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两不准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圣和医院，深夜，佟温柔刚刚做完一床手术。 走出手术室时她已经疲惫不堪，迎头撞见外面守着的人，心中顿时一沉。 “怎么样？”赫云琅没有跟着病床走，而是拦住佟温柔冷声冷气问道。 这话肯定不是在问她怎么样。 佟温柔嘴角凝出一个微乎其微的弧度，迎着他那双眼睛，讥诮却不失温柔地道：“她没事，孩子我也给你保住了。” 赫云琅抿唇半晌没说话。 佟温柔累的双脚打颤，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更不想面对他，便头一低，准备离开。 “等等！” “还有什么事？”她险些没控制好音量。 赫云琅眼中突兀地划过什么，听着女人发紧的声音，他胸口忽然涌出一阵怒意，指了指刚刚进电梯的病床问道：“这就完了？你不跟着一起去？” “赫先生还想让我去陪床吗？”佟温柔轻轻柔柔道，“陪床的话我要先去换一身衣服。” 赫云琅听着这话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勉强压住火怒冲冲道：“小紫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么一折腾更是没了半条命，后续的护理呢？你给安排了吗？” 佟温柔忍着心头的火气，语气尽量平稳地道：“我们医院的服务质量全省第一，赫先生如果还不放心，转院手续也就是您一个电话的事。” 赫云琅脸色喜怒不辨，眼望着她匆匆转弯的背影，喉咙里“哼”了声，也随后离开。 新上任的助理闻婧小碎步跟在后面，眼瞧着老板离开的方向，心中嘀咕一阵还是尽职尽责地问询道：“赫董，我们现在要先去看看尹小姐吗？那我……” “……看个屁！” —— 随着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佟温柔在门口对着漆黑的屋子愣了愣，而后沉默换好鞋，在沙发上坐下。 手机一直有电话进来，她知道是谁的，看都没看，对着静音的电视节目发呆。 刚做完一场大手术，她很累，但比起这个，还是心里的疲惫更重些。 没过一会，门锁又一次发出“咔哒”声，佟温柔的心猛地悬起来，余光瞥见门口那抹熟悉的、与记忆中相合的身影，视线一霎那恍惚，双唇不自觉地动了动，却始终没能发出声音。 随后，客厅里的灯亮了。 男人冷峻的脸出现在眼前。 佟温柔眼中的温柔也随之荡然无存。 “为什么不接电话？”赫云琅的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因而开口说的话也是寒气逼人。 佟温柔装样子似的看了眼手机，“哦”了声，说道：“静音了，没听见。” 赫云琅在她面前站下，半命令道：“以后不准静音，不准不接我电话。” 佟温柔顺从地点头，把手机调成“铃声模式”，之后顺理成章地打开APP看新闻，不再抬头看他。 赫云琅神情微变。 眼前男人是她结婚三年的丈夫，而几个小时前，她才刚刚帮自己的丈夫保住了他和其他女人的孩子。 “明天和我回一趟老宅，”赫云琅不悦她对自己的无视，伸手夺走了她的手机，继续说道，“爸妈回来了，想和我们一起吃个饭。” 她仍然不看自己，赫云琅只得坐到了她对面的沙发上，见佟温柔终于肯抬起眼睛，胸口的郁结这才消散了不少。 “好。”她点点头。 “明天，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 “我有分寸。”佟温柔善解人意地将话接了过去。 胸口刚刚消散的郁气又一次聚集起来。 赫云琅定定望着她不温不火的模样，几秒钟的时间，心中思绪万千，然而真正到了嘴边的，却只有一句“明天晚上我过来接你”，随即摔门而去。 第2章 喜怒无常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佟温柔在衣柜前站了许久，直到赫云琅的电话打进来，说十分钟之后就到，她这才拿起早就选定了的裙子。 她身材高挑，凹凸有致，尤其适合长裙，所以对于这种类型的家庭聚会，应付自己那个挑三拣四的婆婆，只有长裙是最为保守的。 长裙外面搭个皮毛质地的披肩，刚穿戴好，赫云琅的电话再次进来，声音没什么起伏地告诉她：“下来。” 佟温柔温顺地应了声，一秒不耽误地出了门。 才收线的赫云琅一抬眼就看见了她，着实愣了一下，可随之而来的却又是一股不明来由的怒气横生，乍见的惊艳已然消失的干干净净，佟温柔打开车门坐进来的时候，他的愤怒值恰好到达了顶点。 虽然一句话都还没说，但气氛俨然不同寻常，这是又作什么妖呢？ 佟温柔侧眼看了看他，赶忙莫名其妙地收回视线。 一路上都是沉默无言，佟温柔自然不会主动询问，不过就算她想问也问不出来了，赫云琅开启狂飙车模式，她没吐车上已经算好的了。 瞧他这副德行八成是吃错药了，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 佟温柔眼神如刀，余光已将他碎尸万段。 终于到了目的地，佟温柔一直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得以呼出，小脸煞白，五脏六腑都仿佛在翻江倒海地折腾，她踉跄地推门下车干呕咳嗽，样子十分狼狈。 坐在车里的赫云琅冷眼看了一会，忽然嘴角一勾，心情就这么好起来了。 “走了。”他下车，仍然是冷冰冰的语气。 佟温柔愤怒咬牙，忍了好几秒才将满嘴咒骂咽回去，跟上去心平气和地问他：“你开那么快的车干什么？” “赶时间。”赫云琅言简意赅，侧眼看见她依旧煞白的脸，心情持续性好转，“你拉着脸干什么？不愿意来就直说，我没强迫你！” 佟温柔气得嘴唇哆嗦，刚想开口说话，奈何人家根本不接招了，大步流星走的那叫一个快，只好赶紧跟上去。 她都已经看见婆婆不大好惹的身影了。 “妈。”佟温柔赶紧叫了一声。 婆婆周瑾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随即叹了口气。 佟温柔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她看她不顺眼，那她就算是个仙女下凡，她都能挑出个一二三的错处来。 周瑾和儿子说了两句话便径自去厨房看菜，赫父赫振东在客厅里正戴着花镜看报纸，两人走过去，佟温柔叫了声“爸”，老先生这才把头从报纸上抬起来，扶了扶镜子，点点头，又不冷不热地看了眼赫云琅，不太高兴地说了句：“来了。” 赫云琅对此毫不在意，拉着佟温柔在对面坐了下去。 赫振东却站了起来，手一指赫云琅，“你跟我去书房，我有话问你。” 佟温柔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已经大概猜到会是什么事。 父子俩上楼后，周瑾才端了一盘水果从厨房慢慢出来。 “那个孩子我们赫家是要认回来的，”周瑾开门见山，用了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语气对佟温柔道，“至于孩子的母亲，”她笑了笑，显得特别通情达理，“这件事你们两个可以商量着来，该怎么办，我是不管的。” 佟温柔有些拿捏不准自己此时该说点什么作为回应。 “……我没意见。” 周瑾冷冷笑了声，“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谅你也不敢有意见！” 佟温柔吃了块橙子，没作任何反应。 “你……” “夫人，可以开饭了！” 周瑾原本要借着佟温柔的态度发作，奈何被吴姐这一嗓子硬生生打断，只得转而应道：“再等等，那父子俩还没下来呢！” 言罢起身上楼，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瞪一眼。 佟温柔继续吃橙子，一口连着一口，味同嚼蜡。 第3章 协议已就绪，签字看心情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赫振东抓起书桌上的一个文件夹转手扔到了赫云琅身上。 “你把赫家的颜面放在哪了？” 赫云琅俯身将文件夹捡起来，打开看了看，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笑容，“你们不是一直想有个孙子吗？现在心想事成了，怎么又觉得丢脸了？” “你自己没有老婆吗？跑到外面生了个野种回来，我告诉你，你休想带他们进赫家的门！” “我跟您一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赫振东瞳孔骤然一缩，赫云琅顿了顿，无所谓道，“反正孩子是有了，你不认我不可能不认。” “混账！” 赫振东抄起桌上的茶壶就要往他身上摔。 在外头听了一阵墙角的周瑾连忙打开门，“云琅！” 赫云琅闻声转过身，正好侧开了飞奔而来的茶壶，茶壶撞墙跌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顿时四分五裂。 “你进来干什么？”赫振东的怒气仍然未消。 “我再不进来儿子要被你打死了！”周瑾气势不输，过去将赫云琅护到身后，“干什么？孙子都有了还闹什么？” 赫振东指着妻子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你惯出来的好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惯出来的？”周瑾目光犀利，盯着丈夫，“这不是你们赫家的优良传统吗？” 赫振东接连两次被戳到了痛处，怒气无处消减，只能呼哧呼哧大口喘气。 妻子周瑾趁机坚持，“我已经决定认那个孩子进门，温柔也没有意见，赫振东你如果敢反驳，我现在就把你跟那个贱人生出来的野种赶出公司！” 赫云琅面色倏然变冷。 赫振东突然控制不住地开始咳嗽。 “滚！”书桌上的东西散了一地，怒吼声甚至都传到了佟温柔的耳朵里，吓得她猛打个激灵，“不给我处理了那个三线小明星，就永远都别回来见我！” 摔门声紧随而至，佟温柔看着眼前吃剩下半盘的橙子，微微松了口气。 看这样子这顿饭应该吃不下去了。 果然，赫云琅和周瑾一前一后地下来，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佟温柔适时拿着手包起身，周瑾见状冷冷哼了一声，一言未发地走了。 赫云琅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看了看她，寒着脸往外面走，佟温柔只道他是在父亲那里受了气，便没有理会，温顺地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送我回家，我晚上还要值班。”不等他问，她就赶紧把自己的事情向他报备。 谁知赫云琅居然更加没有了好脸色，扭头对她瞪了一会眼睛，但却最终败在了妻子无辜的眼神下。 回程的速度是来时的两倍。 总算有惊无险地到了家，这一路佟温柔都在担心他突然停车让她滚下去自己走。 赫云琅没有跟进来，事实上他们已经秘密分居将近半年了，这件事连公婆都不知道。 门锁一直没换，赫云琅说过可以换，但她觉得没那个必要。 这房子不属于她，只是借住，不用付房租。 赫云琅曾经告诉她，离婚手续早就准备好，什么时候签字看他心情，可是已经半年了，他总是阴晴不定地对待她，说不上好还是坏。 她不是没提过，只是那一次她付出的代价比较惨烈，往后不敢再说了，就只能随着他。 第4章 那女人说今晚值班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佟温柔换下长裙，随便穿了身外出的衣服，开车去医院值班，到了之后点了份外卖，谁知外卖还没来，救护车倒是先呜哇呜哇地拉来了一个出车祸的人，更要命的是，这人还是个孕妇。 佟温柔赶紧停下手头的工作过去查看。 “干什么呢还不赶紧过来？看不见这有病人吗？你没长眼睛是不是？瞎啊？” 劈头盖脸的叫骂吓了佟温柔一跳，她沉默地看了眼吼得面红耳赤的男人，没和他计较，走过去看躺着的人的受伤情况。 “哎我他妈跟你说话你什么态度……” “大飞你快别骂了，人家这不是来了吗？”随行而来的中年贵妇急急忙忙拉开他，又对已经开始检查的佟温柔歉意道，“对不起啊医生，我儿子就是个暴脾气，他也是太着急了，您可千万别介意！” 伤者已经在来的路上打了吊针，看轻重程度应该没有太大问题，目前也没有见红的状况，佟温柔心中定了定，转头问贵妇，“她怎么撞的？” “俊邑饭后去散步，谁知道就那么巧碰上刹车失灵的车，”贵妇边说边叹气，“医生，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 “妈你这问的什么话？什么叫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我老婆都昏迷了，你怎么不先问问大人怎么样了？” 佟温柔听闻，忍不住偏头又看了他一眼。 “你这孩子，”贵妇嗔怪道，“她肚子里的小的都七个月了，要是有个好歹大人都不一定能活，你说我能不担心吗？” “孩子的事情我们需要做进一步检查才能知道，至于大人，目前孕妇的头部和腿部都有伤口，我们的建议是住院观察……” “观察就行了吗？不用再做个CT？”叫做“大飞”的男人没好气地质疑。 因为先前的话佟温柔对他有所改观，因而这会就算他态度极差，她也还是耐心给出解释：“CT会对肚子里的孩子产生影响，当然，这只是个概率问题，如果您执意要做也可以，但我们首先要签……” “不做！”佟温柔话未说完，就被中年贵妇直接打断。 “妈！”暴脾气这一声简直震天响，医院屋顶都要被震塌了。 “你有话好好说，别影响其他病人休息！”佟温柔脸色一冷。 “医生都说了没事，你还做什么做？”中年贵妇眉目皱起，“再不听话你就走，俊邑出院之前你都别再跟她见面了！” 这话一出，暴脾气终于软了下去。 “真没事？”虽然不坚持了，但他还是放心不下。 佟温柔告诉他，“先观察一晚上，最迟明天下午就能知道结果，放心，我前两天就经手过比您夫人还要严重的情况，最后也都是平安度过的。” 男人还要说话，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眼，没有接，烦躁地挂断并关了机。 —— 私人俱乐部里，赫云琅问刚撂下电话的杜靖珩，“怎么说？” “给我挂了，”杜靖珩晃了晃手机，招手叫了个女人过来往他大腿上一坐，续道，“再打关机。” 赫云琅挑了挑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杜靖珩笑道：“高飞昨天才回国，他能出什么事？我猜肯定是又跟他妈掐起来了！” 赫云琅惬意地喝了口红酒，揉捏着身边妖娆女子的耳垂，没有说话。 “本来这就是为了给他回国接个风，结果正主还关机玩消失。” 手伸进女人衣服里狠摸了两把，听着女人的娇喘，他甚为开怀，杯中红酒尽数灌进嘴里，而后顺势堵住了女人的嘴。 画面不忍直视，又异常刺激。 赫云琅轻轻晃动酒杯，瞥见身旁女人充满暗示的眼神，他微微勾起唇角，红酒杯随即递了出去，女人明显有些意外。 “倒满！”他对她说道。 女人依言照做。 “喝。”他冲她抬了抬下巴。 女人神色微僵，却不得不继续做下去。 杜靖珩从旁边笑得见牙不见眼，打发走了女人，他对赫云琅说：“大飞不来那今儿可就剩咱俩了，怎么着，我安排个局儿？” “你自己好好玩。”赫云琅将俯身过来的女人推到杜靖珩怀里，径自起身拿了衣服准备走。 “哎你不够朋友啊！” “我有事，你自己玩，我给你买单。” 杜靖珩眼睛一亮，“这可是你说的！” 赫云琅笑笑，径自离开。 车子开了一阵之后突然调转方向，他给忘了，那女人说今晚值班。 第5章 你真的疼了吗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佟温柔从微波炉里拿出热好的外卖，才吃两口，就又被那个叫“大飞”的家属给打断了。 “我老婆什么时候才能醒？” 大概刚才是被他亲妈给教育了，此时倒开始好言好语起来，但仍能让人感觉到他印到骨子里的那股暴躁，不过如果压制好了能按照正常人那样讲话，就也会是个清清爽爽的男人。 佟温柔只好放下筷子，清清嗓子说：“这个说不准，看个人体质，不过最迟不超过明天晚上。” “你们现在给她输的液是干什么用的？” “都是维持身体机能的药，你放心，这种药物对胎儿是没有影响的。”佟温柔说完轻轻蹙了蹙眉，今天没怎么吃东西，这会胃就开始闹脾气了。 男人听完还是担忧，“那这次摔伤对她今后有没有影响？如果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导致她以后都要受苦，那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了！” 佟温柔这回是真的对他另眼相看了。 “不至于，”佟温柔说，顿了顿又问道，“请问您贵姓？” “我姓高，你叫我高飞就行。” “高先生，胎儿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大问题，病人现在的情况也非常稳定，不会发生您所担心的事情，这一点您尽管放心！”佟温柔想了想，劝道，“而且流掉孩子并非最好的办法，对病人也会造成很大创伤，照顾不周，会影响今后生育的。” 高飞沉默半晌，还想再从她这里找到更多保证，可琢磨一圈，似乎再没什么可问的了。他心事重重转身出了办公室，没走几步，迎头差点撞到别人。 “大飞？” 熟悉的声音让他瞬间回神，惊讶抬头，“琅哥？”他下意识回身看了一眼，又回过来低声问他，“你上妇科医生这干嘛来了？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胃痛来势汹汹，佟温柔勉强塞了两口到嘴里，没嚼几下就全吐了。 从抽屉里翻出药来吃了，总算是在心理上得到了安慰。 这边一耽搁，她就没听见高飞的那一声“琅哥”，把外卖收好放在一边，便埋头趴在了桌上。 赫云琅也正奇怪，“老杜打你几个电话你都不接，你是怎么回事？” “俊邑出车祸了，刚送到这，”高飞在赫云琅面前就比较像个正常人了，什么脾气都收敛的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不留，“我妈那人你不是不知道，她跟着过来，我哪还有心情去让他接风啊！” 赫云琅点头，算是把事情弄明白了。 “你来干嘛啊？我感觉你不像来找我的呢，”高飞不傻，没等赫云琅说话，忽然一言难尽地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医生办公室，“琅哥，不是兄弟我说你，你都是个有家室的人了，就别老在外头招这个撩那个的了，虽说你结婚我没赶上没见过嫂子，对她也不了解，可是能跟你过这么长时间的人也不能差到哪去吧？” “老杜那条老光棍儿什么都不怕能可劲败，你能跟他比吗？” 赫云琅耐心等他压着嗓子叭叭完，留下一句“你懂个屁”后，便越过他，大步走过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进去以后立即反锁。 高飞“哎”了声，余下的话咬在舌尖，愣没说出来。 赫云琅一进门就看见趴在桌子上的佟温柔，心猛地沉下去，快走两步到她身边，没轻没重地推她，“你怎么了？” 佟温柔差点直接从椅子上滑下去，同时听出来人的声音，心中顿时一阵诧异。 胃还在拧着劲儿的折腾，她不想被看出来，深呼吸后做出一副被惊醒的样子，倏地坐了起来，目光扫到对方身上，脸上立时做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 “你怎么来了？” 赫云琅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佟温柔问完随即意识到什么，点点头自问自答道：“是来看尹小姐，我来的时候去看过，她白天的状态很好，晚上已经能吃东西了，继续静养就没什么问题。孩子也很健康，不用过于担心。” 其实她根本没进去，只是听白班医生提起，自己则在尹紫晴病房外看了一会。 事发突然，她实在是没做好面对小三的心理建设。 赫云琅眼中的嘲弄聚拢起来，阴阳怪气地说了句：“你可真贤惠。” 佟温柔没在意他的语气，微微一笑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赫云琅突然一把抄起她的手腕，佟温柔吃痛闷哼一声，难受地想要挣脱，奈何对方异常用力，她几乎以为自己的骨头就会这样碎掉。 “你，你松手啊！赫云琅你要干什么？你弄疼我了！” 她不敢太大声，外面来往都是护士和病人家属，如果让他们知道她这里发生了什么，那她也就不用再在医院呆下去了！ 赫云琅充耳未闻，用力将她拉近，冰冰凉凉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开口时唇几乎含住了她的下唇，他似笑非笑，甚至还带着些许怒意，“原来你也是个有情绪的人啊？佟温柔，我他妈还以为你就是个木头呢！你不是脾气好吗？你不是什么都要顺着我吗？我跟别人有孩子了你不是都没反应吗？那你刚才在反抗什么呢？” “我弄疼你了？你疼吗？你真的疼了吗？” 他越来越用力，最后一句质问出来时，佟温柔恍惚听见自己手腕处发出轻微的“喀拉”声。 她心中霎时一惊，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不松手，她感觉被攥着的地方已经麻了。 “赫云琅，我的手腕要被你弄断了，你没听见刚才骨头在响吗？” 话音方落，手腕处的力道便骤然一松，但随即剧烈的疼痛兜头袭来，她显些失态。 疯子！ 她闭上眼咬牙忍着，实在没力气用嘴说，只好在心里咒骂。 赫云琅眼底闪过慌乱，他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发现它们好像握不起来了。 勉强挺过最初的剧痛，初步感觉了一下，很疼，她不敢再乱动，只好慢慢垂下去。 赫云琅轻咬下唇，在她抬头的瞬间，选择将一切咽回去。 佟温柔要说话，胃部忽然一阵绞痛，她脸色“唰”地一白，想坐下，却坐了个空，扶着地面的手一软，整个人就直挺挺向后倒去。 她忘了自己离椅子已经有好几步远了。 第6章 前尘旧梦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赫云琅慢半拍地想去扶，却同样也是扶了个空，眼睁睁看着她躺倒在地，心里说不上是怎么想的，竟然十分的想笑。 他猛地背过身去，如此大幅度地掩饰住自己情不自禁上翘的嘴角。 哎，这么严肃的话题，怎么可以这样！ 佟温柔压根也没指望过让他帮忙，此刻见他居然连看都不愿看自己，不由心灰意冷，另一只健康的手撑地起来，坐回椅子上。 想了想，对他的背影说：“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不是我样样都要顺着你，而是我们马上就要离婚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份立场，该说该做的，我一定不会另起事端，其他不该的，我也不会越界一步。” 嘴角的笑即刻凝住，男人身体微僵。 赫云琅想转身面对她，可却发现自己竟连转过去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净了。 佟温柔清了清嗓子，续道：“至于那个孩子，那是你以后的事情，应该和我没有关系。我反抗，是因为真的很疼，”顿了顿又真心实意建议，“赫云琅，你手劲儿太大了，以后得改改了！” 赫云琅终于攒够力气转身，也终于在转身之际平息了自己脸上的波动，用平静无澜的眼睛把她盯着，半晌后，才慢慢吐出两句话来——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和我离婚？” “你忘了上一次，付出的那些代价了吗？” 他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甚至于一点异样的蛛丝马迹都没有。 佟温柔却是勃然大怒。 药物总算在此刻发挥作用，胃部的绞痛得到极大缓解，佟温柔倏然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她喉咙发紧，身体由内而外地阵阵发冷，看着他的眸子里尽是无法掩饰的怒火。 ——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失望和委屈。 她咬牙，一字一顿地警告，“赫云琅，我脾气并没有那么好！” 赫云琅抱以冷笑，毫无感情地回视着她，“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两人身高差了一个头的距离，佟温柔抬手拉下他的领带，逼迫他迁就着她的身高，自己则偏头到了他的耳旁，压着嗓子说道：“赫云峰的死，别以为没人知道，就是死无对证了！” 赫云琅突然暴力推开她，脸上写满震惊！ 她怎么知道的？ 她一个天天在医院里值班的妇科医生，究竟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 佟温柔脸上挂着温温婉婉的笑，藏在袖子里那只完好无损的手无意识地攥紧，再攥紧。 “怎么样？现在你再看看，我到底能把你怎么样！” 男人红了眼圈，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峙，伴随着门外七嘴八舌焦急的吵嚷，赫云琅回过神来，再往她那瞧的时候眼底一切情绪已然散尽，临走时最后盯了一眼她被他抓疼的手腕，告诉她：“离婚协议明天我会让助理送到你手里。” 佟温柔原地打了个晃，勉强维持着站姿。 她笑着点头，尽量不让自己声音里的颤抖被发现，“好，我等着。” 直到他推门走远，病患家属一窝蜂涌进来，她发木的脑子里仍在迟钝地回想他那双通红的眼圈。 “医生，我老婆羊水好像破了……” “哎大夫……” “……” 这一晚上异常忙碌，产妇好像说好了似的排着队进产房，她忙得再也没顾上吃那顿外卖，更无暇再去细想那个即将成前夫的赫云琅。 第二天清晨，佟温柔疲惫不堪地回到家中。 洗了澡精神一些，便拌了一大碗酸奶水果麦片，就着烤好的面包一口一口地吃着。 她没什么食欲，吃了一小半就再也咽不下去了。 回到卧室看了一圈，之后找出个超大号行李箱，开始整理东西。 她其实没多少物件，工作原因也不经常买衣服，就是平时用的瓶瓶罐罐要多些，但也不是很占地方，行李箱还是太大了，她想了想，又把东西全拿出来，找了个小两号的重新打包装好。 时间还早，助理不知什么时候会来，但她的眼皮却早就开始打架，便拉起厚厚的窗帘，让房间里不留一丝光亮，人为地制造出夜晚的感觉，而后躺下，沉沉睡了过去。 因为日有所思，所以她做了个长长的梦，真假各半。 她回到了上医学院的时候。 那一天她原本有个实验要做的，却因为太想念母亲做的小菜，而偷偷跑回了家。 其实这些年里，她从来都没有后悔回去过。 回去之前，她并不知道家里那时候来了人，欢天喜地的回去，还想着给父母二人一个惊喜，可是进了门，却发现父母的注意力根本没在她身上。 客厅里坐了一位中年男人，不过看起来比父亲要大上一些。 男人看着母亲的眼神十分炽热，母亲神色里有欣慰也有释然，父亲却始终沉默，卑微的、无能为力的沉默。 可是这些她在当时是看不出来的，非得经过这许多年的沉淀后，才慢慢回想品味出来。 母亲见她回来，却借着买酱油的由头把她往外赶，“等会吃饺子，咱家没有酱油和馅儿了，去买瓶回来，剩下的钱你自己看看想吃什么，不用拿回来给我了！” 声音遥远，像是隔着几栋房子传过来的。 她想说自己有钱，但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转瞬间，她已经来到小区外的大街上，眼前停着一辆最新款迈巴赫。 他总是这么钟爱迈巴赫，这些年都没变过。 车上的人降下车窗，那是她第一次见着他。 眼神阴鸷，面沉如水，仿佛全世界都欠他一句道歉。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人叫作赫云琅，而她家中坐着的那个中年男人，是他的父亲。 他不由分说将她扯进副驾驶，疯狂飚车。 ——幸亏那天街面上破天荒的不堵车。 他把车开上悬崖边儿，脚踩刹车，偏过头来，摊开了一道威胁性极强的选择题：“不离婚，或者我们一起去死，你自己选！” “三，二……” 他开始倒计时，她努力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他冷笑着松开刹车给油，她想去阻止可身体却重的连手臂都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越过崖边—— 佟温柔猛地睁开眼。 屋子仍然漆黑，门缝外的走廊里透着光亮。 有人在说话。 第7章 那瞬间的地老天荒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佟温柔起床拉开窗帘，发现下弦月已然高悬，入秋以来难得的好天气，竟然还能看见月亮。 她今天特意请了假，就为了等那一份离婚协议书。 简单上了个淡妆，佟温柔打开门，居然看见赫云琅就靠在手扶栏杆上。 他头低着，光打到这边，侧脸轮廓没那么清晰，朦朦胧胧的，倒比平时显出不多得的柔和感来。 也不知道在这里呆多久了。 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想到他给自己出的那道要命的选择题，她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听见响动，他扭过头来，柔和瞬间不再，转成道道冷光，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随即站直往楼下走，声音落在身后她的耳中，是一句没什么起伏的，“协议书在楼下。” 佟温柔跟着他的脚步下楼。 赫云琅的助理闻婧正襟危坐地在客厅沙发上坐着，面前茶几上摆着两沓纸，封皮上分别写着五个粗体大字——离婚协议书。 佟温柔远远瞧清了，再往下走时，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心口上，异常沉重。 律师坐在助理左手边的沙发上，倒没她那么紧张，显得十分随意。 “赫总，”闻婧战战兢兢站起来，非常礼貌地鞠了个躬，接了一句磕磕巴巴的，“夫，夫人……” 赫云琅看了她一眼。 小助理感觉自己后心都出汗了。 正离婚呢，瞎叫什么呢？这不是在往人家夫妻俩心口上捅刀子呢吗！ 她偷偷看了看佟温柔，后者对她友善地笑笑，“请坐吧！” 小助理立时如蒙大赦，迅速坐了回去。 “夫人你好，”律师善意地和佟温柔打招呼，“在这份协议书生效之前，请允许我这样叫。” 佟温柔没什么异议，倒是赫云琅的双眼微微眯起，目光在他身上凝了一瞬。 “我叫沈昭，是嘉亿集团的律师，夫人可以叫我小沈。”沈昭无视赫云琅警告的视线，甚至向佟温柔伸出了右手。 佟温柔和他虚虚一握，点头道：“沈律师。” 沈昭弯唇一笑。 “说正事！”赫云琅屈起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不耐烦道。 沈昭从善如流，“这份协议里分别列举了部分权利和财产分配，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提出，我来解答，如果没什么异议，就请签字吧！” 闻婧连忙将其中一份递到佟温柔面前，翻开到沈昭说的那一页，方便其观看。 赫云琅瞧着她这一番狗腿动作，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佟温柔没想到这份协议里竟然还有她的一些份额，还以为是要净身出户，毕竟她在赫云琅这里一直都没有什么话语权。 “赫董名下的私人房产，其中有两套别墅归您，包括您现在居住的这一套，”沈昭缓声道，“分别估值在千万以上，过户手续一星期之内就能办好，另有存款百万，代步车一辆，也就是您车库中放着的那辆，车主一直都是您的名字。” 他语速不快，挑着重点，基本上在佟温柔看完之际就全部叙述完。 佟温柔垂眸半晌不语，余光一直锁在茶几另一边的银行卡上。 沉默的这几分钟里她什么都没想，脑子里从未有过的空荡。 某一瞬间，她忽然很想听听赫云琅的想法，不，哪怕他只是说上一句不相关的话也行。 其实就是想再听一次他的声音，为什么他今晚非要沉默？ 他们的婚姻起始于父辈的意愿，即使当初赫云琅一百个不愿意，最后也还是妥协了。 三年中，她还在等一个将自己内心所有想法全部告诉他的机会时，他却先一步向她表达了离婚的意思。 因为这三年内，他从势单力孤到成为嘉亿集团的不可或缺，再到而今地位上的难以撼动。 赫云琅已经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与父亲赫振东相抗衡，自然不会再委曲求全，和她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妇科医生过些个没滋没味的日子。 她一直都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在赫家的一切时候，都过得分外小心。 她从来都没有说过，她的心早已丢失在最初见他的那一瞬。 那瞬间，注定成为她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她觉得自己非常无耻，因为那个时候她并非单身。 同寝室的室友脱单了，自然而然地开始操心她的事情，她没见得多喜欢那个人，只是偶尔出去一起吃顿饭，态度隐晦。 不想戳破，却也从未明确表达过拒绝。 可是那个男生认真了，他的哥们儿同学都知道她的存在。 她没放在心上，便没有解释，直到赫云琅闯进她的生活，她才恍然意识到什么。 快刀斩乱麻地和那个男生断绝了关系，不顾所有人的指责，自然也没去关心过谁会因此而受伤，更不在乎被冠以“渣女”称号。 婚后，她努力想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却为此丢失了撒娇的权利，更是牢牢压制住内心那股可怕的占有欲。 他身边总有女人，她不敢问她们是否都和他发生过关系，更不敢知道他心里到底喜欢着哪个，更不敢在她独守空房的深夜胡思乱想——那时那刻，他的身下躺着的会是怎样一个女人。 她怕自己受不住会崩溃。 他们之间鲜少交流，即使是在床上。 他从不关心她是否舒坦，想起来就睡，想不起来就不回来，从不忘记带套，一次都没有让她中过标。 不是她生不出来，而是有人根本不想让她生。 可即使这样她也觉得还能承受得住，兴许有一天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她一直这样盼望着，却万万没想到，最终盼来的竟是一纸离婚协议。 他提出之后还善解人意地让她考虑考虑，她失眠一夜后告诉他，她同意。 没想到她干脆了，他反倒开始找各种理由，也许是借机报复她，折磨她。谁让她非要在他人生中涂上这两年多的污点呢！ 拖拖拉拉半年，如今协议终于拿到面前。 他曾说签字看心情，所以她很想听赫云琅说一说，此时此刻，心情如何。 提笔签字，毫不犹豫。 她低着头，没看见身旁赫云琅眼底的失望，互相交换时她用余光偷偷看过他，侧脸硬朗，毫无情绪起伏。 对他来说，这应该算是解脱了吧！ 可是对她来说呢？ 佟温柔轻轻捏住协议书，丝毫没注意到咬紧的后槽牙处传来的阵阵钝痛。 她离婚了，她的地老天荒塌了。 第8章 离婚协议书被撕得粉碎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送走那三个人，佟温柔回到卧室，看着立在门边的行李箱，半晌后自嘲一笑。 没想到赫云琅会对她这么仁慈，反倒是她小人之心多此一举了。 ****** 助理闻婧小跑着跟上赫云琅，每一步都走在提心吊胆上。 赫董从出门开始就一直沉着脸，闻婧明白，刚离完婚的人这会的心情普遍都不会太好。所以她一定不能在这种时候出现任何差错，千万不能因为这件事而被炒鱿鱼！ 钱难挣屎难吃，好工作难找，且行且珍惜。 倒是身后跟着的沈昭仍然十分随意，看不出一丁点紧张的意思，一路都在摆弄手机，光亮忽明忽暗地照在他的脸上，他好像在笑。 赫云琅沉默地打开车门，将离婚协议扔进驾驶室，之后回过身去，说了今晚的第三句话—— “你，上车！” 他指着闻婧身后的沈昭。 远处的十字路口拐进一辆轿车。 沈昭指着亮起来的手机，又用下巴点了点那两束移动过来的车灯，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多谢赫董的好意啊，但是我家司机来接我啦！” 说话间车子已然缓缓停在他面前，沈昭矮身钻进自家车中，低声冲他家司机吩咐：“快，快走！” 大老板今天心气不顺，他才不去当那个出气筒呢！ 赫云琅将车门摔得震天响。 小助理害怕被误伤，选择坐到了后座上。 赫云琅冷眼瞄了她半天，却是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边发动车子边问道：“你家在哪？” 闻婧迅速报出了自己的住址。 一路沉默且车速极快，当她终于看见自己租住的小区门口保安时，这才确定赫董真就是纯粹地顺道将她送回家，并没有想在半路发难的意思。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担心，但是，作为赫董的助理，她就要时刻保持着这种危机感。 *****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赫云琅又将车开回到了佟温柔的别墅前。 客厅灯没关，二楼卧室的灯也亮着，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今天之前他还能找各种理由堂而皇之地进去找她，可是今天之后呢？他还能再踏进那扇门吗？ 摇下车窗，他点燃一根烟，默默吐烟圈。 烟雾背后，是一双通红的眼眶。 他盯着那栋别墅里的光，直到最终变成漆黑一片。 扔了烟蒂，车窗重新关闭。 车内是个很好的密闭空间，除了里面坐着的人，谁也不会知道这其中正在发生什么。 离婚协议书被撕得粉碎。 去他妈的离婚！ 老子才不承认！ 赫云琅大力打转方向盘，渐渐驶离这条街。 ***** 佟温柔这一周都是夜班，昨天请假离婚，她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天亮后神清气爽起床，就再没了任何睡意。 不过她今天本来也没打算睡觉。 简单吃过早饭后，她去车库将车子开出来，上了大路，便跟着导航一路向北开去。 最终目的地是监狱门口。 离婚了，她来看个老朋友。 ……算是前男友，吴文铮，让她背负“渣女”骂名的那个。 四个月前他因行贿被彻查，由于涉及的相关人员过于机要，所以审理过程全部未公开，只在最后给出了一个结果—— 无期。 当年吴文铮在她和赫云琅的婚礼上喝得烂醉，要不是有安保拦着，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兴许会大闹一场让婚礼没法进行也说不定。 而赫云琅也因此得知，她竟然还有过这样一段过去。 她以为他会象征性地问上一问，谁知他非但没提，还将事情彻底压了下去。除了那天相关的保安以及他们三个当事人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她虽然难过，但也心怀侥幸，这场婚礼本来就是强迫来的，中途出了这档子事，就算他当场反悔，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但是他没有。 那时候她还觉得是他想通了，或者看见了她的真心，想和她试着过下去，可后来才醒悟，那不过是一个心有城府的人的一点点耐心罢了。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去找吴文铮？我跟你离婚，你心里乐开花了是吧？” “我告诉你佟温柔，离婚是我提的，什么时候离，也是我说了算！” “只要我一天不签字，你就一天没办法去找你那个奸夫！” “……” 那天，他将所有难听的话砸进她的耳中，他前所未有的暴虐狰狞，他甚至露出隐藏多年的獠牙，尽可能地对她进行羞辱。 那是她结婚三年以来的第一次不情愿，身心俱疲，伤痕累累。 可那一次却给了她最极致的刻骨铭心，但同样也是最极致的屈辱。 之后没过多久，她就从新闻里得知了吴文铮的事情。 她不愿把两件事混在一起，憋着没问，赫云琅却主动将所作所为全部告诉她，明明白白地对她说：“吴文铮就是我送进去的，他本来可以不用判得这么重，但谁让他有个这么不让人省心的前女友呢！” “我把他送进去，看你以后还怎么想着他！” 他的笑声犹在耳际。 “嘟嘟嘟——” 佟温柔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来。 车窗外站着穿制服的人，她摇下车窗，听见那人说：“女士你好，这里禁止停车，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请尽快离开。” 佟温柔将车停到指定位置，办好手续坐下没多久，吴文铮就被带来了。 她对他其实挺陌生的，因为婚后再也没有见过。 “佟温柔？”他同样也没敢立刻认。 佟温柔点点头。 之后好半天都十分尴尬地隔着玻璃听着话筒相互看着，没什么话说。 探视时间很快结束，佟温柔终于鼓起勇气赶在他挂断前对他说：“对不起。” 警察将怔愣住的吴文铮带走了。 一句道歉，抵消不掉他的刑期，可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监狱大门在身后关严，佟温柔心情沉重欲迈步离开，却在下一秒僵在了原地。 那一刻，她心惊肉跳，灵魂仿佛出窍。 迎面走过来的男人的眸底蓄着要命的风暴。 “你果然还是对这个姓吴的贼心不死，”赫云琅双目直勾勾地锁着她，再开口时音调都变了，“离婚不到二十四小时，佟温柔，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你就等不及来监狱里会情郎了？” 第9章 你有什么资格再管我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面对他的指控，佟温柔竟连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没说出来。 她低着头，越过他往停车位那边走，可是没几步手臂就被人粗鲁抓住，被迫着踉跄转了个身，重新面对他。 “我问你话呢，”赫云琅咄咄逼人，势必要她今天，此时此刻给出一个说法来，“是不是就这么寂寞难耐，饥不择食到来监狱找男人的地步！是不是？” 他的话极其难听，可她却还想给彼此保留下最后的体面，直视着他，耐着心和他解释：“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赫云琅。” 仍旧和之前一样柔软的语气，让人根本分辨不出来她此时到底是无动于衷，还是真的将内在情绪掩饰得非常好。 赫云琅双眼危险眯起，表现得异常固执，“回答我！” 佟温柔吃痛闷哼，手臂感觉要断了。 “你放开我！你……你弄疼我了！” 说出来的话带着微微颤抖，真的太疼了。 她拼命想往旁边走，可他却总是这么不管不顾，甚至没轻没重。 手腕处的伤她还没来得及去让同事给拍片子看看，现在看来也没那个必要了，干脆直接截肢算了！ “你说不说？” 佟温柔的脾气突然上来了，大喘着气，咬牙瞪他，开口时语调上也终于有了变化，“我凭什么要说？你有什么资格再管我？赫云琅，你能不能认清自己的位置之后再来和我说话？” 声音冷得像是数九寒天里屋檐处倒垂下来的冰溜子。 赫云琅居然反常地没有再为难她。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忽然散了手劲儿，唇角噙了一抹嘲讽的笑，悠悠道：“佟温柔，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你是没男人就浑身难受啊！我可真好奇，我不回去的时候你一个人都是怎么解决的？” 佟温柔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不可理喻！” 不想再和他在监狱门口多做纠缠，佟温柔戒备地倒退两步，吊着膀子往斜前方停车位快步走去。 赫云琅没有追上来。 直到她将车开出好远了，都还能从后视镜中看见那个越发小的挺拔身影，他就站在那，双手插着口袋，半晌也没动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佟温柔并没有回头的打算，打开导航，车子渐渐开上主道。 赫云琅原地站到腿酸，这才郁闷地拿出手机，拨通助理闻婧的电话，“把车再开回来。” 回程快到一半的闻婧猛踩急刹车，下一秒便迅速调转车头，毫无怨言地重新沿着公路开回了监狱大门口。 中途和一辆天价车擦肩而过，闻婧眼尖地认出，那是属于“前”董事长夫人的。 意识到赫董是被扔下了的小助理随即将车飙出了飞速。 然后她开小差地想到，原来赫董也有失算的时候啊！ 他特意让自己把车开回去，不就是为了能和“前”董事长夫人共乘一辆吗，结果却被夫人给留到那了。 赫董在上，她是真的没有笑。 ***** 来回折腾这一趟需要不少时间，佟温柔开进市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找地方简单打发了午饭，佟温柔直接去了医院。 她先让同事给她看了看左手的伤，按揉之后确定没什么大问题，这才安下心来。 时间尚早，还不到她上班的时间，不过倒也不耽误她开始工作，昨天没来，她还不知道那位高先生的太太现在如何了。 同办公室的李医生不在，问了问护士，据说是挺好，没什么大问题。 和她预估的没差。 “出院了吗？”她随口问道。 护士站的小护士闻言立马露出一副八卦的架势，拉着她小声说道：“没，你是不知道啊温柔，昨天那家人把我们折腾惨了，患者家属一直要求我们把各种能做的检查都做一遍，李医生都说了胎儿非常健康，孕妇只需要卧床休息就行了，他就是不信，最后惊动了院长这才算罢休！” 佟温柔惊讶，“都惊动院长了？” “对啊，哎不过啊，院长倒是对那位家属挺客气的，好像是个挺有来头的人呢！” 护士滔滔不绝，佟温柔却没了继续听下去的意思，礼貌地笑了笑便转身回了办公室。 十几分钟后她出去查房，门口看见“陈俊邑”三个字，她推门进去。 病房中只有孕妇一人，正在吃着一个削好的橙子，那位叫高飞的先生罕见地没在。 “你好，”大概佟温柔在赫云琅面前表现出来的所有温柔都是在工作当中练就了的，一进去她就笑眯眯的，温温柔柔地先打声招呼，“感觉怎么样了？” 陈俊邑先是一愣，而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再看佟温柔时眼底藏了些许怪异，连忙放下橙子，对她一笑，“本来也不是大事，是我老公太紧张了。” 佟温柔想起前天那个男人的态度，深以为然地点头，眼中无意识流露出几许羡慕，“看得出来，你们很相爱。” 陈俊邑不置可否。 佟温柔又例行问了些常规的问题记录下来。 “行了，挺好的，平时只要多注意休息就好。”佟温柔收起文件夹准备离开。 “佟医生！” 佟温柔顿住回头，柔和一笑，“还有什么事吗？” 看得出来陈俊邑有些犹豫，随后她摇头笑笑，“没事了，谢谢你。” “谢什么，这都是我们医生应该做的，好好休息！”佟温柔退出去关上房门。 她前脚刚走，高飞后脚就拎着保温盒回来了，见陈俊邑在愣神，忙去关切，“怎么了老婆？” 陈俊邑回神，“刚才佟医生过来了。” 高飞立马问道：“你没乱说什么吧？” 陈俊邑摇头，“本来想提的，但又觉得太唐突了，毕竟也不认识，怪尴尬的。” “别提，可千万别提老婆，”高飞重重说道，“咱只管顾好我们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啊，别人的事让他们自己操心去吧！” 昨天下午从杜靖珩嘴里得知医院这个佟医生就是赫云琅那个素未谋面的老婆，才和自己老婆八卦完，晚上就被告知那小子竟然快刀斩乱麻地离婚了，他也是嘴太快藏不住事，把这个也跟他老婆说了。 陈俊邑抿唇点头，“吃饭吧！” 佟温柔继续查房，走到写有“尹紫晴”的病房时，她深吸口气，推门进去。 这还是把她从手术台上抢救过来后的第一次见面。 也是前正房与现任小三的正式会面。 第10章 你可以试试，我们都可以试试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尹紫晴是个美人，非常非常美，至于为什么出道这么多年还没红，谁知道了。 病房里两个护工二十四小时轮流照看，从这一点倒是可以看得出，赫云琅对她还是上了心的。 大概也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 佟温柔酸溜溜地想着。 “今天感觉怎么样？” 作为一名医生所该具有的职业操守，佟温柔心中一清二楚。 所以她翻开文件夹，打算公事公办。 但很显然对方和她的想法从一开始就背道而驰了。 “你就是云琅的老婆？” 这语气一听就不是什么善茬，甚至声情一致，满脸的挑衅。 佟温柔恍惚走了个神，突然就解开了心中的疑问，眼前这个三流小明星之所以这么多年红不起来，可能是跟她这个人有偌大关系。 这种人，凭着这张嘴，就算是主动被潜规则，也不会讨到什么好果子吃吧！ 思及此处，佟温柔再看向病床那张脸的时候，不免又多了些审视。 的的确确，是个尖酸刻薄的面相。 刚才怎么就瞎了眼觉得她美了呢！ 佟温柔回过神来，合上文件夹收在臂弯，似笑非笑地与她对视，“你想说什么，就开门见山，不要绕远路兜圈子，我很忙，后面还有十几个病房要查。” 尹紫晴碰了颗软钉子，显些被到了嘴边儿的嘲讽给噎住，她捂着小腹皱着眉，眼神中却带着轻蔑，来回打量她两圈，刻薄道：“难怪云琅不愿意回家，如果我是他，我也不乐意天天跟一张苦瓜脸睡在一张床上，光是这么想着都觉得不如直接去死好了！” 中年护工一直在低头扫地，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她们这边。 佟温柔不接招，依旧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样子，问她道：“尹小姐，你的重点到底是什么？如果你只是想要挖苦我，那我告诉你，你的段位太低端，那些话对我没有效果，如果你是仗着自己的肚子来挑衅我，很遗憾，你似乎并没有成功。” 尹紫晴冷眼瞄她，忽然放松一笑，身子倚在后面的枕头上，反问道：“佟医生，如果我没有成功，你又何必解释这么多？”她脸上流露出止不住的得意，又说道，“我已经激怒你了，对不对？” 佟温柔呼吸微微一滞。 还是没法彻底做到毫不在意，被她看出来了。 佟温柔忽然上前几步，和尹紫晴也就隔了一条手臂的距离。一直事不关己的护工在这时候抬了一下头，不过很快又恢复原状，继续和地板较着劲。 她低头沉默地看了眼尹紫晴微微隆起的小腹，大概是太瘦的缘故，四个月的胎儿在她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不小心吃出来的小肚子，不太显怀，也因此她才会瞒过组里所有人继续拍戏，直到吊威亚不小心摔伤，才被人得知。 那天晚上送到她这来的时候，奄奄一息地仿佛只用最后一口气虚虚地吊着命。 她还记得当天与赫云琅之间的对话，更记得他眼中的焦急。 “谁的孩子？” 避开所有人，多余的废话没有，她直入主题，用着惯有的柔软声音。 他倒是毫不避讳，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躲闪，坦然地像是说着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告诉她，“我的。” 她心跳骤然过速，脑子里嗡地一声，差点就没站稳。 但她做的非常好，好到将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认成最为理所应当的——她走进手术室，妙手回春，保住了大人和胎儿，没有造成任何损失。 那是她作为一名医生合该有的道德。 可是作为妻子呢，她想质问他，是不是没出这件事，等着她的就是九个月后他领着母子上门，逼迫她做出各种妥协？ 但最终她还是压下所有不甘愿，沉默地转身进了手术室。 因为他们那时候都已经分居半年了，她在等他签字。 而今他们顺理成章离婚，她本不想再生事端，奈何对方仍然不肯罢休，对她一再示威。 忒张狂！ 还没进门，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些？ 尹紫晴一直等着她说话，可半天了她还是那样看着自己，立时感到头皮发麻。 “你……” “你很聪明，”佟温柔和她同时开口，却一点不给她机会，紧接着说，“那你能不能看出来，惹怒我，究竟对你有什么好处？” 尹紫晴一呆。 这么一耽误，她再次失去了话语权。 “别忘了，我现在是你的主治医生，如果你在这里稍微感觉到什么不舒服，最后不得已躺上手术台，到时候主刀决定你生死的那个人，是我。当然，尹小姐也可以转院。” 佟温柔真是应了她这个名字，大多数时候，就算心里有再大的气，她至多也就是瞪瞪眼睛，冷下一张脸来，声音却永远都是柔柔软软的。 当然，被赫云琅惹怒时除外。 她用最柔软的音色，说出最让人发冷的话。 尹紫晴骤然变了颜色，后背一瞬间蹿出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让她狠狠打了个寒颤。 “好了，”佟温柔看着她，重新打开文件夹，拿起笔，笑着问，“现在可以回答我，今天感觉怎么样了吗？” 尹紫晴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好半晌，才咬牙硬挤出一句话，“好，我好得很！” “身上没有哪里觉得不对劲的吧？”她声音里依旧含笑。 尹紫晴快被她逼疯了。 她忽然尖叫一声，伸手指着佟温柔的脸，“我肚子里怀着的是赫家的孩子，你要是敢让我有个三长两短，云琅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佟温柔对她一笑，收起文件夹转身就走。 “你站住！” 佟温柔拧开门，回头对上她愤怒的双眼，轻轻柔柔地告诉她：“你可以试试，我们都可以试试。” “回来！你别走！” 尹紫晴声音尖锐，想拔掉手上的吊针追，但终归是没胆量承受那个痛，只能继续咆哮。 以至于她没发现，一直扫地的护工终于将笤帚摆放好，直起腰拿出口袋里一直亮着屏幕的手机，在上面点了几下，最后的显示是：已发送。 第11章 她是爱到不敢碰触的白月光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佟温柔倚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脸上倒看不出什么，心里却早已被苦涩侵占蔓延。 云琅，云琅。 这曾经也是她对他的称呼。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突然就直呼其姓名了呢？ 大概是婚后两年多的时候，她从财经新闻里看见接受访谈的他光滑无一物的手指。 他摘掉了他们的婚戒。 而隔天就看见报纸上登出的娱乐新闻——嘉亿集团董事长赫云琅豪掷千万，只为赢得当红花旦沈子望回眸一笑。 如此高调。 执笔者文笔相当妙，硬生生把一桩桃色新闻润色成了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两人的合照并排摆在一起，旧照片和新照片。 她到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他心里早已经有了一道白月光。 一道因为太爱到根本不敢碰触的白月光。 得知这个消息的佟温柔并没打算闹，因为她很清楚，想要拴住赫云琅的心，不能光靠这个，而要讲究策略。 他心里有别人又怎么样？ 总有一天她能让他彻底离不开她，让他知道，佟温柔才是赫云琅的合法妻子。 然而却是怎么也没想到，想好的策略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当头一棒将美梦打碎。 没过几个月，他便向她提出了离婚。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幡然醒悟，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并非突然发生的。 从她在电视山看见他不再佩戴婚戒，或许还有更早她没有发现的时候开始，他们的婚姻就已经有一脚踏进了终点线内。 只是她太过懈怠，太过自欺欺人而已。 于是她托熟人调查沈子望，结果当然不尽人意。 她的背景太干净了，和她的一切身份都不相符，非要用上非常手段，才让她终于挖到了一些早被遗忘了的蛛丝马迹，才会在那天被赫云琅逼迫的当口，反威胁回去，没忍住脱口而出。 他大哥赫云峰的死和这个女人有关。 其实查到的都是些零碎的信息，整合后才渐渐拼出了大致轮廓，可模棱两可，根本无法确定。她当时说出来，其实心里也是捏了一大把汗的，甚至做好了被赫云琅反扑回来的准备。 她赌对了。 也松了口气，也非常失望。 她多希望他的反应没那么强烈，这样她至少可以得到一点点安慰。 当年有人当了替罪羊，紧接着沈子望便低调宣布退出娱乐圈，那时关于她有很多种猜测，报道颇多，到最后全都不一而同选择了闭嘴，后来她又高调复出，仅凭一部剧就迅速跻身一线，成为当红花旦。 这中间如果没有人为的力量是不可能的。 而赫云琅的反应让她明白，这个人为力量必定来自于他。 往事不堪，却总是让人想起。 胃部再次痉挛，忽然一阵翻江倒海，她庆幸自己停留的地方正离洗手间不远，迅速跑进去，随便找了没人的隔间，胡乱插上门。 “呕……” 下午吃的东西一点不剩，全都吐出去了。 可是胃部还是绞着痛，仿佛怎样都无法缓解。 她胃不好，所以不能生气，一生气它就跟着折腾。 扶着隔板呆了好一会，眉头才渐渐舒展开，虽然依旧很疼，但起码可以忍住了。 推门出去，想不到会在洗手台旁碰见自己的病人。 陈俊邑从镜子里看见她，似乎也非常惊讶，而后冲她笑笑，打了个招呼。 佟温柔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弯腰接水给自己漱口。 “佟医生是身体不舒服？” “……老毛病了。”口腔里终于没了异味，佟温柔这才擦了擦嘴，开口说话。 陈俊邑目露关切，试探着问：“我刚才就在隔壁，听见你吐了。” 佟温柔抬眼看了看她。 “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陈俊邑察觉不对，想要解释。 “以为我怀孕？”佟温柔笑着打断她，“没关系，其实我应该算认识你。” “什么？” 先开始她的确没认出来，后来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张以前的照片，看着里面的人，她这才想起来，原来晚上那个焦焦躁不已的男人，是赫云琅的发小兼好友。 她不太知道赫云琅的朋友圈，更不了解他的工作，除了来过一次的杜靖珩，就是经常出现的助理闻婧。 她不太想再和他的圈子扯上关系，所以刚才查房时并未表露出什么意图，至于为什么现在说出来，也许因为她没有给自己强烈的进攻感？ 谁知道了。 “我见过你们的合照。”佟温柔说。 陈俊邑一点就透，迅速想起来几年前他们从国外回来留的那张纪念照。 “我也是刚听高飞告诉我才知道的。” “你先生很紧张你，”佟温柔回忆起前几天的事情，好笑道，“我差点以为他要把我们医院给点着了。” 两人一同向外走，陈俊邑挺着七个月的肚子不好走的太快，她便迁就着也慢慢走。 陈俊邑羞涩一笑，“他也就有这么一个算得上是优点的了。” 佟温柔想回一句“那就很难得了”，随即想起自己，话便说不出来了。 一时无语，好在她已经把她送到病房门口。 “这几天注意休息。”她像对待所有孕妇一样对她说道。 陈俊邑说：“我接下来直到生产都会在医院，想想就很无聊，如果佟医生有时间，我可以去找你聊天吗？” “当然可以。”佟温柔想到那位中年贵妇，陈俊邑的婆婆。 交浅言深，实在不是明确的做法，所以她什么都没再说，而是借口查房就此别过。 一夜匆匆而过，佟温柔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下班，忽听办公室外一阵吵吵嚷嚷，间或夹着某个护士的哭声，好像有人挨了巴掌。 身上的白大褂来不及换，她打起精神推门出去，没想到没走两步就让人给堵住推回去了。 “李慧呢？让她给老子出来！” 说话的人长得五大三粗，一条胳膊肥得能顶上她大腿了，脸上横肉乱晃，孤身一人前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茬子。 “李医生不在，你有什么事？”佟温柔一改平日里的温顺，少见地凌厉起来。 第12章 他来了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刚回房间的陈俊邑也听见吵闹，推开门才看了一眼，便大惊失色退回去，找到手机打给出门买饭的高飞。 办公室里，横肉张牙舞爪的样子仿佛要杀人，听完佟温柔的话，他反而上前一步瞪起眼睛：“老子跟你说不着，你让李慧过来！” “我已经说过了，李医生不在，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我是这里的医生！有什么问题我可以给你解决！”佟温柔边示意保安没事边给站在外圈的护士使眼色，护士心领神会后迅速离开。 “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吗？”横肉男凶神恶煞般逼近，“我跟你说他妈不着！赶紧让李慧出来，要不然老子今天掀了你们医院的房盖儿！” 他突然抄起离得最近的凳子，咣啷啷摔到了地上，大刀阔斧地坐了下去。 好些个家属远远围观，有个带着孩子的凑得最前，小孩子经不得吓，听见响动立马嘴一咧就哭了。 佟温柔皱起眉头，心中清楚跟这种人讲道理纯属对牛弹琴，便在哭声中警告道：“如果你再继续闹下去，我们就报警了！” “对，报警！快点打电话！”带孩子的家长怎么都哄不好孩子，听她说完，立马跟着大声附和。 没想到横肉男居然一点都没在乎，还配合着拿出电话，“好啊，报警，我倒要看看警察来了会不会站在你们这边！” 家长惊呆了，好在孩子哭声渐渐停止，他也就作罢没再坚持。 佟温柔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是李慧在外面招惹的人还是来医院闹事的，正想着，刚才离开的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回来，挪到她旁边，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和她说：“我已经和李医生打过电话了，她只说知道了，但是没告诉我具体什么时候会过来。” 言罢戒备地看了眼不知给谁打电话的横肉男，护士又给她普及内情：“这个人的老婆上个月在我们这里做的剖腹产，当时是李医生主的刀，本来一切都挺顺利的，他们那时候也非常满意，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来闹。” 佟温柔心里有了数，没指望李慧能来，想了想，打算问上一问。 “……你说什么？她干什么去了？”横肉男面目狰狞对着电话大吼一声。 佟温柔顿住，听见他猛地起身当即破口大骂，“妈的你们他妈怎么看的人？谁让她抱孩子的？你们干什么吃的，啊？人没了，人没了赶紧去找啊给我打电话就能找着了？” 横肉碎嘴地不断说着咒骂的脏话，不安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甫挂断电话，突然毫无征兆地抡起显示器使劲儿往地上砸，屏幕瞬间裂成一朵朵抽象的花！ 护士尖叫一声往角落跑，佟温柔劈手指过去大喊一声：“抓住他！” 保安几个人迅速上前企图制住横肉男，奈何人家可能是个身上有功夫的，三两下就把围上去的人撂翻在地，再抬起头时眼中恍惚染上了癫狂，大吼一声直直冲着佟温柔就冲了过去—— 佟温柔心惊肉跳地想躲，奈何她的反应无论如何也比人家慢了半拍，情急之下只来得及后退半步，然而虽堪堪避过了破相的危险，肋骨却代为遭了殃。 疼痛让她忍不住难受地弯下了腰。 “都是你们这群没有道德的医生！” 他再次大力去推佟温柔，后者这回根本连防备都没有，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 佟温柔闷哼一声，感觉骨头好像断了，半天都没敢动一下。 横肉男恍若未觉，嘴里骂骂咧咧，几乎失掉心智，“我老婆回了家月子还没出就去寻死自杀，你们他妈怎么给做的手术？啊？她现在抱孩子离家出走了！离家出走你懂什么意思吗？是死是活都他妈不知道！你给我解决？你能给老子解决个屁！赶紧让那个姓李的给我出来，我老婆要是出什么事，我他妈弄死你们！” 男人歇斯底里，忽然大步走向佟温柔，抬脚想把坐起来的她踩回到地上。 却不料一股更大的力量自斜下里裹风而来，在他抬脚的同时飞起一脚，“咕咚”一声闷响，横肉男直直撞到了墙上！ “我操……” 咒骂才起了个头，下巴颏就显些被踢掉，连抬头的机会都没给他。 横肉男咬到了舌头，口水混着血喷出来。 有阴影落到他的视线范围内，男人阴沉的声音随即传进耳中，“再说一次，你要干什么？” 佟温柔沉默地看着蹲在地上的赫云琅，心中莫名一安，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肋骨处的疼痛让她连喘气都觉得费劲。 之前嚣张至极的人此刻头低低地垂着，身子无力靠在墙上，两条胳膊像是失去支撑般耷拉在两侧，形容萎靡地好像再也振作不起来，赫云琅起身，皮鞋重重踩在他的一只手上，还是惯常喜欢说的那一句：“我问你话呢！” 横肉男想说话，可嘴一张开就疼到抽搐，吭吭哧哧根本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先前躲在角落的护士想趁机出去，赫云琅就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样，声音冷到让人发颤，“把门关上！” 办公室门轻轻传来锁响，围观群众被隔在外面，这里只剩下他们三个。 “赫云琅。”佟温柔颤着声音低声叫他。 男人脊背微微僵住，抬起脚，暂且放了那个人。 他回过头看着她，眼见她挣扎起来，眼见她疼痛难忍，自己想狂奔过去帮忙，可也只是在心中想一想。 刚才把人差点踹出内伤的腿此刻仿若灌了千斤重的铅，竟连半步都迈不出去。 他将目光钉在她身上，看着她慢慢走过来。 佟温柔眼帘低垂，不是感觉不到，那视线让她如芒在背。 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连正眼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这个人自前天成为了她的前夫，两人又在昨天大吵一场闹翻，可就在此时此刻，离婚的第四天早晨，他出手给她解围，使她免去更多的伤害。 忽然一阵低低的啜泣声响在空气中，两人同时一愣。 佟温柔循着声音看过去，见刚才还横得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人，居然坐在地上哭了。 赫云琅也有点措手不及地想：打哭了？ 第13章 还是会担忧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佟温柔脸上的神情有点一言难尽。 她还是生平头一遭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在她面前抹眼泪，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不过倒不是太糟，余光偷偷去看立在身旁的男人，横肉男这么一哭，倒也成了化解他们两个之间尴尬的调剂。 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打破办公室里的沉默氛围。 赫云琅沉着脸，盯着男人看了半晌，终是没什么阻止，任由他在那哭。 佟温柔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的眼泪居然可以流的这么随意且汹涌，仿佛河水决堤止不住了似的。 肋骨处还在钻心地疼，她咬牙忍着，就也顾不上去管他。 一阵电话铃响起，打断了横肉男的哭声，他费劲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突然急急用手抹了一把脸，努力好几次才慌忙揿下接听键，没等对方出声，他倒先带着哭腔一连串地问了出来—— “没找着人你们瞎他妈给我打什么电话？什么？找，找着了？那疯婆娘带着孩子去哪了？” “……你再说一遍在哪？哪？楼顶的天台？马上要跳下去了？” “那你们赶紧去他妈的救啊，给我打电话干什么啊傻逼们！我去哪，我他妈来医院找那帮医生算账来了，我能去哪，我能现在飞过去吗？” “……” 佟温柔和赫云琅面面相觑，前者罕见地耸了耸肩。 横肉男紧急交代了一下对付他那个正在发疯的老婆的办法，才终于骂骂咧咧挂断了电话。 而后他抬起眼睛，直到此刻他才有机会得以清清楚楚看见了给他吃闷棍的人。 瞅了半天，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你他妈谁啊？” 佟温柔是真有些佩服这个人了，前一刻还被打哭泪流不止，这会居然还敢这么嚣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赫云琅被晾在这早就窝了一肚子的气，甫听见他的话，脾气立时被引出来，于是他当机立断，飞起一脚，照着横肉男的大腿就踢了过去。 佟温柔不忍看闭眼的同时，听见那人闷闷的呼痛。 “……”忍不住为他捏了一把同情的汗，身上有功夫又怎么样，听说赫云琅以前练的，是那种无规则的搏击术。 “能不能好好说话？”赫云琅俯身，双手撑着膝盖沉声问道。 横肉男兀自皱着眉，梗着脖子像是没听见他的话。 赫云琅活动了一下手腕，告诉他，“不说话，今天我让你躺着从这出去，说到做到。” 佟温柔根据他刚才那通电话和护士同自己说的事情，联想了一下，试探着问：“你妻子是不是得了产后抑郁症？” 横肉男终于掀起眼皮，看着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怒意，“就是在你们医院得的，我老婆性格那么好，怎么在你们医院住了几天就抑郁症了？” 佟温柔说：“产后抑郁症有很多原因会诱发，并不一定是我们医院的过错，产妇生产完情绪本来就十分脆弱，稍微有一点点小事都会成为导火索，所以你是不是得好好想一想，妻子得这个病，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那意思是你们一点责任没有，错全在我们了呗？”横肉男立马火了，想发怒，却又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赫云琅，终是偃旗息鼓，但态度仍然奇差无比，“你们这群当医生的居然还敢反咬一口，我告诉你们，这事就是去警察局，上法院打官司，说破了天，理也站在我这边！” 赫云琅冷眸危险眯起，“我会告你故意伤害，罪名一旦成立，法律不会和你讲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话音方落，佟温柔就痛苦地皱着眉微微弯下了腰。 赫云琅双唇蠕动几下，想要去搀扶的手却还是如何都递不出去。 横肉男不再说话，手紧紧攥着电话，焦急地等待。 赫云琅低头看了一眼，冷笑道：“警察正在来的路上。” 佟温柔猛地偏头看向他，这时候才想起来，他为什么会来？难道是来看望那个尹紫晴？ 说起来，他还真是对女明星情有独钟啊！ 沈子望是一个，紧接着的尹紫晴又是一个。 她并不知道他在这两人中间是怎么平衡的，还没来得及去查。 佟温柔想着想着就开始走神，脸上神情变幻莫测，甚至由于太过投入，连赫云琅略有些灼热的探究视线都没察觉到。 他眼看着她从开始的惊讶一点点变到失望失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她在想什么呢？ 又是一阵电话铃声传来，打断了佟温柔的思索。 最了解妻子的人果然是他这个做丈夫的，电话里的人用了他给的办法，成功把人给救了下来。 佟温柔听完虚虚地松了口气，然而换来的却是更变本加厉的疼痛。 警察赶来，带走了横肉男，原想把他俩也一起带着去录个笔录的，可是还没走出半步，佟温柔就眼前一黑，扑通一下摔倒在地，面色痛苦地晕厥了过去。 “佟温柔！” 赫云琅大惊失色，再顾不得矜持，手脚灵活地蹲下去，虽着急却不太敢碰，怕自己手上没准给她碰坏了。 她额头上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直到失去意识，也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出声。 警察也没料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正打算说点什么，幸好高飞给赫云琅挂电话后就一直远远观察这边的动态，这会总算站出来，替他们两个解了围。 很快就有医生和护士过来，初步检查后直接将她抬上了移动床，急匆匆向外走。 赫云琅一直跟在旁边，直到被关在手术室外。 上方的灯亮起又熄灭，他的心跟着揪成一团。 **** 佟温柔从昏迷中逐渐醒来，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中，好像看见自己床前坐了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重新闭眼再睁开，这一回终于看清了，是陈俊邑，她低着头，没注意到她，似乎是在小憩。 佟温柔仰躺着看屋顶，慢慢记起了先前发生过的事。 病房中只有她们两个，佟温柔唇角浅淡一勾，扯出个苦涩的笑来。 嘿，你在期盼什么呢？ 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佟温柔下意识看过去，忽然一怔，苦涩就留在了唇角。 赫云琅。 原来他真的还在。 第14章 还是会失望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佟温柔倏然闭上眼睛。 她听着脚步声慢慢走近，也听见陈俊邑从小睡中醒过神来，听着他们好像无声交谈了一番，再之后又传来一阵轻手轻脚的开关门声。 屋子里就彻底静下来了。 佟温柔大气不敢出，肋骨处隐约传来痛感，不自觉地就皱起了眉。 赫云琅忽然接起了电话，怕吵醒她，只是轻轻“喂”了一声，步子就走到了离着较远些的窗子旁。 佟温柔慢慢将眼睛睁开，偏过头，看他的背影。 赫云琅没怎么说话，大多数是对方在说，他就只用“嗯”来回应，不过这通电话末了，他还是沉声说了一句：“注意他们的动向，有什么情况随时和我联系。” 她其实并不喜欢偷听别人的电话，已经尽可能做到左耳进右耳出，不过脑子。 觑着他要收线了，佟温柔赶紧心虚地重新闭好眼睛。 “醒了？” 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低低的，里面没多少疑问，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 佟温柔无声一叹，装不下去了，只好硬着头皮和他对视。 “骨裂，”赫云琅站在她眼前，将自己的情况告诉她，“不过还好没有骨折，休息几天就差不多了，”说完顿了顿，“你自己也是医生，应该很清楚了。” 佟温柔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没接话，而是问道：“今天几号了？” “27，你从昨天昏迷到现在。” “那个闹事的人后来怎么处理了？” 赫云琅说：“拘留呢，这一半天就能起诉。” 佟温柔一愣，“起诉？” 赫云琅说的理所当然，“是，我昨天就告诉过他，会以故意伤害罪起诉他。”顿了顿又道，“有问题？” “不至于。”佟温柔摇摇头，若有所思。 赫云琅呼吸微滞，脸色明显比上一秒差了许多。 佟温柔没注意到他的反应，赫云琅的神情便更加沉郁。 半晌后，他终于败下阵来，阴阳怪气地哼笑，道：“也对，是我多管闲事了。” 佟温柔没明白他的意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赫云琅却没了想要解释的心思，胸口里满满地装了一堆的气，憋得他快要炸了。 她本来还想多找几个话题和他说说话，可瞅着他这个架势，估计再说下去两人非得谈崩不可，只好作罢。 她想了想，捡了个看似安全的开头，“昨天的事谢谢你。” 谁想换来的却是赫云琅拧着眉头的冷笑。 “别自作多情，昨天我不是冲你来的，你们太闹腾，吵到小紫休息了。” 佟温柔觉得自己十分没出息，这个婚，离都离了，还在抱着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呢？非要让人家把话说的这么直白明了心里就舒坦了？ 她好半天没说话，末了缓缓点了个头，客观地说：“尹小姐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完全不需要留院观察，可以办理出院手续，回家静养就行了。” 赫云琅心头骤然火起，把她从头到尾的盯了一会，却是越看越不顺眼，原本从昨天到现在他准备了好些话给她，这会全都囫囵地吞了回去，和胸腔里的气撞到一起，反射到脸上，一会青一会绿的。 他眼中滚着复杂多样的情绪，最终尽数被压到了最底端，留下了惯常的黑白分明，只剩下一点彻夜未眠的血丝点缀其间。 佟温柔垂着眼帘没看见，赫云琅更是气恼不已，突然转身，迅速摔门离开。 直到几分钟后，佟温柔都没明白他生气的点到底在哪。 不一会有同事进来看她，陪她说了会话，详细和她说了身体的状况，并且带来消息，让她且放宽心，假已经帮忙请好了，不用着急上班。 她应付的心不在焉，脑子里在想着其他的事。 同事走后，院长居然也过来了，问了些她受伤情况后，没急着走，反倒责备起她来。 “我说佟医生啊，你和赫董的关系可瞒的够严密的啊！” 佟温柔讶然，不太明白院长的话。 当年那场婚礼是非公开式的，来客大多是跟赫家沾亲带故，或者是生意上的伙伴，人们不知道她的丈夫……前夫是谁，这很理所应当，但是院长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您和他很熟？”佟温柔尽量语气温润。 院长哈哈一笑，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问她：“咱们医院是私人医院这你清楚吧？” 佟温柔不傻，经过这么一提醒，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有些错愕，“赫云琅是我们医院的股东？” “最大，”院长补充道，又嘿嘿笑着，“说起来，我也变成给人家打工的了。” “什么时候的事？”她平时不怎么关心工作以外的事，更从来没听赫云琅提起过。 “今年年初，”院长道，又补充，“这事没有几个人知道。” 今年？ 今年是他们关系最紧张的一年。 赫云琅这么做，她可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他是想买下个医院给她。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佟温柔在心里给这件事打了个问号。 院长兀自在耳边唠叨，“真没想到赫董的老婆是你……” “院长，”佟温柔打断他的话，正色道，“你误会了，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 院长愣住，随即疑惑，“不对啊……” 他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响起来，总算终止了两人之间的闲聊。 电话那端似乎有很急的事情，院长边说边往外走，临出门前还不忘给佟温柔比手势让她好好休息。 佟温柔暗暗松了口气，感谢这个电话，否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八卦的院长继续说下去。 直到病房里剩下她一个，独自回味时，忽然福至心灵，想明白了。 赫云琅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身边的孕妇做足了准备。 果真是大手笔。 佟温柔觉得自己现在既难过又失望，也一点都不洒脱。 仿佛进入到进出口都被封闭上的怪圈中，画地为牢了。 **** 沈子望今天难得收工早，回到私家车里看看手机留言，清丽的眸子隐现了些许笑意，拿出镜子照了照，给嘴唇补了个色，告诉助理餐厅地址。 赫云琅早早坐在私人包房里喝茶，他喝得很慢，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沈子望姗姗来迟时，他才刚刚品完第一杯。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有空？”沈子望在他对面坐下来，美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其间是怎么都隐藏不住的欣喜。 赫云琅仿似没瞧见，把玩着空了的茶杯，淡淡道：“有人盯上你了。” 沈子望嘴角仍然得体地弯翘，可眼中却已是惊涛骇浪掠过。 第15章 对峙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赫云琅倒了杯茶，推过去，“这几天精明着点，我没那个闲心时时刻刻盯着你这边。” 经过最开始的心惊肉跳，沈子望此时已经恢复镇定，她听着赫云琅明显不大耐烦的语气，耷起眼皮虚虚一笑，一手拄着下巴，视线瞄着别处，不咸不淡地回应他：“知道了，应付这种事我多有经验。” 赫云琅瞧着她满不在乎的模样，终是忍不住再度提醒，“那些人跟狗仔队不一样，你别掉以轻心了。” 沈子望视线回落到他脸上，微微一笑，忽然饶有兴致地问他：“我要是真被人怎么着了，你会用什么方法处理？” 赫云琅说：“以牙还牙。” “然后呢？”她追问。 赫云琅盯了她一眼，反问：“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然后’？” 沈子望摇摇头，笑笑没再继续，转而喝了一口茶。 微微有点涩，皱了皱眉。不甘心地又细品一番，发现并没有人家惯常所说的“回甘”，还真是一路涩到底的。 兴许是她今天的舌头出了什么问题。 正想着，就听赫云琅又丢出一句话，“你不能有事，否则我没法跟赫云峰交代。” 不是她的原因，是今天的茶就是又苦又涩。 沈子望三心二意地想着，脸上则是薄凉一笑，瞅着他，语气仍是稳稳当当，内容却好比在诛心，“你和他有什么可交代的？我用得着让你去跟他有个说法吗？你要真想给我补偿点什么，可以，你把他带到我眼前，活生生的。” 赫云琅起身抬腿就走，一秒都不停的。 “你在不痛快什么？当时死的又不是你！”沈子望声音含了哭腔，但仍然顾忌身份压得极低。 包房门“咣当”合上，隐隐听见里头一声茶杯的脆响。 赫云琅头都没回。 秋冬的天黑得早，四点左右就有点瞧不清路了，赫云琅在车里一直坐到路灯亮起来，刚打算走，却被手机铃声给拖住。 他看了眼来电显，是家中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的老父亲。 他目光微闪，差不多猜到了这通电话的目的。 头一遍没接，赫振东又锲而不舍地打来第二遍。 赫云琅没奈何，只得揿下接听键。 “我不管你现在有什么事，全部推掉，半小时，我要见到你的人站到我面前！”不容反对的语气，不等他这边回应，便径自掐断了线。 赫振东不由分说给他下了个死命令，赫云琅一个“喂”字只吐了一半就被咬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回去的路上，那一张脸沉得仿佛能滴出水。 周瑾一直焦急地等在客厅，眼盯着窗外，生怕自己视线一错，儿子就进来了。 甫看见车灯打过来，她赶紧快走几步开门出去，迎上黑着脸的赫云琅，立时带上了十二分的恨铁不成钢，食指用力点了下他的额头，“你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赫云琅不言语，只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肩，错开步子往里面走。 周瑾追上来，勉强拉住赫云琅，“你爸爸这会正在气头上，云琅，平时你们小打小闹都可以，妈也管不着，你爸那边妈也能给你压下去，但是这个时候你怎么能说离婚就离婚？他在外头生的野种正虎视眈眈等着抓你的错处，你现在这样，不是等于把你爸往他们那推吗！” 言罢忍不住揪住他的衣袖，可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责骂才解气，只得恨恨道：“真不知道你这孩子到底在干什么！” “妈，我能应付得来。”赫云琅终于开口，抽出手臂，继续往里面走。 周瑾见自己劝说无用，叹口气，提醒他，“赫骏也在书房。” 赫云琅步子一顿，意料之外地回过头，“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了，”周瑾说，“所以听妈话行不行，今天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你去先和佟温柔把婚复了，好好哄着她，到时候你爸爸就算对你再不满，也会看着她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 这话触到了赫云琅的逆鳞，本来他是不打算这会跟赫骏碰面的。 他指了指腕表，“妈，老头子打电话让我半个小时必须站他面前，马上到时间了。” 说完扭头进去。 书房里传来一阵爽朗笑声，赫云琅沉默地听到半途，屈起手指，敲了敲门，同时也敲散了里头的气氛。 “爸。” 屋子里静了一瞬，眼前的门忽然打开。 赫云琅眼神平静地看着赫骏。 “呦，这不是二哥吗！” 赫云琅没搭理他，眼看他杵在这把门口堵死，也还是不说话。 对峙几秒后，从里头传来赫振东的声音，“进来。” 赫骏不甘不愿地侧开身子。 “你完蛋了！”错身的瞬间，赫骏在他耳边狠声道。 赫云琅低头一笑，撞开他碍事的肩膀，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赫骏跟着过去，赫振东抬眼看了看他，淡声道：“你出去。” “爸！” 赫振东眼神立刻冷了下来，明明还什么都没做，被看的人头皮就麻了。 书房中只留下他们父子二人。 赫振东目光沉沉地落到赫云琅身上，没说话，显然是在等。 往日里赫云琅遇到类似的情况都会服个软，今天却不知是怎么回事，眼看着就要跟老父亲杠起来了。 你不说，我也不说，看谁能熬得过谁。 周瑾一直注意着楼上的动静，可半天了连点响动都没有，免不得开始担忧，这是在干什么呢？ 书房里，最后还是这个当老子的先叹了口气，扶着眉心疲惫道：“你以为现在的你已经足够和我抗衡了？” 赫云琅扯了个笑出来，“父亲这是说的哪里话！” 赫振东拿眼睛瞄着他，赫云琅端端正正地站着，神色丝毫未变，和父亲对视。 半晌后，赫振东开口，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把温柔给我带回来，否则你那个十八线的小明星，连着肚子里的孩子，很快就会消失。” 赫云琅眼底蓄起一团风暴。 “不可能。”他给出自己的回答。 赫振东忽然轻飘飘扫了他一眼，神色笃定，“云琅，别和我耍些小心眼，你以为我查不出来，那个孩子根本就和你没关系？” 第16章 孩子不是他的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赫云琅恍惚一怔，但很快镇定下来。 “你诈我？”他似笑非笑。 赫振东难得好脾气地笑了笑，似无奈，也似警告，“云琅，如果这些年你对我的了解仅限于此，那么我对你，才是真的失望透顶了。” 赫云琅抿唇不语。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温柔回来，”赫振东神色晦暗地看了看眼前的儿子，幽幽道，“要记得，你始终亏欠赫家。” 赫云琅浑身一震，脑子里“嗡”地一声，恍惚间显些没站稳。 这是父子俩谈话内容的最后一句。 赫云琅心里清楚父亲如此执着于佟温柔的原因，他这个人惯会在那个女人面前装得一副疼爱儿媳的好模样，否则那日也不会怒极摔东西。 只是他越是这样，他越就不想如他的意。 ** 佟温柔递交了辞呈，预备一个月以后离职。 院长用了十分的力气挽留，却仍然没拗过她的倔强，只好尽可能的争取一番。 “医闹的事情时常都会发生，这每个医院都是无法避免的嘛！患者家属伤心过度也是情有可原，佟医生啊，你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辞职啊！” 他以为是这次受伤导致的原因。 佟温柔不愿意和院长多谈，为了不听他在耳边唠叨，只得说：“是我私人的一些原因，跟这次医闹没关系。” 院长仍不肯松口，毕竟这位可是医院金主的老婆，原本他还打算弄个人事调动，给她升职的——反正左右都是他们自家人，他就算是自作主张了，也是马屁拍到了正地方。 但今天他放她走，那位要是问起来，只要稍微有一点不乐意，那么他这个院长就别想干了。 都是给人打工的，他也为难。 于是经过心中多番考量，决定能拖一阵是一阵。 “两个月，”他伸出手指比划，随即苦口婆心地劝导，“佟医生啊，你是不知道你在医院里的份量，你不能这么说走就走了，怎么也得留出时间容我再找个人来补位，你说是不是？” “一个月足够了吧？” 佟温柔虽觉得他说的在理，可两个月也太长了…… “不够。”院长脸不红心不跳地道。 见他如此坚持，佟温柔很是无奈，沉默思索半晌，终于点了头。 也罢，这样算是她和领导之间的各退一步，左右结果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那就两个月。” 佟温柔在病床上躺了四天，第二天的时候赫云琅身边跟着的小助理闻婧竟然出现在她面前，手里还拎着一个大保温桶。 “你……怎么来了？”佟温柔和她只能说并不陌生，两人拢共说的话也能用十根手指数过来。 闻婧自来熟地给她摆饭盛汤，对佟温柔解释：“赫董让我过来的啊。” 佟温柔心中怪异，垂眼看着眼前她惯常爱吃的菜，淡声说：“请个护工来不就行了。” “原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后来赫董说还是我过来保险点。” “什么？” 闻婧的动作不由得顿了两秒，而后笑着用下巴指了指外面，给了她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就是保险点嘛，佟医生应该明白的。” 佟温柔寡淡地笑了笑，“我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 人不来找她麻烦就不错了！ 她语气柔中添了好些冰碴，像是带着哈气说出来的。 闻婧聪明地没接茬，将筷子递到佟温柔手中，“佟医生，吃饭吧！” 佟温柔不太有胃口，勉强吃了两口。 闻婧也不多话，见她撂了筷子就赶紧收拾干净，之后往沙发上一坐，拿着平板不知道在干什么。 病房中一时安静地落针可闻。 佟温柔拿着手机给好友发了条消息，得到答复后心中稍安，倦意上涌，她不声不响地睡着了。 闻婧余光观察半晌，终于确定病床上的人已经睡熟，这才锁上平板起身去到外面，掏出手机给赫云琅打了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 “赫董，”闻婧小声汇报，“佟医生没什么胃口，饭菜都没怎么动。” 赫云琅不知在忙什么，三心二意地“嗯”了声。 闻婧继续说：“还有，这边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人在这层，一切正常。” “没事最好，但别掉以轻心。” “明白！” “还有……”赫云琅似乎在思考。 闻婧疑惑问道：“赫董还有什么吩咐的？” “以后她的事情，不用事事向我汇报。” “……是。” “请问……” 闻婧这边电话还没断，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迟疑的女声。 她抬眼看过去，目光闪了闪，察觉到电话被收线了，便微微一笑，礼貌回应：“您有什么事？” 她认得这个人，是高家的。 陈俊邑指了指墙壁上的那个名字，“佟医生在里面吗？” “在，”闻婧回答，身子有意挡住门口，“但是已经睡着了。” 陈俊邑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话，而是慢慢转过身，扶着墙走了。 闻婧一改往日的胆小谨慎，视线虚虚落在陈俊邑的背影上，渐渐凝重。 但仅仅一秒，便迅速挪开。 她若无其事地和护士站的值班护士询问了一下佟温柔的用药时间，余光却一直往陈俊邑离开的方向瞥。 高飞见妻子去而复返，连忙迎了上去，扶着她往病房走。 仿似不经意地一个回头，他往闻婧那边看了一眼，在背着人的地方，目光凌厉。 不过只是转瞬之间，视线即刻收回，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这一小插曲并未影响到屋子里的人，佟温柔酣睡两个小时，最后是被微信提示音吵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心脏因突然醒来而加速跳动。 懵了好一会，心跳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往沙发那看了眼，见闻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这才拿起手机，点开好友萧静时的消息。 ——已经查明，十分确定。按照你说的日期，尹前后三天都在剧组，赫在国外，证据稍后发送到你邮箱。切记，阅后即删。 佟温柔沉默着慢慢看完，心情复杂。 之后按照指示，删掉了所有记录。 孩子既然不是他的，那他为什么还这么做？ 仅仅是骗自己和他离婚这么简单？ 第17章 无国界医生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没等她想明白，就被闻婧的进门给打断了。 “佟医生？” 佟温柔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能帮我把电视打开吗？” “当然！”闻婧拿过遥控器。 “新闻频道。” 背对着她的闻婧略微挑起眉，依言照做，而后回头笑着问她：“我帮您把床摇起来？” “好，谢谢。” 做完后，闻婧回到沙发上继续在平板上摆弄什么，佟温柔安静地看着电视，屋子里一时只有新闻播音员的声音环绕。 无国界医生。 佟温柔沉默地盯着电视上的一帧帧画面，心渐渐热了起来。 这个世界，此时此刻，有人正嫌生命无趣每日虚度光阴，有人却自出生起就挣扎在死亡边缘，不过是想多活一天。 有个念头也在佟温柔的心中悄悄埋下了种子。 “关了吧。”长久没开口，她说话时声音都显得沙哑。 ** 不得不说，有闻婧在，倒真是让她在住院期间过得十分平静，与谁都相安无事。 只是在床上躺的这些天让她浑身上下都透着软绵无力的感觉。 头脑发昏，没精力思考，佟温柔觉得自己要是再这样下去，非变成废人不可。 幸亏她身体恢复的不错，一星期后，已经完全可以自己下床走路了，更不用人陪着上厕所——先前都是闻婧跟着她一块进的厕所。 正巧闻婧出去买生活用品，佟温柔闲来无事，便打算去走廊里走一走，想着见一见同事也好。 却没想到这一走，竟走出个得以暴露在阳光下的真相来。 有人身后跟随着大批量的记者，堂而皇之地来医院认亲。 楼层中在走廊里散步的病患及家属全都驻足不前，颇有些要把这戏看下去的意思。 那男人目的地十分明确地推开那扇属于尹紫晴的病房门，记者扛着长枪短炮蜂拥而入。 佟温柔眉心一挑，心中有了进退，便不紧不慢地也往那边走了过去。 病房里忽然传出一阵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佟温柔终于到达病房门口，刚才愈合好的伤显些就再次被震裂。 “你来干什么？王八蛋你给我出去，快让那群记者给我滚出去！”尹紫晴大叫着，有玻璃碎裂的声音随即响起，“滚！滚啊！” 男人似乎也是带着一肚子气来的，面对她失控的咒骂，更是不甘示弱的吼了回去。 “尹紫晴，我拜托你要点脸行不行？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你心里没数？你以为你躲到医院来我就找不到你了？当初不要脸的往我床上爬，现在出事了就进医院躲清闲？天底下有这么容易的事？” “你自己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还想让我身败名裂，尹紫晴，今天这件事要是没有个说法，我饶不了你！” 佟温柔顺着大开的门向里面看，地上狼藉一片，床上的人张牙舞爪完全没了平时的形象，不知是不是之前有过撕扯，她身上的衣服扣子都开了好几颗。 想起前些天她们见面时她做出的那一番姿态，与现在相比，也不知道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 记者的照相机“咔嚓”“咔嚓”不间断地响起，一张张对女演员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的照片存入其中。 更有人拿着话筒追问：“请问尹小姐，您自从出道以来就一直红不起来，现在是不是为了自我炒作自编自导了一出戏？” “……尹小姐，您之前一直怀着身孕在拍戏，是不是也是自我炒作的一部分？那么威亚受伤是不是也和这个有关系？” “尹小姐，请问您自称被赵制片潜规则，是否是为了新戏做准备？那这次怀孕是不是没有在预想之内？那么您现在住院，是不是已经做好打掉的准备？” “尹小姐，说一说吧！” “尹小姐，如果事实不是这样的，那麻烦您澄清一下吧！” “尹小姐……” …… 佟温柔沉默地听着，记者的问题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但她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时也想不明白缘由。 声声质问气得尹紫晴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她怒而指着面前那位赵制片，嘴唇哆嗦着差点连字都咬不清楚，“赵宏，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的人应该是你吧！”赵宏赵制片恶狠狠盯着她，“想挖坑让老子阴沟里翻船，门儿都没有！老子在圈子里混了多少年了，你敢给老子挖坑？要真被你这么轻易就弄倒，我他妈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尹紫晴脸色狰狞，明显没听明白他的话，抬手指着自己，“我给你挖坑？” 赵宏冷笑，“别以为死不承认我就能信你了，败坏老子名声，老子明天就能让你滚出娱乐圈！” “我疯了我给你挖坑？”尹紫晴仍旧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赵宏阴狠道：“我看你是真的不见棺材不落泪，非逼着老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证据扔到你脸上你才肯承认？” 尹紫晴虽然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什么，可不管如何，这个赵宏既然敢这么找来，就说明他手里一定攥着关于她的什么把柄，如果当众拿出，这些记者的笔还不知道会写成什么样子，她以后就真的不要再在这个圈子混下去了。 各方面权衡一番，无奈之下，屋子里剑拔弩张的气势一弱，尹紫晴终于服了软。 “赵哥，”她偃旗息鼓，低声下气，“千错万错都是我一时糊涂造成的错，但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能不能请记者们先出去？” 没想到赵宏居然意外的同意了。 等记者们真的出来，佟温柔这才恍然明白那股怪异是来自哪。 她对娱乐圈不了解，但也在电视上见过这个赵宏，很有势力的一个人，今天敢带着一众记者光明正大出现，肯定是早做好了一切准备。 所以他能带记者来，就能决定到底带谁来。 难怪那群人张嘴的问题全都是一边倒的给尹紫晴落井下石。 想明白其中关节后，佟温柔兴致缺缺，转身慢慢往回走。 前几天才刚拿到那个孩子跟赫云琅没关系的证据，今天就被佐证了，两件事一前一后，像是上赶着来圆谎一样。 两人在病房中谈了什么，暂且未可知，不过后续报道都不一而同地选择放在隔天，记者相约，对尹紫晴口诛笔伐。 她自打迈进这个圈子就从没这么受到过关注，而今终于如愿，却也因此跌入深渊，永无翻身之日。 佟温柔只草草看了看，便关掉了新闻页面。 又过了两天，佟温柔着手准备出院，赫云琅竟无端地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病房中。 这是自打那天他莫名其妙离开后，两人的第二次碰面。 第18章 两种选择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闻婧今天压根就没来，想来是早就得了指示。 “我们谈谈。”赫云琅坐下来，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佟温柔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该说的，不该说的，不是早已经说尽了吗？ 可他把她堵在这里，明显不会让她就这么容易地离开。 “还要谈什么？” 她音色轻柔，是个仿佛永远都没什么脾气的语气。 可是她眼帘低垂，分明是不愿和他有过多眼神接触的样子。 赫云琅定定将她瞧了好一会，才慢慢地缓声说道：“我们立个协议。” 佟温柔倏然抬起头，目光终于聚拢在了他的脸上，神情先是一怔，想明白他说了什么后又免不得浑身发冷，可她仍然笑着，笑得连赫云琅都忍不住字这一瞬间晃了神。 “还要再让我说几遍呢，赫云琅？”她轻轻开口，咬住唇，忍着心口处巨大的疼痛，口是心非地说着，“我们两个已经没关系了，没关系的意思就是，以后你走你的道阳关，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两不相干，谁也管不着谁了。” 这些日子里，他们恶语相向过，不欢而散过，他对她误会重重，她对他解释寥寥。 他们嘴上说着各走各的路，他却在她危难之时出手相帮。 让她本已失望透顶的内心，却总还在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原以为自己遭遇背叛，却又被告知那不过是他用来哄骗自己的谎言，一个人这样做只是想得到一纸离婚协议，究竟为了什么？ 她苦思冥想几天，不得结果。 赫云琅一直没接话，沉默地盯了她半晌。 佟温柔继续收拾东西，心想着他要是再不说话她可就走了。 “那个孩子和我没关系。” 话音方落，佟温柔所有动作立时凝滞，可心中某处却猛地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原来背后推手是他！ 她猛地将视线锁在他的脸上，“那天来的那些人，什么赵制片什么记者的，全都是你授意的？所有信息都是你暗中提供的？” 赫云琅明显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她，倒没打算隐瞒，坦然承认道：“没错，就是我。” 怪不得那个赵宏能准确无误地找准病房，怪不得那天连个拦着的保安都不曾看见，怪不得那天那两个当事人全部都在各说各话—— “那你的助理闻婧呢？” 赫云琅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愣了一秒钟，不过很快就回答说：“她在这，是为了以防万一。” 佟温柔冷笑，“以防万一？她那天出门了，就在那群人来之前，如果那天我就是没出去呢？我一直在病房中，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那你的这些心思不全都白费了？” 赫云琅说：“那时候闻婧就会回来，把这件事告诉你，引你过去。” 佟温柔点点头，真是好算计！ “所以这件事你早就计划好，从闻婧出现那天就开始了？” 赫云琅垂着眼帘不和她有目光对视，不否认地道：“没错。” “我真是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还会让你这样费尽心思地算计一回。” 佟温柔不冷不热地笑了笑，疑问得以解开，她便不再计较，转而继续收拾没收拾好的零碎物品。 赫云琅等了一会，没等到任何话，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再度开口：“我做这个，是想让你和我签个协议。” 佟温柔嘴角微微提着，笑了笑，转头看着他：“我倒是忘了，你从来不做无用功的，但是你不觉得自己已经很过分了吗？你以什么身份，凭什么，还来要求我和你签什么鬼协议？” 赫云琅和她之间隔着三五步，是个两人都能把对方看个清透的距离。 可也是这样的距离，让彼此都难以再进一步。 “父亲让我带你回去。” “回去干什么？” 赫云琅顿住一瞬，没正面回答她，而是起了另外的话头，“你有两种选择，复婚，或者签协议。” 佟温柔被气笑了。 “赫云琅，你有病就赶紧去治，要是实在找不到好医生，我可以介绍我的同事给你，精神病科，或者精神病治疗中心我也有认识的人，你觉得如何？” 赫云琅难得没发脾气，皱起眉摇摇头说：“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她声音骤然一紧，却不敢太大声，外面来往都是同事，她不想被人看见自己最隐私的一面，末了认命般地点点头，告诉他，“好，我选，签协议，我选签协议！可以了吗？” 不用细想也知道，复婚只不过是个幌子，他真正的意图只是那什么劳什子的协议。 赫云琅眼神一变。 就听佟温柔继续说：“你想和我复婚，不过就是因为你父亲对你施加了压力，你觉得之前是高估了自己，因为真到了这种时候，还是没办法和他抗衡。所以你安排这些事，让我看见谎言不攻自破，然后再来找我，以为我就可以顺理成章明白你的一片赤诚之心，随了你的愿，和你重归于好？” 她将视线落在他的脸上，“我说的对不对？” 赫云琅完全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原以为她心里只有“妇产科医生”这个职位，其他一切都和她毫无关联，却未料她竟也能把事情想到这一步。虽然十分片面，但也的确算是通彻了。 于是他说：“也对，也不对。” “哪里不对？” 赫云琅抿住唇，显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佟温柔脸上不无失望，哼笑道：“我也没指望你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既然你选择后者，”赫云琅说，“就要做好人前和我恩爱的准备，让所有和我们有关的人都知道我们很相爱，没有人可以轻易破坏我们的关系。” 佟温柔呼吸微滞，微微阖上眼道：“也就是说，不管我选哪个，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身体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着，咬紧牙关，才不会让那阵颤栗上升到口腔中，直到牙龈酸痛，她方才后知后觉松开。 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感觉自己终于好些了，这才再次开了口。 然而却险些让翻涌上来的颤抖害得她难以连词成句。 “我要是，不照做呢？” 赫云琅告诉她：“我可以让你知道你父母的死因，只要你听话。” 第19章 心里有过他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这一次佟温柔把赫云琅看了很久，久到眼底某种浓郁的情绪渐渐转薄，久到她眼底一荡一荡地散出灰败来。 “赫云琅，”她轻声开口，先叫了他，而后顿了几秒，才尽量不颤抖地继续把后面的话说下去，“我能答应你签那个无理取闹的什么协议，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心里还有你，但是现在，从你说完刚才那句话的现在，”她吸了吸鼻子，早就红了眼圈，“我对你真的是，彻彻底底，失望透顶了。” 赫云琅心头大震，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她。 双唇不自主地抽动几下，仿佛那一瞬间有很多话想说，可千万言语汇聚到一处，又全都成了难以启齿。 她刚才说什么？ 她说她心里还有他？ 还有他？ 什么叫“还有？” 她心里什么时候有过他？ 脑海里一连串的问题让他瞬间混乱不堪，所有思绪几乎都被它们占据，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他忽然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狠揉着眉心，“你……” “我答应你，”佟温柔截断他的话，不让他有机会再说下去，语气冷冰冰的，不复以往的温柔，“但也希望你可以信守承诺。” 她往前走了两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父母究竟是怎么死的，希望你能把前因后果，完完整整地告诉我。” 一年前父母外出途中突然遭遇车祸，送过来的时候满身满脸的血，已经连生命迹象都没有了。佟温柔那个时候刚刚接生了一个男婴，才从产房里出来，噩耗随即兜头而来，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还记得她在同事面前跪下，半是乞求半是逼迫地让他们去救，大哭着要求无论如何都要把人救回来，可实际上自己心里早就有了定论——父母这个样子，已经不可能回来了。 赫云琅当时在国外出差，等回来的时候，连丧事都办完了。 在她的记忆里，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人，生活中根本不存在谋杀那一类惊险刺激的东西，况且当时警方也断定说那就是一起普通交通事故，因此并没有人去深究，而是草草结了案。 可究竟为什么会那么巧？ 父母从不会在不通知她的情况下自己开长途外出，为什么那天偏偏就是在省际通道上出的事？ 她私下里曾拜托做私家侦探的朋友萧静时暗中查过，然而查到最后也是徒劳，什么发现都没有。 最后她也不得不强迫自己相信。 可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赫云琅却告诉她，他可以让她知道当年父母去世的真相！ 要不是此时还被理智桎着，她一定已经冲过去拽着他的衣领逼问了！ ** 办好出院手续，她跟随赫云琅出了医院，下台阶的时候忽听身后有人叫急急忙忙地叫“佟医生”，回头之际，看见是小跑着过来的院长。 佟温柔不太想和他多谈，尤其还是赫云琅在旁边的情况下，可也不能就这么甩手走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对他笑了笑，“院长找我有事吗？” 院长人到中年，即使天天锻炼身体也是大不如前，这么一段路跑下来，很是气喘吁吁一阵，他先是看了眼佟温柔，之后又将视线落到赫云琅身上，笑眯眯打招呼，“赫董你好。” 赫云琅心情沉郁，不乐意说话，只抿紧唇沉默点了点头示意。 院长极其识趣，把目光重新落回到佟温柔的脸上，问她道：“佟医生，我们说好的两个月的约定，你没忘吧？” 佟温柔下意识看了赫云琅一眼，隐晦地点点头，“我记得，院长请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院长说，“我刚才问了你的主治医师，说是你的伤已经完全愈合，做什么都不会耽误了，那佟医生准备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佟温柔略作沉吟，而后道：“我会尽快销假回来。” 院长眼波流转，视线在赫云琅和佟温柔之间来回飘了两圈，感觉自己已经把想说的都说给能听懂的人了，这才心满意足，拉着她又东西南北地说了好些杂话。 直到看着赫云琅有些不耐烦了，才赶忙匆匆告辞回去。 佟温柔假装没看见赫云琅投过来的疑惑目光，垂着眼帘一言不发地上了副驾驶。 车开出老远，两人之间仍旧安静地落针可闻，赫云琅拧开电台，舒缓的音乐随即流淌出来，稍稍冲软了他们之间的凝滞。 “什么是‘两个月的约定？’”他装作不经意地问出来。 佟温柔微微抿起唇，想起自己之前的那些猜想，虽然那一切被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推翻，但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该有个做决定的样子，不该拖泥带水，更不该再在心里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于是她说：“我打了辞职报告。” 赫云琅突然猛踩了刹车，当不当正不正地停在路中央。 佟温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身子大大前倾，又急急向后撞，钝痛让她的眉头禁不住皱了起来。 那双沉沉的眸子将她看着，开口时尾音高高挑起，“辞职报告？” 佟温柔“嗯”了声，想说话，却先听见后面车子一连几秒的“哔”声，临时改口道：“你挡着后面人的路了。” 赫云琅没有要让开的意思，视线仍旧锁在她的脸上。 佟温柔眼看着后面的车主神情不耐地下车摔门，气势汹汹地就冲过来了，她心中一紧，催促他，“你快点靠边停啊！” 话音未落，车窗被咣咣砸响。 赫云琅眉目紧锁，掏出钱包里的一沓红色纸币，摇下车窗，甩到那人的脸上。 动作一气呵成，也不知道这种事情曾经做过多少次。 他连头都没回，只将声音传进他的耳中，“拿钱，绕道，滚。” 那人被震慑了，眼睛盯着那些钱，吞了吞口水，怕他反悔似的，迅速伸手抢了过去，临走还不忘多一句嘴，“算你识相！” 赫云琅难得没跟人计较，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副驾驶的这个女人身上。 “为什么辞职？” 佟温柔不愿意被这样逼问，“这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 谁知赫云琅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就笑了。 笑得佟温柔瞬间长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因为尹紫晴？” 第20章 你不签也可以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被猜中心思，可佟温柔并不想这么承认。 于是装傻道：“她怎么了？” 赫云琅却不上当，告诉她：“南院长今天是特意赶过来当着我的面和你说那些话的。” 佟温柔不为所动，“那又怎么样？他只是觉得我不应该走，当着你的面说出来，不过想让你拦着我。” 赫云琅阴晴不定的心情明显在这个时候有所好转，重新发动车子，拐过一个弯道后他淡声解释：“我和尹紫晴没什么关系。” “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个。”几个呼吸之后，佟温柔才说道。 都现在这样了，这种话说出来还有意义吗？ 本以为这句话后赫云琅会立刻拉下脸来，却未料这个人竟仿佛吃错药一般，非但没生气，反倒挺高兴的样子，佟温柔心情复杂地瞄了他一眼，没弄明白其中缘由。 就只听他继续说：“医院也和她没关系。” 这话佟温柔不知道该如何接。 两人离婚前，除了床上那些事，再没有什么是单独拿出来深入讨论过的，而如今婚都离了，就也更没了探讨什么的理由。 医院和尹紫晴没关系，也不等于就和她有关系了，毕竟他做投资的那个时间点，正是两人深藏着的紧张关系渐渐明朗化的时候。 佟温柔不说话，赫云琅就侧过头，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下。 “辞职以后要去哪？” 真是奇怪了，以前两人还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时候，他和她拢共加一块儿也没说过几句话，这会居然都会主动聊天了。 得不到回应，他就另起个头。 她不说话，他就引着她说。 佟温柔心中早有主意，却没和他说，一来没必要，二来，还是没必要。 “不知道，先休息一阵吧，我自从毕业以来，从来也没正经休过什么假。”她找了个客观理由搪塞。 她想得非常明白，赫云琅手里掌握着有关她父母的死因，有求于人的时候，是一定不能摆什么狗屁姿态的。 赫云琅沉默地看着前面路况，神情上倒没什么变化，也不晓得信了还是不信。 “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她看着窗外不大熟悉的景物，主动问道，“你和我签的协议内容是什么？” “去我最近买下来的一个住处，”赫云琅避重就轻，“马上就到了。” 佟温柔见问不出什么来，倒也没多少在意，半靠在座椅靠背上，垂着眼帘看前面。 赫云琅换了张音乐CD，是钢琴曲。 舒缓的音乐浸润着两人的耳朵，佟温柔渐渐感觉到困意来袭，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车里没人，她懵了几秒后，才后知后觉记起自己为什么在这辆车上。 四周看了看，在左边不远处看见了赫云琅的背影。 她沉默看了一会，抬手敲了敲窗玻璃。 赫云琅听见声音回头，大步朝她走过来，车门拉开又关闭，淡淡的香烟味随即飘进鼻子里。 “看你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就出去抽了根烟。” 其实是他怕吵到她，去外面接了个电话。 佟温柔“嗯”了声，看向外面，“到了吗？” 睡醒后的嗓子有着独特的沙哑。 赫云琅忍不住侧头往她那边瞥了瞥。 他没说话，她怪异地朝他看了过来。 “快了，”赫云琅清了清嗓子，像是在掩饰什么，“拐过前面那个弯道就到了。” 仍在旁边的手机亮了起来，佟温柔没想看，可屏幕恰好正对着她，想不看也挺难的。 沈子望。 “不接吗？” 赫云琅摇头，抄起来直接关了手机。 新住址是半山别墅。 虽然已近入冬，但却仍然能感受到那扑鼻而来的好空气。 佟温柔跟着赫云琅进去，没想到里面早有人在等着，还是不久前就见过了的。 “你好佟小姐，还记得我吗？我叫沈昭，是个律师。”沈昭率先朝她伸出手，还是笑得那么友好。 闻婧也站起来和她打招呼，这一次她看起来放松了不少，佟温柔还记得那次在家中见她，拘束的连手怎么放都要纠结半天。 “佟医生。” 赫云琅拿眼神警告了一下沈昭，后者依旧是个不痛不痒的笑模样。 佟温柔挑了个位置坐下来，赫云琅紧随着她在旁边和她并肩。 这情形和那天签离婚协议的时候差不多。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心灰意冷，此刻更多的却是急切。 她只要签了字，就能得到关于父母死亡的所有真相。 沈昭面前摆着两份文件协议，她没发现自己早已把目光锁在了那两沓纸上，直到赫云琅出声，轻轻咳了咳。 佟温柔慌乱收回目光。 “今天这份协议，里面内容都很直白，就不用我一一解释了，”沈昭嘿笑一声，“真是有意思，上一次你们的离婚协议内容我还没忘，现在居然就又坐到一起了。” 赫云琅面露不耐，“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沈昭抬手在自己的嘴唇上从左到右一滑，做了个拉链拉住的样子，又将两份文件推到佟温柔面前，是“请”的意思。 佟温柔掩饰着自己内心的焦急，尽量稳着自己的双手将东西拿了起来，翻开。 是上次离婚的附属协议。 他们称作“离婚期间前夫妻双方应履行和承担的义务与责任”。 她照着内容读下去。 和他先前提醒的差别不大，里面实际内容不算多，就是列举的例子非常详细。 例如两人一同出现在公婆家，她一定要极尽所能表现出和他的恩爱。 或者不管赫云琅在外面有多少女人债，找不找上门来的，她全都要照看到，不能偏袒了谁，也不能怠慢了谁，更不能伺机报复。 …… 还有一点就是，对于赫云琅提出的合理要求，她不能也没有理由拒绝。 前面她都懂，就是这最后一条，佟温柔抬起头，问沈昭，“最后这句什么意思？” 沈昭笑眯眯看了赫云琅一眼，抬手将自己锁住的嘴拉开，然后才说：“就是字面意思。” 佟温柔又将视线转到赫云琅这边，“什么叫合理的要求？” “我提出的都是合理的。” 佟温柔皱眉。 只听赫云琅又轻声告诉她：“你不签也可以。” 话说半句留半句，你不签也可以，反正我有你想要的东西。 佟温柔气不打一处来。 开始分明是他来求她，现在反倒让他开始拿乔了。 第21章 恐吓信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佟温柔扔了钢笔，身子向后靠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和他对视。 赫云琅给闻婧和沈昭递了个眼神，两个人随即领会意思起身，一个借口去卫生间，一个则掏出盒烟，边往门外走边说自己饭后还没抽烟，浑身不舒坦。 屋子里剩下他们两个。 “怎么证明你手里有我父母去世的真相？” 赫云琅扬眉，想了想说道：“你母亲不是第一次结婚。” 佟温柔神色微变。 赫云琅接着道：“别激动，这件事你不知道，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我知道。”她轻声说。 赫云琅明显没料到这个，“你知道？” 佟温柔似乎有些疲惫，揉了揉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小的时候听他们吵架的时候知道的，”言罢又看向他，面露不解，“这和他们的死因有什么关系？” 赫云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告诉她：“这件事情了解的人很少，除了你父亲，他们家里再没有其他人知道，而这个秘密偏巧就被我查到了。所以，你还觉得我说的话不可信吗？” 佟温柔不愿意信他，可又不得不信。 “不够，”她想了差不多半分钟，对他说，“说个我不知道的事情，只要你能说得出，这协议我就签！” 赫云琅的嘴角忽然噙了丝笑，摇摇头，拿出根烟，想抽，却又作罢，只是拿在手中慢慢敲着。 “她在和你父亲结婚前生过一个孩子，男孩。”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着明显的紧绷。 佟温柔明显不信，想要反驳。 就只听他马上又说：“当然，手续齐全，”赫云琅紧盯着她，“也就是说，你有个哥哥。” 佟温柔脑子里嗡地一声，猛地坐直，“他……” 赫云琅指了指桌山的笔，“你的要求我达到了，现在该你了。” 佟温柔呼吸微滞，低头看着被那根被她扔掉的钢笔，拳头攥了又攥，终于重新拿了起来。 赫云琅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她要是想知道全部，就得按照他说的做。 这一次她再不犹豫，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在赫云琅的名字旁边，刷刷几笔添上了自己的。 “希望你说到做到。” “那是当然。” 赫云琅说话时嘴角边的笑还挂在上面，可是语气里却并没有多少高兴，甚至在没人注意到的那双眼底，还堆着不知名的烦躁，他将手机开机，懒得出去叫人，直接电话了沈昭，“进来。” 话音方落，虚掩着的屋门就从外面被打开，沈昭带着一身烟味走了进来。 “你今天可让我破戒了，”沈昭嘴里抱怨着，面上却十分满足，“本来老爷子给我规定一天只能一根烟的，刚在外头我足足抽了三根。” 赫云琅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对他说：“小心你的命。” 佟温柔惊讶抬起头，看过去。 沈昭不在意地笑了笑，没接茬，而是坐下来把两份文件拿了过去，边看边说：“你那小助理呢？别是掉进厕所里了！” “管好你自己。” 佟温柔起身到洗手间门口敲了敲，听见闻婧应了声，便没再管，又坐了回去。 “行了，这个佟小姐手里拿一份。”沈昭将其中之一递给佟温柔，对赫云琅道：“你的这个我就替你收着了。” “现在能说了吗？”佟温柔尽量克制地问。 赫云琅看了眼沈昭，后者立刻会意，几步走到洗手间处，敲门道：“小助理，我那有便秘的药，别坚持了，赶紧冲了厕所出来吧，要走了呦！” 几秒钟后，里头传出一阵冲马桶的声音，门锁咔哒打开，闻婧满脸窘迫地走了出来，头都没敢抬，匆匆走了出去。 没人看见，她双眼藏在羞红的脸当中，有多镇定，鼻翼微微扇动着，挺翘的鼻间上满是剧烈运动后的细密汗珠。 佟温柔一眨不眨地盯着赫云琅，后者叹了口气，“行吧，反正这事情你早晚都要知道……” 手机铃声十分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佟温柔再次看见了上面的来电显示——沈子望。 她头一次有了让他不要接电话的念头。 “不要……” 可他皱了皱眉，还是当着她的面接了起来，“什么事？” 沈子望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忽然神色一凛，深吸口气，“你把东西留好了，继续拍你的戏，多找几个人跟着，晚上最好不要到处乱走动。” 他挂断电话，转身就要离开。 “赫云琅！”佟温柔忽然大声叫他。 赫云琅猛地回过头，似乎这才意识到屋子里还有个她，眼神中的凌厉瞬间散开。 “我有事，你想知道的，以后再说。” “不行！”佟温柔前所未有的坚决，小跑到他面前，“赫云琅，我要让你现在说，必须现在说！” 赫云琅抿唇，目光渐渐变冷。 佟温柔毫不退缩，此刻她忽然就有了和他较劲的念头，从前他夜不归宿的时候没有过，看见他摘了他们结婚戒指时没有过，甚至在知道他心里有个沈子望的时候也没有过。 “告诉我，告诉我你就可以走！” 赫云琅依然沉默，两人对峙几秒，他看着她，步子却迈开了，“抱歉，我真的有事需要处理。这里你先住着，明天会有人把你常用的东西送过来。” 他说完扭头就走，完全不顾身后她通红了的眼圈。 坐进车中，赫云琅掏出手机，找到杜靖珩的名字，拨了出去。 “‘他们’给沈子望送了一封带血的恐吓信，”电话甫接通，不等对方说话，他便抢先道，“我现在要去佟温柔住的地方，那里肯定也有，信到底从哪来的，你去查清楚，我一定要找到送信的人！” 杜靖珩也不废话，干净利索地说了句“没问题”就痛快挂断了电话。 赫云琅随后打电话给闻婧，“不管你现在在哪，现在立刻马上，过来陪着佟医生。” 交代完这两件事，赫云琅抿紧唇，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去，而后发动车子，拐角处急急做了个漂移，而后笔直开了出去，速度比任何一次飙车都快。 第22章 他们回来了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佟温柔站在门口看着去而复返的闻婧，第一次对她摆了脸色。 “怎么，赫云琅是怕我跑了吗？还让你过来看着我？” 闻婧也有些莫名其妙，“佟医生，我只是接到了赫董的电话，确实是他让我过来的，但过来看什么，他也没具体说啊！” 两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佟温柔心中有气，可也不好直接将人拒之门外。 毕竟是她跟赫云琅之间的事，犯不着迁怒别人。 于是侧身让路，“进来吧。” 佟温柔转身回到屋内，“这里我不是很熟，而且我本身也没什么规矩，你想做什么就随便，不用什么都特意告诉我。” “我熟，我熟。”闻婧嘿嘿笑着。 佟温柔回头讶异地看着她。 意识到自己的说法有问题，闻婧赶忙找补，“是这样的佟医生，赫董置办完这处房产后，所有的装修都是我在监工的，所以……”她说完又笑了笑，主动跑到开放式厨房，在其间不知道在翻找着什么。 佟温柔没再说话，刚才那一番激动消耗了她不少力气，毕竟她这是大病初愈的身体。 “佟医生，我给您泡杯咖啡？” 佟温柔倚在沙发靠背上，闭着眼睛回应，“不用，给我一杯白开水就好。” “马上来！” 闻婧回头看了眼佟温柔，边说，边伸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窃听器，神鬼不知地粘在了橱柜不起眼处。 ** 赫云琅车开到半路才想起来，自己出来的匆忙，还没顾上问问佟温柔，家里的锁是否换了。不过现在回去也没用了，他边开车边想着，实在不行就直接撬开，给她再换个门好了。 他很警惕，下车之前先在周围绕了好一阵，确认周围没有行为不同寻常的人之后才找了个稍远的地方停车下去，慢慢走到门口，目光聚焦在门把手上时，眼神微微变色。 那上面是人为抹上去的血。 他用手指抹了一点放在鼻端闻了闻，没得到什么信息，也不知道那些血是属于某个人的，还是什么别的生物。 没看见所谓的“恐吓信”，赫云琅略作思索，尝试着开门，想不到佟温柔竟然从没有换锁，他的指纹还能把家门打开。 门开，赫云琅谨慎地顺着玄关看了眼屋内，他们这栋别墅的构造比较特别，从门口是可以直接看见客厅全部状况的，一览无余，确认没什么异常后，他迈步进去。 只不过刚走没几步，赫云琅敏感地察觉到有什么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嘀嘀嘀，很有节奏。 那声音十分熟悉，非常像是多年前的那场人为事故—— 是炸弹在倒计时！ 他猛地浑身一震，心神凛然地迅速收回腿，转身，不顾一切地朝车子的方向跑去。 踉跄着才刚勉强爬上车，还没来得及启动离开，就只听得轰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便滚着团团的火球从别墅中翻涌而来！ 赫云琅冷静地以最快速度倒车，深秋快入冬的季节，他竟然有了被炙烤的感觉。 车身遭受轻微震动，所幸人是没大碍的。 也是多亏这里别墅之间间隔距离够宽够广，且放置炸弹的人似乎并没有想置他们于死地，除了声音大之外，并没有给周围的住户带去多少麻烦，甚至有几个人还站在自家阳台上观望，甚至拿出手机，对着不知是在拍照还是视频。 这种小范围的爆炸，似乎只是为了给他们，确切的说是给他赫云琅一个警告。 那些人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们”回来了。 这事情赫云琅自然要交给警方来处理。 调查取证，可是现场被炸的太彻底了，证据基本都已经被销毁干净，要想找到始作俑者便难上加难。 “门把手上有血迹，”赫云琅和今天过来的队长相熟，说起话来就随意了许多，“我没看出来是什么东西的，可能是鸡的……别看我，我没吃过那玩意。” 队长姓洛，大家都叫他洛队。 “问完了吗？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洛队嘴角叼着烟，想了一秒钟，对他说：“再等等。” 赫云琅微微皱起眉头。 洛队例行公事之后对赫云琅表达了关心，不过后者并没有工夫搭理他，意意思思地说了两句后便借口回到车中，并未理会后者极其不爽的模样。 他拿起电话，再次拨给了杜靖珩。 “我这有人放了炸弹，刚才炸了。” 杜靖珩马上问他：“你呢？” “我没事，”赫云琅冷冷看着不远处那片近乎于废墟的地方，唇角勾起的弧度看起来十分邪性，“那群人自认为毁掉了所有证据，但他们却多此一举地往门上抹了好多血，自作孽！” 杜靖珩沉默一瞬提醒道：“别高兴的太早，兴许那是他们故意留下的东西。” 赫云琅心中略觉烦躁，“你那边呢？有什么消息？” 杜靖珩立刻说道：“我查到了送信的人，是个快递员，那封恐吓信是通过快递寄给沈子望的。” 赫云琅眼神微微眯起，“再往前呢？” “一切手续都通过正常渠道办理，那个东西是中途被调换了的，我问过沈子望，她原本买的是一套护肤品，”杜靖珩沉吟片刻，对赫云琅说，“琅哥，那些人这次卷土重来，势必做了万全的准备才会来势汹汹，不好对付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赫云琅冷冷扔出这一句后便收了线，启动车子，眼看着洛队发现的时候忽然脸色微变指着他破口大骂。 他唇角微微勾了勾，绝尘而去。 没一会工夫就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骂就骂吧，反正他也听不见，就让他过嘴瘾。 车到中途，手机有电话进来，赫云琅看着屏幕上的显示，佟温柔？ 他先前已经和洛队明确表示这消息要尽可能封锁住的，她这个时间找他，难道是已经知道了？ 头一遍没接，第二遍锲而不舍地再次打来。 赫云琅无奈，只能揿下接听键。 “喂？” 那边明显静了一瞬，而后，略有些克制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的房子炸了？” 第23章 早该防着他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赫云琅难得没在第一时间回答她。 佟温柔语气更急了，“你说话呀！” “是，”赫云琅清了清嗓子，斟酌着回答说，“就是刚才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有个邻居以前生孩子是我接生的，互相存过微信，刚才她拍了视频给我，”佟温柔说话速度比以往快了许多，“房子好好的怎么会炸？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有没有事？” 最后一问仿佛脱口而出，电话两头忽然都静了一瞬。 车子依旧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好半晌，赫云琅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回应。 “我没事，房子炸的时候，我正好回到了车里，”他顿了顿，又叮嘱道，“这件事先不要声张，等我回去。” 佟温柔忽然单方面挂了这通电话。 赫云琅沉默地拿下蓝牙耳机，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路况，好半天后，狂跳的心才渐渐平复下去。 他忽然不敢想，如果自己今天没有去医院接她，直接让她独自回去的话，将会是什么状况。 ** 佟温柔的脑子很乱，从接到邻居姐姐发给她的视频开始。 她有很多疑问，本想刚才在电话里问清楚的，可没想到话还没说上几句，她就先落荒而逃了。 她攥着手机，赫云琅的号码就在屏幕上显示着，只要轻轻一点，电话就能再拨出去，但她低头琢磨了半天，手始终也没点下去。 算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闻婧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到她面前，之后在她旁边坐下，“佟医生，吃水果。” 佟温柔抬起头，心思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赫云琅让你去医院，并不是单纯地来照顾我的吧？” 闻婧拿平板电脑的动作一顿，随即笑了，“董事长的安排，我也不太清楚啊，我接到的就是去照顾您的起居饮食呢！” 佟温柔拿起一小瓣橙子吃了，略微有点酸，她忍不住轻轻皱起眉头。 闻婧见她是不打算再说话了，就低头开始忙自己的工作。 事情发生的奇怪，佟温柔不清楚为什么那栋别墅住的好好的，今天居然莫名其妙就炸了，但她明白一点就是，这种时候千万不能乱说乱问。 即使眼前这个人是赫云琅指派来的。 ** 车子停在一处私人会所前，早有人殷勤地跑过来去帮忙停车，他记得这这个服务生，能干又勤快，从他这拿了很可观的小费。 走到自己常年订下的包房处，推开门进入，里面早有人在等着。 不同于上一次的莺歌燕舞热热闹闹，此刻的房间内，仿佛空气都是沉重的。 即使里面只有一个人。 “来了。”杜靖珩和他招呼一声。 赫云琅在他对面坐下，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早该防着他。” 杜靖珩眉目轻轻皱起，迟疑道：“你确定了？” “百分之六十。” 杜靖珩摇了摇头，“还有那百分之四十的不可能呢？你想没想过，万一是你判断错了，不但冤枉了好人，十几年的兄弟也做不成了，到时候该如何收场？” 赫云琅身子后靠，眼底难掩疲惫，半晌后他才缓缓说道：“他这次回来的时间，还有陈俊邑受伤的时间，都太巧了。” 杜靖珩静了一瞬，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赫云琅看着他，“闻婧查过陈俊邑的病例，各方面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几个护士，”他似乎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各方面看，都非常可疑。” “你是说陈俊邑被车撞是自导自演？” 赫云琅不置可否，但杜靖珩看他的神情，和自己说的应该也差不太多。 “陈俊邑这个人我见过，以我多年看人的经验来说，她应该不会冒这种险。” 赫云琅勾了勾唇角，露出进门来第一个笑意，“你什么时候改行算命了？” 杜靖珩笑了声，没接茬。 赫云琅又说：“你这么说的话，我倒是还有个猜测，陈俊邑兴许做不出来这种事情，但如果她也是被算计进去的呢？” 杜靖珩笑容凝住，“那大飞可真就不是人了。” 赫云琅嗤笑一声。 “那年我就怀疑过他，只不过那件事情之后所有人都销声匿迹了，什么线索都没留下。我找不到证据，才让他在国外逍遥这么多年。” 杜靖珩递给赫云琅一根烟，并给他点上，随后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雾缭绕中，他静静说道：“但他现在回来了。” “所以我不会再让他有机会逃走。” 杜靖珩微微一叹，没再说话，认真抽烟。 一根烟的时间过后，杜靖珩忽然问道：“你说沈子望和佟温柔，对他们来说，哪个比较有份量？”言罢又自问自答：“恐吓信和炸弹，一目了然了。” 赫云琅摁灭烟蒂的手微微僵住。 确实一目了然。 可如果，这就是个烟雾弹呢？ “你当年搞的他们溃不成军，现如今又卷入重来，肯定不扒你层皮不罢休了。”杜靖珩站起来，拍了拍西装裤子上的褶皱，又道，“我得走了，今天精神实在有点紧绷，得找几个人好好让我放松一下，刚才等你来，我都没敢叫小姐。” 言罢抬腿往门口走。 赫云琅在他离开前给了个真心实意的建议：“小心肾虚——” 杜靖珩没能走出这间屋子。 赫云琅的话尾音未落时，就只见杜靖珩原本向前的步子骤然后退，电光石火间，他悄悄握住了手边的那个玻璃烟灰缸。 然而下一秒他就立刻明白，这东西什么用都没有。 杜靖珩是被一把枪逼回来的，黑洞洞的枪口比着额头，退进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清楚听见了保险打开的声响。 赫云琅看清了拿枪的人，心头微微一凉。 居然是那个给他殷勤泊车的服务生！ 服务生见赫云琅认出他来，歪着头微微一笑，“赫先生，你好。” “你好。”赫云琅紧紧盯着他。 杜靖珩倒是很镇定，命悬一线还有心思开一句风流快活的玩笑，“琅哥，这玩意上一次这么指着我的时候，我还在跟人玩真人版cosplay呢！” 赫云琅瞥了他一眼，十分无语。 第24章 一份名单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服务生笑了笑，赞了一句：“杜先生真会玩。” 杜靖珩浑不在意，“图个乐子。” 服务生下巴指了指他身后的沙发，表现得非常有礼貌，“杜先生请坐。” 随即迅速从后腰又掏出一把手枪，手腕翻转，结出了个漂亮的枪花，冷峻的枪口正指向准备伺机而动的赫云琅。 “赫先生，别着急啊！” 赫云琅起身的动作顿住，索性大剌剌坐了回去，目光在枪口上凝住半秒，转而低垂下眼帘问他：“你想要什么？” “赫先生爽快，”服务生嘿嘿笑了，“不是我想要什么，我今天来，是想替我们老板给您传个话，赫先生拿了我们老板的东西，老板很生气，但老板是个讲道理的人，只要你把东西亲自拿给他，并且赔礼道歉，这事就算过去。否则，”他故意顿了顿，才继续道，“恐吓信和炸弹可就不单单是字面意思了。” 杜靖珩眉峰微挑，倒是没什么实质上的行动，只拿余光去看赫云琅。 赫云琅脸上表情匮乏，看不出什么。 他不说话，服务生就只好继续说下去。 “我只是来传个话，赫先生心里要是有埋怨，可别落到我头上。实在是因为太常规了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怕是一进门就被制住，所以才用了这样不得已的办法。我也是给人办事的，办不成老板那也不好交代不是？” “谦虚了，”赫云琅说，“你可不止有三脚猫。” 服务生低声笑了下，手里的枪依旧稳稳地指着两人，慢慢后退到门口，临走前还不忘对赫云琅说：“对了赫先生，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小费，车钥匙我给您放到前台董小妞那了，你知道的，她一直是你的铁杆粉丝！” “哦还有，”他视线转到杜靖珩的脸上，“杜先生，刚才得罪了。Cosplay也玩枪吗？我不是很了解，希望下次杜先生再玩的时候可以叫上我一起参观参观。” “好说，好说。” 门重新合上，拿枪的人堂而皇之地走了。 杜靖珩抚着心口，表情夸张，“吓死爹了。” 赫云琅忍无可忍骂他，“叫你平时少碰女人，现在遇上事两条腿软的连他妈劲儿都使不上，废物！” “我就今天出门没带保镖。”杜靖珩道，“对了，你拿了那什么老板的什么东西？” 赫云琅沉默几秒，告诉他：“三年前我得到一些线索，开始查他们，查当年那件事……偶然的机会吧，去年我拿到了他们的一份名单，虽然不全，但也足够撼动他们的根基了。” 为了拿到这东西，他折损无数，至今想起那些人惨死在面前的样子，仍忍不住浑身发冷。 “名单现在还在你手里攥着？” 赫云琅点头，“我想过把这东西交给洛队那边处理，但那上面的人都过于重要，我不确定什么人才是可信的，毕竟当年那件事就是……”顿了顿，他续道，“所以我没声张，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但我不知道那群人是怎么知道的。” “所以说他们沉寂多年终于现在开始有所动行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冲着这份名单来的？” 赫云琅颔首，“没错。” 杜靖珩心下瞬间了然，“难怪你会突然提出离婚。” 赫云琅没搭话，而是对他说：“抱歉，这件事对你也有所隐瞒。” 杜靖珩倒没怎么在意，告诉他：“你做得对，不要随随便便就相信别人，我也不例外。” 赫云琅不置可否，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 “走吧，这次应该不会有人在外头等着了。” 杜靖珩应了一声，“不急，我刚才给保镖发了消息，他们在来的路上了。” “……你挺惜命啊。” “没办法，像我这种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男子汉，当然要事事都得慎重些。” 赫云琅难得沉默，半晌后叹息道：“当年……” “行了，好汉不提当年勇，那点破事就别再说了。”杜靖珩视线落在别处，语气里全是满不在乎。 赫云琅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 说不在意的人，表现出来的却全是刻意。 “对了，”杜靖珩想起什么，“今天来的人，在这里怎么说也干了有个两三年了，要不把沈老板叫过来问问来路？” “他既然进得来，背景就一定是干净的，否则沈昭也不会看走眼把人招进来。” “还是问问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赫云琅顿了顿，给沈昭打了个简短的电话。 没过几分钟，包房门被打开，带着一身寒气的沈昭走了进来。 一改在佟温柔面前的轻薄相，此刻他周身都散发出“我很生气”的气息，脸色沉沉的。 “我这出内贼了？” “不算内贼，”赫云琅瞥了他一眼，“人家本来也不是你的人。” 沈昭坐了下去，没搭他的话，而是转去慰问了一下刚才受到惊吓的人，“老杜你不行了？” “你不举了。”杜靖珩硬邦邦回道。 沈昭笑出了声。 赫云琅不愿意参与他们两个的打情骂俏，出声问道：“这人你怎么招进来的？” 沈昭回忆一番，有些纠结地皱起眉头，“我每天事情那么多，还真记不起这么一号人了，不过你说他在这做了两三年……那这人，好像不是我弄进来的。” 赫云琅眉心微挑，“不是你还有谁？” “我前几年有段时间不太管这间会所的事，就挂个名，”沈昭边想边说，“老爷子都交给我三哥做了，后来他移民去新西兰，正好我空出时间，才又交还到我手上。” 赫云琅和杜靖珩对视一眼，“你三哥？” “沈阔啊，你不记得了？” 赫云琅当然知道沈阔这个人。 “我是说，那个人是他放进来的？” 赫云琅声音不大，带着轻轻的疑问，话一出，屋子里另外两个人突然安静下来，连呼吸都存着十二分的小心。 “……这个，不太可能吧？”沈昭深吸口气，先开了口。 杜靖珩要说话，手机却赶在他开口前响了起来，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就转成了：“我保镖来了，先走一步。” 赫云琅也没了再细说的心思，也站起来，“我和你一道走。” “哎别啊，我也才刚过来啊！玩两把再走啊？” 赫云琅穿好外套，低头看了他一眼。 “你自己玩吧。” 第25章 胃出血，是什么时候的事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赫云琅打开屋门，没看见佟温柔，出来迎的是助理闻婧。 心不由紧跟着咯噔一下。 “佟医生呢？”他尽量克制情绪，可仍然没掩饰住声音里的紧绷。 幸好闻婧悄悄指了指楼上，告诉他：“佟医生说有点累，就去卧室睡觉了。” 赫云琅“嗯”了声，顿了顿道：“你先回去吧，今天算加班，辛苦你了。” 闻婧一听“算加班”，双眼立时亮了，样子也是高高兴兴的，连连说着：“不辛苦不辛苦！” 赫云琅在楼下又自己呆了十来分钟，这才慢慢地一步步上了楼。 卧室门半掩着，虚虚的留出一小条缝隙，赫云琅轻轻推开，被窗帘挡的严丝合缝漆黑一片的屋子有了些许光亮。 佟温柔没有要醒的意思。 赫云琅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几秒，伸手想去摸摸她，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脑子里仍然控制不住地假设，如果他今天没把她带回来，将会发生什么。 侥幸一点想，那群人目的性极其明确，只是为他而来，所以在得知他的去向时现往里面装了一颗炸弹。 可如果那群人就是想要佟温柔的命好给他一个教训呢？ 两者相比，似乎后一种更有说服力些，但如果前者的猜测就是成立的呢？ 赫云琅一怔。 假设有人知道了他的行踪，猜到了他的目的地，或者就是已经了解了他要去哪，所以提前做了安排，就等着他过去听那“boom”的一声震天响…… 杜靖珩告诉他，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包括他。 所以是他吗？ 赫云琅随即又想到，他当时从这急匆匆出去，给闻婧打了电话，即使他什么都没交代，但一个人如果有心，就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而当时她要是还在沈昭的车上，保不齐会被他套出什么话来。 奸细到底是谁？ 赫云琅用花洒冲着自己的头，企图将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切捋清楚。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就是把自己洗秃了都没用。 他还是什么都没想明白。 佟温柔半梦半醒，耳边听着哗哗的水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是做梦，于是睁开眼睛，猛地瞥见浴室里的灯光洒了出来。 她心头一跳，下意识看了眼被子底下。 还穿着睡前的衣服。 定了定神，她翻身下床，拧开灯，在房间里前后走了几圈，终于在懒人沙发上坐了下去。 随即传来浴室门锁拧开的声响，佟温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心下一沉，但什么都来不及想的时候，赫云琅就带着水汽出来了。 只用浴巾草草围住了腰以下。 记忆里这好像是她头一遭和他这样面对面。 从前在两人的婚姻关系中，不是他回来太晚就是她睡得太早，再不就是他们履行完夫妻义务，她累得一动不想动，他匆匆冲个澡，或者去客房，或者直接去外面的住处。 佟温柔直眉楞眼地看着他，着实有些怔，也没什么经验，一时间她都感觉到了自己的局促不安。 她看着他向她走来。 她浑身蓦地僵住，藏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搅在一起。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佟温柔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让他先说。 像是察觉到了气氛不对，赫云琅没再往她那边去，而是直接坐到了床边的躺椅上，清了清嗓子，对她说：“有什么想问的？” 佟温柔紧张的感觉削减了许多，听见他的话，她想了想，告诉他：“你先告诉我父母的死因。” 赫云琅敲出一根烟来点上，眯着眼睛狠抽一口，让烟过肺，深吸口气，他问她：“不想先问问今天的爆炸吗？毕竟你差一点就没命了。” 佟温柔摇头，“刚知道消息的时候确实很想知道，但现在没那么想了。” 赫云琅回想起她下午那通电话，还有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担心，心里莫名一暖，忽然就不想让她这么快知道真相了。 他摁灭抽了一半的烟，疲惫地揉着眉心。 “我今天做了很多事，实在是……累的慌。” 佟温柔沉默几秒，点点头，“那你说说今天的爆炸吧！” 赫云琅所有动作都是一停。 佟温柔表现得非常通情达理，“你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就挑你想说的说吧！” 她是这么想的，两个人把婚虽然离了，但怎么说还是要在一起住上一段日子，时间长短未知，但她自己是要做个长期打算的。 所以与其剑拔弩张，不如和平共处。 反正他们现在没什么关系，她说什么做什么，也不用太顾及他的想法。 赫云琅被她直白的一番话说得有些脸红。 “今天的事情，”他语速不快，像是在边想边说，“是冲着我来的。” 佟温柔“嗯”了声，“我平时没得罪过什么人，接生过的人里也没什么意外发生的，”而后她看着他问，“你得罪了什么人？” 离着这栋别墅不太远的距离，有人在车中戴上了耳机，里面先是一阵沙沙响，几秒后，传来了略有些模糊的说话声—— “……你得罪了什么人？” 那人握着耳机的手忽然一紧，听得更加仔细了。 赫云琅轻轻摇了摇头，“我还不确定对方的身份。” “是不确定，还是不想说？” “……都有。” 佟温柔点点头，知趣地不再问了。 车里的人静静等了好半天，里面都再没传出任何动静，攥紧的拳头慢慢放松下来，摘下耳机，沉默地向后靠去。 佟温柔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饿不饿？” “有一点，”他不问还好，一问，肚子就十分应景地叫了两声，只好告诉他，“还忍得住。” 赫云琅拿出电话要订餐。 “算了，”佟温柔站起来，“我下午看见冰箱里有方便面，煮来吃就行。” “方便面？那个不健康，你才出院……” “我经常吃，”佟温柔打断他，视线尽量不和他的接触，对他笑了笑，“以前也总这样吃，我有一次胃出血，住院的时候实在饿极了，还直接干啃了一包。” 她说得一派轻松，他听得心脏抽痛。 “胃出血……是什么时候的事？” 第26章 这忐忑的心啊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佟温柔惊讶于他的重点是这个，但却无意多说，只站起来往外走，想了想问他：“你要不要吃？我多煮一碗。” 赫云琅下意识点点头，即使他这会并没有什么感觉。 刚才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只因为她看表，他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佟温柔轻轻应了声，开门下楼。 赫云琅原处呆了几分钟，不想竟然呆出了坐立不安的感觉来。 都好久了，她怎么还不来叫他？ 她真的给他煮了吗？ 刚刚他点头的幅度是不是太小，她没瞧清？ 如果现在他下去的话，万一正碰上她在吃独食，岂不是很尴尬？ 还是不要去给自己找那个不自在了！ 赫云琅这样想着，动了动双腿，感觉它们有些僵。 刚想站起来活动一下，卧室的门就开了，赫云琅心中一惊，只好重新坐了回去。 佟温柔把头探进来看他，“我煮好了，你……”她视线虚虚地扫了一眼他什么都没穿的上身，“下来吃饭吧！” 他胡乱点着头，等她走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大剌剌向后躺靠过去。 浴巾早就散开，他垂着眼看着自己下边儿，看着看着，就吃错药似的笑起来了。 佟温柔将两人的碗筷相对摆好，自己选了一边坐下，拿着筷子正想要不要等他下来再吃，就听见了楼梯处的脚步声，抬眼看见他，便指了指前面，“那个是你的。” 赫云琅眼神复杂地瞥着她，嘴唇一会抿起来，一会又嫌干似的舔一舔，看着像是想说点什么的意思，不过佟温柔并没有发现他的这些小动作，自顾自拿起筷子开始吃。 于是男人高高吊起来的好心情就这么没了。 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坐下，拿起筷子竖起来使劲往桌上一磕—— 佟温柔挑了一筷头子面吸溜进嘴里，眼都没抬一下，径自说开。 “我看冰箱里有鸡蛋和青菜，就往里面放了……是不合胃口吗？”她说着话忽然感觉到对面气氛不太对，于是赶紧停下来问他。 赫云琅觉得自己现在是有劲儿没处使，嗓子眼里像是被驴毛塞住了一样说不出一个字来，明明有好多话，或怨的，或怒的。高兴的，还有玩笑的。 可他嘴唇动了半晌，还是没想好该如何发出第一个音节。 他下楼来故意什么都没换，只围着一条浴巾，寻思着让她看看，顺道能再找点话聊一聊。 也许是因为她先前提的那一句“胃出血”，让他忍不住想和她多说两句。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可人家看起来并不接招。 于是只能含糊地发出一个声，摇了摇头，拿起筷子，唏哩呼噜地吃，本想咂摸咂摸味儿，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吃人家手里做出来的饭，但没能成功，一碗到底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来。 都是一个厂家批量产的，能有什么味儿，肯定都是厂家规定的味儿。 示好都不会，真是个废物点心。 佟温柔还是没弄明白他这忽高忽低的情绪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她又一想，以前他也老这样，也就释然。 碗筷放进洗碗机后，她看赫云琅杵在厨房吧台没有要走的意思，心里有了个大致的猜测，便问道：“你今晚睡哪？” “我？” 佟温柔说：“我睡的时候没细看，刚才出来才发现那里是主卧，那个，你要是睡的话我等会就把东西拿出来，我把外衣放在那了。” “不用。”他声音仿佛一瞬间冷了八度。 佟温柔一时无话，最后看了眼厨房，觉得都收拾妥当了，就告诉赫云琅，“那我上去了。” 言罢径直离开，连停都不停一下，赫云琅在她身后欲言又止，胳膊都抬起来了，也没能叫住人家。 “哎！”他不得已出声叫她。 佟温柔停住回头，脸上没什么情绪上的起伏，“还有事？” 赫云琅瞧着她并不热情的脸，一些话便就此打住了。 “没什么，明天和我回趟家。” 佟温柔点头，“嗯。” “我承诺告诉你的事情，”他在她迈步之际紧接着又说，“会找个合适的时间详细和你说的，因为三言两语说不清，所以……” “我知道，我会等你把今天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再问你。”佟温柔不等他说完，就直接把话接了过去，仿佛白日里那场咄咄逼人从不存在，她还是一如既往的通情达理。 两人随即陷入对视的沉默。 “还有事吗？” 赫云琅虽心有不甘，但这么一会工夫也实在找不到任何可以说的了，只好摇头告诉她：“你好好睡，生活用品一会我会让人买齐，明天一早送过来，或者你列个单子发给我。” “不用，随便吧。” 她像是不愿多留，又像是怕他再将她叫住，转身走的时候，步速提了不少。 二日上午，闻婧照着自己平时用的，再在这个基础上把所有东西都提了几个档次，买齐了，又照着她老板赫董给的尺寸去各大店铺扫了一圈的货，赶在三点前送了过来。 那会佟温柔还没起床。 她昨晚破天荒失眠了，天边泛了鱼肚白才勉强睡着，本想眯一会就起来，谁知道竟然直接睡了个囫囵觉。 她看着门口摆着的一堆没拆封的化妆品，心里不由有些感叹。 可真全啊！ 她往常自己买的时候都没这么齐全过。 佟温柔的视线停留在那两顶假发上，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赫云琅对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研究，瞅着她的模样，心里也没什么底，就问她：“是没买对？” “不是，”佟温柔抬头，猛地撞进他的目光中，忽然有些语塞，后续的话就这么消失在了脑海和唇边，“你……等我一下，最多半小时就能走了。” 她说着低头将东西一股脑拿进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眼前仿佛还停留着赫云琅刚才的那道目光。 从第一次见面，他不由分说拉她上车飙车到悬崖边儿开始，向来都是他拿给她，她接受就好。他从不问她是否合适，是否是她想要的，她也早就习惯什么都不说。反正好的她留下，不好的或者卖掉，或者送人，再者，实在不好处理的，就直接丢掉。 今天他这个样子，还是自打认识以来的头一遭。 第27章 你今天算帮了我一个大忙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在佟温柔和赫云琅维持婚姻关系的这几年里，她去公婆处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知道婆婆周瑾不待见她，所以如非必要，她是不会主动过来的。 双方都是眼不见为净，默契地没有为这种行为方式产生任何不满。 这次回去，赫云琅没像往常那样叮嘱一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知道是忘了还是觉得没必要，也可能是忙忘了，因为临走前，他一直在阳台打电话。 佟温柔倒也没提醒，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两人一路没什么交谈，佟温柔因为睡眠质量不好，上了车就一直昏昏欲睡，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次赫云琅没有开快车，让她心里踏实了不少。 到地方将车停好，周瑾仍然站在门口迎着。 虽说两人现在只是合约关系，但周瑾对待她，仍一如既往地像个仇人。 不过却是收敛了好多。 以前来的时候，她总会找机会数落自己几句，就算什么都不说，也要做点什么让她不自在。 今天打从见面到进屋坐下，“前”婆婆居然连表示都没有，倒让佟温柔感到十分不习惯。 完全没搭理她，百分之百的无视。 “你爸在书房，”周瑾神情极其复杂，好像在紧绷中夹了一点点的轻松，拉着赫云琅轻快道，“赫骏也在里面，你现在去，兴许还能赶上他们父子俩吵架。” 赫云琅脸上没什么意外，像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闻言对母亲笑了笑，“那我等会再上去。” 佟温柔乍一听“赫骏”这个名字就觉得耳熟，再一想就猛地记起来，赫骏，这不是……赫家的那个私生子？ 她没见过赫骏本人，对这个人所有的认知都是从护士站的几个护士嘴里了解到的，谁让他声名在外，比明星还会炒话题呢！ 正想着，忽然一阵喧闹声从楼上传了下来，紧接着的就是“砰”的一声震天响的摔门—— “您要是执意这么做，到时候可千万别后悔！” 有人噔噔噔下楼，佟温柔下意识看过去，没看清人脸，只大致丈量出这个人的身高，应该比赫云琅矮了半个头。 赫紧走几步下来，似是没料到这么一会工夫，客厅里竟然就冒出了两个他此刻最不愿意看见的人，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扭曲了一张脸，狠狠瞪了过来。 看见佟温柔的时候，眼底更是毫不掩饰地显出了杀意。 她不由得心神一凛，脑子里这时候却在想着，虽说是赫家的私生子，但长相却并没有遗传到多少。 赫云琅的视线冷冷凝着他，眼神如刀，势要刀刀致命。 赫骏完全没有在别人家的自觉，当着周瑾的面劈手指着赫云琅，狰狞着脸一字一顿咬牙告诉他：“你别得意太早，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周瑾眉目竖起，呜嗷一嗓子喊了起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赫振东，你出来看看你在外头生的好儿子！” 楼上静悄悄的，像是根本没人。 佟温柔着实被吓到，即使早就知道周瑾性子泼，但从不知道她能泼成这样，旁若无人，毫无形象可言。 “我等着。”赫云琅等母亲喊完，无所谓地道。 赫骏眼神几变。 周瑾的气还没撒完，“滚出去！我告诉你赫骏，从今往后你要再敢踏进赫家半步，腿给你打折了！” 赫骏恨恨地看了赫云琅一眼，又心有不甘地瞥向楼上，啐出一口！ 离开之际，他视线再次回转，激光似的锁定在了佟温柔的脸上。 随即冷冷一哼，摔门而去。 周瑾这口气也不知憋了多久，赫骏都没影儿了她还是觉得不解恨，忽然站起身，气势汹汹往楼上去了。 赫云琅看向佟温柔，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仿佛要在她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她被看得十分不自在，只好一言难尽地开了口：“我觉着，你那个……赫骏对吧？他把跟你的仇都算到我头上了？” “对，所以这段时间你必须时时刻刻跟着我，在我的视野范围之内，”赫云琅目光不变，依旧盯着她，“医院那边，辞就辞了，不用再去。” 佟温柔刻意去拿茶几上盘子里切好的水果，避开他的眼睛，边吃边说：“可我答应了院长要再做一段时间。” 赫云琅不着痕迹收回视线。 “我来和他说。” 佟温柔抿唇没说话，半晌后她说：“我不能有一点私人空间吗？” 赫云琅眼神微冷，“可以，但在那期间如果出现任何意外，我都不会负任何责任。” 佟温柔心里有些不舒服，“我没打算让你负责。” 赫云琅忽然愣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其实他本意只不过是在提醒她，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好让她意识到自己随时可能处在危险当中，而能护着她的就只有他而已，所以才必须时时刻刻跟着他，他也能照看她。 好好的一件事被他弄巧成拙，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思及此，他无声一叹，看母亲似乎还得等一会才能下来，便在脑子里搜寻一番，寻到一个新的话头。 于是清了清嗓子，对她说：“你今天算帮了我一个大忙。” “今天？” “是，”赫云琅眼底染了些许笑意，“你今天答应我来，就是帮我的忙，”他斟酌了一下，续道，“老爷子交代了个项目，做好了，半个嘉亿集团就都是我的，当然不止是我在做，还有赫骏。” 佟温柔有些意外。 两人虽曾经是夫妻，但能坐在一起交谈的时候基本没有，关于他正在做的事情更是一无所知。 嘉亿集团，从来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公……所以赫老让你们两个竞争？” 赫云琅没在意她称呼上的变化，点头道：“他先前给我使了不少绊子，以为这一次肯定会将我压到再也站不起来，却没料到我还有最后的杀手锏。” “我？” 赫云琅再点头，明明说得是件相对好的事情，他神情里却稍显出些落寞来。 “没错，就是你，老爷子说了，只要我把你带回来，项目整个归我。” 他本不想遂了老父亲的愿，将佟温柔送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奈何老父亲出手便攥住了他的七寸，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嘉亿集团和佟温柔，是同等的。 “我有这么重要？” 第28章 泛黄信封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赫云琅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正面回答。 正这时，周瑾下了楼梯。 不知她是怎样和丈夫掰扯的，反正是气势汹汹上去，心平气和地下来，不过依旧连眼神也没递到佟温柔身上一秒，只是对赫云琅说：“你爸叫你。” 赫云琅看了佟温柔一眼，而后问道：“老爷子只叫了我？” 周瑾已经往花园方向走了，闻言头都没回，只将声音落到了身后：“对，快去吧！” 佟温柔对此倒也是习惯的，在赫家这几年，除开婚礼当天必要的仪式，赫振东从来也没单独让她做过什么事，或者和她说过什么话。 往常她会过来都是因为赫云琅告诉她，说父母很想她，要见一见她。 佟温柔心里很清楚，与其说是父母，不如只讲明是赫振东，但每次来了之后，老人家的表现却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似乎他真就是单纯地“见一见”她。 她跟着赫云琅来了，他就只是远远将她瞧上一眼，她主动说两句，他就照着答上一句，之后便借口有事上楼。 说他对她有意见，却又感觉不到什么，不像周瑾，喘气的工夫都能让人察觉到那股咄咄逼人的劲头。 所以有时候佟温柔心里也会忍不住泛起嘀咕，只是并未让她产生过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因而不明白归不明白，从来也没放在心上过。 这次也是，她稳稳的坐着，甚至还拿起桌子上的报纸翻开来看。 “你……” 佟温柔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赫云琅于是无话，抿唇上了楼。 书房里的氛围并不如他想的那样低沉，老爷子甚至还非常悠闲地泡起了茶，见他进来，将其中一个茶杯推过去，“尝尝，新送来的。” 赫云琅低头看了看，没说什么，端起来喝酒似的一饮而尽。 赫振东满眼嫌弃，骂他：“好好的东西都被你糟蹋了！” 赫云琅自顾自给自己重新倒满一杯，这一次是小口小口喝了，不过依然没品出什么不一样的味儿来。 “都是给人喝的，有什么糟蹋不糟蹋的。” 赫振东兀自品茶。 “我把人给你带回来了。”见父亲不说话，赫云琅便开门见山，没提赫骏的事情，反正是手下败将，不提也罢。 赫振东闭着眼，似乎被茶香给迷住了。 赫云琅顿了顿，出声问道：“你不见见她？” 赫振东睁开眼睛，放下茶杯，似乎突然就没了喝茶的兴致，随手将茶盘推到一边，沉默两秒，斜睨他，脸色微沉，“做你该做的事。” 赫云琅无所谓地笑了笑。 “爆炸是怎么回事？” 赫振东虽然这些年深居简出，但能把嘉亿集团做到国际规模这么大的人，怎么会是等闲之辈，不说手眼通天，单就想知道什么，不出十分钟，肯定就能弄个清清楚楚。 总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倒也好，不至于做个睁眼瞎。 赫云琅知道瞒不住，便简短答道：“‘那些人’来C市了。” 赫振东眸光微微眯起，周身的气息随着这一细微动作，而凛然起来。 他的视线停留在窗外的某个点上，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底有些幽暗。 “做你该做的事。” 赫云琅神色蓦地凝住。 赫振东接连两次说了同样一句话，意思却不尽相同，他听得明白。 “不用父亲您说，我也会那么做的。” 赫振东侧着身子，冲他摆了摆手。 赫云琅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云琅。”赫振东忽然出声，前所未有的郑重其事。 赫云琅停住，心猛一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 “我年龄大了，”赫振东声音缓缓，仿佛这句话说完后才让人觉察到，眼前的人今年马上就要步入人生第七十个年头，他停了停，喃喃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年龄大了，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MK’这个项目本来就是要交给你，我知道赫骏没那个能力，这个做好，嘉亿集团的话语权你就能拿到了。” 赫云琅知道他在铺垫，便没搭话，耐心等着。 果不其然，赫振东这一次停顿了将近半分钟，才把重点讲了出来。 “所以我把人也托付给你了。” 狂跳的心蓦地沉了下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情绪平稳了，才慢慢点头，“您放心，我不是您，嘉亿集团和她，我全都要。” 赫振东凌厉的眼神猛地刮向他的脸，赫云琅不畏不惧地和他正面对视，十几秒后，老爷子倒是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好，很好。” 随即面容又是一肃，告诫他：“如果她出了事，你应该知道我会怎么对待你。” 赫云琅扭回头拉开门离开。 屋子里转瞬陷入死寂。 赫振东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包没拆开的烟来，熟练敲出一支叼在嘴上，打火机擦出火，却是半天都没点燃。 周瑾不让他抽烟，但却总是会在书房的抽屉里放上一盒，两人心照不宣，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他的肺部已经承受不住尼古丁了。 前一阵体检，相熟的医生再三警告他，再继续抽下去，不出今年就能归西。 想了想，还是把烟原方不动地放了回去。 又起身走到角落里一个保险箱前，按着密码拧开，这密码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里头没有钱更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就是一个泛黄了的老旧信封，他珍而重之地拿了出来。 回到椅子里，好一阵喘气，也不知是年老体衰，还是信封竟有千斤重。 里面有封信，还有一张彩版照片。 信不长，只有一张纸，信纸折痕太深，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碎成几片，好在碳素墨水保存时间长，字迹没那么模糊，他没看信，里面的内容早就看过千百遍，都可以默写下来。 而是捏着那张彩色照片，出了神。 那是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小孩子还在襁褓，脸圆嘟嘟的，也不知道摄影师是怎么逗的他，定格的瞬间，居然是在冲着镜头咧嘴笑。 女人像是刚出月子，脸色瞧着还是有些憔悴，原本姣好的身材被十月怀胎拖累，怎么看怎么虚，她年龄不小，又生了小孩，也没什么好条件，恢复起来肯定极其困难。 赫振东默默回想，好像她这辈子，到死，也没恢复过来。 第29章 嘘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佟温柔看见赫云琅下来，便主动和他说：“我刚才接到陈俊邑的电话，所以等会能不能送我去一下医院？” “不是辞职了？” 佟温柔说：“不以医生的名义去，我只是去看看她。” 刚才陈俊邑在电话里说，自己的情况好像不太好。 赫云琅微微拧眉，“不能不去？” “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和我一起去，”赫骏临走时的眼神的确很吓人，但她也不能因为躲他而什么都不做了，见赫云琅还在犹豫，她又说，“我们医院的安保挺负责的，大不了我就在医院里哪也不去，然后我们约个时间你再过来？当然，如果你方便的话。实在不行我自己也……” “方便，”不等她说完，赫云琅眼底蓦地带上了寒气，看着她，硬邦邦地将话接了过来，“我送你去，一个小时后再接你。” 佟温柔一愣，但马上就理解。 的确是她不懂事了。 他这样小心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会生气也在所难免。 可是话又说回来，她也并没有要求他做二十四小时的贴身保镖啊！ 他们现在不比从前，从前他对她尚且说得上是有一份责任在，眼下却是什么都没有了，即使她答应跟他回来，也不过是你情我愿，各自怀揣目的。 所以她就算是真出了事，从赫云琅这也找不出任何错处来，他本来也没有对她负责的义务。 佟温柔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自己想明白就行，况且这种时候她最好保持沉默，因为心里太清楚了，如果继续说下去，他一定又会发脾气。这种幼稚鬼，可不能和他一般见识的。 同样是一路沉默，两次的氛围却大不相同。 佟温柔紧紧抓着自己的包，心里总是在想，这么快的车，万一刹车不及时，安全带没那么安全该怎么办？到时候空气囊会弹出来吗？ 赫云琅的脸冷得跟冰天雪地似的，佟温柔瞥了那么一眼，就更不想和他说话了。 可算是有惊无险地到了医院，佟温柔无声地松口气去解安全带，刚想随口道一声谢，就听赫云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见到人，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说。” 佟温柔抬起头，没太明白。 “什么不该说？” 赫云琅抿唇看她，“比如那场爆炸，再比如，我们现在的关系。” 佟温柔愣了愣，随即仿佛明白了什么，压低声音问道：“你怀疑她……” 赫云琅摇头，竖起食指在她唇边，“嘘——” 佟温柔脑子里猛地嗡了声，眼神都恍惚了。 不过他的手指马上就拿开，继续若无其事地叮嘱她，“记得了？” “……嗯。” 赫云琅看着她的模样，心情一松，从家门里出来跟了一路的阴霾也一扫而空，他甚至还颇有闲情逸致地冲她勾起了唇角。 “一个小时，”他透过车窗看窗外的她，“我不给你打电话，你直接来找我，就在这里。” “好。” 赫云琅缓缓将车开走，通过后视镜里看她，直到她平安进了门。 第30章 出事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这一路他都在生闷气，其实仔细想一想，也是无理取闹。 他觉得她和他说话过于客气，可不要客气，又要什么呢？ 但明白归明白，他甚至还在暗暗赌誓，如果她刚才要是敢说出一个“谢”字，他一定连车都不让她下。 算她识趣！ 但，心中也不免落寞。 不下车也挺好的。 正胡思乱想，就有电话打进来，也没看是谁，心不在焉地接听，“谁？” “琅哥，出事了，回公司。” 是杜靖珩。 赫云琅猛踩一脚刹车，之后打转方向盘，拐了一百八十度，不管不顾，骤然加速！ 电话里杜靖珩的声音兀自在说：“……楚江韵死了！” 车子险险擦过前面一辆车的车灯，后者被迫逼停，车主刚想下车破口大骂，却发现疑似肇事者已经无影无踪了。 “什么时候的事？”赫云琅双手紧紧攥住方向盘，心中浮光掠影似的过了许多画面，问出的话翻来倒去，“为什么她会死？死的怎么会是她？” “琅哥，你先镇定，”杜靖珩听出他声音里的变化，连忙说，“就在刚刚，刚才出的事，一收到消息我就立马通知你了，洛队已经过来，正在勘察现场。” 赫云琅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能乱，他深吸着气，继续问道：“查到什么了？” “目前我只知道她是从公司大楼顶层天台掉下来的，至于为什么会去，我问过一些人，都说不清楚。监控检查过了，没什么可疑的，而且上面显示楚江韵只是坐电梯去了顶层，但什么时候去的天台，不得而知。” 赫云琅嘴唇紧抿，没有立刻说话。 “琅哥，还有一件事。”杜靖珩在斟酌，欲言又止的。 赫云琅耗着自己的耐心，“说。” “刚才赫骏来公司了，就在楚江韵出事前。” 赫云琅猛地一怔，随即立马反应过来，自己从得知人出事开始，想事情的方向就错了。 楚江韵死了，他第一个反应是和他让她查的那份名单有关，是有人知道了这件秘密进行的事，动不了他，就只好拿帮他的人开刀。 他以为“那群人”的手已经伸到公司内部了。 也许并不是。 楚江韵除了给他做秘密调查之外，还是这次MK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难道是赫骏疯狗乱咬人，心气不顺回公司动他的人？ 可也不至于弄到人死的地步。 “赫骏见她了？能确定吗？” 杜靖珩说：“不能，赫骏那时候不在顶层，财务部的李云惜说，当时她和他在一起，”他停顿一秒，补充道，“听说两人正在热恋。” 赫云琅咬紧后槽牙，看看时间，对他道：“十分钟后我会到公司，见面说。” ** 佟温柔敲开病房门，发现房中只有陈俊邑一个人在，许久不见的两人相视一笑。 也是奇怪，明明她们没认识多久，却很谈得来。 “你老公呢？平时都和你形影不离的，你这眼看着就要生了，怎么反倒看不见人了？” 陈俊邑微笑，“他说今天有点事情，要等一会才能过来。” 佟温柔想起临下车前跟赫云琅之间的对话，于是好笑着随口道：“什么事比陪着你还重要？” 第31章 一定是佟温柔？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陈俊邑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说：“我也没那么娇气，”顿了顿又开始发愁，“前几天我婆婆过来，坚持让我顺产，可我自从怀孕以来身体状况就一直不好，医生说顺产的话风险很大，根本不建议。” “你老公怎么说？” “他倒是什么都随着我，可我心里怪没底的。” 佟温柔想了想，告诉她：“我可以和以前的同事打个招呼，到时候生产时，可以直接问你的意见。” “你不能过来吗？” 佟温柔很为难，“我已经递了辞呈，不会再来上班了，今天过来，也是以探病的身份，而不是一名医生。” 陈俊邑眼底的光芒暗了下去。 佟温柔过意不去，便安慰她，“我的同事都很厉害，我是里面最差的一个，你既然信得过我，就一定可以把自己托付给他们。” 陈俊邑微微点了点头，眉头紧锁。 佟温柔张了张嘴，要说话，只是还没发出声音，病房门就被推开，有人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佟医生？”高飞看见佟温柔，像是很意外。 佟温柔心头一跳，礼貌起身招呼了一声，“你好，我来看看俊邑。” 高飞点点头算是回应了，将手里拎着的果篮放下，脱下外衣，坐到了床的另一边，摸了摸陈俊邑的脸，关切道：“老婆，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佟温柔对高飞的印象，除了他火爆的脾气和急性子之外，就是疼老婆了，她在产科见惯了各类丈夫在妻子生产前后的态度，好的坏的，或者大多数处于居中位置的。所以尤其对这种将妻子疼到骨子里的人十分喜欢，即使他曾经对她出言不逊，却也无伤大雅。 陈俊邑在高飞进来的瞬间就收敛了所有的难过，打起精神对他说，“我很好。” 夫妻俩握住彼此的手，相视一笑，他转而又问：“听说佟医生，”顿了顿，笑道，“嫂子辞职了？” 佟温柔被这一声“嫂子”叫得心里忽悠一下，想着赫云琅的话，她没什么迟疑地应着：“对，很遗憾，俊邑生产的时候我不能参与了。” 高飞倒不觉得有不妥，拿出一颗橙子，低头削皮，随口闲聊，“嫂子打算去哪高就？” “还没想好，”她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尚且没有付诸实践，还不打算到处宣传，“先休息一阵再说。” 高飞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随便换了个话题，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 佟温柔敏锐地注意到，他拿刀的手像是之前做了什么费力气的事，而微微颤抖着。本应该板板整整掖进裤腰中的衬衫下摆，后面有一处明显褶皱，仿佛被什么东西拖拽过一样。 她没来由地心头一凛，其实她本不该有这样的感觉，也许是因为赫云琅临下车前的那番话。 忍不住抬手看了眼时间，离一个小时还有十几分钟，她有点坐不住了。 “哎对了，琅哥最近还行吗？我天天都在医院，挺长时间没见过他了！” 佟温柔吓了一跳，微微垂着眼帘，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异样，她含糊地“嗯”了声，“还和以前一样。” 高飞忽然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佟温柔脸上没表现出什么，实际整个人都僵住了。 幸而高飞随即笑了笑，“等俊邑生完小孩，我得去好好和他见个面，到时候嫂子也一起来啊？” “到时候看。” 陈俊邑笑着说：“要是佟医生一起，那你就要等着我出了月子再聚，我也要参加！” 高飞宠溺地刮着她的鼻子，将橙子一瓣瓣切好，“好，带着你，先把这个吃了。” 佟温柔无心看他们秀恩爱，心里盘算着该怎么从病房走出去，正想着，手机忽然就响了，她如蒙大赦地拿出来，发现是个陌生号码，但也只疑惑了一秒，就向两人抱歉，随后起身走到一边，揿下接听键。 “你好？” “你好佟小姐，我是沈昭，现在不要说话，只听我说，”沈昭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别惊讶，也别怀疑，没错，就是赫云琅那个负心汉给了我你的电话号码，他不能来接你了，所以委托了我。现在，离一个小时还有五分钟，足够你从医院出来了。” “……好。”佟温柔一句废话都没有，当机立断应下来。 电话收线，她借口和夫妻俩道别，终于从病房走了出去。 等佟温柔走了，陈俊邑的笑脸终于撑不下去，没什么力气地靠在床边，橙子也不吃了，只是一直叹气。 “怎么了？” “我想求佟医生在我生产的时候陪我一起进去，可我求她，她也不肯答应。” 高飞道：“佟医生已经辞职了，这家医院的其他医生也很优秀。” 陈俊邑连连摇头，哭腔道：“我不相信他们，大飞，我真的没办法相信他们！我害怕你妈妈到时候买通医生，在我生孩子的时候做手脚，大飞，我真的很害怕！” 高飞有些为难。 他心里有很多盘算，但哪一个都没有将自己的妻子盘算进去。 甚至一度十分抗拒她和佟温柔来往。 “不会的，”他安慰她，“到时候我会亲自找医生来，我们全程不让妈参与好不好？” 不想陈俊邑竟是异常固执。 “一定是佟温柔？” 陈俊邑眉头紧紧皱着，可怜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我只相信她，她一定不会被你妈妈收买！” 高飞缓缓来回抚着她的眉心，好半晌，他不知下定了什么决心，点头向她承诺，“好，到时候我们就找她来。” “她不会同意的，我求她，她都不肯。” “请不来，”高飞顿住，继而道，“就绑来。” 陈俊邑瞳孔皱缩，高飞忙低头吻住她的唇分散她的注意力，察觉到她渐渐柔软，才轻声在她唇上说：“我开玩笑的，俊邑，你要生产了，胆子一定要大一些，不要看见什么或者听见什么，就被惊吓到。” 他一语双关，慢慢品尝着她，“好不好？” “嗯……” 第32章 一瞬间的视线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佟温柔走出医院，原地张望了一圈。 一道喇叭声从左边传了过来，沈昭从车窗中探出头来，“这里！” 佟温柔跑过来，沈昭原本已经倾身过去，手搭上了副驾驶的门，未想这女人居然直接拉开后门，坐到了后面。 他只得尴尬地收回手。 接触几回，终于有了一点自知之明——并非所有女性都喜欢他这一套。 “沈律师，”佟温柔打了个招呼，“走吧！” 沈昭启动车子，透过镜子看后面的人，“你就不问问为什么赫云琅没来？” 佟温柔沉默地摇了摇头。 沈昭微微一愣，而后点点头，也不知是明白了什么，径自道：“也对。” “我们是直接回去吗？”佟温柔没理会他，看着窗外。 沈昭非常善解人意地反问她：“佟小姐有想去的地方吗？我可以带你去。” 佟温柔摇头，兴致缺缺，“也没什么可去的……哎？” “怎么了？” 佟温柔看着后面的十字路口，指了指问道：“不是应该拐过去吗？你是不是记错路了？” “佟小姐认得路？”沈昭咧嘴一笑，“没错，但我们现在先不回去。” 佟温柔一颗心猛地向下沉。 虽然没动，但只有她自己清楚此刻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放松的，但她还是不动声色，甚至故作惊讶，问他：“那是要去哪？” “嘉亿集团，”沈昭语气随意，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佟温柔的反应，冲着镜子里的她笑着解释，“琅哥说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他一时半会回不去，只能让你过去了。” 佟温柔身心俱都一松，原来如此。 沈昭笑嘻嘻地，“佟小姐好像很紧张？” “有点晕车。” “哦，”沈昭有些懊恼，“我的车技确实不怎么样，平时出来进去都是别人给我开，我很少自己开车出门的。佟小姐还好吗？我可以慢点开。” “挺得住，”佟温柔说，又补充，“你可以快一点，时间短了，我也能快点下车好过些。” 沈昭应了一声，车速随即提了起来。 一路上他一直在努力找话题，但由于对她不甚了解，也不能像对待平时他接触的那些女孩子们一样对待她，因此绞尽脑汁，在腹中搜刮来搜刮去，发现只有“赫云琅”三个字最为安全，也最为合适。 于是他说：“琅哥最近好像吃错药了，喜怒不定，想一出是一出，佟小姐是不是就因为这个所以才跟他过不下去离婚的？” 佟温柔微微一怔，首先想到的是，这个人对赫云琅，好像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了解。 所以她垂眸，想了想点头道：“算是。” “我也这么觉得，”沈昭自顾自往下说，“我对佟小姐不了解，但琅哥还是可以说一说的，你跟他离婚，虽然他被逼着签了字，可是心里不甘心啊，所以又让我弄了这样那样的条款，佟小姐究竟是怎么同意签字的，我不清楚，琅哥从来也不让我参与那些。我只知道，我琅哥对你肯定是余情未了。” 说的人极其肯定，听的人却是一头雾水。 佟温柔甚至是哭笑不得，这说的都哪跟哪啊？ 被逼着签字，被逼着离婚的，都是她吧？ 这位沈律师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见她不说话，沈昭便自以为自己的分析非常准确，跃跃欲试地还要继续说，却被忽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他瞥了眼来电显，随即闭上嘴，把一切都咽了回去。 揿下接听，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清了清嗓子，“喂琅哥，我们正聊你呢！” 电话里赫云琅的声音听起来沉沉的，有种别样意味的好听，“聊我什么？” 沈昭抬眼看了眼镜子中的佟温柔，后者有意无意地别开了头，看向窗外，没有要参与的意思，于是他只好打个哈哈过去，“没什么，闲聊呗！对了琅哥，你打电话来有事？” 佟温柔余光睨着沈昭，似笑非笑。 “到哪了？” “再有十几分钟，”沈昭说，又问，“着急啊？” “嗯，”赫云琅不客气地应了，“电话别断，到这见了我再挂。” 沈昭顿时无语。 不至于吧？ 只剩十几分钟的车程，就这么一会工夫都受不了了？ 非要在他面前这么秀恩爱？ 大哥，人家婚都跟你离了，再这么跪舔下去有意思？ 沈昭内心的腹诽当然不可能真的对赫云琅说出来，除非他不想过年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至少不用费劲儿地想话题活跃气氛了。 后半段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过去，直到平安抵达嘉亿大厦。 这还是佟温柔第一次过来，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下车的第一眼，看见的竟然是警戒线。 “这怎么了？” 赫云琅没来，她只道他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女人，或者其他类似的什么事情。却是半点没想过会是公司出事。 几个小时以前他不是还对自己说，某个项目做好了，半个嘉亿集团都是他的了吗？ “我也不太清楚，”沈昭也张望着，“琅哥就让我去接你，具体的什么也没说啊！走吧，琅哥让我们去那边等着。” 佟温柔看见不远处有几个穿着工装的人想要从旁侧小门进去，不料竟被穿着制服的人拦住了。 “连进去都不行？”沈昭愣了。 佟温柔敏感地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她的嗅觉总是很灵敏，尤其是这种味道。 虽没说话，心里已有了猜测。 有人受伤，或者很大可能上的，已经死了。 而后她目光一凝，看见赫云琅同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侧门里走出来。 他不知跟那个男人说了什么，男人猛地抬起头向她看过来，又很快别开。一瞬间的视线让佟温柔无法捕捉到什么，可是给她的感觉并不好。 谁也不愿意被这样突然盯视，且还是无缘无故，在她不知因由的情况下。 到了近前，沈昭先将佟温柔让了出来，“完璧归赵哈！” 佟温柔一言难尽地看了看他。 “不知道怎么用就别拿出来说了，丢人，”赫云琅道，又指着旁边的男人给两人介绍，“这位是刑警队队长，姓洛，洛闻钰。” 第33章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34章 写在掌心里的字 二更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35章 她都猜出来了，他还在装傻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36章 那么，她就交给你了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37章 梦里梦外，来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38章 西装革履的人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39章 想看看你和他是不是长得一样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40章 好久不见，琅哥儿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41章 忘了告诉你，我以前是个艺术家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42章 他看着你时，心里的愧疚可有表现出一星半点来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43章 彼时为时晚，此时无力为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44章 反杀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45章 往事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46章 游戏开始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47章 游戏第一幕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48章 游戏第二幕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49章 游戏第三幕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50章 选择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51章 遗言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52章 巧合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53章 三年后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54章 温柔，开门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55章 教训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56章 心情复杂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57章 婚姻这件小事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58章 一小段往事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59章 我在要求你，不是求你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60章 你想在里面呆几年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61章 用韩氏国际来换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62章 硬要勉强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63章 回国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64章 公了还是私了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65章 可还记得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66章 有幸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67章 补偿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68章 约定下辈子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69章 永不揭开的秘密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70章 别打我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71章 时间回溯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72章 后怕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73章 再不是初见模样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74章 绝望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75章 唯一办法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76章 有惊无险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77章 谈判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78章 解决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79章 昏迷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第80章 挚爱 - 琳琅满目是你，眼底温柔是你 - 颜四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