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万良山下,公子好文雅。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庆历十九年冬,戊戌年、在十二周辰里属狗,而狗属阳、意味昌盛,正位北戌宫。 此时,正值新安王诞辰将至,而对于如日中天的大新王朝来说,新安王蔺岩的寿诞,绝对是震惊天下的一等大事。 先不说蔺岩此人,虽然出身皇族,但其对于大新的繁荣昌盛,做出了丰功伟绩一般的贡献,不管是驱逐鞑虏、还是开设文举武试,无一不是安邦定国之义策。 虽然现如今蔺侯已然老迈,但是其在大新上下的影响力,却只逊色于庆历帝蔺晨;而正值壮年的蔺晨,虽然身为帝王,但是在蔺岩的面前,却也只能持子侄礼罢了。 也是因为蔺岩的盛名满溢,蔺晨为了与他恰寿,更是昭告天下、大赦天下,一时之间,从极北之地一直到苍邬江畔,尽是欢呼雀跃之声。 而古往今来,不管是已经埋没与瓦砾下的宁齐,还是已然归顺的司徒氏,即便是开国大帝蔺瀛,也不曾有过如此的待遇。 也正是因为蔺晨的大赦天下,才有了我们接下来的爱恨情仇,以及山河破碎的国殇。 ———— 庆历二十年元月,从北郡阳城一带,直到巍峨的万良山脚下,终于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鹅毛飞絮,只是眨眼的时间,整片天地之下,已然被披上了一层白皙的羽衣。 一片空旷白茫茫的场景,让人看了总有些心旷神怡,特别是自幼长于南方的姑娘,总是忍不住对着温柔的大山,喊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而就在大山的另一面,此刻正有两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均是穿着粗布麻衣、肩上背着一个大大的箱笼,而箱笼顶棚上,尽是堆积的白雪。 而从两人走路的姿势,可以看得出来,背后箱笼中的物品,应该十分沉重才对,因为两人这么一路走来,均是留下了一道道深深地雪痕。 此时,两人正在埋头咬牙,十分吃力的向着茫茫的万良山方向前进着。 “相禾兄,你等等我...我...我快撑不住了...” 正在这时,落后前面那人三米距离之外的书生,突然十分虚弱的冲着那人叫了一声,随后便听噗通一声闷响,整个人就这么直挺挺的,栽倒在了雪窝之中。 “品之!” 前面那人本来只顾埋头赶路,并没有听到他的轻声呼唤,此时突然听到一声闷响,这才急急的回过头来,正好看到书生倒地的一瞬间,当即便大喊一声,踉跄着跑了过去。 因为北郡靠近极北的缘故,一到冬季降雪之时,几乎很少有人选择外出,即使是迫不得已,大多数人也会选择赶一牛骡马车,人则会钻进棚中,让牲畜来代替拉力。 像这两人一般,独自冒着严寒风雪赶路的,若不是因为有什么紧急的要事,那就是脑袋被驴踢了,即使是冬游,也没有这么个不要命的游法。 看见书生倒地,那人也不管箱笼中的物品了,直接一把扯掉,两步作一步快速来到书生面前,用自己单薄的衣物,死死的包裹住书生冰冷的身躯,依靠着自身的温度,来为书生解寒。 此人乃是国姓,单名一个凌,字相禾,本不是北郡之人,而此次从北郡而来也是借道,正是要前往京师乐阳,参加那三年一次的文举殿试。 而率先倒地的书生则叫郭权,字品之,本是地主之家,比之一穷二白的蔺凌来说,家境倒是殷实不少,也正是郭权的时常接济,才让两人的君子之交,升华到了知己友谊。 显而易见,这两人均是书生,而且还是同乡好友,十年寒窗换来的友谊,确实可比青山磬石、坚不可摧。 所以此时看到郭权倒地,蔺凌虽然也是十分难受,但还是第一时间扔掉自己心爱的书籍,减轻负担,快速奔至郭权面前,一把将他抱住。 “品之?品之...你要坚持住,万良山马上就到了,而且难道你忘了吗,你答应过我的,等文举过后,你还要带我去固北亭看雪的...” “不...我不允许你这么偷懒,你怎么能倒在我的前面,品之...品之...你醒来啊...!” 蔺凌这般声泪俱下的说着,最后一句几乎是要吼出来一般,悲戚的声音在空旷的雪原之上盘旋,把两人孤寂的背影,衬托的是那么的苍凉与无助。 “他只是冻昏过去了,不过若是不能及时驱寒的话,恐有性命之忧。”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蔺凌的耳边响起,仿佛莺燕歌唱一般,惊醒了蔺凌的悲鸣。 原来,因为蔺凌的悲伤过度,竟在不知不觉间,就连一辆马车靠近了自己,蔺凌也没能发觉,若不是有人提醒了一句,恐怕就是天塌了下来,蔺凌也不会回一下头。 而这辆马车,却是十分的奢华,就连那拉车的两匹健马,都是被锦衣素裹了一层,外面更是被披上了一层软甲。 而刚刚提醒自己的那人,竟然是一个女子,看其模样甚是清秀,一双凤眉配上其星辰般的眸子,仿佛能勾人心魄一般。 加上她那吹弹可破的樱唇与纤纤玉指,着一身锦衣绸缎,再披上一件雪貂绒制成的雪白披挂,整个人看起来既惹人爱怜,又有那么一丝巾帼不让须眉的感觉。 “雪花凋零洒玉辇,秀色可期巾帼人...” 对于女子的美貌,蔺凌这个山村里出来的小书生,饶是自诩读了万卷圣贤书,此刻也不禁有些失神起来。 “秀色可期...巾帼人...” 女子低声呢喃着蔺凌的诗句,一时之间,脸颊微红,竟是有些痴了。 车中的女子,本来只是路过此地,也是看雪景出神,却被蔺凌悲戚的哭声所震动,这才挑帘来到车辕之上,本想看看是哪家贼子,竟然有胆破坏自己的雅风。 却不想,竟然是两个可怜的落魄书生,本来女子并不想加以理会,可是听着蔺凌肝肠寸断的哭声,一时也有些不忍,这才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然而这个看起来,长得还算清秀的书生,竟然一直不眨眼的盯着自己看,这可惹恼了女子。 第二章:知书达礼权贵家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本要狠下心来横眉冷对,奚落一番这个不知好歹的登徒子,却突然听得这么半首诗句,本来已经板起的面孔,一下子便如泄气的皮球一般,提不起了丝毫的厌恶。 “公子...当真好文雅。” 憋了半天,女子终于开了口,只不过出口的语气,与她之前气鼓鼓的模样,实在是格格不入,反而让人看了,更加的心生怜爱之意。 “喂喂!你这登徒子,怎的这么不知好歹!” 就在蔺凌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言语,正在疑惑这是何人,却不料这声音接下来的话语,更加令蔺凌无地自容。 “你这臭书生,坏人!我家姐姐好心提醒于你,你却尽做这些龌龊之事,当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原来,就在蔺凌与那巾帼女子旁白之时,一个小丫头模样的女孩,见马车许久没有动静,想是有些疑惑,便挑帘出来查看。 却正巧看到蔺凌痴迷的看着自家姐姐,当即心中便涌起一股无名怒火,好看的娃娃脸顿时鼓成了一个包子,也不管对错,直接便双手叉着盈盈一握的腰肢,大声的呵斥了起来。 不过,虽然是生气的样子,可这小丫头看起来却颇为的可爱,而且看其娃娃脸一般的面孔,以及白皙的肤色,和娇小的身躯,年龄应该在十一二岁之间。 再加上一头乌黑的秀发,被其挽成了两个顽皮的马尾辫,配上她圆鼓鼓的小脸,以及刻意板起的怒色,看起来像极了龙猫中生气的小梅。 而且,从这小丫头的面色来看,虽然稚嫩青涩,却与那巾帼女子,有着七八分的相似之处,想来,即使两人不是直系亲属,也定然是十分亲近之人。 “啊...是是,在下唐突了,竟一时被姑娘倾城容颜倾倒,这才失了礼数,还请姑娘且勿见怪才是。” 小丫头的话太犀利,饶是蔺凌这般饱读诗书之人,竟一时也被小丫头的伶牙俐齿,给说落的有些失神起来。 不过因为寒冷,蔺凌当即便反应了过来,来不及弹去身上的雪沫,便双手抱拳,借助着自己宽大的衣袖,挡住自己略显尴尬的脸颊,向着那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女子,纳头便拜了下去。 “依依,不得无礼。” 此时,经过小丫头这么一闹,女子也回过了神来,看小丫头这么胡闹,一把把她拉了过来,伸手却习惯性的揉搓起了她可爱的马尾辫。 显然,这下意识的动作说明,两人的关系确实十分亲昵,以至于女子嘴上虽然这么呵斥着小丫头,眼中却尽是溺爱之色。 “公子且莫如此,舍妹年幼、不知礼数,言语间冲撞了公子,我这做姐姐的,应该赔罪于公子才是。” 这么说着,女子完全无视小丫头气鼓鼓的模样,竟要下车还礼于蔺凌。 然而女子可以这般客气,蔺凌却不能真让女子下的车来,因为不管是女子也好,还是刚刚出现的小丫头也罢,单从两人的气势上来说,就不是那凡俗之人。 而且看其乘坐的马车如此奢华,想来不是权贵之家,也定是大富大贵之人,其家族背景,决不是自己一个穷酸书生可以相媲美的。 更何况,这马车还是两匹健马拉力,而且可以肆无忌惮的,在这南下京师的官道之上驰骋,就更能说明其不凡之处了。 自蔺瀛灭齐建新以来,对于车马一途管控极严,普通人家最多是一马拉力,少有二马拉力的,而且新政对于官道的管理十分严厉,甚至在战时,除了军中之人与皇族,其余人是没有资格上官道的。 虽然现在大雪封路,可官道的平坦,依然是大多数要南下的人,所首要选择的路径,而女子这么一路走来,周围的府衙却没有勒令其暂压马车,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要让这样的人向自己鞠躬赔罪,蔺凌还真做不到,况且还是这样的一个倾国倾城的佳人。 “姑娘不必如此,这当真是折煞了在下,而且令妹说的不错,确实是我失礼在先,若不是令妹的一番肺腑之言,恐怕蔺某还要出丑许多。” “如此这般,感谢还来不及,姑娘又何罪之有。” 想通了其中的缘由,蔺凌终于恢复了镇定,言语之间,更是不卑不亢、显得如此的铿锵有力。 只是,蔺凌这般与佳人畅谈,却是苦了尚被冰雪围困的郭权,此时正遭受着冰火两重天的极致,若是让他知道此刻蔺凌的所作所为,恐怕会直接呕血三升,彻底撒手人寰而去。 “蔺某...敢问公子姓氏可是国姓?” 蔺凌一番话说的善良,可是真正拨动女子心弦的,却是那一句蔺某。 要知道,新朝不比前齐,自从大新初立以来,这个荼毒了中部王朝近千年的分封制度,便在蔺瀛的铁腕之下,彻底被土崩瓦解了。 而蔺这个姓氏,本就是百家中之最,若不是大新皇室为蔺姓,恐怕把整个大新王朝翻个底朝天,都不一定能找的出上百个蔺姓之人。 而女子刚一听到蔺凌的姓氏,心中也是一阵颤动,但是看着蔺凌这穷酸的模样,虽然人长得十分儒雅秀气,可却没有身为皇族的那股子贵气,所以女子这才有此疑问。 “正是,不过要让姑娘失望了,在下蔺凌,字相禾,祖籍东郡相思筑,并非皇室之人,也不敢是。” 其实蔺凌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他祖上八辈贫农,别说和皇室沾亲带故了,简直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原本儿时的时候,蔺凌也曾幻想过,自家是不是皇室遗留在外的族人,也是那次自己太过闹腾,就因为此事,还被老娘胖揍了一顿。 后来被告知自家八辈贫农,也算是绝了蔺凌这条爱幻想的心思,不过当同龄人拿姓氏和他开玩笑的时候,蔺凌也曾质疑过,是不是自家的姓氏本不是蔺,而是与蔺相近的同音姓。 后来因为家中贫农的身份,导致文化程度集体下降,叫着叫着也就成了蔺。 第三章:盛情难却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但是这些儿时的糗事,蔺凌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特别是此刻聆听之人,还是一个绝世佳人,蔺凌自然更要以自己的形象为重了。 恰在此时,小丫头看着在雪窝中不停颤栗的郭权,又转过头来看着,与自家姐姐正侃侃而谈的蔺凌,心中有气,要说小丫头不酸,那是假的。 小丫头名叫王洛依,正如蔺凌之前猜测的一样,王洛依乃是巾帼女子的胞妹。 因为王家是将门世家的缘故,府中男儿多半会在六岁的时候,就会被族长派去军备堂学习,所以王洛依是自幼只能与自家姐姐玩耍,这便导致了王洛依十分的粘人,而粘人的对象,却永远只有自家姐姐。 而那巾帼女子,正是王洛依的姐姐,名叫王诗雅,乃是当朝奋威大将军的掌上明珠,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要说这琴棋书画方面,在京城之中也能数上一号,但是对女子家所必须熟络的女红刺绣,却是一窍不通。 “相禾...” 正在这时,一声虚弱的呼喊,打断了三人的心思不一,其实郭权早就醒了,而且天气那么寒冷,恐怕还没有几个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安然入睡的。 虽然郭权醒了,但是意识还是有点模糊,毕竟天寒地冻的,换成谁也不好受,不过也多亏了蔺凌刚刚温暖的怀抱,让他冰冷的身躯,有了一丝回暖的感觉。 “品之,坚持住,是我太鲁莽了,等到了万良山,我们就休整一天,你坚持住。” 不管怎么说,蔺凌与郭权的友谊,却是天地可鉴的,此时蔺凌看着郭权悠悠转醒,急忙回身将他抱住,把郭权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温声细语的安慰着说道。 然而郭权却是记仇的,蔺凌以为郭权不知道,但是郭权虽然虚弱,但是听力还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所以王诗雅与蔺凌的对话,几乎一字不差的全被郭权记下了。 所以,面对着蔺凌的安慰,郭权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仿佛蚊鸣一般,若不是蔺凌贴的近,恐怕还真听不到。 对于郭权的小动作,蔺凌虽然后知后觉,可是作为旁观者的王诗雅来说,却是看的清清楚楚,不过依照王诗雅的性格,她是不会说出口的。 “公子,看你们的装扮,想必也是赶往京都乐阳、准备参加文举的士子吧?” “不过看你们行旅艰难,而且此时大雪封路,要想在规定时间里到达京都,恐怕有些困难,不如你与我们一道同行,这样也能快些到达京都。” “说不得,到时你们还能有闲暇的时间,到那固北亭一游。” 不说归不说,不过看着两人瑟瑟发抖的焦灼样,王诗雅也是心有不忍,因为其本身对蔺凌此人也是有些好感的,所以才会开口邀请。 “谢过姑娘好意,不过这男女之别,终归不妥,索性万良山也不远了,蔺凌就不叨扰姑娘了。” 听了王诗雅的话,虽然蔺凌心中感动,可是对于这男女之别,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毕竟自己一个大老爷们的没什么,但是人家女子的清誉,可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的被玷污。 “公子多虑了,奴家并不是让公子与我同乘,虽然小女并不在乎那些凡俗礼节,可终究小妹还在车上,确实不适合再有外人。” “不过,因为我的马车飞快,把我家仆人的马车全甩在了后面,若是公子不嫌弃,可在此地稍等一会,好乘坐家仆的车马,这样他人也不会闲言碎语。” “只是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其实对于蔺凌来说,是不大愿意乘坐的,毕竟只是萍水相逢,能让一个女子为了自己这般谦让,蔺凌觉得,这已经是颜值打分了。 只是,郭权的伤势严重,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大碍,其实在这种寒冷的冬天,体弱的人最容易受风寒,所以为了郭权的健康着想,蔺凌也只得厚着脸皮答应了。 “这...本是萍水相逢,却累的姑娘如此,蔺凌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蔺凌这么说着,脸上也出现了些许的窘迫之色,蔺凌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一无是处,如果今天不是恰巧碰上了王诗雅,在这个药物匮乏的年代里,恐怕自己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最坏的结局发生了。 看着蔺凌窘迫的模样,王诗雅掩嘴一阵轻笑,心中却越发的对面前的这个书生,充满了好奇。 “呵呵,小女子王诗雅,这么说来的话我们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怎么能说是萍水相逢呢。” 这么说着,王诗雅对着面前的蔺凌抱了抱拳,竟然学起了那军中男儿,对着蔺凌莞尔一笑,豪迈中透着一丝俏皮,看的人心中如沐春风一般。 “额...” 还别说,依照蔺凌的脑回路,还真不一定能追的上,王诗雅这跳跃般的心理思维,只能愣愣的看着,半天才回过神来。 “姐姐,黎叔他们来了!” 正在这时,无聊的正团雪人的小丫头,忽然蹦跶着朝着王诗雅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拿手指着正北方,喜笑颜开的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听到小丫头的叫声,王诗雅与蔺凌同时回过头来,看向了茫茫的北方。 果然,在离自己等人大概百米外的距离,正有三辆一马拉力的马车,正在顺着王诗雅走过的车辙印,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自己奔了过来。 “黎叔他们真是太慢了。” 看到这里,王诗雅不由得露出了一副小女儿姿态,嘟着嘴看着如同龟爬一般的马车,娇嗔着说道。 而就在这时,从蔺凌的角度看过去,正有一个十分壮硕的大汉,驾着一匹棕褐色的高头大马,探头朝着自己这边看了看,随后便驱马冲了过来。 百米的距离,即便是大雪没过膝盖,可是在骏马的眼里,也只不过是稍有阻碍罢了。 所以,只是片刻的工夫,那人便驾马来到了蔺凌身边,但看其先恭敬的对着王诗雅行了一礼的模样,不难看出,此人应该是个看家护卫才对。 第四章:泼皮绍二溜子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只不过这人行事有些跋扈,竟然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斜睥着正蹲抱着郭权的蔺凌,连语气也是十分的不友好:“大小姐,发生了什么事?马车怎么停下来了?这两人是谁?” “王英,不得无礼,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你要下马施礼!” 也就是这人出现的刹那间,王诗雅本来还微笑的脸色,顿时便冷了起来,好像此人是那招人烦的苍蝇一般,冷冷的呵斥道。 “这...谨遵大小姐号令。” 听着王诗雅平静的言语,那被叫做王英的护卫一愣,仿佛没听懂一般,但是抬头看着王诗雅冷漠的脸色,随即回过味来,立刻翻身下马,殷勤的朝着蔺凌拜了下去。 “原来是我家小姐的挚友,小人王英,刚刚是小的有眼无珠,冷落了公子,还请公子切莫入心,王英给您赔不是了。” 说完,王英对着愣神的蔺凌,直接便是一躬到底,言语中充满了讨好之意。 虽然之前王英的话有些粗鄙,但是蔺凌知道,像这种出身大户的人家,多半是有些傲气的,哪怕只是一个奴仆,其身份也不是自己这种平民,可以相提并论的。 虽然自己并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可不是有句古话这么说吗,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更何况王诗雅这么照顾自己二人,如果自己大声呵斥王英一番,岂不是让王诗雅脸上无光。 “这位壮士快快请起,些许小事,还不值得挂怀,再者说蔺某也没那么娇贵。” 这么想着,蔺凌也只好压下心中的情绪,轻轻拉过散落一旁的箱笼,好让郭权枕着,不至于整个人滑进雪窝中去,而自己则抖擞了一下衣物,这才走上前去,边说边把地上的王英给扶了起来。 “蔺公子,你和他这般客气干什么!” 刚把王英扶起来的蔺凌,突然听到王诗雅的这一声冰冷的呼唤,手上一僵,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一般的女子,若是对某人亲昵的问候,是绝对不会带上姓氏的,特别是此前的蔺凌,对于王诗雅来说,是很有好感的。 可此时因为自己出手搀扶王英,却是无意中惹恼了王诗雅,虽然蔺凌不怎么懂女人心,可是蔺凌有种感觉,如果自己再与这王英掺和,恐怕王诗雅就要直呼其名了。 其实蔺凌并不知道这王英的德行,如果让他知道,恐怕王英就是跪死在雪窝中,蔺凌都不会为其甩一下衣袖。 王英此人,本名叫绍二溜子,乃是京都风花界口有名的泼皮无赖,整日里除了偷鸡摸狗,便是与一帮狐朋狗友走街串巷,做尽了龌龊之事。 而且这帮泼皮,还在京中组建了一个什么风月帮,几乎纠集了城中的所有大小泼皮,以风花界一地下污水排泄口为根据地,曾因为人数太多,而一度成为京中一害。 但要说此人与将军府的渊源,还得从老管家王黎说起,王黎本是王家旁系族人,因为王黎的父亲王集,年轻的时候在随老主出征时,为了掩护中伏的老主离开,率领数百个旁系族人断后,却因为寡不敌众身中二十余箭,而导致当场毙命。 虽然王集的断后,对于大军的撤退来说杯水车薪,但是王集的忠义,却是被老主深深记在了心里,以至于战后,老主特意下令,把远在梓林祖地的王黎一家接来京城,悉心培养和照料了起来。 但要说王黎此人,虽然对于主家忠心耿耿,可心中一直有个遗憾,那就是在王集牺牲以前,其实自家已经揭不开锅了。 而且当时朝廷与察毒的战事持久不下,以至于王黎虽然也是王家族人,可是因为家里没了王集这个顶梁柱,一家人活的十分艰辛。 到了最后,老娘因为伤心过度,再加上以前落下的伤寒复发,在坚持了三个月后,终于撒手人寰,追随王集而去了。 可是留下一家老少,生活变得更加艰辛了,以至于到了最后,王黎不得不主动把小儿交给疗养院,祈求能有个好人家收留,好歹有口吃的,不至于跟随自己被活活饿死、冻死。 最后老主的命令传来梓林,当时王黎已经奄奄一息了,整个人是被众人抬出木屋的,到了将军府休养了近一个月,身体才恢复元气,只是在回过头去找小儿,却如大海捞针一般。 这么一晃便是二十年,直到去年冬天,因为京都受极北寒气的影响,那年的冬天异常寒冷,整个京都仿佛空城一般,家家户户都在家中守着暖炉过日子,祈求冬天快点过去。 那时王英身为一个泼皮,自然是生活无依无靠,而且在寒冷的冬天,地下并不能御寒,对于泼皮们来说,只有城墙门洞里,相对来说才是温暖的天堂。 而置办年货回城的王黎,也正是在那时,恰巧看到蜷缩在墙洞中的王英,心中在一瞬间,便想起了自己的小儿。 不过后来事实证明,绍二溜子此人,在儿时确实也是北郡人,只是具体在什么地方就不知道了。 只是不管怎么样,绍二溜子有王黎儿子的影子,这却是事实,而在王黎盼子心切的情况下,这才认了绍二溜子为干儿子,从此更名为王英。 也是拜了王黎之后,王英的地位随之水涨船高,几乎在整个将军府的护院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虽然府中上下都挺尊敬王黎,从而不敢怠慢王英,但也因为此事,才助长了王英的目中无人,和飞扬跋扈。 不过,对于恩怨分明的王诗雅来说,泼皮就是泼皮,即使披了一身锦衣,也难改其狗改不了吃屎的恶习。 别看王英在王诗雅面前低声下气的,可是在面对同等下人的时候,王英那种狗仗人势的傲慢,发挥的却是淋漓尽致。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诗雅对于王英此人,那是打心眼里鄙夷的,若不是因为王黎的关系,恐怕王诗雅早就已经下令,将其丢出京城了。 而现在看着刚刚还知书达礼的蔺凌,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这么客气的与王英攀谈,怎么不让王诗雅感觉恼火。 第五章:窘迫的蔺凌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这要是换成旁人,王诗雅早已经在心中,为其打上奸佞油滑的标签了,可是抬头看着蔺凌那单纯的脸色,刚刚涌起的一股怒火,便又烟消云散了。 “行了,王英,我的朋友身上有伤,你即刻把你的马车腾出来,给两位公子摆驾。” 看着稍微往后靠了靠的蔺凌,王诗雅心里才好受了许多,眼瞅着郭权浑身在发抖,王诗雅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于是便当即果断的说道。 听到这里,王英先是一愣。 随即扭头看着浑身抖如筛糠的郭权,先是答应了一声,随后一把扯下自己的衣袍,弯腰把有些昏迷的郭权紧紧裹住,随后将他拦腰抱起,踩着积雪把郭权架在了自己的马上。 而王英自己则是干脆做起了小厮,牵马坠蹬小心翼翼的拽着缰绳,走到了距离王诗雅三米之外的距离停了下来,耐心的守在一旁,等着后续车马的到来。 虽然王英身份低贱让人瞧不起,又是泼皮出身,而且行事风格乖张跋扈、惹人厌恶,可是泼皮也有泼皮的好处,不光脸皮厚如城墙,而且眼力见十足。 凡是交代下去的事情,此人都能十分完美的完成任务,有时甚至能想到主家忽略的地方,从而进行弥补,单从这些细枝末节上,就能看出王英此人、绝非庸人。 此时王英做的漂亮,王诗雅也随即消了气,可是脸上依然没有笑容,只是比之刚才,不再那么冷漠罢了,而是平和的冲着王英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说白了,王诗雅身为将门之后,又是知书达礼之人,是没必要为难一个下人的,只是王诗雅性情刚烈,最看不惯德行浅薄之人。 而王英恰巧又是市井之人出身,初到将军府自然难掩兴奋,以至于行事作风略显糜烂,可不管怎么说,王英既然是王黎的义子,那就是自己人了。 王诗雅对待下人都能平易近人,若是对王英太多苛刻,那么对于老管家王黎来说,难免有些不公平。 此时,王洛依已经钻入马车,而王英又自觉的退避三舍,只留王诗雅与蔺凌双立而视,空气一时间有些凝固,不过却并不是因为尴尬,而是有种叫做暧昧的东西,仿佛两个背生双翼的天使,无形中在两人身旁环绕。 “公子,若是在车上有什么要吩咐的,可以随时挑帘呼唤王英,此人是黎管家的义子,在府中担任要职,有什么不便的,他都能第一时间帮你解决。” 为了打破这种温暖的气氛,也是为了方便与蔺凌,王诗雅率先开了口。 “谢过姑娘美意,蔺凌感激不尽,待来日...” 王诗雅的处处为自己考虑,让蔺凌感动,只是蔺凌话还没说完,却被王诗雅粗暴的打断了。 只听她假装愠怒的说道:“公子若这么说,那当真是辜负了小女子的一片赤诚,既然公子没把我当做朋友,那就当刚刚我那些话,是小女子在自言自语好了。” 说完,王诗雅还偷偷打量了一眼蔺凌,发现他那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顿时觉得好笑,只是这呆傻单纯的模样,当真是让人讨厌,竟然怎么也提不起生气的意思来。 “天下之大,四海皆友;只是蔺凌从不曾幻想过,能有如姑娘这般,处处与他人着想的友人,或者说,蔺凌不敢奢侈。” “所以刚刚的失礼之处,还请姑娘勿怪,蔺凌只是...” 看着犹如仙女一般的王诗雅,蔺凌顿时吞吐了起来,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越来越低,蔺凌虽然心中疑惑,可却怎么也思考不出其中的缘由。 “想不到,公子竟然也读李陵君的世说江河,只是你说这话的时候,切莫让那品之听得,不然他定会与你讨要说法。” 听了蔺凌的话,王诗雅总算明白了蔺凌心中的意思,虽然心里高兴,可还是提醒了一下蔺凌。 在王诗雅看来,蔺凌能这么对待郭权,那么很显然,如果换成倒地的是蔺凌的话,那么郭权肯定也会这么焦急,甚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蔺凌对于情感之事,向来后知后觉,即使是得到了王诗雅的提醒,此刻依然还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小姐,刚刚我阿爹...刚刚黎管家来过了,看您正在与公子攀谈,便没有打扰,让我代为传话。” “说是天气阴沉,恐再降雪,让我等赶紧上马赶路,以求在今天日落之前到达平阳渡,那里会有专门的军...” 说到这里,本来静静聆听的王诗雅忽然抬头,狠狠的瞪了一眼王英,眼神更是若有若无的瞟向旁边的蔺凌。 王英何等人数,看到这里立刻会意,当即便改口道:“那里有老爷专门留下的一队小厮,特在平阳渡等待护送大小姐。” 听到这,王诗雅偷偷的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眼蔺凌,发现他好似并没有听出其中的异样,这才稍微出了一口气,对着拱手垂立一旁的王英摆了摆手,意思是自己知道了。 “公子,天寒地冻,还是尽快上车吧,毕竟北郡不比内地,若是一会再下起雪来,恐怕你我都要被困在这万良山下了。” 王诗雅这么说着,立刻便从马车中钻出了一个俊美的仕女,先是对着王诗雅福了一礼,接着就要下的车来,却被会错意的蔺凌,给拦了下来。 “姑娘,你这是何意?!” 看到蔺凌这过激的样子,王诗雅也是一愣,不过扭头看了看旁边的仕女,随即便反应了过来,掩嘴笑了一阵,这才接着说道: “公子想到哪里去了,这是我的马夫,只不过因为之前下雪的缘故,我让其躲进车中避雪罢了,难道公子一直没有发觉,我这车辕之上,没有车夫吗?”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蔺凌就已经发现了,只不过这是琐事,而且看这马车的装扮,显然是被王诗雅当做起居之处了,那就是女子的闺房,蔺凌就算再怎么不谙世事,也不会这般出丑。 但也不怪蔺凌多想,试想一下,如果换成旁人,就这么突兀的出现了一个美人,而且看其样子,竟然还是朝着自己来的,恐怕任谁都会想歪。 第六章:郭权的小心思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原来如此,是在下龌龊了...既然姑娘要出行了,那蔺凌也不好过多的叨扰,告...告辞了。” 蔺凌脸红的仿佛火烧云一般,结结巴巴的把话说完,便狼狈的朝着王英的地方,逃也似的奔了过去。 “小姐,此人是谁?只是言语错意罢了,竟会这般的羞臊,相比起那些附庸风雅之辈,真是太可爱了。” 看着蔺凌落荒而逃,仕女好奇的盯着王诗雅看了一会,仿佛猜出了什么一般,却还是忍不住的明知故问。 “一个有缘人罢了,好了不说他了,刚刚王英的话你也听到了,我们该走了。” 说完,王诗雅看着蔺凌离去的背影,笑语嫣然的勾了勾嘴角,回头一脸微笑的看着仕女,随后便挑帘进了马车。 “小姐,你就是不说,小奴也能猜得出来一二,只是小奴好奇,这个小郎君到底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竟然能吸引住我家小姐。” 显然,仕女有些碎嘴,不过还知道分寸,见车中没了动静,便知道自家小姐不想深入探究此事,便只好闭口不言。 只是仕女眼中的炙热,却是散发着八卦的精芒,在其一声清脆的吆喝之下,跟着华丽的马车,便驶向了白茫茫的万良山。 车队,终于动了起来。 只不过相比于来的时候,那种看雪赏景的心绪,已经远离王诗雅而去,此刻,她被一根丝弦拴住,直抵心房。 这根丝弦,谓之情丝。 ...... 一路无话,时值中午时分,车队终于出了巍峨的万良山,此时天气寒冷,王英也不再骑马追随,而是早早的跻身进了后一辆马车中,歇息去了。 而此时,在一个不大的马车之上,郭权头冲里脚冲外,仰躺在一张舒适的被褥上,单薄的身上被蔺凌披了一件丝绒毯。 而蔺凌就在郭权的一侧,盘腿坐在软蹋之上调着浓茶,只是看着郭权不时耸动的眉头,心中便觉得一阵的好笑。 显然,郭权并没有熟睡,而是不知道生的哪门子闷气,在佯装熟睡。 “品之,我知你没睡,别装了,这点小伎俩也想瞒过我的法眼?快起来吃杯热茶暖暖身子。” 听到蔺凌这么说,郭权心知自己的伪装已经被识破,于是干脆睁开了耸动的眼皮,只是偏头看着似笑非笑的蔺凌,心中顿时来气,干脆直接别过头去,不再去看蔺凌的嘴脸。 “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真是多亏了人家王大小姐,若不是人家仗义相救,在这天寒地冻之中,恐怕你我到不了那乐阳城,就要阴阳相隔。” 蔺凌这般滔滔不绝的说着,另一边取出王英送来的苍梧云洱茶,捻出一小块枯叶掷与杯中,慢条斯理的用小勺搅拌了起来。 过了大概盏茶的工夫,蔺凌取出小勺放在一旁的丝帕上,轻轻拍了拍侧躺的郭权,随意的说道:“好了,茶以腌得,色香味俱全,起来吃一杯暖暖身子。” 蔺凌这般低声下气,岂料郭权丝毫不给面子,连头都不回,闷闷的说道:“哼,我可无福消受,你自己吃吧。” 听到郭权这么说,蔺凌一愣,看了看郭权傲娇的背影,随即反应过来,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小心翼翼的端起茶杯,一边对着郭权轻轻的吹气,一边细声细语的说道: “嗯...百年苍松、得一奇洱,佳酿一季、香闻六郡,品之如鹤柳奇韵,观之若渐入佳境,嗯,真香...” “郭兄?如此美味,你确定要留于在下独享乎?” 蔺凌这么说着,云洱茶的甘甜与糯香,已经顺着蔺凌手中的茶杯溢散开来,填满了整个马车,当然,也成功的钻入了郭权的心中。 云洱茶,产于东临六郡之一的苍梧城,正如蔺凌刚刚颂唱的那般,苍梧山上每百年以上的劲松,才能从其最新长出的嫩芽中,提取到一斤左右的云洱。 而若想要炒制成茶叶,又得需一个季节才行,经过不停的锤炼之后,方能制成这闻名于世的云洱,每每揭开第一口锅的时候,云洱茶的糯香,足以飘香整个东临六郡之地。 从云洱茶的获取方式,已及非常漫长的锤炼之法上就能看出,云洱茶的珍贵之处,这也就是将军府财大气粗,别看郭权生于地主之家。 可是对于这闻名天下的云洱,也只是在他老爹大寿的时候,隔着屏风远远的瞧了两眼,可别说品尝了,就是能闻一下云洱特有的香味,都是一种羡煞旁人的奢想。 想到这里,郭权一颗坚硬的心石,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不过郭权矜持,即使内心原谅了之前蔺凌的见色忘友,可面上终究还是保持着一股淡漠。 扭头看着细细品茶的蔺凌,郭权酸酸的说道:“哼,既然有这等好茶,你怎么不去献给你的王大小姐去,还在这里理我这甚。” 噗—— 却不想,郭权这话刚一说出,直接便被蔺凌喷了一口,自己梦寐以求的云洱。 “蔺相禾!!” 郭权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顿时搞得有些懵圈,可随后便反应过来,当即冲着手忙脚乱的蔺凌大吼一声,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看其咬牙切齿的模样,当真是恨不得生吃了蔺凌。 “抱歉抱歉,怪我太激动了。” 蔺凌这么说着,慌忙的从怀中抽出一张绣着翠竹的手帕,向着郭权怒目而视的脸上,便呼了过去,刷刷点点几下,仿佛一个糙汉子拿着拖把擦玻璃一样,几次三番差点把郭权按倒在地。 “蔺相禾!我受够你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蔺凌这般不知怜惜的擦法,终于惹恼了郭权,只见其直接一把扯过蔺凌手中的丝帕,直接掷在了蔺凌面前,大声的对着蔺凌呵斥起来。 “品之,真是想不到,你竟然也有这小女儿的一面。” 说着,蔺凌转身从背后又端出了一杯茶,观其色泽闻其香气,竟然也是云洱茶。 “你哪来的这云洱茶叶?” 郭权本就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此刻又看着蔺凌这讨好的模样,终于不再生气,只是看着蔺凌如同变戏法一样的,又端出了一杯云洱茶,心中不免感到有些疑惑。 第七章:烫手的珊瑚珀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沾了人家王小姐的光,她命王英给送来的。” 对于郭权的疑问,蔺凌不以为意的回了一句,便又开始品自己那杯,尚没有品完的云洱茶了。 这也和蔺凌的性格有关,他人若是诚心相送,既然盛情难却,那便收下就是了,若是大庭广众之下坦然拒绝,只会让相赠之人脸上无光。 这种与人不光彩的事情,蔺凌是不会做的,只是记下王诗雅的赠茶之情,以待来日再图他报。 不过,郭权可不是蔺凌,此刻看着蔺凌这满不在乎的模样就来气,然而蔺凌心思单纯,遇到什么事总喜欢往好的地方去想,这本是一种善良的体现,可却容易为自己招来祸事。 相比之下,郭权就比较谨慎小心了,在郭权看来,世上没有白吃的大餐,而且之前蔺凌与王诗雅交谈之时,若是出于礼节,郭权本不应该装睡,可为了摸清王诗雅的底细,郭权才出此下策。 怎奈何蔺凌这厮就是不开窍,总是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不往正题上引,搞得郭权这出苦肉计,像闹着玩的一样。 如此这般,郭权又怎能不愤怒。 不过好在蔺凌认错及时,郭权也不是有意发火,可本来已经沉寂的内心,却因为一杯云洱茶,再次沸腾了起来。 看着平静的蔺凌,郭权砸吧了一下嘴巴,又接着问道:“那你可知王家小姐的来历?” “这个...不知,不过品之,大庭广众之下,若直言王姑娘的芳名,总归不太好吧。” 正在品茶的蔺凌,听到郭权这么问,当即放下手中茶盅,看着一脸严肃的郭权,心中虽然疑惑,可还是实话实说。 “是不太好,不过...” 听的蔺凌这般说,郭权停顿了下来,沉吟了片刻,便把目光放在了面前的云洱茶上了。 “云洱茶出自苍梧深山,而苍梧城地处东南六郡,距离北郡可谓十万八千里,若这王小姐不是那公卿贵胄之家,怎的能将这么名贵的茶叶,像送普通玩偶一般随意送出。” “而且更加耐人寻味的是,她还送了你一副装扮齐全的茶具。” 说到这里,郭权放下手中茶盅,学着蔺凌的样子盘腿坐下,伸手拿过一个空盅,放在鼻间嗅了嗅,一股清香迎面扑来,直入人之味蕾。 清香的感觉随即化开,顿时一股舒爽的感觉袭遍全身,饶是郭权有所准备,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清呼一口浊气,怎得一个爽字了得。 “珊瑚珀...果然,不光茶叶名贵,就连这副茶具也是茶中贵族。” 郭权眯缝着眼睛,享受的把玩着指尖的茶盅,无不赞叹的呢喃道。 “茶中贵族?这...何以见得?” 看到郭权这般神色,蔺凌一时间也来了兴致,因为家境的原因,其实蔺凌是没办法接触到这些东西的,唯一比较熟悉的云洱茶,还是因为李陵君的世说江河。 李陵,字世崖,前朝南辰人,儿时以神童之名敲世,本是一代大儒,却不好朝政权术,只倾心于大河山川,虽导致半世平庸,却也因余生的一本大作,而成就了其当代大家的美名。 这本著作就是世说江河,李陵的前半生都在醉心山河,后半生却散尽家财,尽做盘锦,一人一驴走遍大江南北,只为记录最美的山河。 而这云洱茶,就是李陵在攀登苍梧山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一种天地奇洱,也正是因为世说江河的问世,也成全了云洱茶的美名。 但不管怎么说,李陵君可以上天入地、翻山越岭,却不能潜于东海,去描写那什么劳什子珊瑚珀,所以蔺凌对于郭权口中的陌生词汇,是十分好奇的。 “所谓的茶中贵族,说白了就是十分难得,就拿这茶具的原料来说吧,如果我的嗅觉没有出错的话,我敢肯定这就是珊瑚珀!” 说着,郭权不再把玩茶盅,而是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微笑,随着说话的语气,狠狠的把茶盅按在了茶具上。 “品之,你小心一点,再怎么说这也是王小姐的一番好意,若是被你这么一按戳出个洞来,我可罪大恶极了。” 看着被郭权狠狠一按,而颤抖不已的整副茶具,蔺凌慌忙用手一把扶住,看着郭权一脸不爽的表情,抱怨着说道。 “哼,你就不想知道这珊瑚珀的来历?” 郭权心中有气,语气自然也变的奚落起来。 “想与不想没什么差别,你若不肯说,那我便不听了。” 看着郭权一张仿佛猪肝色的脸,蔺凌也来了气,心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今天命里犯太岁吗? 这般想着,蔺凌的语气也生硬了起来。 “你不听,我偏要说与你听。” 本来郭权只是想激一下蔺凌,却不料没有把握好尺度,竟然惹的蔺凌着了恼,可蔺凌不问,郭权却赖起了懒。 “这珊瑚珀,只生长于东海,又好居于深海,其状宛如琥珀,却又暗存芬芳,每到被渔夫打捞之时,就会异香扑鼻,全然没有深海中的腥臊味。” “可珊瑚珀虽然益于打捞,可要将其磨成粉末,再重新浇筑打磨,却是个十分考验工匠的过程,因为过程中一旦出现些许的差错,就会导致整个工序功亏一篑。” “鉴于每年所成功者少之又少,所以珊瑚珀虽然不怎么难得,可是真正成品的珊瑚珀工艺,却是千金难求,其制作难度,甚至要高于云洱茶的制作。” “因为云洱只需要细心炒制即可,并没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可珊瑚珀肢体脆弱,一旦动作过激,整株都会化为粉末。” 听郭权把话说完,蔺凌也不那么生气了,并不是因为郭权本人,而是因为郭权所传达的一个讯息,点醒了蔺凌。 “这么说来,这一副完整的茶具,其价何止千万?!” 蔺凌惊呆了,以至于话刚出口,自己便对自己所说的话,产生了质疑。 “所以我说,你连人家的底细都不知道,竟然就敢收取这么贵重的物品,若她只是自己一人也就罢了。” “可现在看这浩浩荡荡的车队,王小姐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人窥视,显然你收取这珊瑚珀的事情,已然被他们探知。” “我相信王小姐不是有意害你,可他人之心不可测,若这么一直下去,恐怕我们到不了那乐阳城,就会有人来截下我们。” 第八章:背后捣乱的人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说着郭权拿手轻轻挑开帘幕一角,顿时一股萧瑟之气传来,使得蔺凌不由自主的裹紧了衣袍。 郭权透过些许洞开的缝隙,绕过赶车的马夫,看向了白茫茫的正前方,那里除了白茫茫的一片,还有一辆辆正在艰难爬行的马车。 “你我现在一无门路二无人脉,若真是被人截下,在万难之际,又该当如何?” 抬手放下帘幕,郭权往蔺凌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道。 “品之...真的会有人这么做吗?” 虽然觉得郭权有些危言耸听,可从郭权字里行间来分析,又有那么几分意思,在这左右为难之际,马车外突然传来了王英的声音。 “蔺公子郭公子,前面再行二十里就是平阳渡口了,我家小姐让我带话过来,请两位公子到前面亭廊中一叙,吃些茶水糕点,暖暖身子。” 此刻马车中,郭权皱着眉头听王英把话说完,伸手止住蔺凌想要揭帘的手臂,对其轻轻摇了摇头,自己则从侧面挑开窗布,看向了前面不远处。 果然,正如王英所说的一般,在距离车队大概百米之外,正有一方亭榭,在白茫茫的雪雾中,若隐若现。 “有劳王兄了,在这冰天雪地中,还要劳烦王兄为我等捎话,郭某心中感激不尽,然还请王兄带话回去,就说蔺凌与郭权收拾片刻,即可前去。” 本来在这天寒地冻之中,还要来回奔跑为主家带话,要说王英没有情绪那是不可能的,可王英不敢在王诗雅面前露出不满,但不代表在面对蔺凌时,也会这般的客气。 其实在过来的路上,王英便准备奚落蔺凌一番了,而且看蔺凌那一副君子的模样,想来就是受了委屈,也定然不会去找王诗雅告状,王英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这般兴奋的来到最后方,寻找蔺凌与郭权的车驾。 可谁能想到,王英还没来得及出言伤人,却被笑容可掬的郭权给噎了回去,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郭权言语中尽是客套,听的王英如沐春风,竟然提不起一丝恼怒来了。 “郭公子客气了,此乃做手下的本职任务,还谈不上辛劳,既然两位公子要收拾行装,那我便向我家小姐实话实说,在亭中静候二位。” 王英这么说着,就要调转马头离去。 “如此,有劳王兄了。” 看着王英要走,郭权立刻抱拳,面带微笑的向其行了一记书生礼。 “不妨事不妨事,公子只需在半个时辰内到达亭内即可,王英还有要职在身,不便多说,告辞了。” 说完,王英不再停留,直接绕开车驾,策马向着亭子的方向,疾驰了过去。 “品之,你怎得与那王英如此客套,须知此人品行不端,不可深交。” 听到马蹄声渐行渐远,蔺凌便知王英已经走远,于是一把拉起郭权的衣摆,无不担忧的说道。 “正是因为王英此人品行不端,我才要尽量不与他交恶,相禾,到了京都你我就是外地人,当须知阎王好见,这小鬼难缠。” 说到这里,郭权停顿下来,看到蔺凌正在低头思索,心中宽慰,便又接着说了起来: “王家小姐出身名门,自然可以蔑视王英,然你我现在皆是白身,又是外地之人,在这繁华的京都里,若是有人想捉弄你我,简直太简单了。” “别看王英只是个护卫,一旦到了京都,他要为难我们,完全可以避过王家,私下里给我们点苦头,即使最后被王家发现,当家人也不会因为一桩可有可无的事情,而去迁怒于自家人。” “刚刚王英来的时候,你也听到了他的声音,明显就是带着怒气来的,如果换成是你出去,那王英肯定要奚落你一番,而且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听着郭权的话,蔺凌沉默了良久,确实,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自己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听君一言,当真是醍醐灌顶。” 想通了前后原委,蔺凌轻叹一口气,言语由衷的说道。 “相禾,你是君子,然而君子在世俗之中,多半会被欺压的很惨,所以,君子有时也需要小人行径,不伤人的同时,也要确保自身的安危。” 说到这里,郭权已经开始从箱笼中抽出一卷锦布,把珊瑚珀制成的茶具,小心翼翼的一一拾进其中,看其样子,似是要把茶具包裹起来一样。 “品之,你这是做什么?” 看着郭权的动作,蔺凌心中疑惑,虽然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可嘴上还是忍不住好奇,开口问了出来。 “这茶具不是我们能够拥有的,他人不说,我们要有自知之明,而且我总有种预感,说不定这王家小姐送你茶具,或许只是考验与你罢了。” 听到郭权这么说,蔺凌心中一凛,回想起王英送来茶具的时候,那耐人寻味的神色,当时蔺凌还在奇怪,为何王诗雅,会遣王英给自己送这么贵重的物品,现在想来,郭权的话,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 “果然如此,此前我还在疑惑,王家小姐赠物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而且听了你的辩论,这珊瑚珀如此珍贵,本来就不适合相赠。” “果然,她是在考验我的品行吗...” 蔺凌这般说着,心中不免有些低落起来,自己赤诚对人,他人却以戒备之心相对,如此隔人隔面的情谊,当真是惹人心碎。 “行了,收拾一下吧,你也不用这么伤感,虽然我与那王家小姐见面不多,但是从她言语上所表达的意思来看,她不是那种是非之人。” “此次她赠你茶具,显然是她身边之人的主意,而在她身边的只有两人,但那小丫头尚且年幼,恐怕连情为何物都不知道,所以不可能是她的主意。” “唯一可疑的,就是那个最后出现的马夫了,此人虽然是个马夫,但是手掌却白皙柔顺,这可不是一个经常驾马之人,所该有的手掌。” 说到这里,郭权好看的一双鹰眸里,闪过了一丝精芒,虽然那精芒稍纵即逝,但还是被一直关注着郭权的蔺凌,给捕捉到了。 第九章:焦急的王英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看到郭权这般,蔺凌便接过话茬继续分析道:“这么看来,这个女人岂不是很可疑了吗?” “此人是谁,现在你我尚且不知,可那王家小姐一定知道,一会你我可旁敲侧击一番,诈出此人的底细来,也好让你我知道那作乱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如此,走吧,别让王家小姐久等了,毕竟天寒地冻的,我们又是客居此处,怠慢了也不好。” 这么说着,郭权已经把包裹包好,顺势抱在怀中,看了一眼尚在沉思的蔺凌,提醒着说道。 “本来我们也不是来游玩的,为了以防再生祸端,到了京都我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看着已经收拾好茶具的郭权,蔺凌抬起头来,语气平淡的说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走吧,先把此事解决了再说。” 说着郭权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包裹,伸手挑开帘幕,当先便钻了出去。 待蔺凌也下了马车之后,这才发觉车队已经停了下来,而不少王家下人,都聚集在不远处的山岗上,围绕着马车在随意的攀谈着。 不时的还可以听到几声,异常豪迈的大笑,若有若无的从山岗上传来,在这本就空旷的雪原之上,很容易的便传播开来。 “这么多人围在一起,不是把官道都给堵住了吗?” 郭权这么说着,扭头看向蔺凌,却发现蔺凌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而是眯缝着眼睛朝着远处,仿佛在眺望着什么似得。 看到这里,郭权疑惑的顺着蔺凌的眼光看过去,却发现正有个人影朝着自己这边,策马狂奔而来。 “看来,这王家小姐是等的不耐烦了,这王英也是够遭罪的,在这冰天雪地里,还要被当做传话筒使用。” 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影,郭权打趣的说道。 此人正是王英,此次正是吃了王诗雅一顿臭骂,再次驾马来请蔺凌前行亭榭一聚,不过也真是苦了王英了,在这冰天雪地里,还要犯这种劳碌命。 但在绝对权威面前,即使王英心中有万般不愿,可还是要逼着自己去执行任务,索性只要把蔺凌请来,自己也就不用这么奔波了。 想到这里,王英抬头看向前方,却正好看见一个素衣书生,正在朝着自己这边眺望,而旁边一个怀中抱着东西,也在朝着自己这边看来。 王英顿时大喜,不用想,此二人定然是蔺凌与郭权了,心中想着自己的差事,王英顿时焦急了起来,随即甩鞭狠抽了一下马股,在战马的长嘶声中,王英化为一抹流光,向着前方疾驰而去。 “王兄,别来无恙啊。” 隔着老远,郭权便先发制人,对着正在疾驰的王英高呼,并且抱拳作揖,把自己的身份放的极低。 可是王英心焦,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再去和郭权客套了,此刻看着这文绉绉的书生,只觉得心中一股说不出的烦躁;郭权虽然对自己十分谦和,可在王英看来,郭权的笑容,第二次看来就十分的虚伪了。 相反蔺凌,虽然人看起来有些呆蠢,可一言一行,均是自然流露,清晨时蔺凌对自己的一番劝慰,作为当事人的王英,此刻却依然记忆犹新。 若让王英在两人之间选一个,王英绝对会选蔺凌,哪怕是个小人,也对圆滑的书生存在着三分忌惮,须知书生要是起了谋害他人之心,当真如那毒蛇一般,无时无刻不在让人受着威胁。 “蔺公子,我家小姐相邀,还请公子即刻前往,若错过了时辰,恐怕王英又要少不了一顿臭骂,些许失礼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王英这般说着,立刻翻身下马,眼神扫过一旁的郭权,却只是抱了抱拳,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身便询问起了蔺凌。 “如此这般,我们即刻就去,只是惹得王兄为此事操劳二三,蔺凌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蔺凌的性格便是如此,他人敬我一分,我便还他人一尺,也就是因为蔺凌的性格好,才会成就了后来文雅儒风的蔺凌。 “公子说的哪里话,这本来就是做下人的分内之事,王英能得公子这般体谅,已经是受宠若惊了。” “不过还请公子即刻上马,随我一道前往亭榭,面见我家小姐才是。” 王英这般说着,已经牵过自己的骏马,过来就要拉扯蔺凌,看样子是要蔺凌坐他的马,而自己却做一小厮,为蔺凌牵马而行。 王英此人,心性本不坏,只是早年间为了生活,不得不行那遭人唾弃之事,说白了,一切都是为了活命罢了。 王英知道周围人都瞧他不起,他也是有些自卑的,只是以前作为泼皮的时候,脸皮早已练习的厚如城墙,对于他人的讥讽虚伪,早已免疫。 可当面临蔺凌发自肺腑的问候时,饶是王英这般无所谓之人,也会被蔺凌的真心所打动。 “不可不可,你来回奔波已是疲惫之躯,权靠马匹来维持体力,我又怎好剥夺你的坐骑,看你徒受这冰寒之苦。” “王兄,你大可不必管我,此去亭榭,索性也就百米的距离,相思筑距离万良山何止百里,这么远我都走了过来,又何惧于这百米。” 说着蔺凌便甩开王英的手臂,回头招呼了一声郭权,当先便朝着远处的亭榭走了过去,看其意思,竟然真的要徒步而行。 “这...” 王英自诩叱咤京都两道,可还曾未遇到过像蔺凌这般倔强的人物,今天可算是开了眼,见识了一把什么叫倔强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走吧王兄,对于蔺凌的脾气,习惯就好。” 看着王英一副窘迫的模样,郭权露出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对着王英耸了耸肩,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便错过马匹,朝着蔺凌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此刻暂歇,由于又是下午,冬季的夜幕来的比任何季节都早,此时白茫茫一片的天空,已然有了夜幕降临的趋势。 第十章:仕女采荷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不过虽然大雪过膝,道路受堵,车队行驶的速度很慢,但由于王家车队走的是官道,相比起其它地方要平坦的多,而同样赶往京都的人也多。 所以在众多车辙碾压之下,此时官道之上,就像一块巨大的三明治一样,而中间部分已经被融化坍塌,形成了一条宽约五米左右的甬道,可供来往的路人直行。 而此时车队已经停下,为了不阻碍交通,挡住他人的去路,在黎管家的带领疏导之下,王家车队的马车,正在向着官道边缘位置靠拢。 而中间空出来的道路十分宽敞,此时蔺凌走的便是正中央的道路。所以即使不骑马而行,在速度上还是很稳的,也就是约莫盏茶的工夫,蔺凌郭权二人,便已经来到了亭榭旁的山岗下了。 而此时王英,却还骑着自己的骏马,被远远的吊在后方,而且有隐隐约约的抱怨声传来,仿佛王英正在喝斥骏马一般。 “可怜的王英,估计这次,又要被王家小姐臭骂一顿了。” 此时看着焦急的王英,郭权啧啧有声的感慨了一句,不过看郭权的表情,怎么看都有点幸灾乐祸的影子在里面。 想来,郭权对于之前王英对待自己的态度,是有些不满的,毕竟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是让人很不爽的。 “走吧,我们上去。” 听到郭权的感慨,蔺凌只是回头瞥了一眼落在后面的王英,神色平淡不悲不喜,冲着啧啧有声的郭权招呼了一声,便当先朝着岗上行去。 看到这里,郭权也不再嬉笑,而是紧了紧身上的包裹,努力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朝着蔺凌便追了过去。 而此时的岗上亭廊中,王诗雅姐妹二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特别是小丫头王洛依,也许是等的久了,此刻正鼓着一张可爱的包子脸,依偎在姐姐王诗雅的怀中,手中狠狠的捏着半块没吃完的糕点,嘴中更是嘟嘟囔囔的念念有词。 不用猜,仅是看她气鼓鼓的娃娃脸,蔺凌也能想到,这小丫头恐怕正在咒骂自己、或者郭权,说不定在其心中,正盘算着该怎么欺负自己。 不过蔺凌不是小孩子,也早已过了那个最纯真的年龄,不过每当面对王洛依这般娇嗔的样子时,蔺凌心中最多的感受,便是怜惜。 每次看向小丫头的眼神,都像是在看邻家小妹妹一般。 “公子,你让小女子盼的好苦。” 看到蔺凌上的亭来,王诗雅下意识地紧紧攥住小丫头削瘦的臂膀,无视其抗议的小眼神,颇为幽怨的看着风尘仆仆的蔺凌,委屈的说道。 “蔺凌迟到,害的姑娘无故受这风寒之苦,却不能为其分忧,实在是惭愧不已。” 说着蔺凌一甩衣袍,对着呆坐的王家姐妹,径直的弯下腰去,正儿八经的行了一记大礼。 “你这人,怎得这般无趣,岂不知我家小姐是在打趣与你,若是稀罕你那一礼半式的,又何故遣那王英,接二连三的去相请与你。” 这时,一道美丽婀娜的倩影,伴随着熟悉的清脆声音,从亭下青石阶上,走来了一位俊秀的仕女。 仕女手中还端了一方木匣,但看其小心翼翼的模样,想必匣中之物必然有一定的分量,只是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罢了。 此人,正是之前郭权曾怀疑的马夫,而当此人在经过郭权时,似是有意无意的甩了一甩衣摆,就见那仿佛蝉翼一般的衣摆,竟然好巧不巧的,直接甩在了郭权的脸上。 此刻的郭权,却并没有因为仕女的失礼而恼怒,相反,本来最是叫嚣的郭权,在看到那仕女的容颜之后,竟然露出了一副痴迷的神色。 而另一边的王诗雅,本就对于蔺凌的客气没什么抵触,反而会觉得此人知礼,只是有些时候过于呆板罢了。 “采荷,不得无礼。” 只是想着逗一逗这个呆萌的书生,但此刻看到自己的心思被人识破,难免心中不快,于是就连语气也生硬了许多。 “奴婢心直口快,还望公子切勿见怪,如有失礼之处,奴婢自当赔罪便是。” 说完,就见仕女对着一旁的蔺凌,恭恭敬敬的福了一礼。 “姑娘无错,何必赔礼?倒是蔺某心存芥蒂了,其实我早该想到,大小姐本不是那拘礼之人。” 蔺凌这般说着,下意识的便扭头看向了站在亭外的郭权,仿佛刚刚想起他来一般,一拍脑门说道:“被姑娘这么一说,差点忘了一件大事。” 话音未落,蔺凌便已经急奔到亭外,一把拉住郭权的手臂,兴高采烈的将郭权拉进了亭内。 而此时的郭权,却因为之前那叫采荷的仕女的容颜,一时竟陷入了深深的痴迷之中,手被蔺凌拉住,也只是下意识的跟着蔺凌挪动脚步罢了。 “王小姐,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此人便是我的同窗好友,姓郭名权字品之,也是北郡相思筑人,自幼我们便是形影不离,如同一人。” “那日在万良山下,多亏小姐的仗义出手,才保的品之一条性命,如此大恩,当真是无以为报...” 蔺凌这般说着,一边拿手在背后偷偷的推搡郭权,意思显而易见,王诗雅作为郭权的救命恩人,显示郭权是要表示一番的。 只是此时的郭权,仿佛魔怔了一般,只是愣愣的盯着那叫做采荷的仕女发呆,却并不去理会蔺凌。 “品之...品之?” 而随着一声声呼唤的传来,沉浸于自我世界不能自拔的郭权,本来那美好的臆想,突然就像镜面一样,在蔺凌的推搡与呼唤之下,仿佛蛛网一般,逐渐的龟裂了开来。 “啊啊?你说什么?” 直到蔺凌伸手去晃动郭权的肩膀,陷入臆想的郭权这才回过神来,只不过对于之前蔺凌所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印象罢了。 “让小姐见笑了,想来是因为天气寒冷,之前品之又受了风寒的缘故,一时还没有清醒过来吧。” 说完,蔺凌眼看着一脸迷茫的郭权,只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因为郭权这般精神的模样,实在是不像受了风寒的样子。 第十一章:亭下含情,温馨一刻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好了采荷,打开木匣,为两位公子斟茶,之后你便去亭外候着吧。” 众人闹了一会,待过了这个小插曲,王诗雅看着蔺凌尴尬的神色,心中便已然有了计较,于是便扭过头来,看向一旁静立的仕女采荷,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遵命...” 听的王诗雅这么吩咐,仕女不敢怠慢,只得遵从,却在就要弯腰去开木匣的时候,蔺凌先开了口。 “采荷姑娘且慢,若是斟茶,要有一副上好的茶具,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般说着,蔺凌已经从郭权手中接过包裹,捧着来到亭中唯一的石桌旁,伸手把一盘糕点往小丫头面前推了推,在其敌视的目光中,小心翼翼的摊开了包裹,露出了一副崭新的茶具。 “公子,你这又是何必...” 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茶具,王诗雅何其熟悉,因为,这分明就是自己遣王英送与蔺凌的、那一副由珊瑚珀制成的茶具。 “姑娘误会了,并非蔺凌摆谱,只是我觉得似茶具这种大雅之物,应当在懂得茶道的人手中,才能发挥其最大的作用。” “而且我对茶道本就不懂,蔺凌本是那乡野一书生,平生所做最雅之事,也不过恰唱丝竹弦乐罢了,若把此物硬要送我,岂不是小材大用了吗?” 把话说完,蔺凌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浊气,就像郭权所分析的一样,珊瑚珀如此珍贵,确实不是蔺凌该拥有的。 换句话说,不是现在的蔺凌,所能够拥有的。 “那这么说来,公子对那声乐,岂不是很了解了?” 正在逗弄小丫头的蔺凌,听到王诗雅这么问,整个人陡然一愣,随即便又有些窘迫了起来。 只是蔺凌不说,王诗雅自然不知这其中的缘由,也是郭权够兄弟义气,看到蔺凌这般吞吞吐吐的,心中便已然猜到,恐怕蔺凌是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王小姐有所不知,相禾兄口中所谓的丝竹弦乐,其实就是我们与诸多玩伴、在儿时的时候,为口琴与竹笛的统称罢了。” 郭权这般说着,已经把双手并拢,形成了一个头朝下的扇贝,随手捻取一片已经干枯的云洱,放在其手掌中间,经过两腮均匀的发力,吹出了一连串的尖锐琴声。 “好听好听,大哥哥教我。” 本来只是儿时的俗技,注定难登大雅之堂,不想却获得了小丫头王洛依的青睐,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想不到,郭公子还有如此手艺,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面对着郭权露的这一手,其实王诗雅也是很惊奇的,只是毕竟是深闺小姐,在外人面前,还是要保持一定的矜持的,自然不会像小丫头那般,遇到新鲜的事物,总是可以无所顾忌的大声喧哗。 “不瞒两位小姐,其实这口技也是相禾所授,原因儿时无甚乐趣,便是相禾带领着我们,一身扑于田园,这才有了这般的俗雅。” “所以小小姐要想学习,还得去请教你相禾哥哥哦。” 说着郭权怜爱的捏了捏小丫头的娃娃脸,下意识的回头冲着蔺凌努了努嘴,言下之意已然明了。 只是小丫头似乎不怎么喜欢别人捏她的脸蛋,特别还是一个陌生人,只见小丫头直接张口,露出了一排可爱的小虎牙,气呼呼的便咬向了郭权白皙的手掌。 只是郭权何其聪明,早已在小丫头抗议的小眼神中,便已经有了退意,此刻看到小丫头的这副表情,更是不再犹豫,直接便抽回了手去。 只是小丫头一击必杀落空,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加糟糕了,可虽然小丫头泼辣,但还是有分寸的,并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扑到郭权的身边去捶打。 可饶是如此,小丫头还是气鼓鼓的捏着粉拳,在其略显凌乱的青丝下,一双好看的眸子,紧紧盯着不住讪笑的郭权,大皱其眉,嘴里嘟嘟囔囔的,似是在咒骂一般。 “依依,你要学哥哥教你啊,其实很简单的,你看...” 看到生气的小丫头,蔺凌心中不忍,于是便直接向前两步,来到小丫头身边蹲下,学着之前郭权的动作,边说边把吹竹叶的技巧,仔细的又阐述了一遍。 刚开始的时候,不知为何,小丫头似乎看见蔺凌的脸就来气,看到蔺凌朝着自己走来,就露出一排小虎牙恐吓蔺凌,只是蔺凌心中只有怜惜没有捉弄,自然也就不会似郭权那般,直接跳开。 虽然小丫头看着耐心讲解的蔺凌,这才慢慢的放下了抵触之心,可不等蔺凌把话说完,兴奋的小丫头,直接便伸手抓了一把木匣中的云洱茶叶。 迫不及待的就学着蔺凌的样子去吹,可吹出来的声音,除了沙哑的嘟嘟声,并没有刚刚郭权吹出的悦耳之声。 “依依,听哥哥把话说完。” 看着小丫头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汪汪泪眼,王诗雅伸手揉了揉她略显蓬松的马尾辫,一边抬头看着仔细演示的蔺凌,一边温声的安慰着妹妹。 此时,茶以斟得。 浓浓的糯香随风舞动,沁人心脾的舒爽,眨眼的工夫便笼罩了亭内上下,与亭外的冰天雪地,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只是此时的采荷,看着亭中含情脉脉的两人,心中轻叹一声,小心翼翼的把木匣盖上,仿佛生怕吵醒了两人一般,紧了紧淡紫色的锦衣,转身便朝着亭外走去。 除了采荷,此时的郭权同样也是这般心理,任谁在这种情况下,看着她人暧昧,自己心中都会不怎么好受。 所以当郭权看到采荷离去的时候,自己便也跟了出去。 “采荷姑娘且慢。” 刚下的亭来,正准备走向不远处王英的仕女采荷,突然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疑惑的回头看去,却发现正是之前一直盯着自己看的郭权,采荷便轻轻皱了皱眉,随后又在他人未察觉时,舒展了开来。 对于郭权此人,其实给采荷的第一印象,是十分糟糕的,因为郭权的一言一行,兴许蔺凌看不出来,可在身为旁观者的采荷看来,郭权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是带着目的在审视。 第十二章:暗生情愫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特别是刚刚在亭中的时候,郭权竟然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不说这般已然是失礼,就在事实被戳破之后,也是蔺凌为其道歉,而此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以此推断,此人当不得深交。 想到这里,采荷心中已然有了计较,看着慢慢踱步而来的郭权,脸上立刻挂上了一副淡淡的微笑,先是冲着郭权福了一礼,随后便疑惑的开口道:“不知公子喊住奴婢,有何吩咐?” “刚刚在亭中多有得罪之处,郭权向姑娘道歉,还请姑娘切勿挂怀。” 如此一来,郭权的为其行为道歉,虽然来的有些迟,但还是有效的安抚了采荷心中,那深深的不满。 “公子说的哪里话,区区小事,采荷本就没放在心上,又何必挂怀。” 采荷这话回的漂亮,只是其脸上那淡淡的微笑,却让郭权猜不到,此话到底是真是假。 “听姑娘口气,似是边郡奉元一带的口音,只是不知姑娘为何又去了梓林?而且那王家小姐...” 听到这里,不等郭权把话说完,已然被采荷略带冷意的声音,给堵了回去。 “公子若是怀疑于我,大可以去小姐那里揭发证实,没必要在这里旁敲侧击,而且,我是代郡人。” 说完,采荷便拂袖离去,不再去理睬郭权,径直朝着已经等候多时的王英走了过去。 “代郡人...这算是在误导我吗,听你口音明明是边郡一带人,你又为何说谎...是在掩饰什么吗...” 看着离去的采荷,郭权并没有死缠烂打,而是恰到好处的选择避让,只是看着与王英不知道在攀谈着什么的采荷,郭权心中的疑惑,更加浓厚了几分。 “夜色春华,已是多事之秋喽,多想无益,如此境地,徒留于此也是尴尬,还不若回去复习来的爽快。” 说完,郭权扭头看了一下已经掌灯的亭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紧了紧单薄的衣物,便向着来时的马车,信步走了过去。 而此时的亭中,谈笑已然进入了尾声,就在这夜幕即将来临时,却先迎来了年迈的黎管家。 “大小姐、二小姐,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此处距离乐阳城虽说已经不远,可毕竟还要经过平阳渡,若是在此处耽搁的久了,夜间恐难出行。” 上的亭来,许是黎管家早已知道蔺凌的身份,所以只是简单的对着蔺凌施了一礼,便扭头看着端坐的王诗雅,解释着说道。 “黎叔说的是,如此这般,我们便即刻出发吧。” 面对着黎管家的问题,王诗雅简单的答应了一句,扭头便看向了一旁静坐的蔺凌,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恐怕是有要事,要说于蔺凌听一般。 “如此,老奴便下去准备了。” 黎管家在将军府做了半辈子的执事,看人何其精明,此刻看到王诗雅这般模样,便十分知趣的告罪一声,转身下亭去了。 “公子,我知你是为了进京参加那文举,只是不知,你们可有住的地方?” 王诗雅这般说着,已经从怀中摸出了一枚精致小巧的香囊,不由分说的便塞到了蔺凌的手中。 “姑娘,你这是何意?” 看着手中精致的香囊,蔺凌不解的问道。 “我说过了,以后见面,你不可再喊我小姐或者姑娘,那样我要生气的。” 看着蔺凌这榆木疙瘩,有时王诗雅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脑部神经,能让蔺凌这般的后知后觉。 “诗...诗雅。” 听到蔺凌这么喊自己,王诗雅开心极了,想来对于心怀情愫的女子来说,仅是一个称呼的变化,都能让其莫名的兴奋起来。 “蔺郎,这是我在归途中,闲来无事,用一上午的时间,特意为你缝补的,只是不知蔺郎是否喜欢。” 王诗雅这般说着,脸颊便已经像熟透了的苹果一般,红到了耳朵根处,娇态可掬的模样,看的人心中直痒。 其实对于蔺凌来说,多少是不能理解王诗雅的态度的,在他看来,王诗雅画风转变的太快,自己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王诗雅便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情愫。 其实这事也不怪王诗雅,因为王诗雅自幼成长于京都的缘故,见了太多道貌岸然的人了,而对于突然出现的蔺凌来说,虽然这个书生看起来有些呆呆傻傻的,可也就是这种呆傻,吸引了王诗雅的兴趣。 而更重要的是,似蔺凌这般的乡野书生,其心思单纯,好为他人着想,与这种人交往起来,往往使人如沐春风,哪怕是在情况危机之下,也不必担忧身后之事。 这点上从郭权昏倒,蔺凌一直不离不弃,就能看得出来,而一个人的品行如何,也是决定一个人高度的最佳尺码。 “出自诗雅之手,蔺凌自当是十分欢喜,又怎么会不喜欢。” 手中攥住尚有余温的香囊,蔺凌温声说道。 “蔺郎喜欢就好,时间不早了,走吧,我们也该出发了。” 说着王诗雅一把拉过小丫头,弯腰帮她擦去嘴角残留的糕点碎屑,与蔺凌一道,慢慢的下的亭来,向着路边的车队走了过去。 走了约莫盏茶的工夫,三人来到王诗雅的马车前,蔺凌微笑着看着小丫头被采荷抱上马车,抬手冲她摆了摆手。 “诗雅,上车吧,外面寒风凛冽,别冻伤了身体。” 在外人眼中,王诗雅总要保持一点矜持的,所以面对着蔺凌的关心,也只是轻声嗯了一声,扭头便挑帘钻进了车内。 目送着王诗雅进了马车之后,蔺凌退后一步,往路边挪了挪身体,静等车队缓缓的从自己面前驶过。 待等了三五分钟之后,当最后一辆马车经过自己身边时,那马车明显放慢了速度,蔺凌抬头看去,只见郭权一脸微笑的,一手抓住马车车壁,一边冲着蔺凌伸出了右手。 就在马车与自己错身而过的瞬间,蔺凌一把抓住郭权的手臂,随着脚下用力与郭权的拉扯,顿时便跃上了马车。 见蔺凌成功上的车来,驾马的小厮便扬起马鞭,狠狠的一鞭抽在马股上,骏马吃痛,立刻便甩开四蹄,向着前方的车队,狂奔了过去。 第十三章:王诗雅的身世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不知道过了多久,蔺凌从沉睡中悠悠转醒,却感觉马车颠簸的动静似乎小了许多,便挑帘去看,却不想突如其来的一声高喝,倒吓了蔺凌一大跳。 随着那大喝声响起,平坦的官道之上,由远及近的奔来了数十个身穿黑甲的骑士,仿佛一股旋风一般,迅速越过蔺凌所乘坐的马车,从官道另一侧,快速向着漆黑的南方,狂奔了过去。 “这队甲士好威武,在这雪天里行军,队列竟然不见一丝紊乱。” 蔺凌透过一旁挑开的马车侧窗,看向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众骑士,眼神闪烁,无不赞叹的说道。 不知道是因为道路结冰的缘故,还是因为车队即将到达京畿范围的原因,连同蔺凌所乘驾的马车在内,仿佛长龙一般的王家车队,都把速度降了下来。 所以对于蔺凌的感慨,赶车的马夫听的很清楚,只是因为夜里道路难行,马夫并没有回头去看车内,而是直接开口道:“一看公子就不是司隶本地人,不过刚刚那队骑士,在整个乐阳城中,那名头可大了去了。” “哦?何以见得?” 正在沉思的蔺凌,忽然听到马夫这么说,顿时便来了兴趣。 蔺凌与郭权不同,因为家境的缘故,郭权自小便被家中教育,甚至是逼着去学习那圣贤之道,所以郭权此人,对于诗词歌赋方面,比之蔺凌要强上不少。 而蔺凌则不同,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蔺凌自小便被家中老娘教育,学业以兵法战策为主,圣贤之道为辅,两相交替学习。 以前蔺凌也问过老娘,但是老娘口风极严,有时问的急了,蔺凌便会遭到一阵爱的毒打,如此反反复复,蔺凌便只好死了心,谨遵老娘的教诲,寒窗十载,研习家中唯一的那本韩熙公战策。 不过蔺凌也是因此得福,从而喜爱上了兵书,虽然不能像古人那般,做到时常能秉烛夜读,可只要有机会,蔺凌定然会光顾郭家,将郭权家中所有的兵书,洗劫一空。 “公子有所不知,刚刚那队骑士不是别人,乃是军中劲卒龙武卫,更是直接归属于我家老爷麾下,此次这般着急,想来正是为了我家小姐的安危...” 听到这里,蔺凌只感觉大脑发懵,而对于车夫接下来的话,已经听不进去了,耳中尽是龙武卫、我家老爷我家小姐的字眼。 “小哥,你刚刚说的那队骑士,是你家老爷麾下的士卒?你可是这么说的?” 过了片刻,蔺凌直接绕过熟睡的郭权,激动的一把挑开帘布,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驾车的车夫,语气都有些打颤的问道。 “额...是,我是这般说的。” 正在驾车的车夫,被蔺凌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得亏车夫车把式技术过硬,只是稍一吃惊,便控制住了有些焦躁的骏马,回过头来看着焦急的蔺凌,吞吐着回道。 听到车夫肯定的话语,蔺凌吞咽了一口唾沫,接着往下问道:“那,你家老爷...是何人?” “嗨,我当是什么事情,原来公子只是疑问我家老爷啊,确实,公子不是京都人,想来以前也不曾听闻我家老爷的名讳。” 说到这里,车夫润了一下歌喉,脸上随即摆出一副骄傲的神色,深提了一口腹中气说道: “你且听好,我家老爷不是旁人,正是当年那灭鞑牧图虏部的领军主将,当今的奋威大将军,官拜兵部尚书,领衔嘉德殿大学士的王玄龄!” “如此这般,那诗雅岂不是...” 蔺凌听了车夫的话,一时止不住心中的震惊,害得差点说漏了嘴,索性蔺凌声音不大,所以正专注于赶车的车夫,并没有起疑。 “多谢小哥,若不是小哥直言相告,想必到了京都,蔺某又要孤陋寡闻一番了。” 压下心中的震惊,片刻后蔺凌便恢复了常态,只是从他说话的口气中,尚能听出一丝的紊乱来。 “公子不必客气,即使是我不说,到时候等你们到了京都,在大街上随便拉住一位老乡去问,都能得到如我这般一样的答案,或许,还会比之更加夸张呢。” 听闻蔺凌自称是蔺某,车夫便自然而然的认为,蔺凌肯定是京中哪家宗亲的公子了,面对皇族,一时间就连语气上,也客气了不少。 虽说蔺凌之前,向王诗雅解释过自己的姓氏由来,可那时在场之人一巴掌都能数的过来,而之后王诗雅又没有向他人透漏半分,现如今车夫会错意,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能与自家小姐攀谈,并且受邀一同前行的,那不是达官贵人之后,也定是皇亲国戚,不然若是一普通书生或是小吏,估计自家小姐,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想到这里,车夫顿时变的殷勤了不少,而对于蔺凌所提出的疑问,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蔺凌虽然疑惑于车夫的转变,但转念一想,想来是王诗雅私下里吩咐了自家下人,要对自己有求必应,于是蔺凌对于王诗雅的恩情,无形中变得又浓厚了一分。 “敢问小哥,我们此时到了何处?我看前方黑漆漆的,可是到了大河地界了?” 看着前方马车上垂落的微微烛光,蔺凌一手攀住车辕顶部,一手撩开随风舞曳的些许青丝,拿手挡在额前,仿佛一个灵猴一般,一边极力的眺望着远方,一边询问着专注驾马的车夫。 “公子不必看了,因为在经过平阳官驿的时候,左牟将军特意赶来叮嘱我家小姐,说是因为昼雪的缘故,大雪压垮了大河上的浮桥。” “平阳渡过不去了,这下可惹恼了一众路人,他们长途跋涉,好不容易绕过巍峨的盘龙岭,到头来却是这般结局,尤其那些南地来的旧辰猴子,又岂能善罢甘休。” “不过若是闹将起来,只能是自取其辱罢了,这不,而本来驻守在大河东寨的探哨营,都被派去维持秩序去了,索性左将军的探哨来的及时,不然,此刻我们也在平阳渡堵着呢。” 第十四章:乐阳城下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蔺凌听着车夫滔滔不绝的闲话,摘除掉其中无用的牢骚,蔺凌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原来,王家车队之所以在这深夜里还在赶路,正是因为通往京都的必经路平阳渡坍塌,这才导致车队不得不绕道盘龙岭,改走青龙关以西的平阳缓坡进京。 而之所以无人选择平阳缓坡路段,一是因为官道止于平阳渡,二是因为缓坡地带土地多不坚实,特别是在雨雪天气里,道路很容易变的泥泞不堪。 所以,除非是艳阳天气,否则十个人里,都不会出现哪怕一个走平阳缓坡地带的人。 “小哥,敢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借助着一旁挂在车辕顶上微弱的烛光,蔺凌看着这几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火苗,淡淡的问道。 “应该差不多到戌时了,冬季夜里昼差大,若是换成以前,别说戌时,就是到了子时,往西而去的官道两旁,那也是灯火通明的。” 车夫很健谈,往往蔺凌问上一句,车夫便能答出两到三句来,如此一来,更让蔺凌觉得,将军府的下人尚能如此,那作为将军府的主人,又会是怎样的胸襟。 “既然如此,那便劳烦小哥,车驾若是到了京都城下,到时喊我一声便是。” 蔺凌这般说着,转身就要钻入车中,却被车夫又叫住了。 “公子这般着急,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做罢?需不需小的向我家小姐通禀一声?” 车夫的话,完全出于好意。 况且,如果蔺凌真是宗室子弟的话,此次又是做客之人,而车夫作为将军府的下人,让客人徒步而行,未免有些失礼。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家中被些琐事缠身,急于回家处理罢了,到时还要劳烦小哥,代某向你家小姐陪个不是,就说今日之恩,他日蔺凌必将登门拜访。” 知道车夫有些碎碎叨叨,而蔺凌又不愿多说,于是干脆对着车夫拱了拱手,不等车夫回话,转身便钻进了车内。 “公子放心便是,此等小事包在我身上吧。” 车夫微微侧头,看着跟随着车驾晃动的幅度,而左右来回摇摆的帘幕,信誓旦旦的说着。 随着嘎吱嘎吱的车轮碾压冰雪的破裂声不断的传出,长达近二十里的平阳缓坡,终于走到了尽头。 等王家车队全部上了官道之后,道路变宽,车驾的速度这才提了起来,仅仅盏茶的工夫,便越过了东坡村,朝着那灯火通明的西门冲了过去。 ...... “相禾,相禾...” 不知道过了多久,睡的正想的蔺凌,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拉扯之力,仿佛要把自己在梦中撕成两半一般。 情急之下,蔺凌猛的睁开双眼,却刚好看到一张俊俏的男人脸,正在近距离的观察着自己,倒是把蔺凌吓了一大跳。 “品之,是你啊,你这是在做什么?吓我一跳。” 待看清了此人,蔺凌刚悬起的一颗心,顿时便放了下来,只是看着那人,蔺凌语气中却透露着浓浓的疑惑。 此人正是郭权。 “别睡了,京都到了,准备好下车了,刚刚你不是与那车夫都说好了吗?” 听郭权这么说,蔺凌顿时更加惊讶了起来,就连询问的口气,无形中都拔高了一个分贝。 “你怎么知道的?莫不是之前你并没有熟睡?可我明明探了你的鼻息,呼吸很均匀啊。” 听蔺凌这么说,郭权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无聊,竟然会想到去探鼻息,我又不是死人。而且,你以为要想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是那么容易便能做到的吗?” 蔺凌看着郭权脸上玩味的笑容,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显然,单纯的自己,又被耍了。 “好了好了,先别说这些了,等一会车马进了城,你我便朝北门而去,先歇息一晚再说。” 说完,郭权从一侧扯过蔺凌的箱笼放在面前,对着蔺凌努了努嘴,一把提溜起自己的箱笼,挑帘便钻了出去。 “公子,这便是京都了,本来小的是想让两位公子多睡一会,待进了城后,再叫醒二位也不迟,却不曾想你们却早早的醒了过来。” 看到郭权挑帘出来,车夫立刻大着嗓子喊了起来,而周围熙熙攘攘的却都是人群,若不是郭权离着车夫近,想来也是听不清的。 “这么长的队伍,我们要想过得城去,岂不是要排到猴年马月去了。” 对于马车外的喧哗声,蔺凌早已听了个仔细,本来蔺凌以为是马车进了城内,毕竟是大新国都,热闹也是相对的。 可一挑帘这才发现,巍峨的乐阳城距离此处尚有二里左右的行程,而此刻围绕在自己车驾两旁的,尽是身着各种各样服饰的路人。 在两旁灯塔强光的照耀下,蔺凌可以清楚的看到,从西门一直延伸过来的队伍,仿佛长龙一般,在相互推搡之中,横在了王家车队之前。 “公子切莫担忧,能在此处排队的,多半是那些外地来的乡野书生以及游子,因为不知道京都的行情,这才选择从最是宽敞的西门而入。” “但我们是将军府的家眷,自然不用在此排队,你且静心等候一番,过不大会,定然会有军士来专门为我们引道。” 车夫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堆满了洋洋得意与骄傲之色,想来对于他来说,这种事经历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果然,正如车夫所说的那般一样,约莫等了大概半柱香的工夫,从车驾前方便传来了阵阵的高呼之声。 由于蔺凌的车驾,是整支队伍的最后一架马车,所以对于前面之人呼喊的什么,蔺凌听的是满头雾水,只是看到本来围在马车周边的人群,竟然有了一些松动。 而且松动的速度,正在慢慢的向着两旁扩散开来。 不大一会的时间,拥挤的官道便被开辟出了一条,宽约四米左右的道路出来,前后正好堪堪能过马车。 “怎么样二位公子?我就说吧,将军府的家眷从此借过,那小小的城门校尉前来拜见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让我们堵在此处。” 第十五章:进城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随着马车的缓缓移动,车夫的话就像是一柄重锤一般,狠狠的砸进了郭权的心中,也正是在一刻,郭权心中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对权利的渴望。 对于郭权怎么想,蔺凌是不知道的,只是此刻的蔺凌,也在震惊于将军府的权势,而且这种震惊,跟随着车队越是靠近乐阳城,蔺凌的心中便会更加浓重一分。 因为蔺凌分明看到,在王家车队每行驶百米的距离之后,道路两旁就会出现五个荷枪实弹的黑甲士兵,像是迎接凯旋的卫兵一般,一边对着拥挤的人群虎视眈眈,一边为王家车队保驾护航。 “看这些士兵的甲胄服饰...不像是城门护卫军啊,看起来倒像是宫中禁卫。” 蔺凌这么自言自语的说着,另一边车夫又接上了话头,侃侃而谈的说道:“公子有所不知,自打去年初春开始,陛下便听从了齐安侯的建议,把原驻扎在西郡的虎贲营调回了京都,做起了这城门防护的工作。” 郭权:“齐安侯宁闵...此人不是前齐降将吗?怎么一个降将,在朝中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对于车夫口中的齐安侯,郭权想的却不是有关他的决策和方案,而是此人身为一个降将,是怎么凭借自己敏感的身份,而进入大新权利中枢的。 是的,郭权已经魔怔了,可权利就像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罂粟花一般,让人欲罢不能的同时,也深深地陷入了其中。 蔺凌:“虎贲营?那不是镇守游魂渡的主要军力吗?陛下把虎贲营招了回来,那鲁城的防卫怎么办?” 车夫:“这...小的不知,只是小的曾听坊间传闻,说是齐安侯背后有新安王的支持,陛下这才采纳了齐安侯的建议,把虎贲营调了回来。” “只是这坊间传说,多是有心之人的捏造歪理,其中或真或假,你我均是局外人,无非也就凑个热闹罢了。” 听了车夫的解释,蔺凌暗暗的点了点头,只是觉得此事十分的蹊跷,以蔺岩人老成精的心机,又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虽说现在已是元月,寒冬即将过去,草原上也已开始长起了嫩芽,可家国安危,也不能全然只看天命,若这时察毒寇边,鲁城没了虎贲营主力,又该怎么拒敌?” “若真是蔺老授意如此,那朝廷这般作为,岂不是要致家国于险地而不顾吗!” 说到这里,蔺凌激动了起来,而蔺凌能有如此刚正不阿的态度,其实也是受了韩熙公战策的影响。 而三晋时代的梁国大夫韩熙,也正是因为自己的刚正不阿,被奸人陷害,从而死在了自己的倔强上了。 “公子慎言!此话可不能乱说,此处距离京都如此之近,人多混杂,若是被那有心者听了去,不免要惹的一身臊啊。” 车夫听到蔺凌这般说,整个人差点没有从马上蹦下来,赶忙出声劝住蔺凌,并抬头环顾了一圈左右,心悸的同时,内心也替蔺凌偷偷的捏了一把冷汗。 轰—轰—— 正在这时,那近在咫尺的乐阳城上,却是接连响起了十二声震耳欲聋的鼓声,仿佛一圈圈实质般的涟漪一般,开始向着京都四周扩散开来。 这通鼓声,被城楼上的兵卒敲得震天响,楼下的一众军民,听的却是心潮澎湃、深深地沉迷到了其中。 “小哥,这是什么意思?” 郭权这般问着,便扭过头来,却刚好看到车夫脸色一变,随即便是狠狠的一鞭,抽在了马股上,在骏马甩开四蹄狂奔的同时,这才急急忙忙的解释了起来。 “二位公子快进车里去,差点忘了今天是敦皇节,按照每年的惯例,每年的这个日子里,戌时的最后一刻,京都四门会同时擂起四面奋雷鼓。” “待鼓声熄灭之后,静等一刻钟,只要亥时一到,京都四门会一起关闭,而这时尚未进的城来的人,就只能露宿在荒郊野外了!” 车夫这般说着,已经推搡着蔺凌与郭权进了马车,接着又是狠狠的一鞭甩在马股上,在骏马吃痛的狂奔中,载着豪华的马车,不顾两旁路人的叫骂声,朝着前面一个王家马车追了上去。 此处距离城门不过百米距离,又因为进城的人多,所以此时西门的四个门洞,均是灯火通明般的亮如白昼,而在中间那两个主门的一侧,此刻正打开着一扇旁门。 旁门洞开,王家车队便在一众甲士的簇拥下,冲进了巍峨的乐阳城中。 ...... 待进的城来,蔺凌所乘坐的车驾停于一旁,郭权双手环抱住自己的箱笼,第一个便跳了下去。 “二位公子真的不需要小的相送了吗?” 车夫最后看着蔺凌也跳下了车,知道蔺凌不会让其相送,可还是出于礼节的再次询问了一遍。 “多谢小哥挂怀,不过不劳小哥费心了,些许小事,还不至于让蔺某焦头烂额。” 说完,蔺凌下的马车来,对着马车上的车夫拱了拱手,便于郭权一道,与王家车队背道而驰,往北门去了。 “京都还真是繁华啊,这么一比较,阳城顿时便落了下风。” 蔺郭二人走在繁华的大街上,看着宽敞的大道,以及大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商行酒肆,心中一时被京都的繁荣所吸引到了。 “阳城虽说是北地第一大城,可怎么能和京都相比呢,而且现在已近亥时,不少商家已然关门打烊,你明日来看,定然让你大吃一惊。” 郭权这么说着,伸手拉住抬头只顾走路的蔺凌,两人停在了一处,看起来颇为复古的两层小楼前了。 “就是这里了,走吧。” 郭权催促了一声,当先便进了门去,蔺凌虽然有些不明所以,可还是跟了进去。 刚一进的门来,蔺凌就看到正有一个小厮模样的店小二,趴伏在柜台之上,正在悻悻的打着瞌睡。 郭权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轻拍了拍那小厮的肩膀,低声说道:“小二哥?醒醒。” 本就没有熟睡的店小二,被郭权这么一推搡,顿时便清醒了过来。 第十六章:暂住博古楼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此处是博古楼,也叫第一楼,本是前齐所建,年代有些久远,楼上客房的摆设和家具陈列,也多是前齐风格,平时也会有些文人雅士来此住店。 但因为此时大半的外乡书生,都被堵在了西门,而像蔺凌这般顺利进的城来的外地人不多,所以一时间京都的各家酒肆客栈,都是一如平常一般。 因为没有多少客人来此打尖,掌柜的便早早的去了后院休息,只留下一个小厮在前堂照看,只待北门传来奋雷鼓的鼓声,店小二就要关门停业。 店小二本名叫郭二,本是司隶汾阳人,早些年因为家中贫寒,便随村中长辈来到京都谋取生活,后来工作勤恳,得到了第一楼掌柜的赏识,便让其留在了博古楼学习。 这么一留,可就是十年之久,十年来郭二每日在楼中做活,耳中听着各地雅士的谈论以及江湖事宜,已然是耳濡目染,而且对于京中地理,也是个小乐阳通。 有的时候就连地道的乐阳人,在一些比较混乱的地方,也不如郭二这般熟络,所以有时来第一楼做客的客人,都爱向郭二打听一番事实,而郭二也乐的露脸,往往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时郭二迷迷糊糊的,看到有两位背着箱笼的书生寇店,知道生意来了,立马便精神了起来。 “两位客人是打尖还是住店?本店服务地道,除了那些糠糟之事,只要是您能提得到的,本店一应俱全!” 常年来的职业伪装,早已练就了郭二一身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本领,此时既然这么说,也是看到蔺凌二人身着一身素衣,想来是外地人无虞,那就要怎么高大上怎么说了。 相比起蔺凌的不住点头,郭权表现的要平静的多,毕竟也是见多识广之人,此时看那店小二说的天花乱坠,知道多半是些客套话,所以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小二哥,楼上可还有空余房间?” “啊...有的有的,客官您看您开几间?” 听的郭权这么说,郭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知道面前的这位书生有些见识,唬他不得,于是便收起了他那浮夸的演技,如实回答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便开上两间靠着街道的房间,这是定金。” 说着,郭权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一锭纹银,看其样子当不下五两,啪的一声就被郭权甩在了柜台之上。 “哎呦,客官真是豪爽,您且等着,小的马上便把房间给二位爷打扫出来,您先喝口茶水解解乏吧。” 郭二这般说着,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紧盯着柜台上的纹银,仿佛被勾了魂魄一般。 “相禾,把你那云洱茶叶拿出来,泡上一泡解解乏。” 看着郭二这副德行,郭权勾了勾嘴角,看似随意的对蔺凌说话,可是音调却是拔高了好几个分贝。 果然,正在提热水的郭二听了,整个人差点没把茶壶给扔出去,此刻看着那书生果真掏出了一小坛奇香的茶叶,郭二眼睛都要直了,心中一个劲的在猜测着两人的身份。 “小二哥,快去把房间整理出来,我兄弟二人赶了一天的路,早已是筋疲力尽了。” 郭权这么说着,已经从郭二手中接过茶壶,端起桌上的茶盅,开始泡起了云洱茶,而茶叶只是刚一接触滚水,顿时便是一股奇香飘出,沁人心脾的香味,令人心驰神往。 “二位爷稍等,小的这就去办。” 说完郭二又抽鼻子狠狠嗅了嗅空气的糯香,一脸不舍的转身上了楼,为二人打理房间去了。 “品之,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浮夸了?不过这云洱茶叶不多,更是王家小姐的赠礼,你可不能这般浪费。” 抬头看着正在仔细捣鼓着茶叶的郭权,蔺凌端起茶盅,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口,悠然自得的喝起了白开水。 “放心,我知道分寸,只不过我如此做法,就是要震慑一番刚刚那店小二,莫要让他再狗眼看人低。” 郭权说这话的同时,已经把剩余的茶叶仔细的一个个捻起,重新装回了瓦罐中,站起身来,塞进了蔺凌的箱笼。 等二人把盅中茶水喝尽,这时刚刚上楼的郭二,也风尘仆仆的下了楼。 “二位爷,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请您入住。” 说完,郭二还殷勤似的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不过看其贼眉鼠眼的模样,怎么看都有一种别样的喜剧感。 郭权:“很好,刚刚那锭银钱,除去我二人住店的本钱,剩余的便权当你的小费了。” 听到郭权这么说,郭二顿时眉飞色舞了起来,普通住店尚花不了一两银子,即使加上吃喝用度,也不过二两银钱,而郭权甩手便是五两,此时大堂中又是自己一人当值,郭二又怎能不兴奋。 “不过我这兄弟甚是能吃,若不是珍馐美味,那可是难以下咽的。” 看着郭二一脸兴奋的模样,郭权扯了扯嘴角,淡淡的又抛出了一句。 “哎呦喂,别说珍馐美味了,就是这位爷想吃龙肉,小的也有办法把老龙王捉来与二位爷炖汤喝!” 听着郭二这越来越没谱的话,郭权失声笑了笑,便不再理会与他,与蔺凌前后脚上了楼,一左一右进了厢房。 长途跋涉了将近七天,虽说最后一天里搭上了王诗雅的顺风车。但是一路上寒风瑟瑟的,郭权又是体弱之人,受不住风寒,自然也不会休息的多么舒服。 此刻刚一进的屋内,郭权哪还有没心思去打量屋中的陈设,也不掌灯,直接把沉重的箱笼扯下掷于一旁的软榻上,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摸到床边,转身便直挺挺的倒在了温暖的床榻上了。 不大一会的工夫,左边厢房里便传出了些许鼾声,郭权已然进了梦乡。 而右边厢房是蔺凌的房间,此刻蔺凌正盘腿坐在软蹋上,身上披了一件毛绒丝被,就着掌间那一丝微弱的烛光,正在看着一本书皮泛黄的书籍。 而从侧面角度来看,依稀能看到‘熙公战’三个字,想来,此书定然是那本蔺凌爱不释手的韩熙公战策。 第十七章:夜话梓阳阁(一)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此刻,蔺凌听着郭权房中传来的鼾声,轻轻摇了摇头,面带微笑的把蜡烛吹灭,顺手把兵书掖在枕头下面,盖上温暖的毛绒被褥,伴随着从北门传来的徐徐鼓声,逐渐的进入了梦乡。 ...... 而与北城的沉寂与安逸不同,此时的南城将军府,可以说是灯火通明、华灯璀璨。 只因为王家二位小姐从祖地回归,使得整个将军府,都陷入了一片喜庆之中。 “王一邮,蔺凌公子呢?快把两位公子接到大厅里来。” 刚一下的马车,王诗雅便迫不及待的松开拉住小丫头的手,朝着车队最后方奔了过去,一边跑着还一边大喊起来,其形象完全没了在路上的时候,那种矜持与淑女范了。 “回大小姐的话,两位公子在德胜门的时候,就下了马车,还让小的捎话对小姐陪个不是。” “不过看他们行色匆匆的神色,想来是家中有要紧事,来不及向大小姐辞别,这才慌慌张张的离别而去。” 被王诗雅叫做王一邮的下人,便是载着蔺凌与郭权的车夫,此刻大小姐这般着急,倒是更加印证了车夫心中对蔺凌身份的猜测了。 “啊?怎么会这样?蔺郎怎么能不辞而别!” 听完王一邮的话,王诗雅整个人都呆住了,说着说着,眼眶竟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要说京都不大不小,可一个人要真想藏起来,只需往某个犄角旮旯里一猫,任你千军万马,也是如大海捞针一般。 就在这时,一手拉着小丫头王洛依的仕女采荷,从府门前踱着步子走了过来。 采荷相比起王诗雅来说,还是十分冷静的,此刻又看到王诗雅这么伤心,于是便板起面孔,对着王一邮冷声问道: “王一邮,我且问你,那两位公子下了马车之后,你可看到他们往哪里去了?” 看到采荷脸色不对,车夫惶恐的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口中更是高呼: “大小姐饶命,小的该死,要知道此人对小姐来说这么重要,别说他家中有急事,就是家里房子着了,小人也不能将其放走。” 本就心肠软的王诗雅,此刻看到砰砰砸头的王一邮,心中不忍,于是温声说道:“王一邮,你先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你要告诉我,那蔺姓公子,朝着哪个方向去了。” 采荷:“想清楚一点,如实回答!” “是是,小的,小的记得,那蔺姓公子,被另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公子,下车后便拖拽着朝北城去了。” 王诗雅的温声细语,很大程度上安抚了王一邮慌乱的内心,虽然采荷有些严厉,可对下人来说,那是正常的。 毕竟采荷也是下人,为主分忧没有过错;此刻王一邮稍一加思索,便理清了刚刚蔺凌所走的路线,连同细节,一并说了出来。 “小姐,想来是那郭权的主意,若是蔺公子行事,定然不会这么的失礼,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了。” 采荷心中的气愤可想而知,自古便有主辱臣死的说法,蔺凌此次如此失礼,在采荷看来,已经是怠慢了将军府。 “无妨,既然知道了他们往哪里去了,明日我们且去寻他一番,哼,到时候看他怎么向我解释。” 这番话说完,王诗雅小女儿姿态尽显,特别是最后那一句言不由衷的冷哼,不得不让人怀疑,王诗雅到底是生气,还是欣慰。 ...... 此刻,将军府的后花园中。 在一栋写着梓阳阁的高楼之上,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老者,此刻正在一樽鹤型长灯下,随意的盘膝坐在一张楠木方桌前,认真的批着奏折。 此人虽然年龄偏长,但却生的仙风道骨,温文尔雅,给人的第一感觉,此人当是正值壮年才对,显然此人极谙养生之道。 一张陡峭如同雕刻般的瓜子脸上,配上一双鹤眉丹凤眼,颚下留有一小撮八字山羊胡,整个人看起来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此人正是将军府的主人,当朝奋威大将军,兼兵部尚书、领衔嘉德殿大学士的王玄龄。 而屋中布置十分雅致,入的门来,首先便是一张铺满客厅的四方绒毯,其上更是纹绣了八只仙鹤,大都呈展翅高飞状,让人看上一眼,便十分的难忘。 绒毯两侧,更是摆了四面镂叶屏风,中间一条长约两米的茶几上,被有意搁置了一盆黄金柳,在一旁檀香的云烟吹拂之下,整个大厅看上去即使单调,却不缺乏雅致。 随着一阵冷风吹过,鹤樽上的烛光一阵摇摇晃晃,些许光泽打在一旁的青花琉璃樽上,倒映出了一个看起来十分高大的身影。 “楼下如此热闹,可是二位小姐回府了?” 声音有些年长,却充满了磁性魅力,若只听其声音,仿佛一个著名的男低音歌唱家,正在你的耳边颂词一样,使得人如沐春风一般。 “回主上的话,正是二位小姐回府,大夫人与二位少将军,正在前院为其接风洗尘。” 声音有些沙哑,正是出自琉璃樽上的那个黑影。 “影,上堂上来。” 老者抬头微瞥了一眼那黑影,喉结微动,吐出了五个听不出任何情感的字来。 “这...” 听到王玄龄这么说,那黑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从黑影中走了出来。 不过看其曼妙的身姿,以及掩饰不过的款步来看,此人竟是个女子。 “影...影,你可知你为什么无法调离将军府?” 王玄龄虽然这么说着,但却依然保持着低头批阅奏文的动作,并没有因为提问,而刻意的抬头去看堂下的女子。 “...属下不知。” 女子很沉默。 “影子,首先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若没了这身躯体,影子又该何处安放呢。” 低沉的声音,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但女子却是娇躯一颤,随即俯下身来,沉稳的说道:“主子教训的是,采霞记住了。” “嗯,二位小姐这一路南来,沿途各镇城府衙吏,可有什么蹊跷之处?” 说着王玄龄站起身来,绕过镂叶屏风,径直朝着其右手边禁闭的窗户走了过去。 第十八章:夜话梓阳阁(二)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一路从梓林而来,直到进入司隶地区,倒也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事情,只是在车队即将踏上平阳渡的时候,浮桥坍塌了,若不是左牟将军来的及时,恐怕...” 采霞低下头来,有点不敢去看王玄龄的背影,她身为影子,虽然只是一个代号,但只从字面意思就能看出非同小可。 “接着说。” 听了采霞的话,王玄龄看似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但是内心,已然起了一丝波澜。 虽然只是简单的三个字,但采霞继承影子卫士已经三年有余,不管是从前辈那里得知,还是三年来的形影不离,自己所悟出的道理告诉自己,王玄龄已经生气了。 “属...属下猜测,这定是左脉的人在搞鬼,想那平阳桥虽然初建于北齐殇泸年间,但是百年来不管交通还是战略,平阳桥都起着非同小可的作用。” “不说我大新历代君王,单是庆历元年与庆历七年,工部就耗费巨资,对平阳桥进行了长达一个月之久的修缮工作,其桥梁上下,多半采用了南海上供的天蚕木,其坚硬程度可比磐石。” “按理说,天蚕木可保桥身百年不腐,可这般坚固的工事,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被压垮,这简直是在侮辱工部的办事效率,属下认为,这其中必有猫腻。” 采霞的这般侃侃而谈,确实是让王玄龄听了进去,只是对于采霞的只看表面,显然老狐狸一般的王玄龄,看的要更加的深远。 “哼,一帮酸儒,整天不是吟诗作乐,便是想着法的破坏家国工防,真是好的很啊,东宫养了这么一群废物,对于世子来说,真是天大的喜事。” “不过,既然你们把矛头指向了猛虎,那不知你们...可有做好被猛虎食之的准备呢。” 虽然王玄龄嘴上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从他手中被捏碎的玉佩来看,王玄龄的心中并不平静。 “对了主上,还有一事。” 想起之前自己在车队里所看到的一幕,采霞仔细的斟酌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说。” 言简意赅,王玄龄并没有因为采霞的话,而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而是一脸慈祥的,透过窗户上的纱布,静静的注视着楼下灯火通明的将军府发呆,时而微笑,时而严肃。 “在车队途径万良山的时候,大小姐救下了两个陌生人,均是书生打扮,一个看起来十分的精明,而另一个看起来有些呆傻。” “但不知为何,大小姐对那呆傻之人,仿佛情有独钟,我在黎管家车上看的分明,大小姐还遣王英给那人送去了一个包裹,虽然我不知里面是何物,可是我却闻到了云洱的清香。” 采霞这般说着,已经抬起头来,直视着王玄龄的背影,等待着主上的继续发问。 “云洱茶叶...被送那人姓甚名谁?诗雅不会无缘无故送一个陌生人,这般贵重的物品。” 听到云洱二字,王玄龄陡然回过头来,眼神犀利的紧盯着采霞,那种足以杀死人的冰冷眸子,看的采霞一阵头皮发麻。 “这...回禀主上,因为您的叮嘱,属下不敢太过靠近二位小姐的车驾,只能远远的栖身与黎管家的车中,所以对于此人的底细,不甚明了...” 说到这里,采霞已经单膝跪地,拜伏在了王玄龄的脚下。 “你做的很好,起来吧,去把采荷找来。” 低头看着单膝跪地的采霞,王玄龄平复了一下内心,又恢复到了古波不惊的状态,安抚了一句采霞,便将其打发了出去。 采霞走后,王玄龄背手站在窗边,一动不动的紧盯着阁下白茫茫的将军府,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思附着什么。 阁里静悄悄的,除了两旁烛光打在琉璃上所散发的冷光以外,再无任何跳动的东西了。 ......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 一缕阳光,从未关严实的窗户缝隙中顽皮的钻了出来,正巧打在了一张虽不算多么俊美,但是却异常耐看的少年脸上,为其红润的脸色,铺上了一层神秘的光泽。 砰、砰砰—— 随着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了店小二郭二的声音,不过听其高涨的音调,似是比昨日更加的殷勤了几分。 “不知贵客可在屋中?小的遵循郭公子的指令,您的酒菜已然备好,可否打开房门,让小的为您服侍一番?” 此时正在熟睡的蔺凌,本来就被温暖的阳光撩拨的鼻尖发痒,此刻又听到郭二这般高呼,哪里还睡得下去,顿时便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小二哥若是忙碌的话,就先把饭菜置于门前吧,某家尚未梳洗,恐怕打理起来要费些时间。” 本来蔺凌还想再眯瞪一会,可听到郭二还在外面等候,虽说那是他店小二的职责所在,可毕竟蔺凌不是郭权,想让他摆起谱来,却是十分的困难。 “不打紧不打紧,大清早的也没甚可打理的,客官只管忙您的,小的自在门外等候便是,只是这天气寒冷,酒菜易凉,我这便回去再与您温热一番...” 郭二的话说的漂亮,只是不等他端着饭菜转身离去,蔺凌已经打开了房门,一脸微笑的接过了郭二手中的餐盘。 “贵客...您这是...” 郭二看着蔺凌脸上尚没有擦净的水珠,心中一阵感动,虽然已经大致猜到了蔺凌只是洗了把脸,嘴上却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不必热了,这样就挺好,只是小二哥下次不用做的这么丰盛,蔺某一次性也吃不完,须知毫米之难,若是浪费了食物,岂不叫人痛心。” 蔺凌这般说着,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方桌,转身对着巨大的落地铜镜,仔细的梳理起了仪容仪表。 “公子真乃世之奇士,郭二受教,以后公子若是有什么需求,但说无妨,只要是我郭二知道的、或是能做到的,定然会不留余地。” 看着蔺凌的所作所为,郭二真切的感受到了何为君子,与京中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公子相比,当真是天壤之别。 “小二哥谬赞了,若有什么疑问的地方,蔺凌定会悉心求教。” 梳妆了一番,蔺凌整个人感觉神清气爽了许多,就连与郭二说话的口气,都温柔了许多。 “如此,那我便不打扰公子了,若有什么吩咐,只需向着堂下喊一声便是。” 说完,郭二自觉的退出门去,走时还不忘帮蔺凌把房门带上了。 第十九章:深院奇乐锁楼阁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这么多饭菜,要是娘亲在此就好了,若让她老人家看到我在京中这么受人照顾,定然是欣喜万分。” 想到这里,蔺凌本来还算美满的心情,顿时低落了下来,只是无声的吃着可口的饭菜,心中想的,却是儿时那一幕幕温馨的画面。 蔺凌的母亲,本是苏秦氏,十八年前的一个冬天,也就是庆历二年,苏秦氏身负重伤,怀中抱一襁儿,被一伙黑衣人在漫天雪地中追逐。 可孤儿寡母在这冰天雪地中,又岂是数十个黑衣人的对手,不大一会的工夫,苏秦氏便力竭扑倒在了雪窝之中。 但就在绝望之时,此事被一上山打猎的猎户看到,那猎户性情也是刚烈,看到一伙黑衣人白日之下就要行凶,二话不说,直接箭拉满弦,冲着那最先举起屠刀的黑衣人便疾射了一箭。 想来那黑衣人也倒霉,眼看着一刀下去任务就完成了,岂料这夺命的一箭被赋予了主角光环,直接便把黑衣人射了个透心凉。 余下众人,看到首领被那神秘人一箭射死,顿时慌了神,一个个如树倒猢狲散一般,立刻便作鸟兽散了。 这神秘人,便是后来蔺凌的便宜养父,只不过他的身份一直被苏秦氏隐瞒着,而后来没过多久,在蔺凌三岁的时候,便病死在了林家庄。 没错,蔺凌的便宜老爹姓林,而并非蔺,这么看来,蔺凌儿时的胡乱猜测,还是很接近真相的。 不过便宜老爹没了,剩下孤儿寡母的不好过活,无奈之下,苏秦氏便投靠了相思筑的一个故人,这也就是蔺凌最初的由来。 ...... 吃饱喝足,蔺凌收拾了一下心情,精神抖擞的关了房门,朝着郭权的房间走了过去。 “品之,品之?” 连敲了三下房门,见没人回应,蔺凌试着推了一下,房门却一下被推开了,只见房中收拾的很得体,看得出来郭权是花了一番工夫的。 可是陈设虽美,房中却没有郭权的人影,这下蔺凌可就疑惑了起来。 ‘奇怪,品之去哪了...’ 这么想着,蔺凌退出房间,随手把郭权的房门带上,下的楼来,径直朝着门前正在扫雪的郭二走了过去。 “呦,公子用完早饭了?不知饭菜可还合公子胃口?” 正在扫雪的郭二听到后面有声音,拿手擦了擦额上的虚汗,抬起来头殷勤的看着蔺凌,客气的问道。 “早在北郡的时候我便听说,这博古楼的饭菜是京中一绝,此刻看来,果真不假。” 听的蔺凌这么说,郭二虽然知道客套的话居多,可还是很开心。 “对了小二哥,你可看到了昨日与我同来的公子了?今早我去他房中寻他,却见房门虚掩,你可知他去了何处?” 蔺凌把刚刚寻找郭权的事情一说,郭二却立刻笑了起来,仿佛早就料到蔺凌会这么问一般。 只见郭二露齿一笑说道:“不敢瞒公子,今晨卯时一大早,郭公子便往东城去了,说既是打算常住,就去采办点衣物家装,也好把屋中修饰一番。” “不过郭公子走的时候告诫了在下,说若是公子醒来,除了去那荛山固北亭以外,其他可不必等他,等到了晌午,他便回来了。” 蔺凌对郭权的性格最是了解,若是自己偷偷去了固北亭,事后被郭权知道了,他肯定会上蹿下跳的。 此刻听了郭二的话,蔺凌只有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小二哥,你且忙着,我出去溜达一圈,消消饱再回来。” 说完,蔺凌转身便往北边而去。 “公子且慢,若是前往北城,可要记得走直道,莫要拐弯抹角才是。” 看着蔺凌要走,郭二直起腰来,来不及拍打自己酸软的老腰,急忙喊住蔺凌,劝谏着说道。 “小二哥这是何意?” 听到郭二的喊叫,蔺凌回过头来,一脸迷茫的看着拄着铁楸的郭二。 “公子有所不知,北城不比其他三城,这里多是客商云集之处,虽然内城繁华富饶,可除了大道以外,其中胡同窄道众多,有小迷宫之称。” “若不是常年混迹于此的小厮,一入其中便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明白人指路,很难走的出来,所以小的喊住公子,便是提醒公子,可直走大道,莫要钻入小胡同中,给自己带来不便。” 听完郭二的解释,蔺凌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虽然不知道这北城的内景是什么样的,可是单看北边那仿佛海市蜃楼一般,隐于薄雾中的万千楼阁,也能看得出来北城是何等繁华的景象。 “多谢小二哥提醒,在下记住了。” 拜谢了郭二之后,蔺凌便径直沿着大道中央,被官家士卒扫出的一条窄道,朝着薄雾中的北城走了过去。 一路走来,蔺凌所见确实大长见识,只见从博古楼开始,一直往北延伸百米,分别是酒楼、客栈、珠宝阁、药房与青楼。 只不过除去博古楼以外,其他建筑大都富丽堂皇,其建筑风格,充满了入新以来的藻华与巍峨。 虽然蔺凌没有进的屋中去看,可单从门面来看,就绝不是普通乏乏之辈,况且能在京都开店,内设肯定十分高调才对。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十分悦耳的琴声,从某处高楼之上传来,顿时便吸引住了蔺凌的脚步。 蔺凌立马张望起来,可不管怎么去看,周围尽是薄雾,而早上行人又少,周边几乎全是高楼亭阁,而琴声仿佛充满魔力一般,只在蔺凌的耳边响起。 一时间,声音仿佛被阁楼束缚住了一般,只在蔺凌所在的位置,四处碰撞阁楼,然后把声音回弹向另一面,就这般循环交替之下,蔺凌竟然有了一种置身于漩涡之中的感觉。 正在蔺凌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在这时有一白须老者路过,看其模样打扮,像是饱学之人。 一见此人,蔺凌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奔到此人面前,把身段放的极低,施礼高呼道:“先生,这位先生请留步,晚生有一事相询,还请先生指教。” 然而此人外表光鲜亮丽,却并非那饱学之士,只是常人置身于京都,在这个文昌武盛的时代里,若不打扮的得体,恐被人耻笑。 好在这人虽然没有真才实学,可却是地道的本地人,而对于蔺凌的疑惑,也正好可解答:“哦...公子无需多礼,有何不解之处尽管说来,若老朽知道,定然无所不言。” 老者这番话说的得体,只是这仿佛刚刚睡醒一般的语气,倒是引起了蔺凌的注意。 “不知老先生,可有听到什么琴声传来否?” 蔺凌这般说着,便对着面前这睡眼惺忪的老者拱了拱手,尽做学生礼。 第二十章:京都泼皮多无赖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哦...你说那琴声啊,那是月华楼的姑娘们在弹奏,其中甄姬小姐的雅量,那可是北城一绝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蔺凌明显捕捉到了,老者脸上那不易察觉的龌龊之色,顿时心中的怀疑,更加浓厚了几分。 “那敢问老先生,这月华楼在何处?为何小生寻他不得?” 其实蔺凌已经看到了,只不过自己已经错过去了足有百米之远,而听这琴声又多在耳边响起,所以蔺凌一直以为,应该是自己面前这个紧闭房门的琉璃阁才是。 “这么看来,公子定是那外地人,凡是京中之人,谁人不知月华楼甄姬姑娘,公子若想一睹姑娘芳颜,可使钱与我,老朽自带你去。” 装了半天的文人雅士,面前的老者终于露出马脚,看蔺凌对那月华楼的头牌如此向往,竟开口讹起了钱财。 “不不不,小生没那意思,只是对这突如其来的琴声,有些许的好奇罢了。” 蔺凌被老者这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饶是心中已经有所准备,蔺凌仍然被老者的目的惊骇到了。 “公子,你可要想清楚了,那月华楼可不是谁人都进的去的,而且刚刚那琴声你也听到了,弹奏的那可是琉璃醉相思,这在前朝可是只有皇家人才有幸听到的曲子。” 其实对于老者口中所说的琉璃醉相思,蔺凌确实是一窍不通,只是觉得刚刚那一段厥词,甚是优美罢了。 “多谢老者解惑,不过小生不是那识曲之人,还是不去看了为好,免得人前献丑,告辞了。” 说着,蔺凌甩了甩自己宽大的书生袍,言语中带着对老者些许厌恶,拂袖就要离开。 蔺凌虽然君子,可谁知这老者却赖起了懒,仿佛一个狗皮膏药一般,直接双手展开,横在了蔺凌的面前,挡住了归路。 “公子,消消气嘛,你且听我把话说完,这甄姬小姐不光通晓音律词赋,而且那倾城容颜,更是可貌比三晋娴妃啊。” “今日让公子有幸听的这绝世丝乐,岂不就是一种缘分乎?若公子就这般走了,当真是痛失一睹芳华的绝佳时机啊。” 听到这里,蔺凌面上的不快逐渐隐没下去,说到底蔺凌还是年轻,涉世不深,若此时换成郭权在场,定然要把这不知廉耻的老东西,骂的狗血淋头不可。 而当看到蔺凌有所意动之后,老者立马又提起了精神,接着双眼一瞪,抬起臂膀往上撩了撩衣袖,露出了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掌来,对着蔺凌循循善诱着说道: “五两,公子,小老儿只需五两,定可保公子一睹甄姬姑娘芳容!” 看着老者这颤颤巍巍的伸出一个巴掌,理直气壮的张口向自己要五两银子的模样,蔺凌差点被呛出了内伤来。 蔺凌可不是郭权,甩手就能扔出五锭纹银,而以蔺凌现如今的财力,别说五两了,就是出门买个馒头,也得紧紧攥住那一文钱揉搓个半天,哪里会有那闲钱赠与面前这个猥琐的老头。 “告辞!” 此刻看清了这老者的真面目,蔺凌也没了那继续客套的心情,直接冲其拱了拱手,抬脚就有错身而过。 但俗话说得好,宁伤君子,勿惹小人,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老者名叫姚春,在家中行二,但知道其脾性的人都喜欢喊他姚老二,却鲜有直呼其名之人。 虽然姚老二也是乐阳本地人,但其实却是北城有名的一个赌徒,早些年姚老二家中也挺富足殷实,可自从染上了那掷骰子的腌臜事之后,短短的两年时间,便把偌大的家业彻底败光了。 到了最后,直闹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临到了晚年,就只剩姚老二一人居住于城北祖宅中勉强度日。 虽然现在相比于早些年强了不少,可这姚老二死性不改,仍然会有事没事的就在北城瞎溜达,若是碰到那外地之人,定要想着法的为其骗点下酒菜不可。 而对于蔺凌,其实姚老二猫在一旁犄角旮旯里,已经观察其半天了。 之所以会选中蔺凌,还是因为蔺凌的气质使然,虽说蔺凌只是身着一身普通的书生素衣,而且身上干干净净,不带钱袋更不配饰玉器。 可光是看蔺凌那炯炯有神的眸子,以及器宇轩昂的身姿,走起路来更是温文尔雅、谈吐有质,姚老二便猜测,此人即使不是出身于权贵之家,也定然是富贵之人。 最主要的是,蔺凌那一副看什么都好奇的神色,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人是外地人无疑,而对于外地人,姚老二自有其一整套行骗的手段。 然而饶是如姚老二这般精明的人,也没有见过像蔺凌这样说走就走的外乡人,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不给,直接便拂袖离开,搞得身经百战的姚老二好不尴尬。 不过蔺凌越是这般,姚老二便越是断定此人是那富贵之人,此时看到蔺凌要强行突破自己的防线离去,以姚老二的脾性,岂能让他如愿。 “公子公子,价格都是商量出来的,若你感觉价格不合理,那小老儿便忍痛割爱,只收取公子二两便是,这可是小老儿所能忍让的最低限度了。” 看着蔺凌执意要走,姚老二干脆学起了那泼皮手段,直接伸手拽住蔺凌宽大的衣袖,撒起了泼来。 “老先生,还请放手,你若是再这般装赖,在下可要报官了!” 然而不管蔺凌怎么拖拽,自己的衣袖始终无法逃脱姚老二的魔爪,眼看着衣袖要与袍子分家,蔺凌此刻也怒了起来,直接出口威胁了一句姚老二。 可姚老二是什么人,那可是能在衙门口打滚撒泼的人物,又岂能怕蔺凌的威胁,此刻听着蔺凌这般说,只以为蔺凌拿自己没了办法,顿时便更加来劲了。 眼看着二人就要扭打在一起,正在这时,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悄无声息的来了三个人。 而其中一个看起来明显是贵族子弟的年轻人,竟然在这冰天雪地里,正摇着一把题了诗词的折扇,正在无比骚包的扇着冷风,一脸耐人寻味的看着拉扯的蔺凌两人。 “我说,姚老二,怎么最近技术见长啊,都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抢劫了,莫不是上次的伤疤,已经长出了新肉?” 此刻正在与蔺凌相互僵持的姚老二,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这么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顿时手上一僵,整个人如呆鸡一般,愣在了当场。 这时,蔺凌也发觉了这奇怪的三个人,只不过此刻蔺凌更关心的还是自己的衣袖,见姚老二愣神,蔺凌抓住机会,猛然一个加力,顿时便把衣袖拽了回来。 第二十一章:见义勇为王公允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你这人,好生无礼,在下都说了对甄姬小姐的芳容没有兴趣,你却还要这般推诿,简直就是强盗行径!” “若不是看你年迈,今天蔺某定要将你告上乐阳府,京都有你这般不会做事的本地人,简直就是有损京都高贵的形象!” 经过这么一次的突发事件,蔺凌愤怒的心情可想而知,本来大清早的心情正是安逸,却被这么一个无赖给搅成了稀泥,估计换成谁此刻都不会平静对待。 “这位公子,对待这种人,光是报官可不行,得用手中的拳头,教他重新做人才是。” 其实从一开始,那拿折扇之人就在观察蔺凌,此刻听到蔺凌这么说,心中生起好感的同时,面上也嗤笑了一声。 显然,此人对于姚老二的脾性,心知肚明,而姚老二此人,绝对是那三天不打,便上房揭瓦的典范。 “王翔、王广,按老规矩行事。” 看着蔺凌尚有些义愤填膺的样子,那人对着身后跟着的两个大汉努了努嘴,便不再去看姚老二祈求的目光,而是一脸微笑的,径直朝着蔺凌走了过来。 而此刻被点名的那两个大汉,也不见有什么言语,只是双眼冷冰冰的朝着姚老二走了过去。 其中的一个还一把捂住姚老二刚要叫喊的嘴巴,两人一前一后,仿佛拖死猪一般,把姚老二拖进了一旁的胡同中去了。 而经过了这么一场闹剧之后,此刻蔺凌对于姚老二的生死,也没了那么多的同情心,也正是应了一句古话,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只是此时蔺凌的目光,却落在了那两个渐渐走远的大汉身上,而从蔺凌时而闪烁时而平静的眸子来看,蔺凌似乎发现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兄台,看什么呢?” 就在蔺凌出神之时,一道带着浓浓的关中调的声音,在蔺凌左耳边响起,一下便打断了蔺凌的出神。 “哦,没看什么,只是有些好奇,现在已近辰时,为何街上行人这般稀少罢了。” 蔺凌这么说着,终于自己也回过了味来,似乎今天这大街之上,真的没有多少行人,唯一一个看起来像正常人的姚老二,还是个行为不正常之人。 “兄台,清晨若是看西方的话,恐怕会影响自己的判断力吧?” 那人这般说着,已经一把收起手中折扇,一双看似随意而充满痞意的眸子,却是如同一把锥子一把,死死的盯住蔺凌,看的蔺凌心中,莫名的发起慌来。 “惭愧,公子提醒的是,只是在下刚刚被那老者这么一打岔,竟然都忘了方向感了。” 虽然蔺凌被面前这人一句话顶撞的有些哑然,可蔺凌的性格生来便是温顺,只要不是对其太多过分或者失礼,一般蔺凌不会轻易着恼。 只是正如之前郭权的担忧一般,蔺凌的这种性格,容易被人特意针对或者利用;可凡事总有利弊,若遇到那德行之人,也会让人瞬间便对其生起好感。 比如,面前这个白面郎君便是如此。 “兄台果真是好雅量,在下北桥司王策、字公允,今日能与兄台一晤,想来正是命中所注。” 王策这么说着,已经不再卖弄他的折扇,而是正儿八经的抖擞了一下衣袍,以同辈之礼,朝着尚面带愧色的蔺凌,纳头便拜了下去。 “兄长不可,在下观王家哥哥面貌,应是比我年长才对,若称兄台,当真是折煞了在下。” 看到王策纳头便拜,蔺凌顿时吃了一惊,可随即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将王策搀扶起来,并且直言不讳,言明话中不妥之处。 “说起来,王某今年二十有四,想来比起贤弟倒是痴长了几岁,若贤弟不弃,那你我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王策低头瞥了一眼蔺凌光洁的下巴,随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板寸胡茬,言语中竟带上了些许的得意之色。 “如此再好不过了,兄长,在下北郡蔺凌、字相禾,初来贵地,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蔺凌向善,看着王策言语中的得意之色,只当是自娱罢了,自然而然的也就没去多想,只是抱了抱拳,也自报了家门。 “贤弟也是北郡人?那还真是太巧了,愚兄也是北郡人。” 对于蔺凌的姓氏,王策倒是没有多少的惊讶之色,而恰恰相反,对于蔺凌从北郡而来,倒是生起了几分惊喜。 就在王策准备与蔺凌再深入探讨的时候,刚刚拖离姚老二的两人,龙行虎步的朝着王策走了回来。 ‘果然...看这两人矫健的步伐与身姿,当是军中劲卒才是,这王策会不会与诗雅,有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关系呢...’ 蔺凌这般想着,脸上已经不知不觉的严肃了起来,不过对于王策的好奇,蔺凌还真不是空穴来风,因为王策此人,单从面貌上看来,总是会让蔺凌觉得似曾相识。 “贤弟,在看什么?” 这时,王策发觉了蔺凌眼中的复杂神色,只见王策微微一笑,重新一把打开折扇,颇为风流自得的踱步来到蔺凌面前,试探般的说了一句。 “兄长,不知为何,小弟看你面貌,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另一个人来。” 蔺凌实话实说,确实,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我当是什么事,或许是哥哥我天生丽质,相禾贤弟被我这逼人的气势,所震慑住了吧。” 说到这里,王策还十分自信的在原地转了一个半圈,可脚下一滑,若不是一旁的王广手疾眼快,这翩翩美少年就要来个老龟觐见,四脚朝天了。 本来是要为蔺凌展示一下自己卓越风姿的王策,可偏偏疏忽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天气问题。 因为天寒,昨夜下的瑞雪早已结冰,虽然今晨已被官家士兵打扫了一番,可地面依然润滑异常,此刻清理出来的大半地方更是已经结了薄冰,若是不注意之下,还真能让人栽一跟头。 “兄长没事吧?” 看到王策脚下打滑,蔺凌急忙过去搀扶王策的另一只手臂,奋力扶住即将倒地的王策;蔺凌虽然力弱,可终究也是个可支撑的制点,而且王广力大,足以以一人之力,同时架住王策与蔺凌二人。 “不妨事,不过这天儿真是太冷了,我观贤弟也没甚要紧事,不若与愚兄一起去前面酒肆打些茶水来,热热身子也好。” 为了配合自己,说着只见王策大手一挥,动作十分浮夸的还顺势紧了紧自己的衣袍,若单从其动作来看,当真是十分寒冷。 不过蔺凌可是明眼人,光看王策这身白皙胜雪的锦衣,以及围绕其脖颈一周圈的白狐绒丝绦,怎么说也轮不到王策喊冷。 不过看着王策这略带无耻的动作,倒是逗乐了蔺凌,但人前露齿多为不雅,若王策只是开玩笑还好,若是正儿八经的,那便是失敬了,所以蔺凌只得甩袖掩嘴轻笑,以聊发心中的可笑。 第二十二章:情到深时别易轻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相禾跟我来,庆闻街这边简淡的很,今天哥哥带你去一处好地方,索性现在已近辰时,哥哥便带你去逍遥快活一把。” 说完,王策不由分说的一把拉住蔺凌有些冰凉的手臂,在王广和王翔的簇拥下,朝着薄雾中的北内城走了过去。 相比于王策舒爽的心情,此刻蔺凌就要简单多了,反正都是初来乍到,既然有王策这个明白人相邀,蔺凌也省的漫无目的了瞎溜达了。 于是,一个诚心邀请,一个早有心思,恰巧两全其美,两人就这么携手同行,朝着北内城走了过去。 ...... 此刻,将军府中。 在一片充满了浓浓江南风的后花园中,正有一个挽着仕女簪的小丫鬟,看其模样颇为清秀,而且骨架小巧,想来应是个年龄不大的小丫头。 此刻小丫鬟手中托了一副餐盘,餐盘上还有一碗腾腾冒着热气的参汤,被小丫鬟这么一路端着,脚踩在已经结了冰的浅滩木桥上,在嘎吱嘎吱有节奏的脚步声中,正小心翼翼的朝着后院而去。 而顺着小丫鬟的目光看过去,花园门廊两旁,竟然还有卫士看守,只不过这些卫士全是女兵,个个看起来英姿飒爽,杏眼蚕眉。 若是脱了这副衣甲,换上那翩翩琉璃紫云裙,想来不是那仙女下凡,也当是天庭的宫娥仙寰才对。 这里的后花园为右花园,是连接府中内人与小姐居住的闺房,也是到达前院的过渡区域,一般来说,若不是府中主人与二位少将军,其余人等是没有资格进入右花园的。 就连最受王玄龄信任的管家王黎,也没有这个殊荣,不过若是主家人相邀,外人也进的来这右花园,但只要是个明白人,就不会那么愚蠢的直接答应下来。 而从这小丫鬟所前行的路线来看,正是要前往王诗雅所在的书香苑,而路上这些围绕院墙而立的女兵,不得不让人再次怀疑王诗雅的真实身份。 “大小姐,左厢房的王妈妈为您熬了参汤,需要奴婢端进去吗?” 小丫头语气轻柔充满甜味,不过却听得出来小丫头话中充满了喜悦。 小丫头名叫樱桃,虽是王家族人,却因为出身旁系,所以连个正经的名讳也没有。 而现在所叫的樱桃,还是当初小丫头刚进府中的时候,王诗雅看她长的粉雕玉琢、樱唇皓齿的,看起来像极了一枚熟透的樱桃,当时玩笑似得说了一句樱桃,却算是为小丫头正了名了。 也是自那以后,樱桃便被王诗雅派去照顾王洛依了,因为两人年龄相仿,小孩子家的更容易相处,而樱桃又因为家贫的缘故早当了家,对于照顾人方面颇有心得。 这么一来二去的,王洛依也就和樱桃熟络了,虽然王洛依有时会刁蛮一点,可对樱桃来说,还是蛮不错的。 也正是将军府的这种吸收下人的手段,才会使得整个将军府都十分的和谐安宁,因为大家都出自祖地梓林,说起来都是一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若真闹了别扭,那也是自己丢脸。 “依依!” 此刻樱桃正在门口观望呢,突然听到王诗雅这么一声大喊,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况紧急也来不及多想,直接回身将参汤交给了一旁的甲士,卯足了劲头便往房门上撞了过去。 但樱桃刚一接触到那绵软无力的房门时,心中就大呼了一声糟糕,随后便听砰的一声巨响,樱桃整个人摔倒在光滑的木地板上之后,又接着向前滑行了数米,这才哼哼唧唧的停止了前进的势头。 原来,王诗雅因为心系蔺凌,想着一大早的便差人去北城寻找蔺凌的下榻之处,便早早的开了房门,只不过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在小丫头依依的叫喊声中,王诗雅只好无奈的把门虚掩上了。 而本来计划的挺好的王诗雅,刚打扮得体,正准备出门,小丫头王洛依醒了,看到姐姐要走,当即便大吵着要起床,并且舒展着双臂,一脚把衣物踢的老远,吵闹着让王诗雅为其穿衣。 王诗雅无奈,只得捡起地上的衣物,嘴里嘟嘟囔囔的去为小丫头穿衣,可王诗雅心中有事,手上的力道就不免大了一些。 看到王诗雅心不在焉,小丫头年龄虽小,可醋意上来那可不是吹的,登时便撅起了小嘴,王诗雅正为她穿衣袖呢,她便用力一甩,把刚穿好的靴子给踢飞了。 就这么一来二去,王诗雅也看出了小丫头故意捣乱,气愤的冲着小丫头大喊了一句,哪知小丫头不甘示弱,直接在床上撒起了泼。 就这么一会的工夫,便被门外的樱桃会错了意,当即便狠狠的朝着房门撞了上去,后来便惊呆了屋中的姐妹。 “樱...樱桃,你这是...?” 饶是王诗雅见多识广,此刻也被樱桃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震惊到了,不过比起小丫头王洛依来,王诗雅还算是比较理智的。 “没...没事小姐,我...我来为小姐送参汤。” 此时樱桃身上剧痛难忍,眼珠早已在眼眶中打转,可小丫头倒是坚强,硬是挺着没有哭出声来。 而且看其慢慢向着门外挪动的架势,似是要去端那碗参汤来,可身上剧痛袭来,早已掏空了樱桃的力气,使得她此刻的速度,看起来像极了慢放了二十倍的影视画面。 其实经过这么一下撞击,别说一个文弱女子了,就是一个成年男人,也得趴在地上嚎啕一番才行,又更何况樱桃只是一个小丫头呢。 “樱桃!” 看到这里,王诗雅哪里还能淡定,大喊了一声直接一把抽出床上被褥,快速奔到樱桃面前,先是甩手在其灵冲穴上快速点了两下,随后用丝绒般的被褥将其裹住,轻轻的抱了起来。 将樱桃平放在了软蹋上之后,王诗雅便出了房门,径直来到旁边端着参汤的护卫旁边,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可忤逆的严肃说道:“青云,快去百草园请白林先生来,就说事态紧急,要快!” 这一下动静闹得挺大,四周打扫庭院的下人们,都闻风赶了过来,只不过大家知道府中规矩,所以不用甲士驱赶,只是站在庭院中远远的观望着。 此刻大家看到王诗雅出来了,知道问题不大,于是便慢慢地全都散了开来,该扫雪的扫雪,该擦窗的擦窗,一切恢复如初,但王诗雅的心中却不好受。 这时,小丫头也不闹了,而是自己穿上了衣袍,蹑手蹑脚的从屋中走出,垫着如玉般光滑的脚尖,步步生莲般的来到王诗雅身后。 伸手拽了拽王诗雅的衣袖,声若蚊鸣般的说道:“姐姐,樱桃她...会不会死...?” 第二十三章:琉璃本是醉相思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王诗雅感受着小丫头有些轻颤的娇躯,心中一痛,不由得使劲在她尚没有来得及梳妆打理的小脑袋上揉了揉,柔声宽慰着说道: “傻丫头,不会的,姐姐已经暂时封住了她的灵冲穴,只要等来了白先生,樱桃就不会有事。” 小丫头感受着姐姐的爱意,鼻子一酸,使劲的朝王诗雅的怀里拱了拱,伸手抱住了王诗雅盈盈一握的腰肢,轻声抽泣了起来。 一旁的大丫鬟冬梅,此刻看到小丫头尚且光裸的小脚掌,慌忙从屋中拿出一双棉靴来,刚想为其穿上,却被王诗雅伸手拦住了。 “不用了,你去屋中照料樱桃吧,这里有我。” 说着王诗雅一把将小丫头提了起来,直接斜抱在了胸前,一旁的护卫见状,赶忙进屋中取出一件毛绒披风,为其披在了肩上。 “冬夜枝打梁,他乡恰逢郎,若闻佳人意,自扫门廊...” 王诗雅怀抱着乖巧的小丫头,一路走到花园池中央的亭廊上,一脸悲戚忧伤的神色,在吟唱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腾出了一只手来。 伸手轻轻的扯住延伸过来的梅枝,一边目光游离,一边轻启贝齿,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吐出了一字:“雪...” 啪的一声,梅枝被扯断,溅起了一大片堆积其上的雪花,仿佛四月飞絮一般,在亭廊中纷纷扬扬而下,为清冷的冬晨,增添了一丝别样的风情。 飘洒的雪花,仿佛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偶有两三只羽翼轻盈的从小丫头面前闪过,逗弄的小丫头一阵奇痒难耐,只是刚一伸出手去,雪蝶便化灵而去,重归了天地。 “姐姐,你是不是想大哥哥了?” 小丫头顺着雪花飘落的轨迹抬头,正巧看到王诗雅一脸忧愁的,盯着手中折断的梅枝发呆,小丫头倒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但也正戳中了王诗雅的心事所在。 “没有啦,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 低头看着小丫头单纯且充满好奇的大眼睛,王诗雅伸出青葱般的玉手,娇嗔了一句,轻轻地点在了小丫头的额头上,眼中充满了爱怜之色。 “既然没有,那姐姐陪我打雪仗!” 说着小丫头已经赤着脚跑进了亭中,对于严寒,小丫头倒是天真烂漫的无所畏惧,可却看的王诗雅心疼不已。 正在揪心之时,冬梅远远的看到亭中情况,赶忙拿着一直没放下的棉靴,急慌慌的跑进亭中,在小丫头一脸好奇宝宝的状态下,为其穿上了棉靴。 “姐姐快来,陪我打雪仗。” 穿上了棉靴,情况确实好了很多,而且王诗雅对于停不下来的小丫头,也没了那么多的担忧。 “乖,你先自己去玩,姐姐马上就来。” 此时王诗雅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只不过心绪,却早已经飘向了那稠密的北城区,哪里还有闲暇时间去和小丫头一起打雪仗。 不过看着小丫头天真烂漫的娃娃脸,也不忍直接拒绝,只好搪塞的说道:“依依等一会,先让东梅陪你玩会,姐姐还有些事情要做,暂时不能陪你玩了...” 王诗雅这么说着,转身就要朝亭外走去,忽然一股劲风响起,直奔自己面门而来,王诗雅被吓了一跳。 可毕竟王诗雅不是文弱女子,只是稍微侧身,便有惊无险的躲过了攻击,还没等王诗雅看清怎么回事呢,只听又是两股劲风袭来,王诗雅无奈,只得脚步一点,轻轻的向着亭外掠了过去。 借着跳出去的空挡,王诗雅这下看清楚了,原来刚刚袭向自己的那一股股劲风,正是一团团小巧的雪球。 “依依!” 果然,制造暗器的罪魁祸首,正是可爱的王洛依,此刻小丫头听到姐姐的呼喊,立刻鼓起了可爱的娃娃脸,看那委屈的样子,似是要随时哭出来一般。 “好了好了,姐姐陪你玩就是了。” 看着小丫头这副模样,王诗雅伸手揉了揉有些酸软的太阳穴,像是被打败了一样,无奈的说着。 不过随着王诗雅加入战团,小丫头顿时兴奋的高呼一声,更加奋力的团起了雪球,经过小丫头这么一闹,王诗雅因为刚刚樱桃受伤所引起的伤感,随即也被冲淡了许多。 ...... 此时,在一处无比豪华奢侈的酒楼之中,蔺凌与王策对面坐在一间看起来颇为雅致的包厢里,王广和王翔则是一左一右,仿佛两个门神一般,做起了看家护院的本职工作。 “相禾,来,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说着王策已经举起了一壶热酒,遥向蔺凌晃了两晃,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只是此时蔺凌一脸的为难之色,似是对王策的待客之道,感到十分的排斥一样,虽然客人以酒相敬,自己若不起身回礼多是无礼之举,可此刻看蔺凌的表情,仿佛便秘一般。 原来,这王策虽然看起来温文尔雅、谈吐大方,可事实上却是个地地道道的酒鬼,刚刚来的时候说的挺好,可从那店小二看王策的眼神,显然是在恭迎财神爷一般。 果不其然,蔺凌刚刚上了雅间,之前说好了吃茶,顿时变成了吃酒,这下倒是如了王策的意,可蔺凌却不是好酒之人,此刻看着矮桌上那一樽烈酒,心中只是来回吞咽着口水。 “兄长...恐怕要拂了兄长的美意了,小弟不能喝酒,也从来没有饮过...” 蔺凌这般推辞着,已经自觉的把桌上酒水,朝着王策慢慢推了过去。 看到蔺凌偷偷推酒的小动作,王策当即放下了手中的琉璃酒盅,语重心长的宽慰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当豪爽灌饮,怎能滴酒不沾?似贤弟这般,岂不闻那些好高谈阔论者,也尽是以酒为友。” “兄长不可再劝,小弟本不口渴,兄长只管自己豪饮便是,小弟自当陪着。” 蔺凌的原则其实很简单,若是必须要吃酒的话,蔺凌不会推三阻四,可眼看着旁边这几盏空坛,蔺凌对王策的酒量又有了新的认知的同时,心中也更加的抵触了与此人饮酒。 “哎,贤弟太不豪爽,如此这么让你看着,为兄又怎么吃的下去。罢了,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说会话。” 看着蔺凌这一毛不拔的样子,王策也无奈了,最后只好一把将酒推开,两手一摊无奈的说道。 “好极好极,正巧小弟有一事不明,还请兄长解惑。” 看到王策推开了酒盅,蔺凌眼睛一亮,对王策的性格又加深了几分好感。 “有何疑问之处,贤弟但说无妨,不是兄长给你吹擂,除了那皇宫内院,在这偌大的乐阳城里,还没有兄长所陌生的地方呢。” 说着王策抬手对着东边遥指了一下,有些微醉的大手一挥,甚是豪气干云的说道。 “那敢问兄长,在庆闻街的时候,那突如其来的琴声...” 蔺凌话还没说完,王策就已经换了脸色,从刚刚的豪气,一下子变得柔情了许多,中间这毫无痕迹的面部表情转换,看的蔺凌愣愣的不知所措,半晌这才回过神来。 第二十四章:上古秘闻知佳节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琉璃最相思...这点那泼皮无赖倒是没有骗你,只不过外人不知,不是醉相思,而是最相思。” 仿佛回忆起了什么美妙的事物一般,说到这里的时候,只见王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羞意般的潮红,再加上王策本就生的十分阳刚英俊,此时的羞意挂在脸上,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最相思...这我倒有所耳闻,之前听那老者提及了一句,说这是前朝宫廷曲子,也不知是真是假。” 听的王策这么说,蔺凌便想起了之前姚老二怂恿自己的时候,所说的有关那琴声的秘闻,只是蔺凌不知真假,此刻也只是鹦鹉学舌罢了。 “前齐?想不到这姚老二一介匹夫,竟然也识得这宫廷曲韵,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了他。” 对于姚老二的性子,王策再熟悉不过,可即便是那最亲近之人,互相也有其自己的秘密,更何况姚老二一个半百的老头,虽然面相有些许猥琐,但不可否认,姚老二还是很有见识的。 “对了兄长,之前我就在疑惑,好像从今晨我出酒楼之后开始,这么一路走下来,为何这大街之上近乎没有一个行人呢?” 见王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蔺凌便在心中思附了一番,把心中最初的疑惑问了出来。 “贤弟可知敦皇节?” 听的蔺凌这么说,王策淡淡一笑,不答反问着说道。 “敦皇节?嘶...貌似有点印象,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太多细节了,还请兄长解惑。” 王策刚一说出敦皇节来,蔺凌便感觉十分的熟悉,可就像王策本人一样,蔺凌只是觉得熟悉,可仓促间又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听到过,或者见到过了。 “要说起这敦皇节来,一般若你不是京都之人,很难知道究其原委,不过今天既然你开口问了,那愚兄就为你好好说道说道。” 蔺凌:“愿闻其详。” 只见王策清了清嗓子,端起一旁的酒盅轻轻品了一口,砸吧了两下嘴巴,这才悠悠地说道起来。 “其实这敦皇节啊,说白了就是为了纪念上古时期,舜帝治水而设,从庆历二十年开始,一直往前面倒数个一千八百多年,那时的大河上下河床极其松垮,几乎就是每十年必会大泄一次洪水。” “每到那个时候,洪水过境之时,都会淹没沿途二十八城与九十六县,而那些大小乡镇,更是数不胜数,从东之银海一直往西,直到西郡巍峨的沧浪山脚下,顿时便化为了一片泽国。” “不过当时舜帝的部落浮游十分弱小,几乎就是夹在魁拔与灭酉之间艰难求存,可舜帝心系苍生,每每看到从北方顺江飘下的百姓尸首,总会痛哭流涕。” “直到北方的魁拔与南方的灭酉,展开决战厮杀之际,舜帝见生灵涂炭,心中不忍再动干戈,于是便以身犯险,投向了那波涛汹涌的大河。” “说来也奇怪,就在舜帝投河的瞬间,天际陡然一变,本来呈席卷天下般的大河水,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感知一般,纷纷倒流而去。” 听到这里,蔺凌已经听不下去了,虽然自己对这敦皇节的由来也是一知半解,可再怎么说,也不会像王策所说的这般浮夸才对,简直就是没有一点逻辑可言。 “嘿嘿,愚兄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其实对于这敦皇节的由来,大多数人都是不清楚的,只是因为年代过于久远,而且上古之时的书简文本,又大都被毁在了诸子百战中了。” “不过虽然不明白其大致的意思,但只要知道这敦皇节,是祭祀河神的纪念舜帝的就行了,而且这敦皇节,既然能在历朝历代里一直被延续下去,那么就一定有他的道理的。” 看着蔺凌越来越古怪的神色,王策干咳了两声,嘿嘿一笑,给出了一个还算中肯的答案。 其实不用王策这般故意补漏,因为当而王策提及到诸子百战的时候,蔺凌便已经相信了王策话中的意思了。 只是不等蔺凌出声附和,就见一直守在门外的王翔,突然推开包厢的隔间屏风,径直来到王策的面前,先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一旁的蔺凌,随后轻声呼道:“公子,已近巳时,您该回府了。” “尚才巳时,有甚打紧的,走开。” 本来兴致勃勃的王策,突然听到王翔这么一说,顿时便有点不乐意了起来,只是王策虽然微醉,却也只是对其挥了挥手,并没有直接喝骂出口。 “兄长,不知不觉已近巳时,这位兄台若是不说,小弟都险些错过了时辰,要不今天我们就到这里罢,待来日若是闲暇,尚可一聚。” 看着一脸尴尬的王翔,蔺凌知道他是有要事要说,只不过看王策与自己相交甚欢的样子,又不好直接驱赶自己出去,所以便只能这么一直忍着。 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蔺凌才主动起身告退,也算是给了王翔一个阶面。 “哎,有甚打紧的,今天哥哥有幸结识贤弟,正该是一醉方休之时,说什么巳时,就是待到午时又有何妨。” 王翔可是王策的贴身护卫,王策又岂能不知他心中有事要说,只是今日无意中结识了蔺凌,心中一时豪气冲天,又岂是一头牛可以拉回头的。 “王翔,从此以后,相禾就是我王策的兄弟了,对他说便是对我说,你有什么话是想瞒我的吗?!” 此刻王策也是有些微微醉了,若是平常时候,断不会这般的草率行事。 “...公子,大公子回府了!” 看着自家少爷这副醉醺醺的模样,王翔也是颇感头疼,这要是回府让老爷碰到,非得把王策狠狠教育一番不可。 “什么大公子二公子的,去,给我把茶博士叫来,老子要吃酒!” 王策这么嚷嚷着,已经拍起了桌子,显然对于王翔的反应,已经动了真怒。 “蔺公子,实在是抱歉,你也看到了,我家公子这个状态,实在是不适合再喝下去了,些许得罪之处,还请公子海涵。” 说着王翔拱手施礼,对着尚且安坐的蔺凌抱歉的说道。 “兄台说的哪里话,本来蔺凌心中也是愧疚,可终究劝不动兄长,此时若你能将兄长接走,蔺凌自当感激不尽,又何来怪罪一说。”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虽然王策能与蔺凌称兄道弟,可这并不代表他人就能认可蔺凌,所以当王翔这般客气的时候,蔺凌便慌忙站起身来释然回礼。 “嗯,如此,那便后会有期。” 看到蔺凌立刻起身回礼,王翔虽然心中默然,但也生起了些许的好感,只不过心中挂念着府中之事,这才简单明了的回了一句。 第二十五章:转角再回博古楼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如此熟悉...到底在哪里见到过王兄的呢...’ 看着将王策架出包厢的王翔与王广二人,蔺凌微眯了眯眼睛,在心中暗暗的琢磨道。 等着王策走远,蔺凌这才慢吞吞的下了楼,直奔掌柜的柜台处走了过去。 此刻,正在忙着打算盘的茶博士,其实早已看到蔺凌下了楼,只是他知道王策的身份,因为王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知道之后他定会遣人来送银钱,反正都是早晚的事。 所以王策醉醺醺的被王翔架走的时候,茶博士也没有太把此事放在了心上,所以看到蔺凌下楼,这才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依旧敲打着算盘。 “茶博士,在下向您打听一下道路,不知可行否?” 蔺凌这么说着,已经来到柜台边缘位置,看着正在计算的茶博士,轻声问道。 “哦,客官不必多礼,若是有甚不解之处,但说无妨,若是老汉知道,必然知无不言。” 看着蔺凌如此客气,茶博士立刻便抬起了头来,语气也是十分诚恳。 “在下刚到京都,对北城道路多有迷茫,不知茶博士可知那庆闻街怎么走?” 其实蔺凌哪里知道博古楼在庆闻街上,只是来的时候王策这么说了一句,而蔺凌正巧刚好熟悉了那一片的地理,若是再把蔺凌放在庆闻街,蔺凌只需要一路南行,便能找到博古楼了。 茶博士:“客官出了本店,可直往西边而去,待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看到一个叫松花楼的糕点行,自此可改道往南,只需一直前行即可。” 蔺凌:“多谢茶博士直言。” 茶博士:“客官无需多礼,能为客官解忧,正是我等生意人的荣幸。” 听着茶博士的话,蔺凌轻轻点了点头,也算是知道商人脾性,于是便客气的冲着茶博士拱了拱手,算是谢过,转身便出了茶楼,直奔西边而去。 不大一会的工夫,蔺凌便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此时街道上已经多了许多行人,不过看其装束,大都是书生模样打扮,想来定然是昨夜没有进的城来的外乡人,今晨一开城门,这才都涌了进来。 “松花楼...一个小小的糕点行当,牌匾竟然都是柳大家的亲笔书韵,看来这京都之地,真不愧称为中部第一大城。”(这里的中部,指的是中部王朝,相当于古时候的中原。) 蔺凌抬头看着松花楼上那一方华丽别致的牌匾,却是被上面柳崇元的柳体书法,给吸引到了目光。 “客官您要来点什么?若是不方便打点,可向小的报上您的下榻之处,一会本店自会遣人送到贵客府上。” 就在蔺凌抬头盯着龙飞凤舞的牌匾发呆的时候,松花楼中的走堂伙计,早已经看到了蔺凌,以为蔺凌是在思考要买什么口味的糕点,这伙计也是敬业,自觉的便跑了出来。 “哦,打扰了,我只是一时被贵店匾上柳体吸引,这才一时驻足,若有何不妥之处,我就此离开便是。” 说着蔺凌就要抬脚离开,却不想又被面前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伙计,给伸手拦了下来。 蔺凌:“你这是何意?” 伙计:“公子想看便看,与本店来说,若是有什么能够吸引贵客的,那自然是本店的荣幸,只是店中的糕点可是京都一品,公子确定不要试一下吗?” 蔺凌:“这个...在下囊中羞涩,恐怕掏不出多少余钱来买糕点,所以...还请放我离去。” 蔺凌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伙计也不好多说,只得收手让出路来,一边给蔺凌陪着不是,一边徐徐的退了回去。 “真是太热情了,热情的让人心里发慌,若是京都这大小茶楼酒肆,都如这松花楼一般,估计这大街之上,早没了一个行人。” 走在去往博古楼的路上,蔺凌一边摇头,一边感慨着说道。 不大一会的工夫,蔺凌便重新回到了与王策最初相遇的地方,而此处距离那博古楼,也只有百米的距离了。 “怎么感觉...我好像漏掉了什么事情一样...” 脚踩着地上的碎冰所发出的嚓嚓声中,蔺凌突然驻足,回想着之前一直疑惑着自己的话题,似乎被自己无意中遗忘掉了一般。 “是了,敦皇节...这王兄也真是不靠谱,若不自知打一开始便明说就是,蔺某又不是怪罪于他,想来他就是为了骗我吃酒罢了。” 想到这里,蔺凌摇了摇头,无声的失笑起来,显然对于王策的不靠谱,也是颇为无奈。 “公子,公子!” 正在这时,博古楼的郭二离着老远便已经看到了蔺凌,于是便高呼了两声,看起来好像是有什么要紧事一般。 正在出神的蔺凌,此刻听到郭二的高呼,立刻反应了回来,百米的距离一路小跑过去,只是地面湿滑,蔺凌也不敢太多迈步,只得不停加快小步的频率,不大一会便来到了博古楼下。 百米的距离虽然不远,可小步费力,又要多注意脚下路况,所以相比起来消耗要比大步累上不少。 待扶着一旁的柱子歇了片刻,蔺凌稍微有些气喘的看着郭二问道:“小二哥唤我何事?可是郭公子回来了?” “郭公子尚未回归,只是刚刚回来了一批人马,说是诌记家具铺的伙计,奉行郭公子的指令,先抬回来了一批盆栽书画,后续的一会还会再来。” 看到蔺凌气喘,郭二慌忙上前搀扶,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冲着刚走没多远的一辆牛车努了努嘴,意思不言而喻。 “盆栽书画?想不到品之既然这么有雅致,只是买来这么多,真的都用的上吗?” 蔺凌打眼去看那渐行渐远的牛车,嘴上不可思议的这么嘟囔了一句,一旁的郭二却是接上了话茬。 “公子有所不知,其实今晨一大早,郭公子在走的时候,就已经把二楼靠窗的另一间雅房给定了下来,也就是你旁边靠着左手边的那间上房。” “郭公子连同三间雅房,一下交付了一个月的定金,一共是十五两纹银,可把我们掌柜的乐坏了,她老人家出去祈福的时候还特意叮嘱小的,要好生照看着二位。” 听的郭二这么说,蔺凌一脸黑线的扶了扶额头,心中对于郭权的大手大脚,颇感无奈。 “对了小二哥,蔺某正有一事疑惑不解,不知小二哥可否解惑?” 这么说着,蔺凌一拍脑门,突然想起了敦皇节的事情,而这郭二又是本地伙计,即使不知也应该能说出大概来,至少不会像王策那般,不懂装懂。 “公子有何疑惑之处尽管说来,还是那句老话,只要是我郭二知道的,我定当知无不言。” 郭二这么说着,已经扶着蔺凌进了大堂,待其落座之后,还十分贴心的顺手为其提来了一壶热茶。 第二十六章:王英探报踏禁地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小二哥,你可知这敦皇节是何来历?今晨我出去转了一大圈,却发现这大街之上,几乎没有一个行人,这又是为何?” 蔺凌这么说着,伸手接过了一杯郭二递过来的热茶,先是放在唇边呼了一口冷气,然后才轻轻的抿了一小口。 “这个啊,这是自从三晋以来所流传下来的一个习俗,具体小的也不甚明了,只是每年的这个时候,城中万民就会一同前往升龙台,去拜祀祈福,以求来年一帆风顺。” “所以每到一年中的元月十八到元月二十的这三天里,不管是黎庶还是王公贵族,总会不约而同的前往。” “别处我不知道,但是在我们京都啊,这敦皇节可算是除了春节以外,最受欢迎的节日了。” 听完郭二的话,蔺凌点了点头,其实不难理解,就连偏远北海的相思筑都会有些本地节日,更何况像京都这般繁华的中部中枢之城呢。 “怪不得呢,我说怎么偌大的一个北城区,却连一个行人都不曾得见。” 说着蔺凌摇了摇头,言语中颇有些怅然若失的味道。 “公子不必叹息,若是稀罕那升龙台之宴,小的可遣一小厮为公子指路前往。” 看着蔺凌摇头,郭二还以为蔺凌是因为没有机会,目睹敦皇盛宴而感到忧愁,这才进言宽慰。 “就不劳小二哥费心了,其实蔺某也只是好奇罢了,既然此时万人空巷,那正好这临街的厢房安静,我还是温习诗书好了,毕竟算着这文举也快到了日子。” 蔺凌这么说着,已经放下茶盅,朝着郭二微微一笑,转身信步朝着楼上去了。 而看到蔺凌上楼,郭二摇了摇头,强打起精神来,一边开始收拾茶盅,一边从自己肩头取下抹布,认真的对着木桌擦拭了起来。 不过,就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一个胡同拐角处,此刻正有一个灰衣打扮的小厮,正趴在墙角处向着博古楼内部张望着什么。 而当他看到蔺凌上了楼之后,这才再三确认了一下街道位置,转身便要向着胡同深处跑去。 而就在此人转身的瞬间,郭二像是心有所感一般,疑惑的朝着刚刚那人待的地方看了两眼,不过却什么也没看到。 “真是奇怪,难道又是我的错觉不成?” 说着郭二走出大堂,来到街道之上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发生,也只好挠了挠头,慢慢回了博古楼。 “该死!竟然差点露馅,这博古楼的伙计什么来头,竟然能窥破我的掩饰?” 突然,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只见刚刚那个灰衣小厮,此刻正贴着墙角站着,眼神飘忽的来回看着左右。 “事不宜迟,还是赶紧回去复命吧。” 这么说着,小厮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颇为复古的博古楼,转身飞也似的跑进了胡同深处。 ...... 跟着小厮的视角,此人一直来到了南城的北桥司,在一处仿佛皇家别苑的府门前停了下来。 “将军府重地!来者何人!” 此人刚一停下,便被两个披甲锐士给伸手拦了下来。 兴许是跑的太急,此人一到将军府门前,便不顾形象的扶着一旁将近两米高的石狮子,大口喘息了起来。 此刻听的甲士这么喝问,此人艰难的抬起一张略有些猥琐市侩的脸色,虚弱的回道:“王淳...我...是我。” “原来是王都户,失敬。” 此人刚一抬起头来,便被那叫做王淳的门将认了出来。 这人正是王英,而这次外出打探蔺凌的下榻之处,说白了也是得了王诗雅的口令,这才着急忙慌的前往北城搜索。 不过起初王英并没有蔺凌的丁点消息,本来王英都已经做好被臭骂一顿的准备了,可谁想天无绝人之路,竟然让王英在天元茶馆看到了蔺凌的身影。 只是让王英意想不到的是,自家少爷王策,之前竟然也是从那茶馆中出来的,如此巧合之事,实在是不得不让王英再次权衡,蔺凌与将军府的关系了。 为了不被蔺凌发觉,王英一句尾随蔺凌而去,直到蔺凌在博古楼前停下,以及到了最后又上了楼,王英这才断定,这博古楼就是蔺凌的下榻之处。 只不过被郭二那么一打岔,此刻的王英有些精神紧张,老感觉后面会有什么人在追赶自己一般,于是便不知不觉的加快了速度。 “快,搀扶住都户进府。” 随着将官王淳的一声令下,立马便有两名锐士放了长枪来到王英身边,小心翼翼的将他架起,在二人引路之下,三人一同进了将军府。 二人架着王英,一路沿着青石碎砾来到了前院右厢房中,将王英送进屋中之后,二人便告辞离去了。 等过了大概盏茶的工夫,王英轻轻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此时的王英已经脱去了那小厮服饰,换上了一套干爽的衣服,只见他抖擞了一下精神,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领与衣袖,转身便朝着右花园书香苑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路上王英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但凡看到家丁或是丫鬟从自己身前路过,王英总是会板起一张死鱼脸,一脸严肃的对其点点头,待看到对方弯腰低头之后这才走开。 锵—— 不过等脱离了前院之后,王英刚一走进右花园的入口,只听锵的一声金戈之声响起,顿时便有一把钢刀,架在了王英的脖子之上。 “哎哎饶命饶命,王英不是有意要闯右花园的,只是在下得了大小姐口令,有要紧事要禀告啊。” 这把钢刀不偏不倚,直接抵在了王英的颚下,而锋利的刀尖,此刻正泛着冷芒,离王英的喉咙只有一寸之遥,如此近距离的逼视,容不得王英不服软。 “既是得了大小姐口令,那就老老实实在此处待着,大小姐让你去办事,可没说让你进这右花园!” 声音清脆,说话之人原来是个女人,而且看其甲胄兵械齐全,正是拱卫整个右花园的女兵,也是直属于王诗雅的府兵。 “王英,我警告你,这里是将军府,可不是风华界,若因为你而坏了府中规矩,你知道下场!” 女兵气质出众,就连言语中都透露出了一种铮铮铁骨之意,而从其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中可以看出,这些女兵应该是上过战场的,并不是供人观赏的花瓶。 “是是,大人教训的是,王英记下了,还请校尉大人代某通禀一声,就说王英有要事禀告。” 经过这么一闹,王英顿时老实了下来,脸上再也看不到了刚刚的做作与嚣张,只是唯唯诺诺的,对着那女兵频频点头,态度十分卑喏。 “在此等着!” 王诗雅的士卒,性格可想而知;此刻那女兵看着不住点头的王英,只觉得心中十分厌恶,锵的一声收刀而立,对着身旁的一个甲士招了招手,让其进去禀报,自己则是看都不看王英一眼,继续当起职来。 第二十七章:博古郭权惹众怒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额...” 此刻,王英尴尬极了,在这冰天雪地里被众多女兵虎视眈眈,饶是王英一个大老爷们,此时也不免感到有些脊背发凉。 等了大概盏茶的工夫,也不见花园中有人出来,此时王英不光着急,还有股冷意自脚下传来,只让王英感觉到自己的脚掌都要被冻结了。 就在这时,迎面从花园深处,款款走来了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看她一身软甲着装,肩后还拖沓着一袭白皙如雪的狐绒披风,整个人朝着自己龙行虎步而来。 “将...王英见过宁将军!” 待看清此人面貌,王英先是愣了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纳头便拜。 原来,出来的人正是宁采荷,而宁采荷在军中的身份,正是王诗雅麾下女兵都统,此次听到王英探听到了消息,正是采荷拦住王诗雅,以身份尊贵为由,自己先来听王英怎么禀报。 “王英,听说你探知到了蔺凌的住处?” 采荷款步来到门廊之下站定,以居高临下之势,斜着眼睛睥睨着王英,语气中充满了不以为然。 “是,回将军的话,小的遵从大小姐的指令,一路朝着北城而去,最终在庆闻街寻到了蔺公子。” 还别说,王英此人虽然跋扈,可现在眼看着采荷这么轻视自己,又是这般大起大落,王英心里自然不会好受,所以他只说了庆闻街,而没说博古楼。 “庆闻街?竟然是那个地方...王英,我且再问你,那他们是下榻在了哪座酒肆?” 听闻庆闻街,采荷愣了愣,而心中想着庆闻街周边似乎青楼颇多,一时间对于蔺凌选择这种街道下榻,顿时便有些哑然。 “回将军的话,小的看的分明,那栋楼十分老旧拥阚,而且只有两层,大体分为前院和后院两大构造,本来小的还以为是座早就该拆的危楼。” “到最后看了看门上的匾额,小的这才释然,那栋老楼正是文人多聚集之地,前齐遗留古迹,博古楼!” 王英把话说完,便一直低垂着手臂立在一旁,思附着如何应付采荷接下来的问话。 “博古楼...这么看来,选择在庆闻街就有情可原了,想来这定是那郭权的主意,这个腐儒!” 一听博古楼,采荷便一本正经的把罪魁祸首推给了郭权,因为在他看来,蔺凌是不会选择这么一处无比喧哗的地方的。 而那博古楼,看起来像是十分安宁的一个好去处,那只是因为今晨大多数文人雅士,都去了大河两岸的升龙台,去吟诗作对歌颂他们的庆历皇帝去了,自然是没有雅心回归博古楼。 可一旦过了这两天,人流量重新回归,想来蔺凌是不能安静下来读书的了,因为那些自诩为文人雅士的酸儒,几乎就是把博古楼当成了太学校舍。 整日里就知道叽喳狂吠,却没有一点真才实干的人,大多全部聚集到了博古楼,而只有少数有才干的,宁愿躲在无人光顾的角落里,也是不会与那些人同流合污。 不过此刻,采荷看着王英这副任君宰割的模样便眉头一皱,但仔细一想,恐怕这王英担心的,还是自己会独吞了他的功劳才是。 想通了这些,只见采荷微微一笑,看着低眉顺眼的王英轻声说道:“王英,是你的功劳我定会如实说于大小姐听,不过我且问你,大小姐给你的口令是什么?” “回将军的话,大小姐命令小的去北城寻找蔺凌公子的下榻之处,一旦发现便即可回来相告。” 王英听的采荷这么说,一颗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此刻听着采荷发问,急忙如实回答。 “那蔺凌与郭权本是十分要好的朋友,这点在归途之中你已有所顿悟,若大小姐问起那郭权近况如何,你要怎么回答?” 采荷有意让王英再跑一趟,其实是自己心里对郭权的好奇,因为自打亭中相聚之后,采荷听到的消息也多是有关蔺凌的,而对于这精明的书生郭权,倒是一知半解,这才引起了采荷的好奇。 “这...多谢宁将军提醒,王英又险些做错事,如此事不宜迟,王英告辞。” 听的采荷这么说,王英心中一惊,这才想起自己追随了蔺凌一路,确实没有发现那郭权的踪影,心中想着若是大小姐真问起来,恐怕自己又要免不了一顿臭骂。 想到这里,王英直接对着采荷拱了拱手,也不再多言语,双手拎起耷拉到地的衣袍,一路小跑着便往前院去了。 “以后此人若再来报,先不必禀告给大小姐,如此粗俗之人,自当有我先替小姐把关。” 看着一路小跑而去的王英,采荷下意识的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抹邪魅的微笑,头也不回的冲着身旁的一众门将说道。 “这...都统大人,若是大小姐那里问起,我等该如何解释?” 听到采荷这么吩咐,那门将也是吃了一惊,若自己真的依照着采荷的话这般作为,这在军中那可是僭越之罪,可是要被斩首以儆效尤的。 “无妨,实话实说便是。” 说完,采荷不再去看那门将的脸色,背负着手径直朝着花园内走了进去。 待采荷走的远了,一旁的甲士这才凑到那门将面前,担忧的说道:“将军,都统大人这般吩咐,我们该如何是好?” 过了半晌,定了定神,只听那门将铿锵有力的说道:“我们都是大小姐的家将,自然是要遵从大小姐的命令,她都统大人不怕责罚,这般不管我们的死活,我们又何必要听从她的指令。” “我们不管别处,只要那王英再从此门经过,我们可依旧将其拦下,凤先去禀告大小姐,待过了片刻鹰你再去禀告都统,如此一来,只要先禀告了大小姐,你我便无罪。” 听完门将的解释,那被指做鹰和凤的两名戍卒,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一左一右又恢复了站位。 只是这门将心中,颇有些心惊胆战,虽然正如自己所说的那样一般,可这宁采荷在军中的地位极高,而且又是经过大将军举荐而进的朱雀营,相比其自己来,大小姐肯定更加偏向于宁采荷。 想到这里,门将一时犯了难了,不过待仔细思虑了一番之后,门将咬了咬牙,心里的忠诚,终于战胜了理智。 ...... “博古楼?蔺公子怎么会选择这么一处闹市,按照他的性格,应该不会这般没有考虑行事的啊,是不是王英看错了?” 此刻王诗雅端坐于池中亭榭之上,正听着采荷的禀告,只是得来的结果却是蔺凌下榻在了博古楼,而这博古楼又是京中少有的喧嚣之地,这下可让王诗雅犯了难了。 “小姐,我看这次又是那郭权的主意,在下观蔺公子此人,应该是喜好安静之人才对,这次能跟着那郭品之去往博古楼,想来是因为昨日夜里天黑的缘故。” 第二十八章:王家有子初回京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而今晨城中万民又去了升龙台,蔺公子见街道之上这么安静,一时也就没有与那郭权闹翻,这才着了那郭品之的道。” 采荷把自己心中的想法一说,王诗雅顿时便愤怒了起来。 “又是这个郭权,他怎么这般不懂事,此次蔺公子他们来京都,正是为了参加那十日后的文举,又不是出来游玩的。” “环境这么喧闹,他让蔺公子怎么安得下心来温习,枉相禾把他尊为自己一生的挚友,这郭品之怎么一点也不考虑他人的感受!” 说到这里,王诗雅已经有点义愤填膺了,显然,王诗雅已经动了真火。 “小姐不必动怒,我料不到两日时间,蔺公子定然忍受不住这喧闹的环境,会主动向那郭权提出换住处的请求,到时候怎么只需...” 不等采荷把话说完,只见王诗雅冲其摆了摆手,轻叹一声说道:“你不了解蔺凌,我料他定会选择隐忍,既然那郭权喜欢博古楼的环境,作为挚友,蔺凌定会想方设法的让自己适应下去。” “而不是向你所说这般,主动去找郭权说和,那不是他的行事作风,若是普通人他定会这么做,可是郭权不同。” 说到这里,王诗雅站起身来,背对着采荷走向亭子边缘,看着大片的梅花盛开在一片冰雪之中,一时陷入了沉思。 而采荷看着王诗雅这般,也不好多说什么,正在其准备退身而出的时候,王诗雅突然转过身来,对着她一脸兴奋的大喊道: “有了!我可以女扮男装去博古楼啊,到时只要我不主动说出口,谁能知道我是将军府大小姐!” 这么说着,王诗雅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内心想立刻见到蔺凌的心情了,在采荷震惊的目光中,快速的朝着自己的闺房走了过去。 “哎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眼看着王诗雅已经便走便开始挽起自己的秀发,采荷一惊,虽然已经猜到了王诗雅的目的,可自己心中还有一事未来得及禀告,又岂能让王诗雅就这么走了。 “采荷,你怎么这时候犯了傻?当然是要打扮一番,前往博古楼了啊。” 王诗雅这么说着,脚步更加快了不少,只是回头看着慢吞吞的采荷,王诗雅顿时不悦了起来,嘴中催促着说道: “快点,正好此时依依正在午睡,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采荷:“小姐您慢点,采荷还有其他事没有说呢。” 听到采荷这么说,王诗雅以为她在说笑,只为了牵绊住自己,也就没有去理会与她。 而见王诗雅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采荷顿时急了,声音一时有些尖锐:“小姐,是大公子回来了!老爷让我来唤小姐前去相会。” “什么?大哥从边疆回京了?!” 本来正着急忙慌的王诗雅,突然听的采荷这么说,陡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充满了惊喜与疑惑。 “...姐姐,你要去哪里啊...” 就在这时,本来一直在屋中熟睡的小丫头王洛依醒了过来,推开房门睡眼惺忪的看着长廊下的王诗雅与采荷,胖乎乎的小手还在揉着眼睛,一头秀发也有些蓬松。 本来一袭得体的紫袖罗裙,此刻也是松松垮垮的,而且还习惯性的赤着一双小脚丫,肥嘟嘟的娃娃脸嘟起嘴巴的样子可爱极了。 看到小丫头这副模样,王诗雅无奈的扶了扶额头,显然对于小丫头这爱混床的毛病,感到十分的无奈。 ‘看来,老天也不愿意今天让我去见蔺郎...都是大哥惹的祸!偏偏要今天回家。’ 好在王衍听不到自家妹妹的心声,若是听到此刻王诗雅这般埋怨自己,恐怕王衍要欲哭无泪了。 王衍,字公廉,在家中行大,正是王诗雅与王策的大哥,因为王衍年长的缘故,需要常年替父镇守于边郡沧阳一带。 与西郡的鲁城和籍州城形成三角之势,以防察毒的再次寇边而做好充足的准备,这次之所以能有机会回归京都,还是拜了那齐安侯的政策。 因为鲁城的西北劲卒被抽调了几乎八成之力,而用来充实了京畿的守备力量,但鲁城身为西北军事重镇,是不可能不设军队驻防的。 而沧阳因为地处边郡西南,西部接壤雪原,南部则距离西郡籍州的缘故,在鲁城被抽兵之后,就成了边防第一大镇。 而此次回京,王衍其实是有任务在身的,不光是顺便回家看看,而最主要的,还是五日后的武举,到时王衍会以边郡主将的身份当做裁判之一。 为西北三镇搜罗天下义士,用来充实鲁城被抽调的中低层将官的漏洞,从而组建起全新的西北军。 “依依,你想不想快点见到大哥啊?” 此时看着小丫头睡眼惺忪的模样,王诗雅转了转眼珠,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冲着小丫头说道。 “哼,姐姐你休想骗我!” 哪知小丫头虽然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可是心里却如明镜一样。 再加上采荷在王诗雅身后对着自己使劲递着眼色,小丫头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个贪玩的姐姐,恐怕又要想着法子的坑自己呢。 “哎,好吧好吧,瞒不过你,确实是大哥回来了,爹爹和二哥他们都在前院相聚呢,就等我们俩了。” 说完王诗雅冲着赶来的冬梅递了一个眼色,冬梅会意,弯腰抱起尚有些迷糊的小丫头,轻轻关上房门,朝着里屋去了。 “小姐,其实老爷还未回府...只是大公子和二公子在前院吵起来了,夫人久劝不下,这才命采荷来请的小姐。” 看到依依被大丫鬟冬梅,抱回了房间梳洗打扮,采荷便径直来到王诗雅身边,见左右无人,便低声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 “怎么回事?大哥和二哥关系那么好,怎么会闹了起来?采荷,你把事情的原委从头说于我听!” 听的采荷这么说,王诗雅愣了愣神,在她的印象中大哥温文尔雅,二哥虽然有时候会略显纨绔,可终究也是知礼之人,王诗雅不相信无缘无故的,两兄弟会打将起来。 “小姐,今晨二公子一大早的便出去晨游,直到巳时的时候二公子才在王广王翔的搀扶下,醉醺醺的回府。” “只是不巧,二公子正巧被大公子的车驾撞上,大公子见他一大清早的就烂醉如泥,顿时便气不打一处来。” “当即下了马车,一把抢过小厮手中的马鞭,对着二公子当头便打了下去,虽然王广王翔两兄弟护主心切,大多数鞭子都打在了此二人身上。” “可二公子的脸上,还是挨了大公子火辣辣的一鞭,也正是那一鞭,彻底打醒了二公子。” 采荷这么说着,王诗雅已经明白了个大概,想来二哥在军中一直以爱戴士卒为己任,定然是他酒醒之后,看到王广王翔身上尽是伤口,这才与王衍急了眼。 第二十九章:诌家当铺话小厮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二哥也真是的,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这么一大早的就喝的烂醉如泥,幸亏是遇到了大哥,这要是被爹爹碰到,非得抽了他的筋不可。” 王诗雅这么说着,心中也是颇感无奈,她这个二哥什么都好,就是只要爹爹一出门,他定然是十分放纵自己,生活往往纨绔不已,若没有人管教,他能把自己整天泡在酒坛子里不出门。 正在这时,嘎吱一声房门开了,小丫头依然是两个象征性的马尾辫,外批一袭白皙如雪的狐溯裘衣,内里衬着一件广袖流仙裙,脚下踏上一双南海麋鹿长靴。 面部用了些从雁南道采购来的仙娥粉,淡扫额眉、容华浅挂之下,衬托的小丫头灵气十足,给人的第一感觉便如此惊艳,仿佛那天宫下凡的小仙女一般。 “姐~姐!” 显然,小丫头也开心极了,以至于刚一打开房门,便仿若一个跳跃的白鹿一般,莲步轻移的来到王诗雅的面前,舒展开双臂,一边呼喊着姐姐,一边悠然的转着圈圈。 “天呐!冬梅你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朝气蓬勃的小丫头,王诗雅被彻底震惊到了。 “回大小姐的话,正是二小姐天生姿颜,冬梅也只是略加粉黛罢了。” 听到王诗雅的感叹,冬梅微微一笑,屈身向着王诗雅福了一礼,谦虚的说道。 “天呐,冬梅!以后你就是我们姐妹的专门化妆师了!” 王诗雅这么说着,已经一把拽过跳的正欢的小丫头,捏了捏她粉雕玉琢般的小脸,开心的接着说道:“依依,你今天可真美,姐姐都有点嫉妒了呢。” “姐姐,是爹爹回来了吗?” 小丫头这么甜甜的说着,声音清脆仿佛莺燕一般,只听的人心中陶醉不已。 “对,不光爹爹今天要回府,还有最疼爱你的大哥也回来了,走,咱们去前院。” 说完,王诗雅一把拉住小丫头仿佛柔若无骨的手臂,走池中亭榭,转身便朝着前院而去。 王诗雅说的不假,要说整个将军府里,除了王诗雅以外,就数王衍最是稀罕小丫头,身为同父同母的妹妹,王衍没有理由对这么可爱的妹妹视而不见。 只不过因为王玄龄驻守京都的缘故,王衍要代替其留在西僵,而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可尽管如此,王衍最想见到的人,还是这个尚不成年的妹妹。 ...... 东城,诌记家具铺。 “郭公子,您一共在本店购买了三十方盆景,三张海东青毛绒地毯,三条樟木方桌,八面对扇万鸟镂叶屏风,和两樽博古架。” “再加上十七副室内修饰书画,与专门服侍您摆放家具的小厮两名,共计七十一件家装用品,折合纹银一共三十八两,您看?” 在临街的诌记家具铺中,郭权翘起二郎腿一边悠闲的品着招呼贵客用的茗茶,一边听着掌柜的与自己报的价数,不过看他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想必最高兴的,莫过于铺中掌柜了。 “掌柜的,银钱不是问题,不过我且问你,你铺中伙计,对这乐阳城中大小街巷渠道可还熟悉?” 郭权抬眼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笑颜如花的胖子,微微一笑,话头一转,似乎另有他图。 “哎呦,瞧您说的,我诌记乃是祖辈经营,庆历二年,小可从老爹那里接手之后,现如今已过了整整十八年,而铺中这些伙计,基本都跟了我诌记八年以上。” “而我诌记几乎是京城第一大家具行当,这些年走南闯北的全是铺中伙计与客人搬运货物,相比起来,他们几乎每天都在京都各个地方打着活计。” “所以郭公子请放心,若是我铺中伙计把您的家具送错了地方,小可照原价奉还与您资金,而这些家具,就当全部赠与您了!” 显然,掌柜的是会错了郭权的意思,他以为郭权这么问,是在担心他铺中的伙计会把家具送错地方,这才拍着胸膛保证了一番。 “不,掌柜的你误会了,我是想在你铺中找两个通晓路径的伙计试试,当然,银钱是绝对不会少了掌柜了的。” 听郭权这么一说,掌柜的顿时明白了过来,随后再看向郭权时,眼中就露出了一抹狐疑之色。 “郭公子...您若是缺少使唤的小厮,可去那西城的风花界...” 掌柜的说的在理,只可惜他还没说完,就被郭权伸手给打断了。 “掌柜的有所不知,我本不是本地人,以本少爷的气质你也看得出来,本少爷身边不缺使唤的小厮,可这人生地不熟的,总得有一两个向导吧?” “这...客官容我考虑一番。” 看到掌柜的犹豫,郭权知道他是在忧心自家伙计会被收买,毕竟都是在诌记的老伙计了,换成是谁也不会张口便把自家的伙计送人的。 “掌柜的,你若还是心存顾虑,那我与你打个借条便是了,等一个月后我熟络了京中地貌,到时便可让他们归家等候。” “若我不放人,掌柜的也大可拿着借条去那乐阳府告我便是,左右想想,掌柜的都不吃亏啊。” 说着话的工夫,郭权已经伸手入怀,掏出了一锭闪着幽光的银两来,看起来足足有五十两之多。 啪的一声掷于桌上之后,只听郭权继续引诱道:“掌柜的,这里是五十两现银,除去本少爷买家具的三十八两,尚余十二两,若你同意这就是你的。” “若是掌柜的还心存疑虑,那我也不好再劝,不过我相信,在这京都之中,愿意做这趟买卖的大有人在,而且...价格不会这么离谱。” 郭权这么说着,已经佯装起身,看其抖擞了一下衣服,像是要离开一般。 看到这里,掌柜的立马慌了,急忙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微笑,一步跨上门槛,阻住郭权的去路,点头哈腰的说道: “公子且慢,对于公子刚刚的要求小可慎重的想了一番,觉得正如公子所说一般,这趟买卖物有所值,既然如此,小可同意了便是。” “这就对了,世上能有几人,是喜欢和钱过不去的呢,更何况是我等俗人。” 说着郭权伸手拿过银锭,看着满目春风的诌记掌柜,甩手便丢了出去。 掌柜的接过银锭,喜笑颜开的伸手点了两个小厮,叫过两人来各自耳语了一番,便从怀中掏出八两银子,一人分了四两,拿手指了指倚在门框上沉思的郭权,掌柜的转身便离开了大堂。 留下二人相视一眼,这才朝着郭权走了过去。 两人来到郭权面前,其中一个看起来有些沧桑的中年伙计,首先开了口:“小的杨振,见过郭公子。” 而另一个却不似杨振这般沉稳,看起来十分年轻,当与郭权年龄不相上下,一看便是跳脱之人。 “小的张伦,见过郭公子。郭公子一路操劳,可需小的去套辆车来,好送公子回府?” 第三十章:车马行当有猫腻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此刻正在盯着杨振沉思的郭权,听到张伦这么说,当即嗤笑了一声,回过头来看着张伦兴奋的神色,玩味的说道:“套车?你使钱吗?” 听到这里,本来还十分亢奋的张伦,顿时便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怔怔的愣在原地,尴尬极了。 看到张伦怔然,杨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冲着郭权抱了抱拳询问道:“公子,咱们现在是回博古楼还是去别处?” 因为之前,杨振跟随其他的诌记伙计已经搬运了一次家具,所以对于博古楼印象深刻,此刻又看着郭权当先朝着北城的方向走去,心中只是稍一思索,便想通了此中细节。 “杨振,你去车马行套辆大车来,以后用的上,我在博古楼等你。” 说着郭权从怀中取出一锭银钱来,在张伦艳羡的目光中,甩手扔给了杨振,看其郑重的点了点头,郭权又叮嘱了一番之后,这才带着愣神的张伦,便朝着北城走了过去。 因为东城是皇城所在,相比于其他三城来说,东城简直就是京都的门面所在,所以东城不光富饶,而且即使是在这敦皇节期间,依然是人满为患。 从诌记出来,一路朝着北城而去,两人只走了短短的百米距离,却耗费了整整盏茶的工夫,而郭权更是被行人挤得满头大汗,好不疲惫。 “公子,您若是去那博古楼,小的知道一处近道,公子请随我来。” 经过刚刚郭权使钱于杨振之后,张伦也学乖了不少,此刻看到郭权满头大汗,知道他着急会北城,于是心思一转,便想到了一处近道。 “很好,快带我去!” 听的有近道,郭权顿时便如那久旱逢甘露一般,一把捉住张伦瘦弱的手臂不肯松手,一面催促着张伦带路。 而张伦感受着郭权的信任,刚刚的低落心情,顿时便好受了许多,此刻听着郭权这么说,他也不再废话,当即领着郭权,转身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几经碾转之下,便消失不见了。 ...... 此时,博古楼下。 停靠了一辆大车,车上小厮正在与郭二在门廊下洽谈。 这大车看起来异常豪华,而那拉车的马匹,竟然还是一匹白马,看其神骏的模样,以及全身上下不带一丝杂色的毛发,显然,这是一匹西郡汗血马。 “小二哥,发生了什么?这是谁的马匹?竟如此神骏。” 此时正在大堂中喝茶的蔺凌,听到了门外那小厮与郭二的争吵声,心中疑惑,这才起身出来查看,却不曾想门外竟有如此一匹骏马,顿时便吸引住了蔺凌的目光。 “小二哥,出了什么事?你们何故在此争吵啊?” 不过马匹虽然神骏,可蔺凌还是分得清大小的,此时看着争吵的两人,蔺凌急忙打起了圆场。 “公子,您给评评理,本店中向来自有规矩,为了方便客人进来歇脚,门前不让停靠车驾,可我与他好心评说,这厮却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还说什么他是奉了他家公子的指令行事,若没有命令,他断不敢将车移开,可如此一来,我这楼中生意还做不做了!” 郭二说的在理,蔺凌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可此事怪不得人家郭二,毕竟大家都是为了生活,虽都是老实人,但你若挡了人家财路,那便是断了人家的生计。 “这位兄弟,你看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而且你这车马甚是巨大,往这门口一停,几乎要把整个大门堵住,若是换位思考,我将马车堵在你家门口,你又会作何感想。” “而且小二哥说的在理,你若是不敢忤逆你家公子的命令,可将马车竖着摆放,车头朝着大街,车尾抵住两旁的墙壁,这样也不至于堵住门口,耽误了人家博古楼的生意。” 蔺凌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就连一旁的郭二都在心中暗暗喝彩,显然这般讲道理的言辞,比胡搅蛮缠更加的具备杀伤力。 那小厮本来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可此刻听到蔺凌这么说,他也冷静了下来,仔细一想还真是如此,当即便抱拳向着蔺凌行了一礼,对郭二道了一声抱歉,转身便去拉扯马匹去了。 而这看起来十分奢侈的车驾,正是郭权命杨振套来的车驾,遵从郭权的命令,杨振在此等候,可因为郭权还没回来,杨振又不敢将车挪移,所以便只能停在博古楼前,这才引起了郭二的不满。 当杨振听着蔺凌这一番掏心窝的话时,其实杨振心中还是蛮感动的,因为若换成了旁人,轻则将自己给轰将出去,重则还有可能拿自己送官的可能。 “多谢公子解围,若不是公子这般肺腑之言,在下险些又做了错事。” 将车摆成了一条竖型后,杨振看着正在与郭二闲谈的蔺凌,急忙两步跑了过来,深深地施了一礼。 看着一脸严肃的杨振,蔺凌淡淡一笑,扯了一个玩笑说道:“壮士快快请起,些许小事当不得如此大礼,况且你我相见便是有缘,缘何见面便拜呢?” “那壮士,你快起来吧,蔺公子不是那凡俗之人,你若这般知礼,就该把它用在正事之上。” 郭二这话说的有些酸楚,想来是心中对于杨振刚刚的作为,还有些许的不满,这才口出挖苦之言。 可想通了其中细节之后,杨振也没了之前的硬气,因为确实是自己的不对,挡了人家的财路,别人又这般宽恕自己,那自己还有什么好置气的。 “壮士,我观你这马匹甚是神骏,敢问可是出自西郡雍凉一带?” 不去管郭二的情绪如何,蔺凌的眼光早已经被不停打着响鼻的白马,给吸引住了眼球。 “公子好眼力,这正是那雍凉汗血马,只是这不是我家公子的车驾,是公子命令小的去城东车马行租来的。” 看到蔺凌疑惑,杨振急忙解释了起来。 “租来的?!” 蔺凌本来以为这是别人家自养的宝马,可当听的杨振这么说的时候,蔺凌确实是被震惊到了,早知道此刻就是军中各部,也是十分缺少战马的。 “车马行怎会有这般神骏的马匹?而且雍凉据此少说也有千里之遥,单凭一个小小的车马行,是怎么弄来的各地关防通文的?” 蔺凌这般分析着,一旁的郭二已经插上了话:“公子,此事小的倒是知道些眉目。” “小二哥为我解惑。” 本来正在疑惑的蔺凌,突然听到郭二说有眉目,顿时便精神了起来,不光蔺凌,就连一旁的杨振,也把目光看向了郭二。 郭二似乎很是受用这般众人瞩目的时刻,只见他正了正脸色,清了清嗓子说道: “前些年的时候,小的在大堂中奉茶的时候,听到过太学的一些上舍生谈论过此事,只是当时没有注意,今天听到公子提及城东车马行,我也是刚刚回想起来。” 第三十一章:风雪欲来摧满楼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这城东车马行可是非同一般,听说他的背后所持有者,正是当年那投降我大新的齐安侯。” 听完郭二的话,众人都沉默了下来,确实,如果是齐安侯想要买马的话,想来凭借着他高贵的身份,西北诸多关卡守将,定然不会为难与他。 “又是这个宁闵!我实在是想不明白,陛下这是怎么了,竟然会这么信任一个降将!” 蔺凌这般说着,脸上已经升腾起了些许的怒色,虽然他不在乎舆论,可郭二和杨振听到蔺凌这么说,早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还是郭二话快,急忙提醒着说道:“公子慎言!您刚来京都对许多事还不甚了解,这齐安侯可是当今陛下面前的红人,轻易说不得啊!” 看着郭二不断冲着自己闭嘴摆手的动作,蔺凌心中更加愤怒了起来,可是看着一旁的杨振也是这番表情,蔺凌也只好强行压下心中怒火。 “公子,天气阴沉下来了,估摸着今天应当还会有雪,咱们进屋吧。” 看着蔺凌脸色一阵来回变化,郭二何其精明,知道蔺凌心中不忿,便抬头看了看天色,看天空云层翻滚,似是有雷雨要来,便想拿此事岔开刚刚沉重的话题。 “又要下雪了吗?壮士,你也来屋中歇会吧,这一时半会的,想来你家公子也回不来。” 蔺凌仁义,知道郭二未必会邀请杨振,而自己又不忍心看杨振一人站在风雪中摇曳,于是便主动开口邀请。 “谢过公子美意,只是小的需要在此等候我家公子回归,若是让公子回来看到我在屋中偷懒,恐怕要免不了一顿斥责了。” 杨振知道蔺凌是好意,只是自己刚被掌柜的分给了郭权,而自己又收了四两银钱,正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若自己连这点小事都要偷懒,恐怕会惹起郭权的不悦。 不过蔺凌美意,杨振却也记在了心上,杨振知道好歹,本来大家就是萍水相逢,而蔺凌能做到如此这般,已然十分难得了。 而从热情的另一方面出发去看蔺凌此人,让人不难发现,蔺凌的品格德行,当是上乘绝佳,与这种人交往,往往能让人受益匪浅、受用终身。 “既是如此,还请壮士不要勉强,若是外面下起大雪,可来堂上一避。” 说完蔺凌也不再勉强,客套了一句便径直朝着楼上去了。 不过事实证明,天气阴沉也并非有雨,很有可能雷雪相加。 眼看着昏暗的天空,再次飘起了豆粒般的雪花,杨振此时正等的焦急,却突然看到模模糊糊之中,似是有两个人正冒雪往自己这里而来。 仅仅只看了一眼,杨振便确定跑在最前面的那人就是郭权,当下也不再犹豫,直接一把脱下自己的棉衣,顶在头上便朝郭权奔了过去。 原来,这杨振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的,只不过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致使家道中落,这才逐渐从二等世家,沦落为了商贾小厮。 不过这些与杨振认出郭权无关,只是杨振临走时,仔细记下了郭权的样貌以及走路的方式,这才能在模糊之中,一眼便认出了郭权来。 “公子,快些进楼内避雪!” 杨振刚一奔到郭权面前,便十分识趣的将自己手中的棉衣撑开,两手用力撑着做成一把简易的雨伞,为郭权挡住风雪的同时,并大声的冲着博古楼的方向喊了一句。 由于乐阳城靠近极北的缘故,只要天空飘起风雪,尽管雪下的不大,可是大风往往冷冽刺骨,这正是受了极北南下之气的影响。 “张伦,快去楼中找店小二借把雨伞来!” 风势浩大,仅凭杨振一人之力,已经难以抵挡,不过杨振向来稳重,此刻回头瞥见张伦只是搀扶着郭权闭眼往前,知道让其留在此处没有太大的作用,于是便冲其喊了一句。 不过杨振却忽略了一个细节,这么大的风雪,他与郭权尚且举步维艰,而这张伦虽然年轻,可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又怎么能先他们一步,去往博古楼呢。 “振哥,我过不去,风太大了!” 张伦这么说着,双手更是死死的拽住了郭权的手臂,唯恐被人落下一般,一步也不舍得离开。 就在三人顶着风艰难前行的时候,突然从博古楼中冲出了两个举着大伞的小厮,不过从衣服颜色上来看,当有一人是书生。 因为小厮大多数穿的是灰衣,并不十分华丽,而书生则是身着白色素衣,头戴书生冠,不过由于相距足有百米,风雪遮路,众人看的不是很仔细罢了。 “品之!是你吗品之?!” 突然一声有些模糊的高喝声传来,迷迷糊糊的郭权心中一阵,知道是蔺凌来了,身上顿时又生出了一股力量,只是郭权风寒发作,就连声带也很是虚弱。 既然不能大声说话,郭权便尽量用最大的声音对一旁的杨振说道:“杨振,快高喝回话,就说我是郭权。” “公子,正是我家郭权公子回来了,风雪甚大,还请公子相助!” 杨振虽然心中疑惑郭权和蔺凌是否相交,可此时情况危机,也容不得他去多想,只得答应一声,冲着对面的蔺凌高喝了一声。 而此时听到杨振声音后的蔺凌,顿时心中一惊,可蔺凌毕竟是文人,尽管饱读诗书战策,可依然手无缚鸡之力。 “公子,你且在此等候,我去雪中接郭公子回来!” 一旁的郭权看出了蔺凌的担忧,当即主动请缨一般,拿着大伞就要往雪中冲去,不过却被一旁的蔺凌拦了下来。 “小二哥且慢,风势太紧,这样你出去只怕到不了品之身边,就要顶不住了!” 其实相比于其他人,蔺凌还是十分冷静的,因为他深知自乱阵脚的可怕,此刻脑袋急转之下,倒是想到了一条妙计。 “小二哥,你快去后厨把老吴喊来,另外再找条结实并且够长的绳索来,要快!” 看着郭二还在发呆,蔺凌焦急的推了他一把,郭二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答应一声,飞也似的朝着后院去了。 只是眨眼的工夫,郭二便回来了,手中提溜着一盘绳索的同时,右手还拉扯了一个大汉回来。 “俺的娘唉!咋的恁大的风雪!” 一直躲在后厨做菜的老吴,其实并不知道外面的风雪这么大,此刻看到大街上风沙走石,顿时便惊叫了一声。 不怪老吴这般惊愕,因为他一直躲在屋中,而且后院狭窄,即使有个大风大浪,躲在厨房的人也很难发现。 “二娃子,咋回事啊?咋的把俺拽来了?” 老吴一开口,顿时便是一股浓浓的代州口音,想来这老吴本是代州人,后来才定居的京都。 “吴叔,咱家的客人还在外面,被风雪困在大街上了!” 此刻郭二没有心思与老吴客套,只是头也不回的大喊了一声,便松手把手中绳索递给了蔺凌。 第三十二章:绝境救人获人心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老吴,你快把绳索紧紧的盘在门廊下的柱子上!” 此时风雪越来越大,从蔺凌的这个角度来看,正好可以看到郭权三人在风中摇曳的身影,此刻蔺凌快要疯了,什么廉耻礼节全被他抛到了脑后。 蔺凌这么喊着,已经把另一头紧紧的锁在了自己的腰上,看他那决然的样子,竟然是要拿自己为饵,去救出被困的三人。 “公子!您不能去啊,不是小的多言,就您这小身板,估计刚一出的大堂,就要被风雪刮飞了不可啊!” 看到蔺凌系好绳索就要往外冲去,郭二吓了一大跳,须知蔺凌要是救人不成,若是被风雪卷走,别说官府衙门那里了,恐怕郭二自己心里都过意不去。 “吴叔!快把公子拉回来啊!” 郭二这么喊着,手上的绳索已经被蔺凌挣脱了去,看着蔺凌就要踏出门槛,郭二顿时红了眼睛。 显然郭二小瞧了蔺凌与郭权的感情,两人从小相伴长大,长达十五年的岁月里,二人从相识到相知,命运早已经将两人牢牢的拴住了。 如果此时换成蔺凌在风雪之中,想必郭权会更加疯狂。 “小二哥,你们不可过来,蔺凌需要你们的帮助,待会我接到他们会绷直绳索,到时你们看到绳索绷直,就只管往屋里拽就行了!” “小二哥,时间紧迫,你们记住我的话就行了,一切拜托了......” 随着蔺凌冒雪钻入风中,他那焦急的喊声也随之戛然而止了,而门前除了无尽的风声,就只有那绳索在一个劲的被人拉扯收缩。 显然,蔺凌正在奋力的奔跑。 “吴叔!一会就看我们的了!” 眼看着事情已成定局,郭二在心中祈祷的同时,双手紧紧的抓住手中绳索,只待蔺凌绷直绳索,哪怕是使上吃奶的力气,也要把蔺凌拉扯回来。 “这人是条汉子!您瞧好了吧,俺老吴出马,就没有那做不到的事儿!” 说着老吴撸了撸袖子,一股豪爽大气的气质油然而生,只见其一把抬起绳索,有力的大手在右臂上缠绕了两圈,左腿往后伸直右腿微弓,扎了个稳稳的马步,眼睛死死的盯着蔺凌模糊的身影,蓄势待发。 此时大雪越下越大,而由于楼下动静太大,楼上的客人一一被惊醒了过来,虽然大多数都是南来的书生,可在救人面前,却一点也不含糊。 只见他们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从二楼纷纷下的堂来,直奔老吴身后而去,挨个拽住绳索,准备一同拉力。 而在博古楼的对面,则是一处酒家,此时正有两个衣着华贵之人,呈居高临下之势,从三楼的雅间隔离窗外,正死死的盯着风雪中的蔺凌。 “这家伙是发疯了吗?这么大的风雪不在那博古楼中待着,为何还要冒雪去救他人?岂不知这是杯水车薪吗!” 说话的这人,衣着不凡,而且相貌堂堂、英武俊俏,特别是他那一双如星辰般的眸子,让人看上一眼就仿佛能置身其中一般。 而另外一人全程都是微微低头,并且落后说话人半步距离,虽然看其模样长得也是十分俊俏,可不难看出,此人的身份要低于说话之人,甚至还有可能是个护卫或者手下。 “世子说的是,不过末将觉得,此人当拥有一定的武略才是,而且世子请注意看此人的腰间。” 这么说着,那自称末将之人,伸手指了指在风雪中步履蹒跚的蔺凌,示意世子去看。 “那是...绳索吗?” 起初世子没有察觉,只是因为被蔺凌这无用功的行动给吸引了,此刻再仔细看去,模模糊糊的可以看到一条晃动的绳索,虚虚实实的、一直连接着博古楼内部。 看到这里,世子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还真是妙啊...竟然能想到用绳索来指引方向,看来你说的不错,此人确实有些武略。” “世子,是否需要在下遣人去探一探此人的虚实?” 看到世子的表情,那自称末将之人已经心知肚明,只怕世子是对此人产生了些许的兴趣,不然世子这么一个沉稳之人,是断不会说出此话的。 听到这里,世子回过头来,好看的眸子一闪,紧紧盯住那叫做洞之的人,抿了抿单薄的嘴唇,声音沉稳且充满磁性的说道:“不,洞之你亲自去,旁人做事我放心不下。” 听的世子这么说,洞之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反应过来,看着莫名微笑的的世子,疑惑的反问道:“世子觉得...此人当被招揽?” “不急,此时文举将近,而那人又是一身书生打扮,想来定是外地奔赴京都参考的士子,待观察一段时间之后,再行定夺,此人是否有入仕东宫的资格。” 说完,世子一甩宽大的衣袖,言语中充斥着一种成竹在胸的气魄,大笑着离开了雅间。 “世子如此爱才,今日为何对此人这般不咸不淡...” 看着世子长笑离开,洞之却是一阵的百思不得其解,临到最后,只得暂时放下心中疑惑,朝着堂下世子的脚步,快速追了过去。 而当二人离开之后,博古楼这边的拉力赛,也已经接近了尾声,终于在老吴以及众多好心人的帮助之下,蔺凌四人被拽了回来。 只是郭权本就在体弱,在万良山时又受了风寒,此刻再遭风雪突击,整个人已经浑身发烫的昏迷了过去。 蔺凌虽然还能移动,但是双手双脚都已抖成筛糠,巨大的体力透支和风雪袭扰,令蔺凌整个人都处于了一种浑浑噩噩之中,此时看到郭权伤势严重,可自己这般状况,已然自顾不暇,只能无声的落其泪来。 “二位公子挺住!后院还有些应急用的药物,待我去取来与二位公子医治。诸位还请搭把手,先把两位公子抬到楼上去,堂上太冷了!” 郭二这么说着,来不及过多的感谢,只是冲着那三五个帮忙的客官拱了拱手,便一溜烟的跑向了后院。 此时堂上大门已经关闭,可正如郭二所说一般,尽管风雪被阻拦在了门外,可寒气还是无孔不入的,从各种细小的缝隙之间,钻了进来。 “张伦,扶着郭公子上楼!” 此刻杨振也反应了过来,虽然他也受了风雪,可毕竟他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显然要比蔺凌这般文弱书生强的多。 杨振这么说着,已经在老吴的帮助下,将蔺凌背在了背上,径直朝着楼上雅间奔了上去。 之后在众人一通忙碌之下,蔺凌与郭权的高烧这才退去,只是两人相继昏迷,却是出了所有人意料之外,而其中最是担忧二人安危的,却是杨振与郭二。 不过好在杨振此人靠得住,自打把蔺凌背进屋里之后,便一直守在其床前,唯恐蔺凌再有什么差池,直到大雪暂歇,郭二从对街的同仁堂请来了医者,杨振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三十三章:富贵之命得天佑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此刻正看着医者为蔺凌诊脉的杨振,突然看到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正在疑惑之际,却看到郭二端了一副餐盘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而餐盘之上,则有两杯浓浓的热茶,正在腾腾冒着热气,不算昏迷的蔺凌,此时屋中就只有自己与那医者,显然这郭二是为自己斟的茶。 果然,待郭二过了门槛,看着憔悴的杨振便率先开了口:“来,公玮,你也忙活了大半天了,吃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确实,杨振的心中也不好受,毕竟习武之人也不是钢打的汉子,只是蔺凌之前对他不错,此次又是蔺凌舍身相救,他不忍心看着蔺凌遭罪,这才不顾伤势在此照看。 只是此时看着郭二的这一杯热茶,杨振心中顿时便升腾起了阵阵暖意,当真是茶有凉意人自暖啊。 公玮,正是杨振的字,因为在蔺凌昏迷期间,郭二也曾来过几次,看到杨振只是看着昏迷的蔺凌一言不发,郭二担心他心中会内疚,便想着法的扯些话题来说。 岂不知杨振也是个豪爽之人,说着说着两人便熟络了起来,也是在闲谈之中,郭二知道了杨振家道中落的事情,也知晓了他的籍贯名讳。 杨振,字公玮,本不是京都本地人,而是司隶青城人,想当年杨家在青城山方圆百里之内,那也是数得上的世家,须知司隶京畿一带的世家,比起其他郡守之地,是要高出一个档次的。 然而世事难料,在庆历十四年的时候,由于工部前任尚书的偷工减料,致使大雨之后,汾阳大坝承受不住雨水的冲刷,大水从汾阳口开始决堤。 而孕育了大半个北国的大河之水,瞬间化为狂暴的水龙,一路沿江而下,几乎淹没了整个南郡,而青城位于司隶东南,正好在汾阳南部,分别与代州的樊城、和南郡的汉口接壤。 然而倾巢之下安有完卵?青城又是大水南下的第一站,虽然其西北五里外有青城山的阻挠,但毕竟大水是从东北方向沿江而下,对于大水的制衡作用实在是杯水车薪。 也就是那一场浩劫,使得青城不再繁华,到处可见一片狼藉,而城中各大世家,正如城外那方圆百里的良田一般,全部化为了泽国。 当然,杨家也不例外。 不过好在杨振命大,大水来临之际,他正与府中家丁在青城山下骑射,后来见大水来到,急忙奔上了青城山,这才逃过一劫。 可虽然躲过了一劫,但是家中祖业多被大水冲走损坏,而家中老幼也遭了这无妄之灾,好在杨振自幼习武,虽然不是那绝顶高手,可制服一般的小蟊贼,当不在话下。 最后为了生活,杨振不得不锁了祖宅,只身前往京都谋取前途,可京都毕竟不是青城,这里个人消费极高,短短的半月时间,杨振便花光了身上的所有积蓄。 不过杨振此人,性子却十分坚毅,即使穷困潦倒,也没生出过回归故里的心思,只是艰难的在京都打拼,转眼便是六年过去,此时杨振虽然满目沧桑,性格却十分稳重了起来。 直到他被诌记掌柜的打发给郭权,阴差阳错之下让其结识了蔺凌,杨振这才觉得,跟着蔺凌,自己才是跟对了人。 “李大夫,先吃杯热茶吧,索性蔺公子已经脱离了危险,休息一下也不迟。” 正在给蔺凌诊脉的老人,正是同仁堂的李大夫,此刻看到郭二端了一杯热茶来,心中感激,连忙站起身来甩了甩衣袍,对其施了一礼并且说道:“有劳小二哥如此惦记着老朽,老朽感激不尽。” “李大夫说的哪里话,若不是您及时赶到,恐怕此时我家公子性命堪忧,比起这个来,在下的这杯热茶当不值一提。” 李大夫虽然客气,可郭二却不敢做作,只因这李大夫本是同仁堂首席医者,此刻能答应前来,全是看在了自家掌柜的面上,若不是往日有些交情,恐怕就是拿百金相请,此人都不会前来。 看李大夫接过了茶来,杨振便急慌慌的放下茶杯,语气谦恭的看着李大夫问道:“那敢问李大夫,我家公子的病情如何了?情况严重否?” 听到杨振这么发问,李大夫浅抿了一小口浓茶,润了润喉咙说道:“小友不必忧心,你家公子的情况,相比起旁边厢房里的那位公子来说要好上不少。” “如此说来,当不耽搁十日后的文举吧?” 杨振这么问着,已经紧张的搓起了手来,因为要想自己有前途,蔺凌必须在文举中名列前茅才行,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这个道理。 “哎我说,公玮你不是郭公子的下人吗?怎么现在如此关心蔺公子来了?” 其实不怪郭二心中疑惑,因为从之前杨振苦守马车的时候就能看得出来,此人对于主家应该是十分忠心的。 可杨振的主家是郭权,虽然蔺凌平易近人,待他也不错,可若是仅仅因为如此,便舍弃了主家,那此人的德行也是有问题的。 “小二哥你有所不知,当时在门外大雪纷飞之际,我家公子看到蔺公子不管不顾的朝着自己奔来,当时便热泪盈眶而出,只是他身体虚弱,只能无声的哭泣。”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家公子竭力对我大声叮嘱,说往后的一个月里,我便是蔺公子的使唤小厮了,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护得公子周全。” “可现在...唉!” 说到最后,杨振恼怒的一拍大腿,颓废似得坐倒在了长椅之上,颓然的看着深度昏迷的蔺凌发呆。 “原来如此,不过人各有志富贵在天,公玮兄为此不必自责,况且蔺公子如此和蔼知礼的人,当会得天之眷顾,自然逢凶化吉。” 看着杨振颓然的神色,郭二心中生起了些许的好感来,这么劝慰着杨振,便起身来到了只剩下零丁星火的火炉旁,伸手拾起一旁的镊子,开始捣鼓了起来。 “嗯...脉已诊得,正如小二所说一般,蔺公子自得上天眷顾,此次只是受了风寒,对身体各项机能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冬日难捱,切记要注意保暖才是。” 李大夫的最后一句话杨振听的明白,因为自己初见蔺凌时,他便只穿了一套棉衣和外面一套书生装,此装若是在南国或许还没什么。 可京都不同,因为每年极北的寒气都是呈直线南下,而京都又是必经之路,而且由于受盘龙岭和资牛山气脉的缘故,大多数寒气都被堵在了乐阳和平阳一带。 所以京都和平阳两地的冬天,要比起其他郡地要寒冷不少,所以当时杨振看蔺凌第一眼的时候,也没有将他与郭权往一方面去想。 毕竟郭权所表现出来的气场,毫无疑问是一派阔少爷气概,在这点上当然不是蔺凌所能相比的。 第三十四章:雍容华贵简约风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如此这般,小二哥快来搭把手,容我为公子量一量尺码,好为公子买来衣物,这样待公子醒来,也不会再受那风寒之苦了。” 说着杨振便跻身上前,看其双手浮动的架势,似是要掀开蔺凌的被褥,为其量身一般。 “公玮兄不必忙活了,其实早在晨间,郭权公子便已经买来了衣物,只是当时郭公子走的急躁,没有特意留下话来,我也就没有多嘴罢了。” 说完郭二急忙打断杨振失礼的行动,并且甩手指了指一旁被搁置在软蹋上的两个大小包裹,显然那里面便是郭权买来的衣物了。 “如此,倒是我多虑了。” 扭头看着一旁软蹋上的包裹,杨振顿时便恍然大悟起来,这才想起,以郭权和蔺凌的交情来看,郭权绝不会让蔺凌这般单薄的渡过这个寒冬。 “好了,这位公子的伤势,只要稍加调理,两日之内便可痊愈,而邻房的公子伤势较为严重,方需五日才可彻底痊愈,只是要记得躲避风寒,切勿再着了凉。” 李大夫说完,回头再看了一眼蔺凌的脸色,轻叹了一声,起身背起自己的药箱,与郭二客套了一番,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公玮兄,实在不好意思,今日我家空房已经被全部订了出去,只好暂时委屈你在蔺公子房中休息了,待会我再为你搬来所需的被褥床套,你就睡在这软蹋上吧。” 说完郭二也不给杨振客气的机会,直接端起空的茶盅,单手托着餐盘退了出去,临到头还不忘为其关上了房门。 “唉,受人以礼,得之有愧啊。” 看着郭二徐徐退出房去,杨振轻叹了一声,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起来。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今日的恩情,我杨某记下了。” 这么说着,杨振起身走向了前堂,开始自主的打扫起了房间。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前齐的房屋构造了。 因为博古楼是前齐客栈,而前齐的家装风格讲究的是一个豪字,这点和大新不同,而当时大新未成立之时,中部王朝的格局是北齐南辰,两个国家实力相当,却是常年都在相互攻伐。 战端一起,连带着两国各自的附庸国也参加到了相互的攻伐之中,一时间诸国混战,中部再起狼烟;然而常年的征伐,使得南北两国早已羸弱不堪。 直到南辰蔺家崛起,天下格局这才一改百年的颓废,有了聚合的迹象,而当时辰后主无能,又见蔺家军强势,为了保全皇室血脉,便举国投降,将南辰大好的河山,献于了蔺家。 之后蔺家军在大将军蔺植的带领之下,一路横扫北齐而去,只是短短的两年时间,北齐便被灭了国。 后来为了一改往昔的糜烂气息,蔺家迁都北上,定都乐阳,改国号为新,意味着新朝新气象之意,所以大新讲究的是一个雅字。 而蔺凌的房间虽然是个正方形的,可从入门的玄关处,被郭权命人搁置了两扇百鸟屏风,而屏风内侧,则是一张软蹋。 软蹋的另一面抵住墙壁,旁边被搁置了一副衣架,而本来软蹋不在这个位置,也是诌记的伙计根据郭权的要求,而搬到这里来的。 想来在置办此处隔间之前,郭权就已经想着为蔺凌寻一使唤的小厮了,而这隔间,就是小厮住的地方,往后一个月也就是杨振的住处。 而蔺凌的架子床却在房屋最里面,床头正对着房门的方向,同样被搁置了两扇屏风,用于隔绝卧榻与房门前的空白之地,而在架子床之下,则被铺上了一张天蓝色的海东青毛绒地毯。 床尾抵住墙壁的一侧,则被放了一条长桌,长桌之上除了一盆呈金黄色枯枝状的黄金柳以外,尽是各种各样的书简书籍,全部都是蔺凌箱笼中的诗书战策。 而屏风之外,则是一排玲珑珠网,这是没改造前雅间自有的陈设,本来就是为了隔绝卧榻之处所特意设置的,此时从珠网外面进来,绝对能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而正对着架子床的对面,本来是一排橱柜,这时已被搬到了架子床的床头位置,正抵在房门的一侧,与一张圆桌刚好遥相呼应。 架子床对面,依旧是两扇屏风格挡出一片方形空间,掀开一片玲珑珠网进的空间内,里面则是厢房本有的梳妆台,以及一座搁置器具的衣柜。 不过相比于卧榻,梳妆间略显单调,只有墙壁之上悬挂的两幅竖屏溪山远游图,可略显雅致。 绕过格挡梳妆间的屏风,来到软蹋对面,则是厢房原有的客间,桌椅板凳均是数十年的樟木制成,看上去古色古香异常华丽,前齐风格浓厚。 除去覆盖整个房屋的木地板以外,客间原有的地毯则是万花锦簇的盛展美景,一派妖艳之色直抵人之内心。 原有的厢房里若是夜晚看去,整个房间都是一派大红之色,若是心中多想之人,恐怕要被自己的臆想吓了一跳。 不过经过了郭权这么一改造,再加上屋中几面亮丽的屏风,以及悬挂的山水画册这么一衬托,整个房间顿时便亮堂了起来。 郭权与蔺凌的房间大同小异,因为他房间里也多了个张伦的缘故,所以在玄关处也用屏风格挡出了一间雅房,专门供张伦休息之用。 重新替蔺凌将被褥掖好,杨振站起身来扭动了一下有些酸软的脖颈,伸手撩开不住颤动的玲珑珠网,走在被屏风隔绝出来的长廊上,像是观赏美景一般,信步朝着堂上走了过去。 ‘前齐风格配上我朝新款,虽然感觉上有点怪怪的,可是看久了竟然也能让人生出一股舒适感来。’ ‘看来往后一个月,这里就是我的房间了,说起来郭公子到底什么来头,能有这般眼光与大气,往后定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杨振这么想着,已经把被搁置在软蹋上的两个包裹拾起,放在了一旁的圆桌之上,正准备弯腰铺床的时候,突然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公玮兄,你还在屋中吗?若是在还请麻烦开下房门,我已腾不出手来了。” 屋外传来郭二断断续续的声音,杨振听的清楚,急忙答应一声便把房门打了开门。 “小二哥当心!” 岂料杨振刚一打开房门,就见郭二横抱着一米多高的被褥,向着自己扑了过来,猝不及防之下,杨振只来得及高声提醒一声,便伸手抱住了有些摇摇欲坠的被褥。 把被褥放到了软蹋之上,郭二顿时呼出了一口浊气,庆幸的说道:“呼...还好公玮兄你眼疾手快,若不是你帮着扶了一把,这些干净的被褥,就要被沾染到尘土了。” “小二哥辛苦,快坐下来歇会。” 相比较与郭二来说,杨振虽然是诌记的伙计,可因为不是本地人,在诌记之时也是吃了不少暗亏,虽然没人明目张胆的去说,可暗地里,却没少败坏杨振。 第三十五章:身强体壮蔺相禾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况且新朝律法森严,小厮若是僭越,那便是坏了名声,以后不管你多么勤快能干,都不会再有主家收留,如此便也就断了小厮这个行业,所晋升的资本了。 而新朝与别的朝代所不同之处,就在于对底层人民的宽容之心,兴许是因为蔺家也出身寒门的缘故,所以对于社会底层人员十分的照顾。 根据朝政律法,小厮是个职业,而不是被人可以随意典当的奴隶,对此每个城镇里还专门设有枇杷街,以供那些达官显贵们,或者需要侍从的人去进行交易的地方。 而枇杷街,就是专门供需小厮寻找门户的地方,相当于后世的人才市场,而小厮若想一步登天,那就得看跟什么人了,若是跟一贫穷老翁,那基本就是饿肚子的料。 好一点的若是跟了地主乡绅,总不会饿着肚子,而身份越是尊贵之人,在选取小厮时,所提出的要求就越高。 就像杨振这般,虽然会使些武艺,可诗词歌赋犹如文盲一般,而新朝自庆历元年以来,朝中文风日益鼎盛,好风雅之人在选取小厮上面,往往都会优先考虑识字之人。 而似杨振这等武人,除了那些看家护院的职责以外,基本捞不到什么有前途的主人家,所以庸庸碌碌五六年,杨振空有一番武艺在身,却也只能沦为似诌记这般偏业的打杂工。 “不了,今日刮了一阵的风雪,想必升龙台那里的境况并不乐观,现如今看看时间已经接近了申时,这会儿我家掌柜的或许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说着郭二转身就要离开,只是刚走没有几步,又停下身来,扭头冲着杨振说道:“对了公玮兄,既然你跟了蔺公子,那以后就是店中贵客了,这天寒地冻的,一会记得下的楼来吃些酒菜,不然夜里难捱。” 说完郭二微微一笑,不再多做犹豫,转身离开了房间。 “小二哥慢走。” 待把郭二送出了房间,杨振轻呼了一口浊气,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床铺。 ......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光大亮之际,本是一派萧条之色的京都,终于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缕曙光,天放晴了。 随着博古楼后一声声的鸡鸣声响起,睡在厢房一侧的杨振微微皱了皱眉,随即翻了一下身子,却不想只听普通一声,整个人连同被褥全部掉在了木地板上。 “公玮,你醒来了啊?” 刚想出声呼痛,迷糊中的杨振却突然听到了这么一声呼喊,顿时朦胧的睡意全消,激灵灵的一骨碌便坐起了身,一脸迷茫的看着站在门廊下一脸虚弱的蔺凌发呆。 “公子,您身体刚有好转,怎么能做这种重活,还是让小的来吧。” 愣了半晌,杨振终于回过神来,待看清了大概之后,这才发觉蔺凌正吃力的端着一只木盆,而盆中正冒着热气, 这么说着,杨振急忙起身上前,就要为蔺凌出力。 但看蔺凌一身打扮得体,不像是需要洗脸刷牙的样子,而除了蔺凌屋中就自己一个活人,这么想来,就不难理解这盆热水是为谁准备的了。 “不妨事,些许小伤而已,我还没有那么娇贵,趁着水烫,洗把脸吧。” 只见蔺凌冲着杨振摆了摆手,径直朝着他的软蹋走了过去,随后便把木盆放在了一旁的木架之上,而不是放进了自己的梳妆间。 其实说到底,小厮即使是个职业,但是与主家的尊卑关系还是得分清的,毕竟一个使唤用的小厮,若主家事事都要让步与他,那这个小厮对于自己来说,就无足轻重了。 所以蔺凌这般做法,不光是巧妙的拉开了两人的主仆关系,更是给足了杨振尊重,须知不被待见的小厮,是永远不会有晋升的资格的。 “对了公子,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讳的?我记得我并没有对公子提及过此事啊?” 盛情难却之下,杨振便服从了指令,开始洗起了脸来,只是心中想着刚刚的那一声公玮,杨振心中疑惑,便直接问了出来。 “你确实没有像我提及过,可你向小二哥挑明了家世,其实不怪小二哥多嘴,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看到杨振疑惑,正端坐在堂上看书的蔺凌抬起头来,对着杨振微微一笑,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番。 原来,蔺凌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可因为自**迫的紧,蔺凌打小不光要读兵书战策,更要加强身体的锻炼。 所以蔺凌即便是不懂武艺之人,可一身筋骨被锻炼的却是极具韧性,只需得一名师指点,便能阀通窍脉,成就武学之道。 只不过由于蔺凌常以书生身份示人,除了自家已故的老娘,和与自己朝夕相伴的郭权以外,世人还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蔺凌的底细。 因为身子骨基础打的牢靠,所以相比起仍然沉睡的郭权来说,蔺凌便早早的醒了来,只是脸色尚有些苍白罢了。 醒来的蔺凌看到睡在隔间里的杨振,先是一愣,随后沉下心来一想,便想清了其中缘由,因为蔺凌依稀记得,昨日自己昏迷前,正是杨振一直在扶持着自己。 想通这些,蔺凌便轻声轻步的穿衣打开房门,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动静,就这样悄悄溜了出去。 也是等蔺凌下了楼之后,刚巧看到正在打扫庭院的郭二,郭二看到蔺凌醒来,当即便扔了扫帚跑了过来,在一番欣喜之后,郭二便把蔺凌昏迷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 当然,对于杨振一直陪伴并且悉心照料的事儿,郭二没有一句夸大之言,因为事实便是如此。 正是因为郭二的提醒,蔺凌才对杨振的忠诚可靠大有好感,也是好奇之下,便向郭二打听起了杨振的来历,本来蔺凌只是随口一问,哪知郭二便滔滔不绝的说了出来。 听完郭二的话,饶是蔺凌这般乡野之人,也能感觉的到其中的凶险和艰辛,这也就更加坚定了,蔺凌要把杨振招为下属的决心。 想通了这些,蔺凌当即便向郭二讨要了一盆热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步履蹒跚的上了楼。 岂料杨振尚在熟睡,蔺凌不想去打搅他的美梦,便一直轻声轻步的来回走动,可谁知杨振一个翻身,倒是自己把自己摔醒了过来。 “果然,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取名字就是给别人叫的,若是没人提及此事,那才是莫大的讽刺呢。” 杨振这么说着,却已经梳洗完毕了,毕竟粗人不必文雅之士,没必要太过在意着装,虽然蔺凌也不怎么在意,可身在繁华的京都,却不得不注意形象。 “公玮,听小二哥说你在京都厮混有些年头了,那你对京中地貌可还熟悉?” 看着神采奕奕的杨振,蔺凌沉思了片刻,还是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第三十六章:乌山绝殇忆良友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公子放心,昨日郭权公子之所以会选中于我,正是因为我对京中地貌熟悉的缘故,别的不敢说,在整个京都里面,除了那皇宫内城以外,还真没有我杨振没有踏足过的地方。” 杨振这么说着,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抹自信的微笑来。 “如此,当真是太好了!” “公玮,实不相瞒,其实我是想去那金明池去看武举的,只是苦于不知路线,这才一直被困在这博古楼,而不能亲眼目睹京中盛况。” 听的杨振熟悉京中大小路线,蔺凌顿时便兴奋了起来,毕竟自己不是本地人,而虽说在京中地貌方面,郭二可能了解的更加详细一点。 可郭二毕竟是酒楼伙计,对于京中的奇闻趣事可能知道的不少,可对于路径指引来说,未免太过片面。 在这一点上,相对来说还是诌记的伙计比较通顺一点,毕竟客人来买家具,铺中伙计是要负责押送到家的。 “公子要去参加武举吗?” 听的蔺凌这么说,杨振吃了一惊,不过看蔺凌这仿佛弱不禁风般的身板,他可不敢想象蔺凌上台,会是一副怎样靓丽的风景。 “不,公玮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去看看罢了,索性左右无事,不妨去观摩一下也好。” 蔺凌这么说着,已经缓步下的堂来,对着杨振微微一笑,抬手招呼了一声便举步朝着郭权的房间走了过去。 既然身为小厮,那便要有作为小厮的行动力才行,这时杨振也已经梳妆完毕,看着蔺凌离开便急忙跟了上去。 嘎吱一声,房门被蔺凌轻松推开,只见张伦正端着一碗参汤要往外走,正巧与蔺凌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我还纳闷,这楼上无风无浪的,房门怎么突然自己开了,原来是蔺公子来了,您快请进,今儿一大早我家公子就在唠叨着公子的名字呢。” “还说什么隔着这么近的距离,怎得也不知道来探望一下,让他好生失望什么的。” 显然,张伦是有些碎嘴子的,而这和年龄无关,而是因为张伦的心性,十分的活泼乐观,机灵劲十足,可能这也是郭权选中他的原因之一。 蔺凌知道郭权的脾气,知道若郭权真这么与张伦说了,那八成是没有问题了,于是便轻声问道:“张伦,你家公子醒来了没有?” “回公子的话,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醒了一次,不过见天色尚不明朗,便又合衣躺下了,现在正在熟睡。” 张伦这么如实说着,整个人便十分恭敬的立在一旁,本来是很和蔼的画面,只是他双手尚且端着参汤,再加上这一副仿佛定格般的微笑,把他整个人衬托的十分滑稽。 “嗯,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进去看看品之。” 看着张伦的这副模样,蔺凌朝他会心一笑,举步便走进了里屋。 看着蔺凌走开,张伦这才松了一口气,扭头朝着待在一旁的杨振笑了笑,看到杨振点头,这才端着参汤下楼去了。 郭权的房间与蔺凌的大同小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若非要说不同,那就是打通卧榻与梳妆间的中间位置处,被特意置放了一条几案,案上被放了一盆山石松盆景。 而盆景的正上方,则被悬挂了一幅山水画,画上山石奇韵、壑泉鸣啼,围绕山涧而过的一条小溪,正从山脚下一户茅草屋旁潺潺淌过,偏在此时,又有三两只水鸭过河而去。 而石桥之上,则是有三个孩童模样的书生,正背着箱笼走在春意盎然的古道之上,相互追逐打闹着什么。 总的来说,此话格调不高,而在造诣之上,也只能算作中等罢了,可是蔺凌却看的着了迷,甚至于背对着杨振的双眼,都泛起了阵阵的迷雾。 此时站在门口的杨振,看着愣神的蔺凌心中一愣,不过当他眼神瞥过那幅竖画之时,登时明白了过来,十分识趣的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想不到,品之你还带着它呢...” 蔺凌双眼紧紧的盯着画面发呆,看似是在自言自语,其实蔺凌知道,郭权一直都是醒着的,而这番话便是说与装睡的郭权说的。 “乌山行涧远,梅蒿春日迟,不知天路何途,唯恐春雷归。相禾,时至今日每每想起那日你的诗词,我到现在都感觉心潮澎湃,若是老吴泉下有知,想来当含笑之。” 蔺凌的意思,郭权当然明白,只是相比较于念旧的蔺凌来说,郭权能看得开罢了。 而郭权话中的老吴,本名吴硕,儿时与蔺凌和郭权要好,只是在庆历十年的时候,三人一同绕道乌山前往巴邱参加县试的时候,因为突遭雷雨,北地又多是山石泥浆,地基并不似内地那般牢固。 也就是过了画中那石桥之后,待途径前面山岗之时,岂料雷公大发雷霆,仅仅眨眼的工夫大雨便倾盆而下,瞬间便把走在最边缘地方的吴硕,给淹没在了一片洪流之中。 待蔺凌和郭权反应过来之后,栈道之上已然没了吴硕的踪影,不管蔺凌与郭权怎样撕心裂肺的嘶吼,除了大雨砸向大地的怒嚎以外,天地已经不再有第二种声音了。 而刚刚郭权所默读的这首诗词,正是他们三个走到石桥上的时候,蔺凌眼看着天气阴沉,为了催促两人加快脚步前行,而所作的一首打油诗。 却不曾想世事难料,蔺凌的担忧成了现实,而蔺凌的诗句,也变成了三人阴阳相隔的分界点。 “老吴...唉,都过去那么久了,可每当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当年的场景便会历历在目,犹如喉中梗刺一般。” 吴硕身为两人的儿时好友,在两人的心中应该是占有很重要的位置才对,可此刻蔺凌回想起来,却仿佛一个魔咒一般,时刻拴住自己的神经。 “...看来你还是没有从当年的阴影中走出来,但是...相禾,这不是你的错,若是老吴泉下有知,恐怕...” 看着蔺凌伤心,郭权本想宽慰两句,可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见蔺凌一脸微笑的回过头来,语气平淡的冲着自己说道:“不妨事,只是陡然间看到这幅画,心有所触罢了。” “对了品之,后日便是那武举的日子了,今天我准备去一趟金明池,一来熟悉一下城中路径,二来也好觅个好去处,这样一来,也不至于武举那天被人群挤到大街上去。” 说到这里蔺凌呵呵一笑,虽然笑语中有种掩不住的苦涩,可却成功的冲淡了一些悲伤的情绪。 “武举?你还真是不嫌麻烦,说白了武举就是一群大老粗在一块摔跤,这有什么好看的。” “哼哼...索性今日我伤势未愈,不然像今天这般暖阳,我非要拽着你去荛山不可。” 看着郭权这般傲娇的神色,蔺凌心中一暖,想来郭权一直以来便对军略没有兴趣,若不是这次他轻易不能动弹,恐怕自己也不能这般的自由。 第三十七章:当街白马为食燥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如此,你便好好在家歇息吧,等武举过后,你我再一道前往荛山。” 说完,蔺凌弯腰替郭权掖好了有些滑落的被褥,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手臂却被郭权一把给攥住了。 “咳咳...相禾,京都不比相思筑,在这里哪怕是个最不起眼的人,其背后都有可能拥有莫大的背景,所以...一路小心,若不是紧急时刻,切莫与人发生争执。” 低头看着郭权因为说话太多,而憋的通红的脸色,蔺凌心中便是一阵的感动,而对于郭权的这一番肺腑之言,从侧面也能看出郭权此人,虽然身在闹市,却十分的小心谨慎。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蔺凌这么说着,郑重的对着郭权点了点头,习惯性的微微一笑,转身撩拨开摇曳的玲珑珠网,离开了厢房。 ...... 此刻,在博古楼下。 在蔺凌辞别了郭权之后,一路下的楼来,与正在忙碌的郭二招呼了一声之后,却被杨振的做法吓了一跳。 只见杨振看到蔺凌出来,便急忙拽住缰绳,一边喝斥着白马,一边奋力的往博古楼门前拉扯着。 杨振这么拖拽马匹,无非是想把停靠在廊下的马车套上,好为蔺凌代步而用,可这本来温顺的白马,今日却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竟然不管杨振怎么拖拽,就是丝毫不动其蹄。 “公玮,你这是在做什么?” 蔺凌看的大惑不解,于是便冲着着急的杨振高喊了一声,抬脚走了过去。 “公子小心!也不知道这畜牲是发了什么疯,刚刚我到马厩里去牵的时候还好好的,也就是上了这大街上之后,这畜牲便莫名的急躁了起来。” 说着杨振手上一个不注意,差点被狂躁的白马甩落缰绳,吓得杨振急忙双手死死的攥住缰绳,再也不敢分神。 “公玮住手,切勿鞭打骏马!” 眼看着动静越来越大,杨振在无奈之下,只得抽出马鞭,刚想狠狠的抽打下去,一旁的蔺凌见状,立刻便高喝一声,急忙忙的就要冲过去夺下马鞭。 如今敦皇节已经过去了两日有余,虽然北城相对来说较为寂静,可此时大街之上,也已经有了三五个行人,而杨振的动静闹腾的这么大,自然吸引住了周边一众行人的目光。 而此时,就有一个鹤发童颜,颚下留有一小撮山羊胡的老者,看着狂暴的白马一手捋着洁白的胡须,一手老神在在的背于身后,面带和蔼之色的提醒道: “这位公子说的对,小友不可取鞭抽打马匹,因为马匹之所以狂躁,正是马夫之罪。” 老者这一番话说的极慢,虽然其中有些卖关子的成分,可看老者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倒像是个明白人。 既然有人好心提醒,蔺凌便没有理由去无视其人,而且圣人曾云:晚见长,持子礼,言下之意便是晚辈若见长者,必须要持子侄礼以示尊重。 “老先生教导的是,可敢问先生,这马夫之罪出于何处?小生不才,还请先生切勿吝啬相教。” 说完,蔺凌便一甩衣袍,恭恭敬敬的对着那老者拜了一礼,而蔺凌话中把自己比喻为小生,正是如老者学生一般,把自己的身份放的极低。 “嗯,此马乃雪弩品种,虽然多产自雍凉之地,可却不是汗血马,而是来自边郡游龙岭一带的雪原马。” “然虽然不是汗血马,但这种马却十分温顺,一般只要不断了它的草料食物,它是不会暴走的。” 老者这么说着,已经开始朝着杨振走了过去,看其那悠然的样子,似乎不是在面对一匹暴走的马,而是一头温顺的骡子一般。 “老先生当心!” 看到这里,蔺凌着实为老者捏了一把汗,急忙高声提醒了一句。 “无妨,且看老朽如何降服它。” 只见老者大手一挥,迈步上前一把夺下了杨振手中的皮鞭,随后伸手就要去夺杨振手中的缰绳,这可把杨振惊的不轻。 “老先生切勿过来,这畜牲狂躁得很,若是一会踢伤了你,让晚辈可如何是好!” 此时饶是杨振习武之人,整条拽住马缰的双手也快被白马狂躁的拉扯,给扯的脱臼了骨壁。 “畜牲!你可识得吾城北虞阳侯否!” 老者这么一声高喝不要紧,却是真真切切的震慑住了周边围成一圈各色路人了,其中要说最震撼的,莫过于蔺凌了。 谁又能想的到,大街上随意拎出的一个老头,竟然都是一方君侯,看来郭权的话很有道理,京都真是卧虎藏龙之地。 然而老者的这一声高喝,对白马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反而是人群中有人跟着高声回了一句: “老虞头,你莫不是疯了不成?那雪弩马一旦发起疯来,几个大汉都难按捺的住,就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家老二岂不是要哭瞎自己的双眼吗!” 那人这么一番话说出口,顿时便有两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汉子,立刻走上前去,不由分说的把老者给拽了回来。 只是老者对说话那人仿佛十分的不屑,见两名汉子来揪自己的老胳膊老腿,顿时便大声喝骂了起来:“张阿庆!老朽的事不用你管!你他奶奶的少管闲事!” 一旁看着从制马,成功化为个人恩怨的整个过程的蔺凌,看着说话那人涌愤的脸色,以及老者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蔺凌知道自己若想劝开两人,只得先把杨振腾出手来才行。 这么想着,蔺凌对着奋力的杨振说了一声坚持住,转身便跑回了博古楼,一阵风似得直奔后院而去,在老吴一脸迷茫的眼神中,抱起一捆上好的干草,便跑了出去。 待跑到离杨振两米远的距离之后,蔺凌一把将腋下搂抱住的干草掷在了白马的面前,看着它有些平复的动作,这才轻声对着杨振吩咐道:“公玮,试着慢慢的松开手来,动作要轻。” 杨振虽然没有扭头去看蔺凌,可他对蔺凌有信心,也愿意相信蔺凌不会害他,所以便依言慢慢的放松了手中被绷的笔直的缰绳,并且身体悄悄往后退了过去。 果然,蔺凌的猜测是对的,白马见没了缰绳的束缚,此时又闻到了干草的芬香,当即不再继续狂躁,而是变得十分的温顺,低头开始吭哧吭哧的啃起了干草。 见白马暂时停歇了下来,一旁的杨振揉着自己有些酸麻的臂膀,踉跄着来到蔺凌的身边,感慨着说道:“呼~,终于停下来了,不过这畜牲的力气可真大。” “怪不得...怪不得西北诸镇会放行,而朝政之上又没有人指责齐安侯的车马行,想来他那车马行里的马,都是性情温顺的雪弩马。” 蔺凌看着低头大嚼草料的白马,心中想着之前郭二的话,现在仔细一想,或许不是因为齐安侯权势滔天,而是因为这雪弩马性情温顺,并不适合作为军中战马罢了。 第三十八章:千奇百绕皇古街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公子,待这畜牲吃饱喝足,小的再将它套住,咱们再去金明池吧。” 看到窃窃私语的蔺凌,杨振只以为他在计算时间,也就没有过多的去打扰他,只是抬头看着正在进食的白马,心里想着路程不近,这才提醒了一句。 “公玮,不用麻烦了,将马牵回马厩去,记得多向吴叔讨要些草料,别饿杀了人家车马行的骏马。” “既然是熟络路径,坐在马车里又怎么可能会熟悉的了,所以一会我们直接步行过去,也好让我看看这京都的别样繁华。” 听的蔺凌这么说,杨振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扭头看着白马吃的差不多了,便跻身上前一把将剩下的干草夹在腋下,伸手拽过马缰,错身从一旁的侧门朝着后院走了进去。 “老先生,小生蔺凌,多谢老先生刚刚的仗义相救。” 看着杨振离开,蔺凌抖擞了一下衣袍,来到了那被叫做虞阳侯的老者面前,冲其自然一笑,弯下腰来深深地施了一礼。 “哎,不用这些俗礼,都说了是仗义相救,只恨老朽未能将其擒伏,当真是平生一大憾事。” 看着老者这副顿足捶胸的样子,蔺凌只感觉一阵的不真实,原本老者背手而立的模样,给蔺凌的感觉就是一派学识饱满的长者,只是现在,这种感觉已经崩塌了。 不过从侧面来看,老者的性格却是十分的豪爽,在蔺凌看来,这老者豪气干云又热于助人,当是一个可交之人。 “老先生说的是,只是这畜牲一旦狂躁起来,说到底乃是凶者而并非灵物,若是因其伤了自身,终究不妙。” 对老者生出了好感,蔺凌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温柔了许多。 “唉、岁月不饶人啊,想当年在战场之上老朽手持三尺青锋,斩将杀敌无数,如今上了岁数,就连降服一匹马都要被人叮嘱再三。” “也罢,小友还请止步,你我若是有缘,他日必有重逢之时,如此、老朽告辞了。” 说着还不等蔺凌再说什么,老者仿佛在躲避着什么一般,对着蔺凌拱了拱手,一溜烟的便拐进一旁的胡同中,消失不见了。 看着极速遁走的老者,蔺凌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看着老者的背影呢喃道:“当真是个怪人...” 杨振:“公子,马栓好了,我们是否现在出发?” 杨振刚一走出门来,就看到蔺凌盯着一旁的胡同拐角发呆,虽然心中疑惑,但杨振懂得规矩,知道蔺凌若是想说的话,定会与他和盘托出。 而听到杨振这么问,蔺凌回过神来,理了一下心绪,轻声回道:“走吧,时辰不早了,我们早去早回。” 出了庆闻街,二人一路朝着东城奔去,只是蔺凌不知道路程,但是杨振却是个明白人,作为在京都混荡了六年之久的老油子,对于北城到东城之间的距离,杨振可是心知肚明的。 待再次拐了一道街市后,路上行人已经多了起来,虽然不至于熙熙攘攘,但每家店铺均是门可罗雀,而所卖之物也是琳琅满目、天南海北。 只不过北城多酒肆茶楼,犹如后世的商业街一般,而东城则不然,因为东城是皇城所在地,所以相比于其他三城,这里的人文集镇要密集很多。 两人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的光景之后,杨振扭头看着蔺凌额上那细密的汗珠,清了清嗓子说道: “公子,你可别嫌公玮话多,这步行的话估计要走上很久,既然公子不喜马车,那咱们一会路过驴市的时候,我去租个毛驴过来,也好为公子代步。” 杨振是好心,可蔺凌却不这么认为:“无妨,我身体很好,想当初我与品之一路自阳城出发,全靠这双腿的力量,愣是走到了五百里以外的万良山,这是何等的伟绩。” “想来你这北城到东城之间的距离,就是打破了天际,也不过是寥寥的数里之遥罢了。” 听完蔺凌的话,杨振见劝不动,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得尽可能的挑些距离相近的街道来走。 如此又走了约莫两条街的光景,待两人来到一处宽敞的街道之后,蔺凌抬头看到临街的地方摆了一个炊饼摊铺,顿时便感觉腹中饥渴难耐。 索性看看日头,也快近了午时,于是蔺凌停下脚步趁着歇脚的工夫,抬头对着一旁正张望人群的杨振说道:“公玮,我有些饿了,不若你去街对面的炊饼铺里,买些炊饼来吃吧。” 蔺凌这么说着,已经顺势在一旁的茶摊前寻了张长椅坐了下来,并抬头对着一旁正在忙活的伙计喊道:“茶博士,给我来两碗凉茶解解渴。” 此时正在一旁忙活取水的伙计听到声音,急忙抬起头来,发现是个文弱的年轻人,立刻便换上了一副笑脸:“这位公子请稍等片刻,凉茶马上就来。” 说完,那伙计便去一旁忙活去了。 等了不大一会,两大碗呈暗红色的凉茶,便被伙计端上了方桌,推到了蔺凌的面前。 “公子请慢用。” 说完那伙计就要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蔺凌急忙拦了下来:“敢问茶博士,此处是何街道?此处离那金明池还有多远?” 那伙计一听蔺凌这么问,顿时便滔滔不绝了起来,显然是已经被客人问话的次数多了,已经习惯了: “噢,这里是皇古街,因为南边便是内城环城河,不过本地人大都喜欢叫做古河,而这街道也是由此得名。” “要说那金明池,公子可算来对了地方,从此处只管一直往东而行便是,待公子能看到那东城龙武卫箭楼的时候,只需往西而行两个街道便可。” “若公子看到一汪拦路的湖泊时,那恭喜公子,那便是金明湖了,到时只需顺着人群前行,便能到达那龙武卫大营校场了,武举便在那里举行。” 蔺凌还没说出自己的目的,却不料竟被这茶博士猜了出来,当下里心中一愣,不过只要往深处一想,现在正值文武殿举之际,恐怕不用猜测,只要是前往金明池,那必然就是去观看武举了。 “如此,谢过茶博士了。” 不过蔺凌虽然有杨振的带路,不用特意的去听伙计的路线分析,可人家一片好意,蔺凌怎么得也要感谢一番。 “公子不必客气,请慢用。” 伙计也是爽快,看到蔺凌客气,直接便是冲其摆了摆手,回到了自己的摊前,为其他客人斟茶去了。 就在蔺凌低头喝茶的空挡里,从南城方向驶来了一辆双马拉力的马车,正朝着皇古街大道而来。 虽然这辆马车看起来平淡无奇,像是庶民车驾一般,可就在马车的后面布帘之上,却是清晰的刻着一团繁奥的五角图案。 而图案两侧则是两只对折而立的丹顶鹤,瑞鹤周身被一团祥云笼罩其中,隐在五角星芒之下,被偏西的曜日一照顿时有些熠熠生辉起来。 第三十九章:谁人可称巾帼色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这个标志,正是皇族的标志,而那五角星芒,所代表的正是皇城嘉德殿顶部拱楼上的五芒星翼,而这瑞鹤祥云,正如大新的年号一般,意味昌盛。 不过尽管抛去这马车背部的星芒图不说,单是这二马拉力就能说明车驾上的主人,身份是何等的显贵了。 想当初王诗雅的车驾,虽然也是二马拉力,可那是在荒郊野岭,即使被官家看到,单单凭借着王诗雅背后的将军府的势力,也不会有人去触眉目。 可这辆车驾与王诗雅的明显不同,更何况能在这京都闹市区里行驶的,显然只有皇室之人了。 而此刻这辆马车,被那护卫模样的马夫赶的飞快,而路上的行人见状,顿时鸡飞狗跳了起来,场面一时间便混乱了起来。 “闪开闪开!快闪开!” 突然一声底气十足的大喝声,从蔺凌的前方传来,顿时便吸引住了蔺凌的目光。 刚喝了一口凉茶的蔺凌,放下瓷碗疑惑的抬头望去,之间在自己正前方大概百米距离以外,此刻正有一个黑甲士兵,身穿黑甲头戴黑盔,而头盔的面部,还有一排用以遮挡士兵面貌的面罩。 而就在那士兵的腰部背后,明显绑着一把一米左右高度的红色旗帜,此刻正在猎猎东风中狂舞不止。 只要是明白人,一看这士兵的装束便知道此人是个传令兵,而此刻胆敢贸然闯街,显然是有紧急的军情需要呈报给东城龙卫府,这才迫不得已走最近的大道而行。 其实在大新的律法之中,只要是在战争时期,家国动荡之际,别说士兵在京都跑马了,就是在皇城御街之上,也是不会有人阻拦的,更何况是这传令兵呢。 可偏偏不巧的是,这士兵的正前方乃是刚刚的那辆二马拉力的车驾,此刻虽然速度不快,但也能甩那些步行的路人几条街了。 “殿下!前面来了匹快马,我们是否要将车驾赶到一旁?” 此刻正在赶车的那车夫,远远的便看见了那传令兵,只是自己身份卑微,还没有资格自作主张。 “哪里来的蟊贼,不用理会,将他赶走便是了。” 马车内传出了一声有些冰冷的声音,不过声音虽然冰冷不带丝毫的情感,但却十分的清脆好听,犹如高冷的莺燕在歌唱一般。 “是,殿下!” 听的车内这么说,那车夫应了一声,随后高高的一扬马鞭,狠狠的便朝那奔跑着的马股抽了过去。 马鞭犹如蜻蜓点水一般的落下,骏马却吃痛不已,立刻便希溜溜的一声暴叫,立刻甩开四蹄便朝着那传令兵冲撞了过去。 由于车驾的突然加速,路上行人纷纷开始向着四周躲避开来,此时蔺凌也发现了不妙之处,急忙扭头朝后看去,这一看之下顿时便是亡魂皆冒。 因为那车驾前进的路线,竟然好巧不巧的,正是自己喝茶的茶摊,而那传令兵眼看着车驾不给让路,无奈之余只得侧向街道的另一边行驶。 可这样一来,照着那车驾飞一般的速度来看,马上就要撞向自己或者茶摊了,而此刻那茶摊伙计,早已经先一步跑出了老远的距离,看其敏捷的速度,显然是知道这车驾之人的身份。 此时那茶摊伙计已经跑出去了老远,只是无意中一回头,却发现蔺凌依然呆呆的傻坐在摊子面前一动不动,顿时便焦急的大喊了起来:“公子!公子快躲开啊!” 怎奈茶摊伙计本就老迈,此时周围又是闹哄哄的一片,而处在街道一侧的蔺凌,根本就听不清伙计在说些什么。 只是刚刚他的注意力,全被自己正前方的士兵给吸引了过去,此时眼看着这车驾就要撞上自己,蔺凌再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扭头看着这近在咫尺的两匹悍马,蔺凌的眼中满是绝望之色,而时间在这一刻也仿佛被放慢了动作一般。 就在这时,蔺凌无意中的扭头一瞥,却瞥见了一点星芒正在向着自己极速靠近,也是这点寒芒惊醒了蔺凌。 回过神来的蔺凌顿时大惊失色,来不及多想就地一滚,立刻滚出了两米之外,可事实证明,那点星芒的目标,却不是自己,而是那正在狂奔的两匹悍马。 而滚出车驾行驶路线的蔺凌,此刻也听到了那茶摊伙计的喊叫,来不及感谢便顺势而起,躲在了一旁橱柜的后面,只露出半张脸来,小心翼翼的朝着外面打量了起来。 就在这时,那点寒芒这才姗姗来迟,携带着千钧之力,势如破竹的便冲向了那正在狂奔的悍马。 此刻蔺凌看的分明,那冲向悍马的竟然是一柄红樱长枪,不过从其惊鸿一瞥的纹饰来看,应该是柄梨花枪,而只有战场之上的女流,才会使用这梨花枪。 不去管蔺凌心中的疑惑,那长枪犹如奔雷一般直冲车驾而去,而此时车驾正好奔到茶摊面前,于是一副史诗般的画面出现了。 只见一柄流光划过,两匹悍马中的其中一匹,直接被洞穿脑部,轰隆一声轰然倒地,而由于车驾在快速行驶之中,马匹倒地失去平衡,车驾顿时便猛然晃动了起来。 就在蔺凌以为车驾会四仰八叉的时候,突然一道红色的影子,脚踏空气浮空生莲一般,瞬间便冲出了车驾,稳稳的便落在了旁边一家酒楼门前的石狮子上了。 “王诗雅!你竟敢偷袭本小姐!” 石狮子上的人,竟然是个女子,虽然蔺凌躲在屋里看不到此人的容颜,可听她这么一喊,蔺凌顿时便愣了一下。 “诗雅?难道刚刚掷出那梨花枪的是诗雅不成!” 其实在蔺凌的印象中,王诗雅虽然有时候会显得有些比男儿还豪爽,可那毕竟是少数流露而出的情绪,而蔺凌也从来没有把她和女将联系在一起。 可此刻这震撼的一幕,容不得蔺凌不相信,王诗雅不光会武艺,而且还是个带兵的女将,更何况之前那车夫便说了,他家府上是将军府。 “如此说来,真是的诗雅不错了,不行,我得出去看看才行!” 由于害怕王诗雅会吃亏,蔺凌顿时也着急了起来,毕竟蔺凌又不瞎,这里可是皇古街,街道背面就是皇城护城河,而能在此处肆无忌惮跑马的,又岂是简单的人家。 所以蔺凌这么想着,便已经灰头土脸的从橱柜后面跑了出去,只是刚一出去,便被那石狮子上的女子给惊艳到了。 只见这女子端的是美颜无双,特别是她那一双好看的凤目,看起人来仿佛摄人心魄一般,俊俏的瓜子脸上吹弹可破,而裸露在外的皮肤更是白里透红,异常娇嫩。 身上更是着一凤鳞裘衣,脚踏一双琉璃花月靴,身后一袭大红色披风在微风中慢慢摇曳,手中持着一把柳叶双刀,衬托的这女子既是雍容华贵,又不失巾帼之色。 第四十章:黎阳公主蔺相茹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只是这巾帼女子唯一不同的却是,一头秀发就这么任由其从肩上披散而下,虽然看起来有些凌乱,但是却有一种别样的美。 看到这里蔺凌一时间有些痴了,竟然忘记了要去看王诗雅的目的,就这么一直傻傻的盯着面前的女子发呆。 “喂,登徒子!你看够了没有!” 突然一声清脆的大喝,把蔺凌从臆想中拉回了现实,只见那女子一脸的怒色,一双好看的凤目仿佛择人而噬的恶魔一般,看着蔺凌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 显然女子也不曾想到,以自己这么尊贵的身份,以前不管是走到哪里,他人都是陪着笑脸跪倒一片,可偏偏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竟然就这么一直盯着自己看。 最关键的是,还看了那么久,这让女子心中怎么能舒服的了,虽然蔺凌长相并不丑,可不管怎么样,一个男子用这种眼神盯着女子看,便是失礼。 “哼!找死!” 看到蔺凌还在那里装傻,女子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抄起柳叶双刀,向着蔺凌的脖颈处,便是狠辣的一刀挥了过去。 “贼子住手!公子小心!” 就在这时,正巧从街对面买完炊饼的杨振走出了店门,可双脚刚一踏出门槛,便看到一个穿大红衣袍的人正在向着蔺凌挥刀砍去,杨振顿时便惊的一声大叫,甩手便把炊饼扔了出去,紧跟着人也飞了出去。 要说杨振此人也是后知后觉,本来在店铺里的时候,就听到了街道之上有些闹腾,可转念一想这里是京都,闹腾也是常有的事,可谁能想到,门外不光闹腾而且还乱了套。 就在杨振借助着飞饼击人的空挡,直接一个借坡下驴滚到蔺凌面前,一把抱起蔺凌有些瘦弱的身体,快速向着一旁的包子铺中跑了过去。 其实这女子虽然看起来凶狠刁蛮,可若是让她当街杀人,那也是做不到的,而这次借势挥刀去砍蔺凌,也只是想着吓唬一下这登徒子罢了。 哪知这时两张宽大的飞饼赶到,她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暗器,直接双脚一点脚下的石狮子头部,整个人便十分轻盈的飞跃了起来。 而就在她跃起的一刹那,她那身宽大的凤鳞裘衣,也跟着仿佛一把从天而落的花伞一般,扑簇簇的随风而起。随后整个人漂亮的在空中一个回旋,便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女子刚一站稳脚跟,便对着包子铺中的蔺凌大喝了一声:“什么人竟敢偷袭本小姐?!” “呦呵,原来你这登徒子竟然还有帮手,那好,这可是你先动的手,若一会本小姐出手伤了你,告到皇兄那里本小姐也有理由。” “登徒子,看刀!” 说完女子也不等蔺凌回话,直接便祭起双刀,脚下一踩地面,顿时整个人仿佛离弦之箭一般,快速的向着蔺凌冲了过去。 “公子小心,我来挡住这疯婆子!” 看到女子的双刀向着蔺凌刺来,杨振虽然心中也是犯怵,可自己上去顶住,确实要比蔺凌这书生强上不少。 可本来女子只是想要戏耍一下蔺凌二人,毕竟王诗雅正在往这边赶来,而对于女子来说,王诗雅才是自己的死敌,而且王诗雅战力与自己不相上下,若是现在因为这个文弱书生而泄了气,一会对阵王诗雅可就不妙了。 本来想的挺好,可奈何杨振的一句疯婆子,彻底激怒了女子,当下便眼神一冷,手上刀柄一转,刀背在后,刀刃旋转在前,向着杨振当头便削了过来。 百年以前,虽然大新帝国是从南辰手里接过了山河,属于和平交接,可因为在攻伐北齐的时候,多是士兵效死这才助蔺家夺了天下,所以对于武道一途,朝政之上也并不给予打压。 相反的还十分支持,就比如后日的武举,与文举一样,举试过后还有殿试,所以武人的仕途之路,一般都是从武举开始,所以对于大新子民来说,女子习武,也是大有人在。 不过这个女子的身份可非同一般,她本是当朝的公主殿下,与东宫太子乃是同宗兄妹,只不过女子后来在对西羌战场之上立了功勋,被庆历帝赏了封邑黎阳,所以女子也叫黎阳公主。 不过帝王之家,总要比起世人来说要高调不少,而在大新的律法之中,女子是不能有字的,但这对黎阳公主来说是个例外。 黎阳公主本姓蔺叫蔺岚,字相茹,说起来自她这一辈起,字里面都会以相作头,而她的字,也是庆历帝蔺晨为了怀念老祖蔺相如,而取的一个谐音。 本来此次蔺岚是与朋友约好,在金明池碰头,可偏偏今天日头好,皇古街上人来人往的十分拥挤,而蔺岚又是个急性子,为了不让朋友多等,这才一再的催促车夫快马加鞭。 其实皇古街的这些民众,对蔺岚的车驾都十分熟悉,特别是看到皇家印记之后,都选择了闷声让路、闭口不言,可谁让那传令兵瞎了眼,无法透过层层帷幔看到车驾后面的皇家印记呢。 本来看到前面是龙武卫令兵在赶路,蔺岚已经吩咐了车夫靠边而走,可也是倒了霉了,蔺凌就在一侧的茶摊前饮茶想着心事。 而王诗雅因为从王英那里得到蔺凌要去金明池的消息之后,便急急忙忙的率着自己的卫队出了府门,一路便急不可耐的前往金明池。 而就在刚绕过金明池的时候,却正巧被蔺岚的战马嘶鸣的声音所吸引,本来王诗雅和蔺岚就不对付,此刻看到是蔺岚的车驾后王诗雅本来是要离开的。 可跟着目光前移却发现了自己多日来思念的蔺凌,此刻竟然还有闲心在那里喝茶思考人生,而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铁蹄,王诗雅也来不及多想。 直接便回身抢过卫兵手中的长枪,想也不想便对着蔺岚的宝马投了出去。 而投完长枪之后,王诗雅也不管旁边采荷的劝阻,不管不顾的拎起裙摆,便朝着蔺凌所在的地方奔了过去。 只不过王诗雅是在皇古街的街尾,而蔺岚的车驾是刚从另一边刚进皇古街,可以说王诗雅与蔺凌的直径距离就有长达两百多米。 而现在由于蔺岚的车驾倒塌,大街之上又乱成了一蜂窝,所以王诗雅要想成功到达蔺凌身边,这无疑是一场艰难的马拉松。 而此刻在皇古街的另一边,杨振在蔺岚凶猛的攻势之下,已经从刚开始的神采奕奕,而变得仿佛一个风花界的乞丐一般浑身都是破布烂条,整个人苦不堪言。 “姑娘,快住手!若是因为在下所获得的损失,蔺某双倍赔偿便是,还请手下留情,切莫伤了我的兄弟!” 看着惨不忍睹的杨振,蔺凌焦急的就差亲自上阵了,可不管蔺凌怎么喊叫,蔺岚仿佛死了心一般,就是想让杨振出丑。 第四十一章:皇城外二女相斗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而她那一把锋利的柳叶双刀,犹如毒蛇一般,好似被赋予了生命,专门朝着杨振的各个软肋攻去,而杨振又不得不防,关键是以杨振自己的武艺,还使不是力气,实在是憋屈的无以言表。 “登徒子,别着急,马上就轮到你了。” 说到这里,蔺岚大喝一声,寻了一个空挡,趁着杨振分神的时候,直接一脚便把杨振整个人踢飞了出去。 饶是杨振一百多斤的重量,此刻却犹如一个破布麻袋一般,直接砸中一旁的桌椅,哼哼唧唧的半天没有爬起身来。 看到这里,蔺凌刚想过去搀扶杨振,可蔺岚的双刀,已经朝着自己的脖颈挥了过来。 而一直被众人皆知看作书生的蔺凌,此刻却爆发出了一股意想不到的力量,只见他双脚在地下轻轻一点,整个人顿时犹如一张被大风刮起的风筝一般,脚步轻盈,只是一瞬的工夫,便错身躲过了攻击。 而一击落空的蔺岚则是轻咦了一声,扭头看着一旁的蔺凌问道:“小书生,你这步伐是从何而来的?” 原来,蔺凌刚刚施展而出的,叫做鸳鸯步,是根据鸳鸯走路的姿势,而模仿出的上乘近身缠斗武学。 只是这鸳鸯步极难学习,若是普通人在没有慧根,和专人指导的情况下,是断然不可能学会的,而蔺岚当时学习这鸳鸯步的时候,还是皇家武术教习所教。 但此刻这身为皇家才有资格修习的武学,竟然被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书生学了去,而且看其刚刚的移步错影,应该是达到了第二重的境界,这又怎么不上蔺岚怀疑。 “姑娘若是决定放过在下,那我便将此法的来历说于你听,你看如何?” 听到蔺岚这么问,蔺凌还以为这凶神恶煞的姑娘,是看上了自己的步伐,而这步伐本来就是他母亲所授,而现在母亲已去世,根本就查无此人,所以蔺凌才会这般的有恃无恐。 蔺凌想的美好,可蔺岚却是想着,这人肯定是从皇宫内院中偷学来的,这般想着,心中对于蔺凌的态度,便又恶劣了一分。 “你这贼子,死到临头了还敢与本姑娘饶舌,看刀!” 蔺岚心里拿定主意,要将蔺凌活捉了送进大牢,手上的力道便有加重了几分,直逼得蔺凌只顾着左右跳跃,却没有还手的机会。 而就在这时,从皇古街东面,直接便传出了一声高亢的高叱:“岚碟子!你给本姑娘住手!” 随着这一声高喝发出,蔺岚扭过头来,只见王诗雅手中倒提着一柄梨花枪,正在向着自己极速驰来。 “王诗雅你这疯婆子,我不许你喊我岚碟子!” 扭头看是王诗雅来了,蔺岚立刻变成了一个仿佛炸了毛的猫咪一般直接舍弃了上蹿下跳的蔺凌,抬起柳叶刀舞了一个刀花,直冲着王诗雅便砍了过去。 说起来,这王诗雅与蔺岚之间似乎是有个结一般,从两人还是小丫头的时候,就是这般,只要一见面说不三句话,两人必定要打起来。 不是王诗雅先动手,就是蔺岚先挑事,而蔺岚的这个岚碟子的称号,也是当时两人在梨园中参加聚会的时候,众人在一起玩游戏而落下的称呼,而当时蔺岚是有些微醉的,不然也不会玩这劳什子的叠碟子的游戏。 直到现在,蔺岚只要一听到别人说碟子,不管他是谁,蔺岚都会在第一时间里教他做人,而由于王诗雅与蔺岚的特殊关系,王诗雅说起碟子来,可谓是十足的在拉仇恨了。 “来的好!” 看到蔺岚炸毛,王诗雅嘴角一抹邪邪的坏笑,仿佛早有预料一般,直接大喝一声,甩手把梨花枪抡成了一个半圆,随后松开手臂,借助着枪身柔韧的力道,拿枪作棍用一棍从上而下,直接朝着蔺岚的头部方向便劈砍了下去。 而蔺岚可是上过战场的,虽然只是赶上了那次西羌大溃败,可怎么说也是见到过战场的残酷的,本来蔺岚的武艺是不如王诗雅的,而双刀本来就势短,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嘛。 不过蔺岚对于战局的把握,却不是王诗雅能比的,如果拿两人的武学路子做比较的话,王诗雅的只能说是江湖野路子,或许有点中看不中用,也就是世人常说的花架子。 但是王诗雅师承他老爹王玄龄,在一定程度上是能弥补她的短板的,只不过没上过战场,王诗雅的枪里也就多了些柔韧,却少了一丝刚猛。 而蔺岚则不同,怎么说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而柳叶双刀更是攻防兼备,虽然比起梨花枪来在长度上会吃亏不少,可它的刁钻与贴近缠斗,却是王诗雅最头疼的。 “王诗雅,别说本姑娘不给你面子,今天可是你先挑事的!” 看到王诗雅的长枪抡来,蔺岚不慌不忙,只是借助着鸳鸯步的诡异步伐,身子稍微一错便躲了过去,只是蔺岚聪明,知道用语言来分散王诗雅的注意力。 这也是蔺岚在战场上所收获的经验之一,叫做先声夺人,可王诗雅终究不是别人,不管你怎么说,想打你就是想打你,丝毫不需要理由。 “岚碟子,你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我王诗雅想要打你,从来都不需要理由,看枪!” 相比起王诗雅冷静的心态来,蔺岚要吃亏很多,因为绝大多数两人只要涉及到骂阵的时候,基本上蔺岚都是赢少输多,或者说蔺岚比较单纯,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也就不会说出那么多伤人的话来了。 王诗雅的性格确实有点野,不过自从碰到蔺凌之后,也是改变了不少,只是王诗雅一看到蔺岚就忍不住的想去吐槽,简直就是前世的一对冤家。 两人就这么目无旁人的在皇古街大道之上,较量起了武艺来,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而如今又是武举将近的日子,本来还闹哄哄的大街,也因为两人那华而不藻的武艺,变得安静了许多。 只是在两人的某一个对打的空挡间,人群中还是会爆发出一两声低呼与喝彩,但众人也只能用小声来表达心中的惊讶,因为这两人身份显贵,没有一个是能惹的。 “蔺凌公子,你没事吧?” 这时,采荷带着一队七八人的女兵,终于挤过人群,找到了正蹲在地上给杨振按压胸背的蔺凌了。 “采荷姑娘?你怎么来了?” 听到有人喊自己,蔺凌迷惑的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原来是之前相识的仕女采荷,只是现在的采荷一身戎装,后面还跟着七八个女兵,看样子与当时万良山下的柔弱模样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 “回蔺公子的话,本来我家小姐是去前往金明池的,可不想在这皇古街上偶遇公子,却见公子势危,这才马不停蹄的从东街一直奔到西街,为的就是来见公子。” 第四十二章:斗正酣相禾出手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听完采荷的解释,蔺凌心中着实不是滋味,本来那日自己与郭权从西城不告而别的目的,就是想与将军府拉开距离,却不曾想,王诗雅为了自己,却能做到这种地步,这又怎么不叫蔺凌心中五味杂陈。 从王诗雅火速前来,与蔺岚战作一团之时开始,蔺凌就已经从旁边围观的群众中知道了蔺岚的身份,为此蔺凌还被路人嘲笑,说成了孤陋寡闻。 心中想着王诗雅虽然身为将军府长女,可势力终究不能与皇家相比,此时蔺凌正焦急怎么能把两人分开呢,正巧采荷过来了,这可谓是雪中送炭了。 “采荷,快,快把你家小姐与公主分开,这里距离皇城如此之近,若再这么打下去,恐生事端啊!” 蔺凌的担忧无不道理,只是对于采荷来说,这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而且虽然王诗雅和蔺岚见面就打,可两人都是有分寸的,岂不见两个虽然打的火热,可街道两旁的面铺茶摊都完好无损。 “蔺公子不必忧心,我家小姐与公主乃是至交,只不过由于看到公主在此与你比试武艺手痒而已,放心,她们这是在切磋呢。” 话虽这么说,可蔺凌眼看着王诗雅凶猛的一枪,直捣蔺岚面门而去,而那边蔺岚也不甘示弱,直接单刀箍住枪身。 而另一把刀却以一种十分刁钻的角度,直攻王诗雅腋下而去,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切磋,也怪不得蔺凌会对采荷的话产生怀疑。 “采荷姑娘,不管怎么说,你家小姐若想找公主切磋,也不应该在此闹市才对,还请姑娘出手,叫停了二位才是。” 说到底蔺凌还是心善,虽然王诗雅与蔺岚都在刻意的不去破坏商家的店铺,可身为局外人的蔺凌眼看着东西两头的街道已经拥堵,此时又怎么可能不出言相劝。 “这...非是采荷不想出手,而是我家小姐有言在先,若她与公主战在一块不许我们插手其中,她定要分出个胜负不可,所以...还请公子饶恕。” 采荷这话说的倒是不假,王诗雅本来就与蔺岚不和,这次竟然看到蔺岚想要撞上蔺凌,而且之后出手还那么狠辣,不管蔺岚是出于什么目的,都已经激怒了王诗雅。 因为知道蔺凌只是文弱书生的王诗雅,早在冲出去之前,就已经想到采荷可能会顾全大局阻拦自己,于是早早的叮嘱了下去,她与蔺岚之间的事情,不准任何人插手。 这是私事,总该私了才对,所以在蔺凌请求的时候,采荷才会表现的这么为难。 “采荷姑娘!难道你想看到你家小姐被大将军责罚吗?!这皇古街如此接近皇城,估计现在早已有了其他耳目,将此处的变故传了出去。” “若此事被那有心人利用,你又该当如何?难道你想置你家小姐于不仁不义吗?!” 连续的三个铿锵有力的发问,把采荷问的心中一愣,确实,蔺凌是书生,而当时在万良山下采荷其实是看不起蔺凌的。 在她心中,百无一用最是书生,因此一直以来都是对蔺凌与郭权十分的冷淡,即使是见面微笑,也只是出于礼节性的微笑罢了。 可此时听完蔺凌的这一番见解,采荷心中一突,事实上她只是遵从了王诗雅的命令,却没有去细想此时若这么一直闹下去,要是传到了王玄龄的耳朵里,她该怎么解释。 采荷正这么想着,面上已经出现了一丝苍白,蔺凌的话让她想到了王玄龄的手段,而正当她下定决心准备分开王诗雅与蔺岚的时候,蔺凌却见她一直犹豫不决,心中一横,自己冲了上去。 “蔺公子!!” 眼看着蔺凌一把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刀,踏着他那并不算成熟的鸳鸯步冲了上去,采荷只来得及高呼一声,蔺凌便已经横在了王诗雅与蔺岚的中间。 “别打了!住手!” 锵的一声金戈之音响起,王诗雅眼看着蔺凌冲了过来,吓得她急忙一把抽回已经掷出的长枪,连续往身后跳跃了两步之远,这才堪堪的稳住了身影。 王诗雅这般狼狈,另一边的蔺岚也好不到哪去,虽然她可以与王诗雅使出杀招对决,可不代表她想杀人,若这次没有收住双刀把蔺凌砍了,别说王诗雅了,她自己心里都会过意不去。 所以当王诗雅往后急退的时候,她也急忙一转刀柄,顺势往后一拉,将双刀藏在身后极速的往后退了过去。 不过双刀不似长枪那样笨拙,此时又是在布下而非马上,只见一片刀光剑影之后,蔺岚以一种十分漂亮的姿势,仿佛金鸡独立一般,上下其手双刀一上一下,配合着飘荡而下的裘衣,显得是那么的英姿飒爽。 此时见在姿势上压了王诗雅一头,蔺岚一直有些憋火的心情总算好受了一些,此刻就连出言相讽,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得意:“哼,怎么?不敢打了吗?” 此时蔺凌在场,王诗雅虽然心中不忿,可还是得注意一下形象,这时听到蔺岚这么讥讽,王诗雅怎么受得了,当即便唇齿相讥起来。 只是在刚喊出老娘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蔺凌还在中间站着,便又急忙改了口:“岚碟子你得意什么!今天若不是蔺公子相拦,老娘...本姑娘非得把你打趴下不可!” 不过此时对于王诗雅的挖苦,蔺岚并不怎么在意,反正都已经习惯了,若是此时王诗雅不出言叫骂上一阵,蔺岚才会感觉到不正常。 “蔺公子?你是在说这登徒子?” 蔺岚这么说着,已经把目光移到了横在两人中间的蔺凌脸上,不过不管怎么看,蔺凌都是一副平庸的模样,虽然面貌看起来十分耐看,可好看有什么用,在这乐阳城里,好看的人多了去了。 “在下蔺凌,见过黎阳公主,还请殿下通融一二,放我等归去。” 不管怎么说,蔺岚都是黎阳公主,在身份尊微之上,王诗雅是要低一头的,而为了不让别人拿住把柄,蔺凌直接把自己的身份放到最低,拿身体挡住王诗雅的目光,弯腰向着蔺岚行了一记大礼。 看得出来,蔺凌这么故意挡住王诗雅,有为其辩解的意思在里面,可蔺岚显然不是庸人,只是好看的凤目滴溜溜一转,便想通了其中细节。 不过明白归明白,依照蔺岚的性格,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讥讽王诗雅的机会,于是只见蔺岚收刀而立,阴阳怪气的说道: “吼,看到没有王诗雅,你要是有这位公子万分之一的眼力见,本公主也就不至于这么为难你了。” 而对于提供给自己机会的蔺凌,这时蔺岚看着也比较顺眼了不少,毕竟她只是对王诗雅有意见。 看着蔺凌挡在自己面前,王诗雅心中顿时泛起了一片的暖意,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这话不假,此时的蔺凌身为一个白身,能为了自己横在当朝公主面前,也算是有胆识之士了。 第四十三章:金乌楼下思君话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哼,得意什么,本小姐对待他人都是有求必应,可对于你嘛,不好意思,你还没这个资格。” 王诗雅这么说着,顺手便把手中梨花枪抛向了一旁的采荷,缓步跳跃着来到蔺凌面前,展颜对其微微一笑,却又羞红了蔺凌的脸色。 “公子走啦,不必去搭理她,别看她是个公主,可对待常人可是十分宽松的。” 说着王诗雅对着蔺凌狡黠的微微一笑,伸手对着旁边的采荷使了个眼色,而一旁的卫兵立刻会意,分出两人来去架地上的杨振,而其余众人则在采荷的有意推搡下,推诿着蔺凌便往街东头走去。 “这...殿下,失礼了。” 眼看着自己的行动能力已被控制,蔺凌也索性不再挣扎,干脆跟着采荷众人,一同朝着皇古东大街走了过去。 本来,蔺凌拦住争斗的两人,其原意也是为了不让其再这么争吵下去,甚至于看到蔺岚那么恼怒,蔺凌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现如今,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状况,其实也不奇怪,因为王诗雅与蔺岚怎么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而王诗雅若非因为蔺凌在场,只怕对蔺岚会更加的嗤之以鼻。 “别走!怎么?打杀了我的马,就想要这么一走了之吗!” 眼看着王诗雅要走,蔺岚不干了,当即便大喝一声冲了上去,双手展开阻住了王诗雅的去路。 相比起王诗雅的毫无损失,蔺岚失去了车驾不说,还损失了一匹骏马,而身为公主的座驾,那可是正经的雍凉汗血马,可不是杨振随意的在车马行套来的那般随意。 “岚碟子!你还要怎样?” 俗话都说,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而对于之前蔺岚率先出手砍打蔺凌的事情,王诗雅还没找其算账呢,现在可倒好,蔺岚反而倒打一耙,向自己要起了骏马的损失费,王诗雅心中又怎么可能舒服得了。 “哼,我这马儿可是我家皇兄赠予我的,价值何止千金,却不想今天刚被拉出来遛街,就被你这么无情的刺杀了,你说我该不该与你说道说道?” 这么说着,蔺岚随手抽出一把柳叶刀来,反手舞了一个刀花,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傲娇。 “想要骏马?有本事自己来将军府讨要啊。” 看着蔺岚为此憋的通红的脸色,王诗雅嫣然一笑,趁其发呆的时候,脚下使劲一点地面,仿佛一只灵巧的飞蝶一般,借助着巧劲整个人翩翩舞起,快速的朝着蔺凌的方向追了上去。 “王诗雅!你给我等着!咱俩这事儿没完!” 见王诗雅已经跑远,蔺岚只是象征性的,对着她的背影大喊大叫了一番,虽然心中气恼,可比起这个来,蔺岚对王诗雅与蔺凌的关系,则更加的感兴趣。 “殿下,这匹马还能用,虽然受了点惊吓,可毕竟是正宗的汗血马,被属安抚了一番后,就又活蹦乱跳了。” 正在这时,原先帮助蔺岚赶车的车夫,拉拽着一匹白色的骏马,一边冲着蔺岚兴奋的呼叫,一边奋力的朝着蔺岚奔跑了过去。 待车夫奔到蔺岚面前,蔺岚直接一把扯过缰绳,动作十分利索的翻身上马,伸手在白马的脖颈处抚摸了一下,这才回身冲着那车夫说道:“蔺于淳,本公主交代给你一件事。” “殿下您请吩咐。” 叫做蔺于淳的车夫,听到蔺岚这么说,当即单膝跪地,静听蔺岚的吩咐,而从其利索的身手,以及下意识的捏拳动作来看,这人就算不是江湖老手,也是军中的尖兵。 “蔺于淳,本公主命你即刻前往东政司,给我把蔺凌这个人的履历以及相关资料挖出来,本公主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把话说完,蔺岚拉起白马就要离开,却突然被蔺于淳急急的拉住,还没等蔺岚发问,只听蔺于淳急急的说道:“殿下,属下若是走了,您的车驾怎么办?” 被蔺于淳这么一说,蔺岚这才回过味来,自己的车驾还残缺不全的倒在一边呢,毕竟皇家的车驾不比平常人家,若是有个闪失,估计东宫会插手办理。 想到这里,蔺岚沉思了片刻,这才又开口说道: “嗯...无妨,一会你路过乐阳府的时候,拿我手牌与那县尉去看,就说我的车驾遭了贼人偷袭,无法继续乘驾,着他们使人来观验现场,另外将车驾一并修理了拉回宜春苑。” 蔺岚的办法无不可行,只是这样一来,王诗雅的名声恐怕要不好了。 “殿下,这...此事若是传到将军府,王大小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蔺于淳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焦躁的蔺岚娇叱声给打断了:“哎呀你好生啰嗦!本公主做事为什么要考虑她王诗雅的感受,如果此事换成了王诗雅,估计她会做的比本公主更绝!” 这句话一说出,显然蔺岚心中已经有些生气了,眼看着蔺于淳还要再劝,当即抬手将其制止住说道: “好了,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其它的本公主心中自有分寸。” 说完蔺岚不再停留,直接一声娇喝驾起白马,如一抹流光一般,向着金明池的方向疾驰了过去。 看着蔺岚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蔺于淳头疼的抚了抚额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哎...真是没办法,估计这回又要被闹得鸡飞狗跳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在东城北路,清风街口。 面对着面前这巍峨的金乌楼,王诗雅一行人等,正在街角的一株梓树的绿荫下,商讨着什么。 “蔺郎,那日在德胜门,你为何不辞而别?你可知这几日小女子心中,尽是那日在万良山下,你与奴家作的那首诗词?” 此时周边都是自己的卫兵,王诗雅也放开了性子,只不过当说出此话的时候,王诗雅还会感觉到脸颊发烫。 “姑娘...诗雅,一切过错皆由我起,那日在西门,蔺凌只因忧心品之伤势,这才对姑娘不辞而别,若是对姑娘造成了伤害,蔺凌赔罪便是,只求姑娘切莫忧心。” 本来蔺凌的心思,是要与将军府保持应有的距离,可此刻当他看到王诗雅那略带幽怨的眼神后,整个人下意识的话头一转,却变成了暗中含情。 “真是个木头人,好啦,奴家没有生气与你,若我真的着恼,今日在那皇古街上,就不会出手相救了。” 被王诗雅这么一说,蔺凌这才回想起来,在自己生命受到威胁之时,那一支仿佛天外之物的梨花枪,正是面前这个看起来有些柔弱的可人儿,不顾一切所投出去的。 “诗雅,说起来,今天真是该好好的感谢与你,若不是你那一枪来的及时,恐怕蔺凌已经命丧于铁蹄之下了。” 这么说着,蔺凌一双如星辰般的眸子闪烁不已,弯腰十分真挚的对着王诗雅拜了一记大礼。 第四十四章:附庸风雅多文人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公子,切莫如此,小女子不求别的,只愿今后公子莫要再躲着奴家才好。” 听到王诗雅这么说,蔺凌心中一痛,原来自己的所作所为,王诗雅都懂,只是一直深埋心底,没有说出口罢了。 “诗雅,你...” 看着王诗雅含情脉脉的眼睛,蔺凌一时间有些呆住了,或许就连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和王诗雅的关系,已经从最初的萍水相逢,而升华成现在的朝思相暮了。 或许,这就是缘分的力量罢。 不过对于蔺凌的后知后觉,王诗雅一直都是痛恨至极,只是王诗雅身为女子,有时候若把话说的太过直白,总是要被她人耻笑的,就算王诗雅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可她不得不替蔺凌多想一些。 “蔺郎,你不必多说什么,我都知道的,只是...你不该总是这么沉默的...” 王诗雅这么旁敲侧击的说着,就见一旁蔺凌的脸色从最初的一脸迷茫,直接变成了一个仿佛熟透了的苹果一般,红彤彤的煞是可爱。 “那...那我该当如何...” 蔺凌这么说着,后面的话语已经因为害羞,而变得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若不是王诗雅离得近,几乎要听不清蔺凌在说些什么。 看着蔺凌这窘迫的模样,王诗雅掐着腰嘟着嘴巴,小女儿姿态尽显的对着蔺凌撒娇道:“好啦,不逗你了,不过你这榆木一样的脑袋,还真得和你的那个挚友好好的学习一下,不然以后会吃亏的。” 其实王诗雅的意思,是要蔺凌学习一下郭权的风情,毕竟在这繁华的京都里,文人附庸风雅,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了。 而且若文人不参与风雅之事,难免会让人耻笑为有笺隐之心,因为只有那些自视清高、且向往田园生活的腐儒,才会这般的与世不争。 只不过本来是个好话,但是说的人多了,也就逐渐变成了暗讽他人的语句了,其实也是为了蔺凌着想,王诗雅才会这么提醒。 不过蔺凌向来是后知后觉,所以能把此话理解成向郭权学习风流之事,也就不怎么令人惊讶了,完全是在意料之内。 “这样...好吗?” 虽然话是这么说,而王诗雅平日里表现的也是温柔有加,可蔺凌总觉得若是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风流之人,恐怕后果会十分的严重。 可蔺凌不说,王诗雅也不会知道他会错了意,此时听到蔺凌这么反问,只以为他是不愿改变,所以便直接假装板起脸色冷哼道: “哼,这样有什么不好的,莫不是蔺郎不愿为了诗雅而改变吗?” 这么说着,王诗雅的眼神已经开始逐渐变冷,虽然是有意伪装的神色,可在旁人看来,确实是透露着冷意。 “那好吧,既然诗雅喜欢,那今日回去我便向品之讨教一番,想来他是十分愿意的...” 蔺凌这话说的不错,虽然文人好附庸风雅,可郭权此人是个例外,因为郭权这厮,当年在尚是年幼之时,就已经把相思筑内外的青楼,全部当做欣赏一般逛了一个来回。 其熟练程度,简直就像是进自家后花园一般写意,而对于这般行为,用郭权的话来说就是陶冶情操,本来逛青楼这么一个庸俗的事情,到了郭权嘴里,就变成了艺术行动了。 听到蔺凌愿意为了自己而改变,王诗雅难得的学起了那书堂里的夫子,背着手摇着头,慢慢的唱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不得不说,王诗雅生的十分动人,即使不是倾城容颜,也是佳人一款,本来今天去那金明池,王诗雅是为了与家兄王衍呐喊助威的,所以今天的王诗雅,与采荷一样,也是一身戎装。 只不过由于身份不同,两人在着装上,也有着很大的不同,因为王诗雅毕竟是将军府千金,在服饰上总不会庸俗大众。 而今天的王诗雅格外靓丽,只见其一身束身衣甲流光满溢,从上到下均是采用雁南道、终觉山中的天蚕丝纺织而成的软甲,而且制作工艺繁杂。 但此甲不管是防护作用还是柔韧作用,都可与重甲相媲美,而最难得的是此甲十分柔软,穿戴起来仿佛衣袍一般,不会似重甲那般笨重。 因为软甲多为天蚕丝制作而成,所以世人又叫其天蚕甲,而据传当年王玄龄打造此甲的时候,光是派人前往终觉山深处采取天蚕,就花去了现银八百两。 而其后又委托皇家衣甲匠师为其缝制天蚕甲,又花去了大约四百两纹银,到了最后经过数十人的百天打造,又放到皇家军匠铺中温养了两月有余,这才打造好了十副上等的软甲。 而其中林林总总,一共花去了约一千三百两纹银,只为打造天蚕甲。 十副软甲,王玄龄自备一件,其后便是王衍王策、王诗雅和王洛依各人手一件,而其余的五件,在庆历十九年的时候,被王玄龄作为寿礼赠与了新安王蔺岩。 而此时的将军府,只余下四副天蚕甲,被王玄龄藏在了梓阳阁中,雪封了起来。 相比于王诗雅的天蚕甲来说,采荷的衣甲虽然也是软甲,但在质地与防护之上,就要逊色不少了。 只不过两人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在胸甲之上,都印有一个飞腾的朱雀,而这朱雀,正是王诗雅手下卫队、朱雀营的代表性标志。 “回禀大小姐,大少爷遣人前来询问,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前往明月楼?” 此时王诗雅与蔺凌聊的正酣,却突然听到外面有兵士来报,王诗雅回过头来一看,发现正是一身戎装的采荷,此时也不知道怎么的了,只是一直低着头,仿佛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 “采荷,你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红润?” 看着采荷一张俏脸有些潮红,王诗雅也是下意识的询问了一下,却不曾想采荷的动作有些过激:“啊没事没事,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吧,小姐你看怎么回复大少爷的人才好?” 看着有些慌乱的采荷,王诗雅疑惑的偏了偏头,可终究想不明白哪里不对,也就不再去多想了,而是开始吐槽起王衍来了。 “大哥也真是的,难道还怕我走丢了不成,这才过去多久,竟然就这么着急了,一会见了面,看我怎么与他说教。” 王诗雅这么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挥舞了一下拳头,好像此时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空气,而是自家大哥一般。 “小姐,此时已经巳时了...” 看着王诗雅这般神色,采荷实在是不想揭穿她,可抬头看了看有些焦躁的日头,又想着等的焦急的王衍,这才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什么?已经巳时了吗?” 听的采荷这么说,王诗雅一惊,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在这不知不觉间,时间竟然走的那么的快。 第四十五章:曲池话古遇王衍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看着王诗雅沉默不语,蔺凌便适当的走上前去,语气婉转的表达道:“诗雅,竟然令兄着急,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于你听罢,我想我们还是趁早过去吧,免得令兄担忧。” “正巧今日蔺凌来此,也是为了观看那金明池武举盛典,我们早些去也好让某家寻个好位置,以便明日再来观看,不会那么仓促。” 蔺凌这么说着,直接抬手向着东面不远处的金乌楼指了指,而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如此也好,不过蔺郎若想观看那武举,大可不必这般麻烦,明日你只需老实待在博古楼中,等候奴家的车驾便是,本小姐保证会让蔺郎在金明池最好的位置上,观看那武举。” 其实王诗雅这么说,并不是要显摆自己的家境,而是因为害怕蔺凌会再次不辞而别,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王诗雅能有这般考虑也属正常。 不过相比较于他人来说,蔺凌的性子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股安静的气息,或者是因为从小家境的缘故,导致蔺凌不怎么喜欢热闹的集镇,反而是对田园生活情有独钟。 而如果真如王诗雅所说的这般,到时王诗雅亲自去博古楼去接蔺凌的话,估计只会让蔺凌感觉到十分的不适罢了。 想到这些,蔺凌沉默了片刻,还是把心中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这...恐怕不妥吧...” 话虽这么说,可王诗雅却是十分任性,只听她冲着蔺凌说道:“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儿呢,蔺郎不用担心,奴家这是山人必有妙计。 见劝不动王诗雅,蔺凌也只好选择缄默下来,跟着一脸得意之色的王诗雅,在一队甲士的簇拥下,向着金乌楼走了过去。 而当王诗雅与蔺凌众人离开之后,突然从一旁的街角处,探头探脑的露出了一个人的脑袋来。 只见此人一副平常小厮的打扮,着黑衣黑袍,头上更是戴了一个范阳帽,帽檐被此人刻意拉的很低,仿佛是怕旁人认出自己的模样来一般。 不过金明池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武举当天,皇帝下令开放对外的话,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靠近金明池百米范围之内的。 这金明池本是前齐皇家园林,原名叫曲明池,在前齐被灭之后,便被新朝皇室收为皇家御园,从此更名为金明池,是专门供奉皇家举办大型宴会的地方。 而之所以说金明池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是因为在整个御园中,驻扎的有两营军士,其中一支归属于龙卫府的龙武卫五营,而另一支则是乐阳府的地方厢军。 可不管是哪一支武装力量,每营都有三千甲士,各分为两班日夜巡视;而这金乌楼,多被用于外邦宾客栖息之地,其中的戒备森严程度可想而知。 蔺凌能进的来这金乌楼,完全是因为王诗雅的关系,可这个蹲在街角偷听的人,却能进的来这金乌楼,而对于此人的身份,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 此时,金乌楼偏殿一侧。 众人走在池央两畔的木桥之上,只见杨振低着头故意落后了采荷两步,慢慢的靠近了蔺凌,低声说道:“公子,刚刚有人在街角偷听,不知公子可曾发觉?” 其实不用杨振提醒,蔺凌老早的便已经发现了偷听的那人,只不过郭权说的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那人要藏头露尾,在没有威胁到自己的情况下,自己静观其变即可。 “不用理睬与他,若威胁不到我们,你我只需观望即可。” 这么说着,蔺凌已经加快脚步越过了杨振,直往队伍最前方走了过去。 蔺凌想的很简单,王诗雅待他如此至诚,蔺凌不想因为这些芝麻琐事,而让旁人觉得,自己背逆了王诗雅。 待走了一阵,王诗雅便当先离开,独自跟随王衍派来的人去了明月楼,而走的时候特意叮嘱了采荷,一定要确保蔺凌的安全,这才放心的离去。 而当众人来到金明台上时,蔺凌手扶着圆木栏杆凭栏远眺,看到一片广阔的池水之上,不时的有几只正在嬉戏的丹鹤,踩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滑翔而过。 留下道道仿佛燕尾一般的涟漪,随着冷冽的微风,不断的向着两岸荡漾而去,就好像池水中央,有一汪活泉一般,正在潺潺的流淌着芳华。 蔺凌一时间被佳景所惑,口中不由自主的,便吟唱开了三晋亡国之时,侍中大夫范驹的诗词来:“威林竖于甲,巍峨曲池畔,遥想三晋当年,琉樽宫娥粉黛,大梁复荣华...” “曲明池...原来这就是范夫子诗中的巍峨曲池,今生我蔺凌能有缘一睹前人风采,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蔺凌的声音不大,可采荷的听力极佳,而且采荷距离蔺凌本就不远,所以对于蔺凌的颂唱与感慨,全部听进了耳中。 “之前就曾听闻我家小姐夸赞公子诗词歌赋绝佳,本来奴婢还有些嗤之以鼻,认为自夸者多是浮夸之辈,可如今听闻公子这般言语,采荷才真的是敬佩之至。” 采荷的这般言语,倒不是为了奉承蔺凌,而是发自肺腑的真实想法,采荷虽然表面上只是个仕女罢了,可背地里不管是诗文还是军略,虽不能称上绝佳,但也是熟识的。 也正是因为采荷知道蔺凌话中的深意,这才觉得蔺凌此人,与平日里见到的那些附庸风雅之辈,更有魅力。 不过听的采荷这么说,蔺凌急忙辩解道:“采荷姑娘谬赞了,蔺凌也只不过是拾材前人智慧罢了,若让我瞻仰古人还好,可这绝佳之资,蔺凌万不敢当。” 等蔺凌把话说完,还不等采荷再说些什么,从两人身后的大殿中,便传来了一阵极富磁性的嗓音: “这位兄弟所言不差,不过采荷姑娘说的也不错,自我大新开国一来,前人史记长达千年之久,其中不乏诗文绝佳之人,可如范相公这般忧国忧民的忠烈肱骨之臣,诗词中大多暗喻江山家国之事。” “唯有这首曲江赋,是为了缅怀故国繁荣而作;不过我大新自荣康盛世以来,已和平了百年之久,虽然表面看起来四海升平,可背里却是暗流涌动。” “可笑世人皆以为盛世可期,自京都上下开始,人人学那风雅之事,致使我朝上下糜烂之风日盛,即便是作诗,也多是些华而不实的文章。” “可叹,而似公子这般犹记得范驹诗词的人,在我大新已然不多见了。” 说话之人腔正词圆,虽然在口音上听起来会有些北地口音,可因为蔺凌也是北郡人,所以此时听起来不但会觉得别扭,还会感到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存在。 此人正是王衍,将军府大公子,王诗雅的兄长,同时也是西北军的现任都督,整个西北边陲要塞,皆由其一手掌控。 第四十六章:西北都督王公廉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看着器宇轩昂的王衍,蔺凌知其不是普通人,于是便对其深深施了一礼,适当的把姿态放低说道:“这位兄台所言极是,在下受教了。” 总的来说,蔺凌对于王衍并不熟悉,而且蔺凌此时又是一介白身,并没有官职在身,所以在看到王衍时,除了必要的礼节之外,并不需要对其太过客气。 蔺凌能这么随意,可对于采荷来说,就不能放肆了,只见其先是甩了一下衣袍,直接对着王衍抱了抱拳说道:“采荷拜见大都督。” 对于采荷的参拜,王衍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挥手说道:“嗯,把这些甲士都撤下去吧,今日我王衍,有幸能结识如公子这般的青年才俊,相请还来不及,你们又怎么可以如困兽一般,将公子囚于此处呢。” 待赶走了甲士,还不等王衍说话,此时激动的蔺凌,倒是一脸不敢置信的先开了口:“您...难道您就是西北军大都督?” 其实不怪蔺凌这么激动,要知道西北大都督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虽然蔺凌不一定知道王衍此人的名讳,可对于西北三战那是十分熟悉的。 换句话说,王衍也是因为三次成功狙击察毒单于、克督尔曼的寇边行动而一战成名,只不过王衍好低调行事,若不是朝中之人,一般乡野间很难得知西北大都督的名讳。 而对于新朝来说,从南到北的军事官职,就只有唯一的一个都督之职,被朝廷设在了西北。 因为近乎每年的秋冬之际,位于嚓尔沁草原的察毒诸部,都会组织军队进行一次寇边行动,所以朝廷特意从边郡沧阳开始,由北往南接壤鲁城,再到西郡南部游魂渡,组成了一条战略防线。 分别由三支西北劲旅镇守,每城分拨八万人,共计二十四万,全由大都督全权统领,而这都督一职,正是王衍。 说起来,王衍也是受了祖上恩德,因为上一任西北大都督,正是当朝大将军王玄龄,这我是为什么王衍能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就能统领三军如挥臂这般轻松的原因。 而关于蔺凌的事情,其实王衍在刚一见到王诗雅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一二,说起来王衍也是人老成精,别看他年龄不大,可常年的军旅生涯,已经将他的一双慧眼,打造的如同火眼金睛一般了。 本来王衍听到自家妹妹,与自己念叨着新结识的朋友有多么的优秀时,王衍还觉得言过其实,可因为刚刚蔺凌的一首诗词,早已经改变了王衍的看法。 此时看到蔺凌这么激动,王衍心中那小小的欲望被填满的同时,再次看向蔺凌的眼神,也变得更加和蔼了许多。 只听王衍微笑着答道:“正是。” 本来蔺凌还有些狐疑,因为王衍实在是太年轻了,这和他心中所想象的名将年龄不符,正在疑虑之际,却突然听的王衍这么肯定的答复,蔺凌顿时便觉得整个人热血都焦灼了起来。 不管心中怎么猜测,可脸上总不会失礼的,况且大都督的名号太大,若不是他本人,估计整个大新朝都没有几个人敢自称是大都督的。 蔺凌这么想着,已经恭敬的跪拜了下去,只不过不是双膝着地,而是军中实行的单膝跪地,口中恭敬的说道:“草民蔺凌,拜见大都督!” “嗌,这是做什么,此时不是军中,公子不必拘于礼节,况且你是舍妹的好友,说起来也就是我的舍弟了,而被你这么一拜,你我岂不是生分了许多。” “所以还请快快请起,若让舍妹看到你这样,又要以为我这个做大哥的为老不尊,在为难于你了。” 听的王衍这么说,蔺凌也是有些尴尬,因为王衍所说的这些,蔺凌完全相信王诗雅能做得出来,可能还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这里,蔺凌也不再客气,于是便顺着王衍轻抬的手臂,顺势站了起来。 “嗯,不错,当真是一表人才,不知道公子可有表字?今年雅龄几何?”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蔺凌,王衍是越看越喜爱,其中不光有王诗雅的情分在里面,而最重要的是,王衍看得出来,蔺凌不是浮夸之辈。 而面对着王衍的问话,蔺凌表现的也是不卑不亢:“回都督的话,受母亲恩典,蔺凌表字相禾,今年已经是十之有九了。” 听到蔺凌说出自己的年龄来,王衍顿时一愣,呢喃着说道:“十九...这个年龄若是在军中,恐怕会有些吃亏啊...” 看到王衍发呆,蔺凌便试着轻轻的喊了两声:“都督?大都督?” 本来正沉浸于自我世界的王衍,被蔺凌这么一喊,顿时便反应了过来:“啊...是相禾啊,有什么事吗?” 蔺凌:“哦,没事,只是在下疑惑,怎么不见王小姐出来罢了。” 听到蔺凌这么说,王衍仿佛刚刚想起此时一般,只见他尴尬的拍了一下脑门道:“你不说我还忘记了,本来正要与你说呢,却不想被耽搁了。” 听到这,蔺凌展颜一笑道:“不耽搁,大都督请说。” “嗯,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舍妹因为一些琐事不能前来明月楼,恐怕诸位等的焦急,这才嘱托我过来捎话,若你有急事的话,可以自相离去。” 听王衍说这话的意思,虽然是将采荷杨振等人也囊括了进去,可王衍的眼睛却是一直在盯着蔺凌看,显然杨振等人只是捎带上的罢了。 听完王衍话中的意思,蔺凌沉默了片刻,便开口道出了此行的目的:“其实今天我等来此,也只是为了探明一下武举的位置罢了,顺便凭吊一下百年曲池,说起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呵呵,想来最近几日前往金明池的,不是天下各郡守的武者,便是似相禾这般的青年才俊了。” 说到这里,王衍停顿了一下,似是在咀嚼着某种字眼的可说性,随后便又接着说道:“不过纠正一下,曲池是前人的叫法,今朝它叫金明池。”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也只能这么叫。” 听到王衍这么说,蔺凌倒是没什么感觉,索性只是一个名字罢了,叫什么都无所谓,可是一旁的采荷听到王衍这话,整个人下意识的浑身一颤,随后便恢复了平常。 也就是这么一丝的变化,就被王衍捕捉到了,只是王衍面上不说,心里却是对采荷的表现,有了些许的疑惑。 “相禾放心,你既是舍妹的好友,那便是自己人了,明日辰时一刻,你只管来此明月楼寻我便是,到时候我着人与你安排一处绝佳的席位,保证能将整个金明池一览无余。” 虽然心里对采荷产生了疑问,可这只是琐事,相比起布置金明池武举场所来说,简直就是芝麻大小的事情,此时王衍这么说着,已经冲着蔺凌抱拳,准备离开了。 第四十七章:两厢私话恰逢古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毕竟王衍身为大都督,又是此刻武举的特邀裁决之人,他的时间可谓是十分的宝贵,此时若不是因为王诗雅,别说蔺凌了,就是蔺岚前来,王衍也未会必表现的这么礼遇。 听完王衍的话,蔺凌一躬到底,表现的十分虔诚:“既然如此,那蔺凌谢过大都督了。” “嗯,我还有事,你们请便。” 坦然受了蔺凌这一礼之后,只见王衍冲其点了点头,这么说着,这才转身告辞而去。 “采荷姑娘,既然你家小姐有要事不能前来,我等也不便多等,不过还劳烦姑娘带个话回去,就说蔺凌并非薄情之人,明日辰时,定然与姑娘相会。” 说着蔺凌对着面前的采荷拱了拱手,言语不卑不亢,说得十分诚恳。 “公子不必多礼,我家小姐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既然她说了明日会去博古楼到访,那就一定会去的,还请公子到时候莫要避嫌,以免伤了我家小姐的一片赤诚之心。” 采荷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因为看出了蔺凌有意拒绝王诗雅的提议,只是此事由不得他,自己这般说话,也只是提醒一下蔺凌而已。 蔺凌岂会看不出来采荷的心思,本来只是想着从采荷口中套点话出来,可被采荷这么一说,蔺凌只能在心中叹息一声,面上却是微笑有加:“既然如此,蔺凌谢过姑娘好意了。” 把该说的说完,采荷便对着蔺凌拱了拱手,转身沿着明月楼侧殿长廊走了过去,她可不像蔺凌这般悠闲,她还得赶回去像王诗雅复命呢。 而蔺凌这边,等辞别了采荷之后,蔺凌领着杨振开始原路返回,只是在路上杨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公子,王小姐身份尊荣,而那博古楼本就不是什么幽静之处,若明日王家小姐真的来了,若是被有心人看了去,恐怕会造谣生事啊。” 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虽然蔺凌并没有许与杨振多少钱财,可杨振的前途全部寄予在了蔺凌的身上,此时两人就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若是蔺凌有个好歹,那他的大好前途也就随之湮灭了,所以当蔺凌当局者迷的时候,杨振都会提醒与他。 “听你的意思...博古楼很闹腾吗?不过这几日我看挺幽静的,就连食客都是三三两两的没几人啊。” 听杨振话中的意思,蔺凌立刻便反驳了起来,不过杨振到底在京都厮混了这么多年,对于京都的了解,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哎呀,那是因为近日的敦皇节的缘故啊,大多数食客都去了大河旁的升龙台,根本没那闲工夫去博古楼,所以在公子看来,这博古楼甚是幽静也不足为奇。” “可公子你有所不知啊,这博古楼因为是前齐风格所建,历史底蕴深厚不说,就连各个厢房的内设都是沿用的前齐风格。” “所以只要不是有什么大事,对于京中士子来说,这博古楼就是第一等去处啊,以往每日博古楼都能高朋满座,人声鼎沸啊。” 听完杨振的诉说,蔺凌心中一惊,呢喃着说道:“这么看来,博古楼还真是热闹了。” 扭头看着蔺凌这副淡然的表情,杨振倒是更加担忧了:“是啊公子,若那些食客只是平常人家也就罢了,可大多数不是各家的士子,便是太学的舍生们。” “这要是被他们看到你与王家小姐来往密切,估计那帮酸儒们,又要抽干他们腹中的那点墨水,来表达心中的凄凄惨惨戚戚了。” 听到这里,虽然蔺凌心中也有些忧虑,可这博古楼是郭权选的,而且一下子便把店钱压了一个月的,第二天一大早,更是前往诌记买了那么多的家具回来,想来他心中是十分满意博古楼的。 这么想着,蔺凌便在心中轻叹了一声,心说罢了,既然郭权喜欢,那自己便顺从着他来吧。 心中安逸了不少,蔺凌面上也露出了难得的微笑:“无妨,再者说这也是王家小姐的一番美意,想来若换成旁人,恐怕还没有这个殊荣呢。” 蔺凌这话说的不错,也就是为了蔺凌王诗雅才会明日里去接蔺凌,若是换成了旁人,就是自家二哥王策,恐怕都没有这个待遇。 看着蔺凌这么一副自然的神色,杨振也稍微的放宽了心,只是心中仍有些担忧:“那...公子打算明日如何应付场面?” 听到应付这两个字,蔺凌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高兴起来,就连语气也清冷了许多:“公玮,王家小姐与我有大恩,我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到这么不负责任的词来。” 本来没感觉有什么不对的杨振,突然听到蔺凌这么说面上一愣,随即立刻筛选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这才发觉自己失言了。 “公子恕罪,属下只是一时失言,属下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了!” 蔺凌听着杨振的保证,心中这才宽慰了不少,虽然自己挺喜欢杨振这个人的,可蔺凌是个有原则的人,蔺凌绝不允许任何人胆敢要触碰自己的底线。 而经过了这么一次插曲之后,杨振心中对于蔺凌与王诗雅感情的猜测,无形中又加重了几分。 “不谈这些了,说到底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自孑德一身,又何惧他人的饶舌之言。” 蔺凌这么说着,脚下加快步伐,已经当先一步走出了明月楼,正向着西殿金乌楼快速走去。 而一旁还在咀嚼蔺凌话中含义的杨振,此刻看到蔺凌突然加快了脚步,只好将脑中的杂念抛于脑后,快步跟了上去。 而此时的明月楼二楼的一处厢房里,正有一男一女两人站在折叠窗前,透过窗上的纱布观望着离去的蔺凌两人。 只不过两人的眼神各不相同,面相英俊成熟的男人,看向蔺凌的眼神深邃且平静,仿佛什么事都不能让他提起兴趣来一般。 而另一个容貌绝佳的女子,则是与男人不同,此时只见她一双美目紧紧的盯着蔺凌离去的背影,充满了爱慕之色。 此二人正是王家兄妹,男人是刚刚与蔺凌打过照面的王衍,而女子正是王诗雅。 “小妹,我不知道此人到底哪点吸引了你,可你不要忘了,你与司徒家的...” 不等王衍把话说完,刚刚还是一副小女儿模样的王诗雅,脸色立即冷了下来,只听她语气冷冷的说道: “婚姻大事是我的自由,别说是爹爹了,就是当今圣上也无权干预,若你们执意相逼,到时候可别怪我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说完王诗雅低头看着蔺凌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金乌楼的转角处,当下也不再多留,看也不看王衍一眼,转身便离开了厢房。 “小妹,小妹!” 看着王诗雅无情的离开,王衍试着呼喊了两声,可终究无济于事,只得轻轻叹息一声,以聊表自己心中的郁闷之情。 第四十八章:儒生高论辩王策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待定心想了片刻王衍突然冲着门外喊了一声:“柒!” 王衍话音刚落,就见一道如影子般漆黑的人影,扑棱棱的从房梁之上轻盈的跳下,眨眼的工夫,便单膝跪倒在了王衍脚下。 “影子卫士柒,谨遵大都督号令。” 此人声音沙哑,好似有一双利爪在挠门一般难听,不过从他线条均匀的身材来看,应该是个男子无疑。 “刚刚楼下那人你也看到了,去查一下他的底细,不过切记,在没弄明白此人身份之前,不可伤了他的性命。” “等等...既然他是小妹看中之人,不管如何,若他有生命危险,你可斟酌着相救与他,说到底...小妹也是个苦命之人,既然她喜欢与此人交往,那便让她再感受一下最后的温暖吧。” 说完王衍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言语中有一股掩饰不住的悲伤,虽然自己身为西北大都督,有统领三军的能力。 可若与帝王家相抗,除了倾覆山河以外,只怕自己的大都督一职,顷刻间便会被剥夺出去。 而此时这个叫柒的男人,可不会去管王衍在想些什么,他只是隐于幕后的暗影罢了,除了保卫王衍的安危以外,他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 “属下遵命。” 只听柒答应了一声,也不见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站起身来轻轻一晃,厢房中便失去了柒的影子,只剩下了王衍的影子,在透过纱窗折射进来的阳光下,随着王衍的沉默而保持着缄默。 ...... 此时,博古楼下。 蔺凌看着那进进出出的人群,以及远隔百米都能听到的喧嚣之声,一时间愕然的停下脚步,愣在了当场。 看蔺凌停住了脚步,杨振也停了下来,看着蔺凌神色不对,便迷惑的问道:“公子,怎么不走了?” 听到杨振呼喊,蔺凌回过神来说道:“公玮,原来你说的博古楼喧闹,竟然这般的吵,本来我以为只是大堂里食客比较多罢了,却不曾想...竟是这般骇然的场景!” 杨振顺着蔺凌的话头看去,只见本来不算怎么繁华的庆闻街,此刻竟有数十个衣着华丽的青年才俊、以及源源不断的书生,正在朝着博古楼而去。 看到这里,杨振坦然的说道:“这就是之前属下提醒公子的问题了,这博古楼因为造型奇特,又是历史遗迹,真如它那博古两个字一般,每天都能吸收来大量的散客。” “公子请看那些表情倨傲的书生,从他们的衣着上来看,他们应该是太学的下舍生,而那些衣着华丽的,大都是京中富豪之子。” “若真的是世家之弟前来,一般都会十分的低调,也只有这些暴发户,才会表现的这么庸俗。” 听完杨振的解释,蔺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此时看着那些各色的人群,蔺凌心中对于郭权的选择,有了一丝的了解。 想来郭权选择在博古楼下榻,显然不是临时起意的,而这博古楼看起来喧闹不已,可实际上却是四通八达,而且若想要探听什么消息的话,只需坐在大堂中饮茶,便能把自己想知道的听个七七八八。 “果然,我不足品之有远谋啊。” 这么说着,蔺凌叹息了一声,只不过脸上表达的意思却不是懊恼,而是一种替朋友感觉到欣喜的表情。 “公玮,我们进去吧。” 收拾了一下心情,蔺凌扭头招呼了一声杨振,抬脚便朝着博古楼走了过去。 二人刚一来到门廊前,还没来得及进门呢,就听到有个儒生正在高谈阔论着什么,蔺凌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只听那人说道:“给你们说,你们还别不信,明日武举的冠军,定然是那司徒家的天之骄子、司徒浩然!” 那人还说完,便又有一人插嘴道:“我说老潘头,你是想钱想疯了吗?司徒浩然虽然文武全才,可你不要忘了,今年的武举,将军府的二公子也是要参加的,这武举可不是文举,你有才华,顶个屁用啊!” 经过两人这么一唱一和的扯出话题,其他人也踊跃的参与了进来,开始剖析起了明日武举的细节,而最让蔺凌感觉到意外的是,在一旁角落里,他竟然看到了郭权和张伦的影子。 此时二人正悠闲的品着香茶吃着点心,津津有味的听着这些儒生恰谈,看那样子仿佛是在看戏一般。 顺着蔺凌的目光,此刻杨振也看到了郭权两人,只不过他惊讶的却是郭权的伤势竟然好的这么快,早上走的时候还卧床不起,不成想到了晌午,都可以下床走路了。 此时郭权也看到了站在门口处的蔺凌两人了,当即便站起身来,冲着蔺凌比划了一下手势。 蔺凌看到这里,便招呼了一声杨振,两人就这么一路挤着朝郭权走了过去。 “品之,看来你伤势恢复的不错啊,竟然都能下楼走路了。” 要说郭权伤势痊愈,最开心的莫过于蔺凌了,正因为两人关系匪浅,所以才会对彼此这么照顾。 “没事,本来就不是什么太大的伤势,再加上同仁堂的药物极佳,所以我才会痊愈的这么顺利,说起来还真是要好好感谢一下小二哥。” “当日若不是他及时请来同仁堂的医者,恐怕吾命休矣。” 说到这,郭权伸手捻起一块糕点,一边慢慢的咀嚼着,一边接着说道:“话说你今天去那金明池,可有什么收获吗?” 本来蔺凌对郭权这么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搞得有些迷糊,可一听郭权这么问,立刻便把巧遇王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当然,有关王诗雅与公主的事情,蔺凌只字未提,此事若是让郭权知道了,恐怕他又要替自己担忧了。 “王衍...他不是西北都督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金明池?” 对于郭权的疑问,蔺凌自然不知道答案,可蔺凌不知道,却不代表大堂中的这些儒生也不知道。 只听原来说话的那人继续说道:“切,王策虽然武艺高超,但你确定他能渡过兵法那一关吗?” 听到这人说起王策,不等他人辩解,蔺凌倒先是一愣,无他,就是因为王策此人与自己有着一面之缘,没想到他竟然是将军府的二公子。 “果然如此...我说怎么看着王兄一直有些眼熟的感觉,原来你是诗雅的二哥啊...” 蔺凌这么呢喃着,心中的疑惑终于被解开,面上也轻松了不少。 “相禾,你说什么?” 听到蔺凌的呢喃,郭权本能的反问了一声,不过由于大堂中实在是过于嘈杂,所以即使蔺凌就在身边低声说话,郭权也没有全听进去。 “啊,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一直迷惑的一件事,今日听他们一说,顿时便悟透了。” 说着蔺凌伸手指了指大堂中间的一群儒生,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原来如此。” 郭权这么说了一句,便没有再多加的追问什么,而是把目光重新的看向了中间的儒生们。 第四十九章:南海范疆早成名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这时,只听又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嗤之以鼻的说道:“嘁,说你孤陋寡闻一点也不假,那王策怎么说也是出自将军府的二公子,身为世代将门之后,你竟然在此诽谤他不识兵法,那我倒要问问,你是何居心了!” 此人话说的漂亮,听的一旁的蔺凌连连点头,特别是此人的最后一句话,说的那是铿锵有力、义正言辞,一时间竟将对面辩论之人,说的面红耳赤了起来。 而蔺凌之所以觉得此人说的有道理,还是因为那日初见王策时,他给自己的感管,还有举手投足间的那股上位者的气息,完全就不是一个莽夫可以展现出来的。 只不过大家都是在此辩论罢了,而大新的律法中,也没有约束儒生禁止谈论政事的一条,而武举又是家国策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所以儒生谈论此事纯属正常。 可刚刚那人的最后一句话虽然说的漂亮,可细细品来却是有些诛心了,毕竟原辩论之人只是在发表自己的看法,而因为此人的一句话,便把大家所有的辩论,全给堵死了。 这也就是我们日常中时常说的,聊着聊着,把天儿聊死了。 而现在的大堂中,就是这么个状况,毕竟诽谤王策就是等于和将军府作对,而当今因为王玄龄两朝元老的身份,王家正是如日中天之时,想来谁也不会作死到与他们作对的。 不过虽然此话不好接,可这博古楼就像是一个儒生的小天下一般,既是天下,总会有些能言善辩之人隐藏其中。 这不,就在众人静默了大概盏茶的工夫之后,一个看起来像是太学生的儒生,率先开了口: “这位仁兄好大的口气啊,不过我看你是新来的吧,在这博古楼中人人皆知,若是辩论只可论时事,而不议政事。” “本来诸兄辩的正酣,可你偏偏要将此事往政事上牵引,还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倒打一耙,我反倒要代表大家问你一句,你是何居心了!” 这人话音一落,余下的儒生中,顿时便爆发出了阵阵的喝彩之声,而有些脾气稍差的富家公子哥,此时已经站起身来,眼神冷冽的看着那个被太学生叫做外乡人的人,大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架势。 而那外乡人被太学生这么一说,仿佛是言中了他心中的某根弦一般,只见他脸色涨得通红,一脸愤怒的怒视着那太学生,看他那凶恶的眼神,仿佛要生吃了太学生一般。 太学生本来只是想着把话反驳回去就是了,没必要在这个话题上太过持续,可当他看到那外乡人一脸恶毒的看着他时,心中顿时便起了一个疙瘩。 “哼,果然,阁下是被在下言中了吗?不过看你这副德行,显然不是儒生!在这乐阳城中谁人不知博古楼的大名,你德行如此浅薄,竟然还敢到此破坏规矩?” 太学生这么说着,面上也不再是浅浅的微笑,而是变成了一脸的严肃。 而此时太学生的话,也引起了一旁众儒生的共鸣,确实,身为儒生自幼需习读君子三篇、以及圣人之言。 这也就导致了自古以来的儒生,大多行事都是中规中矩的,很少有这般诡异的,而一般这种人,都是不能被天下儒生所认可的。 虽然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但真的要是一枝独秀的话,在这大千世界中其实是十分难以生存的。 君不见如郭权这般的人物,也得练就一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脾性,就更别说世间其他的儒生了。 只见此时在群情激愤之下,那外乡人狠狠的盯了一眼那太学生,仿佛要把他的模样深深的记在心中一般,随后抬手冲着一众儒生拱了拱手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吴某告辞!” 说完外乡人不再多做停留,直接伸手扒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一众儒生,硬是挤了半天,靴子都差点被众人踩掉了,这才堪堪的到达门口位置。 出了门来,那吴姓外乡人,也不整理自己被挤得松垮的衣服,只是怒目的瞪着屋内的众人,赌气般的抬手抱拳,大喝一声道:“哼!告辞!” 而看着外乡人一步一斜的离去,那太学生轻叹一声,仿佛打趣似的说道:“此人倒是性情中人,就是这脾气有些过于火爆,也不知道今后何人能降住他这火山崩裂般的脾性。” 说完太学生摇了摇头,一副替外乡人前途堪忧的表情,看的一旁的蔺凌,心中偷偷捏了一把汗。 看着又重归火热辩论中的众人,蔺凌生怕被人听到一般,压低了声音伏在郭权耳边问道:“品之,此人好强的辩言,你可知此人是谁?” 不过还好,虽然大堂中异常的吵闹,可蔺凌的声音,还是被竖耳聆听的郭权听了进去。 “此人我倒是有些印象,今天你出去后我下楼来吃早饭,便听到一伙太学生围在一起讨论此人。” 郭权这么说着,抬头看了看正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那个太学生,眯缝着眼睛仿佛是在确认一般。 “哦?品之快快说与我听。” 听到郭权竟然有这人的消息,蔺凌顿时便来了兴趣,此时也不管郭权是不是在确认此人了,只管一脸兴奋的看着郭权,仿佛一个好奇宝宝一般,急切的想知道自己的答案。 此刻看着蔺凌的这副模样,郭权无奈的收回目光,抚了抚额头轻叹着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此人应该就是早上那些太学生所讨论的人,不过你可别抱太大的希望,我也只是从他们口中听到了只言片语罢了。” 郭权这么说着,扭头看着蔺凌还是一脸的期待模样,当先不再废话,直接解释了起来。 原来,这太学生名叫范疆,字宏义,本是南海华阳人,今年敦皇节一过刚好二十有四,正是施展抱负赤诚为国的大好年华。 不过说起范疆的过去,也是十分的精彩,范疆儿时由于家境的缘故,自幼便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而且在以往的大小考试中,全部都是名列前茅。 不管是乡试、县试还是郡试,全部都是第一名,就在庆历十七年的时候,正好赶上三年一试的文举殿试,此人更是以文举第一名和殿试第三名的成绩,成功入学太华司,也就是太学。 而且在之后的三年里,此人在仕途上也是一路攀升,只不过范疆对于朝廷的官员好像兴趣不大。 就在庆历十九年的时候,范疆依靠着自己的能言善辩,在文书院中大败在席的一众上舍生,从此被庆历帝所欣赏。 不过面对着庆历帝的赏识,他竟然以学业未竞为由,推掉了封赏给他的礼部侍郎官职,不过也是因为这么一推,从而成就了范疆酷爱学习的美名。 此时三年过去了,范疆已然从最先的下舍生,晋业到了上舍生,而因为范疆的博学多识,又加上庆历帝的推波助澜,此时的范疆,已经成为了文书院的客座讲师了。 第五十章:嫉妒可鞭策人心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听完郭权的解释,蔺凌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道:“果然,京都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在这一小片的狭窄空间里,竟然就能碰到太学中的风云人物。” 听到蔺凌这么感慨,郭权微微眯缝了一下眼镜,似乎有些不屑的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对于每个太学生来说,只要不是糟糠之辈,基本都有翻身之日。” 看着郭权的这副模样,蔺凌便知道他心中不是滋味了,不过蔺凌也不打算劝他,因为人一旦有了所嫉妒的东西,也就意味着有了前进的动力,这反而是好事。 “品之,你看我们要不要过去和学长打个招呼?先去混个脸熟,说不定以后还会派上用场呢。” 蔺凌这么说着,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郭权的表情,身子却是一动也不动。 “哼...不用去,到时候等进了太华司,自会与他相识。” 郭权扭头看着蔺凌的这副德行,他岂能不知蔺凌这是在激他,不过郭权对自己有信心,殿试可能会有些难度,可对于文举,郭权表示一点难度都没有。 “行了,我上楼去了,你慢慢吃吧。” 把话说完,郭权便接过张伦递过来的手帕,浅浅的擦拭了一下嘴唇,起身告辞,绕过众人便上楼去了。 而一旁的杨振看着郭权面无表情的走开,以为是蔺凌的话触怒了他,这才朝着蔺凌急急的开口说道:“公子,郭公子这是怎么了?好像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啊。” 听着杨振的疑惑,蔺凌摸了摸鼻子,并没有回答杨振的话,而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看来,品之也有所担忧的事情啊。” “好了,吃饱喝足,我们也该上楼复习去了。” 说完,蔺凌也不管杨振的表情,起身随着郭权走过的轨迹,挤过人群也上了楼,只剩下一脸茫然的杨振,看了看四周,也只好跟了上去。 ...... 时夜,外面又刮起了风雪。 冬日的乐阳城,黑夜来的总是比其它三季要快,此时刚过了酉时,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滴水成冰了。 而原本热闹的堂下,也因为黑夜的提前来临,众儒生早早的便裹紧衣袍,寒暄一番之后,各自告辞离去了。 此时的博古楼,一片冷淡,似乎恢复到了蔺凌刚来的时候,那种宁静的感觉了,而在这种冷到彻骨的天气里,别说博古楼,乃至整条庆闻街上,竟连一声狗叫都听不到。 若不是隔三差五的会有差人打更的声音传来,蔺凌真要以为,整个乐阳城都是一座死城了。 不过相比于庆闻街上的其它旅舍来说,博古楼上尚有两盏清冷的烛光,透过层层窗纸的阻碍,在黑夜中犹如一线天灯一般,为时不时会经过博古楼的打更人的心中,带来了些许的温暖。 而这两盏烛光,正是从蔺凌与郭权的厢房中透出来的,不用猜也知道,两人肯定是在挑灯夜读。 只不过郭权是真的夜读,而蔺凌相对来说轻松不少,因为他的本意不是高官厚禄,对于他来说,只要进的太华司就行了。 其实不是蔺凌没有上进心,而是其老娘在世的时候,早早的便为儿时的蔺凌定下了一条明确的求学路线,而这太华司,正是路线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现在虽说老娘已经去世多年,可蔺凌却是孝子,心中也一直谨记着老娘临终前的嘱托,所以在蔺凌看来,现在入世还不是时候。 太学,就好似我们后世的清华北大,不过两相比较下来,或许古时候的太学,要比后世的大学更加的文风鼎盛。 因为后世的大学很多,往往一个省就有很多高等学府,而反观古时,太学却只有一个,那是一个真正的聚天下英才居一院的地方,甚至于朝中许多重臣,全部出身于太学。 所以太学既是一个国家的象征,又是一个家国的文化精髓所在;如果把新朝比作一个巨人的话,那这太学便是巨人的脑部神经。 从而可想而知,太学对于每个儒生来说,其意义确实比高官厚禄更加的诱人,天下士子须知,若想改变自己的人生,唯有步入太学,才是凿凿正道。 而此刻的蔺凌,正端坐在大堂上借着一缕残烛,津津有味的捧读着他那本韩熙公战策,虽然蔺凌已经将其倒背如流,可每当翻看之时,还是会被古人的智慧所折服。 这时,一旁的杨振听着外面的更声传来,立刻起身拿起一件裘衣,走到蔺凌身边先为其轻轻的披上,这才开口催促道:“公子,已经戌时了,您该歇息了。” 感觉到了背上的温暖,蔺凌这才依依不舍的抬起头,冲着杨振微微一笑说道:“无妨,公玮若是乏了可先去睡,不用管我,待某家看完这篇战策,便去睡了。” 说完,蔺凌又低下头来,痴痴的看了起来。 不过虽然蔺凌这么说,可杨振却不会真的自己去睡,此时看到蔺凌这般专注的看着一本兵书,杨振心中也不免的疑惑了起来,心想公子既是儒生,可却为何总是看着兵书。 虽然心中疑惑,可杨振看着蔺凌这副痴迷的模样,也不忍直接打断与他,只得静静的站立在一侧,看到蔺凌终于看完了这一卷,这才开口说道: “公子真是奇人也,属下只知儒生喜好君子三篇者遍布天下,却不曾想,世间还有如公子这般的儒生,竟然如此痴醉于兵法。” 听到杨振这么说,蔺凌正准备翻开下一页的手,陡然停了下来,心思一转便抬起头来说道:“公玮既然识得此书,那不妨我来考校你一番吧。” 说着蔺凌便合上了书本,坐直了身子准备提出自己的问题,可一旁的杨振看到这种架势,却是吓了一跳。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有学识的人,别说兵书了,就是斗大的字都不认识一箩筐,此时若是在蔺凌面前回答问题,那岂不是出丑吗。 于是杨振趁着蔺凌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便当即出言打断道:“哈哈公子误会了,似属下这般目不识丁的人,又岂是那种看的懂兵书之人,只是属下小时候在青城老家,听到他人讨论过此书罢了。” “所以还请公子收回成命,若是公子问我京都以及司隶的地理我还知晓,可这兵书,确实是折煞属下了。” 杨振陪着笑脸,总算是打消了蔺凌的考校之心,不过确实,杨振虽然不懂兵书,可对于地理方面却是十分精通的,若在军中,必然是优秀的侦察兵。 “好吧,如此那我便不考校你了,只是往后跟着我,不免要出入一些书香场所,所以这圣人论,你多少得了解一番才是。” 看着杨振这般推诿,蔺凌也不好逼得太紧,只不过当他正准备坐下继续看书时,却在桌上看到了礼记,当即眼珠子转,立刻便想到了妙招。 第五十一章:男儿着装蒙混关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其实蔺凌这么做也不完全是为难杨振,经过这两日的相处时间,蔺凌发觉杨振是个很适合的属下,所以这般看似为难,其实也是蔺凌想要包装杨振罢了。 毕竟等自己入驻太华司之后,虽然自己不会去嘲笑杨振,可学院里的其他人,就不免会有这些小心思了。 所以此时蔺凌也是临时抱佛脚,若是杨振有心,定会参透蔺凌的一番良苦用心,可杨振此人,似乎天生就对书籍不感冒一般,每次看到书本就头大。 如此这般,又岂能学的进去。 可怎么说也是蔺凌的一番好意,杨振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虽然心中不愿,可面上还是微笑着把书接了过来。 “公子的话属下记住了,公子放心,属下定然能参透此书。” 接过了书本,杨振还不忘自我激励一番,若是不知道他内心活动的人,定然要被他这份爱学的激情,给打动了不可。 “你刚刚说已经戌时了?那早些歇着吧,明日你我还要去参加那金明池武举呢。” 说到这里,蔺凌仿佛刚刚回想起来此事一般,扭头透过玲珑纱幔看向窗外昏暗的夜色,这才合上了书本,对着杨振招呼了一声,起身便走向了自己的卧房。 “公子早些安歇。” 看着蔺凌终于起身离去,杨振也松了一口气,毕竟若蔺凌一直待在这里看书,自己身为属下也不好独自先睡不是。 待到蔺凌更衣睡下,杨振这才起身吹灭了堂上的蜡烛,整个厢房中顿时变的漆黑一片,而蔺凌与杨振,也在这黑暗之中,慢慢的沉睡了过去。 此时万籁俱寂之下,只余下郭权的房中,还有一丝微弱的灯光透出,显示着郭权仍然在秉烛苦读。 ......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光大亮之际,蔺凌已经早早的起床洗漱完毕,与杨振一起坐在靠近门口处的桌椅之上,此刻正一脸焦急的看着外面,显示是在等着什么。 而向来与蔺凌形影不离的郭权,因为昨日夜里睡的晚了些,所以导致此时扔在酣然熟睡,本来蔺凌是要喊醒他的,可看到他如此困倦,也就只好不了了之了。 此时杨振一脸焦急的扭头看着柜台上的沙漏,眼看着即将到达辰时,心中焦急之下,这才说出口来:“公子,已经卯时了,王家小姐会不会是不来了?” 只是不等杨振在接着说下去,就听蔺凌严肃的说道:“胡说,王小姐向来一言九鼎,又怎么可能在此事上糊弄你我,想来定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索性现在还不到辰时,你我再等上半个时辰,若王小姐还是不到,你我便立刻起身赶往那金明池。” 蔺凌说的在理,杨振也不好多说,只得维诺的回道:“如此也好,总不能让公子失信于人。” 而此时的将军府中,王诗雅却是罕见的一身男儿装扮,头戴纶巾手持折扇,一袭白衣白袍,衬托的整个人犹如天山仙童一般。 不过虽然王诗雅是女子,可却因为习武的缘故,并没有普通女子的那股阴柔之美,所以此刻即便是换了一身男儿装扮,看起来也有那么几分的阳刚之美。 王诗雅站在一旁的落地窗前,一边左右转圈打量着自己,一边头也不回的冲着一旁的大丫鬟冬梅说道:“冬梅,你果然是有手艺在身的,本小姐经过你这么一打扮,都快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听到这冬梅微微一笑:“冬梅哪里有什么手艺一说,不过是乡野人间自娱自乐的装束罢了,说起来还是大小姐天生丽质,冬梅也只是在擦拭美玉罢了。” 听冬梅这么说,王诗雅心中一愣,可面上还是说道:“冬梅客气了,是你的功劳本小姐从不会克扣与你,一会你可去管家那里去领赏,就说是我授意的。” 其实王诗雅的目的很简单,她本性就不是那种等阶分明的人,之所以会毫无保留的夸赞冬梅,是因为王诗雅已经将她当做了自家人。 可如冬梅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只知道客气,却让王诗雅心中十分的纠结,从而也让王诗雅觉得,冬梅十分的做作,这么客气只是在做给自己看罢了。 此刻冬梅看着脸色逐渐诌于平静的王诗雅,心中登时一突,仿佛猜到了什么一般,脸色一暗,只得领命而去。 采荷看着黯然离去的冬梅,回过头来疑惑的看向王诗雅说道:“小姐,冬梅此人不错,你又何必这么疏远于她,而且我看小小姐挺稀罕她的。” 听到采荷这么替冬梅说话,王诗雅微微撇了撇嘴巴,咕哝着说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你跟了我这么久,应该知道我的脾气,你不觉得每次冬梅这么和我客气,总会让人觉得她是个陌生人吗?” 说完王诗雅梳理了一下额前青丝,转过身来看着采荷继续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该去博古楼了。” 采荷听罢疑惑的反问道:“大小姐一个人去?” 此时正准备出房的王诗雅,听到采荷这么问当即便停下脚步,扭头若有所思的说道:“怎么,不行吗?” “不不是,只是大小姐一人出门,采荷放心不下,不若...” 采荷话没说完,王诗雅便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道:“行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过此时我女扮男装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若是你跟了去,那我这岂不成了无用功?” 被王诗雅这么一说,采荷立刻便有些哑口无言,确实,王诗雅耗费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躲开府中眼线,毕竟博古楼不是什么安逸的地方。 庆闻街上虽然书苑不少,可相对应的青楼酒肆也是不少,所以庆闻街才会这么吸引京中风流之士的青睐。 可王诗雅毕竟不是男儿,而且身为将军府大小姐,若是给人知道了出入青楼的事情,恐怕将军府就要沦为他人的笑柄了。 虽然将军府权势滔天,可舆论这种东西,从来都是无孔不入的,只要这次王诗雅被人认出身份来,不消片刻,王诗雅幽会情郎的事情,就会被散播的满城风雨。 “可大小姐一个人去,采荷心中终究放心不下,不如我从前院中抽取几名护院,也好为大小姐牵马坠蹬不是。” 采荷此话说的合乎情理之中,只是王诗雅显然有自己的打算,只听她再次摆了摆手说道: “不用麻烦了,昨日晚间某家便已经向二哥借了王翔王广,此二人都是军中校尉,有他们在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说完王诗雅不再多说什么,而是扭头看了一眼沙漏,发现时辰已近辰时,当即不再犹豫,直接整理了一下着装,转身便朝着前殿走了过去。 “哎小姐,小姐!” 眼看着王诗雅走开,采荷紧咬了一下嘴唇,仿佛不甘心一样,呼喊着也跟了出去,唯恐在下一秒,就失去了采荷一般。 第五十二章:王植翩翩美少年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辰时,博古楼。 “公子,我们走吧,看来王家小姐是不会来了。” 眼看着时辰已到,杨振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提醒了一下蔺凌。 正在这时,从庆闻街的南边大道之上,正有一辆精致的马车,在两个家丁模样的侍从的护卫之下,正朝着博古楼而来。 今天是武举的日子,大街上的行人并不似往常那般摩肩接踵,所以马车的速度很快,只是两个呼吸的时间,马车便已经距离博古楼不到二十米了。 蔺凌眼尖,一下便看到了马车,只不过马车两边的侍从却让蔺凌感觉有些熟悉,不过扭头看着杨振要去后院牵马,蔺凌便赶忙出声阻拦道:“公玮,等一下。” 听到呼喊,杨振疑惑的扭过头来,却刚好看到一个翩翩佳公子,正巧在一旁侍从的搀扶下,慢慢的下的车来。 当蔺凌走到那马车停靠的地方后,待看清了那下车之人,蔺凌一下子便愣在了当场,嘴中呢喃着说道:“这...不是诗雅啊...” 一旁的王翔看到蔺凌,微微一笑上前拜道:“王翔见过蔺公子,公子别来无恙啊。” 只是蔺凌犯傻,一旁的王翔王广哥俩却不会犯傻,两人早在来的时候便受了王诗雅的叮嘱,说蔺凌是自己多年未见的朋友,一会到了博古楼让两人有点眼色。 其实不用王诗雅叮嘱,早在两天前王翔二人便与蔺凌打过照面了,此时经过王翔这么一提醒,蔺凌也是仿若大梦初醒一般,立刻便醒悟了过来。 “你二位是...王兄的手下?” 蔺凌这么说着,前日与王策巧遇的记忆,顿时便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王翔在一边听到蔺凌这么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今天的正主是自家小姐。 正在这时,女扮男装的王诗雅率先开了口:“在下王植,见过公子。” 其实蔺凌早已经注意到了这少年,只是自己与他并不相熟,他不开口,自己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所以一直都只是微笑点头。 不过此刻王植开了口,蔺凌也不能装傻充愣,便急忙甩了甩衣袖,拱手抱拳说道:“在下蔺凌,能与王公子相识,当真是三生有幸。” 看到蔺凌竟然朝着自己下拜,王诗雅心中窃喜的同时,也装模作样的上前伸出手去,一边搀扶一边说着:“公子使不得,快快请起。” 在王植的搀扶之下,蔺凌也不做作,顺势便站直了身体,只是他心中疑惑,为何与自己约定好的王诗雅没来,却来了一个小公子呢。 其实不怪蔺凌这么想,因为王诗雅本来就长得十分俊俏,而且女子的脸蛋一般都是娇嫩的,所以当王诗雅女扮男装之后,可不管怎么梳妆打扮,自己的那张娇嫩的脸蛋,总是无法遮掩。 这也就导致王诗雅化成男儿后,总会有一种自己还是孩童的错觉,所以自然而然的,蔺凌能够认错,也就不足为奇了。 “敢问王公子,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其实蔺凌是想问王诗雅怎么没来的,可王家毕竟是将门世家,若自己这么唐突的问下去,肯定会惹起他人的注意,甚至会引起王植的不满,所以这才试探着说了一句。 而王植也是豪爽,或许王诗雅也知道蔺凌想说什么,心中有意想逗逗他,于是便大气的一挥手说道:“蔺兄有什么迷惑但说无妨。” 听到这里,蔺凌整了整脸色,往王植面前凑了凑,轻轻伏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不知公子家姐、王诗雅是否还在府中?为何今日不见她前来?” 蔺凌的这个举动,如果换成两个男儿的话,那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可王诗雅是女子,只不过是女扮男装罢了,所以蔺凌的这个动作,在一旁的王翔看来,简直就是失礼。 正当王翔准备挽袖子去拉扯蔺凌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的衣襟被人拉扯了一下,王翔疑惑的回过头来,却发现王广正在一边对着自己轻轻的摇头。 这下可把王翔彻底的搞糊涂了,不过也正是王广的这么一阻拦,王翔也停下了脚步,选择静观其变。 王广何等精明,自从王策那次会见过蔺凌之后,王广便知道此人不简单,而今天自家平日里泼辣的大小姐,竟然为了避人耳目来见蔺凌,还特意女扮男装。 这就是一个傻子也能看的出来其中有事,也就是王翔这个笨蛋,脑袋缺根弦,竟然还误以为蔺凌想要占自家小姐的便宜,岂不知你这么一上去,大小姐的计策岂不是不攻自破了。 也幸亏王广及时拉住了王翔,不然以王诗雅的性格,管你是不是二哥的门生手下,胆敢坏了自己的大事,非得把你锤成猪头不可。 不过此刻王诗雅却是一脸的娇羞之色,虽然蔺凌这么近距离的贴近自己是无意之举,可王诗雅毕竟不是男儿,该有的生理反应还是有的。 况且,王诗雅的心中,对于蔺凌还有着一丝浓郁的情愫,此时王诗雅感受着蔺凌伏在自己耳边吹气的感觉,整个人仿佛都要酥了一般。 整张俏脸变得一下子通红起来,烧烫的感觉都快扯到脖子根了,也就是蔺凌这种后知后觉的家伙不解风情,此刻竟然还在询问自己怎么回事,是不是病了? 王诗雅:“......” 蔺凌这话一出,别说王诗雅本人了,就是一旁的王翔王广两兄弟,因为知道王植的身份,此刻听到蔺凌这么问,两人也是忍不住的一头黑线,脑海中仿佛有上万头神兽在策马奔腾一般。 “啊没有没有,可能是太热了的缘故吧。” 王诗雅也是黔驴技穷了,面对着如此可爱的蔺凌,自己竟然一时间找不出什么词儿来搪塞了,只得信口胡诌了一句。 王诗雅话一出口,还不等蔺凌开口说些什么,一旁的王家兄弟连同着杨振三人,都齐齐的咳嗽了起来。 王家兄弟是因为知道内幕,在为自家小姐这么拙劣的理由赶到汗颜,杨振虽然不知道实情,可现在这冰天雪地的,自己的脚指头都快冻的麻木了,可这个俊俏的小少爷竟然还嫌热,真是让杨振一阵的羡慕嫉妒恨。 “额...” 此时蔺凌也无语了,相比起杨振的情况自己要好上不少,可还是会感觉到天气异常的寒冷,甚至于不由自主的便紧了紧衣袍。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只见王诗雅轻咳了两声,佯装正色的说道:“蔺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蔺兄上车,有关家姐的一切讯息,小弟都会如实相告与你。” 不说别的,王诗雅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此刻由于女扮男装,加上刻意伪装的男声,听起来十分的悦耳动听,总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既然如此,蔺凌便叨扰王公子了。” 蔺凌这么说着,也不再客气,直接便蹬着踏板率先进了马车。 第五十三章:千姿娇媚风花界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随后王诗雅冲着王家兄弟使了一个眼色,也挑帘钻进了车内,而王家兄弟会意后,王翔立马爬上车辕做起了车夫。 王广则是骑着自己的骏马紧跟其后,两人也不管一旁的杨振,只管调转马头往金明池方向而去。 而一旁的杨振看到蔺凌上了马车后,便慌忙的跑进博古楼的后院,将车马行租来的白马牵了出来,看着缓缓移动的马车,杨振直接翻身上马,紧跟在马车的后面跟了上去。 待马车走远后,此刻站在博古楼二楼厢房内的郭权,却是将整个过程全部看在了眼里。 “少爷,蔺公子他们已经走远了,你看要不要我找人盯上去,看看他们要往哪里去?” 就在这时,一旁的张伦看着郭权沉默,以为他在思索着对策,便自告奋勇的说了一句。 岂不料郭权却说:“你追上去要做什么?当个花瓶吗?” 一连被问了两个疑问,张伦倒是迷惑了起来:“既然不追,那少爷您为何在此窥视他们?” 对于张伦这么白痴的问题,郭权一点想回答的意思都没有,他现在甚至有点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要把杨振打发给蔺凌,而从刚刚杨振牵马去追蔺凌的动作来看,便知道杨振此人是十分忠心的。 而反观自己这边的张伦,简直就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啊,不管问题问的幼稚,而且做起事来毛手毛脚的,一点分寸都没有。 虽然此时郭权心中悔恨,可终究钱已经花了,若是就这么算了,那自己交给诌记掌柜的十二两银子可就打了水漂,郭权就是再有钱,也顶不住这般挥霍啊。 “唉,为何相禾的命总是这般的好,就是人太傻了一点,那王家小姐这么明显的妆容,你竟然都看不破,果然...傻人有傻福...” 郭权这么酸楚的呢喃着,伸手便把窗户关了起来,一脸无奈的冲着一旁垂手而立的张伦说道:“去松花记取些糕点来,还是老样子。” 一旁的张伦闻听郭权这么说,身子立即一阵,急忙的接过郭权递过的银两,转身便兴冲冲的离开了。 对于张伦这么兴奋,郭权也不在意,其实郭权知道,买松花记的糕点用不了几个钱,剩余的银钱肯定会被张伦克扣掉一些,虽然都是些碎枝末节,可郭权有郭权的打算。 其实说起来这个张伦还是有一定用处的,因为张伦早些年顽劣,时常会与风花界的泼皮们厮混在一起,对于整个京都的地下势力可谓是如数家珍,直到最近两年被招做了诌记伙计,这才消停了下来。 而郭权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让张伦对自己产生依赖,也正是郭权的这种放纵,才为他以后统领地下组织打下了基础。 ...... “糖葫芦来...正宗的汾阳糖葫芦来...” “糖人儿来...红遍嘉临城的糖人...客官,来一支吧...” 随着马车轱辘的嘎吱声传来,王翔驾马,王广杨振骑马护驾,众人抄着近道便来到了一处闹市之中。 车驾刚一进入此条街道,本来安静的氛围,顿时便被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鼎沸的各色叫卖之声,给淹没了下去。 这里是清风街外的风花界,也是整个京都里最是富饶繁华的街道,位处京都西北,往西是德胜门,往东则是朱雀门,往北则是定远门。 风花界是一个地区的俗称,不是单指某一个方位,在它的地理位置中一共囊括了九条街道,而这庆闻街和清风街,就是其中的两个街道。 从庆闻街一路东向而去,绕过风花界之后直往清风街,等行不多时见一处皇家园林,那里便是金明池了。 像这种捷径,若不是土生土长的乐阳人,一般的外来户,即使是在京都生活了二十年,也不一定能摸得清楚。 因为九条街的源头全部经由风花界,其中又错综复杂的分布着其它小的街道,若是从京都上空看去,整个风花界就好似一朵盛开的莲花一般,各种街道犹如花纹一样,组成了一片繁华的风花界。 “王广,我们到了哪了?” 听到外面有叫卖糖葫芦的声音,王诗雅整个人立时一震,双眼放光的一把挑开马车侧面的侧窗帷幔,冲着王广便叫喊了起来。 “回禀大小...回禀小少爷,我们的车驾刚刚出了庆闻街,此时正好行到了风花界。” 一激动差点说漏了嘴,还好王广看到了王诗雅探出侧窗的小脑袋,急忙改了口,这才没有暴露出王诗雅的真实身份。 而一旁的杨振听到这话,也没有在意,只是紧紧的跟着马车前行,看他这副样子,仿佛怕跟丢了蔺凌一样。 其实杨振也知道可以从风花界绕过去,可是风花界里道路复杂,第一次带着蔺凌前往金明池的时候,就是因为他也没有把握能从北城穿过风花界,这才带着蔺凌选择了一条虽然路远,但是却十分稳妥的道路。 “王广,本少爷要吃糖葫芦,你去给我买两串来!” 王诗雅这么说着,脸上已经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一抹向往的神色,显然平日里是没少吃的。 “啊?让我去啊...” 听到这话的王广一怔,可看着绷着嘴巴大皱其眉的自家小姐,王广也只得挠了挠头,干笑着将马缰栓在马车的一侧,转身挤过人群,朝着那卖糖葫芦的老汉追了过去。 不过王诗雅的声音虽然不大,可马车里不比外面,毕竟有三面木壁阻挡,街道上的喧嚣之声等透过木壁之后,其实到达马车内的声音已经很小了。 所以虽然王诗雅刻意的压低了声音,但是蔺凌就坐在她的身边,虽然听起来有些浑浊,可还是听到了糖葫芦三个字。 此刻趁着王诗雅探头的空挡,蔺凌仔细的重新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自称叫王植的年轻人。 可不管怎么看,除了那一丝莫名的熟悉感以外,不管是模样还是说话的语气与方式,都与王诗雅大不相同。 想了半天,蔺凌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临到最后干脆也不想了,就只当是她们姐弟之间,长得十分相似罢了。 这时王诗雅似乎感觉到了蔺凌的异样,急忙收拾了一下心绪,还心虚似的撩了一下额前青丝,回过头来冲着蔺凌甜甜一笑,却差点没把蔺凌迷了进去。 好在这时王广回来了,透过侧窗上那半透明的帷幔,蔺凌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王广手中多了两个两串糖葫芦。 说起来这帷幔的作用十分的大,在车里往外看去,可以隐约间看个大概,可从外面往里看去,却是如马车一个颜色,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说白了,这也是阳光的问题,外面晴天白日,车内有了木壁的阻挡自然就会略显昏暗,而在阴暗的一面隔着帷幔去看亮的一面,就会像从铜镜里看人一般,虽然看的不是很真切,可却是实实在在的。 第五十四章:葫芦本是定情物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小少爷,您要的糖葫芦属下买回来了。” 此时车中的王诗雅听到王广这么说,立刻便挑开帷幔,兴高采烈的接过了两串糖葫芦,等进的车来,先是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清脆可口的糖葫芦。 在其一脸满足的表情之下,便把手中的另一串朝着蔺凌递了过去,口中还含含糊糊的说道:“请你吃。” 蔺凌低头看着王诗雅硬塞过来的糖葫芦心中一愣,心中嘀咕着这王家小少爷到底是孩童脾性,一串糖葫芦竟然就将其打发了。 不过既然是人家相赠的,蔺凌也知道好歹,当即回礼说道:“多谢王公子的美意,只是在下吃不得甜品,这糖葫芦太过香甜,只怕某家吃不了几颗,剩下的要浪费了。” 蔺凌一向这样,只不过这话说的却是有点偏颇,说白了他是不想接过王诗雅的糖葫芦的,但又怕王植脸上挂不住,这才扯了一个谎言。 “公子莫要诓骗于我,你与家姐的事迹,依依阿妹早已经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向我交代了,现在我手中只是一串不起眼的糖葫芦而已,公子莫不是担心上面被我散了蒙汗药?” 显然,王诗雅对于蔺凌的谎话看的非常透彻,而现在的王诗雅身份是男儿,等于在自己脸上戴了一层面具一般,即使是浑话说出了口,也不用担心其中的廉耻问题。 就像现在这般,王诗雅这话一出口,蔺凌便心中一震,知道这将军府小少爷似乎生气了,当先也不管什么合不合适了,直接便举起糖葫芦咬了一口。 本来蔺凌吃这第一颗,也只是装装样子罢了,最好能把王植糊弄过去就行了,却没想到这糖葫芦仿佛被赋予了魔力一般,第一口下去竟然香脆可口,完全没有任何酸楚的感觉。 “咦?” 第一口下肚,只听蔺凌轻咦了一声,随后便是第二口第三口,不过两个呼吸间的工夫,蔺凌手中那一串七个糖葫芦,就被蔺凌使出风卷残云之势,全部吃了个精光。 吃完看着手中的竹签,蔺凌还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仿佛意犹未尽一般。 “怎么样?好吃吧?” 看着蔺凌这副回味无穷的模样,王诗雅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状,这么说着,心中自然是无比的兴奋。 王诗雅自幼便十分喜爱糖葫芦,这可能是每个女子的通病,问世间甜品无数,又有几个女子能逃得过糖葫芦的诱惑。 不过王诗雅最开心的,还是蔺凌接受了自己的相赠,而且还吃的那么香甜,这在王诗雅看来,蔺凌也喜欢吃糖葫芦,那便是同道中人了。 对于已经对蔺凌暗生情愫的王诗雅来说,这点很重要;就像现实中一个女孩子去追自己心中的男神时,却意外的发现,自己所喜欢做的事情,刚好也是男神的乐趣一样。 那种窃喜,无以言表。 此时看着蔺凌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时不时的舔舐一下自己嘴角残留的香甜,王诗雅心中就是忍不住的一阵偷笑。 “诺,我这里还有,都给你吧。” 王诗雅这么说着,已经将自己手中尚有两颗的糖葫芦递了出去。 只是蔺凌脸皮再厚,面对着他人所爱之物,不管怎么想,得出的结论都是自己不能横刀夺爱,有心想拒绝王诗雅的好意,可是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美食,心中却不由的打起了鼓来。 王诗雅看出了蔺凌的犹豫,直接果断的自己一口吃掉一颗,另一颗不由分说的直接便塞进了蔺凌的手中。 此时看着被硬塞过来的糖葫芦,蔺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多谢,一口便把那最后一颗,给吞进了腹中。 而相比于车中的温馨画面,车外紧跟着的王广与杨振,却是遭了这无妄之灾。 原来,就在车驾即将走出清风主街的时候,本来还晴朗的天空,竟然好死不死的开始撒起了盐粒大小的雪珠来了。 临到了最后,仅是蔺凌吃完一串糖葫芦的工夫,满天的雪珠便变成了犹如柳絮一般的雪花,开始了它漫长且浪漫的人间之旅了。 不过相比于王广二人来说,化身于车夫的王翔,他的情况要好上不少,因为车夫所蹲坐的车辕顶上,是突出了一块大概一米左右的翘板的,虽然王翔体型魁梧,可怎么着也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不似王广杨振那般,只得尽量的将衣领拉直,遮住半边脸的情况下,还得眯缝着眼睛,辨别路况。 “少爷,外面又起了风雪,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说完,只听王翔甩起一鞭,直接鞭打在骏马的马股之上,二马吃力,只听稀溜溜的一声暴叫,随着王翔大喝一声,二马同时发力,只见整个车驾犹如离弦之箭一般,猛的便冲了出去。 这一下操作可看呆了王广二人,不过好在大雪来的突兀,此时街上的行人为了避雪,大都已经躲进了街道两旁的商铺中去了。 即使有那么一两个零星的路人,大家也都知道规矩,并没有谁敢作死,停在大道中间等着被撞。 “蔺家兄弟,你且紧跟着某家,此时风雪甚大,此处街道又错综复杂,你我不可跟丢了车驾!” “驾!” 王广这么说着,已经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此时杨振也来不及多说什么,看到王广也冲了出去,立刻猛夹马腹,自己也跟着冲了出去。 好在路上没了那么多行人,不管是车驾还是单枪匹马,在速度上都快了不少,而且除去杨振不说,王家兄弟都是久经沙场之人,在驭马之上颇有造诣。 虽然杨振马上工夫不是那么精炼,可在王广刻意的拉低速度之下,也是勉强可以跟得上队伍的。 就在这一片轰隆隆的马蹄踏地的震响之后,二人终于追上了车驾,而此时的车驾,正好停靠在一旁龙武卫临时搭建的辕门前,正在接受着一队士卒的盘查。 “吁...” 二人行至门下,同时勒马停下,只见王广熟练的翻身下马,径直朝着王诗雅走了过去。 待到了跟前也不说话,只是仿若一尊石像一般,静静的站在王诗雅的背后,默默的守护着自家小姐。 杨振看到这里,在心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心想果然,自己与他人的差距,不止停留在了眼力见之上。 随后杨振也翻身下马,步履蹒跚的向着蔺凌走了过去。 不过不管杨振怎么自责自己,可蔺凌却是性情中人,既然心中已经接受了杨振,那断然不会生出嫌弃的心思来,在蔺凌看来,杨振并不是下人,而是有的谈的兄弟。 所以此时扭头看着杨振步履蹒跚的样子,立刻便着急了起来:“公玮,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蔺凌这么说,杨振心中一暖,连带着刚刚的那股幽怨,也消失不见了:“公子不必担忧,属下只是长时间不曾骑马,陡一骑乘有些经受不住颠簸罢了。” 第五十五章:金明池皇家阁楼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听完杨振的话,蔺凌这才发觉,杨振骑的白马正是在车马行套来的租马,此马虽然神骏异常,可因为它是拉车的牧马,却是没有马鞍的。 可想而知,从北城一路来到东城,杨振竟然就这么骑着秃马过来了,而且在清风主街的时候,杨振还被迫加快了速度,这其中的艰辛简直不可描述。 也不怪的杨振没有第一时间下马,在这种情况下,杨振还能囫囵个的下马,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看着杨振两股战战的模样,蔺凌一把褪下自己身后的裘衣,不由分说的套在了杨振的身上。 不等杨振说些什么,只听蔺凌严肃的说道:“公玮,下次不可这么莽撞了,我不许你这么冒险。” 显然,这话是在怪罪杨振擅自做主,骑着一匹没有马鞍的马跟了上来,但蔺凌的另一层意思,也在怜惜着杨振。 “公子!” 听着蔺凌这肺腑之言,杨振的心中激荡不已,正要俯身跪拜之时,却被早已看穿的蔺凌一把拖住了手臂,硬生生的将其架了起来。 “起来!身为男儿上可拜天下可拜地,中间只拜父母君主,你我兄弟之间,怎可互相跪拜!” 蔺凌的这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震耳欲聋,就连一旁接受盘查的王诗雅,以及值守的守将都感觉内心激荡不已。 “公子说的对,你们兄弟之间确实不应该这么相互跪拜,你还不快起来,一会你家公子要生气了。” 此时王诗雅拍着手,从王翔手中接过了一件雪白色的裘衣,一边打着圆场,一边静悄悄的来到蔺凌身后,动作缓慢的为其披上了裘衣。 感觉到背后一沉,蔺凌有所发觉的回过头来,却发现王家少爷正在为自己披上裘衣,只不过因为王诗雅的身高并不及蔺凌,所以动作有些缓慢罢了。 “公子,这使不得!” 看到这里,蔺凌急忙一把脱下裘衣,双手捧着弯腰就要递还回去。 王诗雅看着蔺凌拒绝,一双美目里隐隐有了泪花闪动,她之所以这么缓慢的为蔺凌披上裘衣,并不是因为身高的问题,而是王诗雅在享受着这份宁静的过程。 只不过王诗雅没有想到,蔺凌在面对自己的一番好意时,竟然会拒绝的这么干脆。 此时说不心伤是假的,想王诗雅对蔺凌一片痴情,可蔺凌偏生就一个榆木脑袋也就罢了,竟然在自己的好意面前,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这又怎么不叫王诗雅伤心。 “公子,你...怎么了?” 看着王家少爷这副泪眼婆娑的样子,蔺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痛,只是就连他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对一个男子生出不该有的情绪,而且这男子怎么看都比自己小了很多。 此刻看着蔺凌这副担忧的神色,王诗雅心中好受了不少,不过女孩子生起气来,可不是这么容易哄的。 此时王诗雅看着蔺凌还托着自己的裘衣,王诗雅眼神一转,偷偷的露出了一抹狡黠的微笑,一把夺过裘衣说道:“没事,你若不要那便扔了吧。” 看着王诗雅作势要扔,蔺凌顿时急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御寒的衣物,其实也不怪蔺凌刚刚拒绝,若是王诗雅还好说,可自己与这王家少爷素不相识,这让蔺凌又怎么好意思收取人家的衣物。 而且这王家少爷身为男儿,每每看向自己的眼神却都极为的奇怪,蔺凌虽然后知后觉,可并不是傻子。 况且王诗雅眼中的爱意表现的那么分明,就是蔺凌瞎了眼,也能从她说话的语气中听出爱慕之意来。 看着蔺凌这副装傻充愣的模样,王诗雅气的跺了跺脚,此时她只想回归女儿身,好好的数落一番蔺凌,于是便说道:“哼,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我阿姐。” 说完也不去看蔺凌的神色,气鼓鼓的便越过辕门,朝着不远处的一座阁楼走了过去。 一旁的王家兄弟见状,知道自家小姐这是在赌气,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王广看着还有些发呆的蔺凌摇了摇头。 在走过蔺凌身边的时候,王广用手肘捅了蔺凌一下,冲着王诗雅离开的背影努了努嘴,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不过待看到王家兄弟也离去之后,蔺凌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一边搀扶着杨振,一边进了辕门朝三人追去。 只是杨振此刻毕竟是伤员,速度上相比于王家兄弟本来就慢了半拍,以至于把蔺凌拖累的也慢了下来。 好在王家兄弟发觉了两人的异样,有意识的放慢了脚步,一直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边追着自家小姐,一边吊着蔺凌两人。 而不远处的那栋阁楼,本来众人看着挺近的,可这一走起路来,众人才发现了端倪,原来那栋阁楼正处在金明池的东边,但昨日他们走的却是金明池西门。 本来蔺凌对京都还有些迷失方向,但是那阁楼十分的高大,昨天来的时候蔺凌从西门而进,就看到了那阁楼,知道那是东边。 此时蔺凌看着这阁楼离自己如此之近,一时间有些迷糊了起来,不过蔺凌所疑惑的,还是东门与西门的不同,因为东门明显有军士驻防,而且从他们的装束来看,不是皇城禁军,就是各军中抽调的精锐。 不过虽然盘查严格,可王诗雅身为将军府千金,自然是没有必要接受盘查的,直接刷脸就行了,不过今天王诗雅女扮男装,为了不露馅也只得委曲求全了。 而前面这栋阁楼,就是秋月楼,取九五至尊的说法所建九层,整体建造风格仿佛天坛一般,呈现出一派圆拱直上的架势,富丽堂皇的外观与陈设好不壮观。 就在秋月楼的北面百米距离之内,那里则是矗立着一处庭院,庭院西面是一片方圆五百米的空地,空地上则驻扎着一支军队。 据说是龙武卫五营士兵的驻扎点,而五营对面就是龙武卫的龙卫府,相当于乐阳府一样,只不过这个龙卫府的职责,只是为了拱卫以定远门为面的北面城墙罢了。 说起这秋月楼,其实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有朝廷明文规定,凡是七层以上的皇家阁楼,只有四品以上的京中官员,才有资格踏足其中,而地方上的官员,非是三品不可。 所以自从蔺凌进了这金明池以来,一路上已经看到了不下十人的三品官员,均是一袭圆领紫色常服,头戴一顶乌纱帽,胸前补子处纹绣着五只展翅高飞的云鹤,背上披着一件裘衣,一人手中拿着一小沓文书,怀抱着急匆匆的朝着秋月楼而去。 蔺凌看的疑惑,不过王家兄弟既是王策的下属,又是军中校尉,而且也算是本地人,对这些肯定有所了解, 于是蔺凌有意的加快了脚步,在距离王翔近十米的地方时高声呼喊道:“王翔兄弟请留步。” 第五十六章:武人契机西北军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此时正跟着王广前行的王翔,突然听到蔺凌的呼喊,下意识的便停下脚步回头去看,而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蔺凌便已经架着杨振赶了上来。 “蔺凌心中有一事不解,烦请王兄解惑。” 这么说着,蔺凌已经松开了架住杨振的手臂,恭敬的对着王翔行了一礼。 此时王翔知道了蔺凌与自家小姐的关系,哪里还敢再受他的礼,这若是让王诗雅知道了,依照着她的暴脾气,估计自己没什么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王翔急忙错身跳开,对着蔺凌连连摆手着说道:“公子有什么疑惑的直接问就是了,别动不动就拜来拜去的,王翔只是一个粗人,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王翔这话说的不错,在礼节方面,若是面对着一群目不识丁的大头兵,恐怕就真的是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了。 不过蔺凌也只是相对应的客气一下,这样也不至于自己问起了敏感话题时,显得那么的唐突与尴尬。 “那我们边走边说吧,敢问王兄,你可知这些官员...” 不等蔺凌把疑问说完,就听王翔嘿嘿一笑,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咧着大嘴说道:“汗,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高深的问题,害得俺老王悄摸的在心里捏了把汗,原来竟然这个问题。” 蔺凌一听此话,便知道有戏,面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更加灿烂了。 “还是我来说吧。” 这么说着,走在最前面的王广不由得也放慢了脚步,扭头看着一脸希冀的蔺凌,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所见的这些身着紫色官服的三品官员,其实都是负责天下各个郡省的御史御丞罢了,而他们手中的文书,上面记载的都是此次文举各郡省的参报人数、以及详细资料。” 相比于王翔大大咧咧的性格,王广给人的感觉,就十分的沉稳与冷静了,而他这一番话说完,蔺凌顿时便明白了过来。 “这么说来,岂不是文举也会这样了?” 听完王广的话,蔺凌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文举的准备过程。 发现蔺凌会错了意,王广也是徐徐的解释了起来:“不,文举相对来说比较严格,对外的一切资料都是保密的,即使是我家将军都没有资格知道详情。” “原来如此,可天下共分一京二州九郡治,而且自先帝朝昌盛以来,南北上下武风逐渐兴起,可为什么各个州郡提上来的名单那么少呢?” 对于王广的解释,蔺凌深有同感,不过她的目光却在那些官员手中的文书上扫了一眼,但见薄厚不一,蔺凌便猜测着参赛人数不多。 而听完蔺凌的疑惑,王广凝神沉思了一下,这才又接着说道:“文举我不知道各个州郡是怎么提拔选举的,可武人在参加武举方面,却是十分的严格。” “除去京畿、雁南道以及东临郡以外,其他譬如西郡与边郡这等苦寒之地,最多只能抽调一到两人,也就是在地方擂台上的第一二名得主。” “而且今年的武举与往年的大有不同,今年因为陛下挺辛苦的齐安侯的计策,把西北防线的精锐之师调了个七七八八,现在西北军正是缺乏人才的时候。” “所以此次武举的特邀嘉宾中,就有西北军的高级将领,若是在武举当中被西北军看中,届时到了军中,最低的官职也是百夫长。” 对于王衍作为裁判员的事情,王广只字未提,只是说了会有一个西北军的高级将领,可谁又能想得到,这所谓的高级将领,竟然是西北军主将。 其实这也是一种保密的手段,因为现在西北局势并不稳固,本来人手不足就已经是兵家大忌了,若是主将不在边防的消息传了出去,一旦被察毒有所察觉,仅凭着克督尔曼的狼性,肯定会寇关东进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有点更加期待这次的武举了,肯定十分的精彩。” 蔺凌本就对兵事十分的感兴趣,此刻听到王广的解释,心中莫名的又兴奋了起来,想来这次每个参赛的武人,都会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来获得西北军的晋升名额了。 “好了,快点走吧,赛事马上就要开始了,再不抓紧一点,恐怕就没了绝佳的位置。” 此时王广抬头看着已经有些停歇的风雪,回头催促了一下众人,迈步朝着秋月楼奔了过去。 此刻杨振的伤势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毕竟也是个武人,虽然武艺不比王家兄弟那般精湛,可说到底身子骨还是挺硬朗的,只是稍作休息,身上的不适感便消退了许多。 “公子,我的伤势已无大碍,王广大人说的对,现在辰时已过了大半,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可别误了时辰。” 听到杨振这么说,蔺凌也不再矫情,当即松开架住他臂膀的双手,冲着王广点了点头,众人脚踩在积雪上,传出有节奏的咔咔声,小跑着奔向了秋月楼。 等众人找到了王诗雅,在王诗雅这么一个灵活的通行证之下,众人一路来到了秋月楼的第七层,走向了一间有兵士看守的面西而立的厢房。 “大小姐,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走的近了蔺凌才发现,在门口把守的那人,竟然就是采荷,只不过今日她的着装与昨日的不同,虽然也是一身的裘衣披挂,可内衬里却穿了一件软甲,虽然看起来失去了几分军旅特有的阳刚美,可却多了几丝巾帼之色。 就在这时,一旁的王诗雅看到蔺凌盯着采荷发呆,心中顿时一酸,悄无声息的绕到蔺凌身后,伸出纤纤玉手在蔺凌腰间的软肉上狠狠的拧了一把。 在蔺凌嗷的一嗓子中,王诗雅噘着嘴不满的质问道:“登徒子,你看够了没有!” “哎呦,诗雅你这一下真的如当头一棒啊,是在下失礼了,我向采荷姑娘道歉。” 本来王诗雅是想要撒娇的,可看着蔺凌这副认真道歉的样子,顿时翻了翻白眼,心说:得,这下又让他会错了意。 而一旁的采荷看到蔺凌竟然这么可爱,也是忍不住的掩嘴轻笑起来,不过采荷这么一乐,分列两旁的女兵和王家兄弟,也是憋着脸偷偷的乐了起来。 只剩下杨振一人,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乐也不是,不乐也不是,一张老实巴交的国字脸被憋的甚是辛苦。 “哎,你们这是怎么了?难道蔺某做错了什么吗?” 这时蔺凌也发觉了众人的异样,虽然抬起头来询问,可手上却仍然保持着抱拳的姿势站着。 听到蔺凌这么问,一旁的王诗雅眼珠一转,立刻接道:“蔺郎做的很对,他们是在夸赞你知书达理呢!” 听王诗雅这么一说,蔺凌还以为她也在夸赞自己,当即乐呵呵的挠了挠头,露出了一抹憨厚的笑容说道:“原来如此,大家不必这般拘于礼节,蔺某一向如此。” 第五十七章:居高临下瞰全局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不过虽然蔺凌诚实,可奈何他这副憨厚的笑脸,莫名的戳中了众人的笑点,除了王诗雅与杨振一头黑线以外,王家兄弟再也强忍不住,直接便大笑了起来。 好在采荷也算是大家闺秀,虽然心中也是可笑的紧,但说到底还是个女子,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蔺凌的可爱也是有些无奈。 就在此时,众人笑的人仰马翻之际,突然听到砰砰的两声闷响传来,顿时便止住了众人的哄笑。 “这是...雷声吗?” 杨振陡一听到这般沉闷的声音,还以为天上雷公发怒打了雷,正在疑惑怎么冬日里也会打雷,就听一旁的王诗雅说道:“是武举的鸣炮声,蔺郎快随奴家进屋,不然要错过这大典之仪了。” 王诗雅这么说着,也不管旁人怎么去看,直接一把捉住蔺凌的手掌,一路拉拽着便推开房门,朝着阁楼外的空廊走了过去。 看着王诗雅牵着蔺凌进了屋,一旁的采荷当即向前一步堵住厢房门口,眼光有些冷冽的看着王广说道:“我想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本来看着王诗雅的举动与蔺凌的顺从,王广眼神一闪,刚想着回去要向二公子王策禀告此事,就听到采荷竟然这么说,王广的脸色顿时也冷了下来。 王广虽然只是个校尉,在军中无法和身为朱雀营都户的采荷相比,但在忠心方面,王广确实是忠一不二的,不然之前也不会在王衍鞭打王策的时候,王广能那么奋不顾身的替王策挡枪。 说起来王衍可是西北军主将,而且那时正在气头上,一个不小心直接砍杀了王广都有可能,可王广还是义无反顾的扑了上去,从那时的举动就可以看出,王广此人是多么的忠心了。 “怎么,都户大人是在威胁我等吗?” 身为王策的直系属下,王广并不惧怕采荷,本来要是采荷好好的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话,王广也是会接受的,毕竟谁也不想看到主家闹翻。 可此时采荷的态度,却是莫名的激怒了王广,此事在王广看来,这采荷完全就是在借势,居高临下的命令自己,这让一向好强的王广,又怎么可能受得了。 眼看着两人要闹翻起来,一旁的杨振见状立马上前打起了圆场:“两位大人消消气,再怎么说咱们都是为了自家主子着想,毕竟谁也不想看到主家闹翻不是。” “都户大人也是,您说话的方式确实强势了一些,这样别说王家兄弟听了耳痒,恐怕就是你家小姐听了,也会觉得不怎么舒服。” “所以为了两家的和谐,还请二位多为主家考虑,而且我家公子对于王家小姐的家世还不怎么明了,这一路上都是王家小少爷在竭力的隐瞒着,这要是被你们这么一闹漏了陷,你家小姐的面上岂不是更加不好看了。” 最后这一句话,杨振是看着采荷说的,因为王家兄弟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护送王家小少爷来的,不用多说他们自然知道其中的道理。 而采荷却未必就知道了,所以杨振前前后后的阐述,大多都是看着采荷说的,而言下之意也十分明了,如果采荷再这么闹下去,王家小姐就在屋中,若被她察觉了,心里肯定会不舒服的。 不过此时采荷听完杨振的话,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胆怯的神色,而是摇了摇头轻轻的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话王广的愚忠,还是在取笑杨振的无知。 然而不等杨振再说些什么,只听采荷清冷的声音传出:“王广,别说我没有警告你,刚刚我所说的这些,可全都是我家小姐授意的,你要去禀明你家主子没人拦你,可这后果吗...” 说到最后采荷沉吟了一下,留下一个话头不再多说,转身推开厢房门就准备迈步进去,可临了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一样,接着扭过头来说道: “对了,差点忘了交代了,你们两个已经被解雇了,到了这秋月楼,你们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可以回到二公子身边复命去了。” 说完只见采荷不再废话,直接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两位大人,杨振也告辞了。” 看着采荷推门进去,杨振便朝着王家兄弟拱了拱手,在王广点了点头之后,杨振这才再次推开门走了进去。 不过当杨振进去之后,一直在厢房门口守着的两个女兵,当即便一左一右将门关上了。 而从两人的动作来看,王广也得到了一个讯息,相当于从侧面证实了采荷的话。 因为这些女兵,很大程度上都是只听命与王诗雅的,即使采荷是朱雀营都户,如果没有王诗雅的口令,也是很难指挥的动这些女兵的。 而刚刚当杨振进屋之后,房门便被两个女兵关上了,这则说明王诗雅确实对王家兄弟下了逐客令。 虽然王家兄弟是王策的直系,而王策是王诗雅的二哥,可一臣不侍二主的道理,王诗雅还是明白的,所以除了自家老爹的手下人之外,王诗雅是信不过其他人的。 “大哥,既然大小姐下了逐客令,那我们便回去吧,想来公子那里,还需要我们去侍奉呢。” 相比于王广的城府深沉来说,王翔表现的要自然多了,而且王翔此人是个十分能隐忍的人,虽然在此受辱了,但他不会像王广那般,一直吊着张阴沉的脸色,仿佛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他受辱了一般。 不过对于一些大事,王翔还是习惯性的要先问过王广才行,因为王翔虽然能忍,可他心中并没有多少城府,只是性格上偏向于忍耐罢了。 “唉,走吧,就按着大小姐的说辞便宜行事吧...” 说完王广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厢房,冷哼一声转身便向着楼梯口走了过去,不大一会的工夫,二人便上了第八层。 而此时的蔺凌,早已经在居高临下被武举的宏大场面,给震慑住了心神。 因为秋月楼高大的缘故,几乎比城墙都要高出许多来,而尽管蔺凌所在的楼层只是第七层,但已经可以无障碍的俯瞰整个金明池了。 此时从蔺凌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见整个明月楼上,竟然全部挤满了人,而且全部挤在了二楼,而一楼则是甲士林立,高堂之上明显有着五六个身着一品官服的官人,在一旁甲士的拱卫下,近距离的观察着金明台的状况。 而明月楼的二楼则与众不同,昨日因为蔺凌是在楼下往上看,当然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可此时蔺凌在秋月楼上这么居高临下一看,这才看出了名堂。 原来这明月楼的二楼,除了面向金明池的一面是洞开的以外,其它三面则全部都是被高大的镂叶屏风给遮蔽了起来。 如果从侧面看还看不出什么,可若是从金明池的对岸看去,那真是影影绰绰仿佛人山人海一般。 第五十八章:武举前昔话情愁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而二楼的内部构造也相当的奇特,竟然是仿佛楼梯一样的一排排座椅,就好像古罗马帝国时代的斗兽场一般。 不过明月楼占地面积极广,横向趋势便近乎五六百米,几乎直接将金明池北段的围墙都给圈了进去。 若是站在定远门上去看明月楼,影影绰绰的就仿佛一段云中长廊一般,总能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单是这一栋明月楼二楼的空间,就可容纳上万人同时进入,而且居高临下的去观看武举也是非常的直观。 但就事而论,相比于西面的金乌楼来说,人数上也少了许多,因为明月楼一楼的主殿,距离金明台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所以以往的武举,裁决台都是被置办在明月楼的一楼大殿内。 而除去一楼用于官家办公以为,一楼就只有两旁的偏殿可以容纳群众了,但是金乌楼因为地势不佳的缘故,又处于金明池的西面,虽然人数很多,但是观看武举的角度却就不那么称心如意了。 不过蔺凌的这个位置,正如王诗雅所说的一般,确实是绝佳的,因为秋月楼高大,甚至比城墙都要高出许多来,尽管蔺凌所在的楼层只是第七层,但是也足以俯瞰全局了。 但虽然明月楼的人数偏少,可能上明月楼观看盛况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要么你是权势子弟,要么就是富贾之家。 总之一句话,明月楼上都是有钱人,说句不好听的,此时明月楼若是发生爆炸,那么整个京中的DPS经济资本,恐怕都要下降一个点数不止了。 “在这般盛举之下,老天竟然如此不开眼,要是雪花这么一直下,我们视线受到阻碍,岂不是就像那些金乌楼上的群众一样,什么也看不到了吗?” 蔺凌这么说着,一只手扶着旁边的楠木栏杆,一只手狠狠的锤了一下一旁的顶梁柱,又无比愤懑的啐了一句:“这个贼老天,真是会煞风景!” 一旁的王诗雅见状,偷偷的痴笑一声,见蔺凌这么恼怒,这才语气轻柔的说道:“蔺郎不必担忧,其实早在三天前,袁药师便借助着周易象形夜观天象,已经算出了今天必有大雪降下。” 眼看着蔺凌要反驳,王诗雅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只是伸出一只青葱般的玉指,挡在蔺凌的嘴边接着说道: “蔺郎只需再等上一炷香的时间,这风雪便可立即停歇,国师虽然没有治世之能,可对于周易玄学一道,确实有着可圈可点之处。” 听到王诗雅这么说,蔺凌立刻整了整脸色,装出一副肃穆的样子冲着王诗雅点了点头,只是他脸色通红的模样,怎么看都有点别扭罢了。 其实不怪蔺凌这么爱羞,毕竟一个守身如玉二十载的大好青年,换成谁碰到似王诗雅这般主动的女子,恐怕都会忍不住的心神激荡。 况且,王诗雅生的这么美丽动人,只要是个男人,都无法逃脱羞红脸的结局。 不过好在此时,采荷和杨振搬着两扇巨大的百鸟屏风走了过来,虽然二人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可确实有效的缓解了一下有些尴尬的气氛了。 不过尴尬虽然缓解了,可蔺凌的目光只要与王诗雅碰上,就会被她有意无意的挑逗给整得心神慌乱起来,正好这时杨振搬着一扇屏风过来支架,蔺凌仿佛见到救星一般,立刻说道:“我来帮忙。” 一旁的杨振虽然疑惑蔺凌的慌乱,可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蔺凌的脑回路清奇,往往能做出别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所以杨振也就见怪不怪了。 此时看到有蔺凌帮忙,杨振索性直接松开一扇递与蔺凌,自己则扛着另一扇先是将其固定了下来,这才伸手接过蔺凌手中的屏风,又开始固定了起来。 其实杨振两人搬来屏风很好理解,因为此时是冬日,本来天气就很寒冷了,再加上高楼之上若没有格挡的地方,那冷风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就在两人将屏风固定了之后,另一面的采荷也成功的将屏风固定了起来,这时就见两三个女兵手中托着不同的餐盘,推门从外走了进来。 待她们将盘中物摆放整齐之后,整个阁楼空廊之上,顿时变成了一间温暖的小厢房了。 只见两扇屏风一左一右分列被固定住底架后,中间被兵士铺了一层一厘米厚度的毛绒地毯,地毯中间被放置了一张矮桌,桌子上有着两盘糕点,以及一副炊具,和几杯正在冒着青烟的浓茶。 而两人面前则是一方圆樽火炉,炉中火石加的十足,此刻在采荷的有意撩拨下,被烧的通红的火石,顿时冒出一股腾腾热气,受两方屏风的阻碍,热气全部化暖,立刻充斥了整间小厢房。 不过屏风隔离出来的空间不大,除了蔺凌与王诗雅以为,也就采荷有这个殊荣,得以站在火炉前,居高临下的观看楼下的武举。 而杨振就只能与一帮女兵一起,虽然能躲进楼中避寒,但是却失去了观看如此盛况的机会。 不过杨振心里倒是没想那么多,对于他来说,只要蔺凌步步高升,那他也就到了出人头地的时候了,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是这个道理。 所以此时看着蔺凌能与将军府扯上关系,杨振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为了一次小小的武举,而心存不满呢。 就在这时,只听从金明台方向又轰隆隆的响了三声炸雷,随后便听到一阵号角声,在伴随着战鼓的轰鸣声中,武举开始了。 而正如王诗雅刚刚所说的一般,一炷香时间未过,刚刚盏茶的工夫,大雪便已经停歇了,只是风声尚有些冷冽罢了。 “诗雅,那大堂上坐镇的几个裁决官你可识得?” 虽然秋月楼可以居高临下,但因为裁决台是在大殿中设置的,所以若不是平视的话,依照着蔺凌的这个角度,是连个毛也看不到的。 听到蔺凌这么问,王诗雅甜甜一笑说道:“这般小事,奴家岂能不知?” 扭头看着蔺凌一副好奇,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猴急模样,王诗雅又是甜甜一笑,这才接着说道:“蔺郎不必忧心,且听奴家与你娓娓道来。” “堂下裁决官一共分为六人,其中家父与家兄不用过多的介绍了,另外还有齐安侯宁闵,兵部尚书仆婴,镇南大将军蔺崇,和嘉德殿大学生南宫逢。” “除去家父与家兄以外,此六人都是国中大器,大将军蔺崇既是皇室宗亲,又与家父是同窗好友,仆婴仆大人则是当今陛下的心腹重臣。” “齐安侯此人则是前齐降将世家,虽然身份是降将,但对于陛下忠心耿耿,说起来也算是陛下的人了。” “但要说起这南宫逢,他不光是南辰皇室遗脉,而且还是太华司文书院的院长,近年来的朝中年轻一辈,也多数出自于文书院。” 第五十九章:第一轮骑射活靶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所以南宫逢此人,既算是陛下一脉的人,也是天下士子的代表人物,而当今文书院几乎是整个太学里的龙头,所以南宫逢的背后,还有着太华司的撑腰。” 王诗雅似乎对于武举的细节十分的了解,这一番侃侃而谈,直听的蔺凌暗自咋舌不已。 不过虽然王诗雅有意跳过了王玄龄与王衍,可这并不代表蔺凌心中疑惑,而蔺凌如果以后要走军旅一途,那便必不可免的要知己知彼了。 想到这里,蔺凌沉吟了一下便试探着询问道:“那...王老将军与大都督呢?” 看着蔺凌的这副求知欲,王诗雅便知道不可能糊弄过去了,便见他轻叹了一声说道:“唉,本来家兄是没有资格成为此次的裁决官的。” “只因此前陛下把西北军的精锐全部抽调到了京都,而西北防线曾一度因为兵少将孤而处处充斥着漏洞,在百般无奈之下,家兄只得求情于新安王。” “借力向陛下直投奏折,而不走兵部程序,因为背后有新安王与家父在暗中推波助澜,陛下便撤免了第六位的裁决官头衔,而换成了家兄。” “家兄虽然是西北大都督,可资历尚浅并不能服众,此另外四人中若不是镇南大将军与家父是同窗好友,恐怕光是宁闵的一份奏折,家兄若想当上这裁决官也要多出一些波折才是。” 听完王诗雅的感叹,蔺凌意外的沉默了下来,不过蔺凌所思考的点,确实与王诗雅不同,王诗雅是在为自己兄长的前途堪忧,可蔺凌却是在思考着另一种可能。 “诗雅,那被陛下裁撤之人,可是东宫的爪牙?” 突然听到蔺凌这么问,王诗雅先是一愣,随后便有些心惊的说道:“蔺郎怎么知道的?奴家并没有多说什么啊!” 听到王诗雅证实,蔺凌顿时便冷笑着答道:“哼哼...果然,天下皆知那齐安侯是一鼠辈尔,本来他只是四皇子的门生,可见四皇子被冷落了之后,便转身投在了五皇子手下。” “随后二皇子突然被陛下立为太子,此人又恬不知耻的以病重为由,在卸甲之日又转而投了太子蔺璜,如此反复无常之人,当为天下人所不耻!” “而也只有陛下裁撤了东宫的将官,咱们这位齐安侯才会这么摇尾乞怜的用行动去讨好太子,转而便毫不客气的参奏大都督。” 蔺凌这么一番分析,登时听的王诗雅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本来她还在担心家兄的仕途会不会受到影响,不过此刻看来,当是有惊无险了。 不过王诗雅开心,一旁的采荷却是微微有些动容,虽然蔺凌察觉到了,可因为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也不好多问,只以为采荷是被自己的大胆言辞吓到了。 虽然大新朝有明文规定,对于士子之间并不禁止言论思想,可人总是有私心的,若是此话被隔墙耳听到,传到了宁闵的耳中,那么对于蔺凌来说,绝对是一场致命的危机。 “罢了,不去想这些了,武举要开始了。” 果然,随着王诗雅的话音刚落,只听金明台上一个大嗓门一声呼喝,只见数十个顶盔贯甲的兵丁出现,一人扛着一尊木靶,快速向着金明台最靠近池水的一侧奔了过去。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说这金明台了,顾名思义,金明台就是支架在池水之上的一处平台,往常在没有武举的时候,此台多用于庆历帝检阅龙武卫士卒熟悉战阵所为。 而这金明台占地面积十分巨大,虽然是个长方形场地,可横向就有五百米之遥,纵向虽然简短可也有一两百米的宽阔地带,而这也是武举选择在金明池为场地的缘故。 “那是...青阳靶吗?” 由于距离上有些远,而且那一尊尊靶桩设计的又十分的小巧,也不怪蔺凌眯缝着眼睛,看的这么含糊。 “公子所言不差,这正是以小巧著称的青阳锅盖靶,看来这第一场,比试的应该是骑射。” 听着采荷的解释,蔺凌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对于骑马都费劲的蔺凌来说,这骑射却是没什么看头的。 不过当蔺凌扭头看向王诗雅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王诗雅看向楼下的金明台,竟然是一脸的痴迷与向往。 其实女子习武并不罕见,因为历朝历代都会有娘子军的出现,若不是如此的话,单以王诗雅的朱雀营尽是女子这一点,就要被天下人指着脊梁骨说教了。 不过转念一想昨日王诗雅与公主的打斗场面,蔺凌随即也就释然了,显然身为武将的王诗雅,是被台下准备进行的骑射项目,吸引住了心神。 看到这里,蔺凌清咳了两声,准备将王诗雅的注意力牵引过来:“咳咳...诗雅,能否与我说说这骑射的规则?” 其实蔺凌这么说,有一半的心思是想要顺着王诗雅的,既然王诗雅对骑射感兴趣,那么自己就不能对此表现的太过漠然了,不然当王诗雅发觉的时候,心中一定会难过的。 “果然,蔺郎也是喜欢骑射之人。” 陡然听到蔺凌这么说,王诗雅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回过头来一脸兴奋的看着蔺凌,仿佛就在等着蔺凌这么说一样。 还不等蔺凌再多说什么,只听王诗雅欣慰的说道:“蔺郎且看那十八尊青阳草靶,就预示着此次武举只有十八人参加,天呐,简直不敢相信,今年的武举竟然只入选了十八人。” 看着王诗雅这么兴奋,蔺凌便顺着话接道:“十八人...那岂不是此次武举很精彩了?” 诗雅:“何止是精彩啊,今年因为家兄的西北军面向武生开放,除了京畿这些门阀子弟以外,譬如其他荒凉之地来的武生,简直要争的头破血流啊!” 看着王诗雅这么亢奋的样子,蔺凌无奈的挠了挠头,显示连他也没想到,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事情时,王诗雅也会露出这么小女子的一面来。 不过对于王诗雅的答复,蔺凌却并不满意,因为他刚刚问的重点是规则,可王诗雅只顾着亢奋了,明显没有将此话听进耳中。 一旁的采荷看着蔺凌微微蹙眉的样子,立马猜到了蔺凌心中所想,只是稍一沉吟,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公子,所谓的骑射,就是必须骑上军中匹配的战马,在马匹跑动之下,箭中靶心者为胜。” “不过军中匹配的马匹,全部都是弩马,虽然性情温顺,但是却没有马鞍,而且行动速度受限,跑的虽然不快不慢,但若是骑手骑术不精的话,却很容易在张弓之时,被马匹颠下马来。” 听完采荷的解释,蔺凌轻轻点了点头,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于是便直接冲着采荷问道:“按理说,如果每年的武举都是这样安排的话,那么朝廷的这项规则岂不是无用功吗?” 第六十章:技压群雄黑马现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听蔺凌这么说,采荷摇了摇头:“不,骑射虽然每年都有,但是每次武举的内容都会大不相同,而且有关于考题的内容,只有当今陛下知道细节,而到了武举的日子之后,陛下才会命专人送来考题。” 就在这时,只听台下伴随着阵阵的欢呼声,那大嗓门再次喊了起来,不过由于距离偏远,蔺凌听的不是很真切,只能再次把目光看向了采荷。 “那人是个传达兵,是专门从军中挑选的大嗓门,用于传递裁决官所颁发的一系列规则,以及汇报台下武子的成绩。” 知道蔺凌疑惑,采荷也是明是非的人,所以看到蔺凌看过来,采荷便主动解释了起来。 不过采荷刚说到这里,就听一旁的王诗雅开口说道:“蔺郎,你不用去听那大嗓门喊些什么,他无非就是说的规则罢了,现在最主要的是看选手。” 看着王诗雅一脸兴奋的模样,蔺凌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话他又何尝不知,只是若不知道规则,仿佛哑剧一般,那看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许是看透了蔺凌心中所想,采荷微微一笑说道:“公子且看那些靶子,所谓的规则就是那些靶子。” 听采荷这么说,蔺凌伸着脖子往下瞧了瞧,疑惑不解的问道:“此话怎讲?” “那些靶子虽然都是死的,但是其位置全部都在金明台的最边缘的地方,比赛当中,这就要考验赛者的自控力了。” “若是箭矢脱靶而出,或者擦边掉进了池中,那么此次的骑射一科,也就输了。” 听完采荷的话,蔺凌慢慢点了点头,在心中仔细的咀嚼了一下规则,突然觉得今年的武举与众不同,不知道文举方面又会是怎样的变化。 就在这时,三人忽听一声声炮响传来,台下围绕两旁的骑队立刻动了起来,分开两队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来,里面正有几个身穿不同服饰的年轻人,正策马朝着金明台徐徐行来。 当众人排成一列站住之后,蔺凌远远的便看到了一个自己所熟悉的背影:“王兄?这...他怎么也会参加武举?” 这个令蔺凌倍感熟悉的人,正是王策。 正在一旁看的兴起的王诗雅,突然听到蔺凌这么说,一脸讶异的扭过头来问道:“王兄?蔺郎在京都还有其他熟人吗?” 听到王诗雅这么问,蔺凌也不好藏私,况且那人说不定就是王诗雅的哥哥,所以蔺凌便坦然道:“也不算是什么熟人,只是有些缘分罢了。” 虽然蔺凌这么说,可王诗雅却是有些不依不饶:“缘分?蔺郎且指给我看,本小姐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能这么让我的蔺郎着迷!” 王诗雅这话一出口,蔺凌便听出了一丝不对,感情这王诗雅不光对女人吃醋,男人也不放过啊。 “那个...诗雅,其实...” 其实蔺凌是想说,那人有可能是你的哥哥,可话到了嘴边,蔺凌看着王诗雅一脸阴郁的表情,顿时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伸手指了指说道:“诺,从东面数第三个,穿蓝色衣袍的那个...” 听到蔺凌这么说,采荷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巧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脸的玩世不恭、并且对着观众席频频招手致意的王策时,一张好看的瓜子脸,顿时变的十分精彩。 不过不管采荷怎么想,王诗雅却是十分的开心,先不说蔺凌可以与自家兄长结识,这本来就是值得庆幸的事。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王诗雅可是知道王策的脾性的,王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玩世不恭,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心里却如明镜一般,原则非常强。 既然连王策都认同了蔺凌,那便说明蔺凌此人是有他的发光点的,要不然也不会被王策看中了。 “我说怎么昨日大清早还好好的,怎么到了晌午家兄就烂醉如泥了,原来这是碰到了知音。” 王诗雅这么说的同时,一双好看的凤目来回打量着蔺凌,仿佛要把他重新审视一遍一样。 “咳咳...令兄豪迈,大多数情况下蔺凌都是以茶代酒,并没有去碰那些酒水,所以...此事与我无关。” 说到最后,蔺凌话头一转,看起来突然感觉有些俏皮。 “哼,既然如此你怎得也不劝住家兄,你可知昨日他回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了大哥,大哥见他一大早的就烂醉如泥,两人差点没打起来。” 王诗雅三言两语将那日的事情说了一遍,却听的蔺凌是满头大汗,不过当他眼光撇向台下耀武扬威一般的王策时,突然又觉得,此人挨打是有一定道理的。 “好了,过了今天就是陈年旧事了,快看,二哥要夺冠了!” 王诗雅这么一说,蔺凌和采荷两人双双往下看去,只见此时的王策侧坐在没有马鞍的弩马背上,张弓搭箭之下,朝着青阳靶便甩手一箭,不偏不倚,刚好命中靶心。 只不过可能王策对于力道没有把握稳当,也有可能是侧坐不好驾驭战马的缘故,总之王策这一箭下去,青阳靶一阵的晃动不已。 虽然最终没倒,可观众席上偷偷爱慕着王策的大小姑娘们,却是发出了一阵的尖叫,倒是为王策莫名带来了许多的荣誉光环。 不过虽然王策不管是骑术,还是箭术都堪称一流,可在他一侧的另一人,明显在骑射上拥有压倒式的优势。 只见这人眉清目秀灿若朗星,生的虽然不是多么的高大,但是却异常的英俊,特别是在他一身银白色软甲的衬托下,显得更是英俊潇洒清新脱俗,阳刚之美甚盛。 刚好与一旁玩世不恭的王策,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此人名叫司徒浩然,乃是京畿司徒氏中,年轻一辈最杰出的代表人物。 司徒氏,本是千年大族,上可追溯到三晋时期,那时的司徒氏正是三晋三大家族之一,一手掌控着晋国的半壁江山,可以说三晋时的司徒氏,是其最辉煌的时刻。 不过得于斯者毁于斯,当三晋被冉魏攻灭之后,司徒氏在冉魏一朝里沉寂了上百年,直到南北之战爆发,司徒氏瞅准战机,举族附于宁齐,在齐国壮大的同时也武装了自己。 正是司徒氏的这种觉悟性很高,才在蔺新占了南辰之后,在齐国接连失地回天乏力之时,决然的投于蔺新,这才使得中部王朝免遭了祸乱。 所以一定意义上来说,司徒氏除了蔺氏皇族以外,在整个大新朝里,算得上是一族之下,万族以上的家族了。 而司徒浩然作为接班人的存在,此人的杰出不光体现在武艺上,而且在文采方面也是堪称一绝,所以此次的武举之后,他还报了文举。 单从这一点上来看,此人当是文武双全之人,不过司徒浩然性格上却是有些孤僻,别说对待外人如此了,就是在家中面对兄弟姐妹,也是这般冷冰冰的姿态。 第六十一章:百步穿杨不为过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此时只见司徒浩然策马奔来,在距离原先王策的位置三步之外,左手一撑马背,借助着这突然爆发的力道,陡然整个人立在了战马之上。 司徒浩然看也不看百步外的青阳靶,仿佛心中早已了然于胸一般,直接伸手入背后的箭袋之中,快速的抽出三支箭来,张弓搭箭迅速射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等到司徒浩然坐直马背之后,只听一旁的大嗓门将校,扯开喉咙大吼道:“京畿选手司徒浩然,三箭齐发皆中靶心,靶子颤动七下!” 待这大嗓门喊完,一旁的文书小吏也刚好书写完毕,拿起宣纸来吹了两下,转手交给一旁待命的士卒,只见那士卒双手接过文书,就这么捧着快速向着大堂里跑了过去。 不过司徒浩然这一手着实的吸引眼球,就连之前那些为王策摇旗呐喊的小姑娘们,一时间全部倒戈转粉,使得司徒浩然这四个字在阵阵声浪之中,甚至淹没了第一场结束的隆隆战鼓之声。 而听着耳边这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声,王策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黑,特别是当他看到司徒浩然还一脸的无所谓时,便气的直磨牙。 “嘁,臭屁什么,不就是小胜一场吗,且看本公子下场马战,怎么打的你哭爹喊娘的!” 王策这么说是有资本的,别说王策此人,自幼便能熟练运用家族的王家霸王枪,单是从他十八岁成年便开始入军从小兵做起算来,到现在也有五个年头了。 虽然现在王策在京中当职,暂时远离了战场马革裹尸般的生活,可是五年下来的积累,确实不是司徒浩然这温室里的花朵能比的。 所以王策既然敢这么说,那一定是对充满自己充满自信的,不然单从司徒浩然的骑射来看,也知道他不是个省油的灯。 不过虽然王策想的挺好,但是结果往往是出人意料的,因为第二场不是马战,而是步战。 “什么?步战!左牟,你该不会搞错了吧!” 王策这么说着,一双如星辰般的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寒意,看的一旁的左牟心中一跳,当即便单膝跪地,口中高呼冤枉。 此人叫左牟,本来只是王玄龄手下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将校,不过因为此前在平行渡的时候,他奉命暗中保护王诗雅,无意中发现平行渡有坍塌的迹象。 便快马加鞭的前往万良山告知王诗雅,也是因为左牟去的及时,才让王家车队免遭了一灾,之后上报战功之时,王玄龄赏罚分明,便提拔左牟做了辕门校尉。 虽然这辕门校尉只是个看大门的官职,却是无限接近主将的官位,因为这辕门校尉,也不是普通看大门的,因为只有主将出征时,中军大帐前的辕门,才会设此官职。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事实上只有靠近了主将,像左牟这些低级将领,且没有什么门路的,才能有更多表现的机会。 而且怎么说左牟也是个校尉,看大门也不是非要他去看,有专门的士卒去看就行了,他就每日里等待着王玄龄的召唤即可。 不过正因为左牟是王玄龄的传达官,而王玄龄又是裁决官之一,王策不敢质疑老爹的决策,这才把闷气都撒在了左牟的身上。 左牟也是一脸的委屈,还别说,他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会受这无妄之灾。 不过王策也不是那不明事理之人,此刻看到连连讨饶的左牟,这才回过神来,现在可是比赛期间。 京中大多有鼻子有脸的人物都集中在了此地,被这千万双眼睛盯着,若是自己对待下属这般苛刻,那无形中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咳咳...那什么,左牟啊,你快起来,好好的这是干什么,来,快对着在场的大家打声招呼。” 此时左牟抬头看着一脸甜蜜微笑的王策,只感觉心中一紧,顿时愣在了当场,一时间竟没了动作。 看到左牟这副表情,王策可以想象的到观众们会怎么想,一时间心中真的来了火气,就连语气也犀利了许多:“左校尉,你莫不是聋了?听不懂本将军的话吗!” 被王策这么一激,左牟立刻反应了过来,学着王策的样子,面带微笑的接连冲着明月楼和金乌楼招了招手,看那样子仿佛刚刚的尴尬没有发生一般。 不过由于观众们离得远,即使明月楼离得近,也被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声,给震的什么也听不到了,只能看到左牟之前不住的一个劲作揖。 这时明月楼二楼上第一排的观众中,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路人甲,伸手捅了捅一旁的同伴说道:“哎,我说老九,你看王家少将军是不是在逼迫那个将校?” 他口中的少将军正是王策,因为王家权势滔天的缘故,京中的人家只要不是和王家有恩怨的,一般都不会直呼王家子嗣的名讳,反倒是怎么尊敬怎么来。 这时只听一旁的路人乙也开口了:“什么逼迫,你看错了,那分明是那个将校被少将军的实力感动,在拼命请求着签名呢。” 路人乙这话一出口,路人甲差点没喷他一脸口水,虽说王策的骑射技术也不错,可和一旁的司徒浩然比起来,明显有些不够看,左牟怕不是瞎了眼,去仰慕王策那半吊子的实力。 “嘿,还别说,你们快看,那将校还一脸满足的朝着我们挥手呢,一定是要到了少将军的签名!” 这时听完路人乙的话,一旁的路人丙也开口了,并且直接站起身来,竟然冲着那将校也是招了招手,看起来就像是同道中人一般。 不过路人丙的这个举动,却引来了一大批观众的跟风,特别是之前爱慕王策的小姑娘们,此刻竟然有样学样的冲着金明台招起了手,不过口中喊的依然是司徒浩然。 “公允,不好意思了,看来还是我的呼声比你略高一筹。” 这时一旁的司徒浩然仿佛被王策的举动逗乐了,竟然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微笑,和王策开起了玩笑。 “哼哼,...这才只是第一场罢了,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说起来,王策也是生的英俊帅气貌比潘安,可每当他看到司徒浩然的时候,总是会被他那般冷酷的模样挑起火气来。 听到王策这般自信的说辞,司徒浩然难得的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抹好看的弧度说道:“既然如此,那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说完司徒浩然便策马下了金明台,前往两边的偏殿里去准备下一场了。 看着司徒浩然离开的背影,王策呢喃着说道:“见鬼,这死娘娘腔竟然笑的这么诡异,一定别有所图!” 其实儿时王策与司徒浩然也是很要好的朋友,毕竟两人年龄相仿又兴趣相投,很容易便能走到一块去。 而儿时的司徒浩然,因为体寒的缘故,每到冬日里便会脸色苍白,久而久之就变得消瘦无比。 第六十二章:王玄龄的策略论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而娘娘腔的称呼,也是儿时王策为司徒浩然起的外号,毕竟那时的司徒浩然,一到冬日里便脸色苍白,又长得十分的俊秀,看起来像极了姑娘家。 不过后来,因为司徒浩然被家族选为接班人的缘故,开始了长达近十五年年的秘密培育,等司徒浩然与王策再次相遇之时,司徒浩然给王策的感觉,却比冰山还要寒冷。 “唉,也是命薄之人。” 看着司徒浩然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王策轻声叹了口气,转身策马,慢慢的便回到了另一边的偏殿之中,准备去了。 此时,秋月楼上,蔺凌早已经被司徒浩然的风华绝代给折服了。 “诗雅,那白衣男子是谁?这一手箭术简直是出神入化啊。” 此时蔺凌被司徒浩然的箭术吸引,一时间叫好声此起彼伏,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王诗雅的脸色,却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诗雅,诗雅?” 喊了一会见没人回应,蔺凌便扭过头来去看,却刚好看到王诗雅一脸失落的跪坐在地毯之上,贝齿轻轻咬着嘴唇,好像在思考什么一般。 蔺凌试着轻声喊了两声,王诗雅却如突然惊醒一般,大叫了一声道:“啊!什么事?武举结束了吗?那我们下楼吧...” 说着王诗雅就要起身离开,蔺凌觉得奇怪,急忙一把拉住王诗雅的纤纤玉手,将她拽回了地毯之上,疑惑的询问道:“诗雅,你怎么了?武举还没结束呢。” 看着王诗雅脸色有些不对,蔺凌顿时也焦急了起来,语气中充满了焦急:“诗雅,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本来有些焦虑的王诗雅,此刻看到蔺凌这么在乎自己,一时间心中的焦虑散去,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来:“蔺郎,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我们继续观看吧。” 虽然王诗雅有意无意的将此时遮了过去,不过蔺凌心中却将此事记了下来,只待武举结束,便能从路人口中得出此人的所有讯息。 不过此时看到王诗雅因为自己提及此人,而情绪波动巨大,蔺凌便本能的感觉到有事,但是此刻说出口明显是不明智的,所以蔺凌只好选择了顺从。 看着王诗雅与蔺凌的表情,一旁的采荷若有所思的轻轻点了点头,一时间不知道她心中想到了什么。 画面再次回到金明台,此时第二场步战马上开始,一道熟悉的身影,伴随着他那咆哮般的嗓音,再次响了起来。 “步战第一场,北郡王策,对战京畿赵般!一刻钟准备时间。” 随着大嗓门的离开,金明台两边都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而此时的王策身边,却来了一个小皇门,正在与王策密谈着什么。 “你说什么?!” 突然一声愤怒的大吼声传出,不过看王策的神色,显然他被小皇门说的话给激怒了。 “少将军息怒,这是大将军的原话,也是将军府的策略所在。” 此时去看另一边低头拱手的小皇门,不得不说他的心理素质十分坚强,眼看着王策就要发怒,他却是一脸的平静之色,显然这人也是王玄龄安插进皇宫内院的心腹,不然不会特意将其派来为王策送信。 “策略?这是什么狗屁策略?难道让我输给那劳什子赵般,就是将军府的策略?!” 原来,王玄龄给小皇门的口谕,正是让王策与赵般对阵时,如果对方太弱就放水,如果对方太强就全力以赴。 不过依照着王策的武力值来说,别说战场上了,只要是军中叫的上名号的,还没有他打不过的,除非是那些成名已久的老将。 可这是武举,对年龄是有限制的,下到十八周岁上到二十五,而王策今年二十四,也是险之又险的挂上号,可那些老将个个两鬓斑白,又岂能闲的没事参加这武举。 能参加武举的,无非就是想搏个前程,但那些老将哪个不是用战功堆起来的身家,对于他们来说,若参加武举,那就是自贬身份。 所以王策对此没有丝毫的担忧,反倒是对王玄龄的命令愤懑不已,要知道第一场骑射的时候,第一毫无疑问的会是司徒浩然,如果这场步战再输了,那显然第一名就无望了。 “不行,这一场步战我必须胜!” 也正是因为步战的关键,王策才会这般的与王玄龄顶撞,其实这小皇门能代表王玄龄而来,一定程度上是知道王策脾气的。 所以只听小皇门轻叹一声,开始说起了赵般的详细资料:“少将军如晤,这赵般字洞之,乃是东宫名下的骁骑营大将,其本人也是太子的得力干将,而此时不是和东宫闹翻的时候,所以...” 小皇门话刚说完,王策便反驳道:“所以就要牺牲我了?!” 眼看着王策要暴起,小皇门无奈的伸手入怀,扯出了一枚巴掌大小的麒麟玉,想也不想便放在了王策的手中。 说也奇怪,刚刚还要炸毛的王策,低头一看手中的麒麟玉,顿时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喃喃的发不出声音来了。 “大将军知道少将军的性格,也知道你为了争夺第一,从而抢走司徒公子的荣耀准备了很多,可现在不是争取这些蝇头小利的时候。” “以往每次的武举,皇室人员都不准参加,可今年的武举与往年不同,单从乡鬓侯之子蔺璋参赛来看,便可窥探到各皇子之间已经开始了相互攻伐。” “而这赵般,身为东宫大将,代表的自然是东宫,但这赵般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在上一场中名次竟然如此落后,大将军猜测,此人若不是故意藏拙,便是那酒囊饭袋。” “可一个酒囊饭袋,又怎么可能爬上骁骑营大将位置的,不过不管怎么说,若少将军碰不上此人还好,若是碰上了便要学会藏拙,不可将其打的太惨,自己的损失也不可太多。” “这样即使两人都落败了,或者少将军没有收住手赢了此局,在外人看来少将军与那赵般应是旗鼓相当,这样东宫也不会失了颜面。” 听完小皇门的话,王策意外的安静了下来,一方面小皇门分析的很对,而另一方面,却是来自于自己手中的这麒麟玉。 麒麟玉,与虎符相当却不相同,虎符是军中主将调遣三军所用的兵符,虎符所至,凡是大新士卒无不听从。 而这麒麟玉,正是效仿虎符所制,不过它的用途却不是拿来命令士卒的,而是只传达于高级将领之间的一种军令,每当麒麟玉所至,便如军中主将亲至一般。 所以这麒麟玉,说白了就是用来压制军中将领的一种利器,而此前的王策就是最好的例子,本来还暴跳如雷呢,但一见到这麒麟玉,顿时便偃旗息鼓了。 别看王策嘴上说的什么否定王玄龄的策略,可若是当面去说,别说王玄龄拿大将军的头衔了,单是简单的往王策面前一站,王策连个屁都不敢放。 第六十三章:王策的别有所图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说起来王策在家中最怕的莫过于王玄龄了,因为王玄龄是军人,又是从基层开始一步步用战功积累起的家世,所以王玄龄身上的杀伐之气,还是很浓重的。 即使这些年来,王玄龄已经很少到西北检阅三军了,但是不管他怎么养生,只要是一皱起眉来,身上的那股子煞气便如腾天烈焰一般,收都收不住。 这也是王策惧怕自家老爹的原因之一,但其实最根本的,还是王玄龄家风严格,而王策骨子里又是跳脱之人,时常耐不住寂寞跑出去与一群架鹰之辈厮混,因为这个,王策没少遭到王玄龄的臭骂。 每当这个时候,也不知道王衍和家母拿了王玄龄什么好处,总是会坐在一边冷眼旁观,不过大多数都是王诗雅出来解围,所以王策与王诗雅的感情,在府中是最要好的。 不过一大程度上来讲,其实王诗雅的性格,与王策的性格是有很大相似度的,不过王诗雅毕竟是女儿家,很多时候不能太放纵了自己,但是王策不同,这家伙想到什么便去做什么,几乎就是在放飞自我。 就在这时,只听台上响起了一阵梆子声,原来一刻钟已过,步战第一场马上就要开始了。 此时王策心绪回转,一脸复杂的将麒麟玉递还给小皇门,整了整略有些松垮的衣甲,走到兵器架旁在长枪面前停留了片刻,一咬牙提起一柄朴刀便往台上行去。 “少将军,要切记大将军的话啊,切不可打的太假!让人看出了端倪!” 此时小皇门看着王策失魂落魄的样子,害怕仅一合自家少将军便被赵般打下台来,到时估计观众们就该耻笑将军府,徒有虚名了。 还别说,此时的王策其实还真有点心灰意冷,不过听小皇门这么一说,心中立刻一动,心想:既然打你不能获胜,那小爷逮着你发泄一番总行吧! 这会儿,王策已经走上了台来,远远的便看到一个略有些削瘦的汉子,手持一柄两米多高的大戟,身穿一身琉璃锁子甲,一派威风凛凛之色,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观众。 此时王策一手倒提着朴刀,一手放在下颚处摩擦着自己那光滑的下巴,邪笑着呢喃道: “真是好装备啊,不过看起来应该很抗揍,家父说的不错,既然不能取胜,那我打的他半个月下不了床,东宫岂不是一时没了大将?” 王策这么说着,已经踱步来到了指定的敌对位置,此时两人中间相隔近二十米,王策秉持着家父的教诲,立刻拿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甩手舞了一个刀花,对着赵般喊道: “王策闻赵兄之名多矣,一会若打将起来刀剑无眼,王策对此步战拙劣不堪,待会儿还请赵兄手下留情。” 赵般看着王策这一副有些苦涩的脸色,心想:看来世子殿下言过其实了,这王策怎么看都是一副纨绔模样,真是不知道殿下为何这般忧心,也罢,看本将军先拔头筹。 如此想着,赵般已经摆开架势,下身一个弓步双手紧握大戟,只待旗号手一声令下,他便要以最快的速度冲杀过去,一戟挑飞了这纨绔子弟,也好表现给太子看看,自己的实力到底有多么逆天。 而对面的王策看到赵般这副模样,心知鱼已上饵,眼神坚定的同时单手紧握刀柄,嘴角的邪笑越来越盛。 双方都在蓄力当中,而一旁的明月楼上,居高临下之际将两人的情况看的十分透彻,只听此时一个白须老者开了口:“这赵般...恐怕不是王策的对手啊。” 老者的话立刻引来了一帮看热闹的人,当即便有一人反驳道:“老先生此话差矣,且不说那赵般武艺如何,单从他所选的兵刃便能看出,此人当是有些武力的。”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绵,一寸短一寸险,若之前王将军选了长枪还有可能战胜那赵般,可此时却选了一柄朴刀,在这般劣势之下,断无取胜的可能!” 这人话说的坚决,立马也引来了一众人等的喝彩声,确实是一寸短一寸险,而赵般手中的大戟又是重武器,基本只要砸中王策,胜负也就明了了。 只不过这人的一番辩论,却听的那老者直摇头,只听老者再次说道:“汝等凡夫俗子晓得什么,所谓的寸短之险,是马战的精髓,步战之中要那么长的兵刃作甚。” 显然老者对刚刚那人的辩论也来了兴趣,干脆也不捋胡须了,直接一撩绣袍指着台下拉开架势的赵般说道: “若是马战王策断不会使用朴刀,但是步战不同,没有了居高临下之势,譬如刀剑一类的随身兵刃,要比长刀长矛好用了近十倍。” “若那赵般使用的是长枪的话,还能运用突刺来远距离的攻杀敌人,可这月牙戟却不同,本来戟就是大开大合的兵刃,但你们看这赵般手中的大戟,光是长度就有两米多高。” “而他自身的身高却只有一米八左右,月牙戟的力道又全在戟头上,若这赵般能抡圆了大戟还好,若是抡个半圆,被王策逮到机会是很危险的。” 被老者这么一分析,众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显然这么知兵之人,定然不是泛泛之辈,而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就将两人看的这么透彻的,显然是个厉害角色。 这时,坐立在比老者高一台阶上的一个儒生,撩衣挽袖一拜到底,冲着面前的老者干脆来了一个大礼,口中高呼:“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 众人被这儒生一声高喝,顿时也都回过了神来,纷纷开始附和起来,一时间请教之声不绝于耳。 显然这老者没有透露真实身份的打算,只见老者摆了摆手说道:“呵呵,老朽只不过是乡野一村夫罢了,哪里有什么大名相告,你我今日聚此只是为了武举而来,若是有缘他日必会相见。” “况且名讳只是一个称谓罢了,若两不相愿即使问了又有何用,不妨你我各留一个好印象,也免得他日相见,不会留下挫举。” 老者说的头头是道,虽然旁人听的一头雾水,可那儒生却是听懂了老者的意思,不出所料的话,这老者也是太华司的人,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若他日相见,显然指的是在太学中相见了,想通这些,儒生立刻再拜,口中虔诚的说道:“是学生失礼了。” 而老者听着儒生的话也没有反驳,反而欣慰的说道:“孺子,可教也。” 不过看着两人这般文绉绉的模样,可是急坏了一旁的观众,这时只见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年轻人开口问道: “那敢问老先生,依您的分析来看,此次步战两人谁会获胜?” 显然,对于一帮群众来说,他们所关心的,还是此次武举的结果。 “小友若想知道,只需安坐于此,静心看下去便是了,又何必心急?” 第六十四章:被挤兑的齐安侯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说到这里,老者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武举犹如战场,战场之上战机稍纵即逝,关于两人之间的胜负,还真不好说,不过王策的优势很大。” 听完老者的点评,那人默然的点了点头,显然十分认同老者的话。 “老先生说的是,答案就在眼前,不妨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这人话音刚落,台下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只见旗号手挥舞了一下蓝色旗帜,口中暴喝一声开始,赵般二话不说,脚下直接一个加速,整个人高举着一把大戟,朝着尚有些发愣的王策,当头便劈砍了下去。 就在这时,王策仿佛刚刚回过神来一般,抬头看着由远及进的大戟,脸上立即露出了慌乱之色,一时间手忙脚乱的,慌忙横端朴刀,看样子是要硬扛这般这一戟。 此时尚在空中的赵般,看到王策的这副表情,整个人当即变得狰狞起来,手中大戟仿佛变成了一股旋风,猛烈的朝着王策冲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大戟这势如破竹将要砍到朴刀的同时,王策嘴角不着痕迹的微微上扬,仅是那一刹那,立刻抽刀错身,以一种十分诡谲的步伐,避开了赵般这必胜的一击。 不过在场众人,能看出王策步伐不凡之处的,却只有那寥寥的几人罢了,在更多的观众眼里,王策是拼尽了全力这才躲了过去。 当然,此时求胜心切的赵般,也是这样的想法。 眼看着自己的攻击被王策躲了过去,赵般睚眦欲裂的抡满大戟,疯狂的朝着王策如暴雨梨花般攻了过去。 一时间只见台上刀影嚯嚯、冷芒破天,二人你来我往之下,众人看的倒是津津有味,其中不乏一些借助外力刻意挖苦之人。 “哎呀呀,看来这赵般果真不愧是我三军第一大将啊,只是赵将军这般猛烈的攻击之下,却是苦了这王家少将军了。” 此时鸿暖的内堂之上,只见六个年龄不等的裁决官,正端坐于高堂,一边悠闲的品茶,一边时刻注意着台下两人比试的进度。 而刚刚说话的那人,正是端坐在中间长桌内的一个中年男子,只见此人生的十分儒雅,面容清秀不说,颚下还留有一小撮八字山羊胡,身穿一袭崭红色玉锦官服,胸前补子处纹绣的则是二蟒戏珠。 补子只露出了一半,下面的海浪波纹则被楠木桌椅所挡,虽然下面的纹路看不真切,可单从二蟒上就能看出,此人当是侯爵。 因为朝中有规定,九龙图案只有皇帝一人可使用,而太子则有权利使用五龙图案,只有太子监国的情况下,才准许其使用七龙图案。 皇室王爵,则普遍是二龙图案,或者二龙戏珠,而外姓王是没有资格使用龙袍的,只能穿戴蟒袍,最多的也就是五蟒图案,但一般的侯爵,能穿戴二蟒的就已经是殊荣了。 而刚刚说话之人,正是齐安侯宁闵,因为宁闵备受庆历帝喜爱的缘故,特别准许其可行使穿戴蟒袍,宁闵也算是有眼力见,只穿了二蟒,若是再加一个等级,恐怕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齐安侯好大的口气啊,这三军第一的称呼,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胜任的。” 岂料宁闵话刚说完,一旁的王玄龄还没说话,一直闭目养神的蔺崇先开了口,强硬的语气以及话中的暗讽之意,丝毫不给宁闵留面子,仿佛两人有仇一般。 听了蔺崇的话,一旁本来还一副悠闲之色的宁闵,顿时脸色便阴郁了起来,扭头看着闭目养神的蔺崇,语气森然的说道:“蔺崇!你什么意思!” 其实不怪宁闵反应这么大,因为好歹大家也是同朝为官,即使互相看不顺眼,也不应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便相互仇视。 而且赵般代表的是东宫,蔺崇把赵般说成是阿猫阿狗,显然是对东宫的不屑,这让自称东宫智囊的宁闵,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只是宁闵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桌上茶水都被蔺崇这一拳震得格格作响起来,显然蔺崇心里已经被激起了火气。 “哼哼,什么意思?齐安侯还真是伶牙俐齿,不过我三军的威严,怎么可能允许这么一个废物来玷污!” 说完这话,蔺崇陡然睁开双眼,一双犹如鹰隼般的眸子充满了森寒,仿佛比这隆冬腊月还要冷冽几倍,一身征战沙场的煞气,更是直射宁闵而去。 宁闵虽然也是武将,可毕竟远离沙场已近十年,身上的那股子煞气早已经被温床暖体消磨殆尽了,此时仅凭他这一身犹如花瓶般的身躯,又怎么抵挡的住蔺崇这么一盯。 所以此时宁闵浑身一个哆嗦,若不是被一旁的王玄龄拉了一把,说不好整个人要秃噜到桌子底下去了。 只是王玄龄拉住宁闵却不是出于好意,再怎么说王策也是他的亲儿子,儿子被人这么说教,作为老子的必然要在当事人身上拿下些利息来,才符合礼尚往来。 只听王玄龄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齐安侯可要坐稳了,你代表的可是东宫,若你这般弱不禁风,岂不是说明永昌殿四柱不稳?” 王玄龄这么说,宁闵又不是傻子,岂能不知他话中的挖苦之意,只是话都被王玄龄这老狐狸说了,自己竟一时找不出反驳之语来,只是不停的重复着‘你’,可想而知心中的郁闷。 眼看着场面一时僵住,一旁戴着学士服的南宫逢,适时的打起了圆场: “各位都是国之栋梁,齐安侯也是为了军中笼络人才,只是语气稍有不慎罢了,当此武举之时,还请各位能以大局为重。” 不得不说,南宫逢这话说的漂亮,只是宁闵话中的意思如此明显,却被轻描淡写的说成了为军担忧,如此大事化小的本领,看来也只有这南宫逢做得出来了。 不过蔺崇可不是常人,从他说的话中便能听出一二端倪来:“大学士当真好口舌,只是蔺某还要奉劝一句,切莫因为鼓舌弄骚,而惹来了一身臊气。” 自古以来便是文武不对付,武人嫌弃文人太磨叽、做事不爽快,而文人却看不起武人的粗俗与不雅,从而耻于为伍。 不过蔺崇却是个意外,因为他出身皇族的缘故,在其幼年之时便已经能博古览今了,只不过蔺家从武人发家,皇室子孙难免有些争强好胜之辈,而这蔺崇,便是其中的一员。 但蔺崇与他人最不同的地方,便是他识文断字,口齿伶俐常出惊人之言,是个不可多得的文武之才,也正是因为这些潜在的基础,蔺崇才被新安王保举为镇南大将军的。 不过南宫逢不是宁闵,显然没有他那般愚蠢,深知针芒暗藏的道理,而面对蔺崇的讽刺时,南宫逢也是一脸和善的微笑道:“大将军提醒的是,老朽自当自检其身,杜绝外部隐患。” 第六十五章:谨防他人害人意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暂且抛过堂上众人不说,此时台上的战斗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但令人奇怪的是,王策虽然看起来狼狈,可身上却没什么泥泞与伤口。 反而是一直占据上风的赵般,现在明显已经有点力竭了,而且身上在不知不觉间也多了几道划痕。 确实,当局者迷,赵般的攻击在外人看来,虽然一杆大戟被他舞的虎虎生风、密不透风,可当正要击中王策时,王策总能莫名其妙的将攻击一一化解开来。 这就是借力打力,也是武学中所说的一物将一物,朴刀虽然不及大戟长,可在步战中朴刀相对来说灵活,不会有那么多的拘谨,再加上王策步伐诡异,仅靠着赵般这种大开大合的招式,想要攻击到王策,确实有些难度。 “王家小儿,你就这么胆小吗?连接爷爷一招的勇气都没有吗!” 此时赵般气急,眼看着自己已经有些力竭,可这王策却如灵猴一般难逮,本来赵般只是想着激王策一下,好让他与自己动起手来,可没想到,一下子却激怒了王策。 “找死!” 一瞬间,王策怒从心头起,反手一转刀柄,滴溜溜的舞了一个刀花,只听锵的一声金戈声响起,王策拿刀背与月牙戟撞了一下。 借助着这股力道,王策整个人诡异的往旁边一错,脚下一个弓步用力,如大鹏展翅一般抽刀直砍向鞭长莫及的赵般。 不过赵般也不是傻子,眼看着王策攻击要到,急忙往上一抬戟尾,想要借助着戟身来阻挡王策的攻击。 不过王策显然不会让赵般这么如意,只见王策眼光一闪,刀锋不着痕迹的微微下斜,看似是在冲着赵般的面部攻去,可实际上刀锋所指,正是赵般的下肋处。 速度之快,几乎就在刚要贴近戟尾之时,刀锋突然变道,直接狠狠的一刀滑向赵般的下肋而去。 不过王策心中还是有分寸的,若不是不能杀人,赵般早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不过饶是如此,赵般胸口处的衣甲锁扣,还是被王策这一刀下去给砍碎了。 一击过后,王策只是扛着朴刀悠闲的站在那里,看着赵般狼狈的模样,并没有痛打落水狗,反而是一脸挑衅的朝着赵般挑了挑眼眉,显然能看到赵般吃瘪,对王策来说是件十分解气的事情。 此时赵般低头看着已经脱落一半的胸甲,心中郁闷的情绪可想而知,本来按照他的想法王策此时应该力竭了才对,可没想到这王策的刀法竟然这么刁钻,看来还真是自己小觑了这天下人。 抬头看着一脸悠闲的王策,赵般意外的平静了下来,只是长时间的挥舞兵刃,有些体力不支罢了:“呼呼...看来,你一直在藏拙啊。” “哼,在赵兄面前王策怎么敢藏拙,只是赵兄这么后知后觉的打法着实新鲜,王策也是一时好奇,所以这才试探一番罢了。” 看着脸色苍白的赵般,王策无所谓的朝他拱了拱手,而对于赵般的故意拖延时间,仿佛没有注意到一样,还是一脸轻佻的看着赵般,那眼神就像在看什么好戏一样。 不过,虽然王策心中很是轻松,但对于秋月楼上观看的王诗雅来说,心里却是十分的焦急。 只听她一脸焦急的说道:“二哥这是怎么了?这赵般明显就是在拖延时间恢复体力,二哥察觉不出来吗!” 听了王诗雅的埋怨,一旁眯缝着眼睛的蔺凌放下手中茶盅,扭头看了一眼台下表情轻松的王策,盯了一会突然痴笑了起来。 看到蔺凌竟然这么失态的笑出声来,王诗雅只以为蔺凌是在嘲笑王策,一双樱桃般的嘴唇立刻撅了起来:“蔺郎,你在笑什么?果然连你也觉得二哥托大了吗?” 听了这话,蔺凌知道王诗雅会错了意,便急忙解释了起来:“不然,二哥这不是托大,这分明是在求败。” 蔺凌这话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就连一旁的采荷都迷惑了起来:“公子,可否说的详细一点?采荷武艺虽然稀疏平常,可我家少爷这么明显的优势,又怎么可能会主动求败呢?” 果然,采荷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王诗雅也附和道:“对啊蔺郎,这话可不能乱说,旁人或许不知道,可我却是知道的,二哥为了能在此次武举中夺冠,做了很多的努力。” “而且能拿下武状元的名号,也一直都是二哥为之奋斗的目标,二哥虽然平时有些轻浮,可在这种大事之上,还不至于糊涂。” 王诗雅的话句句在理,可蔺凌想的却和她不同,因为从王策所表现出的种种来看,即使是他说不熟悉的步战,可要想战胜赵般这种人,也是十分轻松的。 可不知道什么原因,王策就像是在耍猴一般,把那赵般捉弄的团团转,仿佛此次与他交手,正是为了捉弄赵般一样。 可这话蔺凌却没办法与王诗雅细说,而王策既然能这么做,显然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示,而能间接指挥的动王策的人,只有当朝奋威大将军、王玄龄一人。 “我也说不上来,不过二哥给人的感觉上,就好像是在有意戏耍那赵般一样。” 既然事实不好说出口,蔺凌只得换一种方式,胡乱的将此事给搪塞了过去。 不过显然,蔺凌这话在王诗雅听来并不满意,可此时自家二哥又与那赵般战在了一起,王诗雅一方面心忧战局的发展,也就没工夫去细想蔺凌话中的深意了。 只是一旁的采荷,显然听出了蔺凌话中隐藏的暗语,不过此时在这种环境下,却是不适合直言询问的,采荷无奈之下也只得将目光看向了台下。 ...... “哼,王策,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竟然敢这么托大,明知道我在拖延时间恢复体力,你却偏偏要装什么圣人,学道君子退避三舍那一套。” 说到这里赵般停顿了一下,干脆直接一把扯下不断碎裂的衣甲,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看着不远处抽刀而立的王策继续说道: “不过这样也好,此时你我都知根知底了,这么打起来才有味道,你说是吗...接招!” 赵般话说到一半,看着王策百无聊赖的踢了踢腿脚,自觉机会来了,顿时发出一声大喝,右手一转戟身,倒提着沉重的大戟,龙行虎步的便朝着王策冲了过去。 “哼...你自认为已经很了解我了吗?真是天真!” 看着赵般极速接近的身影,只见王策眼神一冷,左手将朴刀整个抛起,趁着兵刃尚在空中之际,脚下一个步罡形成,右手一张稳稳的捉刀在手。 随后脚下一个冲步,整个人借助着这瞬间的爆发,以一种奇诡的速度,身影一晃之下,竟然悍不畏死的迎着那赵般冲了过去。 此时赵般看着王策竟然傻乎乎的朝着自己冲了过来,心中顿时一阵狂喜涌现,紧跟着手上青筋暴起,大吼一声猛的抡起大戟,朝着王策的头颅便狠狠的砸了下去。 第六十六章:防不胜防的暗劲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看那凌厉的架势,以及那猎猎作响的劲风,显然这赵般是真的想要杀了王策,不然只是比试武艺的话,谁会出此杀招。 而此时的内堂之上,王玄龄正端坐在高堂之上,眼看着这赵般出此杀招,王玄龄的眼色便渐渐变得森寒了起来。 本来一旁的宁闵看着赵般这么神武,刚想在王玄龄面前显摆一下东宫的武功,可话还没开口,就被王玄龄那冰冷的眼神给咽了回去。 王玄龄可不是蔺崇,蔺崇好歹也是皇亲贵胄,不管怎么说都不会直接动手伤人,顶多是在语言上刻薄了点罢了。 可王玄龄却是个狠人,就拿上一次的武举来说,当时同为镇北将军的夏侯测,只因为多说了一句玩笑话,说什么王家有女初长成,待字闺中不逢生。 可怜夏侯话刚说完,就被王玄龄以讯而不及掩耳之势,一刀给剁了脑袋,本来此事也是轰动京城的大事,可不知怎么的,此事只轰动了两日。 等到了第三日的时候,众人仿佛都达成了某种默契一样,再没有人敢去讨论此事,而那死的不明不白的夏侯测,久而久之也被人遗忘的一干二净了。 此时宁闵再次看到这种眼神,只觉得心神一颤,立刻偃旗息鼓,默默的移开了目光。 只听王玄龄冷哼了一声,抬手召过来一名亲卫,也不见王玄龄对那亲卫说些什么,只是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玉笛递了过去。 那亲卫一看到玉笛,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立刻躬身上前,小心翼翼的接过玉笛,转身从一旁的侧殿退了出去。 众人看的稀里糊涂,王衍则是眼中精芒一闪,微微扭头看着自家父亲的侧脸,但看他一脸刚毅严肃的看着台上厮杀的两人,王衍便在心中长叹了一声。 此时台上两人依旧杀得难分难解,因为王策要顾及赵般东宫的身份,所以每次下手都得小心翼翼的留有分寸,可赵般这人却招招狠辣,一点留手的意思都没有。 一时间王策倒被赵般这疯狂的攻势压制住了,正在此时,从一旁侧殿里突然飘出了一曲悠扬悲切的笛声,仔细听来如江南烟雨、又好似战场上的冲锋号角一般。 此时赵般还在疑惑,是何人在助奏吹唱,可王策一听到这笛声,整个人仿佛被解放了一般,喜形于色的同时,就连手中朴刀也变得诡谲了起来。 原来,这笛声只有王家人才听的明白,因为当初打造这玉笛的时候,王玄龄就曾命令手下心腹,日夜在府中吹奏笛曲,时间一长别说王诗雅他们了,就连府中下人也都熟悉了。 不过下人们只觉得好听,并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只有似王诗雅王策这般的嫡系,王玄龄才会告知笛曲中所蕴含的含义以及释义。 而此时这首曲子响起,大概的意思便是让王策不必藏拙,输赢已经无所谓了,王策可见机行事,即使赢了也没问题。 此刻王策正被赵般疯狗似的攻击,给搅和的焦头烂额,这时陡然听到笛曲,整个人立即改守为攻。 就在赵般长戟再次袭来的时候,王策二话不说一抽朴刀,直接将刀身贴着长戟上的月牙刃,在借力之下整个人凌空跃起。 在快速舞刀的情况下,身体仿佛一条油滑的泥鳅一般,迅速贴近赵般,在其一件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抽刀旋转身体,一连七八刀劈下,尽数劈砍在了戟身之上。 此时对于王策的反攻,在观众们看来仿佛没有意义,因为王策的攻击,竟然全部被赵般横戟挡了下来。 不过一旁最早说话的那老者,此时却是双眼放光,嘴中呢喃道:“竟然是暗劲...看来这王策是真的要反攻了。” 仿佛是在印证老者的话一般,直接刚接下王策一番攻击之后,还没来得及嘲讽的赵般,只感觉戟上传来了一阵暗力。 就像是你压住一个一米长的弹簧时,你觉得你压制住了它,可当你起身的那一刹那,弹簧所迸发的反弹之力,就已经足以将你弹射上天了。 而所谓的暗劲,就是借助自己所挥出的力道,把长戟作为一个转变的媒介,如果此时朴刀还在戟身之上,那么这股暗流会两边同时传播,届时两人分担了力道,暗劲也就单纯的变成了反震。 但若是朴刀一方及时抽手的话,那么暗劲就会义无反顾的从戟身之上沿人的双手而过,直攻人之五脏六腑。 不过要是暗劲上来之时,赵般如果能丢掉兵刃,也可免过这暗劲的反噬,但战场之上风云突变,显然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王策,是不会给他丢掉兵刃的机会的。 这就是暗劲的可怕之处,几乎让人防不胜防。 “噗!”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赵般经不住反噬之力,口吐鲜血直接半跪在了自己脚下,王策心中立时一震,哪里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扭身提刀便冲了上去。 眼看着王策这近在咫尺的刀锋,赵般甚至能清楚的看到王策邪笑的嘴脸,刚刚他已硬接了这七八刀的暗劲,此刻只觉得浑身颤抖,胸口处说不出的难受。 不过赵般也是明事理的人,眼看事不可为,直接便丢掉了手中长戟,扭头对着一旁的将校大声呼道:“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了!” 然而也是赵般倒霉,因为站在一旁的那将校,好巧不巧的,正是王玄龄军中的辕门校尉左牟。 先不说左牟是自家部下,就算没有得到上级的指令,此刻也不会让赵般这么好受,因为左牟本就久居军中,对于少将军王策的武艺,那是有目共睹的,绝非现在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堪。 而左牟虽然是个武夫,却并不愚钝,不然也不会在平阳渡的时候,在那么多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左牟当先领着自己的亲卫,前往万良山向王诗雅报信了。 所以当赵般冲着左牟高喊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停顿了一秒,也就是这短暂的一秒时间里,王策狞笑着冲到跟前,在赵般无比惊恐的目光中,朝着他的大腿便挥刀砍了下去。 不过左牟做事还算留有分寸,眼看着王策红着眼睛的模样,也怕王策一不留神砍杀了赵般,恐怕到时候拿来堵枪眼的还是自己。 所以左牟一声令下,就见一旁猛然跑出了四名身披重甲的劲卒,每两人手里拽着一条镔铁打造的锁链,两条锁链一左一右便冲向了王策。 此时赵般腿部被划了一刀,即使有着甲叶阻挡,伤口处仍然深可见骨,单从这刀伤便可看出,王策这最后一刀的狠辣之处。 “啊啊啊!!畜生!我的腿!” 随着赵般的惨叫出声,腿部的伤口仿佛又被拉伸了一些,随之就见鲜血仿佛流淌的小溪一般,不要命的一个劲往外直冒。 “快去叫医官来,有人受伤!” 为了防止赵般流血太多,从而导致休克,左牟急忙唤来医官,开始着手为其止血。 第六十七章:最后一组压轴戏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不过不管怎么样,看着赵般受伤,至少对于王家来说算是个好消息,因为这赵般可是东宫唯一的心腹大将,而且还是蔺潢一手从北军中提拔上来的心腹之人。 此时赵般大腿受创,即使腿筋并无大碍,可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东宫富裕名贵药物,但不管怎么说,两个月内在京都是看不到赵般能下地蹦跶了。 虽然王家在世袭之争中一直保持的中立态度,可这不代表王玄龄好欺负,本来王玄龄的本意就是让王策放水,做个顺水人情,不与东宫争这虚名。 那王策身为自己的儿子,虽然王玄龄不怎么过问家里的琐事,可他对王策最近数月的努力还是十分清楚的。 王策本来这么纨绔的性格,为了武举能每天窝在家里打熬力气,就已经说明他十分看中此次的武举了。 可这赵般忒不会做人,但凡是个明白人都会顾及很多,而这赵般身为此次东宫的门面担当,竟然在切磋时对王策动了杀机,这让身为父亲的王玄龄还怎么看的下去。 而且王玄龄是个资历十分老的将军,而且已经经历了两朝的势力更迭,可依旧稳稳的高居奋威大将军之职,甚至有统领北国全部兵马的权利,所以只有王玄龄不愿做的事情,而没有王玄龄不敢做的事情。 不过此时内堂在座的其余几位裁决官,除了王衍这个小辈以外,其他人此刻都是三缄其口,唯恐多说一句从而惹怒了正在气头上的王玄龄,为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大家官职半斤八两,可毕竟在声望上,王玄龄的功德不是谁都能压的住的,就连这本来还叫嚣连连的宁闵,此时也是紧闭嘴巴,屁都不敢放一个。 鬼知道这王玄龄发什么疯,指不定一会抓着自己发泄一通,那自己岂不是抱起石头砸脚,自作自受吗。 正在这时,台上的两人也已经被分开,王策面无表情的在左牟的解说下,成了此次步战的胜出者,而一旁的赵般,则是犹如死狗一样,被两个士卒抬上一旁的牛车,缓缓的朝着偏殿里走了过去。 看着赵般被拉走,王策邪笑着勾了勾嘴角,扭头对着躬立于一旁的左牟,打了一个响指说道:“左校尉,这次做的不错,放心,父亲那里我会替你美言的。” 说完抬头看着左牟虽然一脸的不卑不亢、一身正气,可王策从他那双大枣般的眼睛里,看出了狂喜之色,只不过此时万众瞩目,这左牟也是有眼色,并没有把狂喜表露出来罢了。 显然王策对于左牟的态度与反应十分满意,心道这左牟倒是个好苗子,若是在让其历练一番,说不得还能将其改造成独当一面的大将。 这么想着,王策对着左牟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转身二话不说,提着朴刀便往自己来时的偏殿走了过去。 此时,之前的那小皇门,正一脸微笑的站在偏殿廊下,身体站的笔直,仿佛像是正在迎接将军凯旋的士兵一样。 待到王策走到身边,小皇门立马将手中拂尘交于一旁的士兵,自己则快跑两步来到王策身边,一边帮他将朴刀插回兵器架中,一边恭维的说道: “少将军果然好计谋,本来属下还在担心少将军,会不会因为那赵般的过激动作而感到愤怒,此刻看来却是属下多虑了。” 只是因为此前砍了赵般一刀,此刻王策的心情正是畅快的时候,这时听到小皇门这么夸赞自己,顿时便被勾起了话匣子,整个人犹如滔滔江水一般,开始了长达半个时辰的个人脱口秀。 不过其主要的大义,始终都是在围绕着自己的智慧与临场的随机应变,倒是对自己的想法,却是一点也没有透漏出来。 可小皇门是什么人,他本来就是伺候皇上的,在察言观色上那可是登峰造极的,所以当他看出了王策的意思之后,也十分配合的没有插嘴多问。 两人聊的十分融洽,不过等半个时辰过去之后,步战也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而这最后一局的对阵赛中,两名参赛者中竟然有司徒浩然。 “嘿,我说怎么一直不见这小白脸上场,原来还是个压轴的啊。” 王策这话说的颇有些酸溜溜的味道,本来他参加武举就是想和司徒浩然正面较量的,可骑射被狠狠的碾压不说,就连步战中自己的表现也不尽人如意。 单从司徒浩然的排号上就能看得出来,显然这压轴戏,往往才是每一个赛事最精彩的地方,果然不出所料,这次就连司徒浩然的对手,都不是泛泛之辈。 “哎我说宏德公,你可知这与小白脸对阵的是何人?有没有他的底细资料什么的?” 听到王策竟然这么称呼自己,小皇门顿时吓了一跳,急忙连连摆手说道:“哎呦我的少将军哎,您可不能这么称呼属下啊,属下贱名一个,哪敢自称为公啊!少将军切莫再说此话,当真是折煞了在下啊。” 要说王策此人,虽然平常的行事作风是有那么点的纨绔表现,可王策并不傻,知道什么人可深交,什么人又只能是点头之交。 而这小皇门看似只是个传话的,但王玄龄是何人,能被他老人家看中,并且能安插进皇宫伺候皇帝的,那又有几个是简单的货色。 先不说这小皇门有多大的权利,单就凭他可以每天直面圣上来说,此人的利用价值就十分的广阔,除非有朝一日庆历帝驾崩,不然这小皇门就是一个可移动的情报站。 “宏德公说的这是哪里话,先不说您的功绩如何,单是您对陛下的这份忠心,那就是日月可鉴,而且此次还劳烦您在这冰天雪地的,亲自跑一趟来为某家送信,王策自是感激不尽。” “如此这般尽心尽责的人,别说称公了,就是唤侯我看也未必不可,宏德公放心,王策感激今日之恩,来日必当登门拜访。” 看着王策说的恳切,一时间小皇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毕竟自己隶属于王玄龄,而王策身为将军府少将军,可谓是前途似锦。 今日能与自己这个身份低微的人说出这话来,显然也是个心机的主儿,不过不管怎么说王策都是一番好意,小皇门有自知之明,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而沾沾自喜。 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小皇门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丝帛来,转手便交给了王策,而自己则做起了解说员:“少将军有所不知,这最后一组的选手不简单,这次司徒公子算是遇到对手了。” 小皇门递给王策的丝帛,正是关于那人的详细资料,只不过上面记录的都是这人的家世、以及近年来经历的一些大事记,而对于此人的细枝末节,还得依靠着小皇门来解说不可。 王策知道这小皇门有话要说,于是便知趣的抬起头来,一脸希冀的看着小皇门,倒是给足了面子。 第六十八章:清水少庄主桓阶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只见小皇门清了清嗓子,趁着这一刻钟的赛前准备时间,解说起了有关这位选手的精彩事迹: “这人名叫桓阶,原出身于代郡渔阳,因为家境殷实的缘故,据说自幼便被榆林清水剑庄庄主看中,在桓阶仅四岁的时候,便被清水剑庄收为了其内部关门弟子。” “而他那便宜师父也是待他如己出,竟然在有生之年不顾庄中的反对之音,将清水剑法倾囊相授,甚至还欲将这庄主之位传于桓阶。” “不过说来也怪,估计是个人都不会拒绝这庄主之位,而且清水剑庄作为代州第一大剑派,其势力在本地也是不容小觑的。” “可这桓阶却是以剑术不精为由,不光拒绝了老庄主的好意,而且只身一剑,开始了他所谓的历练之路,那年他下山之时刚好是十八岁,五年后学成归来,此时想来也只有二十三岁。” 说到这里小皇门停顿了下来,偷眼看着王策摸着下巴沉思,担心以他跳脱的性格会小觑此人,急忙谏言道: “少将军切莫因此大意啊,这清水剑法虽然看起来棉柔无力,可走的却是阴阳之道,就像之前少将军打伤赵般的暗劲一样,其中就暗藏着降力之法。” 听完小皇门的分析,王策沉吟了一下说道:“果然,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此人的打法应该是借力打力,敌人攻击越是凶猛强悍,他就越是飘逸潇洒。” “在无形之中不光能将敌人的攻击卸掉,还能将其化为助攻,从而成为自己贴身缠斗的资本,这样以来,纵使敌人有千钧之力,可每次出击就像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根本不会对桓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正在这时,只听一声别样的梆子声,打断了王策的沉思,也唤醒了观众们的热血。 梆子声过,只见司徒浩然一袭白衣白袍,背后擎着一柄寒光闪烁的宝剑,镇定自若的从王策对面的偏殿中走了出来。 看到司徒浩然出场,台上台下顿时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其中不泛些许彪悍的姑娘们,竟然声嘶力竭的对着司徒浩然高喊着污浊之语。 不过显然司徒浩然对这些早已经免疫,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反感,反倒是一旁的王策心里不舒服了起来。 看着王策脸色阴沉,小皇门清咳了一声,想着挑开话题道:“少将军以为两人谁更有优势?” 听到小皇门的明知故问,王策冷哼一声说:“管他谁输谁赢呢,最好能打个两败俱伤,这样在下一局马战中,对我就没有威胁了。” 虽然看起来王策不以为然,可从王策始终没有离开过司徒浩然的眼神来看,显然他的心中并不轻松。 毕竟人的名树的影,这桓阶虽然在北地不是多么出名,但是代郡距离京畿如此之近,哪怕是王策这个久不南下的人都听到过清水剑庄的大名。 而这桓阶既然能被老庄主看中,并且不留余地的倾囊相授与他,如此看来,这桓阶应该是有真本事的。 随着王策的思考深入,这时只听的台上台下传来了一阵的哗然,王策疑惑的朝着台上看去,只见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犹如乞丐般的男子。 头发蓬松脏乱不说,一张本来尚算俊俏的脸蛋,此刻也是一脸的油污,好像十多天没洗过脸了一样,身上更是破破烂烂,以此人为中心的方圆三米之内,还总是时不时的会飘散出一股子异味出来。 以至于本来还站在金明台中,维持秩序的众多士卒,在闻到这股经久不散的异味之后,都主动的掩上了口鼻,甚至还有的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不过此人最亮眼的,却不是他那身多么邋遢的装扮、以及犀利的到极致的发型,而是此人的兵器竟然是把木剑,还是把黑糊糊的樟木剑。 若不是樟木那特殊的黑色年轮,别说观众们了,恐怕时间一长,就是连这剑的主人,也看不出来此剑的材质了。 “那什么,宏德公啊,你可别告诉我、此人就是那清水剑庄少庄主桓阶啊!没这么胡乱凑合的吧?!” 看着那个相貌堂堂英武不凡、穿衣打扮却邋遢的仿佛洪七公一样的男人,王策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加高了许多也没有发觉。 “应该...就是此人吧,不过属下也没想到,堂堂的清水剑庄少庄主,竟然会混的这么狼狈啊...” 别说小皇门没有想到,估计对于此次在场的上万人来说,谁都没有想到,就连秋月楼上的蔺凌也不例外,都在为此人别出心裁的花样,给整得懵圈了。 蔺凌把话说完,先是扭头看了一下一旁同样沉思的采荷,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王诗雅,一副不确定的模样问道: “诗雅,此人难道就是桓阶?刚刚采荷不是说此人是清水剑庄的少庄主吗?这武举可是万众瞩目的时刻啊,他这么做...不是相当于在给师门抹黑吗?” 听到蔺凌这么说王诗雅一愣,随后也是一脸的不确定的说道:“不清楚啊,不过此人上台的时候两旁的甲士并没有阻拦的意思,看来此人就是桓阶了。” “而穿成这样...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不过看他手提木剑的架势,想来此人对自己的剑术应该十分自信,不然也不会提着木剑来了。” 王诗雅这话分析的头头是道,但是桓阶之所以提着木剑就上来了,其实并不是他对自己多么的自信,或者是如何的蔑视他人,而是真没钱。 此前武举开始的前一个月,桓阶并不在代郡境内,而是远赴蜀州探望好友去了,可蜀道难行天下皆知,再加上桓阶并不熟悉路径,这一来一回的花去不少时间不说,关键还把盘缠花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桓阶也是个硬汉,虽然全身上下一穷二白,可却从未做过打家抢舍的那腌臜事,有时路遇不平的时候,还会拔刀相助。 可蜀中相距代郡何止万里之遥,不过最终靠着意志力坚定,桓阶终于赶了回来,但是武举大比的日子将近,时间紧迫,桓阶也没来得及回清风山,刚报了名就马不停蹄的往京畿赶来。 不过桓阶此人也是有缺点的,就比如马战和骑射,就不是桓阶所擅长的领域,可若是到了步战之后,那便犹如狼入羊群一般无二。 随着旁边左牟的一声令下,王策被拉回心绪的同时,台上二人的战斗也随之打响了。 只见桓阶对着司徒浩然咧嘴一笑,在凛冽的寒风中抽出木剑,晃晃悠悠的指着司徒浩然,天气寒冷,以至于桓阶在说开场白的时候,牙关都在格格的打着颤: “在..在下代..代郡桓阶,很..很荣幸能与司徒..将军切磋一二,桓..桓阶若不敌,还..还请将军点到为止。” 说完,桓阶恭敬的冲着司徒浩然抱拳行了一礼,不过还别说,桓阶虽然全身邋遢不堪,可牙齿却是十分白皙。 第六十九章:桓阶的阴损战术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单从牙齿的洁白程度便可看的出来,此人当不是那邋遢之辈,不过看他现在的表现,如果此人不是平庸之人,那就是借此来麻痹我的。’ ‘不管事实是什么,此人都不可小觑,且先让我试探一下他的真假再说。’ 心中这么想着,司徒浩然脸色一沉,二话不说抬剑使了一招灵蛇出洞,便朝着桓阶的胸口处狠狠的刺了过去。 桓阶远看着剑锋来到,也不见他着急去格挡,像是没有看见司徒浩然的攻击一样,慢吞吞的还在那里胡乱挥舞着木剑,就像不懂剑术一样。 ‘还不出招?难道真是个不懂剑术之人...’ 眼看着剑锋就要刺中桓阶的胸膛之时,司徒浩然一边这么思附着,另一边急忙一错剑身,使之锋芒偏向了一旁,几乎擦着桓阶破烂的臂袖滑了过去。 “司徒公子,你是个君子,桓阶佩服,不过...你师父没有教过你,在战场之上不要对敌人仁慈吗...” 就在司徒浩然的剑锋,从桓阶的一侧滑过去的时候,司徒浩然的耳边,突然传来了这一句略带戏谑,又有些森寒的声音。 ‘不好!’ 桓阶话音未落,司徒浩然心中便是一惊,知道自己已经中了此人的奸计,急忙转攻为守,身体迅速向着金明台另一侧纵了过去。 不过桓阶何许人也,既然能在司徒浩然心软的一瞬间说出那话,这就说明他早已计算好了司徒浩然可能后退的路线,此时又怎么能让司徒浩然全身而退。 果然,就在司徒浩然刚后退出一步的时候,桓阶仿佛一个黑影一般,把身段放的极低,几乎就要脸部贴着地面了,借助着腿部的突然爆发,只是一刹那的工夫,整个人便已经离司徒浩然不到半米的距离了。 随着一道寒芒闪过,时间都仿佛被静止了一样,就在桓阶冲上来的那一刻里,对于桓阶嘴角微微翘起的邪笑,司徒浩然尽收眼底。 “噗...没想到..咳咳.没想到你的境界已经那么高了,真是难得...木剑都被你磨出了锋芒...” 一击斩过之后,也不见桓阶再次出手,只是双手抱住木剑,在风雪中站的笔直,耳边听着司徒浩然的感慨也不说话。 想来桓阶的人品也不是那好偷袭之辈,因为之前小皇门的情报里有提到,说桓阶此人好重义,不然在老庄主死后,提议让他坐新一代的清水剑庄庄主,他也不会拒绝的那么干脆。 只是司徒浩然也是出自大家,而且个人在剑术的造诣上不比桓阶差多少,桓阶要想在剑术上碾压他,也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不过在这武举之上使出阴招的,恐怕以后就算桓阶获胜,他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去,因为谁也不想在自己的治下,出现一个这么不可控人,而且此人阴险不说,作为上司的还得时刻提防着,想来这样的下属,是不会觅的一个好去处的。 与别人的欢呼声不同,虽然其他参赛者输赢后的掌声都不怎么激烈,可这场压轴戏却是全场鸦雀无声。 因为作为京都本地人来说,司徒浩然的实力大家都清楚,虽然刚刚司徒浩然的错身而过,使得很多人都有些不解。 可就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失误,竟然就这么被敌人轻而易举的打败了,这对于很多人来说都不能接受,而且这个桓阶还是一身的邋遢像。 “宏德公,你看清楚了没有?刚刚那桓阶是怎么胜出的?” 王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是紧紧的盯着跪倒在地的司徒浩然,似乎是在试图找出司徒浩然伤在了哪里一样。 “回禀少将军,如果属下所料不错的话,此人应该是借助着司徒公子的仁慈,而不留余地的突然进攻,跻身上前打出了暗劲。” “司徒公子一时不察,不知道被这桓阶伤到了哪个关节,这才导致全身上下酸痛异常,一时没了还手的力气。” 小皇门看的倒是仔细,不过这对于擅长揣摩人心的小皇门来说,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困难,只是小皇门也不是武林高手,对此只能说的片面一点。 “卑鄙小人,下场若是让我碰到这厮,看小爷怎么捅他一万个透明窟窿,替娘娘腔出了这口恶气!” 此时王策看向桓阶的目光中充满了狠厉之色,说着往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心中已然下定了决心。 不过桓阶这人,心思却不是那么好琢磨的,此刻桓阶低头看着已经缓过来劲的司徒浩然,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欣赏之色,就连语气也变得棉柔了很多: “司徒浩然,我记住你了,你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想要记住的人,你应该感到荣幸。” 这时刚刚站起身来的司徒浩然,突然听到桓阶这么说,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抹嘲讽之色:“...嘁,一介厚颜无耻之人罢了,司徒能让你记住,真是奇耻大辱。” 鉴于司徒浩然的性格来说,一般是不会说出那么多话的,而此刻面对着桓阶的大言不惭,却是奇迹般的说了很多。 “哼,看来你心中有气,不过刚刚的那一击我已锁住了你的左中穴,此时你连抬起左臂的力气都没有,又何谈与我交手。” 桓阶以为司徒浩然还要接着与自己打下去,不过正如桓阶刚刚说的一样,司徒浩然的左中穴已被封死,没有两个时辰是解不开的,所以此时的司徒浩然对于桓阶来说,一点威胁也没有。 对于桓阶的说辞,司徒浩然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朝着桓阶冷冷地瞥了一眼,说了一句如你所愿,转身便朝着王策所在的偏殿走了过去。 撇开王策他们怎么说不管,此时的秋月楼上却是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不过当看到司徒浩然离场的时候,蔺凌终于率先开了口:“...这个桓阶,以不惜毁掉自己的名声为饵,也要成功获取此次步战的胜利,看来这事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蔺凌把话说完,一旁的采荷便接茬说道:“这么明显的漏洞,司徒浩然身为京都四大剑客之一,应该不会察觉不出来才对。” 没等王诗雅发表意见,蔺凌陡然听到什么四大剑客,顿时便好奇了起来:“京都四大剑客?那是什么?” 对于蔺凌的这个优良传统,采荷多少是知道一点的,虽然认识蔺凌才不到一周的时间,可是蔺凌这个不耻下问的好习惯,已经成功的经过每次的行动,早已经灌输给了周边的人们。 刚好此时王诗雅有些困倦,这会听到蔺凌问四大剑客,她顿时来了兴趣,扭过头来也是一脸期待的看着采荷,那可爱的模样就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 其实也不怪王诗雅对京都的人文不怎么了解,因为王诗雅幼年时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在祖地梓林渡过的,可采荷不同,虽然采荷在京都的时间也不长,但采荷毕竟是下属,知道的还是比王诗雅多的。 第七十章:相约的期许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小姐有所不知,这所谓的京都四大剑客,说白了就是四个世家公子哥的统称,早些年的时候,这司徒浩然还不似现在这般冷血,而这四大剑客的称号就是那时传出的。” “其实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乎其神,主要是这四人的剑术各有各的优点,各有各的特色,比如就拿司徒浩然来说吧,他的剑术就是四人中最飘逸潇洒的。” “而南城的魏伍贤的剑术,则是四人中最刚猛的,因为他的剑术走的是阳刚之道,所以一招一式之内,都是力劈斗山的架势。” “还有北城的段陵,他的剑术是最快的,每次出剑都如惊鸿一般,如果不是与他剑术相当之人,估计连他怎么出剑的都看不出来,不过他的剑术虽快,可走的却是君子之道。” “礼贤下士不说,每次比试之时都是三审五拜之下,才会动手拔剑,而且他人找他去挑战的话,他也只是拿被人当做切磋,只要不是你怀着杀他的心思,一般段陵是不会伤害你的。” 说到这里,采荷停顿了下来,留出了些许的时间,好让王诗雅与蔺凌消化一阵子,这才又接着说道:“不过要说四人中最厉害的,还是这东城的毛渲,此人可是龙武卫城门校尉。” “也是四人中唯一一个有官位的人,此人擅使一口灵蛇剑,不过说它是剑看起来却是鞭,因为这剑身十分的绵软,而且长度接近两米之长,整日里都被毛渲缠于腰间,一般不会轻易亮出。” “不过毛渲此人鬼魅,就连他的剑法也是邪门的很,只要是毛渲舞起剑来,这剑阵看起来就好像万蛇扭动一样,而且攻击十分的刁钻,往往都是在敌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听到这里,王诗雅打断采荷的话接着说道:“毛渲...此人我有些印象,想不到此人在背地里,还有这么大的威名,真是出人意料。” 不过正在三人谈论四大剑客的时候,不知不觉间从台下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鼓声,打断了三人的继续讨论。 “怎么了?” 蔺凌身为一个外地人,再加上对于武举的理解,又多是从外人口中所听,所以此刻听到这鼓声骤然响起,心中充满了疑惑。 不过王诗雅却是知道这鼓声的含义,随着鼓声的落下,只见王诗雅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说道: “这是退场鼓,此鼓一响,那便说明今日的武举结束了,要想接着看骑战,就得等到明日辰时了。” 听完王诗雅的解释,蔺凌点了点头,无意中回头看了一下厢房中的沙漏,这才发觉时辰已经到了未时。 “既然如此,那我等便明日里再来吧。” 蔺凌这么说着,一撩衣袍就要起身,却被一旁的王诗雅出声喊住了:“明日里的马战可不必来了,因为若是马战的话,胜负早已经明了了。” 看着王诗雅俏皮的俏脸,蔺凌更加疑惑了:“这是为何?” 看到这里,王诗雅干脆直接转身来到楼栏处,手指着台下偏殿方向的王策说道: “若是马战的话,单凭我家二哥的实力,就没人能打得过他的,而二哥的招式说白了就是千篇一律,耍来耍去还是那么几招,实在是没有意思。” 听到王诗雅竟然是因为王策的招式不华丽,才这么干脆直接放弃整场马战比试,蔺凌也是感觉有些欲哭无泪。 “既然这样,那明日里便不来了,不过等这武举一过,眼看着文举马上就接踵而来,我还是留在家中温习知识吧。” 蔺凌这话不是在为自己找托辞,而是今天看到了武举之后,蔺凌的心中莫名的产生了一种迫切感,而蔺凌又不是圣人,须知圣人还要温故而知新,更何况如蔺凌这般的凡夫俗子。 “那...明日我去与你一同读书可好?” 王诗雅这么说着,心里莫名堵了起来。 “这...恐怕不妥吧。” 初来的时候,因为蔺凌不知道王植就是王诗雅的缘故,两人相处起来,蔺凌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拘束。 可此时蔺凌已经知道王诗雅女扮男装的事实,此刻若再想让他与之前那样的态度对待王诗雅,蔺凌却是做不出来了。 毕竟男女有别,别说没有外人在场,就是此时只有王诗雅和蔺凌两人,蔺凌也会觉得羞涩脸红,这正是性格使然。 “有甚不妥的,现在除了你知道我女扮男装的事情,只要你不说出去,谁人可知。” 看着蔺凌脸红,王诗雅就是一阵的娇笑,不过王诗雅此话说的对,只要蔺凌不说出去,单凭博古楼中那些酸儒们的眼光,恐怕还真看不出什么猫腻来。 “这...” 只是蔺凌脸皮薄,再加上王诗雅是个女子,哪怕女扮男装,只要蔺凌一想起来王诗雅的身份,脸上还是会止不住的脸红。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明日里我去找你,晚上再带你去一个好去处。” 此时虽然年关已过,可随后大大小小的本地节日却是不少,而伴随着接下来的就是琉璃灯节,王诗雅口中所说的这好去处,必然就是名满京都的琉璃灯节了。 只是蔺凌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只当王诗雅是在与自己开玩笑,心想明日里有武举,除了这盛举之外,京都还有什么好去处,这么想着,蔺凌也就答应了下来。 只不过蔺凌忽略了一处细节,王诗雅说的是晚上,而武举在辰时,中间相差了足足有七八个时辰,而琉璃节又是佳节之一,所以明天晚上必是一场盛况。 此刻看到蔺凌爽快的答应下来,王诗雅也是高兴极了,本来她还在担心蔺凌会拒绝,心中都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想全没派上用场,看来蔺凌也有逛灯节的意思。 只是一旁的采荷擅于察言观色,此时采荷看着蔺凌一脸不自知的模样,就知道蔺凌定然不知这女子邀请男子逛灯节的含义,而且还是似王诗雅这般的闺中女子。 不过采荷可没打算解释给蔺凌听,毕竟对于自家小姐的意思,她作为贴身护卫,是再明白不过的了,更何况与其让自家小姐整日里单相思,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表明心思来的爽快。 这样即使最终蔺凌拒绝了,也不会在自己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遗憾,只是采荷一想到自家小姐的媒约,心中总是轻叹一声。 “蔺郎,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 正在采荷沉思的时候,就见王诗雅一脸希冀的看着有些呆萌的蔺凌,话中竟然有那么一丝渴求。 “来时蔺凌已经厚着脸皮乘坐了一回,这次怎还好意思,不过索性来回逛了几次,对归途也不陌生了,所以我还是步行吧,也正好细细的品味一下京都的繁华。” 蔺凌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因为王诗雅此时的身份是女子,即使是他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同乘一辆马车了。 () 第七十一章:煞风景的官员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不过对于王诗雅的性格来说,她是从来都不会在意他人的看法的,不过蔺凌不同,此时看着蔺凌嫌马车太招摇,王诗雅也是干脆,直接表示自己也不坐车了。 并且愿意步行为蔺凌带路,这么一番操作在采荷看来是意料之内,可在蔺凌看来却是意料之外了,甚至心中有些受宠若惊。 “不不使不得,这天寒地冻的,蔺凌怎么好意思让你一个女儿家的陪着在下挨冻,你还是坐车回去吧,而且此处离北城也不远,我也来回走了好几趟了,还不至于走错了道不是。” 听到王诗雅要为自己带路,蔺凌吓了一跳,王诗雅是谁?这可是将军府大小姐,先不说这京都有多少认识王诗雅的,若是此事被传了出去,恐怕自己就是众矢之的了。 “小姐,这样恐怕不妥。” 虽然是意料之内,可王诗雅毕竟出身于将门世家,若王诗雅真这么大摇大摆的在京都里为蔺凌带路的话,恐怕不消一个时辰,此事就会传入王玄龄的耳中。 到那时,王诗雅自然是没事的,可就苦了自己和蔺凌了,对于这人情世故王诗雅虽然懵懂,可采荷却是明白的很,正是因为这些隐患,采荷才会出口相劝。 “有什么不妥的,就这么说定了,我看谁敢反对!” 虽然采荷的目的是好意,可王诗雅这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却不是谁都能阻拦的了的。 此时眼看着王诗雅就要起身离开,采荷倒是冷静了下来,只是稍作沉吟便有了对策,只听采荷说道:“不如这样吧,小姐你可再次化妆成男子,以王植的身份为蔺公子带路,这样你我不说世人也难以分辨。” 正准备离开的王诗雅,听到采荷的话歪着可爱的小脑袋想了一会,觉得可行,便随口回道:“这样也好,不然这么一路走下来,蔺郎的脸色不知道要红成什么样了。” 王诗雅最后这句话虽然是玩笑话,可却是事实,正好戳中了蔺凌心中的本意,而蔺凌眼看着心里的小九九被揭穿,脸上也是浮现出了一抹尴尬之色。 没办法,虽然新朝的各项律法都是十分的开明,甚至还废除了长达千年的奴隶制,可对于这男女方面的事情,除了废除十六岁必须成婚的规矩之外,其它方面却是沿袭古制。 而且从饶舜以来,分分合合一千多年,世人从骨髓里便已经习惯了男女有别,即使新朝这时废除男女之别,可那种潜在的思想却是抹除不掉的。 不过若是此事换成郭权的话,那就不存在什么男女有别了,毕竟这家伙在幼年时,便已经逛遍了相思筑大小的青楼,脑回路可谓是无比清奇。 也正是这从小便接触了男女之事,所以郭权这厮在面对女子之时,别说脸红了,眼皮都不会眨一下,脸皮更是如同转弯的城墙一般,厚的让人不忍直视。 不过蔺凌与他不同,因为家中有严母的缘故,从小便为其去掉了那些浮夸的习惯,而因为郭权这厮的不良习性,蔺母没少替郭父教育郭权。 而因为学业的缘故,别说去青楼了,蔺凌在这十几年的学习生涯中,所能见到的女子都是屈指可数,而且那些女子都是大妈大婶级别的,又何时见到过如王诗雅这般倾国倾城的美人。 这么看来,初次在万良山下相遇时,蔺凌能那般的沉迷其中,就有情可原了。 “赵婧,你们不用跟着了,留下采荷一人就行了,人多了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等众人下的楼来,王诗雅扭头看向跟着出来的一众女兵,心下略作沉吟,单留下采荷后,便挥手将众人驱散了。 “王公子,请。” 看着女兵们相继离开,蔺凌一改往日拘束的神色,一双如星辰般的眸子笑盈盈的望向王诗雅,弯其腰伸其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看的王诗雅与采荷心中一愣。 要说蔺凌的变化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刚刚下楼的时候,蔺凌在心里做了一下反思,觉得王诗雅对待自己这么赤诚,自己若是再事事都那般拘束,恐怕王诗雅心中也不舒服。 正是想通了这些,蔺凌才会一改往日的拘束模样,心中只把王诗雅当作是平生挚友,而随着蔺凌心境的变化,自己对待王诗雅的那一直以来的拘束感,才会烟消云散。 此时采荷看着蔺凌的变化,不说王诗雅的感受,她心中也是十分的欣慰,毕竟她知道自家小姐的性格,本就不是这么安静的女子,却因为蔺凌不得不安静下来,也是挺不容易的。 “蔺郎...” 要说不心酸吧,那肯定是假的,前面介绍王策的时候就说了,王诗雅的性格,很大程度上是与王策相仿的,本就是大大咧咧、安静不下来的性格。 但因为怕蔺凌不喜欢吵闹,这才硬是压下了自己的性格,使自己变得知书达礼温文尔雅,可外人不知道的是,这对于王诗雅来说,却是最痛苦的。 这就像是一个爱好自由的人,突然被人束缚住了自由,那种心痒难耐的感觉犹如万蚁噬心一般,王诗雅能坚持到现在,只能说爱情真伟大。 此时看着王诗雅发呆,甚至眼中隐隐有泪珠滚动,蔺凌心中莫名的一疼,急忙从怀中掏出自己常用的丝帕,走到王诗雅身边一边为她擦拭滚落的泪珠,一边轻声细语说道:“公子,愣着干什么呢?要小心有风沙哦...” 还别说,没了拘束感的蔺凌,看起来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而且,更显的阳光了许多。 看着蔺凌细心的为自己擦拭眼泪,王诗雅撒娇似的噘着嘴道:“好大的风沙啊。” 不过正在两人腻歪的时候,这时从秋月楼上下来了两三个三品官员,一路互相交谈着向着王诗雅两人走了过来。 ‘哼,来的真不是时候!’ 眼看着两个煞风景的官员越来越近,王诗雅只好轻轻推开蔺凌,一脸正气的站在原地背着手,扭头装作看雪景的样子甚是可爱。 两人还没走进,蔺凌就听的一人先是豪迈的一阵大笑,随后语气中充满了喜悦说道: “哈哈哈,俞景兄,此次押宝可是你输了,今日说什么在下也得去兄长府上叨扰了,到时你可不准轰我走啊...” 这时但听另一人语气有些沮丧的回道:“唉,愿赌服输,只是愚兄悔不听子初当日之言,竟然任性的将私钱全押与了那司徒浩然,却不曾想这名满京都的司徒公子,仅一合就败下阵来...” 随着两人一个摇头叹息、一个喜形于色的从蔺凌身边走过,看的出来,两人虽然在赌注上各有输赢,可从两人的称呼来看,两人应该是很要好的朋友。 看着两个官员勾肩搭背的离开,蔺凌回过头来,疑惑的看向还在专注着赏景的王诗雅,直接开口问道:“对了诗雅,刚刚听那两人说赌注,难道京都也有这些私下里做赌注的不成?” () 第七十二章:拥堵的街道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只是一旁的王诗雅还没开口,一直没找到说话机会的杨振,这时接茬解释了起来:“公子有所不知,这下赌之事在京都甚是盛行,上到皇族贵胄下到黎庶百姓,都可下赌;这也算是京都的一大风俗吧。” 说完杨振便拱手立在一边,静静地听蔺凌说话,态度放的十分端正。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如今京都下赌如此盛行,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蔺凌这么说着,无声的伸手向前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边走边说,众人也都理解,特别是王诗雅,直接便走到了蔺凌身边,与之同行。 “说实在的,京都给我的感觉其实没那么理想,想来还是我这人不喜欢喧闹吧,如今身在繁华都市,心中总是莫名的有些发堵。” 蔺凌这话说的倒是实在,其实也难怪蔺凌会有这样的感觉,毕竟除了那次在阳城休养的一天之外,蔺凌是没去过大都市的。 而相比起京都来说,北郡州治阳城虽然号称北地第一大城,可这差距却不是一般的大,毕竟北郡因为极北雪山的封锁,北郡北部一带,也算是苦寒之地了。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融入进来啊,你看你刚来京都也不过三两日罢了,对于这京都的大小人文还是一清二白呢,这种情况下你当然不会对其产生归属感喽。” 王诗雅这么解释着,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算起了乐阳城中的大小景点,其目的不言而喻。 “我家小姐说的是,想当初小姐刚到京都的时候,可是连续一个月都是茶不思饭不想的,整日里都在抱怨着京都多么的无趣呢。” 扭头看着王诗雅狡黠的小眼神,采荷立马便猜出了王诗雅的心思,不过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面,采荷倒是罕见的拿王诗雅打趣了起来。 本来正在思考着明日里要去哪里游玩的王诗雅,这时陡然听到采荷这么拆自己的后台,顿时佯装生气的嗔道:“采荷!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只是不想这采荷倒也是伶牙俐齿,知道王诗雅没有生气,于是便立刻打着圆场说道:“小姐此言差矣,这些话采荷自然是不会与外人说的,可蔺公子不是外人啊。” 采荷这话一出口,依照着王诗雅这火爆的脾气,刚想再出口反驳几句,却被一旁一直观察两人斗嘴的蔺凌伸手拦住了: “是极是极,不过采荷姑娘当真是生了一副好口舌,此话说的如此让人中听,当真是让在下刮目相看了。” 看着两人都是这么一副暴脾气,蔺凌也只好适当的插了一句,毕竟在身份上这采荷只是个仕女。 但窥一斑而知全豹,而从现在采荷说话的口气中便可得知,她平时里与王诗雅的关系应该很要好。 可现在场合不对,更加上四人这么一路走来,事实上已经不知不觉的过了东门辕门,而出了这金明池范围之后,街道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王诗雅总是要面子的。 不过经蔺凌这么一提醒,采荷顿时也醒悟了过来,眼看着王诗雅柳眉紧皱,心知自己态度恶劣的采荷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一脸歉意的看着王诗雅。 本来还真有些生气的王诗雅,此刻看着采荷这副模样,气也消了大半,因为本就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王诗雅也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揪着不放。 更何况蔺凌还在场呢,王诗雅总要为自己的形象着想,所以也只是噘着嘴冷哼了一声,便不再去理会采荷了。 采荷也是知趣,看着王诗雅这么一副不爱搭理自己的模样,她也不气馁,反而一脸坦然的落后王诗雅一步,不紧不慢跟着的同时,还会时不时的东张西望一样,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起初蔺凌还有些疑惑采荷的小动作,可当四人走出清风街来到风花界的时候,蔺凌眼瞅着采荷手中的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心中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采荷知道王诗雅爱吃糖葫芦,而蔺凌返程的路上必会经过繁华的风花界,到时候别管王诗雅再怎么生气,只要自己去为其买串糖葫芦回来,保准再大的怨气都会烟消云散了。 不过此时,蔺凌低头看着王诗雅硬塞给自己的糖葫芦,心中也是一阵莫名的头疼,因为蔺凌吃不惯这东西,但捱不过王诗雅在一旁噘嘴幽怨的目光,蔺凌也只好装作一副大快朵颐的表情,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风花界,上文中已经大概的介绍了一遍,可风花界的原型却不是那么的和谐,因为这里虽然是京都最繁华的地方,可相对应的也是最乱的地方。 因为风花界各个街道相互穿插纵横的缘故,要是没个明白人带路的话,恐怕就是在此处绕两三个时辰都走不出去。 而且,风花界最盛产的,还是泼皮无赖,其令人唾弃的手段,可谓是京中一绝。 这不,正当四人走到街尾的时候,却被前面的一阵叫骂声,给吸引住了目光。 “公玮,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不是蔺凌圣母爱多管闲事,而是因为只有过了这条街才能到达庆闻街,可因为前面的那吵闹声,吸引了一大批爱看热闹的群众围了上去。 本来这条街道就不宽,这下被众人这么一堵,蔺凌顿时便没了去路,所以无奈之下,蔺凌也只得挥手让杨振去看看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 “公子,不必麻烦这位兄弟了,前面人山人海的,估计他去了也挤不进去,还是我来吧。” 说着采荷便头也不回的,径直朝着那人群走了过去,只是看她闲庭若步的姿态,却是一点也不着急。 看着采荷独自去了,蔺凌有些担忧的看着王诗雅说道:“这,能行吗?” “蔺郎可不要小瞧了采荷,她的手段贼着呢,可不是一般的男人能比的,你就看好吧。” 听着蔺凌这么不自信的问话,王诗雅倒是对采荷充满了信心,而采荷有几斤几两,王诗雅无疑是最清楚的了。 果然,王诗雅话音刚落,就见采荷一个助跑腾空跃起,脚下一点直接借力一个路人的肩膀,仿佛一个飞舞的蝴蝶一般,瞬间便攀上了一株百年垂柳。 借助着这居高临下之势,霎时便把场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只见被众人围成一个直径三米的范围之内,正有四五个长相凶悍的泼皮,一边对着跪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影大骂,一边神情甚是挑衅的怒瞪着周围的群众,那撇嘴不屑的模样,看起来甚是嚣张。 而被几个泼皮挤到角落里的人影,看其瘦弱的身体应该是个女子,而在女子的旁边则是一捆干柴。 从女子那打满补丁的衣服来看,这女子应该是个樵夫,挑些干柴想着来京中换些银钱,却不想因为什么,而惹来了一众泼皮的敌视。 采荷只看了一眼,便已明白了大概的来龙去脉,心里想着回去复命的事,当下也不再犹豫,直接一个纵跃,便消失在了大树上。 () 第七十三章:当街闹事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待挤过拥堵的人群,还不等王诗雅问话,采荷便识趣的将自己刚刚看到的,已经观察到的细节,通通说给了众人听。 不等蔺凌发火,脾气火爆的王诗雅当即忍不住了,怒喝一声径直就要往前面走去,却被一旁冷静的蔺凌给拉住了玉手。 只听蔺凌冷静的分析道:“不急,现在人太多了,只怕我们是挤不进去的,公玮,你立刻前去岳阳府报案,就说有人在风花界主街闹事,故意拥堵街道。” “采荷,你在京都生活多年,想必对京中的大小人文了如指掌,你可知在这京中谁的名号是最臭最响的?今日借他威名一用。” 听完蔺凌的安排,杨振二话不说,立马便拐进一个幽深的小胡同,撒丫子狂奔了起来。 而采荷听完了蔺凌的计策,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蔺凌的方法管不管用,可扭头看着这人满为患的街道,也只得尽力一试了。 反观三人的忙碌,此时王诗雅倒是十分的悠闲,只是她一双美目直勾勾的盯着蔺凌上下观看,却是看的蔺凌不好意思了起来。 吩咐完了事情,蔺凌一回头便看到王诗雅正在看着自己出神,脸色顿时便红了起来,支吾着说道:“那个...诗雅你在看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天的蔺郎,似乎与其他时候有些不一样罢了。” 王诗雅说归说,可当看到采荷按着刀柄往人群走的时候,却是拉着蔺凌紧紧的跟了上去。 正在闹哄哄的一片喧嚣声中,众人只听的一声大吼传来:“哪家的泼皮敢在老子镇关东的地盘上撒野?!” 伴随着这一声大吼传来,本来还有些拥挤的人群确实稀松了不少,而当采荷猛的将刀抽出,顿时一声金戈之声响起,确实吓退了不少胆小之人。 不过采荷的漏洞十分明显,那就是声音,有那么一两个堵在三人前面的听出了端倪,扭过头来见是一个衣甲打扮的小娘子,脸上顿时便露出了一丝淫秽之色来。 果然,风花界的名声之所以那么臭,不是没有道理的,其中就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这里民众的原因,若是像这种小打小闹的场面,换做另外任何一个街道,都翻不起风浪来。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娘子啊,有没有兴趣和...!!” 面前这人话还没说完,就听嘭的一声巨响传来,这人已经被采荷一脚踹中小腹,硬生生的弹射出去了近四米的距离,顿时便把此人前面的人群,给砸的乱成了一锅粥。 不过前面的人可不知道后面的情况,有那么几个脾气大的,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刚想破口大骂,就见一柄闪着寒光的钢刀,横在了自己面前。 辱骂的话顿时被憋了回去,可钢刀在前,那人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只得双手举过头顶,小心翼翼的让出路来,慢慢的朝着街道外面挪了过去。 经过采荷这么一威慑,围观的群众顿时被惊住了三分,纷纷开始让出一条道来,仅是眨眼的工夫,王诗雅和蔺凌跟着采荷,便来到了那几个泼皮跟前了。 只是这几个泼皮似乎没有察觉三人的到来,其中一个还在那破口大骂着:“你这贱奴!大爷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你若是再这么不识好歹,可休怪大爷们动粗了!” 那泼皮把话说完,剩余的三个狗腿子立刻附和的大笑起来,只是一直跪在地上的那名女子,却始终都是一声不吭的低垂着头,仿佛睡着了一样。 “你他妈的,屈哥儿和你说话呢,你这贱奴听到了没有!” 说着那泼皮就要上前去打那女子,只是他还没走到近前,就发觉一股劲风袭来,错愕之下还没来得及防备,就被采荷一脚踹中下肋,整个人踉跄着退后了两步,却意外的没有倒下。 而采荷一脚踢出之后,眼神也是一闪,扭头再次看向这泼皮的时候,眼中却多了一丝戒备,显然这泼皮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 “呵,小娘皮倒是好脚力啊,若不是老子专攻双臂的力量,说不得还真着了你的道了。” 说完只见这泼皮甩了甩臂膀,右手有意无意的揉了揉下肋,显然他嘴上说的漂亮,可采荷的那一脚还是踢疼他了。 “各位,大庭广众之下欺负一个弱女子,你们不觉得羞愧吗?” 看着剩余的几个人要围过来,蔺凌直接一个错身挡在王诗雅的面前,一脸的微笑看着面前的几个泼皮,颇有些谈笑风生的意思。 其实不怪蔺凌逞能,一方面虽然王诗雅会武艺,可毕竟是个女子,在蔺凌的意识里是哪怕自己受伤,也绝不会让旁人伤了王诗雅,而且此时蔺凌需要拖延时间。 只是显然蔺凌的这番君子之言挑错了对象,面对的这帮泼皮无赖们,要是真的要脸的话,也就不会当街闹事了。 果然,只听其中一人表情浮夸的说道:“我当是什么英雄好汉呢,原来只是个腐儒啊,还说什么羞愧?老子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两个字!” 说完那人直接一拳冲着蔺凌面门轰了过来,不过蔺凌早已有了戒备,此时看着拳头冲着自己而来,脚下立刻便踏起了鸳鸯步。 顿时整个人以一种诡异的步伐躲过攻击,随后迅捷无比的错身来到泼皮侧面,用力一拳擂在了那泼皮的肩胛骨处,之后一把拉住发愣的王诗雅,迅速向后跳了出去。 不得不说蔺凌这一拳恰到好处,如果这一拳换成是王广来打的话,估计那泼皮的右臂会被直接给打的骨折。 只是蔺凌毕竟文弱,虽然有这诡异的步伐防身,可是在力道上却是相差甚远,所以这一击之后那泼皮只是闷哼了一声,除了肩胛处火辣辣的疼痛之外,右臂却还能正常的挥舞。 不过吃了一个暗亏,这泼皮虽然一时不敢出手了,却是高呼一声提醒了剩余的三人:“妈的,哥几个这小子有点古怪!” “蔺郎,你没事吧?其实你不用这么保护我,我也很能打的。” 看着蔺凌刚刚那飘逸的步伐、以及果断的出拳,这份对时机的把握确实看呆了王诗雅,不过看着蔺凌这么保护自己,王诗雅心中既是开心又是担忧。 “诗雅,你放心我没事,只是刚刚力道不足,有些遗憾没能打残这泼皮一条手臂,接下来估计很难再找到这么好的几乎了。” 蔺凌这话说的实在,不过经他这么一露手,估计就是傻子也知道防备了。 “妈的,接二连三的伤我兄弟,给老子上!今天老子屈虎,不卸掉你们的胳膊就不姓屈!” 屈虎发了狠,直接撂下一句狠话,伸手从背后缠腰带上抽出一把匕首,一脸凶恶的带头,便冲着蔺凌等人扑了过来。 不过看这些人队列有序的模样,显然身份不是泼皮那么简单。 () 第七十四章:为红颜一怒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诗雅小心,这些人有古怪。” 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蔺凌也只能小声叮嘱王诗雅一声,本想弯腰捡个砖头什么的防身,可奈何街道上甚是干净,别说瓦砾了,就是枯枝败叶都很难找到。 正当蔺凌发愁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屈虎一脸狞笑的紧盯着蔺凌,手掌一翻之下匕首顿时出现,借着微弱的阳光寒芒烁烁的冲向了蔺凌。 “公子小心!” 采荷眼尖,眼看着攻击转瞬即到,采荷也来不及多想,虚晃一刀甩开拦路的泼皮,回身一刀斩在匕首之上,力道刚好,一下便挑开了匕首的锋芒。 不过屈虎一击不成,刚想要杀个回马枪的时候,就听采荷冷冷地说道:“一个泼皮,竟然使得了军中的暗杀术,如果不是偷学的话,除非...” 说到这里,采荷面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寒霜,如果敌人只是泼皮的话,采荷自然是要顾及脸面的,可如果敌人是军伍出身的话,那采荷心中可就没什么负担了。 “...暗杀术?什么暗杀术,老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兄弟们一起上,待砍了这娘们,老子请你们吃酒!” 话虽是这么说,可当听到采荷说到暗杀术的时候,屈虎心中还是哆嗦了一下,在外人看来自己兄弟四人是泼皮,可实际上却不尽然。 “除非...你们是逃兵!” 本来采荷心中并不确定,可此时看着这屈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心中顿时便肯定了自己的怀疑。 几个离采荷较近的路人,此时听了采荷的判断,都是一脸的恍然大悟说道:“我说这几个人怎么这么大胆呢,原来是逃兵啊,他奶奶的,真是辱了我等老少爷们!” 说完那路人直接往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口中直呼真不是东西。 “妈的,肖老三你活腻了?” 不过这路人虽然话说的漂亮,可听屈虎这话的意思,显然两人早就认识,此时那叫肖老三的路人,一听到屈虎这发狠的威胁,整个人顿时便蔫了起来。 不去管屈虎的心思怎么样,此时的蔺凌却是十分的后悔,本来自己就是个路人,一没权二没实力的,为什么非要打肿脸充胖子来管这闲事。 现在好了,看这架势不光自己摊上了大事,估计还会连累到王诗雅。 此时一直安静的待在一旁的王诗雅,扭头看着蔺凌紧皱的眉头,知道蔺凌心中是在自责,于是便宽慰着说道:“蔺郎,别担心,大不了我亮明身份就是了,想来这些亡命之徒听到将军府,也不敢胡来。” 王诗雅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蔺凌心中更加的不是滋味了起来,一边自责着自己的鲁莽,一边生平第一次,对权势起了渴望之心。 事实上在蔺凌很小的时候,蔺母就时常教育蔺凌,如果只想护一方净土的话,就要廉政清明,但若想要保护好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人,那就必须要手握权柄。 其实说起来蔺母也算是个慈母,只不过蔺母将世间事看的透彻,知道自己终究是无法陪着蔺凌太久的,所以从小便努力的培养蔺凌。 只是蔺凌的性格过于绵柔,如果未来不能遭受挫折的话,只怕很难会有醒悟的一天,所以此时也算是因祸得福。 不过,就在蔺凌愣神的时候,一旁的屈虎抓住时机,二话不说单手反握住匕首,脚下一个加速,便直冲蔺凌胸膛而来,看他那一脸凶恶的表情,显然是动了杀心。 蔺凌虽然走神,可一旁的王诗雅倒是清明,此时看着屈虎这悍不畏死的模样,心中登时一惊,不过眼看着蔺凌就要命丧当场,王诗雅也来不及多想了,直接一个踏步上前,张开双手挡在了蔺凌面前。 眼看着匕首刺在王诗雅的身上,蔺凌一双如星辰般的眸子顿时充血,此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一把将王诗雅拦腰抱起。 脚下步伐更是达到极致,身子一扭之下凌空一跃,一个漂亮的回旋踢,连续数脚皆踢在了屈虎的胸膛之上。 此时只听砰砰砰的几声闷响传来,屈虎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整个人仿佛一个断线的风筝一样,被暴怒的蔺凌给踢的直往后翻飞出去了数十米之远。 只到退路被一株垂柳阻挡住去路,屈虎这才被动停下了倒飞的趋势,只不过停是停了下来,可连续被蔺凌踢中胸膛之后,后背又遭到大树的撞击,在这接二连三的重击之后,此时的屈虎哪里还有站起来的力气。 变故发生的太快,等剩下的三个泼皮反应过来的时候,屈虎已经疼的蜷缩在柳树之下,仿佛一个虾米一般,正在无声的抽搐着。 “虎哥!” “老大!” “屈哥!” 不过这三人虽是泼皮,可当看到屈虎这幅惨样之后,竟然没有作鸟兽散,而是各自大叫一声,手忙脚乱的便朝着屈虎跑了过去。 撇开这几人不管,此时本来围成一圈看热闹的路人,一看出了人命,顿时一阵的大呼小叫,纷纷作鸟兽散了。 只是眨眼的工夫,刚刚还是人满为患的街道,顿时便只剩下了几个稍微胆子大的,也只是离得远远的往这边张往着,却再没有一人敢围了上来。 摒弃掉外界的一切杂音,此时蔺凌低头看着怀中凤目禁闭的可人,只感觉心都要碎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虽然蔺凌也说不上来自己这是怎么了,可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自从那日在万良山相逢之后,此后的数日里,两人已经不知不觉间,在各自的心里埋上了一粒种子。 “诗雅,诗雅你醒醒,你不要吓我好不好,天还没黑呢,你这是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听着蔺凌这肝肠寸断的呼喊,这时采荷从前面走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眉目微有些耸动的王诗雅,顿时无奈的抚了抚额头。 不过终归采荷不是小孩子,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更何况这些不像是泼皮的泼皮,刚刚折了一个兄弟,此时若看到两人的这个状态,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好了小姐,你要是再这么睡下去,一会你的蔺郎要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愧疚,一气之下去投了护城河,那可就是假戏真做了...” 听了采荷这么一说,蔺凌心中一突,急忙低头往王诗雅身上看去,这才注意到王诗雅伤口处,只是多了道匕首划出的缺口,却并没有鲜血流出。 疑惑之下,蔺凌也不管什么男女有别了,直接伸手扒开伤口处的衣物,却正刚好看到了一副做工精细的软甲,此时软甲上有一道十分细密的划痕,想来那就是屈虎的匕首所造成的。 原来,王诗雅随身都穿着软甲的,也正是这一身价值连城的软甲,才完美的抵御住了屈虎的致命一击。 不过虽然识破了王诗雅的伎俩,可蔺凌心中还是有些不好受,毕竟这次是凑巧了,若是今天王诗雅没有穿软甲的话,那么后果将是毁灭性的。 () 第七十五章:岳阳府卢灿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不管蔺凌心中怎么想,此时王诗雅听到采荷的激将法,急得猛然睁开双眼,一骨碌的从蔺凌怀中坐了起来。 只不过由于用力过猛,而蔺凌本来又是低着头查看王诗雅的伤势,机缘巧合之下这么一来一回的,两人的距离就变得十分微妙了。 “呀!” 俩人各自对望了一眼,王诗雅最先反应过来,羞答答的娇嗔一句,这才慌忙的站起身来,极力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倒是看的蔺凌又是好笑又是可气的。 不过,这被人特意忽视的感觉,想来不是谁都能忍受的了的,特别是看着蔺凌与王诗雅这边甜蜜无比,而另一边却正在上演着生死大剧的情况下。 这不,泼皮中最初与采荷打起来的大汉,愤怒的开了口:“他娘的,你们倒是很甜蜜啊!” 其实不怪泼皮这么恼怒,毕竟自家大哥还躺在树荫下生死不知,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就在自己的不远处,尽情的秀着恩爱,这绝对是个挑衅。 不过这泼皮也是有些疑惑,怎么刚刚还是两男一女的组合,一不留神就变成了两女一男。 原来,就在刚刚屈虎猛攻的时候,抽回匕首时的锋芒,无意中斩断了王诗雅裹发的头巾,此时没了那男儿常用的纶巾,王诗雅也懒得再搞什么女扮男装,直接便恢复了真身。 不过显然这泼皮不光眼睛不好使,就连脑子也不好使,不然又怎么可能认不出王诗雅来,毕竟在蔺凌没来京都的时候,王诗雅在整个京畿之地,可是很活跃的。 看着这泼皮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王诗雅镇定的抚了抚宽大的衣袖,一脸不屑的看着比她高出将近一米的泼皮,老神在在的指责道: “泼皮是吧,你们的胆子还真是不小啊,不知道这东城是本小姐罩着的吗!” 本来还一副恨不得生吃了三人的泼皮,此时听了王诗雅这老气横秋的话,整个人都呆在了当场,呐呐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这泼皮,倒不是因为被王诗雅说的没话可说了,而是对王诗雅的无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诗雅,小心狗急跳墙。” 本来被唬的一愣一愣的泼皮,因为蔺凌这一句话,顿时明白了过来,感情这俩人消遣自己来了,此时刚有些熄下去的火气,仿佛被撩了一把柴火一样,立刻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刚好这时另外的两个队友安抚好了屈虎,也是一脸愤怒的,拎刀便朝着王诗雅的方向走了过来,看样子这次是真的要玩命了。 不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倒是天道好轮回。 正在三人想一拥而上的关键时刻,只见一队队明盔亮甲的差役,在一个将官模样的小校带领之下,仿佛天神下凡一般,以另一种善意的方式,瞬间便再次将众人围了起来。 待那小校来到身边,蔺凌这才看到杨振也在差役当中,刚想着上前与其交谈一番,就看到杨振用眼神示意了一个安心,蔺凌这才作罢。 这小校看起来年龄不大,可却给人一种十分沉稳的感觉,只不过蔺凌有些摸不懂他要干什么。 按理说这人若是知道王诗雅的身份,应该第一时间来拜见才是,可此人却是一副仿佛没有看见的样子,而是自己朝着剑拔弩张的泼皮三人组走了过去。 虽然这小校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可从他带来的那些差役,个个站的笔直的腰杆来看,此人应该不是泛泛之辈。 所以蔺凌也就不再着急,反倒是抱着一种看下去的目的,与王诗雅一起保持着默然的姿态。 只见那小校,走到距离泼皮们两米外的地方站定,语气中带着些许戏谑的调侃道: “向佐、向浑、耶理秋壑,看不出来啊,你们花样还挺多的,莫不是嫌弃外边的伙食不好?想念北监的大好年华了?” 这话一出口,被叫中名字的三个泼皮,顿时便如那霜打的茄子一样,纷纷丢了刀低着头,一副虔诚垂询的样子,倒是看的蔺凌心中一阵惊奇。 “头儿,这里还有一个!” 正当这小校再想挖苦几句的时候,就听一个略带低沉的声音从自己的侧后方传来,顿时便吸引住了这小校的注意力。 “呦呵,我说怎么形影不离的西北大盗,今儿个怎么就只跑出了三个,原来这里还有个漏网之鱼啊。” 小校的侧后方,正是屈虎,因为道路两旁的垂柳,大多只是为了绿化环境所置,所以垂柳不可能在路中央,而这小校一来便直奔王诗雅去了,对于躺在角落里的屈虎,自然没有注意。 不过好在带来的人手足够,十二个差役围成一个圆圈,而在末尾的位置上的差役,就理所当然的发现了这屈虎。 这屈虎也算是条汉子,知道此时要想逃走无异于徒手攀岩,只是心中的怒火难平,此刻看着这小校一脸的嘲讽之色,更是恨不得活吞了他一样。 “屈虎,你不用这么看我,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全是你自找的,你知道后面那女子是什么人吗,别说你对她动刀子了,哪怕只是照面说了一句不中听的话,你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小校蹲在屈虎的身边,将声音压的很低,可他的这副嘴脸,瞒得过王诗雅却瞒不过蔺凌。 此时蔺凌眯着眼睛,打量着不远处与屈虎密语的小校,心中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行了,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北监吧,来人,带这几个贼子回府衙,择日交由李大人发落。” 说完这话,小校一脸迷之微笑的,扭头冲着一脸仇恨的屈虎等人,错了搓手,啧啧的摇了摇头。 “姓卢的!早晚有一天,你不得好死!” “爷爷们会在九泉之下等着你的!哈哈哈哈!” 面对这样的结局,向家兄弟和耶理秋壑均是一副张狂的戾笑,看起来十分的豪迈,可仔细品来,却总是透漏出一股悲凉。 不过最让蔺凌感到意外的,还是屈虎,但蔺凌却想不通,为何屈虎被差役带走的时候,会是一脸阴毒的看着自己,或者说、看着王诗雅。 这会儿,等安排好了手头事之后,那小校这才整了整身上的衣甲,大踏步朝着王诗雅走来,弯腰抱拳说道:“岳阳府左司营校正卢灿,见过朱雀营典隶将军、督营都户。” 卢灿行为端正不苟,礼数也做的尽然,与刚刚调侃屈虎等人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而卢灿口中的典隶将军,显然就是对着王诗雅说的,这也是蔺凌第一次知道王诗雅在军中的真正职位,而那督营都户,想来就是采荷了。 “卢灿,本都户且问你,今日这米壶街是谁当值?此时可是殿试期间,在这繁华的京都里,竟然当街就能发生这种性质恶劣之事,莫不是你们岳阳府监管不力?!” 采荷这话一说出,卢灿顿时膝盖一软,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 第七十六章:鸳鸯步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相比于王诗雅的威望来说,采荷的气质可都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而且采荷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王诗雅的护卫的。 采荷因为某种原因,从十六岁便被迫参军,而身为女子的采荷,在军中肯定会有诸多不便,而且少不了的会受欺负。 不过持续五年的摸爬滚打,采荷跟着王衍却是立下了不少的功劳,在采荷离开西北军之前,她在军中的职位正是鹰扬将军,授令自领一支两千人的军队,算是军中为数不多的实权者。 而也正是因为采荷的优秀,这才被王玄龄看中,在王诗雅十八岁时,被秘密派遣为王诗雅的私人护卫,所以采荷身上的气质,却是实打实的煞气。 煞气来源于残酷的战场,一般情况下采荷是不会外露的,可刚刚自己三人被屈虎他们包围的时候,周围竟没有一人报官,而且街道管理处的差役更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这不得不让采荷为此起疑。 “都户大人恕罪,非是府中不肯抽调兵力,实在是因为今日武举的缘故,单是左司营就被抽调了左右正营,剩余的人手还要顾全其他大的街道,所以...” 卢灿话还没说完,就被采荷伸手打断道:“卢校正,你以为本都户不懂法吗?” 采荷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虽然自身气质出众,可相处了这么几天下来,单是今天,两人就给了蔺凌许多的惊奇。 眼看着采荷还要再说,一旁的王诗雅适当的站了出来,只是语气却是冷冰冰的,不带一丝的情感:“卢校正,你起来吧,不管怎么说,今日都要感谢你来的及时。” 本来看到王诗雅打圆场的卢灿,心中刚升起了一丝希望,还没来得及变态呢,紧接着便被王诗雅后面的一句话,给雷的是外焦里嫩了起来。 只听王诗雅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的功劳,本小姐自会替你上呈陛下,不过岳阳府监管不力的罪责,却不是你能扛的起来的。” 说完这话,王诗雅便不再搭理依然跪在地上的卢灿,回头对着蔺凌甜甜的一笑,蔺凌会意,两人连带着一旁的杨振,当即便迈步朝着庆闻街的方向走了过去。 此时采荷落后一步,也学着之前卢灿对屈虎的说话方式说道:“提醒你一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比谁都清楚,今天你所看到的,若是被人传出去了半句,哼哼...” 说到这里,采荷冲着蔺凌的背影努了努嘴,故意停顿下来,留出更大的想象空间给卢灿,自己却是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转身头也不回的,朝着王诗雅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待采荷走远,一旁的亲兵伸手将沉思的卢灿扶起,这才搭茬问道:“头儿,刚刚那都户大人是什么意思?小的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 话虽是这么问,卢灿却是没有工夫搭理他,此时他一门心思的,在思考着采荷临走时的最后一句话,自然是没有工夫想其他的。 “对了头儿,我听说这王家小姐,与那司徒家的大公子,好像是有媒...” 那亲卫一语点破梦中人,只是他话刚一出口,卢灿便立马反应了过来,当即便大喝一声:“住口!” 那亲卫哪里想到卢灿会这么激动,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急忙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头低的都快伸进怀中去了。 看到亲卫闭了嘴,卢灿急忙将他拉到一条小胡同里,尽量将声音压的极低问道:“三儿,你见没见过司徒家的大公子?” 被叫做三儿的亲卫被卢灿这么一问,顿时便有些茫然了起来,只是本能的答道:“见...见过啊,怎么了头儿?” 相比于三儿的不紧不慢,卢灿此时却是十分焦急:“快说,你在哪看到的?!” 卢灿这话一出口,三儿顿时被吓了一跳,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卢灿从来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表情,还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不过既然卢灿问了,那肯定是紧急的事,三儿也不敢打马虎眼,只得全部说了:“今日武举啊,这司徒浩然是参加了的,虽然离得有些远,可大概的样子还是能看的见的。” 听了三儿的话,卢灿立刻恍然大悟的呢喃道:“武举...” 似是想通了其中的细节,只见卢灿正色的说道:“三儿,你看刚刚都户所指的那个书生,是不是司徒浩然?” 三儿回忆了一下蔺凌的长相,这才接着说道:“断然不是,司徒浩然虽然看起来文弱,可毕竟也是个武人,而刚刚那位公子,一看便是个书生。” 听了三儿的解释,卢灿沉吟了一下说道:“三儿,今日你所见到的一切,都不可传出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走吧,回府。” 叮嘱了一声三儿,两人这才从一旁的胡同中钻出,整了整略有些褶皱的衣甲,昂首便朝着乐阳府的方向走了过去。 ...... 此时在街道的另一边,蔺凌几人已经出了风花界,来到了庆闻街上。 王诗雅与蔺凌当先走在前面,采荷与杨振尽力做好随从的本职工作,只是一言不发的跟在两人身后,倒也是称职。 此时王诗雅回想起蔺凌当时反击屈虎的步伐,心中疑惑便问了出来:“蔺郎刚刚踏的步伐莫不是鸳鸯步?之前我与岚蝶子打闹之时,见她施展过几次,本来还以为是些不入流的功法,却没想到原来蔺郎也会。” 听到鸳鸯步三个字蔺凌一愣,扭头以一种错愕的眼神看着王诗雅说道:“诗雅知道这鸳鸯步?” 前文已经说了,蔺家祖上本是武人出身,而这鸳鸯步乃是皇族的不传之秘,虽然现在大新朝蒸蒸日上以文治国,皇帝也已经不需要再靠着武力冲锋陷阵了。 可毕竟是老祖宗留下的精髓,虽然皇族中人很少有人能学的通透,可没代皇室子嗣,都会被动的去接受训练,至于学的怎么样,那就要看天赋了。 而黎阳公主蔺岚,就是只学了个皮毛,若是学的通透的话,那每次与王诗雅切磋时,也不至于在速度上吃亏了。 “果真是鸳鸯步,本来我也不知道,只是以往与岚蝶子切磋时,看她总是步伐怪怪的便插嘴问了一句。” “不过这岚蝶子嘴巴严得很,一开始还不肯说,我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从他口中得知了这步伐的名字,可再细致点的就不知道了。” 听了王诗雅的话,蔺凌也没有过多的怀疑,而是直接解释道:“这鸳鸯步本是模仿鸳鸯走路而成,左右分成九个宫位,意指九九归一之法,属于上乘近身缠斗武学。” “以前家母教导我时就经常说,若是能将此法练到极致的话,当与人缠斗时施展,在敌人眼里就好像是一个人分成了九道人影,不停的在敌人周边左右晃动而致虚实难辨。” () 第七十七章:另一种活法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听完蔺凌的解释,采荷心中一突,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可面上却是一脸的平静之色,只是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虽然蔺凌不知道这鸳鸯步的由来,可采荷却是多少知道点的,按理说这鸳鸯步只传皇室子嗣,是不可能外传给其他人的,可这蔺凌又怎么可能习得。 而且蔺凌刚刚的解释是家母所授,那岂不是说蔺凌的母亲与皇室有关,那么蔺凌的身份即使不是皇族子弟,也应该是宗室子嗣,只是看蔺凌的模样明显不是伪装出来的。 而这鸳鸯步之所以不被外人得知,就是因为它诡谲的步伐以及神秘的训练方式,可此刻这蔺凌竟然就这么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若不是蔺凌胆识非凡,那就是他真的不知道这鸳鸯步的独特之处,事实如此,这不得不让采荷在心中为其捏了一把汗。 “原来如此,这倒是挺稀奇的。” 王诗雅这么说着,似乎对这鸳鸯步没什么兴趣,而蔺凌似乎也听出了王诗雅兴致缺缺,随便说了两句也就挑开了话题。 二人都不说话,场面一时有些僵硬了起来,蔺凌本想说些什么调解下气氛,不过看着王诗雅似乎有心事的样子,蔺凌也只好作罢不再多说。 一路无话,四人在距离博古楼百米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王诗雅率先说道:“蔺郎,明晚我还是以王植的身份来找你,到时候我们以这博古楼为据点不见不散,你可别独自离去啊。” 蔺凌微笑拱手说道:“好,不见不散。” 待目送着王诗雅与采荷离开之后,蔺凌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招呼了一声杨振,二人举步朝着博古楼走了过去。 此时博古楼喧闹依旧,并没有因为蔺凌的离开而变得平静下来,相反因为文举的日子逐渐逼近,而变得更加人声鼎沸了起来。 二人刚一进的门来,便迎面撞上了一个陌生的店伙计,看其面貌不是郭二,想来是因为店中生意火爆,掌柜的从琵琶街重新招来了一个新的伙计。 不过似住客的这种酒肆,一般入住的客人都有登记,即使这店伙计的是新来的,也会对楼上的客人了解一二,正是想通了这些,蔺凌才毫不犹豫的张口便问道:“小二哥,敢问住在二楼的郭公子可在房中?” 伙计本来正在忙碌着,听到蔺凌这么问,当即便豪爽的回道:“公子说的可是郭权郭公子?” 蔺凌答道:“正是。” 听蔺凌这么说,店小二便老实的答道:“郭公子今儿一大早便出了楼,小的也不知道去了何处,想来是去看武举了吧。” 见伙计也不知道郭权的去向,蔺凌也不再多问,拱手谢过伙计之后,带着杨振便从门廊一侧上了二楼。 却没成想二人刚到楼上,就见收拾屋子的郭二正从屋中出来,扭头看到蔺凌便笑着说道:“公子您回来了。” 看到郭二打招呼,蔺凌急忙问道:“小二哥,你可知品之兄去了何处?” 看蔺凌这么着急,郭二便如实回答道:“公子不必担忧,郭公子在蔺公子走后说在屋中待的难受,于是就出门散心去了,不过走的时候特意叮嘱了在下,说是若公子问起,就说他去了太华司。” 听到郭权去了太华司,蔺凌一愣,当即反应过来说道:“原来如此,真是麻烦小二哥了,我知道了。” 蔺凌这么说着,拱手冲着郭二施了一礼,待郭二下了楼,蔺凌这才推门而入,径直朝着堂上走了过去。 看着专心读书的蔺凌,杨振疑惑的问道:“公子,你说郭公子去太华司干什么,这太华司可不是金明池啊,不是什么人说进就能进的去。” 不过蔺凌显然知道杨振会有这么一问,所以头也不抬的直接回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别说太华司了,就是那皇宫内院,只要是他郭品之想去的,就没有进不去的。” 杨振:“可是...” 蔺凌伸手打断杨振的可是,低头摸了摸肚子说道:“没什么好可是的,下楼去取些点心来,这么折腾了一上午,还没怎么吃过东西呢。” 听蔺凌这么一说,杨振当即反应过来,知道蔺凌不说肯定有他的理由,杨振沉吟了一下也就不再多问什么,而是转身下楼取点心去了。 “郭品之啊郭品之,看来你终究还是耐不住寂寞啊,想来这次太华司一行,必是收获颇丰啊...” 说到这里,蔺凌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也只是发了会牢骚,便接着看书不再想此事了。 确实,郭权这人从来都不是自甘堕落之人,既然这次能立志来到京城参加文举,那对能成功进入这太华司学习,就一定是势在必得的。 只是本来还是信心百倍的郭权,想来是今日里听楼下各色儒生的交谈,这才发觉自己与他人的差距在哪里,而且这博古楼,可以说是整个京都儒生的落脚点之一。 整日里除了各路小道消息丰沛以外,对于朝政以及文学进程,那简直就是满天飞了,基本你不用刻意的去打听什么,只需要安坐于堂上斟一壶老酒,不消片刻工夫便能收获心中的疑惑。 而蔺凌对于郭权的性格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若是早些时候郭权去太华司,那还可以说是去参观一下,可这眼看着文举将至,想来作为才子的郭权,也是着急了起来。 就在蔺凌看的正津津有味的时候,这时只见杨振端着一副餐盘,盘中有一小蝶松记桂花糕,以及一壶明显刚刚沏得的浓茶,连带着一小樽茶盅,被杨振小心翼翼的端了进来。 “公玮啊,这些日子麻烦你了,等过些日子我出去租个院落,毕竟我们家两个人住在这么一间厢房里,还是太挤了点。” 说着蔺凌放下书籍,站起身来接过杨振手中的餐盘,转身放于一旁的圆桌上,沉吟着对杨振说道。 不过杨振这人其实没什么太大的要求,而且他也知道蔺凌虽然看起来气质翩翩,可事实上却并不是富家公子哥,这次来京都又是远赴千里而来,想来只是不想让自己受委屈才这么说的。 杨振心中感动,可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连连摆手道:“公子不必为此忙活了,当下正是文举期间,公子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其实属下住在哪里都是住,以前在京都孑然一人的时候浪荡惯了,这几日能与公子一起住在这厢房中,一时间我还真有点不适应呢。” 听杨振这么说,蔺凌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是使劲拍了拍杨振宽厚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虽然浪荡不是什么褒义词,可这人啊,终究是要换个活法的。” 看着蔺凌一副正经的模样,杨振挠了挠头,似是没听懂蔺凌这话的意思一样,不过眼见着蔺凌没有再接着聊下去的意思,杨振也是知趣,便也就闭口不言了。 () 第七十八章:东郭品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昨日晚间戌时,郭权喝的大醉而归,在张伦以及另一个小厮的的搀扶下踉跄回楼。 本来蔺凌是要去探望的,可进了房后看到郭权人事不省的模样,蔺凌也只好叮嘱张伦一声,自便回房歇息去了。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蔺凌早早的便起了床,在没有惊动杨振的情况下,独自一人下了楼,来到雾气朦胧的街道之上,站在隔壁春华楼下舒展开了身体。 “想不到这京都的天气,竟然比之相思筑还要寒上几分,再不活动活动,我这整条腿都要木掉了。” 说着蔺凌一脚踩在一旁的角壁之上,伸手弯腰在小腿部分来回的拍打了几下,这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兄台也喜好这强身之道?” 正在蔺凌专心致志之时,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疑惑的回头去看时,这才发现在不知不觉间,就在自己的左后侧位置,也有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在柱子旁的栏杆上压腿。 “兄台说的极是,不过我可不懂什么强身之道,只是乍来京都,一时有些不习惯京都的天气,最近又时常感觉小腿绷直僵硬,索性今天大雪停歇,就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蔺凌还礼说道。 不过看这书生一身的素衣打扮,想来同蔺凌一样,应该也是来自外地,并非京中之人。 果然,就听那人听完蔺凌的话,这才豪爽的附和道: “是啊是啊,这京都的天气真是活见鬼了,按理说京都距北域何止千里之遥,可这寒冷和降雪的程度,比起我们雪山来说竟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显然,这人也是个健谈之人。 不过听到这人说起雪山,蔺凌立马来了兴趣:“雪山?莫非兄台也是北郡人?” 本来还待往下说的那人,听到蔺凌提起家乡,也是一脸狐疑的回道:“是啊,莫非阁下也是北郡人不成?” 其实倒不怪这人狐疑,因为雪山虽然也归属北郡,可它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偏僻了,若不是距离雪山不远的北郡人,一般人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不过看着他狐疑的样子,蔺凌也算是有自知之明,当即便自报了家门。 只听蔺凌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姓蔺,单字一个凌,字相禾,既然兄台是雪山人,那算起来我们还是邻居呢!” 听到蔺凌自报了家门,那人也是豪爽,丝毫不见扭捏的回道:“相禾兄你好,在下复姓东郭,单字一个品,字文硕,不过和我相熟之人都喜欢喊我小五。” “若阁下不嫌弃的话,今后可直呼在下小五便是。” 说完只见东郭品撩衣挽袖,十分谦逊的冲着蔺凌施了一礼,一脸的自信微笑看起来是那样的和煦阳光。 不过本来这形象绝佳的东郭品,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句话,立刻让他正人君子般的人设大崩,只听他略带猥琐的说道: “哎我说相禾啊,看你这一大早的便跑来靠着这春楼一角活筋动骨的,莫不是你也对那楼中的雅人儿,有朝思之意不成?” 这话一出口,蔺凌立马呆在了原地,其实他倒不是因为东郭品话中的暗示,而是当他听到博古楼的邻居,竟然是一家青楼的时候,心中充满震惊的同时,也是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之前从来没有留意的同时,蔺凌一直以为这里是片商业街,不然这博古楼中也不会整日里人满为患了。 可蔺凌万万没想到,庆闻街竟然是京都有名的青楼街,而博古楼中的那些所谓的文人士子,说白了大多数也是冲着青楼来的。 其实也不是说当今士人是多么的好色,只是大家受时下风气的影响,士子若不附庸风雅,便无法融入进天下士林的中心圈内。 所以那些功利心极强的士子,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前途无量,这才会自甘堕落的放下尊严,行那纨绔一道。 话说了半天,也不见蔺凌有什么反应,东郭品也是老辣,一眼便看出了蔺凌的心事,于是便话头一转说道:“其实啊,这些都是小事,何足挂齿。” 说到这里东郭品停顿了一下,看到蔺凌还是没有反应,于是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其实别说是这么一个破青楼的,就是那皇宫内院的墙角,我东郭品说踩就踩,谁也拦不住,可人活一世无非就是一个脸面问题,谁又能确保终身无恙呢。” 说到这,蔺凌终于反应了过来,不过却不是因为东郭品的劝解,事实上东郭品的劝论蔺凌一句也没有听懂,不过这好话坏话,蔺凌还是听的出来的,所以也不好拂了人家的一片美意。 “多谢兄台了,不过在下并不是在忧心此处,而是在思虑另一件事。” 听了蔺凌的解释,东郭品仿佛一个老先生一般,一手轻抚他那连胡茬都没有的下巴,一边老持庄重的慢慢点了点头,不过看他这年纪轻轻的模样,看起来倒是像极了一个阔论的孺子。 “对了,你这朋友我认了,以后不可再喊我什么兄台,直接喊我小五便可,若相禾再是直呼兄台的话,那我便要生气了。” 东郭品这话说的看似轻浮,可在蔺凌看来,这却是说明东郭品这人真实,丝毫的不拖泥带水。 听到东郭品这么说,蔺凌点了点头说道:“哎对了,小五,你也是来京都参加文举的吗?” 而东郭品听到蔺凌对自己的称呼,明显有些兴奋了起来,英俊的脑袋顿时点的仿佛拨浪鼓一般,明确的表示正是。 不过听了蔺凌的问话,这倒是勾起了东郭品刚刚没有问完的疑惑,于是便接着说道:“对了,刚刚还没问你呢,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雪山人了,那你是哪里人氏,我还不知道呢。” 听完此话,蔺凌的心情仿佛很好,倒是学会了打马虎眼,只见蔺凌一脸神秘的对东郭品说道:“小五这么火眼金睛的,不妨猜猜看啊。” 对于蔺凌的俏皮,显然东郭品早已有了防备,只听东郭品分析道:“你刚刚说你是我的邻居,而你又是北郡人,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壶关人了。” 看着东郭品一锤定音,蔺凌抱着考校的目的问道:“壶关距雪山可是不远呢,为什么不会是铁脊山呢?” 对于蔺凌的忽然插嘴,东郭品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只听他说道:“先不说铁脊山横跨北代两郡,单是这直行面积就已经是到达阳城的距离了。” “而在雪山江畔,距离大山最近的就是壶关,其次是位于代郡东北部的林州城,可你说了你是北郡人,那这林州就要排除了,可除了这林州以外,距离雪山最近的就属这壶关了。” 听完东郭品的解析,蔺凌不自觉的便拍起了手掌,而鼓掌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无外乎是对东郭品的肯定,第二则是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 第七十九章:商议路径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世人都说,逢这天下之事时、十个士子未必出一军事稚才,这话说的不假,就拿上一次的文举殿试来说,士子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能通过军事考校。 由于当今天下盛世已久,思危者更是十不存一,世人多是迂腐只知贪图享乐,士林之中庸雅之事盛行。 而各自军中,除了那些长久镇守边疆的军队还好一点以外,中部的军队大多文恬武嬉,不堪一击。 而相对来说最惨的,还是太华司。 众所周知,太华司为了更好的为朝廷输送人才,司中一共分设了两个独立的院体,一是文二是武,文书院倒是日渐繁荣,可这武昌院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已经到了学子稀缺的状态。 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朝廷政策的缘故,当年历经大新三代帝王的改革,最后在西北草原,一战直灭羌胡百万之众,足足为大新带来了五十年的盛世年华。 可这副作用也是很明显的,毕竟草原诸部虽然丧失了主力,可并不是被灭族,只要他们民族还在,仇恨就会一直延续,只待大新衰弱之时,这些看似臣服的羔羊,立刻便会撕下伪装,卷土重来。 “分析的很有道理,看起来倒是我小瞧了你,不过你刚刚说的那些都不对,我既不是壶关人,也不是大山里的人。” 本来以为被自己轻松猜破的东郭品,听蔺凌这么一说,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囧色,有些惊异的说道: “什么?既然两个地方都不是,那你是哪里人?你莫不是在消遣我不成!” 蔺凌眼瞅着东郭品脸色涨红,也知道不能太过分,于是便如实讲出了自己的家乡。 “这相思筑距离雪山何止百里,这就是你说的邻居?可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听了东郭品的质疑,蔺凌微笑着冲他摆了摆手说道:“不妨你说,其实儿时我也曾在雪山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某种原因,这才搬走去了相思筑。” “不过虽然儿时的记忆大多已经模糊,可对于一些细节,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所以现在我们即使不是近邻,那也是远邻。” 听蔺凌这么一说,东郭品挠了挠头,不自觉的便跟着点了点头。 看到东郭品点头,蔺凌也没有去继续理会的意思,而是扭头看向东方,发现日头已经越过了垂柳高楼,而街上的行人也形形色色的多了起来。 于是蔺凌便抖擞了一下衣袍说道:“小五,我该回去了。” 看着蔺凌要走,东郭品急忙也收拾了一下衣物,语速飞快的说道:“相禾今日可有空闲时间?晌午我正好要与几个好友前往荛山,你若有空,我们也好结伴而行。” 一听东郭品这话,蔺凌也不好不去搭理他了,只得顺着话说道:“刚好,我们也要去荛山,到时可结伴而行。” 说完蔺凌便抬手冲着东郭品拱了拱手,随后就头也不回的朝着博古楼走了过去。 因为蔺凌走的很快,而博古楼也相距不远,只是片刻的工夫蔺凌便来到了门口,正要抬脚迈入的时候,只听身后传来东郭品的叫喊声,其大意就是说一会他会来找自己。 “公子,外面是何人在呼唤?” 这时正好郭二从楼上下来,若有若无的听到有人在叫喊蔺凌,而看蔺凌一脸平静的样子,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这才疑惑的问出口来。 抬头见是郭二下来,蔺凌也只是随口一答道:“没什么,只是一个朋友罢了。” 停顿了一下,蔺凌接着问道:“小二哥,郭公子醒来了吗?” 晃了晃神,郭二如实回答道:“醒来了醒来了,刚刚郭公子还在询问小的,是否看到了公子呢。” 听到郭二这么说,蔺凌一脸微笑的冲着郭二点了点头,抬脚便上了楼,直奔郭权的房间去了。 结果蔺凌人还没进房间,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阵阵的朗诵之声,从门缝中悄悄溜了出来。 只听郭权朗朗之声读道:“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固品冬菊物,春满见荛山...” 听到这里,蔺凌忍不住一把推开房门,仿佛心神都融入了诗中一般,陶醉的一边拍手自得,一边低声呢喃道:“好诗,好诗啊。” 房门被推开,见是蔺凌走了进来,郭权急忙抬起头来,一脸微笑的打趣道:“我还以为,你又出去与人相约了呢。” 此时正在陶醉中的蔺凌,听到郭权这么一说,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不被察觉的潮红,虽然别人看不出来,可却瞒不过郭权这只老狐狸的法眼。 抬头看着郭权那双坏坏的眼神,蔺凌急忙轻咳了一声,岔开话题说道: “我正有事要和你说呢,刚刚下去的时候我看今天日头不错,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风雪了,不如趁此机会我们去荛山吧。” 有了新的话题,果然吸引住了郭权这只老狐狸,只听郭权迫切的埋怨道:“哼,我还以为,此事早被你忘的一干二净了呢。” 听着郭权这略带抱怨的声音,蔺凌也只好装傻般的挠了挠头,陪着笑脸说道:“哪能呢,这可是大事,我就是忘了吃饭,也不能忘了这头等大事啊。” 看着蔺凌一脸尴尬的模样,郭权无声的笑了笑,心想这书呆子跑出去两三天,竟然也学会了变通,看起来这两天也是经历了一些事情的。 其实不怪郭权心中那么欣慰,因为之前没到京都的时候,蔺凌的性格实在是太单纯了,说句不好听的,甚至单纯的有些软弱,从来不和他人去挣什么,也不会拐弯抹角的为自己辩解。 不过此时郭权看着蔺凌这明显的变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毕竟这京都不比相思筑,若是在老家的时候,郭权还能凭借着自己的家世,保着蔺凌不被有心人所算计。 可京都不一样,京都里可谓是藏龙卧虎,如果不加以小心的话,就蔺凌这个性格,早晚会被人坑的一无所有,而自己还不自知。 “呵,算你小子明白事理,既然你还记得,那一会吃完饭我们便出发。” 这么说着,郭权一把合上书本,随意的将其丢在一旁的书架之上,转身就往梳妆处的小隔间里走去。 看着郭权的背影转入隔间,蔺凌有些疑惑的问道:“吃完饭就走?时间上赶得会不会有点急了?” 说这话的时候,郭权已经开始披上衣袍,准备整理着装了,此时听到蔺凌的疑惑,于是便解释道: “虽然今天太阳早晴,可毕竟这里不是南国,即使日头很足,大早上的也不会化冻严重,若是等我们晚些时候再去的话,路上恐怕就不好走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如果单单只是因为路不好走的话,那么他们完全可以改走水路,直接从广济水道出发,沿途只需经过安泽门便可一路直行,直到广济河汇入泽水后便是大道连天。 () 第八十章:巧遇王策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正是想通了这些,蔺凌才对郭权的解释产生了质疑,不过郭权显然知道蔺凌的担忧,于是便接着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疑惑,可最主要的不是这些,因为后天就是文举的日子了,今天和明天这两天之内。” “京中的外来士子们,肯定会如飞蛾扑火般的前往固北亭,如果我们不赶早的话,到时人一多起来,我们可就难行了。” 听完郭权的话,蔺凌细细琢磨了半晌,沉吟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早一点。” 说完蔺凌转身出了房间,回自己房中准备去了,正巧这时郭二端着餐盘进来,被杨振抢过之后便打发走了。 三菜一汤,虽然都是素菜,谈不上什么美味佳肴,不过就拿后厨的手艺来说,吃起来还是很美味的。 看着桌上的饭菜,蔺凌招呼了一声杨振,二人便在房中草草的吃了饭,收拾了一下碗筷,便相继下了楼去。 将餐具交给了一旁的伙计之后,还没等蔺凌转身离去,就听到一个年轻士子的声音传来:“嘿,你们听说了吗?这次的文举裁判官中,好像有新安王的名额啊!” 本正待离去的蔺凌,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脚下仿佛被埋了根钉子一样,硬生生的止在了当场。 这时已经走出两米开外的杨振,发觉蔺凌没有跟上来后,便回过头去一脸疑惑的问道:“公子,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听着杨振的关心,蔺凌轻轻挥手对着杨振摆了摆手,只是回身便冲着一旁的桌椅走了过去,伸手拉过一张木椅,大咧咧的便坐了下去。 这时众人的讨论,也因为刚刚那人的爆料,而进行到了高潮部分,不过士子们大都对新安王担任裁判官心服口服,并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即使有,也只是一两句牢骚罢了。 “新安王历经三朝动荡,虽出生于皇室,可却才兼文武,一生更是所立战功无数,此次陛下能让新安王坐镇,想来是对这次的文举高度重视。” 这人话音刚落,一旁立刻便有人搭茬道:“可不是咋的,想那武举虽然裁判阵容浩大,可比起文举来,单是新安王一人,便已经将其他人比了下去。” 随着众人话题的逐渐深入,蔺凌在旁边也听了个七七八八,总之一句话就是今年的文举非同小可。 “哎呦,相禾贤弟!” 正在蔺凌仔细分析情报的时候,只听耳畔旁传来了一声高呼,声音还有些熟悉,蔺凌疑惑之下急忙扭头去看,这一看之下,当真是让蔺凌惊喜交加。 随着蔺凌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从门廊下转过四个人来,而最醒目的便是走在最前面的一黑一白两人。 这么说并不是两人肤色的差距,而是两人的衣服颜色不同,一个白衣如雪貌比潘安,另一个则是黑衣胜夜锦服华冠。 不过相比起那白衣人的英俊冷傲来说,这黑衣人虽然一身的华丽装扮,可因为他嘴角一直噙着的邪笑,让人看来总是慕名奇妙的升不起任何的距离感。 如果刚刚看过武举的人,一定不会对两人感觉到陌生,因为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在武举中大展身手的司徒浩然与王策。 而以王策的性格来说,只要是被他认定的兄弟或者朋友,不管你是多么的落魄或者尊贵,总是能以最好的心情去面对,或许这就是被认同的感觉。 本来王策只是路过博古楼,无意中瞥了一眼楼内,发现有一人的背影特别熟悉,想着先高呼一声试探一二,如果叫错了人,离着这么远的距离,自己也不会显得那么尴尬。 不过被王策这么一喊,蔺凌刚一回头便被王策认了出来,当即便乐呵呵的一把拽住司徒浩然的衣袖,在其冰冷的目光中,拖拽着进了这博古楼。 而两人后面跟着的,正是昨日刚刚与蔺凌打过照面的王家兄弟,王广和王翔。 此时哥俩看着王策改道进了博古楼,二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紧跟其后,也跟着进了楼来。 “哈哈哈哈!果然是相禾贤弟,你可是让愚兄一番好找啊!” 王策人还没到近前,反倒是他那独有的豪爽笑声,率先传了过来。 本来还在大堂中吵闹的诸多士子,因为四人的突然到来,顿时也变得安静了下来,毕竟像司徒浩然与王策这种的名门子弟,在这博古楼中可不是那么常见的。 要说还是郭二有眼力见,隔着老远便抽到了四人,眼看着奔着蔺凌去了,只是心中稍一思索便回过味来,急忙点头哈腰的小跑过去,一脸的阿谀奉承道: “哎呦二位爷,这是哪阵香风儿把您二位给吹来了,有了您二位的托衬,小店当真是蓬荜生辉啊,旧地寒舍茶已备得,二位快请楼上雅间暂歇!” 郭二话说的漂亮,不过他这么机灵的心眼,显然没有彻底看破王策的心思,不过王策何许人也,想来也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去与一个小厮计较什么。 比起郭二来,显然王家兄弟更了解自家的主子,此时眼看着王策没有说话,王广立刻上前一步说道: “店家不必忙活了,我家将军今日来此只为了好友而来,并不打算在此歇息,另外我家将军实在,最听不得甜言蜜语,所以你也不用这么奉承了。” 王广一席话出口,差点没把郭二给噎死,其实这倒不怪郭二专捡好听的说话,只是此时王策进的店来就是顾客,别说是王策了,就是一个叫花子进来了,只要你有钱,那你就是大爷。 说白了,这是郭二的职业病,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当真是让郭二给诠释的淋漓尽致了,只是今天碰上了王策这么个奇葩,郭二也唯有苦笑点头,表示下不为例了。 郭二平时对待蔺凌挺客气的,而蔺凌又不是那眼高手低的人,此时看着郭二尴尬的神色,蔺凌也不好束手与一侧看热闹。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蔺凌适时的开了口,也正是因为初步了解了王策的脾性,所以蔺凌用了一种十分轻松的态度,张口便道:“大清早的兄长好雅兴,怎得想起来北城消遣了。” 听到蔺凌开口,王广识趣的退后至王策的身后,只听王策一脸恬笑的说道:“说来惭愧,上次贤弟走的匆忙,做兄长的还没有来得及与之道别呢,这是我的错。” 说到这里的时候,本来蔺凌想要解释一下,可王策显然看出了蔺凌的企图,于是便伸手拦住了话头,继续说道: “本来此次啊,愚兄是要奉命前往龙武卫大营报道的,回来的时候途径风花界,想着这次若是老天有眼,当会让你我兄弟再次相聚,现在看来,你我还真是有缘啊。” 王策说这话的时候,一旁的司徒浩然一直以一种看白痴的眼光,一脸不屑的看着吐沫横飞的王策,显然事实并不像王策说的这般。 () 第八十一章:奇怪的广济河道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不过看司徒浩然那仿若冰山般的俊脸,显然也没有心思去揭露王策虚伪的嘴脸,只是一直板着个脸,抱着膀子不时的打量着蔺凌,至于在看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王策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而对于蔺凌来说,王策身为王诗雅的二哥,那正是一条必抱的粗腿。 此时蔺凌适时的说道:“大清早的出公差,也真是够辛苦的。” 本来只是一句牢骚话,也不知道哪个词儿触动了司徒浩然,只见他一改冷漠的神色,有些恼怒的冲着王策说道:“王策,我可不是陪你出来玩的,别忘了我们的正事!” 一语点破梦中人,刚想要再说些什么的王策,陡然听到司徒浩然的话,也是明显的脸色一怔,只不过比起司徒浩然来,王策克制的很好罢了。 而蔺凌也不是那不懂事的人,知道二人还有要事去办,于是便拱手说道:“兄长若有要事可不必管我,正事要紧,以后多的是时间相聚。” 听到蔺凌这么说,王策也是豪爽,甚至可以说是丝毫不拖泥带水,只是拱手对着蔺凌说了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便拍了拍蔺凌的肩膀离开了。 等到四人走远,大堂里安静的气氛才被打破,只不过众人讨论的话题,已经从新安王的身上,转移到了蔺凌这个神秘的书生身上来了。 毕竟不管在哪个年代,人们的好奇心总是十分浓厚的。 “相禾!” 就在这时,郭权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当蔺凌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郭权身着一袭淡蓝色纯棉长袍,腰部稍微往上提了一些,被一圈圈灰白色的丝绦缠住。 致使下半身甩穗处只达小腿部分,脚上则是踏着一双纯黑色的云履,腰间系有一只汉白玉制成的貔貅,而发型上只是简单的挽了一个髻扣,使得乌黑的秀发随意的披在身后,微风一吹,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清秀了不少。 看着郭权这身打扮,蔺凌难得的开起玩笑来,调侃的说道:“说真的,你这一身靓丽的打扮,要不是你刚刚喊了一声,我都要认不出你来了!” 本来感觉没什么的郭权,此时听着蔺凌的恭维也不含糊,反倒是自得其乐的在原地转了一圈,其后还冲着蔺凌挤了一下眉毛,看起来调皮极了。 二人闹了一会,郭权便下了楼来,走到蔺凌的身边佯装恼怒的说道:“哼哼,就你会说。” 看着郭权走向门口,蔺凌急忙跟了上去说道:“收拾好了,想好走哪条路了吗?” 二人相继离开,一旁的杨振与张伦对视了一眼,也跟了出来。 ...... 跟着郭权的步伐,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的光景,四人终于来到了位于西城的伶仃湖了,而这伶仃湖虽然看不起没有金明池那么的宽阔,可却是从水路出城的必经之道。 四人刚来到湖边的石台之上,远远的便看到了一个船家,正在冲着自己这边不停的招着手,看样子是在等待自己一行人一般。 待四人走到近前,这才发现那船家原来是个中年大叔,看其面色一脸的老实相,想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此时船家正一手拄着船篙,一边笑眯眯的冲着郭权摆手说道:“郭公子您来了,快里面请,别误了时辰,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此时除了这船家的轻舟之外,整个伶仃湖北岸,已经密密麻麻的停泊了许多船只,粗略估计不下于上百艘,而其中大小不同,却又好像只局限于中型客船。 因为船只虽多,可放眼望去却没有大吨位的货船,统一的都是以轻舟和客船为主,而最多的就是像船家这般的轻舟,一般来说载个三五人不在话下。 等到四人上了轻舟,船只行驶了大概百米距离之后,蔺凌才从郭权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算是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原来,就在蔺凌与王诗雅去观看武举的时候,其实郭权就已经来到伶仃湖观察路径了,而这船家也是那时郭权租下的,为的就是留做今天的代步工具。 而蔺凌又从张伦的口中得知,这广济河道别看来回宽度十分敞亮,可水底的深处却只有两三米的高度,以这种深度来说,除了轻舟和体型小的客船以外,其它大吨位船只还真的无法开动。 不过对于这种的河道介绍,蔺凌却是十分的疑惑,而相比于常年走水道的船家来说,显然张伦这个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对这河道的变化就所知有限了。 没办法,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蔺凌也只得请教于船家了,索性这船家也是个豪爽的人,想来是因为年龄的缘故,与蔺凌他们也算是聊得来,于是便知无不言了起来: “要说起这河道的设计啊,其实还是因地而视的,早些年因为河道沿途的街道不是多么的繁荣,所以那时候是允许大型船只通过的。” “而当时之所以把河道设计的这么宽敞,也是因为这个初衷,不过后来京都越来越繁华,随着外来人口的大幅度增多,导致繁华的地方更加繁华。” “而这些本来冷清的街道,也因为人流量的增加,也跟着繁华了起来,可人一多,连带着水路经济也起来了。” “本来冷清的河道上,大船越来越多,来回的客商也是蜂蛹而至,临到了最后啊,这京都第一水道竟然变得拥挤不堪了起来。” 说道这里,那船家想来是说的有些口干,正在他仰头喝水的空挡里,蔺凌有些似懂非懂的说道: “人一多,河道便发生了堵塞,若是长此以往的话,这样非但不会增加经济的持续生长,可能还会拖累的周边街道经济倒退。” 此时正在喝水的船家听到蔺凌这么说,抹了抹嘴巴上的水渍,继续说道:“这位小哥说的不错,其实如果只是堵塞交通也就罢了,就怕它会出现事故啊。” 一直在一旁聆听的张伦,这时听到事故两个字,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只见他啪的一声一拍大腿,大叫一声说道: “对啊!经你这么一说我可算是想起来了,这事大概发生在庆历十年那会,那时我还小呢,好像是因为什么原因,河道上接连有三艘大船发生碰撞事故,其中更是有一艘官船被撞沉了!” 听张伦这么一说,不光蔺凌与那船家惊讶,就连坐在一旁品茶的郭权都被吓了一跳,不过他被吓的倒不是事实,而是张伦的那一声惊叫。 不过张伦也算有些眼力见,当发现自己扰了郭权之后,急忙陪着笑脸冲郭权陪了个不是,而郭权又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便不再理会张伦了。 不过张伦的这话,却是实实在在的勾起了船家的回忆,只听船家唏嘘的说道:“哎呀,想不到过去了这么久,这事儿还有人记得呢。” () 第八十二章:新的虹桥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看到船家知道详情,这次不光蔺凌好奇,就连一直品茶的郭权也来了兴致,毕竟这京都距离荛山还有些不短的距离,要是途中不找些事情来做的话,这旅途还真是乏味极了。 而在众人一致的请教之声中,只听船家清了清嗓子,开始以不同的视角讲述了起来。 原来,这广济河道就像船家说的一样,在庆历十年之前,一直都是十分通畅的,可最后因为两岸经济越来越膨胀的缘故,宽阔的河道也变的拥挤了起来。 而张伦口中所说的官船沉没事件,事实上只是一个导火索罢了,当时那艘官船不大,却因为是官船的缘故,只需要打着旗号走最好的区域河道就行了。 但事不遂人愿,刚好那天从南国来了一批客商,光是大船连起来就有七八艘之多,从高楼上看下去浩浩荡荡的,几乎横跨了两个街道的长度。 本来各个船队之间也算相安无事,可就在商队经过虹桥的时候,不知道什么缘故,商队的头船出了问题,高大的桅杆来不及收回,直接便一头撞上了坚实的虹桥。 而当时正准备停泊的官船,正巧就在虹桥的一侧,事故来的突然,船上人员连带着护卫家属,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便全部葬身在了广济河底。 本来这撞船事件可有可无,但不幸的是那官船上的官员,正巧是坞江镇督统叶泽秋,此次南下正是为了解决两岸河患的。 这叶泽秋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此人虽然生于北地,可对水道治理有着十分敏感的洞察力,曾经多次上书要求治理广济河道,只不过由于南国突遭洪水的缘故,这才被特意委任了要职。 叶泽秋,原名叶逢字泽秋,在庆历十四年的殿试中一举夺冠,从此开始步入朝政中心,三年来一直活跃于工部。 虽然大才牺牲未免让人感到可惜,可经过沉船事件这么一闹,朝廷也终于回过来了味,一边安抚叶家的同时,另一面也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整治河道的运动。 而经过了长达一年的整治工作之后,整改的结果就是蔺凌现在所看到的样子了,河道宽度不变,只是从以前的河道深度五米改成了三米,甚至很多地方都是淤泥铺就,稍微大一点的船只都会感觉到十分的难行。 而此次最大的改动还是安泽门,因为安泽是水门的缘故,为了更好的控制船只的吨位,工部的设计者门,专门在水门底部增加了一个半弧形的栈板,材料全部采用于青冈大理石,十分的坚韧不拔。 而客船要想从安泽门进出的话,船身下浮的度数不得高于两米,不然船底就会剐蹭到潜于水下的大理石板块,从而被值班的士兵拦下,勒令其退出城内。 听完这船家的解释,蔺凌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转而扭头看向坦荡的河道,虽然不时的会有些许轻舟划过,可却一点也不显得拥挤,反而让人觉得有了那么一丝诗意。 “其实这样挺好的,以前的河道你们不知道,哪怕是往前回倒个五年时间,除了我们这些常年住在河边的渔家以外,这河道上都难以找得到一处停泊的地方。” 说到这里,船家大叔啧啧的砸了砸嘴巴,奋力的上下一摇船桨接着感慨道:“看到没有,前方不远处的那座拱形石桥,那就是新虹桥了,老虹桥早已在当年的那场事故里被拆除了。” “不过我们大新讲究的就是一个新景新气象,现在这座是庆历十五年的时候,依照着固有的蓝图,在老虹桥上做了些许的整改,而重新修建的老虹桥。” 众人闲聊的工夫里,轻舟已经无限接近了新虹桥,由于刚刚众人离得远,而冬日里河道上又时常会弥漫着一层薄雾,所以众人看的也不真切。 不过当众人离得近了,蔺凌这才看清这虹桥的结构设计,船家说的不错,新桥采用的就是拱形设计,不过这拱桥的来回跨度,明显比之正常的要宽阔了很多。 说起来这虹桥也算是京都里的一道风景线了,船家大叔眼尖,看着蔺凌几人的打扮,心中便已经猜到了众人是出来游玩的。 所以当轻舟路过虹桥的时候,船家故意放慢了船速,为的就是留出时间,好让众人仔细品读一下京都的繁华。 借助着蔺凌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这虹桥横向宽度,约摸有近三十米左右的样子,而纵向则是连接着河道两岸,桥下一共分成六个基板支撑着桥身,形成了四小一大的扇面型桥洞。 而当轻舟划进桥洞的同时,这才更加看清了桥身的装饰,只见桥身上被纹满了精美的壁画,而侧面的桥壁之上,则是与桥栏上的石狮子相对应,一连搁置了一排的长明灯。 想必等到了夜里,在长明灯亮起的刹那,虹桥上下一定美丽极了。 待轻舟过了虹桥范围,船的速度也提了上去,只是郭权回头望着那愈来愈远的虹桥,仿佛被勾起了心神一样,呢喃着感慨道:“这还真是一场浩大的工程啊...” 大概是听到了郭权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船家捏了捏鼻子说道:“这算什么,公子若是晚上来,那才真叫一个壮观呢,正巧今晚还有琉璃灯节,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什么叫万人空巷了。” 此时正准备喝上一口热茶的蔺凌,突然听到船家也在说这琉璃灯节,心中一下子便被勾起了好奇心,立刻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盅,对着船家便询问了开来。 “说起这琉璃灯节啊,可谓是京都里除了春节以外,最热闹的节日了,不过我看两位公子面生,只怕二位公子不是本地人,应该不知道这琉璃节意味着什么。” 本来蔺凌就已经被勾起了好奇心,此时哪里还有那闲工夫听船家在这扯东扯西的,当即便忍不住催促道: “船家,我说您老就不用再拐弯抹角的吊我们胃口了,我们虽然不是本地人,可对这日子多少还是明白点的,所以您还是干脆直接一股脑的全说出来吧,也省的我再一个个的去问了。” 本来还想再卖弄一把的船家,此时听到蔺凌这么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蔺凌讪笑了两声,这才又开始讲了起来。 “其实很简单啊,这琉璃灯节说白了就是一场最烂漫的恋爱告白场所,不管是待字闺中的小女儿家,还是血气方刚的半大小伙,都能在这一天里向自己所倾慕的对象告白。” “而最主要的却是,因为节日的传统,凡是在这一天里告白的双方,都是不会招来闲言碎语的,因为在这一天里告白,是个神圣的举动。” 说到这里船家停顿了下来,只见他一脸仰慕的扭头看向东方,看向皇城的地方喃喃的说道:“想当年先帝能与娴妃娘娘相识到相知,也是因为那年的琉璃灯节,两人这才走到了一起。” () 第八十三章:轻舟直上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听到船家说到娴妃,蔺凌心中一愣,心中总是感觉着自己对这个娴妃这个字眼,感到到十分的熟悉,可一时半会的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看着蔺凌有些走神,郭权清咳了一声说道:“听起来还不错,相禾,不如我们晚些时候出去转转吧,正如船家大哥说的一样,这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得到的节日,晚上一定很热闹。” 面对着郭权的邀请,蔺凌只是含糊的回了一声,而心思却并没有因此而回归本体,郭权眼瞅着蔺凌的这副模样,也没有工夫去搭理他了,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品茶去了。 “站住!后面的请注意队形!” 就在这时,一声粗矿的断喝声传来,倒是硬生生的将蔺凌的思绪拉了回来。 蔺凌疑惑的抬头去看,原来船只已经顺流来到了安泽门,此时水门下正停泊了几艘看起来不下的客船,正在蔺凌所乘坐的小舟前,接受着卫兵的检验。 蔺凌看的疑惑,于是便扭头看向站在甲板上的船家问道:“怎么,难道这进出城门,也要接受身份凭证的吗?” 听了蔺凌的疑惑,只见那船家回头先是微微一笑,这才不慌不忙的说道:“几位不用担心,这些卫兵只是象征性的检查一下船只的标准,不是船上的每一个客人都要检查。” 听船家这么说,蔺凌心中便释然了,想来要是一个一个的检查,别说出城了,恐怕这一天下来,也放行不了几艘船只。 不大一会的工夫,等到前面的客船通过之后,便轮到了蔺凌所乘坐的轻舟了,果然正如船家所说的一般,那卫兵只是拿着长矛在轻舟周围敲打了一阵,便对其摆了摆手放行了。 等船只见缝插针的挤出了水门外,蔺凌这才疑惑的说道:“这水门防御力量这么薄弱,就不怕被有心人所利用,从而钻了空子吗?” 蔺凌这话说的也算正常,因为刚刚那安泽门的防护措施,实在是有些过于简陋了,对于宽度长达二十米的水门来说,仅靠着那六七个士兵来维持警戒,在蔺凌看来确实有些捉襟见肘。 不过蔺凌是因为看不懂这水门的设计,这才大言不惭的说出了口,也因此惹来了船家的耻笑。 果然,此时正在甲板上摇浆的船家听状,先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不过碍于客人的面子,这才头也不回的解释道: “公子有所不知,你别看那城门高大威猛,而士兵却只有一伍的兵力,看起来是兵力不足以维持秩序,其实不然。” “不管是内城还是外城,在城墙洞壁之内,都有一个明显的凹槽,大概有两米多高的样子,那可不是什么士兵站岗的岗位,而是可直通城楼的快速通道。” “先不说每次关水门的时候,都是以镔铁打造的三米铁栅栏竖于水面,水下还会专门拉起钉床,以确保不会有外来人员从水下潜入城中。” “可以说这安泽门的防护工程,是不同于其他陆地城门的,这里因为出了安泽门便是人工开凿的秋水,左右也并没有什么可以遮挡的物件。” “这么一望无际的若是有人强闯水门,那可就会成为城楼上守军的活靶子了,想来也没人会那么蠢的从水门选择进城了。” 最后这句话,完全就是船家的无心之谈,可料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么防卫森严的安泽门,却在后来的兵祸中,成为了叛贼进攻京都的桥头堡。 此时河道上来来往往的大小船只多了起来,可这寒流却没有因为人流量的增加,而变的暖和起来,反而比之城内的温度,还要低了不少。 只见一旁不怎么说话的杨振,突然使劲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膀,嘴唇有些哆嗦的说道:“嘶...怎么突然感觉这城外的温度,比之城内的要冷上了不少。” 经杨振这么一说,蔺凌也感觉到了,只是蔺凌学识渊博,这种事情只要稍微一思索,便想到了其中的缘由,于是便看着杨振说道: “其实城内城外的温度一样,只是城内相比较于城外来说,人和物密集了许多,昨天武举那么多人围在金明池,去的时候你不也是没感觉到怎么寒冷吗,所以这只是你自己的心里错觉罢了。” 说完蔺凌便随手斟了两盏热茶,伸手朝着杨振递了过去,而另外一盏则是朝着张伦的方向推了推,张伦倒也识趣,乐呵呵的一把攥住盏耳,小口的喝了起来。 不过听蔺凌这么一说,杨振仔细的想了想,也是多少回过了味来,随后便两手接过蔺凌递过来的茶盏,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喝茶。 说起来这轻舟不大,之所以说它是轻舟,就是因为船身轻扁,远远的看去就仿佛是一片柳叶一般,不过从船首的尖头来看,这船的破水能力还是很强的。 此时船只已经过了秋水河道,正式汇流进了泽水,正在与一大批的客船齐头并进,不过由于天气的缘故,其它船只上并没有人来回走动,而是全都躲进了船舱内,借助着舱内的镂叶窗,远距离的感受着冬日里的清香。 而蔺凌所在的轻舟因为船身轻巧,而所载人数又不多,所以行驶起来非常的迅速,船家只是轻轻的一甩木浆,船只就顺着北漂的水流,瞬间便把船只推出去了老远。 此时郭权正坐在船尾处的地方,一边眯着眼睛打量着泽水两岸的风景,一边疑惑的对着舱内的蔺凌说道:“相禾,昨日我去了一趟太华司,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去干什么了吗?” 蔺凌对于郭权的性格何其了解,此时听到他这么说,脸上立马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缓步来到郭权身盘膝坐下说道: “不用,若是你郭品之想要对我说些什么,那不管我听不听,都是拦不住你的;相反,你若不肯说,就是三头老牛都拉不回来你的意志。” “而你郭品之做事一向是抱有目的的,既然这样,那我只需要等着就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惊天的秘密,等你想说了自然就会说出口来的。” 本来准备卖个关子的郭权,听到蔺凌竟然把自己分析的这么透彻,顿时一阵语塞,心想这蔺凌反应倒也是机敏,怎么以前从来没有看出来过呢。 不过郭权此时也不打算再藏着掖着了,每次面对蔺凌,郭权总是那么的推心置腹,于是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便开口说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这次去一是了解了一下地形,这第二嘛,则是重点留意了一下他们的内部情况,我想关于武昌院的情报,你可能会感兴趣。” 说到这里郭权停了下来,这点倒不是他卖关子,而是扭头看了一眼蔺凌的面部表情变化,说实在话,对于蔺凌将要投身武昌院的打算,其实郭权是坚决反对的。 () 第八十四章:千古荛山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到时候再说吧,考不考的进去还两说呢,现在也不是下结论的时候。” 蔺凌知道郭权的意思,可不管怎么说,蔺凌有自己的打算,此时听着郭权这么拐弯抹角的劝说,蔺凌不好回绝,就只能打起了马虎眼。 “行吧,反正以后的路终究是要你自己走下去的,不过你可要记住,我会一直在背后支持你的。” 说完郭权伸手拍了拍蔺凌的肩膀,起身便钻进了低矮的舱内,不再多说什么了。 此时船只已经进了荛山范围,而船尾处却只剩下了蔺凌一人,不过天气虽然阴沉,可这万里平波的景致,却好似一幅静止的山水画卷一般,总能在无意中将人牢牢的吸入其中,以另类的方式遨游于天地。 “两位公子,前面就是荛山北麓了,你看我这船只是停在岸边等待,还是先行离去呢?” 不大一会的工夫,正在蔺凌继续沉醉其中的时候,突然从前方传来了船家的声音,想来是即将到达目的地了。 “船家,你就在岸边等我们吧,差不多一两个时辰的光景我们就下来了,到时还要劳烦船家,再把我们给载回去才是。” 说着郭权从怀中摸出了五两银子,抬手便冲着那船家丢了过去。 而船家收了银钱之后,整个人立刻变的更加殷勤了起来,直到蔺凌等人陆续下了船来,船家还在甲板上不住的在向着郭权几人频频的招起手来,看那样子真的是恨不得跟着蔺凌一起走一样。 蔺凌从船家身边错过的时候,总感觉哪里不对,可一时又想不出来只得以牢骚的语气说道: “哎我说,你这是哪找来的船家,区区五两银子有那么激动吗?而且这里是京都啊,只要是有个正经营生的,这银钱应该不会短缺的吧?” 四人拐弯抹角的,往北走了大概有个二三百米的距离,因为山上山下温差大,所以此刻山脚下的冰雪,已经开始大面积的结起了冰碴,有的地方更是直接便化成了冰水。 “你说,这荛山有什么好游的,入眼全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放眼望去连个飞鸟都没有,也就是你郭品之,能对这种地方有兴趣了。” 蔺凌一边踩着积雪前行,一边无力的吐槽道。 “这不像是从你口中说出的话啊,况且这固北亭意义非凡,我让你跟着可不只是让你去看景致的。” 说完郭权撇了撇嘴,催促了一声杨振与张伦,加快了脚步朝山上走了过去,而落后的蔺凌也只好无奈的很上。 不过说起来这固北亭,之所以把选址定在荛山,其实是有一定目地的。 首先固北亭的意义,是为了庆祝朝廷斩获极北之地而建,而最重要的是,荛山是座孤山,四面几乎全被奔腾的泽水包围。 而泽水又是连通大河和京都的重要河道枢纽,凡是从水路进京的客船,无一例外,首先看到的就是荛山上的固北亭,而从泽水进京的又不乏西北之地的外族,所以这固北亭也有一部分震慑的目地。 不过荛山虽然是座孤山,可山峰的背面,却是驻扎了一支约摸两千人左右的水军,毕竟北地不比南国,虽然京都只有广济和广泽两条河道,可这两条河道的源头却都是泽水。 而为了应付突发事件,朝廷这才从渭水调来了一校的水军,其最主要的目地就是为了掌控泽水流向,以确保京中河道无恙。 而这荛山,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转盘开关一样,南面是广济河道,东面则是广泽河道,只要水军遏制住山背位置,就可攻守兼备了。 “对了公玮,我听说这荛山附近有水军驻扎,怎么我们走了那么久,却连一个士卒的影子都没看到呢?” 也不知道众人走了多久,见气氛有些沉闷,于是蔺凌便想着挑些话题来说,也好缓解一下这令人沉闷的状态。 不过出乎蔺凌意外的却是,没等杨振开口,倒是一旁的张伦给出了答案。 “公子有所不知啊,这荛山的守军对城内出来的可管不了那么多,毕竟这荛山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了,而且他们人数有效,是不可能将兵力全部散出去的。” 听到张伦侃侃而谈,蔺凌顿时便来了兴趣,不过看着杨振那一脸窘迫的样子,想来他对于这水道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蔺凌不是那种爱好斤斤计较的人,于是冲着杨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化解了杨振的尴尬。 随后便回过头来看着张伦,点了点头说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你接着说。” 找到了露脸的机会,只见张伦清咳了咳嗓子,继续说道:“这荛山的地理环境与其他地方不一样,水军只需要遏制住北面就行了,而水军需要防备的外敌,也只有可能从西北方向而来。” 说到这里张伦停了下来,并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因为他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西北方向,那就只有位于草原的察毒诸部了。 “公子快看,固北亭到了!” 就在蔺凌沉思的时候,众人已经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半山腰处,而距离那令人魂牵梦绕的固北亭,就只剩下大概五十米的直径距离了。 “原来这就是固北亭,感觉有些失望,没有我心中的那种澎湃大气的感觉在里面,总感觉缺了点什么一样,这里太普通了。” 本来蔺凌在来之前,是做过很多次幻想的,在他印象中的固北亭,不说富丽堂皇吧,那也是龙纹绕珠、青砖飞檐的样子吧,可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座破烂不堪的小亭子。 不过亭子中央位置处,却立着一尊接近两米的石碑,看样子应该是座墓志铭一样的铭碑,但却由于距离还是有些远,众人都看不清那碑上的文字罢了。 不过相比于蔺凌反应平平的样子,郭权却是一脸兴奋的跑了过去,看他那急不可耐的样子,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一样。 “相禾快过来看,这石碑上篆刻的是辛少师的固北亭怀古!” 本来还有些不以为意的蔺凌,突然听到郭权这么说,只觉得心中一阵,立刻便拔腿跑进了亭中。 说起来这辛少师,在历史上那可是一名伟大的爱国领袖,本名辛忠敏,生于后三晋时代的宋国,其人文武兼修,进可征战沙场建功立业,退可施政于野保家护国,其本人更是那个璀璨的时代里,最耀眼的一颗将星。 虽然这辛少师诗词传世的并不多,可仅有的那两三篇里,字里行间都在透露着一种别样的爱国情怀,就像这石碑上的诗词一样,原文必定是珍藏在皇家内院中的。 只不过历代帝王,为了感念这么一个世之忠良,愿意献出拓本拿来复制,却也是十分难得的,毕竟人都是自私的,特别是像这种世间罕见的诗词,哪怕只是复制的,看起来也是一种享受。 () 第八十五章:郭权的真实目的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坞江畔,舞榭亭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垂垂老矣,尚能饭否?” “大新历丁未年,庆历十七年秋,农历九月初九,重阳霜降,巳时...蔺...蔺晨?!” 读着读着,蔺凌被自己接下来的话下了一跳,不光是蔺凌这样,就连一旁的郭权三人也是一阵的意想不到,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不过这蔺晨是何许人也?此人正是二十年前改年号为庆历的新帝,蔺晨。 换个角度来看这事的话,蔺晨会把自己的名字刻在这石碑之上,也就不难理解了,而也只有一代帝王,才有资格在伟人的佳作之下留名。 不过听世人传颂的事迹来看,这蔺晨虽然在治理国家上还行,可对于诗词歌赋却并不那么热衷,想来这次借助着辛少师的诗词留名,也是想在士林间搏一个美名罢了。 “果然,不管看了几遍,当再次回味辛少师诗词的时候,总是会让人热血沸腾、激荡不已。” 耳边听着郭权由衷的感叹,蔺凌却只是无声的点了点头,在蔺凌看来,诗词只是为了抒发内心情感的一种工具罢了,要是辛少师所生活的那个年代里和平昌盛,又有谁会去写这么悲壮的诗词呢。 “张伦,快把我的文房四宝拿来,我要将这首诗词抄写下来,快点!” 由于张伦家境贫寒的缘故,所以张伦是没有字的,而郭权向来也只是直呼其名。 不过张伦也是敬业,此刻听到郭权这么吩咐,张伦也不废话,直接便从身后扯过了一个背囊,三两步来到亭中的石凳上,开始捣鼓起了郭权的笔墨纸砚。 起初来的时候蔺凌还在疑惑,怎么张伦还背了一个背囊,现在看来,恐怕这郭权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将固北亭打听了一遍,当听到有石碑的时候,这才特意让张伦背了个背囊,为的正是这一刻。 低头看着蹲在地上使劲砚墨的郭权,蔺凌一脸打趣的说道:“品之,你还真是准备齐全啊。” 只听郭权含糊的回道:“你还别说,我也就这些爱好了,其实你早该想到的,如果没有目地的话,我又怎么可能大老远的来这固北亭吹风,难不成真是怀古来了啊。” 郭权这话说的,简直让蔺凌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细想之下也是这个道理,别看来的时候那些客船上似乎人满为患。 而看他们前行的方向也好像是来这固北亭,不过四人已经到了有很大一会了,没道理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上的山来,那就只能说明,那些人的目的地,根本就不是荛山固北亭。 “好了没有,看来这固北亭与你之前说的事实不符啊,这也忒荒凉了点吧,我都开始怀疑在我们之前,到底有没有登陆过这里了。” 看着抄写的不亦乐乎的郭权,蔺凌无奈的吐槽道。 不过面对着蔺凌的这些牢骚,郭权却是不管不顾的,在他看来,朋友就是要经得起被坑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之前之所以那么说,不是怕你不来了吗,你说说这几天你都做了什么,这眼看着文举就要到了,可你倒好,不复习功课也就罢了,还整天的跑出去厮混。” “本来你晚上回来能看看书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偏偏你回来了就知道抱着兵书看,难道你不知道文举对于我们学子的重要性吗!” 郭权这一番话说的仿佛带刺一般,句句都准确无误的刺进了蔺凌的心头,不过还不等蔺凌反驳几句,就听郭权继续埋怨道: “我看呐,你就是被那什么王诗雅给迷住了心窍,我可告诉你了,这世间最难偿还的,就是爱情债,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等郭权把话说完,刚好一首诗词抄写完毕,只见郭权将纸笔递与一旁的张伦,自己则是起身扭了扭腰背,以一种前辈教导晚生的口气说道: “那日发生在皇古街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做的很对,那不是你的错,不过当街与公主发生矛盾,终究会对你的仕途产生影响的,只是早晚的事情。” 听到郭权谈及此事,蔺凌沉默了下来,其实若当日的冲突再重新来过一次,蔺凌还是会义无反顾的会那么做,而此事在郭权看来,做的却是有些欠考虑了。 郭权此人,此时心里想的全部都是仕途,任何一个可能破坏他前途的事情,都是他所不能容许的,这并不是说郭权对蔺凌的感情变了质,只是当局者迷,郭权已经深深陷入了对权利的痴狂中了。 看到这里,蔺凌无奈的轻叹了一声,心里也知道郭权的脾气,他是属于一旦决定了某件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坚决。 此时蔺凌心中郁闷,自然也没了游玩的兴致,低头看着张伦已经将墨吹干,并且收起了宣纸,于是便对着郭权说道:“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听到蔺凌这么说,郭权左右看了看远处昏暗的天空说道:“这个时候,差不多快午时了,我们来的时候在路上耽搁了太久,看样子是该走了。” 郭权刚把话说完,就见一直守在亭子外面的杨振走了进来,路过郭权的时候点头打过招呼后,便抱拳冲着蔺凌说道: “公子,又下雪了,我们还是快些下山吧,春节上下北地的风雪来的毫无规律,运气不好的话,一会雪就要封山了。” 本来还有些磨叽的郭权,听到杨振这么一说,也是反应了过来,回头招呼了一声正在忙活的张伦和蔺凌,自己倒是率先朝着来时的路,慢慢走了过去。 看着慢慢走远的郭权,蔺凌低头看着正瑟瑟发抖,死活系不住背囊锁扣的张伦,示意杨振过来扶起张伦,自己则是从他手中接过了郭权刚刚抄写的诗词,语重心长的说道: “张伦,把背囊给我吧,你腿脚利索,快跟上你家公子,他身体虚弱,这山路又滑又陡的,别让他再摔了腿脚。” 而张伦也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于是便顺势将背囊交于了蔺凌,自己则是在原地跳动了两下之后,一溜烟的便朝着郭权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目送着张伦离开,蔺凌随手将锁扣系紧,拽过一旁缠绕其上的麻衣布条,斜着挎在胸前说道:“走吧公玮,我们也下山。” 两人一路上跟着张伦踩出来的脚印前行,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工夫后,远远的便看到了停靠在山脚下的轻舟了。 而舟上正有一个身材高挑,看起来有些瘦弱的身影,正在朝着蔺凌的方向使劲的挥着手,蔺凌看的真切,那人就是刚刚离开的张伦。 () 第八十六章:虚怀若谷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等蔺凌二人重新上的船来,只听那船家一声吆喝,随手抄起竹竿朝着岸边石块上一点,借着助力便将船只反震出了三米之外。 随后放下竹竿拿起木浆,先是奋力的左右摇了五六个回合,随着小船的速度跟了上来,船家这才将木浆放平,以均匀的速度开始朝着来时的原路返回。 当船只滑出一段距离之后,蔺凌这才一手指着水道繁多的大河支脉,开始询问起了船家: “船家,我想请问一下,这些水道看起来十分的狭窄,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的船只放着宽敞的地方不走,反而相继要从此处路过呢?” 此时正在摇浆的船家听闻这话,扭头随意的瞥了一眼那些船只,整理了一下语言后说道:“没办法,从安泽门出来后,只有这些小的支流,才能通往洛水。” “我要是猜的没错的话,这些人应该都是要去江阳城的,每年的这个日子里,总会有那么一批闲情逸致的人,会前往江阳一睹奇观,这没什么好稀奇的。” 本来只是疑惑的蔺凌,这下听了这船家的解释,整个人却变的更加迷惑了起来。 而那船家见半天听不到蔺凌再次发问,仔细一琢磨便发现自己并没有说出那些客船上的人,为什么要前往江阳,顿时自己也尴尬了起来。 “公子,那些人都是去看舞狮大会的,因为江阳距离京都不远的缘故,所以在每年的这个时候里,总会有些好风雅之人,会驾舟顺河而上前往江阳。” 听完张伦的解释后,蔺凌缓缓点了点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可蔺凌却显得兴致缺缺,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瞥了一眼远处的船影后,便背靠着杨振,闭着眼睛假寐了起来。 因为船家走的是原路,而蔺凌闭目养神,郭权又只顾着欣赏手中的诗词,所以一路上众人也没了谈话的意思,见这架势船家也不好插嘴,只得闷声不吭的奋力划着船桨,朝着安泽门的方向前进着。 来回小船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的工夫,除了杨振以外,三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睡的好不痛快,就连船家要不是还要顾及船只的话,也早就找个地方猫着去了。 此时小船终于来到了宏伟的安泽门外,因为来的时候卫兵已经检查过了船只,而蔺凌他们走的时间也不长,所以几乎没有费什么时间,蔺凌所在的船只就被放了行。 看着船只进了城,刚走到一处街巷口的时候,蔺凌突然站起身来拍了一下船家的肩膀,扭头对着郭权说道:“品之,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可能会晚些回去。” 听到蔺凌这么说,那船家也是懂事,知道蔺凌恐怕是要在此地下船,于是便一打船舵,稳稳的将船停靠在了一旁的石阶旁了。 因为这里是街巷的缘故,多多少少的也会有其它船只会从此地进入河道,所以没当河道经过街道之时,都会在街尾处出现一个三米宽度的石台,而石台下就是两三块石阶,始终与水面保持一致。 此时船家所停靠的地方,正是石阶正中央位置,索性现在也没什么船只需要停靠,不然船家这么霸道的将船横在石台中间,是会讨人骂的。 这时郭权听到蔺凌这么说,似乎心里想到了什么,不过看样子郭权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抬头看着蔺凌不苟言笑的脸色,轻声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便再次低头研究诗词去了。 虽然郭权言简意赅,不过蔺凌与郭权交心近十载,知道他郭权的性格,于是也不矫情,点点头冲着杨振使了个眼色,转身便踩着甲板上了石台。 等杨振也上了石台之后,船家撑船离开,蔺凌这才继续说道:“公玮,随我走走吧。” 仿佛看出了蔺凌情绪不高似的,听到蔺凌这么说,杨振点了点头,跟着蔺凌便漫无目的朝着面前这,不知名的街道里走了进去。 可能因为接近水门的缘故,这条街道上行人店铺并不多,远没有之前似皇古街那样的摩肩擦踵,此时二人走在当街之上,一股孤凉的气息迎面扑来,却让蔺凌想起了自己的家乡,相思筑了。 其实蔺凌的性格里,是有些排斥热闹的,因为蔺凌从小在相思筑长大的缘故,而相思筑又不是什么富裕之地,常驻人口甚至都不如司隶下辖的一个县城人多,正是在那种小环境下,才成就了现在的蔺凌。 不管蔺凌怎么想,单就杨振的性格来说,确实是十分称职的,此刻杨振明显能感觉的到蔺凌心情低落,于是便开口询问道: “公子,你怎么了?这么一路上都不见你有个笑脸,难道还是因为郭权公子之前的做法有恙,心中放不下芥蒂吗?” 本来还沉浸在回忆里的蔺凌,结果被杨振这么一说,立刻便回过了神来,不过面对着杨振的质疑,蔺凌也是感到十分的好笑,不过杨振的心意,蔺凌还是能看的出来的。 不过被杨振这么一说,蔺凌一时也来了兴趣,反正自己这么走下去也是漫无目的的,不妨就考校一下杨振的洞察力罢了。 只见蔺凌突然停下脚步,挑着眉毛看着杨振,用略带玩味的语气问道:“公玮,就拿这几日你所看到的来评判,你觉得我与品之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蔺凌的杨振,突然听到蔺凌这么问,一时间没有弄明白蔺凌的意思,不过嘴上还是十分老实的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之前的关系如何,不过就拿这几日的相处来看,公子与郭权公子的关系,应该是属于无话不谈的状态。” “因为之前郭公子去诌记店铺的时候,其实就是奔着店中伙计去的,而一般人如果是自己使唤的话,那么租一个小厮就够了,却没想到郭公子租了两人,而其中的一人就是为了公子你才租的。” 其实杨振还有更深的意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在租完两人的同时,郭权就已经背着蔺凌,将日常生活中需要注意的一些细节,全部告诉了杨振,为的就是让杨振来照顾蔺凌的起居琐事。 不过在此之前,杨振是与郭权做过约法三章的,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此事万万不能让蔺凌知道,所以杨振才没有将此事彻底的说于蔺凌知道,只是将自己的由来,简要的说了一下。 “哦?看来你的洞察力没问题,不过你少说了一点,我们不光无话不谈,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能在任何条件下,都能彼此的信任对方。” 听完杨振的话,蔺凌做了一个简单的补充,不过此时的蔺凌还没有发觉到,郭权最近对于世事的变化罢了。 虽然经过了今天的荛山之行,结果不算完美,可出于对郭权的无条件信任,蔺凌依然没有往深处去想。 但是有些话确实是不能憋在腹中的,就像这次一样,本来蔺凌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郁闷的,可与杨振交流之后,蔺凌在心境上明显有了一丝变化。 () 第八十七章:知礼的孩子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只是当局者迷,这一丝变化就是身为当事人的蔺凌,也没有发觉罢了。 心境解开了,一时间蔺凌的话也多了起来,不过这次的话题已经不再围绕着美景了,而是绕到了杨振的身上。 只听蔺凌瞥了一眼杨振说道:“公玮,你可有想过你的前途吗?毕竟这小厮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而且还涉及到了前途上,杨振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立刻便回道: “公子,你说的我知道,不过我这文不成武不就的,除了与人担做小厮以外,确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出路了。” “本来我还想去参军的,可就现在这太平盛世对于我来说,简直就如同画饼一样,难道我这大好的年华,就要在那荒凉的边关渡过吗!” 杨振所说的这些,正是当下普遍形成的一种独特的社会风气,因为太平盛世的缘故,朝廷发生松懈是很正常的,因为一个国家要没了外敌的环伺,那么这个国家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但就是这么浅显的道理,却是最容易被世人所忽视的,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齐安侯的调兵奏折,能在朝政之上畅通无阻的原因。 因为在庆历帝的心中,他会觉得现在天下太平,区区察毒贼寇,没有必要浪费自己派重兵守卫西北,也正是因为没有了外忧,所以就连皇帝的思考方式,都转变到了养兵所耗费的钱财上去了。 而杨振所说的边关之苦,其实也是朝政的一大弊端,这也是齐安侯在后从中作梗的缘故,其大意就是,每个入伍新兵,都要无条件的前往西北沧阳坡大营,进行两年的戍边生涯,才有资格成为士兵。 先不说这个条件是多么的苛刻,就拿现在已经破除了奴隶制的大新朝来说,如果在这个时候战争来临,那么朝廷将会面临着无兵可用的局面。 也正是因为接二连三的出浑招,齐安侯这个背后推动者,才会这么的招人厌恶,从而惹来后人的无尽唾骂。 此时蔺凌扭头看着一脸唏嘘的杨振,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不一样的想法,虽然只是萌芽,可却是个很好的契机。 走着走着,蔺凌突然开口说道:“公玮,你对现在的局势变化有什么看法没有?” 杨振被蔺凌直勾勾的眼神给盯得发慌,不过没做亏心事的杨振也是不虚,但是这有关朝政之事,确实不是杨振这个文盲可以参与的。 无奈之下,杨振只得支支吾吾的实话实说:“这...公子恕罪,我...” 没等杨振把话说完,只见蔺凌笑着对其摆了摆手说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只要你有心学习,来日等进了军营之后,我可保你谋个一官半职的没有问题。” 本来还有些颓废的杨振,当听到蔺凌这么说的时候,灰涩的双眸中立刻便迸出了一道火花,或许对于杨振这种没有任何人脉的人来说,别说一官半职了,哪怕只是在衙门之中当差,那也是十分有奔头的。 不过高兴了一会后,杨振在嘴中咀嚼着蔺凌的意思,随后便反应了过来,一脸讶异的看着信步走在自己前面的蔺凌说道:“难道...难道公子你想弃文从武不成?!” 这个想法可是吓了杨振一跳,要知道虽然武人的身份不低,可相比于文官来说,那终究还是低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而且这朝政之上手握重权的,除了那些皇亲贵胄以外,武人里也就是王玄龄了,但是人家王玄龄虽然是武人不假,可之前人家却是将门世家,而且祖上也出了不少的手握实权的文官。 虽然蔺凌看起来人脉也挺广泛的,可毕竟人脉也不能当饭吃啊,除了蔺凌自身强大以为,杨振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是可以支撑着蔺凌弃笔投戎的勇气。 偏头看着脚步稳健的蔺凌,杨振吞咽了一下口水,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公子,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其实我不怪杨振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因为从一开始,杨振就已经认定了蔺凌的前途不可限量,特别是当他发现蔺凌与王诗雅的关系不一般的时候,这种抱大腿的感觉,就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杨振的心中。 所以此时此刻,杨振的心中才是最焦急的。 “公玮,你应该相信我才对,而且这也不是弃文从武,因为我从小便熟读兵书的缘故,如果以后入了军职,对于我来说这只会让我如虎添翼罢了。” 蔺凌这话说的倒是不错,因为蔺凌时常读阅韩熙公战策的缘故,导致了蔺凌对于理论知识十分的充足,相反缺少的,却正是实战。 除了兵书以外,蔺凌在对于诗文方面,也是有着自己所独特的见解,可以说蔺凌此人,简直就是文武结合,而蔺凌所稀缺的,就是一个契机。 一个真正能历练自己的契机。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敌人并不会因为你是什么人而对你心慈手软,历史上又有多少理论丰富,而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将军呢。 只是杨振没有信心能说服蔺凌,因为蔺凌这个人,一看便知道是有强烈想法的人,一旦做好了决定以后,是很难被更改的。 就在杨振正苦思冥想的时候,只感觉脚下一沉,仿佛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衣服一样,疑惑之下杨振低头看去,只见一个面部油乎乎的半大孩子,此时正死死的攥住自己的裤腿,一脸渴求的看着自己。 低头见是一个孩子,杨振便换了一个口气,半弯着腰背,尽量使自己话便的温柔一点说道:“你是哪家的孩子啊,怎么这么冷的天趴在地上干什么,你先松手,我不会跑开的。” 这时一直走在前面的蔺凌也发觉到了不对,回过头来看到一个孩子正在乞讨,当即便明白了过来发生了什么,于是便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两三文钱,举步便朝着那孩子走了过去。 “小朋友,你是饿了吧,来你先松开哥哥的裤腿,我这里还有些零钱,你先拿去用吧。” 说着蔺凌便蹲下身来,在小孩子一脸戒备的目光中,将手中的铜钱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摊开手掌停在了孩子的眼前。 想来那孩子是饿急了,此时看到铜钱之后,直接便松开紧紧攥住杨振裤腿的小手,生怕蔺凌会反悔一样,一把从蔺凌手中抢过铜钱,转身便往一边的胡同中跑了过去。 不过就在这孩子即将没入胡同的时候,却是陡然停住了脚步,在蔺凌与杨振疑惑的目光中,只见这孩子回过身来,弯腰冲着蔺凌深深鞠了一躬,随后这才转身消失在了胡同中。 等那孩子离开之后,蔺凌双手背负在后,一脸唏嘘的说道:“如此知礼的孩子,想来并不是什么乞丐之流,公玮,跟我走。” 说完蔺凌也不去管杨振,便当先冲着那孩子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 第八十八章:城中寨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公子,你等等我!” 此时杨振也是被那孩子的举动给惊到了,不过当看到蔺凌举步追过去的时候,杨振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答应一声,也跟了上去。 那孩子速度不快,可是巷子里胡同却是七拐八绕的,蔺凌这边不禁要防止着不被孩子发现行踪,又得小心的不被这孩子甩掉,也确实是有些难度。 不过好在,杨振也算是在京都生活了多年的人了,对于京中这些风格性的胡同,多少也了解了不少,而此刻杨振看蔺凌那拙劣的跟踪之法,一看便知道自家公子不熟路径,于是便自觉的走在最前面,承担起了探路者。 就这样不大一会的工夫,二人跟着前面那孩子的脚步,路线渐渐偏离了富庶区,转而来到了一排排的低矮土墙中来了。 此时胡同也算是到了尽头,而这尽头,竟然就是一片方圆约两公里的贫民区,只是二人刚一走出胡同,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连续不高的矮房,粗略估计差不多有百家之多,错落有致的依照前后顺序而建,只不过这些房屋虽然整齐划一,可无一例外的全都破烂不堪。 街道上更是坑坑洼洼的,放眼望去给人一种十分萧条的感觉,若不是不远处的一株槐柳之下,正有几个孩童在玩耍的话,蔺凌真要以外这是前朝留下来的遗址了。 不过眼前的景色虽然破败,可蔺凌此次前来的目的,却不是来感慨的,而也正是这时,蔺凌这才发现,此时大街上已经没了刚刚那孩子的身影了。 叫左右寻不得那孩子,蔺凌也只得扭头改问杨振了:“公玮,你可看到那孩子往哪里去了?” 不过这话问杨振,显然是有点多余的,毕竟两人都不是本地人,那孩子只需要找个隐蔽的地方一猫,两人就是在这等上三天三夜,那也是白搭。 不过蔺凌既然这么问了,也是对杨振的一种信任,所以杨振实话实说道:“抱歉公子,我没想到出了胡同竟然会这么宽敞,想来那孩子一早便发现了我们,此时必定藏了起来。” 杨振话说的在理,而且此事也怪不得杨振,毕竟若不是此时两人误打误撞,恐怕就连杨振也不会相信,在这么繁华的京都里,竟然会有处这么破败的地方。 “竟然找不到,那我们就去打听一下吧,跟我来。” 说完这话,蔺凌便招呼了一声杨振,举步率先朝着不远处的孩子们走了过去。 杨振见状,连忙也跟了上去。 只是两人的突然到访,显然已经被这个村落里的村民发现了。 而或许是这里不经常来外人的缘故,不远处的孩子们,则是眼瞅着有两个陌生人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顿时一个个的仿佛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开始纷纷朝着最近的院落里跑了进去。 此时孩子们的举动,已经被蔺凌尽收在了眼底,只是就连蔺凌也不清楚,这些孩子怎么会那么的怕生。 “哎哎,你们别走啊,我没有恶意的。” 蔺凌试着朝那些孩子们喊了一声,可这一声不要紧,却是一嗓子把其它院落里的人给喊了出来。 此时只听砰砰的砸门声,不绝于耳的响起,仅仅只是刹那的工夫,下一刻就见数十个妇女和老人,在几个半大小伙子的带领下,拎着一大堆破烂的农具,凶神恶煞的冲了出来,直奔着蔺凌而来。 看到这一场景,杨振这个在京都摸爬滚打的老手还好一点,蔺凌却是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过此时看着这群面带愤怒的老幼妇孺,杨振大叫着说道:“老乡们冷静一下,你们先放下武器,我们只是路过,真的没有恶意的,你们...” 只是杨振话还没说完,就听一个看起来还算硬朗的老爷子大声吼道:“放你娘的狗屁!妈了个巴子的,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 “老头子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岳阳府不是扬言要抄了我们的家吗?今儿怎么就派了你们两个怂包来!” “今天我们不打你们,不过老子还就告诉你了,回去通知你们的主子一声,就说我们游龙寨誓死不从!老小子要有能耐,就自己来取吧!” 这老爷子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主儿,这么一番话出口,确实是实打实的震慑住了蔺凌,不过蔺凌从他刚刚说出的话一分析,便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原委来了。 虽然蔺凌自持自己若是逃起命来,在诡异的鸳鸯步的加持下,相信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能追的上自己的。 不过蔺凌并不想这么做,因为一旦自己逃脱了,单是被他人耻笑也就罢了,关键自己这么一跑,那自己也就会被彻底戴上狗官的名号了。 这可是蔺凌所不能容忍的,所以蔺凌决定,要和他们讲道理。 只是面对着这么一些群情激奋的人来说,被说服的难度可想而知。 “老乡们静一静,容我解释一下,我俩确实不是岳阳府的人,而且对于岳阳府的那些痞子们来说,要来恐怕也不会只来我们两个才是。” “说实话,我俩...我俩正是都检司的秘密巡察使,这次能来到贵村,也是之前得了乡亲们的举报,所以上面才会派出我哥俩,先行一步来此进行调研工作的。” 蔺凌这番话说的是面不红心不跳的,别说这些常年闭门不出的乡亲了,就连一旁的杨振,要不是知道蔺凌是胡诌的,恐怕也会上当了。 “巡察使?那是什么...” “巡察?听起来好像是专门搞巡逻的吧...” “老爷子,是不是要等五哥儿他们回来,再做定夺啊?而且说话的这人看起来白白净净的,还真不像那狗官的走狗。” 此时立在一旁等候结果的蔺凌与杨振,仿佛两个被剥光了泥浆的大白萝卜一样,被众人这么指指点点的,确实有些尴尬。 而且这些人说话还一点也不避讳,从头到尾这帮人所说的一切,几乎全被蔺凌听在了耳中,特别是当听到自己被说成是巡逻的时候,蔺凌显得更是郁闷不已。 不过最后那个半大的小伙子,显然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也正是因为他那一番冷静的话语,才让老爷子成功松了口。 而也是获利于那人的建议,蔺凌两人被免去了绳索的束缚,而是直接被锁在了一处,院墙接近三米的院落里了。 此时众人已经散开,门口处只留了两个看起来尚有些懵懂的少年,一人手持一杆被削尖了的竹竿,分左右站定在门外,把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院落不大,可除了堂屋之外就是围墙,杨振左右沿着墙壁走了一圈之后,来到蔺凌面前说道:“公子,看来我们是被软禁起来了。” 其实不用杨振提醒,蔺凌便已经看出来了,不过相比于被软禁,蔺凌却是对村子里所发生的事情,更加的有兴趣罢了。 () 第八十九章:再遇东郭品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两人被困在这狭窄的院落之内,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若不是因为天气阴沉,实在是不容易辨别时辰,蔺凌真要以为自己二人在此,已经被关了三天三夜了。 突然,就在两人无所事事之际,杨振耳尖,模糊的听得从门外传来了一阵阵的脚步声,听其沉重的步伐,来的人应该不下两三人。 还没等杨振再想仔细琢磨呢,只听的哐当一声闷响,木质大门已经被人重重的从外面推了开来,随着阵阵的叫骂声传来,只见呼啦啦的涌进来了十几个人。 除了前面那面貌略带清秀的人以外,其余的竟是清一色的壮实汉子,个个头戴毡帽身披兽衣狐觫,骂骂咧咧的就把本就不大的院子,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呦呵,老子倒要看看这次是什么人,竟然敢只身独闯我游龙寨!” 当先开口的,是一个手持纸扇的书生,看其站的位置比较靠前来分析,这人在寨子里的身份应该不低。 而本来蔺凌是背对着众人沉思的,当他听到声音的时候,便已经回过了头来,只是眼看着面前的书生,心中第一个涌上的念头却是,这人好生眼熟。 事实上,就在蔺凌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对面的书生就已经认出了蔺凌。 只听这书生惊讶的叫道:“相禾?你是蔺相禾?!” 被书生这么一叫,蔺凌吓了一跳,不过也正是被他这么一叫,蔺凌才从他浮夸的表情上认出了此人。 “你...你是小五?” 蔺凌这么不确定的说着,其实心里面,却已经开始和早上自己碰到的东郭品,进行人脸识别了。 不过事实证明,此人就是东郭品,不管是他那习惯性的大嗓门,还是略带浮夸的行事作风,都已经将他深深的出卖了。 只不过令蔺凌感觉意外的却是,这东郭品明明是北郡人,又怎么跑到了这城中寨来了,而且从周边大汉对他的尊敬来看,显然这东郭品不是第一次做客城中寨了。 就在蔺凌与东郭品叙旧的时候,只见跟在身边的一名壮实汉子,深深地看了一眼蔺凌后,这才微微侧过脑袋,轻声的对东郭品询问道:“怎么五哥?难不成你和这两人熟识?” 此时正在与蔺凌攀谈的东郭品,听到大汉这么问,便故意展开纸扇挡住自己面部,压低声音对那大汉说道:“一面之缘罢了,谈不上什么熟识。” 那大汉一听东郭品这么说,再次看向蔺凌的眼神深处,立刻便闪过了一抹厉色,语气森寒的说道:“既然不熟,那我便结果了他吧,为了大业,我们的事情绝不能让外人知道。” 不过大汉虽然这么说,可明显东郭品要比他冷静许多,只见东郭品冲着那大汉轻轻摇了摇头,随后轻描淡写的说道:“不可打草惊蛇,左右也只不过是一个书生罢了,对我们没有威胁。” 听了东郭品的话,那大汉明显有些不忿,不过还未等他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已经被东郭品摆手制止了下来。 只听东郭品接着说道:“不可,这人来京是参加文举的,在文学簿上都是签了名的,届时要是找不到了此人,官府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蛰伏,还远远不到与官家撕破脸皮的时候,不要因为这点小事,而坏了少主的大计,到时候可真的是追悔莫及了。” 大汉听完东郭品的话,整个人脸色都不好了起来,不过仔细想想,东郭品的话也无不道理,现在他们所需要的,确实是继续蛰伏。 此时大汉已经镇定了下来,抬头瞥了一眼正打量着自己的蔺凌,低声冲东郭品说道:“那现在这两人该怎么处理?” 听到大汉这么问,东郭品先是皱了皱眉,随后沉吟着说道:“我自有主意,你看着便是了。” 说完东郭品也不再理会那大汉,而是啪的一声收起折扇,径直朝着蔺凌两人走了过去。 待来到近前,只见东郭品客气的拱了拱手,冲着蔺凌说道:“相禾兄放心,其实这些都是我的选房亲戚,刚刚我已经从表哥那里详细的询问过了,这里平常也没什么外人走过,想来是惊扰到了孩童,乡亲们才会把你们误当做坏人了。” 说到这里,东郭品伸手指了指垂手立在一旁的大汉,在大汉满脸歉意的微笑中,这才继续说道: “不过现在没事了,说起来其实都是误会一场,说开了也就好了,只是小弟不知,兄长刚来京都不久,是怎么知道这么个贫苦地方的。” 虽然东郭品话说的客气,可其中的暗芒,还是被敏锐的蔺凌所洞察到了,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所以蔺凌也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实话实说,将自己在街上偶遇那孩子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本来这事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此时说了还能博得东郭品的信任,而且自己刚刚是追着那孩子进来的,这一幕肯定会被有心人看到的,与其到时候把自己逼得没话说,倒不如直接说出来痛快。 果然,当东郭品听到是因为孩子的事后,其实东郭品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此时他们要做的事情十分隐秘的缘故,哪怕只是风吹草动,也会让东郭品紧张不已。 而若只是因为孩子的事情,那就说明自己的事情还没有暴露,这对此时草木皆兵的东郭品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了。 “原来如此,想不到相禾兄还有此等的胸怀,当真是折煞了在下啊,那孩子离自己如此之近,我却始终没有发觉,惭愧啊!” 此时东郭品明白了蔺凌的心思,不在自己这边之后,整个人显得更加热情了起来,本来东郭品这人,对蔺凌就有一些特殊的好感,此刻又听到不是因为自己的事来的,东郭品自然会显得热情高涨了。 “相禾兄放心,既然让我东郭品知道了这事,那这孩子父亲的病症,我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你就放心吧。” 蔺凌看着不断拍着自己胸脯的东郭品,心中苦笑一声,现在他所忧心的,早已经不是那孩子的家庭状况了,而是自己到底能不能,从这危险重重的寨子里逃脱出去。 不过想虽然这么想着,可口头上,蔺凌还是要客气一番的,只见蔺凌一脸欣喜的模样叫道:“那真是太好了,有了文硕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听了蔺凌的话,东郭品抬头看了看蔺凌欣喜的脸色,倒也没有怀疑,而是脸色一正说道:“相禾,我都说了,你我是兄弟,你应该叫我小五才对!” 看的出来,说这话的时候,东郭品应该是真心的,因为此时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就是一旁一直静观其变的杨振,都看了出来。 不过蔺凌何其精明,心想俗话不是常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吗?既然你要演戏的话,那我就陪你唱出双簧好了。 () 第九十章:琳琅满目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如此想着,蔺凌的话头一转,也变的腻歪了起来:“小五说的是,是为兄唐突了,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你并不喜欢繁文缛节。” 蔺凌这话说的很高明,以至于东郭品心中舒爽的同时,面上也是尽显得意之色。 不过蔺凌可没打算,长时间的在此与其扯淡,眼看着差不多了,便趁热打铁说道:“小五啊,既然那孩子有你照看着,我这心里也就放心了,我家中还有些事需要我回去拿主意,你看?” 看这里蔺凌连拍胸膛的动作,东郭品哪能不知道蔺凌的意思,不过本来东郭品也没有要留下蔺凌的心思,所以此时面对着蔺凌的告辞,东郭品也没有多说什么。 而是抬手招来一个少年,对他叮嘱了几句后,便一脸微笑的目送着蔺凌与杨振,慢慢走出了院子,转身便没了踪影。 而目送着蔺凌离开之后,东郭品的笑脸也逐渐变成了阴冷,这时只见刚刚的那大汉,再次凑了过来说道:“五哥,真的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此时面对着大汉的疑问,只听东郭品冷哼一声说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甘愿吃亏的人,但凡被我东郭品记住的人,要么成为我们的兄弟,要么就是至死方休的敌人。” 说到这里东郭品停顿了下来,不待那大汉再问,只听东郭品回头严肃的吩咐道:“韩浩,将我的命令传下去,从今天起,除了固定出去打探的人员以外,任何人出寨子都得经过我的手令不可。” “现在是非常时刻,大家要懂得忍耐,届时等我们大业已成,那就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是让我发现有谁破坏了规矩,就只能将其暂时关入地牢中了。” 说到这里,东郭品冲着一直聆听的大汉勾了勾手指,将其拉到身边低声吩咐道: “等晚上琉璃节人多的时候,你亲自前往我们固定的地点,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如实告于少主得知,如果路上发生意外,你可随机应变。” 说完看着要走的大汉,东郭品又及时补了一句,只听东郭品一脸正色的说道:“切记,一切小心行事,安全第一!” 那大汉听着东郭品的这最后一句话,整个人浑身一阵,回过头来只给了东郭品一个坚定的眼神,缓缓点了点头后,转身便离开了院子。 ...... 东郭品的后续工作如何,我们暂且不说,不过此事一出,确实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就在蔺凌二人,刚要离开那个幽深的胡同时,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从二人头顶一闪而过,速度极快,即便是以蔺凌的眼力,看到的也只是一道黑影罢了。 不过好在杨振也是习武之人,虽然武功并不怎么高强,可是身为武人的那种谨慎高,却是实实在在的。 就在那黑影闪过之后,就见杨振谨慎的冲着蔺凌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公子,看来我们被跟踪了!” 这话不用杨振提醒,蔺凌已经看了个明白,只是此处并不安全,蔺凌暂时没有谈论此事的意思,于是便冲着杨振打了个手势,努嘴冲向东城。 此时的杨振,跟着蔺凌也算有些日子了,对于蔺凌的一些小动作,也算是有了一些认识,此刻看到蔺凌这般作为,立时醒悟了过来,之后也不见杨振再有什么动作,只是紧紧的跟着蔺凌的步伐,开始往东城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二人所处的这条街道,比之城中寨那冷清不见行人的街道,确实繁华了不少,虽然不如皇古街人山人海,可是较之庆闻街,还是远超许多的。 眼看着还要往前走的杨振,蔺凌倒是觉得这里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于是便一把拉住了杨振的衣袖,扭头看着一处两层的酒楼说道: “公玮,别走了,这都奔波了一天了,咱们先找个酒楼吃些茶水,暖暖身子再说。” 经蔺凌这么一提醒,杨振的肚子也开始不痛快的叫了起来,显然他也饿了,毕竟比起郭权来,他俩确实是奔波了大半天,特别是最后从城中寨一路狂奔至东城,体力损耗可想而知。 此时杨振也是识时务,直接干脆的回道:“公子,我跟你走。” 听了杨振的话,蔺凌点了点头,撩起自己宽大的衣摆,径直便朝着刚刚看到的那处二层酒楼,便走了过去。 杨振看着蔺凌进了酒楼,丝毫不敢怠慢,只是在进楼的时候,抬头瞥了一眼门前匾额,只见上面用龙飞凤舞的柳体,书写了‘琳琅满目’四个大字,在周围众多酒楼中,倒也是十分醒目。 想来蔺凌正是看到了此处的奇特,这才连周边的酒楼看也不看,便径直走了过去,不过此时蔺凌已经进了楼,杨振也不好耽搁,匆匆瞥了一眼后,便紧跟着走了过去。 杨振刚一进的楼来,就看到了蔺凌正在点菜,只听蔺凌一本正经的说道:“掌柜的,四菜一汤,一荤三素,汤要乌鸡汤,菜没什么太大的要求,就来你们店中最拿手的就行。” 临了了又加了一句道:“对了掌柜的,一会再给来壶热茶,这天气也忒冷了些。” 等蔺凌把话说完,就见一个店中伙计,一脸笑眯眯的走到蔺凌面前,弯腰伸手冲着二楼楼梯口笔划了一下,便为二人带起了路来。 二人跟着那伙计,一路来到了一处临街靠窗的厢房前停了下来,也就是那伙计离开的同时,只见茶博士一手拎着一壶热茶,一手拿了两个瓷盅走了进来。 待一切摆好之后,茶博士正要离开,却被一旁的蔺凌喊住了。 茶博士疑惑:“客官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可一并说来。” 只听蔺凌沉吟了一下问道:“茶博士可是本地人?对水道周围的街道可有理解?” 那茶博士听蔺凌这么一问,想也不想的便答道:“要是客官问其他地方小的还真不知道,可这水道我却是十分熟悉的,因为早些年小的也做过那打船的营生,我也是最近这两年才改了行。” 本来没报多大希望的蔺凌,听到茶博士这么说,整个人立马来了精神,看来像城中寨这些事情,还是要多询问老一辈的本地人才行。 打定了主意,蔺凌便稍微剪删了一些,除了城中寨发生的一切变故,其余都说于了茶博士听,只道是自己在这繁华的京都中,竟然发现还有那么破败的村寨,而感到疑惑罢了。 不料那茶博士听闻此话,倒是以外的沉默了下来,这和有求必应的茶博士形象,可是极不符合的。 看着唯唯诺诺的茶博士,蔺凌皱了皱眉,故作镇定的说道:“茶博士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这样的话,那请恕在下唐突,我不问了便是。” 果然,那茶博士受了蔺凌这一激,整个人脸蛋变得通红,好像受到了什么侮辱了一般,最后只见他咬了咬牙说道: “也罢,既然公子瞧得起在下,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只是小的还请公子见谅,这实在不是一个容易答复的问题。” () 第九十一章:惹人猜忌的齐侯祖宅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茶博士看着蔺凌点了点头后,这才清了清嗓子,讲述了起来。 原来,这城中寨本来也是个富饶的庄园,只不过由于时间久了,再加上朝代更迭的变化,后来这才慢慢的荒废了下来。 本来这乐阳城,并不是大新朝的第一个都城,因为最初的时候,蔺家是从南陈发家,所以最初的都城是南地第一大城,嘉临城。 后来时局改变,新朝正式向北齐发起了战书,那时的北齐,不管是朝政还是军事力量,都已经呈现病入膏肓之状了,而对外面临着强悍的蔺家军,北齐更是节节败退。 那时候北齐的都城,正是这巍峨的乐阳城,而蔺家军也是在攻克了乐阳城的同时,考虑着南地都城较之北地遥远,而且南地又是蔺家的发家之地,相比较与动荡的北地来说,确实是后顾无忧。 而这北地,虽然北齐已经被消灭,但是西部两郡紧邻着草原诸部,如果一旦发起战争来,新朝补给线拉的过长,确实有被攻陷的危险。 正是考虑到了北地多动荡,朝廷这才从春暖花开的嘉临城,一路沿雁南道北上,定都在了这千年古都乐阳城。 当时初定都的时候,整个乐阳城其实已经是一片废墟了,而在重建都城的时候,工部便已经发现了位于西城的游龙寨了,那时的游龙寨,相比于其它废墟来说,还算是整洁。 本来都城重建,按理说除了前齐旧皇城以外,其它地方都是要推倒重建的,而事实上城中除了那些古迹以外,大部分的建筑都被摧毁重建了,可面对着这样的大势,那游龙寨好像是一枚钉子一样,竟然还好好的矗立在那里。 正当那茶博士说到这里的时候,只听的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的扣响,原来刚刚领人进房的伙计,这会儿已经端着餐盘,再次折返了回来。 可能这伙计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那茶博士在谈论城中寨了,不过看这伙计一脸圆滑的模样,想来也是个健谈之人,竟然不等蔺凌开口去问,便热心的接过了茶博士的话茬,语气中带了些唏嘘说道: “游龙寨那鬼地方,要不是齐侯宁家的祖宅在此,估计早已经被某个大商大贾收买了去,不过索性那寨子藏的幽深,若不是本地西城人,都不可能知道在这么繁华的京都中,会有这么一个地方呢。” 听这店伙计的口气,明显是在吐槽那游龙寨浪费土地,可这话中的信息量,确实比那茶博士如废话一样的讲述,好上了不少,至少此时的蔺凌已经明白了个七八。 过了会等打发走了两人之后,蔺凌便陷入了沉思,只留下杨振一人左顾右盼的,低头看着热气腾腾的四菜一汤,又抬头看看愣神的蔺凌,杨振不敢打断蔺凌的思路,便只能不动声色的暗自吞咽着口水。 好在这时,蔺凌也回过神来了,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望眼欲穿的杨振,马上便反应了过来,急忙招呼杨振吃了起来。 待两人吃到差不多的时候,这时杨振才疑惑的问道:“公子,刚刚你是发现了什么吗?我看你一直在沉思。” 此时蔺凌听了杨振的不解,也不慌张,而是从容的将饭菜咽下后说道:“也不算发现了什么,只是对某些事情感觉到疑惑罢了。” 听到蔺凌这么说,杨振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公子莫非是因为那游龙寨是齐安侯的产业,所以感到疑惑吗?” 这点杨振说的倒没错,此时蔺凌所疑惑的也正是这个问题,按理说这齐安侯权倾朝野,那游龙寨又是他的祖宅,是不应该变的那么荒废才对。 可是不管是刚刚的茶博士,还是后进来的店伙计,似乎都对游龙寨这个地方有些忌讳,即便是那店伙计看似是在吐槽,可也没有继续深说下去。 而之前蔺凌又在寨中遇到了东郭品,可两人早在辰时便已然相识,当时东郭品还隆重的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地道的北郡人,还问自己有没有兴趣同游固北亭。 可眨眼的工夫,这东郭品竟然来到了游龙寨,而且从周围那些大汉的尊敬之意可以看出,众人的态度并不是伪装的,这么看来的话,那游龙寨确实是有些邪性的。 杨振:“公子,不如我们将此事告于王家大小姐得知吧?想来将军府镇守京都近数十载的时间,应该是清楚游龙寨的底细的。” 此时正在沉思的蔺凌,突然被杨振一番话给打断了,不过这个法子虽然可行,但蔺凌却不想那么做,因为如果此事确有蹊跷还好。 可若是最后一番查证下来,什么罪责也没查出来的话,那么在朝政之上,王玄龄就会被迫的处于下风,而且还会和齐安侯彻底结仇,所以在这弊大于利的是非面前,蔺凌还是看的很明白的。 而且听那茶博士的口气,这游龙寨似乎由来已久了,既然在这么漫长的岁月里,都未曾引起他人的端倪来,那只能有两个结果表明。 要么是这游龙寨,压根就什么问题都没有,要么就是背后有着极其庞大的力量做靠山,而且它地处十分偏僻,几乎被两条街道堵在了一条死胡同里,这才让那些有心人觉得,这游龙寨无关紧要。 反正动又动不得,那便权当作是眼不见心不烦了,而且据蔺凌所知,这齐安侯的侯爵是可以世袭的,而当朝的齐安侯宁闵,就是因为沿袭了祖辈的侯爵,加上自己的能言巧辩,这才在人才众多的朝政之上,始终占了一席之地。 “行了,不说它了,这鬼地方既然能在京都存在那么久,必然有它必须存在的理由,而且现在我们确实没有能力去管这些。” 听完蔺凌的话,杨振点了点头,蔺凌说的对,此时的蔺凌虽然在文举上报了名,可最后的结果还没出来,说白了此时的蔺凌也只是一介布艺罢了,确实是没有能力去干涉其它的事情。 不过看到蔺凌放下了心绪,杨振也就没有担心的必要了,于是便扭头看了看被搁置在书桌上的沙漏一眼,一边回过头来对着蔺凌说道:“公子,已经酉时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听杨振这么提醒,蔺凌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盅,一脸茫然的说道:“已经酉时了吗?” 知道蔺凌还没有适应过来的杨振,立刻便回道:“时辰刚过了申时,此时我们如果步行返回,应该还来得及。” 本来还有些不以为意的蔺凌,一听杨振这话,立马便惊讶了起来,因为在他想来,自己应该就在庆闻街的周围才对,如果步行的话,最多一炷香的时间便能返回博古楼,怎么可能会花费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呢。 此时眼看着蔺凌的面部变化,杨振便清咳一声,解释着说道:“公子有所不知,那游龙寨地处西城,又紧邻着广济河道,我们这么一路狂奔,事实上已经偏离了北城,此时我们已经跑到了东城啊!” () 第九十二章:琉璃佳节(一)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听完杨振的话,蔺凌这才稍稍反应了过来,只是嘴中兀自嘟囔着道:“东城...是了,我说怎么这里那么繁华来着,原来我们到了东城啊...” 想通了这些,蔺凌也不再废话,而是快速喝完了杯中浓茶,稍微歇息了一会,便与杨振一道下楼去了。 这东城确实不愧是京都最繁华的城区,虽然这条街道距离繁华路段偏远,然而街道上的人流量,也不是庆闻街可比拟的。 不过索性有杨振领路,这才不至于蔺凌两眼一抹黑,现如今冬日的天色黑的早,两人要想快速回到庆闻街,一时间也是有些困难的。 此时两人走在大街之上,眼看着各家各户都已经挂起了大红灯笼,而且就着夜色去看,昏暗的天空中,还不时的漂浮着三两个孔明灯,像是在对着世人宣誓着什么一样。 这所有的一切,在蔺凌看来都是十分惊奇的,因为在蔺凌的心中,像这种大场面,别说相思筑了,恐怕就是连北郡的阳城,都看不到这般的盛况。 此刻随着天色的越来越暗,蔺凌不管从哪条街道看去,都能看到犹如游龙一般的街道,在璀璨的灯光照耀下,显得是那么的华丽与耀眼。 “公子,这才只是开始呢,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的,这琉璃节统一的开始时间是在戌时,随着磬阳门上的钟声被敲响,那时会有无穷尽的烟花从内城升起。” “而这烟花就是一个信号,你可不知道啊,就拿城南的扶桑园来说吧,今天哪怕你在园中随便抓住一人,那人都有可能是皇宫里的大人物啊。” 俩人刚刚费劲挤出了人群,正当蔺凌皱眉的时候,却听的杨振这么说,蔺凌顿时便来了兴趣,而且多了解一些京都的人文环境,对自己并没有坏处。 不过也许是两人离开了风花界范围的缘故,此时两人所在的街道上,路两旁只是被挂满了灯笼,行人却是没有多少。 也是直到此时,蔺凌才想起来杨振刚刚说的话,急忙又开始询问道:“公玮,你刚刚说全城都要看内城的信号才能开始过节?难不成是有什么典故不成?” 听蔺凌这么问,只听杨振回道:“典故什么的,这我倒是不清楚,最近几年在京都打拼,说起来我还没有真正的过一次琉璃灯节呢。” “不过关于琉璃节的一些传言,我倒是知道一些,就比如内城所发出的信号,其实只是一个媒介罢了,用于告诉世人,琉璃节不是普通的节日,即使是高高在上的皇族人,也理应与民同乐。” 听完杨振的话,蔺凌伸手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但是不管蔺凌怎么想,心中总是感觉哪里有纰漏似的,不过终究还是想不通的,就只能依照着杨振的解释了。 此时两人已过了错综复杂的风花界,距离庆闻街已经只剩下了差不多三条街道的距离,虽然看起来距离很长,可北城的街道除了庆闻街以外,其它的都比较冷门。 这会儿街道上也没有多少行人,并不似在风花界时那种下饺子般的难受,所以要是照着这个速度下去的话,估计不用半个时辰,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就能回到庆闻街了。 ...... 此时暂且放下蔺凌两人不说,将军府这边却是与王诗雅的计划,有了破坏性的偏差。 原来,就在王诗雅打扮得体准备出发的时候,采荷突然急匆匆的赶来,说是老爷不许大小姐擅自行动,因为将军府一直以来便有个规矩。 那就是每年的琉璃节,一家人都得去参加扶桑园的琉璃庆典,说白了这就是一个上流阶级的专属盛宴,到时候不光新安王会参加,就连宫中最神秘的天子也会参加。 所以每到这个时候,能参加者大多都是携儿带女的出现,因为宴席上有一项特殊的活动,那就是以各家为单位,家中小辈要每人写出一首应景的诗词来,而且形式题材不限。 就拿两年前的信侯之子信雄来说吧,说起这人的品行,简直就是纨绔子弟的代名词,本来就是不学无术之人,但偏偏在宴会上时,也不知道这家伙哪根筋搭错了线,竟然让他以一首打油诗获得了圣上的青睐。 本来此人就是游手好闲之辈,若不是因为他老爹有着侯爵的位置,只怕早被饿死了,但是圣上却不管这些,用蔺晨的话来说,就是佳节之内放松心灵,宴席之间不谈国事。 就这样,这信雄便被心情正好的庆历帝,给册封了一个西城巡检的差事,虽然并不是什么上的了排面的官职,可却是一个闲职,而且每个月有二十两的俸禄可拿。 虽然信雄得了一个芝麻大的小官,但也因为此事,倒让庆历帝爱上了这个决定,所以在往后的两年里,蔺晨都会以各种各样的题材,去考校一番各府的天之骄子们。 而奖励也十分的丰富,如果一个武将世家的公子被蔺晨选中的话,那么蔺晨便会将他的官职提高,若此人尚没有官职,蔺晨也会斟酌着给个一官半职的。 就因为连续两年有人得了好处,所以到了今年的琉璃节来临之时,王玄龄为了给自家孩子谋个前程,这才下了严令,不光王诗雅不准擅自行动,就连最是跳脱的王策,也被勒令了不准擅自出门。 所以王诗雅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不过王诗雅坚信,没有什么是可以阻拦住自家二哥的,只要自己和二哥打声招呼,相信到时他准备溜的时候,定然会带上自己一起的。 想到这里,王诗雅便伸手召过采荷来,在她耳畔轻声低语了一番,伸手从腰间取下自己的琳琅玉,甩手塞进采荷的手中,便将其打发了出去。 看着采荷离去的背影,要说王诗雅为什么塞玉给她,说起来还是因为王策自幼便爱玉的习惯,特别是那些名玉,只要被王策看上一眼,如果不能被自己收入囊中的话,王策便会觉得,心中仿佛有猫咪在抓挠一般的难受。 而王诗雅腰间的玉佩,那可是用宝贵的琉璃玉所铸成的朱雀样式,是在王诗雅成人礼的那天,王玄龄特意从司器监重金聘请的高级匠师,足足花了七天七夜,这才铸成了这天下唯一的一块朱雀玉。 也是因为那时王玄龄对女儿的特殊照顾,才引得王策心中对自己的汉白玉厌恶至极,反而对那琉璃玉却是十分的向往。 正是想到了这些,王诗雅才会坚决的将玉送出,只为自家二哥能顺利的助自己出去,好与自己的傻蔺郎相会。 不过事实上却是王诗雅想的偏激了,王策也不是那没有分寸的人,虽然自己心中对妹妹的琉璃玉垂涎三尺,可若让王策收下这玉占为己有,王策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充其量也就饱饱眼福罢了。 不过忙还是要帮的,只见王策沉吟了一会,便转身直往书桌走去,盏茶的工夫便写出了洋洋洒洒数百字来,顺势便将其交给了一旁的采荷。 并且叮嘱着说道:“记住,这封信只能你家小姐亲启,让她看完后一定要将信件烧掉,不然若被老爷子知道了,我就完了...” () 第九十三章:琉璃佳节(二)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采荷得了王策的信件后,也不再过多的停留,转身便朝着来时的路,向着书香苑快步走去。 此时的王诗雅已经是有些急不可耐了,特别是此刻时间已近戌时,王诗雅知道,若是等不到自己,蔺凌是不会提前离开的,也正是因为这样,王诗雅才会更加迫切的走出府门去。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采荷快步进的堂来,一把从袖中抽出那封信来,连带着王诗雅的琉璃玉,一并塞到了王诗雅手中说道:“小姐,二少爷说让你看完此信,当立即焚毁。” 此时的王诗雅,哪还有那闲工夫去琢磨王策的用意,只是迫不及待的从采荷手中信件,三下五除二的拆开信纸便看了起来。 虽然信上写了上百字,不过除了大意以外,其它的信息全部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而王策的大概意思,竟然说能帮助王诗雅的,只有老爹的掌上明珠,小丫头依依了。 不过本来王诗雅对这个建议还有点迷惑,直到王诗雅看到最后面的署名时,这才幡然醒悟过来,只见王诗雅嘴角微微上扬,噙着一抹胜券在握的自信之色。 随后一把便将信件揉碎,信步来到灯柱旁将琉璃盏取下,顺手便将信件一把火给烧成了灰烬,而最后出现在火光下的署名处,写的并不是王策本命,而是狸猫换太子五个小字。 看到王诗雅似乎有了主意,采荷这才将手中温热的琉璃玉,递给王诗雅说道:“小姐,这是二少爷着在下给送回来的,二少爷说君子不夺她人之爱。” 此时正在想着对策的王诗雅,一听采荷这么说,便微笑着接过琉璃玉,一边重新挂回腰间,一边难得的说道:“看不出来啊,二哥这般爱玉之人,竟然也能管的住手。” 兴许是想象到了王策拿到琉璃玉时,那贪婪并且尴尬的神色了,竟然惹的王诗雅吃吃地笑了起来。 不过正在这时,大丫鬟冬梅一路从后院小跑过来,直奔王诗雅说道:“大小姐,依依小姐正在后院闹脾气呢,说是老爷不带她出去玩她就要绝食呢!” “刚刚夫人派吴妈给端了碗参汤来,小姐不光不喝,甚至还打碎了瓷碗,奴婢一时劝解不下,这才想到了大小姐,冬梅该死,烦扰大小姐了!” 冬梅一番话说的可谓是无奈至极,虽然平日里身为大丫鬟的冬梅,与小丫头的关系很近,可毕竟小丫头年幼,这要是真的闹起来了,那可是不分青红皂白的。 而本来王诗雅想要出府的话,也是要借着小丫头的手不可的,这会听到冬梅这么一说,心中想着机会来了,便急切的一把拉起冬梅,快步便向着后院跑了过去。 不过还没等两人靠近,刚走到拐弯处的王诗雅,就听到了从后院传来的阵阵嘈杂声了,里面甚至还伴随着噼里啪啦的摔瓶子的声音,和小丫头极度委屈愤怒的嘶吼声。 听到这里,王诗雅知道小丫头肯定是真的生气了,也难怪,小丫头那么粘人的一个性格,可是每年的琉璃节就因为自己年幼,王玄龄携家带口的全部出府而去。 可偏偏这偌大的将军府,非要留下小丫头自己一人在家,虽然府中有丫鬟们陪着,可没有了姐姐,这对于性格活泼的小丫头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正是因为这些,王诗雅刚踏进屋中的那一刻,当看到小丫头一身斜挎跨的衣物,以及蓬乱的头发时,王诗雅才会那么的心疼。 看到小丫头这样,王诗雅哽咽着轻唤了一声:“依依...” 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小丫头立刻回头去看,当她看到王诗雅出现在房门前的时候,小丫头手中一松,一盏东海琉璃瓶顺势从手中滑落,而小丫头整个人仿佛一道极光一般,迅速扑进了王诗雅的怀中,轻声抽泣了起来。 王诗雅感受着浑身颤抖的小丫头,心里难受极了,因为依依的这种感受,其实在王诗雅儿时的时候,也是经历过的。 尽管如此,正是理解那种折磨,王诗雅才不希望自己曾经的痛苦,再次出现在自己的妹妹身上。 于是王诗雅更加抱紧了小丫头,语气轻柔的安慰道:“依依乖,依依不哭,有姐姐在呢...” 被姐姐紧紧的搂住,小丫头感受着这无比温馨的时刻,刚刚被伤过的心情这才又重新出现了一丝曙光。 小丫头在王诗雅怀中待了片刻后,这才抬起头来,以仰望的姿态,睁着一双如明珠般的眼睛,看着王诗雅说道:“姐姐,我不要一个人在家,我怕黑...” 本来还有些心疼的王诗雅,听到小丫头这么说,低头看着她一脸委屈的模样,心中突然感觉很好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竟然会拿怕黑当做借口。 王诗雅嘴角噙笑的低头看着小丫头,认真地说道:“别担心依依,姐姐有办法让你跟着阿爹他们,一起去参加宴会。” 本来还有些委屈的小丫头,一听王诗雅这么说,整个人立马眼睛一亮,兴奋的伸手紧紧攥住王诗雅的手臂,一双明眸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件一样,若不是两人身高悬殊太大,估计小丫头都要蹦起来了。 看到小丫头这样,王诗雅也不逗她了,直接俯下身去,趴在小丫头耳边了一番后,只见小丫头的眼睛越来越明亮起来,显然王诗雅的计划,得到了小丫头的认可了。 密语了一番之后,王诗雅直起腰来,扭头把采荷唤到身前来,当着小丫头的面说道:“采荷,此次你不必跟着我了,今天晚上你的任务是护送小妹安全,不准发生任何意外!” 听到这里采荷一愣,本来她想着自己要跟随王诗雅出门的,没想到自己的任务竟然这么重,别看这小丫头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可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估计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采荷了。 就在采荷点头称是的时候,就见从不远处的长廊下奔来了一个女兵甲士,那甲士目标明确,直奔王诗雅而去。 当看到那甲士的一瞬间,王诗雅便知道了原委,想来是前往扶桑园的车队已经准备妥当,王玄龄这是命人来催促来了。 果然,只听那甲士刚到王诗雅身边,便稍微有些气喘的说道:“大小姐,车队已经准备妥当了,老爷差在下前来催促。” 等甲士把话说完,王诗雅点点头,冲其摆了摆手,便拉着手小丫头进了闺房,不大一会的工夫,小丫头便在冬梅与王诗雅的巧手之下,从刚刚还是邋遢小妹的状态里,成功蜕变成一个仿佛精灵般的美少女了。 不得不说,小丫头也是天生丽质的血统,基本上王诗雅没怎么对其装扮,小丫头便已经非常夺目了。 做完了这些后,王诗雅把采荷拉到身边说道:“采荷,委屈你了,一会还得劳烦你去为小妹赶车,只有这样才不会引起阿爹的注意力。” 王诗雅话说的恳切,也确实只有采荷这个贴身护卫,去为小丫头赶车,才不会被有心人发现,王诗雅的车驾里已经换了人。 () 第九十四章:琉璃佳节(三)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众人谈妥之后,王诗雅带着小丫头和采荷便朝着前院走了过去。 其实王诗雅也是从刚刚那甲士口中得知,老爷尚在书房中收拾打扮,之所以这么着急的派人来喊王诗雅,怕的就是王诗雅不肯去。 而且届时司徒家也会出现在宴席上,这次王玄龄坚决要王诗雅参加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就是要王诗雅与司徒浩然认识一番。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早在王诗雅从梓林来到京都的时候,其实她就已经被赋予了媒约,而这对象,就是冷冰冰的司徒浩然。 像这种政治婚姻,王诗雅怎么可能会答应,若是自家老爹定的婚约也就罢了,可奈何这婚约乃是圣上所赐,圣命难违,可不是随便能收回的,这也是王诗雅有时心情焦虑的根本原因。 而这次的宴会,王诗雅之所以会那么排斥,就是因为司徒浩然的参加,这在她看来,别说什么宴会了,那简直就是相亲现场。 所以这么想着,当王诗雅听到老爹还在书房的时候,简直就是争分夺秒,王诗雅迫不及待的抱起尚在迷糊的小丫头,一路朝着前院夺门而出。 一旁的采荷也是上道,看着王诗雅快速离去的背影,想也不想,直接脚下一个用力,轻盈的步伐瞬间跳出去三米开外,不大一会的工夫便追上了王诗雅,三人一起朝着前院奔去。 先不说王诗雅的计划是多么的完美,而此刻书房中之所以王玄龄会停滞下来,原来竟全靠了王策,只见这小子一脸的谄媚微笑,正点头哈腰的向王玄龄说着什么。 等镜头拉进,只听王策讨好的说道:“爹,您就和儿子说说呗,您也知道儿子对诗词歌赋方面,简直就是一文不通,以往若不是大哥提醒,估计我又要出丑了。” 说到这里,王策很小心的打量了一下王玄龄的脸色,看着自家老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王策立时来了精神,于是便继续说道: “可今年不同了,听说这次的题材会更加刁钻,刚刚我去拜访了大哥,可这题材竟连大哥也猜不透,这样儿子心中便更没有底了,于是儿子恳求爹爹,能给个提示什么的,到时也不至于丢了门风不是?” 还别说,王策这一番话说出口,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王玄龄还真是觉得欣慰了不少,因为此时的王策,不管是说话还是请教的口气,看上去完全没有任何纨绔的影子。 不过欣慰归欣慰,而对于题材方面,这次圣上确实一点也没有向外透漏出来,所以别看王玄龄势力庞大,即使宫中也有大量的探子,可对于这题材确实是没一点消息。 此时王玄龄想着前日早朝的时候,圣上专门吩咐下去,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必须携子参加宴会,而奖励也是斐然的,依照着一向抠门的庆历帝来说,这次他直接颁布了一项新的规则。 只要有人答得能让圣上满意了,如果那人是文者的话,可不必参加文举,而直接被太华司收编入院,若那人是武者的话,京中三大强军可随意挑选,一旦进入军营,便是什长。 本来王玄龄还想不通圣上的用意何在,不过此刻王玄龄听了王策的话,却是有点对圣上的心意明白了一些,可不管圣上的题材是什么,王玄龄都是有自知之明的,而这诗词歌赋一项,本就不是武者的长处。 想到这里,王玄龄便被王策的一声轻唤叫醒,低下头来看着半跪的王策,一把将其从地上拽起,语气中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儿还是莫要问了,这次宴会非同小可,而我王家又极不擅长诗文,到时若圣上问起,你们也不要为难,尽可能的将其搪塞过去便是了。” 听到这里,王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只是心中觉得老爹这样的安排,似乎有些古怪,只是不待王策再次开口去问,就见王玄龄扭头看了一眼沙盘。 当王玄龄看到沙盘上的时间后,整个人立时一怔,随后像赶苍蝇一样,一边驱赶着王策,一边自己整了整衣带长衫,片刻后也跟了上去。 其实怪不得王玄龄这么着急,因为圣上一般到达扶桑园的时间,差不多都在戌时三刻左右,这也是为了给予臣子们多做准备的时间。 而刚刚王玄龄看沙盘的时候,沙盘中的黄沙,竟已然过了辰时,再有一炷香的时刻,时间就到了戌时,这又怎么不让王玄龄心里着急。 说起来,王策还真是有主意,原来当王玄龄来到门口时,王家车队已经列好了阵势,而当王玄龄看向王诗雅的车驾时,只见采荷一脸严肃的坐在车辕上,两手紧紧的握住缰绳,似是要随时出发一般。 王诗雅说的不错,采荷身为王诗雅的贴身侍卫,此刻采荷安坐在车辕之上,这也从侧面向王玄龄表达了车中之人是谁,不过料想王玄龄这般的老奸巨猾,此时也想不到车中竟然不是王诗雅。 就在王玄龄点头往前走的时候,一直通过幔帐偷偷的打量着王玄龄的小丫头,此时竟是脸蛋通红,一双大眼睛里亮闪闪的,一脸兴奋的挥了挥粉拳,为自己的机智感到了无比的自豪。 一切准备就绪,除去王家父子以外的车驾,再加上小丫头的一共四顶马车均是一马拉驾,在左右三十名军中劲卒的护送下,车驾开始浩浩荡荡的朝着扶桑园方向开了过去。 待车队走远了,王诗雅这才利索的一个攀爬跳出院子,而此时时辰已经快到了戌时,王诗雅再想换成男儿装,时间上根本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王诗雅扭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皇城方向,眼神逐渐坚定下来,扭头便朝着相反的方向,全力施展开轻功,几个纵跳便消失在了黑暗中,不见了踪影。 虽然王诗雅在尽力的赶来,可南城相距庆闻街距离却是极远,这一时半会的,绝不是王诗雅一刻钟能赶的到的。 不过好在蔺凌是个重诺之人,既然答应了王诗雅在此处汇合,只要王诗雅不来,蔺凌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不过蔺凌有耐心,一旁的杨振却是有些不耐了,眼看着街上逐渐热闹了起来,杨振的心中仿佛被一万只猫咪在抓挠一般,难受极了。 可是面对着倔强的蔺凌,杨振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无奈的继续等着,只是心中祈求着王诗雅的快速到来。 此时郭权两人,已经早早的便出发去了风花界,而这风花界,却是京中最繁华的地方,特别是到了春节或者琉璃节的时候,风花界就好像京中的地标一般,代表了无与伦比的繁荣。 说起来这琉璃节还真是奇特,每到一年一度的琉璃节到来时,就好像圣上下达了天下大赦的命令一样,这一天内不管是小厮还是走卒小贩,在哪里摆摊都不会受到乐阳府的查办。 () 第九十五章:琉璃佳节(四)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相对来说那些因为小偷小摸进牢的罪犯,也会得到特别的殊荣,虽是罪犯,他们也有一睹琉璃节盛况的机会,只不过每人必须手足皆戴铁链,并且要由一衙役亲自带着才行。 而这一天里,对于整个司隶来说,不管是北到青龙关还是南抵庆阳,全都是一片喜气之态,而这琉璃节身为京都特色节日之一,在百年的传承里,已经辐射了整个中部大地。 甚至于代州郡与南郡,这两个距离司隶左右的两大州郡之地,虽然不能准时的按照京都的时辰,来进行琉璃节的进度,可不到戌时三刻,地方上也是不会提前开始的。 如今还是冬日,寒冷的气温随着极北的气象活动,不时的向着京都而来,虽说这过了年关,温度就会慢慢地回暖起来。 可对于此时的京都来说,由于昨日里刚下了一场惊雪的缘故,本来有些回升的温暖,此时随着夜色的降临,温度已经直逼零下而去。 杨振眼看着左右的路人,纷纷都是裹紧宽大舒适的衣袍,与好友一道一手提着绣有百鸟朝凤的灯笼,或者那些富裕的公子哥们,直接在腰间系有一条散发着微微荧光的琉璃玉。 皆是有说有笑的从二人面前走过,向着那同样霓虹璀璨的东城而去。 而这时的蔺凌也不管寒冷,只是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博古楼的门廊下,双手托住下巴,一脸迷离的看着庆闻街的街口位置,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沉醉一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这里,杨振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蔺凌的想法,只是当他再次抬头看向街口的时候,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博古楼中,向伙计讨要了一杯热茶出来。 “公子,天气寒冷,您还是先吃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听了杨振的话后,蔺凌有些僵直的回过头来,抬头看了一眼有些哆嗦的杨振说道:“公玮,辛苦你了,不过还是你喝吧,我不冷。” 说完这话,蔺凌对着有些愣神的杨振笑了一下,随后便扭过身来,与刚才沉思的样子一致,对着街口的位置又发起了呆来。 看到蔺凌这神还原的动作,杨振愣了一会,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不过杨振这会儿确实是有些冷意的,而看着蔺凌的样子,显然是没有喝茶的意思的,于是便凑近了吹了一口热气,自己慢慢品了起来。 此时且不说蔺凌这边的焦急等待,另一边的王诗雅,却被拥挤的人群,给堵在了清风街街尾处,眼看着庆闻街就在前方,可自己却分身乏术,一时间竟无法抽身前往。 本来王诗雅之所以能这么快速的来到风花界,这可全部仰仗了她的轻功,可这轻功听起来虽然飘逸,但对自身的体力消耗却是十分巨大的。 不过索性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关键的时候,突然一阵嘈杂喝骂的声音从自己身后传来,疑惑之下王诗雅迅速回头看去,只见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竟然驶来了一队黑甲士卒。 而且看那领头的校尉脸色,显然是有任务在身,不然也不会一个劲的甩鞭驱赶人群了,不过看这群兵丁凶神恶煞的模样,王诗雅却是眼神一转,竟然打起了这群兵丁的主意。 待兵丁们走的近了,王诗雅再次看去的时候,这才辨别出了这队兵丁的身份,从领头校尉的胸前衣甲处所绣的龙影来看,这些兵丁竟然是龙武卫。 不过不管这些龙武卫的士兵,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任务去做,只要是路中碰上高级军官,除非那军官是别处的军防以外,龙武卫是回答的权利的,只是当涉及到任务的中心点时,龙武卫也可选择性的隐瞒。 按着王诗雅的军衔来说,简直高出了这校尉不知道多少等级,而且依照着王玄龄的奋威大将军来说,除了守城禁军以外,所提领的正是龙武卫和西北守军。 所以这校尉虽然执着于驱赶人群,可眼睛对不远处的王诗雅,已经看的是了一览无余了,不过这校尉也不傻,判断可能王诗雅,是被堵在了这拥挤的街道中。 不然依着以往王诗雅的稳重来说,一般是不会就这么横在路中间,等待着自己等人的徐徐靠近的,不过不管怎么想,自己终究是要前行的,既然躲不过那便冲上去好了。 “朱雀营战翎军司将军,你们的任务我不管,但你们的战马要借我一匹,待本将军安然出得这风花界以后,自会将其栓在街口,到时你们自取便可。” 把话说完,王诗雅直接收了自己的军牌,伸手随意指了一下一旁的兵卒,那兵也是识趣,二话不说便翻身下马,将自己的战马让了出来。 看着那兵干脆利落的身法,王诗雅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脚下一个跨步,一拽缰绳整个人如同风中奇凤一般,一个旋风便安稳的坐在了马背之上。 此时因为王诗雅的突然出现,竟然引起了刚刚一直让路的路人们的好奇之心,不过也正是因为王诗雅这么一闹,路人们知道了这群兵丁是有要务去办,所以此时路人们已经自觉的让出了道路,就等兵丁们通过了。 不过正准备离去的王诗雅,只是策马来到那校尉身边,压低声音的警告道:“戴文,龙武卫左骁骑营捕风校尉,我知道你的底细,本将军这次是有军务要办,若是有人问起本将军的动向,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回答。” 本来正准备前行的那校尉,听王诗雅这么一说,自己握住缰绳的右手陡然一僵,瞬间便明白了王诗雅刚刚自我兼报的时候,为何表现的那么严肃了,原来是有什么特殊的任务要做。 然而不等那校尉再说些什么,只听王诗雅甩下一句‘除了圣上以外,任何人不得向外告知自己的动向,甚至于包括奋威大将军’的话后,便不再多说,而是策马扬鞭朝着庆闻街的方向奔了过去。 看着王诗雅走远的背影,叫戴文的校尉捋了捋有些慌乱的心情,伸手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回头招呼了一声众人,开始向着王诗雅离去的方向,徐徐跟了上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的博古楼下,这次别说杨振催促了,就是一直发呆的蔺凌,也感受到了那彻骨的寒意,从而当眼光再次看向街尾的时候,蔺凌的眼中也逐渐的暗淡了下来。 “公玮,现在什么时辰了?” 蔺凌这么问着,其实心中也是多少有点死心了,不过蔺凌倒不是怪罪王诗雅的失信,而是想着大户人家与孑然一身的自己不同,想来是家中出现了什么变故,一时甩不开身来,这才错过了时辰罢。 蔺凌这么想着,这时杨振快步从楼中跑了出来,急慌慌的说道:“公子,现在已经是戌时二刻了,还有差不多半蛀香的时间,内城就要发出信号了!” 本来还满怀期待的蔺凌,听杨振这么一说,整个人立时便变得有些颓废了起来,此时自己的状态,恐怕就是身为当事人的蔺凌自己,也是非常的疑惑。 () 第九十六章:琉璃佳节(五)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再等一等吧,今晚人多,兴许是被堵在了路上也说不定...” 蔺凌支支吾吾的说到最后,很快就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了,确实,佳节当前,今天晚上人是比平常多了点。 可这么长时间了,别说从南城来到庆闻街了,就是此时蔺凌步行前往固北亭一个来回,时间上都十分充足。 不过正在蔺凌有些动摇的时候,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马儿的嘶吼声,也就是在这同一时间里,蔺凌回头去看的工夫,整个人为眼前的可人儿惊住了。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穿雪白色裘衣,及腰的长发被特意梳成一个朝天辫,使一天蓝色丝绦束住,万千青丝便从丝绦处洋洋洒洒飘荡而下,除了别样的美外,更给人一种英姿飒爽之感。 “诗雅?” 看到这里,蔺凌轻轻的低唤一声,本来有些浑浊的眼睛,霎时变得逐渐清明了起来。 没错,此人正是王诗雅。 本来在家的时候,王诗雅就在为怎么成功出府发愁,而这身行头正是那时大丫鬟冬梅的杰作,只不过那时王诗雅心不在焉的,冬梅得不到王诗雅的配合,所以速度上也就慢了下来。 再后来经过小丫头王洛依这么一闹,王诗雅哪里还有化妆的心思,所以这么一来一回,本来王诗雅是要女扮男装的,殊不知此时的装扮,才是蔺凌心中最美丽的瞬间。 这时王诗雅已经看到了,正倚在门柱下发呆的蔺凌,几乎是这一瞬间的工夫,王诗雅的心中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从第一开始的焦虑情绪,刹那变成了一种难掩的喜悦了。 此刻的蔺凌,在被杨振捅了捅肩膀之后,也反应了过来,三两步的便跑到了街道中央,一边使劲挥舞着手臂,一边高呼着喊道:“诗雅,我在这!” 王诗雅的速度虽然不慢,不过这百米的距离却是实打实的,特别是现在的王诗雅,体力上已经多有不支。 不过当王诗雅看到蔺凌那副喜形忘外的样子后,浑身仿佛充满了干劲一样,百米的距离就像冲刺一般,转眼便来到了蔺凌身前。 本来心中还有些怨念的蔺凌,这时眼看着王诗雅潮红的脸色,和不住喘息的样子,蔺凌哪里还不明白,这分明就是透支体力的表现。 看到这,蔺凌急忙紧走两步来到王诗雅面前,二话不说一把扯下自己的棉袍,在王诗雅错愕的眼光中,直接披在了王诗雅的身上。 不过蔺凌本来就穿的单薄,上次二人又是在寒冷彻骨的万良山下相逢,此刻看着蔺凌仅剩的棉衣以外,整个人都在轻微的颤抖着,此时的王诗雅可不相信,仅靠着这一件单一的棉衣,蔺凌可以抗得过这京都之寒。 正是想通了这些,在自己一愣神的工夫里,王诗雅就要极力的脱下蔺凌的棉袍,不过就在王诗雅挣扎的时候,显然蔺凌已经发觉了王诗雅的意图。 就在那一瞬间,蔺凌一脸坚毅的拥佳人入怀,低头附在王诗雅耳边,真情的说道:“诗雅,让你受苦了...” 短短的几个字,承载着蔺凌的全部与真心,而怀中佳人已经悄然泪下,只是好强的她,不愿在爱人面前透露脆弱,即使哭泣也只是低声抽噎。 感受着怀中传来的阵阵颤抖,蔺凌拥抱的更紧了,哪怕王诗雅不愿说,可是蔺凌已经感觉到了她脆弱的内心。 而此时对于王诗雅来说,任何的甜言蜜语都将失去意义,她所需要的,正是一个紧紧的拥抱;或许,这样对她来说,是十分有安全感的。 啾——嘭! 随着一阵闪过整个京都的光华出现,两人一起回过头去面向东方,只见光华闪过,一个个五光十色的烟花,在变化着万花的同时炸裂在京都的高空之上。 一刹那的工夫,从两人的角度看上去,整个内城上空形成了一片花海,各种世人常见或者不可见的花瓤,伴随着一簇簇火苗冲天而起,盛开在了庆历二十年,这个既美好又忧伤的年代里。 随着内城的烟花不断的升高,而琉璃节的节日氛围,也逐渐的被冲天的花火给点燃了起来。 就在这时,世人仿佛是在配合内城一样,霎时从各个城区之间,不约而同的飞出了一个个孔明灯,随着冬夜的风向或是向东、或是向西,仿佛被人随意舞起的锦旗一般,欢庆着这个不一样的时代。 “诗雅,快看呐,琉璃节来了...它是多么的美啊,就像筑林的梯田一样,一年一次...” 眼前的景色,已经迷住了蔺凌,而这样的美好场面是不多见的,以至于让蔺凌想起了远在辽东的家乡,和儿时与母亲一同学习的美好时光。 似乎像是没听出蔺凌话中的忧伤一样,只听王诗雅同样低声呢喃道:“是啊,真的很美好,只是世人多为美好累,灾厄若达空祭神啊...” 蔺凌知道王诗雅想表达什么,而这半首诗词,正是出自战国时期的爱国诗人,陈放的神鬼误国。 陈放原是陈国人,典型的无神主义者,后来周游列国时来到了虞国,当他见到虞国人民多好信奉鬼神时,便下定了决心要留下来,一是为救国而来,二便是打破国人的信奉之心。 只是奈何陈放使尽浑身解数,除了让虞国生产力和经济大大增长以外,列如军事一途,只要是和鬼神向背而论的,皆被虞君一一否定。 只是虞君不懂军国,若虞国没有强大的军备保证,那么虞国的经济不管有多么强大,迟早要沦为它国的阶下囚不可。 果然,就在陈放的政策被否定的第二年里,身为邻国的郑国,派遣大将尽起国中兵士,以迅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便冲向了虞国都,虞城。 说起来,虞国的军政也是腐朽到了极点,当初在竹梅山要塞当前,也不知道主帅犯了什么神经,竟然舍弃了固若金汤的关隘,尽起主力出城而去,他们以为自戴神鬼面罩,就能吓唬的住郑国蛮子。 结果却被以逸待劳的郑国士卒,以各个击破的战术,直接便瓜分了战果,而没了关隘的阻碍,南下虞城简直就是一马平川,很快虞城被攻破。 虞国贵族皆被押往郑国,而虞国那富饶的良田,也成了郑国不可缺少的粮仓了,说起来五年栽培,最终成了他人的军需库,对于虞国来说还真是一种讽刺。 而这首神鬼误国,正是被郑国遣返回国的陈放,撑船在陈河之上所作,原文皆是:千里仓虞美如画,神意传达福万家,世人空为美好累,灾厄若达空祭神。 遗憾的是,陈放让船家记下诗词之后,转身便投了河,临死之前陈放更是悔恨的说道:‘我身为陈国人,不思家国颓势,却只身前往他国,当初的一腔热血却致其国灭,算起来我可是那个战争推动者。’ ‘如果当初虞国没有我的出现,贫穷的国度现在也不会成为他人的口中大餐,或许神鬼有悖人伦,可至少不会招来战争,现如今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我还有什么面目回归故土,苟延残喘于世!’ () 第九十七章:琉璃佳节(六)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对于陈放的将过错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其实对于世人来说,是非常遗憾的,特别是当时的陈国,陈放之所以被郑国遣返回陈国,一是因为两国是同盟国的缘故,另一边也是因为陈君的哀求。 而陈放的自杀,世人可以说他是卑鄙小人,也可以说他是战争制造者,可更多的人会尊他以世之君子美称。 怔了半晌,甩了甩脑中杂乱的历史遗迹,蔺凌低下头来,看着自己怀中神情有些低落的王诗雅,脸上充满了担忧问道: “诗雅,你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想起了陈放的诗词?难不成是受到了什么启发不成?” 本来正陷入沉思的王诗雅,听到蔺凌这么一说,整个人顿时一激灵醒转过来,活动了一下身子,这才想起自己还被蔺凌抱着,于是便一边说着没有,一边挣脱了开蔺凌的怀抱。 看到王诗雅动作那么大,蔺凌也好似大梦初醒一般,急忙抽回自己的双手,站在旁边一脸尴尬的看着王诗雅傻笑,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不过相比于蔺凌的束手束脚,王诗雅就显得开朗了许多,此时又看着蔺凌这一副扭捏的样子,顿时噗嗤一声嫣然一笑道:“让蔺郎久等了。” 说完王诗雅还学着良家女子,朝着蔺凌盈盈福了一礼,顿时便看呆了蔺凌。 说起来蔺凌也是个纯情小男生,以前除了自家老娘以外,见得最多的异性也就是斜对门的姑姑婶婶了,而像王诗雅这般的倾国之色,除了向家画铺里的前朝仕女画以外,还真的是没见过其它的了。 更何况王诗雅不是画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可人儿,是被上天赋予了生命的佳人,再加上王诗雅那有意的一颦一笑,又怎么不看呆了蔺凌。 不过好在此时的庆闻街上,已经没有了太多的行人,即便有那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眼球也早已被风花界的喧闹声所吸引,而对于蔺凌这边的暧昧来说,自然是没有多大吸引力的。 不过听到王诗雅这么说,蔺凌也是极其配合的附和着说道:“啊哈,不久不久,诗雅来的正是时候!” 此时天色已不早了,二人这么一唏嘘的时间,戌时三刻已经来到,而对于去哪里游玩的主意,蔺凌心中早已经有了腹稿,此次自己只要做好随从的职业就好了,而王诗雅想去哪,自己只需要紧紧跟随就行了。 其实不怪蔺凌会这么想,因为蔺凌对于京中也不是很了解,不然之前也不会身陷于城中寨中,而惶惶不可终日。 王诗雅也是聪明,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一脸赤诚的蔺凌,歪着脖子想了一会便想出了其中的原有,于是王诗雅淡淡一笑,拿手一指东城说道:“要不我们去东城吧,那里可是整个京都里最热闹的地方了。” 说完也不等蔺凌有什么反应,直接便一把捉住蔺凌的手臂,拉扯着不由分说的便朝着东城方向走去。 留下了本来还在放风的杨振,在看到两人携手而行之后,赶忙收拾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物,拿手捋了捋袖口,一边叫着等等我,便追了上去。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的扶桑园内,相比起往日来说,各种各样的古树和苍松之上,都被特意挂上了大红灯笼和琉璃彩珠,在各色异彩的照拂下,整个扶桑园里仿佛一颗璀璨的宝珠一般,花红柳绿,热闹非凡。 而除了皇亲国戚以外,此刻的扶桑园内庭中,已经停靠了许许多多的车驾,每队车驾前方还留有一人看守,想来应是各家的留守人员。 除了这些倒霉催的留守人员以外,内庭里还驻扎了一哨军卒,一方面是为了各家车驾的安全防护,另一方面也担任着牵引贵客的要职。 毕竟这扶桑园不是金明池,进出没有那么自由,这里可是直属于皇家的园林,一般情况下若没有手令,哪怕你是皇亲贵胄,也是没有资格进入的。 当王家的车队进了内庭之后,王玄龄刚刚挑起帘幕来,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银铃声响起,听的王玄龄顿时心里一突,慢慢的瞳孔都睁大了许多。 面对着这阵突如其来的银铃声,王玄龄何其熟悉啊,这么焦脆的声音在整个将军府来说,可只有小丫头才能发的出来,而听刚刚那声音的来源,分明就是在自己后面的车驾里。 而自己后面的车驾是何人,王玄龄心知肚明,在每次宴会开始之前,除了自家夫人和小女儿留府以外,王衍与王策都会跟随王玄龄参加宴会,而对于王诗雅来说,也是跑不掉的。 可现在这么一阵开心的笑语传来,王玄龄已经可以肯定,后面大女儿车驾中的人已经换主,变成了自己最为宠溺的小女儿了。 果然,王玄龄还没下的车来,就听到一阵脚踩积雪的嘈杂声传来,之后便响起了小丫头欢快的声音喊道:“阿爹啊爹!快点下来喔,这里好漂亮啊!” 听到呼喊的王玄龄,有些闹心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挑帘下的车来,一把将小丫头高高的举起抱住,面上虽是一副宠溺的模样,心中却是无奈的很。 因为此次宴会与往常不同,一方面是圣上改变了以往的花样,这次出题不再像之前那般自由,而是变成了死规矩,在场的各家公子与小姐,都得环绕着雪来做题。 而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将军府与司徒家的联姻,两方已经决定借此宴会之时,也好让两人借助宴会的自由度多些了解,可现在倒好,这王诗雅变成了小丫头,这样的结果,估计换成谁都不会舒服了。 就这么一会的工夫,王玄龄打定了主意,可他颚下的胡须,也已经被贪玩的小丫头,给揪了个七七八八,只是王玄龄一心只想着怎么圆谎,尚没有发觉罢了。 别看小丫头整日里黏着王诗雅不放手,可这小丫头在府中的地位,却是毋庸置疑的,向来都是只有她训斥旁人的份,加上王玄龄在内,除了王诗雅以外,还没有人能按捺的住小丫头的性格。 此时众人看着王玄龄略显单薄的胡须,除了王策憋的通红的俏脸以外,其他人均是一副震惊且担忧的神色,即便是王衍,也是一脸诧异的看着小妹,不过却并没有出声提醒的意思。 此刻依旧没有发觉状况的王玄龄,扭头冲着一旁恬笑的王衍吩咐道:“衍儿,为父着你在此等候,一会司徒家来人,你可找到司徒老儿,将此事如实相告便是。” 王玄龄把话说完,正准备习惯性的捋胡子呢,就听的王衍疑惑的问道:“父亲,若司徒大人问起小雅近况,儿子该如何答复?” 王衍这么一问,王玄龄刚要触碰到胡须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显然他也忘了这一茬,不过转念一想,王衍提醒的也是及时,而且对于那司徒庞易来说,若此事到这便没了下文,估计是很难让其信服的。 正在王玄龄皱眉沉思的时候,怀中的小丫头倒是大声叫嚷了起来:“病了!姐姐是生病了!” () 第九十八章:琉璃佳节(七)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听到怀中小丫头的喊声,王玄龄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低头看着小丫头问道:“病了?这是何时的事情,为何我不知道?” 王玄龄不问还好,这么一问小丫头却是来了劲了,本来王诗雅生病这事,还是王策的计划之一,纯粹是为了王玄龄问起的时候,好有个搪塞的理由。 可近日里王诗雅因为心忧蔺凌的缘故,在生活上已经多少有些疏远了小丫头,相比较来说,小丫头虽然不懂男女之情,可她对于王诗雅的情绪变化,感知的却是一清二楚的。 而对于小丫头来说,是绝对怀疑不到蔺凌头上的,所以也就顺理成章的以为王诗雅真的生病了,以至于现在说的铿锵有力,就连王玄龄也有些掂量不清事实真伪了。 不过王玄龄到底还是个久经沙场的老狐狸,当下便弯腰放下了小丫头,扭头满脸严肃的看向采荷,语气清冷的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看到王玄龄这副表情,采荷急忙俯身单跪拜倒,按照王诗雅事先吩咐好的说辞,半真半假的回道: “采荷该死!内小姐说的不错,大小姐前日里参加武举时受了点风寒,这两日里几乎足不出户,全呆在了家中静养,为的便是今日的佳节宴会。” “岂不料天不遂人愿,在这冷气回流之下,偏偏今日大小姐觉得头痛恶心难以抵挡,其次又不忍内小姐孤寡于府中,于是便擅自做主,把自己的车驾让于了内小姐,还特意叮嘱在下一定要确保内小姐的安危。” 说道这里,采荷干脆直接两腿跪倒,一身崭新的披挂不断的拍打在雪水中,口中不停的自我降罪道:“在下没能第一时间里告知老爷,采荷有罪,还请老爷降罪与我!” 经过采荷这么一拜,除了王玄龄以外,其中包括王家兄弟都莫名的动了容,特别是对于王策这个知道内情的人来说,此时都差生了想要将采荷收入麾下的心思。 只因为采荷这人,不光拥有临机应变的能力,还能在这种劣势之下,能将本来的祸端,仅凭其三寸不烂之舌,便能将祸事说成那忠义之举,如此人才倒真让人羡慕。 不过王玄龄到底不是俗人,只是随意瞥了一眼采荷紧握的双手,便淡淡的扔下一句下不为例,转身牵住小丫头小小的手掌,跟着那引路的兵士,朝着扶桑园深处走了过去。 随着王玄龄的离开,除了王衍王英和依旧磕头的采荷以外,其余众人全部跟着王玄龄离去的方向,一股脑的全部追了上去。 待众人走的远了,王英在王衍示意的眼神中,十分知趣的上前将采荷扶了起来,随后便毕恭毕敬的退后三米之外,转身上了自家的车驾,盘腿坐在车辕之上,开始打起了哈气。 而另一面,采荷顾不得弹去衣摆上的水渍,转身冲着王衍便是一躬到底。 不过王衍耳听着采荷的感谢,心中却是没有一点的波澜,反倒是说了一句令人耐人寻味的话来:“今夕话何夕,佳人会俏郎?” 这话一出口,采荷心中便是咯噔一声,显然自己刚刚的说辞,并没有获得王衍的信任,而仅从这半阙诗词来看,想来王诗雅与蔺凌之间的事情,这王衍是知道点什么的。 “采荷,你的临机应变能力很强,不过我希望你知道,如今的将军府已经与司徒家联姻,小妹若是糊涂,你有将其拉回现实的权利,将军府不能平白蒙羞。” 听了接下来的话,采荷只感觉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她知道王诗雅与蔺凌的感情,之前之所以会在暗中帮衬着王诗雅,是因为她觉得将军府没有什么耳目在书香苑,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为王诗雅出谋划策。 可此时因为王衍的这一席话,采荷这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天真,而王衍的这一句警告,显然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到了将军府的底线,不然向来冷静不苟言笑的王衍,也不会和自己说那么多了。 待琢磨透了是非之后,此时的采荷除了唯唯诺诺的答应下来,浑身仿佛僵硬了一般,每动一下感觉都那么的僵直,看的人极不舒服。 王衍低头看着采荷别扭的模样,这才适时的提醒道:“你今天的任务,可不是专门来这里听我谈话的吧?” 被王衍这么一说,采荷陡然醒悟过来,虽然在王玄龄身边小丫头不会出什么事情,可自己毕竟身为护卫,若是在王玄龄眼皮子下搞幺蛾子,估计回去就连王诗雅也保护不了自己。 想到这里,采荷急忙向着王衍拜了三拜,在王衍的示意之下,这才拍了拍尚粘着雪粒的衣摆,转身朝着王玄龄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待到采荷离开后,也不见王衍再有什么动作,只是他那一双卧蚕眉时不时的挑起一二,嘴角总会莫名的上扬,看着越来越模糊的背影,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来。 ...... “蔺郎,我们也来放孔明灯吧!” 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面戴猫咪面罩的小姑娘,正在一棵两人合抱的苍松下,冲着其身后在欢快的挥手。 而当声音传出去之后,一个一袭白衣同样戴着一个猫咪面具的年轻人,应声快速来到苍松之下与那小姑娘汇合。 待年轻人目光移过来之后,这才发现奥妙之处,原来被小姑娘挡住身影的地方,正有一个买卖花灯的小贩,正被一个面露慈祥的老翁,操着一口原始的京语在解说着什么。 待听了片刻,那年轻人这才知道,原来那老翁是个土生土长的乐阳人,这会儿见自家生意红火,正在以京都方言感谢着圣上的政策。 不过眼看着小姑娘喜欢,年轻人便低头看向盘膝而坐的老翁,客气的问道:“老伯,您这灯花都是什么价格,小子想买上两个。” 本来正在自言自语的老翁,看有人发问,当即便精神了起来回道:“年轻人,你问我倒是算问对了人,老头子这的花灯只分两种,第一种这孔明灯,只需要一文钱便好。” 说着那老翁一指右手边的白色波浪纹花灯,随后清了清嗓子把左手边的花灯提了起来,目光庄重的解释道: “两位且看这一种,这可是京中最好的游龙灯了,这可是当年先帝东游东海的时候,在游龙岛得天地眷顾之后,便首先独创了这游龙灯,每年琉璃节的时候,这游龙灯可是富贵之人的首要之选啊!” 本来还有些兴趣的年轻人,一听到还有这种传闻,顿时便没了兴趣,原因无他,只因年轻人家境单薄,而这游龙灯被老翁说的这么邪乎,显然定价很高。 “公子,公子!” 就在这时,一声声的呼唤声从两人身后传来,待两人同时回头之时,这才发现一个拎着大包小包的男人,满头大汗的追了上来。 () 第九十九章:琉璃佳节(八) - 琉璃花月琉璃盏 - 白鹿饮江 被叫的那年轻人扭过头来,显然两人是相熟的,而且几乎是在扭头的瞬间,年轻人便叫出了那人的名讳,语气中更是充满了诧异:“公玮?你怎么...” 说道一半,眼看着有些摇摇欲坠的那人,年轻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是脚下紧走几步,上前一把扶住了那人,一双好看的眸子里,此刻却是充满了担忧。 要说这人是谁,单从年轻人刚刚的惊呼声便可知晓,这人正是一直没露面的杨振,而那年轻人和小姑娘,则是蔺凌与王诗雅。 “公玮,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今天专门给你放假,怎么这么冷的天你又跟着来了?” 一旁被蔺凌扶住身体,不停的换着气血的杨振听状,心中顿时便感觉有一股热血,正在肺腑之间来回的穿梭而过。 “公子,这漫漫的京都晚间道路何其复杂,振虽然对京城地理也不太了解巩固,可相比起公子来说,却是详尽不少的。” 杨振这么说着,还下意识的朝着王诗雅的位置努了努嘴,好在夜里灯光受限,王诗雅并没有察觉到杨振的小动作,不然又要少不了的一阵啰嗦了。 杨振所担心的,蔺凌又岂能不知,只是在各有对错方面,特别是在两人都为自己着想的时候,蔺凌也不好多说什么。 此时看着杨振一脸坚毅的脸色,蔺凌也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杨振的肩膀,鼓励一番后,便扭头朝着前面的王诗雅走了过去。 蔺凌刚走到王诗雅面前,便听到王诗雅淡淡的说道:“怎么,他不愿回去是吗?” 刚安抚好了杨振,没想到最头疼的竟然是王诗雅,此时的蔺凌除了使劲挠着头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王诗雅想的很简单,两人出去玩耍为什么要带上他人呢,别说这人是杨振,哪怕他是郭权,王诗雅也会表现如此。 只是蔺凌对此一窍不通,甚至因为王诗雅这么对待杨振,而内心差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因为杨振此人,其实在蔺凌的心中是拿真心来交的朋友,而非小厮。 此时自己的朋友受王诗雅这么冷落,蔺凌心中自然不会好过,只是两边都是重要的人,又时常没有了解对方的时间,即使有矛盾也只是暂时的。 蔺凌现在之所以沉默下来,就是想着这样也好,默契毕竟是打熬出来的,如此这么熟悉一段时间,两人必会尽释前嫌的,只是现在需要自己在其中搅拌而已。 “其实我知道你和杨公玮的关系非凡,可这琉璃节如此盛况,本就是全民欢愉之时,却不想因为你我二人,就把公玮享受佳节的时间给剥夺了,我实在是心中不忍,但又怕他误会所以不好明说。” “本来你们以朋友相待我是知道的,可你看他这么一路跟来,大包小包的拎着不说,还一直这么沉默,难道你不觉得我们太自私了吗?” 本来还正纠结的蔺凌,听了王诗雅的这番话后,突然也沉默了下来,在心中仔细咀嚼着王诗雅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当下蔺凌不再犹豫,扭头看着后面跟着的杨振,蔺凌皱着眉头便走了过去,只不过当蔺凌转身的一刹那,原本一脸担忧的王诗雅,嘴角竟然莫名的出现了一抹得意之色。 这下好了,杨振虽然知道王诗雅的真实目的,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他们两人借节幽会,自己是不该总盯着的。 想到这里,杨振只好拱手答应下来,抖了抖身上的大小包袱,频频叮嘱着蔺凌,这才亦步亦趋的转身离去。 看着杨振离去的背影,蔺凌砸吧了一下嘴巴,总感觉忘记了些什么一样,摇晃着脑子看起来十分苦恼的样子。 抬头看着一直皱眉的蔺凌,王诗雅还以为是自己的做法太激,引起了蔺凌不满,于是便温和的说道: “其实吧,把他打发走也是对他好,同样的琉璃节,咱们为什么非要把他栓在跟前呢,这样对于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话是好话,蔺凌也看得通其中的原有,不过王诗雅的担忧显然有些多余,只听蔺凌轻叹一声道:“哎...你说的对,但我并非思虑这些,只是公玮走的太急,我忘记从他手中接过送于你的礼物了!” 话刚说完,只听王诗雅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你的心意我自然知道,可今天这礼物我是不能收的,别说他没走了,就是让他捧到我面前来,我也是不会收的。” 王诗雅这么笑盈盈的说着,却是误会了一旁的蔺凌,不过看他那着急的模样,王诗雅又是盈盈一乐,这才柔声解释道: “蔺郎且听我娓娓道来,今日因为家中与外界有宴,家父本就管的严谨,可偏偏让我这么悄无声息的逃出来了,我只待一会赶在家父回归前回府,便可躲过一劫。” “若我手中拎着礼物,要叫有心人看到告向家父,那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届时恐怕不光是我,就连出主意的二哥都要受牵连不可。” “所以今日情况紧急,蔺郎的这些礼物我便暂存你处,待来日风头过了,我定要去你处讨要的!” 这么一说,蔺凌倒是沉默了下来,心想‘好家伙,出门一趟这么不容易,不愧是将门府邸,就连计策都是连环性的。 此时明白了原委,蔺凌心中便不再自责,而是一把握住王诗雅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拉着便要往城内而去。 二人刚跑出了寺门,速度就被王诗雅的叫声给强制慢了下来,只听王诗雅疑惑的问道:“这里不是很好吗?我们都还没怎么玩呢,你要带我去哪里?” 速度虽然慢下来了,可两人脚下依旧没停,只是这次看起来,二人好似在饭后散步一样,已经没那么的焦急了。 这时只听蔺凌呵呵一笑道:“诗雅,基于寺庙楼阁这些地方,光是看上去就太雅致了,而且现在还是夜里,就拿寺庙这些清净之地来说,我们围在下面嬉闹,你觉得合适吗?” 被蔺凌这么一提醒,王诗雅也不那么坚决了,不过蔺凌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换成平时的话,别说在寺庙里放什么孔明灯了,估计就连大声喧哗都得被人给叉出去不可。 不能在这里玩了,王诗雅也没有了什么好的主意了,虽然王诗雅自幼生活在梓林老家,可这梓林身为将军府的祖地,在地方建设上必然不会落后其他。 就拿位于半岛的相思筑来说,两相对比之后,相思筑就好像是一座面积比较大的村庄罢了,简直就是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也因为家境优渥,而对于王诗雅来说,一座城市里能玩的地方,就只能是那些高雅之地了,但对于蔺凌来说,一座城市最美的地方,其实就在市井之中。 只是对于常人来说,更多的人还是喜欢攀附富贵罢了。 ()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