星目,英俊潇洒。 凌邺轻笑一声,任由她抚摸自己的脸,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语带沮丧,“我就不行了,今天上妆的时候小汐很正经的说了一句‘娘,你眼角有皱纹了,多上点粉盖住吧’,孩子都说我老了。” “小汐是个孩子,知道什么?”凌邺轻轻皱了皱眉头,“今晚罚他抄十遍孝经去” 他的清然从来都没有变过,还是那般年轻貌美,谁敢说她老了?亲生儿子也不行 “你又欺负我儿子”聂清然闻言柳眉倒竖,直起身子横眉冷对的瞪着他。 凌邺见她这架势顿时无奈了,他的清然母性又开始泛滥了:“他也是我儿子,我哪里会欺负他。可是他说他娘老了就是撒谎,小孩子不能撒谎,要教。” 不论如何他要先找个借口安抚她,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因为那小子害得他被赶出房间。 “我真的没老?”聂清然满怀希冀的问道。不管怎么样她也是个女人,当然不希望自己的男人觉得自己老了。 “绝对没老,不要听小汐那孩子瞎扯”凌邺很肯定的点点头道。 “好吧,虽然知道你是哄我开心的,不过我听着也的确很开心。”聂清然咧嘴笑笑,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不管老还是不老,反正我就赖定你了,这辈子再也别想把我推开” 随后,轻柔的双唇落在凌邺微凉的唇上,浅浅的吻了一下。 凌邺又岂会让这个吻浅尝辄止? 他勾住聂清然的脖子,不让她撤开,轻缓的吮吸着她的唇瓣,慢慢的引导着她加深这个吻。聂清然根本抵挡不住他的攻势,很快便沦陷在他的这个吻中。 直到两人都觉得快要窒息的时候才放开了对方。 聂清然被吻得眼中泪光闪闪,她气喘吁吁的盯着凌邺,半晌都没有说话。 凌邺看着她红肿的嘴唇,可是辇车已到宫门口,很快就会有内侍请他们下车了。 “真想继续下去”凌邺恨恨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聂清然扑哧一声笑出来:“看你那是什么样子” “想把你吃干抹净的样子”凌邺毫不掩饰的说道。 如此直白的话倒让聂清然红了脸:“胡说什么呢?” “是不是胡说今晚就知道了。”凌邺似笑非笑道。 聂清然脸上的红晕又加深了几分。 就在此时车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还不快下车,墨迹什么?” 这个声音让两人脸色一变,对视一眼后一个是忍俊不禁一个是恨得牙痒痒,心里都在想:怎么是他 然而不等两人有何动作,一只白净的手已经掀开了车帘,端木渠笑嘻嘻的脸孔出现在车帘外。 ...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