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切从斗殴开始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绿意才袭江陵岸,红袖芬芳惹人怜。 三分微暖,七分寒。江水粼粼,群山苍郁,习习春风拂面而来。 烟波浩渺之上画舫影动,丝竹悠扬,胡琴吟长,若隐若现的伶人莺莺惹得那岸边才子们心上温软,徘徊久久而不散。 初春的江陵柔情似水,城中一处赌坊的背巷中却是剑拔弩张。两边各有百余人,怒目而对。这些人中大多是青壮少年,亦有些许老油子混杂其中。他们神色各异,然而大多数看起来都是色厉内荏的混混罢了。 “云澈,别以为你有个知府老爹便可以欺人太甚!老子平时任你们这帮官家子弟小打小闹过家家,没想到你们却都跑到老子头上拉屎来了。我龙彪今日得了上头贵人的许可,便要好好教教你们这道上的规矩!”一个虬髯大汉持着一把朴刀冲对面怒喊道。 云澈虽还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年,却生的比同龄人魁梧。一双剑眉下虎目炯炯,嘴角上扬,透着十足的骄傲。 以他为首的这一批地痞流氓比起龙彪的帮会在人数上有些劣势。云澈的身旁还有四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公子哥。和云澈一样,他们都身着白裳镶着蓝色流纹,乃是城中清河策院里的学生。 清河策院的先生徐逸扬乃是前朝廷尉,军旅出身。改朝换代之后,厌倦了朝堂纷争,因与这江陵知府交好,便在此开了策院,门下七名学生大多是这江陵城中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 这几个本该在学堂上读书的学生眼下却头发扎髻,长袖挽起,透着一股痞气,却又较那些地痞流氓多了三分英气。他们眼神中泛着兴奋的光彩,恨不得直接开打。 光影透过窗栏映入策院的学堂。一个少年低头跪在先生面前。旁边跪坐的着的另一名眉目姣好的少年的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专心翻阅着案上的书本。 先生约莫中年,两鬓泛白,不怒自威。他缓缓开口道,“云浅,你可知你几位师兄今日为何旷课?” 那低头跪着的少年咬着下唇,头却低得更低了。 僵持许久,先生冷哼一声,起身走到云浅身前,冷冷说道:“就算你不说,为师也知道,你那几个师兄只怕又与人打架去了。堂堂男儿,不思正道,终日与那些地痞流氓厮混于闹市!浅儿,为师再问你一边,今日之事你知是不知?” 先生如同一座巨山压在云浅身前,云浅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神色紧张地抬起头,强作镇定地说道,“先生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问学生。学生既不愿失信于人,亦不愿欺瞒先生。” 先生侧头看了看桌上的檀香,不知不觉中烧掉了半圈。恼怒之下,他扬起戒尺啪啪啪三声击在云浅背上,待到第三下时,那戒尺却啪嗒一声断为两节。云浅疼得龇牙咧嘴,但一声不吭。 在一旁看书的少年被先生突发的暴怒一惊,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轻启皓齿丹唇,声音宛若天籁说道,“先生何必为难小浅。云澈那几人顽劣不堪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们终日惹是生非,小浅却并未与他们掺合。” “我是恼他明明知道实情却还藏着掖着。云浅,你自以为不说便是护着他们,殊不知你却是在害他们”,先生深吸口气,余怒尚未消尽,又徐徐说道,“这几个小子仗着自己家中有些权势,就在这江陵城中为所欲为。今天他们对上的蝰蛇帮背后之人却是新任荆州刺史。这刺史大人刚刚走马上任,这几日刚巧在这江陵郡考察…只怕今日之事并非简单的地痞争斗啊。” 云浅一听便觉不妙,对着先生磕了个头就急匆匆的向外跑去。那端坐的少年翩翩起身,正要开口,却见先生挥了挥长袖不让他多言。 城南巷中,云澈哈哈笑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云澈在这江陵靠的可不是老爹。今日之后,你蝰蛇帮便不复存在了。赤霞会的兄弟们,干他们丫的!削他们的脑袋,夺他们的堂口,抢他们的的女人!” 言罢,云澈提着一根车轴粗的铁棍一马当先冲了过去。这策院的学生,平日里都是文武兼修,打起架来自然也不是易与之辈。只见那四个少年剑下生花,一经接触便叫那些平日里打架靠吼的混混吃尽苦头。领头云澈则蛮力过人,将那铁棍使的虎虎生风。那赤霞会的地痞流氓看见老大和头领们如此威猛都是精神大振,叫喊着虎扑过去。 云浅急急赶到时双方早已混战在了一起,他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大声叫喊,“大哥,大哥,你们快停手!” “小浅来的正好,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孬种,跟大哥一起教训这帮孙子!”云澈看到云浅大喜,手上却不怠慢,拿铁棍似长了眼睛一般打的几个混混肋骨具断。 云浅大急,拉住云澈在他耳边快速将情况说了一边。云澈却不以为意,冷冷笑道,“强龙不压地头蛇。黑道白道互不干涉,纵是皇帝来了又能如何。我云澈做事,从来不靠家里!” 正说着,巷子后面却出来二十个蒙面大汉。龙彪见了大喜,也不顾战局,赶忙小跑过去,谄媚道,“各位军爷,正是对面这帮混蛋抢了小弟的生意。今日还望各位给他们一点教训!”说完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双手奉上。 “放心吧,大人都吩咐过了。”领头那黑衣人收了银票,瞟了一眼那龙彪,便带着人不仅不慢的朝巷子中走去。。 这二十个蒙面大汉步伐一直,就像专门经过训练一样。他们一加入战阵,赤霞会的人就吃了大亏。 “终于来了几个能打的了!清河策院白峰,华文宣,刘煜,周无名,云浅听令!随我痛揍这几个黑衣狗贼!赤霞会的兄弟们随我杀!”云澈双目泛光,一呼百应,隐有大将风范。赤霞会的流氓们一整颓势,与那蝰蛇帮的人又斗在一起。 云浅看着几位师兄和那些黑衣人斗在一起,暗呼不妙,当下一咬牙,夺过一把短棍加入了战局。混混毕竟是混混,几个青霞会的地痞流氓们眼见情况不妙就准备脚底抹油开溜,哪知巷子背后又冲进了几十个黑衣人。 云浅眼看今日难以轻易走脱,也不再畏畏缩缩。只见他挥舞着短棍直攻那些黑衣人的手腕脚踝。他的刀棍相较师兄们的剑花显得朴实无华却更加凌厉。当下几个黑衣人便被打得倒在地上嗷嗷直叫,满眼尽是怨毒。 赤霞会的混混们很快便被击倒,策院的弟子们被那些黑衣人团团围住。白峰,刘煜,周无名三人已是不同程度挂彩。华文宣伤的最重,背上挨了一刀皮开肉绽,只能无力的倚在墙边。 云浅低声对云澈说,“大哥,这些人来头不小。我们莫要再和他们硬拼,最后只能是两败俱伤。我为你压阵,将那领头的拿下,然后带着师兄们撤走。 云澈点点头,望着华文宣面露愧色说道:“今日是我大意了,连累了兄弟们。” 云浅不再言语,猛地将手中短棍向那领头的黑衣人一掷,又在地上抄起一根长棍就接着横扫过去,扬起地上一片尘土。那几个黑衣人吃了一惊,急忙向后退了几步。说时迟那时快,云澈大喝一声,卯足全身劲力将手中铁棒朝着那领头的黑衣人头上砸去。 嘭!一声闷响,那领头的黑衣人脑浆崩裂血花乍现,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将军!将军!”旁边的黑衣人这下慌了神,赶紧围了过去。 策院几人正要退走,却听见人马攒动,城中防卫军和捕快瞬间就将那巷子围得水泄不通。原本对这些地痞流氓斗殴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见怪不怪的官差今日竟然来得如此之快,云浅的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杀人啦!杀人啦!”龙彪一见形势不妙,跪倒在官差面前,撕心裂肺声泪俱下。 见了官差来了,策院六人反而放下心来。这江陵城中白道上还没有哪个敢得罪他们几个公子哥的。 官差们忽地两路分开,里面走出一个面色铁青的中年男子,正是这江陵知府,云澈和云浅的父亲,云凌松。云澈正要开口,却看见云凌松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华服老者。老者面沉如水,缓缓走出。那数十名黑衣人却已褪去面罩,齐齐拜倒。 “参见刺史大人!” 云浅心头一紧,看来那老者就是新任的荆州刺史。这新任的刺史初到便撞见了此事,只怕并非巧合这么简单。今日之事似乎有些玩脱了,云浅的手微微颤抖。 刺史大人看着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头领,眉头一皱问道:“王千户大人这是怎么了,你们快去看看。” 一个黑衣人抱拳跪地咬牙切齿地说道:“禀刺史大人,末将与兄弟们随千户大人来这城中采买些生活必需品,路遇两伙人在斗殴。我们急忙上前阻止,哪知这几个人心狠手辣,竟活活将千户大人打死了!” “此话当真!”刺史大人面露惊容,转而又满面泪容,回过头悲切地看着云凌松说:“云大人,此地为你所辖。本官初来此地不便插手。但这千户王大人乃是这次护送本官来荆州的将官,忠心耿耿。这一路上遇到许多凶险,本官能安然到此地任职,多是归功于他啊!如今他遭此不幸,本官还望云大人定要给他一个公道!” “刺史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妥善处理”云大人咬牙切齿,恨恨说道,“来人,将这些恶贼尽数拿下,全部押入大牢等候提审!” “父亲!此事俱是云澈一人为之,与他人无关,还请父亲和这位刺史大人明查!”云澈跪倒在地大声说道。 “啊!这位竟是云大人的爱子。堂堂知府公子,平日里失手打死几个刁民也就算了,只是今日之事却与军部的人牵扯上了。云大人你也知道我朝政军向来分制,如今军部死了名千户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云大人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刺史大人将头偏向云凌松阴恻恻地低声说道。 云凌松突地向前一把揪住云澈抬手就是一耳光,怒骂道:“你这逆子!光天化日之下在这江陵城中聚众斗殴,严重扰乱本城秩序!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官一向清明岂会护短。。来人,将他们嘴堵上全部带走,有什么话留到本府衙门再说!” 云凌松混迹官场数十年,眼下虽是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言语间却故意避重就轻将杀人一时摘去。 “云大人的公子虽疏于管教,但云大人刚正不阿,大义灭亲,实乃我朝第一清官。本官佩服之至,定会如实为你向圣上请功。不过在这城内聚众斗殴,还搭进了一位千户将官的性命,为顾全大局,本官还请云大人三日内给出大家一个满意的结果。”刺史大人说罢便拂袖离去。 云凌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表情狰狞得扭曲。 第二章 顶罪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江陵大牢内,那些地痞流氓都被关在了最上层的牢房内,一时间闹腾了起来。几个狱卒手持长鞭凌空抖出几声爆响,牢房内瞬间鸦雀无声。 除了重伤的华文宣,策院的几名的弟子,都跟着狱卒被带往监狱的最深处。他们顺则紧窄的通道下了一层又一层,光线越来越暗,空气也闷得令人窒息。云浅深深吸了几口气,看着垂头丧气的几个师兄,一时默然。 “他妈的,把你猪手拿开!给老子滚远点!”云澈双手被铐,却一脚将一个试图靠近他的狱卒踹飞到墙角。 云浅今年十五岁,在策院里的师兄弟里年纪最小,却心思细腻。他赶忙过去扶起狱卒:“这位大哥,你没事吧?“ 那狱卒有些感激地摇了摇头。 云澈不满地瞪了云浅一眼,云浅低声解释道:“大哥,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今天这场子我们定要找回来!爹爹虽将我们关押至此,却也是在保护我们。等我们出去了,定教他们十倍奉还,但眼下我们却还需忍耐一下,切莫再节外生枝。” “是啊是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我们还是安分些,争取尽早能出去。”六师兄周无名附和道。云浅冲他点了点头。几个师兄里,这周师兄却是最懂审时度势。 “两个怂蛋!不过云浅说的不错,我们定要他们十倍奉还!特别那个什么狗屁刺史,妈的,老子迟早弄死他!”云澈狠狠地说道。 “嘿嘿,那个什么刺史大人,以后行夜路可要小心了”五师兄刘煜阴阴一笑。 “不错,不仅要要请他吃闷棍挨砖头,还要放火烧了他的宅子方才解恨!”二师兄白峰满脸愤懑。 这个公子哥不知天高地厚,只叫那几个随行狱卒听的暗自心惊,希望将这几个烫手山芋赶紧交接了。 正说着,迎面走来一个狱卒,抱拳说道,“几位少爷,知府大人吩咐了要委屈你们暂时分开了。”说罢便将五人分别引入一间牢房。 随着重重的铁门合上,云浅感觉自己与外面的一切都隔绝了。这牢房四面封闭,密不透风,空气闷闷的。好在这地牢之下透着些许凉意。若是又闷又热,那才是要昏过去了。云浅心里这样想着,呆呆的看着桌上那摇曳的油灯。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云浅开始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令他有些烦躁不安。他站起来喝了一口水,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事,随即捻了个剑诀比划起来。 他使的这套剑法比那些师兄的看起来有些滞涩,但却更加刁钻。 策院的先生徐逸扬在前朝也是名动天下的人物。他自创了一套剑法名曰逐月十九式,运用起来行云流水儒雅至极。几位师兄,尤其是四师兄华文宣对这套剑法推崇备至。他们都是世家公子,除了寻衅斗狠,其他时候也都要讲几分风度。 云浅却不这样想。剑法这种东西,只要快准狠便够了。有一天,云浅就偷偷地把这个想法和三师兄楚汐说了。楚汐就将先生的剑法精简成了九式传授给他。这就是他刚刚使的剑法,他自嘲将其称之为砍树九招。 说起三师兄楚汐,云浅觉得他不是个人,是仙。他面若美玉,眸似流萤,有着一张令女人都嫉妒的发狂面容,。三师兄只比云浅长两岁,却是一个天才,琴棋书画,骑射剑法,计略兵阵无不是出类拔萃。 平日里,云浅与狂放不羁的大师兄云澈他们有些貌合神离,这三师兄楚汐与他们却更可谓是格格不入。三师兄生性高冷寡淡,十分厌恶云澈一干人的行径,从来不给谁好脸色看,云澈等人在他面前都有些战战兢兢。只因云澈曾被楚汐三招制伏,在策院里老大的地位险些不保。 云浅却不怎么怕楚汐,他知道三师兄其实人不错。虽然人前高不可攀,但其实心却是最好的。每当云浅有困难时他总会默默相助,却又不求回报。就如今日,云浅被先生责罚时三师兄一开始装作不闻不问,最后却又忍不住开口为其抱不平。 云浅想着想着嘴角露出一抹浅笑,牢房的那重重的铁门也就在这时被推开了。 那进来的人正是江陵知府云凌松。 “父亲大人。”云浅恭敬地跪在云大人面前。 云凌松屏退了狱卒,将重重的铁门推上,转身上千扶起云浅,温言道:“浅儿,起来吧。” 云凌松看着云浅,鼻子一酸,潸然泪下。 “父亲——” “浅儿,我没事”云凌松用衣袖擦了擦脸,尽量控制住颤抖的声音说道,“浅儿,你虽不是我和夫人亲生,但你自三岁起便在我府上长大。我和夫人待你却和己出无异。你心思细腻,乖巧懂事,交给你的事都能办的井井有条。而你那不成器的大哥,顽劣不看,终日惹事生非。若非你时常在旁劝住他,只怕府上早已是鸡犬不宁。唉,也怪我疏于管教,如今竟然让他酿成大祸,失手杀了那王千户…” 云浅看着云大人,心中大忸,哭道:“父亲,今日之事都是怪我没有照看好哥哥。早上先生已有预感会出事,是我过于执拗才耽误了时间。击杀那王千户,虽非我本意,确也是我怂恿哥哥对他动手的。说来今日之事闹到这个地步有大半过错都是在我。我对不起你和娘亲还有大哥!“ ”浅儿,你千万别这么说。今日之事只怕是人家早已设好的局,只是澈儿那孩子嚣张惯了,竟然真往那套里死钻。那荆州刺史张顺德当年是我治下小吏,只因他为人过于贪得无厌,在我手上吃了些苦头。如今风水轮流转,他竟得贵人相助爬到了我头上!“云大人自嘲一笑,又接着痛声说道,“我云家单传三代,澈儿本是我唯一的希望。如今他犯下如此大错,那姓张正好可以借题发挥。想我云家血脉,竟是要断送在我的手里了!” 说罢,云凌松跪倒在低,声泪俱下地嚎啕大哭起来。 云浅回过神来,声音有些嘶哑地说:“父亲,你说什么?难道你要治大哥死罪?” 云凌松眼中泪光一闪,颤巍巍地说:”他杀了人,难道不得偿命吗。那王千户乃是朝廷军官,若我包庇了他,这事闹到长安朝堂之上,只怕我云家一家上下都将毁于一旦。今日之事,最好结果,恐怕就是将一个我云某人的儿子送上断头台了。只是我云家的血脉啊~” 云浅闻言有些动容,他忽然抬头,目光如炬地看着云凌松,凄然一笑道:“三岁那年我便是一弃子,若非父亲收留,哪还有我今天。父亲娘亲待我若亲生,我都晓得。大哥是云家单传的血脉,我一条贱命确实比不上的。父亲大人,浅儿愿揽下这所有罪名,代大哥赴死,以报云家养育之恩。” “这怎么行,你和澈儿一样都是我的儿子啊。我怎么能让你替他赴死!”云凌松看着云浅说道。 “我心意已决。” “浅儿,你可真的想好了?”云凌松注视了云浅一会,用他那颤抖右手从怀里摸出一张锦帛说道,“浅儿,这认罪书上都已写好,你若愿意救你你哥哥,便在这上面画押吧。” 云浅咬破手指,想都没想就摁了上去。 云凌松接过锦帛小心收好,趴在地上对着云浅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撕心裂肺地说道:”浅儿,你对我云家之恩我云家世代都偿还不清。你放心,你走之后我和夫人会多与你烧些银票,好教你在那头也能过上好生活。“ 云浅这时已觉筋疲力尽,瘫在墙边淡淡笑道:”云大人勿要再说了。想必大哥在次呆的也不耐烦了,你还是快快接他回去了。我既已认罪,就绝不会反悔!“ 云凌松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看云浅早已不耐,便躬身从牢房中悄悄退了出去了,然后带上了那厚重的铁门。 云浅看着天花板,都说人死前会对这时间留恋万千,眼前画面犹如跑马灯一般,而他却谁也不想,反而觉得有些轻松,静静地睡过去了。 睡梦中,他梦见了大哥,梦见了先生,梦见了三师兄。他梦见自己在学堂上偷懒打瞌睡,三师兄走到他的身旁,啪地给了他一巴掌。又狠又厉。待他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三师兄那张俊美的脸庞出现在眼前,背后闪烁着的确实那牢房摇曳的灯光。 云浅摸了摸自己的脸,竟是火辣辣的疼,他看着眼前的三师兄,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怒道:”好端端的睡着觉你打我作甚!” 看着他半梦半醒,满脸怒容,楚汐好气又好笑,冷冷地说道:“你倒是睡得挺安稳,再多睡几个时辰你就可以如愿以偿长眠于此了!” 云浅被他一训,睡意又消散几分,随即惊讶道:”楚汐师兄,你怎么来了?” “我想来自然就能来。看你这幅傻样,只怕被人卖了都不知道,传出去了丢我策院的脸。”楚汐居高临下瞪着云浅。 云浅也有些恼了,嘲讽道:”三师兄来看我笑话么。我在这好好的却被你扰了清梦。你真是好大的本事,这江陵重犯囚室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还能随意扇人巴掌。这监狱是你家开的吧!“ 云浅清秀的脸上巴掌大的红印如同火烧,隐隐还有两道泪痕。 感觉到云浅的怒意,楚汐也自觉有些过分,气势软了几分说道:“小师弟,我也是因为叫你半天不醒,着急之下才打了你一巴掌…你莫怨我。我其实是来救你出去的。“ 云浅心中愤愤难平,讽刺道:“我在此睡觉妨碍你了?叫不醒就动手打人,平日里大家都说你是谦谦君子,谁知你却是和女人一般泼辣!” 楚汐许久未答,云浅好奇抬头望去,却见他如雪的脸颊此时竟如同醉酒般潮红。 第三章 火焰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楚汐心情稍做平复,却见云浅怔怔的看着自己,刚刚有些退去的潮红又一涌而现。他纤细如柳叶般的眉毛微微挑起,薄怒道:“我就是像女子了又要你来管!我这不是为你着急么?你倒好,在别人面前吃了瘪来我面前撒气!我就问你跟不跟我走,” “我不走。”云浅坚定的说。 “哼,你不走,我走了。我真是多管闲事了”楚汐说罢一拂衣袖,转身便走。 云浅也觉得胸中十分苦涩,偷偷瞄了一眼楚汐的身影兀自低下头去了。 过了一会却没听见那囚室铁门开阖的声音,他心中一动,略带期望的抬头看去。 楚汐没走,却有些失措的站在那里。当他发现云浅的目光投来时,尴尬地轻轻跺了跺脚,柔柔地说道:“小浅,我知道你心中烦闷,又难以排解。刚刚是师兄不对。听话,现在随我离去吧。若再拖延错失了良机,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 云浅摇了摇头,微微叹道:“师兄,云浅从心里感激你。我在这世上无亲无故,平日在书院里其他几位师兄虽然待我都很好,但也知道自己只是养子出身,不能像大哥那样和他们嬉闹在一起。我不是很会与人相处,没什么朋友,只有师兄你是真心待我好。我每次受到刁难时都是师兄你在维护着我。我资质平平,诗词歌赋比不上华师兄,兵法武功比不上哥,就是策论数术也与周师兄相差甚远。先生本对我无所厚望,师兄你却总是想法设法地教导我…” “小浅,你…“楚汐的眼里有些亮晶晶的。 “师兄你莫要打断,听我说,”楚汐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师兄今日舍身来救,我云浅十分感激。但是我不能走。我若是走了,父亲大哥必将受此牵连。他们设计让我顶罪,我都十分清楚,但我毕竟自小在云家长大。云家于我,恩同再造。我不想再寄人篱下了。既然云家需要,我愿以命偿。与人两不相欠,来世也能随性一些。大丈夫杀身成仁也当如此!“ 楚汐猛地抬手又不忍打下,怒骂道:”你心境如此,自以为舍身求仁,然而全都是些懦弱之辞罢了!我楚汐在这世间也是孑然一身,无亲无故。这人情冷暖只怕我还比你这个自小在云家长大的小少爷要多知晓三分。人于这世间故然会为了别人做一些事情,但最重要的却还是为自己而活着。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对你有恩之人自然也希望你有所报。这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本就只是一笔交易。亏欠归亏欠,哪有用命来偿的道理。想我策院学生,学的是纵横捭阖,谋于庙堂,计于沙场。你却拘泥于那些腐儒学说。什么杀身成仁,简直狗屁不通!“ 楚汐愤慨之下说了许多,自觉有些失了方寸,瞪了一眼云浅不再言语。 云浅微微嘲讽道:“师兄你说人与人之间都是相互利用而无真情,那你今日相救却是为了什么?” 楚汐听了转过身去冷淡地说:“我救你自然是有所图。我要利用你为我做件事情。你不是喜欢有恩必报么,你死了,怎么报答我?”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等你先活着出去了我自然会告诉你。若你一心求死,我也懒得对一个死人再白费口舌”楚汐轻轻地敲着木质的桌案,又沉声说道,“此事关乎我身家性命,我觉得你是个可靠之人,所以我也才费尽心机前来救你,希望你不要误会了。你也不要担心你出去了那几个无耻之徒就会受到牵连,如今认罪书都已签了,一起随你进来那几个策院败类也都早已被接走了。你现在逃走,这受通缉的依然是你。“ 楚汐看了沉思中的云浅,轻叹一声:“我这回真的要走了,你要想通了,就跟我来。” 楚汐最后看了一眼云浅,也不再留恋,轻轻地拉开了铁门。 云浅狠狠地甩了甩了头,起身跟在了楚汐的身后,坚定地说:“云浅有幸受师兄看重,师兄的所有恩情,云浅都无以为报。云浅在此发誓,无论师兄所托何事,云浅赌上性命也要为师兄办成!” 楚汐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笑意,却又小声恼道:“真是个傻子,又来什么性命不性命的,你倒是有几条命能为我所用。” 云浅有些语塞,默默地跟着楚汐走了出去。牢房外的走廊上,那几个狱卒都软软的躺在了地上,云浅好奇的上千查看,那些人咽喉之处都有一道淡淡的血痕,竟是被人一剑割破了喉管而毙命。云浅看了暗暗心惊。 楚汐看了云浅一眼,仿佛猜到了他心里所想,面无表情地说道:“要越狱,自然会有人要死。我刚才就说了,除了你自己,再没有人会在乎你的生死,所以你也不必太过在意别人死活。你赶快换上一件这狱卒的衣服,悄悄潜出去。我会隐藏在你身后护你周全。” 云浅看着楚汐绝美的容颜,刚想问楚汐为何不换上一件狱卒的衣服便觉得这是一个很白痴的问题。就凭楚汐这张凡尘不染的脸,只怕再如何变换服装也会穿帮的。 云浅虽然对楚汐狠辣的行径有些不满,但那些狱卒既然都已经死了,再多纠结都是无用。他随即换上狱卒的衣服,又将发带松开一些,用头发勉强遮住了半张脸。这地牢之下灯光昏暗,如此一来倒也算稳妥。 楚汐跟在云浅身后,一路向上行走,那牢狱的逼仄小道弯弯绕,好在没有什么岔路。不时云浅会看到几个狱卒的尸体,都是被人一剑割破了喉管,干净又利落。只怕楚汐是把这重犯监的狱卒全都杀光了,云浅这样想着,不多时就来到了先前来时重犯交接的路口。 迎面走来一个狱卒,是早前被云澈一脚踹翻的那个。云浅心里一惊,赶紧把头低的更低了。哪只这狱卒好不识趣,径直向云浅走来搭讪道:“哎呀,李哥,你怎么上这来啦?” 云浅将脸藏在阴影之下,租声粗气地说道:“咳咳,我这些天感了风寒。今日身体十分不适,申请了提前下职回去休息。” “啊,这还了得。我城北认识一个大夫,专看风寒,可谓妙手回春!我现在正好无事,不如我带你过去吧。”说罢,上来就要拽云浅的衣袖。 云浅急忙退了几步试图避开。这狱卒却不识趣,兀自上千套近乎:“李哥李哥,你看你头发都扎不住了从帽子里散了出来,一会狱长大人看见要责罚你的。”他伸手将云浅额前头发向后撩起。云浅对这突来一手无从闪避。 楚汐一见不妙,手间剑光微芒,从云浅身后窜出。云浅急忙用身子一挡。 那狱卒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瞠目结舌道:“云…云公子…”待那狱卒稍作回神,转身边跑,叫喊着:“越狱啦!越狱啦!云公子越狱啦!” “妇人之仁!“楚汐恼怒地骂了云浅一句,起身上前就将那狱卒从背后一剑穿心。哪知那狱卒死而不僵,竟是用最后的力气将墙边一截铁链拉落。 ”轰“的一声,一千斤重的铁闸降下,整个牢房都震了起来。尘埃落定之时,云浅和楚汐的前路已被阻断。这铁闸落下,想要再从里面打开几乎是不可能的。 却听那铁闸另一面一时间嘈杂不断脚步骚动,茶盏功夫便似聚满了许多狱卒。 楚汐眼眶一红,用手拍打这云浅一边责备道:”看你干的好事!这下我们成瓮中之鳖了。” 云浅心里有愧,也不反驳。看着楚汐生气的样子有些楚楚,心里却想师兄上辈子怕真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个天仙般的女子。 过了一会,楚汐也不闹了,站在一旁面沉如水,不再搭理云浅。云浅尴尬的吸了吸鼻子,郑重地说道:“师兄你放心,一会你藏好。这闸门打开他们定是要来擒我,我引他们来追,你到时乘乱冲出去…” 云浅话还没说完,就觉察到楚汐面露寒光。饶是云浅再镇定,也心里一凉。 “这种话以后休要再说。我既然来是为了就你出去,自然不会再丢下你走了。“楚汐将头轻轻低下,幽幽地说着。 云浅心下大动,师兄的为人他最是知道。当下心中暗自决定,一定不能让楚汐伤在这里。 说话间,门的那边又是一阵骚动,却听见几人低声说着说什么,好像是”云大人来了“。 沉稳的脚步渐渐靠近,云浅心中无限酸涩。一个洪亮威严的声音传到了过来:”云浅,你既已知自己罪孽深重,认罪服法,又为何要做这等越狱之事。我云家上下敢作敢当,今日便要大义灭亲!来人,泼桐油。“ 门的那头传来哗哗的声音,粘稠的液体顺着墙缝向云浅和楚汐缓缓地流了过来。云浅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楚汐却早已怒不可遏。若非那铁闸坚不可破,只怕如今对面的云大人早已被楚汐的剑影削成无数碎片。 另一头的云大人额前沟壑起伏,目光深邃,只听他缓缓开口下令:”点火。“ 火焰顺着桐油朝着楚汐和云浅侵蚀过来。这地牢建在地下,为了防水,穹顶之上都是以干草盖住。火舌吞噬之下,那些有些潮湿的干草瞬间噼啪作响,大量烟雾弥漫开来。 ”走!“楚汐一把拽起呆呆发愣的云浅,折返回了地牢的深处。 第四章 别有洞天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这地牢之内空气并不十分通透,那火势失去了桐油的牵引也是渐渐慢了下来,但略微潮湿的干草却弥漫出越来越多的烟雾。 云浅和楚汐退到了先前被关押的最底层囚室。烟雾一时半会到不了那里,然而云浅和楚汐的呼吸却也在不经意间变得越来越沉重。 云浅似乎摆脱了一些方才沉重的心情,呆滞的目重新变得有神,透着几丝精明。云浅感觉到自己被楚汐紧紧握住的右手有些麻木,楚汐青葱玉指压迫之余透着的几分温柔与光滑。楚汐的手有些冰冷,掌心的地方有些湿润。云浅轻轻拽了拽自己的右手,有些窘迫地缓缓开口道:”师兄,你且先放开我,我们一起找找此处有没有潜藏着的出口。” 楚汐瞧见眼云浅微微涨红的脸庞,又瞟了一眼他被自己紧紧握住的右手,轻哼一声将其甩开。楚汐似是余怒未消,向另一头走了几步把自己和云浅的距离拉开了一些,然后开始从穹顶往下专心打量起每一寸墙壁来。 云浅有些无奈。他屈身蹲下,用手在地上摸索着,不放过每一分罅隙。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浅和楚汐依旧毫无进展。空气越来越稀薄,能隐隐约约听到干草被灼烧而发出的噼啪声变得越来越清晰,淡淡的烟味有些好闻,那是死亡的味道。 云浅和楚汐前所未有疲倦,他们俯在一张平日里狱卒休息的桌案边。桌案之上放着一个烛台和一些记录牢狱日常的册子。 “我以前跟大哥在酒坊里听书,这样的地牢不应该都会隐藏着一些暗道什么的嘛。”云浅觉得气氛有些消沉,故作无所谓地调侃起来。 楚汐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喘息地说道:”你以为这是什么,这可是监狱啊。自古以来有进无出。“ 云浅微微叹息,看楚汐的眼神里充满了愧疚。楚汐舍身相救,未想被自己给连累了。 他心有不甘,猛然起身,抽出楚汐的佩剑的在石壁上一阵乱砍。寒芒舞动,碎屑飞舞,楚汐用手托着下巴静静看着发狂的云浅,神色冷漠。 烟味愈发浓烈。 云浅砍了一阵子更加疲累不堪,瘫坐到了楚汐的身旁。 楚汐似乎在思忖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绝望地摇了摇头,拉起云浅衣袖的一角,将脸轻轻地凑到云浅的面前。楚汐吐气如兰,开口轻唤:”小浅…”,却又感觉胸中哽咽,再难多吐一个字。 此时两人相距不过咫尺,桌上烛影摇曳,映照着云浅的面颊时阴时暗。 ”小浅,其实我…”楚汐似乎下定决心一般缓缓开口,却忽地惊叫一声。 楚汐猛地放开云浅的衣袖,伸手抓住那桌子上的燃烧着的红烛。那触感坚硬而冰冷。 “这蜡烛有古怪!”云浅心思灵巧,一下反应过来。 “方才我们进来之时这蜡烛就约莫三寸之高,看那火势能蔓延至此,我们在此处只怕也被困了好几个时辰了,但这蜡烛丝毫不见蚕食的痕迹。小浅你看,这蜡烛是精铁浇筑而成,外面刷满红漆,里面却是空心,灌满了灯油。”楚汐说着又试图将那蜡烛拾起,却见其纹丝不动。 云浅有些着急,用手向左右拧了拧烛台和蜡烛,也毫无效果。他些悻悻地说:”看来也只是装饰而已。“ 楚汐看着燃烧的烛灯,心中灵光一现。他微启双唇,对着那烛芯出疾疾吹出一口气。烛火骤灭。“啪嗒”一声脆响,却见那桌子缓缓升起,露出了一个仅可容纳一人进出的通道。 楚汐和云浅绝处逢生之下惊喜交加。云浅折回去先前关押自己的囚室中取来了一盏油灯。他打量了一会那个漆黑不见底的通道,伸手牵起楚汐,看着他坚定地说:”师兄,我在前面为你开路,你跟紧我,莫要撒手。” 楚汐轻轻嗯了一声,隐没在黑暗中的表情难以察觉。 云浅拉着楚汐缓缓地沿着石梯往下走。愈往下走,空气变得愈是潮湿。云浅闻到了一些苔藓的清芳夹杂着腐木的味道。这里十分潮湿,顶部不时有水珠滴下,打落在云浅的脸上。几处石梯上渗着积水,云浅和楚汐两人几次险些滑倒。 “师兄小心一些。”云浅将楚汐的一只手臂挽住,脚步变的更加谨慎。 水滴,脚步,呼吸,心跳,还有由于两人靠的太近衣物触碰发出的悉索声。 行了盏茶的功夫,云浅察觉到前面似乎开阔了起来。他当下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挽着楚汐步伐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转眼来到出口之处,映入眼中是一个高约五六丈,方圆十来丈的一个大厅。这大厅四处点着火把,比先前的地牢都要光亮许多。厅中有一泓池水,深不可测。池水正中有一个石台,石台上面铁链横生牢牢地定住了一个披头散发之人,却不知是死是活。云浅微惊,与楚汐对望一眼。 两人缓缓靠近池水边。云浅对着那人呼唤几声:“这位…前辈!你可还好?” “这人怕是已经死了。”楚汐看着那人毫无反应,便淡淡说道。 云浅感到有些失望。好不容易寻至此处,却也不见出路,碰见一人,还是个死人。 楚汐轻轻抓了一下云浅的手臂,安慰道:“小浅,这里看起来不小。我们先围着四周转转,或许出路就隐藏在这其中呢。 当下云浅和楚汐四处搜寻了起来。两人在墙上地上拍拍打打了一会儿,云浅对楚汐说:”师兄,我觉得中间那个台子上应该会有一些线索。不如我们过去瞧瞧。“ ”此处与那石台相隔少说也有四五丈,中间又无落脚之处,我虽可凭轻功飞跃过去,但若那石台上有陷阱,则难以闪躲。“楚汐有些顾忌地说着。 云浅却是自信一笑,拍了拍衣袖说:”我自小在这江陵长大,水性不错,我先游过去过去看看,师兄你在此为我压阵就好。” 云浅说完就准备将长袍脱下,跳入水中。楚汐正在池边查看却忽然看见一个小篮子悬在一个跟细丝做的轮索上,那装置直通连湖心的石台。取下来一看,那书本大小的篮子里却还残余着一些没有变质的饭菜。 “小浅且慢!“楚汐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向云浅小跑过去。 ”你看,这篮子中的食物尚还没有腐烂,只怕是有诈,”楚汐劝住云浅,心生一计,随即又对着那石台高声说道:“这位前辈,昨天是食物可还可口。晚辈是奉命来给您送吃的,还请前辈答应一声!” 只见那怪人蓦地一抬头,两道厉芒从双眼中射出。他满脸皱纹褶子挤在一起缓缓蠕动,开口说道:“怎么突然换人了,之前送饭的那个小子呢?你们去把云凌松给我叫来。” 楚汐微微一笑,说道:“前辈,那位同僚今日感了风寒,所以我们前来替他。不知前辈要找云大人是有何事?“ 那怪人怒道:”你就把云凌松给我找来便可,我自是有话问他!“ 云浅与楚汐心思相通,却不善说谎。他有些生硬地说道:”前辈,云大人公务繁忙,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们代为传达。” 那怪人暴喝一声:”好不懂规矩的两个小子,莫非嫌自己命太长!”只见他双手一抖,周身铁链挟起几块石屑朝着云浅二人疾射而来。楚汐不慌不忙,剑花一绽便将其尽数击落。 “有两下子。”那怪人诡异一笑,又冷冷问道,”你们究竟是何人。这手功夫可不像是云凌松那个草包派来的人。” 楚汐见那人已警觉,也不再欺瞒,对那怪人一抱拳正色说道:“不瞒前辈所说,我二人乃是江陵清河策院徐逸扬先生门下弟子,如今遭云凌松那奸人所害,困与地牢之中。我们一路寻觅至此,惊扰了前辈休息,实在抱歉!” “哦?你说的徐逸扬可是那大燕的廷尉?“那怪人问道。 ”不错,正是家师。“ ”哼,那倒也算半个人物了。“那怪人哼一声,又接着厉声说道:“不过这大燕国都是软蛋,若是落在我手里也不过蝼蚁。你二人方才冒冒失失闯入这里,又欺瞒老夫在先,委实该死!” 楚汐的脸上泛起一阵淡淡的薄怒,他讥讽道:“大燕人再软蛋也好过你这条被链子拴住的狗!就凭你这点本事,还敢在此妄言,只怕下一秒你便会命丧我剑下。”楚汐说罢长剑一抖,直直指向那石台上的怪人。 那怪人见楚汐动怒心头直乐,狡猾地说:”你二人可想从这出去?“ ”不知前辈有何见教?“云浅见楚汐神色异常,就接过话茬。 ”老夫知道一个办法,不过需要你们先解开老夫身上的铁链。“那怪人的声音温和了些对着云浅说道。 云浅装作有些为难地说:”这些铁链似乎坚固异常,以前辈的本事都不能解开,晚辈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夫经脉被锁,徒手之力自是难以解开。但若能有一利器为老夫所用,解开这些铁链可谓轻而易举。”说罢这怪人笑眯眯地看着楚汐。 楚汐冷冷地说道:”我这剑并非什么神兵利器,并不能破开你身上的寒铁玄索。“ 那怪人哈哈一笑,说:”嗯,年轻人目力不错也有些见识,不错!老夫自然知晓这寒铁玄索的厉害,但在你这宝剑面前只怕也只与蚕丝无异。倘若这两位少侠不愿相助,那便在此与老夫做个伴也不错。反正老夫在此十余年,早已习惯了。“ ”小浅,走,我们去一旁休息一会再想办法。“楚汐不再搭理那个怪人。 云浅相信楚汐定有自己的考量,不过心里也甚是奇怪。那老头振振有词,像是个识货之人。但楚汐那剑先前他也用过,虽然比寻常刀剑锋利一些,却也谈不上什么神兵利器。 第五章 燕尾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那怪人见楚汐不准备理他了,当下也不自讨没趣。他眼睛微微眯着,似睡非睡的盘坐在池中高台之上。 云浅有些贼兮兮地凑到楚汐的耳边,悄悄问道:”师兄,师兄,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出去的办法了呀?“ 楚汐看他装模作样的,心里好笑,脸上却一本正经地说:“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个人并不可靠。小浅,如果我们两永远地都被困在这里了,你会难过么?” 云浅嘻嘻一笑,答非所问地说道:“师兄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护你周全,让你安然出去的!” 楚汐双眸轻轻闪烁,然后用云浅都听不到的蚊声低语道:“嗯,我信你。” 其实云浅的心里一点没谱,毕竟这老头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他自称被困在这里二十多年,若是有办法出去恐怕早就出去了吧。只是在地牢的这段时间里,他和楚汐每次看到生机之时又陷入绝境,他实在不想让楚汐太过忧心了。 这石窟大厅中十分安静,空气也清凉适宜。云浅和楚汐都是身心疲惫,不一会就靠在一面墙上睡着了。 云浅又开始做梦了,他梦见自己在一片桃林中饮酒。桃花瓣洒落在酒盏之中,馥郁芬芳。正自小酌之际,从那一片粉黛中翩翩走出一位绝色女子。只见她身着一套淡粉色的百花襦裙,步履轻盈地走向云浅。云浅抬头一看,那女子眉目如画,肤若凝霜,不是楚汐却又是谁! 云浅正置惊讶之际,却听见几声嘶吼,吓得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云浅和楚汐惊醒时发现居然和对方依偎在了一起,霎时间都满面红霞舞动,赶紧推开对方。两人背侧而坐,心里各有所思。 “啊啊啊啊啊,老夫快要饿疯了!汝等小儿,老夫要将你二人杀了饮血吃肉!”那个怪人没等到送饭之人,腹中饥饿,变得亦疯亦魔。他狂怒之下,抖的周身铁链噼啪作响,发出震耳的声音。 楚汐本有心事,被那怪人一阵吵闹之下,忍无可忍,一挥衣袖向那怪人甩去无数碎石沙土。 噗噗噗几声闷响,那怪人不闪不挡被那沙石全数打在脸上身上。 一股鲜血从他的额头处涌现,他面目狰狞地看着楚汐说:“你为何偷袭老夫!?“ ”让你闭嘴。“楚汐毫不畏惧,冷漠地说道 这怪人不说还好,一说之下云浅感觉也有些饿了。他轻轻走到楚汐身旁,一边用余光打量着那怪人一边对楚汐柔声说:“师兄莫要与他计较。他被关在这里十多年也是怪可怜的。这人的肚子一饿,心情难免有些不好。唉,可怜呀~!说来也是我们连累了他,这云大人把我们困在这地牢里,起码要等上个十天半月等我死透了才会进来。到时候大家都成饿死鬼咯” 那怪人听了也就不叫喊了,若有所思的把玩起了自己的手指。楚汐呢,则继续恶狠狠的瞪着那个怪人仿佛余怒未消。站在楚汐身旁的云浅,却隐隐约约闻到了一丝桃花的香味,当下揉了揉了自己的鼻子又狠狠摇了摇脑袋,试图将那些胡思乱想驱逐。 这大厅之中的气氛又安静了下来,一时间所有都恍若静止。 终于,那怪人忍不住了,他开始用刚刚能让楚汐听见的声音小声念道:“燕云九霄凌帝脉,琢玉江山入画中…九霄凌帝脉,琢玉江山入画…” 楚汐的目光一敛,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那怪人却恍若未闻,继续自顾自地念叨着。 楚汐急怒之下,抽出长剑在那水面一挽,无数水珠宛如离弦箭矢一般向那个怪人飞去。那怪人怒哼一声,抡起两截铁链一甩,那些水珠顿时散落,叮铃咚隆地重新落入池中,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你这后辈好没礼貌,先是扔石头,现在又想用水泼老夫。真当老夫被锁住了就是好欺负的么!”那个怪人愤愤不平地叫喊着。 楚汐却依旧神色冷漠地问道:“我与你说话,你且回答我。” “这就是请教人的态度么,哼”那怪人似是小孩赌气一般地扭过头去。 楚汐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许多:“刚才是晚辈冒犯了。还请前辈莫要计较。不知刚才前辈所念的诗句是什么意思?“ 那怪人却是冷笑一声:“这诗句是什么意思,你会不知道?” “晚辈确实不知,所以才请前辈赐教。”楚汐淡淡地回答。 “你们大燕人倒是喜欢装傻,”那个老头讥讽一句,又接着说,“虽然你们两人阴险狡诈,但老夫既然比你们早生这几十年便不与你们计较了。你们之前在那演戏,无非是想借我之力帮你们出去,那不如我们就来做笔交易如何?” “我说了,我的剑展斩不断你那寒铁玄索“楚汐不为所动。 ”你先听我把条件说完,“那老头笑了笑继续说,”若是我不仅告诉你们出去的方法,还告诉你们大燕国龙脉宝藏的秘密作为交换呢?“ ”什么!“楚汐惊呼,却又自觉失态,沉声道:”那大燕的龙脉宝藏在灭国之时就已消失了。你说这话恐怕只是空口之辞吧?“ ”哈哈,你说的不错,当年大燕灭国这宝藏便如同凭空蒸发了一般,那是因为知情的都死光了。不过嘛,若说这世间还有人知道的话,那便是老夫了。“那怪人面露得涩地看着楚汐。 云浅在一边却是一头雾水,却听楚汐说道:”小浅,此人常年被困于此无名无姓,又胡言乱语怕是得了失心疯了。看来我们还是自己想办法出去要靠谱一些。“ 那怪人心下恼怒,神色傲然地说道:”臭小子,你都未曾问过老夫,便说老夫无名无姓。老夫如今便告诉你,老夫复姓慕容,单名一个居。“ ”你是慕容居!慕容居…!“楚汐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神情开始变得愤怒,全身竟止不住地开始颤抖起来。 慕容,是大凉皇族的姓。 ”师兄,师兄,你没事吧?”云浅被楚汐吓到了,赶忙过去拉住他。 却见楚汐紧紧握住了长剑,眉目之间充满了杀气。他恨恨的说:“我要杀了这个狗贼!“ 说完他便抽身而起飞向那池中石台。 只见楚汐灵动如燕,凌于石台上空之时轻喝一声,接着下落之势挺见直刺慕容居眉心。慕容居也不畏惧,搅动锁在身上的铁链,将楚汐的长剑牢牢锁住。一时间,这两人却有些僵持不下。 云浅担心楚汐安危,急忙跃入水中向楚汐和慕容居所在高台游去。 楚汐轻呼道:”小浅,你别过来!“ 云浅却早已不顾,奋力游了过去。待游到那台边之时,他一跃而起,卯足全身劲力一拳轰向那怪人。慕容居熊腰一扭,将楚汐连剑甩开,铁锁再甩时就迎着云浅的门面而来。楚汐急忙回剑向上一挑将那铁链挑住。云浅的拳头打在了慕容居的右肩上面。慕容居肩胛被铁链所穿,此时又挨这一记重拳,当下痛的嗷嗷怪叫。云浅却也被反震地酿跄几步。 ”住手!住手!“慕容居自知眼下讨不了好,急忙叫停。 楚汐却毫不留情,长剑在空中划出无数道流光,一招比一招狠厉。 慕容居只能一边堪堪招架,一面大声说道:“莫说凭你的本事现在杀不了我,就算你能杀了我,你们也出不去了,你也永远别想知道你燕国的宝藏了!” 楚汐又猛攻几招,才恨恨地停手。他冷冷地说道:”你若如实将你所知说来,今日在这里我就留你一条狗命。“ 慕容居见楚汐恼怒,却显得十分开心,笑呵呵说道:“你若不将我身上的铁链解开,我就难以脱身。在这里,我生不如死,又何来你放我一条生路之说。还是我刚才说的交易,你解开我的铁链,我告诉你出去方法和大燕宝藏藏匿的地点。到时候出去了,你复你的国,我报我的仇。若你真有那本事,也欢迎随时来找我算账” “我凭什么相信你?”楚汐依旧不为所动。 “我慕容居在此立誓,今日若二位少侠将我解救出去,我慕容居必定如实相告你们逃离此地方法和大燕国宝藏的秘密。如有违背便教我国破家亡,死无全尸!”慕容居跪地发誓。 楚汐紧紧的咬住牙齿,眼中竟似有泪光闪烁。云浅不知为何,看的好生心疼,当下轻轻地揽住楚汐。 楚汐扬起额头,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再看慕容居时脸上已没有一丝波动。 他缓缓将长剑收回剑鞘,左手拇指,轻轻在剑鞘上一按,再一抽,一把长约七寸的短剑便出现在手里。只见那剑身隐隐泛着蓝光,血槽处却有一抹妖冶的红色,薄薄的锋刃则看起来几乎是透明的。 ”啊“云浅惊讶地看着楚汐手中的短剑。 楚汐看着云浅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便对他解释道:”这剑是前朝的铸剑大师韩孤子为大燕国王室所铸,名曰燕尾。这柄短剑是剑的本体,由一块天外陨石铸造而成,剑成之时又以大燕太祖皇帝的七位妃子投炉方才祭成。然而其锋芒太盛,韩孤子只好用玄铁又为其铸造一个伪剑身用以镇住剑内的凶煞之气。“ 那慕容居见了却也是双目放光,由衷赞道:“燕尾,燕尾,大燕之尾却是天下百兵之尊。今日得见,却是要比那传闻中更加精巧玲珑也更加令人感到危险。“ 以七位妃子投炉铸剑,云浅只觉得那剑上血槽出的红芒令人不寒而栗。 第六章 暗算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对于慕容居的夸赞,楚汐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乱世靠的是手中之剑,保家卫国靠的也是手中之剑。这燕尾剑倾尽一代铸剑大师心血和整个大燕帝国的人力物力,可以说是整个大燕朝的骄傲。可是呢,那个强盛的大燕如今早已湮没在历史的更迭之中。 十二年前,西北地区的鲜卑部崛起联合了东北地区的契丹族一并南下攻向大燕。国难当头本该是共抵外敌的时候,身处江南之地的卫国公又起兵谋反从燕中独立出去。一时之间大燕腹背受敌,胡人杀入中原腹地,攻破燕京都城。燕国王室血向西南苗疆逃去,却也在荆楚之地惨遭卫国公的暗卫击杀。 两年后燕国覆灭,鲜卑一族皇室改姓慕容建立大凉帝国,天下三占其二,最为强盛。卫国则向大凉称臣作为附属国继续统治扬州。青幽冀三周则为契丹所收,契丹建立汗国,国号大辽。 楚汐目光时而帜热,时而冰冷,仿佛看见了当年的战火烽烟,白骨残剑。 慕容居看着他,有些轻蔑地开口说道:”剑铸的再锋利,拿在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白痴手里和烧火棍又有什么区别?少年人,你还是莫要沉湎于那些的往事幻想之中了。人嘛总是…是…是要看开一点嘛…” 楚汐手里的燕尾剑虚放在慕容居的手腕上方。他本想再奚落几句,眼下却吓的乖乖闭上了嘴。慕容居感觉自己的每一根寒毛都立了起来,在那锋芒之下纵使未曾触碰也觉得手腕隐隐生疼。 ”我若执此剑杀你,你觉得你有多少机会逃脱?“楚汐问道。 慕容居讪笑一声,不敢多言。 楚汐又接着说道:“你先将宝藏的秘密和出去方法告诉我,然后我再放你出来。你没得选,若你不愿说,我就一剑一剑慢慢地杀你。” “你休要威胁老夫,我慕容居也曾是名动天下的人物。老夫若不愿意说,纵使你将我千刀万剐也没用。”慕容居毫不畏惧地反驳道。 “哼,倒是有几分骨气”,楚汐说罢扬手就是一剑。 云浅心生恻隐之心,别过了头去,却听“铮”地一声,慕容居肩上的一根铁链断为两截。 慕容居一身冷汗又惊又喜,他开口说道:“你放心,老夫向来一诺千金。我现在就告诉你宝藏的秘密,待你将我身上铁链尽数断开我再告诉你们出去的方法。”慕容居顿了一顿,又继续说:“其实这大燕帝国的宝藏就埋在临安城郊隐竹峰下面。” “大燕的龙脉宝藏怎么会在临安呢?”一旁的云浅也不禁好好奇地问道,须知这大燕朝一直以来的经济政治中心是在北方。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大燕开国以后历代皇族敛居天下奇珍异宝,金银财富直到燕景帝继位。这燕景帝是个十足的守财奴,不过也算是个好皇帝吧。他深知民间疾苦,遂立下帝训明令禁止皇室继续搜集天下珍宝。然而已经进了自己腰包的东西也不能再还回去,所以他将之前历代皇室搜集来的东西都是整理贮藏起来”,慕容居有些卖弄地继续讲解着,“这燕景帝有个老相好却是那临安西子湖畔的歌姬,那女子却死活不愿随他进宫。在他晚年的时候他频频南巡就是为了去找他的相好。再后来他奔波不动了,索性在临安城郊建了一处临时的行宫长期住在那里直到去世。这燕景帝临死前下了一道圣旨,令人将其行宫尽数焚毁,后世帝王都不得再建。寻常人还以为他是临死前有所悔悟,其实呢,他是把那些财宝都悄悄转移到了那里埋了起来。” 楚汐听着慕容居说着这些燕国皇族秘闻如数家珍一般眉头微皱,但也心知他并非信口开河。这些事情他也曾略有耳闻,却没想到整个大燕帝国的财宝竟是都被转移到了那临安城郊。景帝前半生励精图治使燕国子民都过上了好日子,后半生却废弃朝政荒诞至极导致朝堂之上宫闱之中的党派间纷争不已。这景帝后世虽称之为中兴之主,但其实燕国也是从他之后开始内乱频频,自此一蹶不振。楚汐想到这里,哀叹一声。 云浅虽不知楚汐心思,但见他眉目中透着哀戚,心里不知道怎地也有些难受。 “我现在将你周身铁链断开,你休要乱动,否则我要是一不小心斩掉了你几根手指什么的可不负责。希望你履行你的诺言”楚汐重新变得镇定,说罢,他手上的燕尾轻晃几下。 锁住慕容居的铁链尽数断开。 慕容居蓦地站起,将全身舒展,再站定时,他已是威势逼人。 察觉到慕容居面露凶光,云浅上前一步将楚汐护在身后,毫无惧色地问慕容居:“恭喜前辈脱困,现在该你告诉我们如何从这里出去了。” “哈哈,老夫还要谢谢你们呢。现在既然解脱了自然要告诉你们这出去之法”慕容居边说边沿着石台的边缘踱步,渐渐绕到了云浅的侧面,“你们来的地方是江陵城的监牢。江陵城曾经也是一方诸侯的幕府所在,故而这监牢修的也是牢不可破。自古监狱向来进出都只有一条道。你们既然是从那里跑过来,想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而另外一个出口则是老夫猜测的。” “休要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楚汐直觉中总觉得有些不安,故而催促道。 慕容居却哈哈一笑,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老夫正要说的就是关键。此处石厅比起这那牢狱其实算是新建的。大燕国一统天下之前,这江陵城潜藏着大量炎教教众。这炎教供奉的火神祝融,干的却都是些杀人放火的勾当。他们每月需要集会祭祀故而在此挖出了这样一个石厅。这大厅的位置应该就在江陵城西的潜龙池旁。须知你们来时的秘道是云凌松这王八蛋后来才挖的,那么这些炎教教众又是怎么进来的集会的呢?”慕容居看向那水池,笑而不语地卖关子。 云浅有些明白了,问道:“前辈是说,他们是从水中潜游过来。从这水下过去便可到达城西潜龙池?” “嗯,不错。小子悟性挺高,不过这也只是老夫的猜测而已,不过想来八九不离十。谢谢你们助老夫脱困,老夫这就要走了。不过…走之前嘛,老夫却还要在做一件事…”话音才落,慕容居身形暴长,一掌袭向楚汐。 方才他故意说些有的没的,为的就是在不经意间走到楚汐身旁。如今他铁链尽除,已成猛虎。一掌之下的声势犹如惊雷。楚汐躲闪不及,重击之下,一口鲜血喷出,整个身子都轻飘飘地飞了出去,跌落在水中。 ”师兄———!“云浅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急忙跳入水中紧紧抱住楚汐。他的双眼红的要渗出血来,死死盯着慕容居质问道:”我师兄助你脱困,你却罔顾誓言,暗算于他!我今日便是舍弃性命,也要斩杀你这老贼!“ 慕容白鬼黠地说道:”老夫可没发誓说不杀你师兄。老夫告诉你们想知道,你们助老夫脱身,我们早已是钱货两清。“ 看着水中悲痛万分的云浅,慕容白又有些惋惜地说道:“你师兄也算有恩与我,寻常来说我决不会恩将仇报,可惜他是前朝余孽。为了我大凉社稷,我只好痛下杀手。你这少年心不错,虽然武功差的要命,却一直护着你那师兄,让我也是废了些心思。” 说罢,慕容居跃到云浅身旁将他和楚汐双双提到岸上,又一张扣住楚汐的天灵盖说:“我慕容居敬重那些有情有义的人,你算一个。我现在传给你我五成的内力,若你勤加修炼便能将其融为己用。国仇归国仇,私仇归私仇,若有你有本事,随时来找我报仇。” 云浅在他手下却挣扎挣脱不得,他嘶哑的吼着,又踢又打慕容居却分毫不动。一股微凉的气流从云浅的天灵盖灌入渗透进入五脏六腑和四肢经脉。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慕容居将云浅往地上一扔。云浅虽得内力,却不能融汇,一时之间气息大乱,在地上抽搐不已。 “从此处潜出正常人应该都能做到,不过你这师兄现在只剩一口气了,估计是出不去了。这燕尾剑便留在这给他陪葬吧。”慕容居最后撂下两句话,就“噗通”一声跳入池中隐没而去了。 云浅体内的气流还是四处乱撞,却有渐渐好转的迹象。他挣扎着爬起来,将楚汐抱在怀里,颤抖着叫唤着:“楚汐师兄~楚汐师兄~你别睡,你看着我。我一定能救你的。” 楚汐眼帘微微抖动,轻声道:“小浅,那老贼说的不错,师兄今日难以走脱了。你自己出去了,要学的奸诈一些。人心,最是恶毒。” “师兄你不要胡说!我一定能带你出去的!我的命都是你的,若你死了,我也绝不独活!”云浅大声说道。 楚汐在云浅怀里,倾颜一笑,虚弱地说:“小浅,你别忘了你还欠我恩情未报。” 云浅急忙答应:“是呀,师兄,你还有未完成的事等我去办。你振作一点!” 楚汐盈盈笑着,继续说道:“你莫要打岔,听我把话说完。我要你替我办三件事。第一,你要成为一个名扬天下的人物,为师兄我长脸。要做到这一点,你不仅要勤学苦练,更要学会如何与人算计周旋。这样才能在这乱世中生存下去。师兄我今日却被这慕容家的老贼扰乱了心神,才败的这么惨。你须引以为戒。第二,你去临安城守护大燕的宝藏。你可以先去金陵的烟雨楼寻一个叫离玖的人,拿这个给她看,她自会助你,”说着楚汐将腰间一个玉佩解下给云浅,边上雕着两只凤凰,中间刻着一个”汐“字。 见云浅接过玉佩紧紧握住,楚汐心里有些开心,继续说道:”最后一条就是你要替我报仇。用我这燕尾将那慕容老贼斩杀。“ 云浅感觉怀里的楚汐越来越虚弱,郑重地说道:“放心吧师兄,你说的每一条我都会完成的。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却是带你从这里出去。” 第七章 语竹观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傻瓜,你带着我一个将死之人怎么出去。你快走吧,莫忘了我对你托付的事情,”楚汐笑的越来越灿烂。云浅从来没有见过师兄这样的笑过。 “师兄,等我一下。”云浅体内的气流都已平息的差不多了,他感觉自己似乎变得有力了许多。他将自己的长袍褪下,然后跃入水中。 由于刚才已经落水过一次,这水虽然寒冷但云浅却也能忍受。他在水底摸索着,然后终于找发现了右前方透着光亮。他急忙游过去,发现越来越开阔,水中世界也变得明亮起来。这里正是通往潜龙塘的出口。 过了一会儿,云浅的脑袋从水面上窜出。他翻身上岸跑到楚汐身旁,也不听楚汐多言,将他柔弱无骨的身子抱起,低声说道:“我说了能带你出去就一定可以。师兄你莫勉强,闭一口气就好,我现在带你潜出然后再去找大夫。” 云浅说罢用腰带把自己和楚汐系在一起。 “走了。”他找到一个离出口最近的位置,深吸一口气灌满丹田,一个鱼跃跳进了水中。 云浅虽然水性不错,但在这水下抱着一个人潜游也令他感到十分吃力。楚汐本就虚弱,在这冰冷的水压之下,眼中神色有些涣散,紧紧闭着的小嘴也有微张之势。云浅顾不得那许多,用嘴死死抵在楚汐的嘴上,把丹田中的气过到他的嘴中。 水中的楚汐面色苍白,云浅把气度到他口中之时,他的意识开始回复了一些。感觉到云浅炙热地嘴唇,他有气无力地挣扎了几下,却感觉胸前衣襟有些散开,窘迫至极赶紧作罢。 云浅拼命地向着光明游去。他把气息都一点一点地尽数度给了楚汐,自己却开始感到缺氧。脑子嗡嗡作响,眼前开始昏暗。 忽然,他云浅和楚汐的周身都被光明笼罩。云浅精神一振,双腿急蹬。”噗“地一声,两人浮出水面。阳光撒落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异常刺眼,云浅耳朵嘤嘤作响,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楚汐也附在云浅耳边急促地娇喘着。 云浅和楚汐浮在水面上,两人的身躯紧紧的贴在一起。虽然已经在水面之上,但云浅还是有些难以呼吸,因为他感到自己的胸腔被一团柔软饱满地重物狠狠地压住了。这种感觉竟是比那水中的水压还要难受。 云浅低头看去,却见楚汐的衣襟微敞。水中一团淡粉色的绸带成散开之势,若隐若现的是被挤在自己和楚汐之间的两座若隐若现的玉峰。云浅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傻傻地打量着眼前的”三师兄“。不是什么炙热的目光,而是痴呆的目光,扫过楚汐精致玲珑的脸庞,光嫩平滑的玉颈,雪白的香肩,小巧的锁骨,最后停在了那对呼之欲出的小白兔上面。 楚汐察觉到异常,惊呼一声,羞愤之余嘤咛一声用皓齿恶狠狠地咬住了楚汐的脖子。 云浅吃痛,大叫一声,条件反射试图将脖子扭开。哪只楚汐丝毫不放,撕扯之下云浅疼得连连告饶:“师兄,师姐,师姐,我不是故意的!你快放开我!” ”那你就是故意的!“楚汐狠狠地怒骂一声,又凶恶地瞪了云浅一眼,之后眼前一黑,软绵绵地把头搭在了云浅肩上。 云浅害怕了。他急忙用手探了探云浅的鼻息,才松了口气。 云浅托着楚汐向岸边游去。不敢与楚汐靠的太过紧密,然而又难以使上力气。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楚汐拖上了岸边。 他眼神躲闪,不敢多看楚汐,草草将楚汐的衣襟合上。 眼下没有任何生火的东西。云浅只能找来一堆干草,将楚汐的外面的长袍和自己的衣物裹在干草中挤压后晾晒在树枝上。 楚汐过于虚弱,着四周又荒芜人烟,云浅犯了愁。他小心地把楚汐护在自己的怀抱和以一棵大树之间,尽量不让任何一丝风吹到楚汐。 他忍不住低头看向楚汐。楚汐闭着眼睛,睫毛翘起,樱唇微微张开,嘴角隐隐上扬。她虽然已是昏迷不醒,但也还是这凡尘中最美的仙子。云浅一时间看的痴了,这真的不是在做梦么。 忽然,云浅感到背后一阵杀意。凭直觉他猛地一闪,却见一道惊鸿从自己身侧划过。躲过一击,云浅急忙拉起楚汐护如怀中,却见一个老道姑用长剑指着自己厉声喝到:”你这淫贼,还不放下我们公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云浅这几日一再受到惊吓,当下也愤怒不以。他刷地一下抽出燕尾长剑,怒道:”什么你们公主!这是我师姐,想让我放开她,除非你杀了我!“ ”好,今日我便杀了你这登徒浪子为天下除害!“那老道姑喝斥一声便挺剑杀向云浅。云浅左手紧紧护住楚汐,右手持剑格挡。 那老道姑攻势凌厉,云浅本就不是其对手,加上又心系楚汐,招架之中连连败退。 云浅正自退时,却被隐没在草丛中的树根绊到。一个酿跄之下,破绽百出。那老道姑哪里肯放过他,手中锋刃直逼云浅眉心。 ”快住手!“楚汐刚刚苏醒,就见云浅身处险境,急忙出声阻止。 ”公主,你可还好?“老道姑看见楚汐醒来急忙关切问道。 楚汐刚才看她差点杀了云浅,虽是虚弱无比,却是强自硬撑着教训道:“这是我师弟,对亏了他我才能活到现在。平日里我便告诉你遇事时应多思忖,莫要莽撞。还有,我已经不是什么公主了,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称呼。“ 听见楚汐责备,那老尼姑立刻单膝跪地双手抱剑于前声说道:“是老奴冒失了。老奴也是担心主子安危,方才又见他对公主动手动脚,才发生了些误会。请主子责罚!”说罢,这老尼姑又冷冷地扫了云浅一眼。 楚汐摇了摇头,虚弱地说:“算了,你来得也算及时。我之前中了狗贼慕容居一掌,现在脏器均已受损,如今只怕撑不了太久。眼下之急是找一安全的落脚之处,再作计较。 楚汐说完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那老道姑上前,恶狠狠地对云浅说道:”方才公主护着你,我便饶了你这次。若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对公主有轻薄的念头,莫怪我心狠手辣!”说完,她从云浅怀中掠过楚汐,小心背起。 云浅心中暗骂,但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她在后面。 这老道姑看似身形伛偻,行起路来却是脚下生风,怀中抱着昏迷的楚汐时而疾走时而虎跃。云浅不会轻功,跟在她后面竟是有些狼狈。他四肢并用,跑跳带滚,不一会儿身上就多了好几处刮擦的伤痕。 老道姑似乎故意要为难云浅,走的路却是越来越崎岖,但偶尔她也会有意无意的顿一下给身后的云浅一点喘息的机会。云浅倒也倔强,一身不吭地紧紧追随着老道姑的脚步。此时他的心里只挂念着楚汐的安危。脑子里似是空白,却又不断回想着这两天和楚汐发生的点点滴滴。一次次的嬉笑嗔怒,梦里桃花雨中的邂逅,以及那水中楚汐冰凉柔软的香吻。 经过这一阵子狼狈的追逐,云浅感觉四肢竟是暖洋洋的,不仅毫无疲累之感反而变得越来越有理。老道姑感觉到云浅和自己的距离拉的越来越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神色,嘴上却依旧刻薄:”小子,你能不能不要磨磨蹭蹭的。再行十里路就是我修行的道观了,我们趁着天黑之前务必到达那里。“ 日近西倾,云浅看着那越来越黯淡的暮光,咬牙向前疾奔。 待云浅双脚麻木,上气不接下气之时,葱郁的林中隐现出一座的道观。道观小小的,刻着“语竹观”三字的牌匾早已是破损不堪。行至道观中,空无一人,庭院摆设却是十分的干净整洁。 老道姑带着云浅进到一间屋子里,而后吩咐道:“你在屋子里守着,我去取些草药过来。” 云浅坐在楚汐旁边,静静地欣赏着楚汐楚汐的漂亮的脸庞。看着楚汐早前红润的嘴唇变得有些苍白干裂,云浅甚是心疼,随即寻来一些清水,轻轻地一点点滴在楚汐的唇间。 片刻,老道姑携着一些瓶瓶罐罐走了进来说道:“我现在要为公主疗伤。旁边有一间偏房,你去洗漱干净了换上身道袍然后在院中守着。常人一般不会寻到这里,但若真有人来了,你务必将他拦在外头。明白了么?” 云浅留恋地看了一眼楚汐,然后深深一躬道:“师姐就拜托给前辈了,若有需要随时唤我。” 房间内,老道姑轻轻将楚汐潮湿的衣物换下,却见楚汐胸腹之上一块深深的淤紫。老道姑眼眶一红而后又咬牙切齿。 老道姑将楚汐扶起坐直,用温水将几种药剂调在一起送入楚汐口中。那药似是极为苦涩,昏迷之中的楚汐竟眉头紧锁起来。 天色渐暗,洗漱过后的云浅身朝一身青衣道袍,竟是有几分出尘的气质。他端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心神不宁地轻叩着食指。隐隐之中他却听见远处传来人声躁动,当下猛地站起。 第八章 不择手段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云浅轻松地攀上一面围墙,循着声音望去,却见不远有一队人举着火把在树林中攒动。他估摸着数了一数,似是有二三十来个人。见他们正向着道观的方向走来,云浅心里暗呼不妙。 云浅从墙上跃下,跑到老尼姑所在的房门口,附着门轻轻喊道:“前辈,前辈,山下有二十来个人朝着我们道观来了。” 半晌之后却没有任何回应。云浅担心楚汐的安危,就冒冒失失地直接推门而入。却见屋内楚汐闭着眼睛软绵绵地盘坐在床榻上,脸上泛起淡淡的红光。那老道姑用左手支撑着楚汐的背脊,右手执几枚银针在楚汐的后颈出飞舞着。 老道姑见云浅鲁莽地闯入,恼怒地侧过头质问道:“我让你进来了吗?” 云浅自知理亏,抱歉地说:”抱歉,打扰到前辈了。只是那山下有一队人马冲着来了,我来告知一下。“ ”我不是与你说了吗,若有人来了都由你打发。我为公主殿下疗伤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你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要你何用!“老道姑恼怒之下心神微微不宁,脸上渗出大量汗珠。只听她低低闷哼一声,一时间面如金纸。 云浅见眼下确是危急关头,也不敢再打扰,轻手轻脚地退出房去。 远处的人声变得更加清晰了。云浅心里想着一定要保护好楚汐,让她平平安安的。 值此危险之时,云浅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他在道观里转悠了一圈后找到了药房的所在。 这药房十分紧凑,里面摆着的各式各样的草药丹剂。薤雪,豆蔻,盐蒺藜,徐长卿,雪玉散,流萤膏,池枣药丸…对药理一无所知的云浅,看着那些神奇的药名,顿时头大不已。忽然他目光锁定在了被遗弃在角落里的一个蓝色小瓷瓶,标签上简明地写着”蒙汗药”三个字。云浅大喜,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简单粗暴让自己一目了然的药了。 云浅将小瓶子收好,又拿过一支毛笔。他将笔头上的毛尽数拔下,然后挑了一瓶看似十分粘稠的药膏。倒腾几番过后,云浅将那些笔毛尽数黏在了自己嘴巴的周围。他对着一面铜镜照了照,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猥琐道士出现在眼前。云浅满意地一笑,返回庭院中静静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奶奶的,这个道观看起来真是破烂!” ”知足吧你,不然今天要在这荒郊野岭过夜了。” “妈的,老子今晚本来约了几个小娘皮在醉销楼喝花酒呢!” “就你狗日样儿,那些小娘皮能瞧得上你?” “滚几把蛋,老子烦着呢。” 那一群人粗俗的嬉笑怒骂声越来越大,云浅在庭院中透过语竹观的门间的缝隙看到他们正顺着台阶走来。 云浅正襟危坐着,感觉自己的心快跳到喉咙了,右手也微微颤抖。 ”呯“地一声,道观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其中一个长的五大三粗的人喊道:“有没有人,有没有人,管事的快出来!” 云浅轻拍两下自己的心口,躬身小跑到那些人跟前。 “几位大爷,不知驾临小观是为何事?”云浅满脸堆笑,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偷偷打量着这些人。他的表情有些僵硬,好在夜色之下不容易被看出。 却见这些人,手执长刀,身着黑衣襟浅却是绣着一个红色的小火苗。 那领头见云浅战战兢兢地样子,用奚落的语气说道:“小道长莫怕,兄弟几个不是什么坏人。平日里也就是玩玩小姑娘,当然偶尔心情不好也会杀两个人玩玩。只要你老实听话,我们不会为难你的。我且问你,可见过这两个人?”说罢,他在云浅面前亮出两张画卷。 这两幅画上一个是眉目俊秀的少年,一个是丑恶霸道的老者,画的正是云浅和慕容居。云浅心里咯噔一下,故意装作眼神不好,颤巍巍地凑到那两幅画的跟前细细打量着。 “这臭道士莫不是个瞎子,看那脸都要贴在画上了!”一个粗矮的胖子在一旁起哄,那些人放肆地大笑起来。 云浅佯装被吓得一个酿跄向后倒去,紧张地说:“没…没有…小观在这荒郊野岭很少会有人来。” “兄弟今天出来办事,今晚就借宿此处。道长你去给兄弟们取些吃的喝的来“领头的那人轻蔑地对着云浅吩咐道,说完便径直向楚汐所在的房间走去。 云浅赶忙一拦,赔笑着说:”这位大爷,这房间里是我师父。他老人家今天已经八十多了,最近又染上了疱疹重病不起,全身都烂了,还请各位大爷移步其它房间休息吧。” “草你奶奶的,你莫不会也被传染了!”一个干瘦的男子抽起刀来就砍向云浅。 云浅一副不会武功的样子,噗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却也巧妙地避开了这一刀。他大声告饶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那老不死早被我关在那房间里了,小的绝对是没毛病的啊!“一边说着一边把道袍扯开露出胸膛和背脊给那些人看。 ”哎哟,这臭道士倒是生的挺白净~“那群人又是一顿哄笑。 那领头之人眼含笑意地瞪了那些人一眼,又讥嘲道:”道长莫要介意,这兄弟们都是粗人。还请道长快些把好吃好喝的拿来,不然兄弟们肚子饿了保不准干出什么事来。“ ”晓得,晓得,我去去马上就来。“云浅匆忙跑到厨房,煮了一大锅茶,然后倒入药粉抬了出去。 云浅端着茶水才走出来,却看见那领头人正在楚汐的房门前踱来踱去,他心下一紧,大声吆喝着:”各位大爷,各位大爷,快来先喝点茶水解渴。饭菜还有一会马上就好!“ 那群人在外面奔波一天,早已口渴难耐,一时只见全部轰涌而上,但那头领却还在楚汐房前徘徊。 云浅抹了抹自己有些抽筋的脸,又笑眯眯地跑到那头领身旁,关心道:”这位大爷,行了一天路不口渴吗?别的不敢说,我们这道观的香茗可是不错的佳品,茶香浓郁,清冽解渴。“ 那领头的人却是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沉声问道:”道长,这道观可是就你和你师父两个人?“ ”对啊对啊,我们这道观地处偏僻。偶尔才会有人来上上香什么的。此前本都是由我师父主持大小事务,但奈何染了重病,我只好他锁在这房间里了。“云浅说着说着还做作的抹了抹眼角,顺便用余光看了眼那锅茶水,竟是快要见底了。 那头领心中有些不安的感觉,一时间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暗自思忖着,忽地一抬头,拔刀就砍向云浅的右肩。仓促之下,云浅向后一个翻滚后稳稳定住。 ”哼,一个常年住在这荒山野岭,每日风吹日晒地做粗活的道士怎么会生得如此白净。你演技不错,险些将我诓骗,但你的破绽却被我抓住了,云、公、子!“那领头之人杀气腾腾的一字一顿道,面上露出几分得色。 云浅却不惊慌,淡淡说道:”虽然你够聪明,不过你的手下却是些草包。“话音刚落,那头领的弟兄们就一个个软倒在地。 “你卑鄙!”黑衣人怒骂道。 云浅懒得与他多说,随手抄起一把刀就和那黑衣人斗在一起。云浅的那砍树九式算是比较狠辣,但比起那黑衣人的精妙招式却还是落了下乘。在黑衣人的猛攻之下,云浅节节败退。 若在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云浅心里暗暗想着,却也不能寻到那头领的破绽。 反观那头领,却也是背地里暗自心惊。云浅得了慕容居的五成内力,虽然不懂如何运用,但那时隐时现的凌厉剑气却是怪异无比。那头领心存顾忌,当下也不敢冒然全力进攻。 正斗至酣处,楚汐所在的房门哗啦一下打开了,走出一女子风华绝代,白衣飘飘。 ”师姐——!“云浅一阵惊喜,却露出破绽险些被那黑衣人砍中。 楚汐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她冲云浅点了点头,扬手将燕尾剑掷出,说道:”小浅,接剑。“ 云浅接过燕尾剑,疾退几步后,拇指顶住剑鞘上的暗扣。 只听一声龙吟,短剑出鞘。 云浅利刃在手,气势都多了三分。他挥剑凌厉地攻向那头领。 那头领见那剑身泛光,并非凡品,心中惊忌之余急忙挥刀招架。 ”螳臂当车!“云浅大喝一声,磅礴的内力全部激发,汇聚在了燕尾剑锋。 但见那湛蓝的魅影划出一道死亡之痕。 剑过,刀断,魂灭。 他的脖子被割断了,断口处只有薄薄的一层皮肉连接着。 那头领向后倒下,脖颈处溅射出大股鲜热的猩红液体。云浅的脸上沾满了血,他感觉胃中一阵痉挛。本来他只是要割破那黑衣人的咽喉,却没想到燕尾挟着剑气竟是如此凶残。 楚汐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云浅的身旁,用自己的青葱玉指温柔地将云浅脸上的的血拭去。 ”剩下这些人,怎么办?“楚汐看着地上被迷晕的人,温柔地问云浅。 云浅涣散的目光重新聚敛,痛苦之情一闪而逝,他有些沙哑地低声说道:”杀了吧都。“ 楚汐为云浅理了理散开的头发,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置之可否。 云浅把燕尾还给楚汐,从地上拾起那把断刀,一刀一刀,将那二十余个人的喉管尽数割断。 若是在三天以前,云浅莫说是杀死这么多毫无换手能力的人,就是让他去诓骗去下药都是不可能的。 他最崇拜最羡慕的人是云澈。云澈身上永远散发着光芒,豪迈,率性,坦诚,重情义。甚至云澈的狂妄自大也让云浅感到羡慕,因为云澈天生就有这样的资本。 云浅不是云澈,但云浅却一直在无意中以成为云澈那样一个光明磊落的人而努力着。云澈的光芒万丈总是将云浅的存在抹去,但云浅不怨,他也有自己的倔强和坚守:待人以诚,与人为善。 可惜云浅现在已经既不是云家的公子,也不是策院的学生了。他只是一个逃犯。被诬陷,被背叛,被欺骗,被暗算,在他身边生死相伴的除了楚汐别无他人。今日的云浅,只想守护楚汐,守护那些值得他守护的。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 夜风轻吹过语竹观,竹叶沙沙作响,半轮明月从云层中浮出,楚汐的脸庞上不易察觉地划过两道清泪。 第九章 等你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师姐你怎么哭了?”楚汐的泪水还是被云浅敏锐的捕捉到了。 云浅杀了很多人,心中还是自责和苦涩的,但他把这些情绪都深深的掩盖了起来。他的所有注意力都用在了楚汐身上。楚汐的每一丝喜怒都足以让他紧张。 云浅不问还好,这一问之下楚汐的心防瞬间分离崩析。她冲过去将头埋在云浅的怀中,伤心地痛哭起来。 云浅霎时间手足无措,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地问道:”是谁惹你这般伤心了?我去杀了他。“ 楚汐感受着云浅的暴戾和温柔,心中微暖,却更加止不住哭泣了。她呜咽着说:”小浅你知不知道,画秋她死了…“ ”画秋是谁…?”云浅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楚汐没有解答云浅的疑惑,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哭泣着说:“我其实本是前朝燕国的公主,从小在宫中长大。画秋是母后的贴身侍女。除了母后以外,她就是最关心我最照顾我的那个人。我六岁那年,贼子侵我大燕,侵我河山,破我都城,烧杀抢掠,是画秋孤身一人带着我逃出。这些年来,她又不离不弃暗中护卫着我,蹉跎自己的半生只为保我大燕。我中了慕容居那狗贼一掌,脏腑具裂,本已无久。谁知画秋竟燃烧自己的真元精气为我强行续命。我虽得以苟活,她却灯油枯竭而亡…” 云浅听着楚汐的哭诉,迟迟未见那老道姑现身,心中已隐隐约约的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既是感激又是感动。这老道姑对楚汐的情义之深只怕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到之前还对那老道姑颇有微辞,云浅心里充满了酸涩和愧疚。 “道姑前辈她心系大燕,如今却也算是求仁得仁…我云浅从心里尊敬她。”云浅轻轻拍着楚汐的背,试图安抚道。“ 哪只楚汐却狠狠甩开云浅,泪怒交加地嘶声喊道:”狗屁求仁得仁,我楚汐的性命并不值得她用以命来换!” 她爆发之后,又像是一个受了委屈地孩子一样低着头哽咽着说:“你说画秋她怎么这样傻…” 云浅心头的柔软被触及,他轻轻靠近楚汐,又温柔地把她揽在胸前。 楚汐抽泣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云浅,轻声说道:”小浅你要答应我两件事,一定要答应我。” “只要是你的要求,我永远都不会拒绝。“云浅说着将楚汐微微抱紧。 楚汐轻轻挣扎一下,说道:“这的一件事,就是若有一天你遇到慕容居,绝不能手软,必须将他杀死。” 云浅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单凭慕容居几次诓骗自己,差点打死楚汐来说,他就死不足惜。 楚汐却认真地说道,“他将自己的五成功力都传给了你,算是有恩于你。以你的性子,现在说好,若真的要杀他之时只怕又会心生恻隐之情。所以我一定要你保证。“ 云浅见楚汐不相信自己,有些生气地说:“我恨不得将那老贼碎尸万段,怎么会可怜他。” 云浅说的如此坚定,楚汐却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继续说:“第二件事就是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轻视自己的性命。为了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行,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行。” “嗯。”云浅不想楚汐在伤心,嘴上应付着嗯了一句,却暗自想着:纵使有千万件事我都可以答应你,这一件却是不行。我的性命与你的安危相比一文不值。 楚汐低着头依偎着云浅,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等她再次抬起头时,眼神已经恢复成平日里的清冷寡淡。” 她向后退了一步,淡淡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将画秋葬了,就走吧。“ 云浅在语竹观的后院中的一丛鲜红的杜鹃下将老道姑安葬。老道姑干瘪安详的脸庞深深地印在了云浅的脑海里。楚汐在坟前一方青石上刻下六字:大燕忠烈画秋。 墓成之后,云浅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楚汐则深深一躬后,转身离去。 “走吧。”楚汐的声音不掺杂一丝情绪。 两人一路无话行至语竹观的山脚下,楚汐突然开口说道:“小浅,想必你几日在我身旁多多少少已经知晓,我便是前朝大燕国的汐公主。大燕国虽已覆灭,但我手上还有几个为数不多燕国暗卫分布在各州。我今生唯一的愿望就是重整我大燕社稷。我要你为我效力,你可愿意?” “师姐但有所托,云浅在所不辞。” “好!我相信我的眼光。假以时日,小浅你必会有所作为,”楚汐欣慰地笑了笑,继续说道:“眼下你只怕已经成为了全大凉都在通缉的要犯。你在此已经难以立足,眼下我们便去江边渡口找艘的船。你顺江而下,前往卫国吧。你可还记得我之前在那石厅中对你所说的话。你拿着我给你的玉佩,去金陵的烟雨楼找离玖。她是我安插在卫国的人,你先去帮她做事。” 云浅有些失落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道:“师姐你不随我一起去吗?” 楚汐轻轻将身子侧过,平静地说:“我在这江陵还有些事情要办。小浅你安心在卫国好好历练,等我这边事情处理完了,就去找你。” 云浅还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们不紧不慢地朝着城南的渡口走去,云浅的心里却希望这路永远莫要有尽头才好。 很快,至少云浅觉得是这样的,他们就来到了渡口旁的树林之中。江畔旌旗林立,大队军士来回巡逻者,排查着每一个可疑的车马舟船,而江面之上也有水师的无数舰船执岗。 看来,想要逃往卫国不是那么容易呢。云浅这样想着,却觉得反而有些轻松。 楚汐微微皱眉,带着云浅在树林中穿梭,寻找着出路。 他们沿着江岸走了半里路后,发现一艘商船的停靠处四周竟然一个军士也没有。那些沿着江边巡逻的军士,每次快要走到那商船附近时,就开始往回走了。 云浅和楚汐猫着腰顺着不高的灌木丛慢慢潜到了那商船旁边,却听见一个女子发出的惊呼声。 那商船有些剧烈地晃动着,里面的人似乎正在打斗。 “不要!你快放开我!”女子无助的喊叫声越来越大。 却听那商船里隐隐传来一个男人的淫笑声:“嘿嘿,翠红小美人~反正你家那窝囊男人都死了,不如你就从了小爷吧!你乖一点的话,小爷还可以带你去扬州玩两天。” 那女子却怒骂道:“何独秀,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翠宏这一生既已许了夫君,便会至死不渝。我劝你最好快放了我,否则一会官兵来了,你就等着坐牢吧!” 何独秀却是嘻笑道:”负责这片区域的百户大人可是和我一起喝花酒的兄弟。我早已和他打点好了。你在此又哭又叫这么久,要是有人回来救你早就来了。我看你呀,还是乖乖就范,否则我就要动粗了。“ 云浅毕竟有几分少年的热血,听得心头火起,起身就准备去打抱不平。一旁的楚汐却冷冷地说道:“你这么着急去英雄救美么?“ 云浅不知楚汐话里有话,耿直地答道:”对啊。“ ”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楚汐猛地一拉云浅的衣袖将云浅狠狠拽倒,然后起身径自想那商船走去。 何独秀见一貌若天仙的女子走了进来,还以为今天撞桃花了,却没想到楚汐“唰”地一剑把他的头冠削成两截。 何独秀顿时吓得缩在了墙边,像是个被淫贼调戏的少女一样大声叫喊着:”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再吵就割了你的舌头,”楚汐面无表情,又看向翠红冷声说道:“你还不走在这里碍事么?” “谢谢救我!谢谢仙子!”翠红对着楚汐三叩九拜之后匆匆跑了出去。 何独秀瑟瑟发抖,求饶道:”这位侠女,哦不,仙女大人,还请放我一条狗命。以后再也不敢了。“ ”好说。你把这个吃了。“楚汐拿出一粒药丸递给何独秀。 何独秀虽不情愿,但看着楚汐手里锋利的长剑,只得一咬牙将那药丸吞下。 过了一会,何独秀似乎没有中毒的迹象,他惊喜地说:“多谢仙子赐我仙丹!” 楚汐居高临下地淡淡说道:“不用谢我,这是我精心炼制的慢性毒药。五日之后若无解药,你的经脉就会一点一点的断裂直至惨死,那痛苦的滋味却是凌迟的百倍。” “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我平日里虽然奸懒怂毒,贪财好色,但罪不至死啊!”何独秀不停的磕着头,满脸都是血。 楚汐拿起几张纸巾丢到他面前,说道:“我要你送我的一位朋友去金陵。我这朋友不喜生人,如果遇到官军搜查,你必须将其打发。等你安全将他送到金陵,他自然会给你解药。我劝你也别动什么歪脑筋,我这朋友的武功在我之上,手段比我毒辣百倍。” 何独秀哪敢不从,唯唯称是。 “小浅,你可以登船了。那个奸商何独秀会送你安全到达金陵的。这两件东西和那块玉佩你都收好。到了金陵,你先给那何独秀服下这药,再拆这锦囊。”楚汐将一粒丹药和一个刚才在船内写好的锦囊交到云浅手上。 云浅心中惆怅,不舍地说道:“好的,师姐。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厚望的!” ”小浅,你要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事,和我对你说的话。不管遇到什么事,务必要以保全自己为先。你或许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但永远要知道人心都是险恶自私的。我身上背负着复国大业,很多时候身不由己。所以我不在,你就只能靠自己。若有朝一日我夙愿得偿,我愿…我,走了。“楚汐悉心交待着,黯淡的眼眸中有抹光彩一闪即逝。 她话音落下,头也不回地飘然而去。她自己明白,若不决绝一点,她或许就走不掉了。 云浅留恋地望着楚汐远去的丽影,大声喊道:”师姐,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你要保重!“ 云浅,我等着你。 楚汐头也不回,心里默默想着。 第十章 给小姐姐讲道理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何独秀的商船是运布匹丝绸的,共有两层,不算很大。底层是船夫的休息室和贮藏货物的地方,只有成年人的半个身子那么高。上面一层有一个会客厅和一个休息室。 看到身着脏兮兮的道袍的云浅进来,何独秀殷勤地迎了上来,说道:”哎哟,道长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道长风度翩翩,又武艺高强,实在令在下敬佩,仰慕!” “闭嘴,再吵我割了你的舌头。”云浅心里念着楚汐,很是心烦。 何独秀马上闭嘴,心道,果然物以类聚,这两个人都这么喜欢割人的舌头。 云浅走进二楼的休息室,对着何独秀吩咐道:“你去给我找一套干净的船夫衣服过来,之后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晓得,晓得。”何独秀战战兢兢地答应着。 何独巧舌如簧很会和官差套近乎,加上有银子的打点,商船安稳地驶出了江陵。 江水滔滔,商船顺势而行,又快又稳。云浅透过窗户看着葱翠绵延的群山,心念却早已飞向远方。不知道师姐现在,在做什么呢,楚汐叹了口气。 不一日,商船就行到了大凉和卫国的交界之处。云浅一直在室内呆的有些烦闷,便走到了船尾的甲板上。他孤身一人欣赏着这大好河山。蜿蜒的江流勾勒出一条晶莹的玉带顺着两岸青山一直飘舞到天际的尽头,云浅与大凉国渐行渐远。 云浅心有所感,随口吟到:“千里青江穿山岳,欲入九霄回梦中。” 正自感概之时,云浅却忽似乎听到了乐曲的声音。云浅循着声音望去,前方已是挤满了密密麻麻的船只。而最引人瞩目的却是那十余艘富丽堂皇的楼船。那些楼船彩旗飘扬,金粉饰壁。其中中间有一艘最大的楼船似有江陵城墙的那么高。整个船身都被姹紫嫣红的鲜花铺满了。 玉宇雕楼,笙歌漫舞,丝竹和鸣,八音迭奏。与这华丽的景象一比,那江陵岸边的风月画舫都变得十分寒酸的样子。 云浅并不喜欢这些奢靡的风雅,见前面的江道被堵得水泄不通,更是眉头大皱。 “这位大侠,这路只怕是行不通了。“何独秀看着已经换上了一身朴素布衣的云浅小心翼翼地靠近说道。 ”哦?这是为何?“云浅故作傲慢地斜了他一眼。 何独满脸堆笑的说:“少侠想来不知道前面这些楼船都是谁家的?这其间主人可是大有来头。” ”你说重点便可。”云浅觉得这何独秀不愧是奸商本色,废话连篇。 何独秀也不尴尬,谄媚地继续说道:“此间的主人便是卫王的义女司夏郡主,丞相府上的大小姐苏月凝。司夏郡主年方二八,自幼就擅舞文弄墨,诗词歌赋,号称是卫国第一才女。这小郡主唯一的爱好就是召集一帮才子才女在各地开诗会,每次都要花费数万两银子。我方才和去和周围其它船家大厅过了,这次苏小姐的诗会要足足开十日之久,江路两头全面封锁,过往商科渔民一律不需经过。” “哼,开个诗会就要封江,这苏小姐真是好大的阵仗,”云浅十分方案这种为了附庸风雅自私自利的人,他冷冷地说道,“何老板,你叫你手下加快速度,我们直接闯过去。” 何独秀大惊失色,急忙说到:”少侠莫要冲动啊!这司夏郡主可是我们招惹不起的贵人,不如我们这就上岸改走陆路吧。“ 云浅寒声对何独秀说道:”何老板,你五日之后就会毒发身亡,自己却是一点也不着急么?” 何独秀额头上瞬间渗出许多细密的汗珠,当下一咬牙对着船夫们大声说道:“云公子有令,加快速度,冲过去!谁要是不卖力,以后他妈的都别干了!” 云浅所在的商船猛地加速,引得周围船只一阵骚乱。这艘船上的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周围的商客渔民都为云浅的商船暗自心惊。 全速前进的商船就在这拥挤的江面上显得格外扎眼,所有人都对他们避之若浼。 对于突然闯入的商船,那些护卫们都有些卒不及防。眼看云浅他们的商船就要紧接那最中间的巨大楼船之时,不知突然从哪个缝隙里冲出几艘小舸。商船由于速度太快,根本就停避不及。 “轰”的一声巨响,逃窜中的商船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那最大的楼船之上。那楼船微微震颤,商船上的云浅,何独秀和一干船夫却是被震了个四仰八叉。好在那商船还算结实,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损伤。 “大胆蟊贼,闯我船阵,意欲何为?”一个领头的护卫厉声喝道。 无数小舸将云浅他们团团包围。云浅从船中走出,面色不善地说:”我有急事,要从此通过。请你们让一让。“ ”让一让?你难道不知苏小姐在此举办诗会,江面要封锁十日吗?”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们开你们的诗会,我行我的路。”云浅沉声答道。 “嘿~你一个低贱船夫,在此口出狂言,真是不知死活!”护卫嗤笑一声。 云浅心中堆积的怒火忽的爆发。他纵身一跃跳到小舸之上,将那护卫手腕拧住,半悬在那江水之上。见云浅动手,其余护卫唰的亮出刀来。如今的云浅发起怒来,身上散发着杀气,护卫平日里都是仗势欺人之辈,一时无人敢做那出头鸟对云浅动手。 那个被云浅提着的护卫一边挣扎一边恶毒地诅咒着。云浅听的心烦,蓦地将那护卫的头摁水中。 正在这双方僵持之时,那巨大的楼船上缓缓坠下一艘小船。一个有些俏丽的小丫鬟乘着小舟来到云浅身前,款款行礼说道:”这位公子,还请放了这位护卫大哥。我家小姐有请。“ 云浅将那护卫随手一扔,跟着那小丫鬟登上楼船。 那楼船上飞檐走兽,琼梁玉瓦,比想象中还要奢华。 云浅一身寒酸的布衣,在诸多的公子小姐的或戏谑或嫌弃的目光下跟着那丫鬟一层一层地登向楼船的最顶处。 忽然,楼梯上出现一个身影将云浅的去路一拦。那人面如鹰鹫穿着庸俗不堪的红蓝锦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云浅说道:”就是这个粗鄙的船夫扰了表妹的兴致?” “是,表少爷,小姐请这位公子楼上一叙。”那小丫鬟礼貌地说道。 “哼,这种卑贱之人有什么资格见表妹!直接着人将他捆起来送到当地府衙就好。”表少不以为然地轻蔑说道。 云浅淡淡看了表少爷一眼,将他挤到一旁,径自向上走去。 表少爷大怒,在云浅身后面色阴沉诡谲地缓缓取出几只毒镖。 小丫鬟急忙阻止:“表少爷莫要鲁莽,一会惹得小姐不高兴了。” 表少爷听了恨恨地看着云浅的背影,却也不敢再妄动。 小丫鬟引着云浅来到了楼船的最顶层。这个小厅比下面几层显得清雅。没有过多华贵的装饰,只挂着几幅字画,摆着几盆花草,空气中透着一丝芳馨兰香。 这苏大小姐到还算是有几分品味。云浅打量四周暗自想到。 大厅的正前方悬着几层淡紫色的薄纱遮掩住一个曼妙的身影。她慵懒轻依在一侧,云浅却看不清她的面容。 “郡主,那位闹事的公子请来了。”小丫鬟对着那帐中身影恭敬地说道。 “嗯。”郡主点点头,却也不拿派头,用酥软的声音说道:“苏月凝见过公子。” “在下云浅。” “行云流转月浅出,公子的名字却是好听。”苏月凝轻赞一句,接着柔声质问道:“本郡主这几日在此汇集天下有才之士开诗会,却不知公子为何驱船相撞?” “我要从这里过,你的人拦住了我。”云浅不想和她多废话。 苏月凝听他如此蛮横,也有些不高兴了,轻斥道:“这长江又不是公子家的。公子想去金陵,大可以改走陆路,何必如此蛮横。” “好一个不是我家的!我倒想问问司夏郡主,这江道莫非就是你家的了!”云浅听了这等理所当然的说辞不由得勃然大怒,厉声喝到:“请问司夏郡主,您又有什么资格为了一己之私将这连接各地的枢纽堵了个水泄不通!就凭您的船比别人的大吗!“ 苏月凝从小到大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喝斥,委屈又愤怒地说道:“月凝筹办诗会并非单纯的附庸风雅。这诗会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召集天下有才之士一较高低,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为我卫国各地的贫民孩子募捐。这天下兵祸不息,流寇作乱,那些可怜的孩子莫说读书了,就是连饭都吃不上。” ”够了!“,云浅听的越来越火大,怒声说道:”说着冠冕的堂皇的话,打着慈名善举的旗号,做出来的事情却是荒唐之至!你开一次诗会花费的人力物力只怕远超你能募得的善款。为了开诗会,把这交通要道堵得水泄不通。你有没有考虑到那些打渔为生的渔民,往来东西的商贩考虑过!是,十天的诗会对于你们这些贵人来说不过眨眨眼的事情,但其他人呢!你知不知道十日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商人可能为此损失惨重,渔民则收入全无!” 苏月凝听着云浅的怒骂,字字都扇在她的脸上,只觉脸上似有千万根针扎。她自小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对普通平民百姓的生活或许能了解,但也不会去真正思虑什么。她义父是尊贵无上的王,她父亲是手握重权的丞相,征用一个小小的河道怎么就不行了?况且苏月凝一直都觉得自己做的是兼济天下的善事,怎想到竟被云浅说的一无是处。 难道自己做的这些事真的已经招致了很多人的怨恨了吗?苏月凝委屈地哭了起来。好心做了坏事还被人当成白痴,她羞愤难平。 云浅听那纱帐后面隐隐传来抽泣声,也是一怔。没想到这个郡主小姐姐心灵如此脆弱。云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正色道:“我知道你也是一片好心。郡主您出身高贵,难免会被一叶障目。人孰无过,知错能改就好。眼下还是请郡主您为这江上往来船只让出一个通道。只要别打扰到别人的生活,你想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 “谁要你来教我!”苏月凝傲娇地斥道,心想这人莫不就是父亲口中的那类刁民吧。 云浅见这司夏郡主一副小孩子心性,也不想再与她多计较。这些贵胄子弟的嚣张跋扈他见得多了,毕竟他也曾是其中一员,只是作为寄人篱下的养子让他生不起这种骄纵感,反而有几分反感。 第十一章 抵达金陵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云浅静静地站在那任由苏月凝哭泣了一会后,似是有些想通了,觉得云浅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她隔着纱帐看见云浅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脸上一红,对着小丫鬟吩咐道:”莺言,你将这位公子送回去,谁都不许为难他。我会将一一部分船只遣散,然后留出半个江面给过往船只的。“ ”云浅替大家谢过郡主。先前多有冒犯,还请郡主莫往心里去。“云浅对着苏月凝一抱歉,便随着小丫鬟莺言离去。他现在觉得在这个郡主也还算通情达理,没那么讨厌了。 ”郡主从小都是老爷夫人的掌上明珠,什么时候被人吆五喝六过。公子虽然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你方才何必如此凶恶。我从来都没见过郡主那么伤心。“莺言边走边埋怨着云浅。 云浅尴尬的笑了笑。他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自然不会再卖乖,而且这小丫鬟和那小郡主本来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奸恶之人。 在小丫鬟的指引下,云浅从那些富贵公子小姐们眼前们大摇大摆地走过。那些人见到云浅竟然如此嚣张地出来了,也是觉得有些神奇,当下对他指指点点的。 云浅似是没感受到周围的目光一样,若有所思的跟这那个小丫鬟。 ”你看你倒是做了回英雄,却苦了我们的郡主。“莺言忍不住又嘀咕一句。 “站住!”表少爷见云浅正要从船舷上乘着吊索下去,气急败坏地赶了过来。 莺言似乎也不太喜欢这个表少爷的样子,看了他一眼淡定地说道:”表少爷,郡主有令,谁都不可以为难这位公子!“ ”妈的,这个贱民把月凝都气哭了。月凝心地善良不与他计较,但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吴陌路的表妹,堂堂司夏郡主,岂能任人欺辱!”表少爷阴狠地说道。 “那不知这位吴公子,有何见教?”云浅也算是在生死线上走过的人了,对这等色厉内荏之辈自是不惧。 莺言见云浅倔脾气又上了,赶紧在中间一拦,说道:“表少爷,郡主自然已经有过吩咐了,还请你不要在节外生枝了。这位公子,你快上这小舟吧。此间工人会用绳索慢慢把你放到水面上的。” 云浅不想让这小丫鬟难做,也不再言语就登上了那悬空的小舟。 吴陌路看着缓缓下降的云浅,露出一丝坏笑。他忽地手间亮出把短刃,一道将那悬挂着小舟的绳索割断。 “表少爷,你——!”莺言大惊,急忙上前查看,却见云浅连同那小舟一起径直坠入水面之中。 “哗啦”一声,失去平衡的小舟砸在那水面之上,云浅险些重心不稳,跌入水中。 “这是哪里来的一只落水狗?“吴陌路站在船舷上面露得色,引得周围的一阵哄然大笑。 这骤然只见落水,饶是云浅水性再好也被呛得喝了几口江水。他浮在水面大声地咳嗽着,全身尽湿,十分狼狈。 吴陌路居高临下,轻蔑的说道:”一个贱民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若非月凝心好,今日岂是让你呛几口水就能善了的!识相的你就趁着小爷还没改变心情之前赶紧滚吧!” 何独秀见云浅落了水,急忙驱着商船上千把他救起,关切道:”大侠你没事吧?这几个仗势欺人的狗东西,我老何也看不惯他们!“ 云浅听着这淫贼奸商竟然骂别人仗势欺人,好笑又好气地摇了摇头。忽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匆忙返船厢之中,将楚汐给他东西拿了出来。 玉佩,解药,锦囊,一件不少,但锦囊却是湿透了。云浅犹豫了一下将其拆开。楚汐娟秀的字迹有些花了,好在还能看清: 小浅, 这一路来可还顺利。 想必此刻你已经安全到达了金陵,那何独秀也毒发身亡了。我先前骗他服下的其实是是解药,给你的那粒解药却是毒药。你莫怪师姐心狠手辣。这人奸诈狡猾,我怕他猜出你的身份隐为祸患。 何独秀一死,你的身份在卫国应是已经无人知晓。现在你执我玉佩去烟雨楼找玖离。她是我幼时同窗,你要好好助她兴我大燕。 等我这边事情办完了,我就是扬州寻你。务自珍重。 楚汐 云浅对楚汐的心思缜密暗自佩服,又对那字里行间传来的关切之情感动。他轻轻将那信纸在红烛上点燃,然后把那玉佩放在手里轻轻抚动。 过了一会儿,云浅将身上湿透的衣服褪下,只留着一条短裤。他走出船舱,问何独秀道:“你这船上可携有匕首。” 何独秀见云浅面色不善,急忙说到:“大侠,大侠,不要冲动啊!虽然那小子戏弄了你,但这些人已经为我们让开道路了。小的建议…这杀人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干了吧。 云浅觉得何独秀紧张兮兮的样子十分好笑,却又强作凶恶地说:”死罪可免,活罪难赦。我让去给我找个匕首来,你哪那么多话。“ 何独秀战战兢兢地拿了一把匕首交在云浅手里,都不敢抬起头来看他。云浅拿着那匕首比划了两下,觉得还算锋利,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带着人缓缓前行,我去去就回。”他交待一句后,转身一跃跳入水中。 经过这两日的几番战斗和锻炼,云浅将慕容居的传给他的功力又多开发出了两三成的潜力。眼下他潜在水中竟然可以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了。 云浅像是一条灵活的大鱼,穿梭在水下。他游到苏月凝的那艘最大的舰艇下方,开始用匕首在船底凿击。不一会儿,他就凿出了一个碗口大小的的洞,江水顿时向里面涌入。云浅之后又找了几艘看起来比较值钱大船,将其船底一一凿破。 云浅重新回到商船上,悠然地立在船尾。商船重新全速向金陵进发,那些漂亮的楼船在云浅的视线中渐渐缩小。 忽然,那些楼船忽然开始摇晃了起来。似乎还有喊道:“漏水了!漏水了!” 云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进了金陵地界,商船缓缓驶入秦淮河。秦淮水域较之那江水要柔缓很多,呈一条玉带之势将整个金陵城贯穿。水路两岸杨柳随风弄摆,三月的梨花的漫天纷飞。还未入城就感受到了这金陵的万种风情,云浅看着船外的景色,这几日来堆积的疲惫之感全都一扫而空。 金陵本名建邺。十多年前,卫国公自立为王,定都于此,才将之命名为金陵。一方水土一方人,卫国文风兴盛为天下之首。那苏才女,想必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熏陶长大的吧,云浅心里想着又暗自祈祷莫要在这金陵城中被苏月凝撞见。他一口气凿穿了人十余艘楼船,只怕那苏大郡主现在想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金陵城很繁华,刚刚靠近港口,就已经是人声鼎沸。 商船刚一停下,何独秀就有些激动有些淫荡地说道:“大侠,这就是金陵城了。如今我们泊船的地方就是大名鼎鼎的秦淮河。这秦淮河一到了夜里啊,那无数的画舫青楼可都是令人销魂的地方啊。大侠我们相识一场乃是缘分,你若是今晚没事,我领你一去逛逛!” “不必了。何老板你倒是心大。“云浅调侃一句。 何独秀赶忙说道:”没有,没有。唉,你看我这人就是愚笨。大侠你如此青年才俊,怎么会对那些庸脂俗粉感兴趣嘛!那要不我请大侠你去这金陵城中最好的酒楼的吃一顿好的!什么银翅燕窝,海味山珍,大侠你想吃什么尽管点!我老何买单。” 云浅一笑,说道:“何老板,你有什么事情之说就好。” “是是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侠。在下此前吃了大侠那位朋友给的毒药,眼看这五日期限就要到了。还请大侠将解药赐予我。”何独秀显然有些紧张,双腿微微颤抖。 “此处人太多了,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云浅淡淡说道。 “明白,明白。”何独秀点点头,随即带着云浅出了港口,来到一处背巷之中。 巷子中,云浅将那药丸拿在手中,对着何独秀严肃地说道:“何老板,这一路来多谢你的照顾。你这人虽然有些油滑有些好色,但也算不上歹毒之人。我且问你,你要如实回答,这欺男霸女之事,你以前可还做过?” “大侠明鉴,我那天也是色迷心窍了才做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我如今已经知错了。我何独秀在此发誓,以后若要再出那等无耻之事,就叫我死于乱刀之下。” 云浅看着眼前跪倒在地诚心忏悔的何独秀目光闪烁,他犹豫了一会,挥袖将手中的药丸甩了出去。 何独秀大惊,哭喊道:”大侠你这是为何,我守信将你护送至此,又已知错,你为何却还是不肯放给过我。“ 云浅冷声说道:”之前你吃的不是毒药,我丢掉的那颗才是。你若喜欢,自去寻来吃了便可。“ 何独秀大悲大喜心情起伏,砰砰砰地在地上连连磕头,感激道:”大侠你的大恩大德我和独秀绝不会忘了的。若是以后大侠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但凡吩咐便可!“ ”希望你记住今日的誓言,莫要再行恶事。何老板,就此别过了。“云浅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何独秀急忙追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云浅道:“我老何也是知恩图报的人。请大侠你务必收下,拿去喝酒也好。” 云浅一路逃窜至此,身上只剩下几两碎银。他瞟了一眼哭花脸的何独秀,随手抽了一张,扬长而去。 何独秀望着云浅离去的背影,目光闪烁,低声念道:“云公子…” 第十二章 烟雨楼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这位大哥,可知烟雨楼怎么走?“云浅街边寻到一个卖烧饼问道。 ”这位小兄弟想必是初来乍到吧。这烟雨楼三个月前换了老板娘,如今在这金陵的酒楼中最多只能算老二。这里最好的酒楼还属那玉雪楼。这玉雪楼啊,有一道名菜…“那小贩十分热情,竟是为云浅介起了另一家酒楼来。 云浅哭笑不得,连忙说道;”这位大哥,小弟我其实是去寻人的。” “哦,这样啊,你早说嘛!”小贩双手比划着耐心地为云浅描出路线。云浅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顺便就和他买了个烧饼。云浅也有些饿了,一吃之下竟是觉得口齿流芳。 沿着秦淮河岸向东走,一路上许多玉树临风的公子,亭亭玉立的姑娘,却也不乏贩夫走卒,过往游人。金陵城的繁华多姿,金陵城的包容万象,都给了那些才子们无数创作的灵感。他们神态或倨傲,或谦恭,或迷醉,或深沉,三五聚在一起便是要在这诗词上争个高下。 河面上,画舫影动,箜篌声不绝于耳。云浅身着灰布衣隐没在人群中显得毫不起眼。 烟雨临水而建,池馆水榭,飞檐翘角,虽然只有三层之高,却清雅脱俗而不失华贵。 ”这位客观里边请,不知要吃点什么?“一个小厮打量着衣着寒酸的云浅。 ”我找一个人——“ ”找人?去去去,这里没你要找的人。“不等云浅说完,那小厮就不耐烦地打断。 云浅正待发作之时,门口却来了四五十个粗壮大汉。领头的一个肥硕的中年光头男子,他裸露着上身赘肉横生。剩下的那些人提着钢刀铁棍,却是比云澈的那伙流氓弟兄还要凶恶几分。 原来黑社会是无处不在的,就算是金陵这样的风雅之地也不例外,云浅在一旁想到。却见那小厮像是看见了自己的亲爹一样,几步上前卑屈地讨好道:”哎哟,这不是吴二爷吗!快往里请,想吃什么您尽管吩咐。“ “不吃,不吃!去把你们老板娘叫来。“那个被称作吴二爷的老大不耐烦地说道。 那小厮有些为难地说:“我们老板娘正在午休呢。” 那大汉猛地上前就将那小厮提起,骂道:“午休,午休个屁!你就跟她说老子带兄弟们来收月钱了。” “这个月不是才收过吗?“那小厮虽是害怕,却还是小心翼翼地争辩道。 ”收过了?我怎么不记得了。”吴二爷狠狠扇了那小厮一嘴巴,又揶揄地问道,“现在你还记得收过了吗?” 那小厮也算倔强,闭着眼睛瑟瑟发抖眼泪都快出来了,却还是直摇头。 “草你妈的——“ “住手。”吴二爷正要揍那小厮,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从楼上走了下来。这女子身着紫绡翠纹群,身段纤弱却透着一股精明。 “老板娘~”吴二爷舔舔了唇,淫荡的眼睛都直了。 那女子似是无视了那淫猥的目光,神色自若的说道:“不知二爷今日来所为何事?又为何殴打我下人?” 吴二爷笑嘻嘻说:”嘿嘿,我就是带兄弟们来收下这个月的钱的。看老板娘你这生意挺不错嘛。“ ”这个月钱三日之前我才缴过,二爷莫不是不记得了?“那女子眉头一皱。 ”我看是老板娘你记错了吧?我的兄弟们都不记得有这回事呢。“吴二爷蛮横的地想那女子走近几步。 老板娘微微向后退了一下,薄怒道:”我这本来做的就是小本生意。本来一个月缴一次保护费已经是够艰难的了,如今你们三天来一次,就是把我这酒楼卖了也抵不得你们这样无止尽的贪婪!” 吴二爷却淫笑着说:”我也知道老板娘你一个女子做点生意不容易,但我的兄弟们也等着开饭呢。而且你也知道,这收保护费都是我大哥的意思。这样吧,看在我与老板娘的交情上,不如你陪我一晚,这钱我吴二就自掏腰包替你交了。“ ”你把我这里当什么地方了!吴二爷你若是寂寞难耐,这秦淮河畔的大有去处。我一个女子在此做些小生意,却也不是可以随便任人欺辱的!“老板娘杏眼圆睁,毫无惧色。 ”那可就别怪大哥我动粗了。“吴二爷说罢,伸手就抓向老板娘胸前。 云浅本不想惹事上身,却也是看不下去了。他从别人桌上抄起一个酒杯甩出。 “噹”的一声脆响,飞出的酒杯正中吴二爷的脑门,将他打的一个趔趄。 ”妈的,是哪个王八蛋!“吴二爷正骂着,第二个酒杯飞至打的他口鼻流血。 ”草,那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敢打大哥!兄弟们干他!“一个流氓率先反应过来。 那些流氓前赴后继地扑向云浅,云浅怒哼一声,逮住一人就下黑手。如今他得了慕容居的内力,下手没个轻重,顿时五六个流氓都被云浅打成了残废。一时间酒楼里昏天暗低,惨叫连连。然而双拳毕竟难敌四手,云浅也挨了几下闷棍,左臂的一处也被砍的鲜血淋漓。云浅心底隐的一股杀气在不经意中浮出。本来他还有所克制,担心闹出人命,但现在他却下手越来越狠。他每一拳打出都带着血花飞溅,骨骼崩裂,云浅恍若一尊修罗。 吴二爷和他的手下们害怕了,他们可不想和招惹这样的一个疯子,保不准会搭上自己跌性命。 ”好汉不吃眼前亏,兄弟们,我们走!“吴二爷被打的鼻青脸肿,右手手腕也被掰断了。 云浅杀红了眼,他拎起瘫痪在地没办法逃走的流氓,准备给他最后一击。老板娘一看不妙,急忙上前阻止。别看老板娘看起来弱不禁风,纤指轻轻一勾便将云浅牢牢抓住。 ”这位公子冷静点,别打了,再打会出人命的。“老板娘银铃般的声音在云浅的耳边提醒。云浅一个激灵,对自己刚才的冲动感到十分懊恼。若是再在这金陵牵涉上了人命,那他可就真的是要无处可去了。 老板娘看着云浅鼻青脸肿,身上也伤痕累累,有些愧疚,关切道:“小女子多谢这位少侠仗义相助。公子随我到楼上来,我为你上药。” 云浅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没事。我是来找一个人的。“说罢又他有意无意扫了刚才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小厮一眼。那小厮缩在一旁吓得直哆嗦。 ”不知少侠要找的是何人?“ ”我找离玖。“ 老板娘有些惊讶,打量着云浅说道:”小女子正是离玖,却不知这位少侠找我所为何事?“ 云浅也是一愣,原来眼前这个漂亮的姐姐就是离玖。他将楚汐的玉佩取出,交给离玖看并说道:”在下云浅。楚汐师姐派我来这里为姐姐做事的。“ ”少侠请与我楼上一叙吧。“离玖说罢带着云浅来到三楼的一间厢房内。里面点着檀香,素静典雅。 ”公主…她可还好?”待二人坐定,离玖问道。 “师姐现在隐与清河策院之中。她前几日为了救我却是几次深险境。“云浅有些惭愧,顿了一顿又说道:”师姐说她在江陵说还有些事情要做,让我在此好好助姐姐你拓展我大燕势力。等她事情办完了,就会来找我们。不知姐姐你可有任务安排给我?“ “先不说这个,我先为你上药包扎吧。”离玖取来烈酒,纱布,和金创药。离玖让云浅将上衣褪下,俏脸微红。她温柔地为云浅洗净洗净伤口后上药包扎。云浅脸上身上大多都是擦伤淤青,只有左臂上的那道道上看起来十分严重。 “疼吗?”离玖目光灼灼。 云浅其实很疼,但还是强忍着摇了摇头。 ”好了,现在可以开始说正事了。“一切安置就绪后,离玖开口说道。 云浅当下将临安的宝藏连同前几日和楚汐在江陵的遭遇都说了一遍。当离玖听到画秋殒命后,也是悲伤不已,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 ”殿下既然与你出生入死,又将你托付给我,我自然会好好照应你的。“离玖抿了一小口继续说:”我父亲曾是燕国的太傅,从小我就和殿下是要好的玩伴。燕国灭亡后,我四处流亡,后来再机缘巧合之下又碰到了公主殿下。殿下虽是女子,却是有胆识有抱负。她陆陆续续将离散各地忠于我大燕的故人都整合到一起建立了一个组织叫归燕。” 原来楚汐师姐竟然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估计连先生也是他们其中一员吧,云浅思忖着。 离玖忽地叹了口气,有些忧虑地说道:“那龙脉宝藏之事只怕暂时得先放一放了,眼下当务之急是让我们在这金陵城中能站稳脚跟,扩展势力。三个月前,殿下将我派到金陵来开拓卫国的眼线。我将此间酒楼买下,却不料一直困阻重重。那些地痞流氓三番五次地来找茬,搞的我这酒楼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再者,这金陵城中几股势力混杂,又很难找到值得托付的可靠之人。如今殿下将你派来,对于我来说真是雪中送炭。” 云浅点了点头,认真剖析道:“想要在站稳脚就需要组建一股自己的势力。我看这金陵城中黑帮甚是嚣张,我觉得可以以此为突破口。我们先收服一些黑道上的人,然后将他们的力量为己所用,慢慢的再去寻找那些可靠之人。酒楼方面或许我们可以改进一些经营的方式,争取多赚些钱。钱多了,就可以笼络更多的人才办更多事情。姐姐你但凡有什么事情安排给我就好。师姐待我恩重如山,我自当竭尽全力相助。” “殿下看人的眼光果然不错。“离玖由衷地赞叹一声,又说道:”不过眼下我们都是初来乍到,只怕在行事上还是会多有掣肘。这段时间你先委屈一下,装成这里的小厮以掩人耳目,然后暗中做些事情。等你过几日伤好了,还有不少重要的事交予你去做。” 第十三章 白虎帮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吴二爷带着残兵败将一路狼狈逃回白虎帮。这白虎帮在这金陵城也算是首屈一指的黑帮了,平日里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干,其中又以这片区的头子吴二最为可恶。沿途的百姓看见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满身血污,都不由得暗自拍手称快,又不免为这烟雨楼有些担心。 白虎帮的总坛口就设立在金陵城最大的赌坊财神斋。地上是喧哗吵闹,贪婪无餍的众生百态,地下则是肃杀幽暗的帮派中枢。金陵城作为卫国的都城,其中的黑社会自然也不容小觑。这总坛暗道里暗岗遍布,设置了议事殿,会客堂,点将所,死囚室等等,其中更是隐藏着大小小的密室无数。值此规模,就俨然能比拟一个小小的王府。 眼下那大殿之上的雕玉长椅上,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正横卧在上面。此人正是白虎帮的头领郭问雪。郭问雪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儒雅的贵公子。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一鼎熏香在鼻前来回晃动,露出一副享受的神色。 吴二爷带着手下们不顾卫兵阻拦,就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那大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嘶道:“大哥!我吴二该死,办砸了事情!” 郭问雪仿佛没有看见吴二爷一样,他神色自若地嗅着那一鼎熏香,片刻方才慵懒地开口道:“你们,这是去干嘛了?“ 吴二神色慌张,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哥,今日我带着兄弟们去烟雨楼收月钱,哪不知竟遇上了一个疯子来拆台。我本来想让兄弟们给他一点教训,哪知那个疯子竟还是个练家子的,把兄弟们一顿欺负。”吴二越说越是悲愤,只差声泪俱下了。 “哦?我记得你手下也有四五十来人吧。你说你们这几十个弟兄竟然被一个疯子欺负了?”白问雪的语调不紧不慢,毫无感情。 郭问雪的城府和很辣,别人不知道,他吴二却是知道的。此时看似平静地郭问雪,才是最危险的。吴二爷心头发怵,浮夸地哭诉道:“大哥你有所不知啊!那个疯子,力气大的惊人,下手又是十分歹毒。他处处针对着兄弟们的关节要害下手,把我们好些弟兄都打成了残废。而且他好似完全不怕疼痛一样,手臂中了一刀,却变得更加疯狂,像是要杀人似的。我们有几个兄弟被打的起不来了,现在都还在那里生死未知呢!” “你是说,你为了自己逃命,把几个兄弟丢下不管了?”郭问雪眼中寒芒一闪。 ”不,不,不是的!我也想把那几个兄弟救出,但是那个疯子恍若修罗一样,我们都不敢靠近他…“吴二爷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惶恐地辩解着。 郭问雪看了吴二爷一眼,谈了口气,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吴二,你跟了我也有十多年了吧?” “是是是…”吴二爷诚惶诚恐赶忙说道。 郭问雪却不理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你跟着我这些年,也算忠心耿耿。虽然你平日里做事情毛毛糙糙,但这些都是小事情。只是你忘了我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吗?做我们这一行,讲的就是一个‘义’字。无论丢了什么,也不能丢下自己的兄弟。” “是是是,都是吴二该死忘了大哥的教诲…请帮主责罚。” “那就算办砸了千件事万件事,我都不会怪你,”郭问雪面露温柔,却又忽地厉声说道:”但是你贪生怕死,丢下了兄弟们自己逃跑却是罪不可恕!” 郭问雪看着趴在地上磕头似捣蒜的吴二,语气又变得有些惋惜地说道:”看在你跟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赏你一个全尸吧。“ ”帮主——!饶命!“ 郭问雪不耐烦地挥了挥收,对左右吩咐道:”把他带下去处理了吧。“” 吴二爷哭喊着被两个精瘦的男子拖走,他其余的手下都趴在地上不敢说话,人人自危。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却猛地抬起头说道:”大哥平日里待我们不薄!还请帮主放过他,我愿代大哥受罚!“ 慵懒靠在椅子上的郭问雪身形一闪,蓦地移动到那大汉的面前,杀气腾腾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禀帮主,我叫白不凡。”那大汉有些害怕,却又坚定地回答道。 “很好,白不凡。从现在开始你就接手吴二的位置,负责那秦淮片区月钱的征收吧。”郭问雪顿了一顿,又威严地看着其它帮众扬声说道,”我白虎帮需要的就是这样肯为兄弟出生入死的好汉。” “那大哥他——”白不凡迟疑道。 郭问雪面露一丝诡异地微笑,淡淡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赦。放心吧,我有分寸。明天你带着人跟我去那烟雨楼走一遭。“ 离玖把云浅的房间安排在了自己的房间的隔壁。寻常的厨师,杂役,侍女们只能住在一楼后院的大间内,离玖为了让云浅出入办事方便对他也算是优待。 云浅看着这布置简单的房间,虽然比不上自己在江陵云府上的日子,却也显得温馨舒适。总重要的是,这个房间里有床。云浅自从被拘下狱之后就没有享受过这样铺着软和的被单的床了。这半个月里的惊险遭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了。云浅洗了个澡,安稳地熟睡了过去。 转眼就到了深夜,酒楼也已打烊,云浅睡梦中听到有人唤自己,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离玖站在自己床前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云浅想到自己现在除了一条小裤衩什么也没穿,他惊慌地把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紧了一紧,有些恼怒地说道:”你进来怎么不敲门呀!“ 离玖好笑地看着起床气略重的云浅,一双妩媚的眼睛坏坏地眯起,调戏道:“你睡得太沉,我在外面敲了许久都没反映。我还以为你出事了,进来看看。哪知道你睡得挺香,嘴里还一直说着梦话。” “我…我说什么了…”云浅尴尬的问道。 ”你口齿不清地嘟囔着,我哪听得清。“离玖的玩味地一笑,又将一套干净的衣服丢给云浅说道:”呐,这就是你的工作服了。以后你负责在三楼端茶送水。三楼是都是雅间,不少金陵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经常来关顾。你可得机灵点,莫像刚刚这般…“ 云浅气急,问道:“刚刚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让你机灵一点。对了一会伙计们会在楼下一起吃饭,你换好衣服后就下来。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他们都是归燕的人吗?”云浅傻傻地问道。 ”不是。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一个小弟。“离玖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完,就转身离去。 好歹也是个复辟前朝的组织,居然就一个光杆老将,还不如人一个黑帮呢,云浅有也有些无语。 云浅换上离玖拿来的一身青色布衫,面料虽是有些粗糙,做工却也算是精细。云浅照了照镜子,他脸上的青肿都基本消退了,离玖的药倒是挺不错的。他将头发梳整好,干净的脸庞曲线柔和,眉目之间透着一股文雅的气息。云浅气质本就不凡,加上这几天的历练之后,更是散发出几分沉着的魅力。 待云浅从楼梯上缓缓下来之时,惹得几个小婢女都红着脸窃窃私语起来。这烟雨楼有主厨五人,婢女十来个,小二杂役数十名。云浅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微笑着抱拳道:”在下云浅,初来乍到,还请诸位多多关照。“ 离玖看着云浅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生硬,噗哧一笑道:”小浅是我远房的侄子,之前一直在外行走,所以难免沾惹了几分江湖气息。以后他就负责在三楼跑堂,请大家平日里都多照顾他一下。“ 侄子?云浅有些不爽了,这离玖可真会占自己便宜。云浅闷闷不乐地找了地方坐下。 ”欢迎,欢迎!” “云兄早前可真是威武啊!把那白虎帮的人打的抱头鼠窜。” ”云浅小弟,以后你有什么困难和大哥我说就好了!“ ”云兄弟啊,你早前那几手功夫能不能教教我啊?“ ”云小哥生的好俊俏,来,姐姐给你夹个馒头。“ 这些人就算没亲眼看见云浅一人独斗那几十个地头蛇,也是有所耳闻,加上他又是老板娘的亲戚,自然对云浅是倍加热情。众人都凑到云浅的身旁,其中一个婢女还装作给云浅夹菜的样子有意无意用酥胸蹭着他的胳膊。云浅心里一阵恶寒。 云浅努力地保持着微笑应付着众人,却注意到桌子的另一头落寞地坐着一个人,正是早前那个要将云浅拒之门外的小厮。这小厮先是得罪了云浅,又目睹了云浅杀神一样的在店里大展神威,眼下云浅却成了自己的同事,他不禁为自己以后的日子暗暗担心。 云浅眉毛一挑,向着那小厮开口说道:”这位兄台怎么不吃饭啊?“ 那小厮本就在用余光偷偷打量着云浅,见云浅找上了自己,下了一跳,神色紧张地说道:”我…我今天食欲不太好。那个…云公子…谢谢你今天帮我们解围。我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实在是对不起,还请你…莫要与我这个小人计较…“ 云浅摆摆手,安慰道:”无妨,我并非铢锱必较之人。兄台你早前被那些流氓威胁,却毫不退让。忠勇可嘉,我云浅敬你!” 那小厮惶恐道:“谢云公子,我其实很没用…” “人不在乎本市高低,只要内心强大就好。今后我们就在这共事了,有些事情还要请你多教教我。还未请教兄台大名。”云浅有些故作老成地说道。 “我叫郑有德。”小厮答道。 云浅虽然与人应酬交际还是会有几分呆板,但是一顿饭下来也和大家渐渐熟络了。离玖一直有意无意地关注着云浅,心里对他今后的表现有了几分期待。 第十四章 灵活的胖子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清晨,一抹光线透进云浅的房间,几缕尘埃随空飞舞。 “起床啦,起床啦!”老板娘气急败坏的冲进云浅的房间说喊道。 云浅翻了个身,嗫嚅道:“小晴,让少爷我再睡会儿。今天又没有早课。” 云浅蜷缩在温暖的被单中,潜意识中以为自己还是云府的小少爷。离玖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哗地一下将云浅的被子扯了起来。 “干什么!本少爷——”云浅正要发作,却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那个可恶的老板娘。 “啊。”离玖轻呼一声,羞怒地转过头说道:“你这人睡觉怎么光着身子,我明明给你拿了睡衣!” 云浅也是惊呼一声,赶紧把被子拢在胸前,像极了一个失足少女。他悲愤地说道:”我在我的房间睡觉想怎么睡就怎么睡!你这人不仅没礼貌,还不讲理!闯我房间就算了,还掀我被子!“ 离玖对这满腹牢骚的云浅十分无语,她瞪了一眼云浅说道:“云大少爷,拜托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是来我这里干活的,不是来做大爷的!” “你先出去,我换好衣服就下去。”云浅也意识到自己有些理亏,赶忙结束争吵。 “那你快一点。”离玖跺了跺脚,推门离去。 云浅心中有气,似是故意和离玖作对一般慢条斯理地洗漱穿衣过后才不紧不慢地走到三楼。 “你怎么现在才来,磨磨蹭蹭的!”老板娘看见云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来气。 云浅也不给她好颜色,说道:“这大早上的,们都还没开,客人也没有,你那么着急作甚。” 离玖更加生气了,琼鼻微张,叱责道:“巳时开门,你难道不得提前起来布置准备吗!你以为这酒楼好开吗!小少爷,拜托你上点心。” 云浅摸了摸鼻子,赶紧转移话题:“那啥,我昨天想了一下我们酒楼的现状。我们现在的厨子都是你接手的时候随着酒楼一起过来的。他们做的菜品质量自是没得说,但是对于城中的老顾客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新意了。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尝试写个聘用公告,这金陵人才不少,或许我们能招到几个能干的厨子。这样我们既能保持原有的菜品口味,也能有所创新。你觉得呢?” “什么你你你的,叫我老板娘!”离玖还有些余怒,顿了一顿,又说道:“你这个想法不错,就交给你去写个公告吧。” “好的,老,板娘。”云浅强调了一下“老”字,然后急忙逃离。 在离玖面前,云浅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少年本有顽皮。 云浅寻来笔墨,大笔一挥,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下了几行字。云浅自小喜爱书法,好几日没有提笔写字,今日一挥笔墨,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他满意的看着自己的这几个字,刚柔拙巧,也算是有些名家的风范。 云浅将告示牌放到酒楼门口,郑有德看了夸赞道:“没想到云公子不仅武功高强,写字也这样好看。真是文武双全,我辈楷模。”云浅明知他是信口胡诌,却也心头一乐。 临近午时,酒楼里汇聚越来越多的人。云浅在三楼忙忙碌碌地穿梭。那些穿着锦衣华服,神色倨傲的贵人们出手也是十分阔绰。云浅才干了半个早上,就得了十多两银子的打赏,只因云浅这个新来的小厮动作麻利,眉目清秀儒雅,又有些呆呆的木讷,十分讨喜。 云浅感受着兜里沉甸甸的银子,忙活得越来越有干劲。他却不知道,此时此刻,酒楼门口那个招聘的告示牌周围已经围聚一大帮文人雅士。 这些人显然都不是来应聘的,他们都是被云浅的字所吸引。 “这几个字写的苍劲有力,入木三分,只怕是哪位名家所作。”一位才子感叹道。 ”我观这前面的字虽是俊逸,却过于工整,倒是这最后一个字的这一捺,潇洒而不嚣张,狂放之中却有收势。真乃神来之笔也!“ ”不错不错,这力道多一分,少一分都是不好。此人对笔势的把控令人佩服!” “你们知道吗,刚才我和这里的小二打听过了。写这告示的是个跑堂的小厮。“人群冒出一个人,面露得色地显摆道。 众人面露惊讶,一个神情傲慢的老者反驳道:“怎么可能,一个小厮能写出这样的字?“ 另一位面色和善的中年男子说道:“兄台此言差矣,所为大隐隐于市,这位名家乃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呀!“ 众人又是一正唏嘘,正准备去拜会一下这位写字的名家,一大堆地痞流氓涌了上来。 ”滚开,滚开,都滚开!“流氓们将人群驱散,并把这烟雨楼团团围住,声势浩大足有好几百人。一楼堂厅的郑有德一见形势不妙,急忙跑上楼去通知老板娘和云浅。 一辆马车在流氓们的簇拥下,缓缓停在了烟雨楼的门口。郭问雪从马车上走出,风度翩翩,白皙的脸在眼光下却也没有一丝血色。 ”不知郭帮主驾临,小女子有失远迎。帮主如此声势浩大,今日可是要将我这酒楼包下?“离玖有些讽刺地说道。 ”啊,郭某不请自来,还请恕罪。“郭问雪也虚伪地回应道。 “不知这位客官要吃点什么?”云浅此时也从楼上赶了下来,他见来者不善,向前一步将离玖微微挡在身后。 郭问雪看着云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郭某此来只是为了了解一件事情。昨天我白虎帮的几个弟兄好像在贵店被人给打了,不知老板娘你可知此事。“ 云浅不等离玖开口,却是抢先答道:”不错,你那几个弟兄不仅被打了,还被打的挺惨。” “哦?那请问是哪位打了在下的兄弟呢?”郭问雪不紧不慢地问。 云浅下巴一扬,学着郭问雪的语气文绉绉地说道:”打人的人却正是区区在下不才。“ 郭问雪目中犹有深潭,他盯着云浅一字一顿地说道:”打我白虎帮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离玖知道这郭问雪不是好惹的人物,轻轻将云浅往后拉了拉,不卑不亢地说道:“郭帮主,贵帮的兄弟们在我这里受了点上确实不假,不过最先动手,仗势欺人的却也是贵帮的人。” 郭问雪扯了扯嘴角,沉声说:”我的弟兄管教不严是我郭某人的失职,他们有错我自会教训他们,但是你的伙计伤了我的兄弟,我郭某就要他给个交待。“ ”你想要什么交待?“云浅冷冷地看着郭问雪。 郭问雪避开云浅的目光,痛心疾首地说道:”我的有几个弟兄,被打的全身瘫痪,只怕下半辈子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随即他的脸上有投出一股狠色道:”我郭某行事最讲规矩。我只要你挑断自己的手筋打断自己的双腿的,此事我便不再追究。”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云浅嘲讽地笑道。 郭问雪阴恻恻地一笑,蓄势将要动手之际,门口传来一阵骚乱。 只见矮胖似冬瓜般的胖子,满面酒气熏天,跌跌撞撞地闯进了酒楼。郭问雪的一群手下想将他拦住,却都被那胖子冲翻在地。这胖子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腰间插着一把杀猪刀,手上提着一个空了的酒坛,一副边幅不修的样子。 “老板娘,老板娘,我应聘!”那胖子看见离玖,就半步一个踉跄地扑了上去。 云浅赶忙用手臂将那胖子一挡。那胖子竟似失去了重心似得,转身跌向郭问雪。任凭郭问雪一身武功却是躲闪不得。郭问雪被那胖子抱住,又惊又怒,掌中聚力拍向那胖子。那胖子却是身子一软,肥胖的身躯滑到郭问雪脚边,躲过一掌。 不等郭问雪回过神来,那胖子又抓住郭问雪的衣袂接力向上弹起。只见他将涨红地胖连贴在郭问雪寡白的脸前,长长打了一个酒嗝,嬉皮笑脸地说道:“老板娘,老板娘,我要应聘做厨师。” 郭问雪几欲做呕,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那胖子就像是无骨之蛆一样附在他身上,无论郭问雪如何躲闪推搡都是无用。 离玖捂着樱桃小嘴咯咯直笑,云浅也是强忍着笑意十分幸苦。 郭问雪的手下见老大受辱,那还得了,齐齐涌上想要将那胖子拉开。他们堆挤在一起,却是将郭问雪挤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郭问雪忍无可忍,厉啸一声,倾尽全身内力向外爆出。 嘭! 郭问雪坐着的木椅被震得粉碎,围在他身周的手下被这股的尽力冲飞在地上,咳血不止。那胖子却像是被轻轻推了一下似得,缓缓地向后倒下。 “前辈,你没事吧。”云浅急忙上千查看,却发现那胖子喘着粗气,过了一会竟是鼾声大作。他身上那一股搀着酒气的酸臭味令云浅也有些消受不住。云浅不禁同情地看了一眼郭问雪。 郭问雪面色铁青,阴冷地看着离玖说道:“没想到小小一个烟雨楼竟是卧虎藏龙。老板娘你可要珍重,我们后会有期。”说罢,郭问雪一甩衣袖,带着他的几百号的弟兄离去。 离玖长舒一口气,对云浅吩咐道:”云浅,你把这位老前辈扶到房间里休息,不可怠慢了。“ ”啊?“云浅一脸不情愿。 “啊什么啊,让你去你就去。”离玖霸道地说。 云浅无可奈何,只好屏住呼吸将这胖子扶起。云浅也是习武之人,却觉得这胖子重愈千斤,驮着这胖子才没走两步云浅就气喘吁吁。那一刻,云浅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离玖眼含笑意地瞟了一眼云浅和胖子不协调的背影,低声吩咐道:“郑有德,你去把门口那个告示撤了吧。那副字小心取下来,然后去找找个框裱起来。” 第十五章 醉仙饮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历经千辛万苦,云浅终于把那个胖子拖到了房间了。他把那胖子往床上一扔,然后一只手撑在一面墙上,弯着腰直喘粗气。 “前辈,你要有事就叫我,我还有事先走了。”云浅也不管那烂醉不醒的胖子能不能听到,找了个借口就准备开溜。 “别走,别走。” 云浅被吓了一条,又听见那胖子嘟囔着着说道:“老板娘别走,我要应聘…做…做厨子!” “我不是老板娘,前辈你先醒醒酒吧。这样做厨子,谁敢吃你的做的菜啊。”云浅调笑道。 “什么!你敢瞧不起我做的菜!”那胖子腾地一下坐起来,却是怒了。 云浅一哆嗦,连连往后退了几步。那胖子一双小眼睛瞪得跟枣核一样大,杂乱的胡子气的翘起,大声说道:“臭小子,你别跑!” “前辈,你的酒醒啦?”云浅讪笑着又往后退了几步,随时准备逃跑。 那胖子怒道:“还是有点头晕。喂,小子你那么怕我干什么?你去给我把你们老板娘找来。对了,顺便再给我拿坛你们这里最好的酒。” 云浅听了一阵大汗,又笑眯眯地说道:”前辈你还喝啊,你都醉成这个样子了。我跟你说,我们老板娘那个人可难相处了,为人小气还有洁癖。我先去给你打桶热水洗漱一下,不然我们老板娘八成会把你当乞丐打发了。“ ”嗯,说的也有些道理。那就麻烦你小子了。“那胖子憨厚地点了点头。 云浅如获大赦,急急推门而出,却与离玖撞了个正着。 离玖和善地看看云浅,故意拖长声音问道:”表侄子,你刚才说谁又小气又有洁癖呀?“ ”没,没谁,你听错了。我去给这位前辈准备洗澡水。“云浅心虚地匆匆而逃,离玖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老板娘!你可来了,我想死你了!”那胖子看见离玖似是看见了多年老友一般,上来就准备了给离玖一个拥抱。 离玖轻轻侧身一闪,抱拳说道:“晚辈离玖,今日多谢前辈仗义出手。” 那胖子扑了个空,也不尴尬,嬉皮笑脸地地说:”什么仗义出手,我怎么不记得了。我就记得我好像是喝醉了,然后抱住了老板娘你。老板娘你那身段可真是…啧啧…“ 离玖听他装疯卖傻,胡言乱语,急忙打断道:”前辈高人行事,晚辈自是理解。还未请教前辈大名。“ “我叫刘七手。看见门外那告示,是来应聘当厨子的。”胖子一边说一边挠着自己蓬乱的头发。 离玖思忖了一下,并未记得江湖上有这样一个人物,想来只是假名。这刘七手虽看起来并无什么恶意,但是他那一身本事高明到让郭问雪都奈何不得。江湖险恶,离玖心下还是隐隐地防备,沉吟道:“小店确实在招募厨师不假,但我们这麻雀窝怕是委屈了前辈。” 刘七手似是看透了离玖的心思一般,巴结地说道:“老板娘你不要担心,我刘七手平日里虽然爱喝酒,但不会胡乱闹事的。我就是一厨子,薪酬什么的都好说。” 这刘七手越是主动,离玖就越是觉得可疑,她正要拒绝却看见云浅抬着一大桶热气腾腾的洗澡水走了进来。云浅幸灾乐祸地对刘七手说道:“我说了吧,我们老板娘眼光很挑剔的。前辈你还是先梳洗一下吧,干净的衣服我也为你准备好了。” ”你这小子对我倒是不错啊。“刘七手傻傻地高兴着。 云浅却没好气的说道:”什么小子,我有名字,叫云浅。” “啊,云浅小老弟,看在你对我这么好的份上,以后你就是我刘七手的小弟了。”刘七手凑到云浅身旁勾肩搭背地说道。 云浅被刘七手身上浓烈的味道熏了个七荤八素,微怒道:“我可没答应要做你小弟。” “无妨,无妨。云浅小弟你可以考虑一下,或者和老板娘商量下什么的。老夫先洗个澡。你们要一起吗?”刘七手乐呵呵地说着,有意无意中色迷迷地深深看了一眼离玖。 “这个我们就不奉陪了!”云浅赶忙拉住离玖逃窜至别处。 “你还要拉多久?”离玖的手被云浅拉着,面色微寒。 云浅微窘,赶忙放开,嘴上却不消停:“我这不是怕你被那大胖子前辈缠住吗?怎么,难道你想伺候他沐浴啊?”云浅也不知怎的,一看到离玖就想气气她。 离玖轻啐一下,正色道:“云浅侄儿,我问你,你觉得这刘七手怎么样?” “他武功很高,装疯卖傻,不过看起来不是我们的敌人。”云浅想了想说道。 离玖却面露担忧:“知人知面不知心。这金陵城中那么多的去处,你说他偏偏就选了我们这里,而且很巧地和郭问雪一起出现。虽然暂时是帮了我们解围,但难保日后不会别有所图。” “老板娘你觉得凭此人本事,想要杀我们可是轻而易举?”云浅认真地问道。 “不错,他的武功高深莫测,让我一点门道也看不出来。” “那不就是了,眼下在这金陵城中我们又没什么势力。他如果想要对付你我二人,何必费那么多功夫。”云浅安慰道。 离玖眼中却是寒芒一闪,说道:“若他是冲着燕国的宝藏来的呢?” 云浅一怔,随即又摇了摇头否定道:“知道我知晓这宝藏秘密的人除了你就只有师姐和慕容居。” 离玖心中稍安,点了点头说:“既然这样就先将他留下吧。有这样一个高手在,也能让郭问雪暂时有所顾忌,只是你我还需多留心些。” 刘七手洗完澡满面红光,穿着云浅拿给他的衣服却是有些窘迫。那衣服被他身上的肥肉撑得紧绷绷的,刘七手拍了拍肚子,似是自嘲又似是放松地舒了口气。 “云浅小弟!你想好要做我小弟了吗?”刘七手跑到三楼一把抓住云浅的胳膊。 云浅差点被扯得散架,生气地斥道:“我正忙着呢,起开起开!” 刘七手有些悻悻,忽的鼻子一动,看着云浅的手上端着的酒壶双目发光地问道:“嘿嘿,云浅小弟,这是什么好东西啊?” “这是我们烟雨楼独有的醉仙饮。给客人的。”云浅赶紧把酒壶护住。 刘七手无比贪婪地把脸凑了过去,一边猛吸一边献媚着说道:“嘿嘿,云浅小弟,你看你能不能给我也弄几坛啊?” “几坛?这醉仙饮每年店里的供应也就只有两坛,要不要都给你得了!”云浅生气地说道。 ”那给我来一小壶也行啊.”刘七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云浅一伸手,笑眯眯地说道:“五十两。” “五十两一壶!云浅小弟你惩地不厚道了!”刘七手也跳起来怒声说道。 “这都是友情价了。”云浅不为所动。 “咯咯,既然刘前辈想喝,云浅大侄子你就免费送他一壶吧。要不然以前辈的本事,明天我这里的酒坛子都要空空如也了。”离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在一旁笑着说。 “还是老板娘好,云浅小弟就是个十足的奸商。不讲义气!”刘七手嬉笑着说。 ”那你以后要喝酒都去找她!”云浅愤怒地瞪了老板娘一眼,不再搭理他们。 不一会儿,离玖拿着一壶醉仙饮笑吟吟地走来。刘七手好似饿狼一般,一把夺过提着酒壶轻啜一口,露出一副欲死欲仙的神情。 离玖静静地站在一旁礼貌地微笑不语。刘七手略感不安,老脸一红打哈哈说道:“感谢老板娘赠我美酒。老板娘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去做,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嘛,不算聪明,武功也是平平。” 离玖当即面露委屈地说道:“前辈,这酒我可是顶着我云浅侄儿的怒火给你拿来的。” 刘七手听着又是讪笑两声,讨好地说道:“老板娘,你放心,这酒不会白喝你的。有我刘七手在你这里掌厨,保证你日进斗金,数钱数到手软。” 云浅刚巧路过听到,忙碌间不忘讽刺一句:“前辈你在美食方面的造诣我是绝对相信的。” “小子算你有眼光!”刘七手得意的笑着,却听见云浅又小声嘀咕着:“整个人又沉又重,一看平时就没少吃好吃的。” 刘七手不怒反笑,捋着大胡子说道:“云浅小弟你这是在讥讽老夫只会吃不会做咯?” 离玖在一边轻笑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前辈,这醉仙饮本就是答谢你今日的解围之情。前辈本是世外高人,哪能屈居于做一个厨子,我看这事——” 离玖话还没说完,刘七手就满脸愤懑地大声说道:“老板娘你也不信我老刘的做菜本事是不是!我老刘今日就给你讲讲这些年行走天下的经历!” “愿闻其详”离玖露出一分得逞的笑容。 “老夫本是一小小的县官,二十年前,辞了官开始游历天下…” 离玖好奇地问道:“不知前辈之前在何地任职呢?” 刘七手却是瞪了她一眼,继续说:“不要打断我,这与主题无关!却说,老夫这二十多年游历天下,从那广袤塞北到大漠戈壁,从这烟雨江南到幽秘苗疆,无不踏遍。这一路上,每过一地,最令老夫流连的就是当地那些独一无二的各类美味佳酿。” 第十六章 七手露一手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刘七手一阵高谈阔论后,挤眉弄眼地喝了口酒,面露得色地看着云浅和离玖。 云浅和离玖心中各有所思,都没有接刘七手的话。刘七手有些急了,尴尬地咳了一声,懊恼地提醒道:“云浅小弟,你在想什么呢?” 云浅愣了一下,挥挥手道:“啊,没什么,前辈你接着说。” “哼,老夫不想说了。”刘七手端着酒壶小口抿着,一脸的不快。 离玖心思玲珑,笑了一笑开口问道:“前辈,您既得游历天下四方,自然也是遇到过不少奇闻异事。晚辈自小足不出户,羡慕的紧,您快继续给晚辈说说那塞北,苗疆,大漠,江南又都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呀!” 刘七手露出一副孺子可教地表情,捋了捋胡子说:“嗯,这才是听故事应有的态度嘛。” 云浅在一旁对刘七手露出鄙视的表情,刘七手却也不以为意,侃侃而谈起来:“老夫游历天下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大辽的起源地,塞北。那里地广林稀极为荒凉,大半年都是寒冬,风雪纷飞。当地人居帐而游牧,却亦都是豪爽好客之辈。塞北盛产一种似鹿似羊的走兽名曰雪斑狍。当地人多是整只烹烤,不过像老夫这样的斯文人自然是要挑剔许多。老夫食狍子肉向来只取那后腿臀下的一方肉,用炭火烤炙外焦里嫩,最后撒一把瀛洲海盐,一口咬下去汁液饱满,口齿留香,人间极品,莫过如此。食肉之时再佐以醇美的马奶酒。北人好酒,制作过程极十分考究,要经六蒸六酿后方成,口感浓厚纯郁。严寒之中,坐在炭火旁,大口吃肉喝酒,那滋味,便是见了神仙也不羡!” 听着刘七手绘声绘色地说着,云浅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刘七手微微一笑,又继续说道:“老夫在塞北待了大半年后,便西入胡州,经凉州,至勒州。当时的胡州,凉州都还是由几个鲜卑部所掌控,他们如今大多成了大凉国中的权贵。勒州则本是天鄯国所统,十年前为凉太祖铁骑所灭。勒州地势木石嶙峋,四野荒芜都为万里黄沙所覆盖,但那仅有的几个湖泊却都是明珠一般的存在。居民们大都是依着水源处铸城而居。勒州盛产葡萄,状若玲珑紫玉珠,果香四溢,冰凉爽口。当地居民酿造出的葡萄酒更为人间一绝,以琉璃盏盛之,晶莹于纯凝,鲜红于妖冶,入口之感好似那西域女子,柔情似水,妩媚如火。” “不错,这葡萄美酒口感温润中透着清冽,实为世间珍品。前朝本是王室贡品,不过如今也不能算是罕见之物。在这金陵城,花上百两银子也可购得一斛了。”离玖笑眯眯地说道。 云浅心领神会,附和说道:“看来这葡萄酒比我们五十两一壶的醉仙饮还是要差许多的!” “那是!”刘七手品着手中的美酒情不自禁地说出了口,却发现不对,怒道:“你们还听不听老夫说了!那可是二十年前,老板娘自己都说了,那个时候的葡萄酒只有皇室才能享有!” 离玖本是想打探刘七手的底细,哪知他净说些有的没的,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前辈游历天下的见闻令小女子羡慕,只是这酒楼中事物繁多。您可以继续和云浅说,小女子就不奉陪了。” “好好好,老板娘你去忙。来来,云浅小弟,老夫跟你继续说那苗疆的趣事——”刘七手热情地抓住云浅的手臂,用力摇晃着。 云浅被晃的头晕眼花,赶忙说道:“前辈,讲了半天不也还是些你吃吃喝喝的经历,这跟你是个好厨子可是没什么关系吧?” 刘七手面色突变,嚷嚷道:“所为熟读诗书千百首,不会作诗亦能吟。老夫尝遍世间美味,做起菜来自然也是不差。” “我看前辈你确实是不会作诗只会吟呀。”云浅一脸戏谑。 “哼,老夫今日就给你露两手。云浅小弟,带老夫去厨房。”刘七手摆出一副高人的架子。 “好,前辈请。”云浅说罢带着刘七手去了厨房,离玖则颇为开心地跟着他们,自称要去厨房催几道菜。 厨房内,炊火通明,几个厨师正忙得不可开交。刘七手却不管那么多,腆着个大肚子三两挤了进去,霸道地喊道:“让一让,让一让。你你你,你到那边去,这个灶归我了。还有你,也一边去,别拦着路。” 几个厨师正要说话,却看见老板娘在一旁使眼色,只得给刘七手让出个位子来,心里却想哪里来了个捣乱的胖子。 刘七手有模有样地洗了洗手,然后从腰间把他那把黑漆漆的杀猪刀也拿出来仔细地擦拭着。云浅心里大汗,赶紧拿了把干净的菜刀递过去:“前辈,前辈,你还是用这个吧。” 刘七手却生气地说道:“老夫做菜向来都只用这一把刀。” “前辈你这刀,看起来不是很干净…对吧…这做出的菜客人吃了不还得闹肚子。”云浅看着那又脏又破地菜刀不满地说道。 ”你没看老夫擦洗过了吗!你要看老夫做菜就别那么废话。你在旁边候着,老夫叫你拿什么你就递什么过来。“刘七手理所当然地教训着云浅。 云浅看向老板娘求助,离玖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说道:”云浅大侄子,好好干,一会品尝前辈做的佳肴的机会的就让给你了。“ 看着云浅一脸憋屈的样子,刘七手神神秘秘地说道:”云浅小弟,你想不想知道老夫为什么叫刘七手呀?“ ”不想。“云浅干脆的答道。 刘七手却不管他,继续自吹自擂道:”老夫之所以叫刘七手,那是因为老夫做菜以七式闻名于天下,分别是:片、切、煎、炸、蒸、炒、炖。“ ”你问问我们烟雨楼的各位主厨大哥,这几招谁不会啊。“云浅没好气地说道。 ”嘿嘿,云浅小弟,你去给老夫取一条活鱼来。”刘七手无视了云浅地质疑,指挥起来。 云浅当即从水缸中去了一尾鲜活的鲫鱼出来。 “不错。”刘七手满意地接过那活蹦乱跳鲫鱼。鱼扑棱棱地摆动身躯,将身上的水花甩得四处飞溅。 刘七手用左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扣入鱼的腮中将其固定好,然后轻喝一声,将鱼轻抛向空中。只见刘七手手中的黑漆漆的杀猪刀霎那幻为无数道黑影将那鱼包裹。瞬息之间,那团黑影周遭溅射出无数道细小的光点,而下方则有无数道白芒划落。刘七手从容地抄起桌上的一个白玉盘,轻轻晃动着在那团黑影下方来回接着。眨眼功夫,只闻噗通噗通两声,黑影消散,鱼头鱼尾稳稳地落在了盘子中央。 白玉盘上,鱼头和鱼尾向上翘立,片片薄如蝉翼地鱼肉呈螺旋状一圈一圈地扩散至盘子的边缘,玲珑剔透十分唯美。桌上则出现了一灰一白整齐的两个小堆。灰的那对是鱼杂和鳞片,而白的那堆则是鱼骨和鱼刺。 云浅和一干厨师瞠目结舌,离玖虽有心理准备却也还是被震住了。刘七手得意地拍了拍云浅的肩旁,问道:”云浅小弟,这一手可还行?“ ”厉…厉害…”云浅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刀法,快速而细腻。他再看刘七手手中那把脏脏破破的杀猪刀的时候却觉得那刀似乎泛着神圣的光辉。 “前辈刀法神妙绝伦,令晚辈大开眼界。”离玖由衷地赞叹道。 “嘿嘿,雕虫小技,雕虫小技。”刘七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头。 “有此刀法造诣的在当今天下绝对不超过三人。据晚辈所知,当世刀法第一的乃是秀屿宗的采风宗主,第二的是铩刀派的掌门殇狱,第三的则是号称绝涯圣手的文修缘。只是那采风宗主和殇狱都是一派首脑,而文修缘传闻中又是谪仙一般的风流绝伦,神龙见首不见尾..前辈的行事作风似乎与这几人都…”离玖有些尴尬地说道。 刘七手大笑道:”老板娘为何总想刺探老夫的底细。老夫本就是一浪荡人士,知厨艺而不通武艺,能杀鸡却不会杀人。” “是晚辈唐突了。”离玖有些抱歉。 “哎,别那么客气,叫我老刘就好。怎么样,老板娘,我这考核可算是通过了?” 离玖轻笑着说道:“前…老刘如此看重我烟雨楼,是离玖的荣幸。以后便请你做我们这的掌厨吧。每月十两银子,外加一壶醉仙饮。” “嘿嘿,老板娘真是深知我心。”刘七手喜出望外,又重重地拍着云浅的肩膀炫耀道:“云浅小弟,不知你一个月拿几两银子呀?有没有醉仙饮喝呀?” 云浅被拍得全身发麻,丹田里一股真气乱窜,龇牙咧嘴地喊道:“停停停,别拍了!老刘你这小人得志地样子实在有失高人风范!” “这不高兴嘛。“刘七手讪笑着,却也没再用力拍打云浅。 云浅揉着酸麻的肩膀,有点委屈地说:”老刘,你既然这么厉害,不如为烟雨楼设置一些新的菜式吧。“ ”嗯,之前我和云浅也讨论过了。烟雨楼现在菜式都没什么创新,若前辈可以添几道新的菜式,必然可以吸引更多的人来。“ ”好说,好说。不过我有个条件。“刘七手贼笑着说。 云浅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眼神,有些不安地问道:“什么条件?” 刘七手哈哈一笑,又重重拍了云浅两下,意味深长地说道:”云浅小弟,我看你天资聪颖,不如跟我学做菜吧。“ 第十七章 夜跑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啊!?跟你学做菜?”云浅有些懵了,这刘七手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没错,老夫看你挺机灵的,决定将多年的厨艺心得传授给你。”刘七手兴奋地说道。 “我不学。”云浅见刘七手笑容可憎,毫不留情地拒绝。 “为什么!”刘七手气得肚子鼓若铜钟,“老夫厨艺自诩天下第一,多少人都巴不得跟老夫学厨呢。你居然拒绝老夫!” ”我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做,哪有功夫来厨房跟你学做菜。“云浅不为所动。 刘七手嘿嘿一笑,转向离玖道:”老板娘,我身为烟雨楼的掌厨,怎么也得要几个帮工是不是?“ ”那是当然。“老板娘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那就请老板娘让云浅小弟以后来厨房帮我做事吧。”刘七手慈爱地看向云浅。 云浅心里一阵发毛,怒道:“那怎么行——!” “云浅侄儿,既然前辈那么看好你,那你从明天开始就来厨房做帮工吧。三楼那边我重新安排人就好了。”离玖显然十分乐意看见云浅吃瘪。 云浅想着以后不仅没有贵人们的打赏了,还要天天被这个刘大胖子呼来喝去的,心里就堵得慌。他正准备想个什么理由拒绝,离玖的俏脸却凑到了面前。 离玖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状,用温柔的语气在云浅耳边说道:“云浅大侄子,乖乖地跟着刘老好好学习做菜吧。不然呢,我就把你赶去柴房住。” 离玖和刘七手两个人都是一副诡计得逞的样子,云浅只能憋屈地点了点头。 ”老板娘,云浅小弟,那我们就说定了,明天开工!“刘七手乐开了花,撂下一句话就跑了。 “真是能偷懒就偷懒呀。”离玖一脸无奈,转头又和蔼可亲地看着云浅说道:“云浅大侄子,快去干活吧。好好珍惜这最后的美好时光吧。” 云浅的脸抽了抽,莫名地对自己的遭遇感到心痛。 是夜,云浅独自一人在房间里调息。也不知怎么的,自从下午被刘七手拍了那几下之后内息就一直有些不稳。云浅按着先生传授的静心诀反复梳理了几次后,感觉经脉中的涓涓细流竟变得如同小溪般有力地奔涌着。云浅长啸一声,凭空挥出一掌,门窗被震的哐哐作响。 “嗷~~!”云浅惨叫一声,手臂上的伤口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 ”咚咚咚“清脆的敲门声,伴随而来的是离玖甜美的声音:“云浅小侄儿,你睡了吗?” “睡了。”云浅没好气地回应。 “咯咯,那我进来了。”老板娘轻笑一声,推门而入。 云浅对老板娘没礼貌的行为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他淡淡地看着离玖笑意吟吟的脸颊。 “干嘛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来找你说正事的。“离玖合上门,盈盈坐到了云浅身旁。 ”什么事?“云浅下意识往边上挪了挪。 离玖也不以为意,关切道:“前日的伤可好些了?“ “都是皮外伤,不要紧的“云浅强作镇定。 ”真的不要紧吗?刚才我可是听到某人的房间里传来杀猪一样的惨叫呢?“离玖掩着丹唇轻笑。 ”你听..听错了。”云浅依旧冷漠。 “嗯,你若是需要帮忙换药就跟我说。” “我自己可以的。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云浅脸颊微微泛红。 ”好吧,那你可别又伤着自己了。“离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说道:”我方才收到了徐逸扬先生的传信。“ ”师父?他说什么了?“云浅急切地问道。 离玖浅浅一笑:”徐先生挺关心你的,让我好好照顾你并,教,导,你。” ”额…就这样…?“ ”没错,徐先生让我教你轻功。”离玖有些兴奋地说。 “教我轻功?”云浅忽然觉得为什么身边的每个人的想法都是那么跳脱。 “不错,前日看你你小子打架,身法真真拙劣。若不教你一门躲闪的本事,迟早被人打死。”离玖神色一敛继续说道,“再者,徐先生交代了一个任务给我们。当年燕烈帝曾派遣暗卫来扬州作为监视卫国公的暗钉。虽然如今早已改朝换代,但这金陵城中却还有大燕最后一颗暗钉。这个人叫孙安频,如今是北城禁军的副都统。” 果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云浅惊叹之余又有些佩服这燕帝的手段。 ”徐先生给我们的任务就是和这个孙安频联络上。“离玖凝重地继续说道,”然后协助他杀掉北城禁军的都统。不出意外的话,孙安频就可以转正,然后统领整个北城禁军就可以为我们所掌控。“ ”杀都统,就我们两?“ 看着云浅紧张地样子,离玖轻轻拍了拍运他的手肘,柔声说道:”徐先生给了我们三个月的时间,要我们把问题解决,所以这段时间你要好好地跟我把轻功学好。“ 三个月学会轻功,还要去杀人,这也太随便了吧。云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离玖似乎看出的他的顾虑,鼓励道:“三个月的时间虽然有些紧,不过你身上似乎有一股很强的内力,若是把控好技巧,想要有所小成也不是问题。当然,有我这样一个英明的老师是必不可少的~!” ”嗯,明白了。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云浅有些期待地问道。 ”择日不如撞日,就从今天开始吧。“离玖面若桃花地轻笑道,”你的伤确定没问题么?“ ”呃…没事。“云浅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离玖玉手轻轻一拍桌案,江湖气十足地说,“学轻功的第一步就是要有足够的速度和耐力。现在你沿着秦淮河跑到与扬子江的交汇处,务必在天亮前折返。” “你说什么?这是练的哪门子轻功“云浅瞪大眼睛怒道。 ”那你倒是学不学了?现在可是我教你。“离玖似是吃定了云浅一般。 “那我现在就去了。”云浅无奈地摇了摇头,刚要迈步却有又似乎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先生的信里可有提到…师姐。” 离玖满脸戏谑:“看来大侄子还挺关心殿下呀。你放心吧,殿下一切安好。” 云浅轻轻抿了口茶水,不再多言。 ”记得跑快点喔,你明天可还要去厨房帮工呢。“离玖叮嘱道。 深夜的酒楼外面有些微凉,空气中却透着一股清甜的凉味。这个时候,大多数的人都已歇息,只是偶尔会有几艘画舫上还透着一丝微弱的烛光,隐隐约约或能听到几分惆怅的弦音被拨弄。 转眼,云浅就跑到了城门口。金陵在非战之时金陵城门都是昼夜大开。作为卫国都城,也是这江南的第一经济文化重镇,汇聚了天下五分之一的财富。如此开放自由的制度也让后世的史官们夸赞不已:南卫虽是偏安一隅,但论包容和开放却可以比拟大燕盛世的隆鼎之治。 城门口,些许赶路的商客都还在城门口等待着入城检查,只有云浅一个异类却是大晚上要出成的。守卫不禁狐疑地问道:“大晚上你鬼鬼祟祟的要出城做什么?莫不是做了什么贼事?” 云浅赶忙上千几步,温和地说道:”这位大哥,小弟我是烟雨楼的一个跑堂小厮。晚上睡不着,出来夜跑锻炼,天亮前就返回。“ 那守卫细细打量了云浅一番,见他眉目清秀,举止儒雅,倒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就挥了挥手放云浅走了。 渐离城区,秦淮两岸一片宁静,云浅规律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变得格外突兀。偶尔路过几片树丛,还会有几只熟睡的麻雀被惊起。 云浅跑了约莫一个时辰后,四面已经人烟尽无一片漆黑前方的路也不再宽阔平坦,变得越来紧窄崎岖。路的一边是孱孱流动的河水,另一边则是黑压压的茂密树林。微弱的月光穿过树冠间隙,零落地洒在地面上勾勒出有些狰狞的树影。 意识中云浅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很累了,但此时双脚却被暖流包裹变得无比有力。不知不知觉间,云浅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夜风顺着耳边急吹,呼呼作响,有些生疼。 忽然,云浅眼前一晃,似是看到了几处摇曳的火光在右前方的树林中。云浅起初以为只是自己太累了眼花,然而那隐约窜动的火光却是越来越亮,越来越多。云浅甚至听到了人声嘶喊和刀兵打斗的声音。他心头一紧,将脚步放慢下来。 云浅微微猫着身子,拈着脚尖,小心翼翼地靠着树丛朝那火光处走去。 本该平静的树林中,此时却是杀气森然。十来个黑衣人将一个人围住,周围遍地散落着数十具尸体。一股血腥的气味冲撞着云浅的感官。 在的火光映射下,云浅看到中间被围住的男子执剑而立,衣冠楚楚透着十足的贵气。而周围的黑衣人都身着斗篷,看不清面目,但云浅在模糊之间却看到他们的胸前都绣着一个红色的火焰标志。 如此熟悉的标志。这些人和在语竹观中要杀自己的人是一伙! 云浅的手微微颤动。 此时那些黑衣人都一拥而上再次杀向了那个贵气公子。那公子似是已经受了伤,手中的剑挥舞的有些迟缓和笨拙。破绽百出之下,那公子痛哼一声,又中了一刀。 那公子正在危难之际,云浅戾啸一声,从树丛中冲了出去。 那些黑衣人一惊,转头之时,其中几个已被云浅几拳打成了重伤。云浅的拳头很硬,很快。他每一拳的挥出都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那些黑衣人的胸腹之上。 ”嘭“地一声,又是一拳轰在一个黑衣人的胸腔之上。那黑衣人霎时间七窍中都薄喷出血雾,竟是被云浅一击而毙! 云浅也有些讶异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紧握的拳,刚刚一拳的威力也有些出乎他的想象。这次和这些黑衣人打似乎变得更轻松了,看来慕容居的内力又被自己融汇了不少。 ”小心!“ 云浅正自欣喜之际,背后却有一把长刀挟着劲风朝自己砍来。云浅快速地转身反手一擒,牢牢扣住那持刀手腕,用力一扭。黑衣人吃痛弃刀却被云浅夺过,顺势一刀在那黑衣人的门面上划下一道深深地血痕。 唰唰唰,云浅手中的刀上下翻飞,片刻间又杀了两个黑衣人。 ”快放响箭!“一个黑衣人喊道。 ”嗖“地一声响箭飞向天际,哀厉的尖锐声刺破了寂静的夜空。伴随着这一声长鸣,最后幸存的两个黑衣人也尽数死在了云浅的刀下。 云浅的刀尖滴着暗红色的血,幽深的眼眸看向那公子。 第十八章 青鸾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在下姜平轩,感谢少侠救命之恩。”那个冠衣公子有些虚弱地抱拳说道。 云浅神情缓和了些,抱拳回礼:“在下云浅。” “云兄…”姜平轩见云浅似乎不认识自己,有些讶异。云浅武功不错,颇有神采,姜平轩当下有了结交的心思。哪知他刚一挪动,全身像是要被撕裂一样,脚步一虚,险些摔倒。 云浅赶忙上前一扶说道:”姜公子,你伤得不轻,我搀着你吧。“ 姜平轩面露感激:“云兄今日大恩姜某必不相忘,他日定有所重报!” ”举手之劳而已。”云浅淡淡一笑,“还是尽快离开吧。他们刚才放的响箭必然会引来援兵。” “嗯,云兄我们往金陵城的大路方向走。我的护卫现在应该也都在找我,只要他们来了就不怕这炎教的狗贼了。”姜平轩一边说着一边喘着粗气。 “你说这些黑衣人是炎教的?”云浅目光一凛。 “不错,云兄你看他们胸前绣着的火焰正是炎教教众的标识。”姜平轩解释道。 炎教,那关押慕容居的石室不也是炎教曾经的祭坛么。原来和云凌松勾结的是炎教,云浅不禁有些担心楚汐。云浅一边拖着姜平轩缓缓前行,一边又问道:“姜公子,你可否给我讲讲这炎教是怎么一回事?” 姜平轩惊讶地看了云浅一眼。云浅身手虽是不错,却好像没有什么江湖阅历似的。对于这样的璞玉,姜平轩更加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为他所用,当下耐心地讲解起来:”这炎教可谓是天下第一邪教。他们是在燕国一统天下之前的三十六鼎逐鹿时期兴起。那个时候天下被瓜分为三十六个小国,年年战乱不止,民不聊生。炎教第一代圣主就以火神祝融焚净世间罪恶不公为号引天下百姓信奉。这圣主也算是一代枭雄,却不称王,不立国,只是将他那教徒地火种传遍了天下每个角落。当各国君主意识到炎教的威胁时,为时已晚。各国分别派军队清剿,却难以将炎教彻底铲除。即便是到了燕太祖一统天下之后,举全国之力多次打压,炎教教徒也依然残存于各地。“ 云浅平日里在策院里学的大多是些军政策论之类的纸上之物,对于这种真正的现存史实问题却是接触甚少。这炎教根基之庞大令云浅暗自心惊,却也奇怪为何先生从来不曾提起。他想了想,又继续请教姜平轩:“那不知这炎教如今的势力如何呢?“ “经过大燕三百年的统治,炎教势头已成颓势,但四十年前燕殇帝继位,大燕的朝局就开始动荡,炎教也开始死灰复燃。十五年前,燕烈帝登基,虽为一代英主,但奈何大燕朝已是内忧外患。他多次试图打压炎教,都未能见成效。如今天下为大凉,大辽,和卫国所割据,虽近年来四海太平,但其实三国之间还是在暗中互相角力而无暇顾及炎教。如今炎教更已成大势。“姜平轩叹了口气。 姜平轩谈吐不凡,谈及炎教的兴衰总能和天下格局联系在一起。云浅对姜平轩也是暗中起了敬意,不过云浅最关心的还是楚汐的安危,又问道:“不知这炎教如今构成如何呢?” 姜平轩深深看了云浅一眼,这云兄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他重伤之下一直说话,嘴唇有些干裂发白,微微喘息一会儿说道:“这炎教经过几百年的发展,据说如今教众已有数万人,其规模与一小小的王国无异。炎教之首为圣主,总教圣主之下为左右护法,四大长老,七大圣使,五大少使,其中少使虽为末位,却直接听命于圣主。而在各州的分教,又以神司为尊,灵司辅之,再往下就是各类大小头领了。” 那岂不是说,荆州地界至少也有千余炎教教徒,云浅暗自心惊,脱口而出:“那姜公子你可知江陵炎教势力多大?” “江陵?江陵地属大凉,其间具体情况我也不知。”姜平轩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 云浅也自知失言,赶忙说:“不是,我是说金陵…金陵有多少炎教教徒呢?” “噢,云兄说的是金陵。”姜平轩恍然大悟,“这金陵城中…”姜平轩话音才起,就感到背后一股杀气袭来。 云浅大惊,赶忙拉着姜平轩堪堪一闪,月光下利刃的在云浅耳边划过,云浅鬓角的一缕头发缓缓飘落。 ”什么人!“云浅厉声喝到,却见一袭绿影婷婷玉立在月色之下。这女子身材娇小柔弱,戴着一方青色薄纱而看不清面貌,却约莫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 ”取你小命的人。“那青衣罗裳的少女轻轻一抖手中的蛇形软链剑,冷冷答道。 青衣女子的声音虽然甜美,却让云浅感到了十足的寒意。方才那一剑自己预先毫无察觉,若非这女子的剑割的不是头发而是自己的脖子,只怕现在早已没命了。云浅冷静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我们素未相识,不知为何姑娘要杀我们。” “呵,我炎教要杀你需要理由么?”青衣女子轻蔑地说道。 “炎教…你也是炎教的…”云浅错愕,这女子衣着和那炎教教众完全不同。 姜平轩却忽然大笑起来:”我姜平轩可真是有面子,竟然劳得贵教的青鸾少使亲自出手!“ 青衣女子也咯咯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姑娘年纪轻轻却武功如此可怕,想来必是五位少使之一。江湖相传炎教的青鸾少使尤爱穿一身绿衣。“姜平轩淡淡地答道。 ”呵,想不到你对我们炎教倒是挺了解的。“青鸾少使嘲讽道。 云浅知道姜平轩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有些木讷地说道:“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地青鸾少使,久仰久仰。” 绿意女子显然十分受用,高傲地点了点头。姜平轩则在暗中翻了翻白眼,心道:看来这青鸾少使和云兄一样都是涉世未深。 云浅又继续试图找话题问道:“少使武功高强,方才一剑本可轻易取我二人性命,不如少使为何剑下留情?” 姜平轩冷汗直冒,这云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青鸾少使扬了扬手中的剑,戏谑道:“现在取你二人性命一样是易如反掌。你们杀了我如此多教众,我自然不能让你们就这样死了。据说剐刑要至少三千刀,本姑娘仁慈,今日只刺你们几百剑玩玩好了。” 说罢青鸾少使娇叱一声,化作一道魅影杀向云浅。转眼间,云浅的身上就多了数道又薄又细的伤口。云浅的一双铁拳却是根本捕捉不到青鸾少使的身影。全身灼痛的云浅就像一头发狂野兽,凭空挥舞着双全。绿影在他周身戏耍一般地游移着。 “你们炎教不就是想取我性命么!你放了云兄,来杀我便是!”姜平轩大声吼道。 “咯咯,别着急,你也跑不了的。”青鸾少使地剑不停地刺在云浅身上。忽然,她轻咦一声,停滞在云浅身前。 青鸾少使的纤纤玉手扣在云浅炽热地咽喉处,然后取出一张画比对着说道:“云浅,我就说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呵呵,真是意外地收获。” 云浅的努力地喘着气,一双眼睛似要喷火。 “你这样看着我让我有些害怕呢。”青鸾少使挥手将云浅点了穴道,扔在一旁有些惋惜地说道,“教主说要活的,看来今天还不能杀你了。”她又将兴奋地目光转向姜平轩,轻笑道:”好在,还是有一个人要杀的。” 青鸾少使似乎也不想再玩了,柔软的链剑骤然收缩成一柄长剑,直刺向姜平轩的眉心。 那一瞬,云浅的眼睛悲愤地瞪得浑圆,而姜平轩却认命似地闭上了眼睛。 ”铮“一声金铁碰撞地声音。一道墨影将那道绿影逼退。青鸾少使酿跄地向后退了两步,惊怒交加。 ”公子,属下来迟了。“身着麻色布衣的男子跪俯在姜平轩身旁。 姜平轩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这炎教妖女手段狠辣,小心些。“ ”公子放心。“布衣男子说罢,纵身而起,执剑猛劈向青鸾少使的门面。青鸾少使堪堪以软剑相阻,却被震地一声闷哼。 ”你这大个子就会使蛮力,本姑娘不和你玩了!“青鸾娇喝一声,长袖中洒出数十只飞镖袭向姜平轩。 ”卑鄙。“布衣男子急忙挡在姜平轩身前,挥剑将那那些飞镖扫落。 青鸾少使却也不恋战,她将身上的一根长丝带抖出捆住云浅,然后轻身一跃,携着云浅向林中逃窜而去。 ”快拦下她!“姜平轩喊道。布衣男子却不为所动。 ”我叫你拦下她!“姜平轩暴怒。 布衣男子看着青鸾少使远去的身影,跪在地上说道:”公子恕罪,属下的任务是护公子周全。而此间情况不明,不宜冒然追击。” 青鸾少使提着云浅在树冠之间飞跃,忽高忽低,云浅好几次都被树枝给刮到。本来就满身是伤的云浅恼怒不已,骂道:”你到底会不会好好飞!堂堂炎教的少使轻功这么烂。“ ”本姑娘还没嫌你重呢!“青鸾少使生气地说。 ”嫌我重你就放我下去。“云浅说道。 青鸾少使听了却是嘻笑道:“这可不行,我还要拿你回去立功呢!” “哼,我看再过会儿我就要被摔死了。”云浅没好气地说。 “放心吧,只要本姑娘不让你死,你就一定死不了。”青鸾少使说着也将手上的丝带紧了紧,似是真的有些怕云浅被摔死了就交不了差了。 第十九章 冤家路窄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青鸾少使带着云浅在树冠间窜行许久后,不免也觉得实在有些累,便带着云浅回到了地面。 她将云浅的穴道解开说道:“行了,现在应该暂时不会有追兵了。你自己走吧。” 云浅感觉自己全身被丝带勒的酸麻,挣扎两下毫无松动,怒道:“你把我捆着我?怎么走?” “我又没捆住你的脚,怎么不能走了?”青鸾少使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浑身是伤,你这绳子又勒得我生疼。我现在只想坐在地上休息。”云浅说罢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竟是一步也不肯走了。 青鸾少使扯了扯手上的丝带,娇声喝道:“你这个大男人怎么和个小孩子一样的喔!耍赖皮,羞不羞?” 云浅脸上一红,却不为所动。 “起来!起来!”青鸾少使恶狠狠地拽着丝带,忽然眼珠子一转,阴恻恻地在云浅耳边说道,“你要是自己不肯走,我就只有像刚才一样提着你走了。不过嘛,这沿路坎坷可不比那柔软的树冠。难保不准会有些石头,荆棘之类的。我一个弱女子,手上又没多大力气,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把你磕在上面了。” 云浅打了个激灵,老老实实地自己站了起来。 “这就对了嘛。走吧走吧,乖狗狗~”青鸾少使用丝带牵着云浅,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你叫我什么?”云浅停下脚步,气忿地吼道。 青鸾少使嘻嘻一笑,戏谑地弯腰作出一个请的姿势道:“云公子,这边请。奴家前面给你领路。”那酥麻的声音让云浅又是一阵恶寒不已。 两人一前一后在树林中穿行,没有火把又不见月光。青鸾少使似是目力极佳,十分从容地避开了各种障碍物,而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的云浅就有些惨了,一路磕磕绊绊,身上难免又多添几道新伤。 青鸾少使看着狼狈不堪地云浅,扬声说道:“云公子,不想再受伤的话就跟紧一点。” 云浅怒哼一声不理她,脚步却是快了几分。 “这就对了嘛。”青鸾少使眉开眼笑,又问道,“对了,云公子。你说圣主他为什么要活捉你呀。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有趣的秘密呀,跟我说说呗。” 云浅恶狠狠地答道:“对呀,我知道一个惊天的秘密。不过我要是告诉你了,你们圣主可能不会太想给你也留个活口。” “哦,那还是别告诉我了。”青鸾少使有些害怕地嘟哝一句。 过了一会,青鸾少使看着云浅残破的布服,又开口说道:“云公子,我听说你是江陵云大人府上的公子呀。怎么落魄到这金陵城中做小厮了?” “与你何干。”云浅感觉这个什么少使真是烦透了。 “哼。你这个人真没意思。”青鸾少使有些悻悻。 云浅也动了怒:“我被你打成重伤,还要怎么有意思?” 青鸾少使假装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道:“云公子你别生气嘛。其实呢,那些都只是皮外伤啦,死不了的。” “对,死不了。我现在生不如死。”云浅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气得浑身直打颤。 “唉,看你怪可怜的。好吧,本姑娘就好心一回。”青鸾少使说罢,素手一抖,将云浅身上的丝带解开。云浅顿时觉得呼吸都顺畅了几分,刚要舒展一下身体,手腕却又被的丝带紧紧地缠住了。 “你干什么?”云浅怒目而视。 青鸾少使有些委屈地叫道:“你跑了怎么办?我好心不捆着你了,你不感谢我却还凶我!?” “那云某谢过少使的大恩大德了!“云浅讽刺地说。 青鸾少使却道云浅是真感谢她,开心地说道:”嘻嘻,算你还有点良心.” 云浅见她一副天真的样子毫无做作之态,活脱脱像个傻子,也不禁噗哧一笑。 ”你笑什么?“青鸾少使微微羞怒。 云浅摇了摇头不回答,心里却在快速地思考着逃脱的方法。这个青鸾少使武功远在自己之上,但是似乎不是太有心机的样子,或许可以利用她这一点。只是,怎么才能逃脱呢? 一路上青鸾少使似乎耐不住寂寞,不停地跟云浅找着话茬。云浅则心里有事,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着。青鸾少使显然有些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正走着,云浅被一个硬物绊了一下。“咻咻”两声,似是有绳索一样的东西从地上飞起。 “叮铃铃玲玲”一瞬间,树林中似是有成千上万的铃铛响了起来。 “有人闯入!” “警报警报!东南面树林!“ ”快去通知少门主和大长老!” 一时间周围的树林里火光通明,人影骚动。 “你们炎教的人还真是大惊小怪的。”云浅讥笑一声,却被青鸾少使一把抓住,跃空而起。 “这些不是我炎教的人!快走!“青鸾少使低声说道。 云浅听了却是心中一喜,放声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啊!这里,快来人啊!“ ”你做什么!“青鸾少使大怒,扬手就给云浅一掌。云浅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二位留步。“一股强大杀气从上方落下,青鸾少使急忙落地闪躲。 就在他们落地之时,一位灰袍老者也立在了他们前面。那老者身形佝偻,拄着一把拐杖,整个脸都隐没在黑暗之中,一双鹰眼却泛着青蓝色的幽光。 ”这位前辈,我等只是无意间闯入,还请恕——。“ “不不不,老前辈我跟她不是一伙的。她是炎教的逆贼,将我绑架至此,图谋——”云浅未等青鸾少使把话说完就急忙叫喊道,然而他也未能把话说完就又重重挨了一掌。 “炎教。”老者眼中厉芒一闪,说道,”老夫百箭门吴上均。本门在此办事,汝等何故闯入?“ ”见过吴前辈,我们炎教与贵派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次晚辈也是被人追杀才不小心误闯。改日晚辈一定携礼登门道歉。“青鸾少使淡淡地说。 ”这样啊…”吴上均低头沉吟,却是完全无视了云浅。炎教势大,毒箭门也不想去多管闲事,但集会之地被闯入,如果就这样算了又有些说不过去。 就在这时,毒箭门门徒也陆陆续续地赶到了,将云浅二人团团围住。不过这些人对于青鸾少使来说有没有都一样,她唯一忌惮的却只有吴上均而已。 “吴长老,这是出了什么事?”过了一会,又有一个公子哥摇着扇子,带着一堆根本大摇大摆地信步走来。 “少门主,刚刚这两个炎教的小辈闯入了我们的地盘,老夫将他们截住了。”吴上均沉声道。 “哦?本少来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少门主饶有兴致地走到云浅二人面前查看。这不看还好,一照面之下少门主和云浅两人都是一怔。 “是你!”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 都说冤家无处不相逢,这少门主正是苏月凝的表哥吴陌路。 “妈的,是你这个小王八蛋!”吴陌路怒喊道,“来人,把这两个人给我剁碎了喂狗!” 众人蠢蠢欲动,青鸾少使却是傲声说道:“毒箭门是要与炎教为敌么!” 吴陌路虽然暴怒不已,但吴上均知道炎教不是好惹的,赶紧问道:“少门主,这两二人可是曾经冒犯过你?” 吴陌路气的直跺脚:“妈的,就是这个小王八羔子!那日在表妹的诗会上,将我们的十余艘大船凿穿!表妹家赔了十万两白银不说,还差点把老子淹死!“ 原来这少门主是个旱鸭子,云浅想想那日的辉煌成就,开始痛苦地憋住自己想放声大笑的冲动。 ”咯咯咯咯…”云浅还没笑,青鸾少使却发出了一连串银铃般笑声,“没想到云公子你看着挺老实一个人,居然做过这种有趣的事!” “小娘皮!老子马上让你笑不出来!”吴陌路恼羞成怒将扇子平刺过去。青鸾少使却是不慌不忙,两根青葱般的手指在吴陌路腕上一点。 “撒手。”吴陌路的折扇应声而落。 青鸾少主将扇子抄在手中,学着吴陌路的样子轻轻摇晃,然后又发出一阵戏谑地笑声。 吴陌路在门众面前吃了瘪,更加恼恨。他歇斯底里地对吴上均说道:”管他什么炎教水教,今天都他妈的别想活着从这里出去!大长老你速将这两个狗贼杀了,母上那边若责难自有本少承担!“ ”这…”吴上均还是有些犹豫。 “快去啊!你要违抗本少的命令吗!本少代门主之令命你将他们杀了!“吴陌路也不知从哪掏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趾高气扬地说道。 吴上均见了门主令牌,又当着这么多的门众,不敢再拖延。他低吼一声,拐杖化为残影飞出。 ”锵“青鸾少主的软蛇链剑飞舞而出将铁拐紧紧缠住,拉扯之下火花飞溅。只一霎那,吴上均人随影至,一掌拍在拐杖的手柄处。强大的冲击力将青鸾少使在地面上平推而起。青鸾少使拖着云浅向后一个空翻,摇摇晃晃地勉强站住。云浅却是摔了个七荤八素。 见吴上均得势,毒箭门众人也都耀武扬威地冲了上来。 ”放开我。“云浅目光如剑。青鸾少主一愣,挥手将绑在云浅手腕上的丝带撤回。 云浅也不多言,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将那些帮众截住。绝境之中,云浅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掌风挟着不俗的内力,将毒箭门的喽啰门拦截在柳茗香的三尺之外。 青鸾少使此时却被吴上均缠住难以脱身。吴上均的武功修为远在她之上,青鸾少使只能凭着自己精妙多变的剑招勉强支撑。她深知云浅此时的爆发只是强弩之末,再拖下去更难走脱。 “等一等!”青鸾少使娇声说道,吴上均也是一愣。就在这时,青鸾少主故技重施,大袖一挥,无数细密的银针飞溅至吴上均的门面。 “走!”只在吴上均应付的片刻之际,青鸾少使甩出长长的丝带拉住云浅腾空飞起。 “班门弄斧!”吴上均怒哼一声,一支袖箭破空而出直追青鸾少使。 挟杂着吴上均浑厚的劲力,那箭霸道而厉疾。青鸾少使凌空之下难以闪躲,只能挥剑格挡。谁知那袖箭竟是一对子母箭。 子箭“噗”地一声从母箭中飞出,唰地一声,箭头之处又薄喷出无数银针寒芒。 “小心!”半空之中没有任何闪避的余地,云浅条件反射地用力一扯。青鸾少主被他挡在了身后。 “嗤嗤嗤”数声闷响之下,银针,箭头尽数射在云浅后背。云浅的身躯一阵抽搐,脸庞痛得扭曲了起来。 “云公子!”青鸾少使被这突如起来的变数惊住了。一时间不知是感动还是焦急。她憎恶地看了吴上均一眼,然后金莲轻点,带着云浅遁入黑暗之中。 吴上均心想云浅本就只是个人质而已,不至于和炎教彻底撕破脸皮,当下也不想再追赶。他哪知道,此时的自己和整个毒箭门已被青鸾少使列入了死亡的名单。 第二十章 丹砂描眉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青鸾少使带着云浅在树冠上飞来飞去,不过这次,她是小心翼翼地将云浅像小公主一样抱着。 云浅羞愤难当,虚弱地大喊着:”你快放我下去,我自己能走!” “别闹,再闹就割了你舌头!”青鸾少使怒道。她毕竟是个女孩子,第一次这样抱着一个男人,心中那似是害羞又似是恼怒的紧张滋味让她烦躁不已。云浅很迟钝,依然不知好歹地在她怀中挣扎着,难免触碰到一些比较敏感的部位。青鸾少使全身感觉像是触电了一样酥麻无比,使不上力,她啪啪两下就封住了云浅的穴道。 云浅这下就更加不乐意了:“我都这样了,你还点我的穴道做什么!” 青鸾少使红着脸轻啐:“谁让你乱动的。” “不动了,不动了。你快给我解开。”全身失去知觉的感觉让云浅十分难受。 青鸾少使纤手轻舞间,又将云浅穴道解开。云浅正要舒展一下筋骨,却感觉到迎面而来那杀气腾腾的目光。云浅不敢再乱动,将身体绷得僵直,似乎比被点了穴道还要难受。 青鸾少使双眸中柔光一闪,低声道:“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你不让我乱动的。”云浅委屈。 “咯咯,也不知道你这个人是真傻还是假傻。”青鸾少使轻笑到一半却有些哽咽。 “少使大人,请问你要带我去哪呀?”云浅问道。 “带你去我教的分坛。”青鸾少使瞟了云浅一眼。 果然还是这女的还是不肯放过自己,云浅暗自悲哀。他故作可怜巴巴地说:“少使大人,你们不会要对我用酷刑吧?” “谁敢!”青鸾少使大怒,却又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尴尬一笑,转移话题道:“你别老少使少使的叫人家,难听死了!我有名字,叫柳茗香,柳树的柳,香茗的茗——” “香茗的香。”云浅接话道。 青鸾少使白了云浅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是柳叶香的香。“ 云浅无语,争辩道:”这不是都是一个字。“ ”我就喜欢柳叶香的香,你管得着么!“柳茗香生气地说着,身上似是真的散发出清清素素的柳叶香味。 “晓得了,柳小姐乃是风雅之人。在下敬仰,佩服!“云浅一改此前的沉肃,反而有些轻浮地调侃着柳茗香。那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柳茗香似乎比青鸾少使多了几分人味。 柳茗香呸了一声:”你是被毒箭门的箭射傻了吧。伤的这么重,别说话了。“ 云浅听柳茗香是真的关心自己,心里一暖。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柳小姐,你们炎教的分教离这里远吗?“ ”快到了。”柳茗香淡淡地说。 “那你们炎教在卫国有几个分舵呀?”云浅笑嘻嘻地问道。 “闭嘴。”柳茗香没耐心地说。 月亮渐渐地西陲,淡淡的月光印在柳茗香的薄面纱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她粉嫩的小嘴轻轻崛起。片刻,云浅又打破了宁静:“茗香姑娘,你们炎教干嘛老盯着我不放呀?” 柳茗香低头看了云浅一眼,又假装没听到他在说话,脚下生风越来越快。 “柳少使,你在五大少使里排第几呀?”云浅又问道。 柳茗香这回看都不看云浅,下定心思不再理他。她的微微扬着下巴,半轮明月的映在清亮眼眸中,波澜涌动。她能感觉到,云浅只是在安慰自己。怀中的这个人明明是自己的人质,方才为什么却要舍命救自己。云浅之前还那样冷漠似雪,现在又为何有暖若春日。自小就被训练为杀人兵器的柳茗香,此时心里似乎融化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又行了七八里路,云浅从一开始的强作亢奋变得越来越虚弱。不知何时起,他再也没力气开口和柳茗香说话。耷拉着脑袋的云浅,眼皮沉重地就要闭上了,只是背上那万蚁啃噬的麻痒和灼烧能让他仅剩的几根神经紧绷着。 “属下参见青鸾少使。”云浅感觉自己被带到了一个昏暗的地方,听见这样一句话,就晕了过去。 柳茗香一身杀气,让炎教的教众都不寒而栗,他们惶恐纷纷地让开一条道路。 炎教的这个分教建在金陵成西北方向几十里外的一个破败矿洞里面。这个矿洞虽然纵深不长,却有着许多错综复杂的分岔口。穿着炎教特有的斗篷的教众在里面来回地巡逻。 柳茗香抱着云浅,熟练地打开各种机关暗门,穿梭在矿洞之中。终于她带着云浅来到了一个安静的石室之中。一个清秀面貌地女教徒迎了上来,好奇地一连串问道:”少使,您总算回来了。您怎么受伤了?这又是…?” 柳茗香只是冷漠地点了点头,吩咐道:“叫人打盆热水,再多拿些干净的毛巾和纱布来。你去取一坛烈酒、三瓶金创药、和二十粒精炎丹来。” “二十粒?只怕…”那女教徒一惊,有些为难地说道。 “只怕什么?“柳茗香眉毛一挑,”药房里不够的话你就去找那些头领要,就说是我要的,谁要是没有让他们来找我说!找不齐的话你用命来抵。” 青鸾少使平日里嬉笑怒骂间行事就透着十足的狠辣,今日这个样子,不知多少人都要被迁怒受罪。想起柳茗香的那些手段,女教徒被吓得一哆嗦,匆匆离去。 柳茗香抱着云浅大步走入石室中,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她脸上的汗水和血渍将面纱黏在了脸上,柳茗香烦躁地将面纱扯到一旁,露出娇艳欲滴又略有纯然稚气的脸庞。此时她的脸颊微微泛红,水灵灵的倩眸中荡漾着的无数掺杂不清的情绪。 柳茗香几粒洁白的皓齿轻轻的咬着下唇,她轻轻地将云浅身上的衣物剪刀一点点剪下来。云浅白皙的背此刻却弥漫着诡异的乌黑,令人触目惊心。数十枚钢针层次不齐地插在上面,一只袖箭完全没入其中,还有无数道薄薄的剑痕。再看云浅的手臂也被绷带包裹着,此时早已被完全染成了暗红色。原来他手臂上也有那么大的伤口,真不知道他是忍着怎样的剧痛在一直与人搏命。柳茗香的鼻子酸楚,两行晶莹地泪珠从脸颊滑落。 “少使,您吩咐的东西都送来了。”女教徒的在外面战战兢兢地说。 柳茗香用有些脏的衣袖抹了抹脸,沉声道:“拿进来放桌上,然后都出去门外面候着。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或者离开。” “是。” 柳茗香用毛巾沾了些热水,将云浅的背部轻轻的擦拭,然后再浸在烈酒中的纱布将云浅的伤口周围消毒。烈酒接触到伤口,昏迷中云浅也是微微一阵颤抖。 做完了基本的清理工作后,柳茗香将云浅背部的钢针一根一根拔出。这些钢针上涂的都是毒箭门独有的剧毒,柳茗香面露忧色。接着,她轻轻地拿着一把小刀将云浅背上的袖箭挑出。那袖箭若是再往上几寸,只怕就要伤及心脉了。 柳茗香的手在发抖,她在云浅的背上又划出了数到小口,接着一咬牙,将红唇贴到了云浅的背上。云浅的背上的汗味和血腥味让柳茗香几欲作呕,但她还是坚持着小口小口地将云浅毒血吸出。 经过一番努力,云浅背上的乌黑大都消散,只剩下一些伤痕和青紫。柳茗香又仔细地为云浅做了清洗和包扎,而后将他平放在床上。云浅的面色苍白无比,然而眉心处却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妖冶红痕。 柳茗香霎时间崩溃。眉心那道不太显眼的红痕是一种致命奇毒的标致,丹砂描眉。此毒在这世间除了毒箭门独有解药外并无它解。当其侵入人的经脉后只会在患者的眉心浮现淡淡的一缕红丝,十分不易察觉。丹砂描眉专攻人心脉脏腑,扩散的速度取决于中毒者的内力。若是中毒者的内力不能有效护住心脉脏腑抵御毒素侵袭,则很快就会毙命。 柳茗香将二十余颗精炎丹就着温水全部灌入云浅口中,然后情急之下也不顾自己内伤,强行运功为云浅的心脉脏腑加上一道额外的防线。这种强行用外力助守心脉的方法是极为凶险的。如果受功着自己的内力薄弱而不能成形的话,外来的力量反而加增毒素的蔓延,好在慕容居的一半修为给了云浅莫大保障。有了自己的内力和柳茗香的内力双重加持,云浅的命暂时算是保住了。 做完所有事情,柳茗香已是心力交瘁。她只觉眼前一黑,就趴在云浅身上昏睡过去。 石室外,炎教几个教徒焦急地等待着。这已经是大半天过去了,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少使下了死命令,他们一个内急一个口渴一个肚饿,却又都不敢擅自离去。 终于,石室的门打开了。三个教徒看见了柳茗香就像看见了祝融大神显灵一样双目泛光。柳茗香重新以面纱掩面,空洞的双眼毫无情绪令教徒们都有些惴惴。柳茗香不作理会,只是淡淡说道:“你,继续在这里守着,不准将这个石室里有人的事情说出去,也不准让任何人进来。剩下的你们两个,去隔壁的石室准备一盆香汤,一套干净的衣服。” 两个教众如获大赦,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那个留守的女教徒。 转眼五天过去了,柳茗香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守在云浅的身边。 这一刻,柳茗香照旧坐在云浅身旁闭目调息,却感觉身边的人轻轻动了一下。 云浅幽幽转醒,他朦胧之中看见了一个女子的背影,开始轻轻呼唤着什么,却沙哑地只能发出嘶嘶声。柳茗香一惊,当看见云浅微微睁开的双眸不由地哽咽道:“你…醒了…!” 许久过后,云浅神志又恢复了几分,看见映入眼帘的女子带着绿色的面纱,眼神中的失望一闪即逝。他的嘴微微张开,双唇干裂起皮。柳茗香见他状况又稳定了些,急忙倒了杯水,温柔地喂云浅喝下。 纯净的水一点点滋润着云浅干涩的口腔。几个时辰过后,他感觉自己的嗓子终于不再灼烧了,有气无力地哑声问道:”我这是昏迷了几天了?“ “五天…”柳茗香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后再也忍不住,俯在云浅胸前伤心地抽泣起来。 第二十一章 黛眸莹光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看着怀中哭的梨花带雨的柳茗香,云浅感动而又不知所措。他轻轻拍了拍柳茗香的背,柔声安慰道:“我这不是已经没事了么?茗香姑娘不要难过了。看你,眼泪得把面纱都弄皱了。” 柳茗香唰地一下把面纱甩掉,原本一双勾魂桃花眼中布满了细密的血丝,精致小巧的脸蛋上还残留着两道淡淡的泪痕。她的玉鼻轻轻皱起,泪眼婆娑下一张俏脸显得楚楚动人。云浅呆了呆,温和地笑着说:“原来堂堂炎教的青鸾少使竟然是个那么俊俏的小姑娘。” 柳茗香脸涨得通红,双眉一挑,低下头凶恶地说:“别盯着我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云浅气结:“这面纱可是你自己摘下的。” “哼,那也不许看!”柳茗香将头轻轻撇开,然而当她无意中看到云浅眉心的那一缕红丝时,眼泪又顿时变成了两条小溪。 轻轻揽住啜泣着的柳茗香,安抚着她的香肩,云浅莫名地觉得有些心疼。眼前的这个女子,不应该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炎教少使么。 柳茗香的眼泪一触即发却似乎没个止境,云浅尽量将语气变得柔和,轻声问道:“茗香,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呀?“ 柳茗香眼睛红肿,看着云浅颤声说道:”云公子…我对不起你…“ 云浅一愣,还以为炎教要要对自己做什么,但也不好对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发作,淡淡说道:“没什么对不起的,你也是奉命行事。我知道你的心不坏,不管怎么样我也不会记恨你的。” “谢谢你…云浅。”柳茗香的眸子晶莹地闪烁着,忽而又厉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我这就带人去把毒箭门的杂碎们都宰了!” 云浅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道:“到底怎么了呀?” ”你马上就要死了!“柳茗香歇斯底里起来。 云浅一惊,转而又笑道:”什么我就要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你中了毒箭门特制的剧毒,丹砂描眉。我用了精炎丹为你解毒,又用内力将你的心脉护住,但是这也只能勉强为你续命三个月…”柳茗香哽咽。 ”三个月…“云浅大脑有些空白,喃喃说道,”我只能活三个月了…” “你别担心,我现在就带人去灭了毒箭门,抢回解药!”柳茗香咬牙切齿地说完就转身欲去。 云浅慌忙将柳茗香紧紧拉住,惨然笑道:“既然命运如此,能活一个月我已知足了。你现在去也无济于事,这毒箭门神出鬼没的现在指不定躲到哪里去了。” 柳茗香又恨又怒,挣扎着说道:“你快放开我!卫国丞相苏慎以前的老婆就是毒箭门的人,我去将丞相府灭了不信他们不出来!” “别傻了,相府高手众多,单是一个吴上均就不是你能应付的。你这样冒然前去只会伤了自己。”云浅并没有放开柳茗香的意思。 柳茗香也知道自己去了毫无胜算,但还是不甘心地说道:“我去请圣主调派高手助我!” 云浅怜惜地拍拍柳茗香的脑袋,假装有些生气地说道:”你去告诉你们教主,只怕我就连一个月活不成了。“ ”不会的!教主无非就是想知道你的那个什么秘密而已。只要你告诉他,我定能保你平安!“柳茗香倔强地摇头将云浅的手甩开。 ”那个秘密我不能说的。“云浅正色道。 柳茗香气急:”什么秘密比性命还重要!你是不是傻!“ 云浅面色微寒,严肃地说道:”就算是丢了性命我也不会说的。“ 柳茗香被云浅凶厉地样子吓到了,当下又委屈地埋着头嘤嘤哭了起来。 云浅也知道柳茗香是真心为自己好,他缓和了一下语气温言道:”对不起…我知道你是好心,但这个秘密是我为一个很重要的人保守的。“ ”什么很重要的人?“柳茗香抬起头,目光灼灼。 “秘密。”云浅无奈地笑了笑。 “哼,放开我,让我起来!”柳茗香气鼓鼓地说。 “那你答应我不去招惹毒箭门了?”云浅怜惜地看着柳茗香。 “你死了最好!”柳茗香用力一挣,像小兔子一样地跳开了。 柳茗香背过身不再看云浅。云浅摸了摸鼻子,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片刻后,柳茗香又幽幽开口道:“你感觉身上的伤好些了么?” “睡了那么多天,应该已经不碍事了。”云浅说完正欲起身,却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你快躺好!乱动什么。“柳茗香埋怨道。 ”是,是。“云浅乖乖地不敢再动。 ”你好好修养两天,等你能走动了,我送你回金陵。“柳茗香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云浅有些意外:”你愿意放我走?“ ”不然呢,留你在这里白吃白喝浪费本教的口粮么!“柳茗香气呼呼地说。 ”别那么小气嘛。“云浅见柳茗香心情有所好转,也调侃道。 ”哼,你可知道你这几日住在这里浪费了本教多少银钱!不说那茶水费,床位费,单是你吃掉的那二十颗精炎丹,每一粒在黑市上都至少能换一锭金子!现在想想本少使就觉得肝疼!”柳茗香插着小蛮腰数落起来。 “好好好,我回去就让老板娘把云雨楼卖了,赔柳姑娘的钱。”云浅嘻笑道。 “呸,你一个跑堂的小二!你们老板娘才不会管你死活呢!也只有本姑娘这样心地善良的…“柳茗香说到一半似是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挥挥手大度地说道,”算啦算啦,不跟你计较了!” 经过金陵城郊的几次死里逃生,云浅发觉自己可以运用的内力似乎又增强了不少。经过几日的调息养身,又吃了许多柳茗香拿来的珍贵补品,云浅恢复的速度飞快。当然,偶尔和柳茗香斗嘴的时候云浅也会被气得伤口崩裂。柳茗香一开始还会表现出担忧,后来却每次都心灾乐祸地大笑。 这一日,柳茗香来到云浅房间,发现云浅正在百无聊赖地用桌上的一把剪刀比划着剑招。柳茗香心里微喜,嘴上却嫌弃地说道:“功夫差劲,还爱瞎比划!” 云浅恼怒地一瞪,却又反驳不得。柳茗香咯咯一笑:”你既然伤好的差不多了,我就送你回金陵吧。“ ”嗯。“云浅不知怎么的心里居然有一丝失落。 洞穴外,阳光明媚,久违的绿意和碧空让云浅和柳茗香都感到十分舒坦。云浅换上了一身流纹白袍,而柳茗香则依旧是一身木仙般的青碧纱衣。 ”你这样就不怕被仇家认出来么?“云浅不无担忧地看着柳茗香。 ”哼哼,仇家见了本姑娘都要绕道走呢!”柳茗香得意地说道。 柳茗香轻轻地搀着云浅,两人一路上引来不少艳羡的目光。 “真是郎才女貌呀!”一位锦衣公子感叹道。 “嘿,那姑娘戴着面纱你怎么知道漂不漂亮!”依偎在他身上的粉衣女子却不无酸意。 ”看那姑娘的身姿,容貌定然也是非凡。“另一位公子故作老练地评论道。” “…” 云浅和柳茗香转眼就进了金陵城,越来越多的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柳茗香有些恼了,杀意凛然地扫了周围的人一眼,但周围的人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更加兴奋了。 云浅赶忙紧了紧抓在柳茗香胳膊上的手,低声调笑道:”让你不知道低调一点。“ ”哼,本姑娘天生高调,改日就将这些人的眼睛都戳瞎。“柳茗香怒道。 云浅吓了一跳,赶快安抚了柳茗香几句。忽然,他眼睛一亮,云浅指着一张告示戏谑地对柳茗香说道:”你看,你被通缉了。“ 通缉令上赫然写着:悬赏万两捉拿炎教女贼,下面配着一张的图却是一个凶神恶煞的蒙面女贼。关键是那画还是用黑墨画的,让人根本无法将其和眼前这个婀娜的绿衣仙子联系到一起。 “把我画的这么丑!”柳茗香愤愤不平的说道。 “关键是你堂堂青鸾少使才值一万两。”云浅刚说完,就感觉手背被拧的一阵刺痛,哀嚎一声连连告饶:“松手!松手!” 柳茗香将手一甩,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你还说不说了!” “不说了,不说了。”云浅赶忙摇摇头,又幸灾乐祸地说,”不过这也怪不到我头上啊。估计是姜公子找人通缉了你。“ ”那个姓姜的早晚得死。“柳茗香想起那晚被姜平轩那护卫打伤,越是气的发抖。 这姜平轩看来来头也不小,云浅不禁好奇地问道:”姜公子是什么人啊?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你不知道?“柳茗香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我也是那天晚上跑步才刚巧碰见他被围杀。“云浅解释道。 柳茗香轻哼一声:“多管闲事不要命。” “那你告诉呀,他干嘛的。”云浅有些讪讪地说。 ”秘密。“柳茗香学着云浅的样子说道。看见云浅吃瘪的样子顿时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终于,云浅和柳茗香来到了烟雨楼门口。两人静静地看着那金字木底牌匾,驻足许久。 “你自己进去吧。”柳茗香开口道。 “嗯。”云浅点了点头,却没有动。想想自己也只有一个月的命了,今日一别只怕无缘再见了,不禁心头一酸。柳茗香和他本是势不两立的敌人,但如今她又变得对云浅百般维护,实乃造化弄人。从那夜与姜明轩遇敌到今日,云浅和柳茗香可以说是朝夕相处,他的心里也有一些难以言表或者说是不敢去想的念头。 云浅深吸几口气,将杂念摒弃,看着柳茗香郑重地说:“茗香姑娘,请保重。” “嗯,去吧。你自己也保重。” 柳茗香和云浅都想多说些什么,却又都哽在喉头。 云浅轻轻转身,白袍随风扬起。 “云浅。”柳茗香轻唤,云浅的背影一滞。 过了许久,云浅听到背后传来甜美的声音:“你要记得我。” “嗯。”云浅用小得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回答,然后迈入了烟雨楼的大门。 第二十二章 深藏功与名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离开的这几天里,烟雨楼的生意似乎变得更好了,一楼大堂座无虚席。形形色色的食客们开心地享受着各自的美食。 云浅看到大堂的一侧有好几位文雅的公子围站在一面墙边瞻仰着一副挂在墙上的字。他好奇心起,有意避开忙碌中的郑有德,悄悄地挤到了那几个公子们的身旁。 当云浅走进看到那墙上的字的时候,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老板娘竟然把他当时写的招厨子的告示裱在了一方华美的锦帛上。 云浅侧过头问旁边的一个紫杉公子哥:“这位兄台,不知这幅字有甚门道?为何诸位都在看?” 紫杉公子鄙夷地瞅了瞅云浅:“这幅字乃是名家所作,小兄弟你不懂书法的话就一边去。” 云浅心里好笑,却用一副谦厚的表情问道:“在下是乡下来的书生,对这字画的门道确实不是很懂。可否请兄台为小弟讲解一二。” 紫杉公子看云浅一副陈恳的样子还算顺眼,故意提高了嗓子显摆地说道:“这幅画乃是当朝的一位名家所书。这位大师乃是真正的出世隐士,曾屈栖于这个酒楼中甘愿做一名小厮。未曾想突然有一天,酒楼的老板娘说要招厨子,就着他写一张招募告示。那位名家当即挥墨洋洋洒洒地写下了这惊世之作,然后飘然而去,深藏功与名。你且看这幅字,收发有度,抑扬适中,工整而又不失洒脱,而其中最妙的就这最后收尾的一捺。这一捺飞扬而出,显示出了那位名家超然脱俗的胸襟与凌驾于这世俗之上的气魄。“ ”而且这一捺虽张而不狂,更是显示出那为大家洒脱而自谦的风范。“旁边另一位素袍公子补充道。 云浅听着他们一本正经地解析着,脸上已经抽筋抽筋得麻木了。他强忍着笑意说道:”果然是大家风范!不过既然这名家已经飘然而去,诸位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那自然是这酒楼的老板娘亲口说的。“紫杉公子见云浅质疑,有些微怒。 可恶的老板娘,云浅心里暗骂,脸上却微笑着说:”听说这烟雨楼的老板娘是个十足的奸商。她说的话还是不要太当真的好。“ ”哪来的粗鄙之人,竟敢污蔑我们掌柜的!“云浅话音刚落,郑有德就不知从哪窜了出来。 云浅转过身,笑盈盈地看着郑有德。 郑有德一愣,忽地扑了上来大声喊道:”云公子!云公子!太好了,云公子回来了!“ 云浅赶忙轻轻用手将郑有德一挡,笑着说道:”郑兄,冷静啊。“ 郑有德没扑上云浅也不尴尬,转身大喊大叫着向楼上跑去。食客皆是面露诧异,这小厮莫不是疯了。 ”郑有德,你不好好干活嚷嚷什么呢!“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 ”老板娘,老板娘,云公子回来了!“郑有德又大声重复一遍。 ”什么?”那个声音有些颤抖,停滞了一会,一串又急又轻地脚步就顺着楼梯冲了下来。 “云浅!”离玖有些难以置信地呼唤道。 平日里妩媚的老板娘似是清瘦了不少,机灵狡黠的眼睛里此时因疲惫显得有些涣散,眼眶周围透着隐隐的乌青。云浅看在眼里,心里有些激动,又有些酸楚。他轻轻地将头发拨散一些遮住额前,温声说道:“老板娘,最近可还好?” “好个屁!”离玖一改平日里的淑女形象,一巴掌拍在云浅的脑袋上,骂道,“这么多天你死去哪里了!不想干了是不是!” 云浅有些委屈地摸着头道:”确实差点死了,但具体是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离玖一怔,也不顾满堂客人投来的惊愕目光,一把拽起云浅道:”随我回房说。“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老板娘余怒未消,一进房间就将云浅重重甩开。 云浅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不紧不慢地将几日的经历说了一遍,只是将自己身中剧毒的事情略过了。离玖听得是胆战心惊,得知云浅接二连三地受伤时不禁眼眶一红。 ”你的伤可好些了?让我看看。“离玖的声音温柔了许多。 ”别担心,不碍事了。这几日想必你也是挺辛苦的。“云浅看着憔悴地离玖关切道。 离玖摇了摇头,自责地说道:“是我不好,我就不该让你深夜独自一人出城。那日我在酒楼等到下午还未回来。一开始我以为是你跟我怄气,后来听说卫王世子在城外遇刺,死了上百个人,我才警觉你可能出事了。我带着人沿着秦淮两岸搜寻了三天三夜,半道上还遇到了毒箭门的人,却怎么也寻不到你的踪迹。我…” 离玖说着说着有些哽咽。云浅给她倒了杯水,安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轻功是一定要学的呀,只能怪我那天有点背。“ ”嗯,平安回来就好。“离玖舒了口气。 “对了,你刚刚说的卫王世子应该就是姜平轩吧。“云浅思忖了一会儿问道。 离玖点了点头:”嗯,想来八九不离十。“ ”姜平轩气度不凡,这次结识了他对于我们来说或许会是个机遇。”云浅目光闪烁。 离玖却笑了笑说:“你倒是想得挺美?人世子估计压根没把你放在心上。” “也是。”云浅想到自己本来也命不久矣了,失落地叹息一声。 “那炎教的青鸾少使倒是对你一往情深的样子,指不定能成为机遇呢!”离玖见云浅神色怅然,打趣道。 云浅心虚地将离玖的目光避开,转移话题道:“你之前提到的刺杀任务能不能在一个月内完成?” 离玖瞪他一眼:“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养伤先!” 云浅却固执地说道:“早一日拿下北城禁军,对我们来说就早一日有保障。现在金陵城中暗流涌动你也看到了,我们如此势单力薄说不定哪天就成了的炮灰。” “那也要等你伤养好。你这个样子还想去刺杀别人?况且你轻功也没学会。”离玖驳回了云浅的提议。 云浅却还是不死心:“你快点加快进度教我,别搞什么跑步打基础的事情了。我这段时间感觉内力也提升了不少,只要学个七八成能躲开那些守卫就行了。” “不行,光能躲开守卫哪里够。最重要的是要能刺杀后快速脱身。”离玖正色道。 “我自有办法脱身。你快教我。”云浅心想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就死的有价值些。 离玖狐疑地看着云浅:“你有什么办法?” “秘密。师姐教给我我的。她逼我保证过对谁也不能说。”云浅如今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见云浅如此笃定,离玖也不再坚持:”那好,但你还是先把伤养好,最近也别做工了。今晚我教你一些基本的技巧。“ 离玖话音刚落,房门”呯“地一声被撞开。 ”云浅小弟,老夫就知道你小子没那么容易死!“刘七手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围裙,一双油腻腻地双手朝云浅摸来。 “你干什么!”云浅惊叫,抄起茶壶就砸向刘七手。 刘七手将茶壶稳稳一接,笑呵呵地说:“哎哟,云浅小弟,几日不见怎么跟老哥哥我生分了!” “你,别碰我。有话好好说。”云浅躲到离玖身后,心有余悸地看着刘七手的一双油手。 “你一个男人怎么跟小姑娘一样娇羞。”刘七手奚落道。 “你自己不爱干净,还有理了?”云浅一脸嫌弃。 刘七手也不生气,嬉皮笑脸地说道:“云浅小弟,你既然回来了,那就快来帮老夫打下手吧。那些厨房的帮工都笨得要死,还是你比较好使。” “刘老,云浅他在外面受了伤,这几日就让他休息下吧。”离玖开口帮云浅解围。 云浅感激地看了离玖一眼,心想老板娘今天怎么这么美丽。 刘七手却不乐意了:“那么怎么成,说好的云浅小弟给老夫打下手的。他跑掉的这几天就算了,今天既然回来自然要来帮老夫!不然老夫就要带着厨房集体罢工抗议!” “这…”离玖有些为难。这刘七手高深莫测又死皮赖脸,厨房里的厨子们现在又对他敬若神明。他真要带人罢工只怕还真是有些管不住他。 离玖思忖片刻,冷声说道:”那就请老刘带着大家都陪云浅一起休息几日吧。烟雨楼这个月暂停营业。“ 云浅和刘七手都是一怔。云浅赶忙说道:“无妨,无妨,我去给老刘帮忙便是。暂停营业岂不是要亏好多钱。” “云浅小弟够意思。你想吃什么,老夫以后都给你做!”刘七手开心地大笑。 离玖忧心地将云浅衣袖一把拽住,怒道:”好好养伤,不准去。“ 云浅心里感激,轻轻地拍了拍离玖的手臂,柔声道:”不碍事的。厨房帮忙而已,我要是感觉累了会休息的。“ ”是呀,是呀,老夫也保证不会给云浅小弟派重活的!“刘七手拍着胸脯说。 ”随你。“离玖不高兴地看了云浅和刘七手一眼,起身走了。 这下云浅避无可避,左手被刘七手油腻的大爪子握住。刘七手看着老板娘,猥琐地低声在云浅耳边说道:”云浅小弟,老板娘可真关心你啊!你快教教老夫怎么做到的。“ ”起开。要我帮忙就麻利点。“云浅甩开刘七手拍拍衣袖,没好气地说道。 刘七手一愣,看云浅这派头,原来自己才是打下手的。 第二十三章 做菜的刀法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厨房里,看见刘七手得意洋洋地带着云浅进来,大家都放下手头的事情上来热情地慰问。 云浅被团团围住,只好尴尬地挥手敷衍着。 “咳咳。”刘七手大声咳嗽两声道,“都各自回去好好干活,云浅小弟是来给老夫帮忙的。” 众人听到刘七手发话,果然都老老实实地散开去做事情了。云浅心头不经诧异,这刘七手才来几日居然就能把这帮人制的如此服服帖帖的。 刘七手似乎是看穿云浅心中所想,嘿嘿一笑:“云浅小弟,我老刘做这掌厨可是很有一套的。” 云浅不禁点点点头:“老刘,要我帮你做什么事情?” “我最近想做一道独一无二的菜式,而且非得由你来帮忙才行。”刘七手卖关子道。 “哦?什么菜式?”云浅也有些来了兴趣。 “老夫游历天下之时,发现百越巴蜀一带湿气较重,当地人喜欢在烹制食材的时候辅以各类草药。当年老夫行至一处深山之时,误入毒瘴之中。老夫虽有些许内功护持,但在其中迷失太久却也有些吃不消。幸得一山中土民相救。当地民风质朴,那位土民将老夫请回家中盛情款待。最让老夫记忆深刻的便是他那一锅药膳炖,将山中猎得的野鸡宰杀洗净整只放入土锅内小火烹煮,再陆续投入各类草药香料三十七种。开锅之时十里飘香。予人食之,不仅解毒祛湿,更对身体大有补益。”刘七手兴致勃勃地说道。 云浅微微颔首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烟雨楼的也为食客提供这样的东西?” 刘七手认可地点点头:“不错,如今正是初春时节,这金陵城中还十分的湿寒,特别是到了夜晚的时候,外面的人都要穿着厚重的裘衣保暖。我们酒楼里虽然较外面要暖和一些,但是饭菜上到桌上很快也就凉了。再者,如今的富商贵人哪个不想多活几年,若是打出延年益寿的噱头,想必能吸引不少宾客。“ “嗯,那你告诉老板娘做就好了。非要寻我来做什么?”云浅对觉得刘七手的想法倒是可行,不过被这老家伙抓到厨房里帮工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唉~这事儿找老板娘没用,非得要有你小子帮忙才行。“刘七手拍着自己的大肚子说,”要做这锅仔有两个问题。第一,我们酒楼作为金陵城中数一数二的酒楼,所用食材必须要精美。每一种食材都需要用绝妙的刀法片切才不会让其中的味道被破坏。第二,我说的那些草药并非能在市面上买到的,所以还需要你小子多出些力。” “嗯,这些确实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不过你刀法那么厉害,这食材的准备你肯定能轻松解决。至于你说的那些材料我也没有办法,难不成我还要去山里给你挖来?“云浅只想赶快把刘七手打发了,他现在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事情上。 刘七手嘿嘿一笑,坏笑着说:“老夫堂堂掌厨,怎么可能有闲工夫天天在这里切菜。这种事情当然是你这个帮厨来做最合适了。再者嘛,能者多劳,云浅小弟想必利用闲暇去山里弄些草药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什么!?”云浅瞪大了眼睛恼怒地说,“帮你切切菜就算了,还想让我去山里给你采药!莫说我对药理一窍不通,就算知道,这江南的水土产出的药材也与那百越的深山老林大为不同。” “嘿,年轻人别这么大火气。老夫当然知道这江南水土与那百越大不相同,不过凭借老夫对药理和烹饪的深刻理解,自然能寻到合适材料。过几日老夫陪你一同进山,指点你小子一二,之后你定期去采集便可。” “既然我帮你采药了,切菜的活交给他们不就好啦。他们虽然没你厉害,但也是专业的大厨。”云浅无力反驳刘七手,却依然不死心地试图讨价还价。 “不行!他们笨手笨脚的,根本就学不会老夫精妙地刀法。”刘七手毫不给面子地大声说着,几个厨师都是羞愧地埋头做事假装没有听见。 “那你想怎么样!我可没有那么多闲功夫帮你做这做那。”云浅有些恼了。 “老帮娘让你做帮厨,你就得听我的安排。老夫看你小子精力旺盛着呢。你这双手修长坚实,一看就是握刀的好手,不用那多可惜。”刘七手将云浅的一只手拉起,抚摸起来。 云浅一阵鸡皮疙瘩,愤怒地将手抽回:“我这双手能握刀是不错,但是只会杀人不会做菜!” “无妨,无妨。杀人和做菜都差不多。”刘七手轻描淡写地说着,“你小子这么聪明,肯定用不了就能将老夫的刀法学会。” 云浅心中一动:”所以你是要教我你那天用的刀法?” “嗯,没错,老夫要教你的就是这做菜的刀法。”刘七手故意将做菜两个字说得极重。 云浅此时再愚钝也明白了刘七手是有意栽培自己,有些感激地应道:“全听前辈指点,晚辈谢过了。” ”嗯。“刘七手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不过这只是一件事,另外一件事也需要你帮老夫解决。” 云浅面露疑惑。 刘七手故意拖长了语气啊卖弄着说:”火焰燃烧必需要有助燃之物,而这世间最精纯的助燃之物就是练武之人的真气内息。内力之中蕴含着强大的能量,只要运用得当将其凝聚在一处,就能保持火焰的燃烧。“刘七手说着,右手虚握,一股强大的真气汇聚于手中。 他取过一支蜡烛,将烛火轻轻地靠近手心。 ”嘭“地一声,一团玲珑火焰在刘七手掌中飞舞。 ”这…”云浅看得目瞪口呆,他见过用内力隔空扑火的,却没见过这般用来生火的。 “小子,你也试试。”刘七手忽地手掌一握,火焰瞬间熄灭。 云浅点点头,学着刘七手的样子将手掌虚握着,凝神将内息从经脉中调动起来。 一股劲流顺着云浅的手臂奔涌而出,然而这些内力离了云浅的身体就不再受控,全部在空气中四散而去。云浅的衣襟微微飘动。 “怎么样?不容易吧?”刘七手笑呵呵地说道。 云浅有些失落地说道:“我对于内力的控制实在是不够。“ “嘿嘿,莫要灰心。想要将内力在体外凝聚不是那么容易做到,老夫当年也是练习很久。”刘七手捋着胡子说,“不过这控制内力的事情只能靠个人的感悟,老夫却是没办法教你。老夫只能提点一句,内力真元本来就都是天地之气,先要能将自己的心融于天地之间,方能将其运用自如。” 将心融汇与天地之间,云浅心里默念着,思考着怎么才能做到。 刘七手看着云浅认真的表情,露出了衣服孺子可教的笑容:“云浅小弟,这生火的事情暂时就由老夫来做着,但老夫毕竟精力有限,你可不能偷懒,要早日学会才行。” 云浅郑重地说道:”多谢前辈倾囊相授,晚辈自当不负所望。“ 刘七手干笑两声骂道:”客气个屁,老夫还真不习惯。我就先教你这切菜之术。你去拿纸笔来。“ 云浅恭敬地将纸笔递给刘七手:“前辈请。” “我刘七手浪荡江湖半辈子,总算是收到个小弟了。”刘七手心情十分不错,他将笔轻轻蘸墨,在宣纸上清晰地画下了七十二个小人。 这些小人手上都举着一把小刀,朝不同角度挥舞着,只是那些小人的双脚却都是僵直在原地,毫无变化。 “刘大哥,这刀法…”云浅也发现了这些小人的招式虽然精妙但却毫无身法可言。 刘七手淡淡说道:”这些都只是做菜的刀法而已。“ 云浅知道刘七手有所保留,但也不敢再多奢求:“这些招式精妙无比,云浅一定会勤加练习的。” “嗯,老夫笃定你会用心的。”刘七手意味深长地说,“不过想要练好这切菜之术,光有招式没有速度是不行的。你将一个食材高抛空中,若能在其落下之前斩出九式则算入门,十八式算精通,三十六式算是小成,七十二式则为大成。到时候你凭着这手切菜的功夫不管去哪个酒楼都必然能拿一份不错的薪水了。臭小子,好好考虑下怎么谢老夫。” “那自然是要请前辈喝一个月的醉仙饮了。“厨房门口传来了离玖清脆地声音。 ”哈哈,老板娘深知我心!“刘七手大笑。 “我离玖当然不是小气的人。“老板娘掩唇轻笑,忽地话锋一转,”不过嘛,这花销得从云浅之后的工资里预支。” 云浅此时却毫无反应。他呆呆地看画上的招式,默默地在脑海中演示着。 离玖被云浅无视,心里不爽,上前在云浅的头上狠狠一敲。 “干…干嘛…?”云浅一脸茫然。 离玖得意地吹吹手,扬起眉毛故作生气地问,“我刚刚跟你说话听见了没有?” “啊,说什么了?”云浅的心不在焉地问道。 “我说,你以后的工钱都充公了。”离玖狡诈地看着云浅,刘七手在一旁惬意地偷笑。 “哦…”云浅心不在焉,忽地一个激灵,怒声叫道,“啊!凭什么!” “老刘教了你那么多厉害的本事,你当然得请他喝一个月醉仙饮了。你没钱,所以就从你的工钱里预支啦。”离玖理所当然地说道。 云浅一愣,愤愤不平地对离玖报以怒目。 “云浅大侄子,你自己说,醉仙饮一壶多少银子,连喝一个月要多少银子?”离玖突然凑到云浅身前,狡猾地说:“不过,只要你肯帮我个忙,我就继续付给你工钱。” 第二十四章 燕羽朦胧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什么事?”云浅看着那奸诈的笑容,暗自祈祷离玖不要又算计自己。 离玖眼含笑意,轻轻在云浅耳边吹了口香气,说道:“我要你,嗯...帮我写一张菜谱。” “写菜谱?就这么简单?”云浅侧脸一阵酥痒,连忙闪开。 离玖眉毛轻挑:“不然呢?你还想多做点什么?” “这还不容易——”云浅刚要答应,忽地想起什么,话锋一转质问道,”一楼大堂里挂的那副字是怎么回事?“ “这个呀,看你那天的招聘告示字写的不错,我就找人去裱起来了。”离玖低头抚弄着自己的纤纤玉指说道。 “哦?这幅字怎么变成我写的了,方才听人说是一位名家所书呀!”云浅揶揄着说道。 “我云浅大侄子就是书法名家呀!“离玖直勾勾地凝视着云浅,理所当然地答道。 ”这样夸我,会不好意思的。“云浅将鼻尖凑近离玖的脸颊,低声说道。 离玖微微一侧,掰着青葱玉指自顾自地算计着说:“千万别不好意思,毕竟你可是欠了一个月醉仙饮的钱。一壶醉仙饮五十两银子,一个月三十天,老刘一天怎么也得喝上两壶…” “打住打住,我写我写。不过事先说好了,帮你写完菜谱,咱们的账算两清了。”云浅急忙打断老板娘。 “那怎么行?”离玖眼珠子像狐狸一样打着转说:“以后酒楼只要有需要,你都得帮我写。要是酒楼生意不好开不下去了,你就去街上摆摊卖字好了。” 云浅气结,但迫于老板娘的淫威之下只得答应。 “老板娘,取上好的笔墨来!”云浅故意摆起架子,板着脸吩咐离玖。 “是。”离玖很配合地柔柔应下,不一会儿,就将一应事物取来了。她认真地将宣纸铺好,研墨时曼妙的腰肢轻轻律动:“云先生,这笔墨可都是前朝宫中留下来的呢,你看可还趁手?” 老板娘这副柔媚妩顺的样子让云浅冷汗不已。 离玖看在眼里,得意一笑后,不再逗弄云浅。 片刻功夫,几幅雅致的菜谱就在云浅的妙笔下诞生了。离玖满意地夸赞道:“侄儿不愧是徐先生的高徒,这一手漂亮的字只怕比起那些当世名家大作也不显浅陋。” “那是。”云浅也不谦虚。要知道他为了练字可是下过许多苦功夫的。云浅在云家只是一个养子,从小的光芒都被大哥所掩盖,这也让他养成了一种默默努力的坚毅性格。从五岁开始学字起,他便每天深夜一人偷偷练字一两个时辰。有时抄抄古籍,有时抄抄诗文,临摹上面的字体直到完全掌握再换下一本书。这些书本上的字可也都是照着那些书法大家的一笔一墨拓印出来的。如此坚持不懈地练习,自是令他的书法造诣受益匪浅。 云浅写的菜谱一经表出,又为烟雨楼吸引了大批的看客。众多才子对着那张菜谱指指点点,长叹短吁。只道此字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瞧。在老板娘的授意下,知情的店员也都故意将那书家说得神神秘秘。烟雨楼中隐藏着那位书法高人又回来了,只半日间便在这金陵城中传得沸沸扬扬。自此后,每日络绎不绝的看客,为酒楼增添了不少的生意。 是夜,云浅主动来到离玖的房间,问道:“老板娘,你什么时候继续教我轻功呀?此事紧急不宜拖太久,不如我们今夜开始。” 离玖惊讶地看向云浅,颇为担心地说:“还是在过两天吧,你身上毕竟有伤…” “不打紧的!”云浅自知时日无多,只想用仅存的生命为楚汐做成一件事。 “云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老板娘有些狐疑地看着云浅。 “我…只是有些想师姐了…”云浅眼眶微红,继续说:“师姐对我恩重如山,我不想因为自身的原因耽误她托付的事情。如果将这边的根基打稳了,也可以早一点见到她了。” “嗯…好吧,难得你有此心。殿下知道了想必会高兴的。收拾一下,随我到城外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教你。”离玖说道。 “啊?又去城外啊...”云浅怪叫。 ”怎么?怕了?”离玖好笑地看着他。 “没…没有。”云浅讪讪的答道,心里却想着要是再碰上柳茗香该如何是好。 离玖以为他对前几日的事情存有余悸,柔声解释道:“我会武功这件事一定要掩人耳目,所以不能太过张扬。你别怕,姐姐在,这次谁也伤不了你。” “嗯,我不怕。”云浅的心被牵动了一下。 两人一路行至城外,由于刚刚下过雨的缘故,空气中透着几分凝润,以及淡淡的花草香。伴着如水的月色,云浅和离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心情也轻松不少了。路过当日姜平轩被刺的地方时,云浅还自嘲着指给离玖看。 云浅带着离玖,尽量往远离炎教的地方走。绕过一处小山包后,他们在小溪边找到了一片僻静的枫树林。 月色下,离玖的五官显得格外地玲珑精致,她轻轻开口说道:“我要教你的这一套轻功是我们大燕翎羽暗卫的秘技。翎羽暗卫时代守护我大燕皇室,誓死不休。你若想习得此功,就必须加入翎羽暗卫。云浅,我离玖在此以翎羽暗卫苏扬两州都指挥使的身份问你,可愿护我大燕,效忠公主殿下,纵修罗炼狱,亦不惧往?” 云浅坚定地起誓道:“我云浅,愿倾此性命守护大燕,效忠公主殿下,纵使修罗炼狱,亦然往之!” 此时的云浅,只认定自己性命无几,一心只想报答楚汐恩情。他并不清楚自己踏上一条怎样的道路,更不会想到日后那些风云诡谲的变数。 “好。”离玖有些欣慰的看着云浅,开始讲解道:“我要传授你的这套轻功名叫燕羽朦胧。此功法分为五层境界,一曰逐燕境,二月飞燕境,三月踏燕境,四月千羽境,五曰残羽境。此功法习得后身轻如燕。入逐燕境飞檐走壁不在话下,飞燕境神速机敏来去无踪,踏燕境则可日行千里往复如常。如今千羽境和残羽境的秘籍都已经失传,相传当年大燕武道第一人空雨大师得入残羽境,临空摘星亦不在话下。如今江湖上行走,只练这前三层也能让你自保有余了。我也只刚刚摸到踏燕境的门槛而已。” 云浅听得似懂非懂,在一旁连连点头。 离玖看得好笑,轻拍了他的脑袋一下,嗔道:“看你那傻样儿。燕羽朦胧乃是不外传的秘籍,所以心法只能口述于你。你且专心记好,若是之后忘了可以再来问我,但是按照祖传的规矩我只能说三遍。” “嗯,我听好了。”云浅赶忙集中精神,如临大敌一般地紧张站着。 离玖又是咯咯一笑,清脆的声音富有节奏感的吟诵道:“燕行空而凌云逐日,翱四海而渺去无踪。若凡夫之躯,得以燕行之姿,则往遨游天地间而不为所困已。燕行如神,羽化如影,速疾极至朦胧而不可捉也。燕羽朦胧,灵随心动。心之所念,则无不往矣,行之所向,则无所阻矣。凡欲破尘宵者,心凌彩云间…….飞燕破鸿蒙,燕行踏九州,若窥千羽去,影姿更待修” “好了,这便是燕羽朦胧前三章的所有心法了,后面的我也不知道。你可都记全了?“离玖幽幽地说道。 “记住了。”云浅当下认真地将燕羽朦胧前三章的心法反复背诵了几十遍直到烂熟于心。离玖在一旁暗自点头,颇为赞许他这样认真的态度。 “现在我将逐燕境的身法演示一遍,看好了。有什么不懂可以问。”离玖话音刚落就嗖地窜出,柔美的身躯像一只乳燕般在树冠间轻点。飞速穿梭之时,并未留下太明显的声响。在微风的掩盖下,若非耳力极佳的人用心聆听,断然难以发现她的行踪。离玖为了展示给云浅看清楚,故意压住了速度,但云浅还是有些傻眼。 “这…能不能慢一点啊...”云浅有些尴尬地说道。 “这还不够慢么?“老板娘的耐心一向不太好,颇为不悦地再次重复演示了几遍。云浅在旁挠着头,半迷半解的样子倒是有些憨态可掬。 ”喂喂,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地在看啊!“离玖有些忍不住了。这也太笨了吧,这第一层的身法自己当年学的时候可是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基本看懂了。她又哪里会想到,当年教授她轻功的可是暗卫专门派来的老教习,对于各种身法的讲解都是十分到位。当时的离玖也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童,如今记忆中对于那些讲解却是忽略了。 云浅对于自己的愚钝也颇为气恼,不过想到楚汐的嘱托,便沉下心来,不厌其烦地向离玖请教。离玖虽然是个急性子,但也十分认可云浅这种认真求教的态度,将身法一点点拆解开,再一步一步传授给云浅。 月影渐垂,天色将明。云浅的神情依然坚毅,离玖则懒洋洋地靠在一块石头上,眯着眼看着云浅笨拙的身影。 一夜过后,云浅觉得收获颇丰,年少的他有些兴奋。离玖呢,就有些惨了,看着小铜镜中自己厚重眼袋和黑眼圈,不免有些咬牙切齿,心里恨恨地盘算着要多扣云浅几个月的工钱,好拿来去西街的杏花雨轩买些养颜的香膏回来挽救下自己的美貌。 第二十五章 劳碌命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月亮挂在西边的天际摇摇欲坠,云浅的身影在树丛与溪水边来回窜动。 看着他依旧不太流畅的身法,离玖有些无奈。她揉了揉了微微肿起的双眼,伸个懒腰,无精打采地说道:“大侄子,今天就到这吧。早些回去,不能让人发现我们出来过。今后你就自己找空练习吧,姐姐我可是没那个精力奉陪了。” “这老师也太不负责任了吧…”云浅嘟囔着。 ”啊~~!“初晨的谧静的树林间传来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离玖不知从哪里折了一支小木棍,狠狠地在追着云浅敲打,并教训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为师已经将功法全数传授给你,自己愚笨,难道还要为师天天陪着你在这劳精费神么!?” “我什么时候拜你为师了…”云浅摸着脑袋继续委屈地小声反驳。 “学了轻功,现在就不想认账了!”离玖一面追杀着云浅一面凶横地追问:“你再说,我到底是不是你师父!?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是是是…”云浅用笨拙的身法在林间抱头鼠窜,离玖则轻盈地像只燕子轻松地将他拦截。这一阵闹腾,惊得灌木丛中熟睡的鸟儿尽数扑棱棱地腾空而起。 闹了一阵,云浅气喘吁吁。离玖也有些玩腻了,挑起一根兰指点评道:“不错,不错,还是要灵活一些了,虽然还是像只笨鸡。等你哪天能甩掉我,就算是出师了。来吧,让为师再考校考校你的耐力如何。在入城之前追上我,今日放你一天假,要是追不上,哼哼,半年工钱扣光!”离玖说罢,一声轻笑,身影轻烟一般飘去。 “等等!”云浅气急,奋力向前追赶。 晨曦间,两人一前一后向着金陵城飞奔。望着前方离玖的身影像断线风筝一样越来越远,云浅有些懊恼,但他骨子里总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他当下将精神集中,心中默念心法,脑海中则反复模仿着离玖的身法,堪堪逼着体内磅礴的内力汇聚于脚下。 慕容居的五成内力毕竟恐怖,云浅感觉双腿仿佛要被撕裂一般剧痛,但他更不想被离玖看轻,所以能忍。狂暴的内力使得云浅每一个起跃都能向前弹出数丈,然而着他每次落地的趔趄姿势狼狈无比。 在这样剧烈地追逐下,云浅气息变得有些紊乱,胸口腾起的烦闷之感让他汗如雨下,整个背衫被完全浸透。与此同时,云浅也在不断与地面的磕碰中找到了一些技巧和节奏。离玖原本已经难以捕捉的身影,竟然渐渐地又能看到了。 “老板娘,你要输了!”云浅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喊,此时的他与离玖之间已经只有三丈不到的距离。 离玖长发飘动,脸颊像秋天的苹果一样鲜艳,她微微回头有些惊讶地看向云浅,轻笑道:“小家伙跑得还挺快,姐姐我也要认真了喔~咯咯咯。”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离玖再次化为一枚黑点消失在了云浅的视野中。 ”靠!“云浅有些气馁,仿佛被一桶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金陵城前,年轻女子那鹅黄色的长裙随风轻轻拂动。她慵懒地半倚在河岸边的白玉栏杆上,静静等着远处那个灰头土脸的少年跑来。 “老…老板娘…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保留…”云浅上气不接下气,跌跌撞撞地冲到离玖的跟前。 “哼,现在你知道什么叫差距了吧!”离玖嘴上这样说着,但看见云浅脏兮兮的脸上那几处磕破的地方还是有些心疼:“走吧,回酒楼你好好梳洗一下,上些药休息半日吧。” 烟雨楼的后院的门咯吱一声打开一条细细的缝,云浅和离玖两人鬼鬼祟祟地溜了进去,却和一个肥胖的身躯撞个正着。 “老板娘!云小弟!早啊!”刘七手憨厚笑着,大声向两人热情地问早。 云浅被吓了一跳,尴尬地回应着:“呃…老刘…早啊…” 离玖清咳两声,掩去自己的那一丝慌乱,色厉内荏地威胁道:“我和云浅刚刚听到外面街道上有几只狗在狂吠,就出去查看了一下。这种小事老刘你就不要到处去说了,要不然,醉仙饮可就…” “晓得晓得,我老刘绝对不到处乱说。老板娘和云小弟郎才女貌,年轻人嘛,嘿嘿嘿…有...点小秘密很正常…”刘七手憨厚而猥琐地笑着。 “休要胡言乱语!”离玖气得满脸通红,怒声喝止。 “不说,不说!我老刘口风最紧!”刘七手见离玖动了真怒,贱兮兮地打个哈哈溜了。 “方才好险…”房内,云浅率先打破沉默。 “这刘七手不知道什么来路,总是令我心有不安。”离玖眉头紧锁。 “好在他似乎误会了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察觉其它的…”云浅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离玖还是自我安慰。 离玖面色微寒,冷冷地说道:“你可不要低估了他。这刘七手表面疯疯癫癫,实际上心里怕是什么都清楚得很。他那番胡言乱语无非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这个时候,普通的工人都还在房中休息,他却能在后院中将你我撞个正着。说不定昨夜我们离去后,他也忙着有事做呢。想想他那一身深不可测的功夫,总是令人顾忌。” “那怎么办?” “眼下只有保持警惕,查清他的真实目的。若发现他有所图谋不轨,便寻机会将他…”离玖说着眼中透过一丝狠色,两根修长的手指在脖颈处轻轻一划。 ”这…只凭你我…?”云浅有些迟疑。 离玖懊恼地挥了挥手:“我们现有的力量实在太弱了,但真到了危险关头,也只能拼死一搏。” 房间里,二人又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离玖又轻声说道:“若真是生死关头,你能走就尽量走。殿下…更需要你。” 云浅摇了摇头,不愿再多说什么,推门离去。 巳时三刻,烟雨楼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云浅顶着一个昏昏沉沉的脑袋来到了后厨,看见刘七手那张憨厚可恶的大脸时,睡意顿时消散许多。犹自想着先前与离玖的谈话,云浅看向刘七手的表情不免有些不自然。从心底说,云浅还是愿意相信刘七手是没有恶意的。 “云浅小弟!”刘七手率先热情地招呼道。 “嗯,老刘。有什么活计需要我帮忙么?”云浅有些冷淡地问。 刘七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嘿嘿笑着说:”云浅小弟,昨日我说的药膳炖你觉得可还行得通?“ ”嗯,不错的。若是烟雨楼能提供这样别具一格的菜式,必然客源会十分红火。只是老刘,还是我之前说的食材问题,似乎并非那样容易。“云浅有些心不在焉地敷衍着。 ”想要找一点草药那还不容易。“刘七手一脸兴奋地说道:”我看不如今日我们就去城郊附近的山中查探一番。若是碰到合适的材料就带上一些回来。” “嗯?城郊?”云浅顿时有些警惕,拒绝道,“今日客人这么多,我们怎么能有空走开?” “不碍事的,大多普通数菜式他们都已经学会,就算我不在也是可以应付的,耽误不了多少生意,况且药膳若是可以做成,必然能带来更多的生意。老夫去与老板娘说说,她应该不会介意放我们这半天假的。“刘七手胸有成竹地说道。 ”我不同意。“离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云浅的身后。 ”哎,老板娘,这可就有些不通情理了!如此好的一个商机怎么能就此错过!“刘七手急眼了。 离玖冷冷地盯着刘七手半晌,说道:”你们先把现有的这些客人伺候好,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这假,我是不准的。” “老板娘心里恐怕不是这样想的,你担心的是我把云浅小弟带出去吃了吧。老夫只是个厨子,老板娘却总是有所疑虑,老夫也不愿在此待了!”刘七手也有些不高兴了。 “不送。”离玖依旧冷淡。 云浅想了想与刘七手这段时间的相处,见他情绪这般不似作伪,连忙圆场道:“老刘,我们当然知道你是为了酒楼好,只是今天客人实在…” “老夫就问你去不去。”刘七手不耐烦地打断,一双小眼睛瞪着云浅,其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像是愤怒又像是失望。 后厨里的人此时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好奇地偷偷打量着对峙着的三个人。云浅有些心虚地偏过头去,心中思忖权衡了一会,平静地说道:“老刘,收拾一下,我陪你去。” “不准!”离玖一双星眸中火光点点。 云浅轻轻拽了拽离玖衣袖的一角,温言道:“没事的。我和老刘就去半日便回,保证。” 离玖一怔,皱着眉淡淡说道:“你若想好了,就去吧。注意安全。” “嘿嘿,老板娘放心!老夫出马,定然将云浅小弟和食材都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刘七手又恢复了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 “那样最好。”离玖撂下一句话转身离去。后厨里的其他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离玖今日为何火气这般大。 “云浅小弟,走吧!”刘七手大手一拍云浅的肩膀,得意洋洋。 云浅身形急闪,暗自腹诽自己怎么就这么惨,被老板娘欺负完,又要被这大胖子使唤。 第二十六章 花雾谷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春日暖煦的阳光温柔地洒在烟雨楼门前,映在少年清秀的脸庞上,寡白的皮肤下隐隐可以看细密的淡红色血管。 “去哪?“少年微微转向身旁的胖子问道。 “江北,花雾谷。” 少年松了口气,心道总算可以远离城南那是非之地了。 花雾谷位于金陵城的西北,地处低洼,东西北三面环山,终年为云雾阴雨所覆盖。谷中环境潮湿,期间漫布的奇花异草就算从医多年的老药师也不能尽数识得。这样的一个地方环境确实与那百越的丛山峻岭有几分相似。 刘七手带着云浅轻车熟路,一路穿行于各种僻径小道之中,向导样地讲解着沿途的各处风景地貌。云浅不免有些疑问,这样一个隐蔽的山谷,他此前却是从未听说过,恐怕就是那些栖居金陵多年的老山农也未必能寻得,这刘七手又为何能如此熟悉。 乘舟渡过扬子江,江北风光又是大有不同,若非跟着刘七手,云浅早已在那山林中迷失。约莫行了三四十里路的样子,他们总算是来到了花雾谷上方的一处小山崖。云浅站在崖边俯瞰整个花雾谷,那是一片云烟缭绕的低洼,天空映射在云海上,放眼望去好似一泓青蓝碧波。不时有几只飞鸟从谷底穿云而出,几声长鸣过后原本静谧的山谷更多了几分灵秀之气。 此刻,云浅的心感受到了许久未有的宁静,整个人仿佛融成了这天地之间的一株草木。清风滑过他的指隙间,云浅心念一动,竟将那几缕风都牵引过来,环绕于掌心。云浅闭目凝神,努力去追寻潜意识中那似能窥见又不能触及的地方。 和风中,少年的衣角微微颤动,仰头一声清啸划破长空,惊得群鸟异动。“噗”地一声闷响,云浅的并指一挥,三丈外的两颗怀抱巨树竟被叠穿出一个小孔。 “哟呵,有点意思。”刘七手微微眯眼。 “这样的力量…么…”云浅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囔囔自语,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 ”小子,怎么突然开窍了。早就与你说过,只要意念与天地相通,内力便可随心所动。你身上本就有一股不错的力,只可惜却不懂得如何运用。此时既然有所顿悟,就赶快再多试几次,找到那一种感觉。“刘七手拍着大肚子教导着云浅。 ”嗯。“云浅低头,用心感受着周身每一粒毛孔与环境地接触。微风再次拂过他的指隙,只可惜这次却如流沙一般从指尖滑过。 “又抓不住了么…”云浅有些懊丧的接连挥动手掌,但只带起了一阵散漫的清风。 “臭小子,这样怎么能行!”刘七手气得胡子翘起,但看着云浅神情失落,又只好拍拍他安慰道,“算啦,算啦,练气不争朝夕,欲速则不达。你小子刚刚做的已经不错了,老夫当年也没好到哪里去。只要多花心思去体会身体与天地间的联系,总有功成一日。” “耐心我有,却怕没那么多时间了…”云浅有些沮丧地想着。 “云浅小弟想什么呢?走啦,进谷,回去晚了怕是要挨骂。”刘七手大声冲云浅耳边嚷嚷着。 云浅受不了他的聒噪,向外跳开一丈,不耐道:”别吵吵,快带路。“ ”就从这跳下去。“刘七手坏笑着看了看云浅,又指了指前方悬崖。 云浅听了想骂人,露出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刘七手咧了咧嘴,用大手狠狠一拍云浅地后背怂恿道:”此处悬崖虽深,却并不陡峭,只需把握好节奏,在岩壁上节奏便能平稳到达谷底。你只需想想这几日所学,用我教你控火的方法将内力凝聚于四肢之上,结合你方才的领悟,攀岩凌壁不在话下。“ 云浅并没有把握找回先前的感觉,抱着一丝希望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路么…” “有倒是有,但老夫一向只喜欢走最近的路!小子,跟上了——!”刘七手大笑一声,从悬崖边纵身跃下。 “靠。老变态。”云浅忍不住骂道。他站到崖边低头观察,深渊幽遂不能见底,而刘七手也早消失在了云雾之中。云浅双脚有些发软,既不愿向前,亦不愿后退。 “那家伙那么胖都没事,我顶多就摔断一条腿。”云浅找了个荒唐的借口说服自己,但这已足够了。下定决心后,他深吸一口气,脚尖轻点,跃进深渊。 疾风在耳边呼啸,崖壁虽如刘七手所说,并非十分陡峭,却湿滑异常。云浅默念燕羽朦胧心法,手脚并用地在崖壁左右拉扯,减缓下落的速度。随着云浅穿入云雾之中,下落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那愈加潮湿、长满苔藓的石壁令他难以着力,章法渐乱。 危机之中,狂暴的内力在云浅体内不断的乱窜,变得极不稳定。云浅每一次与崖壁的接触都成了未知数,时而高高弹起,时而沉闷碰撞,四肢从刺痛渐渐变得麻木。 无数次惨烈的翻滚碰撞后,云浅终于看到了树冠,看到了地面,看到了那个可恶的老胖子,也看到了希望。此时距离地面还有十余丈的距离,他的心却已变得有些雀跃。 “嘭”地一声巨响,最后一次和崖壁接触,云浅被弹得高高飞起数丈,凌空落下。只因云浅略有松懈,脚下竟忽然涌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半空中,云浅试图再向崖壁靠去,却根本找不到借力点。如此坠去,不死也要落得一个重残。云浅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身边的嗖嗖凉风,坠落竟让他有些轻松解脱。 “哼”急速坠落的云浅闷哼一声,感觉腰间突然被一股绵柔的劲力托住。睁眼看时,刘七手傲立树冠之上,双掌看似迟缓的划动之间竟牵引起了一个气旋将止住了云浅的身形。 “可恶的老刘,还有两下子。”云浅暗骂一声,心里却乐开了花。 听着林间的鸟鸣,欣赏着树冠之下那些若隐若现的点点红翠,被气旋托着缓缓下行令云浅感到十分惬意。然而这一切美好都突然之间消散,只觉身下一轻,云浅整个人狠狠砸穿树冠,跌落地面,摔得眼冒金星,全身的骨骼都似散架了一般。 看着嗷嗷直叫的云浅,刘七手眉开眼笑,乐道:“哟,臭小子玩得还挺野啊。” “老刘,你——!”云浅咬牙切齿地恨恨看着刘七手。 刘七手嬉笑着将云浅托起:“你这小子细皮嫩肉的还真是不经摔。怎么样,可好些了?“ “差点死了!”云浅余怒未消,幽怨地盯着刘七手。 “嘿嘿,这不还是差点。”刘七手打个哈哈,继续说道,“你休息下,好些了我们就在这山谷中转一转,看看有哪些可用的草药可以带回去。” 花雾谷中,一胖一瘦两人前后而行,那些云雾透着丝丝清凉,令人心神宁怡。刘七手心情不错,每逢奇花异草便讲解一二。云浅则用心地听着,将这些花草的名目与功效都大致记了下来。 “千幽草。”刘七手拾起一株魅蓝色的植物,目光有些激动。 “这草有何妙处?”云浅虚心地请教。 刘七兴奋地说道:“这种千幽草喜阴潮,厌阳光。只会生于这种云雾缭绕的地方,但它又尤其排斥腐毒之物,所以就算在那号称成百草药库的百越神农岭中也难以寻得。偏偏就是这阴冷湿润而又不失清宁的花雾谷,才能造就这千幽草生长的绝佳环境。” “哦?”云浅来了兴趣。 刘七手爱怜地抚了抚花叶,继续说道:“这千幽草本身就是极美的调料,只需几滴草汁便可令一锅汤变得鲜美无比。而千幽草的根则有解百毒的功效。除非是人为配制的剧毒,寻常山林中的草木爬虫之毒,只要服用这草根都能完全消解。最妙的是这千幽草的花,草本十年生,花只开一朝。其花含剧毒,却晶莹如玉,无色无味。乃是不可多得的制毒圣品。” 云浅看着刘七手手中色泽艳丽的小草,若有所思。这样的草,既为奇毒亦为良药,也算是草木中的奇葩了。 “真想一睹千幽草开出的花,我想那必是这尘世间最无暇的容颜。”刘七手手中的千幽草并未开花,云浅未免有些失落。 “唉,老夫也想一睹呢。可惜这千幽草花开比那昙花一现还要罕见,老夫也只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对其花的描述。”刘七手微微叹息,又轻声说道,“这样的神草能让你小子一睹也已是极大的幸运了。” “如此稀有之物,你居然想也不想就折了…”云浅有些不满地看着刘七手。 刘七手得意地一阵憨笑,说道:“没见识的小子,随老夫来。” 云浅跟着那胖子又前行数里,绕过一泓清澈的泉水,穿过一个逼仄的山洞后,来到一处开阔地。映入云浅眼中的是一片闪耀着魅蓝色的荧光,仔细一看,这一小方天地间竟有成片的千幽草。一株株千幽草在风露中轻轻摆动,散发出一丝令人不易察觉又极为勾魂的异香。 震撼,真是太震撼了,云浅激动地颤抖着。 “怎么样,小子?是不是感觉有些不真实。我们只需取十支回去,便足以制作半年美味了!”刘七手拍着肚子十分得意。 “你此前早就来过这里很多次吧…?”云浅试探性地问。 ”嘿嘿…”刘七手憨笑。 “那你真的没有见过这千幽草的花吗?“云浅望着那一片魅蓝,却无半点纯白,有些不甘。 “哼,没有。“ 第二十七章 雾语花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采了一些千幽草后,刘七手与云浅两人又在山谷中转悠一阵,七七八八地搜集了几十种草药。刘七手的肚子里似有一本药经,对每一种花草都能说出一大堆名堂来,云浅听着头大,却也不得不佩服。这刘七手正经起来,谈吐之间倒是颇有学问的样子。 谈笑间,二人已经穿过了大半个山谷。刘七手变得有些沉默,面部似乎紧绷了起来。云浅只道是他有些累了,当下也乐得清静。 半晌后,前方雾气氤氲之处出现了一抹极为炫目的赤红。那是,成片的曼珠沙华。它还有一个名字,彼岸花,传说中开在黄泉边的妖花。 刘七手驻足,远远望着赤霞般的花田,若有所思。 ”走吧,回去了。”刘七手淡淡说道。 “不过去看看么?”云浅对于那景色有些向往。 “越是妖艳夺目的美景,往往越是危险…”刘七手低声自语。 “难道这花海中还有毒蛇不成?“云浅不解。 “比毒蛇还恐怖...”刘七手苦笑。 “呃…” “走吧,再不回去老板娘也该着急了。”刘七手戏谑地看了云浅一眼,转而又郑重地说道:“以后若是你独自来此,千万不要试图越过那片花海。” “为什么…”云浅不服。 “为了你的小命。”刘七手冷冷地答道。 刘七手情绪变得有些低落,返途中心不在焉地和云浅地偶尔搭几句话。当然,在看着云浅狼狈不堪地爬回山崖的时候,刘七手还是忍不住嘲笑一番。 回到金陵城时已是夜晚。走在秦淮河畔的街道上,丝竹婉转。远远地,云浅就看见一个婀娜的身影轻倚在烟雨楼的门前,向这边眺望着。待那个身影发现了自己二人的行踪时,便转身进去了。 “小子,你看那是谁~?”刘七手朝着云浅挤眉弄眼,云浅白了他一眼。 “刘大厨,云小哥,你们回来啦!”刚进门,郑有德就谄媚地迎了上来。 “老板娘吩咐我告诉二位,太晚了,她已经睡了,你们要是肚子饿厨房里自己找东西吃。明天的早工不许误了。”郑有德也不顾二人尴尬,激动地做着传令官。 云浅随便填了填肚子后,上楼轻轻敲了敲离玖的房门却没有回应。他悻悻地回到房中,仰头倒在软和床铺上,四肢酸痛,整个人散架了一样瘫睡着,很快就打起了小鼾。 “云少爷,醒醒…”云浅被人摇醒,有些不悦,却见楼里的婢女小桃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说,“老板娘吩咐了,让少爷你梳洗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再睡,莫要弄脏了被褥。” 云浅睡眼惺忪地看着屋里那一大盆热气腾腾的洗澡水,像孩童一样开心。 翌日,云浅醒来时,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暖阳,正自惬意,却听见门外人声嘈杂。不妙,云浅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冲下楼,发现已是午时过半。 “不是忘了叫你,是老板娘不让我们去打扰你…!”被云浅恶狠狠抓住的郑有德如实答道。 厨房里,满头大汗的刘七手看见鬼鬼祟祟溜进来的云浅招呼道:“云浅小弟,快过来看看!” “这么晚才起…”此时离玖就站在刘七手旁边,淡淡地看了云浅一眼。 云浅心虚地打个哈哈,躲到胖子的另一侧。刘七手此时一边嘴碎地胡诌着,一边用掌中形成的气旋精心调控着火候。 ”云浅小弟,猜猜这是什么…”刘七手朝着面前精美的瓷锅努努嘴。 “这不会就是你做的药膳吧…”云浅两眼放光,伸手欲揭锅盖,却被刘七手一巴掌打开。 “别动,还没好呢!” 云浅瘪了瘪嘴,和离玖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刘七手引动着火势。锅底的那一团火苗时而被挤在一团,时而四散开来,最后化作两条火龙盘着瓷锅旋转起来。 “腾”地一声,刘七手化掌为拳,火势瞬灭。 “大功告成!”刘七手抹了抹自己的头上的汗,一脸骄傲。 “我来揭盖。“云浅自告奋勇,抢在刘七手之前将那青花瓷盖挑起。 一捧白雾漫涌而出,瞬间就将整个后厨化为一片雾海。这阵云雾温润至极,拂过人的肌肤,触感竟似丝缎一般。云雾氤氲之间,云浅更觉异香扑鼻。初嗅时,犹如雨后青草的宁怡清芳;再嗅之,则有百花粉黛的馥郁芬芳;最后,所有芬芳都散去,化作一股摄人心魂的奇异幽香。一时间,后厨中的所有人竟都变得魂不守舍。 “老刘你弄的这玩意儿,怕不是迷魂香吧!”,缓过神来的云浅笑骂一句。 “来,二位客官品尝一下。”刘七手将药膳盛到小碗里,又在表面撒上一些新鲜的桃花瓣。 小小的一只玉碗中,汤色晶莹浓白。这是刘七手用上好的野生黑山羊脊骨,辅以数十种花草精心熬制了一上午而成。看着这浓郁又不失清爽的汤色,云浅和离玖食指大动。后厨里的其他人此时也围了上来,面露馋意。 离玖用小勺轻轻在汤面上刮了刮,再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羊肉的醇香,百草的淡雅,只在一时间便绽放于舌尖上的每一粒味蕾。离玖感觉此时仿佛置遨游于花海之间,穿行于烟云之中。她白皙的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一旁的云浅不似这般秀气,猛啜一口后,惟觉欲死欲仙。若只是寻常的百草药膳,虽说也能芬芳满室,但也做不到如此的勾魂。这美味中最为点睛的笔还是那千幽草。据《百草鬼记》描述,千幽草茎,芳香异常,可轻度致幻。 药膳的香气渐渐蔓延开来,穿过回廊,掠过前厅,甚至扩散到了烟雨楼外的街道上。正在堂食的客人们此时纷纷骚动起来,迫切的想要找到这香气的来源。 “二位可还满意?”刘七手乐呵呵地问道。 “这绝对是我有生以来吃过最美味的东西。辛苦你了,老刘。”这几日紧绷着脸的离玖此时也难得地灿烂起来。云浅更是对刘七手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这样的绝品佳肴,还需为它取个好听的名字才是。老刘你看叫什么好?”云浅笑嘻嘻地问道。 刘七手歪着头想了想,说道:“不如就叫雾语花吧。” “雾语花。”离玖眼前一亮,“初见水雾氤氲,未语,百花馥郁。” “老板娘解得雅。”刘七手不忘拍马屁。 “这样好的东西,我们一天卖它个千百来碗肯定不成问题。”云浅眉开眼笑地说。 刘七手和离玖听了气不打一起出来,瞪他一样。 “小子,你以为这是白菜汤吗。老夫我可是整整花了一上午时间才做出这么一小锅来。要保证这汤味达到最佳,必须时时刻刻调控火候。”刘七手教训道。 离玖此时也帮腔说道:“且不说这雾语花制作之复杂,耗材之精贵,单就做生意来说,便讲究一个物以稀为贵。若是这样随随便便地贱卖,再好的东西很快都会失去价值。我决定了,这雾语花我们烟雨楼每日就只提供一份,而且只接受预订。售价的话就每煲九十九两好了。” 奸商呐,我每个月也才五两银子,云浅在一旁暗自腹诽。 雾语花一经推出就成了这金陵城中的一大热点。单是那些闻到过些许香气的客人就将它吹的神乎其神。只在三日之内,烟雨楼便已经接到了数十份订单,其中不乏各类王公贵胄加价预订。这金陵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云浅不得不佩服离玖在商道上奸诈老辣的眼光与判断。 这几日间,刘七手渐渐地将熬制雾语花的工作交给了云浅。在云浅炸了几次锅后,慢慢地也开始掌握住了一些技巧,对于内息的把控自然也越来越稳定了。白天控火切菜,晚上偷偷练轻功,云浅过着劳累又充实的生活。对于他而言,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就是一件能带来十足喜悦的事情。 又是一个忙碌的早晨。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停在了烟雨楼的门口。郑有德是个有眼力的小厮,赶忙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马车上下来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他有些满意地看了一眼这个恭敬的小厮,说道:“小二,去请你们这的掌柜。” “不知这位贵客找我们掌柜有什么事?”郑有德也是一个很护主的人。 “有一笔大生意。你只管去叫她来。”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很自然地递了一锭银子在郑有德手上。 这一掂量,怎么也得有五两,郑有德笑开了花,屁颠屁颠地跑去找老板娘。 烟雨楼三楼雅间,离玖轻轻扭动着曼妙的腰肢,缓缓走入。她轻轻一礼后,开口说道:“小女子离玖见过客官,不知客官有何吩咐?” “你就是此间的掌柜?”中年男子抬眼看了离玖一眼问道。 “正是。” “在下苏霆,是丞相府上的管家。我家小姐三日后想在贵楼设宴,不知可否方便?”中年男子言语间透着几分傲慢。 “见过苏大管家。司夏郡主若能光临,乃是鄙楼的荣幸。鄙楼最好的雅间定为郡主殿下留好。”离玖恭敬地说。 “哼。”苏霆不悦挑挑眉,说道,“我家小姐乃是清贵之人,既然于此设宴,自然要将此楼包下。“ ”这…”离玖有些为难。 “放心,好处少不了你们的。这是定金,待宴会结束后再付两金于你。”苏霆说罢取出一锭金子放在桌子上。 财运来了挡也挡不住,离玖心里乐开了花。一锭金子就是一千两纹银,三锭金子,那是烟雨楼将近半个月的收入。 “那鄙楼就收拾布置好,恭迎郡主殿下贵驾了!” “记得要有雾语花。”苏霆嘱咐道。 “雾语花一天只能做一煲,而且都是预订过了的…”离玖知道作为一个商人,坚持原则很重要。 “这样,够了么?”苏霆又拿出三锭金子放在桌上。 “雾语花,没问题。”离玖向来不是太有原则的人。毕竟对于一位生意人来说,像苏霆这种明明可以仗势欺人,却偏偏要用真金白银来羞辱你的客人,可以说是臭屁得有些可爱了。 第二十八章 留个座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什么!?司夏郡主包下了酒楼???”云浅听到这个消息惊得跳了起来,引得众人侧目。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离玖不满地皱了皱眉。 “没…没有,只是那司夏郡主生得娇贵,只怕不是易于的主。若是我们招待不周,惹得她一个不高兴…”云浅的双唇快速地上下舞动着,找着一切可以推脱的说辞。 “什么易于不易于。司夏郡主天仙之姿,才名远播,更是出了名的温婉贤淑。去年春宴上以一篇《紫棠赋》力压天下才子,使我大卫人人脸上有光。如今郡主愿意亲临我烟雨楼,本已是不可多得的殊荣了!当然,还有一点….”离玖眉飞色舞地说着,忽地又狡黠一笑道,“相府的人出手极是大方。” 看着离玖手上晃动地那一锭光彩夺目的金元宝,烟雨楼众人的目光都有些发直。这个老板娘,还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云浅开始头疼了,当日在江上他可是将这司夏郡主的半数大船都凿穿。想想吴陌路后来见到自己那副狰狞模样,只怕那郡主也做了回落水狗。这梁子,结大了。 怎么办,要不要和老板娘说实情呢?可是现在定金都收了,依那郡主的权势,想要毁约只怕也是不可能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自己躲在后厨就好了,免得被离玖骂个狗血淋头,云浅心里暗自盘算着。 “云浅…?”云浅一抬眼,发现老板娘的一双美目正瞪着自己。 “我刚才说的可都听清楚了?”离玖这幅模样像极了策院的徐先生抓住自己开小差的样子。 “什...什么?” “让你这两日好好跟着老刘多多熟悉各种菜式的做法,莫要到时候手忙脚乱出了纰漏。”老板娘嘴上虽凶,一双杏眼却已弯成两枚漂亮月牙。 “老刘,老刘…过来跟你说个事儿。”待离玖走后,云浅拽了拽一旁的刘七手,却发现刘七手有些走神,眼中流露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凶狠之色。云浅心头一颤。 “啊,云浅小弟,啥事儿?”刘七手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云浅只道是自己的多心,也不再在意,鬼鬼祟祟将刘七手拉到角落里低声说道:“老刘,江湖救急。你这回可得帮我。” “哦?什么事也让你小子学会求人了?”刘七手来了兴趣。 云浅攥着袖子,脸微微一红说道:“司夏郡主不是三日后要来我们这设宴嘛,到时候我就在这厨房给你刘大师打下手,哪也不去了。若是有其他事,你得帮我挡一挡。” “听闻那司夏郡主有闭月羞花之容,你这小子难道不想去瞅瞅?”刘七手颇具深意地看了云浅一眼。 “有啥好看的,女人,都那样儿…”云浅义正言辞地说道。 ”嘿,这可不像你小子会说的话。难不成…”刘七手一副看穿一切地样子继续说,“你偷看过郡主洗澡,被发现了…?嘿嘿。” “呸,老没正经。“云浅笑骂,转而又哭丧着脸哀求道,“其实吧…我早前借了相府一个家丁的五十两银子去赌钱,结果全输没了。若是我被抓到,可就惨了…” “哦?区区五十两银子,让老板娘替你还了不就是了…”刘七手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可不行,千万不行!要是让老板娘知道了我去赌钱,不把我屁股打开花!”云浅战战兢兢。 “好吧,那你小子可是欠我一个人情。”刘七手一脸狡诈。 “成。” 司夏郡主要在烟雨楼设宴的事很快就传开了。整个金陵士林无不能以成为司夏郡主的座上宾为荣。能收到请柬的那一定都是年轻一辈里官场、文坛里的佼佼者。更传,就连世子姜平轩也将应邀前来。这位卫国的正牌继承人刚踏入弱冠之年,却早已贤名远播。姜平轩八岁时就能咏诵诗书万篇,十二岁时创立聚集天下名士的文兴书院,十六岁时领平西都督,两年年肃清一方流寇。他,就是卫国人心中的明日之子。 烟雨楼在这短短一月内,出了一位不恋红尘的书法家,出了一道香漫十里的雾语花,如今又得了司夏郡主和世子的青眼,一时间名声大燥。更有好事者开始传闻这烟雨楼新任的老板娘定是背景深厚之人,不是哪位大员的在外养的情人,便是哪位王公贵族的私生女。 云浅一抒心中积郁,每听到一个新的谣传,便要跑去向离玖汇报,顺便欣赏一下她那气得粉艳动人的精致脸庞。 明日便是司夏郡主在烟雨楼设宴的日子了。入夜,云浅像往常一样去枫林小溪练习轻功。 出城后,他一路兔起鹘落,几日之间,对于逐燕境已基本掌握。 忽地,云浅感到背后一阵清风袭来,伴随着一阵熟悉的淡香。云浅警觉地屈身一扭,向临近的一棵榕树上跳去,。 “嗖”地一声,云浅的身形在半空中骤然而止,紧绷着落到地上。一尾冰凉的蛇形软链剑此时正轻轻庞绕在云浅的脖颈上。明月下,云浅的脸色微微发白,却听背后一个柔婉地声音瓮声瓮气地娇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柳姑娘…”云浅心念微微一动,将那一缕柳叶清香与记忆中的人对上了号。 柳茗香俏哼一声,扬手收回链剑,有些哀怨地说道:“柳姑娘…几日不见就叫得如此生分了。” “茗香…你怎么在这?”云浅回过身,满眼温柔地看着眼前清丽的女子,夜风吹过,一袭绿衣裙带飘舞。 “姑娘我可是从客栈门口跟了你一路,谁知你停也不停,累死我了。”柳茗香说着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 云浅大汗,无辜地眨眨眼说道:“我又不知道你跟着我…” “你这个人呀,真是笨到死了。要是换个有歹心的人跟着你,你现在肯定已经被抓去哪个窑子里了!”柳茗香踮起脚尖拍拍云浅的脑袋,埋怨道。 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说话怎么那么尖刻,不过云浅想想刚才的情形若是换个人,也不由得略有心惊。 “你找我什么事?”云浅将柳茗香的素手捉住,只觉触感冰凉柔软,指尖忍不住触电般地轻轻抖动了一下。 柳茗香轻纱下的面颊火烧一般,却也不挣脱,故作不在意地说道:“你都快要死的人了,想你了,自然就再来看你一眼。” 云浅被柳茗香一提醒自己时日无多就徒生烦躁,不愿再与这小姑娘胡搅蛮缠。云浅将她的手轻轻甩开,严肃地问道:“到底有什么事?” “哼~~”柳茗香像是受惊的小猫一样跳开,幽怨的灼灼目光让云浅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混蛋。 云浅无奈地苦笑摇头,温柔地,小心翼翼地向柳茗香靠近一些,道歉道:“是我粗鲁了…” “这还差不多!咯咯~”柳茗香忽语笑颜开,狡猾地凑到云浅耳边,口吐兰芳道,“听说苏大小姐明日要在你们那酒楼设宴。” “嗯?你要做什么?”云浅狐疑地看向柳茗香。 “我要你帮我留个座。”柳茗香理所当然地说道。 云浅听了差点跳起来,有些微怒地说道:“那怎么行!明天司夏郡主包下了整座楼,没有请柬一律不让进。况且姜平轩明天也会来,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柳茗香撇了撇嘴,环抱着云浅的右臂,一面摇动一面撒娇道:“人家听说司夏郡主生的十分好看,想去看一看嘛。至于那个臭屁姜平轩,本姑娘自有办法让他认不出。” “不行,你这是胡闹。“云浅心中一动,警惕地问道,”你不会是因为那日毒箭门的事,就想去找相府的麻烦吧?“ ”哼,本姑娘才没那闲情去找他们麻烦呢!我就是想去看一看,到底是我好看还是那苏小姐好看。云浅好哥哥,你帮帮我嘛。你在那里做工,只要睁只眼闭只眼把我放进去就好了。那么多人,没人会发现的。“柳茗香腻腻甜甜的声音让云浅的耳朵酥酥麻麻的。 ”不帮。“云浅没好气地答道。 柳茗香听了柳眉一挑,怒道:”不帮就不帮!我看你就是喜欢那个苏小姐,觉得我没她漂亮!怪不得人家表哥那天那么想弄死你!师姐果然说的没错,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呜~~~“柳茗香吵闹几句就俯身蜷缩着哭了起来。 云浅心想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若换在以前,任谁告诉她炎教的青鸾少使是这样一个全凭自己喜怒胡闹的小女孩,他都不会信。不过现在,他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最让头疼的是,现在这个小姑娘又被自己惹哭了,抽泣的样子纯良无害,令人怜惜。 柳茗香埋头哭泣时,一双泪眼却不时偷瞄木木站在那里显得手足无措的云浅。 大傻子,让你惹本姑娘生气,她心里得意地想着,却有些着急云浅怎么还来安慰自己。 这样可爱的一个小姑娘的眼泪没几个人受得住。终于,云浅还是妥协了。他弯腰轻抚柳茗香的后背,调笑道:“明天小的在烟雨楼门口恭候少使大驾…” “那你答应了?“柳茗香”蹭“地蹦起,微红的泪眼笑意无限。 ”嗯,答应了。“云浅有些怜爱地看着她,忽地又话锋一转,“不过你得答应我,明天不许惹是生非!还有…早些来。” “遵命!明天见咯,我一定第一个到!”柳茗香甜甜一笑,转身跃起,消失在夜空中,只留下一阵淡淡的香味,那是初春柳梢的嫩芽,清雅中透着一丝淡淡的涩。 第二十九章 看穿门道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破晓时分,几声尖锐的鸡鸣打破了人们的美梦。云浅懒洋洋在床上扭动了一会,顺着床沿滚到冰凉的地板上,顿时清醒了几分。他昨夜回到酒楼已是卯时,才入梦乡又被吵醒的滋实在不是很妙。 为了迎接郡主的到来,烟雨楼众人都带着激动的心情忙里忙外地布置着,就连一向慵懒的老板娘,此时也睡眼朦胧地插着小腰在楼里巡视着,偶尔指手画脚一下。 “云浅,你在前厅里游手好闲地做什么,还不去后厨帮忙?”老板娘锐利的鹰眼很快就发现了云浅不在自己的岗位上。 “马上去,马上去。”云浅嘴上应付着,眼神就总往门口偷偷瞟着。他担心那个小祖宗如果冒冒失失地突然闯进来,难保不会惹出什么幺蛾子。 “云浅!你怎么还在这!”老板娘怒了,她转悠了一圈回来又看见那张清秀而讨厌的脸。 云浅眼睛滴溜溜一转,一把拉过郑有德,心虚地说道:“是郑兄说前厅要布置的东西太多,忙不过来才让我来帮忙的。” “哦?是吗?” 郑有德同时感受到了云浅和离玖充满“善意”的目光,战战兢兢地说不出话来。 “还不快去后厨!别让我再逮到你偷懒——!” “你这女人恁地如此泼辣!”离玖话音未落,就被一个清脆地声音打断。 云浅心里叫苦,果然还是来了。 烟雨楼的前厅中,众人看着眼前一个身着淡粉色襦裙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到云浅面前,亲昵地喊道:“表哥!想死你啦!” 柳茗香今天梳着乖巧的齐刘海,小脸有些肉嘟嘟的,小鼻子也是扁扁的。乍看之下倒像一名普通的邻家女孩,与她原本娇媚精怪的样子大相径庭。易容术做的不错,可惜性子还是改不了,云浅无奈地轻轻摸了摸柳茗香的脑袋。 离玖强忍怒火,声音都有些颤抖地质问道:“云浅…?不解释一下吗?” 柳茗香听着离玖语气不善,转身挡在云浅面前。她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玲珑的身材,婀娜多姿,不由得挺了挺小胸脯,撅起小嘴说道:“我来找我表哥,关你什么事喔!” 云浅一看气氛不妙,赶紧将柳茗香拽开,走到离玖面前赔着笑低声说道:“此事不好说清,我之后向你解释。” “你最好能解释清楚!客人马上就来了,不许给我出什么纰漏。”离玖狠狠瞪了云浅一眼,又轻蔑地一扫柳茗香,优雅地离去。 柳茗香本就是江湖人见人畏的妖女,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一双狠辣的柔美素手蠢蠢欲动。云浅眼疾手快扣住她的手腕,怒道:“你忘了之前答应我什么?再胡闹就把你赶出去。” “是她欺负人…”柳茗香见云浅生气立马蔫了,眼泪汪汪蹭在云浅胸前。 “好了,好了,你先去我房间待着。等晚些来的客人多了,你再悄悄出去。这样应该也没人会注意到你的存在。”云浅轻轻牵起柳茗香说道。 “这就是你的房间呀。噫,乱死了。我来帮你收拾一下吧。”房内,柳茗香打着帮云浅收拾的名号,好奇地到处乱翻。 “不许乱动。”云浅敲她一下。 “小气,不动就不动。”柳茗香委屈巴巴的,却果然乖巧地坐好了。 云浅拿她一点办法没有,温言道:“饿了么?我去给你哪些点心。” “好耶!我要吃你做的。”柳茗香高兴地拍拍小手。 “我不会做。”云浅没好气地说。 过了一会,云浅将茶点放好后,临走前又交待一边:“一会我可没空管你了,乖乖的不许惹事,知道吗?” “嗯嗯,保证乖乖的。”柳茗香甜甜地答道。 “我要是无聊了,可以去后厨找你玩吗?” “不能。”云浅赶紧将门合上,落荒而逃。 今日的阳光犹为明媚。秦淮河岸,垂柳如瀑,花香醉人,然而今日烟雨楼前缺少了那伶人的婉转吟唱。本就不宽的河道上,布满了皇城禁军的战艇,烟雨楼门前的街道前后十里都被甲士封锁得水泄不通。卫国的世子和郡主,早前双双遇袭,王庭护卫的都统一个月内接连被卫王和丞相骂得狗血淋头,差点官帽不保。都统大人很小心,因为他知道这金陵城并不如表面一般繁荣祥和。 车队缓缓驶来,数十辆华贵的马车列成一列长龙,将所经的道路尽数霸占。沿途的百姓却并没有半分怨怼之情,对于他们来说能一睹这些大人物出行已是莫大的荣幸了。金陵城在之前的卫国公,如今卫王的庇护下,已经几百年没有经历过抢掠和屠戮了。城中居民生活安定富足,对于王室也存着几分好感与尊敬。 在一队金甲铁骑的引领下,紧随其后的两辆马车尤为夺目。当头一辆由四匹乌黑如墨的骏马拉着,车厢宽大厚重,上有黑金雕花流纹,威严尊傲。其后一辆由四匹纯白如雪的宝马所拉,相比之下车厢显得圆润秀气些,外由白玉雕缀,更有数百种鲜花编成花链装点其间。这两辆马车领头,其余那些造价不菲的马车都显得黯然失色。 云浅站在门口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随即不再与众人看热闹,悄悄溜回了后厨,却发现刘七手也没去看热闹,而是在小心翼翼地研磨着什么。 “喂,老刘,干什么呢?”云浅猫着脚步走到刘七手身后,咋呼呼地一喊。 刘七手被吓得一跳,险些将臼中的白色粉末撒泼。 “臭小子,一惊一乍的!”刘七手大骂。 ”你这是什么好东西?“云浅好奇地凑过头去。 刘七手偏了偏头,干笑一声说道:”这是老夫配制的调味秘方,在菜里加一些,能提味不少。“ ”还有这种好东西,让我尝尝。“云浅刚要伸手就被刘七手狠狠打回。 刘七手双眉横起,严厉地说道:”这玩意儿很精贵,你别乱碰。一会弄没了。“ ”哦…”云浅悻悻地走开。 刘七手沉默一阵,忽而又笑嘻嘻地说道:“云浅小弟别生气。老夫改日单独做一桌好菜请你吃,只是今日有贵客来,老板娘再三吩咐了不准你们偷吃,不然就要扣老夫的酒钱。咳咳。“ 云浅没过多计较,接踵而来的忙碌让他很快忘了这件事。 苏月凝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车。今天的她身着一件紫纱连衣裙,长长的裙摆需要两个小丫鬟紧随其后为其整理着。一张薄纱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却也能依稀勾勒出挺翘的鼻梁,尖尖的下巴。玉颈如雪,美目流盼,离玖身为一个女人都不免露出痴迷的样子。一旁的卫国世子姜平轩本也是风流俊逸的偏偏少年,此时竟然吸引不到半分少女怀春的目光,不免有些郁闷。这么多年,只要每次和这位义妹一起出现,自己的光芒会瞬间暗淡。 “诸位,我们进去吧。”姜平轩不再纠结,表现出了世子应有的气度。 “恭迎世子,郡主。” 姜平轩和苏月凝在百来号才子的簇拥下进了楼。前厅的墙上,挂着的是一副三丈长的菜谱,那穿的神乎其神的书法大作。 “王兄你看,这便是那位大家的手笔。”苏月凝微笑着对姜平轩说道。 “此等笔势,形有龙蛇之姿,意有幽谷之怀,绝哉,妙哉!”姜平轩认真地瞻仰一番后得出了结论。 世子都这么说了,一众才子自是要殷切附和一统。为了能让世子和郡主留下一个好印象,品评之时更是免不了用一些生僻的词语堆砌一通看似高深的论调。郑有德竖起耳朵听得一愣一愣的,对这些贵人们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离玖却是暗自摇了摇头,索然无谓地躲回房里补瞌睡去了。 “不知月凝对这幅字有何见解?”姜平轩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转而问向一直未开口的苏月凝。 感受到所有的注意力都转在了自己身上,苏月凝也不怯场,自信地微微一笑说道:“正如王兄与诸位所言,这幅字实乃一副不可多得的佳作。观其形,会其意,都有绝妙千万,只是,以月凝拙见看来,这幅字却少了几分神。” 苏月凝在众人面露惊讶之时稍稍一顿,稳稳地把控住了自己的姿态。她轻轻向前走了两步,转身面对着大家,继续说道:“所为神,便是书法大家们的灵魂所在。那是一种独一无二的气质。如前朝书家张絮之,一副《百鸟辞》中便有百鸟朝凤之神韵。这种神韵是他独居山林与百鸟结伴数十年才领悟出来的。更如当世书家第一人颜流月,嗜酒如命,故而不论狂草亦或行书,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一股超然的醉意与洒脱。” 烟雨楼里的才子们此时都很安静,他们像学生一样聆听着。 又是一阵小小的停顿,苏月凝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但这一副菜谱,请诸位仔细品之,是否在形意俱佳的同时流露出一丝涣散呢。月凝不才,细思之后发现了其中的症结。这位作者毫无疑问的是一位书法好手,有着多年练字的基础,对于形和意的把控都十分到位,然而这位作者的书法却似乎是通过一味模仿而来。” ”啊…”不少才子都惊讶得叫出了声。要知道如果只是临摹名家的字体,就算写得再好,也是绝对配不上大家的尊称的,但是在座的才子也都并非酒囊饭袋,对于大多数名家的笔法,他们多多少少都是临摹过的,眼前的这幅字让他们却很难在记忆中找到与之匹配的笔法。 苏月凝似是能读懂众人所想,轻轻摇头解释道:“这字并非简单的临摹而来。他的每一个字都融合了几位书法家的特点。像这一个‘流‘字,一撇用的是白心羽的风落体,三点用的是韩丰的定格体,那一勾则是颜流月的醉行书。月凝才疏学浅,不能将每个字的每一笔画都指出处来,但诸位都是从临摹开始练字的,不妨用月凝所说的方法拆解看看,是否如此。” 才子们一经点拨后,立马发现了里面的玄妙,不由得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苏月凝却话锋再转:“虽然这字里行间都透着其它名家的影子,但月凝以为,这幅字的作者却也依旧堪称高人。将不同名家的笔法拆解,再化为自己的一派风格,这早已脱离了寻常临摹的范畴。用这样的方法写字,虽有投机取巧之嫌,但月凝扪心自问,并不能将字的形和意都融合出这等高明的境界。此字依然堪称是一副奇作,月凝对那位书家依然是敬佩无比。“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能写出这样一副字本已比他们的境界不知高出多少。当然,此时的苏月凝更是光芒万丈。这一番批驳引经据典,情理兼顾,并非一味尖刻的贬低,就连同姜平轩都不禁对苏月凝的才学与风度敬服。 云浅若是在此听了一席话,定然也会十分惊讶苏月凝竟然仅仅通过一副字就将自己的底子看透。当然他也更不会想到本来就是依着自己平日练字的喜好随手一写,竟会引来大半个卫国文坛的震动。 第三十章 风(上)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在与众人礼貌性地寒暄一会后,苏月凝吩咐下人开始安排一众才子才女们落座。根据规矩,苏月凝和姜平轩等身份背景显赫的贵人们入座三楼雅阁,一些名气颇大却出身一般的才子才女则被安排到了二楼花厅,剩下的大半数人都只能屈居于一楼的堂厅里。个别人纵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毕竟能被邀请来此就已经代表着一种抬举和认可。苏月凝和姜平轩这些贵人当然更不会去考虑这些人的感受,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安排。当今天下,除非你的才华出尘绝伦、少有人及,否则你所能得到资源和待遇是永远不可能与那些门庭深厚的贵胄平起平坐的。 随着众人落座,相府的家丁们搬着上百副笔砚鱼贯而入。依照以往诗会的规矩,每位才子才女手边都备有笔墨,当宴会的主人确立主题之后,行宴期间各凭所感即兴创作。每层楼间都会有十来名侍女待命通传,每有佳作,便会呈于那些高处的贵人品评。若能得贵人青眼,则能有幸被邀一同进宴。今日的受邀的才子大多是待博功名之人,若能入得三楼雅阁,对于日后的仕途必然大有助益。一个世子,一个相府掌握着的可是大卫的半壁河山。 老板娘突然找不见了,郑有德有些开心有些苦。他毕恭毕敬地领着那十多位贵人登入三楼雅阁。贵人们觉得这个小厮很有一副下人该有的样子,随手又打赏了他些许银子。郑有德感受着口袋里银子沉甸甸的重量,欣喜溢于言表。大家也很幸苦,不如拿出一半,不,四分之一,分给大家好了,他开心地想着走到楼梯边时,却被八名黑甲大汉堵住了去路。这八个人膀大腰圆,虎目如铃,腰间佩着长长的窄口刀。 他们都是内廷派来的一等一的高手,军旅出身的粗人,今日跻身于一众风雅的才子之间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其中一名年逾中旬的大汉对郑有德呼喝道:“小二,给我们寻一处座。” 郑有德吓得不轻,赶紧将这几个阎王爷安排到了一个靠窗的角落。还是读书人好些,郑有德心里感叹一声。 姜平轩和苏月凝携着另外两位贵人落座在雅阁的主席上。几个侍女放下几层纱帘,在这身份最尊贵的四人面前形成一道自然清雅的屏障。姜平轩与苏月凝对坐,另外一位有些玩世不恭的公子乃是当今卫王胞弟梦桑公的公子,姜守朔;而那一位面容姣好的少女则是苏月凝要好的闺蜜,户部尚书湘桥伯的千金,木铃儿。 一阵清风顺着窗沿轻柔地拂来,苏月凝微微拨弄了一下附在脸颊上的发丝。她偏过头似是追寻着那清风离去的足迹一般向窗外眺望。烟雨楼此处风景极佳,秦淮河宛如流光玉带般盘踞而去,两岸花红柳绿,琴居雅筑尽收眼底。那阵清风穿梭于秦淮两岸,忽携青衣挽红袖,忽着粉黛抚云鬓,一时间,满城柳叶盈盈,桃枝灼灼,樱色如脂,梨花若雪。 一瓣桃花借着风势穿进窗格,飘飘欲坠。苏月凝白皙修长的食指缓缓挑起,将那一点玫色春意停在指尖。面纱轻轻抖动,苏月凝浅浅笑着说:“王兄,世兄,铃儿,今日春风正好,不如我们就以‘风’为题吧。” 三人纷纷表示赞同。苏月凝看了一眼身旁的小丫鬟,吩咐道:“莺言,你去将题目传知大家。” 今年只有十七岁的莺言是个小丫鬟,却也是司夏郡主的贴身大丫鬟。但凡有些眼力介的人见了她都要恭敬地称她一声莺言姐。莺言走到每层楼间最显眼的位置上,骄傲地扫视一圈那些自命不凡的才子才女后,挺着胸朗声宣布了今日诗会的主题。 风花雪月,本就是诗客骚人最爱吟诵的事物。以“风”为题,一时间在众才子们的胸中涌现出笔墨篇章千千万,不过题目越是简单,要想不落俗套,脱颖而出就越是难。起初兴奋不已的才子才女们此时竟开始面面相觑,没人愿意做那引头之人。这样的主题,每个人都太熟悉了,要是作得不好,免不得引来一通耻笑。 柳茗香听着门外人声渐起,从云浅的房中溜了出来。她打听了一会知道苏月凝在三楼后,就准备上去一探究竟,不料却在楼梯口被一名红衣小丫鬟拦住了。 “这位姑娘,没有许可是不可以随便上去的呢。”红衣小丫鬟嘴上笑盈盈,心里却想此人怎地如此不知规矩。 ”我可是你家郡主请来的客人,怎么不能上去了?“柳茗香皱着小鼻子。 ”请问姑娘姓名?”红衣小丫鬟礼貌地问。 柳茗香眼珠滴溜一转,信口胡诌道:“我叫木香儿,师从云老先生。” 红衣小丫鬟偏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云老先生是谁,想来只是个不知名的小人物,微笑着拒绝道:“郡主若是相邀都会通传下面的,可我并未得到这样的消息。” “都是受你家郡主邀请来的客人,怎么上个楼还要通传了。小妹妹你快让姐姐上去,姐姐有正事呢!”柳茗香笑努力笑着让自己的语气和蔼可亲一些。 “抱歉姑娘,奴婢不能让您上去…”红衣小丫鬟嘴上依旧笑盈盈,心里却更显鄙夷。 柳茗香吐了吐舌头,却也不敢冒然硬闯,只好缠着眼前的这个红衣小丫鬟打起了人情牌。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不如大家交个朋友。” 红衣小丫鬟礼貌地微笑不语。 “小妹妹,你这件衣服真合身,哪里买的?” 红衣小丫鬟礼貌地微笑不语。 “小妹妹,你看看姐姐这个手链好看么,要不要送你了?” 红衣小丫鬟礼貌地微笑不语。 …… 红衣小丫鬟被气得不轻,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柳茗香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捏一捏她的小脸,却被一个清脆的声音喝止。 “这位姑娘,请问有什么事吗?”莺言有些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长相俱是普通却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 “你是这里管事的?”柳茗香笑眯眯地凑过去。 “奴婢莺言,是司夏郡主的贴身丫鬟。” “郡主的贴身丫鬟,那应该能管些事。你快带我上去吧。”柳茗香亲昵地拍拍莺言的手臂。 莺言的眼中似要冒火,毫不客气地说道:“没有得到世子和郡主的同传,闲杂人等一律不许上楼。若是姑娘再这样胡闹,莺言只好请你出去了。” 柳茗香瘪着小嘴,目光乞乞地看着莺言。然而莺言不是云浅,她嫌恶地说道:“姑娘还请自己找地方落座,恕莺言不奉陪了。” 柳茗香怕坏了事,只得气鼓鼓地欲在二楼找一处地方落座,却因为没有她的名牌而被赶到了一楼。 一楼的堂厅内,和一堆沉浸在自己小世界中的酸人挤在一起,柳茗香心里不免腾起腾起一阵怒火。好想将这些统统杀了,眼珠子挖出来串成珠子玩。可想到今天的目的,却只有强压自己的一身怨气。她落寞地独自坐在一个角落,一遍一遍地想着将眼前的这些人眼珠一颗一颗剥落的场景,心情才稍适平复。 堂厅中的这些人,一个个都绞尽脑汁,面露癫狂地用一支破笔在一张破纸上奋笔疾书着,不时还会神经质般的停下来,兴奋地嚷嚷着让周围的人一起看他的杰作,过一会又懊丧地将纸扯个稀烂。这有什么好玩的,柳茗香不解。她实在有些耐不住这般无聊了,扯了扯旁边一位布衣公子的衣袖,神秘兮兮地问道:“小哥,小哥,你们写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玩的?” 那位布衣公子像看傻子似地白了她一眼,说道:“司夏郡主今日以‘风’为题,触及天下文人心头之痒。古今天下吟风者万千莫计,佳作却只留百余篇。借此风雅之宴,我辈自当一抒胸中笔墨,写一篇传世佳作。” “哦…传世佳作又怎么了,还能变成好多银子不成。”柳茗香小嘴一嘟不以为然。 “哼,姑娘真是俗不可耐。一篇千古流芳的佳作岂是银子这等俗臭之物可以比拟的。再说了,今日在诗赋上若能脱颖而出,便可受邀与司夏郡主同席而坐。这等荣耀与机遇也绝非银子可以衡量的。”布衣才子鄙夷地看着柳茗香。 “你说什么?只要写的好就能上去和君主一起吃饭?”柳茗香两眼放光。 “当然,不过那必须在这上百位才子中拔得头筹才行。“布衣才子有些失落。 ”那太好了!“柳茗香喜笑颜开。去找云浅那个臭人,他肯定有办法。柳茗香像只小兔子一样向着后厨蹦跳跑去。 那布衣才子摇了摇头,面露同情地想着这姑娘怕是失了智。 ”云浅,云浅!“柳茗香将在她前面的人震飞一旁,兴高采烈地闯进后厨大声呼喊着。 靠!这个小祖宗果然从来不听自己的话。这不知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云浅拿着菜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僵硬的脸庞挤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第三十一章 风(下)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帮我写首诗嘛,云浅表哥。”后厨内,柳茗香望着云浅俏皮地眨了眨眼。 “别闹,忙着呢。”云浅往边上挪了挪。 “帮帮忙嘛,好表哥~”柳茗香摇着云浅哀求道。 “没空,没空,自己玩去,乖。”云浅不耐烦地挥挥手。 柳茗香嘟起嘴,哭丧着脸说:“要是你不帮我的话,我就见不到司夏郡主了。郡主是郡主见不着,外面那些人身上又一股酸臭味,我一无聊了,就只能在这里缠着你了。” 云浅半开玩笑地怂恿道:“你本事这么大,直接闯上去就是了。谁能拦得住你这小祖宗。” “我还以为你会不同意呢。我早就想教训教训那帮家伙了!”柳茗香两眼放光,气势汹汹。 ”别别别,我说笑的。你要让我写什么?“云浅被惊的一身冷汗,转头又恶狠狠地瞪一眼后厨里以刘七手为首,一群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家伙,骂道:“看什么看!” 柳茗香开心地拍拍手:“我就知道小浅浅你最好了。那帮人说,今日诗会,司夏郡主以‘风’为题。你可要好好写,打败那群酸臭的家伙,这样郡主看了高兴就会邀请我上楼了。 “哪有这么容易…”云浅轻轻皱眉,虽然他自幼也算饱读诗书,小有才名,但要做到力压今日一众才子却也没什么信心。 ”不着急,你想着,要帮什么忙,我来!”柳茗香说着卷了卷袖子,露出一段嫩如幼藕的小臂。 刘七手这时笑呵呵地凑上来说道:“小姑娘,麻烦你帮我把这些菜都切了。” “不用你帮!”云浅有些生气。 “我能行。”柳茗香一脸自信。 刘七手也在一旁帮腔:“人小姑娘都说没问题,你小子偷懒,活总得有人来做吧。” 云浅恼了,当下闭上嘴冷眼旁观不再说话。 “胖爷爷,你说,要切成什么样的?”柳茗香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锋利的短匕,在手里抛着玩。 “我不是胖爷爷!”刘七手气急败坏,转而又指着案板上的菜说道:“把这个切成细丝,这些切成薄片,这些…” “小意思。”柳茗香咯咯一笑,手中匕首瞬间化为一片白芒,只是眨眼工夫,菜板上的菜就都整整齐齐的被切丝打薄。 “差不多行了…”云浅后厨里的一片惊叹声中突兀地冷声斥道。 柳茗香害怕地往刘七手背后缩了缩,后厨里的人都面露不满地看向云浅。 云浅无奈,凶巴巴地盯着柳茗香,声音却温柔地说道:”女孩子在外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切慢些,划到手就不好了。“ 柳茗香玲珑心思,一经提醒果然老实了下来,收起匕首拿起菜刀开始有些笨拙地一点点切菜。好戏就这样没了,众人鄙视地看了云浅一眼,转头各自忙起来。 ”嗯,慢些好。“刘七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不再给云浅添乱。 午时刚至,正宴开始,一道道热气腾腾的珍馐美味陆陆续续地从后厨端了出来。二楼,三楼的一众才子才女们此时却完全无视了这些美酿佳肴,个个紧锁眉头地思考着,书写着。高坐三楼雅阁的苏月凝此时也不免有些失望,今日呈上来的几篇诗赋没有一篇是令人满意的,自己座间四人也尝试着吟诵了几句,却也总是难脱俗套。风这样一种形意难扑,却被古今文人雅士写烂了的题材想要写好果然不易。被自己出的题目难倒的苏月凝此时也不免带着几分苦笑,心不在焉地和其余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先聊着。 木铃儿从小与苏月凝长大,对于她的性情最是相熟,此时见苏月凝有些闷闷不乐,总要想些办法逗她开心,便故作神秘地小声问道:“你们说,写楼下那副菜谱的高人此时会不会就藏在这烟雨楼的某个角落悄悄看着我们呐?” “不是没有可能。”姜平轩挑了挑眉。 “要是能见上一见这位书家就好了,说不定他对今日诗会的题目也会有些不一样的见解呢。”苏月凝也来了兴趣。 一旁小公爷姜守朔一听,当即拍了拍桌子,带着几分痞气说道:“这还不简单,小爷去将这楼里的人都抓来问话不就好了。” “你为你是刑部办案呢,还把人都抓起来!”木铃儿在一旁刺他一句。 姜平轩也笑吟吟地教训道:“就是,我们代表的好歹也是王室上下的脸面,若似你这般胡闹,回去又少不得被关禁闭。“ 姜守朔歪着头有些小郁闷,又出主意道:“我看先前那个小二挺老实,不如叫他来问问。这书家的名号就是从这楼里传出去的,想必这里的人多少知道些端倪。” “嗯,也好。注意分寸。”姜平轩点点头。 三楼的贵人召见自己,郑有德感觉有些不真实,跟在莺言后面的他小腿打颤路都要不会走了。 “要不要我扶着你?”莺言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不,不敢…”郑有德是个懂分寸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苏月凝温柔地看着郑有德。 郑有德头低得更低了,结结巴巴地答道:“小…小人郑有德。” “郑有德,不错。”姜守朔眯了眯眼继续说:“小爷问你,近日你烟雨楼传出有一名书法大家。此人现在可在楼中?” “不…不在…不知不知,小人不知。”不能将云少爷暴露出去,这可是老板娘再三吩咐过的。 “嗯?”姜平轩敏锐地捕捉到了郑有德的慌张,沉声问道:“郑有德,你可知欺瞒本公子是何罪?” “世子明察,小人确实不知啊…”郑有德汗如雨下,感觉被压的喘不过来。 苏月凝此时也看出了什么,柔声说道:“这位郑小哥可是担心我等对那位书家不利?你不要紧张,我们今日一观那位书家大作后心生佩服,颇有结交之意。若郑小哥愿意为我等引荐,本郡主自是感激不尽。” “就是就是,我们又不是饿狼,不会吃了那位先生的。好处也是少不了你的!”姜守朔跳起来,很“友好”地用力拍了拍郑有德的肩膀。郑有德抖得更厉害了。 “守朔,不得无礼。”姜平轩出声制止,而后又温言道:“这位小哥莫要为难,若却有什么苦衷不能说,我们也不会为难你。只是像这样的人才,本公子不能引以为友,对于我大卫文坛想必都是一种损失吧。痛兮…” 世子果然是个惜才之人呢!郑有德被姜平轩真挚的样子感动,但内心还在做着剧烈的挣扎。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云少爷字写的好这种好事,老板娘不让说出去,但他知道失信于人是件失德的事情。 “郑小哥可是事先答应过那位先生不可将他的身份说出去,才会如此为难。其实你大可不必纠结。你不必告诉我们那位先生是谁,我让莺言随你去请那位先生。若是那位先生不愿来,我们也不会难为他,更不会将此事声张。况且…恕月凝不谦,这对于那位先生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机遇呢?”苏月凝的嘴角自信地上扬着,对于郑有德的内心把握得很到位, 是呀,这对于云少爷,对于烟雨楼何尝不是一个机遇呢。郑有德心防终于崩溃,说道:“那…那就请莺言小姐虽小人去….只…只是…” “放心吧,本公子与司夏郡主都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莺言,一会见了先生要有礼数,不可强求。”姜平轩打消了郑有德最后的疑虑。 与此同时,后厨内,柳茗香正在贤惠地切着菜,一旁的云浅却是大伤脑筋。想要以诗赋在一众才子间脱颖而出,实在是太难了。不...不如在文字上做些手脚好了。云浅灵光一现。 “取纸笔来。” “这么快就想出来啦!”柳茗香一脸崇拜,转身乖巧地将纸笔取来铺好在云浅面前。 云浅略一思忖,大笔一挥在纸上写道: “无衣无妆无形貌,若柔若疾若哀欢。林间挽花裁成序,临江踏月织霞披。鸣岚青幽拂云翳,醉弄烟雨玉带盈。往复红尘知粉黛,初见佳人婉和吟。” 不以名论,而以形述,这是诗人们惯用的手法。这篇七言虽然不算什么惊世之作,却也将难以捉摸的风细致地描绘了出来。云浅颇为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再大笔一挥题上一个苍如蛟龙的“風”字。他将字故意写的狂放了些,这样一来他书法的特征就变得更加明显了。只希望那个司夏郡主不是白痴,能看出些端倪吧,云浅心里略微期待。 “初见佳人婉和吟…这肯定是给我写的吧?”柳茗香想着和云浅初识的那晚,脸颊如一片红云。 云浅本来只是思绪来了,随手一写,此时见柳茗香率性可爱满脸希冀的样子,也只好微笑着轻轻颔首。 云浅宠溺地拍拍她的脑袋,说道:“一会你将这首诗想办法拿给司夏郡主。她如果不是笨蛋的话,应该会召见你的。不过记住,要一口咬定这就是你写的。她如果再让你写别的,你就摆出一副清高的姿态,拒绝她。” “知道啦!”柳茗香撒娇地蹭蹭云浅的下巴。 这是她最开心的一天。 第三十二章 罚酒三杯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二层楼梯间,柳茗香一手捏着红衣小丫鬟的肉嘟嘟的脸颊,一面得意地向其展示着自己的大作:“小妹妹,你看姐姐写的这首诗怎么样呀?快去拿给你们郡主瞧瞧。” 红衣小丫鬟表示拒绝。柳茗香坏笑一声,从后面将小丫鬟抱住,一只狼爪在红衣小姑娘的身上不规矩地四处乱挠。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这么大。”柳茗香的作态像极了一个风月老客。 “放开我!”小丫鬟欲哭无泪。她自幼入相府跟着司夏郡主,遇到的都是些儒雅贤淑的人,几时受过这般下作的逗弄。她想奋力挣脱,身后的柳茗香却偏偏柔软地像块海绵,无论怎么推搡似乎都使不上劲。 “小妹妹,快从了姐姐。”柳茗香轻轻在小丫鬟耳边吐着兰芳。红衣小丫鬟敏感的身子被挑弄得酥麻无力,娇喘连连,一张小脸都变成了酒红色。 莺言和郑有德正巧碰见了这一幕。这位郡主身边的大丫鬟寒着脸轻咳两声,柳茗香和红衣小丫鬟两人立马弹开。 还是先为郡主办事要紧,莺言没再计较,只是用凌厉的目光扫视着从两人身边走过。柳茗香和小丫鬟低着头,一个心虚一个害怕。 待莺言和郑有德走下了楼,柳茗香又一脸坏笑地看向小丫鬟问道:“小妹妹,还想不想要。” 红衣小丫鬟被吓得连连摆手告饶:“求你别闹了!我帮你拿上去呈给郡主就是了,不过我可不能保证郡主看了就会见你。” “这才乖嘛。”柳茗香得意地挑了挑小丫鬟的下巴。 “那你去三楼找个地方等着。别再让莺言姐撞见了,不然受罚的可是我。“小丫鬟说着眼眶一红。 “她要敢欺负你,姑娘我就把她打成猪头!”柳茗香恶狠狠地挥了挥粉拳,心里竟有些怜惜眼前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丫头。自己是无忧无虑的女魔头,她却要寄人篱下地看人脸色生存。 小丫鬟真的要哭了,晶莹的泪珠在眼力直打转。柳茗香一想眼下确实不是闹事的时候,带着几分歉意柔声安抚道:“乖,乖,姐姐我去楼下老老实实等着你喔~” 小丫鬟这才心安,揉了揉眼睛,转身跑上了楼。 “郡…郡主,楼下有位姑娘硬要奴婢将这首诗呈给你。” 苏月凝从红衣小丫鬟手中接过那首《风》,略读一番觉得也算一首佳作了,但似乎也并未太过出彩。不对,心头微微一动,觉得这字有些风骨,有些熟悉。 “王兄,世兄,铃儿,你们也看一看。”苏月凝轻笑着递给三人。 还是姜平轩心思最细,有些诧异地问道:“这莫非…?” “月凝所想不错的话,正如王兄所想。”苏月凝和姜平轩欲言又止,神神秘秘的样子让姜守朔和木铃儿好生着急,却偏偏不能从那诗中看出什么端倪。 “鸢儿,你说写这幅字的是位姑娘?”苏月凝向红衣小丫鬟问道。 “是…是的。”鸢儿有些紧张地答道,不过看郡主他们的样子,似乎那个野丫头还真有些本事。 “你在这稍等一会吧。”苏月凝吩咐道。 “是。“ 经过一上午的精心烹制,雾语花终于出炉。 “将雾语花整煲抬上去吧,到楼上再用玉碗分给客人们。”刘七手吩咐道。 “是。”两名侍女小心翼翼地将用紫檀木盘将雾语花抬起。纯白的雾气从瓷盖下的缝隙渗出,所经之处瞬间化为一片雾海,所有人都为那纯净中透着迷离的香气倾醉。这一煲雾语花是专供给三楼的那些贵人的,二三楼的才子才女们此时都不免流露出羡慕嫉妒的目光循着那一煲雾语花而去。食色,性也,在如此绝品美味面前,每个人都不免会心动,会馋。 莺言和郑有德在后厨门口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看着雾语花被缓缓抬出。唯美的白雾,清雅的香气,莺言也对着那一煲雾语花流露出迷恋之色。郑有德看在眼里,心中有些骄傲,有些得意。 赶紧把事情办好,一会再向郡主撒撒娇,说不定能尝上一口,莺言一阵失神后有些开心地想着。 “云少爷应该就在里面了。”郑有德殷切地领着莺言走近后厨。 “郑有德,又有什么事吗?”烟雾间,云浅依稀看见疑似郑有德的家伙带着一个侍女走来。 “云少爷,这位是…” “靠!” “啊!” 云浅和莺言一照面同时惊呼,然后指着对方一顿“你你你”地喊着。 郑有德心头一乐,心想这两人竟然认识,那这差事好办了,谁知莺言怒声骂道:“你这贼人!竟然躲在这里!” 云浅此时只得强自装傻:“这位…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认识吗?” “云…!浅…!化成灰本姑娘也认得你!”莺言更加愤怒了,死死盯住云浅。 “啊…原来是莺言姑娘…别来无恙啊…”云浅憨厚地打起哈哈。 “别…来…无…恙!”莺言咬牙切齿,一想起那日江上的事就气得想杀人。 “原来你小子还真欠着别人钱啊…刘七手看热闹不嫌事大。 云浅避开莺言咄咄的逼视,恼怒地问郑有德:“郑有德,这怎么回事!怎么随便往后厨带人!?” 郑有德很委屈,心想他招谁惹谁了,支支吾吾地试图辩解道:“是司夏郡主…想…想见云少爷你…小的这才…” 这个郑有德,云浅气不打一处来。 莺言冷静了一些,但对于堂堂书法名家就是眼前这个眉清目秀却卑鄙无耻的少年还是感觉有几分不真实。她别过头,不再去看那张令人生恶的脸,冷声说道:“跟我去见郡主。“ “不去。”云浅还想多活两天。 “不要以为赖在这里你就能跑掉。今天无论如何,你都得跟我去见郡主一面,旧账新账一起算!”莺言叉着腰,胸口气的一起一伏。 “还有新账…啊?”云浅欲哭无泪。 “就是…你写字的事情,郡主要见你。” “那我更不能去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名家,外面那些都不是我写的。”云浅矢口否认。 “哼,还想抵赖。你要不老老实实跟我去见郡主赔罪,我就去门外跟那些侍卫大哥说凿船的恶徒找到了。”当日事发之后,司夏郡主也没有再追究云浅的意思,但此时看着他一脸无赖,莺言有些气不过。 云浅此时进退两难,他想了想,眼中厉芒一闪问:“吴陌路来了没?” ”表少爷不在,你怕什么?“莺言嗤笑一声。 ”那走吧。“云浅沉吟着点点头。若是见到吴陌路,难保不会发生什么冲突而牵连到离玖。司夏郡主既然当日没有将事情放大,今日应该也不会为难自己。自己之前行事毕竟有些莽撞,去赔个不是也是应该的。云浅如此分析一通后,也轻松不少。 莺言和云浅一起穿过堂厅走向三楼,此时楼中云雾弥漫,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看着云浅竟然流露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莺言那口恶气又上来了,怒道:“你就一点也不感到愧疚吗?不怕我们郡主杀了你?” 云浅摸了摸鼻子,不作回答,反而好奇地问道:“莺言姐,司夏郡主当日有没有掉到水里去呀?” 莺言气结,恨恨剜他一眼,心想这人怎么这样无耻。 “世子,郡主,先生请来了。” “快请先生进来一叙。”隔着纱帘,云浅又深埋着头,苏月凝几人都看不清他的容貌。 莺言轻轻拉了拉云浅的衣角,有些恳求地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一会你老老实实和郡主道个歉,莫要再气她了。”莺言倒不担心云浅这个混蛋会怎么,只是想起当日江上郡主被气哭的样子,有些心疼。 “草民云浅,拜见世子殿下,司夏郡主。”云浅轻轻长揖后缓缓抬起头。 “云兄!“ ”云公子…!” 姜平轩和苏月凝惊异无比,各自目光复杂地看向云浅。 “额…世子,郡主…”云浅有些尴尬,轻声再唤。 ”太好了!云兄…“ ”你竟然在这里….” 姜平轩和苏月凝又是同时出声,一个爽朗,一个带着淡淡的愁怨。 “怎么,月凝,你也认识云兄?”姜平轩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有些惊讶地看向苏月凝。 “嗯…之前曾有一面之缘。”苏月凝一双美目莹莹,似喜似怒,似怜似怨。 “这简直是太好了,没想到月凝和云兄也是旧识。守朔,铃儿,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云兄,智勇双全。前日我遇刺,便是多亏了他仗义出手方才脱险。” 姜守朔和木铃儿一听,顿生敬佩,赶忙起身向云浅行礼。苏月凝诧异的目光中此时又多了几分说不出意味。 “云兄,当日多蒙你相救…而平轩竟在你遇险时仓皇逃离,实有愧为人。请受平轩一拜!”姜平轩说着就向云浅深深拜去。 云浅哪里敢受,仓惶将这世子爷扶住,说道:“世子当日已身负重伤,切莫自责。当日不知殿下身份,多有冒犯之处还要请殿下多多担待。” “云兄这是不把平轩当朋友了!快来与我等同坐。”姜平轩热情地拉着云浅坐在一起,没有半分架子。 云浅坐在苏月凝正对面,只觉得被那幽怨地目光看得好不自在。他苦笑一声,起身向苏月凝拱手赔罪道:“郡主殿下,当日之事是云浅太过冲动鲁莽,云浅有愧,请殿下治罪。” 苏月凝却没想到云浅会这般,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云兄你这又是闹哪出。”姜平轩眼明心快,赶忙解围。 云浅躲开苏月凝的灼灼目光,有些心虚地说道:“请世子殿下恕罪。其实早前将郡主殿下的花船凿沉的便是在下…” 姜平轩一噎。 ”哈哈哈哈哈哈!“姜守朔一阵不合时宜地大笑,抓着云浅的衣袖有些崇拜地说道:“没想到…哈哈哈…堂堂司夏郡主的花船,云兄都敢凿沉!云兄果然秒人,小弟实在佩服…佩服啊!” 这样一番不知所谓的话从姜守朔嘴里说出来却偏偏让人无法生气。 “小公爷莫要取笑在下了…”云浅好生窘迫。 苏月凝看着云浅满面涨红傻愣愣的样子,噗哧一笑,大度地说道:“过往之事,本郡主自然也不会再计较了。只是云公子,还请罚酒三杯。” “对对对,该罚,该罚。来人,上大盅!” 在姜守朔的闹腾之下,云浅将酒一饮而尽。他压抑沉寂了太久,此时却不免流露出几分轻狂与洒脱。苏月凝有些欣赏地看着,却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个人了。 姜平轩温文尔雅,苏月凝妙言娓娓,姜守朔恣意狂放,木铃儿伶牙俐齿,云浅被这四人感染,举止谈吐间也透着几分久违地从容与自信。觥筹交错间,云浅与席间的四位卫国的权贵也开始慢慢熟络了起来。 第三十三章 郡主,给你看个宝贝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烟雨楼,雾语花的雾气渐渐消散。三楼的宾客们都有些好奇那道纱帘之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人。此人只怕来头不小,每个人都悄悄竖起耳朵,试图获得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席间,云浅不负半月所学,绘声绘色地介绍着每道菜。烟雨楼的菜式经过刘七手改良后本就形色极佳,再经云浅的一番趣解妙谈之后,更是令四人食指大动。尤其是雾语花,光是听到那千幽草的神奇,姜平轩等人便已赞叹唏嘘不已。 苏月凝其实有些心事,她看着云浅白净的脸庞,在其间寻找着什么,几次欲言又止。云浅也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暗中偷偷观察者苏月凝,两人目光好几次都尴尬地碰撞在一起。 “云公子…”苏月凝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但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可否将你的头发撩起,让月凝看一看你的眉心。“ 这是什么奇葩的要求,姜平轩等人有些怪异地看着苏月凝。云浅却是心头一动,沉默着缓缓将自几额前有些凌乱的长发撩起。 那有一抹不易察觉地妖冶红色。 苏月凝一怔,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果然…云公子,对不起。“ ”无妨。“云浅摆摆手,又试探性地问道:”在下…可还有救?“ 苏月凝微微点头,歉疚地说道:“相府里有解药,只是拖了这么久,只怕已经在你的体内留下不可逆的伤害了。我其实试着找过你,但…” 当日射伤云浅后,吴陌路去向苏月凝炫耀自己的战绩,却不想反倒被苏月凝恼怒地大骂一通。对于扬子江上那名正气凛然驳斥自己的少年,那个一怒之下凿沉自己数艘花舫的少年,苏月凝总是恨不起来。 云浅听到自己还有救后心花早已怒放到了天际,对于苏月凝所说的什么损伤却是不怎么在意。毕竟,有命活,就是极好的。他拎起桌上的酒壶,仰头鲸吸而尽。 “恭喜云兄,我等敬你。”姜平轩等人此时也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举杯向云浅祝贺。 见云浅畅快痛饮的样子,苏月凝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倾盏饮下一杯醉,满面云霞飞舞。 “对了…云公子,这可是你的杰作?”苏月凝将那首《风》拿出,似笑非笑地看着云浅。 “不是,不是…”云浅有些夸张地挥挥手。 “郡主,这诗是一位姑娘交给奴婢的。”鸢儿在一旁忍不住出声道。 “哦?是吗?“苏月凝将信将疑地看了云浅一眼,旋即又轻笑着说道:”你去将这位姑娘请上来。让她和我们的云大才子较个高下。“ ”如此甚好。“这倒是也遂了那个小祖宗的心愿了,云浅有些高兴地想着。 烟雨楼堂厅中的一个角落里,柳茗香很惬意地靠在墙边,一只脚搭在长凳上,邻座的几位见她这副模样都避之若浼地向边上挪了挪。柳茗香却不在乎,她一手执壶,一手执盏,自斟自饮地小酌着。 小丫鬟鸢儿歪着脑袋扫视一圈后,发现了那个突兀的身影,她走上前微微一福说道:“柳姑娘,郡主殿下有请。” 清甜的声音细细的,软软的,却清晰地穿透进了每一位才子的耳朵里。看着此时犹自大马金刀地跨坐在长凳上的柳茗香,一双双灼灼目光里泛着不解,羡慕,和嫉妒。 “哦——?司夏郡主请我?何事?”柳茗香微微眯起狭长的双眼,长啜一口美酒后故意拖长着声音,摆起了架子。 鸢儿在心里将白眼翻到了后脑勺,却还是礼貌地答道:“殿下看了姑娘的诗作,觉得颇有意思,所以想邀姑娘见面一叙。” 感受到周围无数道针刺般的目光,柳茗香微微得意地扬了扬嘴角。她忽然“嗖”地窜起,亲昵地将鸢儿的小腰揽在,再在粉颊上轻吸一口后说道:“真是个可爱的小妹妹,果然没有辜负姐姐的期望。快走吧!” 说罢,柳茗香紧了紧手臂,半拽着羞恼的鸢儿上了楼,留下一众才子才女们目瞪口呆。刘七手此时站在堂厅与后厨相连的走廊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后,嘴角不易察觉地笑了笑。 他转身走入后厨,指着几大锅色泽光润的茶汤吩咐道:“你们将这些茶汤趁热分给门外的那些侍卫大哥们。他们在外面站了这么久,想来有些乏累了。” “是。” “哦对了,顺便将这壶醉仙饮拿个三楼楼梯拐角处的客人。”刘七手安排完一应事物后,走到后厨的小院中,懒洋洋地靠在藤椅上打起了盹儿。 鸢儿被柳茗香强盗般地挟着,短短三层楼的路却让她感觉比登上一座绝峰还要煎熬。众目睽睽之下,她既无法挣脱,又不敢大声呼叫,只得将羞红的脸低埋在柳茗香的一侧肩上。 行至三楼楼梯间的转角处,柳茗香忽地有些警觉地看向正坐窗边的那一桌黑衣大汉。她轻轻将臂弯中鸢儿松开,下意识地将右手按在腰间,低声问道:“那一桌人看起来好可怕喔,她们也是郡主的客人吗?” “别乱说话。”鸢儿焦急地挥了挥手,附在柳茗香耳边说道:“他们都是内廷的官爷,脾气大着呢。你可不要招惹他们。” “知道了。”柳茗香有些感激地拍拍鸢儿的后背。 “这里的可都是大人物。你可不能像先前那般胡闹了…”鸢儿犹自有些担心地说着。 “嗯…”柳茗香温柔地应着,表情有些严肃正经起来。她快速打量着四周的布局,心里也有了几分计较。 “殿下,柳姑娘请来了。”隔着重重纱帘,鸢儿向里面的贵人恭声禀报道。 “快请她进来。” “在下柳茗香,见过各位。“柳茗香极不合礼数地向众人一抱拳。看着眼前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子,桌上五人此时都面露怪异之色,一旁的鸢儿更是焦急地似要惊呼出声。 柳茗香一副浑然味觉的样子,从容地拍了拍衣袖,颇为轻蔑地抬眼扫视一圈:草包世子姜平轩,做作郡主苏月凝,两个不知名的白痴有钱人,还有…那一脸戏谑看着自己,也最为可恶的是…云浅! 这个混蛋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柳茗香压住那强一闪而逝的慌乱,重新将目光收到脚下的那一方地板上。 “柳姑娘…还真是个妙人呢。快请入座。“苏月凝并不以为忤,向一侧挪了挪,竟是邀请柳茗香坐到自己身旁。 柳茗香也不客气,径自在苏月凝身边坐下。姜平轩几人虽为贵胄,却并无多少自矜,此时见柳茗香好不拘于俗礼的样子,反而有几分欣赏。 云浅摸了摸鼻子,看着柳茗香装作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却也不免暗骂一句过河拆桥。 “柳姑娘,在下云浅。方才郡主借在下一观姑娘大作,心生佩服,在此敬你一杯。”云浅半带调笑地向柳茗香举杯。苏月凝更加狐疑打量着他。 “佩服什么。随便写写。”柳茗香冷着脸,颇为不屑地挥挥手,拒云浅于千里之外。 云浅见柳茗香翻脸不认人,也有些生气,当下喝一口闷酒,将酒盏重重落在桌上,不再自讨没趣。 场间一时变得十分尴尬,苏月凝皱了皱眉,试图解围道:“柳姑娘,这位是云公子才华不在我之下。此番请姑娘前来,也是想与姑娘与云公子多讨教几句诗赋。” “什么云公子,一副穷酸腐儒的样子。有什么讨教不讨教的。”柳茗香嫌恶地讽刺道。 此言一出,苏月凝也觉得眼前这姑娘未免太过放肆,寒声说道:“云公子是本郡主的座上宾,姑娘这样说似乎不太礼貌。” 云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总觉得柳茗香这般作态有些不对劲。他盯着柳茗香想得到一些反馈,谁知柳茗香一直偏着头,正眼都不看他一下。 桌上六人的气氛冷到了极点,各人自顾自地把玩着身前的酒盏,谁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柳茗香似乎也感到自己看见云浅后有些失态,她忽地轻轻抱住苏月凝的手臂,甜腻腻地撒娇说道:“郡主姐姐莫要生气嘛~我这就给云公子赔不是?”说罢柳茗香可怜兮兮地向云浅道了歉。云浅反而更加觉得不安。 苏月凝摇了摇头,只道柳茗香是小孩子心性,转移话题道:“柳姑娘,这幅字可是出自你之手?”苏月凝取来那首《风》,却在言辞间故意强调“字”。 柳茗香歪着脑袋看了看,嘻笑着说道:“正是妹妹写的。不过这都是小意思呢,妹妹还有更有趣的东西要给郡主姐姐看呢。” “哦?姑娘还有何大作?“苏月凝来了兴趣,桌上几人也都好奇地看向柳茗香。 柳茗香挽着苏月凝的手臂,有些神秘地环顾四周说道:“这只能给殿下您一人看呢。” 苏月凝一听有些不满,冷声道:”这里在座的都是本郡主的兄长与挚友,姑娘有何佳作不妨拿出来一同分享。若是实在不便,那就算了。“ 柳茗香一听瞬间眼冒泪光,瑟瑟发抖地拽着苏月凝的手臂,有些呜咽地说道:“人家真的有苦衷…确实只能交由郡主一人观看呢…呜呜。” 苏月凝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姜平轩见状虽心有不快,但还是大度地说道:“既然柳姑娘有东西只能交由月凝一人观看,我等不妨回避片刻。云兄,守朔,铃儿,我们不如去飞台上眺望一番如何?” 见世子这样说,几人也就顺水推舟地应下。云浅心里却不太踏实,他深深警告地看了柳茗香一眼。 “柳姑娘,不知你有什么东西要弄得这般神秘兮兮的?”见几人离去,苏月凝疑惑地看着柳茗香。 柳茗香诡异地笑了笑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请郡主殿下随我去做做客。” “啊——?”苏月凝惊呼未尽,就感到腰间一阵酥麻,整个人无力地软倒在柳茗香怀中。 “司夏郡主,得罪了。”柳茗香冷笑一声,挟着苏月凝破窗而出。 一道倩影掠过烟雨楼上分的碧空,留下一声轻挑地嘻笑:“云浅,姜平轩,一群白痴猪。咯咯咯咯~” ————————————————————————————————————————————————— P.S.:本书要第一次上推荐了,历史区-热门分类,到下周日为止。虽然只是个小推荐,但还是请小伙伴帮忙转发,推荐,收藏!你们的支持是作者最大的动力,感谢么么哒!( ̄ˇ ̄) 第三十四章 全面部署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啊——!”伴随着鸢儿的一声尖叫,窗破,人去,整个烟雨楼都骚乱起来。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窗边的那一桌内廷高手。八名大汉身形暴起,刚迈出一步,却觉得一股深深的醉意上头,头重脚轻,使不出分毫力气。柳茗香轻盈地在房檐之间跳跃着,隐隐有些奇怪身后竟然没有追兵,回头看时才发现那满街的侍卫都东倒西歪地互倚着,一副溃散之象。 “呸。果然是一群废物。”柳茗香轻啐一口,心念微动之间挟着司夏郡主横跨了几条街后,消失无踪。 “呯嘭!”正在楼后飞台赏景的云浅,姜平轩几人闻声赶到,将几处桌椅撞翻。 “郡主呢!”姜平轩对着鸢儿暴喝。 小丫鬟鸢儿早已被吓得泣不成声,倒是一旁的莺言相对冷静,急切地说道:“郡主被那柳姑娘掳着向这个方向去了。” “那还不追!”姜平轩转头一看却发现那几个内廷高手早已软倒在地,更是怒火中烧。 “大哥,现在怎么办?”姜守朔无措地问道。 “发信号,最快速集结禁军。我坐镇于此,你进宫请示父王,铃儿你现在马上去相府。”姜平轩深吸几口气,冷静了几分。苏月凝何等金贵之躯,若是有什么闪失,单是相府的那位追责起来就是自己吃不消的。姜平轩强行控制住心头的烦乱,努力地整理着思绪。 云浅站在一旁,从开始的震怒中清醒几分后,脸色变得阴晴不定。他虽然不能确定柳茗香到底要做什么,但心里总是能猜测到几分。要先找到她! “殿下我去追人。”云浅招呼一声,纵身跃出,向着城西飞奔而去。 姜平轩心稍定,却忽然觉出几分不妙,想再追时已不见云浅,权衡之后只得作罢。 一抹耀眼的光影在金陵城中向着烟雨楼的方向穿袭而来。那是卫国引以为傲的精锐存在,金衣飞骑。这一队骑士头戴金盔,面着金遮,身披金色软甲,腰佩花金长刀,就连笼头马踏,鞍座护具也都是炫目的金色。这是卫王的一种态度,卫国人的一份嚣张:卫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金色的马蹄踏在街道的白玉砖上,声音清脆急促有序,沿路行人纷纷带着仰慕的目光自觉为之让道。金衣飞骑在金陵繁华熙攘的街道上飞驰,一路竟是没遇到半点滞涩阻碍。 行至烟雨楼前,飞驰的金衣飞骑在在姜平轩跟前骤然停下。一众骑士齐齐翻身下马,单膝跪拜于马侧。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无一丝杂乱。 “西城金衣典尉王天健参加世子殿下。” “王将军请起,众将士请起。”姜平轩微微躬身,将王天健稳稳扶起。 “世子殿下,烟火令相召是为何事?”王天健见姜平轩面露忧色,也不再计较那些虚礼,直接开口问道。 “司夏郡主…被人掳走了…”姜平轩简略快速地将情况说了一遍,王天健也不得暗自心惊。 “末将领城西金衣飞骑全凭世子吩咐。”王天健也是老油条了,这种事情,自己只要老老实实做个办事员就可以了。 “兹事体大,本公子正愁无人可用,要多借将军助力了。”姜平轩微微一笑,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三件事,一,请将军率部先将这烟雨楼封锁,尤其是此楼掌柜及一众厨师杂役需重点看押。二,请将军分四骑通传各处禁军将所有城门封闭,任何人不得出入。三,请将军派人去督捕衙门,让他们派缉画司和验毒司的好手来。时间紧迫,请将军从速调度。” 几声令下后,百余金衣甲士分作几股小队,将烟雨楼里里外外每一处角落都控制了起来。此时楼里的众人看着这些衣着华丽的甲士闯入,骚乱戛然而止。金衣飞骑这一股华贵霸道的冷漠气息无形中释放出绝对的压制力。 离玖早已被吵醒,她正将楼里的手下都聚在一起,皱眉盘问着。离玖玲珑心思,三言两语下就掌握了整个事情的脉络。她的一双黛眉不由得紧紧挤在一起。楼外瘫软的禁军,楼上醉倒的护卫,逃之夭夭的柳姑娘,以及前去追踪的云浅,种种迹象都极为不利地指向了自己。 “你们,都去那边老实呆着。”金衣甲士粗暴地将离玖等人赶到了后院,团团围住。 离玖试图上前套套近乎寻找些信息,那些甲士却都似木桩一般,半步不动,一言不发。 张英是督捕衙门的一名副督察,这些日子里提督和其他几位督察都不在,整个督捕衙门都以他为首,日子过的好生惬意。一名金衣飞骑冲破了阻拦闯进了张英办公的地方。此时正靠在太师椅上品着香茶,戏着小妾的张副督察不由得勃然大怒。 “司夏郡主被歹人掳走了,世子殿下令你督捕衙门着缉画司和验毒司前去办案。”堂堂金衣飞骑对这些官员们向来不怎么客气,何况眼前这位张大人有着一副色厉内荏的草包模样。 “什么——!”张英和此时收到消息的多数官员一样,惊得从座椅上一跃而起。 烟雨楼前,各方人马纷纷而至。禁军,金衣飞骑,督捕衙门,金陵府,兵部,吏部等等…有关的无关的都来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司夏郡主竟然在都城内被劫走,卫国朝野这张大网丝丝紧绷,人人都怕出个什么小差错就会牵连到自己。 “奉卫王旨意,世子姜平轩对司夏郡主被劫一案全权负责,相关各部务必全力配合。限十二时辰内将郡主救出,但有贻误者,从重而治。钦此。”大太监将王城的内的态度也带到了,姜平轩派系的官员都开始为自家世子爷担心起来,而与之相对的相府一系此时也高兴不起分毫。 那位,也该到了。 四匹紫色的骏马拖着一辆檀红的的马车疾驰而来,紧随其后的是数十名绛袍剑客。 一位五官端正,蓄着美髯的中年男子从车上跳了下来,周围的官员侍卫们都吓得赶紧上前虚扶。那中年男子却是满面怒容,径直走到姜平轩面前,质问道:“世子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便是那司夏郡主的父亲,权倾卫国朝野的丞相大人,苏慎。 “相爷息怒,是平轩的疏忽,才让月凝遭此凶险。”虽然平日里在朝堂上与苏慎针锋相对,但今日姜平轩面对的只是一位着急的父亲,话势上不免先软了几分。 苏慎怒哼一声,缓了缓语气又问:“世子殿下,现在情况如何了?” 姜平轩当即将事情的经过和自己的安排布置都说了一遍。 苏慎听完神色稍微缓和,又指了指被一群绛衣剑客包围的一名禁军城卫说道:“你过来,将你刚才路上遇到的我说的话再与世子禀告一遍。” “是。”那城卫战战兢兢地上前说道:“小的乃东城禁卫,方才那女魔头掳着郡主突然扑杀而至,瞬间就杀了我们十三位弟兄。那女魔头遁去之际撂下一句话说…说,要想郡主活命,就让相爷亲自带着万两黄金和美璧百双到城东银杏湖交易。若三个时辰内不见货…她就要在…在郡主脸上划一刀。若三日内不见货,她就要将郡主的…郡主的脑袋切成八份送到相府…” “她敢!”姜平轩听了不由得怒火中烧,对于苏月凝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义妹他一向是十分疼爱的。 “我这就调集禁军去将那银杏湖围住,再请父王调派内廷高手从旁相助,定要将月凝平平安安地接回来!”姜平轩紧紧握住手中佩剑说道。 “不可。”苏慎皱着眉头反驳道:“若是派遣大队人马前往,定然会打草惊蛇,那穷凶极恶之人伤了月凝该如何是好。依本相拙见,不如请示王上调派高手,再与世子府上和本府的高手合兵一处,暗中布控。本相与那贼人周旋之时,再请世子殿下率众伺机而动。” “还是相爷思虑周密,那便依此行事好了。”姜平轩点点头表示认可。 “好,那便还要劳烦世子与本相进宫一趟。我相府的人在城东待命,一个时辰后汇合。“丞相与世子极为难得地达成了共识。 “嗯。徐大人,劳烦你车马司去准备二十两马车,里面堆上空箱子。钱公公,劳烦你去内库批调几箱黄金。张大人,请你带缉画司的人向此楼中人进行讯问,尽快绘制出那女贼和云浅公子的画像,全城进行通缉。若见那女贼无论手段全力制伏,但要保证郡主安危,若是见那云浅,也先将他软禁起来。“姜平轩顿了顿,又接着从容不迫地说道:“还有验毒司,去查一查禁军和内廷的人是中的什么毒,五个时辰内我要详细报告。各路禁军将城门恢复进出秩序,但务必戒严。烟雨楼继续封锁,在郡主平安归来之前,一只蚊子也不许从里面飞出来。着金衣飞骑两千静候城东,若见信号,务必急速驰援!” 苏慎在一旁微微颔首,抛开政见不说,这姜平轩无愧为卫国年轻一代的杰出之才。 “感谢诸位大人的关心。此事毕竟是本相家事,又有世子殿下倾力相助,不敢再让诸位费心了。还请各自回府休息。”苏慎向其余那些不知所谓赶来的官员们拱了拱手,下了逐客令。这么多人围在此处,只怕是会越来越乱。 “相爷,请。”随着姜平轩和苏慎乘车离去,烟雨楼前堆积的人也渐渐散去,只留下数百禁军和金衣飞骑环环拱卫着。 第三十五章 香茗凝月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金陵城东郊的一片树林中,柳茗香有些粗暴地将怀中的玉人往地上一扔。抱着苏月凝强行突杀十余名禁军,让她的气息变得有些凌乱,她轻扶着一棵小树,略带嘲讽地看着苏月凝说道:“不愧是郡主殿下,睡姿好美呢!” 苏月凝口不能言,只能报以怒目。 “如此美人,比云浅那个蠢材还要死沉,咯咯。继续走噜,姑娘我带你去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好好休息!“柳茗香说罢,轻轻将苏月凝重新提抱在怀,向着西南方向行去。 柳茗香地心里快速地计算检验着自己的计划:这个时候,想必城内的那些白痴也该收到了自己的消息,待他们赶到银杏湖,只怕也是两三个时辰后的事情了。以自己的脚力,从城东沿着城南绕回城西,两个时辰内应该没问题了。 每个人都在按着自己的目标飞速奔波着,云浅也不例外。柳茗香会带着苏月凝去哪里,他心里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城西炎教分坛!他此时已对柳茗香的胡作非为愤恨到了极点,但心里犹留有几分情念,所以才选择了自己孤身前往。 疾行间,云浅的身法已初有飞燕轻点之姿,只是眼下焦虑无比,他根本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精进。冒然闯入炎教分坛究竟会迎来怎样的凶险,他有些发怵,但他内心的最深处却始终愿意去相信柳茗香至少对自己是没有杀意的。 林间的树叶被飞掠过的劲风刮得肆意飞舞。约莫一个时辰后,云浅凭着自己的找到了炎教分坛那一处隐秘的入口。那是掩盖在藤蔓中的一方碑石。 云浅用力将碑石向右侧轻轻推动,那一片藤蔓也都被一股力量牵引着缓缓向四面散开,矿洞深幽的入口映入眼帘。云浅上次从此处离开时并没有发现这个矿洞竟然如此的漆黑深邃。和往常不一样,今日的矿洞丝毫没有火把通明的样子,只在那昏暗的最里处闪烁着一息微弱的火光。 安静,太安静了。不仅外面没有没有盯梢的人,矿洞中也是死寂一片。难道是陷阱,云浅心头一紧,而后又自嘲地笑了笑,堂堂青鸾少使若要算计自己何必那么麻烦。 云浅深呼几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气息,然后小心翼翼地迈入洞中。他身上没有火折子,只能循着远处那一缕微弱的光芒艰难前进,右手扶在石壁上,感觉有些冰凉却并不潮湿。 光亮开始清晰了,来到一处三岔口,只有右边的路上点着一束火把。这应该是一种指引,云浅向右前进。走几步后通道又开始变得黑暗,只有前方隐约还有火光。 云浅不知道穿过了多少个岔口,若没有关键的火把引路,他早已迷失在这错综复杂的暗道里了。终于,来到了那一处熟悉的石室,柳茗香为他疗伤地方。 轻轻地推开石室的门,嗅到一丝淡淡的柳叶清香。房间里装点着几盏精致的琉璃灯,显得光明通透,却空无一人。 云浅有些愤怒,有些失望。他走到小桌前有些颓然地坐下,却发现小桌上的一些鲜果旁赫然放着一张信纸。 “云浅大笨蛋亲启: 自作聪明地扑了个空,是不是感觉很生气呀,嘻嘻。这里已经没人了,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桌上有茶果糕点,渴了饿了自行解决。约莫五个时辰后本姑娘会来找你。若是十二个时辰内还等不到本姑娘,呜呜呜,那你就赶紧跑路吧,千万别回去!知道吗! 最可爱的青鸾少使” 那丫头要做的事似乎比想象中要复杂,云浅在漫长地等待中隐隐开始担心起来。 金陵城西郊的绝音谷与炎教分坛就隔着一个山脉。柳茗香带着苏月凝轻车熟路地行走在谷中的一处十分隐蔽的小道上。她们走的不算快,只因沿途那些刺毛毛的荆棘实在有些烦人。 在一处三人合抱的冬青大树前,柳茗香忽然停了下来。她蹲下身,仔细地将树根处的泥土刨拨开。 “就是这个了。”柳茗香轻轻拽住埋在泥土里的一根黑色麻绳,有些惊喜。她屏住呼吸,身向后仰,用力将那绳子往外拉起。 “咯吱吱”随着那麻绳地脱出,巨大的冬青木开始剧烈地抖动,发出沉闷地撕裂声。上半段树干连同树冠开始向左侧旋转,书间的一道裂痕逐渐形成了一道人半宽的小门。 柳茗香略微得意地拍拍手上的灰尘,拖着苏月凝走了进去。很闷,很黑,伴随着一股湿腐的木头气味。柳茗香点起火折,照亮了前面一方陡峭向下的青石阶。 地道不长,连着一处密室,密室不大,只有一张草席。三年前,柳茗香就在这里杀掉了一个不知名的倒霉蛋,没想到这倒霉蛋的遗泽今日倒是帮了自己大忙。 “问你个简单问题,你要老实回答喔。”柳茗香笑吟吟地俯身蹲在苏月凝身旁,右手执着那把锋利的匕首在那张水嫩的脸蛋上轻轻拍打着。 苏月凝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一双美眸中水气盈盈。 “哎呀呀,大美人儿你可莫要哭!”柳茗香故作怜惜地挑了挑苏月凝的下巴,而后在她腰上轻拍,解开了穴道。 “你这个…!贱…人…!”惊怒交加地苏月凝带着哭腔骂出了平日里她断然说不出口词语。 ”啪!”柳茗香想也不想就给了苏月凝一耳光,阴冷地笑着道:“骂人可就不乖了呢。现在开始我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不然,我并不介意让你多见识一下本姑娘的手段。” 金枝玉叶的司夏郡主何尝受过这等折辱,她无助地蜷缩着身体啜泣起来。 柳茗香温柔地在她背上轻抚着问道:“告诉我相府的守备情况,以及药房的所在。” “你要做什么!?”苏月凝有些凄厉地问道。 “去你府上借药。”柳茗香挑了挑眉。 “借药…什么样的药…”苏月凝忽然心头一动,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莫非你要的是那丹砂描眉的解药…” “咦?郡主殿下好聪明呐。”柳茗香有些惊讶。 “呵呵…”苏月凝有些凄凄地惨笑着说:”想来姑娘与那云公子关系匪浅。那一首《风》也是出自他之手吧。可笑你们二人绕了这么一大圈竟是为了这样一件事。“ “此事乃本姑娘一人所为,和那个傻蛋没什么关系。”柳茗香眼神变得柔和。 “那你可知,其实我早已答应将解药拿给云公子·了。”苏月凝面露嘲讽。 “嗯?”柳茗香怔了怔,而后冷淡地说:“解药必须由我亲手拿到才能放心。我劝你休要在言辞上耍这些小心思了。半柱香时间,将相府的一应部署交待清楚,否则你的喉咙就会被割破。” “我家府上高手众多,此时金陵城想必也已戒严。我劝姑娘你还是断了这样不切实际的念头。”苏月凝倚着墙壁坐起一些,言语间恢复了几分从容。 “那不需要你操心。”柳茗香有些不耐烦了。 苏月凝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决绝的姑娘,摇了摇头说道:“丹砂描眉这等剧毒的解药自然不可能就这样放在药房里。前些日子我也在府上试着寻找过,现在想来最大的可能是在父亲书房的暗室中。” “哦?”柳茗香双目一敛。 “那暗室我也从来没进去过,只是小时候顽皮在书房外偷看发现父亲从里面出来过。那暗室就在屏风右侧的两扇书架背后,具体机关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你可有纸笔,我将府上的布局画给你。”苏月凝很坦诚,此时的她不知怎么,对于柳茗香反而有一种莫名理解和同情。 “刻在这泥地上便是。”柳茗香将匕首递给苏月凝。 苏月凝握着匕首,一边思索,一边将相府的布局细致地描绘了出来。在一些关键的地方,她还将各种可能存在的机关和凶险都一一交待清楚。言罢,她不免有些自嘲地嗤笑一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柳茗香颇为满意,真诚地说道:“谢谢你了,郡主殿下。” “你就不怕这是我给你布的陷阱?”苏月凝目光闪烁。 “咯咯,郡主殿下善良温婉,怎么会谋害我一个弱女子呢。再说了,我若是回不来,殿下您不也要被困死在这了。”柳茗香轻松地站起来,耸了耸肩膀。 “我要走了,还要多委屈殿下一阵子。”在苏月凝愤怒地注视下,柳茗香又将她定住了。 柳茗香从草席边上翻出一个木箱子,从里面取出自己心爱的蛇形链剑缠在腰上。 “其实我这么信任你,还有个原因。”将要离去的柳茗香停顿了一下,转过身子目光和苏月凝相对,微颤中的嘴唇轻启,说道:“你也是喜欢他的吧…” 残阳西落,柳茗香单薄的身体在开阔的山谷间显得有些萧索。她的脚步是轻盈的,心呢,却有些紧绷。 巨大的冬青木下的那一方密室里,苏月凝的一双清眸照亮了黑暗,思绪呢,是有些杂乱。 城东的马车队开始了有条不紊地行进,城西的云浅却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信纸上那一行行七扭八拐的字体。 渐渐侵袭而来的夜色注定要以黑暗吞噬每个人的心。 第三十六章 绕后偷家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银杏湖,半轮残月倒映在水面上,淡淡散开的涟漪让其有些模糊变形。 “偌大一个湖,却是要去哪寻人?”姜平轩看着眼前的湖光月影,却无半分兴致。 “若是将人分散出去排查或许能尽快找到人,怕就怕反而让对方先警觉起来…”心系爱女安危,向来老谋深算的苏慎此时也拿不出一个好的主意来。 “保险起见,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绕着湖慢慢找好了。想来对方只是谋财的话,不至于让我们太难找。只是如此狮子大开口地索要万两黄金,就算到手她又能运往何处。这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安…”姜平轩说罢烦闷地叹了口气。 苏慎心头一紧,有些局促地说道:“这里如果只是一个幌子,而对方另有所谋…” “不妙!“姜平轩的心脏狠狠一跳,当机立断地对身边一个侍从说道:”楼兰,你持我金牌速回金陵。通知禁军统领加强城内戒严和巡防,另各调三千兵马向城西南北三个方向展开地毯式搜索。若发现目标,莫要轻举妄动,烟火为号,等内廷的人到了再呼应而动。城西的搜捕你亲自指挥。务必要在半个时辰内赶到!” 名为楼兰的布衣剑客应声消失而去,姜平轩感觉喉咙有些干涩,直觉告诉他今日之事和炎教那日的刺杀脱不了干系。 金陵东城门前火光点点,亮如白昼,由于全城戒严的缘故,今日值守的禁军是平时的五倍。 一辆马车停靠在距离城门三十丈处的一片树影下,一道狡黠地身影一闪而现,借势钻进了车厢。 “少使。”车夫微微欠身。 “准备进城,按计划进行。” “是。” 金陵是天下商汇之地,零星点缀的天穹之下,仍然有不少来往商客正在排队进城。进城的排查异常繁琐细致,劳累的商客们在抱怨之时都不免开始揣测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样要等到什么时候…”柳茗香掀开车帘眯着眼望着长长的人潮,不免有些焦急地说道:“你去前面打点一下,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让我们先进。” 车夫从车底的暗格内取出一大包沉甸甸的银子,热情礼貌地开始向前面的商客们献礼。 经过一番小小的波折,马车如愿驶到了队伍的最前端。 “车上的人,下来接受检查!“禁军守卫有些不耐烦地呼喝道。 马车微微晃动,一位翩翩弱冠公子轻摇着折扇,不紧不慢地走到那守卫面前,矜雅地递上几片金叶,说道:“几位将军想必幸苦了,一点点酒钱,还请笑纳。家母病卧在家,还请各位通融一番,莫要太过为难在下。” 那禁军守卫面无表情地接过金叶,例行公事地掀开车帘看了两眼,便挥了挥手让其通过了。 文兴书院位于城东,与相府只有两条街之隔。戒严的金陵城街道上人烟稀索,然而书院门口却依然堆集了不少上下课的学子。烟雨楼中的事情已经通过各式各样地渠道传入了人们的耳中,路上的学子们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神色慌张地前顾后盼,窃窃私语着。 男装的柳茗香左手轻托着腰间玉带,右手摆弄着扇子,毫无违和地隐匿在了人群中向着千禧街方向走去。 千禧街纵穿半个金陵,相府横跨了大半千禧街,规模之大就连卫王胞弟梦桑公的府邸也相形见拙。 片刻,苏月凝来到了相府左侧的背街。从南门直通王城的建康道将金陵城一分为东西两区。东区的相府作为私府向东而建,与金陵府衙成背靠之势。柳茗香正处于这个交界处,向前几步是金陵府,后退几步是相府。据苏月凝说,相府的护卫和金陵府捕快的巡防都不会深入到此处,这大概算是双方政治默契中的一种尊重和避讳吧。 柳茗香抬头看了看眼前约莫两丈高的红墙顶,那一排整齐的青瓦下暗藏着致命的机关。当青瓦承重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向内塌陷,六尺院墙夹层内紧扣着的千机毒针就会瞬间喷射而出,并携起一阵桐油火焰示警。 苏月凝那个可人儿还真是帮了自己大忙呢,柳茗香心念微动间轻跃而上。就在将要越过墙头之时,柳茗香在眼前那一片贴墙而建的松木间捕捉到了一丝闪瞬即逝的银光。她急忙向后一收,双脚斜蹬在墙壁上,一手轻扣在青瓦红墙的缝隙间。 “可恶的老贼。”柳茗香慢慢翻过墙头,艰难地伏贴在松冠和墙壁之间那不足半尺的夹缝中。借着淡淡地月光看去,那细密的松枝间竟是夹带着成千上万的锋锐刀片。刀片薄如蝉翼,若非那一瞬机缘巧合地反光,只怕蓄势一跃的柳茗香要被划个遍体鳞伤。 紧紧握了握湿润的掌心,柳茗香开始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向下挪动。越往下,树冠和墙壁之间的空间越是狭窄,柳茗香只得用手轻捏着枝节处将其折开。她轻咬下唇,微蹙眉头,粗砺的树枝让一双柔荑素手遭足了罪。 当最后一根树枝被折开,松木底部那半丈光溜溜的树干终于为柳茗香留出一条大道坦途。 “呼。”柳茗香轻轻落下,重新感受到了大地带来的安全感。她一面将红肿的双手在丝滑地锦衣上摩挲着,一面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前面是相府外院的走道,与这走道一墙之隔的便是相府的花园,然而花园的整个北面都是一方开阔的小湖,从这里突破显然有些不智。 根据苏月凝的建议,她需要顺着走道一直向南走,到花园中部再进行第二次翻越。这是整个计划中最凶险的一部分,整个相府总共有二十队剑客带着恶犬的剑客在这条通道里巡回着。如此密度的巡防,柳茗香想要横跨那三丈宽的走道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值得庆幸的是,柳茗香的一计声东击西诱使相府五分之一的防卫力量都被抽调走了,而仅仅就是这四队剑客的离职,在这不可能中生出了一丝的可能。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足够了! 她眯着眼看到了右侧缓缓走来的巡逻队伍。随着心里的默数开始,柳茗香犹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快速奔跑。靠墙而立的那一排夺命松树眼下俨然成为了她在黑夜中最好的掩护。 …三百一十八,三百一十九,就是现在!柳茗香化作一只狸猫,在宽敞地路面上轻点两段,腾空而起。内院的墙只有一丈高,柳茗香轻松掠过,又轻又稳地落在了半面假山后面。 此刻,那一队绛衣剑客被狼犬拖拽着刚刚走过转角。 一方清澈小湖,一条宛转回廊,几处错落亭台,数点玲珑怪石,以及空气中甜美的水仙花香。宁静的夜色里,这精致的小院透着几分朦胧的泼墨雅意。柳茗香有些贪婪地深吸几口气,紧绷的心弦沉静下来。 这样的日子里,相爷的那十几房美妾们都不敢还有心思在这里赏游,整个花园里只有零散几个家丁和侍女当着值。 柳茗香依旧不敢大意,只因苏月凝说过小觑相府的里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致命的。她猫着腰,在花圃间摸索着继续向南前进。这是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只是那浇灌过后潮湿黏着的逆泥土让柳茗香每迈出一步都感到十分恶心。 翻过眼前这堵墙,再横跨一条小道就能进入书房所在的园子了。“扑通,扑通,扑通”柳茗香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快速而富有节奏感的心跳声。从现在开始,将不再有苏月凝的指引。 书房是相府所有人的禁地,据说任何试图进去过的姬妾家丁都无故消失了。苏月凝也只在小时候偷偷溜进去过那一次,这位深受疼爱的小郡主为此被足足关了三个月的小黑屋,也幸亏年幼的苏月凝坚持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柳茗香紧了紧自己腰间的玉带,再次腾空而起。她很轻,轻到墙边的暹罗猫都熟睡依旧,她很快,快到两墙之间刚巧走过的侍女感到头顶一阵清风。 柳茗香堪堪落踏在院落正中唯一的那条石板路上。只有这条路上是最安全的,只因她在掠进院落的那一瞬间有一股浓烈的檀香袭来,其中夹杂一丝令人不易察觉地血腥腐臭味。 柳茗香杀过很多人,所以她很敏感。 半空中强行延长落脚的位置让柳茗香落地的姿势有些狼狈,只差一点就要跌在那整齐的灌木上。她循着那丝淡淡腥味看去,不远处花圃里有一团模糊的东西,黑夜里难以辨别,却依稀像一只死猫。 踏着坚实的石板,柳茗香大摇大摆地向书房走去。既然是禁地,那就应该没人,至于苏慎那老贼,想来应该不在。如果在,那就把他捆起来扔进这花圃里。 苏慎的书房是一座两层的小楼,里面永远都是灯火通明的。柳茗香侧身将房门推开,纯净的纸墨味比那檀香要好闻许多。绕过巨大的屏风,一片蔚蓝浮现眼前。柳茗香脚下的地砖竟是九块巨大的青金石,上面雕琢着一副九星图。这样的宝石通常都是用来制作女子的耳坠头饰,区区一小块就价值不菲,而这样能被做成地砖的,只怕放眼全天下也再难找出更多一块来了。 柳茗香想象着制成这薄薄的砖块要被打磨掉的那许多边角料,震撼之余只觉得实乃暴殄天物。 九星图的两侧各摆着三盆兰花,形成一个通往书桌的通道。汉白玉阶上,宽大案桌正对屏风,上面整齐地堆满了厚厚卷宗。 柳茗香依言走到了右侧那两扇书架面前,上面排列着从晋元开始逾两千年的各代史记。 机关,在哪里呢?柳茗香轻托着香腮开始细细打量起来。 第三十七章 困围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相府书房,明亮的灯火中,柳茗香将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拉出又归位。她已经将这书房里的桌椅灯具一应东西都挪动了一遍,那两扇书架却依然纹丝不动。 像苏慎这种闷骚老家伙,应该最喜欢在这书本上做些手脚了,比如说根据一个什么历史问题打乱两本书的顺序触发一个机关之类的。奈何柳茗香吃了文化上的亏,此时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一阵捣鼓之后,书架被翻得乱七八糟。柳茗香有些泄气地将手上的书乱丢到一旁,有些疲累地一屁股坐在案后那方舒适的软塌上。 她看着那一副精雕细刻的九星图,试图重整一下烦乱的思绪,忽然心中一动。 作为炎教的青鸾少使,柳茗香多少知道一些奇门遁甲,阴阳变化的东西。她抱着一试的心态,走到九星图前端详起来。 九星乃奇门遁甲之术中的天时,此时分别刻在九块青金石上,形成了一个阵势。若以人算谋天时,则九星图边缘砖块间的八个缝隙正好暗合八门。欲破此阵,以奇入休门出死门封艮位锁阵眼,再以正攻乾位。 思虑过后,柳茗香此时已经有了六七分把握,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开始行动起来。 先将左边的三盆兰花分别放在左下角天禽星地砖的右下角、右上角,和左上角,此为以奇入休出死;而后柳茗香将右侧的三盆兰花尽数摆放到右下角天冲星地砖上,此为以正攻乾。 “开!“当最后一盆兰花落在蓝色地砖上的时候,书案右侧的两扇书架缓缓向两侧分开,竟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书架后的暗道十分宽阔,四面都用白色流纹的大理石铺盖,每五步就有一盏长明灯。要是有一天自己有钱了,也要把教里那些阴暗逼仄的暗道都改造成这样,柳茗香一边走一边嘟着小嘴想着。 敞亮的暗道呈缓缓下坡之势,沿途两侧间隔三丈就会开出一件侧室,前几个都是摆放卷宗,再往里走就全是一箱一箱的金银珠宝。柳茗香除了咋舌之外,却并没有空去动些别的心思。 行过约莫两三个转角后,侧室中开始出现药材,其中不乏各种世外罕见的名贵药材。 ”就是这里了。“柳茗香走入一个架子上摆满小瓶罐的房间。鹤顶红,白羽鸩…各式各样的致命奇毒用红字标注排列着,下面一层则是对应的解药。 柳茗香对于这种给剧毒配解药的行为是颇为不屑的,然而善使剑者终亡于剑,那些炼毒大师或许也只是想给自己和世人都留一条后路吧。 丹砂描眉!柳茗香激动地抓起那一个小瓷瓶捧在手心,狠狠亲了一口。 救笨蛋一命,姑娘我也算是胜造七级浮屠了。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柳茗香又随便顺了几个小瓶后,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去。 就在柳茗香刚准备迈出药室门口的时候,心里忽然产生了异常的恐惧和不安。就在她微微停顿的这一瞬间,一道凌厉的劲气呈排山倒海之势扑来。柳茗香条件反射地向后疾退了半步。 ”轰!“整面大理石墙被震得粉碎,扬起一片尘雾。 这一掌,恐怖如斯!柳茗香借机后仰,扬手散出一阵迷烟的同时从那人臂下滑过,飞速地向出口方向奔去。 那是一名须发皆白的紫衫老者,伴随着粉尘的迷烟只让他失神了片刻。一声低吼,那老者向着柳茗香暴冲而去。 那杀意逼近得好快!柳茗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好在那老者虽力量强横却少欠灵动,柳茗香借着一处转角又拉开了一些距离。 暗道中的一追一逐,前如脱兔后如饿狼。柳茗香每要遇险之时,就能有一处转角相救。 ”哗啦!“从暗道跑出的柳茗香撞破屏风逃向院落,身后紫杉老者紧追不舍。 从书房到园门的这一段青砖路让那老者瞬间锁定了柳茗香。又是惊天一掌劈来,柳茗香被迫转身与之对了一掌。 痛,贯透心脉地痛。薄薄的血雾从柳茗香的口鼻中喷出,五脏六腑都似被割碎了一般。强烈的求生欲让她顾不得这许多,借着那绝伦的掌力向南腾开数丈。 相府南面是女眷居住的地方,这一番动静已经惊动了周围的家丁和守卫。急促的人声犬吠开始向着这边寻来,柳茗香不顾一切地在南苑厢房的回廊间穿梭,那老者却多了几分顾忌。 翻过南苑的白墙,那紧密的松木,高耸的红墙就在眼前。绛衣剑客从两侧扑来,紫衫老者向着柳茗香挥出了第三掌! “呕。”又是一记硬接,柳茗香口中的鲜血将襟前染红一大片。 她故技重施般地借力飞出,望着越来越近的那一片夺命松树冠,柳茗香右手用力在腰间玉带的机扣上一按。 一条美丽的蛇形链剑划破寂空,向着眼前那一株松木斩去,斩出一片逃出生天之路! 半空中的柳茗香已成颓势,眼看就要落在那厚厚的青瓦墙头,她再次挥剑向下一扫。毒针火焰疾射薄喷之际,柳茗香已落在相府对街的屋檐之上。 扑了个空的绛衣剑客们虽不甘心,却惮于那茂密的松林和霸道的机关而只能选择绕道而行。那紫衫老者却似乎不愿见人,在那群剑客将要围拢之时,遁进了黑暗中。 柳茗香感觉很累,她向嘴里胡乱塞了几粒精炎丹,强行提起一口气。她深知,必须在城门禁军反映过来之前冲出去。 南门,黑暗中袭来的丽影瞬间突杀了数名城卫,然而却没有了早前的那番潇洒,城头射下的一支翎羽箭命中了她的左肩,雪上加霜。 此时姜平轩的调令早已到达,城外的三千禁军在烟火令的指引下与城内出动的兵马布成了一张合围大网。 柳茗香蜷缩在一丛灌木下,大口地喘着粗气。她将整个左臂的穴道封住,遏止住了流血,然后咬着牙齿用匕首将那羽剑斩断,挑出。好在那只是普通的军用箭,没有淬毒。 她艰难地将几层衣服从肩上拉下。借着月光,她颤抖着将金创药洒在香肩后的渗人伤口上,再用衣袖上割下的一片碎布勒紧。 火光和人影时而从身旁扫过,柳茗香努力地调整着内息。如果给她一个时辰恢复,从这些普通兵士的围捕中溜走或许不是难事,但难保不会迎来其它的高手。她现在只能珍惜这片刻的休息,然后尽快突围。 一小队士兵开始执着长戟不断扎入身旁的灌木丛中,柳茗香在这有限的空间内扭动着身子努力躲避着。好巧不巧,一柄锋利的戟头正正对着她的腰腹处扎了过来,柳茗香再也无处可避,只得反手牢牢将那长戟握住。 “撒手。”柳茗香娇喝一声,将长戟夺在手中后起身一扫。戟尖划出弧线的一瞬,四五名兵士捂着自己被割断的喉管,颓然倒下。 位置已经暴露,柳茗香有些勉力地向着每一处可趁之隙突围。灌木林中毕竟不比开阔的阵地,即便训练有素的禁军也不可能完全形成一块密不透风的铁板。 然而,方圆十里至少集结了五千军士,还有源源不断的各方支援陆续赶来。对于重伤在身的柳茗香来说,这是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她不敢以轻功腾空在树冠之间,因为会让那些机弩毫无顾忌地对准自己。 杀一名军士,然后扮作他的样子。柳茗香凭借猎鹰般的敏锐很快找到了三名和队伍脱开了一些距离的禁军。她有些赌命地将仅剩无几的力量尽数爆发出来,手中毒蛇的信子从绕过树干瞬间贯透了那些可怜虫的心脏。 柳茗香扑到在其中一名禁军的身上,然后抱着那尸体不顾一切地滚入灌木旁的一处低洼地小泥沟里。 “在那里!快!”成队的士兵围拢过来。 小沟内,柳茗香不断地干咳呕血。过度的消耗让本就受损的心脉有些难以承受,但她还不能停下来。无暇顾及伤口被重新撕裂的剧痛,柳茗香麻利地将那兵士的甲胄穿在身上。 就在大量的禁军走将要下到那小沟中之时,满身血污的柳茗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自…自己人…”柳茗香嘶哑着粗声喊道:“那贼人向那边去了,你们千万别让她跑了!” 黑暗中,容貌难以看清,大部分禁军都顺着柳茗香的指引去追人了,只有一个十人小队仍然留在原地。当中领头那人有些狐疑地看着柳茗香假意关切道:“兄弟,你没事吧?” 柳茗香低着头,没有应声。眼下她已无力再杀这许多人,况且再次出手无疑会引来更多的围剿。 “兄弟…?”那领头的什长向后退了一步,右掌轻轻举起,背后的九名禁军瞬间取出机弩对准了柳茗香。 感受着死亡的逼近,柳茗香轻蔑地笑了笑,高傲地抬起头盯着土坡上方的禁军。 那什长下意识地再次退了两步,火把映照在他紧绷的脸庞上,是一个鼻梁塌陷的独眼男子。 这个人,真是眼熟。柳茗香的双眼轻轻眯起,微微颤抖。 第三十八章 相逢即逝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罗三狗…!?”柳茗香有些艰难地从嘴中挤出这个三个字。 声音很哑,很细,那什长的身体却如触电一般毫无美感地抖动起来。 ”罗三狗。“柳茗香又重复一遍,语气却是少有的温柔。 罗三狗,从柳茗香记事起就忠心耿耿地跟在她身边的一条狗。直到柳茗香十一岁那年,她一剑挑瞎了他的左眼,打碎了他的鼻梁,毫不留情地将这条老狗踹出了炎教。 那禁军什长对于往事的回忆似被勾起,面部的神经都因为扭曲抽搐而变形,透出一股无尽的怨毒悲戚之意。 “这里没事了,你们快去前面与大队汇合,我一会跟上。”禁军什长似乎不愿下属看到自己不堪的一面,而那九名手持机弩的兵士也识趣地退去。 寂暗的森林里,禁军什长蹒跚着一步一步走下小沟。他停在了柳茗香身前半尺的地方,用仅剩的独眼仔细端详着柳茗香那张无法被血污掩盖的俏丽脸庞。 柳茗香没有动怒,只是更加平静地问道:”你是…罗三狗吗?“ 那什长有些痛苦地摇晃着脑袋,声音哽咽而疯狂地说道:“我是罗烈,曾经的…罗、三、狗。” “你现在混得不错,好极了。”柳茗香有些欣慰。 “小主!”罗三狗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噗通“跪伏在了柳茗香脚前,放声痛苦起来。 “没事了,三狗,是我对不起你。”柳茗香拍了拍他的头安慰道。 “不,不是的!是他们…他们!”罗三狗的愤恨地低声嘶吼着,当年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心头。 他,罗三狗,本是柳茗香身边的一条好狗。随着柳茗香被封为青鸾少使,罗三狗在炎教中也开始混得人模狗样起来。然而就在那一天,罗三狗出去执行任务时反中了圈套。整个小组的人都死了,只有他卑鄙苟且着逃了回去。当时任务的总领朱雀和鸑鷟两位少使决定依教刑将他炮烙。柳茗香赶到了,残忍地摧残了他那张本就不俊的脸并将他踢下了山崖。狗命,保住了。 “三狗失态了。“罗三狗用脏兮兮的手抹了抹脸,说道:“小主要去哪,三狗带你走。” “罗烈,带我去城西方向。”茗香其实一直都不确定当年的罗三狗是否记恨着自己,她吸了吸鼻子,止住心头那些感性的情绪。 罗烈虽然官职不大,但却是个狠角色,加上容貌特异,大部分认识他的禁军都对他有着几分敬畏。柳茗香在他的掩护下十分顺利地脱离城东的包围圈。 “你快回去吧。”柳茗香转身对罗烈说道。 罗烈一听急了眼,大声说道:“请让三狗重新追随小主,效犬马之劳!” “我不会同意的。”柳茗香摇了摇头,平静地说:“你现在是堂堂正正的禁军将领,不用再过那些凶险而没有尊严的日子。你的生活属于这里,罗烈。” “三狗不怕艰难险苦,只想尽心效力小主。”罗烈跪在柳茗香面前鉴定地说。 “够了。若你真有此心就好好在这里混出个名堂来,本少使以后多的是用得着你的时候。”柳茗香恨铁不成钢地将罗烈拽起。 罗烈低头不语,他当然知道禁军是个有前途差事,但柳茗香是他看着长大的,这期间不仅有主仆之谊,更有几分作为兄长的关怀与牵挂。 “走了,不许跟来。”柳茗香说的冷淡。 “等一等。”罗烈将自己的腰牌递给柳茗香,说:“城西也有大批禁军。带上这个,若是再遇到其它搜捕的人员你就说你是禁军城南部任大忠千户的部下。你常驻城南左卫营……腰牌后面符刻可以证明你的身份。” 罗烈详细将禁军内部的结构人事信息都说了一遍,生怕柳茗香遭到盘查而不知应对。 ”谢谢你,我都记住了。你也记住,你是罗烈,今后都要体面地活。”柳茗香温柔地笑了笑,离去。 “属下罗烈,恭送青鸾少使。” 城西,布衣的楼兰骑在青骢大马上,禁军的将官们都恭敬的跟在后面。搜捕已经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城南的遇敌情况他也已得知,但他还是不敢松懈对城西的排查。一个时辰前,他们就截到了一辆形迹可疑的马车,而那车夫当场就服毒自尽了。 如果对方需要马车接应,说明藏身的地点不算特别近,从城南过来的话一定不会再沿着城墙行进。楼兰想到此处,当即下令向西南推进二十里布防。 残月高悬于天穹,约莫有三更了吧。柳茗香并没有选择绕行,她只是很懒惰很简单地想去城西坐马车。她的脚程不快,她一面走一面暗运功决调整着状态。此时内力已恢复了七八成,只是心脉上的损伤还是让她有种使不上力气的感觉。 一路上遇到了几队巡逻的禁军,柳茗香背书般地轻松应付了过去。 城西的马车找不到了,柳茗香气鼓鼓地催使着酸软的双腿继续迈进。 行至枫溪林附近的岔道口,东南面的一个小山包,黑郁如常,却不断的有飞鸟扑腾而出。 “不太高明的埋伏呢。”柳茗香瘪了瘪嘴,却暗中加快了步伐。这里距离炎教的分坛已不足十五里路,柳茗香有些担心云浅。 漫长的等待对于云浅来说是一种煎熬,他担心着太多的人太多的事。在这安静得可怕的环境中待了将近七个时辰,云浅没有一点睡意,反倒每根寒毛都神经质般地耸立着。他好几次都似乎幻听到了柳茗香那轻巧的脚步声,然而一次次带着惊喜打开房门都是空荡荡的一片漆黑。他转而变得愤怒,那是一种对于所有事情都失去掌控而恐惧的愤怒。 “沙沙”,似乎又听到了人声。云浅因为焦虑而有些下陷的双目紧张地盯着那光滑的石门,却也懒得再起身去查看。 门缝张开了一些,一点一点缓缓被推开,云浅瞪大了双眼。 “云浅。”摇曳的灯影中,换上了一袭碧绿烟罗裙的柳茗香浅浅笑着,白皙的脸颊上还有一丝淡淡的血痕。 “你…”云浅脸上浮现的那份无法抑制的笑容只出现了一瞬,接而变为了一张无比冷漠的臭脸。 柳茗香怔了怔,心间骤然腾起难以言说的委屈,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是作伪。 “不要再这副模样了,司夏郡主呢?”云浅只觉得柳茗香又在故伎重演,彻夜地忐忑让他变得有些躁郁。 “呵…死透了”柳茗香冷笑一声。 “你说什么!”云浅暴怒地跳了起来。 “我说她死了,死在了我的剑下。怎么?你很关心她,快去给她收尸呀。再过会只怕要被野狗啃烂了。”柳茗香有些恶毒地哀笑着。 云浅努力控制着自己,有些颤抖着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呵…我当然知道了…不仅仅是你的郡主殿下,还有那个姜平轩,整个烟雨楼,所有你关心的人,我都要统统杀掉。“柳茗香倔强地轻笑着,用恶毒的话语报复着云浅。 “你…该死。“云浅的神情冰冷到了极点。 “那你就来杀了我吧。”柳茗香轻蔑地挑衅。 “你以为我不敢?”云浅感觉自己的愤怒快到了一个临界点。 “你凭什么?”柳茗香依旧不屑。 云浅爆发了。他怒吼着向柳茗香身侧控挥出一掌。掌风撕破空气隐隐间有爆响,那一袭绿衣却微微一闪正正迎了上来。 双掌相碰的那一刻,石室里的琉璃的灯罩倾数碎裂。难以抑制的愤怒让云浅浑厚的内力尽情爆喷而出。 柳茗香柔弱的身体像一张薄纸,轻飘飘地被吹飞,重重地撞在石壁上。她的脸苍白如雪,肩上一朵艳红的牡丹晕开,有些涣散的眼中却有另一番滋味,是得意还是哀伤。 “为什么!”云浅愤恨而不解。他的心被疯狂地刺痛着,那些被冰封的地方在这一瞬间融化。 云浅失神地蹲下将柳茗香柔软的身躯抱在怀中,痛苦地说道:“你这个疯子…怎么会伤这样了…” 突如其然的温柔将柳茗香心防间那一丝快意瞬间击溃。她忽然不知哪里来了力气,将紧握掌心的那个小瓶子拍在云浅胸前后,挣脱而去。 “这是丹砂描眉的解药。苏月凝被关在绝音谷东南面最大的那一棵冬青树下…别让我再看见你!”柳茗香快速撂下话语的同时已经飞掠出了石室,所经之处将火把尽数拂灭。 云浅反应不及,追出之时早已不见人影。心神大乱的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在交错的暗道中乱撞。 柳茗香的计划,他此刻终于明白了。云浅不敢去想象柳茗香这一夜是多么的疯狂与凶险,他早该想到的!云浅痛恨自己的后知后觉,痛恨自己的猜忌冷漠。整个分坛的秘道中此时似乎都溢满了那淡淡的柳叶清香。 狂怒过后是无尽的疲乏,云浅无力地靠在一处冰冷的石壁上。他无法冷静,但他必须冷静。 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去做。在这种痛苦的挣扎和折磨中,他更加看清了自己的责任:守护那些自己想要守护的人,绝不能再让他们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颓废的目光重新聚敛,云浅缓缓站起,开始寻找出路。 如果能再见到柳茗香,就算被她刺上几剑也是值得的。 双章公告(感谢支持)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为了让书友们看得更爽,本书从三十九章开始由原来的每章3000字单更,改为每章2000字双更。 特定情况除外,尽量保持上午下午各一更。感谢小伙伴们一如既往的支持! 特别鸣谢:西米米呀,可惜不是嗨,_长路漫漫丶,花里的碟子,水水超帅的打赏和票票! 么么哒~喜欢本书的小伙伴请多多评论,分享,和投票!你们的支持是更新唯一的动力!《王道孤途》双章公告(感谢支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九章 草甸的晨曦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东方的鱼肚微微发白,黎明的到来却是许多人心间阴霾的开始。各处的搜捕毫无进展,震怒的卫王已连发数十条调令,五万禁军几乎倾巢而出。 城东银杏湖,姜平轩的车队绕湖两圈无果后直接调来了三千飞骑,将四周都翻了个底朝天。苏慎闭目微倚在车厢内的座塌上,一旁的桌上全是狼藉一片的碎屑,彻夜不断的坏消息让这位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丞相感受到了久违的那种提心吊胆。 对于云浅来说这晨曦的光芒依旧是极好极美的,因为真切地享受到了,并就站在这纯净的天地之间。 出来了,那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走入死路后的劫后余生。这是云浅昨夜的经历,也是此刻的心境。 纯净的雾蔼缠绵地缱绻在绝音谷的草甸上,云浅踏出的每一步都极为温柔,似是不愿过于蹂躏那些清芳四溢的柔嫩花草。 茂盛的冬青木下,那一条牵引机关的黑绳毫无遮掩地裸露在外面。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云浅默默想着,走入了通道。 轻睡中的苏月凝悠然转醒,她循着声响有些期待地凝望着,黑暗中渐渐走来的正是那清秀俊逸的云公子。 “殿下,得罪了。”云浅俯身将苏月凝扶起,用粗苯的手法替她解开穴道。 “嗯~谢谢…”苏月凝痛得微哼,微羞地偏开头,轻轻挣开云浅试图自己站起来。 ”啊!“苏月凝轻叫一声,只觉眼前涌出一片黑暗,麻木的双脚险些就要支撑不住自己。 “别急,我扶着你。”云浅托住苏月凝的左臂。指尖不经意地碰到苏月凝的手背,两人同时触电般地向后一缩。 云浅的手很僵,苏月凝的手很冷,两人不协调地慢慢走着,在松软的草甸上勾勒出一条歪歪扭扭的曲线。 “柳姑娘怎么样了?”苏月凝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云浅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反问道:“不是她将殿下绑至此地的么,我正想问殿下发生了什么呢?” “…”苏月凝无语,却又忍不住问道:“丹砂描眉的解药,拿到了么?” “殿下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云浅忽地停下脚步,冷厉地盯着苏月凝。 “我没有恶意,只是随口一问。你不要放在心上…“苏月凝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云浅不答,继续埋着头往前走。 朝阳向人间播散着温暖,薄雾渐渐散去,闪烁着露水莹光的草甸两侧是葱翠的山林,清婉的鸟啼拨动着二人的心弦。 将要临近谷口了,云浅忽然沉吟着说道:“此事都是云浅一人之罪,恳请郡主莫要牵连其它无辜的人。” 苏月凝看着云浅认真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调侃道:“怎么?云少侠还想杀我灭口不成?” “…” “放心吧,不该说的我不会说的…”苏月凝幽幽说道。 “多谢。”云浅感激地看她一眼。 翻过山脉,官道上兵甲林立,不紧不慢走来的两人让都紧张地摆出戒备之势。 一骑青骢从队列中穿驰而过,楼兰一双锋锐的鹰眼锁定二人片刻后松了口气,道:“快,列阵相迎,是郡主。” 随着命令传开,所有将士污浊疲劳的脸上都泛出由衷的喜悦。 “恭迎郡主!“军阵呈鹤翼分开,嘹亮的声音回荡在群山之间。 三千禁军整装向金陵返回,楼兰颇为警戒地与云浅并骑一处,有意无意和苏月凝拉开距离。 云浅自有心事,根本懒得理会。身后的山中就是空无一人的炎教分坛,想来今后她也不会再出现在那里了吧。 金陵城,无数飞驰的骑士将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同传。王宫,相府,银杏湖,所有人心头压着的那块巨石都总算落了下来。 “殿下,属下护送您回府。”楼兰带着百余精骑跟随苏月凝进城,城门两道早已有不少收到消息的官员夹到欢迎。 “不了,先去烟雨楼。你告诉父亲和王兄,我在那里等他们。”苏月凝心中自有计较。 “是。”楼兰一向只做事不质疑。 没有得到世子的命令,烟雨楼前的飞骑依然一丝不苟地重重封锁着。经过一夜间各方的调查,种种口供和证据都表明出烟雨楼的重大嫌疑,尤其是那个消失的云公子。 王天健狐疑地看着与楼兰并骑的云浅,此人分明与那满城通缉令上的画像十分相似。他和大多数禁军将领一样都感到了有些为难,但金衣飞骑向来以绝对服从上令为天则,况且他还是被世子当面亲令的。 “末将王天健,参见郡主殿下。”王天健行过礼后,转向云浅说道:“敢问这位可是云浅公子?“ “是我。”云浅看着眼前被甲士包围的烟雨楼,十分不悦。牵连到老板娘和胖子他们是云浅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之一。 “金衣飞骑奉世子令,若遇通缉犯云浅,暂扣待查。还请云公子配合。”毕竟姜平轩也没将话说死,王天健还是愿意先礼后兵。 “就凭你?”云浅压抑着的怒火,一点就燃。 “云公子如此不通情理,可就莫怪本将无礼了。”王天健身为金衣飞骑的将领天生就带着几分矜傲,哪能容得一个通缉犯这样顶触他。 王天健的手轻轻扬起,数十名金甲兵士齐刷刷地亮出金晃晃的长刀,只待那手落下便会一拥而上。楼兰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剩下的禁军将领也都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苏月凝看不下去了,冷声叱道:“休得无礼,云公子是本郡主的救命恩人。” “郡主息怒,末将只是遵世子殿下军令。”王天健黑着脸,他没想到司夏郡主居然会回护此人。 “其中想必有所误会,本郡主就在此等王兄。” 在官场上能推的事尽量推,而一旦有了军令就要绝对执行,这是王天健年纪轻轻就做到典尉的守则。感受着那些禁军同僚们嘲讽的目光,王天健更是觉得脸上挂不住,沉声说道:“禀殿下,根据此前金陵府和督捕衙门的调查,云浅此人嫌疑重大。有供认称那女贼唤云浅为表哥。此事难保不是他们二人联手演的一出戏…” “放肆。”王天健话音未落就被苏月凝打断,她驱马到王天健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将军可是在讽刺本君主愚弱无能?此事待王兄来了自有论断,在这之前,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一向温婉的司夏郡主竟然变得如此强势,这让王天健有种骑虎难下的羞怒之感。 第四十章 有种砍了他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烟雨楼前,区区数十名在王天健的带领下极为放肆地将司夏郡主一行人的去路拦住了。 见此僵局,西城禁军的统领恰合时宜地走向王天健,说道:“王将军,你可别忘了我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将郡主救回这一个目的。如今郡主平安归来,你却带着兵马拦截于此,莫非在王将军心中,郡主的安危,竟比不上世子殿下模棱两可的一句话?” “哼。”王天健怒哼一声,不甘地挥了挥手散腿飞骑。这统领本就属于丞相一系,此时诛心的话语已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况且以情理来论对方说的不无道理,若王天健还要争这一时之快,就要上升到站队的问题了。 在重重护卫下,苏月凝一行人进入烟雨楼。此时楼中早已变成了一片乌烟瘴气。上百名才子才女们在这拥挤的地方滞留了一夜,此时早已没了风雅,散乱地躺靠在桌椅上,甚至地上。苏月凝眉头微皱,面露歉疚,吩咐道:“将守卫都撤了吧,让他们回去。” 谁知王天健这个官场老油子此时却变成了一个愣头青,直接大声说道:“恕属下难以从命。” 苏月凝无奈地轻叹,她一直不喜父亲与王兄之间的争斗,眼下也不便再步步紧逼以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可乘之机。 “是司夏郡主,郡主回来了!”堂厅里的人一阵骚乱,纷纷爬起来拥挤着上前想看个真切,却被侍卫们的刀鞘顶了回去。 “郡主!郡主!快放了我们,我们是无辜的!”不知是谁在人群大喊了一声后引起了无数的附和。 苏月凝再次不满地看向王天健,王天健却故意装瞎。 “诸位,听我说。”无奈的苏月凝提了提嗓子,待众人安静下来后说道:“多谢大家的关心,月凝已经没事了,然而连累了诸位在此遭罪,却令月凝十分愧疚。只是眼下贼人尚未落网,金衣飞骑的王将军又手握军令看护于此,所以可能还要多委屈大家一阵子了。待今日事了,改日月凝定摆酒与诸位赔罪。” 苏月凝在这些人中素有威望,此言一出,众人都安静了下了,然而却有一个尖刻的声音讥讽道:“好一个礼贤下士的司夏郡主。说是被绑架了,眼下却好好地站在重重护卫的后面,说着冠冕堂皇的话,看着我们含冤受辱。只怕在高贵的郡主心中,我们都是些穷酸鬼吧。平日里假意与我们交好,无非是搏一虚名耳!” 这些才子才女们那矜傲的自尊下面本就多少隐藏着一些可怜的自卑,如今被言语一挑唆,纷纷向苏月凝投去了不善的目光。 苏月凝感觉到了一股委屈就哽在喉头,虽然她也不能完全抛开门户之见,但从心里她是尊重的每个人的,但这种局势下她的不作为却看起来那么的卑鄙。 “吵什么吵!”今日的云浅透着一股鲜有的暴躁,他面露凶光地看着那一众才子才女们,寒声问到:“刚刚说话的是谁?” 这个人好可怕,众人不自觉地纷纷侧开身,齐刷刷的目光将掩藏在人群的一个矮个子书生暴露了出来。 “是你吗?”云浅大步走向那个还在发愣的矮子书生。 “是…是我又怎么样!”矮子书生被逼得倒退两步后色厉内荏地尖叫起来。 “不怎样。你心里是不是不服,想出去?”云浅冷笑着看着他。 “是…是!凭什么无缘无故关着我们!”矮子书生仪态全无地跳上一个凳子,居高临下地嚷嚷着。 “我也觉得把你们关在这里实在是混蛋之极。各位都是名动天下的才子,怎么能被像囚犯一样地关着?”云浅愤愤不平地走到那矮子书生身旁。 “你…你什么意思?”众人都是一愣。 云浅甩了甩袖子继续说道:“我和郡主都很想当你们出去,可惜这里是金衣飞骑的地盘,不过还是有条明路指给你。” “嗯…?”那矮子书生感觉有些懵,先前搏得的关注全被眼前这个人抢走了。 哪知云浅骤然之间从身后的禁军手中“唰”地抽出一把锋利的长刀,将刀头掉转递给那矮子书生说道:“你们平日里不是最讲究宁死不屈的气节吗,你去讲那姓王的头领砍了,这里就是郡主说了算了。” “云公子…你这是胡闹!”王天健气得跳脚。 那矮子书生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刀子,看着那些好像随时会砍杀过来的金色甲士,瑟瑟发抖起来:“你…你耍我!” “懦夫!只敢对着一个百般维护着你们的弱女子大呼小叫!要真有胆气就动手,没本事就给我老实呆着。”云浅说罢,夺过长刀反手一掷。长刀“嗖”地一声疾飞而出,“铮”地一声钉入王天健脚前三寸的地板中。 众人大惊失色,云浅却冷冷地扫视一圈,继续说道:“你说的不错,你们确实是一群只会呈口舌之利,而无半分实学的穷酸书生。这里大半的人从王将军的金衣飞骑到那些禁军将士只怕心里都看不起你们,可是司夏郡主,反而最看重的就是你们。她才脱险,家都没回,就来烟雨楼看你们。收起你们可笑的自尊吧,扪心自问地好好想想!” 一众才子才女纷纷面露愧色,向苏月凝深深一躬。 苏月凝本来低落的心情,此时悠然泛晴,低声对云浅说了句谢谢。看看此时此景,想想那日花船上被气哭的自己,这世间最会呈口舌之利,用大道理压死人的怕就是这个一本正经的云公子了。 “无妨。”云浅摆摆手,转而语气不善地看向王天健:“楼里的人在哪?” “一应嫌犯都羁押在后厨。”王天健针锋相对。 云浅却不理他,直接向后厨走去。 “云公子,站住。”王天健见云浅停住看向自己,又道:“羁押嫌犯重地,任何人不得擅入!” 云浅回头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王将军之前不是说我也是嫌犯之一么?怎么?又不想抓我了?” 云浅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推开了两名金衣甲士的阻拦。 第四十一章 通缉犯大老爷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后厨门前院落中,十二名金衣甲士拉成一个半圆将云浅的去路拦住。 “让开!”云浅看着那紧闭锁起的门窗,想着离玖他们五十来人被囚禁在这闷热狭小的房间里,那股怒火就熊熊灼烧在胸中。 金色面具下的一张张脸似乎也是冰冷没有感情的,半圆正以云浅为中心一点一点收缩着。督捕府和金陵府的官员们都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出好戏。 云浅眼中锋芒稍稍聚敛,右脚向前踏出半步的一瞬,人如乳燕般凌空三点水,就要从那十二名金衣甲士头顶翻飞过去。那十二名金衣甲士却丝毫不显慌乱,他们齐齐后退两步单膝跪地,左臂弯曲作为支架,右臂护甲上的细长盒子中瞬间向着空中的云浅连续射出三段弩箭。 三十六支箭矢如蝗而来,云浅瞳孔收缩,解开衣袍一扫后落回地面。 “住手。”只一交错间,苏月凝和王天健等人已经赶到。 “放他进去。”王天健朝着金衣甲士们挥挥手。 云浅上前一脚踹开了木门。 一股窒息闷热的气息从后厨里扑面而来,五十多人挤塞在一起,一个个精神萎靡。 “云浅…!”众人循着离玖的轻呼向门外看去,起初惊喜的眼神却慢慢变得复杂起来。 “对不起…你们…还好吗?”云浅看着眼前这些被自己牵连的伙伴,心里涌出无限的愧意。 “没事的,倒是你…”离玖温和地轻笑着,眼神却有些担忧地瞟了瞟门外的那成列的甲士。 云浅明白离玖的担忧,面色微沉道:“不用管他们,走,带你们出去。” “不要冲动。”离玖隐隐感到今天的云浅有些不同。 “是啊,云浅小弟,这地方除了挤了点,也没什么不好。”刘七手笑呵呵的模样也显得毫不在意。 “这么多人关在这里算什么事。”云浅固执地坚持,面若寒霜地走到王天健面前,瞪着他。 王天健被看的发毛,此时又隐隐对云浅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欣赏之意,他苦笑一声道:“云公子,这人我是不会放的。刚刚你也看见了,楼里那些公子小姐们也都还被关着呢” 云浅的保护欲是极为自私的,他只要身边的人能不受到伤害就够了,只是眼下确实难以说动这个和自己一样固执的飞骑将领,只能退而求其次道:“那你总要给他们安排一个宽松一些的地方。” “没有地方了。”王天健表示拒绝。 “三楼应该没多少人,让他们去三楼休息。”云浅的口吻软了些,却依然不容置疑。苏月凝也默默地往云浅身旁站了站,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王天健有些为难,三楼确实只有那么十来个人,但家里的背景可都不小,自己将他们囚禁在此本就已经顶住了不小的压力了。不管出于何种考虑,王天健都实在不想再去那几位公子哥面前晃悠了。 “呵…”云浅冷笑一声,似是将王天健的小心思看透一般说道:”看来王将军表现出来的忠直也是有选择性的。” 王天健屡屡被刺,怒道:“这里的调度安排何时轮到你一个通缉犯来指手画脚了!本将没有将你就地正法已是最大的宽容。” 云浅眉毛挑了挑,向着王天健一点点逼近,长发在无风的空气中猎猎飘扬。 “云公子。”苏月凝轻轻在云浅面前拦住,转而对王天健说道:“王将军,若有什么顾虑月凝可以帮忙。” 王天健沉思一会,叹了口气吩咐道:“将这些人都带到三楼吧,注意和其他的那一部分人划分出两个区域来。” 云浅感激地看了苏月凝一眼,转身将烟雨楼一众人都叫了出来。 “大侄子面子还真不小。”离玖调笑着深深看了苏月凝一眼。 烟雨楼的人一个一个跟着金衣甲士向主楼的方向的走去,云浅心里默默地点着人数,忽地眼神一缩,问道:“怎么不见郑有德?” 离玖一经提醒,也露出了担心的神情:“早前的时候我们被轮流单独带出去审讯,他是最后一个,一直都还没有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云浅再次阴晴不定地看向王天健。 “这可不归我管…你问他们。”王天健竟是有些怕了这无理纠缠的云浅,赶忙将锅甩给了金陵府和督捕衙门。 “我们督捕衙门只负责协助调查和缉捕,提审的事都是赵大人他们在安排。”张英作为督捕衙门最滑头的副督察当然知道云浅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此时金陵府下的提讯司的赵提司面色就显得十分难看了,他有些慌张地问向左右:”那个叫郑有德的呢?“ 左边一名衙役当即老实答道:“那个家伙什么都不肯说,已经依大人此前的吩咐带去刑讯了。一直没有消息,倒是个硬骨头。” “刑讯!?”云浅一个箭步上千提起了赵提司的衣襟,眼神中杀气腾腾。 “这…这…一定有误会。”赵提司干瘦的小身板瑟瑟发抖。 “他在哪?带我去。”云浅的手向上紧了紧,赵提司的脸因为窒息而通红。 “云浅,住手。”王天健奋力将云浅的手扯开,怒道:“他可是朝廷命官。” “我不管什么朝廷命官,动了我身边的人就要付出代价。”云浅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苏月凝此时也想起了那个颇为激灵的小厮,赶忙说道:“你先冷静一点,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郑小哥的情况。” “带路。”云浅将赵提司推了个趔趄。 周围的官员们无论派系看到这一幕心中都有些不自在,明明是个通缉犯,却嚣张跋扈得像是此间的钦差,偏偏还没有敢出声管一管。王法?对于一个背后有郡主撑腰的凶狠之徒来说狗屁都不是。 “郡主殿下,王将军,能让我也跟去看看吗?”离玖实在有些担心云浅现在狂暴的状态。他本应该是一个很能隐忍的人才是,也不知道这一天都发生了什么。 苏月凝和王天健似乎也有着类似的担忧,点头之间向离玖猛使眼色。离玖很配合地走到了云浅身旁,拽住他的一片衣袖。 第四十二章 硬骨头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郑有德是个讲义气的人,他的骨头很硬,嘴更硬。提讯的司从昨日事发后连夜提审了烟雨楼的所有在场的人,所有人,包括老板娘离玖在内都极为配合。对于金陵府和督捕衙门的联合审查,抗拒和谎言显然都不是明知的选择。然而,其中却有一个异类。 郑有德只是一个很朴实的人,他不太清楚金陵府和督捕衙门在卫国的刑法系统里扮演着多么呼风唤雨的角色,他只知道云浅被通缉了,而云浅是他相信的好人,所以他理所当然的什么都不会说。 “带到没人的地方,用点手段,撬开他的嘴。”摇曳的烛火中,赵提司打了哈欠有些不耐地起身离去。 虽然这里不是金陵府的大牢,没有那数以百计的残酷刑具,但对付一个跑堂的小厮,提讯司的人有的是手段。然而,郑有德是个异类。提讯司的人技穷了,愤怒了。 他们那些费尽心机的手段除了在郑有德的身体内外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痕外,没有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郑有德一开始很害怕,黑暗中的他无助地颤抖着乞怜着,后来,晕厥了麻木了,开始蔑笑着挑衅着。 这是连夜的刑讯,顶着的是卫国上下前所未有的压力,提讯司的人同样也很累。到最后,他们只有毫无风地殴打着那个遍体鳞伤却嚣张无比的跑堂小厮。 “真是又臭又硬,呸!”瘦高的提讯司衙役向着郑有德啐了口痰。 ”我看这个人就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不过是个白痴罢了。“矮胖衙无精打采地靠坐在马房的一棵柱子上。 ”折腾劳资一晚上,怎么也能轻饶了他!呸!”瘦高衙役对着郑有德的肚子上又是一拳,却感觉自己的手从五指到手腕都因过劳而酸疼无比。 ”算了,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等批示下来了,把他带回衙门,再收拾他。“矮胖衙役现在只想去秦淮的花舫上抱着那香喷喷的小娘子美美睡上一觉,什么也不做。 不知怎么的,马房上方的那片晴空忽然有些昏暗。那是一种很可怕的气息,迎面走来的是云浅,后面跟着司夏郡主和一群文官武将。 “云…公…子…”郑有德在那血色模糊的世界中隐约看到了那正气凛然的少年,他艰难地咧着嘴笑了笑,昏了过去。 “郑有德!”云浅痛呼一声,冲上前将郑有德血淋淋软塌塌的身体牢牢抱在怀中。 还有鼻息。云浅心下稍定,转而对着离玖嘶喊道:”去把刘七手叫来!“ 离玖看着郑有德那血肉模糊的样子也不禁有些心惊肉跳,她跺了跺脚,转身欲走,却又放心不下云浅。 “还在犹豫什么!”云浅怒吼。 “去叫大夫来。”苏月凝向左右吩咐完后,小心翼翼地一点点试图向云浅靠近。 这是司夏郡主!高瘦和矮胖两个人此时正忐忑地跪伏在地上行着礼,郡主却好似没看见他们似得。他们战战兢兢地看向自己的头儿,然而赵提司却很不凑巧地被张副督察挡住了。 那个抱着嫌犯的少年又是什么情况?高瘦和矮胖偷偷打量着云浅之际,却发现那一双如墨般幽暗的眼睛也正看着他们。 “可以让我看看他的情况吗…?”苏月凝试探性地问道。 ”嗯…来抱好他。“云浅用沾满血污的手抹了抹自己白净的脸盘,将郑有德交给了苏月凝。 堂堂司夏郡主竟然俯身将那冒着腥臭气味的男人接过了!在场的官员们震惊之余都觉得有些不妥,然而却无一人敢出言制止,只因那仙女旁还立着一尊煞气凌然的修罗。 王天健紧紧扣住了自己的刀,要在一瞬间制住爆起的云浅,他,并无把握。 ”噗噗噗噗噗!“一连串的闷响,无论是高瘦还是矮胖此事都像棉花一样悬浮在空中。 那只是眨眼间的事,云浅将两人双双挑起,而后并指为剑在那二人身上扎出了十余个血窟窿。没有一处致命的伤,却处处都是关键的肌肉筋脉。 ”啊——!“ ”云浅!“ ”住手!“ 惊呼此起彼伏,无数道残影扑向云浅。又是一连串的闷响后,云浅轰然撞击在了一棵木上,尘埃飞扬。那是金衣飞骑,禁军,内廷高手同时出手的结果。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卫国朝廷这一个体制下的人,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同僚就这样毙于云浅之手。 只有楼兰没出手,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墙边,云浅勾着脖子咬着牙,他努力地呼吸,却感觉心肺都被撕扯地变形。 ”混账!“最先挡在了云浅面前的不是近在咫尺的苏月凝,而是那个灵活的胖子。刘七手的一声怒吼,如若神鸣,震得众人心头直颤,那些修为不好的人,更是胸口一阵烦恶上涌。 ”你们做什么!“紧接而来的是苏月凝惊怒地尖叫,高手们却顾不得着许多赶紧将郡主紧密保护起来。 云浅的嘴唇开始发白,他感觉咽喉处有一股干涩的气正在一点点被呵出,发出嘶哑的声音同时,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轻。 “云浅,看着我,醒醒。”折返的离玖有些酸涩地轻轻拍打着云浅的脸颊。这是楚汐托付给我自己的人啊,是那个愿意为自己挡风挡雨的少年,他怎么可以有事! “莫着急,手拿开。”刘七手沉声说着,将离玖赶到了一边。 刘七手的手很大很厚很沉重,他将右手盖在云浅头顶,左手顶在云浅胸口。浩然精纯的内息被灌入云浅体内后,又被牵引而出,形成了一条奔腾的大河。 浪潮汹涌而有序地一波波奔腾着,任何杂乱的气息都在无形中向着那条大河汇拢而去。 云浅眼前那一片灰白逐渐地浮现出色彩,周围好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似乎都在看着自己,老刘那圆润饱满的脑门上有有一粒黄豆大小的汗珠。 心还是刺痛着的,意识也是忽暗忽明,那些嘈杂的人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鸟语!“云浅像是醉汉般大喝一声后,又颓然地喃喃乱语起来。 ”他,会没事的吧?“离玖虽然知道不该问,但还是忍不住了。苏月凝也随即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刘七手没有搭话,过了半响才有些吃力地说道:“过会就好了,别让他们乱来。” 离玖和苏月凝心下稍安,不约而同地将刘七手和云浅挡在了身后。 第四十三章 雪上加霜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烟雨楼马房内,卫国的一众官员将领们全都有些无措地看着那面容惨白的云浅,以及挡在他们面前的司夏郡主。王天健等一众高手心里也有些苦闷,他们本都不愿将云浅击成重伤,但云浅那暴戾毒辣的手段实在令他们现在都心有余悸。 苏月凝的美目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仇恨,他们很费解,也很郁闷。难道郡主竟然喜欢这小子?一些丞相派系的人纷纷拿出了各种各样的救命丹药献给苏月凝,希望可以弥补一下自己犯下的过失。 “那些没用的。”刘七手不耐烦地对着苏月凝说道,苏月凝也毫不在意这厨子的不敬,乖乖地退朝了一遍。 龙息般的浑厚精气正在刘七手的双手间吞吐着,云浅开始剧烈地咳血。滚烫地鲜血喷洒在刘七手的脸上衣服上。云浅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那强横的气流拉扯到了一块,痛楚之间竟还夹杂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快感。 “小子,坚持住,最后一下了。”刘七手沉稳地安慰着,双手却忽地快速变化起来,数十股精真气瞬间拍在了云浅的胸前后背。云浅在刘七手的控制下飞速转动,每一寸毛孔都疯狂地向外薄喷出杂乱的气流,肌肤像是被一点点地剥离,脑海中却升起一股清明的凉意。 “呕——”云浅骤然停下的那一刻吐出了一大摊乌黑的血,这都是旧伤的留下的积淤。 “小子,感觉怎么样了?”刘七手喘着粗气,轻轻拍了拍云浅的肩膀。 “好…好多了…嘶——!”云浅刚刚有些解脱,心脉处却又传来一股钻心刺骨的疼。他的脸庞开始变形地抽搐着,瞳孔忽然收缩成一点后崩散开来。 “这!你怎么了!”刘七手着急地扣住云浅的双肩,这意料之外的状况令他也感到了恐惧。 云浅疯狂地摇晃着头,额前的头发四散纷飞,眉心之处那一点艳红越来越醒目妖冶! “丹砂描眉!”刘七手和离玖不约而同地惊呼。 苏月凝反应最快,上前快速在云浅的襟袖中翻找起来:“他身上应该有解药。” 当那纯白色的小瓷瓶出现的时候,三人都紧张惊喜得窒息。 一瓶七粒珍贵的小药丸被一股脑送入了云浅的口中。苏月凝有些害怕,云浅中的毒已太久太深了,此时身体全面崩溃之下毒发不知道还能不能挽救。 “他中毒有一个月了,前辈你快看看。”苏月凝着急地向刘七手求助。 中毒一个月了!是那次的事情,离玖心中恨恼之余又涌起无限的歉疚。 “怎么会这么久?”刘七手眉头紧紧皱起,从怀中又掏出一颗红蓝相间的药丸喂入云浅口中。 “你这是什么东西!”离玖凭借着阅历一眼就看出那药丸有问题。 “没办法了,这虽然也是剧毒,但同时也能快速激发他的真气。刚刚抽取了太多,若是他体内没有真气护住心脉,就算有解药也难以对抗丹砂描眉带来的损伤。”刘七手有些苦涩地解释着。 所有人开始静默地等待着,云浅眉心那一抹艳红开始慢慢消散。看着刘七手那狼狈不堪的脸越来越清晰,云浅的嘴角缓缓扬起。 “呼——”云浅重重吐了口浊气,感觉经脉中竟充沛着暖流,激动之下忽地跳了起来。 “悠着点,臭小子!”刘七手怒骂。 “没事了。”云浅冲着众人安慰地点点头,又神色一敛问道:“郑有德呢?” “已经安排大夫给他看了,我又让人去府上给他取了些止血补元的药。郑小哥那么机灵的人,不会有大碍的。”苏月凝温柔地说道。 “嗯,多谢郡主。老板娘,老刘,谢谢。”云浅真挚地说道。 离玖和苏月凝微笑着摇了摇头,刘七手却是生气地哼了一声:“不知死活的臭小子,别高兴的太早。” 就在这时,一名禁军跑了进来,禀报道:“郡主殿下,世子殿下和丞相大人马上就到了。” 声音不大,在场的每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官员将领们神色各异,都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月凝!“姜平轩远远就激动地喊道,老成的苏慎也流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惊喜。 “父亲,王兄。”姜平轩和苏慎两人脸上都隐隐带着困倦之色,苏月凝心头微暖。 “平安就好。”苏慎慈爱地看着自己最优秀的女儿。 姜平轩欣喜过后却看到了满身血迹的云浅,皱了皱眉,迟疑道:“云公子…?” “见过殿下,相爷。”云浅很随意地拱了拱手,腰都懒得弯一点点。 苏月凝见势不妙赶紧说道:“多亏了云公子出手相救,月凝方能无恙。父亲你可要好好谢谢他。” 苏慎和善地笑着,却没有立即应声,云浅和这件事的牵连他也基本了解了一些,眼下情况不妙,最好先看看姜平轩怎么做。 ”云兄。”姜平轩语气缓和了一些,却依旧没有笑容地说道:“平轩听闻那劫掠月凝的女贼似乎唤你表哥?” 云浅一滞,此事确实有些难以说清。柳茗香虽在三楼的时候假装不认识自己,但此前和自己的亲昵却是都落在了烟雨楼众人的眼力。 不能牵连到离玖他们,云浅心头快速盘算着如何应答,甚至都有些想直接认罪将事情独揽。 苏月凝轻轻地向云浅身前迈了一步,柔声说道:“那女贼精通易容术,其样貌并非是那样。想来也是扮作了云公子表妹的样子,蒙骗了他。云公子,月凝说的可对?” 云浅感谢地冲苏月凝点了点头,故作痛心地说道:”让殿下犯险,在下确实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只是那女贼的乔装之技实在精巧,在下又与表妹分别多年,着实无法分辨。想想我那表妹,从小乖巧…现在都生死未卜,只希望她还平安…” 江湖险恶,全靠演技。云浅那颗诚挚的赤子之心,早已在无形中消散。此时他情动言切,姜平轩再联想到云浅此前的救命之恩,随即释然许多。 “抱歉,是平轩太过狭隘多疑。云兄于卫国之功,于平轩之恩都重逾泰山。云兄此后但凡有事,还请不嫌尽管吩咐平轩去做。“姜平轩诚恳地向云浅深深一躬。 ”本相亦然,但凡云公子有所吩咐,苏家上下都愿尽绵薄之力。“苏慎笑得同样真诚。 一位是卫国的王储,一位是丞相,此时都将云浅奉为贵人。如此礼待,前所未有。在场的官员都心生嫉羡,有的开始盘算着如何向其巴结,另外的一部分则开始惴惴不安起来。毕竟,现在看起来温雅的云公子,刚刚可是亲手将两名朝廷命官打成了重伤残废。 那满身血窟窿的人呐,啧。王天健的眼皮跳了跳,转身看了眼依旧冷漠的楼兰,和那畏缩在人后的赵提司。 第四十四章 坦白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云浅惶恐,本已有过,不敢受功。“云浅谦逊地回礼。 ”云公子本来就是月凝和王兄朋友,都不要这么客套啦。“苏月凝掩面轻笑。 ”月凝所言正是。云兄与我昨日还把酒言诗呢。平轩不再谢你,只望云兄也莫和平轩见外。“姜平轩爽快地大笑。 一番欢谈之后,姜平轩开始向王天健询问情况。那些金衣甲士此时都不免为王将军捏把汗,然而王天健却毫不避畏,事无巨细将所有守卫情况的说了一遍,包括云浅此前的一番大闹。 姜平轩越听脸色越难看,倒是苏慎神色自若。 “云兄,虽说不见外,但平轩还是要给你赔罪。此间守卫和通缉确实都是平轩下达的。若有所怨气,还请云兄责罚平轩,莫要为难王将军他们。”姜平轩再次向云浅深深一躬,而后话锋一转冷声说道:”赵大人。请你向本公子说说那擅自刑讯的事。“ “是…是…”赵提司颤颤巍巍地从人群里走出来,哭丧着脸说:“下官一直谨遵殿下之令,讯问之时都以礼相待。谁知那两个混账东西,在我离开之后,竟然向那无辜的郑小哥使出那等人神共愤的手段!” “哦?是吗?”姜平轩淡淡地问。 “是,是。下官句句属实。幸好云少侠即时赶到,才让那郑小哥性命得救。本官还要感谢云少侠嫉恶如仇,代本官严惩了那两个罪有应得的混帐东西。”赵提司深知眼下情势,谁才是自己最应该去讨好的。 云浅看着这副丑恶嘴脸,正欲开口戳穿,却被离玖拉了拉衣袖。离玖轻声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别忘了殿下对我们的嘱托。“ 云浅此时心境已平复不少,也知自己此前的暴烈手段虽然解恨但也为自己和离玖处境埋下隐患。他暗自握了握双拳,猛吸一口气,决定先隐忍下来,却也将那赵提司的样貌牢牢地记住。 姜平轩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毕竟云浅重伤官员对朝廷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便不再决定深究:“赵大人,你虽非主谋,却也有玩忽职守之失。本公子令你革职回家反省。” “殿下明察!多谢殿下!”赵提司跪着一阵头捣蒜。 “云兄,郑小哥那边我会进宫请御医为其诊治,你毋须太担心。至于那两名衙役,既然已被你惩治,我也不好再对其施加刑罚,当然其它处罚是免不了的。你看可行?”姜平轩有些屈尊地征求着云浅的同意。 云浅本就不讨厌这个谦仁公正的世子,当下也不好再咄咄逼人,说道:“全凭殿下定夺。” “王大人,此处的人过会就撤了吧。我会派几位户部的官员帮你一起好生安抚一下那些受惊的公子小姐们。张大人,相关时间的卷宗备案请你和金陵府整理过后摘抄一份呈给父王。老板娘,将你们拘禁一夜实在多有得罪,相关的赔偿事宜我会轻府上的管家准备一份送来...”姜平轩开始了善后工作。 离玖一听有所补偿,表面连称不敢,心里却乐开了花。 姜平轩一番调度之后便准备告辞:“相爷,云兄,月凝,我这边还有诸多杂务需要善后。请恕平轩先走一步了。对了,郑小哥我就先将他安排在我府上养伤,云兄你们若不放心随时看望便是。” “那云浅就多谢殿下了。”云浅更加欣赏姜平轩了。 苏慎微微颔首招呼两句后,姜平轩便带着人匆匆离去了。 “云公子,本相也不多留了。感谢的话本相也不多说,但相府的门永远为你敞开。你今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本相便是。”苏慎向云浅拱了拱手。J “多谢相爷,不敢叨扰。“ 苏月凝深深看了看云浅,抿着嘴说:“好好养伤。” 各路官员,兵士陆陆续续地撤出了烟雨楼。一片狼藉之中,烟雨楼恢复了平静。 所有人都有些疲累了,离玖安抚众人几句后,便遣散各自回去休息,并决定停业三天。 “臭小子,刚刚老夫喂你吃了点毒药。这几粒解药你拿着去,每天晚上吃一颗,运功调戏。一周之内切忌再与人争斗,若有什么不适你来找我。”刘七手打着哈欠交代了云浅两句,拍着大肚子准备去美美睡上一觉。 马房处只剩下离玖云浅二人,离玖憔悴的面容慢慢浮现怒色,冷淡地说道:“回去洗漱干净,半个时辰后来找我。” 这个老板娘,八成又要不给自己好果子吃了。云浅惬意地泡在热气腾腾的木盆中,完全打不起精神再去找离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水都变得冷冰冰了,云浅一个激灵赶紧收拾好去找离玖。 烛灯下,离玖正在读着一本书,看见云浅进来便淡淡说道:“我一直在等着你。随便找地方坐下。” 云浅看着离玖那止不住的困意,有些歉疚不安。 “哗啦,哗啦“安静的房间内只有离玖翻书的声音。 “你就不准备跟我说点什么吗?“离玖头也不抬,继续看着书。 ”这…说什么…?”云浅尴尬地挠挠头。 “说说你之前没跟我说过的事。“离玖终于将书合上,冷冰冰地注视着云浅。 云浅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把玩着手指,有些局促地开口说道:“一月前那夜其实我中了毒箭门的丹砂描眉,也是怕你担心,才没说…” 离玖眼波微动,又平静地问道:”那个青鸾少使呢?她就是那个柳姑娘吧?“ 云浅没想到离玖连这一环也猜到了,他一时间心绪大乱。离玖也不追问,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云浅那窘迫的样子。 ”对不起。无论作为部下,还是伙伴,这些事都不应该瞒着你。”云浅轻轻叹息,然后开始将自己离开江陵来到金陵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凿了司夏郡主的船,你本事倒不小。” “妇人之仁,连殿下要杀的人你都敢放了!” “……” 听着云浅说着那一桩又一桩自己不知道事情,离玖都快气炸了,有一句没一句地挤兑着。直到云浅讲到被毒箭门射伤之后,离玖才开始变得沉默起来。云浅的屡次涉险,和柳茗香的种种纠葛,让离玖的心绪越发烦乱复杂起来。 第四十五章 念了两句诗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金陵相府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明月下,苏慎阴沉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 “老爷,有何吩咐?”苏霆恭敬地侯在园外。 苏慎向四周扫了一眼,低声说道:“去查一查烟雨楼那个云浅是什么来头。还有去给毒箭门那边去封信,叫陌路抽个时间来见我。一个月前他们好像在城西遇到了炎教的人,还射伤了其中的一个。” “是。”苏霆微微一躬。 “对了。”苏慎又说道:“这几日如果月凝要去烟雨楼你别拦着,但一定要跟着去。留意那里的每个人。” 苏慎低着头再次折回了书房,墙外,黑猫轻轻叫唤了两声。 夜已深,姜平轩依然不知疲倦地翻阅着卷宗。他忽然停住了手,侧脸对着右边的帷幕问道:“楼兰不知道你进来了么?” “一只黑猫闯进了院中,他追去了。”帷幕后面传出一个尖柔的男声。 “用你手上的人去帮我查一查烟雨楼一个叫云浅的人。家世背景都要弄清楚了,还有他是否有一个所谓的表妹。”姜平轩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翻看了起了卷宗。 一阵风吹进紧闭的房间,帷幕轻晃,烛火微曳。 夜有些凉了,金陵城上方的天空中飘起了细密的小雨,滋润着每一片繁衍生机的土壤。对于云浅和大多数人来说,这都是一个极好睡觉的宁静春夜。 “嗷呜~”日上三竿,云浅伸了个懒腰,从床边滚到冰冷地板上。烟雨楼里大半的人都因放假而回家休息了,没人打扰自己的清梦是一件极为愉快的事。 彻夜的细雨过后是明媚的阳光,金陵城中的地面上的水迹已经干透,空气中却还是弥留着饱满的清新味道。云浅和离玖去世子府看望了郑有德。他被照顾的不错,世子府上的人也都很热情友好。 回来的时候,一辆熟悉的白玉花车停在了烟雨楼的门前。离玖眼神怪异地看着云浅,颇有意味地说道:“看来司夏郡主很是放心不下你。这才半天不到就迫不及待地来看望你了。” 云浅摸了摸鼻子,憨厚地苦笑着跟在离玖身后。 苏月凝身穿一条素蝶百花凤尾裙,此时就正左在堂厅中优雅地喝着茶。苏霆大管家依旧穿着那身华丽的锦袍,神色桀骜,而不修边幅的刘七手与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极为干草地向苏月凝吹嘘着自己吃过的各种好吃的。 “离掌柜,云公子。”苏月凝起身行礼。 “见过司夏郡主殿下。”离玖和云浅毕恭毕敬。 “都不是外人,莫要执此虚礼了。”苏月凝看着云浅那副假装拘谨的样子就觉得十分好笑。 离玖此时却是心头大汗,怎么就突然不是外人了。 云浅似乎感受到了离玖斜眼投来的古怪目光,头低得更低了。 “二位请坐。云公子,伤可好些了?”苏月凝关切地问道。此言一出,离玖和刘七手也有些紧张地看向云浅。 “无大碍了,多谢郡主挂念。”云浅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示意大家放心。 “那就好。”苏月凝轻轻皱眉,有些不喜云浅生分的样子。 离玖心思细腻,打岔道:“不知殿下此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不敢有吩咐,月凝此来一是看看云公子的情况,二是给离掌柜赔个罪。前日因为月凝的缘故,搅得贵楼鸡犬不宁,还致损了不少东西。苏管家,劳烦你将东西呈给离掌柜。”苏月凝说罢,轻啜了一小口茶。 “离老板,这是我们殿下的一点心意。”苏霆恭敬地递上一个木盒,神色傲慢地对着离玖打开。 离玖忽然觉得一阵目眩,小小的梨花木盒中竟是堆满了金块。 这里装着的金子起码有五十两。离玖的心情很激动,然而表面推辞一下还是必要的:“全因鄙楼之失让殿下犯险,怎敢受此大礼。” “这只是赔偿一下贵楼的损失。不算什么的,离老板毋须如此。”苏月凝平淡地摇摇头。 “那就多谢殿下了。”云浅极为干脆地代离玖收下了。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这个老板娘的心思。云浅鄙视。 “嗯。”苏月凝高兴地点点头,又继续说道:“月凝还为贵楼备了一份薄礼,还请离掌柜不要嫌弃。” 苏月凝招招手,两名家丁带上一副卷轴。展开后竟是两句诗,字迹清秀而神采不凡,正是: :“雾语娇花氤若黛,秦淮烟雨浅如云。” 颇有唯美之意的两句诗,不仅将烟雨楼的特色和风雅都展现了出来,后面一句更是另有一番意味。 “秦淮烟雨浅如云…浅如云…”离玖喃喃念着,心里却是一阵狂风浪涌,然而她还是表现出如获至宝的样子,说道:“郡主殿下亲自题诗,可真是折煞小店了。得此诗一句,胜过千万金!” 云浅感觉有些尴尬,他既不敢看苏月凝也不敢看离玖,但他能感觉到此时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苏月凝有些顽皮地轻轻一笑:“月凝献丑了。离掌柜不嫌弃就好,毕竟贵楼可是有着一位惊才绝艳的书圣呢。” “咳咳。”云浅干咳两声,老脸不禁一红:“郡主过奖了…” 苏月凝又在烟雨楼逗留了片刻,临走的时候对着云浅说道:“云公子,月凝这边罪也赔过了。可是你却还欠我一件事情呢。” “啊,殿下有何吩咐?”云浅感觉有些紧张,腹诽这司夏郡主莫不是要自己签个卖身契之类的。 苏月凝觉得云浅的样子十分有趣,有些可爱地坏笑着说道:“那日在江上…十余艘花船…” 不是说好既往不咎的吗,这个司夏郡主也太记仇了吧。云浅冷汗直冒,小心翼翼地说道:“确实是在下的过错。只是在下只是区区一个帮厨,恐怕难以…” “云公子那么紧张干嘛…难道怕我让你以身抵债?”苏月凝继续戏弄着云浅。 云浅一噎,不知如何作答。 苏月凝继续笑吟吟地看着云浅,一时竟觉得有些解气。片刻后,苏月凝柔声说道:“云公子若是是么时候有空,就亲自来府上送一盅雾语花。月凝也就当作是赔礼了。” 这算什么奇怪的要求,云浅有些发怔。 离玖看不下去了,狠狠敲了云浅的脑袋一下骂道:”还不谢谢殿下宽容。我这大侄子有时候就是傻愣愣的,殿下你不要和他计较。过几日我一定让他亲自登门赔罪。“ ”那一言为定了喔。月凝谢过离老板了。”苏月凝开心应下。 白玉马车缓缓驶离,苏霆低着头,反复回味着刚才苏月凝和云浅之间的每一句话。 第四十六章 炊烟人家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入夜,云浅在房间中依照刘七手交代的方法调理着内息。渐渐的,云浅感觉自己的左臂是开始变得麻木起来,经脉中的气息到了那里竟似滞涩住了一般。 他努力地试图控制自己的左臂,但却像是瘫痪了完全使不上力。云浅有些慌了,开始用力拍打拉扯。忽然间,全身经脉一震动,内息重新在左臂中流动起来,很快左臂又恢复如常。 保险起见,还是去问问老刘好了。 刘七手像个皮球一样地躺在一张藤椅上,静静地听着云浅的描述。 “唉。”他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这炼心丹还是对你造成了不小的伤害。看你白日的情况,我本还有些高兴的以为你会没事的。” “炼心丹?”云浅不解。 刘七手有些苦闷地继续说道:“你体内一直有一股十分强横狂暴的内力。昨日你被数名高手同时击中,这股内力虽然护住了你的心脉,但同时也在刺激之下变得不受控制起来。老夫没有办法,只能将你的内力尽数引出散去。然而你这倒霉小子又中了那丹砂描眉,毒发之时没了内力便等于脏腑之门大开。老夫权衡之后,就又给你服了这炼心丹。” 刘七手拿出了那种红蓝色的小药丸,在云浅面前晃了晃,继续说道:“这炼心丹的配方是老夫无疑中从一位上古药师的遗方中所得。这原本是一种可以瞬间恢复人失去的内力灵丹妙药。然而有增必有损,这是不可逆的天势,所以这种药同样可以说是剧毒。若是普通人吃了,瞬间增长出的狂暴内力会让他瞬间五脏崩裂猝死。而你这样失去了内力的吃了,固然有所增益,却也留下了一个长久的隐患。” “什么隐患?”云浅的左手忍不住抖了抖。 刘七手揉了揉太阳穴,沉声说道:”内力瞬间恢复是逆于常理的,故而经脉也必然会有所损伤。而这种损伤是丹药中隐藏的暗劲所致,不易察觉,却随时可能令经脉阻塞,而后半身不遂。“ “那你不是给了我解药。”云浅心头一跳。 “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毒药。这解药是我自己的配制的,或许能缓解,但要说根治,老夫也没有这个信心…”刘七手看着云浅沉思不语,又安慰道:”只要你一周内坚持服药调息,不乱用内力。之后再要发病的可能性是极小的。“ 云浅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生死一线都经历过了,对这事也就释然许多。他甩了甩自己的左臂,自嘲地说道:“老刘你说我这其实也算是因祸得福。之前体内的那股力量并不属于我,我控制起来也是十分费力。如今借你灵丹妙药,我自己生出了一股如此强大的内力,从今以后便要横着走了!” “臭小子。你自己还是老实点好,别轻易与人动手。只要这药劲在你体内还残留着一分,你每一次使用内力就都会有风险。而且你用内力的方式越狂暴,风险就越大。”刘七手郑重地警告着云浅,心里却对这个少年人更加欣赏。 翌日清晨,又有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烟雨楼的门前。 那风度翩翩而来的正是卫国世子姜平轩。 “云兄!”姜平轩还在门口就大声呼唤着云浅。 烟雨楼众人连忙出门相迎。一阵见礼寒暄之后,姜平轩递上了自己的薄礼,五万两银票和一朵紫砂鱼纹珊瑚。离玖继续口是心非地假意推辞着,而云浅又十分无耻地代收了,顺便再次鄙视了一下离玖。 “云兄,平轩有个好消息带给你。”姜平轩携着云浅站在烟雨楼的飞台上,眺望着那华美的金陵城。 “殿下请讲。”云浅微微侧身。 姜平轩有些不悦地说道:“云兄如此见外的样子令平轩心寒。若云兄看得起平轩,今后你我便以兄弟相称可否?” “云浅惶恐。”云浅虽然挺喜欢这位世子,但也知其间的分寸。 姜平轩佯怒地瞪了云浅一眼,不容置疑地说道:“平轩自忖长你几岁,便唤你一声贤弟如何?云贤弟。” “殿下…”云浅不知怎么,对于和别人称兄道弟颇为抵触。 “嗯?”姜平轩挑了挑眉,已是十分不悦。以他的身份,话说到这个份上,谁知云浅竟有些不识抬举。 “是…姜兄…”云浅妥协,却显得很是拘谨。 “哈哈哈…”姜平轩爽朗地大笑,拍了拍云浅又正色说道:”前日之事我已尽数禀明父王。父王对贤弟的几番义举大为赞赏,决定明日申时召贤弟入宫。为兄此来,便是要恭喜贤弟的。“ “大王…要召我入宫?”云浅有些发愣。 姜平轩对于云浅的表现并不意外,淡笑着说道:“贤弟先救为兄一次,而后又救月凝一次。此等大功,父王必然重赏。” “云浅惭愧。” “哎,云兄莫要过谦。依为兄之见,父王一代英主,广纳贤才,定然会封贤弟个一官半职。此后我们兄弟二人可就是一朝为官的同僚了。”姜平轩毫不掩饰自己的拉拢之意。 “这…云浅只是一个粗鄙之人,怎么懂得那些军国大事。”从小在江陵府耳濡目染,云浅深知朝堂之间的水有多浑。 “贤弟这样就有虚伪之嫌了。我大卫如今疆域虽不甚广,但也繁盛鼎隆。父王雄心未减,对这天下必有一争之志。贤弟堂堂男儿,智勇过人,万不可推诿父王和为兄的厚望啊!”姜平轩平和的眸子中乍现一抹锐利的锋芒。 他是未来王位继承的不二人选。如今的卫王雄心未减那是假话,但姜平轩俯瞰天下江山的野望却是日益高涨。 “那就谢过姜兄的举荐之情了。”话已至此,云浅只得应下。 “明日未时,我来接你。”姜平轩重重地拍了拍云浅的肩膀,转而望向那一城繁华,隐约间流露出几分王者的威仪。 云浅也循着姜平轩的目光看向那玉河花舫,华府豪庭,香车宝马,炊烟人家。看着眼前的姜平轩,想到远方的楚汐,他有些无法体会他们谈及山河国家的兴奋神采,那种为上位者的雄心壮志。 他,云浅,此时依然还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就像郑有德那样简单。 第四十七章 王城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这对于我们来说不失为一个契机。”离玖轻叩着桌子,对于云浅被卫王召见这事表现出一些乐观。 云浅看着离玖,半晌才开口说道:“虽是这样说没错,但官场历来都是浑水一潭。我这样咋呼呼地突然出现在了各方势力的面前,只怕他们的关注度换来的会是各种暗地里的调查。你也知道的,我的身份,经不起查。” “不用太担心,这里毕竟是卫国。”离玖安慰道。 “希望如此吧。对了,孙安频那边联系上了么。”云浅更加有意地放低了声音。 “出了这么多事,根本无暇和其联络。殿下给的计划期限将近了,我们却依然毫无准备。“离玖有些焦虑地蹙着眉,想了想又说:”不过我现在倒反而有一个想法了。你明日见到卫王,如果时机恰当话,就向他求一个武职。一来可以掌兵,二来最有可能给你安排的武职应该就是在禁军了。“ “嗯。若是能进入到禁军的体系中,想来和孙安频那边的联络策应也就会方便许多。”云浅点点头表示认可。 姜平轩来的很准时,他十分热情地和所有人打着招呼,完全没有一点贵胄的该有的矜傲。 低调奢华的黑金流纹马车在路边停靠着,六匹黑色的骏马有些焦躁不安地喘喝着粗气,健劲有力的前掌不断地叩踏着地面。 “贤弟,请。”姜平轩携着云浅登上了马车。车厢内并没有外面看起来的那种昏暗压抑的感觉,反而显得十分宽敞通明。车厢的布置也十分简雅,没有过多的装饰和物品陈放,偌大一张桌案上只有一壶清茶,一鼎檀香。 “为兄是个极其无趣的人,让贤弟见笑了。”姜平轩略显羞愧之色。 云浅是登上过苏月凝那楼船上的贝阙珠宫的,相较对比,这世子殿下的日子过的可以说是非常清朴了。官场之上,苏家这种内外皆堂皇的不少,而像云凌松那样外简内奢的则更占了大多数,但如姜平轩这般金玉其外朴陋其中的可以算是一股清流了。 可能正是姜平轩这种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才会真正去追求内在的那份清宁吧。云浅坚信因小见大这个准则,当下对姜平轩更生好感:“身居雍贵,心守质淳。姜兄此乃圣人心性,小弟敬佩。” “哈哈哈,贤弟知我。”姜平轩露出十分受用的样子。 昌隆街由南向北通往王城,是将整座金陵城一分为二的中心主路。这是一条宽足二十四骑并行的大道。整条街严禁一切商铺走贩,每隔一丈有一卫,八队金衣飞骑昼夜来回驰巡。在路面两侧除了交叉之处,都筑着高二十寸,宽两丈的白玉台,除了供平民百姓日常通行外,另一个作用是在卫王出巡时用来瞻仰王姿的地方。 高耸巍峨的王城越来越近,人的渺小并不能将其看个真切,只有那连向天边的一片金碧辉煌显示着这里主人的富贵与权势。 王城占据了整座金陵城五分之一的面积,分为内外两城,背靠玄武湖将整个王家园林都向北延伸出去。马车连续穿过两道重兵把守的城门后,映入眼帘的是那大庆殿的碧瓦朱甍。精美的白玉栏杆分出了八条大道,如雪的阶梯拉成一幅层次富足的画布绵延通向那高高在上的殿门。 “云兄,已至正殿。你我需下车步行。”姜平轩和云浅从车中走出,禁军甲士们唰地齐齐将长戟向上斜刺致礼。 “小的参见世子爷,云公子。大王还在歇息,请先随小的去风栖园侯宣。”一名白白净净的小宦迎了上来。 风栖园,是王城偏隅一处专为外臣设立侯旨的地方。姜平轩身为世子平常自然是不用这般的,但今日与云浅通行,就只能按规矩走一走这流程了。 才行没几步,姜云二人就和苏月凝遇袭当日宣旨的王城大太监碰个正着。那大太监远远地就恭敬行礼。 “钱公公。”姜平轩却冷淡地点点头作为答礼。他从小就不喜这些在主子面前煽风点火的阉宦,自从自己在外开府以后,更是极少与这些人来往。朝中的大臣们或许需要去巴结这些离卫王最近的人,但在姜平轩的认知里,他生来就是这些老狗的小主子。 钱公公年逾五十了,干净的脸上却不见太多的皱纹。他谦卑而热情地笑着说道:”世子爷,大王有谕,请你去后宫看望一下王妃娘娘。一会让云公子一人觐见便可。“ “什么?”姜平轩眉头大皱:“父王不让我觐见?” “是。大王说了,殿下许久未来,王妃娘娘甚是挂念。”钱公公又谦和地微躬。 “王城庞大,规矩又繁杂,云浅公子初来乍到,本公子理应陪同。况且本公子还有事要向父王禀报。”姜平轩居高临下地逼视着钱公公,似乎在质疑是否是他从中作梗。 钱公公低着眉眼,却依然平和地说道:“大王说了,殿下若有事禀报,可择日再来。世子爷毋须担心云公子,老奴会好生伺候的。” 姜平轩显得十分不快,他的手紧紧攥住了衣袖,压抑着的怒火似是会一触即发。这条老狗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回事了,果然是阉宦误国! 小宦们害怕的向后退了退,钱公公稍稍抬头扫视一眼,继续温言道:“世子爷,老奴也只是负责带话的。今日大王确实只宣了云公子一人,若殿下觉得其中有什么误会,不妨改日再向大王说明。大王最近身子不舒服,总是睡不好,容易为些外事烦心。殿下是孝顺之人,还请体谅。” “父王怎么了?”姜平轩忽而变得关切。 “只是事情繁多而有些焦虑。太医已开了方子调养,无什大碍,殿下请安心。”钱公公应答如流。 “请公公代平轩向父王请安。贤弟,宫中不比外面,言行还需多注意。请恕为兄不能相陪了。”姜平轩虽有不甘,却也不敢强行忤逆卫王的旨意。 “云公子,请随老奴来。”望着姜平轩离去的背影,钱公公也和善地请云浅移步风栖园。 第四十八章 王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风栖园是个很清静的地方。 钱公公亲自为云浅倒了杯茶,然后侯在了一旁:“云公子,请稍事休息。” “公公请坐。”云浅有些不自在地起身。 “公子是大王的贵客,老奴不敢同坐。”钱公公就算单独面对云浅,也没有半分骄横的姿态。 “公公折煞云浅。”云浅真诚地将钱公公硬扶着坐下。云浅曾经是江陵府上的养子,对下人一向都是极好。或许是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让他和下人们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是爱憎分明的云浅,所以他对于眼前这个温和的老太监并没有姜平轩的那种敌视和鄙夷,反而有着几分亲善之意。 “谢公子。”钱公公平静中流露出几分不同的情绪,眼前这个少年人的作派真挚不伪,既不傲慢,亦无谄媚。 云浅悠闲地品着茶,老太监有些和蔼地看着他,两人之间再无多一句的话,气氛却十分和谐并没有一丝尴尬。 水漏绵柔地滴着,茶换了四五壶,却没喝太多。 “公公,时辰差不多了。”一名小宦禀告。 钱公公领着云浅从风栖园出来往大庆殿背后绕行。御书苑位于大庆殿与后宫之间,通常是卫王用来批阅奏章,会晤机要重臣的地方。今日召见云浅,卫王似乎并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御书苑很大,清澈碧透的荷池中央有一小屿,屿上有白鹤二三。正面那檐上有朱雀腾飞的扁宽建筑就是卫王的御书房,右侧高耸入云的斗拱飞阁则是萃集了天下名书。 一阵通报之后,云浅老老实实地低着头跟着钱公公走入御书房。 地板是朱褐色的,上面镶有金丝雀黄宝石,雕刻着各种龙凤异兽。云浅的余光隐隐能看到那高坐的贵人,他恭敬地叩拜道:“草民云浅,叩见大王。” “免礼。”声音简短而厚重。 云浅缓缓站起,略微直了直腰,这才看出了这位深居王城的枭雄。 高塌上的王是一位中年男子,长发半束两鬓斑白,宽大的云龙勾花袍随性地披盖着,让他那有些发福的身躯看起来不是太过臃肿。卫王的天庭和双颊都很饱满,反而让五官显得有些扁小紧凑。他的一双精厉的眼睛阴晴不定地审视着云浅。 如今的云浅,心性已经沉稳许多,对于那有些令人不适目光,他并不十分在意,只是有些奇怪这卫王见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高兴。 “你就是云浅?”那中年的王者似乎很健忘。 “草民云浅。”云浅不卑不亢地答道。 卫王眯着眼睛想了想什么,问道:“你父亲近来可好?” “嗯?”这一问让云浅心头巨震,有些失态地对卫王投以疑问的目光。 卫王不以为意地改口问道:“云凌松,云大人近来可好?” 云凌松三个字一经卫王口中说出,云浅顿时感觉五雷轰顶。脑中开始嗡嗡作响,云浅没有回答卫王的问题,只是失神地站着。 “怎么,敢把司夏郡主的十二艘楼船凿沉的云少侠也知道害怕了?”卫王那一双豆大的眼睛愈发锐利。 云浅心乱如麻,强撑着说道:“云浅不明白大王的意思。” “云家二公子,你做的事,孤全都了如指掌。”卫王微微坐起,睥睨地处的少年,语调中带着一份王者的自信。 了如指掌是什么意思,他究竟知道自己的多少的事?堂堂卫王为什么这样关注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每天自己的身边又有多少的眼线密布?云浅的惊疑和不安一重接着一重,他非常需要弄明白这其中的每个关键点。 但是,眼下却没有这样的时间给他。卫王这一次已略带薄怒:“云浅,孤在问你。” 如果真的难逃一死,那又何必乞怜求饶。云浅把心一横,抬头直直看向卫王,说道:“既然大王了如指掌,那云大人好不好,大王想必也比我清楚。” “你这是在和孤说话?“卫王低吼一声,冷冷说道:“孤问你,你答。“ “云浅不知,亦不能答。”云浅毫不畏惧。 “胆色倒是有几分。”卫王欣赏地点点头,话锋又一转道:“可惜沉稳不足。” 嗯?云浅心中一动,对方难道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他深吸口气,重新表现出谦恭:“草民不知礼数,请大王指正。” 高榻上的男子怒哼一声,略带嘲讽地说道:“你一个大凉逃犯,来求我卫国庇护,一路却丝毫不知收敛,肆意妄为至极。如今到了孤的面前,依旧倔狠。你说,孤可该杀你?” “草民无罪,遭人陷害来投大王,只因大王圣明。”云浅简明扼要地辩解时顺便拍了个极没格调的马屁。 卫王偏偏有些受用,语气缓和许多说道:“被自己的父兄陷害通缉,想来你确实遭遇了不少苦难。你冲撞毁坏过月凝的楼船,有过在先,但也救过她和平轩。我卫国虽小,从上自下却犹有正气,本王自然不会做那等颠倒黑白之事。” “草民云浅谢大王宽仁圣明。”云浅松了口气,看来这卫王也就只是大概知晓自己从江陵一路逃亡而来的事情。和柳茗香的关系,燕国的宝藏,还有暗杀计划卫王应该都不知道。只是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云浅才不相信这老狐狸口中的什么浩然正气。 “孤问你,你可是诚心来头,愿意从此效忠我大卫。”卫王重新冷冷审视起云浅。 “草民愿为大王肝脑涂地。”云浅说得诚挚,心中却是不屑。 “很好。你记住你说的,你只忠于孤和孤的大卫。”卫王开怀大笑一阵后,沉声说道:“你功绩不小,平轩对你赞赏颇多,孤封你为户部司度主事如何?“ 司度主事,掌管朝廷开支,品级虽低,然而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肥缺。此时云浅想着的却是离玖的交待,沉吟片刻后,鼓起勇气说道:“大王,云浅对于那些精细的术算之事并不精通,而自思有几分蛮力,斗胆向大王讨一个武职。” 卫王的瞳孔瞬间收缩,带着一丝杀气问道:“你想掌兵?” 云浅却不畏惧,挺直腰板说道:“云浅无父无母,遭人迫害得大王圣眷收容,感激不已。堂堂男儿,欲报王恩,自当执剑出生入死,为大王开疆辟土,守万千河山!” 卫王平静地听完这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拿起桌边的一鼎龙诞香,细细品嗅起来。 ******** (卫国官场的部分即将要拉开序幕了,小伙伴们有没有很激动呢!有什么想说的,快在评论区讨论叭~作者君看到都会回复的喔。顺便求收藏,求推荐票,求分享呀呜呜呜!你们的支持就是更新最大的动力,蟹蟹你们!) 第四十九章 一张老脸照海棠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王城御书房内,沉默的卫王让云浅感觉有些不安。确实,方才自己冒然流露出对军权的渴望,对于每个君王来说都是大忌。 “大王,该用药了。这是太医院新开的方子。”钱公公小心翼翼地端着汤药走了进来。 卫王闻着那苦涩地味道,皱眉道:“又是什么新方子,谁知道好不好?” 钱公公舀起一小勺汤药,轻轻吹凉后,送到卫王嘴边说道:“大王,这药好不好,要吃过才知道。身子有了旧疾,总是要多试试新方子才好。太医院就在宫里,试过不好的方子将它撕了便是,但若是碰上了对症的灵药,那便是天大益事啊。” “你这老狗倒是会说话。”卫王笑骂一句,转而对云浅说道:“西南寺都骑尉还有一个空职,你既然有心,孤便封你去那。只是这可比不得司度主事,你现在还有机会选。” “谢大王,臣愿领西南寺都骑尉!”云浅大喜。 “罢了。你要好好谢谢这老狗才是。今后你算是归他统辖了,有事要多向他请教,莫要总是莽撞耍狠。”卫王说完将药碗接过,一饮而尽。 云浅心头大惊。什么什么都骑尉似乎是很正常的武职,但一听归这大太监管辖,难不成自己要变成宦官。他冷汗直冒,赶紧问道:“呃…大王,这都骑尉难道是在宫里做事?“ ”臭小子。“卫王似是看穿他心中顾虑,心头一乐,说道:“西南寺都骑尉编制在禁军内,不过却是听从内廷调遣。具体事宜一会让这老狗给你安排。放心吧,孤也不想天天看见你这刺头。” “谢大王!”云浅这回是真心诚意地给他磕个头。 “孤乏了。你们退下吧。”卫王挥挥手。 云浅和钱公公行过礼后缓缓退出书房,刚到门口的时候却听那威严的声音又说道:“对了,何独秀是孤的人。” 云浅一怔,只感叹世事无常。 “云将军,还请你在风栖园多多待一会。咱家这边处理些事情,再来找你。”身份的转变让钱公公改了称谓,却并没有给云浅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风栖园,一名小宦陪着云浅百无聊赖地瞎逛着。 “小公公,怎么称呼?” “小的叫钱坤。” “你也姓钱,钱公公居然有儿子?” “钱公公是小的干爹。” “怪不得,吓我一跳呢。” “……” 这是两个非常不会聊天的人。云浅心情不错一直找着尴尬的话题,钱坤则有些拘谨木讷。 一处假山背后隐隐传来悉索的声音,云浅有些好奇的绕了过去,却发现一个身着灰白布衣的老花农正在修剪着一株海棠。 见云浅二人走来,老花农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又继续自顾自地埋头做事。那是一张沟壑密布的老脸,浑浊的眼睛在那一瞬间让云浅感到危险。 云浅有些紧张地一退,他静静地打量起那花农,然而眼前的画面中明明是一个怡然自得的老翁,哪有半分杀气。 云浅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的事让自己变得有些神经质了,然而就在他继续向前走的时候,背后那股寒意再次一闪而逝。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那花农,那一张老脸在阳光照耀下的紫叶海棠前显得十足丑陋。 “云公子,怎么了?”钱坤有些不解地看着云浅。 云浅摇摇头,快步走着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那位老伯有些奇怪。” 钱坤憨憨地一笑说道:“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觉得那老头可怕。他是个哑巴,三年前被干爹安排到了这里修剪花草。” “嗯?可看他穿着似乎并不像是宫里的人。”云浅和钱坤此时已经远远离开了那座假山。 “云公子慧眼。是干爹看他可怜才给他安排到这的。他在王城外有住处,只有每天的辰时到酉时之间才会来这里侍弄下园子里花草。”片刻的相处,让钱坤觉得云浅和平日里那些贵人们不太一样,是个很特别的人,不知不觉中话也多了起来。 云浅有些疑惑:“那大王知道这事么?” “我也不知道干爹当时和大王说了什么,反正大王似乎是默许了。而且关于这哑奴,我们私底下还有一种传闻…”钱坤面露兴奋,又有些害怕地压低了声音。 云浅眼皮一跳,装作不是很在意地样子问道:“什么传闻?” 钱坤微微弓腰,贼眉鼠眼地四处张望一圈后,向云浅凑近了一些说道:“三年前,就是这哑奴出现在这里的一个月前,宫里出过一件大事…” 钱坤话说一般,害怕地停住了,但心中那股想要赢得关注欲望又十分难耐。见云浅投来了询问的目光,钱坤的心砰砰乱跳,他语气颤抖地继续说道:“当时,大王年仅一岁的小儿子,突然患上怪病猝死了。三天后,小殿下的生母蓉妃也忽然疯了。她在霜泷宫中放了把火后,死了。” 云浅眼中寒光肃肃地看向钱坤。云浅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该再去探究这事,然而但凡是人都难免会对这种宫闱秘辛产生一种怪异的兴趣。无上王权让人们敬畏,但越是如此,人们越想要去窥探其中那些危险而又难以触及的事物。当那一道万张光辉中出现一丝缝隙,流露出那种丑恶与阴谋的气息时,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要看个究竟。为王权所禁忌的话题,更加容易变成漫天流言蜚语,这在史册上那些高压王朝的覆灭中无数次得到了应证。 看着云浅惊疑不定的样子,钱坤愈发有种满足感,他继续压低了声音说道:“据传言,霜泷宫的火烧死了所有人,却唯独没伤到蓉妃。蓉妃的尸体被发现时完好无损,只是脖颈上勾勒着一朵紫蓝色的楹花。” “这和那哑奴有何关系?”云浅已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原来姜平轩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独子,这一勾的念头让云浅迫切地想要阻止那些随之而来的可怕联想。 “云公子这就问到点子上了。”钱坤有些得意地说:“听有些知道内情的宫女说,这哑奴当年就在霜泷宫做事,也是唯一从那场大火中活下来的人。” “此话可有凭据?”云浅神色一敛。 “这都只是私下传闻,真的寻探起来,谁也都不曾亲眼见过。或许只有干爹知道一些吧,但…” “既然都是臆想之事,那就请小钱公公以后对他人慎言。云某今日就当什么都不曾听到。”云浅有些义正言辞地打断了钱坤的话语,该到此为止了。 “是。”钱坤略有不甘,但也知道云浅也是在保护自己。 第五十章 离玖的论断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风栖园,云浅和钱坤喝着茶,聊着天,钱坤的话匣一开,竟是个十足的话痨。虽然没再讲那些会掉脑袋的话,却也给云浅讲了不少宫女宦官之间的奇绯异色之事。 可能是因为共享了那禁讳的故事吧,云浅和钱坤之间形成了挚友般的信任和坦诚。 天色近黄昏的时候,钱老公公才匆匆赶来,看见钱坤没大没小的和云浅坐在一起的样子,他只是佯怒地喝斥了两声,心底却更加喜欢云浅了。 把钱坤赶了出去,钱老公公才抱歉地说道:“云将军久等了,咱家今天这事情一桩接一桩,实在是抽不开身。” “公公为大王分忧,事务繁忙,属下多等一会又何妨。”云浅表示理解。 钱公公温和地点了点头,开始正色说道:“大王封将军的官职全称为西南寺督护骑都骑尉,正七品武职,这是一个很特殊的职位。它是在前朝元兴年间设立的,当时的燕武帝强集兵权,严禁王公大臣门屯养私兵,故设立了监国寺督护骑,用来保护和监视王公大臣们。燕武帝后,皇权慢慢松落,府兵再次大兴,这监国寺督护骑就成了虚设,到燕孝帝的时候更是直接被废,只在皇城里保留一些形式。我大卫立国时,大王保留了这个传统。“ 云浅很认真地听着,钱公公喝了口茶继续说道:“监国寺督护骑如今已经直接划分成了五寺,分别是:东寺,西寺,南寺,西南寺,和东南寺,各自负责金陵王城以外的一片区域。五寺统一编入禁军,但直接听从内廷的调遣。由你统领的西南寺管辖金陵西南纵横各四十街,以潇湘和顺德两条街为界。” “那具体的职司都有哪些呢?”云浅虚心地请教。 “每一寺负责保护辖区内官员公亲府邸的安全,具体事物待你入职便会知晓。你的辖区略有不同,其中还有一处二等官驿,是用来接待地方五品以下入京的地方官员的。”钱公公简略地向云浅说明。 云浅却是越听越疑惑:“可是正编禁军和金陵府的巡捕的职责也包括这些啊。” “正如咱家先前所言,督护骑早已经形同虚设,其官职品级本就不高,职责又和各方都有重叠,加上现在有些权势的官员无不养着一帮私兵恶仆,这份差事可不好做。”钱公公淡淡看了看云浅,忽而又厉重地说道:“若想有所作为,除非你行事足够的无畏和狠绝。” 云浅似乎有些明白了卫王为什么给自己安排这样一个职务,这是把自己当刀使啊。他苦笑着说道:“属下在这金陵城中没有半分根基,只怕这金陵城中随便跳出个官都能压死我。” “咱家就是你的靠山。别忘了,那些王公大臣,相爷,世子爷,以及你,说到底都是大王臣子。臣子,就要明白做臣子的本分。”一向温润的钱公公言语变得冷峻。 “属下谨遵公公教诲。”云浅起身向钱公公一鞠。 “谈不上什么教诲,云将军如此聪慧,自然能明白这些。相爷和世子爷似乎也都很欣赏将军。”钱公公又和煦地笑了起来。 “属下只忠于大王,为公公办事。”云浅并没有迟钝到听不出那画外之音。 钱公公欣慰地拍拍云浅,说道:“在朝为官,也不能过于孤僻。别人若愿意与将军交好,多几个朋友也不是坏事,只要将军记住在御书房说的话就好。” “属下明白。”云浅毕竟出身官宦世家,当然清楚钱公公这番话是谁的意思。 “嗯。三日后,咱家会安排人带你去接管任职,相关文书印信也会一并送到。西南处咱家有一处宅子,到时候你也可以去看看,不嫌弃的话就在那住下。你身兼公务,一直住在酒楼里想来也会有诸多不便。时候也不早了,咱家送你出宫。”钱公公显然对云浅十分不错。 云浅乘着内廷安排的马车回到了烟雨楼,刚下马车就看到了那个胖乎乎的身影蹲在门口。 “云浅小弟,你总算回来了。”刘七手冲上来怨气满满地给了云浅一个熊抱。 “呃…老刘你冷静点。”云浅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不适。 “你再不回来老夫就要被饿成扁柿子了。”刘七手有些委屈。 “没想到老刘你这么好,还等我一起吃饭。”云浅十分感动地看着肚子扁扁的胖子。 刘七手却有些恼火地说道:“呸,要不是老板娘不让吃,谁会等你这臭小子。” “…..”云浅尴尬地将刘七手朝一边。 “回来了就进来吃饭。”离玖清脆的声音传了出来。 停业期间,楼里只剩下十多个人,此时围在一大桌丰盛的晚餐面前,倒也显得十分温馨。 酒足饭饱过后,离玖像往常一样把云浅单独叫走了,刘七手在旁边又少不了一番挤眉弄眼。 “怎么样?”离玖将房门合上,回过身问云浅。 “卫王知道知道了我在大凉被通缉的事了,只不过还是封了我一个西南寺都骑尉。我感觉现在卫国朝野似乎有一些问题,他很迫切地需要人为他效命。”云浅三言两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离玖听了微微摇头,她生于燕国官宦世家,自然最是清楚这西南寺都骑尉是个什么东西:“这个什么西南寺都骑尉就是一个虚职,手中的权力只怕还比不上边军里的一名佰长。” 云浅如今和离玖已经有了一种默契,他当下将王宫中的种种情形,包括钱太监最后的那番话,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 离玖听着云浅条理清晰地论述着,觉得他这段时间成长了不少,面露欣慰地说道:“不错,看来你在这件事情上判断比我准确。既然你能窥见卫王的顾虑,那就继续去将这一份隐患挖掘出来。现在我只能粗略地猜测卫王的权力似乎是被姜平轩和苏慎瓜分了许多。我想我们要做的就是发展己方势力的同时,不断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而你先前所说那一则宫闱秘辛,说不定在关键的时候会给卫国朝野带来致命一击。” “难道我们要把卫国掀翻,然后造反?”云浅有些难以置信,离玖的计划竟然这样疯狂,他一直都只是觉得自己任务只是做一些情报搜集和暗杀。 “不是造反,是收复本就属于我大燕的东西。卫人都是一群背信弃义的败类。”离玖冷冷地说着:“当然,这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眼下你只需抓着卫王这条大腿,爬得越高越好。对姜平轩和苏慎方面也保持几分暧昧,让他们继续对你有所期待。” 看着离玖充斥着仇恨的目光,云浅有些沉默。 第五十一章 药不能停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烟雨楼又重新开业了。 离玖这两天狠赚了一笔,少女心犹存的她把房间里老式的烛灯都换成了现下贵族阶层最风靡的碧海琉璃灯。此时,整个房间中都荡漾着一片蔚蓝的暖光。看着沉默不语的云浅,她柔声说道:“你的压力也不要太大,我说的那些也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景。向其而行的途中必然会有万千险阻,但你只要知道一点,我会一直伴你身旁和你共同承担这些。” “放心,我不怕的。”云浅心中微起波澜,为了师姐,为了老板娘,自己绝不能有一丝畏缩之意。 离玖的嘴角浅浅勾起,继续说道:“下午的时候收到情报,慕容居已在长安任太傅。” “他!?“云浅猛然一震问道:“师姐那边可有情况?” “暂时没有,不用太担心。殿下和徐先生在凉国经营多年,也有些根基,况且慕容居消失多年,忽然这样突兀地出现,凉国朝野内部也会有不少麻烦给他。”离玖表现得比较轻松。 那云府上下怎么办?云浅心里闪过一分可笑的担心,但很快就打消了。他没有再让那些无聊的情感过多牵绊自己,而是开始冷静地分析完局势后说道:“慕容居既然掌权,想必很快也会知道我就在卫国。以他对大燕宝藏的执念,一定会有所行动。我们这边恐怕也要加紧步伐了。” “这也是正是我想说的。”离玖满意地点点头:“尽快和孙安频接触,执行暗杀计划。你既然已经进入到禁军的编制,这些事做起来会容易些。但你务必要把体内的毒稳定下来。刺杀时尽量由我出手,但你还是要做好一切准备。“ 云浅点点头,又有些顾虑地说道:“这个孙安频可是一直都很少有什么联络。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担心…” “你还是先找机会和他接触吧,开始也不要暴露身份。观察下他行事的风格和立场。”离玖轻轻蹙起眉头,又说道:“对了,你有没有觉得老刘似乎真的有问题?” “什么问题?“云浅心里还是很感激刘七手的。 “苏月凝被劫走的那天,三楼的高手门外的禁军全都中了毒。柳茗香虽然也去了后厨,但你们一直在旁恐怕不好下手。更可疑的是,后厨的人告诉我茶汤是老刘让送给禁军的,而我并无这样的安排。”苏月凝的食指略有不安地在桌面上来回划动。 “难道他是炎教的?这说不通,莫非他和柳茗香有着类似的目的?”经离玖一说,云浅也觉得当日刘七手的状态有些不对。 “如果说他的目标只是苏月凝或姜平轩,那也并无太大关系,最多是要防止他冒然行动牵连到我们。我最担心的是,他的目标里同样有你我。虽然他确实是救了一命,但也在你的身体里留下了一个不小的隐患。”离玖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害怕起来。 “可是他究竟为什么?”云浅觉得刘七手实在是个很难看透的人。 “谁知道呢。或许他知道了些什么,或许他只是单纯地想要把你变成一枚棋子。他给你的药,你若觉得异常,就不要再吃了。我已经将情况报给殿下,希望她那边能找到办法。”离玖看着云浅尚显稚嫩的脸庞,心疼得愤怒。 “不怕,我命大。”云浅自信地扬了扬下巴。 云浅从离玖房间出来后,回到自己房间时发现一个肥硕的身躯正坐在自己那可怜的小板凳上。云浅怔了怔,竟没有像往常那样暴跳如雷。 刘七手只道云浅累了,颇为关切地询问了些情况,然后帮云浅检查了一下心脉的情况。云浅的心情很是复杂,他实在无法去臆测眼前这位和善的胖大叔是一位城府极深的阴谋家。 云浅心不在焉地和刘七手闲聊着,当刘七手听说云浅要出任官职的时候,勃然大怒:“当官有什么好的!你才跟老夫学了几天做菜,就要半途而废!” 没想到刘七手反应这么激烈,云浅有些无奈地说道:“老刘,我也不想去做那苦差事啊,只是王命在身,跑不掉的。” “哼!”刘七手十分不高兴地瞪着云浅说道:“那你走了,谁来给老夫打下手?” “这不还有老李老郑他们。” “他们都是笨蛋,哪有你小子机灵!这样这样,你小子以后当值的时候就偷空过来给老夫打下手,反正你那个什么狗屁都骑尉一听就闲得慌。”刘七手像个小童般耍着性子。 “好,好。”云浅气不打一处来,却也还是敷衍地答应了。 “药不能停。“刘七手离开之前嘱咐一句。 云浅取出一粒灰褐色的小药丸,借着灯光仔细地打量着,他思忖良久之后还是将其送入了口中。 次日一大早,世子府就向云浅送来了请柬,邀他晚上去秦淮凤梧阁小聚。金陵作为富甲天下之城,其中更以秦淮十里烟花粉黛最为出名。早在陈宋年间,秦淮两岸的风月楼阁,红尘画舫就已规模初成。这不仅是益于这一片柔婉情浓的浪漫山水,更是由于陈宋至今三朝更迭却都没有战乱祸蔓至此。 “哟呵,大侄子果然长大了,竟然都有人请你去这种地方了。”无意间经过的离玖一把夺过云浅手中的请柬,满脸戏谑。 “姜兄只是找个机会邀我一叙而已。”云浅心虚地解释道。 “叙什么?不能来我烟雨楼,去这种地方。”离玖有些不满,转而又凑到云浅耳畔轻吐兰芳:“我可听说,这凤梧阁最近新来一位花魁,只是在纱帘后面跳了一支舞,就不知将多少人都迷的神魂颠倒了。大侄子,你要加油喔~!” 加油!?云浅恶狠狠地瞪了离玖一眼,正色说道:“还有诸多事情要做,我可没那闲心胡闹。” 见云浅一本正经的样子,离玖“噗哧”一笑:“量你也不敢,不然我可要写封信给殿下好好汇报一下。“ 怕了怕了,云浅落荒而逃。 “老刘,云浅今晚要和世子殿下去凤梧阁。”后院中,离玖找到了在阳光下打盹的刘七手。 “都是年轻人啊,啧啧。”刘七手有些嫉妒地咂咂嘴。 离玖一双美目弯弯,有意无意地审视着刘七手笑问:“老刘你不想一起去看看?” “我一个糟老头子,去瞎掺和什么。再说,人又没邀请我。”刘七手嘟哝一句,转了转身子继续打盹。 有趣。离玖撩了撩肩上的头发,在微风中留下一片芳馨。 第五十二章 美人如玉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傍晚,云浅乘着世子府派来的马车来到了有天下第一阁之称的凤梧阁,之所以将其称为天下第一,多半还是因为那份在男人们心中的特殊地位。当然,这凤梧阁也并非寻常那些烟花之地可以相提并论的,它尤以三字闻名:雅,狂,绝。 所谓雅,说的自然是那厅阁中疏韵淡艳的布置,阳春白雪的琴趣,和才色双绝的姑娘。凤梧阁没有庸脂俗粉,反倒有不少颇具才名的姑娘,甚至落魄贵族的小姐。 所谓狂,指的则是每一处暗间中百无禁忌的荒淫极欲。只要客人足够的有钱有权,这里便是他们为所欲为,穷奢极欲的天堂。那光鲜背后的阴暗丑恶,为人所知,却从未为人所止。 所为绝,则单纯是对于凤梧阁建筑本身的赞叹。楼阁建于高台之上,然而却并非传统中的那般四方端正。五层楼高的凤梧阁呈一个半拱形,楼身向着河面飞挑而出,从台基到那顶层的凌波飞燕台几乎凭空横跨了大半个河面。 精妙绝伦。这是云浅给出的评价。 世子府的家仆并没有带着云浅走大门,而是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处小门。 云浅浑身紧绷得像一只警惕的猫,他在江陵的时候跟着师兄们偷偷去过几次这种地方,每次一进门都会要面对一大群嗲声嗲气,形似饿狼般扑上来的姑娘。云浅对此是深恶痛绝。 进了门,云浅才发现自己先前多虑了,凤梧阁是个以雅著称的地方。此时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淡雅芳馨,几声若有似无的弦音,让这风月之所反而带着几分书香气。来往的姑娘们个个都姿色不凡并且极有礼貌,遇到云浅只是柔柔地行礼,而没有表露出半分媚俗的样子。过道里还有不少暗紫色的房门都牢牢紧闭着,那是隔音极好的夹棉木板,故而并不会让外面的人听到任何奇声异动。 阁楼内部的布局很是复杂,除了正厅的宽大阶梯外,不少侧门拐角处都有紧窄的楼梯连接着每一层楼。这显然是贴心为那些惧内的客人们准备的逃生之路,眼下云浅就跟着那家仆穿梭在这些侧梯间。 继续向上走,由于整个建筑是类似扇形的,所以五楼有着凤梧阁最豪华最宽阔的大厅。厅中的地板带着微倾的坡度,这是为了让客人们更好的观看凌波飞燕台上的表演。每一个夜晚,这里都是座无虚席,普通的客人甚至要排上一个月才能订到位置。 姜平轩不是普通的客人,所以云浅此时落座的地方也不在这大厅中。这是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凤梧阁五楼的顶面其实还有一方小小的阁楼。这个小阁楼中只有三个雅厅和十二个暗间,从外面看时,它是完全隐藏在那宽大的扇檐中的。 云浅来到的雅厅就在正中,是这当世第一阁中风光第一好的位置。 雅厅不大,只有八人的席位,正面是用玉莹冰晶做成的一面薄薄的透明屏风,遮风挡雨的同时不会妨碍到贵客们欣赏楼外美景。 姜守朔此时正孤单地一个人抱着怀里的美人挑弄着,当他看见云浅的时候激动地将那美人一扔,迎了上来:“云兄,云兄,你可算来了!” “云浅见过小公爷。”云浅微微不喜,却还是礼貌地答道。 “云兄英雄仗义,救了月凝妹妹,请受守朔一拜。”姜守朔性情中人,此时真的深深向云浅拜去,额头快要碰到膝盖。 “小公爷你这是做什么,折煞云浅。”云浅惊得赶快去扶,谁知姜守朔竟是分毫不松,躬身许久后才直起。 这番真诚倒让云浅有些刮目相看,友好地拍拍姜守朔的背问道:“小公爷,怎么就你一个人。” “靠,别提了。我那王兄刚刚屁股还没坐热,就又有什么急事匆匆地跑了,留下我孤苦伶仃一个人在这里先等着你,还说什么一会来了再给你赔罪。云兄,你可不能轻易饶了他。”姜守朔言语之间满是怨气。 “小公爷有佳人相伴怎会寂寞。殿下既然有事,我们等他便是。”云浅说着有意无意扫了那跪坐一旁的美人一眼。 姜守朔却是会错了意,大笑着说道:“对对对,王兄不在更是自在。瑾,你快去叫些漂亮的姐妹过来,让云兄挑上一挑。” “不用,不用!云浅陪小公爷喝酒便好。”云浅连连摆手,他虽然逛过青楼,但并没有真正做什么,所以对于怀抱佳人对坐畅饮这种事还是感到很不自在。 “要的,要的。坐坐坐。”姜守朔还以为云浅只是客气,亲热地拉着云浅入席。 不一会儿,瑾带着十一位姑娘走了进来,甜甜地说道:“小公爷,云公子。人给你带来了。” 姜守朔挥挥手略痞地说道:“我们两老相好了,云兄你看看中意哪个。” “这…”云浅看着面前那一帮婷婷袅袅的美人,眼花缭乱得不知所措。 靠!云兄不会真的是新手吧。姜守朔看着云浅尴尬的神色不似作伪,心里不禁呐喊。作为他这个风流小公爷的偶像,怎么能不是风月老手呢! 姑娘们倒是见惯这种景象了,依然十分礼貌温柔地安静站着。瑾看了看席间两位神色各异的男人,柔声说道:“云公子可能对她们不太熟悉,所以有些为难。不如奴家为您安排一位如何?” “那就麻烦姑娘了。”云浅如获大赦。 瑾回头看了看一众姐妹,对着一名清水芙蓉般的白裙姑娘说道:“珝,你来伺候云公子吧。要用心些。” “是。”珝温婉地跪坐到了云浅的身旁,恰到好处地保持了一尺的距离,没有让云浅过于紧张也不显得十分生疏。 夕阳最后的余晖透进了屏风,洒在琉璃酒盏上映射出暖红的色彩。姜守朔是有些崇拜云浅的,略显纨绔的他更是以一番高谈阔论来彰显自己的出众,而云浅寡言而不失时机的附和让他十分得意。 云浅渐渐地不那么讨厌这位小公爷的,至少和他在一起没有那么多虚言和防备。当然,如果他和云浅对坐的时候,一双手能不要那么明目张胆地在瑾姑娘的身上肆意摸索就更好了。 那间歇性地隐隐娇喘,实在令正襟危坐在另一位美人旁边的云浅心跳有些加速。 第五十三章 花间有蝶,几许烟尘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夜幕降临,金陵城上方的一片寂空中月如翡牙,云疏星繁。云浅和姜守朔在凤梧阁的雅厅内对饮着,满屋的七彩琉璃灯色彩缤纷,屏风外的凌波飞燕台此时更是明如白昼。一樽樽银柱托着三十六枚铜碗大小的青蓝色夜明珠装点在飞燕台的四边,而舞台正中更是凌悬着一颗耀如明日的龙息璨明雪莹珠,流光溢彩映透了整个城南的夜空。 “妙,妙哉!”微醺的云浅看着这巧夺天工的景象不禁拍手称赞。 “贤弟,何事甚妙?”姜平轩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旁边还跟着一位裘围锦披的贵气女子,厅里四人纷纷起身行礼。 “奴家见过小公爷,云公子。”那女子面容姣好约莫二十出头,声音慵懒如魅似惑,眸子冷冽似冰若泉。 片刻的对视令云浅一滞,这女子与其它的姑娘似乎有些不同,那笑靥虽妩实则隐隐中透着几分与人不亲的冷漠气场,比起那温婉娴静的珝姑娘,更令人感到压迫,甚至有一丝危险的味道。 姜平轩看着云浅有些失神,温笑着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便是这凤梧阁的主人,蝶大家。” “见过蝶大家。”云浅微微躬身,年纪轻轻就经营了这样一个冠绝天下的风月场,这蝶大家定是个黑白通吃的厉害人物。 “什么大家不大家呢!”那女子掩唇轻笑,媚眼如丝地说道:“奴家蝶几,花间有蝶,几许烟尘的意思。熟悉的朋友们也喜欢叫我鸨鸨,鸨妈的鸨,这样亲切一些,咯咯。世子爷和小公爷都是这里的常客了,云公子却是第一次来,可莫要拘束,有事尽管吩咐奴家和她们去做。“ 蝶几?鸨鸨?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云浅暗自腹诽,表面上却还要礼貌地保持微笑。 “鸨鸨!鸨鸨!琅罂姑娘什么出来呀?”姜守朔突然从云浅背后窜出,老友一般熟络地去拉蝶几的手。 蝶几却将玉手轻轻抽开,侧过身盈盈笑道:“琅罂第一次揭纱,自然要多准备些时候。小公爷这样猴急,可是瑾儿不合你心意了?” 此时,坐在后面的瑾微微显得紧张,姜守朔却反身一把将她抱起,坏笑着骂道:“呸呸呸,鸨鸨就会挑拨离间!小爷我最喜欢我家瑾儿!我这可是替我王兄问的,他今日可是卯足了劲,志在必得,嘿嘿——!” “休要胡言!”姜平轩用扇子在姜守朔脑袋上重重一敲。 “世子爷可别把小公爷打坏了,瑾儿要心疼的。”蝶几面对着两位玉叶金柯的权贵嬉笑如常。 “打得,打得。王兄从小就爱敲打我,我却是越来越聪明了。”姜守朔狠狠在瑾的脸上亲了一口,咂咂嘴。 蝶几笑笑,不想再接这个无聊的话茬:“世子爷,今日要哪位姑娘作陪?” “暂时不用了,一会还有两位大人要来,我与贤弟先说些事情。”姜平轩摆摆手。 “王兄怕是就等那琅罂姑娘了…”姜守朔话才出口,就被姜平轩冷眼一横,立马畏缩着闭嘴。 蝶几的嘴角不易察觉地轻轻一撇,找了个繁忙的借口便离开了雅厅。看着那柔媚离去的背影,云浅微微松了口气。这个眉目如黛的女人一颦一笑间都透着销骨摄魂的魅力,然而云浅可以敏锐地嗅到她骨子里有种危险的气息,令人不敢生出任何非分之想。况且,这位蝶几鸨鸨的身材,实在平平…非常平平,至少云浅觉得与之相比,乖巧的珝要可爱许多。 “贤弟,恭喜高就。”坐定,姜平轩举盏敬云浅。 “全靠姜兄举荐。”云浅的酒盏稍稍低于姜平轩。 “惭愧,若当日为兄在,定然能为贤弟谋个更好的去处。”姜平轩同样不看好这个西南寺都骑尉,转而又道:“今日我还请了北城禁军的统领张奉筹将军和清河官驿的余雍然主事。贤弟与他们打个照面,今后做事会方便些。贤弟先委屈些时日,为兄再为你另谋一处。” “多谢姜兄。”姜平轩如此劳心费神地拉拢,让云浅觉得有些蹊跷。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二人之间的情谊么?云浅不敢确定。 话音刚落,张奉筹和余雍然就到了。北城禁军的统领是一位大腹便便的高壮中年男子,而清河官驿的主事则是一位年轻秀气的书生。在姜平轩的介绍下,各人分别见礼落座。 云浅轻轻地挽起珝,她乖巧地依了过来。软玉温香在怀,云浅有些悸动,但此时大部分的精力都用来偷偷观察着张奉筹的样貌和举动。北城禁军的统领,不就是自己的刺杀目标么! 从表面上看,张奉筹是个很普通的官员。他的双手像是有些怕冷般一直缩在宽大的衣袖中,在和姜平轩说话的时候表现得谄媚而憨厚,油白发福的脸庞显得更像是一名饱食终日的闲散文官。 在禁军编制中,北城禁军是除了王城近卫以外地位最高的,除了守卫城门之外,玄武湖北部的一大片王家园林也归他们统辖。云浅自然不会天真地相信宫里那只酣睡老虎会把这样重要的位置交给一个庸才,但张奉筹肥头大耳的的样子确实连一丝精明都没有。 张奉筹和余雍然同样在暗中关注着这个被世子器重的少年的一举一动。他们都是姜平轩的心腹,一个掌兵一个控制着外来基层官员的情报。张奉筹身为从三品的大将,内心里并不十分在乎云浅这样的小角色。余雍然则不同,他本是有些敬佩云浅的英雄事迹的,但眼下看着云浅这副轻慢作派,心生轻蔑。 此时,坐在主位上的姜平轩开始神色自若地说起一些近期朝政上的事情,诸如新推的赋税和西南一带流寇等等。其谈吐间带着的超然眼光和清晰条理让云浅对于卫国的内政方面也有了初步了解。张余二人都恭敬地聆听着,不时附和几句,只有姜守朔最烦这些事,恍若未闻地和瑾腻在了一团。 珝可以明显感觉到云浅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她疑惑为什么能感觉到时有时无的杀气,握住云浅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云浅温和地低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举盏说道:“张将军,余主事,云浅敬你们一杯。” 终于会主动开口说话了,姜平轩冲着云浅满意地点点头。张奉筹和余雍然礼貌地举杯,每个人都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得很好,氛围十分和谐。 云浅饮毕,微微将酒盏倾斜对着张余二人,一双眼睛眯起死死盯着张奉筹,然而张奉筹喝酒之时依然很温吞地将手掩盖在衣袖下面,拖泥带水的样子着实不美。 第五十四章 推杯换盏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凤梧阁的雅厅中,随着云浅的举盏开始变得觥筹交错起来。姜平轩看着自己的两名心腹和云浅热络起来感到有些高兴,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一开始,云浅和张余二人还有来有往地相互敬酒,然而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场面开始变得异常诡异。云浅找着各种各样地辞令向张奉筹和余雍然敬酒,一杯接一杯,频率越来越快。功力越深厚的人,酒量就越大,这是因为精纯的内力可以有效地将酒气蒸散。云浅想看看,这个张奉筹到底是怎么样的水准。 张奉筹的越是表现得平庸,云浅越发起疑。 余雍然很快就不胜酒力,醉趴在了桌上。席间只剩云浅和张奉筹二人,一敬一应。云浅平日里与友人喝酒时都不会刻意去动用内力,毕竟些许醉意方显洒脱,然而今天一试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有千杯不倒之势。 姜平轩微微皱眉,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幕,却忍住了开口阻止的冲动。姜守朔则早就没再和瑾腻歪在一起,而是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云浅。 靠!偶像! 负责端酒的姑娘已经累坏了,这阁楼本就高,不断来回送酒如何受得了。 张奉筹油腻肥硕的脸涨满了红光,他的形象依旧很窝囊,但那原本略显困倦的眼睛却变得炯炯有神起来。久违的感觉,这个后生是在挑战自己,他有些玩味地干笑几声。 室内的空气是静止的,云浅体内此时却是巨浪滔天,浑厚的内力在经脉中奔腾,肆意地将酒气从挥洒出去。又是一杯酒下肚,云浅的左胸之处忽然绞痛起来。是那股熟悉的滞涩感伴随而来的是压迫和麻木。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只有珝发现了异常,她握住云浅的左手,一瞬而逝的滚烫后变得十分冰冷。 “将军好酒量,云浅佩服。”云浅面色不改地放下了酒盏。 张奉筹却没有罢休的意思,他面露得色地说道:“云公子也不差,该本将敬你了。” “好了二位,再如此豪饮下去,平轩恐要付不起酒钱了。”飞燕台上笙歌曼舞,姜平轩已经没有兴趣再看这无聊的游戏了。 “琅罂妹妹很快就要出场了吧。”瑾甜甜的声音重新转移了话题。 “嗯。”姜平轩有些期待地向屏风外望去。 姜守朔瞬间来了劲,他凑到云浅旁边说道:“云兄你可知道,琅罂姑娘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仙姿玉色。一个月前她隔着纱帘舞了一曲,那身段,竟是让王兄这种人都一见倾心!今夜可就是她的梳拢之夜,不知现在多少人都在等着争破头呢。不过嘛,王兄在此,他们恐怕都要失望了。” 姜平轩面无表情,他已经习惯了姜守朔的胡言乱语。张奉筹却是很会察言观色,他知道自己不合适再留了便说道:“世子殿下,末将军中还有些事要处理,余大人又醉得不轻,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嗯,张将军幸苦。我这位贤弟以后还请你多多照拂。”姜平轩也不再挽留,本来今日是两好并一好,让云浅彻底绑在自己的船上,却没想到闹成这样。他暗自恼怒,云浅年轻气盛就算了,自己的两个心腹竟也丝毫不懂变通。 “云兄,刚刚畅饮的样子实在是潇洒!来来来,我也要敬你一杯。“看着那碍眼的张奉筹离去,姜守朔早就心痒难耐地想要和云浅喝一杯了。 珝轻轻从云浅怀中坐起,软软地说道:“云公子与张将军喝了许多了,不如奴家代他与小公爷喝一杯。” 姜守朔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这个姑娘可真是有些不知规矩。 “别闹。来,小公爷,喝酒。“眼见姜守朔要发作,云浅举杯相迎。他的手重新有了知觉,感觉到珝柔软的双手紧紧捂在自己的手上,轻言道:“没事了。” 这小公爷也只是个直性子,当下又眉开眼笑起来。云浅无奈地摇摇头,这个飞扬跋扈的家伙讨厌中其实还有那么一点点可爱的。 酒喝多了,一阵尿意袭来。云浅有些尴尬地告了个歉,就赶紧溜了出去。此时过道里的另外两间雅厅的门竟也合上了,里面灯火通明的样子像是有人。 云浅返回的时候忍不住在其中一个门口多驻足了一会。 门忽然被推开,一名锦衣公子和云浅撞了个正着。他恼怒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 门半开着,里面人影攒动却看不真切,云浅隐隐听到了那屋内有刀兵纷纷出鞘的犀锐声。眼前的这位公子身材魁梧,五官棱角分明,留着淡淡的胡茬,和云浅的俊秀儒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见云浅不说话,只是在打量着自己,那魁梧公子二话不说就对着云浅小腹挥出一拳。云浅反手擒去,将他的手腕牢牢扣住,嘲弄地说道:“我是隔壁的,刚巧路过罢了。兄台别紧张,别紧张。” 那魁梧公子对云浅的力气有些惊讶,当下爆喝,手腕劲气散开。“嘭”地一声,云浅和那魁梧公子各自被震退两步。 “萧公子,云公子。”未等二人再次动手,蝶几就恰逢时宜地出现了:“二位都是本阁的贵客,还请给奴家一个面子。” 云浅和那萧公子以及屋里的人都没有再妄动,只因那妖娆动人的女子轻轻一句话却在每个人的耳边震得嗡嗡作响。 “琅罂的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二位莫要错过了。”蝶几微笑看着两人。 萧公子不再说话,拱了拱手,退回了自己所在雅厅中。 对方似乎比自己更加忌惮蝶几,云浅抚了抚衣袖,静静地与蝶几对视。 “咯咯。云公子可是要在奴家的脸上看出一朵花?”蝶几笑得像一株曼陀罗花。 “莫非真有花?”云浅痛饮百杯后,醉意还是有几分。 “那可就要问公子了自己了,请。”蝶几为云浅推开听门,弯弯的笑眼里藏着毒刺。 “鸨鸨!怎么和云兄一起回来了,莫非你们…”姜守朔眼睛一亮,露出贱贱的笑容。 “云公子刚才可是好粗暴呢…”蝶几幽怨地说道。 此时厅中就连姜平轩都蓦地投来了惊异的眼神。 蝶几戏谑地勾起嘴角,楚楚动人地补充道:“差点把隔壁的客人给打了呢。” 靠!姜守朔心里怪叫,自己刚刚可差点就给云浅跪下了。 第五十五章 医见倾心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那位公子力气可不小。”云浅回到席间,有意无意地揉了揉手腕。 蝶几很自然地找了个位置坐下,自斟自饮一杯后微讽道:“但奴家看来,云公子要更甚一筹呢。” “云兄云兄,刚刚外面有王八蛋找你麻烦?“姜守朔撸了撸袖子,一只脚横跨起来,跃跃欲试。 蝶几将自己杯中的酒再次斟满,放到姜守朔面前,翘起那被酒浆润泽而更显妖冶的红唇说道:“小公爷,奴家这里可不开武林大会。” “鸨鸨,那种下三滥闹事,我是你可就不忍了!”姜守朔还是有些畏惧蝶几,试图先用言语挑唆一番。 “小公爷,喝酒。”离玖挑着兰指点点自己倒的那杯酒后,浅笑着说道:“我这小阁楼里可没有下三滥。刚刚奴家去的不是时候,却是没看见到底哪方先动的手。” 这言下之意反倒是隐隐指责云浅的意思。姜平轩一直没说话,此时平静地问道:“贤弟,方才是怎么个情形?” “倒也不是什么事,就正巧和那位公子撞上了,互相握了握手。只是我有些疑惑,蝶大家这里既然不开武林大会,那厅中怎么一片刀斧剑戟的兵铁声。”云浅淡淡地说着有意无意瞥了几眼姜平轩。 姜守朔一听就跳了起来:“靠!别他妈是刺客吧!” “没想到小公爷还有这样风趣的一面。”蝶几媚笑连连,眼中却是寒意渐起。 “无妨。刺客也是人,总要有地方消遣不是。况且本公子一向很是信任鸨鸨。”姜平轩并没有云浅预料中的那般惊怒,反而一副很不在意的样子。 他凭什么,只是对蝶几的信任?云浅不解,姜平轩一个护卫不带,还能在此安然稳坐,未免有些盲目自信。想把这卫王独子干掉的人加起来只怕能饶金陵城一圈。 蝶几那慑人的笑意让姜守朔不敢再去撩拨,他悻悻地靠在瑾的胸前,模样竟是有些委屈。厅中有些安静,云浅与蝶几相视对坐,眼观鼻,鼻观心,各自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暗骂了一边。 以前像云浅这样无礼瞪着蝶几的人,都成了瞎子,可眼下碍于姜平轩的情面偏偏不能把他如何。感受着隐隐间投来的敌意,云浅更加厌恶这个妖媚于表、傲睨其神的女人。 “铮。”忽有一声清冽的弦声划破夜空,在人们耳边萦绕徘徊良久。只此琴弦一拨,笙歌骤寂,谈笑具止。所有人,甚至连同那从云影间飘出的柔美月色,似乎都不由自主在等着下一次弦动。 夜色如水,一股清泉携银白月光从山岚之巅的绝壁倾绸而下,凤梧阁上琴音袅袅升起,潺潺涓流婉转,泠泠弦风旖旎,清韵如鸣佩环,幽和不绝于缕。那曲调似乎并不属于这片红尘,不表哀喜,不言喻意,又偏偏似引若领,勾起三千思绪、韶华往昔。闻律着,皆迷醉,痴痴神态有失,心城却早已雪燃火凝。 曲罢,犹有余音绕梁不绝于魂,草木花石亦生情,久久不能去。直到最后一滴泉水“叮咚”一声落入潆泓,虽不见波澜,然长喈短叹始起,迟迟不能息。 “此曲仙音!”城府颇深的姜平轩此时神情大动,憋了半天,却只堪堪吐出四字。 用任何的辞藻似乎都无法去形容这样的琴曲,云浅的思绪随着脑海中那最后一丝韵味的消散而失落。他看着身边慢慢平复下来的众人,感叹道:“奏此曲者必为谪仙般人物,若能一见,此生无憾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蝶几嫣然一笑道:“想见,也不是什么难事。“ ”喔?这位先生难道也是鸨鸨朋友?“姜平轩颇有兴趣地问道。 蝶几眼波流动,流露出难得的几分愧色说道:“朋友倒是谈不上,只是这位先生一月前欠了些酒钱…” “我靠!鸨鸨你不会把人给关小黑屋了吧?“姜守朔急得大叫,以蝶几的手段,把赊账的人弄个什么断手断脚都是有可能的。 蝶几这次没有发怒,反倒自责地解释道:“那位先生说他精通医术,愿意留在楼里为姑娘们看病偿债。你们也知道,我这凤梧阁难免会有些不解风情的客人,若没有个好的大夫,总出人命也是不太好的,也得亏如此,奴家当时才没有太为难那位先生。若奴家那日知晓他的琴韵如此仙凛,怎么也不敢让他…” 将姑娘们的生死说得轻描淡写,蝶几毫不在意的语气令云浅不寒而栗,又愤怒异常,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云浅对于那位琴师更加敬佩得五体投地。这世间最纯净地天籁之音,最悲悯的医者仁心,竟能让不可一世的蝶几都流露出几分自惭形秽之色。 姜平轩此时也似有同感,说道:“鸨鸨可否请这位先生一叙。” “是,奴家也要给那先生赔个不是才好,到时可要请殿下多美言几句。”蝶几美目流眄,转而向门外候着的姑娘吩咐道:“玫,去将海先生请来。要礼貌恭敬些,不可冒犯了。” “先生,请。“片刻后,玫将厅门推开,侧身一旁微微施礼。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一次。 那是一位身形俊逸的公子,身着一袭片尘不染的素净青衫,面如冠玉,眉眼如琢,乌黑的长发散漫瀑悬于双肩,背着沉重的医箱,怀抱一张古朴的琴,一步一抑地缓缓而来。此刻他薄薄的双唇正向下微弧,细长的眉下一双凤眼冷若冰霜,漠视着一切。 如此出尘脱俗的气质,令气度不凡的世子也相形见拙。云浅觉得这世间恐怕也只有男装的楚汐才能与之相提并论。楚汐纯如玉,此人清如雪。 “草民海小医,拜见世子殿下。”说是拜见,却只是随意地拱了拱手,这样无礼的举动在此人身上却显得理所当然,好像这凡尘世俗本就不配去束缚他一样。 “先生快快请坐。”姜平轩起身相迎,众人纷纷与其见礼,海小医却都是神色漠然地点点头。 这并非矜傲自持,而是天性使然。厅里的每个人胸中或多或少都有几分傲气,他们当然也有这种资本,但若在海小医面前表露就会显得非常可笑。 说到底,世人的矜傲来自于自尊,而自尊就会有自卑,都是一颗凡心作祟。 而海小医,或许没有凡心吧... 第五十六章 青衫红衣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方才我等有幸听先生一曲,如闻天音。在此要敬先生一杯,聊表感激之情。”姜平轩领众人向海小医举盏。 海小医淡淡地扫了一眼,说道:“我不饮酒。” 毫不留情的拒绝让姜平轩有些尴尬地自饮了一杯。 “玖,为先生奉茶。” “我只喝白水。”海小医面无表情,忽而又道:“酒伤肝肾,茶本寒凉。” 气氛再次尴尬地一滞,云浅却是心头一乐,这海医生高冷训诫的口吻配上他那副俊美的脸庞倒是十分有趣。 “先生姓海,不知可是前朝海家的后人?”姜平轩无奈而突兀地重转话题。 “先父海中医。”海小医答道。 “哈哈哈哈哈….呃。”姜守朔大笑起来,他只觉得这一家名字起的也太随便了吧,但很快就发现其他人都表现得十分静敬。 海医,海老医,海大医,海中医…这一系列荒唐的名字在十多年以前却代表着一个名动天下的家族。海医本不叫海医,只因师从神医青鹊子后,更名以铭志,从此海家历代为医,沿袭了这一奇怪的传统。 海家悬壶济世,无论贫富贵贱俱一视同仁。燕帝封其为世代为天品御医,袭伯爵,然而海家医者依然不会常驻帝都,而是年年花费大半的时间行走天下,治病救人。 直至十年前,凉和辽协定联手侵略瓜分燕国。大燕最后苟延残喘之时,有兵鬼之称的凉军师慕容居引一万轻骑千里奇袭原本属于辽战区的燕京。燕京城遂破,然而大辽的反应比想象中迅速,三日间集结十万骑围向帝都。凉军不愿将这富庶繁华的燕朝帝都拱手让辽,遂屠城,大医中医卫道殉国。 虽然如今表面上依附于大凉和大辽,但大多数卫国人还是十分不耻那些蛮夷的残暴行径。海氏一族是许多人的恩人,更是天下人心中的圣人。 海小医没有因为姜守朔的无礼而动怒,他古井不波地看着世人百态。 “海先生,奴家有眼无珠,此前多有冒犯,在此向您赔罪。”蝶几言语间透着少见的诚恳。 “无妨。”海小医此时正冷冷盯着云浅。 蝶几见他完全不怎么搭理自己,有些不甘地说道:“海先生今后若有用得着奴家的地方,尽请吩咐。” 海小医这时才偏过头看向蝶几,平静地说道:“我要为琅罂姑娘弹一曲。” 声音不大,却十分有力地抓住了众人的注意力。厅中各人神色各异,姜平轩的心更是狠狠抖了三抖。 “琅罂有福,奴家代她谢过先生。”蝶几显然是高兴的。 “没有人能代表她。”海小医毫无感情地抛下一句,继续观察起云浅。 蝶几尴尬,云浅更尴尬,忍不住说道:“在下自忖没有在座的众位姑娘好看,海先生何故对我颇有兴趣?” “男人里还算好看。”云浅听了差点喷酒,海小医却顿了顿继续冷漠地说道:“可惜命薄。” “噗——!”姜守朔一口烈酒水雾般喷了瑾一身,然而此时除了瑾,没人去搭理他。 “海先生,何出此言?”云浅也是忍得很艰难的,珝害怕地缩了缩脑袋。 ”你内息不稳,脏腑虚浮,经脉滞阻,大概会猝死。”海小医声音清冷。 云浅心惊,强自镇定再问:”先生未与我诊脉,何以下此论断?“ 海小医难得地流露一丝同情,说道:“你这样随时可能死掉的人,我随便看一眼就知道。” “靠!你说真的?那你快想办法治好我云兄!”姜守朔忍不住跳了起来。 “没得治。” 姜平轩没想到云浅竟然伤得如此重,心间有些莫名的懊恼,但还是恭声问道:“那先生可有缓解之法?” “自散内力即可。”海小医对着云浅说。 “若如此,那与头痛斩头有何区别?海先生此法有背医名。”怒火在云浅眼中闪烁,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内力散去的。这个海小医既然医不好,又要多嘴作甚。 海小医沉默了一会说道:“你说的有理。给我三天时间想想,若有结果我会去找你。” 云浅一怔,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他郑重地起身向海小医一拜:“多谢。” 厅内回复沉默,过了一会,蝶几开口说道:“琅罂差不多该登场了。” “告辞。”海小医抱起古朴的琴,向门外走去。 “诸位,请恕失陪。先生等等我!”蝶几竟有些火急火燎地追了上去。 夜空中,蔽月的轻云渐渐向两旁散开,一牙明月呼之欲出。丝弦初动,那绝妙的弦音这次没有了高山流水般的恣意收放,反而牵动起了极为精巧的韵律。 青衫公子高坐阁顶,红衣女子仙落凡尘。 凌波飞燕台上,飘动的身影灿若云霞,锦带萦纱中尽是乱红纷飞。明尘珠光下,喋血杜鹃正热烈地绽放,那一抹丹艳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动轻盈兮婉朦胧。 琴声美,人更美。凌空起舞的玉足忽地倒勾彩绳,仰弓纤腰,将长长的水袖飞抛而出,在夜空绘成无比绚烂的一轮烈焰红环。 惊鸿一瞥,只此一瞬,红衣与青衫的目光穿破十丈黑夜,相视一笑,激荡出一抹电光。 火花稍触即逝,翥凤鸾回间,曲声将止。随着青衫玉手在弦上的最后一抹,红衣魅姬翩然停落在那龙息璨明雪莹珠的上方。 在耀眼的莹光映射下,薄如蝉翼的红纱并不能掩盖住琅罂的仙姿玉色。那宛转蛾眉,明眸皓齿,点缀出了一张绝艳动人的容颜。 凤梧阁上,人皆自失。片刻静默后,喝彩声始起,连绵不绝久未散。 琅罂没有理会那些,她怔怔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看着那阁顶的青衫琴师。海小医清冽的眼神微微有了几分波澜,但还是拾起古琴,转身隐没在了浓墨夜色中。 阁顶雅厅中的贵人此时内心都激动不已。琅罂当然不会知道,以这样的角度仰着头,正好给了那些人一种错觉。 “王兄,琅罂姑娘好像是在看你!”姜守朔兴奋地话语引得姜平轩意气风发地微微一笑。 美好的画面总不会太久,蝶几鸨鸨走上了高台,用极其妩媚酥软的声音开始宣布成为琅罂梳拢之夜入幕之宾的规则。不是那种博美人笑或抢花球之类的烂俗规则,而是更加庸俗简单的方法:价高者得。 蝶几是位优秀的商人,琅罂是个精美的商品,这是凤梧阁,所以一切都很合理。 第五十七章 礼物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已是深夜,烟雨楼离玖房中的灯犹自亮着,但她此刻却不在房间里,而是蹲靠在背街对门的屋檐上。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还是再等等吧,四月的夜风还是很凉,离玖微微哈气搓着手,心情不太美妙。 视野中的灯火都陆陆续续地熄灭了,熟悉了黑暗的肉眼可以在那深蓝色的夜空中捕捉到远在天界中的亿万繁星,当然也可以很敏锐地发现烟雨楼后院的小门竟是悄悄间开了一条缝。 那条缝隙越来越大,从里面探出了一个圆滚滚的冬瓜脑袋,向左转了转,向右瞅了瞅。 哼,总算被我逮到了,离玖的柳叶眉得意地挑起,继续凝神观察着那猫着肥硕身躯的刘七手的一举一动。 刘七手的心情同样不美妙,那是直觉中隐隐的一种不妙。他四下相顾后并没有发现异常,十分灵活地快速转入了街角。 是去凤梧阁的方向,离玖心念微动之间如猫似狐般兔起鹘落在屋檐之间,死死锁定着那个胖影。 沿着秦淮河畔东行,远处的那一点璀璨越来越清晰,天空渐渐变得明亮,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刘七手没有进阁,而是不知从哪弄来一艘乌篷小船,顺着河面缓缓划到了凌波飞燕台的正下方。离玖无奈,只能尽量在岸上紧跟,保证那小船没有消失在视野中。 这时,一曲韵律极美的琴曲在夜色中悠扬响起。 **** 小阁雅厅,在听完蝶几宣布的规则后,云浅为海小医有些惋惜,又莫名的有些心疼那位素未谋面的琅罂姑娘。身为弱者,孤身飘零在这粉饰而成的繁华盛世中,其中的艰辛和屈辱想来不是此时谈笑风生的世子所能体会的。 能奏出那样的曲子,能跳出那样的舞蹈,想来都非凡人,此刻却偏偏任由一群凡人摆布。他们又能做什么呢?再超尘脱俗的风骨品性又能如何,能真正把控自己的命运的终究不过是权力二字。云浅一时颇为愤慨,紧紧地握住了衣袖下的双拳。 “楼兰。”姜平轩抬头轻唤了一声。 一阵清风吹过,名为楼兰的布衣剑客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云浅一惊,难怪之前姜平轩那样的淡定从容。 楼兰很可怕,因为他没有感情。 “东西带来了么?”姜平轩看向楼兰。 “带着。” “一会你替我去送给鸨鸨。”姜平轩面露春风。 云浅有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楼兰并没有带着大箱的金银珠宝,如果姜平轩说的宝物在他身上,那一定是极小的。犹自思索之间,楼兰已再次化为一阵清风离去。 满身酒气的姜守朔凑向云浅,神秘兮兮地眨着眼说道:“云兄,我赌你肯定猜不到王兄送的是什么东西。” “哦?是什么东西?”云浅问道。 “那你要猜啊~!”姜守朔大着舌头憨笑,姜平轩看在眼里只是微微一笑。 “这…我一个乡野粗人,怎么能猜到那样的宝物。”云浅求助地看向姜平轩。 姜平轩沉默地看着凌波飞燕台上热闹的场景,过了一会淡淡说道:“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块玉佩。” “玉佩?姜兄送的玉佩必定大有来头。”云浅可不会天真的相信蝶几那样的会卖这种无利可图的滥人情。 “那玉佩的来头当然不小了!”姜守朔将瑾推开,与云浅勾肩搭背地说道:“那可是一枚麒麟血玉。” “麒麟血玉?”云浅的心微微加速,据说那是七十年前五位名震的天下的大人物达成一个约定的凭证,其中两位来自皇室和朝堂,两位来自江湖,还有一位来自异国,但他们当时具体做了什么约定现在却少有人知晓了。这种东西如今只能算作空有一些纪念意义,除非那蝶几是知情人。 姜平轩似是看穿云浅的心思,笑道:“贤弟此时一定在想,麒麟血玉不过是徒有虚名的东西。对于平轩是这样没错,但对于鸨鸨而言可就大有不同。” “莫非这蝶大家知晓当年的内情?”云浅问道。 “她应该也是不知的,不然为兄怎么也不会轻易就将此物赠她。”姜平轩看着云浅更加疑惑的样子,继续解释道:“不过这麒麟血玉对于一些人来说还有别的价值。那就是传承。” “她是当年五位之一的后人?”云浅明白了几分。 “不错。当年麒麟血玉的持有者有两位是江湖中人。一位是炎教中人,另外一位开创了秀屿宗。”姜平轩说罢喝了口酒。 “炎教!?”云浅惊呼,那可是皇室的大力清扫对象,难道大燕皇族官员就这样明目张胆地与其勾结。 “不错,其中确有一位是炎教中人。不过这枚麒麟血玉可不是他的,而是秀屿宗的。”姜平轩解释道。 秀屿宗宗主采风,刀法天下第三,近十年来江湖中年轻一代中公认的最强者。云浅觉得此事蹊跷,问道:“这玉佩不应该在采风宗主手上吗?” “上一任宗主林筱十年前在外与人争斗,重伤回宗后第二天就死了。年仅十七岁的采风继承宗主,然而偏偏没有得到这象征宗主之位的麒麟血玉。”姜平轩冷笑。 “那这蝶大家…?”云浅迟疑道。 “采风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师妹,应该就是她。”姜平轩略微嘲讽地说道。 云浅从来没听说过采风还有个师妹的说法,如果姜平轩所言不虚,那蝶几想要这麒麟血玉的目的只怕就很明显了,夺位。 “姜兄这个礼物送的实在高明!”实力鬼魅难测的蝶几对上天下刀法第三的采风,云浅倒生出几分看人闹不嫌事大的期待。 “那是,王兄可是花了两年时间才搜寻到这块玉佩。本来想着在什么时候拿出来制约下鸨鸨,今日却用来一搏红颜笑了,嘿嘿。“姜守朔一高兴就容易口无遮拦,这让云浅这样的外人很尴尬。 “贤弟休要听这家伙耍酒疯。”姜平轩并没有表露出太大的不悦。 “江山美人,夫复何求。天下英雄,唯姜兄耳!”云浅顺势拍了一个让自己都恶心的马屁。 “哈哈哈哈,得贤弟一知己,夫复何求!”姜平轩神采飞扬地大笑起来。像云浅这种略显木讷的人拍起烂俗的马屁来,是最令人舒服的。 卫王世子自然也是人。 第五十八章 错算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凌波飞燕台上,那些公子老爷的仆人们此时都老老实实排着队,将大量的金银和奇珍异宝送了上去,蝶几则和另外几名姑娘则站在正中央收点着。一个个大箱小盒很快叠起了一座小山。 这不是拍卖,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由于不能知道其它竞争者的出价方式,每个想一亲琅罂芳泽的贵人们都会倾尽财力一搏。至于谁出的价高,那就全凭蝶几高兴了,反正是没人敢去质疑她的。 琅罂悬坐在一根高高挂起的锦带上休息,屋顶上的青衣琴师已经不在了,她似有些怅然地凝望着星云寂月。 凤梧阁下的离玖同样在仰望着,只不过她和大多数人一样看的是那飞台之上的一点红影。在离玖的眼中,琅罂的模样是寞落的,令她心疼。 “闪开,闪开!”忽如其来的骚乱惊扰了离玖的思绪,凤梧阁的正门口此时停满了高车大马,上百名壮汉从上面不断卸下货物,闯入阁中。很快,这群粗鲁的家伙就出现在了云浅的视野中。随着那一个个箱子被打开,玲琅满目的各式奇珍异宝展现在众人眼前。 云浅粗略数了一下,这一会的功夫,那些壮汉起码搬来了两百个箱子,把蝶几和几个姑娘都给围死了。 “土鳖的手法,粗鄙的家伙。”云浅轻蔑地看着飞燕台上正和蝶几说话的魁梧紫衣公子。 “贤弟谬矣,这分明是好大的手笔。”姜平轩也面露讥嘲。 姜守朔却总是无法淡定,跳起来叫道:“我靠!这是哪里来的土财主!” “隔壁的。”云浅淡定地答道。 “方才和你动手的是这蠢蛋吗?”姜守朔兴奋地指着那萧公子。 “就他了,不过看样子只是个跑腿的。”云浅笑笑。 “好,小爷我记住他了。过两天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嚣张。”姜守朔翘起脚,抛玩着酒杯,那副痞贵的气质优胜云浅的那些师兄弟。 “把握好分寸。”姜平轩不置可否。 云浅可不想惹得满城风雨,赶忙劝阻,又好言好语安慰了那气鼓鼓的小公爷一番。姜平轩微微叩指,云浅这番表现才令人满意,若总是先前那般锐气逼人,他难免要怀疑自己看走眼了。 被这帮壮汉一闹腾,那些还没有献礼的人大多纷纷告退,只有几个心怀侥幸的人留在了台上。 蝶几看着这一堆堆珠光宝气,却还是有些不满足,毕竟那些被吓退的人可是让她损失了一大笔。依她的规矩和派头,不管事成与否,送出东西肯定是要不回的。 姜平轩深明此点,所以那布衣剑客迟迟没有现身。 “楼兰也该去了吧。”姜守朔嘟哝一句,这位小公爷可是没什么耐心了。台上那一箱箱财宝,对他来说不过就是随便抛投着玩的破烂东西。 “嗯,差不多了。”姜平轩起身,轻轻在屏风上敲了三下。 此时楼里楼外人声鼎沸,然而隐藏在黑幕中的楼兰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姜平轩的信号。 布衣剑客是从天而降的,他的速度很快,以至于少有人能看清,高坐锦带上的琅罂差点被那携起的劲风吹落。 飞燕台正中,紫衣萧公子猛地向后一跌。他似乎有些迟缓,等他察觉到那股强势逼来的气息时已经晚了。那是他不能抗衡的强大,所以情急之下只能选择这毫无风雅可言的笨拙方法避让。 面子可没命重要。 楼兰的出现让台上所有人都感到恐惧,而他落地一瞬间爆出的劲气更是将周围的人都冲退。只有蝶几,长发飘曳间反倒上千去扶了楼兰一下,两人身形俱是一震后分开。 这样的出场方式一定是姜平轩授意的,以云浅几次接触楼兰的感受来说,那是个务实到了极点的人。 “少爷让我把这个送给你。”众人面前,楼兰没有称姜平轩为殿下。 蝶几接过那个松木小盒,姜平轩这一手也太显寒酸了,她不免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自己看。”楼兰的布衣在风中轻摆。 蝶几退到了几名姑娘的身后,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打开一角,里面渗出诡异的红光。蝶几心中一动,迅速将盒子盖上,抬头看向姜平轩所在的地方,目光闪烁不定。 “鸨鸨肯定被吓坏了。”姜守朔得意地拍了拍瑾的翘臀,蝶几此前的一举一动可是尽收他们眼底。 姜平轩此时也流露出一份玩味,他再次走到屏风前敲了三下。 “公子问你,要不要?”楼兰忠实地传递着讯息。 “我去见他。”蝶几的语气十分寒冷,让那些熟悉她的姑娘们都害怕地缩了缩。 “鸨鸨,这是什么意思?”紫衣萧公子公子不悦地上前质问。 蝶几深吸口气,甜甜地说道:“萧公子在此稍候,奴家去去就回。” “你这是嫌我家公子诚意不够?”萧公子先前被楼兰吓倒,本就颇为记恨。 “别挡道。”声音依旧甜美,语气却变得生硬,蝶几此刻气息令人感觉比楼兰更加阴厉。 雅厅中,蝶几煞气凌然地看着姜平轩,问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姜平轩皱了皱眉,反问道:“莫非鸨鸨不喜欢这礼物?” “殿下送来的礼物,本就是先师之物。”蝶几此刻的模样可是一点也不妩媚。 “如今本公子欲完璧归秦(注1),莫非鸨鸨不愿领此情?”姜平轩觉得蝶几的态度实在莫名其妙。 蝶几听了面露杀机,再问道:“先师当年失此物,如今却为殿下所得,难道不需要解释一下么?” “解释什么?令师保管不力,如今本公子为你寻回,反倒有错?”姜平轩手中的酒盏缓缓抬起,楼兰向蝶几身前逼近几步。 “先师当年就是在这金陵城郊被人围攻,重伤之时失了血玉。”蝶几的眼中闪过一丝哀色。 姜平轩这下算是听明白了,蝶几是要把那账算到自己头上。这虽然只是误会,但仍然让姜平轩十分不悦:“如此说来反倒是本公子的错了?” “此物我和采风查探多年都无半点消息,殿下又是如何所得?”蝶几的理智在燃烧。 年轻的世子显然不会容许别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自己的尊严,他将手中酒盏重重落在了桌面上。 在那并不悦耳的碰撞声响起时,楼兰已化作一道残影袭向蝶几。 这一下变数,令厅中的其他人都大惊失色。 云浅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如此身份的两人竟会突然变得风度全无。 第五十九章 落凰兮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雅厅中,灯火忽明忽暗,楼兰与蝶几化为两道残影,反复地缠绕分离。每一次的接触看起来都是轻巧无比,既没有砸坏桌子,也没有发出爆响,然而云浅看得却是心惊肉跳。他很清楚这样两位可怕的存在,即便只是衣袖间的触碰,那强悍的力量也足以撼动山石,之所以此刻厅中风平浪静,只是因为这二人都在拼命地将那恐怖如斯的力量压缩在方寸之中。楼兰要保护姜平轩,而蝶几很心疼那些古董家具。 “咚咚咚“就在这时,雅厅的门被敲响。 不知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云浅看向厅门,却没有妄动,因为珝的光滑的玉指正轻轻地搭在云浅的手腕的命门上。这个柔弱的女人,似乎很害怕地紧紧依偎在云浅怀里,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云浅有些感动,却不敢动。 “贱人,还不放开小爷!”姜守朔的境遇也与云浅颇为相同,只是那瑾姑娘的神情却很痛苦。她哀求道:“小公爷,求求你请他们停手吧!” “王兄,让楼兰住手吧。这只是个误会。”姜守朔的心也很疼,不知道是因为瑾的杀意,还是瑾的无助。 “姜兄,这样下去于我们不利。”云浅说的是实话,但姜平轩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屏风外、夜色下的那一道倩影。 “哐!“门被撞开,不要命的紫衣萧公子闯了进来。他真的已经很有礼貌地敲过门了,他今晚受的气真的已经够了。 然而,他错了。 就在他破门而入的那一刻,楼兰与蝶几瞬间分开,极为默契地扑向了这位不速之客。 楼兰的杀意没有感情,那是一种决绝,但蝶几犹豫了。等她反应过来是那萧公子,再想要出手阻止为时已晚。 楼兰没有带剑,但他有着笔挺修长的双指。并起的指尖轻轻点在了紫色衣襟上,萧公子穿过数层木板向后飞入了美丽的夜空,迟钝甚至都并没有让他有机会感到绝望。 萧公子飞了,蝶几也到了,楼兰返身一掌,惊醒满天星辰! 这一掌,两人都是毫无保留,所以房顶穿了,木门碎了,云浅的耳朵嗡嗡长鸣。蝶几向后退了两步,楼兰则退了三步。 这一下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盏茶功夫,破烂不堪的狭窄走道里就涌入了许多人。 紫衣萧公子在的雅厅是反应最快的,稀里哗啦地出来了十多个手持刀剑的高手,紧接着就是凤梧阁的那些美丽姑娘,加上厅中的瑾、珝正好是那十二位云浅熟悉的面孔,而走道最里面的那间雅厅反倒是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蝶老板,玩够了么?”姜平轩冷冷地看着蝶几,依然对那些刀光剑影毫不在意。 蝶几没有立刻回答,不是不想,而是根本说不出话来。她朝着那些姑娘们抬抬手,示意她们不要妄动。 “外面是怎么回事。”左边雅厅里的传出一个尖锐的男声。 “主子,蝶大家似乎与人起了冲突,公子被打飞了…”一名持刀高手恭声回禀道。 “哦…?废物。”那尖锐的声音淡淡地骂了一句,就再未出声。 局面似乎越来越乱了,云浅开始四下观察起来,准备做最坏的打算。 “蝶老板?”姜平轩略带警告地再次开口。 蝶几纤瘦的手轻轻掩在嘴边微咳了两声,然后将手快速地缩进衣袖抽走,但眼尖的云浅还是看见了那飘落在地板上的一滴血。又过了片刻,她并未理会姜平轩,而是对着左侧雅厅说道:“萧公子,抱歉惊扰了您,只是这是奴家的一点私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原来里面那人也姓萧,云浅微微讶异之时便听到那尖锐的声音有开口了:“私事?哼哼,希望你快点解决好。本公子可以稍候再过问萧吉的事,但这是给你面子,是人情,懂?” 虽然云浅不喜欢蝶几,但里面那人的语气更是令人十分恶心。 蝶几恭敬地应了声谢,持着刀剑的高手退了回去。 “殿下,这血玉奴家希望你给一个合理的解释。”蝶几的情绪缓和了几分语气却依旧不善,此时那十二名姑娘正封锁在厅门口,随时等待着主子的命令。 “本公子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姜平轩余怒未消,和蝶几对峙起来。 凌波飞燕台之上,琅罂依旧仰着头高挂在彩绳上。她有些凄然地笑看着那高高小阁,美丽的脸颊上却滑过一粒晶莹的泪珠,那是带着纯瑕月光的泪。 他,走了么? “闻君月下一曲,红尘靡不堪栖…”琅罂绛唇轻启,用蚊声反复念念着。 如绢般的青丝在夜风中飞扬,琅罂回头,凌乱的发丝掩遮在了冰肌玉颜上面。她忽然凌空向着那皎洁的月奔去,长长的红裙在天穹中勾勒出绝美的一笔。 然而,月宫真的是很遥远的,万丈光芒之上,那一朵烈焰牡丹开始坠落。琅罂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双臂,像凰鸟一样堕入那微波粼粼的秦淮河中。 乱潮涌动的凤梧阁上下安静了。虽然琅罂是那么的无声而轻盈,但她飞向明月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下意识地被牵动了一下,从而抬头怔怔地见证了那赤凰地坠落。 云浅和所有人一样难以置信,这是一处毫无预兆的戏,但此刻脸色最难看的还是蝶几和姜平轩。 “哗啦”一声,价值连城的透明屏风碎成粉末,鬼魅般的蝶几已向阁外掠出了数丈。 “混账!”谦谦有礼的姜平轩咬牙切齿地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 “王兄,现在…”姜守朔慌乱地想要开口,但话说一般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守在门口的那十二位姑娘此时也同样无措。 厅中的气氛沉寂,姜平轩的手指紧紧陷入了木桌里。接二连三的荒诞之事完全扰了这位年轻世子慕求佳人的雅兴,他从未有过这样愤怒,就算是当年领兵讨寇被苏慎设计入死局时也没有这样的情绪失控。 “楼兰,追上去看看。人能带回来最好,带不回来你知道怎么做的。”尊贵的世子殿下感觉自己被两个婊子耍了,偏偏此刻他还要憋屈地要尽量压下此事,不然传扬出去了,他的苦苦经营的名声何存? 布衣剑客的离去将压力全部给到了云浅,他只能硬着头皮拦在那十二位尤物的面前,如临大敌般地戒惧着。 此刻,秦淮河畔纷乱四起,没有人注意到河面上的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已经隐匿不见。 然而,离玖除外。 第六十章 一支簪子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夜已经十分深了,离玖猫在一棵柳树中凝视着那靠在河对岸一帘垂柳中的小船,站在船尾用粗布蒙面的船夫正是那个大胖厨子,刘七手。 “曦儿,我们从里上岸吧。”刘七手对乌篷中说道。 “嗯。”软软的声音应了一声,船篷内走出了一个纤弱的身影。 琅罂!离玖瞳孔微缩,此时那美艳绝伦的红衣美姬已经换上了一身素净的锦服,长发稍显凌乱显然是方才落水所致。那抹红影坠落得太过突然,以至于离玖都没能看清,骚乱之中更没有察觉到她是如何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那艘乌篷船。 潜伏在暗中的离玖忽地将身子一缩,她依稀看见有道光影从旁掠过。 “咯咯,你以为能走掉么?”妖媚的声音响起,伴随而至的是杀意凛然地一掌。 刘七手向舟侧踏出一步,不紧不慢地接下了蝶几的突袭。碰撞的瞬间,小船剧烈地摇晃起来,无数柳叶被撕扯地四散纷飞。那肥胖的身体却如磐石一般寸缕微动,而蝶几却倒飞上了岸边。 妖娆的女人眼中流露出几分惊讶与怨毒,她微微嘲讽的说道:“小贱人,这就是你找来的靠山么?” 琅罂微微颤抖,刘七手向前一步答道:“蝶老板,借过。” “莫非你以为她能走掉?可知我凤梧阁的规矩?“蝶几冷漠的问道。 “知道,但给我个面子。”刘七手淡淡地回应,一只手已牵起琅罂。 蝶几沉默,思忖了一会后变回了妩媚的样子说道:“前辈的面子,奴家怎敢不给。二位请。” 蝶几抬手轻轻扶了扶发髻,向一旁缓缓让开。 “多谢。”刘七手牵着琅罂从蝶几面前走过,十分警惕地用自己肥硕地身躯遮挡着。 “奴家告辞了。”蝶几甜美地一笑,化为三道残影分别向不同的方向合围而上。 刘七手一惊之间已挥出无数道掌风将琅罂护住。“嘭!”其中一掌将那鬼魅残影尽数打散,炽热的血雾喷洒在刘七手和琅罂的身上。 “琅罂…希望你下辈子要记住,入了凤梧阁就已经是死人了。”蝶几艰涩地笑声萦绕在夜空中,有些飘摇不定的身影却已落在了河对岸。 “嘶…嗯...。”刘七手听到琅罂发出一声痛苦的喘息,扭头看时发现她那素白的襟前晕开了一大摊鲜血。月光下,一支精美的镂花紫玉簪正正插在了琅罂的胸口。 ”曦儿…!”刘七手惊怒交加地低声嘶吼起来。 “世叔,我没事…”心脉被刘七手的精纯内息镇护着,琅罂稍微有了一丝喘息。 刘七手不再多言,抱起琅罂朝着夜色中奔去,那张沧桑的胖脸上似是有些湿润。 暗处的离玖暗自心惊之,正准备追上之时,却又感受到了另一股强大的气息。 布衣剑客楼兰转瞬之间就拦住了蝶几,他面无表情地问道:“人呢?” “死了。“蝶几紧咬着下唇,此时她的状态已不足以再对抗楼兰。 “你可以跟我走,或者死。”楼兰向蝶几靠近一步,蝶几强忍怒意地点了点头。 楼兰眯着眼看向蝶几,又问道:“你受伤了,那人呢?” 蝶几面露嘲讽,指了指河对岸说道:“那边,不过你现在的状态估计也不是他的对手,呵。” “有理。”蝶几本想激楼兰去与刘七手相斗,却没想到这布衣剑客竟十分爽快地认同了自己。 树桠中的离玖屏住气息紧张地目送二人离去,然而就在他们要消失在黑夜中时,楼兰竟回头淡淡看了自己这边一眼。 那一眼让离玖恐惧,好在他没再折返。 根据刘七手他们逃匿的方向来看,应该是去北门,但眼下带着重伤的琅罂,恐怕很难光明正大的走出去了。离玖有些犹豫还要不要追,她不想趟这浑水,但心里对刘七手的疑虑却并没有打散。虽然看这架势刘七手是不会再回来了,但万一明天这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家伙又找上来了呢,离玖找了一堆理由,终于说服了自己试着找找刘七手,至少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无形之中的一种感觉驱使着离玖加快了追踪的脚步。凤梧阁的事情显然还有惊动官军,这让离玖的行动容易不少。 忽然,在一处转角,离玖感到了一个迅疾的黑影向自己扑了过来,任她身轻如燕,却都摆脱不得。离玖的手腕被一只沉稳的大手牢牢扣住,惊惧之下定睛一看不是那个胖子刘七手却是谁。 “老板娘,帮帮忙。”刘七手拽着离玖走入黑暗的小巷,语气中焦急地哀求着。 琅罂此时正倚靠在墙角,气若游丝,苍白的脸在月光下更是毫无生机。 “我救不了她。”看着这样一个将要香消玉殒的美人,离玖是有些心疼的,但她更加明白同情泛滥的后果。 “老板娘,求你救救她!”刘七手颤巍巍地跪倒在了离玖面前,语带呜咽地说道:“我虽有把握带她出城,但她真的坚持不了太久了。只求你收留她两日,让我运功为她稳住心脉。” 离玖侧开身不愿受此一跪,依旧冷漠地说道:“这一簪贯透心脏,即便你运功护她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总是要为她争取一线生机。”刘七手依旧跪着,语带沙哑地说:“况且…她也是燕国人呐…!” “你说什么!”离玖目光一敛,冷漠中更多一股杀意:“十年以前这天下还有不是燕国的人么?我并非你的对手,但也希望你不要试图强留我。告辞。” 离玖转身便走,却听刘七手低声嘶喊道:“她是叶知的女儿!” “扬州牧叶知!?你又是什么人?”离玖蓦地回身,眼中似有锋芒。 “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罢了。但曦儿她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如今,都只能是燕人。离大小姐,请你救救她。”刘七手十分痛苦地摇晃着脑袋。 “抓紧时间,跟着我。”离玖深吸一口气,还是趟了这浑水。 叶知是大燕的烈士,当年卫国策动苏扬两州驻军十万谋反,叶知以一万孤军死守金陵三个月,殉国之前终是没有盼到王师。离玖是燕太傅的女儿,五六岁时也是同这叶家小姐做过玩伴,此时无论于大义于私情,她都无法再坐视不管。 她当然也清楚,这是一个多么愚蠢而又危险的决定。 ******** 感谢长路漫漫丶和可惜不是嗨的打赏!么么哒~ 持续求分享,求推荐票!喜欢本书的小伙伴快去安利一波! 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 第六十章 一片金叶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夜依旧安静,离玖在前面引路,刘七手背着琅罂紧紧相随着。 “她怎么样了?”离玖不时回头看一眼。 “晕过去了,样子不太好。”刘七手十分担忧地说道。 “那就再快些。”离玖回忆起当年孩提之时,这位叶绫曦小姐便已是个十足的小美人胚子了,而今国破山河旧,眼看着这朵本该盛放的海棠将要凋零,不免心中大怮。 “你早就察觉到我在跟着你了?”压抑的夜幕中,离玖换了个话题,她不愿再去深忆那些美好而残忍的往事。 “嗯。”刘七手点点头。 “但你知道我的身份,所以准备利用我?”离玖微微皱眉,对于刘七手不愿言明身份之事依旧颇有顾虑。 刘七手沉默,没有否认。离玖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蝶几与楼兰回到凤梧阁的时候,姜平轩已经调来了一队府兵将楼阁的所有入口封锁,虽然只有几百人,但威慑力已经足够。 “人呢?”姜平轩扫了一眼蝶几看向楼兰问道。 “杀了。”楼兰向蝶几微微侧身。 姜平轩面色变得阴沉,:“杀了…?哼哼,蝶老板真是好手段!” “没有人可以活着从这里走出去。”蝶几干咳两声,抹了抹嘴角的血迹。 “你自己呢?”姜平轩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怎么?世子殿下现在想鸟尽弓藏了?”蝶几倔强而冷漠地反问。 “呵。蝶老板,你要明白一件事。你也好,你师父也好,甚至整个秀屿宗在我四十万王师面前都不过是蝼蚁,所以本公子也没有功夫花这许多心思去算计你们。就像今日这样,屠你满楼也只需我一府私兵便可。”姜平轩说着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 “敢问殿下麒麟血玉如何所得?”事关自己最敬爱的人,蝶几不会轻易罢休。 “上京焚剑阁。”姜平轩面露讥讽。 “焚剑阁?怎么会!”蝶几难以置信。焚剑阁有着全天下最大的拍卖交易所,是二十多年前大辽朝廷扶持起来的江湖门派,如今已与秀屿宗共同跻身于五大门派之列。两派一南一北齐名,关系向来不错,焚剑阁阁主更与秀屿宗前宗主林筱曾有过一段情缘。蝶几想不明白师父的麒麟血玉怎么会为焚剑阁所得,而自己与采风竟更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过。 “不妨与你明言,这几年本公子一直在暗中探寻这块麒麟血玉。至于理由么,就算是作为朋友的一种心意吧,毕竟我们之前一直合作得不错。”姜平轩的语气颇为嘲讽,然而还是耐心地说着:“三个月前,本公子在上京的眼线无意中听说这块血玉不仅在焚剑阁,而且还准备拿出来拍卖。拍卖当日出奇的顺利,只多花了些金银就得到了此物。其他那些竞拍者经查也都是些背景不明的异域人,那就像是一场故意演给本公子看的拍卖会,今日倒是有些明白他们的用意了。” “你是说,他们有意放出这枚血玉来离间你和秀屿宗的关系?但万月琢没有理由会这么做!他可是…”蝶几知道姜平轩的说辞并非空穴来风,而她越是深究就就越感到心寒和痛苦。 “可是什么…你师父的情夫?”姜平轩毫不留情地讥嘲道:“家国面前无真情,别忘了姓万的是谁的狗。” 蝶几默然,心乱如麻,突然涉及到这些陈年旧事,让她方寸尽失,造成了眼下的局面倒是有些骑虎难下。 这时,一名蓝衣女子出现,被十二位姑娘拦截在了雅厅门口,只听她朗声说道:“世子殿下,我家主子是隔壁的客人,特来代他向您禀传一句话。” 云浅心头一紧,之前姜平轩的府兵还没到时,紫衣萧公子那个房间里的客人似乎就收到了什么消息,连同外面的大队车马就低调而快速的撤走了,而另外那个雅间一直未露面的神秘人却似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安坐着,没想到此时竟然也来搀和一脚。姜平轩皱着眉头,蝶几无奈地摆摆手,将那蓝衣女子放了进来。 蓝衣女子对着姜平轩行了一礼后说道:“世子殿下,蝶大家,我家少主说,江湖纷争难测,难免会有误会。二位都是明事理的人,不为自己也请为这金陵的安定考虑考虑,不妨就此事了。” 这口气好大的架势,云浅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场中局势的变化。姜平轩是个能快速掩盖住情绪的人,此刻已经换成了一副礼贤温和地口吻说道:“敢问姑娘家少主贵姓?” “少主姓西。”蓝衣女子说着取出一片金叶奉给姜平轩:“这是主子的一份薄礼,向殿下致歉。” 精致的金叶上刻着一个“羽”字,姜平轩微一把玩后说道:“平轩谢过,可否引少掌门一见?” “少主方才已经离去。”蓝衣女子答道。 “如此便请姑娘代平轩谢过少掌门,再向老掌门问好。”姜平轩微微一揖。 云浅见姜平轩这番表现,惊奇地打量起那名蓝衣女子来,听意思应该是某个江湖门派,面子竟然会这般大。姜平轩先前狂傲的样子可是连秀屿宗都不放在眼里,而今日这世子殿下的几次态度大转也让云浅有了一番新的认识。江湖也好,朝堂也好,果然没有一个是易于的角色。 蝶几是个懂得借势而为的人,虽然还对姜平轩存有疑虑,但此刻若彻底撕破脸自己也讨不到好,她有些温婉地盈盈说道:“世子殿下,先才是奴家一时昏了头脑。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包涵。” 姜平轩十分友好地微微颔首,待那蓝衣女子走后,才冷声说道:“蝶老板,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合作不会受此影响。” “能为殿下效力,是奴家的荣幸。”蝶几低头恭声说道,嘴角却不易察觉地勾了勾。 “这块血玉本公子暂时替你保管,不过你也放心,此前承诺于你事情依然有效,但你最好清楚自己的立场。既然是朋友,就应该有朋友该有的样子。”姜平轩扶了扶腰间的玉带,向厅外走去,。他心里其实也十分明白江湖势力的重要性,那并非王权和军队所能轻易掌控的。 “是。”蝶几微微躬身。 “守朔,云兄,我们走吧。蝶老板,这间屋子里的客人你可要替我招待好。”姜平轩临走前指了指萧公子的那间雅厅。 ******** 感谢布布酱在QQ阅读平台的打赏! 持续求分享,求推荐票!谢谢支持! 第六十二章 孤男寡女小黑房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云浅乘着姜平轩的马车回到烟雨楼的时候已是凌晨。 就在刚下马车的那一刻,他的瞳孔快速地缩起。后门昏暗的灯笼下似是有一滩血迹般的东西。云浅快步走上前巧妙地挡住了姜平轩等人视线,站在那一滩疑似血迹的东西上面,回身若无其事地说道:“姜兄,劳烦你相送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姜平轩朝着云浅拱了拱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贤弟,今日本想邀你彻夜赏月饮酒,却有诸多不快之事反而让你见笑了。改日为兄再邀你府上一叙。告辞。” 云浅目送着姜平轩的马车离去后,左右看了看没人,俯身用衣袖将那一摊暗红色的液体快速抹除。他将衣袖送到鼻前闻了闻,那是一股独有的铁锈般腥味,血! 云浅心头一紧,将门扣好后快步走入楼中。走廊和楼梯间只有一辆盏微弱的油灯还亮着,云浅却不敢执灯,只能在黑暗中轻手轻脚地快速试探着前进。他的心扑通乱跳着,烦乱和害怕引来的是一阵阵的恶心之感。 走到楼梯口时,突然一个黑影压在了云浅的面前。险些要撞个正着!云浅惊乱地后退,却被一只冰凉柔软的手拉住:“是我。” 是离玖,云浅看清之后长吁了口气,略微懊恼地叱道:“神出鬼没地吓鬼呢!” “出事了,动静小点,去房间里再说。”离玖握着云浅的手紧了紧,拽着他就向上走。 云浅心又悬了起来,不过离玖毕竟还好好的,也就没有起初那样的惊躁了。 房间没有想往常一样亮着那蔚蓝色的琉璃灯,籍着月色,云浅能隐约感觉到她凑近的脸颊,温软的鼻息,和淡淡的发香。离玖的手还下意识地紧紧抓着自己,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都滚烫了起来,有些急促地问道:“到底怎么了!?” 忽然感受到云浅炽热的目光,离玖一怔,随即羞恼地将云浅的手甩开后说道:“琅罂姑娘被我和老刘带回来了。是这样的…” 云浅才听离玖第一句话就差点跳了起来,然后越听越是心惊胆战,待听到楼兰和蝶几与离玖擦肩而过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训道:”简直是胡闹!你知不知道这两个人有多么的可怕!“ 被喝斥的离玖此时心里有些暖,她轻轻握住云浅的手背,半开玩笑地说道:“怕什么?作为你的师父,我也不是吃素的。” “哼。“云浅生气地将手抽回。 “噗,不闹了。现在的情况是老刘要彻夜为琅罂输入真气续命,他们就在隔壁屋。保险起见,今晚你我只能都在这里守着了。“离玖轻轻地说道。 “我去看看那个老家伙,可别把自己的真元耗尽了。”云浅嘴上恶毒地说着,心里却想到了当初为楚汐疗伤力竭而亡的老道姑画秋。 “别去。老刘刚刚就不让我帮忙,而且你现在冒然过去反而会坏事。”离玖十分反对云浅的做法,心里此时还掺杂了一点点私心。 黑漆漆的房间内,孤男寡女对坐着,然而此时二人却生不起任何其它的想法,各自为心中的事情担忧着。 “你说,这老刘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沉默中,云浅还是忍不住问道。 “他总是遮遮掩掩地似乎不愿提起往事。不过我敢肯定他和我大燕同样有着很深的羁绊。总之应该不会是我们的敌人,但凡事也还是多小心吧。“离玖摇了摇头,甩动的发丝带起阵阵芳香。 “我就觉得他一直都没什么恶意。“云浅有些开心,转而又有些凝重地说道:“这个琅罂姑娘可是姜平轩和蝶几都非常看重的人。将她留在这里,若是风声泄露出去,恐怕不太妙。” 离玖点点头表示认可:“嗯,要想办法把她尽快送走,我会和殿下那边联系。只是她的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希望老刘能妙手回春吧。” “我相信老刘。”云浅说的有些坚定,与刘七手亦师亦友地相处了这么久,他对这个胖老头是从心底里的敬服。 一缕曙光在东方乍现,渐渐地移走了寂空中的星月。黎明的到来并没有让云浅和离玖感到欣慰,反而思绪更加沉重。已经快三个时辰了,刘七手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而楼里的伙计女佣们却会陆续醒来活动。眼下还是歇业时间,若过了巳时,只怕很快就会人潮涌动。酒楼,实在不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这边的房间虽然平日里没什么人会来,但也不是什么禁地,如果我突然禁止所有人过来恐怕反而会露出马脚。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楼里还有其它方面的眼线,之前你跟我说的何独秀的事就把我惊得不轻。”离玖听到了楼下堂厅里开始传出动静,愈发担忧起来。 云浅叹了口气,安慰道:“别太担心了,我去走廊入口处守着,有人来了将他打发走就是了。” 离玖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却忽然有些紧张地坐直,紧接着门外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是我。来这边。”有些沙哑浑厚的声音正是刘七手。 云浅和离玖急忙跟了出去。刘七手此时浑身汗渍斑斑,深陷的眼窝显得十分憔悴,艰涩地朝着云浅挤出一丝笑容示意。 凌乱的床铺上布满血污,闭目躺在上面的女子有着一张令众生倾倒的绝美容颜,只是此刻的她却看起来那样的无力和脆弱。凌波飞燕台上那风华绝代的仙女,此刻与云浅近在咫尺,样子却毫无生机。云浅和琅罂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此刻还是有种哽咽在喉的感觉。 “一直昏迷。我勉强为她吊着口气。”刘七手的眼神充满痛苦和绝望。 “或许静养两天会有好转。”离玖安慰道,但其实她自己也不相信。 “但愿吧。“刘七手惨淡地一笑,然后有些恳求地看向离玖:“老板娘,要劳烦你为她梳洗一下。我个大老粗,实在不方便。” 离玖点点头,说道:”绫曦她也是我的姐妹,这里交给我就好。老刘你也快去休息吧。” 刘七手也不再多客气,拖着疲惫的步伐走了出去,他这一晚的消耗确实是有些难以承受。 待刘七手走后,云浅低声开口说道:“或许,我知道有一个人能救她。” “什么!?”离玖惊讶地死死盯住云浅。 第六十三章 督护衙门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烟雨楼房间内,云浅看着离玖,有些迟疑地说道:“海小医。或许他有办法。” “海家人!?”离玖更加惊奇。 云浅当即将昨夜遇到海小医的经过讲了一遍,并言明三日后海小医回来找自己。离玖听着微微颔首,而后又摇了摇头说道:“这样做未免冒险,海小医身份尚难以确认不说,这几年海家销声匿迹,他也未必就得传到了海中医的本事。” “我觉得他是个可信之人。”云浅是亲眼见过海小医那种出尘脱俗的风貌的。 “到时候看看再说吧。”离玖心里微动,表面依然不置可否。 两日间,刘七手夜里运功为琅罂续命,离玖和云浅白天轮流看护,然而这位绝美的女子却一直安静的沉睡着,仿佛远离了时间的一切的纷扰。 这一日,是云浅要去督护骑任职的日子,内廷的马车辰时就已经候着了。 “安心去,能早回来尽量早些回来就是。”离玖看着云浅一脸不放心的样子,拍拍他作为安慰。 “嗯。”云浅点了点头,出门上了马车。 “云将军!”来接云浅的是钱坤,这位小公公一看到云浅就想看到了挚友般高兴。 “小钱公公。”云浅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钱坤浑然未觉云浅似有心事,自顾自地开心说道:“我可是求了干爹半天才让我陪你去办事的。你可不知道,出宫办事那一般都是大管事才有的殊荣!这金陵城的变化可真够大的哇!我记得两三年前可也都还没这么热闹呢!” 云浅看着钱坤的样子,兴奋中带着一种纯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羡慕他,还是同情他。这是知足常乐么,还是囚笼鸟的悲哀呢,云浅摇了摇头将思绪打散,认真地做起了倾听者。 马车绕过几条街,很快来到了西南寺督护骑衙门。那是一处有些老旧的公衙,虽然卫国每年都会花不少钱用来维护保养这些官家宅院,但那块牌匾上的裂纹和脱落的金字依然显示出这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地方。 钱坤率先下了车,眉头一下紧紧地皱起,映入他眼帘的是三个衣甲不整的兵士坐在门槛上面。 “你们三个好大的胆子!”钱坤尖声尖气地用兰花指点着那三个兵士。坐门槛,就算在普通人家也是极没有教养的行为,更何况这王封的公衙。 “公公息怒,息怒。”三个中年兵士嬉皮笑脸地围了上来,心里却奇怪今日并非内廷例行检查的日子,怎么会来这样一个生面孔的小公公。 “车里的是新任西南寺督护骑都骑尉云浅云大人。你们几个懒散东西,进去把人都召集了侯旨。”钱坤今日可是宣旨钦差的身份,自然不会跟这些低贱的兵士啰嗦。 那三个兵士却面面相觑起来。钱坤一看更是火大,骂道:“你们几个狗东西,不会听话吗?” 云浅此时在马车里坐着,静静地听着钱坤在外面拿派头,不知怎么的,竟然让他想起了当日王城内的姜平轩。人呀,果然都是多变的。 此时那三名兵士中一个年纪稍长地开口说道:“小公公,云大人,我们这就去叫人,但还请多等一会。” “一会是多久?你们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去把人都叫齐啰!”钱坤吊着嗓子对着那三人吼道。 “公公,此时他们…大多不在这里啊。”另一名兵士说道。 “喔?那他们在哪执行任务,不妨我么一同过去看看。”云浅不想再听钱坤聒噪了,自己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竟然是位带着书生气的年轻大人,三名兵士颇具意味地互相看了一眼,其中那名年长的军士沉声道:“大人,他们并非在执行任务…” “嗯?那他们在干嘛?”云浅眼中厉光一闪,有些察觉到不对劲,眼前这三名模样稀稀拉拉的军士确实不让人喜欢。 “他…他们其实是在执行任务,只是比较分散,具体在哪,我们也不太清楚。”三名兵士有些慌张改口。 云浅虽然阅历不够老辣,但这种明显撒谎的样子还是能看破的,当即逼视道:“本将问你们,其他人在哪?” “不知道。”三名兵士回答的十分干脆,以他们的想法这位云将军只怕是有些色厉内荏。 云浅眯了眯眼,他确实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但他曾经跟在云澈见过许多比这些家伙油痞一百倍的小混混是怎么被收拾的。 “钱公公,请问本将现在可算正式上任了?”云浅思考一会后转头微笑着问钱坤。 钱坤摇了摇头说道:”还不算,需要我宣读圣旨,再配印后才算。” “三位兄弟,都骑尉将印可在院中?”云浅谦恭地问道。 “那当然是在的,人不在就是了!”有些高壮地军士扬了扬头十分得意。 “大胆——“钱坤正要发作,却被云浅轻轻拦了拦。 “那便请三位带我进去取印,再请钱公公宣纸,这样我便算入职了吧。“云浅温和地笑着。 “当然,当然。”那名年长的军士乐呵呵地回答,在他看来这位云将军也是通过什么门路弄了这样个闲差来混混日子吧,眼下只要赶紧打发走那位麻烦的公公就好了。 钱坤是不满的,但收到了云浅眼神的示意还是决定暂时强忍怒气。 灰尘满满的衙门内,在三名兵士的见证下,云浅受旨拜印正式接任了西南寺督护骑都骑尉一职。 片刻后,站在几人面前的云浅已换上了内廷为他订制的崭新官服,佩上了锋锐的长刀。 “参见云将军。”三名军士十分随意地躬了躬身。 “本将云浅,三位怎么称呼?”云浅淡淡地看着三人问道。 “属下卢伟。”年长军士答道。 “属下焦戟。”高壮军士答道。 “属下欧涯。”消瘦军士答道。 “很好,本将问你们,西南四督护骑共有几人?”云浅用内力将声音扩散犹如洪钟一般。 “西南寺督护骑属佰户编制,除将军外,共有八十六人。”卢伟不自觉地变得有些老实。 “何以不足百?”云浅又问。 “我们差事较少,都骑尉一职又一直空缺,故而有人满龄退役后也难有人补上。”欧涯解释道。 “嗯。”云浅点点头,而后厉声说道:“西南寺督护骑听令,半个时辰后于衙内武场集合。迟到半个时辰军棍二十,超过一个时辰革职回家,两个时辰还未来者,斩!” ******** 今天是考研第一天,作者君在这里为小伙伴花里的碟子疯狂打call!也祝愿所有正在考研的书友们考神附体,666! 持续求关注,求分享,求推荐!感谢支持! 第六十四章 烂摊子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西南寺督护骑衙门内,听到云浅命令的三个兵士惊得说不说出话来。过了半响,焦戟才有些尴尬地笑着问道:“将军,你说笑的吧…哈…哈。” “嗖”刀光一闪,焦戟的头盔连同发髻被削成两半散落一地。 云浅缓缓收刀入鞘,冷冷地说道:“军令岂有儿戏!可要本将再说一遍?” 这一霎那间,欧涯和卢伟都吓得跪拜在地连呼领命,而焦戟则变得有些惊慌,他狂躁地摸着自己头发,怒声叫道:“云将军,你这算什么!这可是王城,你上任第一天就想杀人不成!” “本将想不想杀人,你大可以以身试法。本将再问你一遍,听令否?”云浅的刀还未完全入鞘,此时蓦地顿住了,一股杀意随之散出。 “你…你…末将领命。”焦急惊恐地跪伏在了地上,云浅身上的那种寒意让他不寒而栗。他从军多年却没有见过血,但他在云浅身上感受到了和那些边军里军功赫赫的将官们一样可怕的气息。 “嗯。你三人负责通传,可免死罪。但今日每斩一人,便记你三人五军棍。去吧。”云浅的声音是冷漠的,但他心中还是有些忐忑。如今的他已不惮杀人,却仍旧不太懂怎么表现出威严,此刻只能尽量回忆着云澈的样子去模仿。 “是。”三人齐声领命,而后匆匆跑了出去。 “钱公公,在此与我多喝几杯茶如何?”云浅重新变得谦和地看向也有些吓坏了的钱坤。 “乐意奉陪。云将军好威风!”钱坤由衷地赞道,此刻他更加佩服自己干爹识人用人的眼光了。云浅入宫的前一天,钱老公公就曾透露想让云浅做这都骑尉,本来还准备用什么巧妙的法子游说卫王,却没想到云浅自己请缨了。 武场处开始零零散散地站了些人,匆忙之间大多没有穿公服,而随着人越来越多,堂堂王城西南寺督护衙门的武场竟是变得像一个闲散汇聚的集市。他们三五挤在一起,贼眉鼠眼地交头接耳着。闲谈间,云浅不时向堂外看去,微微的有些愁容,这些督护骑简直就是乌合之众。 “钱公公,这督护骑确实和我之前所想有许些不同啊。”云浅抿了口茶,苦笑着叹息一声。 “来这做事,确实不是个什么好差。现在的督护骑可以说是名存实亡了,这些人的存在不过是摆设。”钱坤对云浅表示同情。 “就算是摆设,也是禁军编制,何以如此惰怠?”云浅越看门外站着的那些人就越来气,那副模样简直比云澈以前带的那帮地痞流氓还没规矩。 “嘿,云将军有所不知。现在督护骑几乎都是那些禁军里面的兵油子出来的。这些人平时在禁军里就混不走,加上年龄大了更没有什么晋升的空间了,就托些关系进这督护骑。虽然薪资待遇都不高,但确实是个闲差,况且在体制内混日子总是要比回家种地强些。”钱坤向云浅说道。 “但就没人对此稍加监管么?这督护骑不是禁军编制,内廷统领的么,难道连你们内廷也拿他们没办法?”云浅有些愤懑。 “坏就坏在这里。”钱坤也有些恼怒地说道:“禁军和内廷的关系一向很微妙,互相忌惮和依存,自然不会允许内廷的手里突然出现一支强力的部队。这督护骑本身又是禁军编制,从将官到兵士几乎根系全在禁军,故而内廷能够对其形成的约束可以说是十分有限。” “哦?那内廷没有权利把这些人都换掉吗?“云浅没想到这样小小的一个地方都有这么深的水。 ”内廷本身没有权利养兵,所以人还是得向军方去要。军方一向都是十分强势的存在,不是你想要谁就由谁的,再加上这几年来世子…”钱坤喜欢和云浅聊天,差点又没管住嘴。 “殿下?”云浅狐疑地看向他。 “这些事本就不是我们这些人该说的。”钱坤将声音压低,有些不安地看了看云浅,又小心提醒道:“总之这几年世子爷的影响力很大,军方也越来越强势。云将军你是厚道人,和世子爷关系也不错,但在这夹缝中做事总还是多留心。” “嗯,多谢。小钱公公我们去外面看看。”云浅对钱坤拱了拱手,心里却盘算起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此时外面已经有了二十来个人,看起几乎都年逾而立了,只有其中一个所在人群中的瘦小军士看起来比较年幼一些。 “诸位,来的挺早啊。”云浅笑吟吟地打了个招呼。 “见过云将军。”这些人都听到了之前那三人通报的情况,此时神色各异地看向云浅,礼节上却都不敢怠慢。 “几位,怎么穿着常服就来了?”云浅温和地问道。 没穿公服的军士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答道:”禀将军,我们接到命令就赶过来了,没来得及换。” “哦?你们现在去后营换难道来不及么?”云浅挑了挑眉,后营就在衙门背面,来不及换未免有些过于荒唐。 那些人变得更加紧张了,那名军士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几个平时都住在家中…所以公服也就习惯放家里了…” “可以不用驻营?”云浅眯起双眼扫视着众人。 “云将军初来可能有所不知,我们虽然在禁军编制中,但制度却更偏向于公务衙门,故而没有硬性要求要常守驻地。这个,小公公应该也是知道的…“那名禁军弱弱地看向钱坤。 然而钱坤并不给他面子,骂道:“混帐!就算没有强制常驻的要求,但每一寺必须有夜值军七什,任何离驻人员也必须有内廷的批复。你们几个倒是给咱家说说,谁给你们批的!?” “之前都骑尉一直空缺,所以我们都是直接请示徐副都骑的…”那名军士一说,其它纷纷跟着点头称是,将锅甩走。 这徐副都骑应该就是自己的副将,此时却一直还未现身,云浅摇了摇头,说道:“那等他来了再说,但现在可不是夜值时间,诸位似乎也并未在岗啊。” 见云浅温和得有些懦弱的样子,那名军士胆子大了些说道:“将军,我们其实刚刚都是在巡街。江洲,你快给将军汇报下巡街的情况。” 此话一出,在场的督护骑们都纷纷戏谑地看向了那名瘦小的年轻军士。 第六十五章 嘴碎拳头硬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回禀将军,巡守街道,护卫官员府邸亦是我等的职责所在。将军召时,属下正在百锁街工部营缮使司吴大人家例行检验警铃系统。”江洲穿着整齐的甲胄,他抬眼轻轻看了看云浅和其它同僚,语速从容地补充道:“今日行检虽有二十人,却并未有人与属下同路。” “嗯?这位不是说你们都在一起的么?”云浅扯了扯嘴角。 “草!江洲,别他妈的血口喷人。先前分明是我们与你一同在百锁街的!小王八蛋别以为典尉将军初来乍到,就可以胡乱泼脏水!”那名满面横肉的军士凶狠地揪住了江洲的领口,将他那薄弱的身躯肆意摇晃着,旁边的军士们都纷纷嘻怒着附和。 江洲紧闭着双唇,喉咙却还是忍不住发出嗬嗬的干嘶。云浅并没有立刻制止,因为江洲并没有预想中那样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 “去你妈的!”凶狠的军士突然松开右手,抬脚猛踹在江洲的小腹上。江洲仰跌在地,蜷缩痉挛着,双眼却只是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些粗砺的沙石。 真是个倔强的家伙,云浅双眼下的卧蚕微微缩起,在那凶悍军士再要补上一脚的时候喝道:“够了!” 这一声暴喝如同狮吼,震得那凶狠军士一个激灵,连忙赔罪道:“将军恕罪,是属下失态了,只是江洲此子实乃一小人。真是没想到,平日里就不合群,今日将军新到任就开始胡乱攀咬,恐怕是想借机往上爬一爬呢,将军可要明察!” “明不明察本将心里有数,此事暂且到此为止。”云浅不淡不咸地说道,而后走到江洲身前,微微俯身伸手,说道:“起来。你叫江洲?” 江洲却不理会云浅,自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答道:“属下江洲。” 云浅冲江洲点点头,随即命令那些散漫的军士们列队待命。 半个时辰时限将到,卢伟三人也已陆续归来,清点过后已经有五十九人。 “剩下的人呢?”云浅不满地看向通传三人组。 “禀将军,西南寺督护骑共八十九人已尽数得到了通知,只是个别人可能还会有所耽误,属下三人虽然得了将军晚归的许可,但身为军人,还是想准时归队,听候将军检阅!”卢伟这一番正气凛然的表白掷地有声,就连云浅都对其的转变而有些惊讶。 “嗯,很好。徐副都骑呢?”云浅那副将依旧不见踪影。 众人微微有些哗动,此前殴打江洲的那名凶悍军士再次站了出来,傲慢地说道:“徐将军公务繁忙,一时可能难以赶到。” 焦戟看这家伙狂妄的样子,有些为他感到焦急。云浅则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凶悍军士,说道:“徐将军公务繁忙,你又如何得知?本将问你,他现在所忙何事?” “云将军没来的时候,我们都是听徐将军的,上下大小事务也都是由他来打理。他此刻具体在做什么属下也不知,但必定是公务。”那凶悍军士声音愈发高狂,他只道云浅数次对自己的忍让是一种无能的表现,之后八成要被架空。 “哦?那本将可要多向徐将军请教了。”云浅表现出一副虚心的样子,然后转向通传三人组问道:“你们谁去找的徐副将。他此刻在何处,作甚?” “禀将军,属下去找徐副都骑时,他正在凤梧阁。徐副都骑所在的房门紧闭,属下就门口禀报了一下,然后被骂走了。”欧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欧涯!休得信口胡言,徐副都骑公务繁忙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我看你是没找到人,为了交差胡言乱语!”凶悍军士决定将忠心表到底,而且还多了不少附和者。毕竟,想要得到上司的青睐,最重要的人前嘴甜人后忠狗。 “说完了么?你叫什么名字?”云浅笑眯眯地看着那凶悍军士。 “我叫李星。”凶悍军士光荣地大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李星,不错,生了一张能言善辩的好口舌。只是…”云浅的脸忽然冷了下来,斥道:“整列在队,本将没问你话,何以擅言!军棍二十,立即执行!” “末将如实澄清,云将军莫非要行言罚?”李星怒道。 云浅却不再理会他,但看没人敢动手,就命令道:“李星,扰乱军纪,以下犯上,军棍三十。江洲,焦戟,执行!” “末将领命。”江洲面无表情地出列,焦戟稍作犹豫也走向李星。 “你们敢!”李星咆哮起来,挥舞着双拳逼退一切想要靠近的人。 “李星罪不知过,军棍四十。若再欲抗命,诛之。“云浅淡淡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姓云的,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老子倒要看看了,今日谁敢!一群忘恩负义的家伙,可别忘了徐将军的恩情。”这是赤裸裸的威胁,狂暴的李星已经毫无顾忌。 李星凶悍,焦戟显然还在迟疑着,而瘦弱的江洲手持军棍站着不敢冒进,似是胆怯。 就在云浅有些失望的时候,江洲大喝一声,挥棍劈向李星。江洲虽然羸弱,但这结实的一记劈棍却也着实将李星打了个趔趄。说时迟,那时快,江洲松开军棍,直接扑上李星,双腿将其箍住,双手扼住在对方的脖颈上。 回过神来的李星,猛地一甩,双拳用力锤砸在江洲的背上。江洲的头痛苦地扬起,涕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焦戟看到了云浅冰冷的目光,不敢怠慢,也赶了上去。 被江洲缠住的李星被同样壮硕的焦戟按压在地,再难动弹,只得奋力大喊道:“你们这些可别忘了徐将军!还不来帮老子!” 这一喊,队列中还真就几人蠢蠢欲动起来,然而却都没逃过云浅的眼睛。 日光下,众人眼睛一晃,只听到一声惨叫。刀出,刀落,刀回,冷漠的云浅站在了李星的身旁看着他血淋淋的身体和断开的右臂,说道:“念你来得早,饶你一命。焦戟,把他带去包扎,养好伤了再补齐军棍。其余人回归队列。妄动妄言者,军棍二十。” 李星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痛苦地嚎叫着。这一声声怨怒悲哀的嘶叫刺着在场每个人的心,然而此时西南寺督护骑衙门武场中的队列却变得出奇的整齐。 第六十六章 咔咔咔咔咔咔咔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西南寺督护骑衙门,武场上又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迟到的人,统统被赏了二十军棍后清点人数已经有七十六人。 此刻武场内一片肃静,虽然那些军士们穿的花花绿绿,但俨然已经有了一些军队该有的感觉。 云浅看着眼前的人,温和地笑着说道:“诸位,我叫云浅,是新任的西南寺督护骑都骑尉。现在一个时辰已过,晚来的人估计没有再和诸位共事的机会了。我就先简单说一下自己的规矩。三条:第一,军令如山,虽然这里不足百人,但本将希望今后说的话可以得到绝对的执行。第二,身为军人,就要有军人该有的样子,任何仪态不整,擅离职守,必将重罚。第三,希望诸位行正言直,不惹事,也不要怕事。” “是。”众人齐声应道,当然其中也不乏不屑的目光。云浅并不十分在意,继续说道:“本将来此,诸位的好日子和坏日子都会开始。我督护骑一属,一直不受人重视,除了多方弹压之外,也是因为自身不够坚韧。本将带领诸位要做的,就是重新夺回属于我们的权力和荣耀。但是,本将也是极为严厉的上司,诸位若是闲散惯了,不妨就此解职回家,免得日后毛病犯了挨打事小,掉头事大!” 将士们面面相觑,哪有人一上任就劝退下属的,况且这督护骑本来就没有什么人了,难道这家伙想做个光杆将军?不少人听了云浅这一番有些不切实际的展望和凶狠的威胁后都生了退意,但却还是有些舍不得这差事。 云浅似是看透了他们的心思,些怂恿地说道:“诸位此时犹豫,无非是怕本将得势了报复。其实不必担心,想要退出的人可以现在离开,但我会三天后再给你们办理离职手续。这样的话如果徐将军将本将扳倒了继续回来负责,你们也可以继续以往无忧无虑的生活。” 这番话说的有恃无恐,再傻的人也能看出那个徐副将要倒霉了,然而一时间却有二十余人选择了离职。不为别的,只因他们以往是徐副都骑的心腹,替他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此时再不走,只怕日后清算才是真的。 钱坤看着着急了,对于云浅那一脸满意的笑容有些不满,低声说道:“云将军,这走了太多人可不好。” “无妨。”云浅自信地摆摆手,重新指挥列阵清点了以下人数,还剩五十一人:“诸位既然选择了留下,那对本将方才说的就还算是认可。云浅在此谢过诸位的信任。督护骑听令,各自回去备刀整装,一个时辰后回来列队集合。没有公服,也给我去把刀拿来!” 拿刀做什么?军士们不敢多想,匆忙领命。那些公服在家的此时更是拼了老命也要回去换上。督护骑的刀,是当年燕武帝专门请顶级工匠设计的麒麟银纹刀,是如今督护骑仅存的荣誉。不穿公服不佩刀,这算是一种最后的尊严底线。 离职的人没有走,因为云浅没让他们走,而是请他们留下来一起看戏。他们有些害怕得有些绝望。 五十多名督护骑重新列在了云浅的面前,这一次不再是花花绿绿,而是清一色的暗黑纹银服和乌锁甲。 “有气势。男儿当如此!”云浅由衷地夸赞,这其实也是很多军士此时内心最深处的声音。他们太久没有这样整装列阵了,甚至都有些忘了自己其实还是一名最为荣耀的军人。 “江洲,此时还没有到的有几人,名单报上。”云浅说道。 江洲左右扫视一圈,很快就朗声说道:“禀将军,此前武场点兵七十六人,加上后迟到二人,共计七十八人,故未到八人,分别是…” 条理清晰,云浅微微颔首,又问:”卢伟,本将先前说迟到两个时辰者如何?“ 卢伟一震,有些颤抖着答道:”禀告将军,两个时辰未到者,斩。“ 在场整齐的队列又有了轻微的骚动,这一条他们都听说了,但早早赶来也是因为怕被革职,而没有几个人真正相信云浅敢真的一上任就杀这么多人。本来过了大家也就都很默契的忘了,没想到云浅会旧事重提。 “卢伟,欧涯,焦戟带路,整装列队,去找他们。”云浅的声音的很轻,却令所有人不寒而栗。 乌黑色的督护骑重新整列出现在了繁华金陵的街道上。不少年长一些的人,重新记起了除了光芒耀眼的金衣飞骑外,卫国其实还有这样一支特殊的军队。这是拥有比金衣飞骑更深历史底蕴的部队,只是销声匿迹了太久,今日突然出现倒是引得好事者纷纷谈论起来。 走在最前领头的将军看起来很威风,又有隐隐有几分儒雅气,然而没人知道此刻云浅的内心是多么的草淡。堂堂督护骑!骑!骑!骑!连他妈一批马都没有! 这支黑色的部队中间还包围着数十名离职的军士,云浅只是不想让他们去通风报信,却没想到这很快了变成了一则谣言:某学府的三十余名公子因为嫖娼嫖到了宫里某位太监的干女儿,遭到报复,被督护骑全数押走。 在卢伟三人的引领下,督护骑的目标是相当明确的,他们很快就分别在妓院,赌坊和酒馆里找到了七名未到的军士。 云浅的做法很粗暴:拉到背巷里砍了,麻袋装起来,等候申报。 第一个倒霉鬼是云浅亲自动的手,引起了很多的不满,然而云浅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若是战场,迟到两个时辰如何?金陵是安逸,可也别忘了这安逸是怎么来的,你们又是干什么的。” 部分人羞愧默然了,然而这仍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但很快他们就麻木了。即二连三地,七个人的脑袋统统掉了,血溅了一地,却很快被清理了。通传三人组一人砍了一个,而江洲一个人砍了三个。 那是三个可怜的醉鬼。 云浅想把蛀虫赶走,却也需要用人,所以他想逼一逼这些人。让他们见见血,感受一下杀人痛苦,和对同僚负责负罪的愧疚与煎熬。 同时,云浅也很明白,在这龙蛇混杂的王都想要烂牌打成好牌,自己一个人狠是远远不够的。他更需要的,是一大帮能跟着自己的狠人。 第六十七章 带着部下逛青楼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春日永远是最为温暖明媚的。秀美的金陵城中,小贩们吆喝着生意,公子们吟诵着诗篇,一片祥和,然而当那一队黑衣甲士托着七个沉重的褐色麻袋经过时,人们都感受了一丝尚未消去的冬意。 云浅和督护骑花了一个时辰,在金陵城的各处好地方饶了一圈后,效率极高的收集了七条人命。此时的督护骑上下都紧绷着一张脸,散发着一种叫最好别惹我的气息。这让金陵府和禁军等处派来暗中盯梢的人都只敢远远地跟望着。 那些大人物当然很快都知道了云浅在干什么,但所有人震惊之余都很默契地保持了沉默。那日烟雨楼的一幕虽然被压了下来,但他们其中不少人可都是亲眼目睹过这个举止谦雅少年的疯子行径。只要没有招惹到自己,此时作壁上观最为妙策。 “殿下,这云将军初一上任就这样暴烈行事,只怕日后朝野上下都要被他搅的永无安宁。” “无妨,他要不做出些什么惊人的举动,本公子反而会惊讶呢。这潭沉寂的死水,是该有人来搅一搅了。”姜平轩在世子府的小亭中和一老者对弈,说话间又轻落一子。 “欧涯,还剩谁?“云浅偏头问了问。 “还剩徐副都骑,但他…”欧涯话未说完,就被云浅挥手制止了。 凤梧阁,依旧是那个最繁忙最勾人的天下第一阁。两日前的一场大乱似乎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甚至都少有人知晓内情。再看眼前这精美绝伦的建筑,想起了此时尚在烟雨楼中昏迷不醒的叶绫曦,云浅不免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 手上的人不多,云浅安排了二十七个人把守在凤梧阁的各处入口。在场的督护骑们此时不免暗自佩服,云将军不仅人狠还风流,将这凤梧阁的各个暗口都摸了个一清二楚,殊不知这是瑯罂坠台后的一天,云浅暗中对凤梧阁一番查探的结果。 带着剩下的二十四名甲士,一堆离职军士,和七个麻袋,云浅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入了凤梧阁。 这一下可是引得不少人纷纷侧目,带着大批护卫的贵气嫖客也不是没见过,但这么凶神恶煞的还是头一回。 “这位将军,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凤梧阁的姑娘都很聪明,一眼就明白云浅绝非来寻乐子的。 “找人。欧涯,带路。“云浅一改往日的谦和,冷冷地将那名美丽的姑娘晾在一旁。 “你们,快去通知鸨鸨和姐姐们!”那名姑娘低声向身边同伴求助,然后再次拦在了云浅面前说道:“将军贵姓,不知来寻何人?可由奴家通传。” “西南寺督护骑云浅,办案,姑娘请莫挡路。”云浅说话之间已经率众强行挤开了那名姑娘。 “姑娘,麻烦你快去通知徐寻焚徐将军,叫他快跑…”将要上楼时,云浅的耳朵灵敏地捕捉到了身后的一丝蚊声,循着声音望去,是此前一名已经离职的中年军士。 “泄露军机,何罪?”云浅看向江洲。 “根据卫禁军第三条例,泄露军机者,投敌者,杀无赦。“ ”如此,诛之。” “大庭广众之下,你何敢——!”话音未落,云浅刀已回鞘,在那军士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啊——!” “快跑,快跑!” 随着一名姑娘的尖叫,整个凤梧阁大厅都乱了起来,嫖客门纷纷夺门而逃。 人流开始四处盲目地冲撞,一时间惊叫四起,桌椅翻飞。云浅提气爆喝道:“安静!西南寺督护骑办案,与汝等无关,闲杂人等休要躁动。你们十个,将此处封锁,禁止出入。” 人群安定了下来,云浅带着人继续上楼,半路却被十二名手持长剑的白衣女子挡住了去路。 “奴家见过云公子。”其中与云浅相熟两名女子轻轻一礼。 “瑾,珝。”云浅看着那十二名女子,身为绝色,实力也是深不可测。 旁边的军士们再次瞠目结舌,这云将军果然是个老熟客。这十二位高高在上的姑娘,自己这些人平时可是近距离接触不到的。 “云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珝看着此时身披甲胄,英姿勃勃的云浅,本欲清冷的语气竟是变得有些温柔。 “抓个人,还请各位姑娘不要一再妨碍我等公务了。”云浅看着这位两日前投怀送抱的姑娘,也不好过于凶莽。 “云将军要找何人,事可先与鸨鸨一说。”瑾微笑着说,素手轻挥间,身后十柄长剑已出鞘。 “事关军机,似乎没有时限通知你等的义务。都骑尉听令,准备攻楼。”云浅的手已经紧紧握住了刀柄。 “云公子,两日不见成了将军,就要率众攻打奴家这可怜的小阁?”妩媚的声音丝丝动人,蝶几摇晃着柔软的细腰从楼上走了下来。 “蝶大家,公事公办。让开一道,我等自会守礼。”云浅冲着蝶几轻轻拱了拱手。 “哟哟,什么公事公办,云将军说得如此生分。你的事,不也是奴家的事。“蝶几暧昧地向云浅眨了眨眼,然而云浅在她眼中只看到了冷厉肃杀的警告。 “事关军机,不便透露。我的人认路,蝶大家只需让路即可。”云浅淡淡地说道。 蝶几咯咯一笑,凑到了云浅耳边,十分轻地说道:”云浅,我这里可不是你来立威的地方。坏了我的规矩,对你没好处。” 云浅笑了笑,也在蝶几耳边小声低语道:“蝶老板,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今日确有公事,还请给个面子。大家都是为殿下做事,闹得太僵,日后若有机会合作只怕场面就不是很好看了。” “今天也是殿下的意思?“蝶几皱了皱眉。 云浅微微摇头:“在下的意思,不过能卖我一个人情,蝶老板的应该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吧?” “呵呵,我凭什么买你人情。”蝶几轻蔑地对着云浅的耳朵吹了口气。 “就凭你是殿下的人,而我是殿下的好朋友。”云浅不喜欢蝶几,更不喜欢这样说话,但如今的他明白,生存,不是喜欢不喜欢的事。 第六十八章 自己人???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凤梧阁大厅的楼梯上,众人就这样看着云将军和蝶鸨鸨这样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着,好不亲密的样子。 只有蝶几和云浅笑意盈盈中,相互感受着满满的敌意。 “好,卖你一个面子。不过云将军是聪明的,最好要明白我蝶几的人情不是随便就能欠的。”蝶几的眼睛弯成了两片月牙,长长的睫毛显得十分好看。 “多谢。”云浅微微拱手,礼貌地退开两步。 “云将军办案事关机要,鄙阁上下自当全力配合。诸位将军请自便,奴家带人下楼去安抚一下客人。”明明很官方的一句应酬,在蝶几口中却变得魅惑无比。 督护骑中部分定力不够者险要把持不住,此时看向那云浅谦和的微笑时,不免更多钦佩:都骑尉将军,那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在欧涯的引领下,云浅一众人来到了灯影暧昧的走廊上,两侧整齐地排列着厚重的黑木门。 “将军,就是这间了。”欧涯指着其中一间房说道。 “嗯,敲门。”云浅点头示意。 “咚咚咚”三声清脆的叩门后,欧涯对着房间大声喊道:“徐将军,开门!” 良久没有回应,欧涯又重重在房门上锤了三下,这下房间里传来了一个模糊的怒吼:“妈的,说了别来烦老子,滚…!” 声音极微弱,但其实徐寻焚已经很用力地在喊了,奈何那房间隔音实在太好。 “破门。”云浅面无表情地下达了命令。两名军士上千对着房门猛地一踹,然而巨响摇晃过后房门依旧紧闭,只让里面的徐寻焚的微弱吼骂愈发激烈。 “质量不错。”云浅无奈地一笑,然后凝气在掌劈出。 “轰!”结实的木门碎成几块,夹层中的棉絮漫天纷飞。 “草你妈的!谁啊——”徐寻焚被这巨响吓得三条腿都软了,正要发作时却发现房里房外已经塞满了甲士,而且还都是自己的同僚。 “麻了个痹,老陈,这他妈怎么回事!”徐寻焚嘴上凶厉,人却像个失足少女一样和那头发散乱的姑娘挤在一张不大的被子中。 “徐将军,在下云浅,是新任的西南寺督护骑都骑尉。”云浅的目光平和。 徐寻焚一听,更加有些不安,但还是强自嘴硬道:“末将不知将军今日来任,故而未迎,但将军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吧!” “欧涯,向徐副将说明。”云浅抬手拭了拭甲胄,转身背对床上的那一对男女,开始欣赏起了墙上的一副翠竹图。 欧涯微微躬身,向徐寻焚转述了云浅订下的集合时限与惩处。徐寻焚此时看着满屋甲士和外面几个常服的同僚,终于明白了,这不是开玩笑。他恼怒地吼道:”云浅,云将军,真是好本事。你如此刻薄同僚,定然不为大人们所容忍!“ “这就不劳徐将军费心了,来人,将徐将军带走。“云浅看着那副翠竹图,觉得画工颇为精细。 “大胆!你们谁敢动我!”徐寻焚与先前的那些人一样,觉得声音大就能吓退众人,然而在场所有人都已知道这只是徒劳。卢伟和欧涯毫不犹豫地将徐寻焚从床上扯起,双手掰按在背。 “好了?”云浅转头,却看见徐寻焚竟是一丝不挂,赶忙嫌恶用手在眼前挥挥,说道:“给他穿上衣服,真丑。” 云浅那副看见了脏东西般的清贵公子模样将身上的凶煞掩去,逗得不少已经畏服他的军士心头一乐。 “最后一个了,直接带回衙门吧,蝶老板毕竟还要在这里做生意。”云浅轻描淡写地吩咐道。 “你们要干什么!你不会真想杀本将吧!”徐寻焚有些急了,然而除了几个同情的目光外,没有得到其它的回应。 督护骑抓了人从暗道离开了凤梧阁,此时人已陆续集合。将要开拔之时,珝从楼里追了出来:“云将军,要走了?” 云浅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微微侧目说道:“嗯,走了。请姑娘代云某向蝶大家致谢。” 乌黑甲士们押着人拖着麻袋离去,珝站在原地轻轻叹息。 西南寺督护衙门的武场,五是一名甲士整齐地列在一起。云浅如释重负地甩了甩手,看着钱坤有些苍白的脸,调笑道:“小钱公公,这出戏如何?” 钱坤一路跟着云浅,着实被吓得不轻。虽然觉得云浅这般行事十分畅快,却也难免担心之后引起的余波,他勉强笑了笑道:“云将军胆气过人,我却是一路胆战心惊。将军还是快些处理完这边吧,干爹还让我去带你看下宅子。” 云浅点点头,心里是感激钱坤的。这个小公公虽然对自己行事颇有疑虑,但一路上却无数次表明无论后果如何,都会站在自己一边。当然,这也算是变相转达了内廷的意思。 “徐寻焚,你擅离职后,白日狎妓,贻误军机,可知罪?”云浅居高临下看着那衣冠不整的中年男子。 “末将知罪,请将军开恩。”徐寻焚哭丧着脸哀求,当他看到那七个麻袋中的事物时,心防已经崩溃。 “很好,卢伟,将他斩了。”云浅毫无感情地命令道。 “混蛋!你们这帮忘恩负义的家伙!云将军,你不能杀我!你可知我背后的贵人是谁!”徐寻焚歇斯底里了,自已经如此低声下气地认罪了,为何还要如此! 这毕竟是统御了督护骑三年多的上司,卢伟此刻心性虽然坚硬了不少,但还是有些发抖。 “喔?你倒是说说看,是哪位大人?”云浅对自己究竟会得罪谁还是很感兴趣的。 “你可知北城禁军副都统孙安频将军!”徐寻焚狗急跳墙地爆出了自己的靠山。 孙安频!?云浅心头一抖,那不是燕国在金陵的钉子么,这也太他妈的狗血了,怒声问道:”你与他是和关系?“ “孙将军是我的老上司!你若杀了我,他定然不会轻饶你!混蛋!”徐寻焚仿佛嗅到了一丝生机,更加用力狂吠。 孙安频以往的下属,别他妈的杀了自己人,云浅心间快速思忖着,这一犹豫却让在场的人都生出了许多其它的心思。 ”唰“忽然之间,云浅手起刀落将徐寻焚人头斩落,干脆的让他都没有机会嚎叫。刀势过猛,不少血溅在了云浅的脸上。 这样败类的人,就算是自己人也留不得,况且自己也和他结了仇。杀之,永绝后患,这是楚汐的作风,如今的云浅同样学会了。 第六十九章 名人故居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此刻的云浅,像是一尊血将军般站在众人面前。众人对被突如其来的一刀完全吓蒙了,原本还以为这新任的将军也会对徐寻焚的靠山有所畏惧,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结局。 云浅的刀犹在滴血,他冷冷地扫了一圈,说道:”不管你的靠山是谁,在本将的麾下,就必须绝对遵守命令。好了,留下五人处理尸体,剩下的该回岗回岗,该回家回家。具体军务事宜,江洲你去整理一份,明日交给本将。” 云浅安排完事务后,就跟着钱坤去看宅子了。他是有内廷特批的自由职令的,所以不用总守在衙门里。 这是个两进的小院,不算大但离督护衙门只有两条街之隔,比较方便。院落中各种着一棵巨大的梧桐树,去年秋时落下的枯叶片如腐化成了一层薄薄的黑泥污附在地上。 钱坤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这里已经太久没人打理了,有些破败。不过只要请人稍作修缮,也不失为一处精美的居所呢。前年正好也是我陪干爹来这里购的院子,当时满庭秋叶纷飞,那叫一片金灿灿噢!” 云浅看着这萧索的院落,各处花草石玩的布局实则都很雅致,似是能感受到钱坤所描绘当年美景,不禁吟道:“前年秋时金玉落,庭前掇拾翼蝉笺。今朝萧索无人问,拂去新泥看旧砖。” 钱坤流露出一种对读书人艳羡的目光,感慨起来:“云公子果然是连司夏郡主都欣赏的大才子。要是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你这样出口成章,吟诵风雅就好了。不过说起来,这小院最早的主人也是一位风逸绝世的人物呢!” “哦?不知是哪位前辈高士?”云浅漫不经心地问,此时他正在看庭中小石桌上雕刻着的一副棋盘。 钱坤最喜欢云浅问自己问题了,当下故作玄虚地说道:“云将军可知二十年前棋坛圣手文修缘?” “当然知晓,圣手文修缘不仅棋道冠绝天下,十六岁便以三子破了黑白子的浮云生死局,其更是一位浪荡豪情的江湖客。销声匿迹多年,如今仍排在天下刀谱第三的位置。要说上一辈的风流人物,这文修缘是首当其冲。所谓横刀提酒千里行,覆手落子明死生。”云浅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景仰,他和天下许多文人侠士一样对于文修缘都十分崇拜。 钱坤嘿嘿一笑,拉长声音说道:“这处小院正是文修缘入仕前在金陵的居所——!” “小钱公公莫不是诓我!?”云浅惊喜地有些难以置信。 “我怎么会骗你云将军!这小院虽然十几年间转手多次,但其中不少的事物布局都保留了当年文修缘居住过的痕迹,比如你身前的这石桌上的棋盘,就是他用一根食指划出来的。”钱坤答道。 “此乃云浅之幸。”云浅由衷地说道。 “别看这里现在如此破败,但只要请些工匠佣人稍做修缮打理,便不失一处精美的住所呢。本来我是想帮你全部包办的,但干爹说我们安排了人,反而让你拘束。”钱坤的心情和云浅一样高兴。 云浅听了赶忙朝钱坤深深一揖道谢,钱坤热心,钱老公公细腻,可以说是很体谅自己。 钱坤将云浅送回了烟雨楼后就匆匆走了,他其实也很想留下来和云浅一起吃个饭,但宫里的规矩却是坏不得的,况且云浅今天还做了那么惊世骇俗的事情要尽快向钱老公公禀报。 “回来了?”迎接云浅的是老板娘那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 此时正值烟雨楼最繁忙的时段,就连门口的加座也都坐满了客人。烟雨楼的生意是越发红火了,但云浅此时更加在意的是离玖,短短半天未见,感觉她更加憔悴了。自己不在,叶绫曦依然昏睡不醒,刘七手手头的工作又都停了,此时只有离玖一人里里外外都要牵挂操劳,云浅有些抱歉地说道:“我回来了,有事情让我安排,你去休息。” “噗,你会安排什么。况且你在外面一天也够累了,上去看看老刘吧,一会我让人给你们送饭。”离玖轻笑,只是过度的疲累让她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 “走。”云浅不多废话,直接拽起离玖的手向楼上走去。 “哎,你干嘛——“离玖有些羞恼,却被云浅狠狠瞪了一眼。 那样子,真凶。 老板娘就这样被自己的大侄子跌跌撞撞地拖扯着上了楼,围观群众们不免都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其中两名小丫鬟更是头凑在了一起红着脸嬉说着什么。 “都好好招呼客人!”温文尔雅的云公子这一嗓子像极了恶老板,吓得众人纷纷收回了目光。 “闹什么!”回到房间里,离玖的脸终于有点挂不住了。 “睡觉。”云浅凶巴巴地指了指床。 “嗯???”离玖的脸瞬间涨的通红,可能是气的,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让你在这里好好补觉。外面交给我,打烊了我来喊你吃饭。”云浅没好气地说道。 “哦。”离玖像是松了口气,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对,怒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了!” “看你这气色,再不好好休息小心猝死!”云浅说罢离开重重将房门关上,背靠房门深吸了几口气,将心中那一丝有些奇怪的感觉驱散。 来到叶绫曦的房门口,云浅轻轻唤了两声,为他开门的刘七手同样是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连散乱的须发似乎都显得更加花白了。 “怎么样?”看着那生机黯淡的绝美女子,云浅这一问显得有些多余。 “不好。”刘七手僵硬地扯了扯面部的肥肉。 “晚上换我来看护她吧。明日海小医可能会来,如果妥当,或许可以请他帮忙。”云浅本不欲提前让刘七手知道这件事,但看他消沉的样子,还是决定给一些希望。 “海家?”刘七手有些疑问地看向云浅,见云浅点头后,流露出一丝希冀:“若真是海家后人,曦儿或许真的有救。” “嗯,老刘,别太悲观了。叶小姐这样天仙般的人物,不是那么容易被小鬼收走的。“云浅学着刘七手平时的样子用力拍拍他的肩膀。 ”臭小子。“刘七手饱满的脸颊终于有了几分灿烂。 第七十章 禽和木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烟雨楼一直营业到戌时,在云浅忙里忙外招呼客人的时候,离玖一直很安静地待在房间里,直到云浅去敲门时,才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 “吃饭了。”看见离玖的气色好了许多,云浅有些高兴。 “嗯~”离玖慵懒地哼了一声,揉了揉微肿的双眼:“幸苦你了。” 次日清晨,值守了一夜的云浅匆匆收拾过后准备赶去督护衙门:”衙门还是一团糟,我还是先去处理一下。海小医如果来了,你派人来找我。“ 离玖点点头,有些心疼,这个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少年昨夜硬是换下了自己和刘七手,而他,也是两天两夜不眠不休了。比之几月前初来烟雨楼的青涩倔强的小子,云浅此时的模样似乎更多了几分沉稳和坚毅。 晨曦暖红色的光芒斜斜洒进了督护衙门,云浅到时武场上已经严整地排列着五十一名黑衣甲士,他们之中有期待的目光,但更多的都是睡意未消的倦态。 能到齐,已经不错了,若是往常这些人此时只怕还在被窝里埋头大睡,云浅做了例行的清点和训练之后就把几乎所有人都派出去寻街。他需要让督护骑重现在人们的视线中,至少眼下要让金陵城西南的所有人都习惯他们的存在,但他毕竟只有堪堪半百的兵力,只能极为大胆的放一个空门了。当然,他也不相信在这安定都城中,有谁会大胆到擅闯督护衙门。 “你们几个,去把所有在职军士的履历都给我搬来。”衙门里,云浅只留下了昨日的通传三人组和江洲。矮子里面拔高个,这四个人至少都没有擅离职守。 “说说吧,你们对我都有什么看法。”云浅温和地请四人把东西放下,坐在了自己的面前。 通传三人组组面面相觑,看着这位面容俊朗的少年将军此时满面和风,总是让他们觉得有些害怕。瘦小的江洲依然低着头,过了半响挤出一句道:“将军有抱负,有决断,但少缜思,不通军务,任不长久。” 江洲这小子疯了吧!通穿三人组此时一阵狂汗,这个平日里寡言又不起眼的瘦小子,自从昨日云将军来了以后,就开始流露出一种诡异的本性。要说他是急于向上爬吧,也没见过这么挤兑上司的。 云浅依旧浅浅微笑着:“你说得对,我没有领兵的经验,确实不通军务,所以今天留下诸位请教些事情,但不知为何说我少缜密难长久呢?” “将军昨日杖了人,也杀了人,这都是应该的,然而将军做完这些事后,随便交代了几句,就和那位公公遁去了。殊不知,这之后还有许多繁琐的隐患需要处理。诸如,此时并非战时,而将军处斩军士没有向兵部提前通报,虽然他们并没有因此发难,但对于那些尸体和家属安顿事宜都拒绝接手。据属下得知,那些离了职的军士已经联系了死者家属,今日下午便会来衙门闹事,而将军恰好将整个督护衙门空门大开。”江洲地语速极快,声音不大却清晰。 “你们为什么不早说!”云浅这回是真的怒了,这种事情自己居然是最后知道的。 通传三人组瑟瑟发抖不敢说话,新将老兵,在上司考察下属的同时,下属同样也会对上司有所观望,特别是在云浅闹了这样一出大事之后。江洲却丝毫不心虚,从容地答道:“将军没问,属下自然不会说。昨日我等已奉命处理善后事宜,但如果将军就这样甩手不再过问,那便是作为将军的疏漏。” 云浅默然,自己确实没有事先做足功课,当下虚心地问道:“如此,你有何看法?” “依属下之见,衙内不可无人把守。家属哭闹申冤,军中也并非罕见的事,将军最好是避而不见。以往本该由兵部出面,而眼下,若将军信得过,属下愿为将军挡一挡,不过兵部方面还是需要将军跑一趟的。这里毕竟是都城,尸体不可能胡乱埋了。”江洲答道。 “哦?你若负责,如何处理?”云浅看向江洲。 江洲也终于抬眼和云浅对视,道:”甲士封门,申令罪行,带头闹事军士责以军法,家属遣押江陵府。“ 云浅本来期待一个十分细腻的答案,却不想如此粗暴,不免质疑:”如此手段,对内尚可,对外恐引起民怨。“ “国之凶器,无威何立,况且那些人本就有罪,只是此事将军不能再出面。为将者,多养恶犬而少以凶厉示人,属下愿为将军做一番恶犬。“ “方才你不是说本将难长久?为何仍愿做恶犬?”云浅有些欣赏江洲的同时也有些看不懂此人了。 江洲忽地整好一家,单膝跪道:“将军非是屈于池中之物,故而就算将军被驱贬,属下也愿追随!” 云浅没有被立刻打动,只是平静地看着江洲:“你并不完全了解本将,这样妄作决定,将来不怕后悔?” 江洲微微摇头,不卑不亢地说道:“良禽择木而栖,属下今年已经二十有七,不想再这样混死终生。跟随将军或许会后悔,但人生在世,活得凶险一些并无不好。” “活得凶险有什么好!”云浅有些恼怒,他现在每天就在刀口上走,难以理解这种由于过于安逸而生出愚蠢的想法。 “不知将军经历如何,但属下也曾跃马提枪在疆场驰骋过。刀兵剑戟从身边掠过时,胆战心惊,仇敌之血溅在身上时,畅快淋漓!”江洲的表情忽然有些狂态。 “够了!”云浅不能理解这种杀人的快感,微微平复心绪后,问道:“你以前在何处从军?” “征南军骁骑营。”江洲的眼中闪过骄傲。 “那你如何落魄如此?”云浅有些疑惑,征南军当年可是由大将军梅世千统领,卫国如今的疆土几乎都是他们打下来的,而骁骑营更是其中绝对的精锐。江洲是上过沙场的,混到现在少说也能做个佰长了。 “家父江年生,骁骑将军,后跟随梅帅编入驻国军。六年前梅帅谋反被诛,家父亦受牵连入狱而死,宫中虽行恩赦不行连诛,但我也被贬为兵卒,而后派送至此。”江洲神色自若,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第七十一章 空门大开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督护衙门,云浅和通传三人组看着单膝跪地的江洲,有些沉寂。这些事情多少是有些忌讳的,履历上肯定也都抹去了,此时江洲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表足了诚意。 “起来吧,以后你就做我的亲兵。”云浅确实敢用别人不敢用的人,这点江洲没有看错。 “你们三个呢,可愿跟随本将多做些事情。若有所顾忌,本将也不勉强。”云浅看向通传三人组。 卢伟,焦戟,和欧涯纷纷表示效忠,他们虽然确实对云浅有所保留,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难以拒绝,况且他们昨天可也都是亲手砍了人的,今后若云浅真的被追究,他们也难逃牵连。贼船难下啊,三人心里苦的同时也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卢伟,三十五岁,名中原有一个“本”字,然而少时厮混市井,坑蒙拐骗不学好,遂被老父逐出家门,并骂其忘了本。落魄无路的卢伟就这样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加入了金陵城防军。几年从军的经历让其变得沉稳不少,可惜在和对手竞争佰长位置的时候失利,郁郁不得志的他便转到了督护骑混日子。 焦戟,二十九岁,脾气暴躁,欺软怕硬,常年在军中寻衅滋事,只因有个在吏部做书令使的表叔,才屡次犯事而没被踢出去,但因不受上司喜欢,找个了由头将他打发到督护骑。 欧涯,三十三岁,寒门出身,禁军中做事时一向老实勤恳,但因为没背景,也没钱打点关系,一直升不上去。只因年纪大了就快要被踢出禁军,老上司看他可怜,才给他安排了个督护骑的差事,有一份官俸能领。 这都什么人啊,云浅郁闷,低头翻看起其它将士的履历,沉吟片刻后说道:“本将不管你们之前是做什么的,跟了我,就把那些坏毛病都给我改掉。谁要是犯了军纪,本将不会留情,但只要好好做事,定许你们一片前途光明!卢伟,欧涯,我会向内廷申报提拔你二人做副将,安排一切日常军务。焦戟和江洲则跟在我身边做事,但待遇同上,没有意见吧?” “谢将军!”在场四人当然没有异议,不说别的,能涨薪俸便是好事,看云浅和那小钱公公的关系,内廷应该不会拂他面子。 云浅又和四人交谈一阵,大概了解了每一条街道的构成和官员府邸构成的情况,忽然听到有数十凌乱的脚步正朝自己这个方向本来。 靠!怎么提前来了!云浅此刻身边可是只有四个人,可是完全拦不住的。 “将军从后门先走吧,我等去应付就好。”江洲对云浅说道。 云浅有些懊恼,自己堂堂都骑尉竟然要沦落到从后门溜走,这传出去也太没名气了吧。 然而,他还是选择溜了,没走后门,而是直接翻墙出去,落地时差点被捕快当成蟊贼抓走。 春日的阳光比往常还要明媚,翘班的滋味真好。云浅一点也不担心被群众包围的那四个家伙,吃些苦头是应该的,而且他相信江洲能处理好。 凤梧阁一曲清穹宇后,海小医就消失不见了,然而此刻在烟雨楼门口,云浅又看见了那个仙尘逸逸的俊冷男子,依旧是一身青衫,后背药箱,怀抱古琴。 “海兄!”云浅热情地小跑上前。 “云公子。”海小医回过头,不苟言笑。 “这几日我找你可是好苦,快里边请。”云浅欲拉海小医,却被他轻轻躲过。 “我说过三日的。”海小医淡淡地回应。 “老板娘,海大夫来了!”云浅学着郑有德的样子吆喝一声,引得食客们纷纷侧目,当看到那清美面容的男子时,都略微失神。 海小医微微皱眉:“我只是来看你的,不想见其他人。” “来都来了,怎么也得让我们老板娘招呼下。可惜这几天我们大厨请假,不然一定要给你来盅我们这里的雾语花。那个里面加了数十种草药,海大夫你一定会喜欢。”平时话不多的云浅在海小医面前显得有些唠叨。 “不必了,找个清静的地方。”海小医依旧冷冷的。 此时离玖也已赶来,和海小医见礼后把他带到了最好的雅间,沏上了顶级的茶。 “这三日,我想出了一个法子。”落座后,海小医直入主题。 然而未带云浅作答,离玖就急急抢先问道:“海大夫有何妙招?” 海小医冷冷地扫了一眼离玖,只看着云浅说道:“你的问题在于内息过于强劲,而经脉却受损颇多而难以负荷。这很奇怪,寻常人如果经脉受大损,内力也必然消散。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么?” 海小医当日只看了自己一眼,今日也同样没有把脉,竟然能看的如此清楚,云浅心中讶异不已,当下老老实实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拿出了刘七手给的小药丸。 “炼心丹!?我只听师父提起过一次,没想到时间真的存在这样违逆天道的药。”海小医心里有些震惊,而后略带敬意地说道:“能让我见一下那位前辈么?” 云浅点点头:”一会有缘,自然能见。” “嗯,还是先说你的事。之前不知道你是因药而伤,现在有了这半成品解药或许我能找出更好的方法。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按我最初的方案来,否则你随时可能性命不保。”海小医玉刻般的面容没有一丝情感。 “海大夫您快说!“离玖在一旁听着都快急死了。 然而海小医依旧不搭理离玖,看着云浅说道:“我会用丹药和银针封住你的七成内力,而后再以我特制的药浴每日浸泡躯体,运功周身,髓洗经脉慢慢将其拓宽牢固。如果你的经脉能如我设想一般拓宽牢固至常人的两倍,则无论有多强的内息都能稳住。” “如此需要多长时间?”云浅问道。 “短则十年,长则三五十年。”海小医抿了口青玉色的茶汤。 “这我跟废了还有什么区别!?”云浅对于这样的答案极其恼怒。 “好死不如赖活着。”海小医一脸冷漠。 第七十二章 你需要一点绿丙芹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我不干。“烟雨楼的雅间内,云浅狠狠地将手中茶杯拍在桌子上,眼神却飘忽不定地避开了离玖凶恶的目光。 “一切听海大夫的。“离玖不容置疑地说道。 ”你不必太激动,我说了,或许我还能改良这解药。“冷淡的海小医似乎是在安慰云浅。 然而云浅表现出了坚决的抵触,海小医根本不会理解武功对自己的重要性。 “我不喜欢不听话的病人。”海小医看着云浅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云浅一愣,紧接着又听海小医说道:“喜欢仗着武功好勇斗狠的都是白痴。” 这话什么意思???云浅想要发作,可偏偏海小医那张干净的脸上连一丝讥讽的意味都没有,仿佛只是在说明客观事实。 离玖”噗哧“一笑,佯怒道:“大侄子,我觉得海大夫说得很有道理,乖乖听话。” “果然小孩子都不爱听医嘱。”海小医冷淡地再补一刀。 云浅彻底无语了,这海小医若是被劈开,里面一定是黑的,然而这方案他还是不准备接受,转移话题道:“老板娘,是否请老刘出来和海兄一见?” “嗯…我一会去叫他。”离玖知道云浅这话的意思,沉吟片刻后便同意了,是否请海小医救叶绫曦最终还是要让刘七手来决定的。 刘七手来了,胖乎乎的老脸并不红润,反倒有些沧桑。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吵闹嚷嚷,而是静静地站在了海小医面前,略显无礼地仔细打量着这个面容俊美的男子,而海小医恍若未觉一般低头自顾自地把玩着手中茶盏。 “海家娃娃?长得倒是比你爹俊俏多了,像夫人。”半晌,刘七手生涩地调侃了一句,径自坐到了海小医对面。 这时海小医才微抬眼帘,些许惊讶地说道:“海小医见过前辈,不知前辈与先父有何渊源?” “几面之缘,不提也罢。十年转瞬,都长大了。”刘七手摆摆手,微微叹息。 “老刘的故人可真不少…”离玖再次出言试探,她几乎可以肯定刘七手必是故国朝中人,只是在脑海中搜寻一遍却并没有相匹配的。 “嘿嘿,活到我这把年纪,当然认识不少人。”刘七手打个哈哈,再看海小医时却显得有些悲戚:“当年京城沦陷,我记得你应当才不过五六岁,这些年只怕遭受不少凶险苦难。” “谢前辈挂念。晚辈当年得一位恩人护送出城,又幸蒙先师收养,却是不曾太苦。”海小医噙起浅浅微笑,犹如春风化雪。 “师从何人?” “先师安梦榆。”海小医握着茶盏的双指紧了紧。 “山鬼?她也走了么…”刘七手黯然。 “先师身有旧疾,又常以身试毒…”海小医依然平淡。 山鬼安梦榆,医术与海家齐名,只是性情寡淡,踪影难觅,不同于海家那般悬壶济世。离玖虽然也只是听过她的传说,此刻却对海小医的医术更加深信不疑,当下狠狠地在云浅胳膊上拧了一把。 云浅痛呼,却被海小医清清冷冷瞟了一眼,吓得赶紧捂住嘴。 “混小子。刚才海家娃娃可是给你开方子了?”刘七手笑骂。 “是,晚辈虽然对炼心丹的毒性也无法把控,但也想出了一个权宜之计……”海小医抢在云浅之前开了口,声音清清冽冽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可惜云公子不听。” 刘七手不出预料地也很生气,重重地在云浅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臭小子,不知道听大夫话么!” 美玉其外,腹黑其中,云浅有些看透这海小医了,委屈地抱怨道:“我还是那句话,医头砍头,医脚砍脚,算哪门子神医!” “云公子,你需要一点绿柄芹。”海小医淡淡地辩解道:“那日云公子的意见我已都听取了,故而才回去苦思了三日,想出这样一个办法。此法并没有让你修为尽失,何来医头砍头之说,况且还能牢固经脉,日后对你反有增益。” “但几十年什么的,也太长了吧!我短期内与废了又有何异。还有,什么是绿柄芹?”云浅怨气满满。 “据《百草经》记载,绿柄芹,形似水芹,色泽通透翠如翡,味苦涩,主失心癫狂,躁怒易动,神衰妄想。”刘七手笑眯眯地为云浅解答。 云浅语噎,离玖却美美地笑起来了:“有学问的大夫说话就是不一样。” “嘿嘿,人可是名医世家。海家娃娃,我问你,你爹的那本关于治疗心腑重损的手记可还在?”刘七手恢复了正经。 “此刻就在晚辈药箱中。” “你可曾精读研习?” 海小医轻轻摇头,如实答道:“惭愧说来,只是一知半解。晚辈自幼多是随习先师,家中医术也是近年才开始研读。而先父这本手记又多涉及到外科手法,与先师一脉的药主针辅大为不同。” 刘七手微微失望,当年海家的独门手法,对于刀剑创伤最有疗效,相传曾有一将军身中十三箭,在海中医手下亦得会生,不过他也知道山鬼绝非浪得虚名,故而又问道:“若一人受刺,正中心房,你可能救?” “那就要看被何物所伤,创伤位置,和救治时间了。不过通常看来,只要以一剂固魂方勾回神识,再以银针引元定心,外敷速愈之药,内服补血之药,都多少能续命。“海小医沉吟道。 绫曦有救了,离玖很开心,略带征询地看向刘七手,只见那张老脸局促不安挤出了一个笑容道:“我还有位侄女,可能需要海大夫你帮忙看一下。” “她怎么了?连前辈都束手无策。“海小医平静地问道。 “便是我之前所说的情况。海大夫救人没什么规矩吧…?“刘七手见海小医淡定的样子不免惴惴,山鬼当年可就是出了名的见死不救。 “行医济苍生,家训不敢忘,何况是前辈所托。请带晚辈去看看那位姑娘,但是否有救还需看上一眼方有论断。”海小医并不喜欢把话说得太满,医道并非违逆天命之术,然而他从小见过太多人把一种盲目的希冀寄托在医者身上,到最后却反过来责难医者的无能。 “如此,这边请。”刘七手此时反而平静了。 ******** 注:绿丙芹是一个梗,来自一位学医的朋友,大家可以自行百度氯丙嗪。 ******** 2018了,在这里祝愿所有书友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求收藏和分享,么么哒! 第七十三章 仙陨黄泉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海小医跟着云浅三人来到了叶绫曦所在的房间,看到床上那美眸紧闭,双眉舒展的恬静女子竟是那样的熟悉。 “琅罂姑娘!”海小医清泉般的眼神出现了少有的慌乱。 “请海大夫救救她。”离玖向海小医轻轻欠身。 此时的海小医细挺的鼻子微微伸张,面寒如雪地看向云浅,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温不火的海小医动了真怒,云浅只得避开那锋锐地目光,沉声说道:“她的心脏之处中了蝶几一簪。” “为什么!?”海小医不解,他那日弹完曲子就毫不留恋地走了,对于后面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是一概不知。 云浅很无奈,他此时完全成了海小医责怒的第一对象,只得从头至尾地将当日的情况说了一遍。 海小医的嘴角在抖动,怔怔地看了叶绫曦半天后说道:”真笨。“ “……”云浅无语,又催促道:“快点快点,救人救人。” “安静。”海小医微微闭了闭眼,走到叶绫曦身旁,将修长的双指并拢轻轻搭在她的胸口,神情变得有些哀伤:“太晚了…” 轰!刘七手的脑海中仿佛晴天霹雳,有些愤恨地吼道:”不可能!” “为什么不早一点找我?”海小医眼眸低垂。 “别说我们,恐怕连世子府和凤梧阁都在找你,然而谁又能找到神出鬼没的海医仙,哼。”云浅莫名得火大,或许因为他不明白,海小医为什么总在刻意地压制着内心深处的一些东西。 短短两次会面,让云浅对海小医转变了一些看法,那淡漠红尘的仙骨背后其实并不全然是洒脱。 海小医没有反驳,眼帘压得更低了,只听他轻轻地说道:“这是她无运,亦与我无缘。若当日我能留下,或许能救她如初,可现在,我也只能勉强为她再续命十年。” 话不一次说全,最为可恶,但惊喜已经盖住了三人想要暴打海小医的欲望。 “曦儿还有救,还有救。十年!十年…”刘七手兴奋地碎碎念着,渐渐地又变的悲怮。 续命十年,对于本是必死的叶绫曦无疑是幸运的,但相比其它正值碧玉年华的年轻女子来说,短短十年余寿又显得那样残酷。 “她的心脏不仅被刺穿,上面的许多微细血管也都被内劲震碎,想要完全修复已是不可能。”海小医的语气变得更加淡漠:“并且,要救她,我还需要一味剧毒的勾魂药引。” “是什么?”刘七手更加凝重。 “仙陨黄泉花的蕊。”海小医的话语轻飘飘,却像是一根锥子扎在刘七手的心上。 仙陨黄泉花,一种从天竺引入的奇花,从外观上看与其近亲曼珠沙华并无两样,毒性却胜过千万倍。其花芬可以致幻,而花蕊更是只需一两粟便可取人性命。刘七手是通药理的,但并不能认同这样的方法,他静静看着海小医,需要一个解释。 “回魂本是逆天术,无剧毒不能为引。”海小医面无表情。 刘七手深吸了口气,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这确实是致命剧毒,但其毒性特征是沸血和致幻。对于普通人而言,全身血液狂暴增长和流动的下场会让心脉瞬间超出负荷,导致暴毙,但琅罂因失血太多而心脉衰弱,故而需要此剧毒强心。当然,我是会辅以其它草药让那毒性不会过于剧烈,但也不可否认这种强烈的刺激对于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脉会造成更深的伤害,故而她只能再活十年。”海小医说完后轻轻将头转向了窗外。 “好吧…”刘七手有些压抑地甩了甩脑袋,表情有些古怪地问道:“你准备去哪里找这种花?” “这种花在中原极为罕见,但师叔恰巧也在这附近。”海小医说道。 “令师叔是…木仙卓栾?”离玖倒吸了一口凉气,山鬼和木仙都师从毒面医,山鬼学了医术不爱救人,木仙学了毒术偏偏爱救人。然而相比山鬼的随喜无情,木仙的性子更加诡恶,时常救活人再将其毒死。相传木仙曾在山中救活了一名为猛兽重伤的公子,而后被奉为上宾请入府邸,三天后那府上六十三口人连同三条黄狗分别中了八十三种毒后尽数死光,故而江湖人言,宁得山鬼弃,勿求木仙医。 见海小医凝重地点了点头,云浅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所以令师叔就有那仙陨黄泉花?” “此花为木仙独钟,无论杀人还是救人后,都会以此花相赠。”刘七手严肃地说道。 “那不知何处可以寻到木仙前辈?”云浅只觉得三人似乎都有些不对劲。 “师叔隐居于江北的一处隐秘山谷,名曰花雾谷…”海小医有些欲言又止。 “花雾谷!”云浅惊呼,他忽然想到了当时那一大片艳红如火的花田,不由得更为疑惑地看向刘七手。 “就是那里。”刘七手很坦然。 “怎么?二位也曾去过,那倒是好办一些了。”海小医看着刘七手似乎猜到了些什么,但又不敢确认。 “我需要在这里守着,不然曦儿恐怕会坚持不住。”刘七手郑重地说着,眼角却有些抖动。 “我也同样走不开,要尽快把瑯罂破损地心脉护住。”海小医说罢看向了云浅。 云浅耸耸肩,反正自己大致路线都还记得,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却听离玖说道:“还是我去吧。” “我没问题的,这一路过去也很太平。”云浅只道离玖是担心自己的伤。 离玖摇了摇头,委婉地说道:“木仙前辈深不可测,你阅历太浅,难免冒犯到她。” “那女人地性子确实有些古怪…”刘七手没什么顾忌,但又说道:“花雾谷位置极为隐蔽,常年云雾缭绕,没有亲自去过的人就算有地图也不一定能找到。所以还是得云浅去。” “那我陪你去。”离玖不容置疑的口吻让云浅不敢反驳。 “那么紧张干嘛,再怎么说人也是海兄地师叔…”云气浅笑了笑,却发现没人理他,有些尴尬。 “我会将现师的信物交予二位带去,但师叔并非易于之人…”海小医的嘴角微微向下压去。 第七十四章 云浅的小算盘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烟雨楼,云浅无语了,这三个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很让令人不耐。他直截了当地说道:“事不宜迟,准备一下就走吧。” 然而三人依旧无动于衷,过了一会海小医才说道:“最好不要把此事想得太简单了。你们去了师叔那里要牢记一点,不要吃她的东西也别让她给你们看病。那门口应该就有一大片仙陨黄泉花,但切勿擅自采摘。” “花田里有幻阵,进入之前连根采一株千幽草衔在口中,迷失时及时吞下。”刘七手补充道,海小医也认可地点了点头。 有那么恐怖吗…云浅被他们弄得也有些紧张了,问道:“还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海小医轻轻摇头,刘七手又道:“等我再简单绘制一幅地图给你,再带司南,虽然你已经去过一次,但山林迷雾中还是容易找不到方向。” “嗯。放心吧,还有我在呢。”离玖应下后就和云浅各自去准备了。 “一切小心。”临行前刘七手又忍不住交代一句。 云浅此时已换上了一身便装,英气勃勃,刚走几步忽然又回头坏笑着对海小医说道:“对了,海兄帮我一个忙。” “何事?”海小医冷淡地问道。 “你去我房间换上我的官服,拿着这个腰牌替我去兵部跑一趟,让他们快点去西南寺督护衙门处理尸体。”云浅笑眯眯。 “我不懂这些…”海小医拒绝。 “成与不CD无所谓,只要你替我露个面就行,回来我再处理。老刘记得给他脸上抹点炭灰,就说是去的路上摔了一跤便可,不然你模样实在太俊了。”云浅有些高兴地看着海小医微微挤起地眉毛,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便拉着离玖一溜烟跑了。 “处理什么尸体?你又搞什么鬼事了?”离玖有些恼怒,却不是因为自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被云浅拽着小跑。 “都是小事,空闲了再告诉你。”云浅不在意地敷衍道。 “……”离玖忽然顿住,猛地将云浅回拽了一个趔趄:“这可不是北门的方向。” “先去杂货铺买圈长麻绳。” “买那个做什么?”离玖皱眉。 “妙用,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云浅勾了勾嘴角。 就这样,云浅背着二十斤重地一大捆麻绳和离玖一起纵穿整个金陵城,出了北门。离玖此时地心情只有两个字:丢人。 江水滔滔,重山青郁。 离玖很久没出门了,此时走在鸟语花香的林中,脚步随着心情而变得轻快。 “等…等等我…”身负重担地云浅已经落在了五丈后面,气喘吁吁。 “咯咯。”身着鹅黄色窄袖衣地窈窕女子停下脚步,明媚回眸间满是戏谑:“大侄子,我发现你犯傻地本事越来越高明了。” “哼,一会你别求我。”云浅终于赶上了离玖,恼怒地瞪了她一眼。 “没礼貌。”离玖狠狠地在云浅脑袋上一敲后,径自继续赏花前行,速度却是放慢了许多。 说笑之间,两人又穿过了几股崎岖小道,离花雾谷越来越近时,话也变少了。 忽然,云浅的心脏猛地跳了两下,竟和离玖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目光变得十分警惕。 “你也感觉到了?” “嗯,似乎是有人跟。”云浅点点头,在他们步入现在这座小山后,就有些异常。 “继续走,下一次我左你右包过去。”离玖低声说道。 两人又绕过一个小弯后,猝然分开向身后的树林间冲去。 “扑棱棱”群鸟四起,然而云浅和离玖却在汇合处面面相觑,没人。 “吱吱”再循着那声响望去,一直棕色的狐狸远远遁去。 “看来是我们太紧张了…”云浅自嘲地笑笑。 “嗯,没事最好。”离玖轻蹙地眉头微微舒展。 终于来到了那一处山崖,放眼望去依旧是绵延无尽的纯白云海。五月初的午后阳光正盛,铺洒在云端而折射出的清芒耀眼得让人有些难以直视,却又不舍移目。 “路痴,这里到头了。”离玖不满地埋怨道。 “什么路痴,本公子这叫另辟蹊径。从这里跳下去。”云浅作为二次造访的老鸟,鄙视地看着初来乍到的菜鸟离玖。 “无聊。”离玖看着脚下那为层云所遮的深渊,觉得云浅是个幼稚鬼。 “没开玩笑,这是最近的路,也是我唯一认识的路。上次我跟着老刘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云浅白了那故作正经地老板娘一眼。 “呃……哈哈哈哈哈哈哈——”离玖有些不信地看着一本正经地云浅,忽然笑弯了腰。 山麓间放肆大笑的老板娘是那样地明艳动人,云浅怔了怔后,变得恼怒地说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然而离玖笑得更厉害了,俏丽的脸蛋泛起动人的红光。过了许久,她才挑起兰指,指着云浅艰难地憋住笑意说道:“你…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带着一大捆绳子了,哈哈哈。上次跟着老刘来这里,肯定被摔惨了吧?咯咯咯。” “无聊。”云浅觉得离玖可能需要一点绿柄芹。 “姐姐我哪里无聊了!?”离玖在云浅头上狠狠一敲后,撩了撩自己肩上地长发。 清风间卷起一阵桂花香,云浅在原地呆愣了半天。 “想什么呢,快点干活。”转眼间,离玖又变回了那个颐气指使的老板娘。 云浅“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开始将麻绳固定在两棵牢固地松木上。 离玖觉得云浅地模样有些可爱,又忍不住笑了一会后,转身走入树林,谨慎地打量起了四周。地上的泥土都很蓬松,树上的枝干也没有折损地痕迹,难道真的是自己和云浅都疑神疑鬼了,但心里总还是有一丝不安。 绑牢了,当云浅将那长长地绳子一圈一圈地抛入云海地时候,心里不免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得意。上次跟着刘七手遭的罪可是让他记忆犹新,相比之下跟着离玖也算是值得庆幸。 “走吧。”云浅率先跳了下去。 有了牢固的麻绳作辅助,下崖的过程变得十分轻松,毕竟二人都身负轻功,飞檐走壁之能自要高于常人许多。 第七十五章 花盈盈,尘不染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云海穿过的感觉是极为美妙的,那一团团柔软地棉絮,用手抓不住,扑在脸上却是清清凉凉的爽宁。 揭开重重白纱,进入花雾谷,一花一木显得比外面的世界更显生机盎然。 云浅带着离玖沿着小溪一路向前,行至小山洞的时候,空气中隐隐透着阵阵甜美的香熏味道。那就像是百合,水仙,蔷薇和栀子花混合在一起的香芬,其中还有几许千幽草独有地气味,然而却没有令人感到杂腻,反而十分纯净清淡。 “这又是杏花雨轩做的什么东西?”云浅对于离玖天天捣鼓的那些价格不菲地小玩意儿并不感冒,然而此时却觉得着香气异常的好闻。 “这香味不是我身上的。这么清甜的气味,还是小心些,万一是什么陷阱。”离玖一面教训着云浅,一面又忍不住皱起精致地小鼻子猛吸两下。 “如果有人想要毒死天下女人,那只需在香芬中下毒就可以了。”云浅对于离玖报以鄙视。 “你这样会没媳妇的。”离玖再次狠狠地敲了敲云浅的脑袋。 云浅很委屈,离玖的手实在太快了,他每次都躲不开。 很快出了小山洞,幽蓝色的涟漪在空气中荡漾。 “这就是千幽草,好美啊。”老板娘的少女心萌动了。 “没见识。”云浅嘟囔一句,倏忽间尤觉空气中的清芳更盛,举目望去时,不远处竟有一点晶莹玉芒。 千幽花!云浅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静止了。 那是一朵半掌大小的半开骨朵,纯白通透得像是一方美玉。不,确切地说是水,这世间最纯净温柔的事物。 千幽花的花瓣只有十分之一个指甲盖那么大,上尖下椭的呈雨滴形,层层紧凑在一起,似是有上千片。花朵此时只开了几分,堪堪能看见里面玲珑的九棱花蕊,那是最好的玉匠都难以雕琢出的鬼斧神工。 “这是千幽草的花?精致剔透,难怪香味也这样美妙。”离玖跟到云浅身旁,也发现这漂亮的小花,当她听了云浅对于千幽花的描述后,惊叹的同时不禁为自己感到幸运。 千幽花和昙花一样,只开一朝,片刻间那些可爱聚拢的小花瓣已经又展开了不少。 沁人心脾的花香正逐渐弥散开来,熏染了整个花雾谷,黯然了所有桂馥兰芳,姹紫嫣红。 清风静静地,百鸟静静地,整个山谷都静静地,和云浅离玖一起静静地等待着那绝世无双的盛放。 盛放一瞬,玉莹流光在蔚蓝的海洋中璀璨到了极致,纤巧的花形惹人怜爱,优雅的清芳使人迷醉,那是一朵茕立在这灵山秀水间的天颜。 当千幽花定格在了那最美的画面片刻之后,微风悠悠蠢动了起来,一片玲珑花瓣飘落。 紧接着,是两片,三片,四片…… “啊~”离玖心疼得轻呼出了声。 云浅也是一惊,赶紧说道:“有没有香囊,将那些花瓣接住。小心手别碰到,有毒!”他虽然也为那美丽事物的凋谢而惋惜,但心中更加在意得是那千幽花的稀世毒性。那可是多少人欲求难得的东西。 离玖闻言,有些麻木地取出了一个白色的小香囊,小心翼翼地将那不断飘落的花瓣收拢。 待那最后一片花瓣连同花蕊一起落入小香囊的时候,离玖的眼眶竟是有些微微泛红。她呆呆地将那一袋残花捧在掌心,十根纤指都不自觉地轻轻向内收拢。 云浅没想到老板娘竟然也会显露小女孩多愁善感的一面,有些无措地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或许,每一种看似云淡风的坚韧背后都掩隐着几分最为脆弱柔软的心思吧。。 刹那的美景,感性的思绪,都只是人生的一种点缀,而不能真正对命运的轨迹做什么改变。离玖没有沉寂太久,她轻轻吸了吸鼻子,重新和云浅向着他们此行的目标出发。 到了,从面前的石桥跨过小溪,就能进入到那片炫目的红色花海中了。如火如荼的黄泉花田与先前的幽蓝清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同是奇花异毒,一个魅蓝清贵,一个妖红嗜血。 云浅上次来的时候还只是感叹那曼珠沙华的艳丽,而这次当他知道那是大片剧毒的仙陨黄泉花时,心境更多了一种震撼。 “含着。”云浅将一株千幽草递到了离玖嘴边。 离玖像只小兔子一样乖乖地将千幽草衔在了嘴边,此时她望着那霞光烟火,失落的心情变得更为微妙。 “走吧。”云浅提醒一声,率先踏上了小桥,而当他们下桥的时候,不远处竟然凭空出现了一座简单而美观的小木屋。 好厉害的障眼法,云浅弄不清其中的门道,心里却不住赞叹。 离玖的兴致不高,两人微微拉开了些距离,一前一后地向着那小屋走去,不宽的石子路的两边,一朵一朵的黄泉花仿佛有些不真实,像是用细毫丹砂勾勒出来的。 两人的沉默让这一小段路变得似乎有些长,然而很快云浅就发现,这条石子路真的是长得没有尽头!当他察觉异常,计数到四百的时候,不远处的那小木屋依旧还在那原地没有动过。 “是幻阵。”离玖此时也清醒了许多,赶紧将口中的千幽草连根吞下,味道有些苦涩,然而那奇特的香气却萦绕在唇舌间,十分美妙。 千幽草下肚片刻后,云浅感觉有千万丝凉意从腹部向筋脉四方扩散,猛地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天旋地转间周围的景物扭曲重组。 四周花海依旧,然而那小木屋出现在了云浅二人的身后。他们此时正背靠着那紧闭的木门,不难想象,如果里面的人向门外刺出一件,会是怎样的下场。离玖和云浅互看了一眼,心有余悸。 “咚咚咚。”云浅深吸口气,礼貌地敲响了木门。 “干嘛的!”言辞粗鲁,然而声音却很悦耳。 “晚辈离玖,海小医的朋友,携侄儿云浅前来拜见木仙前辈。”离玖恭敬地向木门拱了拱手,一旁的云浅显然有些不乐意。 “什么海小医,老娘不认识。”门内的人十分不耐烦。 云浅和离玖不免一阵大汗,一下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七十六章 小玖玖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木仙果然脾气够烂。 红色花海中木屋前,云浅暗自腹诽,却还是耐住性子说道:“禀前辈,海小医是山鬼安梦榆前辈的弟子。” “哦,原来是我师姐的蠢货徒弟。这名字也太难听了吧,哈哈哈!”屋内肆无忌惮地狂笑不止,云浅和离玖却无比尴尬。 过了一会,笑声戛然而止:“你们干嘛不笑?” “前辈笑得豪迈,晚辈不敢班门弄斧。”离玖说得没头没脑,偏偏语气诚恳至极。 “有趣,进来。”里面的人果然很受用。 云浅和离玖谨慎地推门而入,那是一方没有过多摆设的小厅,墙角有兰,桌上燃香,颇显清雅。此时一名美貌的中年女子从侧屋走了出来,她的头发花白披散,浓妆艳抹,双眸中更是泛着妖冶的红光。 “见过木仙前辈。”云浅和离玖恭敬地行礼,心里却各有几分奇怪的感觉。 “老娘还年轻,别叫前辈。”卓栾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桌前,抬头看到离玖时目光忽然定住:“小女娃叫什么来着?” “晚辈离玖。”离玖耐着性子又重复一遍。 “你娘是楚思倾?”卓栾半个身子趴在桌上,将鼻尖凑到了离玖面前。 离玖微微向后缩了缩脑袋:“木仙认识先母?” “和她当年一样漂亮。”卓栾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离玖的脸。 “你做什么!”这一下把云浅吓得不轻,将那手打开后,拦在了离玖面前。 “老娘看她可爱,摸摸她。臭小子关你什么事,面目可憎,好像离巽那个杂毛!”卓栾蹭地一下站到了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破口大骂。 这一下离玖也恼了,冷声音问道:“前辈何故出言侮辱先父。” “那杂毛..”卓栾看着离玖倔强的俏脸,还是忍住重新坐了下去,柔声说道:“玖玖,过来我旁边。” 离玖还是冷静,冲云浅使了个眼色后,乖乖坐到了卓栾的身旁,脸上重新流露出晚辈该有的纯真笑容。 “真好看,嘻嘻。再让我捏捏。”卓栾也不管离玖答不答应,直接就上了手。 靠!怪阿姨吧!云浅不知怎么的,越看越火大。 离玖当然也是不爽的,但看卓栾似乎也是因为对自己过世的母亲十分思念,也就忍住了。 “脸蛋和思倾当年一样软,唔唔~”卓栾揉捏了离玖的脸好一阵才满足地放手。 “敢问前辈和先母…?”离玖试探性的问道。 “情人。”卓栾想也不想地说道,待看到离玖要杀人的神情时才补充道:“应该说是我单恋她。老娘这辈子就喜欢过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文修缘,楚思倾。” 云浅吐血,离玖只想给自己个耳光,真不该嘴贱问这事。 “怎么?你们不信?他们可是天下男人和女人当中最好看,最有趣的。”卓栾倾慕的眼神中仿佛流连回到了往昔。 “木仙,我们此来…”未让云浅把话说话,卓栾就起身匆匆走回了侧室。 过了一会,卓栾折返,讲一个小玉瓶递给离玖,道:“这药给你,拿回去吃。”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离玖这回是真吓到了,木仙送药,可是要命的。 卓栾却轻轻拉起离玖的一只手腕,诊脉片刻后,怜惜地说道:“和你娘亲一样,体质极阴虚,畏寒易病,长此以往多薄命。你的情况似乎比她还要糟糕一些,最近可是月事不定,而常绞痛难忍?” 本来微怮的离玖听到下半句后,脸唰地一下红了,下意识地看向云浅的时候,更是见他心虚地偏着头,一幅我全听见了的模样。 “前辈~!”离玖羞愤。 “身体不舒服有什么好害羞的。这臭小子是你什么人?”卓栾问道。 离玖恨恨看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云浅,说道:“他是我侄子。” “哦。那按辈分算是我的侄孙子了。”卓栾理所当然地说着,忽然对着云浅吆喝道:“孙儿,外面又有人靠近了,似乎来者不善,你出去把他们解决。” “什么人!?”云浅立马警戒起来。 “不知道,不过其中一股气息很强,让人熟悉又讨厌。我这里并不好找,他们恐怕是你们的尾巴。”卓栾皱了皱眉。 离玖的心微微一颤,想起了此前路上的异常,有些歉疚地说道:“对不起,给您招惹麻烦了。木仙可有办法挡住他们?” ”他们正在靠近花田,单靠幻雾可能挡不了太久,孙儿你拿着这个阵盘,将他们按顺序引入对应的阵井中。当毒性将他们的内力彻底侵蚀后,你再将他们击杀。切记阵盘不要离手,否则你也会中毒。”卓栾讲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盘丢给了云浅。 “他身上有伤,还是我去吧。”离玖面露担忧,却被卓栾一把拽住。 “不用担心,老娘的地盘,老娘有数。玖玖来,我继续给你看病。” 云浅一阵恶寒,赶紧关上门出去,仔细看起手中的铁盘来。那是一个简单的五行五边阵,阵宫依次为金,木,土,水,火,相克而循。 此时,溪水对岸的十来名入侵者已经渐渐显露身影。云浅不敢托大,拿着阵盘顺着各个宫位跑了两圈,提前熟悉了一下情况。 每个宫位都千篇一律地种着仙陨黄泉花,从外观上看几乎没什么两样,云浅心里微微发毛,觉得卓栾的阵法恐怕有些不靠谱。 很快,那些人已经跨过了小桥。云浅眯着眼睛,真切看清后微微一震。 那是吴上均和毒箭门的人。 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云浅有些疑惑,但更多是憎恨和愤怒。 这个老混蛋,早就想杀他了。今日撞来,正合了云浅的意,但他心中那份隐隐的不安更加变得强烈起来。那也是用毒的高手,这幻雾只怕不能真正将他们锁住。 吴上均几人初入幻雾,一时间在原地也有些迷茫。云浅借着这个机会,匍匐进了花丛中,快速而小心地向他们靠近。他准备借机先解决掉几个人,毕竟在这本就不大的花田里,想要同时引诱这么多人跟着自己进入对应的宫位并非容易的事。若是一个不小心,云浅反而会变成那个被动被围狩的猎物。 第七十七章 熟悉的袖箭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云浅在距离毒箭门众人十丈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只因吴上均已经率先清醒了过来,目光精准地聚焦在了小木屋真正所在的位置,很快其余的门众也都得到了对应的解药。 不愧是毒箭门的长老,云浅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原本想借着幻雾先杀两个人,但这个计划显然已经行不通了。 毒箭门的人此时已经走到了金木两宫之间的地方。近在咫尺,云浅的心跳有些加速,他已经能清晰地看清对面人员的构成:连吴上均在内一共十一人的小队,腰间有短刀,背上有机弩,都是精锐,其中还有里面有两名中年男子修为似是更甚一筹。 吴上均带着人开始向着小木屋的方向逼近,他们很谨慎,所以前行的速度不算很快,但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先人有云,遇事不决,投石问路!云浅当机立断,猛地从地上抄起一把石子,向着与金宫位相对的水宫位投去,而自己则飞快地冲进了金宫位。 吴上均的耳力极佳,准确地发现了云浅,并连同那石子飞出落下的轨迹都判断得清清楚楚。 “勿妄动,架弩。”吴上均很是老辣,并没有直接追向云浅。 “吴长老,又见面了。”云浅远远地停住,淡笑地看着那五六架对准自己的机弩。 “小子竟然没死。”吴上均面色一凛,冷冷说道:“果然相府偷药的小贼也是你。” “还真不是在下。”云浅笑眯眯地说着,眼神却有意无意地向水宫位的方向瞟去。 “你们四个去那边看一下。”吴上均敏锐地捕捉到了异常,低声吩咐两句后又抬头对云浅说道:“小子,你跟卓栾那老妖婆什么关系?老夫今日心情好,劝你最好别挡路,或许放你一马。” “这怎么行?木仙前辈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云浅故作紧张地看着向水宫位走去的四人,此时他正处于五宫位交点的位置,那四人显然有意绕开自己,却不知不觉中依次走过了木土两宫。 当他们在土宫位踏入水宫位的时候,两名修为较低的门徒瞬间猝倒在了地上,开始抽搐起来,另外那两名中年高手的也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吴上均猜想他们应该是无意中触碰到了什么而中毒,当即大声喝道:“碧雪丹和紫灵散。” 修为低的两名门徒已经死了,另外两个高手吃了解毒药后情况同样没有好转。他们都萎靡地瘫倒在了地上,然而吴上均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诡毒的木仙一刻没有露面,沉稳的吴长老就一刻都不会妄动。 “吴长老,回去吧。这可是木仙的地盘,我敢保证凭你的三流本事,再不走的话,会和他们下场一样。”云浅和吴上均说话间,缓缓地移动进了金宫位。 “小子,你刚刚说卓栾救过你的命?莫非那丹砂描眉的毒是她解的?”吴上均重新和云浅聊起了天,余光却关注着云浅右侧后方那两名本已瘫倒的高手,此刻又悄悄地爬了起来,并向水宫位和金宫位之间的火宫位缓缓行进,准备配合前后夹击云浅。 云浅此刻已经全身戒备起了正面的吴上均,对此浑然未觉,他继续向吴上均挑衅道:“贵门的丹砂描眉实在废物,木仙随便给了我一粒小药丸就打发了。” 哦?那是什么样的小药丸?”吴上均表现出了兴趣,而那两名高手已经进入了火宫位,二人的脸庞都痛苦地变形发青,耳鼻口也开始渗出黑血,但依然坚定地向着云浅背后靠近。、 “十分普通的灰色小药丸而已。吴长老若是想要,一会替你挖坟的时候我埋上一粒给你好了。”云浅继续激怒着吴上均的同时,有意无意地开始后退着。 这一下,背对两名高手的云浅无疑是自投罗网。吴上均心里大喜,表面却装作愤怒的样子开始向云浅逼近。 吴上均已经进入了金宫位,两名高手也马上要进入金宫位,云浅忽然停止了退后。 “小子,受死!”就在云浅将要回头的时候,吴上均爆喝着下达了夹击的命令。 “嗖嗖嗖嗖嗖”五支毒箭朝着飞来,前有吴上均,后有高手二人,云浅已无路可走。 “啊——!”宁静的花田中传出了凄厉地嘶吼。 不是云浅,而是那两名偷袭的高手。就在他们进入金宫位后三步后,身体内本已积累到临界点的毒素瞬间爆发了双倍不止。 两名高手痛苦地蜷缩在了地上,飘然掠过的云浅顺手割破了他们的喉咙。 吴上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一惊,而这迟疑的片刻,云浅已经向右突进了木宫位。 “无知。”吴长老大袖一挥间,一支精美的袖箭爆响着穿破了空气直逼云浅。 那是云浅多么熟悉的袖箭啊,但此刻也同样可能变成要他第二条命的东西。 云浅想也没想,扑通一声十分难看地向前扑倒,狂暴的袖箭擦着他的头顶飞过,待其势竭而落地的时候,发出了无数细密的“”噗噗“”声。云浅的后背一阵麻痒,想起了之前钉在自己背上的可怕毒针。 吴上均愣了愣,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用这么拙劣的身姿有效地避开了自己的致命一箭。他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应该先杀云浅,还是直接撞入那木屋,亦或是原地不动。 然而谨慎多疑不一定就能防止出纰漏,云浅显然没有给他太多考虑的时间,倏忽一瞬袭向了还在金木两宫交界位置的剩下五名门众。 他已不是两月前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此刻身兼强大内力和绝妙身法的他爆起之下轻松地将那五名门徒毙于掌下。 淬毒的弩箭又如何,连吴老鬼的袖箭都射不中老子!云浅踩着那五具尸体,再看吴上均时流露出一丝狂傲:“吴长老,单了挑如何?” “小子狂妄!”吴上均很愤怒,但大多都是因为懊恨自己那多疑迟变恶化了自己的如今的处境。 那令人忌惮的木仙可是还隐而未发啊,眼前这个小子竟然短短之间也变得如此能耐了。吴长老忽然觉得自己的有些老了,萌生了一丝退意。 但,他已退无可退。 ******** 新的一年的第一周快要结束了呢,大家也在向着各自的目标前进着吧,希望所有人都能收获自己的幸福。 感谢支持!持续更新,求推荐分享! 第七十八章 血与花,孰艳?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先人云,狭路相逢勇者胜。 年老的吴上均不能退,因为这里不是毒箭门,而是木仙的地盘,那个诡毒天下的木仙。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此时让自己进退两难的也不是木仙,而是眼前这个差点死被自己一箭射死的毛头小子。 先人云,置之死地而后生。 吴长老将所有疑虑抛却,猛然扑向云浅。 “单挑么?老夫亦不曾惧!”年老的吴长老面颊两侧疾风呼啸,那一刻,他仿佛也是当年鲜衣怒马的少年。 人呐,通常会因为一个错误的决定而影响下一个决定,直至错上加错。云浅微微一笑,反身掠起,再次和吴上均拉开了距离。 “不打了,不打了。”云浅很无耻的反悔了。 单挑么,那是好勇斗狠的愣头青才做的事,如今的他显然是不屑于做这种事的,特别对手还是修为不知高自己多少倍的毒箭门长老。 “小子,什么意思!”吴上均怒火中烧。 “打不过你,不打了。吴长老还是回去吧。”云浅谦和地笑着。 “混账!老夫岂会容你反悔!”吴上均化为一道灰色的残影。 “吴长老你老了,是追不上晚辈的。”云浅如燕凌空,这段时间他已经渐渐窥见了飞燕境的门道。 转眼间,云浅已经带着吴上均穿过了金木土水四宫位,然而吴上均的修为十分可怕,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反而隐隐有要追到云浅之势。 火宫位,五行最后一个宫位,当吴上均追着云浅踏入之时,气息也开始出现了一些紊乱的兆头。一生与毒为伍的吴长老当下心中微惊,他能感觉到自己一直在被无形毒侵袭着,而且那毒性似乎是越来越复杂和狂烈,但他自恃御毒功力深厚,此时只想先将那无耻小贼击毙。 云浅此时的境遇同样也好不到哪去,他已经十分冒险地用上了七成内力,此时左肩的穴道处已经隐隐有了滞塞的闷痛感。五宫位走了一遍吴上均似乎毫发无损,还越发凶猛,他都有些怀疑卓栾的破阵是不是已经坏了。 卓栾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可没告诉自己如果这五行阵不起作用了又该怎么办,云浅有些恼恨和希冀地看向那个小木屋。 房门依旧紧闭,两扇小窗的后面也都拉着厚厚的布帘。里面的两人似乎根本没把外面的事情放在心上。 云浅已经退无可退。 他只能继续在烈焰如霞的花田上继续狂奔着,绕着五宫位开始第二圈。 宁静的花雾谷中,两股劲风将无数娇艳欲滴的黄泉花摧残,而且后面那股灰色暴风已经快要追上前面的云浅了。 金,木,土,水,火,第二圈又跑完了,吴上均和云浅之间已经只有堪堪不到三丈的距离,然而这个距离却有些再难被缩短。 云浅周身气脉已经烦乱如麻,就在他硬着头皮开始第三圈,进入木宫位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身后那股狂暴的气息竟是黯了一黯。 他好奇地回头一瞥,吴上均竟然血污满面!那张皱巴巴的脸此刻泛着青紫红橙四种怖人的光芒,七窍中更是不断地涌出黑红的血。 吴上均和云浅都不知道,这花田中除了仙陨黄泉花的幻雾外,另有二十五种无色无味的毒烟,对照五行分别放置在五个宫位里。 这些毒烟如果单独放出危害都是极低的,然而若是以五行相克的法则来组合,则毒性会成数倍增长。当吴上均和云浅开始第三圈的时候,所中的毒已是深重难治。 卓栾的自信便来源于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高手能坚持过五轮循转的毒阵。云浅和离玖之前之所以没事,也只能庆幸是卓栾没有真正动杀心,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二人的修为在卓栾面前并不能构成什么威胁。 那个残破厉鬼般的身影依旧在穷追着自己,云浅头皮有些发麻,下意识地紧紧握住左手中的铁盘。 “吴长老,何必呢?你现在退去,我不拦你。”云浅说的是真心话,他可不想给卓栾做冤死的看门鬼。 “呃呀!老夫必杀你,喝!”吴上均狂暴地嘶吼着,并将一小瓶药丸尽数倒入口中。忽然之间,他脸上奇异的色彩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妖冶地红涨。 “吼!”吴上均仰天怒嘶,而后猝然将手中拐杖向云浅甩出。 这同样是云浅熟悉的招数,但这次他避不开了。 只一瞬间,人随拐至,疯狂吴上均的拼死一击,没有给云浅任何闪躲的余地。 云浅有些后悔了,他没想到会把吴上均逼疯。 疯子是恐怖的,因为他不要命了,而云浅想活,所以也只能不要命了。他不再压抑内力,十成雄浑内力尽数逼在掌心,反手拍在了吴上均的拐尖。 “呯!”吴上均的拐杖反弹回去,砸碎了他的鼻梁,而云浅则重重地倒摔在了地上。 左胸口剧痛到炸裂,四肢全部麻木,云浅再难动弹丝毫。一口一口的鲜血从少年的口中喷出,在火红的花田中绽放出了一朵朵血雾。不过对于云浅来说,最可怕的是自己的脑子还清醒着,他能清楚地看到一丈外的那个脸碎得稀烂的老怪物重新站了起来,撑着那黑漆漆的拐杖,一步一瘸地向自己走来。 没想到还是老子先死,你赢了。云浅自嘲地想着,嘴角却僵硬得没能挤出半点笑容。 吴上均走过了这辈子最长的一段路,来到了云浅的身旁,他的拐在云浅的头顶高高抬起,彰示着胜利者的光辉。 云浅没有闭上眼,反而饶有兴致地盯着那拐杖,他想看看自己的脑袋是怎么被砸碎的。 然而,人生总是事与愿违,湛蓝的天空下出现了一道鹅黄色倩影,携出了一抹银白色的光芒,没有,让吴上均的脖子断成了两截。 悬在云浅头顶的拐被一只漂亮白皙的素手稳稳地抓住了。 “你怎么样!”离玖焦急地将云浅抱起,从他的衣襟中翻找出了刘七手给的褐色小药丸,一股脑全部塞进了云浅的嘴里。 云浅依旧说不出话,但他相信自己今天的运气足够好,因为左胸处集聚的痛楚正在慢慢地分散。 第七十九章 木仙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三里红毯,十里云铺,炽烈的花海中那清丽女子的神情有些哀怮,她怀中的少年俊朗少年却忽然扬起嘴角笑了。 云浅的手臂依然无力地垂在地上,但他摊开的手指重新因为感到疼痛而紧握了起来。依旧是全身气脉都要被撕碎一般的疼痛,然而值得庆幸的是左胸处的那堵成一团乱麻的内力在以云浅可以感觉的速度好转。 “呼—”云浅重重地吐了口浊气,然后看着离玖艰难地笑着说道:“老板娘,你要再晚半步我可就交代在这了。” 离玖的心像被针扎了两下,疼得厉害,她不忍和云浅对视,微微起开目光,道:“对不起。先前在屋中被木仙的迷雾弄晕了。” “靠——”云浅愤怒得差点蹦起来,但他的身体依旧软绵绵地不听使唤。 “她没伤害我,说只是不想让我紧张…”离玖的语气更加歉疚了。 “那她没对你做什么吧!?”想着离玖这样的漂亮女子被那个男女通吃的怪阿姨迷晕在屋中,云浅心里就有些不自在。 “不知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离玖显然和云浅想得不在一处。 “我没事。”云浅温和地摇了摇头,然后开始闭目凝神调息。 又过了不知多久,云浅感觉四肢重新有了些力气,便在离玖的搀扶下走向木屋。 来到门口时候,看见卓栾正在兴致勃勃地摆弄着一鼎熏香,云浅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捂着鼻子怒道:“你又想搞什么鬼?” “哟,小子还活着啊?厉害,玖玖快带他进来。”卓栾无视了云浅的愤怒,自顾自地嬉笑着。 “把香灭了。”云浅警惕地看着那冒着淡淡紫烟的银鼎。 “切,瞎紧张。看见外面那东西了了吗,老娘要想用毒,多的是手段。”卓栾轻蔑地指了指吴上均尸体的所在。 云浅一噎,却依旧怒目而视,面前这个妖艳的中年女子委实面目可憎。 “走吧。”离玖温柔地拍了拍好像有些赌气的云浅。 “小子,老娘的五行毒阵厉害吧?”屋内,卓栾大咧咧地跨坐在凳子上,满脸得意。 “厉害个屁!杀个老头都费劲!”云浅毫无风度地破口大骂。 “哼。”卓栾脸色一沉,抱手偏头不再搭理云浅。 离玖看着斗气的老少二人,只觉有些好笑,岔开话茬问道:“木仙,这毒箭门的人为何要找您的麻烦?” “他们的镇派至宝五毒蛊在老娘手里,这些小气鬼自然不甘心。不过说回来,还是怪你们两个留下尾巴才让人跟进来的。”卓栾气怒冲冲地瞪着云浅。 云浅恶狠狠地瞪了回去,反声讥讽道:“蟊贼偷了人的东西,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放你娘的屁!这五毒蛊,老娘可是堂堂正正赢来的。”卓栾拍着桌子大骂。 “切,就你?”云浅可不相信木仙的堂堂正正。 “哼,没见识的臭小子,竖起耳朵听好了!”未等二人答应,卓栾强行开始讲起了自己光辉事迹:“二十多年前,江湖上毒术与老娘齐名的便是那毒箭门的祭司,吴汐芸和吴汐柔姐们。那一年,老娘在金陵和她们设立了一场赌约,准备在毒术上一决高下。” “这莫非就是后来为卫王和苏慎所娶的吴氏双姝?”离玖有些诧异地问道,她依稀记得曾在一份情报上看到过:韶光元年,吴氏双姝出嫁,卫国公公子姜商纳吴汐柔为妾,后为卫国瑶妃;金陵知府苏慎娶长女吴汐芸为妻。离玖当时没有过多的留意,但如今将两个月来发生的种种事情联系起来一看,竟是挖掘到一个出人意料的信息。 离玖记得楚汐也曾提到过,吴氏两姐妹在卫王得势的过程中似乎扮演过一些比较重要的角色,但关于二人的部分关键信息都被人为地销毁了。她有些懊恼自己的后知后觉,本该在云浅提到吴陌路和苏月凝时,就该联想到了,只是当时自己似乎把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云浅身上了,实在是… “喂,小玖玖你又没有在听啊!”卓栾生气地捏了捏离玖的脸蛋。 “啊,木仙您请说。”离玖回过神来,此时云浅似乎也在思索着什么。 “咳咳,听好了。”卓栾得瑟地干咳两声,继续说道:“老娘比较喜欢用毒烟,而毒箭门则偏向于给兵器淬毒,在用毒的手法上没什么可比性,故而当时我们主要的较量在于制毒和解毒。我们约定互为对方挑选二十人作为猎物,在他们身上先下一手预解药后做出移交,再各自对自己手上的人用毒后,重新送回对方手上进行解毒。七日为限,毒死人多一方者获胜。” “草菅人命,心比蛇蝎!”云浅大怒,他也杀人,但不会如此以滥杀无辜为玩闹。 “切,愚蠢。医本毒,毒本医,这都是掌握生杀的本事,而当你到了一定境界后就会发现人命和草木本都无所区别。是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卓栾言辞间表现得云淡风轻。 “木仙前辈,那后来你是怎么赢了的呢?”离玖生在高官世家,从小对于这种生杀就看惯了,此时她只想多得到一些关于吴氏姐妹的信息。 “要论制毒的本事,她们姐妹确实是天才绝伦,不在我之下,可惜她们比我还是输了几分心性。”卓栾的眼中闪过异色,似是敬佩又似惋惜。片刻后,她收敛了神采继续说道:“赌约开始后,她们为挑选的猎物的都是青壮男子,其中甚至不乏内力颇深的高手,抗毒能力自是比常人高了几分。老娘我就厚道多了,挑的都是些很脆弱的小家伙,大概都是五六岁的小童吧,哼哼。 “无耻!”云浅暴怒着拍案而起,就连离玖也流露出几分难以认同的神色。对孩童下手,那是极其违背道义的做法。 “老娘哪里无耻了,呵呵。按照约定,要下毒的可是她们姐们,老娘的任务可是救助那些小家伙。”卓栾理所当然地说道。 云浅气得浑身发抖,他的内息已经有些不顾自己安危的重新狂暴了起来。 他已不是将正义奉为圭臬的少年,但尤有良知。 第八十章 交易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花雾谷的小木屋内,卓栾看着杀气腾腾的云浅,轻蔑地笑道:“怎么?臭小子还想和老娘动手?” 云浅冷冷地看着卓栾,并不说话,身上的气息愈发凌厉。 “你这样子倒和当年的两姐妹有得一拼呢。知道么,你们这种看不惯老娘,又干不掉老娘的样子最是有趣了。”卓栾咯咯笑了起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云浅咬牙切齿。 卓栾笑得更厉害了,兴致勃勃地盯着云浅说道:“小子,你现在只要再加把劲,就离暴死不远了。不如让老娘给你解解毒,说不定还有机会杀姑奶奶一回。” “别闹了,他们还在等我们。”离玖冷静地轻轻拽了拽云浅的衣袖,转而继续顺着卓栾的话说道:“木仙看似此举无情,实则高明。想来那吴氏姐妹定然是因此不忍下手,直接认了输,如此反倒是救了四十人的命。” “玖玖聪明,不过当年的我和你一样,都猜错了。”卓栾的脸上闪过一丝怪异地神色:“她们两姐妹还是对那些小童下了毒,毒死了十九个,然而就在那最后一个小童将要痛苦地死去的时候,她们彻底崩溃了,竟然又用解药将其救活了。真是可惜了,本来差一点就是平手的,不过按照约定,她们还是将五毒蛊输给了我。说起来,这两姐妹倒也算是妙人。” “……”离玖已经没办法圆下去了,只能飞快地将云浅的手腕抓住,防止他暴起,然而云浅此时却变得出奇的安静,只是淡漠地看着地板。 “木仙,我们此来其实是想向您求一株仙陨黄泉花。”沉默片刻后,离玖索性直截了当说明了,再纠缠下去不定又出什么事。 “要那个做什么?”卓栾双目又放光了,待听离玖将叶绫曦的情况说了一遍后,更加激动地 说道:“那你们直接将她带来,老娘给她看看。” “呃…不敢麻烦您,况且绫曦她现在的状况也办法出城。还请前辈赐药。”离玖连忙婉拒了。 卓栾心里多少也有数,干笑两声后说道:“想要这黄泉花容易,但老娘赠花有个规矩:医一人赠一花,杀一人留一花。当然,玖玖你可以破例,可那叶姑娘跟老娘可就不怎么熟了。” “绫曦与我形同姐妹,还请木仙慈悲。”离玖没想到卓栾竟然如此不给面子。 “老娘只讲规矩,不讲慈悲。不过嘛,倒也有个办法,让这小子给老娘医一医,他身上的毒似乎很有意思。”木仙笑盈盈地盯着漠然的云浅。 “不行。” “好,我给你医。”云浅和离玖两人几乎同时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不行!”离玖狠狠地在云浅头上敲了一下,她是真的生气了。 “玖玖你这样可不乖喔。这小子自己都答应了,况且本来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木仙狡诈地笑了起来。 “海大夫已经提前说好要为他医治了,所以不好再劳烦您了。”离玖微微向前坐了坐,用手将云浅挡住。 “那海小医还不是老娘的师侄,难道还敢怪老娘抢了他的病人不成!”卓栾怒道。 离玖见卓栾一副冥顽不化的样子,突然走到了她身旁坐下,摇着卓栾的手臂,可怜兮兮地说道:“卓姨,我很小的时候爹娘就都不在了。这世上原本只剩绫曦和我这大侄子两个亲人了,今日虽然我又幸运地多了一个亲人,但绫曦她却快死了,还请您一定要帮帮玖玖,呜呜。” “臭丫头,难道你还怕老娘把会把这小子医死不成?”卓栾嘴上怒骂,心却已经软化,再看着离玖泪眼盈盈,惹人怜爱的样子,她终于妥协了改口说道:“算了,算了,服了你这小妮子了。不过规矩还是规矩,但看在你的面子上,打个折,你们去替我杀个人吧。” “杀人?什么人呀?”离玖真切地感受到了这木仙是个多么麻烦的家伙。 木仙伸手捏了捏离玖的脸,笑嘻嘻地说道:“郭问雪,现在好像是个什么帮派的头头。” “怎么是他!?”离玖有些惊讶,云浅也猛地抬起了头看向卓栾。 “你们认识他啊?”卓栾摆摆手,云淡风轻地说道:“他是苏慎那个卑鄙小人的学生,跟老娘有仇。” “那郭问雪可是金陵城有名的地头蛇,本身功夫也不错,我们只怕力有不逮…” “老娘杀人几时用过蛮力了?我这里有一剂药散,你们想办法让郭问雪服下,两个时辰内,他必死无疑。不过还有个额外的要求,郭问雪死之前,你们要用利器刺破他的右边肺叶处,然后回来告诉我他流的血是什么颜色的。”卓栾说道。 “这…似乎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离玖很烦,感觉又惹上了一个烂摊子。 “那就要你们自己多动动脑筋了,毕竟想要这黄泉仙陨花总要有所付出才行。”卓栾理所当然。 “可是绫曦她坚持不了那么久了…” “不用担心,老娘先给你们一滴黄泉花蕊的汁液。只要那个海小医不是废物,就足以为那女娃续命个十天半月了。等你们办成事后回来,老娘说不定心情还再多送你门一株花。”卓栾大气地拍了拍胸脯。 “好,希望你不要食言。”一直沉默的云浅忽然开口答应了。 “放心,老娘别的不说,信用却是最好的!喏,小心拿着这个药剂和花汁,别洒了。”卓栾说话间已从墙角的药箱里取出了一个纸包和一个瓷瓶。 拿到了东西,离玖又礼貌性地和卓栾说了几句后,就赶紧拉着云浅离开。 走在成片的仙陨黄泉花之中,云浅忽然心中一动,停下了脚步。 “别乱来,记得老刘和海小医的叮嘱么?”离玖也不是没有动过摘一朵就跑的念头,但她的多年的阅历和理智告诉她这是愚蠢的行为。 云浅怔怔看了一会脚下那多开得正艳的花,轻叹之后放弃了原本的想法。如果只是他孤身一人,说不定直接就动手了,但眼下身旁还有离玖。 为卓栾这种人杀人办事,让他觉得恶心。 算了,除掉郭问雪本来也在自己之前和离玖的计划中,云浅心里这样想着,算是作为一点安慰吧。 第八十一章 设计(一) - 王道孤途 - 懒兰兰兰 草木青青,花香满径,花雾谷永远都充斥着一种生机盎然的温柔和美好,只是回程路上的云浅和离玖都显得比来时更为沉重了,此时再看这景色已是兴致全无。 “你在生气?” “是。” “生我的气?” “不…” 云浅在生自己的气,当他越是看清世间丑恶的时候,就越是觉得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弱小。他奈何不了卓栾,就像当初面对云凌松和慕容居的时候一样,愤怒满腔而又无力对抗。这算不算是一种懦弱?云浅不知道。 “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被迫要去做违背良知底线的事情时,你会怎么办?”离玖见云浅沉默,依旧不依不饶地问道。 “不会有那一天。”云浅十分明确地答道。 “我是说如果呢,你不做的话就会失去对你最重要的人。”离玖侧过脸,看向云浅。 “不知道。”云浅低着头,脚步加快了许多。 “如果有那么一天,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动手。”离玖淡淡地说道,脚步无意间变得轻快,反将云浅甩在了身后。 “不…”云浅怔了怔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离玖身影已经和自己远远地拉开了距离,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云浅和离玖重新汇合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悬崖顶上,此时日近西顷,霞光潋滟,宿宇间一片通明,令人的心境也开阔了几分。 离玖微笑着看了看面前茂密的小树林,对云浅说道:“在这里等我一下,把那绳子割了吧。” “嗯,小心些。”云浅用匕首倒腾了一下那长长的麻绳后,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欣赏着林间不断惊起的鸦雀。 不一会,离玖就回来了,容颜明媚依旧,只是鹅黄色的袖口处多了几点不起眼的红。 “都扫清了?”云浅起身。 “嗯,应该都干净了。但愿别留下遗漏吧,一会还是多留意。”离玖说话间轻轻理了理略微散乱的长发。 回到金陵城的时候天色已是傍晚,夕阳斜斜的余晖洒落在巍峨的城墙上,形成了一道别致的风景。 体劳心乏的云浅和离玖二人离回家只差一步之遥,然而此时他们却进不了城。 北城门外,正装的甲士加过往行人都挡在了两侧,片刻之后一列浩荡的车队从中疾驰而出。那是一辆四方庄重的马车,后面跟着约莫三四十名紫衣骑士。 相府的人,云浅和离玖此时颇有默契地互相看看,表露处心中的疑惑。莫非又出了什么大事?看这急行匆匆又声势浩大的阵仗,车上之人八成就是那权倾朝野的相爷苏慎。 值得庆幸的是,在那车队快速驶过之后,通行又恢复畅通,城内的气氛依然繁荣祥和,似乎并没么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样子。云浅和离玖心中虽仍有疑虑,但也无暇去想那许多。 烟雨楼,刘七手和海小医终于盼到了这两个让他们记挂了大半天的人,此时欣喜溢于言表,盖住了原本显得沉郁的气氛。 “东西拿到了么…?”海小医的语气有些急促,停顿片刻后补充道:“师叔他没有为难你们吧…?” “还算顺利吧…”云浅将装着黄泉花汁的小瓶子递给海小医,顺便将此前发生的事情和卓栾的要求都说了一遍。 “还是这样胡闹..!”刘七手浓厚的双眉竖起,似乎是在对云浅二人的行径生气,又似乎是另有所指。 “眼下还是先救绫曦要紧…顾不得那许多。”离玖轻轻摇了摇头,看向海小医。 “嗯…有了这几滴黄泉花的汁确实能在短期内有效稳住瑯罂姑娘的情况,不过…”海小医沉吟道:“没有整株花蕊的量显然是不够的,这之后的事情恐怕会比较棘手。你们可有什么打算?” “哼。”刘七手气得鼓起胖乎乎的腮帮子:“郭问雪岂是那么容易杀的。在这金陵城中,他既有帮派的势力,又得官府的庇护。若是死在我们手上,不知有多少人不会善罢甘休。” “不错,所以我们一定要做得漂亮些,不能留下尾巴…”离玖此比较平静,并没有表现得太悲观,但落实到具体执行的方面却也一时半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沉默中,守在叶绫曦身旁的四人都刻意地避开了它人的视线,目光凝固起来。 “海兄,下午你可有替我跑了兵部?”云浅忽然问道。 “嗯,去了。但没人见我,被看门的请到了别院喝茶,等了许久,我便回来了。”海小医语气平淡,但想起下午时那个门卫趾高气昂的敷衍嘴脸就有些恼火。酒楼里还有状况愈发糟糕的瑯罂,海小医却被迫在那官衙中做着无意义的等待,不断地收到“大人在忙,请耐心等候。”之类的应付辞令。 “这样啊…”云浅笑了笑,他大概也料到了那些大人会故意拖着不见自己,所以才让海小医替自己先跑了一趟做做样子。 “这种事情下次不要再找我。”海小医看着云浅似乎真的有些生气。 “那可不行,明天你恐怕还得替我跑一趟…”云浅的语调带着自信的轻快:“杀郭问雪,我大概有些想法了…这样…” 房中三人的视线此时都认真地汇聚在了云浅的身上,起初略显疑惑的眼神渐渐地变得放松起来。 “小子不错,想得很周全。”待听完云浅的整个计划,刘七手十分认同地拍了拍云浅的肩膀。 离玖也流露出了几分欣慰,轻声说道:“确实可行,不过明天还是让我和你一起。酒楼这边老刘留守就可以了。” “不行,执行的环节中人越少越安全。如果失手,我不想你也被牵扯其中。这样也可以留下更多的补救空间。”云浅十分坚决地否定了离玖的提议,此刻的他俨然已成为整个计划的主导者。 “可是你这样的状况…我不能放心…”离玖不会轻易妥协,尤其自己还是云浅各种意义上的领导。 “老板娘…我觉得,我们应该相信这小子。他能想出这样的计划,说明他已足够成熟去应对之后的事情。况且,老夫和你做后手,也能让他少些负担。”刘七手有些期待地说道。 离玖轻轻咬着嘴唇,闪烁的眼眸仿佛在做着某种思想上的挣扎,许久后才生硬地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云浅的整个计划就算是通过了,此时只差海小医表态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