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正启十三年,含山道姑病逝,年值二十五岁。 百城上下莫不哀悼,皇族内外为其守灵三年。 三年后的同一天,佛居山下一守观人无故逝世,漫山的桃花将他掩在地下,无墓无碑,葬在山脚的石像旁。 百姓前来瞻仰,见那石像金纱掩面,像极了早年间的公主殿下,后来的含山道姑。 公主治江山,惩君王,师勤王,是新王朝的开门人。 百年后,世人听闻她的名号,仍叹道: 卿卿美娇娥,她是凡尘的菩萨,一生过得荒唐,叫那小子守得荒凉。 世人不知,小子来世上走一遭,就只是来报恩。 “为报一人恩,守尽天下人。” 他从未觉得不值。《略与菩萨有染》楔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坊间传闻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公主殿下要回京了,众人皆知。 然后呢? 就没有下文了。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说书人如是道,引起一阵唏嘘。 许是捱不住众怒,端着茶壶灰溜溜地跑了。 “来了来了,姑娘,你要的秘闻来了。” 一瞧,只见一个梳着垂挂髻,身着碧色衣裙的圆脸小侍女咋咋呼呼跑进雅阁。 见众人都将目光伸向这边,叶伊人有些无奈,倒了杯茶放在对坐,待小丫头跑进才好气道:“什么秘闻,那是坊间传闻,不晓得的,还以为我是哪家抓奸的小娘子。” 小挑闻言,顿觉羞赫,将面前的茶水饮尽:“姑娘如此匆忙地回来,怎的忽然对这民间之事这般好奇,日日要我前去查探。” 叶伊人见她呼吸有些急促,想来是跑累了,温声道:“我们回来已有半月,长者急召我回京却又不让我回去,兄长也要去柳州治理水患,这朝堂上必然大事发生,我便叫你关注这百官之事,肃清始当从内。” 小挑听不清她家姑娘最后一句呢喃,歇息够了,直言道:“近来也没什么,都在讨论工部尚书之职和柳州水患,柳州水患有公子在,定不会让柳州百姓流离失所。然后就是萧侯爷世子回京封王,民间都在讨论那萧世子是何等风光霁月之人呢。” 叶伊人见她小丫头一脸花痴样,轻咳一声:“那萧世子你都没见过,怎知他如何风光霁月?” 谈及小女儿家事,小挑明显要积极多了:“姑娘,你不知道!那萧世子打马回京之时,是何等的潇洒,萧家先祖是跟着太祖打江上的,赐国姓,世子早些年在外云游,绘制地域图,如今回来封王,家世好,又一表人才,姑娘些见了都红了脸呢。” 叶伊人见小姑娘家心思尽显,打趣道:“跟你一样红?” 小挑闻言,羞红了脸,随即又开口道:“还有一事,听闻前几日那吏部尚书之子许光耀在醉雨楼花千金包下了花魁。” 叶伊人挑眉:“你怎么知道?” 小挑知道她家姑娘又在打趣她,急忙解释:“不止是我,整个京都知道,那许光耀是花一千金包下一位花魁,那夜妈妈为了招揽生意设有十位,每位花魁所擅长技艺不同,那许光耀一下全包了,后来十位花魁都以为许光耀会给她们赎身,说什么也不肯接客,许光耀却说他只喜欢良家女子,这不,这事就闹大了,都知道醉雨楼现在还在急揽新人呢。” 叶伊人表情不佳起身往外走:“他不过一个吏部尚书之子,却能随随便便花万两春风一度,想来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小挑见她姑娘似有些不高兴,便开口:“姑娘,公子昨日送来几匹云烟,小挑让婆婆给你做两身衣裳可好?我看了,丹青色和殷红色最衬姑娘,到时候。。。。。。” “哟,是哪家小娘子,生的如此貌美,好似那仙女下凡哟。” 伊人转身望去,只见那楼梯上站着一人手持金扇,穿得一身鹅黄宽袖大袍,自以为风流得靠在柱上,鹅黄的的宽袖外面还罩着一层碧绿的轻纱,配上那微微发福的身材,露出那发黄的牙齿和油腻的脸。。。。。。 真的是,一言难尽,丧尽天良,丧心病狂,污言秽语 这是叶伊人搜肠刮肚能想出来的所有勉强不那么伤人的形容。 许光耀却以为小娘子是被自己的迷住了,小短腿一步两台阶往下走:“刚刚听闻小娘子要用云烟做锦衣,我那里有好些云烟,必定适合小娘子,小娘子要不跟我去看看?” 叶伊人看看他身上那层碧绿色的轻纱,脸色有些难看。 她不喜身上束缚过多,因此衣裳多是云烟所制,比起其他姑娘穿的绫罗绸缎,她的衣裳多了几份飘逸的美感。云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只是贵,很贵,富贵人家一般也只是拿来点缀衣物,很少拿来做衣裳。她今天穿的这一身,白色内衬打底,外面几层殷红色云烟笼罩,她长相更偏向英气,但娇养出来的女子,连那份英气也跟着淡化,一双杏眼此刻带有几份懵懂,皓如凝脂,体态纤长,倒有几份那画本里的玲珑仙子飘渺的美感。 许光耀见多了醉雨楼的胭脂俗粉,良家女子又大多寡淡无味,突然见此干净的尤物,心里更是直痒痒。 “小娘子考虑得如何了?要不要跟我走,荣华富贵,应有尽有。”一边说着,一边自认潇洒的打开那把桃面金扇。 一股胭脂味铺面而来,小挑上前将叶伊人护在身后,自己被这股味道熏得眼泪直流,叶伊人将她拉自身后,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离他远了些。 此刻周围已经有了许多聚集的人,心里不免有几分惋惜,又一个良家子女被糟蹋。 叶伊人将众人的反应看着眼里,轻轻一笑:“听闻许公子从来不调戏良家女子,都是光明正大的迎进府?” 许光耀一甩扇面,得意道:“那是当然。” 伊人又言:“听闻公子府上这个月刚纳了第三十八位小妾,前些日子又重金包下醉雨楼十位花魁,既然公子是坦荡之人,想必那醉雨楼十位花魁姑娘也还等着进府,前几日钟情的吴家小娘子和李家新寡,也还等着进门,公子如此繁忙,荤素不忌,身体略有暗疾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我自小体弱,想来是无法靠近公子了,如此,便了却这段缘吧。” 言毕,作出伤心欲绝的样子,带着小挑跑了。 许光耀还沉浸在仙女那弱如细纹的哭声中,没有反应过来,见人跑了,想追出去被小厮拉住,“唉,小娘子,你跑什么,我可以给你请大夫。” 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许光耀气吼:“笑什么!没见过人家姑娘痴心本公子!” 小厮无奈,只得俯身在他耳边道:“公子,人家姑娘说你女人太多,不挑人,说,说你体弱,还,还不干净。” “放你娘的屁,老子天天沐浴喝药。” 人群中又传来一阵哄笑。 许光耀带着小厮追至门口,哪里还有什么伊人的影子,一时气得找不着北。 叶伊人带着小挑走了绕了后门,她不想惹事,却也见不得他如此嚣张的模样。 小挑还沉浸在刚刚的喜悦中,兴奋道:“姑娘真的骂得好,那许公子也是蠢。” 伊人理了理跑得有些凌乱的衣裳,呼吸有些急促:“许尚书老来得子,那许光耀是个体弱的,自小便被溺爱,哪读过几本书,偏偏又是个好色的,那身子,没染暗疾也怕是早亏空了。” 行至小巷,似想起什么来:“小挑,你去老面斋给婆婆买些芝麻饼,要刚出锅的。” 小挑得令转身就走了。 第二章 初见小娘子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叶伊人只身走在小巷上,此时已是日落,升起的那几缕炊烟,不知是户人家炒的醋溜土豆丝,醋放得有点多。 腿上突然多一丝累赘,让她迈不动脚,往下一看,不知是哪来的小乞丐蹲在地上,双手扒着她的裙摆,见她看过来,忙将手上的动作松开一些,却是没放手。 小乞丐衣衫褴褛,浑身上下黑漆漆的,看起来也不过八九岁,剃着个小光头,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地盯着她,也不说话,看起来可怜兮兮。 叶伊人一时也有些为难,她身上没有带钱的习惯,连穿衣服都力求少束缚,身上也没有什么可以典当之物可以给她。 蹲下身,有些为难道:“姐姐身上没有带银两,你跟姐姐回去好不好?” 小乞丐不回答她,还是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叶伊人斟酌一下,道:“那你让姐姐回去,姐姐差人给你送来好不好?姐姐保证,一定给你送来。” 小乞丐还是不说话,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叶伊人愣是看出几份可怜的味道。 小乞丐自小流浪,见惯了人间险恶,跟人回去,洗干净后会被拉去买给牙婆子,那些贵族子弟喜好折磨人,他的头发就是被他们给剃的,也不会有人走了之后会送钱回来,他们都当他这种乞丐不干净。 叶伊人无奈,打算再与他商讨一番。 “嘿呀,哪来的小娘子,长得美若天仙,心肠这般硬,连个一文钱都不给。” 伊人闻声站起来,左顾右盼也不见来人。 “这呢这呢,小娘子不仅心肠硬,耳朵还不好呢,可惜了可惜了。” 将信将疑地抬起头,果然看到了人。 只见窗沿上,少年身着玄色,双袖挽自手肘,露出有力的双臂,手里拿着一把伞,耍出花一般的样式,一腿屈与窗沿,一腿放在窗外随意的晃荡,倚坐在窗台上,黑色长袍随着飘动,好不活泼。 头发不似其他男子只挽一半,像那军中之人,将头发全部梳于发顶用一跟黑色粗布束着,露出光洁的额头,嘴里啃着一跟胡萝卜,浓眉大眼,此刻一双眼睛满是笑意,戏谑地盯着她。 “小娘子可许配人家?我不嫌弃你耳朵不好,小娘子不妨嫁于我,我洁身自好,你可放心靠近,若是小娘子同意,那我这辈子便是不娶她人了,一心一意守着小娘子,小娘子若是不愿,我也可以为你守身如玉。” 叶伊人听他胡言乱语,见他坐在酒楼窗沿上,想必也是看见刚刚的事了,见他言语虽然孟浪一点,却是没有恶意,便开口道:“公子居于酒楼,可否借些银两,待伊人回去定会将银两双数奉还。” “伊人!倒是个可人的名字。”言毕,径直跳下窗台。 叶伊人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少年气息十足,发梢随着刚才的跳跃随风摆动,带着几分羁傲不训,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好一个俊俏少年郎,不知是哪家公子? 公子行自她面前,轻挑起腰间的荷包:“借银两好说,小娘子还没答应我,小娘子若是应了,便是金山我也给你挖来。” 叶伊人惊于此人的无耻,却又无可奈何。 “十七哥哥,这位姑娘是好人,你莫吓着她了。”小乞丐流浪半生,见过许多人,小姑娘身上干干净净,同那些面慈心恶的小姐不一样。 “哟,难得你还会替人说话了,这位姑娘我心疼着呢,断不会让她吓着了。”说着,解开腰间的荷包,放几个小铜币在他手心。 “你会说话啊?那你先前怎么不说?” 小乞丐收了钱,耐心地回答:“我会说话,只是不知姑娘好坏,不敢轻言。” “为什么?”叶伊人有些好奇,会说话为什么还不敢说。 “因为会说话的比不会说话的值钱,牙婆子也看不上不会说话的。” 叶伊人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乞丐见她似乎没什么要问的了,转身离开,走之前也不忘朝他二人作了一揖。 叶伊人懒得同他计较她这位姑娘劳他心疼什么,手肘碰了碰他的衣袖:“你会不会给得太少了?他还是个孩子。” 男子笑着将钱袋塞到她手里:“那你去给。” 她手里拿着轻巧的钱袋,迈不开脚,对于一个小乞丐来说,他给得已经足够了,再多容易惹祸上身,可她还是忍不住。 男子见她望着小乞丐身影出神,轻轻一笑,趁她不注意,拿过钱袋轻巧地系在她的腰间,一面开口转移她的注意力:“有些人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不必太在意,我看那孩子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以后会有作为的。” 眼看小身影就要出巷口,叶伊人连忙叫住他:“小乞丐,你以后每天去老面斋吃馒头,去无书舍,那里有很多很多的书,学成之后去做有意义的事,君子取之有道,理当自强。” 小乞丐回过头来又朝她作了一揖:“姑娘心善,感激不尽,小子景明,来日出人头地,定不忘姑娘嘱咐。” 又将目光转到男子身上:“天色有变,怕是要下雨了,十七哥哥将姑娘送回去罢。” 小小的人,却摆出一副老大人的模样,伊人有些失笑。 男子听罢有些吃味:“他在这行乞一年了,我对他这么好,也没见他告诉我名字,怎的就告诉你了?难道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伊人并没有察觉腰间多了一个荷包,刚刚注意力全部在景明那里,荷包又轻巧,一时间没察觉。 “那景明在这一年了,你怎的知道?”十七自觉并肩和她走在一起,叶伊人并不介意与一位陌生男子同行,可能是因为未曾察觉到他的恶意,也可能是因为对小乞丐的好感. 第三章 我见小娘子便倾心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十七撑起那把伞,将她罩在伞面下,带起一阵轻风,脸上泛起一阵凉意,伊人这才发觉蒙蒙的细雨,男子将大部分伞面倾向她这边,自己半个身子都在外面,得意到:“这京都所有小乞丐我都认识,就那个景明是个倔骨头,一年前跟着难民乞讨至此,虽然落魄,但生得斯文,识字知理,早年间应该也是个富家公子。” 叶伊人同他走了一路,听他讲景明的身世,听他讲京都小乞丐的来历,听他讲了一路,原来景明已经12岁了,原来京都的乞丐这么多,原来京都之外的小乞丐更难过。 行自书舍门口,才发现这书舍与那酒楼是相邻的,酒楼面朝京都繁华之处,书舍背靠酒楼,中间隔着那条小巷,一巷之隔,带着几份京都没有静谧。 她这才想起,还不知人家公子姓甚名谁。 男子将伞把像姑娘家一样斜搁在肩上,笑言道:“小娘子终于想起来问我了?我还当小娘子只与我见这一面,好不伤心。” 叶伊人瞧着眼前男子不着调的模样,竟不觉反感,他淋了一路的雨,发梢微卷,焉哒哒地立在腰侧。 男子思考半响,也没想出个名字来:“小娘子叫我十七罢,想来你叫出来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你怎的这般孟浪!” 十七故作惊讶,失神道:“我见小娘子便倾心,想着不能吓着你,还以为已经够谨慎了,不曾想没藏好,那十七下次一定注意。” 伊人第一次见人如此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情感,有些招架不住,只当他是花言巧语哄骗人家小姑娘,悄悄地剜了他一眼,转身进了书舍。 十七瞧着她的背影,想着那气得羞红的脸,有些失笑,直到那最后一抹殷红消失,才收敛脸上的笑意,而后从胸腔发出一阵轻笑,带有几分旖旎。 他的小公主啊,回来了哦! “听闻这几日朝堂之上不安稳,这百姓免不得又要受苦了。”一男子站在窗前手执书卷,怔怔看着那宫城的方向。 旁人听闻他的叹息,似有不解更多的却是无奈。 “这朝堂日日不安稳,不知李兄说的是哪一日?”戏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说话的男子身着大红杉,手里提着一对鹦鹉在那里逗弄,别家男子腰间都是挂着玉佩,再不济也是那文雅之士别的扇子,他腰间却直直的挂着一对金腰牌,深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活脱脱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长得倒是有几分俊俏。 李如言闻言,转身回到桌前,似见不得他这幅花孔雀的打扮,鼻尖轻嗤一声,端起面前的茶杯,不紧不慢地饮下。 谢忱也不恼,径直坐到他的对面,等着他把茶水喝完。 只见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文章书籍,就连那高谈阔论的酸腐书生也停下来,静静地看着那坐在大厅中央的二人,叶伊人坐在二楼看着场面突然的安静,一时有些怔然。 小挑见她眉头轻皱,自觉出去找了红娘,红娘是无书舍的掌事,亦是公主的奶娘,无书舍是间有书舍,当今公主患有眼疾,却酷爱读书,及笄那年当众讨要恩典办了书舍,公主是大燕国的福星,亦是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公主,今公主芳龄十九,书舍也已经办了四年,无书舍不论出身功绩,在此无论是朝堂正事还是民间趣闻,皆可讨论,百无禁忌。 后来官家子弟看不起那些穷酸书生,无书舍也慢慢变成了寒窗子弟和仕途不顺之者的聚集地,其中也不乏像谢忱这般奇奇怪怪的人。 叶伊人见小挑将人领上来,不待她行礼便开口问:“婆婆,那二人是什么来头?那红杉男子年纪轻轻,怎的我看他二人在这书舍中似颇有声望。” 红娘听言也不顾行礼,跪坐在塌上,将面前的莲子轻轻抓一把起来在手上剥着,眉目间皆是慈爱,头也不抬地回答,这二人,他熟着呢! “这二人是书舍常客,那青衫长袍者,名叫李如言,自扬州前来参加科考,今已是第五年,平时住在书舍,也会帮着整理复刻一下书籍,书舍的前年办的诗词会也正是这人提议主持,颇有些学识,在这文人当中颇有声望,可惜家境贫寒,注定这条路走得比其他人难些。” 将那剥好的莲子放在她面前的桌上,继续道:“那穿红衣的男子,叫谢忱,谢小公子跟着父亲经商,家境倒是很好,祖上都是做官的,到他父亲这一代,说是这官当着食不知味,毅然辞官经商,在京都有好些产业,他父亲不允许他走仕途,却支持他与这些人混在一起。因着家里经商,各种场合之间得到的消息也多,也常在书舍说道这些消息。” 叶伊人一手撑在下巴上,一手随意捻起一颗莲子塞进嘴巴里,看着楼下的二人。 李如言喝完水,低头理了理洗得发白的衣袍,开口道:“柳州水患,听闻前几日工部尚书劳疾而亡,如今工部尚书一职暂缺,朝堂之上能安稳吗?” 谢忱闻言,也收敛几分漫不经心:“工部尚书宋毅,凡是亲事亲为,连修建河桥也亲自监督,如今则朝堂之上,怕是连一个百姓之官也没有了。” 小挑跟着红娘一起跪坐在塌上剥莲子,见底下气氛有些凝重,好奇道:“姑娘,那宋毅是兵部尚书为何凡是都要亲事亲为,为何又说这一个百姓父母之官也没有,那工部尚书之子,听闻也是个有学识之人,为何不能做百姓官?” 叶伊人从鼻腔传来一声轻嗤,细心将那半盘莲子分一半出来放在红娘面前:“婆婆吃,不必顾着伊人。” 又将自己那半盘分一半放在小挑面前,轻言道:“先祖太武帝以武治国,统一北方,朝局内部却致力与培养自己的党羽,以致皇权分散,外戚和皇室宗亲把持着这朝堂,相互对立,百年来,文武已经有了明显的划分。” “现如今,外戚御史台高罄掌握着礼部,户部,吏部,皇帝叔父萧亲王手里握着兵部和刑部,他这工部尚书凡事不亲力亲为,留着空子让人家贪污弃百姓于不顾吗?工部尚书宋毅刚正不阿,却被这朝局拖累劳累一生,如今他这一去,两边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又怎么会让那工部尚书之子再占着这么一个位置。” 小挑听着,有些愕然,丢下手上的莲子,愤愤道:“怎么这样,当官不是应该为民吗?他们怎么这么自私!” 叶伊人瞧着小挑那气红的脸,淡声道:“这朝局,本来就是这样。” 说不清是在叹息,还是在妥协。 第四章 柳州水患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将视线转回大厅激烈争执的两人身上,小挑看不懂她家姑娘的眼神,总觉得带有莫名的炙热。 李如言抬手倒了杯茶放到对面,谢忱有些意外,随即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工部尚书空缺,御史台举荐工部小侍郎中陈刚,萧亲王举荐曾伯公家曾世子,可这两个人。。。。。。” “可这两个人,一个是御史台门生,一个是萧亲王旁的不能再旁的侄子。”大堂中有人接话,众人将目光转到他身上,说话之人已是双鬓染白,身穿藏青色色长衫,手肘处打了两个黑色补丁,众人对他不曾责怪,反倒是有种败于现实的颓然。 谢忱接着道:“他二人为了工部尚书之位,争执于朝堂之上,皇上大怒,说他二人不为柳州水患献策,却在朝堂之上为了一个尚书之位争执。” 人群中有人嚷道:“那后来呢?柳州水患可有人去主持,尚书之位有花落谁家?” 谢忱摇了摇头,把玩着那两只鹦鹉,道:“谁家也不落,尚书一职空缺,太子殿下请旨前去柳州治理水患。” 至此,大堂一下安静下来,大家心里都有几分思量,都是读书人,熟知不可随意揣测别人,有些话自不可随意说出口。 李如言思量片刻,道:“难道太子也要开始培养自己的党羽。” 一时间无人敢回答,倒是那身着藏青色长衫的老者直言不讳:“若真是那太子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倒也好,大燕还能看到几分希望,我等,就是死,也要等到那新王朝的到来。” “太子殿下不可能培育自己的势力,一旦打破如今文武对立的场面,大燕朝局,也就溃不成军了。” 众人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忙起身打招呼:“苏先生。” 只见他一一行礼,随手抽了本书从容不迫地坐下。 月白色的长袍铺在塌前,玉佩上并不是什么上好的材质,却胜在成色干净,玉色的发冠与之相得益彰,看起来不及而立,是个很儒雅的男子,眉眼间带有几分疏离,恰到好处的微笑将这份疏离冲淡,余下的,便只有温润如玉。 叶伊人眉间一挑,温声问:“婆婆,这苏先生又是何许人?” 婆婆将人看了一眼,道:“这苏先生啊,是个私塾先生,学识好,那些官家人也会请他做先生,家道中落,早些年间就来京都谋生了,不知其姓名,只知大家称其苏公子。” 她对着苏公子有几分好奇,便耐着性子,将这场戏看完。 李如言听言,上前与他对坐:“苏先生所言何意,太子殿下是未来天子,为何不会培养自己的势力,那太子殿下也不是个不系百姓之人。” 苏离放下手中的书卷,凝视眼前之人:“大燕国安,李兄知这朝局动乱,难道不知这份安宁便是那动乱的牵制,一旦太子开始培育自己是势力,文武之势将会失衡,到那时,大燕连那份表面的安宁都不复存在。” 李如言听之,愤然道:“难道就随这朝局动乱,百年后,也无安宁?” 苏离再次执起书卷,语气平淡:“听闻太子殿下此去柳州,以熟悉事物为由命宋毅之子宋文辅佐,想来,那尚书之位也不会轻易落旁人之手。” 又道:“太子殿下此举,表面上是为了朝局的平衡,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在给大燕机会。诸君想要的新王朝,终将会到来,而今这战,才开始打响罢,诸君静候便是。” 叶伊人听言,总归是有个明白人。 新王朝要到来,而今这战,不过才开始罢。 伊人将众人反应都看了去,知道他们心有不甘,可如今,却也什么都不能做,而公主殿下提供的这个书舍,不过聊以一番慰藉罢了。 苏离抬眼看到那充满探究的目光,执起茶杯,清浅一笑,隔着遥遥距离,朝她一敬,叶伊人亦是端坐,回以一礼。 这场争论到此也就告一段落,人群也就散了,伊人被小挑压着做衣裳,直到午膳才歇息。 萧亲王府,下人皆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触了霉头。 书房内,一片狼藉,“高罄那个老不死的,贪得无厌。” 小厮克制住恐惧,小心翼翼上前禀报:“大人,苏先生求见。” 闻言,高野冷静片刻,才吩咐他进来。 苏离一进书房,见满屋狼藉,不慎在意,“大人,得到消息那吏部尚书之子在郊外有一产业,里面,皆是良家女子和未及笄孩童。” 萧野有片刻的晃神,谨慎道:“你说他诱良家女子,买卖、孩童。” 苏离低下眉眼,眼里有见不到底的深沉,躬身道:“不是诱,是强抢,事后再给人家父母银子,孩童是通过压婆子,却是培养成见不得人的玩物,已有七人因药物过量或是兴奋而死。” 萧野闻言大笑:“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大燕还能出此败类。” “去,一定要将此事公之于众,要引起皇上的注意,这件事你去办,万不可让旁人知晓。” “高罄,你让我得不到工部,那你吏部也别想好过。对了,那吏部尚书之子,也不必留了,越乱越好。” 苏离应了声好,在心底讥笑,面上却不显,恭恭敬敬地退下。 出了亲王府,见那阳光明媚,抬手虚虚一抓,什么也没有抓住,那略显消瘦的身影有些落寞。 他不及而立之年,仿佛过不完这漫长的一生,于这世上,孑然一身,也不知一生信仰,是非对错。 第五章 夜探乞丐巷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小挑见她家姑娘午睡醒来,忙上前伺候:“姑娘,亲王家昭原郡主邀你今日戌时于掌云间赴约。” “戌时,怎的这么晚?” 小挑将她披散的那一半头发拢于掌心,用一根殷红色丝绸松松地束在身后,“那小厮只说请姑娘一定要赴约。” 伊人刚刚睡醒还泛着迷糊,任由小挑折腾,懒散道:“那你把那个钱袋带上给我带上,兴许碰上了还能还给人家。” 小挑又弯腰将那个钱袋系在叶伊人腰间,她家姑娘昨日洗澡的时候才发觉腰间有个钱袋,也不说哪来的,只说好好放着,要还给人家。 小挑闻言正待收好,伊人又一把拿过钱袋,面上犹豫不决,似在思考什么难为情的事。 思索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此番不是君子所为,一面手上又快速地打开钱袋。 打开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就这么凝固了,是什么人好意思把自己只有几文钱的钱袋挂在别人身上?怪不得那钱袋这般轻巧,一时间感觉自己好像别人耍了,将钱袋丢在小挑怀里,气鼓鼓地去沐浴。 小挑看着怀里的钱袋,砸吧一下嘴,收在妆奁盒里。 叶伊人梳妆好就去书舍看看书,听那些人高谈论阔,听他们讨论天下大事,只觉得满足。 吃过晚膳后,又消了消食,才慢悠悠地前去掌云间。 那掌云间的老板是个小公子,三年前花重金盘下这间酒楼,改了名字,生意很好。 叶伊人听小挑说着她从婆婆那听来的京都往事,茶水都喝了两壶,也不见那昭原郡主出现,将茶杯推得远了些,有些幽怨:“小挑啊,你确定你没听错,是今日吗?” 小挑笃定:“姑娘,是今日,因着时间晚了些,我便又确认了两遍。” 伊人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开始磕桌上的瓜子:“她莫不是还在梳妆打扮吧,这大晚上的,看得到什么啊!这小妮子莫不是在框我?” 小挑正待回答,忽然听见隔壁传来一阵令人遐想非非的笑声,五月风舒爽,她没让小挑关窗关门,而今声音传入耳里,还有几分熟悉油腻。 都不用仔细辨认,小挑一下听出来那是许光耀的声音,顿时一阵恶汗,许光耀自小体弱,声音尖而细偏偏不知自,非要学人家压低嗓子说话,磁性粗犷没听出半分,倒是更像鸭子叫了。 走到窗边,靠近隔壁一些,两间房屋窗户都开着,声音也没有刻意压低,有心的,能将对话听个全,可见屋内的人是个蠢的。 而很显然,叶伊人就是那个有心人。 “许公子,这是西街那边的两个商铺,还有北郊的一个庄园地契,这边是主街的两个古董铺,你看,户部侍郎这事。。。”听声音,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言语间皆是讨好。 突然的一阵娇嗔,激得偷听的两人一身鸡皮疙瘩。 许光耀手里抱着一个丰腴女子,将她抱坐在腿上,这人正是醉雨楼花魁之一,突然见到这么多房契地契,一时没忍住斜眼看了看,突然娇羞地亲了他一下,许光耀很满足女子如此崇拜地看着自己,大手一挥将地契放在怀里。 “好说,户部侍郎是吧?小事,待父亲回来,我会向他举荐你,你是?” 男子顿感惊喜,忙站起身,卑微道:“小人户部郎中,秦胜。” “行,知道了,回去吧。”满不在乎的声音。 秦胜恭声告退,体贴地带上了门,而后又是悉悉索索,令人耳红的声音。 叶伊人走到门边,见那秦胜出门后瞬间收敛了笑意,长呼一口,似解脱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又朝门口轻唾一声,心满意足地走了。 叶伊人目光带有几分深意,坐回桌边,脸色不大好。 “救命啊救命啊。” 猛一被这声呼叫喊回神,打斗声越来越清晰,叶伊人第一反应是叫小挑去京兆尹报官,小挑也不含糊,拔腿就跑。 叶伊人则跑到隔壁,见墙角蹲着一衣衫半缕的女子瑟瑟发抖,刚刚那声呼救也是她发出来的。 房间内许光耀正已被斩断四肢,叶伊人闯进来刚好看见那黑衣男子挥刀斩断他的头颅,顿时脸都吓白了。 黑衣男子见有人突然闯进来,往桌上一跳就要向她劈来,叶伊人来不及反应,腰间被人一栏,纵身一跃,被人轻巧地带到一楼。 晚间酒楼大厅早已没有人,仅有的两个人也被刚刚花魁那声救命吓跑了,其余的躲房里也不敢出来。 十七带着叶伊人一面躲避一面应对黑衣男子的追杀,对方有武器,拳脚之间,也占不得上风,那男子见叶伊人不会武功,便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大刀逼近之际,十七一把将她推到在地,侧身将蒙面男子踢倒在楼梯上。 趁黑衣男子起身之际,腰间再次被人一揽,起起落落之间,叶伊人也懒得问他怎么会在这。 还不待他们二人松一口气,巷口突然又涌来一批黑衣人,十七护着叶伊人没法展开拳脚,只能一边逃一边护着人,这批黑衣人功夫显然没有刚刚那个好,但胜在人多,他们二人被迫逃到南街的乞丐巷。 叶伊人靠着十七站在树上,腿还是软的,全靠腰间那双手支撑着才没有掉下去。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防贼防盗,闭门关窗,大鬼小鬼排排坐,平安无事喽。” 咚~ 叶伊人被这打更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十七察觉,将人往怀里揽了揽。 她并没有察觉两人靠的很近,近到稍一转头,唇瓣就会擦过男子的红得发烫的耳根,她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些寻找无果的黑衣人。 只见那些黑衣人像是得了什么信号一般,一瞬间全部撤了。 叶伊人这才放松下来,身体一放松,就感觉到后背和腰间的温热,低头一看,才发现男子的手正死死地扣在她的腰上,而她整个人,完全倚靠在男子怀里,一时间脸上燥红。 反观十七,除了最初靠近时的紧张与不安,现在已经完全心安理得了,背靠着树干看那满天的繁星,一手枕在脑袋上一手软玉在怀,好不惬意。 叶伊人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稍微站直一些,想离他远一些,十七察觉到她的意图,自觉地将放在腰上的手放开。 他这一放开,伊人就觉得身边完全没有了支撑,腿又有些软。 右手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衣袖,见他不甚在意,又悄悄软下身子,窝回他怀里,男子胸腔传来一阵轻笑,笑得她脑子一片空白。 十七顺势又将手放在她的腰上,如此,叶伊人这才感觉到安全。 怕黑衣人还没走远,他们一时不敢下去,伊人没有十七那样的闲情雅致去看那满天的繁星,主要是身高有差距,他俩的视野不一样,她抬头,只能看到茂密的树叶。 毕竟是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她不敢乱动,只得将视线往前看,这一看,就不得了,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第六章 公子白衣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十七斜眼看过来,伊人只得示意他低头。 虚虚将脑袋搁在她的肩头,并没有触碰,顺着指的她方向看过去。 西街与南街交口有一处宅子,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是连在一起的,因站得高些,看得明白。 前堂灯火通明,热闹繁华,可见人群的流动,后厅荒废破败,一群人举着火把,不知在搬运什么。 叶伊人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人:“那是什么地方?” “京都最大的赌场” “他们在搬运什么。” “看不真切,但是京都之内,赌场需要搬运又见不得光的,极有可能。” “极有可能是官银。” 十七赞同地点了点头,见她在沉思,也不打扰。 叶伊人眼神晦暗了几分,抬头便看见男子满含笑意的打量:“你就不好奇?” 十七收紧手臂,纵身一跃,安安稳稳地将人放在地上,自觉地松开手,与她并肩,懒散道:“你都不好奇,我好奇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不好奇?” 他歪头一笑,露出明晃晃的牙齿:“我不知道啊,我跟着你走就行了。” 叶伊人脚步一顿,有些疑惑:“你跟着我去哪?” 十七也跟着停下来,双手交叉在胸前:“自然是你去哪我就去哪!” “你要是敢背着我悄悄来这地方,我就把这个地方公之于众。” “你!”叶伊人有些气恼,她是打算待回去查明消息之后悄悄来查探的,能这么光明正大地私运官银,想来与那官场脱不了关系,没想到这人一点机会也不留。 十七见她气鼓鼓的后脑勺,几步走到她面前身形一转,倒着走与她相对:“我刚刚可是救了你一命,小娘子就不报答我一下?” 叶伊人没好气道:“公子大 恩大德无以为报,唯介绍一好的媒婆,替公子解决姻缘大事,省的公子闲得。。。。。。” 这么一问,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你怎么会在那酒楼?” 十七转正身形,与她并肩而行,心中长吁一口气:“终于想起来来问了,我还以为你要赖账呢!你说,我那打坏的桌椅板凳怎么赔,别我小娘子没讨到,还丢了媳妇本,那可划不着。” 她思绪一转:“你是掌云间老板?” “对啊。” “我就是那老板,可是心动了,我名下还有许多财产,你要不要看看?” 叶伊人按耐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离他远了些。 十七不在意,嬉皮笑脸地凑上前:“不看就不看罢,那小娘子可想如何赔我桌椅钱,还有你昨日找我借的。” 说起昨日的事,她这才想起腰间还挂着某人的荷包,轻轻一扯丢进他的怀里:“你名下这么多财产,这荷包里就那点豆芽菜,怎好意思挂在别人身上。” 说起这个,十七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是后来才发现荷包里的钱都被他大手一挥拿去赏给店小二了,剩下的也就是那么几文钱了。 讪讪得摸了摸鼻子,又快速地将钱袋系回她的腰间,速度不是一般的快,也不是一般的熟练:“都是小钱,小娘子系在腰间拿去给小乞丐,省的又像昨日一样,若是没钱了,就来找我要,我回回给你装得满满的。” 叶伊人去扯那个钱袋,发现怎么也扯不开,反而越来越紧,有些泄气:“谁要你的钱。” 转念又想:“那桌椅钱怎么赔。” 伊人原是想着,跟他商议好了便差人将银两送去,谁知他思考了半响,忽得抬手将小挑用来给她束在身后的发带扯下来。 “你干什么!” 十七将自己的发带扯下来一头叼在嘴里,然后快速地将两跟发带缠绕在一起,熟练地扎起马尾,潇洒道:“就拿这个赔吧,听说你衣裳是云烟制的,这发带应该也挺稀罕的,我不委屈。” 叶伊人气极:“那我怎么办?”其实他是想问她的头发怎么办,她头发多且顺,晚间风一吹就可以糊她满脸。 十七耐着性子安慰道:“赶明儿,我给你重新做一条发带去,再说,你这头发散着也挺好看的。” 叶伊人懒得理他,面对这人的无耻和嬉皮笑脸,想气也气不起来,只能加快步伐,想离他远点。 男子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一口一个小娘子,将她夸成了一朵花儿,比那天仙下凡还要美好。 欢喜的声音在小巷铺展开来,冲散她那最后一点不安,也掩盖了小巷深处不为人知的故事。 吏部尚书之子在京都内被刺杀,京兆尹抬着许光耀的分尸送去许府,许父听闻消息当场晕了过去,醒来后连夜进宫求皇上做主。 皇帝坐在寝宫内,揉了揉鼻梁,眼底有一圈淡淡的乌青,那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皇帝,而今看起来却比那古稀之年的老者还要疲惫,双鬓的白发,眉眼间皆是疲态。 老太监端来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服侍他喝下。 “福来,你觉得这件事应该谁去办?” 福来放下茶杯,扶着皇帝倚在床上,“陛下心中有数,奴才不敢多言,这些交给他们年轻人就好,陛下不必太过操劳。” 皇帝苦笑,双目已是浑浊,呢喃道:“是啊,交给他们年轻人就好,我下了一辈子的棋,不就是为了今天吗?这大燕终归要到年轻人手上,只是苦了那两个孩子了。” 福来低下眼,并不答话。 皇帝半梦半醒之间,唤了声福来。 老太监附下身,听他道:“吏部尚书是朝廷命官,此事不能随便交给别人,那萧侯爷世子封王还差些火候,就他吧,命京兆尹辅佐。” 福来应了声好,又细心地替他捻了捻被子。 看着这位老者,他心里颇有感触,倘若生在普通人家,也该儿孙满堂,颐享天年,偏偏生在这帝王之家,被这棋局困了一生。 天才微亮,萧侯府就接到宫中来的圣旨,萧世子聪明正直身份尊贵,命其一月内查明吏部尚书之子被刺杀一案,京兆尹辅佐。 萧予安接到圣旨,就被父亲叫到书房。 萧侯爷坐在书桌前,手指一下下敲在桌上:“安儿,我萧家先祖跟着先祖皇帝打江山封同姓王镇守西境,你从小跟着我在西境长大没回过京都,我早年间身负暗疾陛下特赐我回京养伤,你云游四方绘制了地域图,如今刚刚回京,陛下此举可是要你进仕途了。” 萧予安知道父亲的担忧,他如今刚刚回京就领了差事,怕是陛下在给他机会打下政绩借此袭王,如此扎眼怕是会招人嫉恨。 “父亲不必担忧,孩儿公事公办,都是为大燕效力,断不会让人平添口舌。” 萧侯爷长吁一口,有些哽咽:“你不懂,你不懂。” 萧予安不解,不待他开口询问,萧侯爷就让他退下,他只得作罢。 萧侯爷看着渐远的少年公子,公子一袭白衣,温润如玉,恍惚间,似在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 第七章 酸掉牙的糖葫芦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小挑昨晚报了官,伊人一早就被京兆尹传了话。 街上熙熙攘攘,都在讨论昨夜吏部尚书之子于京都酒楼被刺杀一事,有说是上天看不惯他恶贯满盈派武神下凡讨命来了,也有说是仇家来报仇,众说纷纭,也没见人对那人的死有半分惋惜。 叶伊人刚进被人领进府,就见内厅站着一位吊儿郎当的公子,站无站相,歪着脑袋不知在思考些什么,高高的马尾扎起,黑红色相间的发带随着发梢一荡一荡,一身白衣,金丝红线镶边,倒是有几分贵气。 十七老早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偏偏要等人走进才转过身来,这一看,脸上的笑容就顿住了:“你怎么不穿红色了。” 叶伊人今天穿了一身蓝色的云烟锦绣,见眼前人打扮得颇有几分儒雅之气,有些好笑,倒不是说他不好看,只是觉得这身太过俊秀,不适合他,她潜意识觉得他就应该穿简单的黑色,不应该打扮地如此扎眼。 “我怎的就不能换衣服了?” 十七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毕竟她穿蓝色也是极好看的,只是可惜他今天特意穿的新衣了,他长这么大,还没有穿过这么素白的颜色,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姑娘向她示好呢,还以为他家小娘子也会心动,真是可惜了。 斜眼又看见她腰间还挂着那个荷包,一时间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蓝色和白色也是极配的。 叶伊人搞不懂此人的心里的七七八八,只见他脸色一会明一会暗,现在又盯着她的腰间傻笑。 要不是知道他看的是他自己的荷包,她都要怀疑这人是个登徒子了。 这个荷包倒也不是她有什么心思,只是觉得他说的对,就算再不喜,出门在外还是应该带些银两。 小挑女红一塌糊涂,婆婆眼睛不好,外面卖的她不喜欢,只有这个还勉强看得过眼,也就拿来挂着了。 她与十七坐在厅内,也没见有人前来问话,婢女说他家大人前去侧门迎接萧世子了。 叶伊人暗想,这人真是低调,奉命查案足够夺人耳目,但如此低调倒是一点不给别人说道的机会,不在公堂上审问,想来也是想暗中调查。 “萧世子,许光耀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在京都这些公子哥是嚣张些,吏部尚书老来得子,对他是稍有溺爱也是情有可原,但着实有些无法无天。” 人还没到,就听到了京兆尹府王荣的声音,叶伊人还以为这人也同安其他官员一样,见那许光耀是朝廷命官之子,多有偏袒,想不到也是直言不讳,跟那些官员不一样。 小挑一张脸满是崇拜,伸着脑袋迫不及待想见那传说中谪仙般的萧世子,叶伊人抬眼望去,一身浅蓝色长衫,腰间挂着一枚通透的碧色玉佩,剑眉凤目,鼻正唇薄,玉色发冠,一表人才。 她在打量着萧予安,身旁的人却一直关注着她。 见男子穿着同色与她对立而站,郎才女貌,似那神仙眷女,胸口有一股闷气,率先开口道:“草民十七见过萧世子,王大人。” 叶伊人正待行礼,身子还没屈下去,就被身边的人打断:“不知大人有何要问的,十七定当知无不言。” “你就是那掌云间的老板?”萧予安倒也不在意行礼之事,示意几人坐下说话。 “正是。草民十七,这位姑娘是无书舍小主人叶伊人,昨夜正是他的侍女报的官。” 叶伊人心想,自己哪里需要这个人来介绍了,但难得见他如此正经大模样,也不愿在这些小事上浪费时间,抬手虚虚行了一礼。 十七将昨夜行刺之事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通,叶伊人都觉得他很有评说的潜质,情感虽然不足,但内容讲的比那说书先生还要精彩,她感觉自己又重新经历了昨遭,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她还在众人眼中看到了意犹未尽的感觉。 说着,又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这是小二今早打扫时在桌子底下找到的,或许有些线索。” 萧予安接过令牌,仔细观看,眼神有些错愕。 叶伊人看到了上面的九字,见他像认识的样子,“这是什么令牌。” 萧予安又确认了一遍,才开口道:“这是江湖上的一个杀手组织,九杀堂,神龙见首不见尾,从不轻易出手,一出手必将任务人处死,且堂规:不问出处,只杀作恶之人。” “其实我也没有见过,只是云游时结识了几个江湖之人,听他们说过,九杀堂令牌圆铜黑漆刻有’九’字。” “那就是说,我们要查的不是凶手是谁,而是要查九杀堂为什么要杀他,或者说,那许公子作了什么大恶?”王荣接话。 叶伊人走在街上,她心知肚明许光耀为人恶劣,必然有什么大恶是为世人所不容,小恶还不值得九杀堂出手。 猝不及防嘴里被塞了个大圆子,甜腻腻的,下意识一咬,一股酸味弥漫开来,酸的她眉头一皱,只见身旁的人歪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她。 大庭广众之下吐出来不得体,她只得艰难地咽下去,将果核用帕子包着小心地吐出来,等她吃完,心里那股想同他计较的气也消了,但还是要问:“你干嘛?” “甜不甜?”十七见她心里阴郁,刚好看见街边老爷爷在卖糖葫芦,看样子一串还没开张,就顺手买了一串递到她嘴边,原是想让她自己拿着吃的,谁知道她下意识就咬了,让他也反应不过来。 叶伊人咬牙切齿道:“你自个尝尝!” 十七闻言,眉峰轻轻一挑,毫不犹豫地咬下一颗,要不是念及人家小娘子都吃下去了他就要当众吐出来了,什么玩意?这么酸!怪不得没人买。 叶伊人看他面色一黑,心情好了些,留下一句“哼”扬长而去。 十七一见,得,他难过了,小娘子就高兴了,小娘子高兴他也就高兴了,果断地再咬下一口,酸得他牙齿都在打颤,几个健步追上前面的女子。 “小娘子等等我啊,怎的就不要十七了?可是嫌这糖葫芦不够甜,我给你做啊!” 叶伊人气极,这人怎的这般不要脸,“你跟着我做什么?” 十七顺势再咬下一颗糖葫芦,嘴里含糊不清:“说好的你去哪我跟到哪,小娘子不会武功,晚间一个人去游玩遇到危险可怎么办呐!” “那十七就要守活寡了,想想就可怜,小娘子忍心?” 这话是这样问的吗!叶伊人简直懒得理他,偏偏小挑也在追问。 “姑娘晚间要去哪里游玩,怎会遇到危险?” 她被问的头疼,也不作答。她不知这人是何目的,心知这人是甩不掉了,而她刚刚回京,身边暂时还没有可用的上的会武功的人。 猛一转身,指着他的鼻尖警告:“我到时候会派人通知你,但你必须全部听我的。” 男子咬下最后一口糖葫芦,轻轻应了声好,满眼的笑意。 第八章 甩不掉的小尾巴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小挑见她家姑娘如此粗鲁,大庭广众之下指着男子的鼻子厉声警告,一时惊得瞪大了眼。 叶伊人见小挑表情如此怪异,也察觉到自己行为不妥,羞红了脸,蓦地跑开了,小挑还站在原地,看着她家姑娘跑远了。 十七将竹签塞在她手里,拍了下小丫头的脑袋:“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快追!我小娘子要是丢了,我找谁赔去!” 小挑闻言,还没反应过来,跑出去了。 亥时一刻,叶伊人走到巷口发现人已经来了,手肘抵着一把伞,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 叶伊人一看到糖葫芦就牙酸:“又没有下雨,你拿伞干什么?” 见人走进,十七将手里的糖葫芦递过去,伊人不接。 “这可是我亲自做的,小娘子不尝尝?一点都不酸,这山楂可是我精挑细选。” 见这人又要开始絮絮叨叨,她只得伸手接过,入口果然不酸,甜度也刚好。 十七见她表情轻松,想来应该是成功了,松了一口气,撑开伞与她并肩而行。 “没有下雨为什么要打伞?” “晚间风凉,湿气也重,你不喜厚重衣裳穿的少,撑着伞能挡些风。” 伊人惊于此人的心细,有时候见他不着调,有时候又觉得他心思比那女孩子还要细腻。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你怎知我不喜束缚。” 十七看了她一眼,笑得意味深长,侧身用那只没打伞的手掂了掂她腰间的荷包。 伊人不明所以,便见他开口道:“衣裳云烟所制,轻如无物,身上也没有什么首饰,就连荷包里,也只有那几文钱勉强有那么一分重量。” 咳~ 叶伊人不说话了,她的荷包真的只是拿来施给小乞丐的,不多,只有几文,算是全身上下最重的东西了。 他们不敢大张旗鼓,便又跳到那颗树上探地形,探好地形十七再次揽着她的腰跳上墙头。 对于揽腰这事,她已经十分熟练了,男子不需要知会,只需将手搭在她的腰间,她便会自觉地攀上他的肩膀。 “他们果然在搬运官银。” 叶伊人趴在墙头,看那群人举着火把在清点着什么,一箱一箱往屋内搬。 “你怎么知道是官银?”她知道官银不奇怪,可男子不过一个商人,粗略一看怎么会知道。 十七一手揽着她,一手枕在墙头将下巴抵在上面,偏过头看着她,压着嗓子回答:“我早些年当过兵,还护送过官银,自然知道。” 叶伊人有些震惊:“你还当过兵?”这人看起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居然还当过兵,她大燕的士兵都是如此不着调吗? “对啊。” “你供职在谁手下?怎么不当了?” 十七将头偏过去:“那哪能随便告诉你,这些都是将来我要讲给我娘子听的。小娘子要是愿意嫁给我,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 想着现在天黑,视线看不真切,叶伊人毫无顾忌地翻了他一个白眼,她早就想这么做了,管他在哪做士兵,她懒得问了。 虽然天黑视线看不正切,但十七还是明明白白地看到了她的白眼,嘴角有那么一丝地抽搐,随即又笑了。 伊人不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只见他忽然就笑了,笑得如沐春风,让她有一瞬间的晃神:“你笑什么?” 十七将人揽得紧一些,靠在她耳边,像是在私语:“笑小娘子怎的如此可爱?” 低沉舒缓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吹过的热气拂过耳边,将她一张脸吹得通红,不再言语。 在墙头蹲了大半宿,这群人才清点完,可见数量之多,待人群走了只有,十七才抱着伊人跳下来。 第一次做这种事,叶伊人有些紧张,猫着身子往前。 十七见状,好以整暇地跟着他身后,心情颇好。 伊人见男子如此大摇大摆,也知道自己过于紧张,装作若无其事的捶了捶腰,也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十七失笑,跟在她的身后。 “怎么什么都没有?他们搬哪去了?” 叶伊人一进屋,就见房子里空荡荡的,连张桌子也没有。 两人相互对视,心照不宣。 此事非同小可,不可轻举妄动,“天快亮了,先回去。” 叶伊人也有此意,还不知底细,冒然行动会打草惊蛇。 一出门,男子就将伞撑在她头上,伊人见雾气深重,空中也飘着细雨,早间的风吹过,泛起一丝凉意,男子将伞往这边偏一些。 行在路上,伊人心中有些疑惑,只能与身旁之人说。 “我觉得此事颇有蹊跷。” 十七难得得没有打趣,眉宇间也多了几份认真:“我也觉得。” “怎么说?”十七沉吟片刻:“杀死许光耀的黑衣人,看身手颇有迟疑,不像江湖中人,与后来追杀我们杀手也不是一路人,那些人武功不高,不在致命,反而像是将我们逼迫至此。” 叶伊人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腰间的荷包,回想起当天的情况:“那些黑衣人是一瞬间全部撤退,好像是得到什么信号一样。” 两人都陷入了沉思,一声鸡鸣突然打断小巷的寂静,一伊人灵光一闪,“打更,打更声你还记不记得,你不觉得打得有点太早了吗?这是京都,夜市才刚刚开始,怎么会这么早打更。” 十七觉得他的小娘子聪明极了,毫不吝啬地夸奖她。 伊人被他夸得脸红,装作没听到:“你说那背后之人是何用意,故意将我们引至此。” 十七心中也有许多疑惑,也不打趣她了,冷静道:“我觉得许光耀被刺杀和这个南街官银案必然有联系。” 又笑道:“小娘子身份不简单呐。” 叶伊人并不在意他的怀疑,只忽然站定,看着他:“我要查许光耀被刺杀的案子。” 男子似乎早有预料,轻抿嘴唇,眉头一挑,语气笃定,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纵容,回了一声,“好”。 伊人被他这声好激得脑子一白,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怎么就答应了啊?” 她原是想请他帮忙的,他这人虽然说话不着调,但总能给人安全感,且武功不错。 十七被他问笑了:“那你让我怎么办?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女人可真难。” “不过小娘子的吩咐,我是肯定不会拒绝的。” 那个不着调的十七又回来了,伊人面色羞红,只顾着埋头往前走。 十七怕她淋雨,忙不迭地跟上,寸步不离,没让一滴雨有机可乘。 送至书舍门口,眼见就要进门,被人叫住,她立于台阶上,听到他说:“小娘子呀,想做什么就去做罢,记得带上我这跟小尾巴,我替你兜着。” 男子撑着伞,站在台阶下,笑眼盈盈,好不温柔。 第九章 探案小分队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伊人一觉睡到了晌午,直到小挑进来禀告说昭原郡主来了,她才起身梳洗。 昭原一进门,就看到她无精打采地躺在软榻上:“你这是昨晚去当贼了,怎的这般疲惫?” 伊人想着,可不是去做贼了嘛,见她一身藕粉,光鲜亮丽,觉得自己是有点失礼,忙端坐起来。 “你前日邀我去掌云间,自个怎么不来,害我差点被人刺死。” “呸呸呸,不准说这么不吉利的话,那我前日不知怎的,忽然腹痛,府里好些人也不适,上下一团乱,今日才好些,倒忘了给你传话了。” 伊人见她是有点憔悴,关心到:“那怎么样,没事罢?” 昭原摇了摇头,上前握住她的手:“我没事,倒是你?” 伊人知道她听闻了掌云间刺杀一事,安慰道:“我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嘛。” 昭原听闻也就放心了,同她一起挤在榻上,像那寻常女子一样说悄悄话:“你还不回去?” 身子一歪,往后仰,摇了摇头。 “不回去也好,可以找我玩,那你兄长。。。” 她还有些困,说话也没什么精神,打着哈欠:“兄长去柳州治理水患了,我还没同他见上一面,你急什么。” 昭原朝她推嚷:“你说什么,谁急了!” “就是你呀,昭原郡主。” 嬉笑之间,小挑进来说京兆尹府派人前来请她去指认凶手。 昭原也不同她嬉闹了,将她扶起来,有些担忧。 伊人拍了拍她的手,示意不用担心:“没事,我见过那凶手,人家只是叫我去看看。” “去罢,我先回去了,你身份复杂,万事要谨慎。” 伊人明白她的担忧,将她送到门口。 正打算带着小挑前往京兆尹,背后突然跳出一个戴着鬼面具的人,将她吓得心陡然一空,小挑更是直接被吓哭了。 十七被她叫得耳朵生疼,摘下面具,小挑一见是他,哭得更厉害了,袖子一抹眼泪:“公子,你干什么啊?吓着我家姑娘了!” “我看你家姑娘没被我吓到就先被你吓死了吧,胆小鬼。” 小挑黙了,不说话,也不哭了,只是表情颇有几分怨恨。 伊人见周遭的视线都在往这边看,有些无奈:“都别闹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好勒,小娘子。”欢欢喜喜地走到她身边,将小挑挤开。 小挑更委屈了,哀怨地走在身后。 伊人察觉她的举动,剜了他一眼,懒得同他计较。 京兆尹府抓了几个犯人要叫他们前去指认,凶手自然是不可能抓到的,只是走个过势,安慰一下那吏部尚书丧子之痛。 几人从牢里出来,一无所获。 王荣是个憋不住的人,叹了一口气:“如今只能从他身边的人和常去的地方开始查了。” 萧予安刚回京都,只大概了解了一下许光耀的为人,便开口询问:“他常去哪些地方?” “醉雨楼啊。”小挑随口答道,不得不说,小挑只见过那许光耀一面对他了解倒是透彻,这也为众人提供了一个思路。 只是一个姑娘说出来,难免让人觉得不好意思,小挑察觉自己说错了话,低下头不敢再出声,伊人面色羞红,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轻咳了几下。 萧予安第一次见面就注意到了这位姑娘,一袭青衫,面容姣好,不卑不亢,明明对什么都感到好奇偏偏又装作一副成熟冷静的样子,哪里有几分小女儿家的姿态,如今见她羞红了脸,又平添几分可爱。 十七察觉到男子好奇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上前挡住她的身子。 又见那府尹大人有几分为难的样子,开口道:“王大人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伊人见众人注意力终于被转走了,心里轻呼一口气。 王荣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朝萧予安作了一揖,“萧世子,实不相瞒,我家妻是个容不得半点沙的,让她知道我去那种地方,哪怕是办案,也可要去我半条命呐。” 伊人觉得王大人虽然嘴上说着他家的悍妇脸上却是带着笑容,可见没半点嫌弃,打趣道:“王大人家真是和谐,想那娘子是个贤惠的。” 王荣露出那漏风的门牙,嘿嘿一笑,有些憨厚。 萧予安却有些为难,将视线转到他家小侍卫。 齐落察觉到他家公子的视线,忙不迭地的摇头,哭丧着脸:“公子,你别看我,我不行啊,我真的不行,那可是一条命不是半条命了。” 小挑刚刚还懊恼的心情一下就释然了,伊人瞧他反应有趣:“他这是怎么了。” 萧予安有些无奈道:“他闻不得女子胭脂的味道,一闻身上就要起红色小疙瘩,齐痒无比,让他去那种地方,倒真是要了他一条命了。” 他有些颓然,皇上命京兆尹协助,王大人不去,他手下的人也沒什么可用的人。 皇上只命京兆尹辅助,一方面考验他的能力,一方面不给别人说道的机会,倘若他借助自家府里的人,到时候又是说不清,可他刚到京城,也没有什么心腹,就这个齐落还是个去不得的。 伊人听了他的话,心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将主意打到了身旁的人身上。 十七站在她身边一直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同这群人聊天,心里正不是滋味,忽得就感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他脸上。 只见小娘子面色温柔地看着他,带有几分讨好,蓝色的轻纱随风飘着,飘进他的心里。 她这一笑,他就没辙,可真好看,只是觉得这笑容别有深意。 果然,见她开口道:“十七公子不妨同萧世子一起前去查探,你在京都多年,想来也熟悉些。” 十七蓦地睁大眼睛,正想反驳,袖子忽的被人拉住,低头一看就见一双小手不安地在底下揪着,见她面上一片平静,不知怎的,开口就答应了。 萧予安只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并没有看到他们的小动作:“如此麻烦,予安心里过意不去,待我回去再想想办法吧。” 伊人有些心急,这案子可能与那南街官银案有牵扯,她必须要弄清楚,稳住神,“萧世子不必在意,十七公子常说,身为大燕子民,自当为了大燕,他心中有大国,能做些什么心里也是极欣慰的,且十七公子对那些奇闻断案很感兴趣,算不得麻烦。” 说着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身旁人的袖子。 第十章 艺伎花夕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十七上前挡住萧予安探究的视线,朝他行一礼:“十七身为大燕子民,自是无怨,萧世子吩咐便是。” 萧予安也朝他行了一礼,以示感激。 伊人看着这两人一白一蓝立与风中,一人潇洒坦荡,一人温润如玉,看起来甚是养眼,且都是心怀大燕之人,充满朝气。 醉雨楼之行约在今晚。 十七有些不服气,跟在她身后,语气颇有些哀怨:“小娘子怎的让我去那种地方,人家姑娘看上我可怎么办,小娘子会伤心的。” “我有什么好伤心的,是你说的,我吩咐的你都不会拒绝,你还答应帮我查案了,怎的现在又要反悔?” 十七眼睛一亮:“我明明说的是'小娘子吩咐的事我不会拒绝'这么说,你承认你是我小娘子了。” 叶伊人实在搞不懂他的关注点,见他这么一说,也有些懊恼,跑开了,一边吼道:“孟浪!” 十七追在她后面笑着同她打趣,伊人一看到他就觉得那声小娘子在她耳边回荡。 奇怪的是她一点也不觉得他叫她小娘子有什么不对的,他叫得自然,她听得也自然。 小挑见她家姑娘又跑开了,一时有些错愕,她最近,真是越来越追不上她家姑娘了。 像往常一样将她送到书舍门口,叶伊人思考了一路,有些不好意思,斟酌着开口:“你,你以后别叫我小娘子了。” 十七笑容瞬间就凝固了,眼底戾气横生,不过片刻就恢复如初,还是那吊儿郎当的模样:“那我叫你什么,伊人。” 这声伊人,叫得比那小娘子还要缠绵,惊得她一声鸡皮疙瘩,耳根都在发烫。 “你,你就叫我叶姑娘吧。” 十七歪头一笑:“好啊,小娘子,那我人前喊你叶姑娘,其他时候喊你小娘子。” 这个狗男人! 伊人气急,转身进了屋子,懒得理他,小挑追在她的后面。 男子看着她的背影,心底泛起一阵苦笑,又懒懒散散地往回走。 是夜,两个大男子一进醉雨楼就引起一阵轰动,十七早就换下了那身白袍,穿上平时的黑袍,萧予还是那身蓝杉,一黑一蓝,长身鹤立。 许光耀被刺杀那晚,醉雨楼花魁花夕就没再出现过,派人来问话也只说是病了,见不得人,他们这一趟主要目的也是为了从花夕那里寻找线索。 两个男人,进花阁不要姑娘,独自包了一间房点了两瓶好酒,黑衣男子器宇轩昂,蓝杉公子温文尔雅,一同进房间,令人浮想联翩。 十七坐在桌前,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萧世子,这来了醉雨楼不要人家姑娘,可真是说不过去了。” 萧予安察觉到他的敌意,执起酒壶从容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十七公子为何不要?” “那不行,十七向来洁身自好。” “萧世子,不妨来玩个游戏?”十七将酒杯放到他的面前。 男孩子的好胜心总是那么莫名其妙。 所谓游戏就是将酒壶里的酒轮番倒,直至最后一杯倒完即为赢家。 萧予安面无表情地走出去,他觉得自己真是幼稚,同这人一起玩这么无聊的游戏。 十七心情不错,将最后一杯酒慢悠悠地饮下,就见萧予安带着两名女子走进来,脸色一黑。 春雨秋花正在楼梯间揽客,就见一男子突然叫她们跟他走,公子貌胜潘安,姐妹俩兴奋地不行,哪成想一进门一把小刀就架在脖子上。 “你干什么要叫两个?” 萧予安理了理衣袍,浑不在意:“一人一个。” 十七都想把刀架到他的脖子上,只见他朝春雨秋华轻轻一笑,以示安慰。 春雨秋花见这位公子如此温柔,再见脖子上这把刀,眼神哀怨。 十七猝不及防收到两个姑娘嫌弃的眼神,想丢刀走人,想着这是小娘子要查的案子,便又耐着性子听他问话。 “两位姑娘不必害怕,我只是有话要问。” “不知两位姑娘可知道花夕姑娘患了何病,为何不能见人。” 刀还架在脖子上,她们不敢说谎:“花夕,花夕病了,妈妈吩咐任何人不准靠近,我们也不知道。” 小刀一横,冷光炸现。 春雨秋花直接吓软跪在地上,抱头嚷嚷:“不知道,我们真的不知道。” 萧予安觉得吓得有点过了,轻咳一声用眼神示意十七放下刀。 将春雨秋花扶起来:“两位姑娘可知花夕姑娘身在何处养伤。” 秋花胆子小,此刻已经是双目空洞,哆哆嗦嗦往西边指:“西阁,在西阁。” 萧予安闻言,将怀里的银钱放在二人面前:“此番谢过姑娘告知,还望姑娘莫将此事外传,若是?” 还不待他说完,春雨秋花就急着表态:“公子饶命,我二人什么也不知道。” 久不见回应,春雨大着胆子将头抬起来,哪里还有什么人,只有地上的两枚银钱,顿时松了一口气。 再说这两人,为了不引人注目,跳窗而走,萧予安是先派人将醉雨楼格局绘制下来,大致知道西阁往哪个方向。 两人趴在房顶,见那东阁人来人往,西阁却无人问津,甚至还有几分诡异,相互对视,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认同,相继跳下去。 甫一站定,就感到一股冷风铺面而来,阴风入骨。 整个西阁空无一人,却能听见细细的哭声和求饶声,萧予安心下一凛,寻着声过去。 偏房床上躺着一个人,骨瘦如柴,宛如死尸,四肢都被铁链绑着,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皆是青紫抓痕,头发凌乱,满口血污。 十七凑近一看,发现此人面色虽然苍白,但脉搏还在清晰的跳动。 察觉到有人靠近,床上的人突然惊醒,双手在空中四处挥舞,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靠近她,嘴里还在哭喊:“不要,不要杀我。” 她挣扎得太厉害,十七根本无法靠近。 '咯吱'一声西阁大门被推开,而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叫什么叫,你这个疯婆娘,外面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两人见状,无奈从窗户逃走。 第十一章 少年公子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你说什么,疯了!” 叶伊人正坐在榻上看书,窗户突然闯进来两个人,黑衣人一言不发抓起她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 见终于等到了人,她忙起身,给蓝杉公子也倒了一杯。 待两人气息调整过来了,才开口询问,却没想到听到的消息就是花夕已经疯了。 她敛了下心神,想想一个姑娘家本是无心却突然看到如此血腥的一面,乱了心神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可惜她还如此年轻。 叶伊人有些颓废:“这唯一的线索也断了,你们可还发现了其他的?” 萧予安摇了摇头,也有些泄气。 “有。” 十七突然出声,他从刚刚进来开始就没有说话,一直在沉思,伊人还以为他是在为那姑娘惋惜,不曾想是有新的发现。 十七紧盯着萧予安:“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进醉雨楼的时候,人来人往?离开的时候我觉得不对劲回头看了一眼。” 萧予安也陷入了沉思:“我记得,我以为是被人发现了,还问你怎了么?” “我当时只是觉得有点不一样,时间紧迫容不得我细想,现在想起来,发现醉雨楼人很少,近乎少了一半。” 萧予安手里摩擦着茶杯,也察觉出不寻常,“明晚,明晚再去查探。” “好。” 伊人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她总觉得这些事,看似没有关系,却又环环相扣,但她一点也找不出其中的关联点。 夜深了,小挑提着两盏莲花灯将人送至门口。 萧予安人生中还是第一次与一名男子提灯走在夜街上,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同所有人都不同,他云游四方,同江湖人在一起时轻松惬意,同世家公子在一起时彬彬有礼,只有同他在一起时,有一种紧张感,让他随时随地都在思考,同他比较一番。 十七见他走了一路也没开口,没甚耐心:“世子有什么想问的问罢?” 萧予安将手里的莲花灯换了个方向,道路照的更空旷一些。 “十七公子不走仕途,却很关心朝堂之事,这是为何?” “不要说什么兴趣使然,或是身为大燕子民的责任,十七公子是个潇洒之人。” 许光耀被刺杀之时,下令店小二封锁案发现场,将酒楼所有人员全部封锁,他早间派齐落去探醉雨楼地形时,齐落说遇见掌云间的店小二也在暗查,今夜进醉雨楼,发现那些寻欢作乐的官员时他那一闪而过的暗光,令他开始怀疑他的来历和目的。 见他如此坦荡地问,十七也不打算隐瞒,他从来也没有打算隐瞒,低沉舒缓的声音在小巷响起。 “十七是个孤儿,早年间流浪濒死之际遇到两位恩人,第一位恩人说,找不到理由理由活下去,就去从军,那里总有人需要你,第二位恩人舍身相救,他说要好好活下去,将来大燕需要时,守这锦绣山河。这京都,便是他的故乡。” 他记得那是他从军路上流浪的第三年,13岁,被人指了错误的方向走到了郊外,走了一天一夜也没有走出去,意识早已经饿得模糊,见一少年公子啃着一块甜饼肚子走在路上,他饿极了,犹豫了一番上去就开始抢。 他想着,不过是挨一顿打,他受的住,他必须活着去北境,找到她说的活着的意义。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突然涌来一批人二话不说就给他们套上麻袋,他饿了一天,身上没有力气,如此颠婆一下就昏了过去,再醒来已经不知身在何处。 “你醒了?” 少年公子见他醒了,欣喜地将他扶起来,一点没在意他身上的肮脏与浑身散发的恶臭。 他不想让人见到如此难堪的自己,将自己缩进去,少年公子还以为他是饿了不舒服,忙将怀里的甜饼递到他嘴边。 “你是不是饿了?我这还有些吃的,快吃吧。” 小公子笑得好看,金色发冠像那小仙童,他还以为是神仙发善了,莫名其妙就将甜饼收下开始狼吞虎咽。 小公子见他吃得急,给他顺了顺背顺势坐到他身边,“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小公子一坐下,他就慌了,他怕把人家那看起来就昂贵的金丝白袍坐脏了,他哭得很伤心。 小公子吓坏了,忙问他怎么了? 可他就是不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如此不堪,他不应该抢人家东西,第一次,第一次就叫他碰上了。 小公子以为他吓坏了,安慰道:“你别哭了,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的。” 他觉得自己很没男子汉气概,在一个比他还小的人面前轻易就哭了,于是努力将眼泪都憋回去。 小公子见终于将人安慰好了,又坐回到他身旁。 “你刚刚可是觉得自己抢了我的东西,我待你又这么好,你觉得不好意思?” 见小公子什么都明白,他一下变得窘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听他说, “其实没有错,你当下只是为了活下来而已,还会愧疚和难过,说明你是好人。只是我阿姐常说,君子当取之有道,你以后切莫这样了。” “阿姐说,做错了事就当负起责任,如今你做错了,便向我道歉罢。” 他从未被人教化过,如今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他教的,他阿姐教的,一骨碌爬起身,跪在他面前俯身磕首行了个大礼:“公子大恩,小子在此向公子请罪。” 小公子笑嘻嘻将他扶起来:“免了免了,我原谅你了。” 他觉得不好意思,还是挨着小公子坐在一起,将没啃完的糖饼分成两半,一时间不敢递出去。 小公子或是看懂了他的自卑,一把将他手里的糖饼抢过:“刚好我饿了,分我半块。” 他很高兴,总于有人可以跟他一起分享,于是两个落难的孩子在不知名的柴房啃着一块半大不小的糖饼。 小公子问他:“荒郊野岭的,你怎会在那?” 他将小公子当做朋友,便将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只是不说为何要去从军。 小公子听罢,扯下腰间的玉佩塞在他手里:“你拿着这个玉佩,军营的人会收下你的。” 他说什么也不肯收,害怕这是一种施舍,他更想把小公子当朋友。 小公子俯身凑道他耳边:“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太子殿下,我叫萧元君。” 他惊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第十二章 君子有德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我是太子殿下,我把你当朋友,你可不能给别人说。你收着罢,拿着去军营,当上小将军,保家卫国,将来大燕需要时,守这锦绣山河。一点要记得我,回京了,更要去找我。” 小公子越说越委屈,终于像个孩子,他这一生贵为太子,却没有自己的人生,没有自己的朋友,如今好不容易认识一个,阿姐说,人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阻止别人的道路,他想去从军,保家卫国,他不能阻止他。 这次换他安慰小公子,他没有什么经验,想着他是因为他拒绝他,他才哭的,便将玉佩拿过来揣进怀里,又将手里的糖饼分他一半,小公子果然就不哭了。 两个人都是孩子,哭着这么久,又经历次磨难,早就累了,相互依偎在一起就睡了。 不知过来多久,门外传来打斗声,破旧的柴门突然被人踹开,一位胡子邋遢,颈带佛珠的男子提着大刀走进来,“他娘的,敢带官兵来灭我寨子,老子先把你宰了。” 说着,提着刀就劈过来,他离得近些,一刀下来脑袋就开花了,本来就因为害怕躲在角落,如今更是避无所避。 千钧一发之迹,肩膀被人猛地推开,他一回头,就看到萧元君半个身子染了红血,令他整个身子一凉。 幸好官兵来得及时,将山匪制服,此事萧元军已经昏死过去,只见一群人将太子拥在中间,有人唤随行太医。 他这才相信,原来他真的是太子殿下,也是他的朋友。 他也被人带着去检查身体,他原本是想走的,可是他担心小公子,他听到太医对领头的官大爷说,“幸好血止住了,再晚一刻,你我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他又不争气地哭了,他害怕见到他,悄悄走了,走上了那条义不容辞的从军之路。 也不知道那位小公子是不是还惦记着他。 后来他当了小将军,也从来没有将玉佩拿出来过。 脸上忽然划过一丝冷意,原来是又下雨了。 街上只剩他们这两个只单形影的人,“萧世子又是为何偏要走这仕途之路,凭你的身份,便是潇洒一生也是可以的。” “人人都说萧世子一表人才,温文儒雅,半点没粘上西境男儿的野蛮之气。”其实他也有血性抱负,只是从来不在战场上,“我向往的,是朝堂的风雅,与公正。”萧予安苦笑,没想到这件事第一次居然是讲给他听的。 “萧世子求一个大燕公正严明?” 十七立在掌云间的台阶上,与他相望,听到他严肃认真地说了一句“是”。 十七望着他,手执莲花灯,忽的恭敬行了一礼,道:“君子有德,家国之幸。” 萧予安立于台阶之下,亦回以一礼:“临患不忘国,忠也。” 这是两个身为大燕子民,身为男人,最真诚的敬意,在他们心中,生是大燕子民,死为大燕国安。 这日,小挑兜兜装转终于将南街搬运官银的宅子底细查清楚了,“姑娘,那宅子也太邪门了,据说几十年前就开始闹鬼,居然还卖得出去!如今在西街一家胭脂商铺的老板手里,但他买来也是闲置。地段有些偏,又在乞丐巷,寻常人不会去那里。” “那赌场呢?与宅子老板有没有什么关系?” “没有,赌场是祖上的产业,那宅子老板不过是个寻常商人。” 叶伊人手指摩擦着茶杯,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这几日夜里十七和萧予安都会去醉雨楼查探,白日他们都在休息和审问许光耀身边的人,她怕打草惊蛇,也不想让人分心,便没有行动,只让小挑去查了宅子的来处。 如今,这宅子和赌场没有关系,让她更怀疑了。 她那日同十七蹲在墙头,见那群人是突然从拐角处冒出来的,且宅子背靠赌场,只有一墙之隔,搬进去的官银也凭空消失,这两处一定有什么联系。 “小娘子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不是想我罢。” 耳边突然响起男子熟悉的打趣声音,一下将她拉回神,伊人看着眼前放大的脸,心陡然漏了一拍,不自然得别开脸,见只有他一人,有些疑惑。 “怎的只有你一人,萧世子呢?” 十七不喜她一开口先是别人,但还是开口道:“他说要回去拿什么重要的东西,一会就到。” 他二人去醉雨楼之前会先来无书舍将前一日查探的消息讲给她听,主要是无书舍地段理京都繁华之地稍远,且离醉雨楼近,从这里去不会太引人注目。 “这三日我们一直在醉雨楼暗查,发现丑时一过,醉雨楼的人便会越来越少,前一日出现的姑娘,第二日绝对不会出现,所以我们打算今晚直接找人询问。” “会不会动静太大了?”她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许光耀这事代表的不是他一个人,他的背后是整个吏部和京都的利益圈子。 “不会,叶姑娘放心罢?” 看着眼前手里拿着一把黑木佩剑的萧予安,伊人有些没反应过来。 幸好她事先将闺房内阁隔开来,这些人怎的一个二个都喜欢翻她窗户,如今连人家堂堂萧世子都跟着学起来了。 偏偏人家未察觉半分不妥,随手就将佩剑抛给十七。 “你说要回去拿的重要东西就是这个?”十七不解,他身上揣有武器,怎的还需要专门跑回去拿一趟。 不过这佩剑倒是颇得他心意,比寻常佩剑短一些,剑梢黑铜镂空雕花显得轻巧,金色镶边又几份庄严,压得住黑色又不会让镂空花纹显得过于随意。 萧予安知道他喜欢,面上不显,心里也有几分得意,这是他在兵器库看了一上午才选出来的,能不合人心意吗。 “给你拿去吓唬人的,重要东西在身上,到时自有用处。” 十七不理他,利索地抽出刀柄耍了个花样,合适的很。 萧予安觉得他幼稚,摇了摇头,朝伊人行了个礼,“叶姑娘,我们先走了。” 十七也漂亮地收了个尾,同她告别,走之前还悄悄附在她耳边,“小娘子好梦。” 伊人看着离开的二人,立在窗边久久不能回神,忽然大喊:“小挑,把窗户给我封住,封得死死的。” 这两个臭男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气鼓鼓得回到床上,准备睡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又起身将窗户上打开。 第十三章 金雀殿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醉雨楼这几日有两位公子天天来,不要姑娘,只要两壶好酒然后坐到天明,妈妈已经见怪不怪,不点姑娘那又怎么样,只要钱给的多就行,两人话都不多,只闷声喝酒,眉宇间似有几分郁结,很容易令人联想到那世人所不容的感情,可惜了,这么两个俊俏的公子。 今日公子又来,指名道姓地要了两位姑娘,且出手大方,妈妈哪还管什么世人容不容他们的感情,欢欢喜喜收了银子,连忙招呼姑娘去了。 春雨秋花今日得两位大金主点名,惹得好些姐妹羡艳,又回去仔细梳洗了一番才去见那两位公子,谁知一进门,见那两位公子,脸顿时就白了。 十七现在知道萧予安说的这把佩剑拿给他唬人是什么意思了,面无表情地将剑架在秋雨脖子上。 秋雨有些想哭,为什么又是我?明明是两个人的责任,为什么每次都架在我脖子上? 实际上,十七根本看不出来她们谁是谁,胭脂太厚,令他有点眼花。 萧予安还端着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温声道:“两位姑娘不必害怕,我只是有些问题想要问。” 比起第一次,她们胆子明显就要大多了,没有腿软地跪下去,只是说话还有些哆嗦:“什,什么问题?” “为何这醉雨楼,丑死一过人就开始越来越少?” 此话一出,春雨秋花的脸更白了,嘚!刚刚还夸她们胆子大,现在又跪下了,秋花更是吓出一身冷汗。 春雨胆子大些,拉着秋花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说话,“公子这是什么话?我们这是风流地,到了夜里,自然是都回房做该做的事了。” 十七蹲下身,用剑柄挑起她的一缕头发,成年男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低沉舒缓带有几分笑意,却让人感觉如坠冰窟:“要不要我带两位姑娘一间间看过去,看看这该做的事是什么?” 刀在头上,秋花慌了神,“我说我说!” 十七闻言挑眉收了剑,他这话虽然是对春花说的,但主要是说给秋雨听的,小姑娘不经吓,一两句话就可以把人吓住。 对上萧予安那温润的目光,十七面色有些黑,手持佩剑双手抱胸,懒懒散散地倚在门上。 “他们,他们去了金雀殿。” “金雀殿是什么地方?” “我,我不知道,我和姐姐只是个中等艺妓,并没有资格去,只有上等姑娘和花魁才可以去。” “如何才能去?” “不,不能,不能去,只有姑娘手持令牌将人带进去。” “如何能拿到令牌?” 没有人回答,萧予安知道,能说的,她们都已经说了,余下的,说出来会让她们招致祸事。 他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摞纸,十七看清楚他所谓的重要东西是什么,脸更黑了。 春雨秋花看着眼前出现的大额银票,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些是定金,姑娘若是愿意说,我便替你们赎身,助你们出京都,以后也有个安身立命之本,若是不愿意,这些银钱,就当我是来买消息的吧。” 他声音温润,说出来的话有种莫名让人信任的魔力。 春花心一横:“三个,给我们三个赎身!” “我还有个妹妹刚刚极笄,还未开始接客,你给我们三个赎身,我给你偷令牌。” “好。” “不过。” 萧予安看出她的犹豫与羞赫,“不过只有一个令牌,且需要一位面容姣好的新面孔女子带你们进去,姑娘手持令牌只能带一人进入。” 十七有些疑惑:“为何需要一位面容姣好的新面孔女子带你们进去?” 春雨叹了一口气:“许公子春风一夜包下十位花魁,花魁姑娘以为可以进府都不接客,后来许公子死了,金雀殿的人觉得花魁姑娘们不干净,妈妈没办法,新招了好些新人,都是面容姣好比得上花魁的。” 叶伊人听至此,终于知道这两个大男人一大早就坐在这愁什么了,此事春雨秋花知道已经是冒了万分的风险,绝迹不能叫其他人再知晓,轻轻一笑,将剥好的莲子分成两盘放在他们面前。 “我还以为你们在愁什么呢?原来是这事,放心罢,有我呢。” 十七将剥好的莲子往空中一抛,嘴巴一张轻轻松松就接住了,笑着问:“你?叶姑娘有什么好办法就说罢,莫让我们两个痴儿苦苦恼着了。” 伊人偏不说,叫两个痴儿恼着。 “你叫春雨把令牌拿着,告诉她你今晚会去找她,你今夜点她的名后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又将视线转向萧予安,萧予安正温和的看着她,嘴角衔有笑意,好不温柔,竟令她有片刻失神,“春雨秋花两位姑娘说金雀殿大多都是官员和极富之人,萧世子身份敏感,还是不去为好,留在外面也好有个照应。” 十七和萧予安都不知道她有什么安排,只是都选着相信了她,对她所行之事十分好奇。 两个人熬了一夜,现在问题有人替他们解决了,他们便也放心了。 伊人见二人眼底已经有了乌青,便催促他们去歇息,晚上还有活计要干,十七笑着打趣,说她这位老板心肠硬,不发银钱,压榨伙计。 但他二人确实累了,这几夜熬着,生怕错过什么,有些伤神,伊人叫小挑收拾两间客房让他们就在书舍歇息了,书舍什么都不多,客房却是够的。 这两人睡到晌午也不见醒来,伊人叫人不要去打搅,令厨房随时备些吃食。 今日书舍很是热闹,都在讨论柳州水患一事,太子殿下带人去修河提,本来已经要完工了,前夜突发大雨,河提承受不住压力崩溃,河道决堤,如今已经淹了小半个村庄,大伙正在讨论太子殿下应不应该离去,倘若离去这柳州大半必然要被大水淹没,百姓流离居所,现在撤离太子殿下还能安然无恙,倘若留下来继续治理水患,治得好则柳州有救,治不好则大燕暂无储君。 “怎么能撤离,撤离了柳州百姓怎么办!且那柳州是东南之路重要州郡,柳州没了,这商路如何继续走下去?”青杉老者口直心快,半点不怕得罪人。 李如言也恼了:“如何不能撤离,柳州本就水患那大雨已经连着下了一天两夜,坚持至今已是奇迹,若是不退,等死吗?” “那柳州也不是无人,自会有人出头,便是死也是舍身救国,算得上大义!” “人都死了还说什么大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那柳州就没了啊!” “没了柳州,再造一个就是,都是大燕的国土。” 第十四章 所求,与大道相同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以青杉长者和李如言为首,两方各执一词,僵持不下,谢忱夹在中间,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眼轱辘一转,转向一旁淡定坐着,还有闲心喝茶的苏离身上。 几步上前相邀:“苏先生见多识广,不知会如何选择?” 霎时,舍内寂静无声,一切暗潮汹涌都凝固下来,似乎这人能给他们最公正的解答。 苏离放下手中的书卷,声音融几份疏离和恰到好处的温和:“退。” 人群哗然。 “太子殿下是未来天子,谁都可以留,他不能。柳州水患加大雨,已是天灾,无能为力,不如退到柳州之外,护好边城,减少损耗。” “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殿下若出意外,那就不是失去一个柳州那么简单,朝局动荡,外敌来犯,所以必须退,不可因小失大。” “先生此言差矣,伊人不服。” 阁间走下来一位聘婷少女,丹青色云杉,手执团扇,一双眼纯粹明亮,带有得体的微笑,行至众人面前,屈膝行礼。 谢忱眼睛一亮,挂上那风流浪子的笑容:“姑娘姓甚名谁,此番怎的偷听我们讲话,刚才苏先生所言有何不服?” “小女叶伊人,无书舍少掌事,诸君于这大庭广众之下议事,伊人算不得偷听。” 众人一听她是无书舍少掌事,纷纷行礼,谢忱不敢再调戏,也敛了神恭敬行礼,他对无书舍主人还是很尊敬的,无他,无书舍创办四年,为无数寒窗子弟和怀才不遇之人提供了一个栖息地。 苏离也起身行了个礼:“叶姑娘对苏某所言之事有何不服,还请姑娘明言。” 伊人示意众人都坐下,她自己寻到苏离对面跪坐着:“倒也不是不服,只是听闻先生刚刚此言,心里有些许疑惑还望先生与诸君解惑。” “但说无妨。” “今有一村染瘟疫,传播速度极快,暂无药可医,当地官员为阻止瘟疫的传播,将村落封锁,不曾想第二日,邻村也有人感染,官员又下令封锁村子,如此大半月后,所有村庄都被封锁起来,此城变成了一座空城,那你说,这城到底是封还是不封?” 无人应答,她又道:“为避免因小失大,皇上不再派人援助,于是村里的人就在家中等死,告诉自己,这是在为舍身救国,是为德。远在京都的人告诉自己,我没有错,我是为了大燕,为了减少损害,至此,面对以后的天灾人祸,大家想的都是一件事,退。” 空气中只有伊人细软清冽的声音和她手上泡茶的潺潺水声,又道:“太子殿下是大燕的太子,柳州子民是大燕的子民,有他在一天,柳州就不会被弃,大燕也不会退,就算是亡,也求得问心无愧。” “诸君将来位居朝堂,要做的从来不是选择立场,而是解决问题。” 众人无言,眼中有几分懊恼,或挥袖离去,或低头叹息,或埋头看书寻找解决的办法。 苏离看着与他对坐在窗边的少女,午后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栗色的头发像在发光,微风拂过她的脸庞,脸上细细的绒毛也可以看得清楚,她低着头正在泡茶,一切娴静而美好。 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杯,并不着急喝,在鼻端轻嗅两下,茶香刚好,看得出来是个泡茶高手。 “叶姑娘不赞同苏某的言论,那不知姑娘有何办法?” 伊人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悄悄在心底撇了撇嘴:“办法,自是没有的。” 苏离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一向温和的笑也有点维持不下去了,一口茶堵在喉咙不上不下。 许是觉得自己回答地有点不太合适,伊人又开口:“我没有办法,太子殿下却是有的。” “姑娘怎知?”苏离又重新拾起他温和的笑容,一口饮进杯中水。 “我不知,只是身为太子,连柳州都保不住,如何护住大燕,说来,先生还未替伊人解惑。” 苏离放下茶杯,抬手示意她讲,又拿起茶具,也开始泡茶,手法略微生疏。 “先生说勿因小失大,那敢问先生,何为小何为大?国是大,难道家就小?那无家何已立国?难道每一次,先生都要放弃?” 苏离怔然,仿佛看到了曾经的那个少年。 少年跪在冰天雪地的里,哭着喊着求父亲不要赶他走,父亲铁石心肠,头也不回,他说:“国要立,这是大义的牺牲。” 他不明白,他所谓的大义是什么,为什么他们要的的大义要他一个孩子来承担,家亡了,何来大义?何来保家卫国? 后来再见时,父亲已经不年轻了,他也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哭喊的男孩,他对他说:“你走吧,往后再见已无父子,不必心软。” 那时他便知道,父亲为他选择的那条路是什么,是背叛,是一辈子的奢望,是孑然一身的孤独。 而他如今正走在这条路上。 面对这样一个人,苏离不知是在为她解答还是在为当初那个少年解答:“这些年,我走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知道京都之外,有许多百姓流离失所,边境战乱不断,太子殿下是未来国君,为君者心怀天下,这是国之幸。” “只是,有些事总得有人要做,有些罪名君王不能承担,朝堂之上,自然需要我这样敢说出勿因小失大的罪言来。” 伊人接过他泡的茶,入口无味,细细品尝有一股清冽的味道,后劲又有些涩,同他人一样,千人千面,看不透,所幸她们不是敌人,若不然定猜不透他的心思。 “先生顾全大局,伊人佩服。那不知,先生所求为何?” 苏离喝了口茶,许是觉得寡淡无味,又或者是味涩甘苦,只轻轻抿了一口。 拿起一旁的棋盘,黑子捏在指尖,随意摩擦,几番辗转,落在了中间。 伊人头一次见有人落子落在正中心,将自己放在最危险的地方。 也拿起一白子落在离黑子甚远的地方,旁人若是不知,还以为他们在下什么棋,一个棋盘上,两人各下个的。 “所求,自然与大道相同。” 言毕,又一子落。 第十五章 炊烟不归家,他也寻不到路。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伊人挑眉,眉眼间有几分笑意,似看懂了他的棋局,不再说话。 黑子又一落,白子再无可走的地方,一张棋盘,黑白各站一边,黑子落的地方另一边白子须得空着,伊人第一次下这种棋,有些不太适应。 将手中白子放下:“先生妙棋,伊人佩服。” 只见男子细心地将棋盘收好,棋子叮叮当当落下的声音甚是好听。 “姑娘茶道赢我一局,我棋道略胜姑娘,打个平手罢。” 伊人有些诧异,没想到从那时开始他就在盘算,对他更是有了几分好奇:“既如此,那再比一轮,先生意下如何。” 没人说话,伊人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苏离还是一身白衣,从容地跪坐在榻上,看着面前的女子巧笑嫣然,夕阳落在她的身上,仿佛一遗落了一地的美好,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伊人思索了一番:“就赌那太子殿下会如何做,若是退,则先生赢,如是不退,则我赢。” “输赢当如何?”苏离挑眉,他同样好奇太子会怎么做。 伊人看着他的挑眉,莫名的就想起了十七,两个人同是俊俏的男子,十七潇洒不羁,苏先生冷淡疏离,十七挑眉就是大大方方的调戏,苏先生像个意外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的孩童,令人意想不到。 伊人敛神,自觉不礼貌:“当答应对方一个请求。” 他说:“好。”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炊烟再起,苏离闻着小巷熟悉烟火味,竟也有几分心动,可惜,炊烟不归家,他也寻不到路。 这二人一睡睡到了晚间,怕他们饿着了,便押着他们起来,说什么也要吃饭。 瞧着这二人狼吞虎咽的样子,哪里还有几分贵家公子气,明明就是一土匪少年郎,萧世子吃香并不难看,只是跟从前相比,粗鲁了许多。 这三人如今是朋友,也没得那么多顾及,伊人给他们添了饭:“萧世子如今怎的也跟十七学起来了,让你爹娘知道,怕是要说他带坏了你。” 十七几下除掉鸡骨头将剃好的鸡翅膀自然的放在她碗里,不服气:“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怎的是我带坏他,明明是他带我去那种地方的,我才是要被带坏了。” 萧予安看着她碗里的鸡翅,眼神暗了暗,再抬头已经是熟悉的谦谦公子模样。 “伊人不知,我自小就不喜拘于这些礼节,总归觉得这饭还是得大口大口吃着才香,只是拘于身份和礼节,鲜少如此畅快,你快别怪他罢。” 十七得意,冲她挑眉:“听到没有,人家世子让你别怪我罢,我可委屈着呢。” 伊人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模样,心底失笑,给他二人盛了碗汤。 时间还早,三人百无聊赖地坐在阁间打叶子牌,打钱的那种,他们二人也是奇了怪了,堂堂无书舍少掌事,房间里居然会有牌,且居然收银子,前一秒他二人还对她说输了不许哭鼻子,下一秒他二人身上的赢钱就被搜刮个干净。 “再来!”十七心头一痛,他就不信,他二人联手还赢不了一个姑娘。 萧予安接收到他眼神示意,大手一挥,掏出一张银票,他头一次打牌,很是惊奇,他平时玩耍都是打马射箭踏春下棋,身边之人知道他的身份也不会拿这种民间杂玩来找他。 伊人瞧着两人脸色不太好,斟酌着开口:“还,还是不玩罢。” “怎么不玩,我有钱。”说着,一把抢过萧予安的银票拍在桌子上。 伊人悄悄瞟了眼上面的数额,发现有点大,这么打下去怕是一晚上也赢不完,再次斟酌着开口,实话实说:“我,我只收现银。” 说着,叫小挑欢欢喜喜地将桌上的银子都收起来,只见小挑宝贝地从妆奁抱出一个老旧盒子,里面全是碎银,满满当当快要装满一盒,一看就经常干这种事。 伊人瞧他二人诧异的眼神,有些不自然,都跟小挑说了把银子拿进去装就行,她怎的还拿出来了,现下尴尬了。 想着转移二人注意力,便将今日书舍发生的那番言论和村落瘟疫的故事讲给他们听,“如若你二人是太子,或是太子身边的人,你会怎么做?” 二人原本还震惊在她一个书舍掌事居然这般藏私房钱的事情中,后来听她说起此事,便知道她是在转移注意力,也不去纠结了,结果越听越认真,陷入了沉思。 伊人并不着急二人的回复,依旧是泡着茶等待。 直到茶香飘盈满室,萧予安才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太子殿下是未来国君,定不可出意外,若是我?” “我会在一入柳州下或是下大雨之前就下令所有人撤离,瘟疫一定是通过某些特定的物质进行传播,我会在源头上切断一切。” 伊人不解:“所言何意。” 萧予安浅尝了一口清茶,赞许地点了点头,而后不紧不慢地答道:“柳州水患本就是天灾,在发大水之前利用所有的时间撤离,以最大程度减少百姓的死亡与财产的安全。瘟疫传播速度极快,在发现时就应当切断一切外泄的可能,封锁得再严密,也一定会有漏网之鱼。” 伊人听着她的答案,心里说不出的失落,这股失落伴随着深深的无力,她很想问他,那柳州呢?放弃了不要了吗?患有瘟疫的村子全部烧了吗?那些百姓又怎么办? 那如果有下个天灾呢?若是瘟疫蔓延至整个大燕呢,怎么办,全部烧了吗? 可是她不能问,因为这是最稳妥的办法,甚至作为君王,最有可能会选择的办法,因为他身在最高位,不需要切身体会百姓疾苦,他只需要最大程度地减少损害就是最大的负责。 萧予安看到了她眼里的失望,心里陡然漏了一拍,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 “那你呢?”她又问十七,一点没发觉同他说话要随意得多,半点礼数都谈不上。 十七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失落,只是不愿意她伤心,便想将所有事都替她解决了,懒散地开口:“自然是有病治病,有灾消灾咯。” 刹那间,胸口有什么东西即将喷涌而出,眼眶莫名的有些发热,这才是她要的答案,是大燕需要的答案,大燕不需要每个人都有舍身救国的忠义,它需要的的安身立命的国之根本。 第十六章 大闹醉雨楼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萧予安跟在十七身后,还在想那句话,“有病治病,有灾消灾”,他懂得了叶伊人心里的那种激动,只是他从小学的就是君子之道,大义之道,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君子之道不是为了成全大义,而是为了忠与大义,大义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牺牲。 “妈妈,春雨可在?我今日就要他伺候。”妈妈一见是他,又见今日只有他一人和一个随行小厮,瞬间就懂了。 “在在在,我这就给你叫去,放心,我不会告诉那位公子。”说着,笑嘻嘻收着钱就走了。 十七不是很懂,不会告诉哪位公子? 见萧予安跟在他身后,盯着他出神,瞬间就懂了,打了个寒颤惊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萧予安看着眼前人,金丝白袍,几分贵气,头发也只梳了一半,他实在不喜那金冠,觉得俗气,便还是系着那条发带。 歪着半个身子去看他,眼中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他身份不便去金雀殿查探,便化了妆,是个小厮的模样跟在他身边。 罢了罢,现在懂得也不算晚,笑着摇头,跟上了他家公子。 三人聚在雅阁,一时相对无言,春雨将令牌交到十七手上,叮嘱道:“到时间了自会有人上前敲门,以三短一长扣为信号,若是要去则轻敲门沿三下,切记,短敲。” “不过有些人去了便会垂头丧气地回来,我也不知为何,公子到时候保重。” “春雨姑娘怎会懂得这么多。” 春雨也不隐瞒,坐到琴前,悠长缠绵的声音飘到窗外,飘了很远,“早些年妈妈也是将我当成金雀殿的人在养,只是琴弹的再好,也比不过花魁姑娘一副好相貌。” 随口一问的话题,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一时间,他们两位大男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得干巴巴地听曲,等着伊人说的法子。 再说这边叶伊人,带着小挑从马车上下来,有些紧张:“我说的都记住了吗?” 小挑胆子小,主要是没想到她家姑娘胆子这么大,哆嗦着下巴,“记,记住了,姑娘真的要这么做吗?” 伊人也有点怕,想她一清清白白的大姑娘,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居然还要做这种事,稍不注意这名声怕是要毁了。 清了清嗓子,掩了半截面纱,又正了正梳着妇人髻的发钗,严肃道:“做,必须这么做!” “跟我走!” 然后一群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往醉雨楼杀去,伊人一进门,短鞭一挥,朝楼上一指:“七郎,七郎!你给我出来,找女人找到这种地方来了,长脸了啊你!” “给我出来!” 小挑看着她家姑娘短鞭甩得这么利索的模样,悄悄往后退了退,握紧手里的长棍,主要是为了防她家姑娘。 伊人正专注着演戏,没有注意到小挑的举动,扬手一挥,厉声道:“给我搜!”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展开搜索。 其实在来之前十七就告诉她位置了,只是为了做个样子人多势众方便进门,才假模假式地搜了几间门前未点灯的屋子。 小挑见时机差不多了,也上前走到事先知道的屋子,先在隔壁屋查看一番,没有人,然后突然尖声道:“夫人,我听到少爷的声音了,他就在隔壁。” 房间内安静如一的某少爷十七闻言,脸上震惊又多了两分。 他没想到小娘子说的办法是这样! 萧予安也很震惊,他们刚刚还沉浸在悠远的琴音中,下一秒挥鞭的声音就打破这种美好,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他还来不及出去查看,又听到小挑的声音,正打算出去看看,房门突然被人踹开。 那力度,是肉眼可见的怒气,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令他来不及反应。 十七看着来人一身端庄娴静的蓝袍,手执短鞭气冲冲地朝他走来,眼尾微红,好不委屈,心葛的一下子,就疼了。 伊人看着这人像是傻了,直直的盯着她看,眼看小挑就要拦不住妈妈,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拧住他的耳朵,一手叉腰:“是老娘长得不好看,还是老娘不体贴,你要来这种地方?要不干脆娶回家得了。” 十七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双手包着她握他耳朵的手,嘴上夸张地哀嚎:“疼疼疼,娘子你轻点,我怎么可能娶回家,我我这辈子只爱娘子啊。” “娘子别气了,你看眼睛都哭红了,我给你吹吹。” 说着就要凑过去,奈何耳朵被拧着,转不过去。 伊人示意萧予安将人带出去,并没有注意到十七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要是听到了,又要羞红了脸。 萧予安却是看得明白,男子眼中明明白白的心疼,和掩盖不住的笑意,都在说着他喜欢这位叶姑娘,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得一点点委屈也不忍心让她受。 虚虚揽着春雨的腰,见门口小挑还拦着妈妈,趁众人不注意,进了隔壁的房间。 小挑见人出来,也不跟人吵了,掏出一个荷包放在人掌心:“这位姐姐,我家少爷夫人在次借宿一晚,打扰罢。今日损坏的东西,定当双倍奉还。” 妈妈惦了惦手里的银子,她蹲个茅厕的功夫回来就出这么大事,险些气死,现下收了钱心里怒气消了一半,她花楼里也没有损坏什么东西,她活这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不过是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的事,且有钱不赚是傻子,她这里可比客栈贵多了。 从鼻尖传来一身轻嗤,扭着壮硕的腰肢走开了。 小挑体贴地将门关上,隔断了众人的视线,带着一群大小伙又浩浩荡荡地走了,今儿这一遭,真刺激,值! 伊人见人走了,一下放松下来,半个身子都软了。 十七连忙将人捞住,扶她坐下,体贴地给她到了杯茶:“原来小娘子说得办法是这个啊!怎的不早说,我定会提前准备。” 伊人斜眼看了看双手叠在桌上贴着个下巴盯着她喝水的男子:“不必准备什么,你表现很好。” 十七不说话,只看着她笑,伊人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放下想喝第三杯水的冲动,这茶杯太秀气。 十七看不出她窘迫,觉得她吵了这么一架嗓子该干了,这里的杯子又小,应当多喝几杯,又拿过茶壶给她倒一杯。 “够了,我喝不下了。”其实她还想再喝一杯。 “喝罢喝罢,小娘子该累了,你喝了我就告诉你我笑什么。” 说着又趴在桌子上仰头看她喝水,“我瞧着小娘子委屈,眼睛都哭红了。其实小娘子大可不必在意,我不是那薄情之人,定不会负了小娘子。” 第十七章 红梅花钿为心上人开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事情是这样的,小挑念着她今日是来捉偷腥的郎君,郎君在外有人她这个夫人该是伤心的,伊人觉得她说的有理,便随她了。 于是小挑用绯色胭脂在她眼尾画上一笔,她迷迷糊糊睡醒往那铜镜瞧上一眼,眼尾一抹殷红,我见犹怜,倒是有几份委屈的模样。 如今她也不好当着他的面告诉她那眼尾一抹绯红是姑娘家的胭脂,便突兀地转移了话题:“我们,我们过去罢,醉雨楼的人进入都见了这场闹剧,怕是不会敲这里的门了。” 十七见她不咳了,只是整张脸通红,以为是刚刚的言语有些轻佻吓着她了,不再多言,揽着她的细腰利索地进了隔壁房间。 房间内,萧予安和春雨相对无言地坐着,其实按萧予安这种谦谦君子的做派,是断不会让气氛如此尴尬的,只是那春雨如今已经看透了他二人的为人,不在存有半分旖旎,对萧予安也是半搭不理。 萧予安有些委屈,干巴巴地喝茶,坏事都是十七做的,为什么他也要遭遇如此待遇。 见人终于来了,竟是松了一口气,想他堂堂萧世子,竟也有如此惹人嫌的时候。 伊人见春雨打量的眼神,大大方方地行了个礼,许是没想到她一个红尘艺妓能得此敬礼,有些意外,随即也起身行礼。 对于这种干净的姑娘,她心里是羡艳的,却也是欢喜的,浩瀚人间,有一个干净的人,多不容易哦。 丑时一刻,门外想起了诡异的敲门声,声音忽远忽近,听不真切,十七与她对视一眼,上前轻敲门沿三下。 此时房间内只有他们二人,春雨去了隔壁房间,萧予安躲在暗处。 忽的一阵轻风飘来,人突然没了意识,可分明没开窗,怎么可能有风? 再醒来时,正躺在一张大床上,双手被束缚住,感觉眼睛被什么东西包裹着,周围一片漆黑。 “醒来了就别说话,会将二位贵客送到该去的地方。” 手上绑着绸带被人牵着走,十七察觉到她的不安,悄悄走在她的身后贴着她走,也可以让她依靠。 感觉到身后有熟悉的味道,她才稍稍安心一点,努力往他身上靠了靠。 此处应该是个地下暗廊,伊人装作娇弱的模样轻轻咳了一声,还能听到回音,空气中也弥漫着一丝潮气。 牵着他们二人的小厮也是脚步一滞,又牵着他们往前走。 萧予安趴在窗外,他分明听到那阵敲门声,可许久不见有动静,他不敢贸然出去,想着高处能看得远些,便跳到了墙头。 他今日扮小厮穿的一声黑衣,不易叫人察觉,等了许久终于看到人出来,竟然是西阁。 小厮牵着他二人并没有走多远,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伊人猜测应该还是在醉雨楼,不过区区一个花楼,竟有如此多的门道,背后值得深思。 他们被带到一处空旷的地方,被人牵着上了马车,马车轱辘转着,声音有些嘈杂,显然不止这一辆。 十七学武,听力比寻常人好,恍惚见听到了女子细小呜咽的声音,心里有了猜测,他怕身旁的人不安,便悄悄握住她的手,用指腹在她掌心写下“西”。 小厮对于这种在马车上还不安分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更露骨的画面他都见过,这两人一看就是第一次去金雀殿。 伊人先是感觉手被人握住,还没来得及惊呼,那人就在她掌心不知写些什么,掌心传来阵阵痒意,温热的手掌附在手上仿佛贴在她的脸上,将她灼得双耳通红。 顺着他的笔画拼了几遍,也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悄悄捏了下还停留在她掌心写字手指,无声地交流,“知道了”。 十七突然感觉手指被捏住,稍微晃了下神,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股满足在心里蔓延开来,嘴角挂着无声的笑,把玩着她的手指。 男子力气大,伊人挣扎了一番没挣脱开,又不敢有太大的动静,便放弃了。 马车七拐八弯,停在了一家胭脂铺面前,另外两辆马车出了巷口便去了别的方向。 萧予安趴在墙头,看着马车上下来一个牵着红绸的小厮,他伸手去扶身后下来的人,只见那金丝白袍男子不甚在意地跳了下来,旋即转身去牵身上披着紫色披风立在车头的娇弱女子。 两人皆被蒙眼,相互依靠在一起,一头的红绳牵引着他们,好像那要去拜堂的璧人。 萧予安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不大舒服,可又觉得一切如此应当,他眼睁睁看着两人被带进胭脂铺偏门,马车离开,再无踪迹。 两人下了马车后,又被带入一间暗廊,不同的是,这暗廊要远得多,走的越近,那管弦丝竹,弹琴奏乐的声音便越清晰,直到完全入耳,眼布才被人取下。 伊人看着眼前的金雀大殿,竟是比那皇宫还要气派,处处镶金,头顶的金雀是口衔红珠,珍珠常有,玉珠难得,红珠更是稀罕,可见这金雀殿是如何气派。 小厮上前脱下伊人的披风,恭敬道:“两人贵人去罢,明日正午前出来即可,小人会在这里等着贵人,若是晚了,便要后天正午才能出来。一刻钟内,小人也会在此等候。” 十七见她披风突然被褪下,本想呵斥,又一见她一袭浅紫纱穿在身上,轻若无物,细长的颈脖和漂亮的锁骨都展现了出来。 不同与别的女子眉间红钿,她的是金色的,绯色的眼尾带有几份娇艳,与金色的尊贵相衬,明艳动人。 十七一下乱了神,“你,你怎的穿成这样。” 伊人也很无奈,春雨一见她就是她这身装扮不适合花楼女子,便将自己的衣裳拿来给她穿,觉得她是个姑娘家,又找来披风给她,细细地给她画了花钿,至于为何是金色的? 她如是说:“世间女子皆红梅花钿,我瞧着俗气,那红梅为心上人开,为君悦。你不需要,你这朵金莲为自己开,会有人替你护着。” 她说眼尾这抹殷红瞧着就可人,便没有擦拭掉。 伊人实在不精通这些女儿家胭脂水粉,也只能有她折腾。 第十八章 金莲定主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折腾得昏昏欲睡,镜子也没顾得上照,此事见他表情如此怪异,也是有心不安:“怎的,可是不好看?还是不妥?春雨姑娘说我的装扮一看就不是花楼女子,给我换上的,你不是知道吗?” 他知道他知道!只是他没想到眼前这人如此好看,比那仙女下凡还要娇艳三分,只是衣裳不妥,不好叫其他男子见到,想到此,眼神暮了几分。 却也是什么都没说,揽着她的腰进去了,将她整个人都按进怀里,尽可能地挡住潋滟春色。 伊人被他抱得猝不及防,不敢说什么,如今她姑娘他是客,她牢记着自己的角色。 金雀殿无门,殿前媚奴手执金盘,头带花灯,“袒胸露乳”,通身一块绿纱几朵鲜花勉强遮得住不便见人的地方,身形修长,妖娆抚媚,一双眉眼瞧过来,见得几分娇羞。 伊人从来不知道男子也可这么妩媚,令她一个女子羞愧难当。 十七面色不太好,拉着她径直往前走。 媚奴咯咯笑着,扭着水腰走过来整个人攀在他身上,令他身形一滞,浑身恶寒。 感情这男子不是冲她来的,伊人一时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媚奴一瞧她腰间的令牌,就知道她是花楼的女子,金雀殿也是分等级的,媚奴是最低等的守殿人,那花楼女子就是最低等的进殿人,不同的是媚奴皆为男子。 许多勋贵之人有特殊的癖好,这守殿人便是为他们准备的,须得顾及那些富贵人家的面子,守殿人必须主动。 攀上男子精瘦的臂膀,感受到他的僵硬,手顺着衣襟慢慢滑下去,甫一上手,被大掌挥开,堪堪被撞到墙面上,令他脸色大变。 他自小在金雀殿,虽是最不入流的,但也从没受过这种委屈,媚奴姿色皆为上等,便是不要那些人也会占占便宜。 十七拉着伊人又要往里走,媚奴见状长臂一伸将人拦下,声音还是那娇滴滴的:“公子且慢,第一次来罢?这金雀殿可不是那么好进的,需得交进殿费。” 十七不是很想跟他说话,语气不是很好:“多少?” 媚奴掩唇笑着,肩上的绿纱滑落,露出手臂上纹着的金雀:“公子第一次来,奴家给你便宜点罢,三千两即可,寻常都是要五千两的。” 伊人那想说“不必”的口生生停下来了,春雨没说过要交进殿费啊,怪不得有人会垂头丧气地回去,那带路小厮一刻钟才走,原来是怕他们没钱。 其实这也不怪春雨,她原本就是匆匆被妈妈选来栽培,谁知那金雀殿的掌事过来一看说她姿色不够,她就被选下来了,知道得也不是很清楚。 伊人面露难色,想着要不回去改日再来,只是她没有勇气再大闹一次醉雨楼,醉雨楼地势复杂,两名男子带着她也不是很方便。 媚奴一直打量着他们,笑带三份情意七分缠绵,颇为渗人。 悄悄拉了拉身旁人的袖子,一颗毛绒绒的脑袋突然埋在她的肩窝,男子身上的皂荚味清晰可闻,一颗心砰砰乱跳,不安分极了。 他低着头在解些什么,腰间骤然一松,荷包就到了他手上。 眉峰一挑,朝她笑,从里面掏出一卷银票,数了五张丢到媚奴手上的金盘里,揽着伊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只有一句“不必找了”在殿前回荡。 伊人拿过在他吊在手指上荡漾的荷包,低头系在腰间:“你什么时候将银钱装进去的,我怎的不知道?” 十七看着她认认真真系荷包的样子,笑言道:“不重要,小娘子只需要知道有这个荷包在你永远不会缺钱花。” 巧言令色! 甫一踏入正殿,还未来得及惊叹它的奢华与宏伟,一女子手执金树枝莲步而来,赤足露臂,单髻金冠,朱唇微点,臂钏金镯,情态婉委,帔巾飘逸,一派净土仙女模样。 至二人身前屈膝行礼:“侍金盏,两位贵人安。” 说罢走到他二人身后,眉目清浅,静若画上的飞天仙女。 这一切都太诡异,二人对视间已有默契,静观其变。 大殿内部不似寻常格局,通天的金殿自上而下挂着长短不一金笼,因着笼里的人交叠动静大些微微摇曳。 殿中央硕大的水池,池中人皆轻纱薄衣,或是光洁如初,往外一层莺歌燕舞,相互交、融,再往上矮桌软塌,谈情喝酒,悉悉索索,最外是金笼子,只有半围,笼中或二人,或三人,卿卿我我。 熙熙攘攘之间,奢迷气息十足,伊人脸色发白,天子脚下竟有这么一处地方鲜为人知,可怕之极! 二人欲往里走,被人拦了去路,来人肥头大耳,身后跟着一橙纱女子和金盏一样装扮的侍女,一双混浊不清的眼在伊人身上游走,露出发黄的牙齿,伸手摸进袖兜里拿出一张银票放进金盏的内衬里,“一朵。” 金盏面无表情,手指在树枝上一拂,树枝上竟开了一朵金莲。 金莲开了,肥头大耳张口大笑,搁老远都能闻到从他嘴里发出的恶臭,作势要去牵伊人的手腕。 一切都在云里雾里地发生,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只是此人看起来就恶心,十七见人要去牵小娘子,一把揽过腰将人护到身后,活像个护鸡崽的母亲。 肥头大耳怕吓姑娘,面上一派和气:“这姑娘虽是跟你一起进来的,如今你不喜爱了我开价又比你高,这姑娘该是来陪我了,今晚我就定她了。” 伊人见十七眼底戾气横生,须臾间又转过来握住她的手腕,桃花眼眉眼弯弯笑得甚是好看,有些戏谑:“谁说我不喜欢你了,这不是一直喜欢着吗?” 那橙纱女子看不下去,白眼一翻,她才刚刚找到下家,谁知这人是个如此花心的,要是不能及时找到下家,会被金殿侍女带去水池,供众人消遣。 她的金莲开了三朵,已经换了三位金主,这人又是个花心的,她的金莲已经摆出来好一会,再晚就要去水池了,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 细长的狐狸眼带着笑意:“公子若是喜欢,便拿钱开金莲罢,金莲定主,须得对姑娘家上心些,省的让我家爷误会,爷看姑娘无主可怜才施以援手罢。” 一番话,讲清了这桩买卖的规矩,也让他的顾主有了脸面。 第十九章 结发夫妻哦,红豆寄相思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十七不喜欢这种交易,更不喜欢拿伊人来做交易,这是对她的不敬,更是对他的侮辱。 伊人晓得这人,生的坦荡,最讨厌这些龌蹉之事,可眼下别无他法。 感觉腰身被人抱住,十七瞳孔一震,耳根开始发烫。 怀里人抬着眸子看他,眼尾一抹殷红我见犹怜,偏偏声音还娇滴滴的:“公子既然喜欢,便将红尘带走罢。”笑似银铃 伊人接机靠近他,将腰间的荷包悄悄塞在他手里,总不能叫人家喝花酒还光明正大地在她这个姑娘家身上拿钱,不合理。 感觉到手上被人塞了个冰凉的荷包,十七才反应过来,怀里的人已经离开,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十七无奈,从荷包里掏出一张,还没掏出来又放进去,拿出那一卷,分了小半摞放在金盏的手里。 金盏手一顿,拂手开了第二朵金莲。 肥头大耳见罢,双袖一挥,一张脸皱巴在一起发出一声气哼,扬长而去。 金莲定主,须得比上一主开价更高才能定主,他今夜定了几个,这公子是个脑子不清楚的,竟开如此高价,不值。 橙衣女子见他走了,细长的狐狸眼一斜,咯咯笑着瞧着那十七:“公子喜欢须得表现出来,要不然金枝一展,这主还得易。” 十七思索这她的话,瞧见了金盏手里的金树枝,那男子和橙纱女子出现时,他们身后的侍女没有拿出金枝,彼时男子怀里亲昵地揽着女子,直到身旁男子开口易主时,侍女便拿出了金枝。 这么一想,视线往那大殿一看,相互依偎在一起的,身后侍女空手而立,而在大殿间行走无主的女子或是与主不是很亲昵的女子身后的侍女则手拿金枝,水池中的女子则无侍女。 伊人猝不及防被他揽在怀里,抬眼便撞进了一双笑眼,脸不自觉地就红了,低下头想推开他。 感觉到颈脖有热气吹过,熟悉的毛绒绒的脑袋又埋在他的肩窝,在她耳边厮磨:“别动。” 低沉舒缓的声音响起,伊人果然就不动了,安安心心地窝在他怀里,她其实还挺习惯这个人的怀抱罢。 十七瞧着金盏,神情冷淡,手执金莲立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变化,身旁突然走过一对,不知因为什么女子娇羞地笑着,男子执起她的手臂一路往上亲,看的人耳红心跳。 伊人见他身形僵硬,从他怀里出来,就见他面色通红,无措地望着她。 “怎么了?” 我了个半天,也没见他说出个什么来,只是眼神一会瞧金盏手里的金枝,一会瞧那大殿的荒唐,实在纠结。 伊人见状,瞬间就笑了。 这人如此孟浪,原来是个这般纯情的。 双手颤颤巍巍地攀上男子的双肩,在男子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扬身亲在他的下巴上。 下巴传来一阵温热,令他半个身子都麻了,大脑一片空白,低头看着这个罪魁祸首。 巧笑嫣然,眉目如画,明艳动人,哪哪都砸在他心头上,填不平了。 伊人没想到这人居然哭了,窝在她的肩头,紫纱轻薄,传来阵阵湿意,这人不至于罢!她也是第一次亲人,她一个姑娘家好像更吃亏罢。 不过金盏手里的金枝总算收起来了。 金枝展现,说明顾主不喜爱这位女子,其他人可以上前交钱易主,秃枝表示还未尚主,起价五千两,可从原始顾主手里将其带走,伊人见他眼神来回转,便懂了他的纠结。 金盏将二人带到了最外的半围金笼,此处刚好可以尽收整个大殿,恭顺地站在二人身后。 十七环着伊人,半躺在榻上,伊人背抵在他的胸前,很是惬意,只是身后的人要是再安分点就好了。 因着两人关系不够亲密,金盏几次将金枝拿出来,一路过来好几个人过来易主又叫他易回去,如今金枝已经开了五朵金莲,荷包也只剩一张银票和几个铜板。 说什么有这个荷包在永远不会缺钱花,如今不还是得屈服,男人呵。 十七心满意足地抱着伊人,时不时地俯身在她额间,耳廓,脸颊上亲一下,蜻蜓点水,如痴如醉。 伊人往那大殿中瞧一眼,欲言又止。 十七收回抱着她的手,指尖把玩着她的头发,一手肘撑在榻上枕着脑袋:“说罢,她听不到,侍女皆是聋的。”侍女不会听顾主说了什么甜言蜜语,皆是以行为来判断是不是要易主。 伊人翻过身,仰面而躺:“我看到好多都是朝廷命官,有些带着面具,想来应该是任重要职位,不便露脸” “你说这天子脚下怎的也如此大胆?” 十七俯身亲吻她额上金莲,轻轻浅浅笑着,将她扶起来背对着倚靠在他身上,感觉到一双手在她发间穿梭。 “你干什么?” “还你发带啊,我还欠你一条发带,如今还上了。” 伊人原本都忘了这件事,见他此刻又提起颇有几分诧异,还以为他也忘了,没想到一直放在心上。 十七撩起她搭在肩上的一缕头发,缠上发带熟练地编了个细小的辫子,令她更是吃惊:“你还会梳辫子?” 十七利索地打了个结,又顺手理了理她的头发:“我会的可多着呢,小娘子以后多多了解罢。” 伊人拿起那根细细的辫子,哪里是什么发带,就是一根细细的发绳,看样子有一撮还是她原来发带上裁下来的,她衣裳是云烟所制,发带也是云烟边角,婆婆用金色丝线给她缝了寥寥几笔金云,错不了。 细小的辫子黑红相间,几缕金丝,仔细分辨还有一撮粗黑的细线,与她的辫子相缠隐在发间,发尾有个两个小铃铛,铜铃轻巧却无声,很是精致。 “这铃铛怎么没有声音?”摇了几遍,发现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十七捻起发辫在她眼前晃了晃:“我把铜铃心给换了啊,换一个不会吵到你的。” “换成了什么?” “就是一颗小豆子,保平安的。” 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豆子是保平安,一听就是在哄骗她,罢了罢了,正事要紧,还是好好瞧瞧这金雀殿来得实在。 十七见她不在意,也不难过,瞧着她皱着眉头看大殿来来往往的人,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那股发辫,指尖的铜铃几度翻转,露出内芯的小仙豆,安安分分地镶在里面。 十七瞧着,甚是欢喜,盘腿坐在榻上撑着下巴看她,马尾扫在榻上,原先宽长相缠的黑红发带如今只有半指宽,黑红金丝趴在背上,与眼前人瞧着便是一对儿。 结发夫妻哦,红豆寄相思。 第二十章 傍上金主了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醒醒,醒醒!没事罢?” 十七一醒来,就看见头顶上一张黢黑焦急的脸。 萧予安不放心,在胭脂门口守了一夜,天亮了也不见他们出来,便想着回醉雨楼等着,临近晌午,房间里才传来一丝机关转动的声音,若不是他今天躲在房间内,也不可能听到,可惜房间太狭小,挡住了机关的视线。 等房间安静了好一会才出来,就看到床上躺着两个人,像两只寻找安全感的雏鸟,相互依偎在一起。 伊人撑着十七的手臂从他怀里起来,脑袋还晕乎乎的,分不清方向,看见一张黝黑的脸愣了下神,缓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是谁。 萧予安看她懵懂的眼神很是稀奇,这姑娘一向明白通透,难得有这么模糊的时候,看见身旁小心护着她坐起来的男子,又收敛几分好奇,片刻间又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仿佛刚刚失神的那个不是他。 “先回去再说吧。”声音温和,带有几分关切。 这个地方太危险,事关重大,还是在自己的地盘说话比较放心。 醉雨楼晚间营业,白天安安静静的,要走出去一点也不难。 三人回到掌云间,简单梳洗一番,小挑和齐落一大早就在这里等着了,没想到晌午才见人回来,小挑担心得不得了,一露面就将人抱了个满怀,伊人无奈只得将人安慰好了才开始梳洗,但是比二人慢了不少,饭菜都已经上桌了。 两人眼巴巴地望着她,就等着开饭,萧予安守了一夜,她们在金雀殿不敢随便吃东西,所有东西皆有助兴的作用,两人硬是生生熬了一晚。 伊人失笑:“吃罢,不必这么客气的。” 虽是饿极,但到底没有丢掉骨子里的优雅,只是比在家中自由些。 “你们此番有什么发现?”食不言,寝不语,他们在一起统统不是个规矩。 十七一口吞下一口红烧肉:“发现!自然是有的!那金雀殿的官员,我都可以给你列出来。” “那是没什么线索了?金雀殿这么严谨,想必有些势力,我怕是没有资格管这件事了,上报陛下,没有证据,还会打草惊蛇,这事难办了。”萧予安有些无奈,知道京都水深,没想到这么深。 伊人慢悠悠地喝着鸡汤,接过小挑递过来的帕巾,眼里一闪而过的厉光,悠悠道:“不难,水至清则无鱼,水太浑,鱼儿也不见得能活。” 十七眉峰一挑,顺手剥了只虾放在她碗里。 萧予安如今瞧着两人之间的默契,感觉自己也懂了,不慌不忙地等着她开口。 伊人将大致思路理了一遍,开口道:“我在金雀殿见到一人,户部小郎中秦胜,许光耀被刺杀当晚曾和他见过面。” “那人我们调查过,许光耀被刺杀之时他正在对铺买胭脂,他也说与许公子只是偶遇。” “偶遇?偶遇会随身商铺地契在身上,偶然送给那许公子?” 萧予安面露疑惑:“什么商铺地契?” 伊人诧然,觉得事情不简单:“那许光耀你们可曾搜身,身上可有什么地契?” “有的,不过那是许光耀自己名下的。” “有意思!”这话是十七嘴里说出来的,原本他才是那个事不关己的,如今这话由他说出来到有几分深意。 伊人手里无意识绞着那根辫子,眉头紧锁,后是像突然想清楚了什么,眸子一亮,对萧予安道:“萧世子,你马上悄悄派人去那秦胜家中将人拿下,切记不能走漏一点风声,不管不问先关一天,顺便无意间透露点消息给他,然后,吓唬吓唬,什么话就都知道了。” “什么消息?” “自然是京都要换天,东家要倒台的消息。”低头浅笑的样子,哪里有什么大家闺秀的娇羞,倒有几分势在必得的轻蔑。 “大燕律法不可私自动刑。”他是皇上钦点的,若是有一点污点便是皇帝的不知为,尤其还知法犯法。 “无罪动刑那叫屈打成招,有罪那就是世子你有先见之明了。”十七端着茶杯在手上摇晃,似无意地说出这句话,伊人听罢,轻笑出声。 言语之间,两人的心思已是如此默契,令萧予安有片刻失神。 不知是为了躲避还是挣得紧急,他饭都没吃完就走了,说是要带人去拿人。 伊人无奈摇头,十七却是盯着他离开的方向,不知想些什么。 饭还是要人多吃着才香,如今走了一人也没什么胃口,十七也不勉强,执意要送她回书舍,伊人无奈只得由了他。 “小娘子将荷包给我罢。” 伊人以为他是来要回荷包的,缓缓解下腰间的荷包,这荷包她用着还挺顺手,有点舍不得。 十七看出她的不舍,从胸腔发出一阵轻笑,有时候聪慧伶俐,有时候又将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 伊人见他接过荷包,先是往上一抛轻轻松松地接住了,双手往后一背。 “给你变个戏法?”说着逼近她的身前,几乎就要碰鼻了,虽然做过比这更亲密的事,但那是寻得到由头,可如今,怎么办呐? 十七将她眼底的慌张尽收眼底,在即将贴近那一刻止住了,用额头轻轻敲一下她的额头。 力道不小,撞得她有些懵,偏偏这人还嬉皮笑脸:“戏法变完了,小娘子回去睡觉罢。” 说完大摇大摆地走了,发带随着马尾在风中摇摆,黑红金丝隐在发间,少年气息十足。 伊人瞧着这人,莫名其妙的,转身进了书舍,起步台阶感觉到有个东西在腰间摆荡,低头一看,那荷包又稳稳当当地系在她的腰间。 心里闪过一个想法,伸手去摸,果然,里面又有一卷东西,一摸就知道很厚一摞。 想着要不去数数究竟有多少,后来一想,又觉得算了,有荷包在总归不缺钱花。 “小挑,你家姑娘我傍山金主了,以后跟着我吃香喝辣。” 小挑是个单纯的,不懂得话的深意,傻傻地问:“姑娘,您不缺钱花啊,您要是有用的钱的地方,说一声便是。” 傻姑娘,男子在表明他的心意哦,姑娘家不懂得,少年郎还需努力。 第二十一章 来日方长,心之所向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姑娘,姑娘,醒醒,苏先生请见。”此时已是黄昏日落,西边的的太阳撒下最后一片温暖,黄澄澄的一片,温暖静谧。 伊人睁开眼,感觉到脸上太阳遗落的暖意,声音微哑:“几时了。” “酉初,苏先生刚至,姑娘不必着急。”小挑扶着她起来梳洗。 竟是睡了一个下午。 伊人平时装扮就简单,梳洗不过是片刻的事,不过今日,倒有些不同:“姑娘,你这辫子编得真好看,就是有些乱了。” “没什么,你重新辫过就是。” “唉,好勒。”小挑女红虽不好,梳妆打扮这事确是最在行,只是姑娘平时一切从简,她一双好手艺也发挥不了,如今可找到机会了。 仔细地辫着发辫,嘴里还不住嘀咕:“这发绳真精致,姑娘什么时候买的?小挑再去给你买两个换着花样辫。” 伊人瞧着这小丫头一股精神气,有些无奈:“不必了,一个就够了。你若是喜欢去街上买两个便是,我这个是偶然间得到的。” “好勒。” 所谓的简单梳洗真的是简单梳洗,头发之松松地绾了一半,簪了只木簪,身前搭了两根细细的发辫,一袭云烟青衫,腰间挂着一个白底红伞的的荷包。 伊人一出来就看见苏离还是坐在上次下棋的位置,在教景明写字,倒有几分红尘之外的惬意。 景明自从上次跟他说了之后,就留在了无书舍打杂,不要工钱,只求能肆无忌惮地看书,后来婆婆见他有缘,收了他当干儿子,景明懂的感恩,闲暇之余会尽量陪着婆婆。 一股幽香传来,苏离才抬头望见来人,起身行礼,景明跪坐在榻上,叩首行礼。 伊人只得回礼,将景明拉起来:“先生这是在教景明学识?” “景明不是我的学生,只是见他在此练字,指点一二罢。”苏离将提前泡好的茶放在她面前,抬手示意。 伊人见状,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番,比起前些日进步了不少,后味不涩了,赞扬道:“先生好本领,短短两日,茶道进步飞快。” 苏离听言也端起一杯,茶色清亮,滋味甘醇,却不持久,品过便忘了,毫无特色也无灵魂。 有些失落:“这茶道还是比不上叶姑娘。” 伊人失笑,这人怎的这么较真,“各有所长,皆让先生占了,那伊人便是无用之人,先生留个活路罢。” “先生今日前来,为何?” 景明读过书会写字,只是太久未执笔,有些生疏,字迹也潦草,心里有些急。 苏离见状,侧身将手附在他手上,手把手带着他写,眉眼间说不尽的温柔。 “太子殿下今早天不亮就派人搬了几个石桩子摆在河道两侧,两侧粗绳子相接,人绑在绳子上修河提,无一人伤亡,柳州也保住了,我是来认输的。” 从柳州穿消息到京都快马加鞭也要整整半日,京都这么快就有消息,这事是口口相传,速度比那信使还要快。 柳州水患解决了,说明她兄长就要回京了。 此时伊人已经完全忘了输赢打赌一事,脸上皆是笑意。 苏离并不在意她的失神,安安静静地等着,嘴角挂着那一抹微笑,显得几分真心。 察觉到几分失礼,伊人连忙收敛了神色,声音还是压不住的喜悦:“此事本来就是一时兴起,先生不必放在心上,只要柳州水患解决了就行。” 苏离并不答话,只是脸上那么微笑也淡了几分。 伊人思索着,读书人最是重诺,如此显得不尊重人家,看见他教景明习字的模样,有了想法。 “听闻先生学识好,愿赌服输,那请先生教景明罢。” 苏离手顿了顿,也感觉到握着的那只手在颤抖,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抚。 淡声道:“我与景明有缘,此番,倒是多谢叶姑娘促成了。” 伊人想了想,叫小挑将房里的那只玉青色的毛锥拿来。 那只毛锥比起寻常的要细小一些,方便携带,此笔名为玉竹,很是衬他。 将那只毛锥递给景明,景明面露难色,并不接。 伊人瞧着:“如今我是你姐姐,自当为你寻出色的先生,如今先生就在跟前,这拜师礼还要姐姐帮你送?” “这,这不合理?”景明对她是感恩,不敢再唤这声阿姊。 伊人将毛锥收回,作势要替他交给苏离:“既然你害羞,那姐姐替你。” “别别别,我送,我送。” 伊人这才将毛锥递到他手上:“拜师罢。” 景明双手呈上毛锥,跪在塌外,恭敬道:“学生景明,拜见先生。” “来日方长,心之所向。”师者寄语。 彼时的他们都不懂先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单纯地理解为漫漫人生路,心之所向。 后来懂了,已是物是人非。 秦胜正在家中吃午饭,突然来了一群人,二话不说就将他带走,妻儿压在府中不准走动,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带走了。 没有人审问,没有人用刑,也没有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关在大牢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令他整个人都十分暴躁。 “你们什么人,凭什么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朝廷命官,你们无缘无故抓我是要抄家的,叫你们大人来,我要见他!” 吵吵闹闹,狱卒也很烦躁,拿着棒子几下敲在栏杆上:“叫什么叫!你一个户部小郎中,算什么大人物?这京都都要换天了,我看你这个官还当不当的成!” “什么?变什么天?” 狱卒不理他,兀自去喝酒了,几句说不清道不明的话足够让心里有鬼的人骇然大惊。 秦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股冷汗从后背流下,双唇都在颤抖,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大燕根基在,不会换天的。” 他一面告诉自己要冷静,一面又忍不住胡思乱想,纸终究保不住火,早知道他就不淌这趟浑水了,可人要往上爬,他不淌便是将这条路走到了尽头。 关在里面分不清昼夜,只知道值守的人换了几轮,饭菜也送来了好几轮,没有人来审问他,他倒是还沉得住气。 “现在朝堂越来越乱了,好几家都被抄了,听说但凡涉及的一个都不放过。” 狱卒喝着酒,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敢讨论那些朝堂之事。 第二十二章 神棍仙子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谁说不是呢?不过乱了之后就安定了,这些人抄了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皇上深明大义,涉及之人有悔过之心可将功赎罪,免了死刑。” 秦胜越听,心里越是恐慌,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流,胡地拍打栅栏:“小兄弟,小兄弟。” 那狱卒瞧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走过来,秦胜将身上佩戴的玉佩扯下来塞在他手上:“小兄弟,这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狱卒拿起来看看玉佩的成色,其实他也看不懂,只不过这些当官的身上带的东西肯定值钱,也不过是为了面子象征性的看看。 “皇上暗查京都势力,意思就是,你背后的靠山倒台了。” 他一听,他哪里有什么靠山,他背后的靠山是文臣,文臣背后的靠山! “放我出去,你们家大人在哪,我要见他,我要将功赎罪!快放我出去见你们家大人!”这时候,他身上没有半分为官之人的沉稳大气,有的只有惊恐和慌张。 大燕文武对立,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真被查出来,那背后的靠山便是诛九族也不为过,但是那位大人物不可能被诛,遭殃的只会是他们这种小人物。 歇斯底里吼了一晚上也没人搭理,倒是中途送了一次饭,颇为丰盛,还有一份红烧肉,让他以为这是断头饭,也不敢吃,吼得更卖力。 萧予安过来的时候,秦胜整个人已经虚脱了,像一滩烂泥靠在门上,二话不说,就让人把他眼睛蒙上。 秦胜一睁眼,就看到满屋的刑具,有些还滴着血,他以为自己来到了刑房,一睁眼就晕了过来。 萧予安有些无奈,这不是刑房,是十七找的一间破房子,打造成了刑房,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官员,私自动刑已经很有违律法,还没有心大到在牢房动刑,无端连累京兆尹。 十七倒是熟练,一盆凉水给他浇下去,伊人站在暗处,觉得他活像个阎王爷,凶神恶煞! 秦胜悠悠醒来,就看到面前坐着那位刚刚回京的萧世子,感觉自己抓到了救命稻草。 “萧世子,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就没有价值了,动手吧。”萧予安为人温和,手段还是有的,世家公子,端架子更是不在话下,端端正正地坐在那,手里不知道在翻些什么。 一个眼神都不需要,十七就懂了他的意思,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拿起一根短鞭,掂量一下,赞同地点点头,随手一抛,就丢在了齐落的怀里。 齐落一脸迷茫,怀里还揣着跟鞭子,一双迷茫大眼明明白白地写着,为什么是我? 十七回了他一个白眼,双手兜在胸前,一摇一摆地站在萧予安身后,也用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又不真的是你家公子的侍卫,凭什么听他的! 齐落自知说不过他,脸憋得通红,将那股子不服气全部化为力量打在秦胜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齐落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弄得几人都没眼看。 “你什么时候知道了,这鞭子再考虑停不停。”手里拿着本子还是摆着一副端坐的姿势,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温和了。 要不是就站在他身后,也以为他在看什么重要的东西,结果是个空本子,堂堂世子,竟也开始唬人了。 秦胜被打得没理脾气,只想着活下去,奄奄一息:“我说,我说!” 萧予安示意齐落停手,并没有看他,也没有询问,只等着他自己开口。 无形的施压是最可怕的,尤其他身边还站着一尊煞神,明明没有在看他,却让他感觉如芒在背。 “我平时只是贪了点,但是绝对没有参与过那些事,我只是去那里,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这一开口,可说出个可不得了了。 齐落听得迷茫,他们三人可是明明白白,就连十七都开始拿正眼看着他。 萧予安面色一冷,声音也不复往常的温和:“金雀殿。” 秦胜腿一软,要不是被绑在柱子上险些就要站不住脚,如今他们连金雀殿都知道,看来京都真的是彻底变天了。 十七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一手捏起他的下巴,面带笑意,那股笑意不达眼底有几分寒气,“看来不止金雀殿了。” 心情颇好,挑挑拣拣选了一把锤子,掂了掂有几分重量,随手又丢给齐落。 秦胜一看这人拿着锤头过来,嘴角哆嗦,竟是尿了裤子。 面上一闪而过的嫌弃,不太想靠近,幸好他开了口:“赌坊,我说的是赌坊。” “哦。”不冷不热的回答砸在他心上,仿佛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心下一凛一鼓作气道:“那赌场前几朝就有了,一直是官员洗、钱的地方,现在当官的,有几个不贪的?” “至于那金雀殿,那,那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去玩过几次,只知金雀殿在赌场下面。” “你怎么知道在赌场下面,每次去不都蒙上眼睛走的暗道。” 秦胜有些心虚:“是,是我家雨娘对给我讲的。” “那金雀殿的姑娘大多是以娶妾的名义进府然后再送进来的,这种一般是培养最高等的,养在内殿不准出去,姑娘们也知道殿中一切,叛殿者直接殿内处死,买来的和花楼的则是中等和低等,负责在外带人进来,进门费五千两,若是没有五千两,也可以送人进去抵债。” “雨娘是我送进去我才能进这金雀殿。” “那雨娘凭什么告诉你?” 秦胜越来越心虚,声音都低下去不少:“那是,后来动情时,我说要将雨娘带出去,雨娘才告诉我的。” “金雀殿主人是谁?” 秦胜这才慌了:“世子,我不知道啊,我只是一个户部郎中,知道这些已经够要我的命了。” “区区一个户部小郎中,能随手拿出京都几家商铺的地契送给吏部尚书之子,区区一个户部小郎中,知道赌坊,知道金雀殿,这小郎中做着可真是顺心。”温婉清亮额声音自暗处响起,有几分空灵就有几分渗人,这地方昏暗无度,时不时吹来一股冷气,这是神佛派座下小仙女来收他的命了! 一个大男人,哭的不像个样子,嘴里还在哭嚷:“仙子恕罪,仙子恕罪。” 伊人原本是打算出去的,如今听他这一声仙子顿住了脚步,索性就不出去了,就在暗处问:“往昔诸般罪恶,你自说来;往后诸多因果,皆有所报。” 这是,原谅他从前的过错了?他母亲信这些,经常给他讲,他一知半解,对神明也有种油然而生的敬畏。 其实伊人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看这人已经傻了,便胡乱编造一些,他居然还信了,想不到她还有当神棍的潜力。 第二十三章 民间太子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十七和萧予安看着秦胜虔诚地对着空气磕头,嘴角一抽,默不作声地低下头装作没听到,两双眼睛飘忽不定。 齐落没有这么好的定力,直接低下头,咬唇憋笑,肩膀一颤一颤的,秦胜以为这个小侍卫做过什么坏事也被吓哭了,更相信这是神仙显灵了 他见两位男子没什么反应,以为只有神明才听得到,于是虔诚得将前应后果讲出来。 萧予安一听,大怒:“大燕官气就是被你们这种人破坏的,你为了升官,贿赂吏部尚书之子,贪污,知情不报,挤兑官员,还妄想瞒天过海!齐落,给我送去京兆尹大牢,细细审问。” “等等!”伊人这才走出来,红衫简发。 秦胜一看,就知道完了,险些晕过去,被十七一鞭子又给弄醒。 “为什么要将户部侍郎单策拉下马?按照你的说法,这户部,吏部一趟浑水举家亲,自家人何必伤害自家人。” 户部,吏部,乃至整个朝堂,官官相护,任人唯亲,像他这种非亲非故的要想往上爬,就要花钱买官位,那些地契不过是定金,真任职户部侍郎顶替单策,还得花更多,但是买的官位更高,以后来钱就更快。 秦胜如今已是走投无路,破罐子破摔企图将功赎罪,颓然道:“那单策,跟我们都不同,跟整个朝堂都不同,他有学识有能力,就是太犟了,油盐不进,要不然也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没有人搭话,他也就自顾自说着。 “户部掌管这大燕命脉,自然需要有能力的人算明白这笔糊涂账,单策就是这个人,户部账本面呈的是假的,真的在单策手里,他太犟了,妄想用自己的力量推翻整个朝局,可这涉及到太多人的利益,根本不可能,于是只能把他拉下马,单策一怒之下将账本烧了,惹恼了上头,但是假账本的事不能让皇上知道,所以要把他拉下马。” “账本烧了,就这么无谓?不怕东窗事发,天子责罚?”伊人声音有些哽咽,颤抖地问出口,这天下,怎么这样了? 秦胜瞧着那位仙子,生得好面孔,就是太干净,“烧了再弄一本假的就是,他们要的,只是一个会算这本帐的人。至于天子远在皇宫,就算了知道了,这水有多深,是几朝几代积累下来的,就算是天子,也很难动其根基。” 这笔糊涂账算不明白,一时间,几人都陷入了沉思。 秦胜没能问罪,压在牢里,派人秘密守着府里,对外宣称告病了。 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他们三人一脸惆怅走出牢房,这段友情都是这段路铺成的,来的稀奇古怪。 “这个案子,牵涉甚广,我难以独善其身,在此多谢两位好意了。”萧予安突然道。 一听这话,十七就不乐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觉得我担不起?我从军以来从来没有没有认过输,我家将军说了,军令只有一条,不降!你如今是叫我违背军令?” 这两人,做朋友真是相互委屈对方了。 伊人无奈,拧着两人的胳膊往前走:“大庭广众之下,都别吵了。” 拽不动,难为她一个姑娘家了。 她只能夹在两人中间,一手指向萧予安:“你!你怕连累我们,但是我们是朋友,当初说好的一起查,君子一诺千金,十七自当不可能违背。” 方向一偏,指向十七:“你!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就是担心他,他刚刚回京,身边没有可用之人,许多事情他的身份不便,朋友间一句关心有什么是不能说出口的,你们自己冷静罢。” 两个男子愣愣地站在风口,瞧着姑娘家脸通红在那里说教,一脸迷茫,有些愧疚。 伊人说不下去了,这种角色她是一点都不适合,还不如当那神棍,总归是那个意思,只要有人替他们说出来就好了,如今她干巴巴的说出来了,一时也找不到其他的话,假装生气地跑了。 红色的云烟在风中摇曳,一抓就会散去,虚无缥缈。 十七是个有脾气的,转身就走了,萧予安欲言又止,还是什么都没说,无奈笑笑,话都让她说出来了,还有什么不明白,如今就让他们气气罢,也好冷静冷静,他这趟浑水不好淌,气过再带着好酒请罪罢。 伊人气鼓鼓地回到书舍,原先她是不气的,只是装装样子,后来越想越气,倒真有几分委屈。 一进门就看见景明在那里练字,便又不气了,悄悄走到他的身后。 还没靠近景明就听见了她的脚步声,转过来行礼。 伊人也顺势坐到了他的对面,随意问了问他的学习进度,又考了考桌上的基本词话,大多都能答上来,看得出来是用心在学。 便不打扰他,安安静静地坐着看他以前练的字,景明放下手中的笔:“小挑姐姐说姑娘近日总是休息不好,在为那位许公子之事伤神。” 景明只叫她姑娘,他说恩情当谨记,不可忘本,半大的少年郎,像个老学究。 “我没事,不必担心,你还小,应当多出去和小伙伴一起玩。” 景明不说话,满脸都写着抗拒,“那许公子不是什么好人,姑娘不必为他忧心罢,恶人自有恶报。” “你怎知他不是好人。”许光耀为人虽然恶劣,但到底是官家子弟,京都之人也不可能随意议论,他一个孩子家,又一直在流浪,更没有人会跟他说,他怎么会知道? “乞讨时我听别的乞丐讲的,他们说他在东郊有处漂亮的大宅子,经常看到许公子的马车去那里,里面有很多漂亮姐姐,很热闹,他们以为是好人家,便去乞讨,不想被人赶了出来,挨了好几下棍棒,那嬷嬷说这是他们太子爷的地盘,寸土寸金,容不得他们这些腌臜之物撒野,所以大家都说他是坏人。” 太子爷!好大的胆子,这京都除了宫里那位,居然还有个民间太子,好的很! 等等,东郊? 第二十四章 当个流氓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你是说那许公子经常去?” 先生教导,不确定的不可轻言,景明提笔思考了一会,“经常去,我在城门乞讨,经常看到他去东边的方向,每次都是第二天或者过几日才会回来。” 富贵人家在郊外有庄子是常有的事,不过那也是偶尔前去住几日,或是避暑什么的,不会在外常住,而且郊外庄子处不必养那么多人,更不会时常热闹。 千丝万缕,到底有什么关系? 景明没能等到回应,姑娘正在沉思,眉宇间皆是郁结。 “小挑,叫十七公子和萧世子来书舍一聚,有要事相商。” 二人没想到再次见面竟是这么快,站在书舍门口,十七笑得春风得意,一见来人,瞬间收敛了笑意,斜眼看他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哼”,神气地走进去,马尾一摇一摆,好不活泼。 萧予安自知先前言语不当,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无奈地跟过去。 伊人不知道他们在外相遇,见二人一前一后走进来,只当二人已经言和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也不纠结,请二人坐下,将自己的想法与猜疑说出来。 萧予安沉思片刻,脸色不太好,“你是怀疑许家贪污,且东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十七心里那股子气在见到伊人那一刻就消了,谈及正事面上虽然严肃了许多,口头还是不着调,“有几个当官的不贪,只是多或少而已,这京都见不得人的是多了去了。” 小挑端来一盘莲子,三人便跪坐在那里剥莲子,全往伊人盘子里放,一会就堆满了一盘,伊人嫌放不下,就拿两个小盘,一人给他们分一半,然后又开始剥,气氛一盘祥和,很难想象他们是在讨论如此严肃的事。 十七和萧予安不知道什么意思,见她盘子空了,于是剥地更卖力,全往她盘子里放,一会又装满了。 伊人一看,放不下了,默默分在他们两个盘子里头,将桌上没剥的莲子连同莲花盘底一起若无其事地端到自己背后,无辜道:“谈论正事吧。” 二人正准备伸往莲花盘的手一顿,悻悻收回,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伊人只当没听到,“萧世子可有办法去查许府账本。” 萧予安摇头,“没有由头,账本是家私,就算我是世子也不可能无故叫他给我查,何况他还是朝廷命官。” “私潜入府,可有办法?” 这种事,十七最在行,身子一歪,由跪坐变成侧坐,一条腿屈起手腕搭在膝盖上,一手枕着脑袋撑在桌子上,马尾铺在塌上,淡声道:“不好进,那是官家,有人把守,且我们不知道账本的位置,相当于大海捞针,不过。。。。。。” “有什么你就说罢,爽快一点!”十七接过她丢过来的莲子,向上一抛,轻松落到嘴里,眉头一皱,“这什么?莲子怎的这么苦!” 所以她才不吃。 十七面色不太好,一张脸皱巴在一起,接过萧予安递过来的茶,仰头咕噜咕噜漱了两下,喉头一滑喝了下去,“不过,潜入府中看看他家有没有什么奇珍异宝,古董名画倒不是什么难事。” 言下之意就是,查不到账本就去翻金库,房子再大也总能翻完,金库再小总还是有。 流氓! 不过有道理。 “那今晚,我们分头行动,我去东郊查那处宅子,你去许府翻金库。”语气温和平淡,与往常别无二致。 其实他心里也有一丝慌乱,他害怕自己在牢外说的话上了他们的心。 若是不愿,他也不强求,若是愿意,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君子之交淡如水,他结交的人虽多,但多是萍水相逢的江湖人士或是面上友好的世家子弟。 于十七,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他不愿意只与他萍水相逢,也不大愿意与他面上友好,他觉得他们应该是坦诚相待的,是自由潇洒,毫无顾忌的,他心里有诸多顾忌,还有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可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十七没想到他会主动安排,有些诧异,随即就怒了,“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你就交给我,你的差事,凭什么要我劳累,我帮你忙,也没见你给我发个俸禄。这年头,世家子弟都是这般战刃便宜的?” “那一月二两?” 二两还不够在掌云间吃顿饭,十七拍案而起,作势要去打他。 伊人瞧着这两人就觉得幼稚,懒得理他们,早在他们斗嘴开始就端出那盆莲子,自个剥着。 眼看就要伸到萧予安面前,十七手一个转弯伸到盘里,抓了一大把放在自己面前,也开始剥,像个闹别扭的小孩,不理会他。 萧予安手抵在唇边,闷声笑着,也伸手抓了一把开始剥。 伊人低头一看,盘里的莲子瞬间少了大半,她左右看了看他们面前的莲子,直起身来,用手帕先将十七面前的扫到盘里,又转个方向将萧予安面前的扫进去,端着盘子往外走,面无表情道:“小挑,开饭吧。” 两个男子面面相觑,就连刚刚眼中那点较劲也被迷茫代替。 小挑咯咯笑着,将先前分给他们的那两盘剥好的莲子端走,“两位公子不必在意,我家姑娘想事情时手里喜欢玩点东西,你们二位剥得这么快,可是叫我家姑娘没了乐趣,还白白浪费了婆婆一早去给姑娘选的莲子。” 二人这才领会,一时间也有些尴尬,摸摸头顶摸摸鼻子,准备去吃饭。 晚上下起了小雨,毛毛的,落在脸上,添了一层薄雾,公子一身夜行衣,在夜里穿梭,平日里总是张扬的马尾也焉哒哒的立在身后,只有那黑红相间金丝的发带还在飘扬。 许府守卫并不强,许老爷子痛失爱子,身体也垮了,府里上上下下没有什么生气,下人比平时还要谨慎几分,此刻也是早早地就歇下了。 十七隐在树上,嘴里叼着一根小树根,看着那诺大的许府,陷入了沉思。 他原以为,宅子再大总有翻完的时候,如今看了,他记得自己太天真。 嘴里发出几声啧啧的声音,马尾一扬,跳下树走了,连许府门都没进。 第二十五章 诸说红颜多薄命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半个时辰后,许府发生了一件大事,许老爷子睡梦中突然流了鼻血,醒来看到半个枕头的血,眼白一翻,又晕过去了。 小厮听到声响,进来就看到满脸是血的许大人瘫在床上,脸色一白,之后许府陷入了一阵兵荒马乱。 慌慌张张将大夫请进府,一旁的小妾跪在床前哭哭啼啼,活像是奔丧的。 齐落贴了一个假胡子,换了一身布衣,恭恭敬敬被人请进许府。 随意搭上了许老爷子的脉搏,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面色发黑,小妾们一看他的脸色,哭得更伤心。 其实他脸色发黑完全是被十七气的,要不是念着他是公子的朋友,怕是要利索地跟他打一架。 他奉世子之命查许家在京都的民产和府里的人,原本在京兆尹待的好好的,他二话不说就驾着他的脖子将他拐走了,先是给他贴了张假胡子,又让他将医馆的人全部支出去,让他换上衣服安安静静地等着许府的人来接,嘱咐他一句非常重要的话,让他一定要很慎重地说出来。 然后翻了药柜上面的一整瓶元气大补丸,又顺手拿走了他怀里的迷药,留下一句“记得给钱”就走了,接着,他就被许府的人请上门了。 看到许老爷子鼻血两条河不停流的样子,就知道那十七刚刚拿的迷药和元气大补丸是干什么的了,刚刚还气得想和他打一架,看到许老爷子的样子瞬间就不气了,还在脑子里盘算一番有没有得罪过他,以后还是离他远点罢。 他估摸着,现在已经是很谨慎的时刻了,于是一手甩开了许老爷子的手,还顺手用力拍了他胸口一下,许老爷子鼻血流的更凶了。 齐落瞳孔放大,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扯着嗓子喊:“快,快去拿个老参给他吊着,年头越来越好,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官家愣了愣,连忙跑到西厢房去请夫人拿钥匙,夫人生了许光耀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就单独住到了西苑,平日虽然不掌家,但实权还是在她手上。 许老爷子今天的事不敢告诉她怕她受刺激,如今也顾不得了。 匆匆忙忙拿了钥匙,官家就独自去了东院,一会就拿着一个盒子往主院跑。 见都差不多了,十七靠在树上悠闲地开始剥莲子,等着小齐落出来。 齐落接过官家递来的老参,随随便便扯了根虚,顺手塞进他嘴里,混在一起的,还有一颗凝血丸,这还是十七走的时候让他在医馆找的。 血看着吓人,其实不多,一开始就是十七喂药时下手重了给人掐的,他也就是心思恶劣点给人喂了老参加了把火,气这许家让他家公子这么劳累。 直到半个时辰后,齐落才从许府出来,恶狠狠得往树上瞟一眼,走了。 十七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心情甚好,手上莲子剥得更欢快了。 等到后半夜,许府才完全寂静下来,十七看时机差不多了,从树上一跃翻上墙头,猫着身子踩在房檐上,进了西苑。 门前只有一个值夜的侍女和两个小厮,迷药往风中一撒,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许夫人神经衰弱,日常睡觉就是点了重量安神香,今夜受了惊更是还喝了一碗汤。 十七惦了惦手里的钥匙,没有停留,几步就往东院去了,东院落了锁,也为了不引人注意,并没有人把守,外面看上去,就是一个寻常库房。 对比十七这边这般大阵仗,萧予安这边明显要轻松多了,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就连守卫的都没有几个。 只是这宅子同平常的不太一样,更像是一个客栈,中间围成一个小院子,院里几座亭子都是金笼状,他想起了十七他们曾说过的金雀殿。 奇怪的是,二楼三楼每间房门前都掌了灯,一楼只有最里一间掌了灯。 他一路避开了护卫,藏进了一楼未掌灯的房间,房内并没有人,借着窗外的月色,依稀能看见此处装横极尽奢华,且屋内摆设很是奇怪,窗户是固定的不能打开,床也是做成了金笼子的样子,床头还摆放着铁链,和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萧予安有几分猜想,不太敢确定,又去了一间,不似刚才那贵气逼人,是江南女儿家的温婉大气,只是窗户和床头摆设大致相同。 一路看过去,有西域式的,有山寨式的,有花楼式的,各式各样,六间大不相同。 最里那间门口还掌着灯,站在墙角,还能听见细细的哭声。 萧予安粗略看了一下位置,凭借楼间的围栏几步跃上了房顶,几乎是一个翻身就跳下了一楼,他靠在墙壁,耳朵贴在窗户上,才听清楚屋内人说的话,两个人。 “姑娘别哭了,糟蹋了身子,这都是要被送走的,只是早晚的问题,认命罢,没准还能看开些。”声音稍显稚嫩,应该是侍女。 那姑娘一听她的话,哭得更伤心了,声音断断续续,“我,我怎么不认命,成亲前夜那许公子将我抢来,威胁我父母,逼迫我夫家,将我关在这做他的,他的。。。。。。我早就认命了,这宅子里的人有几个不认命的,可如今,他一死了,就要将我们送出去,你听到那嬷嬷说了吗!说要将我送去地下,将你拿去发卖,你才多大啊!谁知道那地下又是什么妖魔鬼怪,我还要如何认命,你又怎么办。” 房间里响起那声稚嫩的长长的叹息声,而后便是长长久久的哭声。 女子本红颜,叫这男儿断了心肠,叹世道不公,只道是寻常,往后走的每一条路,就都成了绝路。 第二十六章 馄饨引仇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伊人执着书信,卧在榻上,听那淅淅沥沥的雨声,总有无限的惆怅,就连那封书信,也不能带给她一点慰籍。 小挑提着安神香进来,就看到她家姑娘一手枕着胳膊半趴在窗沿上,一手伸出窗外,企图用手接住那雨滴,五指有缝,总能让它提溜下去。 小挑将安神香点进去,颇有些无奈,“姑娘怎的醒这么早,天才刚刚亮,可是又睡不着了?” 撇见桌上的书信,漂亮的金莲漆印,一双眼忽地放大,“可是公子的来信,公子是不是要回来了!” 伊人收回手,接过她拿的手帕细细地擦拭,淡声道:“要回来了,也就这两日的事。” “公子要回来了,姑娘怎的还不开心。” 伊人起身去到镜子前,撩起那缕头发,将发绳绑在头发上,怎么也编不好,松松散散,也不知道十七搁哪学的手艺?莫不是天天给人家姑娘梳辫子吧! 小挑瞧着她家姑娘纠结的模样,走过去将辫子接在手上,熟练地开始编,不是她不知礼数,实在是她家姑娘在这方面的天赋令人着急。 伊人有些泄气,便让她编了,又开始折腾面前的瓶瓶罐罐,兴致不大,“兄长回京,我自是高兴的。我难过的,是这京都。” 小挑不解,心里也没多大在意,她家姑娘聪明,总有忧不完的事。 辫子梳好了,头发也绾好了,小挑作势要伺候她穿衣,忙忙碌碌的,伊人望了窗外一眼,有些疑惑,“你今日怎的这么早就进来了,也是没睡着?” 小挑头也不抬,帮她束腰,“没有啊,我睡着香着呢,是二位公子来了,婆婆去给他们煮混沌,嘱咐我起来给姑娘防寒。” “他俩来了?怎的来这么早?” 小挑有一瞬的迷茫,看了她一眼,表情颇有些古怪,“两位公子说,是来陪姑娘吃早饭的。我看是外面卖早点的还没出来,两位公子就是惦记着婆婆的馄饨。” “这一大早的就来,可是不怕婆婆累着!怎的这么没良心?”他们常来无书舍议事,偶然吃到婆婆包的馄饨,赞不绝口,时不时就要找借口过来吃上一顿。 小挑是气那两位公子说来陪他家姑娘吃早饭是假,吃婆婆的馄饨是真。 可万万没有冤枉他们的道理,忙解释道:“姑娘莫怪两位公子了,婆婆觉少,早就醒了,正巧遇上两位公子来才说去包馄饨的。” 说着,已经走到楼下,一眼便看见瘫坐在塌上的两人,伊人连忙让小挑噤声,小挑会意,递过莲花灯自个去了厨房。 伊人提着莲花灯靠近了才听见绵长的呼吸声,想来已经是累极,都是坐着睡觉,姿势却是大不相同,萧予安盘腿坐着手枕在桌子上撑着脑袋睡的,十七则是双手叠着枕着半张脸大大咧咧趴在桌子上,但从睡姿,便可判断两人的性情。 两人是被馋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面前摆了一碗馄饨,色泽清亮,香味勾人。 伊人喝着汤,瞧着他二人囫囵睁不开眼的样子,有点想笑,“醒了?信了就吃把,刚出锅的。” 两人也不客气,端起碗就开始吃,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他们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话,比那寻常人家还要随便。 “婆婆这碗馄饨可是早就惦记了,可算吃到了。” “前两日不还专门过来吃了吗!如何算早就早就惦记了!忘性这般大了?” “萧世子那日不也过来吃了吗,不是说婆婆手艺难得,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 哦!这两人还喜欢斗嘴,像个小孩子,什么都喜欢争一下。 这个时候,小挑就会笑着看她家姑娘轻飘飘地转移话题,只听到她家姑娘淡声道:“可查到什么了?” 果然,两人没有再吵。 萧予安放下碗,加了一勺辣椒,“不急,等齐落来再说。” 说曹操,曹操到。 齐落刚刚坐下又碰巧遇到婆婆端了一碗馄饨出来,原是煮多了拿出来给他们分的,齐落一见那碗馄饨眼睛都亮了,他也吃过,那味道真是人间美味。 左右看了看,叶姑娘碗里还有大半碗,小挑也坐着吃,头都不曾抬,倒是两位公子吃了一半此时正敌对地看着他。 他几步上前接过婆婆的碗,连声道谢,将婆婆哄得笑呵呵,然后一边走一边喝汤,自然地坐下开始吃,假装没看到那两双如狼的眼睛。 十七气哼,“这齐落,胆子是越发大了,你家公子还在这呢,你可是越来越不知礼数了!” 齐落自小跟着他家公子,是极懂礼数的,本不敢这么做,只是在这无书舍,或者说同十七和叶姑娘在一起时,大可随心所欲。 现在,倒也敢同那十七斗嘴了,“十七公子和世子碗里还有呢,就别惦记我这碗了罢,待齐落吃完,自然就懂礼数了。” 倒不至于未来一碗馄饨吵起来,萧予安瞧着十七那张嘴巴就觉得厉害,怎么也说不过,齐落怎么 可能是他的对手,直接地转移了话题,“查到了什么?” 于是几人就围着桌子吃着馄饨开始议事。 “明面上没有查到什么,但是那许家人出手阔绰,尤其是许光耀,几次将人打残都是用钱解决的,但那许公子花销极大,每回去醉雨楼都是万银,按道理这许家该是养不起才是。” “对了,那许家人最近在遣散下人,这几日已经发卖好几个了,都是外庄的,卖往外地。”齐落埋头呼哧呼哧地吃着,信息一个没落下。 “外庄!东郊?”萧予安猛地一抬头,脸上带有几分诧异。 众人一看他这反应,也都敛了几分神,严肃了些。 齐落没有半分犹豫,“只有那个庄子的下人被遣散了,还是府里的管家操办的。” 小挑见气氛有些紧张,不由自主地问出声,“怎么来了?” 萧予安也不绕弯子,放下碗筷,先是喝了口水才道:“我昨夜去许府东郊拿出宅子查看时,无意间听到那宅子里的姑娘说要将吓人发卖,将她家娘子送去底下?” “娘子?”齐落有些疑惑,也放下了碗筷。 “那庄子样的都是下人,签了卖身契的,没有什么小妾娘子啊!” 伊人也道:“那许光耀三十八房小妾全部养在京都,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小妾娘子。”这事还是当初她被许光耀调戏,小挑气不过,去将那许家上下十八代人员查得清清楚楚,说是以后方便治罪,没想到还能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萧予安蜜茶这指尖,又将那日的对话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沉声道:“那姑娘说她是成亲前夜被许光耀抢来的,许光耀还逼迫她的父母,威胁她的夫家,那里的姑娘都跟她一样,是认命的人。” “萧世子说的可是胡家姑娘?”景明早起帮婆婆扫地,正巧听到了萧予安的话。 第二十七章 民间童谣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伊人一见景明就将人招呼过来,十七作势要将他抱坐在腿上,被景明径直地避开了,坐到伊人的旁边,虽然前几年因为营养跟不上,身体瘦弱,但到底是个十二岁的少年郎,说什么也不肯被人抱。 十七撇了撇嘴,拿过一个新勺子将自己碗里的馄饨递给他,景明也不嫌弃,双手接过,并不着急吃,双手放在膝上安安静静地坐着。 伊人将人搂得靠近自己一点,语气温和:“你怎的知道那是胡家姑娘?” 景明先是看了她一眼,才道:“胡家嫁女前夕新娘子被人拐走,那家人还报了官,后来不知为什么,那家人又说新娘子病死了,不是被人拐走的,大家都说那胡家人疯了。” “可是我看不像,那胡家女死后,他家就发了,还开了一家面馆,那新郎官也回了老家,据说走的时候还扬言此生不回京都,这事闹了满城风雨,还是许家压下来的。” “如何压下来的?”萧予安刚刚回京,对这京都的水深了解不是很透彻,这事既然闹得满城风雨,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压下来。 景明恭恭敬敬道:“这是京都,每天都在发生新鲜的事,那胡家不过寻常人家,再稀奇的事也抵不过勋贵子弟随便一点花边趣闻,没过几日,许公子在醉雨楼春风一度,挥毫万金的消息就在京都大大小小的巷子传开来,大家都在讨论许公子的花闻,渐渐的,那胡家女的事就被人忘了。” 真是讽刺!官家子弟区区花闻就可以压下满城风雨的稀奇事。 “景明,坊间都在传这民间有个太子,你可知是谁?”伊人想起秦胜说的那民间太子,心里有几分抵触,也想要证实证实。 此话一出,几人皆是一愣,小挑和景明更是直接磕首跪下。 伊人将人扶起,温柔地抚摸他的发顶,柔声道:“你不要怕,没有人会怪罪你,便是宫里那位太子哥哥知道了,也会感激你帮他抓住了坏人。” 许是她的声音太过温和,也可能是她的抚摸太过温暖,他竟也没那么害怕了,又端端正正地坐回去,双手放在膝上紧紧抓着衣袍,声音比刚才小些,倒也听得清楚。 “坊间不敢有这样的传闻,便是有,也不敢说,但是民间有首童谣,说那许光耀是京都太子,孩子小童言无忌,没人会怪罪。” “你可会唱那首童谣?” 景明摇了摇头,他不会唱,但他记性好,能把词都记住,只听他稍显清脆的声音想起,“天子宫中坐,太子京都守,金丝笼中鸟,老虎晒太阳,屁股光溜溜,无人可奈何,京中土霸王,老子关厨房。” “放肆!” 众人陡然被这声惊呼吓得晃了神,就连景明,也是愣了片刻才找回魂魄,她的气场太过凛冽,一点没有平时温婉冷静。 那天子和太子都在宫中,哪来的太子京都守,摆明了这个太子另有其人,那天子和太子就是关在笼里的金丝鸟,许家老来得子,大摆了三天筵席,谁不知道那许光耀是虎年出生,老子可不就是皇帝吗! 伊人自知太过激动,可她一时由情绪支配,顾不得思考,自然也没注意到萧予安看她的眼神越发深沉。 十七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自打景明说出这首童谣之后,一直在笑,笑意不达眼底,几分戾气几分晦暗,叫人看不清。 几人各有心思,倒也安静了会,安安静静地将早饭吃完,十七则把玩着那根发带,眼里几缕精光闪过,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见都吃完了,才开口道:“我昨夜去许府,那库房大多数名玩古画,有大量现银,盒子里放得更多的是商铺地契,各地的都有。” 景明自觉地将碗都收走,不打扰他们谈话。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透明的心思,伊人说不清什么情绪,只是有些惋惜。 萧予安也注意到了景明,没有说什么,大概是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吧,便将注意力都放到许府这件事上,“要那么多商铺地契做什么?” “自然不是他的,是别人塞给他的。”伊人已经从刚刚的情绪中缓了过来,低着头慢悠悠地开始泡茶,又恢复了往常那温婉冷情的模样,只是语气更冷了。 这话说说得不清不楚,明白人确是懂了,他许府区区吏部尚书,再经商再有钱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地契,只能是别人有求于他塞给他的,换句简单的,那吏部尚书是个贪官,且胃口不小,毕竟养了一个民间太子。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许光耀是被九杀堂杀的,那九杀堂杀人向来有理,且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自然不可能去抓凶手,而是要将许光耀为什么被杀的原因找出来才能有所交代。”十七大致琢磨了一番,发现事情所有的线索都被一根无形的线牵扯在一起,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根线拉扯出来。 “齐落,将许府京郊那处宅子上上下下给我查得干干净净,小挑,能不能请你去京兆尹传个话,请陈大人将户部侍郎秘密约见出来。”萧予安厉声吩咐。 齐落见他家公子如此严肃的模样,抱拳应了声“是”。 小挑正欲回话,被她家姑娘打断了,“你要查单策?” 萧予安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查单策,我是查账本背后的故事,单策有胆子烧账本,一定知道某些事,户部吏部一家亲,一定要找到由头才能找到彻查许家。”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小挑和齐落得了令也匆匆去办,萧予安则是回府,他这几日夜夜不归家,也该回去请安,十七孤家寡人一个,只能回他的掌云间睡大觉。 “晚些时候再来找小娘子,有东西给你。”十七落在人后悄悄在她耳边道,温热的呼气尽数喷在耳畔,痒痒的,激起一点涟漪。 伊人剜了他一眼,转身进了书舍,十七站在门口,无声地笑了笑,又扬起他的大马尾,意气风发地走了。 第二十八章 二两阳春面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原以为安排下去,就能轻松点,可不到晌午,萧予安就收到陈大人的消息,说那单策不接受任何私下的邀约,他亲自去邀请,那单策也是匆匆赶他走,生怕他多停留一下。 萧予安觉得不对劲,如若真的按秦胜说的那样,单策是心有朝堂的人,不可能这么决绝,当下决定亲自去见。 单策经常去掌云间吃饭,倒不是他多有钱,掌云间外间卖一种素面,便宜大碗,做农活的人家和乞丐经常来这里吃。 一进门就看见了端坐在窗沿的男子,蓝袍玉冠,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 他坐到他的身后,与他背靠而坐,地方狭小两个男子显得有些拥挤,倒不会令人瞩目。 一碗汤面,几粒葱花,半勺猪油,一把盐巴,两瓣蒜头,呼哧呼哧,吃得几分滋味。 见他如此沉得住气,单策倒也不着急,这人他不认识,费尽心思想要见他,自然是他该着急的事。 面吃了大碗,一口咬下了两头蒜瓣,那人才开口,一开口,“一碗面5文钱,隔壁间吃一两银子,一把秤,这本帐算不算的明白哦?” 懵懵懂懂,说不明白。 “一本帐而已,几人在乎?主人家只在乎赚不赚得到钱。” “一个人也是人,想看就看了,想查就查了,就看大人你,愿不愿意再拿起那把秤。” 没等到回答,身后那人已经吃完了,起身道:“面吃完了,也该出去露个脸了,要看这面怎么做的,须得悄悄的,莫要背后叫那主人家抓住,面也学不成了。” 萧予安听罢他的话,有一瞬间的愣神,这是同意了?或者是,他一直就没有排斥,只是有人一直跟着他,他不便来会面。 这面果真的便宜大碗,他吃不完,浪费又着实不好,瞥见旁边的小乞丐端着碗空碗眼巴巴得望着他,他犹豫了一下,将碗里的面拨到他碗里,那小乞丐也不含糊,端着碗就开始刨,生怕有人跟他抢。 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往外走,一起身就看到倚靠在门口的十七。 十七见他站在一群乡野人间,毫无违和感,打趣道:“这位公子可还没给钱,是打算吃霸王餐了?” 萧予安摸了摸腰间,掏出一块碎银,十七掂量了一下,嘴巴一撇。 萧予安以为他是嫌麻烦,带着笑意忙解释道:“我与你们老板是朋友,这银钱就不用找了,让他下回少给我煮两根面吧。” 十七白了他一眼,将银子抛到他怀里,“谁说不用找了,你给少了,一两银子,你这才多少!” 萧予安一愣,“不是楼里的面才一两。” 十七舌尖在嘴里顶了一圈,突出一块大包,眯着眼睛毫不客气道:“那不就是坑的你们这种有钱人。” 对于他的无赖,萧予安是很有见识,此时也觉得他讲得有理,赞同得点了点头,掏出了一两友善得递到他手里。 十七收到饭钱,马尾一仰,转身就走了,没走两步又倒回来,神情严肃,“先不要靠近单策,今日陈大人几次约见,他身后的人已经起了疑心,你刚刚又露了面,不便行动,今日卯时,我会将人带到无书舍。” 萧予安颔首,抬手轻轻行了一礼。 十七最见不得人文绉绉的样子,正打算将人拐走。 酒楼小二扛着扫帚从店里跑出来,“公子你又要去哪,这账本你还没对呢。” 十七一听这声音,脑袋就大了,拔腿就跑,连萧予安也顾不上了,嚷嚷道:“你让他对,我有很重要的事,我要去买糖。” 小二恨铁不成钢,他家公子最近越来越不务正业了,前段时间非要拉着他坐下说要给他辫辫子,说变好看让他好讨媳妇,一辫就是一整夜,各种花样都有,头发都要给他整秃了。 还非要带着他去山上摘山楂,两个大男人,大半夜的在厨房熬糖浆。 平时用不到一分钱的人,最近花钱大手大脚,银票都是一摞一摞地拿,要不是知晓他家公子脾性,还以为他去逛花楼玩赌场。 如今,更是当起了甩手掌柜,这可不得行,他是万万不能对账的,这酒楼会垮的,想来他家公子也是了解他的,这不,派了个人来帮他。 视线一转,看见了旁边站着的男子,一股文卷气息由内而外,反正是他没有的。 将扛在肩头的扫帚放下来像大刀一样立起来,一手叉腰,梗着脖子问:“你是萧公子?” 早在十七说出那句话之时,萧予安就感觉不妙,想走,又觉得不合理数,这不,就被人留下了。 那小二是这么说的,“我家公子常说萧公子是他朋友,学识好,与人友善,最是喜欢帮助朋友,刚刚我家公子也请你帮忙对下账本,我瞧着不好意思,怕是我家公子随口胡说,又怕驳了我家公子的意思,如今见了公子,便觉得你真如他所说的,谦谦君子,想来也不会叫我为难。” 鬼一般的谦谦君子,他都没有同他说过话,怎的知道他是君子,一看就是他胡说的。 这话确实是小二胡说的,他家公子近日就和那萧世子和无书舍的少主人走的近,那少主人是个姑娘家,这人就只能是萧世子,他家公子也没跟他说过这些话,他乱编的,只要能不算账,他一个当兵的,再文绉绉的话也憋得出来。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十七也帮了他不少忙,于是便跟那小二走了,随口问了句他的名字,他是这样答的。 “哦,我叫安生,无名无姓,随便取的,你随便叫就行。” 刚刚还公子长公子短,现在就直呼你我了,这不着调的性子,果真跟十七一样。 暗暗记下这个名字,想着以后让齐落过来跟他学学,也不至于以后主子侍卫都在他这里吃了亏。 原以为对个帐也就吃顿饭的功夫,直到安生将他请进书房搬了一个表面落了灰箱子出来,他才感觉不太妙。 果然,安生不好意思地开口道:“这是这三年的账本,公子不爱管这些事,就一直堆着,账房先生一直在管也没有对过,如此,就辛苦萧公子了,那我去给你端点茶点来。”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走之前还不忘将门带上。 从书房里出来,太阳已经落山了,掌云间生意很好,不见嘈杂,只是他的心情不太好。 安生见人出来了,忙热情地招呼他吃饭,他现在看到这张脸就想起那满箱子的账本,头大,默不作声地走了。 第二十九章 殃及鱼池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伊人正在书舍阁间练字,被人忽的挡住视线,有那么一瞬地惊喜。 萧予安站在她的案前,自然也没放过她眼里的惊喜,以及惊喜过后微不可查的失望。 眼神有几分落寞,面上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将她收在一旁的字捡起来看。 随便写的字被人如此仔细的看,伊人还有几分不自在,默默地将书案收拾干净,“你怎的来了?可是有什么发现?” 萧予安这才拿正眼看她,带有些疑惑,“十七没和你说?” 伊人摇了摇头,说倒是说了,不过她觉得他们说的可能不是一件事,毕竟十七不可能在他耳边跟他说晚些有东西给他,这画面着实诡异。 萧予安也不纠结,开口解释:“他说卯时会将户部侍郎单策带来书舍,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同你说。” 十七确实是没来得及,不过他是忘了,他拿了银子去西街买了糖,又去厨房熬了一个时辰的糖浆,于是萧予安在书房对账本,他在房里做冰糖莲子,完全忘了这回事,还是安生进来跟他说萧公子已经走了,他才反应过来。 一看时辰,还来得及,将做好的冰糖莲子装进兜里,匆匆忙忙拉着安生换了衣袍。 单策从掌云间吃完面出来,就感觉周遭有些乱,身后的人不似平常亦步亦趋地紧跟着,被隔开了些距离。 走至巷口,忽的撞上一人,还没来得及道歉肩膀就被人扣住拉进了巷口拐角处的房里。 “呜呜”嘴巴被人捂着,他以为那些人要动手了,使劲挣扎。 十七将他的手反手圈在身后,不让他挣扎,低声道:“我是萧世子派来的,你今天午时同他见过。” 单策这才安静下来,摆了两下头示意他放开,自己靠近窗口同他一起看外面的情形。 外面有一个穿的跟他一样衣袍的男子,蹲在小摊前挑选檐帽,身后两人匆匆跟来看见他蹲在那里,心里松了一口气。 假单策将帽子带上,弯着脊背往家的方向走,身后的人还是保持那样的距离。 “那人是谁?” “我家店小二,他会去你家,在你回去前他不会出门半步,你大可放心。” 十七将身上的披风丢给他,带着他穿过几个小巷,匆匆往书舍走。 伊人知道十七是个守时的人,断然没有理由就让人平白无故地等,焦急地在房里踱步。 “你不要担心,十七是个有主意的,不会出问题。” “就是,我最是有主意的,不必担心!”十七趴在门框上,露出半个脑袋,一截马尾。 一见来人,伊人顿时松了口气,一掌拍在他脑门上,语气中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嗔怪,“你怎的这么晚,也不差人来个信,让我们白白担心。” 怎么能是白白担心呢?小娘子担心他,他心里不知有多欢喜。 见人多,她也不好意思贫嘴,小娘子脸皮薄,准又是一顿羞,摸了摸脑门,将身后的单策带出来。 单策一个文官,跟着他跑了一路,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带着警惕。 伊人上前将人请上桌,开口道:“单大人不必担心,这位是萧侯爷家萧世子,带你来的那位公子是掌云间主人,十七公子,我是这书舍少掌事,唤我叶姑娘便好。” 单策并不接她递过来的茶,伊人端着茶杯有有几分尴尬,正待收回手,手中的茶杯却被人隔空截了去。 十七端着茶杯一饮而尽,仰着脑袋还要一杯,一双桃花眼填满了笑意,伊人失笑,又给他倒了一杯,重新添了一杯放在单策的面前。 十七眉峰一挑,端着茶杯漫不经心地问:“单大人这般有骨气,还有勇气烧账本,怎的也不见你多有本事?” “你!”单策被他问得有些难堪,一张脸憋得通红。 萧予安见时机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道:“单大人不必紧张,我等就是想了解那账本到底记的是什么,让你冒大不韪将其烧毁。” 一前一后,一个讽刺一个温和,萧予安早在十七说出那句讽刺的话的时候就明白了,单策这人软硬不吃,那他们就软硬兼施好了。 单策怎么说也比他们多活了十几年,他今36岁,在官上风雨走了几十年,什么手段没见过,不过是懒得计较罢。 冷哼一声,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告诉你们也无妨。” “为何?”这么重要的事,值得人家派人监视他,他居然随随便便就说出来了,还无妨? 单策睨了他一眼,这十七公子看起来倒是风流潇洒,实则是个黑心肠的,这群人里,就他心眼最多,不满道:“这话,你等我说完再问也不迟!” 文人总有他们的傲气,十七了然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那账本记的是户部所有事务的账本,还有京都官员秘密场场所所有暗账。京都水深,萧世子刚刚回京,不清楚,这是前几朝就积下来的水塘,如今怕是已经汇聚成海了。” “京都最大的赌场,是户部所管辖的,或者说他们真正的少东家就是户部尚书,大燕官气贪污风气早已经腐蚀入骨,赌场是他们洗银子的最大的途径,他们在地下也经营了见不得光的买卖。” “金雀殿?” 单策没想到他们已经查到金雀殿了,不禁也严肃了几分,“那金雀殿是百官欢乐的场所,虽然大燕文武不合,但对于这些龌龊之事却是上下齐心。” “你现在可以问我刚刚的问题了。” 十七被他无厘头的话打断了思路,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问了什么,于是端坐身子,像个课堂上被老师揪起来回答问题的顽皮学生,“为何告诉我们也无妨。” 单策这才满意,摆正脸给他们解答:“你们都知道户部吏部一家亲,却是不知道怎么个亲近法。” “吏部掌管文官的任命,户部手握大燕的命脉,这官拿钱来买,这钱从贪官手里拿,官官相护,举家亲,可不就是一家亲吗!户部吏部但凡有点实权的官员哪个不是沾亲带故,也就宫里那位还安安稳稳地坐着,这大燕芯子早就换了。” “萧世子身份尊贵,可你以为这仅仅查的是贪官吗?错了!是户部吏部,更深的还有可能是礼部,是御史台,往上深究更是整个朝堂,你身份有多尊贵能够担得起这份责任,你以为皇上不知道吗?他知道,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一旦文官瓦解,大燕朝堂就分崩离析,朝堂上都是他们自己人,皇上又能信任谁?” “你说我为什么能大无畏地告诉你?因为他们有恃无恐,你们无能为力。” 因为他们有恃无恐,我们无能为力。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重重地敲在他们心上,锥心的疼,但无能为力。 第三十章 愿君满怀初心,一生无愧,一世无忧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无能为力,就什么也不做吗?单大人的骨气,也不过如此。” 对于这样的局面,萧予安很痛心,这不是他心中所向往的大燕朝堂,他一直以为那是天底下最自由的的地方,纵使权谋,纵使阴暗,可这一切都是为了大燕。 单策原是已经死心了,现在这群年轻人又出现在他面前,是为了什么,是给他希望吗? 他当初又何尝不是像他们这般对这一切怒不可遏,他也年轻过,妄想过,曾满怀热忱,哪怕撞个头破血流,他也不在乎,可越靠近真相,他发现,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仅仅是又多了一个人粉身碎骨。 就像现在,再有一个像他的年轻人出现,他也只能回答:“心已死。” 一切已是定局,没有必要做无谓的挣扎,他今天出现在这,也不过是不希望再多一个像他一样终身困在这朝局的人呢。 黑色筒鞋打了两层底,一看就是后来补上的,堂堂户部侍郎,过得比那小小郎中还不如,许是自嘲,许是见不得自己颓废的样子,他不愿意同这群年轻人在一起,起身往外走。 “那就再活一次。”声音自身后响起,如泉水,清清凉凉,不带半点温度,却能让人听进去。 她并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只顾自地泡着茶,“心不过是死了而已,再活一次就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你还怕失去什么。” “姑娘说得轻巧,可知代价?” “不知代价,尚且无畏,先生提要求便是。” 许是心还抱有一丝希望,单策并没有拒绝这个小姑娘,这些个年轻人,或许他还惦记着年轻时没做完的事,他对她说:“南街巷尾有一间荒宅,那些秘密早就应该被戳破了,至于能挖多深,就看几位的能力了。” “那单大人的筹码是什么?” “账本。” “账本不是已经被烧了?” “有能的人记在纸上,有心的人自然记在心里。” “那单大人希望是怎样的结果?” “让应该知道的人知道,让不想知道的人被知道。” 满城风雨。 只有当这件事激起民愤,只有当那些人有恐无持,只有当这件事不再是一个人的事,这故事才能开篇。 刚刚泡好的茶被她尽数倒进水缸里,茶香满室,无一人可消遣,“茶泡得有些急了,不好待客,待时机成熟,再请大人喝上一杯好茶,大人耐心些等待。” 单策瞧着这姑娘,青衫简发,成熟稳重,男儿家不敢议都论的事她倒是一点也不避讳,是个聪慧又有胆量的,他想,或许跟他年轻时候还是有所不同罢,或许还能再期待一次。 “我一个姑娘家尚且有如此胆量,单大人不至于如此为难罢?” 单策并没有答话,他还能说什么呢?难道就因为老了,就没有硬气再闯一次,世间没有这个道理。 抬手轻轻行了一礼,是对女子有如此胆量最大的敬意。 伊人忽的就笑出声,满带着笑意看向十七,“天色晚了,劳烦十七公子将单大人送回去罢。” 又看向萧予安,“萧世子生的俊俏,独自走夜路怕是要遭女儿家惦记,伊人还有几分胆量,不知能否有这个荣幸送一回萧世子。” 一抹羞红悄悄爬上男子的耳根,令他愣了神。 众人也皆是一愣,第一次听说女子送男子回家的道理。 “看着我干甚,男子不可以是被保护的。” “单大人,请吧。”十七最先反应过来,将单策请了出去。 萧予安第一次被人送回家,还是一名女子,耳根那抹羞红怎么也褪不尽。 “萧世子在想什么?”大概是觉得气氛过于安静,伊人忍不住开口。 “在想叶姑娘是谁?” 伊人忽的就笑了,浅浅的笑声一瞬就消散在小巷里,悄无声息地住进他的心里。 她说:“总会有想明白的那天。” 什么事情都会有想明白的那天,即使想不明白也无关紧要,因为你也是无关紧要的人,你不过是来尘世间借宿的客人。 “那叶姑娘在想什么。” “我在想。” 五月的轻风吹起她的秀发,丝丝绕绕飘在他的掌心,青色云杉落在他的袖摆。 “我在想萧世子在想什么。” 萧予安偏过头去看她,她目光只望着眼前的路,“萧世子背后是萧候府,你要查的案子背后是户部和吏部,现在萧候府安然无恙,不过是以为你查的仅仅是许光耀被刺杀一案而已,可此事一旦被揭露,涉及的是半个朝堂的利益,萧世子无畏,萧候府可又能承担这份无畏?” 恍惚间,又下起了小雨,街上人来人往匆匆忙忙,只有他们二人安静前行,伴随一路的无言,萧予安还是没能回答她的问题。 他一个人无所畏惧,可他背后是萧府,他有所顾及是应当的,那她呢?一个姑娘家,又哪里来的勇气? “我是朝堂中人,所求国安,叶姑娘如此固执,又是为何?” 起风了,女子清冷的声音就像她身上的云烟,就算抓在手心也觉得不真切,“可大燕不仅仅有朝堂。君子所求,亦是伊人所向,奋不顾身而已,不是什么难事。” 萧府的门卫隔老远就看见他家公子的身影,匆忙地跑进屋里拿了两把伞出来。 下雨了,看到主人家回来,门口的侍卫会拿着伞主动来迎接他,这是他认为的责任与理所应当,那他身为大燕的子民,是不是又应该把一切当作理所应当。 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罢。 在浅浅的风声中,伊人听到他说:“叶姑娘与寻常女子不同,无畏,大概是因为这不是你心中的大燕,正巧,这朝堂,也不是我想要的朝堂。那不如就搅他个天翻地覆,最坏也不过一抔黄土罢了。” 伊人望着他,少年眼里有光,细雨落在眼里是碎碎星河,她说:“锦绣山河,敬谢君怀。愿君满怀初心,一生无愧,一世无忧。” 他怀里揣的不是什么锦绣山河,仅仅是她眼里的星河而已。 他自诩君子,其实不过是天生的傲气,在她面前,大概也只能是个谦谦君子。 第三十一章 满载欣喜,一生无愧,一世无忧。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下雨了,我送你回去罢。”他接过侍卫拿的两把伞,一把是姑娘家的红梅花伞。 伊人失笑,按住他放在伞柄的手,“说好了我送你回来,你又将我送回去算怎么回事,你回去罢,有人送我回去。” “谁。。。。。。” 墨色身影在他眼里出现,由远及近,止住了他要问的话。 男子打东街而来,一把素色的油纸伞,伞下是明媚的笑脸,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见她落在雨里,瞬间敛了笑意,步履飞快,溅起的泥垢落在他的衣袍。 “怎的不打伞,着凉了可怎么办?”语气里是他没有的亲昵。 伊人望着将大半扇面落在他头上的男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一笑以示安慰。 转过头对萧予安道:“你快回去罢,别受凉了,府里人还等着呢。” 送伞的小厮就站在门口,翘首望着他。 他立在门前,看那远去的两抹身影,青色衣衫依附在他的玄色衣袍上,如此贴合,仿佛在说他刚刚伸手抓空的飘渺青烟都是笑话。 雨伞不大,男子半个身子都在雨里行走,伞下的女子却没让风雨沾湿半点,他们慢慢地走着,他远远地望着。 他和她之间最近的距离,大概就是那截还没走完的路,是悄悄放在背后没抓住青色云烟的手,也是此刻直白又羡艳的眼神。 原来他喜欢上这个姑娘了哦!可他不是她的良人啊! 修得半生,得此情缘,还能欢喜,已是万幸,这段缘,就此了了。 愿卿所恋的山川河流,入眼皆是所爱,所盼的海清河晏,触手皆是阳光普照,满载欣喜,一生无愧,一世无忧。 无畏念得这声卿,君子这一回头,从前都是过往,往后皆是祝福,还望卿珍重。 卿卿没能看到身后的人抬手施的礼,亦没能回他君子之礼,她周遭的一切,都被身旁的男子护得好好的。 “你怎的来了?” 十七笑着,单手将怀里的油纸掏出来,像是糖,笑着道:“下雨了,小娘子还等着我,可不得早点来。” 他扬了扬下巴,“帮我举下伞。” 伊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顺从地将伞举着,十七自觉弯下腰,不让她太累。 伊人看着他将她腰间的荷包解下来,将糖块尽数塞进她荷包里,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十七拿过她手上的伞,将荷包塞回她手里与她并肩而行,脸上一抹绯红,“你尝尝,不好吃我下次再试试其它的办法。” 荷包鼓鼓的,伊人将面上快要溢出来的那颗油纸剥开,圆滚滚的一颗莲子,外面裹了一层糖浆,还有些明黄色的星星点点,入口一股桂花清香突袭,解了糖浆的甜腻,结了莲子的清香。 五月的天,也不知他在哪里找的桂花。 瞧着男子期待的眼,放了一颗在他手心,十七得了糖,先是一愣,随后稳稳妥妥的将它放进怀里,伊人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望着他道:“你今日就是为了做这个才忘了时辰?” 这是一件不靠谱的事,十七自觉不能承认,于是默不作声。 一样的路,一样的沉默,与萧予安在一起时,是在沉思,与十七在一起时,是想倾诉。 “小娘子想问什么就问罢。”十七见不得她忧心的样子,便是眉头轻轻一皱,都能让他拧了神。 “你就不想问我点什么?比如我为什么敢给单大人承诺。” 十七将伞又往她那边移了一下,歪着脑袋看她,“小娘子忘性真大,我不是说过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有我兜着呢!” 撞进那双桃花眼里,伊人不禁想问,“那要是兜不住呢?” 哪知男子想也没想就开口道:“兜不住就护着呗,护不住了,我就再努力努力,剑立在身前,一定会护住的。” “十七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十七默了片刻,停住脚步,转过身一手将伞撑在她头顶,一手撑在膝盖上半蹲着身子与她平视,“那小娘子还要我这根小尾巴么,我估摸着我还是有些用处的。” 不知道为什么,伊人在他眼里看到了几分荒凉,是那种无所慰藉的荒凉,大概是迫切地需要抓住些什么吧。 伸手将他贴在颈脖上湿答答的头发拨开,又顺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像是在安抚无家可归的小狗,“要罢,我瞧着小十七也是大有用处的,而且聪明。” 明显感觉到他身子顿了一下,不自然地直起身,伞却是半点没偏,稳稳当当地落在她头顶。 “小十七为什么叫十七?” “年少时遇到两位恩人,一位教我拥有信仰,一位教我为人,心怀感激,便想着将他们刻在我的生命里。” “恩人是什么样的人?” “大概是像小娘子这样的人。” 年少时遇到两位恩人,一位是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萧元君。 一位是红墙白雪下的素伞少女,他听到她身后的人唤她殿下,这声殿下被他悄悄抓进了耳朵里,一住,就是这半生。。 那年他十岁,少女七岁。 他自小流浪,是京都最不起眼的乞丐,不偷不抢,做过最辉煌的事就是狗嘴夺食。 那一年,他杀了人,西街药铺老板的儿子,是个胖小子。 狗生是他弟弟,不是亲生的,狗生有家人,3岁那年被抛弃在破庙,自打狗生会说话能走能跑开始就跟在他屁股后面,相处久了总是有感情的,他拿狗生当弟弟,狗生却拿他当爹,狗生脑子有病,说话也不利索,讨不到吃食,总是眼巴巴望着他手里的干粮。 他连自己都养不活,一份口粮只分一小半给他,好在狗生比他小4岁,身体不好胃口也不好,他一个人讨来的吃食勉勉强强能让两个人过活,他也是打算就这么过着的,年长一点了再去讨个活路,没什么盼头,就打算稀里糊涂过完这一生。 那年京都下了几场大雨,紧接着而来的是连下几天的初雪,他身体一向很好,抗造,那年破天荒的生了场风寒,他是乞丐,任何病都会要了他的命。 夜里连烧了两天,白天浑浑噩噩一直昏睡,也没有出去讨食,那两天都是狗生出去讨食的,他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孩子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每天都能讨两个白馒头回来,每天回来都带着一身伤,眼巴巴地盯着他吃完两个馒头。 问他他就说吃过了,然后一溜烟跑了,他那时候太虚弱了,根本没有心思管他,如果他当时要是再有力气一点就好了,一定不让狗生出去。 后来才知道胖小子拿他消遣,只要在冰河上学狗遛一圈,就能得一个馒头,他每天都去找胖小子要馒头,胖小子将馒头丢在地上,落了一层湿泥巴,他每天的吃食就是两层和了稀泥的馒头皮。 初雪过后,寒气越重,他的病也越来越严重,夜里常常咳得睡不着,狗生听见了也不哭,就看着他,等他不咳就继续睡。 几天过后,狗生每天晚上都会端回来一碗药,他说是好人家不要的,他一连喝了好几天,病终于见好了,就是身子太虚,没什么力气。 第三十二章 爹爹的小狗生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除夕那晚狗生照常端来一碗药和两个馒头,这时候他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见狗生眼巴巴地望着他,他将手里的馒头塞给他一个,非要他吃,他只是摇摇头,脸色苍白,说他吃过了,吃撑了,还在拉肚子。 见他刚刚确实出去上了几趟茅房,他也就没逼他,将那个馒头给他留着,吃过馒头喝完药过后他就睡了,迷迷糊糊间听见狗生又出去上了几趟茅房,他以为他真的是碰上好人家毫无节制吃撑了,还想着明天醒来叫他吃东西不要急。 第二天早上醒来,没能等到他的叮嘱,狗生已经死了,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脚边,身子已经僵透了。 不管他怎么喊,怎么摇,他都不醒,他以为狗生长大了,会捉弄他爹了。他还把昨天剩的馒头拿出来,骗他说不给他留了,可是怀里的人毫无生气,一张寡淡的小脸苍白地近乎透明。 他生气了,怎么可以这么吓爹呢!几乎是硬塞,一口一口将冷硬的馒头咽下去,一点渣都不给他留。 娃儿死了,当爹的怎么可以不哭呢?他可伤心了,眼泪一颗一颗落在狗生脸上,怕眼泪烫着他了,又耐心地给他擦拭干净。 他给狗生擦了脸,没有干净的衣服换了,就将就着那一身,他背着凉透的狗生一步一步走向破庙的后山头,他爹将他丢来的时候就是从那个方向来的,夜里睡觉时他都瞧见了,狗生也总爱去后山玩,他想,人死了,总是要落叶归根的,于是他将他埋在了后山坡上。 无墓无碑,愿来生生得自在,今世唤你一声狗生,不要介怀,只是为了气你那无甚德行的老爹罢了。 说他一生无牵无挂,那真的抬举他了,不过浑浑噩噩罢,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亲人,总不能叫他不明不白地死了不是? 狗生跟别的乞丐不一样,脑子不好不会讨食,大街的乞丐都认识他,随便一问就知道狗生最近总跟西街药铺的胖小子在一起,经常看到他欺负狗生,叫狗生在冰河上学狗爬。 胖小子在私塾上学,他将他身边的小厮绑来,细皮嫩肉的小娃娃被他一吓就全部说出来。 前些日子他家少爷风寒,可是他嫌药苦不愿意喝,狗生说他爹病了,求胖小子将药给他,胖小子年纪轻轻,家中世代行医,是个救世菩萨,偏偏他生得个坏心肠,他从药铺里拿了一包泻药,只要狗生下在私塾先生的茶里,就把药给他。 先生身体不舒服,课业也少了,于是狗生每天都会在先生茶杯里放一点泻药,每天都会得到一碗胖小子不愿意喝的苦药。 可事情总有败露的那天,胖小子被先生罚挨手板,胖小子气极了,狗生再去讨药时,胖小子指着那包泻药说:“只要你把他全部吃下去,我就把药给你。” 脑子不太利索的狗生心里惦记着他爹,想都没想就吃了下去,还呛了一喉咙。 狗生身体本来就虚弱,这几日更是没吃什么东西,一包泻药吃下去,心肝脾肺怕是一样都没有了,吹了一夜的冷风,可不得去了吗?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破庙的,坐了一天一夜,他还惦记着他要做的事。 他让小厮明日将他家公子带去狗生常爬的冰河,他说如果不去就将他丢去衙门,给狗生偿命,小厮怕了,哭着求他不要让他去衙门,说他一定会将公子带去的。 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杀人偿命,他只知道大人们说衙门里关的都是坏人,会吃小孩。 雪停了好几天,冰河已经开始融化,没有办法再在上面学狗爬。 他趴在树上,远远地就看见胖小子叼着糖饼拿着风筝往这边跑,跑近了才看到树上有人,嚣张地站在树下,仰头问他:“你就是小乞丐的谁?小乞丐呢?” 小厮远远地站在老远,低着头不敢看他,他跃下树,看着他冷静道:“死了。” 胖小子先是一愣,随后露出惋惜的表情,他以为他是难过,这辈子能让谁惦记着,也是不错啊小狗生,直到他说:“真是可惜,还没玩够!” 真是可惜,你今天就要死了。 他冷眼看着胖小子在冰河里挣扎,先是抽搐,然后晕厥,然后顺着河流慢慢飘远,越来越远。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小厮僵在原地,表情木然,“他被呛的时候是你递的水?” “你家少爷是狗生他爹来索命来了,你好好活着,一辈子做噩梦。” 小厮一瞬就跑了,他只是个乞丐,也没人知道狗生是谁,西街药铺老板的儿子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那天药铺老板带着小厮满大街找乞丐,狗生是谁啊?不知道,乞丐没有名字哦! 狗生他爹是谁啊?晓不得嘞,乞丐哪来的爹哦! 那夜又下起了大雪,街上的灯一盏盏点亮又一盏盏熄灭,街上的乞丐都缩回角落了,找狗生的人还在继续,他缩在宫墙下,老乞丐们说宫里有位天子,是守一方国土安宁的君王,会保佑燕国子民。 宫墙外肃静,无人敢来,也没人在意缩在角落的小乞丐。 “殿下,这里有个人,他好像快要冷死了。”梳着元宝髻的小姑娘的声音还带着一点羞怯,一点也不似现在胆大。 他眯着眼睛,看到了红墙白雪下的素伞少女,她解开身上的披风,似乎是想搭在他身上,都怪他当时他太胆小,居然瑟缩了。 少女感觉到了他的抗拒,又将披风系回去,“你为什么趴在这,会生病的?” 一身红杉的少女蹲在他面前,将伞移到他头顶,他看到她的发辫上落了几朵白雪,看到她稚嫩脸上的担心与好奇。 他不想理她,他想狗生了。 “你可是太难过不想活了?” 小姑娘说话怎的这么不客气?他终于抬头看她了,小姑娘抿着嘴,一双水润润的杏眼就这么望着他。 她说:“阿爹说很多人一辈子浑浑噩噩,不知道活些什么名堂,就会选择去寻死。你要是不知道为什么活着,找不到理由活下去,就去从军,那里总会有人需要你,总得活出些名堂。” 小姑娘留下她的素伞,伞落在他的身上,阻挡了万千寒意,红墙白雪下,两位小姑娘依偎在一张伞下,伞下传来少女严肃又轻脆的的声音,“你刚刚可是又叫错了,回去我要罚你。” 殿下吗?他听见了,殿下应当罚重一点!省的又叫别人惦记。 “恩人是什么样的人?” “大概是小娘子这样的人罢。” “这话叫恩人听见,准是觉得你没将他放在心上。” “恩人一生良善,从未要我惦记着他。” 年少时遇到两位恩人,一位是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萧元君,那年太子殿下十岁。 一位是红墙白雪下的素伞少女,身旁人唤她殿下,这一声殿下被他悄悄抓进耳朵里,一藏就是好几年,那年小殿下七岁。 年少时遇到两位恩人,一位叫我拥有信仰,一位教我为人,心怀感激,便想着将他们刻在我的生命里。 他的故事,都在这段路上讲完,在这条街上遇上了那位小殿下,至此走在了从军的路上,往前一直走下去,他遇见了尊贵的太子殿下,长成了潇洒坦荡的十七。 如今他又回到了这条路,他又想起了狗生,对不起哦,小狗生,你的名字我还没想好,爹爹该罚,罚今夜多吃两个冷馒头,你让这雨小点罢,小娘子跟你一样怕冷哦。 第三十三章 一句乱臣贼子,憋了一生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京都近来有些热闹,无书舍更是日日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就连李如言这等不在乎形象的人都换了一件新袍子,没有补丁,没有洗得发白的袖口,只是样式有些老旧,一看就是很久之前的。 伊人看着这书舍一派欣喜的模样,有些惆怅。 正好小挑回来,见她闷闷不乐地坐在阁楼上,开口道:“姑娘,消息已经散发出去了,公主殿下这几日会回京,前朝叛贼蠢蠢欲动,欲在公主回京的路上截杀。” “姑娘可是在担心?” 书舍大堂内正在讨论那公主殿下,皆是称赞,也是敬畏。 “公主殿下天命不凡,自可逢凶化吉,我等只需在公主回京路上静候,叩谢公主大恩即可。” “李某此生不求有什么作为,只盼得一位明君,公主盼君若能生的男儿身,定是大燕明君。” 公主殿下不知其名,生来只有封号“盼君”,世人皆称盼君殿下。 盼君殿下与太子殿下一卵同袍,出生时正逢异姓王越王叛乱,京都大乱,太子平定叛乱登基称帝。 当时,朝局动乱,礼部谏言,一卵同袍,龙凤同出,公主殿下恐会玷污太子龙气,将使燕国龙气不足,边境受扰,瘟疫横行,家国难安,要将公主殿下送去佛寺永远不得踏出寺门半步,请求太子远离京都,自成礼之后,国泰民安,方可回京。 堂堂君王,竟被臣子逼得抛儿弃女,至于为什么如此作为,就要从前几朝开始说起,历史很短,留下的寥寥几笔,却是无法填埋的裂缝。 燕国开国皇帝以武立国,太武帝,也就是当朝皇帝孝宣帝的爷爷,在位期间亲自出征统一了北方,也致使朝中无人为首,政权分散,朝局混乱,太武帝想挽回为时已晚。 诸侯拥立当时只是小皇子也就是后来的宣文帝为太子,天子年轻,诸侯辅政,皇权外落,外戚权利越来越大,天子成年掌政后以文治国,实施重大改革,重文精武,减轻赋税,严查贪官,建立行政机构集中皇权,引诸侯不满,诸侯有了上次逼宫的经验,竟想重演当年的诸侯拥帝,于是拥立异姓王越王为帝,越王是太武帝袍妹的儿子。 越王造反之夜,太子殿下手持天子剑,怀揣遗诏,带领北境边军奋战一夜才平定,太子殿下和盼君殿下就在这夜出生。 带着无数的恶意,诸侯从未想过要留下真天子后裔,只想着稳固自己的势力,待时机成熟,重立新天子。 这就是大燕的朝堂,历代先祖奋力打下的江山,无数英魂竭尽一切打下的北境,被他们埋在这京都的阴谋诡谲,面上繁花似锦,脚下踩的是万千亡魂。 皇子皇女出生时,孝宣帝甚至没来得上看上一眼,太子府里传来消息,皇长子夭折,顾不上她的皇后,顾不了他的皇子皇女,甚至他夭折的长子也没能看到,他坐在尊贵的龙椅上,开始了他兢兢业业,无所作为的帝王的一生。 公主殿下因与太子殿下同袍生,恐坏了国运,来这世上第一日,就接收了来自权势源源不断的恶意。 他的父亲贵为帝王,也不能保她安宁,这是几朝几代积下来的朝堂,是权臣的朝堂,不是他君王的江山,也不是百姓的天下,他心里万般苦楚,一句乱臣贼子,憋了一生。 殿前跪了一堆人,皆是要求请离太子,恭请公主的,一口一个家国天下,说得好不正义。 新天子坐在那把龙椅上,神色不明,身旁站的是跟着先祖皇帝打江山的北境世家将军,一身戾气,神挡杀佛。 百官跪了一夜,不等天子表态,太子府传来消息,皇子公主生母娴贵妃放血自尽,血染白裳,自太子府一路行至宫门前,三步一磕首,血流了一路,至宫门无力前行,磕首将请罪书放于额下,自此再未抬起头。 “恶血流尽,代我儿还清,罪妇高韵,请判十八层地狱,永为恶鬼,不得超生,盼得君归。” 消息传到殿前,宫门前高贵妃的死讯已经传开了。 都知道新帝刚得一双儿女,在民间,这是龙凤呈祥,乃祥兆,在宫里,却是怕抢了皇子的龙气,是大不敬。 百官还来不及反驳,国师来了,国师是世代传承下来的,威望极高,太武帝过后,国师一脉便隐居佛居山,不再问俗世红尘。 国师自佛居山而来,手执高贵妃的请罪书,一袭白袍稳步踏入殿前,于一群俯身屈膝的百官中鹤立鸡群,一双瞎眼直勾勾地落在龙椅上,温声道:“天女系皇命,皇命牵国运。皇女识得天下慧眼,借此处栖息,还望皇上勿要扰了安宁。” 言尽,太子府传来消息,新帝皇后请居佛居山,为皇子皇女祈福。 百官沸腾,国师一脉自太武帝后不再出山,如今为了皇子皇女竟亲自前来,就算是要请离,眼下也不是合适的机会,再掌权,他们面前坐着的还是天子。 皇后将皇子皇女一起带到佛居山,那年,皇子封太子,唤萧元君。 公主六岁回京,朝堂之上与百官对峙,毫无怯意,还能洞察人心,得知公主患有眼疾,天生视物不得,百官更是惊骇,不敢再妄为,同年,公主赐封,“盼君”,未有封诏,只得皇帝口谕,身份尊贵无比,居于皇后的凤栖宫,从未以真面目示人。 公主极尽聪慧,七岁对兵法造诣已显,十岁出策收复为祸一方的马贼,十二岁助太子平定暴乱,自此开始云游,及笈那年更是当众请旨创立无书舍,给了无数寒门学子一线生机。 这都是民间传说,真真假假,关于她的传说很多,最后只知那公主殿下是大燕的福星,手里握着大燕的国运,尊贵无比,受天下读书人敬重。 书舍内,对公主殿下的称赞还在继续,伊人却只觉惆怅,便是这虚无缥缈的事,也能给他们如此大的力量么? 小挑还在问:“姑娘可是在担心公主殿下?” 她担心的哪里是什么公主殿下,公主自有她的使命与责任。 她担心的,永远是这大燕。 第三十四章 满盘皆输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萧世子与十七公子那边可有什么动静了?” 小挑闻言,悄悄靠近了一些,“萧世子说,齐落那边已经查清楚了,晚些时候会来书舍一聚,十七公子那边一直盯着单策大人,倒是没发现什么。” “刺杀的人安排好了吗?”此时的伊人不见半点往日的温润,周身凛冽的气息无端让人生出几分敬畏。 小挑很少见她家姑娘这样,上一次见还是姑娘一意孤行离家出走之时,“安排好了,都是公子那边的人。” “兄长?” “唉,兄长也要回来了,知道我如此行事怕是又要数落我了。”刚才还凛冽的气息,听见自家兄长,瞬间又软了下来,焉哒哒的,像只顺了毛的猫。 小挑噗嗤一下就笑了,扶着她往里间走,“姑娘说的什么话?公子最疼姑娘,什么时候说过你,便是数落也是担心着你呐,实在不行,到时候你叫昭原郡主来,公子一见郡主,就会少分几分心给你。” 伊人一听就乐了,“嘿,你哪里听来的歪道理那可是我兄长,自然全心全意将心放在我身上,不过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嘿呀!可不有道理嘛,话本里都是这么演的,姑娘快走罢,我给你梳妆打扮,今儿个可得好好捯饬捯饬。” 好久没有认真给她家姑娘梳妆了,可把她馋得,手艺都该生疏了。 萧予安进门的时候一愣,一双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瞟,最后,将视线落在一旁的十七身上。 “萧世子不至于罢,我不过稍微梳妆一下,你就不认识我了。” 这哪里是稍微梳妆,简直是贵女下凡啊,一身浅金色云锦,勾勒出曼妙的腰线,白底红花,丝丝浅浅附在浅金色云锦上,腰间惯常还是那个鼓鼓的荷包,头发也认真绾了起来,戴了几朵珠花,还有一支步摇,没有平里那般随意,只是肩上还是搭着那两根细长的辫子,一根发尾系着小铃铛。 萧予安被她这句稍微梳妆吓得呛了口水,急促咳了起来,一旁的十七也不自然地端起茶杯开始灌水。 他的反应没比萧予安好多少,刚刚进来时也是惊了,一双眼骨碌碌地盯着她,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萧予安就来了。 待气息平稳了,萧元才温声道:“难得见你如此盛装打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失礼了。” 其实算不上什么盛装,就是平常姑娘家的装扮,只是她平时太简洁,衬得现在很隆重。 “今天可是什么重要日子,竟值得你如此上心。”萧予安笑着问,以为今天是她生辰或是什么重要的日子,才值得她如此上心。 伊人只是笑笑,抬手给他们添了茶,“是有些重要,过些时候你们会知道了。” 萧予安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无意识地往十七看了一眼,十七眼巴巴地盯着伊人,满是笑意。 “你们最近可曾听到公主殿下要回京的传闻。”似是随口一问。 十七瞬间敛了神,面带几分严肃,萧予安没有注意到十七的变化,只是温声道:“听说过,公主及笄开办无书舍后就开始四处游历,在各州创办无书舍和学堂,很受天下文人敬重,近日回京,还听说前朝叛贼欲在公主回京路上进行截杀。” “萧世子对公主殿下挺上心的。” 没听出十七语气中的酸意,提起那位公主殿下,他也是有几分佩服的,“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冰雪聪明,我游历时常去各地的无书舍,结识了好些人,他们都是有抱负有才识的人,未来一定可以在朝堂之上有一番作为,一个女子,能做到这个地步,我对她自是有几分佩服。” “莫非十七对这公主殿下有什么看法?” 这话一出,不仅十七愣了一下,就连伊人也愣了一下,笑意妍妍地盯着他。 十七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支支吾吾从鼻腔里传来一个,“哼”,让萧予安摸不头脑。 “先谈正事吧。”无奈,萧予安只得换一个话题。 “我让齐落去查许府东郊处的宅子,那宅子不是许府名下的,是他堂弟名下的,但宅子的开支都是记在许府账上的,开支巨大,比许家在京都的宅子开销还大,府里只有四十几个下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最近都在发卖,但齐落去查了,宅子里远不止这些人,房里住的都是主子姑娘,奇怪的是这些姑娘在官府的名册里都是已逝之人,且都是病逝,病逝后那些姑娘的家人都发财了。” “你是说许光耀强抢姑娘且私贿家人?” “也有可能她家人是被逼迫的。” 这个猜测在意料之中,但也难以让人接受。当初萧予安去暗查时知道姑娘要送去底下,在结合宅子的装橫和许光耀是金雀殿常客,不难猜想是要将她们送去那种地方,可也没想到她们的身份是个已死之人。 萧予安默了片刻,又道:“没有由头可以查许府,也没有证据证明那是许府的宅子,就算有许府估计会让他堂弟来顶罪。” 这也是这件事的为难之处,许光耀他爹是朝廷命官,没有诏令不能随便查,且就算可以查,他们也会找替死鬼,与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实质性损害。 “谁说要查许府?” 闻言,萧予安疑惑地望向她,伊人抬起头来,认真道:“不查许府,查的是户部,要让许府这件案子成为压垮吏部的最后一根稻草。” 萧予安先是一愣,瞬间就懂了,还来不及出声,一旁的十七猛地起身,“你现在就要动户部?” 户部吏部不分家,先前单策给了他们选择,将南巷的拿出空宅挖出来,他能这么说,那宅子肯定藏有什么秘密。 萧予安被他突然的反应弄得有些迷惑,伊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平静道:“该动了,从户部着手,牵出吏部,再查出许光耀一案,这是一盘棋,必须要走完才能收盘,少了一步,都完不成。” 十七自然知道,他只是觉得她太过大胆,有些气不过。 “经历几朝几代,根基太深,这件事要查,必须闹大,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要把这事抖出来的人,背景必须足够强大,而一旦抖出来,户部吏部定会有所动作,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这么做,太冒险了!一旦哪一步出差错,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萧予安面色有些沉重,开口道:“我觉得十七说的有道理,被牵连事小,打草惊蛇,以后再想抓他们出来就不容易了。” 伊人自然知道他们的顾虑,只是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皇上只给萧予安半个月的时间,就算他不查,最后也是会被问罪的。 许府京郊那处宅子又在遣散人,要是再晚些,证据就会越来越少,无论怎么盘算,现在都是最合适的时机。 这些萧予安和十七也想到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顾虑,气氛一下僵持住了。 第三十五章 极尽聪慧的女子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我知道你们拿我当好友,也知道说这话不合适,但现下这局势,还是不要把你们牵扯进来比较好,我好歹是个世子,再怎么户部吏部也要顾虑几分。” 十七难得的没有反驳,只低着头,一直在沉思,伊人见他面色不愉,轻抿了下唇,看向萧予安,“你虽是世子,恐怕也难以抵住户部吏部联手遮天,候府还会被拉下水。” “我知道,但目前这是唯一的办法,我虽没什么实权,但世子的名头还算尊贵。” 这话顶多算个安慰,他虽贵为世子,但刚回京,没什么威望,手上也没有什么实权,户部吏部要想给他穿小鞋,简直易如反掌。 伊人闻言,轻轻一笑,拾起面前的茶具,道“那世子跟公主殿下比起来,谁的身份更尊贵?。” 两人看不到十七桌子紧握的拳头,只觉得他今日不太对劲。 十七控制住心里的戾气,咬着牙,尽量平静地问:“公主殿下何故管这件事,她可以派别人来办,何必自己冒险。” “因为她身份尊贵,因着这是大燕的事,因为她有她的责任与担当。”伊人语气平和,淡定地泡茶,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十七说:“好。” 有什么东西在萧予安脑子里一闪而过,让他来不及抓住,他瞧着这两人奇奇怪怪的反映,垂下了眼帘。 “公主殿下尚未回京,就算回京要如何让他参与这件事。” 十七已经恢复正常,埋着头玩茶杯,漫不经心道:“萧世子可见过公主殿下?” “没有,坊间传闻公主殿下从未以真面目世人。” “可有人知道殿下具体哪日回京?” “不曾。” “可有人敢冒充殿下?” “这!” “即没有人见过殿下,也没人敢冒充殿下,那这件事就是被殿下碰巧撞见,殿下心系百姓,该不该查?” 言尽于此,有些事就看有些人怎么想了。 萧予安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齐落匆匆忙忙跑进来,一口气还没喘上,“世子快去救公主,府里传来消息,公主今日抵京,遭人截杀。” “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事态紧急,他来不及想那么多,跟着齐落往外走,没走两步,却被人叫住。 “萧世子不必着急,一人之力难以敌众,不如先去京兆尹,派足人手,再去营救不迟,齐落讲得着急,路上可以再听他慢慢讲。”软糯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令他身形一顿,却是没有回头。 伊人看着他越走越远,至到背影消失在眼前。 “小娘子也不怕萧世子晚了,救不到人。”十七趴在桌子上,枕着脑袋抬头望她。 伊人垂下眼眸,低声道:“救不到就救不到吧,闹得越大越好。” 十七眼神一暗,随即展现清明,勾着她身前的小辫,打趣道:“救不到就救不到吧,反正有我呢,不会救不到。” 伊人扯回在他手里把玩的小辫,笑着道:“甩不掉了,那就走罢,可得护好了。” “好勒,小娘子今日穿得好看,断不会让你坏了心情。” 伊人搭上他伸出来的手,大掌宽厚,有一层薄茧,男子就这么牵着她,一往无前走在寂静的小巷里。 今夜风很轻,小巷也很安静,天干物燥,打更的人还未上街,总会有人不小心打翻火烛。 萧予安原是跟着齐落回府的,路上想起伊人说的话,有换了方向往京兆尹走,面色沉着,问一旁的齐落:“府上怎么知道公主今夜抵京,遭人截杀。” 齐落不知道公子为什么这么问,还是认真道:“是公主殿下身边的侍女前来求助。” “侍女?” “对,她拿着公主殿下的令牌,说为躲避前朝叛贼的追杀,才今夜秘密进京,谁知消息还是泄露出去,为躲避追杀,公主殿下现在藏在南街,府里已经派人前去查探,还将令牌给了我,要我交到公子手上。” 说到这,齐落也反应过来,这段话可以说是漏洞百出,堂堂公主回京怎么会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派贴身婢女来求助,为何又把令牌给他,且为什么不直接找官府或者亲兵,找到萧侯府来。 “公子,这。。。。。” “无妨,你仔细想下那侍女有什么特点?” 齐落沉思了片刻,“那侍女来时一点也不着急,金色面纱掩面,她似乎知道我是世子身边的侍卫,一见我就叫我通知世子公主有难,要我快去知会一声。。” 那侍女来的时候他正巧从京兆尹回府,根本来不及思考,就往书舍跑,想给他家公子传话,现在想来,也不太对劲,为什么那么巧,正好赶上他家公子外出,又正巧赶上他回来。 金色面纱,萧予安忽的想起伊人今日的装束,瞳孔睁大,疾步往京兆尹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齐落,“你先派人去将公主殿下今夜抵京,遭人截杀的消息散布出去,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先去书舍。然后再派人去郡王府,亲王府,各个大人家,将反贼刺杀公主的消息传出去,一定要传到刑部那里,再手持令牌传公主之令,调遣府兵全城搜查,缉拿叛贼。然后请父亲守在宫门前,待城内大乱,立即入宫禀告皇上,只说公主遇刺一事,反贼入城,别的什么都不要提。” 齐落得了令,匆匆行礼,转身往回跑。 萧予安面上虽然平静,但心里早就已经波涛汹涌,他心里了猜测,但不敢去深想。 那他呢?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如果说她从前只是将她放下,那他现在就是彻底死心了。 时间容不得他细想,他细细盘算了今晚发生的一切,让萧侯府和京兆尹最先涉及进来,是为了抢占先机,不给户部吏部插手的机会,派人将消息传出去,是为了将事态闹大,至于传到刑部那里,完全是为了给户部吏部添乱,假借公主之名,是为了调虎离山,一旦户部吏部反应过来,率先进宫,他们就有可能拖住陛下,赢得时间,将一切偷梁换柱,更甚,会有许多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当他们的替罪羔羊。 可以说,今天这一切都是那位公主殿下算计好的,而他,确实在按着她所希望的一切一步一步往前走,此女子极尽聪慧,也很有胆量,她不会不清楚,一旦他行错一步,今夜一切都将毁于一旦。 她是在考验他的能力,了解他的为人,亦或者说,她在给萧侯府留一条活路,京都大家都参与进来,没有理由萧侯府独自承担,吏部户部再只手遮天,也没有办法在众目睽睽下逃脱罪责。 而这一切,都在他的不知中悄悄进行。 第三十六章 举城救主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惆怅,他以为他能够承担,却未曾想,倒是让人家思虑更多一点。 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原先他也不知道这是喜欢,初见时,女子绳上的气质就与别的姑娘家不同,他以为他对她仅仅是欣赏与好奇,只是当他和十七站在一起时,感觉自己与她的距离是那么遥远,那种感觉让他很不甘心。 她送他回家那晚,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他心中的良人,他看着她与十七契合的背影,心里竟是感觉无比地放松,那一刻,他就放下了,只当自己是迷途知返。现在他才明白,不是什么迷途知返,他对她,是真真切切的喜欢,只是因为自己不是他心中那个人,这种喜欢转瞬即逝,变成了祝福。 这一路上,他都很不安,现在想通后,倒是清明,再见十七与叶姑娘时,他想他心里再也没有了那份隔阂。 京兆尹府陈大人正在清理案件,小厮进来传话说萧世子来了,要带府兵缉拿反贼,保护公主。 这一消息,瞬间在京都炸开,原本安静的都城,犹如白昼,家家户户点上了油灯,看街上来来往往的官兵,自觉配合搜查,书舍众人更是激愤。 公主是大燕的福星,系脱龙气,关乎国运,这是公主出生时就奠基的事实,早已根深蒂固,为着这分龙气,公主及笄后未成婚嫁,守着这大燕的国运,也因此,最让反贼惦记。 如今公主有难,百姓不安,自是要时时关注。 萧予安带着京兆尹的人,有意识将他们带往南街,消息越传越开,各府府兵也都得令开始搜查。 忽的见南街巷尾处红光乍现,“嘭”的一声巨响,一缕黑烟升起,而后是火光绽放,引一干人注意。 人群中忽然就开始喊“着火了,着火了。” 萧予安就在南街,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心里一惊,带着人往那边赶。 萧予安到时,火光冲天,房子已经塌陷进去一半,火海里跑出来一个人,金纱掩面,身形娇小,手里攥着一只金步摇,一见萧予安,连忙扑过去,声音满带哭腔,“公主,公主在里面。” 众人赶来,就看到她晕倒在萧予安面前,看到她手里握着那只金步摇,更是心惊,众人识得,太子和公主及笄时,皇上特赐巡城之礼,供百姓敬仰,公主就是在城墙之下求得恩赐创办无书舍,那步摇也是皇后娘娘亲下城楼,当着百姓之面给她戴上的,因着是凤钗,一时引起了轩然大波,民间出了许多仿品,只是没了凤衔东珠。 萧予安心下一惊,知道肯定出了意外,火势太大,众人只忙着在外围救火,没人敢冲进去。 顾不得那么多,一把夺过侍卫手里的水桶,举过头顶将水尽数淋下来,霎时浑身湿透,众人来不及阻止,就见他埋头往里冲。 “轰”的一声,房子倾塌,夷为平地,一根横梁滚在他脚边,还带着灼火,衣裳上的水滴落在横梁上,冒出一缕青烟,止住了她的脚步,令他脸色煞白。 将房子倾塌,众人也是一愣,更有闻讯赶来的书生当众哭出来,一闻哭声,众人皆停下手中的动作,面色沉重。 萧予安忽然想到了十七,忽然下令继续救火,语气不容置疑,但是没有人行动,有官员更是打算悄悄溜走,若让皇上知道他们没有救出公主,那可是死罪。还是刚刚哭出来的书生挺身而出,拎着火桶冲进火场,远远望去,他弓着身子,骨瘦嶙峋,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又给了人当头一棒。 李如言最先反应过来,待着书舍众人率先冲进火场。 身后谢忱身着寝衣,还未绾发带着自家下人和一堆百姓,抬着几箱白银赶来,大手一扬,震声道:“凡参与救火之人,我谢家自掏腰包,每人二两银子,救出公主者,白银!” 语落,一干百姓浩浩荡荡冲进火场,人数众多,官兵挡之不及。 萧予安看着眼前这一切,眼眶微湿,无端生出几分酸楚,百姓拼死护着这天家公主,有的是因为感恩,有的是因为敬畏,有的是因为利益,可那又怎么样,他们有勇气踏入这火场,官员却只想着逃脱罪责,这是多么讽刺。 大燕,落在他们这群人手里,将是穷途末路。 人群中,有几人见势头不好,忙往外走,萧予安心思一转,命京兆尹府兵趁乱将此处包围起来,只许进不许出,不要给人趁机逃出去的机会。 几人一怒,冲到萧予安面前,面色不忿,指责道:“萧世子这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聚于此处,让那叛贼逃了可怎么办,到时候公主殿下怪罪你可担当得起?” 萧予安认得,这几人都是在户部供职的,若是往常,他们肯定不敢这么造次,但现在他们人多势状,且事态紧急,顾不得那么多,只想将消息传出去。 萧予安只关注这眼前这场浩大救火行动,并不理会,耐心等着,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着,等消息传来,等消息传出去。 几人心思一转,打算带人硬闯,反正他们有理由,就说前去捉拿叛贼。 还未有所行动,就见齐落带着萧家府兵前来,单膝跪地,恭敬道:“禀世子,刑部已将叛贼捉拿归案,正待审问。” 萧予安这才甩给他们一个凉凉的眼神,语气薄凉:“这几人以下犯上,杖责二十。” 齐落几步上前,带人将人压跪在地上,几人气急,口不择言,“你敢,我们再不济也是朝廷命官,且是奉公主之命捉拿叛贼。” 萧予安半蹲在他们身前,一把扯住为首之人的头发,将他半个身子都提起来,眼里温润谦逊不在,冷声道:“再给你面子,你也不过区区五品,我不仅敢,我还要当众行刑,且好好记着今日给你们施刑之人,他日,也是他们将你囚于地下,永世不得翻身。” 说罢,直起身子,抖了抖袖袍,不再看他们, “这几人以下犯上,且意图阻止本世子救公主,当众杖责,直至公主殿下安全为止。” 喊冤声,求饶声,此起彼伏,众人听到他们的声音,也是无暇顾及,萧予安就似没听到一般,密切关注着火场的一切。 他想不顾一切地冲进去,但他不能,他必须要守在外面,等鱼儿上钩。 第三十七章 鱼儿上钩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集众人之力,火势渐渐小了,几人刚才还高亢的声音现在已经奄奄一息,像滩烂泥倒在地上。 “萧世子好大的威风,无缘无故杖责朝廷命官,便是世子身份尊贵,也不能随心所欲,这毕竟还是天子脚下。” 一顶目无尊法的帽子扣下来,萧予安闻声,往后望去,得,鱼儿全部上钩了。 来者外戚高擎,御史台大人,身后跟着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吏部尚书面色苍白,肉眼可见疲态,想来还没有从丧子之痛缓过神来。 萧予安没想到能钓到御史台这条大鱼,想来这地方比想象中还要有几分重量。 两人见面,皆未行礼,论身份,自然是萧予安世袭世子身份尊贵,且他家父亲有军职,但高擎掌权半生,怎么可能甘心给一个小子行礼,他这趟来是来施威的。 “不知这几人所犯何罪,要当众施刑?以后皆为同僚,萧世子还是留几分颜面,否则,就算是萧候世子,也难以融众,候府难道还能继续供着世子无法无天?” “擅闯私宅,易惹得一身骚,萧世子若是识时务,适当放手,以后仕途无量。” 高擎一来,先是示威,而后又是施压,现在又是暗示他将现场掌控权交给他管,又收买他,可以说,若是他稍微动摇一下,这盘棋就散了。 现在现场掌控权在他手里,高擎要拿,必须拿出合理的由头,掌控权在别人手里,要是一不小心扯出些什么,这是高擎不愿意看到的。 萧予安面色如常,似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大人何出此言?公主殿下还置身于危险之中,高大人却只想着我私闯私宅,先不说我是为救公主,就是寻常失火,看到了我也是要救的。况且我手里有公主令牌,受公主之令前来营救,不敢违令。” 眼下气势不能输,他在等,等那道天威。 眼看火势越来越小,不能再等了,高擎暗中使了个眼色,几个同僚官员上前将受刑的几人扶起来,刚一起身,几人就开始浑身抽搐,腿根一颤,身体僵硬,倒地而亡。 高擎见状,怒道:“萧世子好大的胆子,仗着身份,滥用私刑,杀害朝廷命官,我等,当行御史之责,请世子随我入宫,将此事说个明白。” 顾不得那么多,只要他一走,掌控权就会被人拿下,这里除了百姓,都是他自己人,所以他才这么大无畏,就算闹到皇上那里,人是不是他杀的已经不重要。 御史台大人做事素来严谨,此刻这般冒进,看来这地方真的不一般。 萧予安忽的就笑了,望着火场漫不经心道:“不急,还有人没来。” 白色的锦袍在红光中摇曳,面色沉郁,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敬畏。 高擎心下一沉,哑声问:“什么人?” 说着,由远及近传来马蹄声和重甲声,众人面色一沉,皆回头望向踏马而来的禁卫军。 为首者手握金刀,几乎是千钧一发之际勒马停在高擎面前。 “奉皇上口谕,前来捉拿叛贼,护公主回宫。” 禁卫军一到,众人自觉散开,禁卫军训练有素,不过片刻,就将火势控制下来,宅子已经完全塌陷进去。 见此,高擎反倒静下来些。 公主刚遇刺,消息就在城里传开了,彼时他们正在金雀殿,忽闻一声巨响,将地面都震了一下,暗道不好,匆忙回府,街上到处有官兵巡查搜索。 一出来,就见南街火势冲天,派人去打探也是有去无回,户部尚书一见南街声势浩大,沉不住气,只能找到求到高御史这里。 高擎原想着,萧予安不过一个刚刚回京的世家子弟,很好控制,没想到是块硬骨头,先是持公主令牌死抓着现场掌控权不放,如今,宫里那位又牵扯进来,此时,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 禁卫军还在救火,百姓站在外围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高擎站在萧予安身旁,无意识的摩擦这腰间的玉佩。 户部尚书赵谨见状,转身朝身边人耳语,那人得了令,悄悄退了出去。 人群中忽然有人惊呼,“出来了出来了。” 萧予安一双眼,落在那火场中。 璧人踏尘烟而来,大伞之下,男子伟岸,女子娇小,火光映在他们脸上,添了几分喜气,好似那拜堂成亲的小夫妻。 靠近了才看清男子垂在一旁的手还淌着血,身上黑袍凌乱破烂,脸色也有些苍白,而他身旁的女子,金纱帽檐下云锦未沾半点尘灰,身形婀娜,一手搭在男子持伞的手上,一手放在身前,袅袅婷婷。 见来者,禁卫军统领单膝跪地,高喊:“参见公主殿下,微臣救驾来迟,请殿下责罚。” 身后一众百姓和官员跟着跪下,声势浩大:“公主殿下万安。” 女子未理,搭着男子的手脚步未迟疑半分停在了萧世子面前,男子持伞跟在她身旁,受万人朝拜,神色并未有半点变化,仿佛站在她身边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起来吧。”她是对着萧予安说的。 金纱帽檐下众人看不清女子的容貌,只知道公主保太子龙气,天生眼疾,视物不明,今日一见,只觉惋惜,本生在富贵帝王家,江山波澜壮阔却与她无关。 萧予安起身与她隔纱对视,看不真切,女子轻轻一笑,笑声如铃,一瞬就消散在喧嚣之中。 他瞥见她帽檐下露出的发尾,细长的辫子下系着精致的小铃铛,腰间还是那熟悉的的荷包,更遑论她身旁的男子,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呢? 心里那点疑惑,也在见到男子那一刻得到了解答,“可好?” “无碍。” 在别人听不到的喧嚣里,简简单单的问候,说尽了此刻的际遇。 早在禁卫军接手开始,齐落就一直盯着高御史那一行人,见户部尚书身后的人悄悄退出去之际,他就请示了公子跟了出去,谨防他有什么动作。 人群都被包围了,他出不去,鬼鬼祟祟地绕到宅子后面,在一棵香樟树下,着手开始刨土,齐落搞不清楚他搞什么名头,不愿打草惊蛇,就远远的看着,见前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声音,知这是公主殿下救出来了。 那人先是一愣,明显慌了,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开始乱刨,刨出一根竹管子,又从管子里面扯出一根细长的黑绳子,从怀里掏出火折子,作势要点上去。 齐落一瞬间就明了,他们这是在地下埋了火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一举两得,千钧一发之际,齐落将手中的佩剑掷去,那人受了惊吓,手中的火折子脱落,趁此机会,齐落将其制服。 户部尚书范昱看着被压上来的侍卫,脸色陡变,高擎脸色也不太好。 第三十八章 糊涂话聪明人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对于小厮刚刚的行为,伊人并不理会,只安安静静地看着禁卫军救火的方向,很明显,这位公主殿下是生气了,就连生气也如此安静,不知怪罪下来是什么景象。 高擎对这位公主殿下也不是很了解,或者说朝堂之上没人了解,这位殿下出生时就是皇家的异数,往后成长的岁月里除了尊贵与聪慧,别的一无所知。 “御史大人有何感想?”女子开口,声音清亮。 “臣斗胆,此等心术不正之人,死不足矣。” 齐落只说这人在后院鬼鬼祟祟,意图点火,高擎就急不可耐地要将人处死,当真是铁石心肠。 按辈分,这位公主殿下应该唤他一句外祖父,他是皇后叔父,但太子公主从不认亲疏,便是皇上也是唤一句陛下,更遑论他只是皇后叔父。 “呵。”一个呵字,语气里皆是鄙夷。 高擎看着她身旁的男子,没发现京都大家有他这号公子,见他如此傲慢,心有不满,但面上还是没什么变化。 当年太子公主出生时,礼部请离公主的奏折他也参与了,尤记得新天子当年那场盛怒,离宫时宫门前公主生母娴贵妃俯跪的身影以及一路的红血,可以说,公主这条命是她母亲用血铺出来的。 伊人瞧着眼前这位高大人,一生掌权,意气风发,如今在他一个小丫头片子面前,倒有几分拘谨,不仅有些好笑,这份拘谨自然不可能是因为他的悔恨,仅仅是因为他面前这位公主是大燕国用尊贵娇养出来的殿下,而他,对她未知。 “御史大人说话自然是有几分重量的,既然死不足矣,那就让他死有所值吧。”清冷的声音,比起男子刚刚那声呵,并没有什么不同。 高擎心里闪过一丝慌乱,面上却是不显,“敢问殿下何意?” 伊人轻叹一口气,累了。 早知道今晚这么多意外,她就不该穿这么多,也不该穿一双绣花鞋。 高擎还想说些什么,被她身边的男子打断,一个眼神而已,让他无端生出几分寒意。 十七将伞丢给萧予安,骑上禁卫军统领的马,还不忘将早就清醒的小挑带走。 众人不解,看着他骑着马哒哒地走了,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沈其峥还来不及反应,就看着自己的马就这么被牵走了,一时无言,他摸不清这人的身份,不敢妄动。 萧予安见他叫走小挑的时候,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了,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摇摇头,安安心心地当他的持伞支架。 伊人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安安静静地站着,霎时间气氛又安静如初,越是如此,高擎越是不安。 不过一刻钟,十七就骑马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安生豪放地坐上前座嗑瓜子,一颗脑袋东张西望,老早他就听到这边的动静了,要不是楼里那些人听到声响走得急没有给钱,他得一个一个记账,他早就来了。 众人看着十七回到原位接过萧世子手里的伞,又看着他身后的小厮从马车里搬出一张椅子,软塌垫子,一看就很舒服,原以为这就已经完了,马车里又出来一位金纱掩面的侍女,提着食篮,尽显贵气。 要不是时机不对,伊人都想敲开他脑袋看看他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了,但她现在记着自己是身份,是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于是落落大方地坐下了,顺手接过小挑递过来的茶。 她这一坐下,气势上本该是矮了半分,奈何身后站了两个门神,愣是把沈其峥的位置给占了,他默默地站在了更后面,面色严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如何认真地思考公主的防卫。 其实他只是在想要如何站得离公主近一点,他说公主身边的男子为何神经叨叨的,这天又没下雨,打什么伞? 直到他刚刚骑马离开那一会,站到了公主身边,有幸在萧世子的持伞下挡住了半个身子,真的是舒适。 现下火刚刚熄灭,漫天的灰烟飘絮,落尽眼里,难受极了,伞下却还是一片净土,认真闻还能闻到伞面上一股清凉的味道。 想不到这男子看起来潇洒不羁,却是个如此心细之人,肯定不愁找不到媳妇。 小挑看着这位禁卫军统领,见他眼神直勾勾地落在她家姑娘身上,像极了一匹饿狼,心下不满,悄悄走到他身边抬腿就是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 沈其峥看着把脚放在他身上的小侍女,不解,偏头看她,却见小姑娘轻纱之上一对秀眉七横八竖,眼里泪光泛泛,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事实上,小挑确实是哭出来了,只不过觉得太丢人又憋回去了,她原是想趁他不注意使劲踩他一脚提醒他不得无礼,谁知道他鞋上有铁甲,一脚踩下去,脚都木了。 沈其峥见小姑娘红着一双眼,气鼓鼓地走了,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只觉得稀奇,连有人叫他都没听到。 “禁卫军统领何在?”伊人有些心累,拔高了音量。 萧挑见这人一个劲盯着她看,又急又气,这人是这么当上统领?莫不也是哪个大人家的亲戚吧! 无奈,只得小心提醒他。 沈其峥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抱拳跪地,“臣沈其峥,殿下有何吩咐?” “沈将军?” “臣在。” 伊人打量这眼前的男子,一身铁甲,身形魁梧,肤色黝黑,看起来傻憨憨的。 沈家先祖武将出身,家风严谨,世代将军都是自己打下来的,到沈其峥祖父这一代开始,都是武状元,担任禁卫军统领,祖训不参与党争,只尊皇帝,世代清明。 “沈将军对刚刚高大人的意见可有什么想法?” 沈其峥脑袋发晕,他能有什么想法!他不过一介武夫,要是真有什么想法不就是有违祖训吗?他爹他爷爷他祖父怕是要从坟墓爬出来教他腿怎么打断最好看。 可眼下公主问他,他也不能不答,于是硬着头皮道:“公主恕罪,刚刚火太大,臣没有听清御史大人说什么,不过沈某一介武夫,便是听了想必也没有什么想法。” 这人打着马虎眼,却是个聪明的,知道哪边都不能得罪。 “沈将军倒是个聪明的,既然要说糊涂话,那就好好当个精明人,起来吧。” “臣尽量。” 这人绝对是个缺心眼的,小挑如是想。 十七看着这位年纪轻轻就当上禁卫军统领的沈将军,眼神意味不明。 第三十九章 耳鬓厮磨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伊人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指,低着头喃喃道:“沈将军既然没有什么想法,那就好好学着吧,万一中间听出个什么想法,也好叫高大人了解一下他的同僚。” 沈其峥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 见百姓越来越躁动,高擎面色沉稳,但心里早已是波涛汹涌,今日场面这么大,却不见萧亲王那边有所动作,他两自上一辈起,就不对付,如今他这么安静,也让他心里没底。 “高大人,你说那小厮要如何才能死有所值?” 今晚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也不知这公主是个什么心思,高擎不敢妄动,稳妥道:“殿下恕罪,臣愚钝,不知。” 红娘带着景明提着莲花灯姗姗来迟,见公主安稳,放下了心,不着痕迹地将莲花灯递给过去。 萧予安见状,接过莲花灯,将红娘和景明安置在一旁。 视线明了,伊人这才看清几人的神色,高擎倒是还算淡定,两位尚书已是面色苍白,身后几位郞员外更是额冒虚汗。 众人就见公主殿下忽的坐直了身子,气势凛冽,“此人是哪家小厮?” 无人应答。 那小厮虽是范昱的人,但明面上身份干净,这样的人,京都大家几乎都养了,有些不方便露出身份的事就是安排他们去办,倒不怕查出些什么,就算有什么牵扯,也没有证据。 叶伊人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顾着各位大人脸面手下留情,各位大人且好好看看本宫如何让他死有所值。” 说着,小挑解下腰间的匕首呈上去,伊人将匕首递给十七,这匕首原是她赐给小挑,让她有所依仗的,毕竟是公主侍女,不能让人看轻,以公主侍女身份于人前时她都是将匕首挂在腰间的。 十七将匕首接过来,眉峰一挑,有点意思。 “萧世子。” “臣在。” 萧予安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只得跟着她的思路走。 “禁卫军交到你手里,掘地三尺,也要将此处埋的东西挖出来,省得祸害一方百姓,高大人沈将军可好好看清楚了,明日回报陛下,本宫不想受到半分委屈。” 高擎大惊,意图阻止,“殿下不可,这是京都,掘地三尺怕是会扰了附近百姓,不若。。。。。。” “啊!”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止住了高擎的话。 他木讷偏过头望去,霎时血色褪尽,徒留一片苍白。 那点火药的小厮此时绑在树上,上身未着片缕,胸口淌着血,细细望去,是少了一块肉。 十七将剜下来的肉铺在匕首上,拿过一旁的火把,支在火焰上炭烤,高擎甚至能闻到那股焦肉味,冒着滋滋的响声,看得他心里直反胃。 十七抬头睨了他一眼,发出一声轻笑。 公主仿佛对这一切早习以为常,端起茶杯平静道:“高大人慎言。” 未及高擎开口,萧予安已经带人开始掘地。 若是以前,身边有人如此行事,他定会觉得多方心狠手辣,会唾弃,会跟他断绝往来,可现在,他如此庆幸他身边有这么个人,会令他自省,也会让他惭愧。 十七是军中人,什么酷刑手段没见过,下手自知分寸,片片剜肉,寸寸伤心,却不伤及性命,只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叶伊人并不知道他会如此手段,只知道他自小参军,折腾人的法子肯定不少,却没有想到如此恶毒,甚合她心意。 她就是要将此事闹得沸腾,叫那百姓谈资,叫京都那一窝人明白,天家的手段。 禁卫军每深挖一分,十七就剜下他一片肉,强迫他吃下,周围有百姓受不了,在一旁干呕,还是不愿意走,毕竟难得见此盛况。 一众官员面色异常难看。 “你想清楚了,可要说你主子是谁?为何放火?我倒是不急,就是瞧你身上没几两肉,怕是挨不了几刀。” “不过放心,这种事我最是有经验了,不会叫你丢了性命,我会在你家人身上,一刀一刀讨回来,这味道,想必比你自己的要细嫩许多吧?” “我留你一命,叫你看着他们如何被扒、皮、削、肉。”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贴在他耳边,用气声说的,插在手腕处的匕首轻轻一转,这手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我说!我说!” 十七这才收手,嫌恶的将匕首丢在一旁,接过小挑递过来的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手,仿佛对他的答案并不怎么上心。 “想清楚再说,殿下要你死得其所,现在既然能活,自然也要让人觉得你有价值。” 小厮已经没有了力气,靠绑在在身上的绳子勉强站住,十七将耳朵凑过去,越听面色越是沉重,众人好奇不已,就见他俯身在公主耳边低语,那亲昵模样,像极了话本里说的耳鬓厮磨。 伊人原是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话,还配合地将耳朵凑过去,哪晓得男子突然在她耳边吹了一口热气,令她躲闪不及,听到他说,“小公主,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可要给我当好几辈子的小娘子啊。” 这个好十七,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正经,一抹羞红赫然涌上耳根,幸好带了帽檐,还有那么几分距离。 正欲躲避,男子又悄悄攀在她的肩头,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极尽魅惑,“小娘子,我手疼。” 语气惹上几分委屈,尽令她一瞬就软了心,不与他计较,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的伤口。 无端生出几分恼意,蓦地站起来,怒对一众官员。 底下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见刚刚还平静的公主殿下恼羞成怒,底下有些官员更是直接跪下,还站着的官员直冒虚汗。 十七上前,在一众官员中没甚章法地走了几圈,最后停在了范昱面前,范昱胸前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染了一圈水渍。 十七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走到他身后突然道:“范大人。” 范昱心陡然漏了一拍,突然跪下,惊恐道:“殿下冤枉,我虽认识这人,但他不是我家侍卫,只是府上寻常打听民间消息的走街人,定是他污蔑我,地下的东西不是我埋的。” 他这一跪,高擎脸色更黑了,气他自作聪明。 范昱也是心慌了,但他还是有思量的,先下手为强,主动承认,免得让人牵着鼻子走。 十七瞧着跪着的范昱,蹲着与他平视,“范大人说的什么话?那小厮可什么都没说呢就晕过去了,我只是想告诉范大人你身上的绿袍很别致而已,你慌什么?你怎知道那地下有火药,我都不知道呢,萧世子的侍卫可只说他意图放火。” 范昱这才反应过来,半个身子都瘫了下去,高擎见状,猛的一脚他心上,怒不可遏。 “公主在此,还不实话实说,你已是死罪难逃,不如从实招来,为你家人求一条生路。” 这话说得隐晦,叫那范昱没了生路。 第四十章 地下官窖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范昱反应过来,一把抱住十七的脚,拖住他不让他前行,“殿下恕罪,是下官,是下官一人的错,是下官贪得无厌,在下面。。。。。。” “啧!”十七打断他的话,将脚从他怀里扯出来,顺带将他踹得更远,“有什么错到殿下面前认,我可治不了你的罪。” 嘿,说些什么话呢?这不一直是他在收拾人嘛,看他玩得挺开心的。 懒得同他计较,突然吩咐一旁的小挑给高御史看座。 软榻没有了,小挑只得给他搬了一张还没有完全被烧毁的长椅,高擎倒是不计较,非常诚恳地谢恩。 “高大人,伊人不懂朝势,只是今日只是刚好让我遇见了,伊人才疏博浅,读过几本书,不如就将此事交给伊人去办,考考伊人的学问,您在一旁监督监督,看看我可有什么遗漏的可好?” 高擎暗道不好,他这是完全落为旁观者了,但面上还是不显,恭敬道:“殿下聪慧,天下皆知,臣自然没有什么可督促的。” “那就好,那就请高大人好好看看吧,伊人还是有些手段的。”语气里三分带笑。 她站起身,搭着十七的手腕走到范昱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有那么一刻,范昱甚至觉得这位公主并没有眼疾,隔着轻纱,她目光如炬。 “范大人,你说这事是你一人的罪责?” “是,下官知罪。”说着,将身子压得更低,极尽卑微。 '噗嗤'一声轻笑,令众人不解。 伊人任由十七打伞带着她在一群跪着的人中间游走,所到之处泛起一股幽香。 “范大人有罪,各位大人又是早早跪下干什么?莫不是,心虚了?” “得见公主凤颜,下官惶恐,以示敬意。”说话的人是个长胡子老头,伊人正好停在他面前,看样子,活得够久,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也不小。 伊人打量着他的头顶,“这么说,你们都不知道地下埋的是什么?” “下官不知。” 现在倒是都积极回答,生怕沾上一点麻烦,很好! “十七啊!本宫乏了,我瞧着这些人净说些糊涂话,你这么聪明,定能让他们说点不一样的吧!” 隔着轻纱,他感觉自己能看透她帽檐下一双满带笑意的眼,满目星辰,满载光辉,还有什么是不能的呢?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公主身边的持伞男子下令禁卫军将跪着的一众跪着的官员绑到树上。 百姓不解,纵使对这位公主有敬畏,基于此景,也觉得她蛮横粗暴,不讲道理,开始指责议论。 十七听到外围百姓的谴责声,将人安置在软榻上后,就下令点火。 “我家公主早年间就下令,遇礼请安,无罪不跪。各位大人刚刚可是自认有罪,既然有罪,那就认罪,不说,那就等着引火自焚吧。” 这张嘴巴,真的是欠打得很,什么都说得出来! 伊人敢肯定,她肯定没有下过这样的令,听他一本正经地胡茬乱编为着护她,也就不那么想打他了。 地下埋了什么,他们心知肚明,但他们知道还不够,得让百姓知道,还要让这些官员亲口承认。 火柴堆在他脚边上,还是从那堆废墟里扒拉出来的,有些还烧得通红,放在脚下,焦人得很。 “可想清楚了,地下埋的是什么?” 彼时他们还很淡定,直到火把点上来的时候,才开始慌了。 他们最大的倚靠的不过就是高擎,不过就是仗着他们是朝廷命官,公主再怎么娇宠也不能随意将他们赐死。 伊人早就知道这群老狐狸的心思,早早地就将高擎压死,至于让他们死,她堵他们没那个胆量会自己送死。 这不,她就堵赢了。 “火药,火药,地下埋的火药!” “殿下恕罪,饶下官一命。” 一个人承认,接下来几个人接连出声,也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让人轻视。 “本宫没听清。” “方圆十里都埋了火药,是,是为了私藏火药,以便牟利,一旦东窗事发,就将此处炸毁。” 这一消息,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京都,即使是落败的南巷,十里之内也足够造成不小的损害与伤亡。 百姓此时议论的重点也将公主转化到此事上,更有甚者直接将手上救火的工具砸到那群官员身上。 伊人等渐渐平息过后才慢悠悠开口道:“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事,本宫被困在地下时,没发现什么火药,倒是发现地下藏有不少官银。” “什么!” 高擎一脸不可置信,激动地站起身,长椅被推到在地,他之所以敢让让范昱出来顶罪,是因为他知道地下官窖不可能被发现,罪名再大也不过是个私藏火药,可如今,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众人还没从刚刚的消息中缓过神来,那头又见萧予安面色不愉走过来。 “禀殿下,发现一间密室机关。” 范昱一听这消息,直接晕了过去,高擎倚靠在小厮身上堪堪站住身子。 十七冲着沈其峥扬了扬下巴,“还在晕还太早了点,快把他弄醒,好戏还在后头。” 要不是看他身份不明又得殿下重用,他是想跟他打一架,眼下,还是乖乖听话,他也期待着后面的好戏。 范昱被一桶冷水浇醒,醒来就看到眼前冷光一闪,险些又晕过去。 十七抽过沈其峥的佩剑,用剑柄拍了拍范昱的脸,“范大人,带路吧,要是不小心走错了哪条密道,点燃了火药可不好,你这条小命都要交代在这了。” 有人来给他松绑,没了支撑他腿一软,像一滩烂泥倒在地上,裤子湿哒哒暗了一片,十七嫌恶地撇开脸,不耐烦地用剑柄戳了他一下,用了十成的力道。 范昱吃痛,以为他也要剜他的肉,一溜烟地爬起来。 见十七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萧予安大概懂了他什么意思了。 苦了屋外一干人什么都不明白,一颗脑袋伸得老长,高擎早已没了最初的沉稳,一双狐狸眼满是算计。 范昱进了屋,满屋的烧毁残骸,禁卫军严阵以待,并没有看到什么通道,这才惊觉上当了,怒指十七,“你骗我!” 十七无谓地耸了耸肩,马尾一扬,甩了个大白眼给他,转身走出去,扬声道:“沈将军,将绑着的那些人押去刑部,细细审问一番。” 萧野与高擎不对付,送去刑部就是没罪也能惹一身污回来。 高擎定了定心神,没有开口。 眼睁睁看着这群人被禁卫军押走,有些是跟了他几十年的老人。 十七可没有什么怜悯之心,他打的就是心理战,靠的是一本正经的胡编乱掐,打个对方猝不及防。 十七走了,剩萧予安独自面对范昱。 其实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密室通道,沈将军还在,殿下却叫他带领禁卫军去掘地,本就不同寻常,她却要沈将军和高大人好好看清楚。 看什么? 他边走一边一边沉思,直到见到还未塌陷的屋内除了烧毁的残骸什么都没有,见那被埋的半边屋子,猛地反应过来,十七给他粗略地讲过当初他们在南街巷尾见到的有人暗中搬运官银一事,进屋后却不见不点官银的影子,且无论如何也没有找到密道开关。 思绪一闪,他一下子被点醒。 第四十一章 诸君想要的新王朝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范昱从未被人如此戏弄过,还是一群他眼中小孩子,气红了一双眼,紧闭双唇,萧予安看着他迟来的骨气,慢慢踱步走到他面前,“范大人还不明白?你现在就是死路一条,不过是给你个机会,当真以为本世子没办法找到吗?” “就算你今日完好无损地走出去,又有几个人会信你?外面那些人被押走,难保会不会有人捱不住酷刑就说出些什么来,大人又还有什么可倚仗的?” 相处久了,萧予安如今也学得些十七的大无畏,眉眼间也可见几分本来的面目,不复往日温润,尽显锋芒,有些事情,不必那么端着。 范昱自进屋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已是死路一条,如今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他让人拿一枚官银来,屋里都是禁卫军,一身铁甲,萧予安堂堂世子,身上也不会揣那么大枚银子,陷入了一阵为难,最后还是禁卫军出去在吆喝了一圈,在谢忱那里讨了一枚来,他家也算半个小皇商,有官银也不足为奇。 范昱拿了银子,细细比对一番端端正正地放在门槛中间,然后轻轻一按,官银竟然就这么凹下去了,响起一阵银子几经碰撞然后清脆落地的声音,随着这声落下,门槛又恢复如初,不见半点裂缝的痕迹。 然身侧大开的墙壁又在如实说着刚刚的一切确实存在,官银底部有刻纹,想来一般的银子无法打开机关,不得不得承认,这是一个很严谨的机关,一般人就算想到了银子也绝不会想着一定要官银才能打开。 萧予安领着一队禁卫军跟在范昱身后,暗廊不知哪来的风,吹得人头皮发麻,暗廊不能称之为暗廊,可以说是一条小道,道路平坦开阔,左右两边皆摆满了箱子,整整齐齐码得很高,给人一种压迫感。 越走,萧予安脸色越是难看,道路如此长,一路走来就藏了那么多官银,不知一会到达真正的地下官窖,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纵使心里早有准备,可见那宽阔的大堂满满当当摆了一屋子的箱子时,还是心惊,就是身后那群训练有素的禁卫军也忍不住发出一阵唏嘘,可见数量之多。 范昱见状,心虚抹了抹额上的虚汗,往日只见账本上的数目也没觉得什么,如今一见也觉得惊为天人,这怕是要比上那国库了。 “萧世。。。。。。” 一把剑突然刺进他的左肩,令他缓不过神来,怔怔看着握着这把剑的男子。 萧予安初见如此’盛况’,怒不可遏,一股气血涌上心头,怎么也压制不住,猛地抽过身后禁卫军的佩剑刺进他的肩上,直到见血,那股戾气被压制下来。 抽出佩剑,一股热血喷涌而出,溅在他脸上,平添几分阴暗,范昱像是没了什么支撑,像流水一样软软地倒在地上。 无人管他,他看着自己的血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流逝,浸湿了一旁箱子,萧予安叫人将箱子都抬出去,随着第一批的箱子被抬出去,才叫人将他拖出去。 伊人看着被抬出来的箱子,端正了身子,无人可见她金色面纱下是什么神情,只见他身后的男子一手撑伞,一手攀上她的肩膀,似在安抚。 高擎在箱子被抬出来的那一刻就绝望地闭上了眼。 萧予安领人将范昱丢在地上,他的身后是抬着箱子长龙似的禁卫军。 面色冷漠,“禀殿下,数量庞大,一时半会恐难以清算完。” 伊人不说话,手扣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空气陷入诡异的安静。 “殿下,请允许景明自请,景明虽年弱,但也愿意尽自己一分力气。” 景明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红娘,似乎在担心自己的莽撞给她带来麻烦,红娘慈爱地看着他,赞同地点了点头,说:“去吧。” 这句话给了他无限的力量。 景明随着红娘匆忙赶来,被十七安置在一旁,他一直默默关注这一切,他虽然年少,但能辩是非,也知道自己的志向。 十二三岁的小孩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的背后是一片废墟,少年目光坚毅,虽躯身,却给人不卑不亢的感觉,若是将来长成,有心仕途,也是国之栋梁。 一个少年,尚有如此的心志与勇气,他们活了半辈子,难道还活不如一个小娃儿活得有名堂?李如言激起了少年血性,拨开人群,“草民李如言,复自请”。 而后谢忱,长衫老者,酸府书生,毅然决然地上前,“草民谢忱,自请。” “老朽墨岿,自请。” “草民曹书为,自请。” 百姓见状,一个个踊跃自荐,仿佛这是一件无比光荣的事情。 “草民陆川,自请。” “俺铁柱,俺力气大,算俺一个。” “还有我!” “我!” “我。。。。。。” 诸君想要的新王朝,终究会到来,在这之前,会有人牺牲,会有人深陷泥潭,可现在,他们的身后,是大燕的百姓,伊人等来了她要的结果,并为此感动。 只有当所有人都参与进来,这件事才会有足够的力量,只有真实感受,百姓的愤怒才能推翻这一切。 只是她没有想到,最先出头的是当初那个小乞丐,那个想要成为君子的小子景明。 随着公主殿下一声“准”,人群开始躁动,纷纷涌向禁卫军,将他们围在中间,众将士第一次见此情形,一时没了方向,偏偏他们将军还在公主殿下身边一脸看戏的表情。 谢忱瞧着这些禁卫军,木讷得很,在这杵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他是经商的,早早就开始安排府上生意,对于事务的安排,得心应手,须臾间将一切安排妥当。 身强体壮的儿郎跟在禁卫军的龙尾巴后面,以流水线的方式最快地将箱子搬出来,以李如言为首有才的人负责记录,又在百姓中挑了一个看起来机灵的人为首带着有能的人清点官银,他负责统筹全场,妇人女子自发地点灯照明,添水研磨。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禁卫军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一个无阶无职的人给安排了,可他们心中没有半分怨怼,这里有皇宫没有的烟火人情,这一刻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冷冰冰的铁甲侍卫,身上流的是同他们一样,滚烫的热血。 萧予安远远地看着,那里人声鼎沸,那里热血沸腾,那里是心之所向,就在这一刻,他找到真正的自己,找到了自己的信仰,他想为大燕开辟一片新天地。 他用了二十三年,才找到自己的信仰,那他呢?那个为报恩自小北上从军为了寻找信仰的小乞丐,他找到了吗? 瞧他! 他内心炙热,他目光清澈,他眉眼带笑,他拳头紧握,他早就找到了,并且一生都将为之奋斗。 第四十二章 满城风雨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一片火光之中,伊人看见了景明炙热的眼神,他热切期盼着加入他们,可是他太小,大燕尚有好儿郎,不需他一个稚子挡在他们面前。 “你叫景明,是红娘的义子?”景明回过神来,听见公主殿下在询问他,声音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他绷劲了背脊,尽量沉稳道:“正是,小子景明。” 伊人将人招过来,同自己并排坐在宽大软椅上,目视着前方,“你想加入他们?”说着,摸索着将桌上的瓜果递给他,“你现在还小,没有能力加入他们,不过大人们总归会护着你的。” 景明双手接过递过来的瓜果,并未食用,有些颓废道:“我知道。” “你知道还不够,你还得记着,你今日的许诺未能完成,是他们替你担下,你欠他们一份人情。你如今年幼,他们守在前为你承担,往后他们年迈,也要记得,将他们护在身后,为着你那份责任。” 景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霎时间脸色惨白,怔怔地望着那漩涡中心的人们。 沉默地起身放下果盘,走到李如言身后,接过研磨人手里的活,一边研磨一边看他如何记录。 伊人看着那小小的背影,于心不忍,却是没将他叫回来。 “景明是个懂事的,他会懂得你的用心教导,小娘子不必担心。”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放下了不安,景明年少吃苦,见多了人间冷暖,比一般孩子都要成熟得多,而她最怕的不过就是世上再多一个冷漠的人。 沈其峥悄悄打量了几眼这位带着面纱,传说中患有眼疾的公主殿下,又看了看人群中那瘦小的身影,皱紧了眉头,眼里是与他憨厚的面容不相符的深沉。 这场无硝烟的战争一直持续到半夜,高擎早已麻木,坐在椅子上双眸紧闭,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伊人望着月光下摞得高高的箱子,等着李如言将数额清点出来。 范昱被带下去包扎,才堪堪保住了一条命,又被压过来,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明的恶臭。 李如言清出具体数额,望着那庞大的数额,不可置信,又同身边二次清算的人核对了一番,才确定没算错,一时心惊。 伊人听着报上来的数额,勃然大怒。 连带一旁的也被掀翻,见此动作,众人一下摒了声。 “沈将军。” “臣在。”沈其峥又恢复了那副木讷的模样,仿佛只是个听命行事的傀儡。 “传令,禁卫军驻守此地,今夜过后,任何人未得令不得踏入,违令者,斩!” 百姓自己搬的箱子,自然知道数额有多少,只是听到那个数额的时候,心下还是骇然,天子脚下,竟还藏着一间国库,简直闻所未闻。 又因着自己也参与了这事,更是置身其中,想起平日那些不办实事的官员,怒火中烧,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高擎见状,好不容易平静的心神又乱了,“高大人。” “臣在。” “今夜之事,可都看明白了?” “明白。” “看明白了,就好好行御史之责,要是陛下有一点听不明白,你就到本宫凤栖宫好好学学沈将军是如何禀告的,要是还学不明白,你这御史大人也没必要再担着了。” 当了一晚上傻子的沈其峥这下是真的傻了,他为什么要到公主殿下的凤栖宫教御史大人如何禀告陛下?他是武将,还是堂堂禁卫军统领。 但她是堂堂公主,是这大燕比那皇后娘娘还要尊贵的姑娘。 原以为此事就此告一段落,只见公主身边的男子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公主发出嘲讽的笑声,“萧世子,听说凤令在手,还有人对你不敬,意图阻止你救本公主?” 人群中发出一阵倒吸声,打头的那个官员已经被范昱用手段弄死,但剩下的,伊人没打算放过他们。 “京兆尹,将人押下去,无论官职大小,有一个算一个,好好查查,意欲为何?又或者,与这官银有什么关系?” “传令,命刑部彻查此事,直接上报陛下,将查出来的所有事务公示出来,百姓可随意议论献策,百无禁忌。” 这一令下,意味着这官银案被公主殿下接下了,也意味着他们议政的自由,百姓无不欢呼沸腾。 “谢公主殿下,殿下万圣金安。” 伊人看着底下乌泱泱一群人,虔诚地跪着,他们所求,不过一个安稳,,尽也如此难。 李如言俯身跪地,听到他们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说:“盼君归来,与诸君共待天明。”内心无比震撼。 他想起了昔日苏先生所言,’诸君想要的新王朝,终将会到来,而今这战,才开始打响罢。’ 如今这战已经打响,他们也是众将之一,静待天明,晨辉落下,又是满城风雨。 那边高擎失手。 这边萧亲王府,却是一派得意,苏离跪在榻上,听底下那群人对他的吹捧。 萧野见刑部的人来报,一众官员已经捉拿入狱,除了高擎,但凡更范昱有点牵扯的都被押下,萧野春风得意,也不敢贪杯。 他今夜接到公主遇刺的消息时,京都已经大乱,又闻御史高大人带着一干人去南街乞丐巷,心下起疑,派人去打探也不见传回来消息,正欲带一队人马前去查看,就碰到苏离匆匆赶来,阻止了他的意图,让他静观其变,身后一众幕僚说他居心叵测,苏离对此并没有什么反驳,只静静地站门中央,挡住他的去路。 他犹豫了一会,派人去捉拿叛贼,自己在府中静候,苏离年少就进府当他的幕僚,这人心思缜密,见解独特,颇有城府。 众人对他指指点点,他安安静静跪坐在塌上,不闻不问。 直至刑部传来消息,才噤了声,转为对他恭维,虚伪地很。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公主遇刺还能牵扯出这桩事情来,京都有个地下官窖,这事其实算不得什么大秘密,自太武帝政权分裂后,文武官员就有自己的势力,百年来,无论双方如何对立,都心照不宣地维持这种平衡,没想到叫那公主殿下扯出来,还是众人皆知,引起民愤,闹到无法压制的地步。 萧野看着安静坐着的男子,多了几分探究,“苏先生如何知道这事如何发展?” “不知。” 这话叫人听得云里雾里,只当他是凭借自己敏锐的直觉,幕僚人人都能当,却不是每个人对事情都有自己独特的着落点。 这话其实苏离说的是实话,他确实不知,不知为何,消息传到萧亲王府竟是最晚的,萧野就算去了,也只是当个旁观者,计上心头,匆匆赶去阻止萧野,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到是南街乞丐巷,心里就有了猜测,不让萧野去,只是为了让自己显露人前,萧府幕僚太多,要想有立身之本,这是个机会。 没阻止成功,自己没什么损失,成功了,众人只会当他劝解及时,没有惹上这桩祸事,礼部虽然倒了,但高擎手里还有礼部和吏部,根基深厚,若是让他以为这事萧野也参与进来,那就是党争,他也讨不到好处,倒不如当个旁观者,这事落到刑部手里,他们也算是坐收渔翁,白白捡了一桩便宜事。 这一切都在苏离的猜测内,可这一切又都在那位公主殿下的算计内,从消息开始流出,到萧亲王府最晚收到消息,就可知,那位殿下心思的严谨。 当真是个妙人啊! 第四十三章 世间有缘人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伊人坐着十七赶来的马车,光明正大地回到书舍,回书舍第一件事就是去沐浴更衣,这锦衣实在是不适合她,束缚得紧。 十七寻了间屋子,也打算梳洗一番,手上的伤口在马车上被小娘子央着包扎了,倒是没什么大碍。 刚刚脱了外袍,门突然被人踹开,来人二话不说一拳打在他脸上,他躲闪不急,想将人撂倒,那人看出他的意图,手臂锁着他的脖子两人一起倒在地上,“你为什么要让她这么危险的事?你不是说会好好护着她吗?”十七愣了一下,手上动作明显迟疑了一份,又一拳砸在他脸上。 十七被他毫不留情的力道激恼了,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同样怒道:“她的前半生已经够荒唐了,为什么又要她牵扯进这些事来?” 那人力道不减,“她是大燕的公主,有些事是她不可推卸的责任。” “放你老子屁的责任,她就是一个小姑娘,就应该欢欢喜喜地当她尊贵的小公主!” 两人说着,像争吵的孩童,扭打在一起,没有半点招式可言,活脱脱丢了他们习武先生的脸。 “那你又为什么纵容她做这么危险的事?”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管的着!” “你不可理喻!” “老子拳头够硬,要什么道理!” 萧雨安一进书舍,就听到楼上传来的打斗声,心里一惊,几乎是用轻功几步跃上去的,房门大开,两个男子衣衫不整地扭打在一起,十七听到动静,扭头看到萧予安表情一言难尽地站在门口,卸下手上的力道,若无其事地起身,将外袍穿好。 身后的男子起身理了理身上的白袍,才抬头看他,萧予安见这人面如金冠,一双杏眼媚若桃花,轻轻一笑,如沐春风,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就感觉这人,他上辈子已经见过了。 还不待开口询问,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伊人匆匆赶来,就看到屋里三个人傻愣愣地站在那里,面色各异。 她脑袋往里伸了一下,看清了十七身后的白袍金冠男子,脸上是掩不住的欣喜,“兄长!”,提着裙摆跑进去,带起一阵冷风。 萧元君将人拥在怀里,手掌摸到她湿润的头发,语气不善,“怎的湿着头发就出来了?当心受凉了。” 伊人抱着他的手臂,咯咯笑着,无端就生出一股委屈,眼里泛起一层薄雾。 “累了?” 伊人点了点头,任由他拉到板凳上坐着,萧元君拿起一旁的帕子给她绞头发,伊人安安静静地坐着,体会这难得的时光。 萧予安还处在懵懂中,直到十七杵了下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恭恭敬敬地行礼:“萧侯府萧予安参见太子殿下。” 萧元君稳稳当当地受了他一礼,才让他起来。 伊人心下诧异,兄长不喜这些繁文缛节,私下里不会让人行礼,怎的对这萧世子这般不客气。 萧予安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只是好奇,这太子公主关系比那寻常百姓家的兄妹还要亲密,那是皇宫,亲情最淡薄的地方,就算是同胞兄弟,也会有利益牵扯。 他不知道的是,过去十几年里,她和兄长是对方唯一的依靠,六岁以后,她就去往佛居山,兄长只偶尔会去看望,直至及笄她才会京都,回京之后她又四处云游,同兄长在一起的时间大概只有六岁以前,虽然不在一起,但没有人比他们之间更懂得珍惜对方。 “兄长什么时候回来的,怎的同十七打起来了?” 一说起这个,萧元君就生气,他抛下随行部队,连夜赶往京城,一进城就见城内大乱,随便抓个人来问,就说公主殿下遇刺了,那人也不说个清楚,让他失了神,往那黑烟缭绕的地方奔去,见人安安稳稳地站在那里,才放心下来,为不免引起躁动,他才没有露面,又看到他身后的十七,顿时怒火冲天。 “那个混小子,他居然让你做那么危险的事情,要是出个什么意外,我看他怎么办!” 十七不说话,默默咽下这气。 “兄长与十七认识?”伊人拉着她家家兄长坐下来,萧元君顺势坐到她身边,正好与萧予安相邻。 “年少落魄时,承蒙太子殿下相救,才有了现在的十七。” 萧元君见他正经的样子,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说什么救命恩人,三年前回京时,也只是差一个小乞丐给他送了封信,信里只有一枚玉佩,连个署名都没有,他派人去查,查出了一条街的乞丐,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只怕继续查下去,能把整个京都的乞丐查完。 萧予安想起那夜风雨里,他说年少时遇到两位恩人,一位是红墙白雪下的素伞少女,一位,想必就是鼎鼎的太子殿下吧。 世间有缘人,最后都会再相逢。 伊人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一段这样的缘分,当真是觉得妙不可言。 萧元君对自己妹妹今夜这番遭遇耿耿于怀,伊人便将此事的前前后后都讲给她听,也讲出了自己的决策和萧予安无声的配合,萧元君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萧予安的才干,打量这这位萧世子。 目光虽温和,但莫名的,让萧予安很慌张,这太子年岁比他还小,一双眼睛却感觉能洞察人心。 “今夜多谢你救小君。” “不敢居功,这是臣的本分。”说着,又要起身行礼。 萧元君一把搭上他的肩膀,将他按回去坐着,“不必多礼,你是十七的朋友,如今又是小君的救命恩人,就当是多了一个人,同以前一样相处就好。” 似乎除了最开始见面,要他行了个端端正正的君子礼,这位太子殿下对他一直随和得很,仿佛最初见面的那点敌意不过是错觉。 十七见他们这个礼行过来行过去,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端起茶壶用手试了一下水温,倒一杯放在伊人面前,自个端着茶壶往下灌,像极了情场失意的浪子。 见他这幅不着调的样子,伊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十七立马坐直了身子,相处间是他们自己也没发觉的亲昵与自然。 萧予安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倒是太子,憋了一口气,又将它咽下去了。 “萧世子不问问什么?我这隐世公主就在你面前,你就一点不好奇?” 他来了半天,也不开口,伊人只好自己把话头接过来。 第四十四章 单策来访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小挑端来一盆莲子,在他们面前一人放一个盘子,几人自发地开始剥莲子。 萧予安见这诡异的画面,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他处理完南街收尾的事急匆匆赶来就是看他们有没有出什么事,也是想问问为什么要隐瞒身份,来的路上他想了许多,又一想,她似乎也没有刻意隐瞒,后来见到太子,太过震惊,心里的想法又被冲淡,现在被她一问,发现最初的那股怒气早已经烟消云散。 “对你这公主还是有点好奇的,不知公主可否解答?” “但说无妨。” “传说公主天生眼疾,视物不明?” “你也说了是听说嘛,这皇宫里,谁还没个病,她与太子同胞,可不得遭点罪。”十七一颗莲子不知怎么长的,找不到一点豁口,他只得上嘴用牙齿去磕,说话也有些含糊。 “那听闻公主身系凤命,事关龙气?” “瞎说的,当时情况,保命要紧。”那莲子圆溜溜的,萧元君突然手滑,那颗莲子落到十七盘子里,气得他从他盘子里捞了一把回来。 “听闻公主殿下聪慧无比,能洞察人心?” “礼部乱编的,他们连公主都没见过。” “那十岁出策收复为祸一方的马贼?” “陛下造谣的,她那年根本没回京。” “十二岁助太子平定暴乱?” “哦,我乱编的,官员非要给我办庆功宴,我就把功劳推到她身上了。”萧元君抢答。 没想到是这么一段对话。 越问,萧予安越是心虚,他这是在亲手打破自己的幻想,燕国文人,对那位隐世神秘的公主殿下充满了敬仰,他想象,这位公主殿下,以后一定是传奇的一生,不曾想。。。。。。 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七岁对兵法造诣已显,师者断言,必成大才?”声音有他自己都发现不了的颤抖。 “那,那是真的,真的。” 伊人弱弱出声,这两人一唱一和将她的老底兜了个干净,她还要不要面子? 兄长就罢了,这十七对她的事情也很清楚算怎么回事? 十七其实不清楚,他是回京那年将公主从出生开始大大小小的传闻收集起来,自己揣摩出来的,一个隐世公主,自然是身负天命,不可随意见人。 萧予安听到回答,第一反应竟是松一口气。 萧元君抬起认真剥莲子的头瞟了她一眼,没拆穿 她对兵法造诣确实高,小时候师者教她学习琴棋书画,诗书礼乐,她回回用自己所学的孙子兵法将师者耍的团团转,今儿一个空城计,明儿一个离间计,那师者是个傲气的,自个回去琢磨,一老一小天天都在上演大战,这么斗下来,兵法学识确实提高了不少,但师者年迈,没有那么多精力,只得承认她有兵谋奇才,这才哄得她开始静心学习。 她对各类兵书也很感兴趣,得闲时,几乎泡在那兵法里。 不知不觉间,云色已开始泛白。 小挑进来,见他们都默不作声地剥莲子,气氛诡异而美好,汗毛直竖,“姑娘,户部郎中单策大人求见。” “终于来了。”他们在这等了大半宿,可不就等着他来,要不然谁大半夜坐在这里唠嗑剥莲子,昨夜一场已经够费心神了。 “兄长,可否请你去里间藏一藏,单策见过你,我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虽是太子,但凡事不好牵扯进来,一旦被冠上争权的帽子,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萧元君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莲盘带进去。 单策一进来又是看见三人诡异地坐在一起剥莲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进门,’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三人被他这一举动弄的一惊,萧予安离他近,忙将人扶起来,单策不依,声音哽咽:“求世子主持公道,哪怕粉身碎骨,单某在所不惜!” “单大人说的什么话?快起来,起来说!” 单策被扶起来,颤颤巍巍地坐下,他今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成也死,败也死。 昨夜南街乞丐巷失火,又传来公主遇刺的消息,就觉得事情不简单,想起那日萧世子的话,又记起那姑娘是无书舍的少掌事,另一个男子看起来也不简单。 他思考了一晚上,月亮隐退时,他将家中事物安排妥当,又将三口棺材拖出来,摆在院子里,两大一小,将所有一切都准备妥当,趁着混乱,来到了无书舍,昨夜那么大的事,监督他的人念着南街的事情,无暇顾他。 伊人看着眼前这位老者,衣衫朴素,其实他还没有到满头白丝的年纪,只是被生活压的太苦。 “单大人想如何让我们为你主持公道?” “不是为我,是为大燕,京都官员贪污成风,百姓赋税沉重,苦不堪言,我这里有户部历年来贪污的账本,自我任户部侍郎以来,无一例外,全都有记录。” “账本不是被你烧了吗?” 说到这,单策竟激动得哭了出来,“我当官二十年,二十年!替他们算清这些龌蹉账,耗了我的半生,那是怎样算的年头啊?我每人在房里默着他们的罪行,就盼着有一天能把他写出来,说出来,献给宫里那位,让他好好看看,这大燕,烂成什么样了!”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单策不知道,十七和萧予安却清楚,燕国太子和公主如今都在听着他的话。 伊人却没什么反应,仿佛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些龌蹉事,又或者说,她见过比这更肮脏的,“那单大人今日又是抱着怎样一种决心前来书舍,单单是昨夜那场变故让你改了主意?” 此时的她,又变成了那个精明无比的书舍少掌事。 单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初出牛犊的毛头小子了,这些年的风霜早已打磨平了他的棱角,所幸他还有点信仰。 此番前来他除了抱着必死的决心,不报任何期望。这京都的水太深了,能求得个解脱,也是好的,他只是来赌一把。 “我为人一世,半辈子都在当官,可惜也没见得当的多好,就想后半辈子能当个好儿子,让我娘享享福,不想再这么过下去了。”他越说越平淡,语气里没有半点波澜,“自我开始帮他们算账,他们就将我娘抓了去,我一个户部侍郎名头还算好听,官阶也不小,但也是他们脚下的蝼蚁,我还有个干儿子,也被他们抓了去,最近听说我娘病重,快要不行了。我这一生为当官没有娶妻生子,只是不想连累人家姑娘,没想到连个儿子当不好。” “我将账本默出来,剩下的,我也不能做什么了。希望世子看在这份账本的情面上,将我们一家三口葬在一起,棺材我已经准备好了,坑我也刨好了,你就派个人将我们丢进去就行,若是这账本没什么用,也请世子不要让它落入其他人手里。” 这是一个多么卑微又虔诚的请求,到底要经历多少过绝望,才能说出这种话,才能抛弃这尘世。 第四十五章 迷迷糊糊的小娘子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高擎坐在上座,冷冷地看着底下坐着的一众官员,“事已至此,都把自己摘干净了,不要再让人抓到把柄!”底下官员面色也不大好,他们是有些得意忘形了,毕竟几朝几代积累下来,百年来也没有出过什么意外,对此他们已经习惯,早已没有了最初的谨慎。 “那户部?”有官员还是不服气,主要还是贪得无厌,抱有幻想,户部是他们最大的支柱,现在要是被人挖了,以后再想扎根就难了。 高擎闻言,气极,随手一个茶杯砸下去,溅起一地水花,声音高亢,“收起你们那些想法,户部这事谁都不允许再参与进去,手里有脏水的,赶紧给我泼出去。” 且不说那身负天命的公主殿下突然冒出来令他们束手无策,就说此事引起的民怒,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 或是觉得自己太过激动,他又开口道:“户部是保不住了,现在,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不要让萧野的人占了户部的位置。” 半夜聚集与此,一众官员神情萎靡,高擎心里也有一股郁气挥散不去,“公主身边的那个男子可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他叫十七,是掌云间的老板,三年前来京都从商,并未发现有什么背景,城门的人说是他今夜出城游玩回来时偶然间救得公主。”一侍卫上前,将怀里的册子交给他,这是掌云间入户的全部信息,确实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高擎这辈子和萧野斗也是平分秋色,如今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手里的册子顷刻间就被撕得粉碎,“给他找点麻烦,让他在京都待不下去,再找个隐蔽的地方,让他销声匿迹。”他的眼神透露出一股狠劲,似要将十七千刀万剐。 伊人听闻单策的遭遇,心里不是滋味,户部侍郎官阶也算高的,俸禄也不低,他只因着还有那么几分信仰,没有与他们狼狈为奸,就落得如此下场,家人被囚,在官场被排挤,所有的俸禄用来开了个学堂,连个基本的保障都没有,身上还穿着几年前的旧袍子。 单策早已没了年轻时候的热血,颓废道:“我用尽各种办法也没有找到我的母亲,如今也是不敢奢望了,就让我在死前了却一桩心事吧。” “我知道你母亲在哪。” 此言一出,三人皆是震惊地望向十七,单策激动地站起身,动静太大,将桌上的莲盆都弄倒了。 “在哪?我母亲在哪?”有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亏欠的母亲,大概就是他心里的痛。 十七沉思了片刻,才道:“金雀殿。” “什么!”单策几步踉跄,跌坐到地上,脸上写满了震惊。 伊人没想到会是这个地方,金雀殿她们一起去的,那殿中皆是貌美的年轻女子,没有见到有妇人和孩子,也有些怀疑,“你是不是看错了。” 十七皱着眉,“你母亲身形瘦小,头上带着藏青色帕巾,背部弯驹,左手有六指。” “对对对,是她,她身子不好,月子也没坐好,常年头疼,吹不得一点风,总是带着头巾。” 他爹早亡,他母亲一人将他拉扯大,供他科举,没日没夜帮人做活,背脊留下了病根再也直不起来,也因着六指被传不祥,母子两过得很艰难,就盼着他出人头地,当个好官。 萧予安虽然没去过金雀殿,但也听他们讲过,有基本的了解,见十七如此笃定,也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她身量小,我原是没注意,我是注意到了她身边的少年,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右脚是颇的,今日听你这么说,才怀疑的。” “你是如何注意的,为何我没看见?”两人一起去的金雀殿,她确实没见到有这么两个人。 “可还记得媚奴?” 这她忘不了,她还记得第二日正午出来时,遇媚奴衣衫大开瘫在地上,身上一层薄汗,双眼迷离,她还以为这人是犯什么病了,正打算上前询问一番,猝不及防被一只大手蒙住了眼睛,十七揽着她的腰硬把她往外面拽。 她当时不懂,后见十七面颊绯红,一双眼躲躲闪闪不敢看她,她才大约明白,她这人迷迷糊糊,气得十七一路上没理她,可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啊? 十七也想起了当时出来了门外的场景,耳根泛起绯红,轻咳了一声,不自然道:“我也是出来的时候才看见的,那少年从远处黑暗的地方搬来柴火,走路不自然,右脚有些颇,你母亲就坐在火炉旁,将柴火丢进墙壁里,火光通明,我才看清了她的六指。” 怪不得那金雀殿在地下,却不见半点阴暗,待久了反而有点燥热。 “竟是瘸了!”单策脸上痛苦之色可见,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弓着身子往后缩,惊恐道:“我不默了,我不揭发了,只要能活着,只要他们能活着就好。”说着,像是失魂了一般,反反复复都是这几句。 他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是因为他不知道他的母亲和他的孩子怎么样了,就连母亲病重也是他们威胁他说的话,他心里已经当他们死了,如今知道他们还活着,且还在受苦,就不敢再奢望什么了,他妥协了。 萧予安没想到这人这么容易妥协,额上青筋爆起,将人提起来,“你今日说放弃就放弃,你让你母亲在底下囚一辈子?还有你的养子,你就不怕他以后记恨着你,瞧不起你?你母亲供你读书,让你当官,不是让你当个懦夫。” “萧世子!”这声是在提醒他注意分寸。 萧予安听到她的声音,瞬间冷静下来,凝了下神,退回去坐着,他听到他要放弃,不知为何,心底怒气油然而生。 单策还跌坐在地上,双目已经回神,木讷地盯着脚边的一颗莲子,萧予安的话给他当头一棒,她母亲再苦再累,从来没有说让他放弃课业,一心供他科举为官,母亲说她这辈子已经够苦了,就盼儿一辈子当个好官,让更多的人过得比她好。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三人行了一礼,脸上阴霾不在,多了一丝坚定,“单某惭愧,多谢相劝。” “单大人不必多礼,你母亲和养子,会平安回来的。” 这算是一个承诺,单策心里感激不尽,他也不知为何区区一个书舍少掌事,能做出如此承诺,就算安慰,也能让他求得半个心安。 四人围坐在一起,商量对策,萧元君也坐在里间,听他们的谈论,手指无意识敲在茶杯边缘,想起萧予安刚才无端的愤怒,失笑,摇了摇头,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第四十六章 斩草除根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单策任职户部郎中十一年,早年间也算是范昱一手提拔上来的,他以为他是真的看上他的才干,后来范昱抓了他的母亲和养子要他造假账,并把他从郎中提上了户部侍郎,他就再没从这淌浑水里出来过,而今已有十一年。 “那账本,你能默出多少来?”萧予安已经恢复了平静,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 单策本就没有将他的怒气放在心上,也就不隔阂,“他们只看见我一把火烧了账本,并不知道我烧了多少,任户部侍郎一职十一年,六年之前的我都藏起来了,近三年的,我都可以默出来。” 萧予安:“要多久可以全部写出来?” “废寝忘食,也要半月左右。 “不行,太慢了。” 伊人这话吸引了三人的注意,户部已经被控制住了,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慢慢调查,怎么会慢? 十七思绪一转,望着她,“你要动吏部?” “为何?”萧予安不解,为何要在这个关口将吏部牵扯进来。 伊人将桌上散落的莲子刨在手上又装回盆里,“萧世子莫不是忘了皇上要你一月内查明许光耀被刺杀一案,现在已经过了大半月。” 许光耀一案已经查出来,就是东郊私囚人一案,只是找不到时机和证据,可这和户部有什么关系,毕竟这是许府私账,就算是利用贪污的罪名将他牵扯进来,早在范昱被推出来顶罪那一刻,这群人就会想办法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可能有机会查到他们身上。 “谁说是要动许府了,可以除根为什么只斩草?”说着,抓起一把莲子,又开始剥。 “金雀殿?”十七开口,说出了她的想法。 伊人眉间一挑,有些惊喜地望着他。 萧予安闻言,瞳孔放大,“单大人的账本指向的是贪污,没有证据,怎么将金雀殿牵扯进来?无缘无故开始掘地,百姓会有怨言,高御史那边也会有防备,说不定还会连累一干人。” 首当其冲的就是公主殿下,她本就如履薄冰,要是群臣再奏请离公主殿下,再没有第二个国师可以站出来为她批命。 一个人剥莲子没什么意思,伊人只得放下,手指无意识地绞弄那根发辫,“单大人手里的账本指向的是户部,户部名下最大暗场是名扬赌场,赌场底下是金雀殿。” “可惊动了地下,高御史肯定会察觉。”单策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只知道有个金雀殿,没想到还是这样环环相扣,他虽然知道官员贪污,但是也只是记录户部真正的账本,并不知道其中的关系,就连南街官窖,也是因为他要去盘点数额才知道的。 伊人轻轻一笑,不慌不忙地令小挑端来了茶具,等茶香满室,才慢悠悠地开口问萧予安,“萧世子,若让你用一个词概述昨夜范昱招供一案,你会用哪个词?” 萧予安略微沉思,开口道:“兵不厌诈!” 他们除了满口谎话什么都没有,那范昱是没有防备被他们诈出来的,先是诈出来火药一事,后来又诈出了地下官窖一案。 伊人赞同地点了点头,将第一杯茶递给了他,“兵不厌诈已经使过了,换个新鲜的,给他们来个无中生有吧。” 萧予安听得云里雾里,半懵半懂。 五月最后一天注定是个不同寻常的一天,人来人往间讨论的都是那么两件事,南街官窖一案和公主殿下轿撵正午时分从无书舍起轿回宫,百姓都想去见一见他们敬畏的公主殿下。 十七正在店里看那些头疼的的账本,突然涌进一批人,二话不说就开始砸东西,将店里的客人都吓跑了,安生一脸沉痛,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袖子往上一腕,提着扫帚就开始往他们身上招呼,双方打起来,十七就坐在柜台前,时不时抬头瞄一眼提醒安生注意招式,安生一人对多人,也游刃有余,就当是在练手,有人好心报官,这才作罢,只是这群人就是一般般的小混混,进去关几天就放出来,砸坏的东西也找不到人赔,安生舒展了拳脚,心情舒坦,不与他们计较。 半个时辰不到,又来一批人,还是二话不说就开始砸东西,正愁刚刚那一场打的不够尽兴,正巧送上门来让他打个痛快,还是以对面面馆的老板报官才作罢。 半个时辰后,又来了一批,一样的动作,安生怒了,一股脑将人全部丢出去,对面的老板又适时报官。 不到半个时辰,又是一群人,安生已经懒得理他们了,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嗑瓜子和对面面馆的老板唠嗑,来时还给他们让了半条腿的位置方便他们进出,整得他们不太好意思动手,下手也比前几次的的人轻,毫无意外,还是被带走了,这次是门口卖糖葫芦的老爷爷报的官,店里十七已经趴在账本上睡着了,呼吸浅浅,那么大的动静也没能将他吵醒。 第五次,来的不是砸东西的人,自称是京兆尹府里的人,说掌云间几次谎报官情,扰乱京城治安,要将人带去调查。 安生抬头瞟了这群人一眼,转过去继续嗑瓜子,听那面馆老板讲他年轻时候的风流往事。 跟着又来一群官人,说是他们酒楼入户信息不齐全,是家黑店。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都看见是有人在他底盘上闹事,再说这酒楼开了三年了,怎么现在才来说这入户信息不全,明眼人一看就是得罪了上面的人,不敢多言。 十七在这两群人只见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圈,这高擎可真看得起他,一下子给他扣这么多罪名,酒楼办不成不说,没准还要赔不少,没点家底可真要卷铺盖滚出京都了。 他左右看看,有些为难,“那我到底该跟你们谁走?” 其实无所谓跟谁走,无论跟谁走,他的结局都是一个死。 “不管是谁,我都不走。真要请我去呀,就请你们家大人亲自来迎。” “你!”领头的人气极,作势要将人强行带回去。 十七惋惜地摇了摇头,一个侧身躲开了他的触碰,留了个背影给他们,懒懒散散坐回去看账本,安生用手帕将没磕完的瓜子包起来,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扫帚一扛,大摇大摆地进去了,店里传来一浪更比一浪高的哀嚎声,不过片刻,又见安生扛着扫帚出来心情颇好地坐在门槛上开始嗑瓜子。 一群人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安生看着他们的狼狈的身影,啧啧惋惜,就这身手,是怎么保护京城治安的? 堪忧啊堪忧! 第四十七章 萧元君,字长清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安生和面馆老板聊得火热,老板说要请他吃面,他正打算跟着去,打东街又来了一群人,看样子是直奔酒楼来了,他坐在茶棚下大口大口嗦面,颇有兴致地看那群人搜查,说是搜查,其实就是砸店。 看他们砸的差不多了,十七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来,为首的人贼眉鼠眼,一脸刻薄相,看衣袍比刚才那些人官阶要高一点,“你就是这儿的老板?”言语也刻薄,神气得很。 十七抬起头,认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摇了摇头,用气声神秘道:“我是你祖宗!”语气像极了哄骗小儿的江湖骗子。 领头人作势就要上前打他,被身后的人拉住,那人鼻青脸肿,就是刚刚被安生揍的人,为首的人一看他的惨相,冷静下来,改用言语震慑,剑指十七,“大胆刁民,谎报官情,扰乱京城治安,擅开黑店,欺瞒百姓,殴打官兵,私藏官银,条条罪状,证据确凿,给我带走。” 其他也就罢了,这最后一条十七就不乐意了,“这私藏官银算怎么回事?” 那人眼神轻蔑,大手一挥,身后的人堂而皇之地从身上掏出一枚官银,放到地上再捡起来。 毫无水平的诬陷,十七看得眼角直抽搐,扶着额头连声叹息,“这事我管不了了,管不了,还是让你们太子爷来管。” 那人只当他是认输了,双手插在腰上,神气道:“老子管你什么太子爷,在京都,老子就是土霸王,就是宫里那位太子在此,也只有给我提鞋的份!” 他以前就是个街头土霸王,说话不过脑子,什么话都敢往外蹦,后来帮几个贵人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当了个小官,官职一路升,在他心里,京都这几位大人物才是土皇帝,宫里那些都是金丝雀,担不了什么事。 十七被他的话惊得顿住了脚步,扭头看他,眼神昏暗不明,语气怀疑,“当真?” “哼!” 是个有脾气的人,十七砸吧一下嘴,端了根板凳在他面前坐下,仰着头问他,“那我可叫人了哈?” 那人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见男子端着笑望他,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他心底无端泛起一阵恐慌,不待开口,就见男子扯着个嗓子朝楼上喊,“萧元君,还不快出来给贵人提鞋?” 萧元君,字长清,少年储君,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 那人只当十七是在戏弄他,太子正在柳州治理水患,怎么可能会在京都,就算在京都又岂是他们能顺便见的,当下大怒,“大胆刁民,竟敢直呼太子殿下名讳,该当何罪?” 十七下传来一声嗤笑,抬起半张脸望他,邪魅狂娟,“这话你问去阎王爷。”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一把匕首从身后飞来,直直地刺进他的后脑,当场倒地,未溅半点血花。 “谁?是谁?胆敢刺杀官府府兵,给我出来?” 府兵开始躁动,多半是不安,皆拔刀怒对四方。 “颠倒黑白,是非不分,贪赃污蔑,以下犯上,京城府兵就是这般作为?” 二楼一间雅阁突然打开一窗户,众人抬首望去,见一金丝白袍男子持扇静站窗沿,丰神俊朗,玉莲金冠,世间仅一男子束此发冠,大燕太子。 他身后随行的男子一身黑袍,长相平平无奇,太子侍卫,闫子峻,年少时误食太子膳食,中了霜毒,脸上再无法做出其他表情。 众人就算没见过,也都猜出来他的身份,太子手上的扇子是公主及笄时,皇后赐公主凤钗步摇,皇上赠太子长川白扇,扇下挂着一颗同公主凤钗一样的红玉珠。 十七翘着二郎腿好以整暇地坐在长凳上,右手撑在膝上摩擦着下巴看好戏。 安生端着碗面从外面进来,见里面跪倒了一片,砸吧着嘴,朝楼上道:“正午到了,公主已从书舍出发了。” 十七嫌弃地瞟了他一眼,抢走他怀里的瓜子往楼上走,险些弄翻他手里的面。 萧元君一展元扇,往里走去,冷声道:“就跪着吧,待公主回宫后再将这些人丢回去,但凡有关系的,都彻查。” 十七跟上去,神气紧张,“别忘了让他们大人赔我砸东西的钱,酒楼有些旧了正打算重新翻新。” 安生点了点头,押着闫子峻给他算账,闫子峻也不知是不是小时候毒傻了,不仅没什么表情,整个人也木讷讷的,无趣地很,连个眼神都不给他,自个去看戏去了,安生自讨没趣,又坐在门槛上开始嗦面。 他家公子说,今儿个有场百年难遇的大戏,让莫他要错过了。 —————— 正午时分,公主轿撵从无书舍出发,书舍掌事红娘亲手将金纱掩面的公主扶进轿撵,公主云游归京,书舍的规模扩大,几个郡州都有了无书舍,给了无数寒门子弟一个归宿,昨夜又挖出户部地下官窖一案,是大燕百姓心中的恩人。 百丈之内百姓紧紧相随,轿撵身后铺了一条长龙,两侧是前来瞻仰的百姓,所行之处,俯首叩拜。 伊人看着今日这阵仗,放下了纱帘,不枉她一大早让小挑回宫,替她安排了凤撵,她今日就是要大阵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回京了。 盼君公主的名头足够勾起百姓的好奇心,何况还有昨夜官窖一事,好奇心只增不减。 轿撵行至主街,见一人跪在路中央,身负长剑,面前是一摞高高的册子,册子老久,阳光下泛起点点黑斑。 “何人拦驾?”萧予安勒马停在他面前,看着跪得笔直的单策。 单策将身前的册子捧过头顶,声如洪钟,“下官户部侍郎单策,今扰凤驾,是为当街告御状!” 此言一出,百姓沸腾。 “下官状告户部尚书范昱吏部尚书徐自荣,户部侍郎胡泉吏部侍郎王清,楚兴路,小郎中康明,秦胜,巡官刘曦等六人,主事三人。下官告他们贪污收贿,私开赌场,擅收赋税。” 户部吏部上上下下,他几乎告了个遍。 “所言是真?有何证据?可知污蔑朝廷命官,该当何罪?”她这一三连问,将百姓注意力都拉扯过来,她身份再尊贵,也只是个公主,怎可受御状。 单策放下手中的册子,将背上背的长剑拔出来,负在身前,语气没有丝毫迟疑,“下官所言句句属实,但凡有一点欺瞒,就将此长剑穿心,任铁骑踏身,万民唾弃,单策绝无半点怨言。” “我手上有户部近十年来的账簿册子,上面记录了户部官员这十年来贪污和名扬赌场与地下官窖的往来,下官暗地里还记录了户部与吏部互贿的证据。” “将册子呈上来。”萧予安奉旨护送公主回宫,想起今日晨是她的计划,有些担心。 第四十八章 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小挑接过册子,见她家姑娘看都不看就随手丢在一边,淡定地剥莲子,不免心生好奇,随手翻了几页,看得眼直抽搐,册子里什么都没有,外表看起来陈年老旧,里头却是崭新的,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证据。 偏偏她家公主对外是个眼瞎的,所以她还得胡编乱造说出些罪责,只得将单策的状纸大声读了一遍,状纸条理清晰,数十条罪责,桩桩件件都足够惹人激愤,单策积怨已久,小挑用读话本的方式,竟读出几分悲切,让听的人也生出几分热血。 自单策说他手上有证据,能默出户部账本出来,伊人就一直在沉思,若这个账本能公诸于世,户部顶多算是溃不成军,以后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但若是能将金雀殿牵扯进来,那就是全军覆没,且要将吏部也拉下马,需要足够大的事件来激起民愤,就像地下官窖一剑断了户部的前路,吏部也需要这么一件事来斩断后路,金雀殿就是最好的选择,但金雀殿大头还是户部,所以只能从账本身上入手,牵扯进来的人越多越好,只要控制住,可以慢慢查。 打铁要趁热,为了避免百姓的激愤下降,所以半个月,绝对不行。 她将目光落到单策身上,眼神炽热,“单大人当真想好了,万死不辞?” “是!” “那好,公主明日午时回宫,你在她回宫的路上拦住她,当街告御状。” “告御状!”此言一出,三人皆震惊地望着她。 伊人不理会他们震惊的神情,温声道:“告御状的是你,敢不敢受却是那位公主殿下的事,你只管将此事闹得越大越好。” 单策有些为难,“可是我还没能将账本默出来,只有一纸状述怕是难以支撑。” “旁人又不知道你账本是真是假,你只管将此事闹大,其他的,自有人担着。” 走到这一步,单策也无退路,只是他没有想到无中生有是这么个生法。 小挑将状纸明明白白地念出来,百姓议论纷纷,伊人故意不理,待民生怨道,才突地将手上的莲盘掷出去,盘子落地声惊得马儿不安地后退几步,也吓得百姓噤了声。 伊人扶着轿撵下来,立在萧予安马前,单策双手捧着长剑,跪得笔直,目光坚定。 小挑将剑奉上,伊人持剑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剑劈在他的肩上,血浸湿了他的青色长衫,脸色霎时惨白,背脊却立得笔直。 “这一剑,罚你不知尊卑,错告御状!” 而后执剑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下一刀,金纱染血,坏了一身华裳。 “公主!” “公主!”众人惊呼,皆俯首跪地,不敢抬起头。 就连单策,也被她的举动吓住了,跪着向前走了两步,萧予安下了马跪到她的身边,表情晦暗不明,人群霎时静了声,伊人阻止小挑要给她包扎的举动。 十七在二楼看着,长剑划下那一刻,红了眼,作势就要从窗台跳下去,萧元君一把扣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的动作。 萧元君看着十七已是双目猩红,额上青筋暴起,手上力道加大了些,声音也有些急促,“你冷静些,她有自己的想法,难不成你真要她当一辈子的金丝雀吗?” “她有她的责任,有她自己的傲气,别忘了,她是谁!” 闻言,十七冷静了些,卸下了扣在他手腕上的力道,木讷讷地盯着底下看,他说地对,她跟寻常人家的姑娘不一样。 伊人瞧着跪下的一众百姓,将剑随手丢在地上,刀剑落地清脆的伶仃声吓得众人身形一顿,听她道:“这一剑,罚我胆大妄为,亲收御状!” 闻言,百姓沸腾,萧予安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见女子娉婷婷婷立在中央,身姿挺拔,她的身后,仿若有千万缕阳光穿透,那光透过层层迷雾,仿若照在他的心上,令他莫名炽热。 “传令,将户部侍郎单策收押,封查名扬赌场,所有人不得靠近,但凡涉事官员一概收押。” “民间组织一纠察坊,同刑部,大理寺,京兆尹,萧侯府共查此事。” 此言一出,百姓莫不欢呼沸腾,先是昨夜官窖一案,开放言论自由,现在又组织一纠察坊,意味这件事他们也能参与,没有隐瞒,全民可查,算是真正在当官的那里讨要自己了权益和身为大燕子民的话语权,让他们如何不激动? 单策听着身边此起彼伏是欢呼声,竟是哭了出来,顾不上肩上的伤,重重磕在地上,额上磕得青紫,也没有停下。 伊人坐在轿撵上任由小挑为她包扎,听着外面百姓一声声地高喊,“谢殿下大恩!”心里无甚滋味。 哪里是什么大恩,本就是他们应该得的。 萧元君看着轿撵身后跟着百姓,每走一丈,队伍越长,百姓自请万民书,请求皇上免了公主受御状的罪责。 后宫不得干政,因着公主出生时国师的断言,又因着这是皇上宠着供着的金贵公主,还因着公主自小就聪慧念着江山,所以众人对她总是多了一份别人没有的宽容。 “可想好了,心悦她这条路可难走着呢?” 萧元君见十七眉头皱起,一瞬又展开,十七偏过半个身子望着他,拍了拍心口的位置,“这话你得问它,它欢喜得紧,我就算嘴上不承认,可这心里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她,看到她脚会不听使唤往她身边跑去,那是心之所向,心若是停止跳动了,这人也不能独活了,我这都是被逼无奈啊。”说着,为难地摇了摇头,可一双眼,并没有半点惋惜,盛的是细碎的爱意,铺成一张名为伊人的佳人图。 自年少与他结缘后,漫长的时光他们从未见过,直至几年前他去北边平定暴乱,遇散部敌军突袭,消息传出去后十七带着一队人马只身闯入敌营,他才知道,以前那个会因为抢了他一块糖饼而哭小乞丐的已经做了少年将军,他开玩笑说要报恩,虽是开玩笑,可他知道这人是认真的,便随口说让他护着他的胞妹,没想到这人护着护着既然惦记上了。 “你对小君不是那话本里说的一见倾心罢?”原是随口玩笑的一句话,却叫十七放到心上去了。 他对小娘子可不就是一见倾心,往后的每一眼,对他来说都是一见倾心。 早在公主及笄时,亦或是他们不知道的很早以前,他就对小娘子念念不忘了。 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一个关于少年郎情窦初开的故事。 第四十九章 自请离京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阳春三月,雁南归。 北境刚刚打完了自收复以来最大的一场胜仗,北境安定,消息传回京都时,公主刚刚从佛居山回京,皇帝借公主及笄宴与民同庆,届时,皇上皇后将站城楼上为公主及笄宴添彩。 而他,连夜赶了四天的路,正在回京的路上,这是他第一次逃了军令,或者说逃了军功,回去后,等他的将是百丈军棍,无所畏惧,他想回去看看狗生,看看当初那个红墙白雪下的素伞少女,回去看看他坚守的信仰,亦回去为她的及笄礼,想看看那个人人口中赞不绝口又尊贵神秘的公主殿下。 连下几天阴雨的天空那天突然放晴,百姓说,这是公主带来的祥瑞。 正午时分,宫门打开,太子骑马在前,他的身后,跟着一队训练有素的禁卫军,然后是华贵的金纱轿撵,轿撵无顶,四角挂着精致的红色铃铛,叮叮当当随风摆动,清脆得很,轿撵身后跟的是长长的宫娥和舞女队伍,彩衣飘飘,好不华丽。 百姓站在街道两侧,为北境喝彩,为未来天子和公主欢呼,万人空巷。 那天,帝王帝后站在城楼上,天子自有威仪,皇后简装站在身侧,侍女手持油纸伞,重重纱帘下,叫人看不清楚容貌,但单单是皇后的出现,就可见天家对这场盛宴的重视,自太子公主出生,皇后就隐居佛居山,这是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当他披着风尘回京时,巡城已经结束,她正站在城楼上受礼,金纱掩面,一指宽的金绫绑在眼睛上,一张秀丽的脸只露出个额头,身形婀娜,牵着她的,是当初那个不及他高的少年公子,而今,长身鹤立。 伊人站在城楼上,透过金纱看周遭一切,燕国帝王帝后慈爱地看着他们,是慈爱又似无情,更多的,是在通过她期待些什么。 站在帝王帝王身后的,是文武百官,他们低着头,又时不时掀开眼皮忐忑地瞟上一眼,似要看看这系脱国运的天女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让他们束手无策。 这一抬眼望去,朦朦胧胧,什么也没有看清。 皇上赐太子随身的长川白扇,伞柄垂挂着一颗红玉珠,扇面金星点点,没什么花纹,简简单单,天子说最适合太子这样心思澄明的人。 天子授礼后,就是皇后,伊人跪坐在中央,皇后拔下头上的凤钗步摇,素手穿过重重轻纱,稳妥地簪进她的发间,凤衔玉珠,是同太子相称的赏赐,一女子得此赏赐,可显尊贵。 沉重的步摇置与发间,一阵风吹过,伶仃碰撞的声音像孩童咿咿呀呀的牙语,它的主人却不再纯真,今天过后,她肩上担着的就不单单是一个公主的头衔,天女也好,盼君也罢,都不是她。 也都是她! 珍珠耐打磨,皇家要她做的从来不是华丽的珍珠,而是不带锋芒的天子剑,剑要出鞘,须得一鸣惊人。 她是臣子,天家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不仅要做,还要做的让人无话可说,哪怕失了自己,也不能失了为臣的本分。 随着漫天的桃花落下,战鼓声捷,公主及笈礼成,她以后,是个大姑娘了。 全城沸腾,太子悄悄放下牵着她的手,心底陡然传来一阵凉意,心里闷闷的,对啊她是大姑娘了,有些事,得承担了。 在众目睽睽下,她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城楼,虽不能视物,但每一步,都走得稳当。 对这一举动,众人不解,在皇帝的威亚下,百城噤了声,视线随着那一抹俏影移动。 伊人行置城门,一撩裙摆,笔直地跪在天子脚下,她这一跪下,天子身后百官也跟着跪下,城内外百姓惶恐不安,皆俯跪在地。 “这是何意?”皇帝不解,耐着性子问。 伊人郑重得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坚定,“儿臣斗胆,借此机会向皇上讨个恩典。” 今日她本就有个恩典,算不得斗胆,只是身为臣子,她比许多人都要自觉得多。 皇帝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几秒,又在周围扫视一圈,百官低垂着头,太子目光担忧,而他身旁的皇后,一如既往地平静。 “这个恩典,本就是你应得的,你想要什么?” “儿臣想在各个郡州开办皇家书舍,不问出身,不问门第,随心所欲。” 这不是一件什么难事,也算不上什么恩典,就算是寻常公主,创办一家书舍也不是什么难事。 伊人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难事,每个人都能开办书舍,难的是皇家二字,但凡跟“皇”沾点关系,什么事情都不算难事,伊人就是要这个书舍受天子庇护。 她是天子宝剑,每一步都有她的道理,每一剑,都有她刺下的理由。 就像人们常说,不要小瞧每一粒尘埃,你也不知道每一个豁口会造成什么伤害。 燕国文武对立,这是几朝就留下的祸端,无法扭转,武将系关国土,不可轻易调动,文官根基深厚,必须要连根拔起,那势必要有足够强大的后方势力支撑,填补空缺,一人之力虽渺小,假以时日,又怎知一人会不会又再多一人。 她求这一恩典,意味不明,百官心思也不明,都在揣摩这其中深意。 其实伊人哪有什么深意,仅仅是身为臣子奉命行事而已。 皇上虽然没有明说,但言语间都在说这官场的'陈年老旧',为臣自当懂得揣摩君王心思,北境打了胜战,短时间内,都将处于安稳的状态,的肃内最好的时机。 皇上主张勤俭,却突然大张旗鼓地为她举办及笄宴,彰显身份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要她这把天子剑现世。 对于她的举动,皇上显得很高兴,从胸腔传来充满磁性的笑声,手指虚虚点了下城楼的伊人,似无奈,“这算什么恩典,你想办就办,重新说一个。” 伊人忽的又一磕首,额头枕在手背上,声音清亮,“儿臣自请离京,亲自督办,不能随侍陛下,娘娘身边,还请恕罪。” 此言一出,百官在底下偷偷对视,皇后身形一顿,就连皇上也敛了脸上的笑意,自始自终,只有太子,满带担忧地望着他。 皇上要她给文官开辟一条路,她做了,但不够,京都水深,无论交给谁办,都不能保证完全水清,只有他这个朝堂之外的人,才能够办得纯粹,也能够护住书舍。 只是自请离京这件事,确实太过惊人。 犹记得十五年前,百官奏请公主离京是天子的盛怒,今日公主自请,不晓得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别人不知道,皇家人确是知道的,天家无情,哪怕是一点情绪的表露都是权谋的棋局。 第五十章 为君为臣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十七看着那个跪在城楼下的女子,看起来柔柔弱弱,却独自承受着天子的盛怒,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公主一意孤行,执意要亲自创办,天子顾其刚刚及笄且患有眼疾,绝不松口,皇后在中周璇,双方各退一步,命其亲卫相护,三年后不问成果必须回京。 因着这一举动惹恼了天子,公主封诏没有颁下来,自始自终只得一个“盼君”的口头封号。 轿撵从城门出发,万人相送。 十七骑马悠悠跟在她的身后,行至京郊,百姓越来越少,他与她不过百人的距离,却不能再往前一步,前方是两条不同的路,她是君,他是臣,她要去游历万川,他就要去守这江山。 他骑马停在山坡上,看着后方行来的队伍,军队严肃而静穆,像个囚笼,远远望去,压得人喘不过气。 郊外有踏春的人家,孩童嬉笑声在风中飘散开来,他们的世界尚不知尊卑,手里的风筝无畏地在天上飞,“咿呀”一声,惊得父母慌忙抬起头,原来是风筝断了线,为避免小儿伤心,爹爹将孩童单手抱起,重重往上一抛,又轻轻落下,咿呀呀呀,孩子忘了他的风筝。 风筝在天上飞,没有归路,但生得自由。 风筝盘旋在她的头上,轿撵无顶,十七见她慢慢地仰起头,似感应到了什么,素手摘下长绫。 十七年少十八,见过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清淡如水,又满载桃花。他行军打仗时见过比这更妖娆魅惑的,当毫不起眼的士兵时见过比这更寡淡的,当乞丐时,见过比这更温婉的,可从来没有一双眼睛,只一眼,就住进了他的眼里。 伊人听到外面孩童咿呀哭闹的声音,恍惚间听到了风筝二字,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放过风筝,她坐在厚重的纱帘内,不知怎的,就想抬头,替那孩童找一找那风筝。 风筝做得奇怪,也不知到底是绿色的燕子还是长了翅膀的蛤蟆,两颗黑黝黝的大眼睛定住,迷了路,在空中瞎转悠,又傻又快乐。 十七瞧着,那姑娘眼神清明,直勾勾地望着那天上的风筝,懵懂又憧憬,一阵风吹过,顺手拐走了迷路的风筝,姑娘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不多不少,真的只有一瞬,一瞬过后,是迷茫,似乎在思考,那风筝最终会落在何处,又或者,她的未来又将归向何处。 或许是因为账内只有一人,姑娘的眼神不加掩饰,一双眼虽然懵懂但充满灵气,或许悲伤,或许迷茫,但眼底唯一不变的是羡艳,向往清风的自由,向往风筝的孤独,向往天地的辽阔,她除了一身虚无缥缈的荣光,什么也没有。 随着清风的走过,姑娘眼神慢慢黯淡,贪婪地收回目光,眼帘垂下那瞬间,悄悄打开了十七的心房,就如同当初那声“殿下”,被他悄悄抓进耳朵里,而今,这一眼,又被他悄悄放进心里。 这一眼之前,她是他的恩人,这一眼过后,她成了他的心上人。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是一见钟情,他和她之间,是君是臣,是只有他一人的再见倾心,没有惋惜,没有遗憾,只是幸好,当年那场初遇就让她住进了他的心里,无论什么身份,都感谢她住了这么些年,往后,还会住的更久,不是一辈子,大概是所谓的长长久久。 他只是一个乞丐,是个不入流的痞子,还是个异想天开的小流氓,幸好他不是什么君子,可以让他正大光明地喜欢,无所畏惧地表达。 十七踏马回北境,马蹄身后,风尘飞扬,他遥遥想着,下次与她再见时,是怎样一番别致的景象,哪晓得重逢时,就那么瞧上一眼,又栽了心,这次是那传说中的一见倾心呐。 失策!失策!可这心噗噗跳个不停,叫他慌了神,后来的每一次遇见,都是传闻中的一见倾心,如此没完没了地倾心下去,一个心早就不在他身上了。 所幸他是个随性的人,就随心去了。 这就是当初那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他叫十七,原来是个乞丐,后来长成了少年将军,原本应该是个放荡不羁的少年郎,后来因为懵懵懂懂的一眼,成为裙下臣,为她撑起一片天。 故事短暂而懵懂,听得人云里雾里,可这是他的心上人呀,言语间怎么说得明了?他这一生无牵无挂,也就那么一个人放在心尖上,不求她也倾心,只盼他能相守。 无谓卑微,而是呵护,愿得今生,她也能做那一次无拘无束的清风,没有羡艳,只有自由。 太子一句简单的玩笑话,叫十七勾起了这段年少的往事。 当初遇见时,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是君,他是臣,孤独而骄傲地跪在城楼下,为天下文人讨得个恩典,现在,她身上承载的百姓的期盼,依旧孤独,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同的是,这次他不要只做她的臣。 伊人高调地回宫,陛下首先就召见了她,正殿门口跪了许多官员,大概只是例行上奏,毕竟后宫不得干政,奈何前有万民书,后又怕自己被牵扯进单策的案子,一干人跪在门口,大抵也是做做样子。 正殿内,皇上坐在上座,一本接一本地看着奏折,伊人在一旁研磨,相对无言。 半个时辰后,皇上放下手中的奏折,长长地发出一阵叹息,手指捏着鼻梁,尽显疲态,“下去吧。”声音是长久不说话造成的沙哑,不过几年没见,帝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天子,大概也是倦了这江山。 伊人安安静静地退下,殿内云烟缭绕,是天子少年时最喜欢的檀香,看着那个远去的声影,萧承卿内心颇有触动,他年少登基,众人只知他不爱美人,又有几个人知,他也不爱江山呢? 大概眼前这个人是懂得吧,不同的是,她爱江山,不过是因着为臣的本分。 身后传来几声沉闷的咳嗽声,伊人顿住了脚步,萧承卿见她停下却是没有回头,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失落,接过福来递过来的手帕,悄悄擦去嘴角的血,“公主。” 她唤皇帝陛下,皇帝唤她公主。 他说:“大燕,终究是要交到你们年轻人手上,我已经老了。” 她知道,不说也罢。 第五十一章 十七,我疼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小挑在凤栖宫门口,梗着个脖子伸得老远,一见来人,担忧地跑过去,宫人们见她满身是血回来,忙得鸡飞狗跳,光是去叫太医的就有好几个人,伊人连忙制止了他们,叫小挑随意包扎一下就好。 小挑不依,奈何这是宫里,多了许多规矩,她想不从也不行。 坐在榻上,伊人想着之后的每一步该如何走,心思陷进去,就连小挑连着叫她好几声都没有听到。 “公主,太子殿下回来了,在议政殿商讨事情,命人送来了上好的伤药。” 伊人被她突然拔高的音量和放大的脸吓了一大跳,“直接收下就是,作甚还要专门通报?” 小挑刚刚拆下在马车上随意包扎的纱布,束血的绷带扯下,一股热血急切地流出,叫她看红了眼,声音也有些哽咽,“太子说有话带给公主,叫公主亲自召见。” “那就带进来吧。” 小挑使了个眼色,就有人退下去,领进来一个小医官,身量挺拔,在一干宫人中很是扎眼,低垂着脑袋迈着小步快步走上前,施施行了一礼,“下官见过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隔着纱帘,看不清他的样貌,一听这声,伊人心思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小挑也是心惊地扬起脑袋。 “你们先下去吧。” 小挑领着一众宫人退出内殿,亲自守在门口。 见众人都退下去了,伊人一挑帘子,看清了眼前的人,少年唇红齿白,眉眼带笑,不是十七又是谁? “你怎的来了?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不要命了?” 虽说语气多有责怪,但难掩心底那抹欣喜。 十七对她的责怪欣然接受,牵着她的手腕将她扶到椅子上坐着,接着小挑刚刚的动作,面色不算好看,甚至可以说一言难尽,但手上动作迅速而轻柔。 十七是从军的,这点伤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只因为这人是她,便感觉万分心痛。 “疼吗?” “疼。” 不待回答,十七自作主张替她应答,语气尽显委屈。 嘿!哪有这样自问自答的啊,伊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可眼眶莫名地就蓄满了泪。 十七瞧着,迅速将伤口包扎好,将人轻轻拥进怀里,手掌拖在她的后脑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 伊人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愣了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就要挣脱她的怀抱,被男子手掌一个用力压回去。 “别动,我疼。” 说着,伊人真的就不敢动了,这人这几天大大小小受了几次伤,也不知他是哪里痛。 原本是为了迁就他,谁知脸颊贴在他的小腹上,竟感觉几分心安,就连最初那点莫名其妙的委屈也被冲淡了。 有很多人关心她,但从来没有人问她疼不疼,就连她的父皇,知道她受伤都能不闻不问,其实她也很疼。 伊人贪婪地享受这份心安,十七自私地将人拥在怀里,静谧而温暖。 十七手掌抚在她的头顶,单膝跪在地上,仰着脑袋望她,伊人被他望得不是很自在,慌忙地想要闪躲,被他固执地扳回脑袋与他对视。 十七一手指腹摩擦着她的脸颊,表情严肃而温柔,“小娘子以后疼了就要说,不要自己一个人憋着,我在后面给你兜着呢。”声音是惯有的低沉舒缓,缓缓流进她的心里。 她说:“好。” 十七听着,内心悄然绽放欣喜,重新将人拥进回怀里。 伊人弓着身子,埋在他的怀里,感受到如火的温暖,听他有力的心跳声。 “十七。” “嗯。” “我疼。” 十七心脏蓦地一下,被这声如细蚊的呢喃扎得生疼,下一秒就要窒息。 伊人从他怀里抬起脑袋,无助地看着他,眼眶微红,说不尽的委屈。 指腹在她脸上轻轻地摩擦,越擦眼泪越是不受控地往外掉,灼得十七手指生疼。 十七仰着脑袋,一手压着她的后颈,一手掌着她的脸颊,缓缓贴上去,轻如鸿毛的吻贴在她的眼角,那是独属于少年的细致与温柔,轻轻浅浅,纠缠不清了。 细软的阳光铺在地上,留下满室的温暖。 萧元君站在殿前,一众官员跪拜在一侧,天子手枕着脑袋撑在一侧,并不说话,气氛陷入了紧张。 “有什么话要说?”充满磁性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声音沙哑,叫人听了只觉飘渺。 官员有谏言之责,奈何这事实在难办,回回碰上公主,都能让他们束手无策。 一官员年轻,见殿内气氛焦灼,自顾上前,声音激愤,“启禀皇上,臣有话要说。” 皇帝掀开眼皮,眼神混浊,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身上,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却让他感觉如坐针毡。 “说。” 不知身后是哪位官员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叫他突然紧张起来,他是高擎门生,今日进宫也不知发生什么事,只是有人传话说有几位大人火急火燎地进宫,他年轻气盛,不甘示弱,匆忙打听只知道公主亲收御状。 而今见各位大人不说话,以为他们是顾及公主的身份,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偏生要做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英雄'。 “历朝有律,后宫不得干政,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亲收御状,不知尊卑,祸乱朝纲,臣认为,有失体统。” 年轻一代的血液同那些老瘀血不同,他们不会忌惮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人,老臣心里有几分惋惜,但更多的是解脱,话有人替他们说了,罪也有人替他们顶了。 “你当如何?”皇帝支起身子,语气不甚很在意。 被天子注视,他只觉浑身僵硬,硬着头皮道:“按律,按律。” 这话说出来他才后悔,国法可没有这条按律,后宫干政,多是降级刑罚,她堂堂公主,哪里有这门子规矩? 额上冷汗直冒。 气氛一下又僵住,皇帝等得不是很有耐心,将视线落在一旁站着的男子身上,“太子,你怎么看?” 萧元君视线往旁边瞟了一眼,一派天真,“儿臣不知道啊,师者从未教过我后宫干政是按哪条律法处置,再者,公主是为皇家颜面才亲收御状,为此她已经请罪自划手臂。” “对了,那万民书?” 言已至此,有些话不说更能知其中深意。 要说这朝堂之上他们最忌惮的是谁,绝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而是不知深浅的太子殿下,皇上年少被迫登基,权力分散,已经注定无法集权,但太子不同,他年轻且不受控,身边有一个天命公主,不分党羽,无所顾忌。 众人从正殿退下,那初出毛犊的官员被人搀扶着,一出殿门就瘫坐在地上,身边的人都躲他远远的,平日里总是相互恭维的人,此刻更是嫌恶地看着他,差一点,他就冒犯了皇家,那是杀头的大罪。 他也是当官的,自知冷暖,被宫人搀扶着想要起身,身前落下一双白金长靴,视线往上,是一双毫无波澜的笑眼,公子面若菩萨,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 “有些人,可以冒犯,有些人,一旦肖想,就是死罪。” 这是老臣年轻时候就埋在心底的忌惮,扎根十几年,早已经自然而然的心生敬畏,那是命定的天女,不敢冒犯。 第五十二章 清风守长夜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伊人在宫里露了个面,又悄悄潜回书舍,无所顾忌地当她的书舍少掌事。 事情就如她预想的那般,五部同查,直接上报陛下,这事在京都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就连郡州都有不少人赶来,报名加入民间纠察坊,可谓是真真正正的满城风雨。 因着这一出,京都官员忙得不可开交,都不是什么干净的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查到自己头上。 南街乞丐巷是沈其峥在守,名扬赌场是禁卫军和部分太子亲兵在守,两边围成一个铁笼,不会有人想主动淌这趟浑水,沈其峥是个聪明的,不会越矩,所以要想做些什么,对于公主这种位高权重的人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而她,确实想要做些什么。 还是熟悉的场景,四人围坐在桌前,安安静静地剥莲子,场面和谐而温暖。 “单大人怎么样了?”言语间,也不是什么严肃紧张的模样,更像是寻常百姓人家的闲谈。 萧予安放下莲子,用手帕净了手,才道:“安排妥当了,我将他独自关押,他先将近两年的账本写出来。” “可能去探望?” “吩咐下去了,不许人探访,但留了空子,费些功夫也能钻进去。” 当初让单策出来告御状,一来是为了让他将事情闹大,二来,是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单策手里有账本,从根本上就已经占了先机,何况他手里的名单还是真的,他是故事的书写人,是要他停笔或者承认账本是假的,只有从他口中说出出来,那么所有的一切才能不成立。 户部还差临门一脚就倒台,户部一倒吏部就会被牵扯进来,他们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单策。 将单策收押,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也是为了抓他身后的大鱼,但凡有按耐不住的,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掉。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冒险,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希望,他们抓了单策的母亲养子,这是他们唯一的筹码,只要还有接近单策的机会,他们就不会动他母亲和养子。 而在与他们周旋的期间,是他们唯一找证据的机会,所以最重要的不是找证据,而是抢时间。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对于她这个同胞姊妹,眼咕噜一转,萧元君就知道她心里有了想法。 这种被人了解的感觉很好,伊人弯了眉眼,看向萧予安,“世子可还记得我说过的无中生有?” 这话怎讲?单策用假账本告御状那招不就是? “当然不是。” 伊人接过小挑递过来的手帕,仔细地净了手,垂眸间,尽是精明,“当然不是,那只是简单的障眼法,那账本本来就有,只是在那个时间不方便拿出来而已,无中生有,自然是从无到有。” “怎话怎讲?” 伊人浅笑一声,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垂眸。 十七从那声浅笑中听出些不同寻常,颇为诧异,“你要在乞丐巷和名扬赌场上做手脚?” 神明保佑,这可不是小事,且不说那两处现在都是众矢之地,就算不是,要在这两处动手脚,指不定要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但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退路,有些事情,不做也得做了,那既然做了,就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民间纠察坊用两天的时间组织起来,以无书舍李如言为首,加上各郡州赶来的人,总共五十个人,主要负责公示和监督。 两天时间里,大理寺,京兆尹调查各个卷宗,萧侯府负责两处地方的护卫和人员的关押,最积极的就属刑部,忙忙碌碌,想尽一切办法要将这群文官拉下马,忙得不可开交。民间气氛也空前的热烈。 两天的时间里,名扬赌场底下热火朝天,算不清白天黑夜,萧予安站在昏暗的洞前,看着一群人光着膀子在那里挥舞着锄头,洞穴细窄昏暗,仅能容两人并肩通过,是他们这两天能挖的最大限度。 所谓无中生有就是这么个生法,造一条路将南街乞丐巷和名扬赌场连接起来,户部和吏部就成了对岸的邻居,而名扬赌场下面是金雀殿,再将金雀殿牵着进来,他们就完全是一根绳子的蚂蚱,怎么也扯不清。 至于怎样豪无心机地将金雀殿牵扯进来,那就只能说是刻意的“无心之过”了,这事十七最擅长。 此夜月圆风轻,一壶温酒再配上一碟盐花生,本是几番滋味,偏就有人那么不识趣,舒坦的夜晚去放劳什子孔明灯,小孩调皮,一颗鞭炮扔进去,炸起一片火花,吓哭了自己,吵醒了梦中人。 自上次公主遇刺挖出南街乞丐巷地下官窖一案后,埋在地下的火药就是众人心中一根刺,一日不除,一日睡不安稳。 听此声响,匆忙起身,见又是那个位置,连衣裳都来不及穿,纷纷涌进街道,去往同一个方向。 十七坐在树上,嘴里叼了根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狗尾巴草,一条腿曲在树干上,一条腿在外面晃荡,歪着个脑袋。 见时期差不多了,随手丢下手里的鞭炮,噼里啪啦一阵响,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跃下树,找小娘子去了。 伊人正坐在窗下点灯看书,眼前忽的就暗了一片,头上落下一个轻巧的东西,一阵风吹过,带起它舞动,落在颈间,泛起阵阵痒意。 伊人抬眸,见男子倚坐在窗沿上,黑色劲装勾勒出他的身线,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样子。 “做完了?”伊人放下书,歪着脑袋同他说话。 十七伸手摆正了她头上的柳叶花环,她刚刚沐浴完,并未束发,头发还有些湿润,刚好穿了一件青色的薄纱,青绿色的柳环戴在头上,像极了晨间的柳叶仙子,叫他着了迷。 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嗯”,配合着她坐在窗沿上同她说话。 “剩下的萧世子会解决,你就宽了心吧,好生歇着,还有我呢。” “呵”伊人发出一声轻笑,浅浅叹息道:“我晓得。” 眉眼间,皆是笑意。 这一笑,叫十七融化了心。 见他不说话,傻愣愣地看着她,伊人又重新拾起了书,十七偏过头一瞧,温婉如玉的小娘子看复杂隐晦的兵书,真真是个妙人也。 若是旁人,伊人断不会叫人知道她在看这种兵书,世人对女子多有偏见,叫别人知道了,平白多添口舌,费了时间又坏了心情,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让他知道。 因着这人是十七,她可以无所顾忌,毫无忌惮。 她安安静静地看书,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十七依在窗沿上,安安静静地看她,漫天的星河比不上她一个自在的侧颜,相错的影子落在桌上,一切静谧而美好。 凉风入夜,惊醒了她的思绪,恍惚间抬头,发现窗沿上的男子已经不在了,窗台上放这一个狗尾巴指戒,乖巧地待在清风里,陪她守着长夜。 清风入夜,又是一夜好眠。 第五十三章 长宁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沈其峥亲自驻守南街乞丐巷,今夜忽然被太子召回宫,原以为是什么大事,却被拉着聊了一夜的京都布防格局。 他一个禁卫军统领,守着宫城就行,做什么要去扯这些劳心伤神的事,但面前的人是太子,他什么也不敢说,硬生生同他聊了一夜。 原本是想说些糊涂话,怎知太子是个清明人,回回将他话套出来,太子对京都的布防颇有几分独特的见解,让他听出几分兴趣,面上确实不显。 聊得正起劲时,太子却让他先走,他虽然知道事情不简单,也是什么都没有说。 刚一出宫门,就听见南街巷尾传来一声巨响,红光炸现,硬生生将他一个粗莽大汉吓懵了神。 待反应过来,心里直骂娘,径直打马赶去,扬起一阵灰尘,这算个什么事,这是逼他老爹老祖从祖坟里爬出来打断他的腿啊。 赶到时,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看得沈其峥心里直骂人,倒是没有像上次一样起大火,只是后院突兀地多了一个大坑,从底下传来阵阵黑烟。 随后,萧予安带着萧候府京兆尹的人赶来,刑部也紧随其后,当初那个不得靠近的禁令仿佛自然而然地被解除了,毕竟这地方不简单,场面也不是禁卫军能控制的。 见萧予安来了,沈其峥疾步走上去,将刚刚从手下那里听来的消息说给他听,“禀世子,是周边的孩童放孔明灯,小孩贪玩,在里面放了鞭炮,灯落下来引燃了地下的火药。” 萧予安一听他的说辞,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一下,这个十七,没想到用了这么个法子,倒是聪明,孩童无知,怪不到他们头上。 只是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收敛了笑容,严肃道:“那后院的大坑是怎么回事?” 这个沈其峥就不清楚了,但他知道,这事不简单,同样跟太子公主脱不了关系,所以他也不敢随便说些什么,继续装他的莽汉子,什么也不说。 他说不说无所谓,萧予安自己去查,当下就亲自带两队人马前去查探。 他自己带人挖的洞,自然知道深浅,两队人马举着火把在洞里观察,黑烟寥寥,一个火药炸下来,是个新洞穴也不足为奇。 奇怪的是,为什么洞穴这么深,又该通往何处。 带着不安和好奇走下去,前方就是灯火通明处,众人掀开那层神秘的面纱,仔细打量,发现是名扬赌场。 这下户部和吏部关系可深了,都私下暗通密道了。 这条消息传回乞丐巷,一时间又炸开了锅,人这好奇心呐,有时害死猫,有时又是一剂猛药,推着人往前走了一大步。 有人私下里悄悄回去传信,萧予安满不在意,也不封锁现场,就任此事大大咧咧摆在明面上,甚至号召更多的人下去深挖,百姓像是打了鸡血,一窝蜂涌进去,抢了禁卫军的名头。 齐落和安生早之前就在夜里蹲点,大概摸清了金雀殿的几个入口。 萧予安派人在密道暗自引导,片刻功夫,就找到了几条密道,而他自己则带着大部队人走主要密道,也就是名扬赌场跟金雀殿的直接通道。 一群人浩浩荡荡闯进去,几个路口都被人堵住,金雀殿有人收到消息,正欲逃走,就被堵住了去路,一时间,殿内慌乱无比。 萧予安带着人找到金雀殿大门,殿门前已经聚集了一批人,官员被单独列出来,被一群人指指点点,面色发白。 齐落将角落单策的母亲和养子领过来,两人相互依偎搀扶,面色蜡黄,想来过得也不是很好。 见到萧予安,第一反应竟是下跪感恩,萧予安受不住,奈何老人家坚持,他硬生生受了这一礼。 “阿嬷快别多礼,予安承单大人情,这都是应该做的。” 听到她儿子的名字,老人家再也忍不住,呜咽着哭出声,手指在空中比划半天,也说不清个所以然,想着他还在办正事,擦拭眼角的泪,悄悄地退下了,他的养子细心地搀扶着她,虽然脚颇,没让老人家有半点难受。 这一清查,查到了天明,仅官员就有十多名,除此之外皆是各地富商皇绅,还有朝廷通缉的重要人犯。 按理说,自从地下官窖一案被揭发和名扬赌场被查封之后,金雀殿他们不该再来,但人总抱有侥幸心里,且不说这金雀殿是百年来的基业,让他们安心,一入温柔乡,哪里还记得外面的****,不曾想,这次是真真切切的翻了船。 消息传到高擎那里,事情已然成定局,他能叫他们收心,但不能绑着他们,金雀殿那种地方,几十年,已经有瘾,怎么可能戒得掉。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当口去。 自名扬赌场被查,他就隐约感觉要出事,只是没想到他们会用这样的方式,名扬赌场和地下官窖之间有没有暗道他知道,但百姓不知道,金雀殿和在场的官员更是铁证。 到这时候,他才知道,他的敌人是谁,这盘棋他输不是因为敌在暗他在明,而是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这是一场战争。 要是此事百姓没有参与进去还好,还能死不承认,纵使保不住金雀殿,也不至于将户部吏部全部搭进去,怪他一生骄傲,从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如今棋盘已毁,他才知道敌人是谁。 所有的一切都是巧合,每一颗棋子都似随意一放,但每走一步,都谨慎而大胆,不惹人注目,悄悄将人包围。 这些个少年公子,是他输了,还有那个天命公主,谁又知她是不是偶然撞见这些巧合呢。 至于那位天子,罢了,还是不说了,皇家人呐,猜不透。 十七端着一碗汤圆,吊儿郎当的坐在楼梯上,张扬的马尾此刻柔顺地趴在背上,听到声响,欣喜地转身,眼巴巴地将那碗汤圆递在她的面前。 “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伊人站在比他高一阶的楼梯上,就着他伸过来的勺子吃了一口,入口的桂花清香扑面而来。 “你做的?” 十七一听,眉峰骄傲地一挑,又舀了一颗递在她的嘴边。 伊人就着他的动作低头一口包住那颗圆滚滚的汤圆,动作亲昵自然。 一猜就是他做的,只有他才会在五月的天找到桂花,还不嫌麻烦地做这些。 伊人不喜甜,吃不了几颗就吃不下了,十七也不嫌弃,随手就舀了两颗放在嘴里,说话含糊不清,“吃饱了我们看好戏去。” 原是想提醒他,这勺子她刚刚用过,见他用的自然,也懒得说了,耳根悄悄泛起一阵粉红。 十七领着他来了金雀殿,众人一见是书舍少掌事,都自觉的避开一条路。 伊人前来与萧予安会合,见他正忙,不便打扰,便安静地站在一旁。 忽的感觉有些不自在,视线粗略往人群中一瞟,竟然是熟人,一身青色的长衫,头发用一根玉簪子束起一半,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让她险些没认出来。 媚奴见她看过来,温柔一笑,大大方方行了礼,眼神清澈澄明。 伊人朝他走过去,十七跟在她的身后,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见她走过来,媚奴再次执掌行礼,“见过姑娘。” “你认识我?”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这人似乎很熟悉她,但她们分明只见过那一次,这人对她并没有恶意,甚至称得上友善。 媚奴低头浅笑,并不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长宁。” “长宁?”这名字很耳熟,仿佛她以前就听过这个名字。 再一次听到她叫他长宁,媚奴身形一顿,抬起眸看她,漂亮的狐狸眼很温柔,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旋旎,是好久不见的故人,盛满了期待与祝福。 “我们认识吗?” 媚奴思考了半响,摇了摇头后退了半步。 伊人觉得这人有些奇怪,确是什么也没说,这人没有恶意,她能感觉得出来。 媚奴停在原地,耳边还在回味她那句话,“长宁,是个好名字。” 长宁啊!当然是个好名字! 因为这是你取的啊! 第五十四章 再见故人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他与她相识,不敢与她相认。 姑娘家心善,年少时救过他一命。 他家穷,上头有几个哥哥,往下还有两个弟弟,他卡在中间,为了补贴家用,被卖进宫。 皇宫是什么地方,是天下男人向往的地方,有些人进来是是英雄,有些人一旦进了,就不完整了。 他虽年少,但也九岁了,知道他接下来的命运是什么,或许是害怕,他拼命挣扎。 得亏从小在乡野田间长大,滑得像个泥鳅,几个嬉皮嫩肉的小宫人硬是抓不住他。 他慌不择路,选了条僻静的道,不想见任何人,无意间冲撞了彼时刚刚回京的公主。 她在花园下荡秋千,一身青色的云杉在风中摇摆,她身后的小宫女见有人突然闯入,正欲责备,被她伸手拦下。 可能是看他衣衫不整,也可能是瞧见他一双眼哭得猩红,于心不忍吧,她一直可是个善良的人呢。 身后追赶他的小宫人一见人,慌张的跪下,低着头,不敢看来人。 只有他年少无知,不知姑娘是何人,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你叫什么名字?”姑娘坐在秋千上,并不避讳他的目光。 这个问题可难住他了,他还没有名字,家中排行老三,别人都管他叫小三。 身后小宫人声音细长而尖锐,“殿下恕罪,这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还没有赐名,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开恩。” 宫人自始自终不敢抬头,反倒叫他看个明了。 “既然没有名字,那我赐你个名可好?就叫长宁好了,长安宁。” 身后的人不吱声,也没人提醒他要叩谢公主,他傻愣愣地站着,嘴边呢喃着这个名字。 “你不想进宫?” 姑娘走到他的面前与他平视,清明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她身后的小姑娘见了,冲他扬了扬眉,“还不快谢公主大恩。” 声音说得大声,身后的一众小宫人也听到了,接着他被送出了宫,堪堪保住了完整的自己。 只是姑娘到底单纯,不知世间险恶,他出了宫又能去哪里呢,回家去人家也不会认,指不定还要被卖去什么地方。 在外面流浪了两天,实在太饿了,一个肉包子被人哄骗着进了金雀殿,殿内很华丽,没有温饱问题,只是不自由,不快乐。 掌事问他叫什么名字,一个“长宁”就要脱口而出,不知怎的,又被他怯生生憋回去,掌事当他喜欢“长”这个字,随口给他取了“长崖”,他是最卑微的守殿人,金雀殿众人趋之若鹜的长崖公子。 她第一次来金雀殿,他就认出来了,他知道他是书舍的少掌事,也知道她是大名鼎鼎的盼君公主,是他唯一的故人。 金雀殿每一位姑娘都画了画像,每一位姑娘的样子他们都记在心里,若不是他,他们第一次来金雀殿时,不会那么容易被放进去,更不可能安然无恙地走出来。 再见故人,见她生得已是娉婷,身旁的男子满心满眼都是她,心里只觉欢喜。 他有名字,他叫长宁,寓意长安宁,偏他这一生过得坎坷,这是他这一生唯一干净的东西,尽管他再肮脏再卑微,也没叫旁人和他自己辱了半分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唯她一人叫而已。 金雀殿被深挖出来,此事在民间的反响引起空前的热烈,五部第一时间开始清查。 地下官窖将户部拉下水,虽说单策手里有账本,牵连了名扬赌场,但只能说波及到吏部,今天这么一闹,户部吏部是脱不了关系了,连带着金雀殿也被挖出来,指不定还要牵扯进多少人。 这事传到皇上耳里,听闻皇上大怒,一脚踹翻了前去禀告的人,都不需要萧野的人煽风点火,就金雀殿一事,足够断了高擎的后路。 他和高擎斗了一辈子,谁也没有服输过,没想到老天跟他开了个玩笑,让他栽了个跟头。 他原本是打算掺一脚,叫高擎就此垮台,苏离作为他的谋士让他不要掺合此事,甚至不要去打探,也不要试图打探皇上的口风,任意事情的发展,坐收渔翁。 他这一辈子也就吃过冒进的亏,携诸侯令天子算一次,请离公主算一次,此刻听了他的话,选择更为稳妥的方式。 事已成定局,户部吏部已经保不住了,要说高擎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与他们没有联系,不管是官员的任职还是私下的贪污,都是口头承诺,或者以他人的名义。 所以就算知道,要查,还真不好查到他的头上。 一人之力渺小,万人之力汇聚成海,更莫说这是众人的事情。 单策见到他的母亲和养子,历遍沧桑的男子哭得像个孩子,倒是他的母亲和养子还算淡定,向众人行了个大礼。 萧予安将人扶起来,“往后还要多辛苦阿嬷和单公子,这事可能会查很久,需要你们多跑几趟,要是有什么不便,您知会一声。”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 老人家很客气,看得出来是个温和的性子,难怪能将单策教育地这么优秀,他的养子也很大气,面容清秀,虽然脚颇了,也不觉得自卑。 大半个月里,都是他在官府和家中来回跑。 他在金雀殿呆了几年,知道得多,听到的故事也多。 姑娘家为着名声,不愿意出面,都是他一个个去交流,京都官员人多,他虽不知道身份,但记得样子,萧予安命人将京都官员的画像全部画出来,他一看,回回指出个七七八八,在配合单策写出来的账本,差人去查,一抓一个准。 基本上都是文官,文武对立,两方互相瞧不起,就是有武将去,也是包裹地严严实实,要不就是易妆,不叫同僚认出来,单公子年纪小,又在外殿活动,倒也认不出来,让众武将送了一口气。 如此查了大半个月,事情也差不多了结,户部贪污受贿,吏部任人唯亲,这一查下去,差不多是一锅端了。 有单策账本为物证,单策母子和金雀殿被抓姑娘为人证,更有地下官窖案和名扬赌场案的铁证。 户部是保不住了,吏部还有希望,高擎下了死令,不惜一切代价,明哲保身,有那么几个有点手段又狠得下心的,推了自家人出来顶罪,硬是没查出个什么名堂,且这些人都是吏部尚书的门生,要不就是跟他沾亲带故的。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事情卡在这里,就难办了,这个时候,就需要剂猛药。 几人在堂上发愁,书舍内依旧很火热,都在讨论这半个月来的案子。 就连小儿走在路上,也会随口问问那巡查的大人,“咋样儿?抓住了?” “没呢没呢!早着哩,没看到这么多人。” 嘚,抓上自己的书包袋子,去学堂上又能同人吹牛半天,他可是掌握最新消息的人呢。 伊人从阁楼上下来,就见萧予安和十七皱着眉头,神情严肃,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兄长也在,不知在和身边的粉杉姑娘说些什么,唇齿见笑,两边是截然不同的气氛。 粉杉姑娘注意到她,抬起头来,一张秀丽的小脸就让伊人瞧见了。 “什么风把昭原郡主吹来了,来人家家里拜访,可带礼了。” 昭原嗔怪地瞥了她一眼,面色娇羞。 “小君就别打趣郡主了,不过是朋友间寻常走访,哪里需要什么拜礼。” 嘿,这哪是寻常走访,明明是听说你来了,她才眼巴巴地跑来呢,寻常时日请她过来,不是家中有学问课要上就是要去随母亲学经商,忙着呢,五次能请来一次就不错了。 当局者迷,为着姑娘家名声着想,有些事还是不要说破了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人分明是两情相悦,愣是没有一个人捅破,太子心生欢喜,偏偏要离她远远的,只有许久未见时,才算得上有些温情,还是不经意间流露的,怪得很。 第五十五章 不打自招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伊人敛了神,看向一旁沉默的萧予安和十七。 “你们又是怎么了,这般愁容,莫不是案子碰上什么麻烦事了?” 萧予安摇了摇头,开口道:“麻烦事算不上,只是不甘心。”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吏部找了自家旁支的人出来顶罪,硬生生留下了根基,长此以往下去,吏部还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做事情也会更谨慎,再想将其一网打尽,只怕更难了,虽然心里明了,但是没有足够的证据,下一步也不知该怎么办,就着么拖着,也不好结案。” 伊人越听越古怪,脸上是很真挚的疑问,“就这事?” 瞧这猖狂的语气?这难道还不是什么大事? 她很真挚地看着他们,他们也很真诚的看着她,双方都没从对方眼中看出一点玩笑的痕迹,伊人这才觉得他们不是在戏弄他。 “萧世子,你怕不是忘了,你身上还是有皇命在身的吧?你算算今日是几月几号了?” 皇命? “呀!吏部尚书之子许光耀一案?”萧予安匆匆忙忙反应过来,连忙问时候,“今日是什么月份了?” 昭原不假思索,“五月十六了。” 还好还好,还有时间,他是上个月十七号接到的圣旨。 一瞧他的反应,伊人就知道他已经忘了这事,不仅他忘了,大概除了她所有人都忘了,这半个月因着户部吏部这几个案子,大家忙得焦头烂额,而其中随便一件案子都比吏部尚书之子在京都被刺杀一案精彩,众人实在没有心思再去记得这么一桩小事。 今见伊人重新提起,才又想起这么一件事。 萧予安早先去京郊查探时,知晓许府要将府上的下人发卖,姑娘送去金雀殿,他命齐落暗中买下那些丫头,又通过醉雨楼那条暗道冒充金雀殿的人,将那些姑娘家也藏起来。 因着当时的时机不合适,就放下了,渐渐地,就忘记京郊这件事情的存在了,而现在,眼看就是个合适的机会,会是压垮吏部的最后一根稻草,只是要怎样将这件事情暴露出来才不会人起疑,是个难题。 总不能还将百姓引起京郊吧,这样做太冒险,会让人察觉端倪,且过度消耗百姓,反而会适得其反。 “其实有一人或许可以帮到你。” 这话伊人说的有些心虚,其实她也不确定,只是眼下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是谁?” “长宁,媚奴。”十七道。 上次与他在金雀殿遇见,伊人上前与他搭话,见十七脸色不太好,以为他对他是有些介意的,没想到这种时候他也会想到他,没错,就是长宁。 长宁是金雀殿的家生子,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金雀殿。 吏部尚书许自荣是最先找人出来顶罪的,单策的账本没有办法将导火线牵到他的头上,但是金雀殿能,长宁更是能。 长宁自出了金雀殿之后,就被单独关押在客栈,同他一样的人都被关在一起,直到案件了结。 萧予安没想到这人答应地毫不迟疑,他见他端着茶杯,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几下,不紧不慢地饮下,动作行云流水,一副贵派公子的模样。 “公子不问问什么条件,就这么答应了?” 长宁手撑在一侧垂眸望向外面,不甚在意,“世间这么多条路,我不能想走就走,这么多事,难道就不能想做就做了,哪要得了那么多恩惠赏赐?” 这话说得有故事,听得萧予安心生荡漾,“公子是个潇洒的人。” 长宁听此,浅浅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撑着桌子就要走,青色的长衫铺在地上,墨色的长发披在肩上,公子远去,留下一袭青烟,“不是什么潇洒人,只世间一切我不甚在意罢了,唯一故人,已经有了良人,长宁心安了。” 这男子,若不是深陷金雀殿,又该是怎样一个妙公子。 华灯初上,月圆风轻,又是一天闲暇的时刻,上街看看,也许会听到不一样的故事。 小酒客栈外,聚集了一群人,原来是金雀殿大名鼎鼎的长崖公子在阁楼上起舞,公子一袭青衫,手执酒壶,起伏间如墨的长发在风中起舞,洒下一滴清明。 “公子快别喝了,这里已经不是金雀殿了。” 店小二的小心地在他身后提醒,公子往后一看,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清浅,听不进心里,“咦,这不是许公子吗?今日不何不带你家姑娘来,可是没有人了?你京郊府里不是养了许多,已死之人你还怕有人找上来不成,可别舍不得拿出来啊。” 说着,咯咯笑着,像是醉了,提着酒壶倚坐在阁楼上,青色的云杉在外面飘着,自顾自的唱起他的歌儿:“一首小曲儿呀,唱给清风,醉欲乘风去,一桩心事儿呀,牙牙学儿语。。。。。。” 一首醉歌,在风中飘荡,今夜注定又是个不眠夜。 民间纠察坊先就组织了人前往京郊许府,那些个官兵还赶不上他们的速度,等赶到时,府里已经被搜了个七七八八,都是因为金雀殿被挖还没来得及被转卖的,许府原是想现在是个多事之秋,等风头过去了,再找个地方将他们都处理掉,没曾想又在今夜被牵扯进来。 这处宅子是管家名下的财产,原本是怪不到许府头上的,错就错在长宁那一句许公子家的京郊许府,让他脱不了关系。 府里有些人是被强抢来的,人群中有人认出来那是自己的孩子,呜咽一下哭出声,跪在地上,女儿家见了,哪里还管什么矜持,抱在一起痛哭,场面一度很混乱,他们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必死无疑的,没想到在这个关头被救出来。 许自荣接到消息,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他还没从丧子之痛缓和过来,又接二连三地出事,如今更是直接牵扯上他已故的儿子,一股气血涌上心头,险些就这么去了。 被小厮掐着人中搀扶着去到京郊,见众人围在一处,心情不甚很好。 刚巧遇上赶来的萧予安,面色更是不善,“萧世子这是何意,莫不是还想将这盆屎扣在我已故的儿子身上,安的什么心?” 这是要先发制人了,那真是不巧,近来他们不喜剥莲子,喜研究兵法谋略,揣摩敌意尤甚。 “要不要将这盆屎扣在许公子头上,予安说了什么还真不算,还得看看令公子都做了些什么。” “你!” 半月不见,他比从前更显锋芒。 无奈,他只得静观其变,替罪羔羊她已经找好了,不过是个家生家养的管家而已,有钱还能使鬼推磨,顶个罪,保一家人荣华富贵,这是许多人求了一辈子都求不来的东西。 见那些人哭哭啼啼不成样子,心中火气更甚,“将人都带上来。” 身后的小厮压着一位男子上前,看起来不过四十年华,身材微胖,目光闪躲,不敢去瞧主院。 “萧世子,人我给你带上来了,可别冤枉了好人。” “好不好人许大人说了可不算,不如听听你家管家如何说的。” 许自荣并不担心,管家家人在他手上,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萧予安围着他走了几圈,众人屏息以待,就想看看他能问出些什么来。 “官家一个月俸禄多少钱?” “二十两。” “还算不错。家中一共几口人?” “老母妻儿,一共六口。” “膝下承欢,共享天伦,尚可。那同妻子感情如何?可有纳妾?” “小人福薄,未曾纳妾,同妻子感情很好。” 萧予安了然地点了点头,似乎很认同他,“可否将地契给我看看。” 哼,早就料想他要地契,许自荣早就准备好了,叫一旁的小厮递给他。 萧予安拿着地契,对在火把下,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眉头紧皱,“这房价似乎挺高的,竟然要五千两?还是近期买的,莫不是管家也收了什么礼替人藏了些什么事吧?” “胡说八道,那分明是三千两,早些年间就买了。” 嘚。。。。。。 不用问了,不打自招了。 第五十六章 吏部垮台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剩下的就交给那些文人了,李如言从来就不懂的转弯,也不怕得罪人。 “尚书大人说些什么话,别人家的宅子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管家大人,你今年不过四十吧,一个月俸禄只有二十两,还要上有老母下有妻儿,说没受贿你是如何在短时间内买下这套房?” “再者管家同妻子感情好,何故要在郊外养这些姑娘?” “你家总共就六口人,为何又要住这么大的房子,也不见你妻儿?” 一连串问题问下来,叫人招架不住。 管家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瞧这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又是一个无辜的人。 可是知道又如何?证据呢? 许自荣在一旁听着,发出一声气哼,“世子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还想施官威不成?” 这可真是冤枉他了,这么多人看着呢,问话的明明是李如言,大小他也是个民间纠察坊的坊长。 “许大人别急,有件事情予安想让你确认一下。” “何事?” 说罢,萧予安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往后看,许自荣往后转去,就见一众女子被护送上来,面色发白,这些人不是已经在金雀殿被揭发之时就被处死了吗?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齐落传出去的假消息,人根本就没有送到金雀殿。 “许大人,你看这些人,可认识?” 事到如今,别无他发,只能死不承认,“不认识。” “大人说话可要讲些依据,我这里可记录了许公子贪污的证据。” 单策自暗处而来,他就是回去翻账本,将与许家有关系的人都翻了个遍,才让他翻出搁蛛丝马迹出来。 许自荣身上的脏水是泼干净了,但他儿子身上的没有,只是很少有人会在意一个死人的身前帐,所以才一直没有发现。 这回一翻,就发现吏部官员几次不明的受贿都与许光耀出去花天酒地的时间吻合,他跟着这条线,理出了一堆糊涂账,又在各钱庄发现百姓人家拿许府的银票去兑换,那银票并不记录在许府的账册里。 许自荣知道他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心里又急又气,偏偏萧予安也不给他机会。 “我家侍卫前些日子出去游玩时,无意间闯入这处宅子,偶然间听到主人家要遣散院子,要将下人发卖到偏远地区,我家侍卫于心不忍,便自作主张将人买了回来,大人你说这丫头怀恨在心,会说些什么?” 越听,许自荣心里越是心惊。 一女子走出人群,跪在萧予安面前,“禀各位大人,我就是被买的那个丫头,承蒙公子相救,逃离了被发卖的命运,只是可怜我家姑娘。” “你将你所有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 “我是正经人家的丫头,因着家里穷被卖进许府,签了契约,没了自由身,他们将我打发来京郊伺候姑娘,姑娘是被许公子看上的人,有些是被强抢过来的,有些是被哄骗过来的,在户部名册上,她们都是已死之人,许公子会给姑娘的家人们一大笔钱,用来平息此事,有人家不干,他就将人家赶出京都。” “后来许公子被刺杀,府里为避免引人怀疑,就要将院子遣散,丫头发卖到边远地区,姑娘家没有身份,要被送去金雀殿当别人玩物。” 她说得平静,是因为她已经被救出好一段时间,没有遭遇不幸,身后的姑娘却是哭得泣不成声,有姑娘家跪下,重重磕在地上“求大人做主。” 一个接一个跪下,她们一生已经毁了,倒不如求她个公正。 许自荣已是面如死灰,他就说世子怎么会同管家聊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根本就是后面的事做铺垫,那些话不过是为了定他找替罪羔羊的罪,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他百口莫辩。 被人押走时,他都还没反应过来,这事就这么了结了,他以为他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要是他没有找替罪羔羊,后面的事情根本不会成为铁证。 这京郊囚人案成为了压垮吏部的最后一颗稻草,吏部也就此垮台了。 高擎坐在上座,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神采,目光空洞,事情是怎么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的?一切都不在他可控的范围内,就连消息,都是最后传到他的耳朵里。 他是文官之首,如今户部吏部垮台,他这个文官之首,当得还有什么意思,虽说还有礼部,但礼部管得更多的是宫内,如何比得上互补和吏部?且当年请离公主一事后,礼部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礼部了。 难道真的是他老了吗?区区几个黄毛小子,叫他认了输,且不知其缘由。 第二日一早,城内就流传了消息,谢忱在书舍大大咧咧的坐下,不知从哪淘来一个说书先生的案板,重重往桌上一敲,有那么几分味道。 “话说呀!” “你别话说了,赶紧说吧,如何了?” “咳”谢忱刚刚酝酿好的情绪就被打岔了,也不吊人胃口,“说那朝堂上,皇上罢免了一众文官,被流放和终身囚禁,圣上恩典,免其家人连累,只罚其往下三代为奴为婢,世代为农,不得经商,不得科举。” 这惩罚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自宣文帝施行仁政后,两朝官员,就没有罚过这么重,这么罚及彰显了天子的仁慈,又不落人口舌。 伊人坐在阁楼上,看着底下一派欣喜的模样,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兄长,你说,为人臣子,该做到什么地步?” 萧元君听了,愣了片刻神,才道:“无愧于心,不妄为臣。” “可是这样,就妄为人了呢,来这世上一遭,也不见得有多欢喜。” 为臣了就是效忠君王了,有些事情就不在能自己了,妄自我了,萧元君当然知道,他们只是恰巧生在这个地方,没得选择,为了让更多的人有选择,他们不得不担起这份使命罢了。 “你同十七待久了,也学会他的那套潇洒了。” 伊人听着,眉间微动,手指无意识地缠上发辫。 “小君,你是个有主意的,有些事情心中有个数,兄长不好只说,只是要知道,这条路要走,难了些!” 她晓得,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她这一生走的每一步都如此难,不过是再难些而已,她承得了。 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一时间,公主的名声又在民间燥起,都说她是天上的活菩萨,专程下凡来收妖魔鬼怪来了,燕国有她在,会一直祥瑞下去。 同她一起出名的还有萧侯府世子,如今立了功劳承了王已是景王爷了,说那景王心思活络又有手段,还是个谦谦君子。 民间有话本将他们二人写作一对,叫人看了失笑。 可不管怎么样,事情终于告了一段落,折腾了大半月,众人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小挑被她叫去老面斋给婆婆买芝麻饼了,现在她一个人走在街上,听着熟悉的叫卖声,只觉得满足。 见廊下一青衫男子持伞浅笑着望她,她快步走上去,被人行了半个大礼。 伊人失笑,“你果然认识我。” 长宁抬眸,并不言语,与她并肩往前走。 “今日未下雨,太阳不大,为何要持伞?” 他稍稍偏了下伞,往外瞧了瞧,一时间眯了眼,不太适应外面的光线,“许久未见到太阳,一时间还不能适应。” 伊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男子肤色很白,阳光下泛起浅浅的光晕。 “可想好了接下来要去何处?” 朝廷给金雀殿的受害人和京郊许府的受害姑娘都发了补偿,也安排了活计,男子可以入户在朝廷管辖的土地上讨份生机,女子可以在绣房安享晚年,勉勉强强算得上美好的结局,只是这份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 长宁人如其表,看起来温柔无害,声音也很让人温柔,“去乘风看海,去看山川河流,去听风尝雨,有很多事情我可以去尝试。” 是个很美好的计划。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问题说不清了,“待到故人需要时。” 可巧故人不知他是谁。 前方就是城门了,他一身轻松,唯一的东西就是手上这把伞,不说的话,还以为是哪家云游的仙人。 “走了。”公子一袭青衫,头也不回,潇洒地走了,没甚留恋。 “再会。” 故人,长宁。 故人不知,她想起来了,长安宁。 第五十七章 苏离暴露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朝堂上正在为文官大量空缺的事情争吵,其实也就是萧野的人唱独角戏,奈何皇上不松口,他们也没有办法。 高擎已经连着两天告假未上朝,想一个人静静,有下人来禀告说无书舍少掌事求见,他思索了一下,对此人有印象,还是将人召进来。 伊人一袭红杉,被人请进正殿,萧野坐在上坐,看着来人,见她也不行礼,挥手屏退了下人。 “不知姑娘所为何事?” 伊人将他打量了一番,有些疲态,但绝对不是生病的样子,寻了个位子随意坐下,刚好也就是上座,“我当高大人是个聪明人,原来也是搁个拎不清的。” “算起来,我该唤你一声外祖父,可伊人自小不在京都长大,同长辈都疏远了些,大人莫怪。” 如一记重锤,重重敲在他的心上,他就说这背后她他一定是忽略了什么,怎没也没有想到,这会是她刻意为之。 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一侧,“参见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算不得什么万安,伊人自小患有眼疾,倒是少了许多乐趣。” 这目光澄明的样子,步步紧逼,哪里像是患了眼疾的人。 这一刻,他又是知道了什么,额上直冒虚汗,不敢说话。 “高大人,你可知,你今日原本是该在大牢里的?” 他知,只是不知为何没有人揭穿他,户部吏部布局如此缜密,显然是有了准备,针对的其实不是户部和礼吏部,而是整个文武对立的局面,户部与吏部之间的关系如此密切,没理由会算漏他这一步,只可能有人刻意可以为之,只可惜他明白得太晚。 伊人并不着急打断他,只等他自己思量完,才又开口道:“高大人当官几十年来,官场上的事情你比我清楚,眼下你是没什么依仗了,本公主有些事,若是想追究,你该当如何?” 原来这盘棋这么早就开始下了,高擎突然想通,瞳孔猛地睁大,伏跪在地,声音颤抖,“殿下开恩。” “既然想通了,就不要想着逃避,大人为官一生辛苦了,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陛下自然会恩赏,在这之前还需要高大人为朝廷效力。” 现在萧亲王萧野独占鳌头,朝廷之上尚没有人与他抗衡,只有高擎一人,能将其牵制住,户部吏部虽然倒台,但并没波及到他,他还是御史大人,纵使没有可用门生,也能牵制他一段时间。 且文官现在群龙无首,还需要一人站出来当挡箭牌,新任官员难以服众,又无旧官员可胜任,一时间,只有高擎一人最为合适。 所以她不惜自爆身份,一来是为了震慑高擎,二来也是为了给他敲个警钟。 人走后,高擎身子一软,手撑在桌上,才勉强站住。 “来人,进宫!” 要说他这辈子最怕什么,莫过于一个死了,短短半个月,已经让他经历了几遭,让他看透了不少,权利和财富他已经享受够了,半生过的劳累,不想再留下个死无全尸。 伊人从高府回来,带了热乎的绿豆糕,一进书舍就看见景明端端正正地坐在窗边,走近了看,才发现他在练字。 察觉身后有人,景明转过头去见女子正盯着他的字看,看得很认真。 伊人将绿豆糕塞进她他的怀里骂,自己拿起他的字看,“你的字迹有些独特,是哪一派字体?” 景明将绿豆糕放下,跪坐在她身旁,“无门派,是先生的字,我拿来临摹。” “苏先生?” “嗯。”景明开心地点了点头,他很喜欢先生,先生教他学问,也教他许多道理。 伊人对苏离的印象还算深刻,没成想他的字也写得这么好。 “写到哪里了,可能写给我看看?” “论语第九篇。”说着就开始动笔写,身子摆得端正,是个严谨的人,一笔一划写得稳当,并不急躁。 眼神随着他的笔锋走,看着比正题稍小的“第九篇”,莫名感觉有些奇怪和眼熟,随着他写的字越来越多,笔锋也看得越来越清楚,伊人终于知道是什么地方奇怪了。 “小挑!”不待景明写完,伊人火急火燎地唤来小挑,小挑以为出了什么事,匆忙从厨房跑出来,连围裙都没有摘。 “怎么了姑娘?” “你去一趟萧侯府,找世子要一下九杀堂的令牌,就说我要用。” 小挑以为是什么大事,一边跑,一边脱下身上的围裙,伊人随着她身影的远去,陷入了沉思。 苏离给景明上完课,正欲离开,被景明喊住,“先生,我家姑娘说您要是有空的话约您今日日落于书舍一聚。” 苏离瞧了瞧窗外,此时太阳刚刚下山,这几日因着户部的案子,书舍有些嘈杂,他便让景明来他的学堂上课,他现在受萧野器重,忙着萧亲王府的事情,与叶姑娘,好长时间没见正是个机会,书舍也很久没去了,眼下可以去看看了。 景明领着他走到了书舍后院的庭院,自觉退下,苏离见姑娘家坐在庭院里,正在低头看些什么,满园的青竹是背景。 伊人看入了迷,连有人走近都不知道,直到衣袍落在颈脖泛起阵阵痒意,她才回过神来。 “先生请坐。”语气比之前,稍显疏离,让他莫名地失落。 “先生请看。”伊人将手里的九杀堂令牌和景明临摹的字拿给他看。 苏离不知她什么意思,接过令牌和字,仔细查看,也没发现些什么。 伊人一边泡茶一边观察他的反应,忍不住问:“先生可发现了什么?”见他表情疑惑,不似作假。 苏离是个聪明人,知道她话里有话,也不同她打哑谜,“姑娘想说什么就说罢。” 伊人将茶杯递给他,拿过他身前的令牌,“你看这个九杀堂的九字和第九篇的九字,那一撇写下来,处在“乙”字的褶皱处,两个字位置分毫不差,写字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写字的习惯,大约是一气呵成的。” 这么一说,苏离才发现这两个字的相似之处,瞬间明了,此女子心思缜密,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一杯清茶入喉,入口味微涩,看来今日她的心绪也不宁静,太过浮躁。 “既然如此,姑娘想问什么就问吧。” “先生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已经猜到我想问什么了,先生不想回答?” 心思玲珑,且聪慧。 伊人放下手中的字,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是难得的正经模样,“既然如此,那我就问,先生所求为何?是好是坏?” 好坏的标准是什么呢?这个问题无法回答。 “我不是说过嘛,所求自然和大道相同,我同姑娘目标一样,只是选择的路不同罢了。” 听此,伊人放下了心,“我信先生。” “为何。” 伊人轻抿了一口茶,发现味道不是很好,尽数倒进茶缸里,“你会在景明写字前教他宁心静气,会让他做事情要踏实,不可急躁。” “我信先生为人同你的字一样,潇洒坦荡。” 第五十八章 科举考试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要说这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影响,从某种意义上说,这还算是一件好事。 因着许光耀被刺杀一案,才牵扯出后面户部和礼部的事情来,她只是好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又或者说他背后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背后的人早知道她的身份,故意引她去掌云间撞见许光汉被刺杀的场面,她被人追杀也是人安排好的,那人不是想杀她,而是为了把她逼近南街乞丐巷,“碰巧”撞见他们私运官银,以便激发她的好奇心,那人对她很了解,知道她一定会查。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萧予安,还有十七都是一颗棋子。 她是公主,将事情闹大,萧予安是世子,奉命查此事,那十七呢,为什么要把他牵扯进来,他的使命又是什么? 至于许光耀,从头到尾都只是一根导火线,也没有什么九杀堂,那是苏离自导的一场戏,目的是为了让许光耀死得不突兀,转移众人的目光。 至于之后会不会被拆穿,已经不重要,许光耀犯得罪足够他死一回,只是时间的问题,早死了一点而已。 伊人以为她下了一盘棋,斗垮了户部和吏部,现在才发现,她也在别人的棋盘里。 这京都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不知深浅,但不会是眼前的人,眼前人心思虽然深沉,但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充其量是个牵线人罢了。 大家都活在这个世上,谁又不是个可怜人呢? 高擎在朝堂上与萧野对峙,虽一人,足矣。 萧野不方便亲自出面,都是手下的人上奏,回回被高擎谏言驳回,他们一群武将,官职没有人家大,口才没有人家好,最重要的是他是文官里面鲜少没有被牵连的,说话自然比别人要多几分重量。 官职空缺这事就这么一直拖着,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其实君臣本就是一体。 有君无臣不成国,有臣无君不成家。 这事拖了几天,皇帝案前的奏折堆了几摞高,太子守在一旁,唤来了来福,“可有能用之人?” 来福从袖兜里掏出一张纸条,双手呈上前,“禀皇上,书舍有可用之人,其中最出彩的,是李如言和谢忱,舍中众人皆以他们为首,在文人中颇有威望。” “太子怎么看?” 萧元君接过名单,初略扫了一眼,都是书舍的熟人,还有些是前几届落榜的秀才,认真道:“李如言嫉恶如仇,不畏强权,适任御史谏言之责,谢忱善经商,懂谋略,适任户部之职,至于其他人,翻翻他们以前落榜的考卷就知道,可堪大任。” 是了,吏部所犯的罪行,不仅仅是与户部勾结,任人唯亲,还擅改,藏,偷考卷,更甚至,直接将考卷题目透漏出去以牟取暴利,或者以便自家人上位。 现在这种情况,只能推选新人进来,重新科考会花费大量的时间,朝局不能无官,眼下找到了替补的人,但是又该用何种方式把他们推选上来,这又是一个难题。 “公主近来可好?” “很好,自开放了言论自由,百姓热情空前高涨,书舍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正是时候可以从中挑人,小君准备创一个学堂。” 有时候,人家问你怎么样,不是真的在问怎么样,只是想从你口中了解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纵使知道皇上并不是想问公主怎么样,他还是装傻,将最后一句话加上去。 皇上问公主怎么样,并不是真的问她怎么样,她堂堂公主,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好,他是想问公主名下的书舍怎么样,往小了说,是想问李如言他们怎么样。 “嗯。” 皇上传来一阵低低的应答声,萧元君见他疲惫地揉着眉心,悄悄退下了。 “这事交给萧世子去办吧。” 萧元君脚步一顿,愣了片刻神,直到来福走到他的面前为他引路,他才反应过来,大步流星地走了。 皇上缓缓抬起头,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浑浊的眼睛湿润,悄悄抹了抹眼泪,传来一声微不可查的抽噎声。 来福将他送出正殿,在台阶上唤住了他,“太子请别介怀,皇上也是有苦衷的。” 连来福都看出他的情绪,看来真的是他失态了。 “公公说得哪里话,陛下是君我为臣,是我失态了,公公在陛下身边,还请多上点心,不要让他太过操劳。” 来福生的富态,一笑起来就没了眼睛,叫人看了心生欢喜,可一板起脸,就是可见的严肃。 这些人呐,总把自己当皇家人,平白生疏了,明明心里念着对方,为着心里那点苦衷,硬生生熬了这么些年,试问又有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太子。” 萧元君转过头去看他,面白无须的公公满目慈爱地看着他,道:“皇上终归还是还是在意你和公主的。” 他知道,只不过是因为愧疚,到底比不上他的家国天下。 “科举?现在?” 萧予安满目的震惊,他知道现在文官瓦解,也知道朝堂争执,他其实想过要谏言提前科举,或者补办科举,但是转眼一想,耗费太多的人力物力,用时太长,依现在情况的紧急,根本不可能实施。 今日听到太子殿下要他进言,令他着实没想到,太子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弊。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但不是办科举,是直接入试。” 萧予安听得云里雾里,这两兄妹,总是有些惊天动地的想法,令人应接不暇。 “我替你算一笔账。”萧元君将事先准备好的地图递给他,上面有用红色笔墨圈出来的地方就是书舍的分店,大大小小涵盖了整个大燕。 “我们打破传统的科举方式,以人口比例从每个地方选举上来。例命禁卫军带着考题现场公布,所有文章不密封,考完即公开,由民间选出最好的答卷,代替地方赴京参考,沿途无书舍不设门槛,可接纳所有人,实在无法赴京的人,可以在书舍参与大考,届时,考题自会送到各郡州书舍。” “禁卫军亲送考题避免了考题的泄露,地方自行评阅节约了审批时间,众目睽睽之下不会有包庇的行为,至于书舍的开放,最大程度地为考生做了保障,这么算下来,其实最快三天就可以选出。” 这是一笔很明了的账,这个方法要是实施了,新人就此崭露头角,他的仕途不说走的多么辉煌,但肯定是开门红。 这个时候,才知道书舍冠上皇家二字的好处了。 第五十九章 未来岳父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萧予安不知道为何太子不自己进言,却让他去说,但他没有怀疑,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解决文官瓦解的问题,他姑且当做是太子不想太露锋芒,他和公主在朝堂上本就如履薄冰,太过扎眼难免造人惦记。 这事既然要做就要做得接近完美,让萧野无话可说,所以他必须要回去在最短的时间内写出一份最完美的计划来,这不是一件容易事,但也是一件容易的事,大致想法太子已经想好了,他只需要补充细节就好。 他对此事很上心,这是他真正意义上以臣子的身份站在朝堂上初露锋芒,许光耀一案充其量不过是皇上让他袭爵封王的借口罢了,就算此时办不下来,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失,不过是京兆尹遭些罪而已。 伊人看着少年意气风发的背影,他步履轻快,迈着大步,仿佛一个离开了家的学子,终于是一个独立的,自由的行人。 他满心的欢喜,又怎么会看到身后人的落寞呢?那羡艳的目光,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无助,他又何尝不想像他一样,在朝堂上,在朝堂上做个真正的战士呢? “兄长可觉得难过。”伊人瞧着他家兄长的眼神,心里不是滋味。 萧元君苦笑,“谈不上难受,群臣要争宠,我无欲无求,只想当个痛痛快快的臣子罢,在朝堂上大战个他三百回合,这么想想,岂不快哉!” 伊人自然是知道她家兄长的,不会为了那点功劳,只是想做回自己罢了,因着者身份,许多事情,便不能随心所欲了。 “陛下此举,可是已经开始布局了?”伊人皱眉道。 萧元君摊开那张地图,仔细地研究,摇了摇头,意味不明。 伊人不知她家兄长的意思,只是皇上此举,旁人不觉得有什么,对他们来说太过突兀,仿佛他早就想好了这一步该怎么走。 “诺”伊人传来一阵浅浅的叹息,“待尘埃落定后,兄长就可以痛痛快快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届时,这天底下,可就没人管得住兄长了,那岂不是更加快哉?” 萧元君身形一顿,并不说话。 每每说到这个话题,她家兄长就不说话,伊人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家兄长不喜讨论这未来的事情,甚至有些许抵触,可每回又不厌其烦地嘱咐她以后的事情。 萧元君拒绝了马车,选择自己徒步走回去,严子峻紧紧地跟在他后面,始终保持一米的距离。 见他突然停下脚步,他也停在他身后,随着他的目光望去,见一粉杉女子远远地站在米店门口在指挥着什么,许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情,眉头皱着,翻着手里的账本,一边在指挥,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味道,转过去同身后人讲话时,眉眼间又尽是温柔。 听小君说,昭原郡主很忙,每天有很多课业要上,跟着母亲学经商,闲暇时还要学女红,是个体面的大家女子。 “你是太子,肯定会很累,我帮你分担一点好了,我以后一定会是个很厉害的女子,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告诉我就,我都会帮你解决的,我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我爹爹会打仗,我娘会经商,我可以都跟他们学。” 她的确是个很厉害的姑娘,厉害到让他不敢肖想,姑娘家固执,这一生仿佛就已经认定是他了,虽让他欣喜,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阿严?”他目光呆愣愣地盯着那抹粉色身影看,叫的却是严子峻的名字。 “你说,真的值得吗?” 他这一生的坚持,真的值得吗?她的固执,又真的会值得吗? 他当然知道答案,时间也会告诉她答案。 “以后,你就守着她吧,就当是留个念想。” 严子峻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并不说话,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一米的距离,见他毫不在意地路过那粉杉女子,甚至没有一点留恋,他停下来,替他深深地瞧了一眼。 昭原在自家店门口分发米粮,恍惚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公子一袭白衣金袍,像极了她心里惦记的人,仔细看去,又什么都没有看到,至少人群中并没有出采的容貌。 “郡主,先去歇息吧,这里有我们盯着呢。” 要不怎么说她是一个固执的姑娘,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就好,偏生要自己盯着。 这是分发给乞丐的米粮,因着上一任管事私贪,她才想来亲自管这事的,来下个马威。 京都近来外来人很多,多是各州选拔上来进京赶考的,因着郡州的支持和无书舍的开放,可以说这趟科考之旅没有所谓的寒窗弟子,所有的一切都有保障,他们只需要带上自己的文采,其他的所有都不要担心,没有后顾之忧,每个人都是公平。 就连百姓都说,若不是生的不是时候,遇上这种好事,自己早就是个大才子了,哪里还因为没钱读不起书而断了少年的梦。 这话叫萧予安听了记到心里,传入了皇上的耳朵了,立马上书一封,说明此事的可实施性。 说来奇怪,他虽然已经封王,但没有官职,也无须上朝,陛下也从来没有召见过他,他回京这两个月,还没有见过陛下,平日的上书谏言都是直接送进宫殿,或者公公前来问话复命。 皇上说以这次为例,可行的话就就可以在全国实施,消息传到他这里不久,民间就已将流传起来,百姓纷纷炸了锅。 十七正在嗦面,一头蒜瓣还没有咬下,就见太子带着一队人马浩浩汤汤地赶来,吸引了一干百姓前来围观,那场面,说不出的熟悉,当初高擎命人来砸店是也是这番景象。 “干啥?我可没开黑店。”他咬着蒜瓣,嘴里含糊不清,又嗦了两口面,整张脸都埋在碗里。 他从高擎那里敲诈了一笔,将店面重新翻新了一下,心情很好,二两的面都降为一两,正在尝味道呢。 萧元君知道军中人吃面就是这样子的,有时候打仗粮食紧缺,想吃肉了,就会就着各种东西咬一口蒜瓣咽下去,但是十七现在不可能缺肉,大概是想念驰骋沙场的感觉了吧。 “走吧,皇上让你走一趟。” “走就去,走哪。。。。。。”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十七猛的一抬头,两根面条吊在下面,被他一口咬断,一侧的脸赛得鼓鼓的。 萧元君嫌弃地给他倒了杯水,“赶紧的,皇上等着见呢。”说着就往外走。 十七疾步追上去,跟在他身后,“你怎么不早说,我刚刚才吃了大蒜。” 这话可真难接,他到的时候他明明就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十七倒也不是真的在意这个,他只是真的不想见到皇帝,见到了,指不定又是怎样一番景象呢? “听说你触犯军规,被逐出军营?” 你瞧瞧,这说的什么话?要他怎么答? 这上头坐着的,可是他未来岳父啊 第六十章 少年将军,他叫十七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十七三年前回京,陛下要召见早就召见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再来问罪,可见也是个浑不在意的。 “禀陛下,十七年少轻狂,耐不住军中枯燥乏味的生活。” “年少轻狂?”皇上看着底下跪着的男子,他低着头,背脊立得笔直,说什么年少轻狂!他可是少年将军,那是北境王亲自选的下一代镇守将军,就这么目无纲纪,弃百万士兵不顾擅离军队。 那时北境刚刚稳定,回程的路上他们的少年将军在在众目睽睽之下,打马回京,半月后方才归来,回来时风尘仆仆,北境王盛怒,罚他一百军棍,降了他的职,并撤了他的军功,他欣然接受,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养了大半个月的病。 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谁知他病好第一件事,就是去北境王帐前跪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 军中规矩甚严,但寻常时候还是很随意,此刻,他身后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士兵,勾肩搭背不知在议论些什么。 他们这个十七将军啊,总有能惹他们老将军生气的本领,也许又带着手下的将士悄悄出去喝酒了,也许是某一次又大胆地用了什么奇谋击退了突袭的敌军,将自己置于为危险之中,又或者又是什么时候悄悄打了别国潜入北境的武士。 这些个事情,多得说不清,回回都叫老将军头疼不已,偏偏无可奈何,打不怕,骂他他脸皮跟城墙一样厚,对他是又爱又恨,偏生没有什么治他的法子,只能做个样子将他打一顿,罚个俸禄,实在不行再叫他跪上一夜。 所以他们以为这一次,又是他们的十七将军犯了什么事情,又被罚了,幸灾乐祸地围在一起看好戏。 可这一次,老王爷可没有罚他,是他自己跪到他的帐前,令他也来不及反应,“你这是什么意思?” 十七此时卸下了盔甲,只穿着一身黑色里衣,重重的磕在地上,黄土路上听不见那一磕首的声响,只是当男子抬起头时,见他额上吹不掉的黄土印记,才知道男子是认真了。 “将军,十七,不想当兵了,我要回京城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愣愣的站在那里,就连呼吸都屏了声。 老王爷一股气血涌上心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十七不语,挺直了背脊,目光坚定。 众人了解他们的少年将军,随意得很,也固执得很,认定的事,别说八头牛拉不回来,就是死,他的灵魂也会走在他认定的那条路上,要不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乞丐,年纪轻轻是凭什么当上少年将军的呢? 不就是靠着那一股狠劲嘛! 可对上的是他们老将军,老将军无儿无女,一生都贡献给这北境,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少年将军,怎么可能说放手就放手。 老将军将他叫到帐内,不知说了什么,只听一掌拍下桌子碎裂的声音,十七侧身飞出门外,手捂着胸口,嘴里吐出两口鲜血。 众人想要上前将他扶起来,就听帐内传来老将军怒不可遏的声音,“混账东西,给我滚!” 一句喝止,止住了众人的脚步,只见他们的少将军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郑重地跪在老王爷帐前。 少将军固执,老将军也固执,十七在外面跪了三天,期间只有安生来给他喂了一次水,被他拒绝了。 等到第三日太阳落山时,他颤颤巍巍地站起回了军舍,他被降了职,也没有什么军务要担心,该吃吃该喝喝,平日就打个拳,像个没事人。 众人不敢跟他开玩笑,只是觉得他比从前更沉默了。 当初那个小乞丐,说要参军,年纪太小,军营不敢收,他就在北境一带流浪,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问一道,“还招人嘛?” 别人拒绝了他,他也不气馁,照常在那一带流浪,后来老将军打仗回来时,这个没头没脑的小孩,凭借身量小的优势硬生生挤到了老王爷马前,也不怕马蹄无眼踏碎了他的小身板。 “我要从军,我要当将军。” 那时的他,迷茫又张扬,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那时的他,被人当做小傻子,不知到底是哪里叫将军看上了,将他带到了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他,思考了半响,也没想出什么来,眉头皱着,也不急躁,忽的灵光一闪,“我叫十七。” 老王爷很喜欢这个小子,耐着性子问他,“哪有叫十七的,我是问你姓甚名谁?” 这次他倒是没犹豫,果断地摇了摇头,“我无名无姓,十七就是我的名字,你如果非要问我姓甚名谁,那我就是来军营找答案的。” 小小的人啊,天真又无所畏惧。 彼时将军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只是把他放在普通士兵的编制里,也没说让人好好照顾他。 他年纪小,刚开始吃了不少苦,也吃了不少亏,却乐此不疲地穿梭在各个帐篷,渐渐吃得开了些。 后来长大些了,能上战场了,总是冲在最前面,跟不要命似的,总往那漩涡中心跑,老天没眼,回回叫他逃掉,叫他硬生生杀出自己的一条血路来。 这个不要命的小子再次被将军看到,“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十七!”这次,他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名字,没有一点闪躲。 老将军记得他,当初那个怯生生的小乞丐已经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从胸腔里发出几声低低的笑,“你还没有找到你的名字?” “我找到了,我就叫十七,这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 将军愕然,居然有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是两个字,还是平平无奇的两个字。 那时的他,依旧被人当做小傻子,不要命的小傻子! 他用自己的无所畏惧杀出的那条血路,助他成为了少年将军。 现在,这个少年将军要离开军营,离开他当初想要守护一辈子的地方,不知其缘由。 他只是降了职,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一切似乎又都变了。 老王爷威严,不同他们打成一片,那些个将军副将又都是叔叔辈,少了那么一个能惹事又能担责任的领头人,军营没了平时热闹,多了几分严肃,平白少了几分生气。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老王爷是个心硬的,也没说要给他恢复官职,后来境内传来消息,太子在北境体察民情平定暴乱遇敌军偷袭。 这话叫在外面闲逛的十七听到,还没传到老王爷耳朵里,他就已经带着一队人马出城去了。 他虽降了职,但有自己的列队,安生又是个有职称的,调令起来也容易些。 后来太子救下来了,原以为十七会因为救驾有功官复原职,没想到官职是恢复了,他却选择离开了军营。 老将军那一晚将他叫到帐内,不知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们的少年将军从帐篷里出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老将军声音从帐内传来,“混账东西,走了就别回来,老子这里这么多副将,哪个不是个顶个的好男儿,滚!给我滚!” 后来,那个少年将军真的走了,只带走一身染了血的盔甲,和当初他在战场上救下来的小乞丐,大家叫他安生。 如今又有人问他,为什么触犯军规,擅离军队,那个人,还是远在京都的天子。 他擅离军队,是因为想去看看当初那个红墙白雪下的素伞少女,那年她及笄,他想送了她最好的生日礼物,是北境的安定,他是来报恩,却不小心将恩人惦记上了。 他违反军规,是因为太子遇袭,太子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能不救,无令调兵,犯了军中大忌,老将军一声令下,他的盔甲再没能穿上,远离了军营。 而今,也只能用个年少轻狂四个字,做无谓的辩解。 十七有很多的故事,但请你相信,他依旧是这世上,最纯真的人,一如当初那个“我要去参军,我要当将军”的无畏少年,肆意潇洒,一如当初那个没头没脑的小傻子,羁傲不训。 人老了,有些事情,就没必要那么较真了,“此番叫你来,是想让你当监考人。” 这话叫萧元君听了,猛地抬起头,只有十七还算淡定。 他无官无职,只不过一个寻常百姓,非要说出的什么出彩的地方,大概就是相貌还不错吧。 皇上此举,意在看中他,可是凭什么呢? 仅仅是因为他救了公主? 对啊,公主身份不一般,他若是救了公主,理当受到皇上看重,只是这看得过分重了些。 监考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是关乎全国的大事,叫一毫不相关的人,未免太过随意。 这件事最后的结局是太子公主力保掌云间十七公子担任监考人,至少对外是这么说的。 萧元君站在殿门前,俯瞰着层层阶梯,巍峨壮观,那是帝王的成王之路,又多少人知道,那底下埋了多少骸骨?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有两个字,足以概括,万千! “十七,你回京,应当也是有事要谋吧?” 十七站在他的身旁,一黑一白,衣诀飘飘,“男子在这世上,要功成名就,谁又不是要谋些什么呢?” “呵!”一句浅浅的叹息,道不清太子的情绪。 这话叫十七听了,只是轻轻一笑,望着遥远的天边,声音慵懒,“十七是一俗人,来这世上一遭,就只是为了报恩,求个心安,谋个恩人圆满。” “从前我当将军,是为了保家卫国,现在我是十七,只是我家小娘子的十七。” 第六十一章 我当少君城府深,奈何公子是纯真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我十七是个庸人,但从不庸人自扰,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情,报恩是对的,违反军令是对的,放弃功名也是对的,喜欢小娘子,更是对的。 你可以叫我十七将军,你也可以叫我“唉,掌柜的”,你还可以叫我小乞丐,我都无所谓,我来这世上,仅仅是为了报恩,仅仅而已。 我是少年的十七,是那个永远少年意气的十七,那个潇洒坦荡的少年公子。 萧元君看着远去的背影,他大摇大摆一步步塌下阶梯,黑色衣袍在阶梯上,像个依偎父亲的孩子,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背上的马尾起起伏伏,黑红镶金发带在风中飘扬,当真是少年意气。 “呵!”一声轻笑随风飘散,太子萧元君看着远去的背影,转身离开。 我当少君城府深,奈何公子是纯真。 谁又不是个少年呢! 直考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萧野纵使对十七任职监考人有些想法,但太子公主力保,这个当口上他也不敢去陛下枪口上撞。 众人不识十七,只知南街乞丐巷着火那晚,是他救出了公主,只当他有个什么官职的人物。 后来听说了他的名头,只是京城酒楼的一家掌柜,更是不敢惹,不为什么,只是那掌柜的实在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抓作弊的,一逮一个准,比那些个经验丰富是夫子还要厉害。 最经典的一次,听说考场上,有一考生将词句印在手上,那墨要特殊药水才能显形,那考生在考场上,时不时就将自己的手指手背放进去嘴里,监考官觉得他诡异,仔细搜了他的身,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动静太大,吸引了十七的注意,他只是走过来随意看了眼他的考卷,就让人放开了。 考卷答得工整,很有条理章法,很有可能入朝为官,十七命人给他寻了个采光好的地方,那考生面色如常地坐下答卷,十七又命人时不时给他送来茶水。 那人最开始还保持矜持,后来在采光极好的太阳底下晒了一个时辰,耐不住了,小心翼翼喝了口水,发现没什么异常,后来开始就肆无忌惮地喝了。 十七也不打扰他,懒懒散散地在考场游荡监考,走到人家考生身后,时不时点两下头。 再说人家考生这,水是越喝越多,也是越喝越渴,等到再一嗦手指,发现什么也没有,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开始乱翻。 这一举动惊动了周围的人,十七也慢悠悠踱步过来,二话不说将人绑起来,嘴里赛了他的考卷,让他无法挣扎。 众考生见了,有些收了小心思,有些人怪他扰乱了思绪,十七混不在意,又开始在一群考生当中游荡。 另外两个监考官对他不满,原以为他是见刚刚那考生可能入朝为官率先巴结,本是看不起他,谁知他现在二话不说又将人给绑了,众人心生不满,奈何人家是主考官不敢多言,也没有官职,就是想参他一本都找不到地方。 憋着一股气,一直到考试结束,原本以为就结束了,谁知道他将所有人扣了下来,一排一排走过去,将几位考生的考卷抽出来,都是他监考过程中点头的那几个,只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撕了人家考生的卷子,吓得两个副考官直接瘫软在椅子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有考生不满,冲他怒嚷。 十七白了他一眼,走到那几位考生面前,分别在他们的耳朵,发冠,指甲,衣襟内侧翻出纸条。 殿堂霎时安静,那怒怼他的考生更是惊呆了脸,被发现作弊的考生额上冷汗直冒,在他的注视下,连喊冤都忘了,就这么直愣愣地站着。 他又走回被绑着的那考生面前,将他嘴里的答卷取出来,将他被绑着的手硬塞进他的嘴里,拿出来时,手上黑斑点点,俨然是什么细小的文字。 原来十七早就发现他的手段,奈何找不到证据,他就只能耐着性子同他周旋。 那考生手上笔墨印记是特殊药水写成,普通的水没法发现什么异常,考生早先口里浸了药,手指放进嘴里沾上一点唾液,就能显形,不过只有片刻,所以那考生才频繁地吮吸手指。 这一举动叫十七注意到了,所以才将人挪到太阳底下,先是命人给他普通茶水,后来是越来越越浓的茶水,最后直接变成了盐水,所以他才会那么渴,嘴里的药被混淆了味道,才会失灵。 那人既然有这种举动,说明有了准备,那药肯定是持久的,所以他才会一不做二不休将人给绑了,等他口中的味觉恢复了,才将手塞进他的嘴里,果不其然,这就让他试出来了。 要问他为什么敢这样做,万一那考生没有作弊,是凭自己的真才实学,那岂不是冤枉了人家,又百百让人家错过了。 那这话你去跟皇上说,皇上既然让他担任主考官,就得想好了承担一切后果,且他们这位皇上,精明着呢。 就这一桩事传出来,让主考官十七名声大噪,这直考再严谨,也是第一次尝试,难免有疏漏的地方让人家钻了空子,没想到这都走到最后一步了,门口还蹲了个门神,硬生生将那些人堵在了门外。 更甚者有考生听说了这件事,直接弃考回家了,待到第二日考试时,果真有几位考生没有来。 副考官们原本对他颇有微词,经历那件事之后,也不敢再多言。 这次直考办的仓促,但其实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各考生在地方上参加考试选上后,可以入京参加大考,无法入京的可以在书舍参加,最后通过的人有书舍直接送到京都,参加最后的殿考,因着没有那些路上盘缠的压力,有些人心思就动得多了些。 要说十七怎么知道这么多手段,他还真不知道,那是他刚刚参军那几年,将军们议事,他年纪小,也就没防备他。 那些个大老爷们,说话三言不搭两语,靠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愣是沟通无障碍,他想要偷学,只能下苦功夫,就观察他们的表情举止,后来慢慢养成习惯,对别人的观察也就更细致了些。 伊人一进雅阁,就见三个男子七横八竖躺在榻上,没甚贵公子的样子,要不说,谁又能想到这三人是如今这京中名声最响亮的三人。 大名鼎鼎太子殿下萧元君,铁血手段酒楼掌柜小十七,温润如玉萧候世子萧予安。 这三人可是京都大红人,伊人也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们了,他们忙,太子殿下忙着补文官的洞窟,萧予安忙着户部吏部最后的清点,十七嘛,最近当了主考官大人,瞩目得很。 好不容易这考试考完了,他们三个可不得放松下来嘛,太子府不能随便回,掌云间早被那些人围的水泄不通,萧候府那更是日日有人登门拜访,思来想去也只有这无书舍最合适。 谁知那么巧,三人想到一块去了,现下就搁这大大咧咧躺着呢。 伊人失笑,叫景明给他们寻了几方毯子给他们盖上,自己悄悄离开了。 三人依偎在一起,你的腿搭在我的腿上,他的头搭在他的腹上,呼吸浅浅,倒也睡得安稳。 照常是被那久违的香味给唤醒的,十七一个狗鼻子,鼻头皱巴着,迷迷糊糊呢喃出几个字,“馄饨,婆婆的小馄饨。” 这话不知怎么就让另外两个人给听进去了,迷瞪瞪得睁开眼,就开始围在桌边,还不见完全清醒。 “醒了醒了,吃饭了,都晚上了。”伊人用勺子轻敲碗的边缘,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终于将他们失了的魂魄拉回来。 多日不见他们的战斗力还是如此强悍,伊人半碗还没有吃完,他们已经放下了碗筷,满足而又悠闲地开始喝茶剥莲子,不紧不慢地等着她吃完。 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默契,他们在一起时,总是满足而又舒适的,不紧不慢,默默地等着另一个人,这种默契让他们心安。 “说说吧,这几日,都干了些什么?”早先时候,明明伊人才是最忙碌的那个人,忙着查案,忙着架威仪,忙着引导线索,谁知事情真的落实下来,她反倒成了那个最闲的人了。 “唉!”三人不约而同地传来一声叹息声,可见多疲惫。 他们没想到三人都是这样的反应,相互一对视,再次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伊人无奈地撇了撇嘴,示意十七将茶水递给他,十七转手将茶壶提在手上,倒了一杯递在她的嘴边,伊人也就顺势就着他的动作喝下去了。 叫其他二人看见,不自然地咳了两声,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转过了头。 “别玩了,眼下还有正事要做了呢。”十七没有发觉什么不对,无比自然,严肃出声提醒二人。 两人无辜,分明是他不正经,懒得同他计较,众人又开始剥手上的莲子。 一开始剥莲子,大家就都是那副严肃认真的模样,仿佛在干什么大事。 “我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局势,近来大燕并无战事,这局面萧亲王也无法直接插手,往下还有个高御史在压制着他,眼下难题是,新任文官的任命。” “新任文官上任,到底是年轻,以前不准百姓议政,新文官对朝堂和大燕格局不甚了解,匆忙上任怕是难以担当。” 这就是一个问题,从举办考试开始就困扰他们的难题,选人容易,难的是怎么让他们胜任。 这局面相当于一个新朝局,无人带领,也没有前车可借鉴。 惯常陷入沉默。 “那若是,再举办一次殿内选举呢?” 瞧瞧,这位公主殿下又要语出惊人了,叫人如何招架得知,那国考是想办就随便办的吗? “怎么个内殿选举法?” 嘿,偏偏就有傻子,心甘情愿将她所有话放在心上呢,难啊! 第六十二章 两朝文官对峙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伊人无意识地搅着那根发辫,精致的铃铛在指间搅弄风云。 思考问题时,旁人不会打扰她,他们三个也就安安静静地剥莲子,等着她的下文。 伊人皱着眉摇了摇头,“不!不能说选举,是对弈,黑白对弈” 伊人话说到这里,也就止住了。 三人听不懂她的意思,垂眸思考,手上动作没停下。 是十七最先反应过来,沉声道:“你是想让两朝文官对立?” 伊人挑眉,挂着浅浅笑意,就是这个意思。 这是个什么意思,要说文武对立还说得过去,这两朝文官对弈,算怎么回事? “别卖关子了,快说罢。”萧元君最受不了这两人打哑迷,明明什么也没说,怎么就懂了呢? 十七伸手将莲子都拨到一旁,正了神色,“老文官虽不顶用,但也在官场上摸爬打滚几十年,新文官缺的不过是经验,其实相对来说,不管是新文官还是老文官,现在都是迷茫的,我们需要将他们打压在一起,逼他们适应。” 萧予安不赞同,“先不说老文官是待罪之身,就说好不容易才将文官大洗牌,眼下又让他们参与进来,怕是。。。。。。” 话没说完,叫太子抢了去,“正是应为他们是待罪之身,才能让他们参与这朝堂之事,立了功是将功赎罪,他们就能少受点罪,自然是使尽浑身解数,也能给新任文官压力,逼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适应。” 萧予安自然知道他们什么意思,只是过于冒险,好不容易将文官底牌清洗,若是让他们参与进来,一不小心又掺了什么浑水,那今朝这一切也就白费了。 可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疑惑道:“皇上会同意此事嘛?就算皇上同意,京都大家怕是也无人敢揽这件差事。” 皇上心善,祸不及族人,若是揽下这桩差事,难免会有官员的族人前来通融或者打点,就现在这情况,若是心软就是违了皇令,若是心硬,怕是也遭不住那些大家族背后的算计。 这桩差事算来算去,怎么也划不着。 萧元君倒是看的开,“这事不用担心,皇上早就选好了人。” “是谁?” “诺!”他随意地冲右边扬了扬下巴,却是眼神都不给他一个,“十七啊,公主救命恩人,殿考监考人,不仅如此,这个法子还会是他进言给陛下。” 十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手捻起一个莲子丢进嘴里,有些苦。 “你是说皇上最初让十七当监考官,也是早早就在为这一步打算?” 要不怎么说他们这位皇上精明着呢。 伊人也是刚刚十七说要讨论正事才反应过来,十七他不过就一特赐的监考官,考完了就没有他什么事情了,哪里还有什么正事需要讨论? 只能有一个答案,那就是皇上授意他的,或者说暗示他的。 十七出宫时,宫人有意无意跟他说起文官任命困难一事,他当时就觉得奇怪,宫人训练严格,怎的会无缘无故同他说这些,后来这事听太子也提起过几次,他才反应过来,皇上是要他参与此事。 他无官无职,没有什么世家背景,还是公主的救命恩人,没有什么负担,也无需惧怕任何权贵,倒是一个最适合的人选。 至于为什么是他?早先说了,我们那位皇上,精明着呢。 夜幕来袭,下起了濛濛细雨,细雨无声,落在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雾面,身后脚步声未加掩饰,踏雨声而来。 “今夜风舒爽,不恼人,太子倒不如将伞放下,一起感受一下这润雨。” “有些人,自小尊贵,便是小小的风雨,都能让他受寒,倒不如一开始,就将他放养着,山川河流,见得多了,倒也不会畏惧这小小的风雨。” 萧元君自黑暗缓缓而来,随手将伞丢在路上,溅起一地泥花,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行,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严子峻。 “男子多有野心,太子不想做着这尊贵的人,还是只是向往那山川河流?” “呵”萧元君从胸腔传来一声轻笑,很久,他才道:“江上波澜壮阔与我无关,我本就属于这山川河流,我不是尊贵的人,我只是暂居这片囚笼,我是这方土地的孩子。” 一汪清泉,浸入那片土壤,土壤本不贫瘠,却还是如痴如醉地吮吸着清泉,叫他心里澄明了几分。 他是世子,家中从未给他任何压力,只是他总会无意识地将家族重担扛到自己肩上,早早地就将江山放进心里。 可这未来天子告诉他,他心里有的是天地,从未将江山放在眼里。 震惊,更多的是不解,不解储君的野心,不解天地的波澜壮阔。 “萧世子以后是长君,许多事情便不能求个安稳,偏安于一偶,永远不会有什么成就,倒不如大大方方往前迈一步,错了担着就是,那万一对了呢!” 这是在说他今日太过优柔寡断,他往后立足朝堂,若是每一步,都必须在自己精心设计的每一步范围内,那他所期盼的自由又有何意义。 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何十七总能和伊人想到一处,因为他们都是同一种人,有想法而又敢于实施的人。 “谨遵太子教诲,萧予安记下了。” “往后你为长君,十七机敏又有能力,小君虽是女子,但文采谋略绝不输男儿,你若是有什么难题,不如多问问他们的想法,他们是你挚友,总归不会害你。” 今夜细雨也无风,奇怪,太子更是奇怪,这些话听得萧予安云里雾里,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这是一份劝解,往后许多次岔路上,都是这番话让他醒悟过来。 最近这京都搞得人心惶惶,百姓倒是乐得自在,闲时还能听听朝堂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是哪家官员,又输了。 直考完之后,皇上问十七要什么赏赐,十七倒也不客气,直接说了不要赏赐,要皇上听一听他的想法。 先是将朝堂上的局势都分析了一道,然后说评书一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文官待罪之身,新任官员刚上任,对一切还不熟悉,不如让他们两方对峙,同一件事,双方各自想出一解决方案,若是文官更好,可以酌情减罪,若是新任文官败,可降级,如此一来,激起双方都斗志,又能最快速度熟悉官场事务,就以一月为期如何?” 厅内一下噤了声,堂下只有黑袍男子面色如常,稳如泰山。 “待罪之身如何还能参与朝务?那岂不是乱了朝纲?”一男子拍案而起,大胡子络腮,一看就是个武将,还没什么脑子,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拍桌子。 十七对他不是很爽,朝皇上行了一礼,得了令才起身,几步跺到那武将身前:“谁说人家参与朝务了,他们待罪之身可有官职?” 那人下巴一样,埂着个脖子,“没有!” “能不能上奏进言?” “不能!” “本朝有没有规定,不能将功赎罪?” “没有。” “呸”十七悄悄地朝他吐了一泡口水,悄悄扯了一把他的大胡子,“那算哪门子参政,人家被关押起来,身前都是朝廷命官,嘴皮子痒了讨论一下国事怎么了!你还能将人家嘴给缝上?擅动私刑可是违反国法的。” “再者,人家将功赎罪,本就是应当的,碍着你犯罪了!” 那武将从最初的愤怒变成迷茫最后变成现在的震惊,他这么一张嘴,谁说的过啊,好话坏话全让他给说完了。 萧元君看着十七肆无忌惮的模样,有些头疼,这皇上还在上头坐着呢! 怪的是皇上也没有追究,甚至一道指令颁下来,看管官员这件事就交给他去办了。 说是看管官员,其实也就是变相的关押,毕竟不能光明正大地要求他们参与政务,那就只能让十七这个军中人用点特殊的手段威逼利诱了。 只是皇上此举,其中深意难免惹人猜疑,要说这事最适合的其实还是太子殿下,怎的就将这件事交给一个无官无职的人去办了。 众人心思各异,倒是十七,跟个没事人一样,往返于大牢和书舍之间。 这法子虽然不正统,但好用,先是文官解决城南暴乱镇压一事给了新任官员打击,激起他们的斗志,后又有新任官员解决柳州涝灾,惹得老官员心急,双方可谓是斗得如火如荼,呈上来的奏子,水准一次比一次高。 因着两方斗得太激烈,萧野参不进去这一脚,索性听了苏离的建议,静观其变。 因着这场斗争,朝廷效率是空前地高,也因着这密度极大的事务,令新任官员有了几分心心相惜的感情,没有官场惯有的尔虞我诈。 要说其中最累的,就是那群老官员了,一把年纪了,被逼着处理那些公文不说,天天还得遭受身体的折磨。 任谁四五十岁了,还天天早起跑圈子练标枪,谁他们还是一群文官,谁受得了啊?要想休息,就要想出解决方案,早知道如此,当初又何必呢。 一月期结束,新任文官已经完全可以胜任,老文官多多少少还是减免了一些罪责。 当局朝堂算不上文武对立,只能说两方互不干涉,武将以萧野为首,不知势力。 文官无首,各司其职,谢忱担任户部尚书,工部尚书之子沈问继任,至于吏部,最先是李如言任职,只是御史台高大人突然请辞,满朝哗然。 皇上未加阻难,认命吏部尚书李如言为御史,又在直考中选一人上来任吏部尚书,那人就是当初在考场上怒怼十七的考生,说起来,还算十七半个门生,至于为什么是半个,那是因为他这监考官当得也不怎么正宗。 这只队伍虽然年轻,但干净,有热血,有野心,心里有江山。 这是大燕需要的新鲜血液,皇上懂,太子懂,十七懂,百官懂,但有一人不懂,掌权半生的萧野,他从未懂得妥协和委婉。 第六十三章 四大天王,女儿身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萧野从未想过,还有与高擎如此和睦的时候,他与他同朝文官,打娘胎里他们就是对立的关系,两人自小被比较,一个擅文一个擅武,若不是祖辈的关系,他们应当也会是莫逆之交,可惜生不逢时,萧野此刻竟也生出几分割不断的情感。 “王爷今日前来,所谓何事?”高擎如今生的自在,脱下那身官袍,穿上一身藏青色的道袍,树下泡茶下棋,倒也生出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来。 一人执琪,自博自奕,一点不似当初心高气傲,心狠手辣的高御史,棋局温和,更像是一场教导。 “倒是还没有诚心实意听你叫过我一声王爷,怎么?辞了官,连身份都自降了?好歹也占着个皇亲国戚的名头,不要丢了皇家的脸。” 当朝皇后出自高家,可自十九年前,他带头请离太子公主,将皇后逼得携太子公主离京,他们之间的情分就已经完了,这皇亲国戚的名头占着,才真是讽刺。 对此,高擎从前并不在意,高家倚仗的从来不是皇后,而是他身后的文官,而今身旁再无旁人,竟也感觉自己一生过得荒唐,将人逼到此绝境,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 “王爷该不是来看我笑话?” “大可不必,我如今闲散人一个,对王爷造不成什么威胁。” “哼”萧野从鼻腔里传来一声重哼,连表面功夫也不愿意做了,拉下脸来,“姓高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文官被覆没,你当官几十年,我就不信你一点根基都没有,要想再建一个新文官体制,对你来说,岂是难事?” 这才是萧野最在意的地方,他与高擎斗了几十年,知根知底,与他斗起来,算是得心应手,这个时候来一批新文官,已然是无法掌控的局面,他哪里再来个几十年了解他们,往后朝堂有什么变数也不是他能掌握的。 所以,高擎的离开让他异常愤怒,让他感觉他从前做的所有事情准备都随着他的离开打了水漂。 高擎自然知道他愤怒的由来,只是这个时候才是他离开的最好时机,萧野他牵制住了,这个时候离开是为了打萧野个措手不及,是为了给新文官腾出位置,也是为了他的体面。 他看着眼前这位好友,如今他们不是敌人,勉强算个好友,他双鬓已有银丝,原是应该享人间天伦的年纪,却还在为自己无法满足的野心挣扎,心里难免有些叹息。 “看在我们相识几十年的份上,我给你句忠告,有些事情,点到为止,装傻的人,你永远不知道他心思有多深沉。” “你这话什么意思?”萧野见他言语之间已显沧桑,心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到抓不住。 拔高了几分音量,“你的意思是说,皇上什么都知道?” 高擎摇了摇头,也难掩几分激动,“你还不明白吗!这天下,已经不是我们的了,我们的辉煌,已经过去了!” 萧野听了这话,猛地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能成什么大器,你就是太过优柔寡断,今日才会落到这般下场,你且等着,我让你看看,这天下到底谁的!” 说完,一挥衣袖,大步离去,步履生风,惊起地上的落叶。 桌上的棋盘已被毁了,无法再落子,黑白混在一起,胶着混乱,叫人看了理不清楚头绪。 高擎在他踏出门槛之前,叫住了他,萧野停下脚步,并未回头,听他道:“人有野心,但不要太贪心,不属于自己的,终究也无法带入黄土,不若看得开些,过得潇洒些。” 他鼻端传来一声轻嗤,迈着大步流星去了,他生平最讨厌当逃兵的人,舍了自己还害了身后一众士兵。 高擎对他这位对手很了解,知道他一定会很不屑,会瞧不起他,也知道他一定没听进去,可他还是抱着一丝说不明的心态提醒他,嘴里呢喃出一句叹息,“造孽啊造孽!” 他不想提醒他,是因为他想让他跟他一样落败,可他又想提醒他,毕竟朝堂从前和如今这局面,也有一半是他的作为,人喃,总是奇怪的生物,永远抱有侥幸和自负的心里,早不得吃亏。 文官任命完成之后,此事算是真正告一段落,文官内局稳定,朝廷开放议政自由,民间自上次成立纠察坊之后,竟然真的发展了起来,有专门的办公地址和专门选人机制,钱都是百姓募捐,太子听说后,索性请旨将其归于朝廷编制,算个半个官家人,领着俸禄,专门督察重大案子和民间纠纷,以防官员从中作梗。 一时间,几人名声大噪,百姓谈起那几位少年公和尊贵的公主殿下,无不是称赞敬仰。 更甚者,民间为他们取了个很威风的名字,'四大天王',意为镇压一切罪与恶。 这四大天王自然是公主盼君,太子萧元君,萧候世子景王殿下萧予安,掌云间掌柜的十七公子,这四人的名头,可是响到了各郡州小镇,都说他们是神仙下凡来解救百姓了,说得神乎玄乎。 要说这是好事,应该高兴才是,奈何伊人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她一个姑娘家家,在四大天王里面算怎么回事?就连小挑的名字,都比她好听,人家叫侍者金仙,怎么说也是个女儿身。 “小娘子快别气了,那名字不过一个称谓而已,不值当。” 伊人幽幽地瞧了他一眼,个中深意由他自行体会。 十七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这事还真没那么容易过去,要真只是个四大天王的名头还好,奈何越传越玄乎,因着四大天王里只有她一名女子,又是从小就神秘的盼君公主,名头越大,传的就越来越快,方向也越来越偏,上至她是玉皇大帝下凡,下到她是土地神公显灵,什么名号传说都有,就是不会是个女子。 这些故事起初传到他们耳里,还当笑话乐了好一阵,当时萧予安还打趣她,说她神棍点潜质激发出来了,众人只当一个趣闻,谁知一发不可收拾,闹到这般大的模样。 十七倚靠在榻上,仰着脑袋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支起半个身子俯身在她耳边,看起来就像是他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 伊人感到耳边一阵温热,僵着脑袋不敢转过去,十七见她注意力已经分散了,一直抿着的嘴扯了一下。 “小娘子,小娘子!”像是情人间动情时候的呢喃,声音沙哑,充满魅惑。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伊人被他弄得浑身不自在,耳根通红,就连说话也不利索了,“你,你干嘛,有话好好说,干什么要学那些个,孟,孟浪纨绔子弟。”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似乎对这一切都显得漫不经心,不知怎的就激起伊人一股逆反的心理,凭什么我这里心乱如麻,你却在那里淡定自若。 作势就要起身,却被他一个反掌压回去,这回是实打实地依靠在他怀里了。 十七一手轻轻环在他的腰上,一手撑在身后做支撑,脑袋虚虚地放在她的肩窝,嘴唇有意无意刚好就对着她的耳廓,“你不喜欢那些名字,不听就是,我就叫你小娘子,你只听我一个人的可好?” “不好。” 感觉到腰间的力量悠然收紧了,听到他在耳边,声音低沉,“小娘子。” “不是说不要叫我嘛!” “小娘子,小娘子。” “我不管,我就要叫,你以后若是有了夫君,我也是要这么叫的。” “这是什么道理?”伊人气急,扳开腰间的大掌。 十七倒也不纠结,顺势就躺下去,一手枕在后脑上,闭着眼睛,语气十分自然:“自然是我十七的道理。” 正欲反驳,门外响起了安生的声音,安生就喜欢在掌云间收银子,平日里极少来无书舍,这饭点亲自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反倒是十七,叹了一口气,很明显不想搭理他,伊人无奈,只得开口询问,“怎么了?” 安生也不进来,酝酿了一会,满带哭腔的声音传来,“主子,你就救救安生吧,安生真的招架不住了,别的大人也就算了,吏部尚书,我是真的没辙了!” “吏部尚书?”伊人知道这人,这人是地方选上去的,在京都时住在无书舍,她记得这人为人严谨很有学识也很有礼数,怎么安生说得这么凄惨。 错就错在他太过严谨和有礼数了,他在考场上见到十七监考时对那考生用的手段,觉得太过粗暴不是很妥,于是私下在掌云间找到十七,想与他理论一番。 十七这人,嘴皮子功夫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将人给治得服服帖帖,原以为这事就了了,谁知他回去跟他同僚说,掌云间主事也就是监考官,是个很有学识的,那些新文官个个是勤奋好学,他们还是十七监考出来的,第二日就有一堆人上门来讨教。 也就十七念着这群人以后要帮太子治理江山的,与他们唇枪舌战几个回合,他们一堆子曰跟十七一个在实战中杀出重围的人如何相比? 他用一套套歪道理总算将人给治服帖了,谁知名气是越来越大,日日有人上门来讨教,那吏部尚书杨遇,更称是他的门生,他一个普通老百姓,哪里担得上吏部尚书的门生,这不只能躲着,今日就躲到无书舍来了。 “想不到,十七公子也有门生呐?失敬失敬!” 十七斜眼看了她一眼,冲门外嚷嚷,“跟他说,要想认我为老师,没事别来烦我,吃饭记得给饭钱!” 安生摸了摸头上不存在的汗水,一搭肩上的汗巾,走了!只要认了老师,以后算账就不愁找不到人了。 杨遇这一牵个头,以后他的门生怕是越来越多了。 十七无所谓的撇了撇头,伸手将人拉下来躺着。 伊人躺在他的身侧,听着耳边人沉稳的呼吸声,泛起一丝满足。 “十七,十七为什么叫十七?” 这个问题她好像问过。 “因为十七是我这辈子拥有过最珍贵的东西,也是第一个属于我的东西。” 她知道,她只是想提醒他,不要忘了初心,她也知道,他来京都是有事要谋的,他不讲她便不问。 “小娘子!” “嗯?” “没什么,我只是试着叫一下。” “小娘子,小娘子!” 耳畔是呢喃,满室是清风,而今,算得上国泰民安,诸君想要的新王朝,你瞧,它已经打响了战鼓。 战鼓声捷,与君共待天明! 第六十四章 铁汉柔情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常道五月轻风,不过寥寥几笔,承载了一个王朝的过往,雁过无痕,轻风削过,暂且替你留住一笔辉煌。 那是年轻人的世界,是他们挣扎的五月和奋斗的六月,也是他们欣喜的七月,是君王的国泰民安,也是百姓的安居乐业。 而后,八月截取了一纸晴旸,执笔写下掺杂暑气的诗章,凡间乞巧节,也大张旗鼓地来了。 “说这乞巧节的由来啊,织女七夕当渡河,使鹊为桥,与牛郎相会,一年才见一次面,一道银河贯通两岸,两端各有一星隔河相望,遥遥相对,那就是牛郎星和织女星。在民间,相传世间有情男女在这个夜晚对着星河许愿,就会取得幸福圆满的姻缘。” “你清醒一点罢,小时候上的论理课都哪里去了,那是自然天象,只是时日特殊,世人对它多有崇拜罢了。” “呸呸呸!”昭原一股脑放下挽着伊人的手,怒瞪她,“你怎的这般不解风情,那不过就是许多人心里一份美好的期望罢了,你还不准人想想了!做甚要这么认真!” 伊人有些无奈,这人半月前就约她乞巧节一同游玩,说要带她领略京都晚间风采,哪知这一路上都在听她说那牛郎织女的故事。 昭原这人做什么都很认真,说要去学经商是,说要做太子妃更是! “你家兄长什么时候来?” 瞧瞧,这就按耐不住了。 伊人扭过头去看了她一眼,平日里大大咧咧,现下倒是没胆子了,一双眼飘忽不定,面上染了一层韫色。 伊人一指勾起发间的小辫,“郡主急什么呀,兄长身份特殊,自然是要做一番准备的了。” 这话昭原不依,双手叉在腰上,“谁急了!”面颊发红,就连声音就变得滚烫起来。 “好好好,是我急!我急!”伊人连忙将人安抚下来。 再坚韧的女孩子,面对心上人是也会有柔软的一面,伊人懂得,世人称之为“铁汉柔情”。 “今日这般好的光景,世子却与我同行,心里可介怀。”公子白底金袍,一把白扇,头束金冠,难掩眉间风华,正是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萧元君。 同他同行的公子,一袭白衣,发间一根素白簪子,温文尔雅,正是风头正盛的景王殿下萧世子萧予安。 听他这样说,萧予安倒是放松下来,同他打趣,“今日这般好的光景,太子却与我同行,可觉得可惜?” 萧元君听了一愣,拿着扇柄朝他点了几下,“你呀你!都会同我打趣了!” 这么一句你呀你,各自滋味说不清,太子年岁比他还小呢。 这么好的光景,那些官员就逮着机会催太子纳妃,他没有办法,说景王殿下约了他有要事相商,这才抽出身来。 萧予安自是知道他的难处,也没有推辞,只是他到底身为太子,19岁了还未纳妃,连个侧妃都没有,稀奇得很。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远处传来嘈杂声,两人同时一愣,快步上前,几名壮汉正围着两名女子调戏,姑娘面色慌张,周围百姓倒是看得热闹。 眼看那领头的壮汉就要将手伸到人家姑娘脸上,萧予安掷出腰间的玉佩,借力打在壮汉手背上,玉佩应声而碎,壮汉猛地收回手,朝人群惊呼,“谁?是谁?”表情狰狞,胡子邋遢不是很好看。 太子身份不便暴露,即使知道沈其峥就跟在他身后,萧予安还是上前一步,无意识地将人护在身后。 “就是你这个小白脸?”壮汉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萧予安。 萧予安倒也还沉得住气,正气凛然,“正是在下。” “在你个头,没看到老子正在表演节目,你下次打人能不能搞清楚状况,下手轻点,疼死你老子我了!” 周围传来惊天动地的笑声,就连沈其峥面部都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太子一开始就执扇挡脸,他以为他是怕暴露,现在想来,可能是早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将腰间的碎银子尽数放进旁边小得不能再小的托盘里。 那壮汉见了,也不与他计较,招呼围观的百姓一同散了。 萧予安是打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想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 “公子留步!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的!” 嘿!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萧予安良好的家教不允许他就这样离开,“姑娘不要开玩笑了,刚刚不过是逢场作戏罢。” 夏知书蹙了眉,“可是我不知道是逢场作戏啊,那人说要变花给我看,我没有应允他就擅自将我拐了去,如若他真是坏人,公子可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说着,像是被自己说服了,还赞同地点了点头。 萧予安被她说得无言,见女子一身鹅黄,衣着华丽,身后还跟着一婢女,应当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天真些,也是正常! “今日人多,姑娘家住何处,我送你回去罢。” “可是你还没有答应我,这以身相许你可应了?” 好歹一个姑娘家,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她,她颜面何存?这让萧予安陷入了为难。 “别闹了,这是萧世子!” 萧元君到底于心不忍,放下扇子出声喝止了她。 夏知书一见扇面下的人,慌了神,连忙俯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这种场合就别行礼了,这是怎么回事?” 夏知书刚刚还捏得一派天真点模样此刻窘态尽显,不自在地搅着手上巾帕,耷拉着脑袋如实道:“我就是贪玩,想看看自己演技好不好,同那壮汉商量好我们演一出戏,谁知道他们真的以为我是在表演,没有一个人当真,都不来救我。” 越说,竟然还委屈起来了,嘴里不知在嘟嚷些什么,依稀听到那么几个字都是什么演的好,看不出,可惜。 这女孩神神叨叨的,没想到太子竟然认识,以眼神向太子表示疑惑。 萧元君领悟,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一下,夏知书立马噤了声,端端正正地站着。 “她是。。。。。。”萧元君刚开了个口子,就被人抢去了话头。 “我叫夏知书,我爹是世家公子,皇帝贴身侍卫,已经死了十二年了,我是皇后奶娘的女儿,我爹因为救驾有功所以皇后认了我娘做干妹妹,连带着我封了个公主,不是那种公主,就是挂名的而已。”夏知书语速飞快,声音还大,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大燕有两位公主,一位是神秘金贵的盼君公主,一位是皇后义妹的女儿,知微公主,就是一般公主的名头,本来是不差的,只是公主盼君风采太大,惹得她这唯二的公主也不是那么引人注意。 没想到这人大大咧咧,还是个公主,就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也不会在外面轻易说出“我爹已经死了十二年”这种话,就算说,也是悲伤溢于言表,谁会像她一样,跟喝口白开水一样寻常。 “不得无礼。”萧元君头疼地扶额,他这个妹妹,闹腾得很,也不知她母亲那个处处谨慎的性子是怎么养出这个女儿的。 夏知书一听太子的声音,就跟打了霜的茄子,焉了。 但只是片刻,又见她悄悄挪动脚步停在萧予安身前,借他的身形挡住萧元君,怯生生地抬起头,望着萧予安,“那个,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要以身相许,我刚刚在人群里一眼就瞧见你长得好看了,你还很勇敢!爹爹说,男二应该有担当,你不该随便抛下我!” 小姑娘一身鹅黄色的水衣勾勒出身姿,露出细长的颈脖,袖子手腕上绑了两簇花,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这么望着他,不掺杂一点杂质。 倒是萧元君被她这话吓到了,作势就要上前去逮她。 夏知书见状,连忙直起身子,开口询问转移话题,“你们不是四大天王嘛,这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呢?公,那,那个小君去哪里了?” “我在这呢,这出戏看得可真精彩。” 几人扭过头去看,就见伊人踏一身绯色云烟而来,平日里总是随意束上去的头发今儿倒是刻意装扮过了,发带与发尾的铃铛相得益彰。 刚刚还同她叫嚣的女子,现在安安静静地同她并肩而行,行礼得体,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你干什么要这么矜持,平时那股女英雄的气概哪去了?” 这模样维持不到一刻钟,就让夏知书打破了,昭原恨地牙痒痒,千算万算没算到夏知书会冒出来,枉她今日也穿的白底金袍,咬牙切齿地盯着夏知书,“那也比某些人强,都跑到大街上耍杂来了,还以身相许?” 夏知书输阵不输人,缩着身子躲到萧予安身后,扒在他的腰侧同她嚷嚷,“我就以身相许怎么了,有本事你也以身相许去!” 萧予安和萧元君两人同时一顿,萧元君是因为她无意识的话,萧予安则是因为身后女子的举动,她扒着他的腰侧,像个受惊的小猫,动作无比娴熟又自然,仿佛已经躲在他身后无数次。 昭原被她怼地无言,愣愣地站在原地。 伊人一见势头不对,连忙岔开了话题,“十七呢?他怎么没同你们一起?” 萧元君最先反应过来,温和道:“他说有重要的事情没办完,办完了就来找我们会合。”又转过去问夏知书,“今日人多,姑姑怎么会同意你出来玩耍?” 夏知书察觉气氛不大对,也不敢胡闹,从萧予安背后出来,“我是奉命带诺桑郡主出来游玩的,郡主刚刚回京,我与她年龄相仿,皇上便叫我来陪她。” “诺桑郡主?为何不见她人?” 伊人不知道这些个郡主又是哪家的,只是名字听起来熟悉。 提到诺桑郡主,夏知书情绪明显要低地多,“诺桑郡主就是西南将军家的独女,她自小在西南长大,刚刚回京,陛下便叫我带她熟悉熟悉,谁知她嫌我碍事,把我撇下了,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仔细听还能听出些委屈。 “你就这么点出息,不就把你撇下了,你不管她就是了。”昭原见她焉哒哒的模样,心里没由来地一股气。 伊人失笑,这两人从小就不对付,偏偏又什么事都不忘对方,还都嘴硬。 听到她的话,夏知书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她可能领了皇命的,随便将人给弄丢了算怎么回事,要挨罚的! 唉,女人啊,果然蛇蝎心肠! 第六十五章 你是我未来夫婿啊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听见不绝如缕的吆喝声,盛京的美,是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 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前往后,万盏花灯之下,灯火通明。 几人走在街上,说是送夏知书回家,其实也就是聚在一起游玩罢,懒懒散散,左一包糖油果子,右手一包芙蓉酥,胸口还放着打包好的糕点,忙忙碌碌。 昭原矜持,萧元君同她时不时搭一句话,都能让她红了脸。 伊人浅笑着望着他们,一对璧人,当是天上的牛郎织女才对,奈何男子心有顾忌,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不知道是怕哪只雀儿断了翅? 萧予安原是来这赏灯游玩的,被一个夏知书打断了计划,一路上都跟在她屁股后面忙着付银子,太子身份尊贵,自然不可能做这种事,伊人一阶女子,不妥当,至于昭原郡主,唉,还是他自己上吧。 一个姑娘家家,也不知哪来这么多精力,这逛了一路了,也不见累。 “好不容易能出来玩了,自然是要玩个尽兴了,怎的,你可是不想对我负责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这么望着他,无辜得很,让他心里莫名烦躁。 罢了罢了,还是跟着吧! 夏知书满意了,一股脑将手里的狐狸面具和糖葫芦塞到她怀里,往身后跑去。 那是一家卖莲花灯的小摊,他家花灯壁案是镂空的,好看极了,她老早就看到了,招呼着几人过去。 犹犹豫豫,终于选定一个粉色花灯,正欲向他们炫耀,身子猝不及防被人推了一下。 “小心!” 萧予安看她摇摇晃晃站不住,瞳孔猛地一缩,幸好她稳住旁边的摊贩,才没有摔下去,倒是她身后的女子被她的惯性反推在地。 “哪个不长眼的,敢撞本郡主!不想活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夏知书吓懵了神,低着头将人捞起来不断道歉,她虽是被人推嚷才会连累她摔倒,但也是她突然起身才会有此事故。 “夏知书,你属猪的,这么重?伤到本郡主你拿什么赔?” 夏知书一听这声音,猛地松开手,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诺桑郡主?” 这一松手,刚刚被捞起来的诺桑这会是实打实地摔在地上了,忍不住惊呼一下。 偏偏夏知书不知怎么就被吓傻了,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还瞪得老大。 诺桑这下是真的气极了,一溜烟爬起来,作势就要将手上的花灯砸在她身上。 萧予安在花灯落下的瞬间,一手扼住诺桑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身后,侧目怒对诺桑,“郡主这是做什么?可知这人是谁?是我燕国知微公主!” “关你什么事?你又是谁?”诺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样的亏,对萧予安也不客气。 萧予安到底是世家公子,心里再怎么介意,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撤下手上的力道,“在下萧候府萧予安。” 诺桑身子一顿,随后从鼻尖传来一声轻嗤,伊人他们赶来的时候,正好就看见他们相互对立着,也不说话,气氛僵持。 要说他们这身份,谁行礼都尴尬,主要是秦诺桑身份尴尬,诺桑是西南将军之女,母亲是伯爵世家小姐,诺桑上头有三个哥哥,之所以说她是独女,是怕她母亲伤心,她三位哥哥,叔辈,乃至祖辈皆战死沙场,所以皇帝对秦家多宽厚,恩赐也比别人家高些,也不大授他们的礼。 皇帝都不要人家行礼,他们也不可能去授,更不可能自降身份去行礼,一时间就这么僵持着。 夏知书虽然怕给家里惹麻烦,但也不是个胆小怕事的,尤其诺桑刚刚那一声轻嗤,听得她怒火中烧,一掌拨开挡在她身前的萧予安。 伸手将诺桑推开,“别以为仗着家里那点功勋就为所欲为,你面前这位萧世子,也不差,是皇上新封的景王殿下,诺,还有他!”说着,随手指了下萧元君,“那是大燕国堂堂太子殿下,那女子,勋贵世家,昭原郡主,哪个你瞧不起!” “我!” “你什么你!难不成是瞧不起我,我可是皇后义女,皇上亲封的知微公主,你家有军功,我爹爹也不差,我娘更是皇后义妹,你说你瞧不起谁,你说啊!” 萧元君身为太子,放纵这些官家子弟在街上大吵大闹成什么体统,无奈出面和解。 秦诺桑再怎么霸道,也不能在太子面前无礼,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又朝昭原和萧予安作了一揖。 夏知书自觉扳回一成,也学着她刚才的样子从鼻腔传来一声轻嗤,眼珠子轱辘转着,一瞧就在懂什么歪脑经,神气得很。 秦诺桑被她的举动弄的臊红了脸,心里憋了一股气怎么也压不下去。 正巧就看到了身后一直缩着的伊人,红杉简发,同一旁的昭原郡主站在一起,尤显朴素,刚刚也没听夏知书介绍她,遂指着她,“你!你又是谁?” 昭原不是很喜欢她,将伊人护到身后,萧元君思虑了一番开口,语气冷淡,“这位是无书舍少掌事,叶姑娘。” 她身份特殊,不便暴露。 诺桑一听,区区一个书舍少掌事,居然劳驾太子和郡主护着,胸口的怒气找到了发泄点,一展衣袖。 “区区一书舍少掌事,见到本郡主居然不行礼?果然是个乡野丫头,不知礼数!”刚刚那股嚣张跋扈的劲又回来了,整个人,像只高傲的孔雀。 在场的人除了秦诺桑,都清楚伊人的身份,就是不清楚,这姑娘看起来就是娇养出来的孩子,温婉大气,哪里有半点乡野丫头的气质,倒是她,咋咋呼呼,没有一点郡主的礼数。 “叶姑娘是我们的朋友,郡主这礼还是免了吧。”人是夏知书带出来的,她自然要对她负责。 她这一妥协,秦诺桑就来劲了,直接走到伊人面前,一手指到她脸上,“你!给我行礼,我是郡主!” 伊人还没有什么情绪,倒是昭原先气起来,一掌拍下秦诺桑的手,“诺桑郡主,别太过分,太子还在这里!” 她们越是护着伊人,她就越不乐意,偏要同她们对着干。 双手叉在胸前,“我怎么过分,她是你们的朋友,又不是我的朋友,她见了我,自然是要行礼的!” “你!”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样貌生的好,头上顶着细而密的发辫,身着紫色轻纱,有那么几分苗疆女子的风貌,可惜性子太过嚣张跋扈,失了这一分惊艳。 昭原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就是存心找茬的,女子吵架,萧元君和萧予安不便插手,一个眼神,昭原和夏知书就通了心意,打算上前与她争执一番,未待开口,衣袖就被人拉住。 伊人她推到她兄长身边,自己站到诺桑身前,“郡主今日是一定要我行这礼了?” 女子红杉简发,额间一描了一朵金莲,从容大方地同她对视,不卑不亢。 秦桑诺凝了片刻神,才反应过来,竟有些心虚,“是,是啊!尊卑有礼,这本就是应当的。” “那既然是应当的,以后见了太子,世子还请郡主也应当行个礼,莫要仗着家中男儿打下的功绩不将尊卑放在眼里,保家卫国这是他们的责任,陛下对你纵容那是他的胸襟,郡主还是不要把一切太过当做理所应当的好。” 这话一个平民百姓说,实在是失了她身为郡主的体统,秦诺桑绷得较好的气势也有些绷不住了,只能慌忙开口,“那,那是自然,本郡主要你提醒?你现在,给我行礼就是!” 伊人听罢,点了点头,作势就要弯下身子。 昭原见萧元君眉头紧锁,心里不是滋味,伊人身份不便暴露,诺桑郡主执意要找茬,最快的解决办法就是伊人出来息事宁人。 可她是公主,这一礼行下去,以后要是有人有心挖出来,秦诺桑免不得要受罪,她也会被人指指点点,说有失公主风范。 夏知书表情异常难看,紧张地揪着身旁萧予安的衣袖,平整锦帛被她攥得皱皱巴巴,就跟她的表情一样。 这怕是要完了,这一礼行下去,该遭殃的也不知道是她还是秦诺桑。 伊人作势要屈下身子,未及弯腰,手肘就被人扶着撑起来,而后手掌化为云团,将她整个手包裹起来,暖洋洋的,薄茧附在她的肌肤上,一阵酥麻感从那里传来,直激心脏。 “你下凡的时候,玉皇大帝没跟给你说,地上尘土沾不得?” 这吊儿郎当的语气,开口语出惊人,有戏谑也有戾气,除了十七还能有谁? 几人一见是他,放松下来,总归不会让自己人吃了亏,且好好看看这诺桑郡主如何吃瘪吧,众人悄悄后退一步,做观戏的姿势。 就连太子也纵容着这场闹剧。 夏知书不认识十七,见他肆无忌惮地牵着公主的手,嘴巴微张,两个眼睛瞪得铜铃大。 萧予安见这姑娘傻兮兮的,无奈地摇了摇头,后退一步将人拉至身后也呈观好戏状。 “这位郡主,我家姑娘身份尊贵,膝下承万金,不能随便向人低头屈膝,如若一定要她弯腰,可以,身姿要比她低,发冠要比她矮,且只能仰视!” 身后传来低低的笑声,夏知书没忍住,肩膀笑得一抽一抽的,这人说话可真不客气。 其他几人倒是早就熟悉了十七的语出惊人,表情没甚变化。 秦诺桑被夏知书那声笑激地恼羞成怒,忽的拔高了音量,“不过就一书舍的掌事,乡野村姑,连个像样的衣裙发饰都没有,算什么尊贵!” “他在我这里,就是最金贵的,我心就是天下,她自然就是最尊贵的!” “你!”秦诺桑今日吃了太多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红了眼,“你,你又是谁啊!” 十七握着伊人的手,执起来用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擦,头也不抬,“酒楼掌柜的。” 酒楼掌柜的,同太子,萧世子在一起,那。。。。。 “你是掌云间掌柜十七,四大天王之一?” 嘿,没想到她刚刚回京,连这些都知道了,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秦诺桑被他一看,表现出几分难得的羞涩,刚刚的剑拔弩张消失得干干净净,满脸娇羞地跺着小步走到他身前,“你不知道我吗?” 几人看十七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尤其夏知书,从刚刚的崇拜变成了仇恨。 十七察觉到手上力度加重,接收到众人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姑娘,姑娘面容姣好,有些西域女子的味道,可他确实是不认识啊。 见他表情疑惑,秦诺桑有些失落,随后又满心欢喜地抬起头,眼睛里仿若有漫天的星河,“你是我未来夫婿啊!” “轰”的一下,伊人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来,变成了一片空白。 第六十六章 兄长世子都知道此事?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夏知书见气氛瞬间就凝固了,几人几乎是同时转过去看伊人,她也顺势看过去,见伊人脸色苍白,像失了神。 认识时间虽然不长,但伊人自觉还算了解十七,他是个坦荡的人,什么都写着眼睛里。 于是她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十七,便看见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眼里竟然有难得的慌乱和无措。 这一刻,伊人什么都不明白,可有感觉什么都懂了,挣开被十七握着的手,从前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开的大掌,今天轻轻一拨就松开了。 知道感觉手里空落落的,十七才反应过来,无措地低头看了看还留有余温的手掌,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他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像被人掐住了,怎么也开不了口,蓦地被那一抹疏离的笑扎得心口生疼。 气氛着实诡异,夏知书悄悄拉了下萧予安的衣袖,以眼神询问。 萧予安皱着眉低头看了她一眼,将她扯着衣袖的手握住,示意她不要说话。 夏知书看了看被他握着忘了松开的手,心里窃喜,挪动着小步子离他近了些。 一股沁香传入鼻子,萧予安并未察觉什么异样,目光专注地盯着那三人。 伊人心里虽然介怀,但心底里还是相信十七的,浅笑着上前与秦诺桑对峙,十七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他们之间有关系,但既然不认识,就说明未成定局。 “郡主说十七是你夫婿,可你二人并不相识,不知这门亲事是何故促成?” 秦诺桑已经收起爪牙,端着一副温柔的样子,提起自己婚姻大事,尽显羞涩,低垂眉眼不看去看十七,小声道:“是皇上赐婚!” “郡主慎严,皇上并未下旨。”十七上前,将伊人挡在身后一步,语气冰冷,甚至有几分厌恶。 听到自己未来夫君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给她面子,秦诺桑心里瞬间不乐意了,皇上都提了此事,她的父亲也有意,这差不多已经是确定的事,他却还敢如此对她! 小姑娘家涉世未深,家里娇宠惯了,说话也不大好听,刚刚还端着一副温柔得体的样子,顷刻间原形毕露,怒瞪十七,“你什么意思?你区区一阶白衣,娶了我,就可以继承我父亲头衔,这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再者这是皇上的旨意,你还能抗旨不成?” “既然不愿意,那当初皇上提及时,你为何不拒绝?” 秦诺桑虽是质问,但语气已是哽咽。 “所以十七,早就知道这事,这事并不是什么皇家秘辛?”伊人突然开口,像是随意说出这一句话,却像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他心上,让他喘息不过。 诺桑瞧了一眼伊人,看着她道:“本就不是什么密事,你同太子是好友你难道不知道?那人日皇上召见他时,太子也在,我父亲还说皇上此举是要他进仕途,保他。。。。。。” “闭嘴!”十七忽然出声,声音极大,周围的百姓纷纷侧目望过来,被沈其峥遣散。 这一声吓住了几人,也震慑住了秦诺桑,但也只是片刻,她就恢复大小姐脾性,一章推在他胸口上,“你吼什么吼,你不过就一商人,本郡主身份尊贵,娶了我是你的福气!你要是不想娶,当初皇上问你你为什么不拒绝,不就是舍不掉功名?” 十七被她突然的动作推得猛地后退几步,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挥手将人拨开,奈何一时气头上没掌握好力度,不小心将人推到了地上。 秦诺桑是个娇生惯养的,哪怕轻轻一蹭,手心就红了一片,红了眼委屈地盯着十七,“是你当初说要娶我的,又不是我赖着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离开西南来京都,这里一点都不好,没有马儿,没有野花,除了一群虚伪的人什么都没有!” 她就这么跌坐在地上,大声哭了起来,她的婢女无助地蹲下身安慰人,奈何越是安慰哭得越是厉害。 十七原是对人有几分愧疚,现下被她这么一说,也是气昏了头,“若不是你父亲进言皇上,说我有军功之才,说我一阶白衣,说我有狼子野心,想方设法地将我栓在他身边,我何须闹到这个地步?” 秦诺桑像是失了神,不敢相信他的话,她爹爹说给她找了一位很好的夫婿,那人是百姓口中的英雄,年少有才,是很好的儿郎,可如今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他爹爹逼的,她不愿意相信,哑着嗓子问他,“那,那你拒绝就是!” 对啊,拒绝就是,当时为什么不拒绝? 他当然可以拒绝,但是有人不让他拒绝,他不能说,话到嘴边,就这么咽下去。 像是找到突破口,秦诺桑借婢女手劲从地上爬起来,“你不拒绝就是放不下那些功名,说什么都是借口,你若是有胆量。。。。。。” “够了!”太子一声呵斥,将诺桑没说完的话憋了回去。 “其峥,送郡主回府,郡主身体有恙,要修养半个月,这半个月不便出门。” “你!”秦诺桑还想说些什么,还但是在太子的威压下,什么都没说,高傲地走了。 “所以,兄长和世子也都是知道此事的?”伊人到底还是开口了,话憋在心里容易出问题。 没有人说话,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十七见她一瞬间眼里的星河都落寞了,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 “小娘子,我。。。。。” “我累了,先回去歇息了。”十七跟在她身后,她便停下脚步,“不许任何人跟着我,这是命令,若不然,按违令处置。”说着偏过头望向萧元君,带着浅浅笑意,“兄长若是跟着我,我可就生气了。” 她说得平静,甚至还有些俏皮,可莫名的就让人心疼。 萧元君知自家妹妹固执,也不劝解她,只同她道:“好。” 她就这么消失在众人视线,一个眨眼的功夫,那抹红色的身影就消失了。 最后那一眼那淡漠的神情一直在十七脑海里,紧握着的手青筋暴起,一双眼憋地通红。 萧元君放心不过,一手搭在他肩上,猝不及防被他一个反手用手肘扼住了喉咙。 “你干什么,你疯了!”昭原甚至都来不及反应,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倒在地,萧予安离得远,只得出声阻止。 十七对此充耳不闻,盯着萧元君,咬牙切齿道:“这局老子不奉陪,管他什么天大的事,她若是不高兴,就是家国老子也给你覆灭了,管他什么将军侯爵,老子不稀罕!” 说着,一把扯下萧元君腰间的玉佩,飞身上马,打马穿过夜市,来来往往的人惊慌失措,唯恐避之不及,成为马下冤魂。 那马原是男子为了乞巧节专门准备用来吸引姑娘家注意力的,没成想马牵到一半被人抢走了,而他只能站在原地骂骂咧咧。 萧予安上前给他递了一袋银钱,这事才算了了。 他望着远去的方向,心底无限担忧。 太子倒也坦荡,还安慰他,“无妨,让他去试试吧,这是他唯一的坚持!” 这是他唯一的坚持,是年少的信仰,是长大后的心动。 这事发生地突然,众人也没了逛下去的心思,便都打道回府。 昭原很小就知道,自己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她也一直为此而努力,她与他青梅竹马,但还是第一次与他并肩走在这也路上。 气氛谈不上多美好,身旁的人是储君,心里惦记着很多的事情,儿女情长从来都排在很多事情后面,但仅仅是与他并肩,就足够让她欣喜。 “小郎君,给小娘子买个花灯罢,你看别的娘子都有呢!” 萧元君回过神来,正欲反驳,见老板谴责的眼神,又生生憋下了,见街上女子大多提了一个或两个花灯,只有她一人手边空落落的,甚是可怜。 昭原眨巴着眼睛望着他,心里想法不言而喻,萧元君叹了一口气,从腰间掏出一枚碎银递给老板,自己埋头在毯子上挑挑拣拣,最终选定了一个白色莲花灯。 “诺!”昭原欣喜地结果花灯,眉眼都笑开了,“谢谢大哥哥!” 这一声大哥哥,叫萧元君愣了神,手指无意识地篡紧,昭原伸手去接花灯,不见他松手,见他面色有异,心里也开始忐忑起来。 这一声大哥哥,她是无意识说出口的,小时候他一定要她叫他哥哥,尤其是在伊人面前,必须喊哥哥,且一定要喊得勤奋大声。 长大后,他端着成熟稳重,她揣着知书达礼,两人之间便也没有当初的亲密,不知什么时候,就连大哥哥也不喊了,唤他一声太子殿下。 她这无意识喊出声,两人都没反应过来,没有久违的欣喜,只有无边的忐忑与不安。 难道长大了,连一声称谓都不再简单了吗? 到底是长大了,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胡搅蛮缠了,有些事情也会避开来,比如现在,她就当刚刚没有唤过那声大哥哥,自然地接过花灯,“谢谢公子花灯。” 这一扯,花灯并没有到她手上,还是稳稳当当地在萧元君手上,他纂紧灯柄,目光专注地注视着她,让她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公子怎么了?”气氛着实尴尬,昭原只能开口询问,萧元君摇了摇头,将灯柄递到她手上歪着脑袋,同她打趣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还是叫我大哥哥可爱点。” “噗嗤”一下,昭原就笑了出来,明明是笑了,可眼眶里莫名就蓄满了泪,又生生憋了回去。 但这蓄满眼泪的一双眼,萧元君并没有看到,怪今夜夜市太暗,他若是看到了,便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了。 第六十七章 以后,你就是一个人了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花灯很美,自由地顺着河流的方向飘啊飘啊,你以为它是承载你的期望找到了归途,其实不过是你丢下它放它独自流浪罢。 现实可真残忍,可远远没有正在经历现实残忍。 昭原甫一放下手中的花灯,就听到身后人的声音,声音一贯温和,说出来的话可不见得有多温柔。 他说:“放完这盏灯,就该放下了。” 昭原知道他的心思,可突然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就像是突然被针扎了一下,比往常要疼那么一点点,就浅浅地疼一点点,就一点点,没有再多,再多她就真的放下了。 可若是能放下,她又何必坚持这么些年呢?喜欢他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 可好不好笑?他这般避开她,她还是不愿放手。 其实并不好笑,她心里清楚,她不仅不会放手,她还会死死地拽住他,同他一起沉沦。 像是没听到他的话,欢快地用手去拨清凉的河水,企图让自己地花灯飘得更远一些,“你看,我的灯是飘的最远的!”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许愿,花灯就走远了,罢了,走远些吧,越远也好,最好远到他心里。 可回答她的只有周遭的热闹和他的沉默,如果沉默也有声音就好了,就不会这么伤人了。 “你总是什么都不说,总是想将我推地远远的,可我若是不放手,你不也没什么法子么?”她说得俏皮,可眼泪它就是不听话,'嘀嗒'两声落在河里,脸涟漪都没有。 身后传来一声浅浅的叹息,听得她心里一紧。 萧元君将背对着他蹲在地上的姑娘扶起来,替她拍了拍衣裙,理了理耳发,眼神温柔,但没有爱意。 刚刚拨弄河水的手清清凉凉,现在被他大掌包裹着,是缠绵的温暖。 两人并肩走着,十指相扣,这是奇妙的感觉,昭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我今日穿了白金玉莲裙,同你的样式很像,他们说很适合我,很好看。” “你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这话叫昭原听了心里蜜得绽开了花儿,从前端着的知书达礼,家中长辈称赞的温柔贤惠,此刻通通被她抛开,像个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欢喜的孩童,牵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往前走起。 人太多,萧元君怕她跌倒,只得用力将人扯回来,“乖点,别闹!” 昭原被他的惯性顺势带到怀里,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和杂乱的心跳声,顿时羞红了脸,从他怀里起来。 萧元君失笑,这姑娘看起来胆子倒是大,怎么跟朵含羞草一样,一碰就闭合,为避免姑娘家脸继续烧下去,他只得将人牵着往前走,开口道:“走吧!” 刚刚还欢喜的花这会羞答答得跟在他身旁,时不时看着被牵着的手傻笑。 一路上,他们看皮影戏,吃糖人,猜灯谜,像寻常百姓家的情郎佳人,自始自终,他们的手都没有放开过。 两人并肩走着,走过喧嚣就是走过凡尘,便是走过了属于他们的这一生。 便也,足够了。 当初,萧予安和十七就是在这条小巷了解彼此成为挚友,伊人也和萧予安并肩走过,十七和她也曾依偎相伴,他也在雨中劝解萧世子抱有慈悲心,不做柔软事。 他们的故事,都在这一段路上,回首望去,来来往往,皆是虚影,有他,有十七,有萧予安,有苏先生,有景明,有小挑,有单策,李如言,谢忱,还有狗生。 狗生在这条路上奔向死亡,十七却在这条小巷上走向重生。 轻风吹过,又开始下雨了,朦朦胧胧,罩上了一层薄雾,小巷的尽头,是分岔路,而今他们站在这里,也要开始做抉择了。 手心传来一阵湿热,不知是谁的手出了汗,还是握得不够紧,让细雨乘虚而入? 至少昭原更愿意相信是后者,将手上握得更用力了些,似乎这样,这段路便可以再长一些。 可执念可以长久,执拗却很强势,一双手放开,除了余温,便什么也没有留下。 细雨模糊了浓情,叫人看不真切,萧元君替她理了理发髻,手掌轻轻拂在她的脸上,像小时候她安慰她一样。 “回去吧!” 他没有说,回去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了,可昭原听出来了。 憋了一路的眼泪又冒了出来,被她硬生生压在眼眶里,人却还是笑着的,“我要是回去了,没有人陪着你怎么办?” 这笑太刺眼,这满带哭腔的声音对他来说也太过刺耳,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委屈,“无妨。” 鼻尖酸酸的,怎么就哭了呢? 昭原想,她以后是要当太子妃的人,不能随便哭,于是挥开他的手,在脸上胡乱摸一通收拾干净,后退一步。 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与他平视,小时候他总是蹲着,她俯视,长大后,他是太子,他们之间便总是错过。 “我知道我自小喜欢你,想做你的太子妃,想陪着你,想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侧,今儿问你一遍,你当真不喜欢我?便是从小到大,对我也从未有过一刻的欢喜?” 萧元君语气薄凉,看不出情绪,“太子妃而已,我欢不欢喜又有何妨?” 听罢,昭原呼吸一滞,几乎是无意识开口,“那,我若是不求你欢喜,只做你的太子妃呢?” 说完她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她也确实想知道答案。 萧元君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是多么骄傲的人,何故说出这样的话?心口猛然被人拧了一下,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是心疼多过生气,声音颤抖,“昭原,不要这样作贱你自己。” 作贱?原来在他眼里,她这是在作贱自己? 对啊,她是多么骄傲的人,他们之间,一直都是平等的啊,这是他一直希望的,也是她一直以来都在坚持的,可今日这般,到底让他失望了。 不知为何,所见之处满目苍凉,大抵是心里成了荒原。 这一句作贱,拉回她最后一点骄傲,她擦干了泪,长袖展开,屈膝行了一个大礼,“昭原谢太子殿下。” 而后决绝地转身离开,这是她最后的自尊了,不能让他看见她哭。 她是昭原郡主,娘亲告诉她,宫里有位公主很可怜,不能出来玩,不能随便见人,叫她进宫去陪她。 她去了,可宫里一点都不好玩,公主的老师很严格,课业也很无聊,她经常被罚,她想出宫,可是公主对她很好,也真的很可怜,她舍不得,于是留在了宫里。 可是没有人陪她们玩,只有太子哥哥,会带她们逃课,带她们去钓鱼,爬假山,也会在她被师者罚的时候蹲着安慰她。 后来他来的时间越来越少,公主说他是太子,有很多事物要忙的,她觉得他很可怜,这么小就要做这么多事,于是豪情壮志地说以后要当他的太子妃,帮他分担。 这话正巧被刚刚进屋的太子听个正着,他摸着她的脑袋,声音温和:“太子妃有很多事情要做的,还是做你的傻丫头吧!” 她可不服了,可她什么都不说,她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让他故目相看,于是她默默努力了这么多年,经商,掌家,女红,样样没落下,到头来,还是得不到他一句欢喜。 说不难过是假的,毕竟是她年少就喜欢的人呢,今夜哭了,明日便不许再哭了,妆容要美,衣裳要新,要做那个傻丫头。 萧元君看着那抹倩影,他没有伞,亦没有温情可以给她,只有当她转身时,眼里无法阻挡的留恋和落幕。 那身衣裳很适合她,同他很配。 以后没有她了,他便是孤生一人了。 她很好,很适合做他的太子妃,他很欢喜她。 不是作贱,是委屈。 可这些他都不能同她说,便都告诉你了。 再同她说声,“来生再会。” 润雨落在眼里,一不小心就集成了泪滴,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就连所谓的细水长流都没有,他如此做派,倒显得他矫情了。 他一直注视着,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雨中,他才开口,“其峥。” 沈其峥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面无表情站在他一米开外的地方。 “以后,我就是孤身一人了。” 以后没有你陪,我就是孤生一人了。 沈其峥听罢,突然顿了一下,木纳地将目光移到那条小巷,耳边是细碎的雨声。 萧元君从小巷终点再次走回起点,来时他们十指相扣,去时,他仅细雨相伴。 他在小巷的另一头,隔着长久的时光,授了她这一礼,也回了她一礼,长臂展开,背脊弯下,执掌相错,“长青谢姑娘欢喜。” 自此转身离去,决绝潇洒,不曾有一点留恋。 她的一生能做很多事,他却只能做一件事,此行一去,归来渺茫,倒也不能误了姑娘家。 若是来生有缘再会,一定当一回孟浪之徒,对姑娘死缠烂打,叫姑娘心生厌烦,就此从了他。 往后,她做傻姑娘,他做傻姑娘的相公,洗衣做饭,家长里短,热热闹闹。 惟愿来生不生这帝王家,对生活最大期待,只在柴米油盐。 祭以此生,唤太平盛世。 第六十八章 无妨,此生有缘,已是万幸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今夜人群喧嚣,就连雨也跟着凑热闹,是在为那害羞的娘子出谋划策,等着情郎上前来为她撑一把伞,同她道一声,“下雨了,不知小生是否有幸送姑娘回家”? “下雨了,不知在下是否有幸送姑娘回家?” 嘿,原来还真有! 伊人回头望去,见一青衫男子持伞站在她身后,笑得好不温柔,“苏先生?” 苏离上前将伞撑在她头上,抬手做请的姿态,与她并肩而行。 “先生也是来走花灯逛乞巧的?” “怎么?不像吗?” 伊人并没有同人开玩笑的心思,大抵是觉得同他在一起有种别样的轻松,心里便也没有那么郁结了。 “我以为先生是喜静之人,不会想来这闹市。” 苏离听罢,赞同地点了点头,“我确实不是来逛夜市的,我是来捡失魂落魄的姑娘,这夜这般热闹,可不能让她扰了别人的兴致。” 没想到这人还会说笑话,她偏过头,见他似乎并没有玩笑的痕迹,竟有些迷茫。 正巧经过一个花灯摊子前,苏离停下随手挑了个青色的花灯递给她,用眼神示意她接过,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她可不就是那个失魂落魄的人嘛! 伊人回过神来,顿时羞红了脸,接过他手里的花灯,如此,她才算融入了人群。 “多谢先生。” 苏离轻笑一声,他声音就像他的人一样,如风,捕捉不到,但你知道,他来过。 伊人被他这声轻笑弄的不甚很自在,显得自己有些犯傻,遂问道:“先生笑什么。” 苏离将伞又移过去一些,“笑姑娘徒增担忧?”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叫伊人听不明白,“先生此话何意?” 苏离不说话,示意她看看周围。 她便停下脚步,去看周遭一切,人们来来往往,很是热闹,并没有什么不同。 “没看出什么?” 伊人诚实地点了点头,确实没看出什么。 “你用心感受,再仔细看看。” 不知他用意何在,她对此十分好奇,便又耐着性子仔细观察一遍,苏离并不打扰她,只安静地当一个执伞人。 “今日人比以往要多,多是男女结伴而行,大家似乎笑得比往常更开心,商贩也比以往的要多。” 说完,她用怀疑的眼光去看苏离,想要确认答案。 苏离先是一笑,才开口道:“今日与往常并无不同。” 嗯?今日不是乞巧节嘛? 许是看出她的疑惑,苏离开口道:“今日虽是乞巧节,但此街是京都最繁华的地段,闹市不绝,无论你何时来看都是这般盛景。” 他说得真诚,一点也不似在与人开玩笑,伊人对此很是疑惑,“那先生何故要问我这些?” “我不是说了嘛?此次是为了捡失魂落魄的人,化个缘,无论今日遇到的是谁,这番话我都是要问的,只是刚好是你罢。” “我笑姑娘徒增烦忧,此番意义在于告诉姑娘没有的事不要多想,不确定的不要提前给自己增加负担,已经发生既然无法解决那就等着答案来找你,不必你先替它烦忧。” 伊人对此并不赞同,古人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便是个人,也应当是如此的,何必等到麻烦找上门才开始烦忧,提前避免麻烦的发生不就好了吗? 苏离知这姑娘有自己的想法,却也没想到她会这样想,思虑了片刻,道:“你将烦忧放在自己之上,可也有人将你放在自己之前,你会先想着烦忧,那人却先想着你。” '以后小娘子便安安心心当小公主罢,一切有十七呢!' '小娘子可别相信那些画本里说的劳什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在我这里,难我都藏着掖着,福到了我才将你请出来' '小娘子快去歇息罢,别看了,唉,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我一定不告诉你,瞧你把自己累得。' '小娘子!小娘子!' 耳边都是他从前说过的话,似乎从他们相识开始,在他面前,她从未有过什么难事,便是有,也是他担着。 从前那声'小娘子',有欣喜,有害羞,有委屈,有调侃,有紧张,可从未有过像刚刚那般,是害怕,那声小心翼翼的小娘子,他大抵也是鼓足勇气叫出来的,他可是那么潇洒的一个人了。 “总有人将你看得比自己重,你能固执,却没理由阻止他犯傻。” 话说这么说没错,可怎的就让她听出几分心酸呢。 “先生懂的可这真多,倒是拯救了如我这般我这失魂落魄的姑娘。” 苏离失笑,笑声浅浅,“如此,甚好!” 长夜袭来,细雨开始长而绵,他的声音消散在风中,荡不起一点涟漪。 两人并肩行着,中间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细雨浸湿了他半边衣裳,青色长衫垂在脚下,只有那红色的云烟,还在不安稳地飘着。 今夜他救了这失魂落魄的姑娘,可姑娘不知,他在这夜市中等了许久她这个有缘人。 “总有人会将你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大概是你不知道罢! 无妨,此生有缘,已是万幸! “十七不过是个商人,皇上为何要将秦诺桑许配给他。” 夏知书还没从刚刚那场闹剧中清醒过来,对十七,公主和秦诺桑之间的纠葛好奇得很,一路上都在扯着萧予安问。 这几人能有什么关系?就是皇上乱点鸳鸯谱的关系,还是一个没有谱的谱,让他如何讲? 小姑娘家固执,他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好的措辞打发她,只得无奈地转移话题。 正巧看到她刚刚挑的那盏花灯别的摊子有买,便开口道:“我看别的姑娘都有花灯,你要不要也去挑一个?” “好呀好呀!”夏知书听罢,眼睛一亮,拉着他的手就往人群中挤。 猝不及防被一只柔软的手握住,萧予安身形一顿,木纳地被她牵着走。 “你有钱么?我的银两好像花完了!”她一出来就去胡吃海喝,赏了那个耍杂的几乎一半的银钱,可不得没钱了嘛。 一双眼就这么眨巴着望着他,可怜兮兮地,萧予安叹了口气,默默地掏出银两来付。 夏知书倒是自在,拿了花灯自个欢快的跑开了。 萧予安看着突然被松开的手,竟觉得有些失落,猛地被着一想法惊到了,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今日人多,夏知书身娇体小,可苦了萧予安这个身量拔高的男儿了,几乎是在人群中被推嚷着过来的。 正巧遇到夏知书在放花灯许愿,他听说过花灯许愿的,可那不是同自己的心上人一起,许的都是什么白头到老吗?她这一个人在许什么? 到底是女儿家的秘密,他也不好打探,遂站在树下等她。 “喂?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夏知书歪着脑袋看他,鹅黄色的衣衫穿在她身上出奇地合适,仿佛周身都渡了一层暖光,在这夜市,也可以照亮一方天地。 夏知书瞧着这人像是傻了般,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萧公子?” 这一喊,可算把他喊回神了。 “你许愿许完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许愿?”夏知书扭过头去看了看她的花灯,眼神迷茫,“我没有许愿啊。” 萧予安停下脚步,偏过身子问她,“那我见你刚刚手掌相对,垂眸似在许愿。” 夏知书撇了撇嘴,似乎很看不起他,“谁说手掌相合就是在许愿了,今日是我爹爹生辰,我来告诉他一声罢了,他记性不好,只记得那些家国大事。” 他知道他的爹爹,是皇上的伴读,后任御前侍卫,为保护皇上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很好,娘亲将我教的很好,爹爹也很放心。” “好!”似乎除了好,他也不能再说什么。 得了他这一声好,夏知书抿着嘴,骄傲地扬起下巴,将手背到身后,拾阶而上。 本打算跳上台阶趁他不注意调戏他一番,千算万算没算到她今日穿了一身广阔长袖,还有两根丝绸,好看是好看,可样式繁琐,铺在阶上,这一踩,踩个正着。 腰间忽的被人拦腰抱起来,就连没落处的脚,也找到了归宿,耳边是强有力的心跳声,她看着眼前的男子,脑子里再次冒出那句话,“救命之恩是要以身相许的!” 萧予安不自然的别开眼神,将人扶正。 甫一落地,夏知书就紧跟着他的步伐,攀上他的衣袖,两个指头搅着他的袖摆,“你,你一定要对我负责啊!” 这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也不能真的将人抛下,这种心乱的感觉让人很不安,他只得逃避。 “我送你回去罢。” 夏知书撇了撇嘴,跟上他的步伐,悄悄附在他耳边,“我晓得你喜欢过公主。” 萧予安身形一顿,将目光移到她身上。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诺,你自己眼睛告诉我的。” 他看伊人时,眼里总有别样的温柔,那是旁人不可触及的,只是尊崇多过爱意,便盖住了眼里的温柔。 夏知书对他的目光丝毫不惧,甚至大胆地攀上他的手臂,笑嘻嘻同他道,“我又没说你喜欢别人我就不喜欢你了,你紧张什么?” 气氛瞬间就松懈下来,萧予安就是想气也气不起来,眼睁睁看着她在他身上乱摸。 “你要是对我负责,我便不将这件事告诉别人。” 她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就卖乖的人。 萧予安斜眼看她,将她心里那点小九九摸得一清二楚,头也不回得走了。 刚刚还依靠在他身上,下一秒人就没了,夏知书险些摔倒,见人走了忙跟上去。 “唉,等等我呀!” 轻风吹过,又要下雨了,男子悄悄放慢了脚步,姑娘家跑慢点,可别摔倒了。 细雨落下,不知是谁先扰乱了这一池春水。 第六十九章 十七不能娶诺桑郡主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驾!”打东边骑马急速行来一人,马儿惊起了一片慌乱,行人纷纷避让。 夏知书手里拿着一包芝麻糖,傻愣愣地站在中央,看他越来越近,忘了躲开。 马儿越来越近,几乎就要跑到她的面前,手腕忽的被人重重一扯,半个身子离了地面。 “你干什么?”萧予安将人扯过来,见她刚刚见她宛若雕塑站在中央,不知吓傻了多少人,一颗心提在嗓子眼上,幸亏他反应快,瞬间收了伞用轻功翻过两个摊贩,才让她免于成为马下冤魂。 马蹄急速飞过,溅起了一地淤泥,雨势渐大,萧予安顾不得生气,忙将人扯到屋檐下。 一场慌乱过后,夜市又恢复了喧嚣,仿佛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闹剧不复存在,只有那个傻姑娘还惦记着。 “你在看什么连命都不要了!”萧予安很少这般情绪溢于言表,他惯常是温和稳重的,见她无所畏惧,心里一股怒气由然而生。 夏知书倒也不怕他,还伸长了脖子往街上去瞧两眼,“你看刚刚骑马那个人是不是十七公子?” 萧予安身形一顿,而后是深深的无奈感,将人重新笼到自己伞下,“走罢!” 夏知书不知这人为何生气,他虽没说,可眼里写满了疲惫,疲于应付这一切,她是个藏不住的,想到了就要问出来。 “你还没说呢,那人是不是十七公子?你为何又要生气?” 萧予安偏过头去看她,眉头结在一起,“我何时生气了?” 咦?他这副模样倒让夏知书开始怀疑自己了,可她因着爹爹娘亲与皇上皇后的的关系,自小就对别人的情绪十分敏感,不可能会判断错的。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人并不知道自己生气了,或者说他对自我情绪的感知只在表面。 怪哉! “你语气比刚刚冷淡,表情也收敛了许多,眉头一直皱着,我一说那是十七公子你就逃避,你在生气,生他的还是你的?这是为何?” 这一番话头头是道,一个小姑娘家说出来,当真稀奇得很,经她一番提醒,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是生气了,不过不是气十七,也不是气自己,是气她! 人命攸关的事,竟然还有心思去关注别人是谁? 夏知书自觉勘破了他的心思,见他沉默,以为是自己勾起他什么不好的回忆,也不敢再问,垂着脑袋看他衣衫上的纹绣。 这幅模样,偏偏叫萧予安看出几分委屈,叹了口气,好声同她道:“那就是十七,我也没有生他的气。” 那就好!娘亲说男人家争风吃醋最是可怕了,女人家拆庙,男人家挖坟,便是祖上十八代,他也能给你扯出点什么东西来,可比女人家的勾心斗角可怕多了。 既如此,她也放心了,还有心思打探别人的消息,“十七公子刚刚干什么去了,慌慌张张?现在又在闹市中骑马急行,不是说四大天王里他最潇洒,到底什么事能让他这么着急?” 萧予安换了只手撑伞,将人拉到里侧来,语气有几分调侃,道:“进宫!” 至于是为了什么?亦或者为了什么人?那可就真不好说了,总归是很重要的事,是他舍不得受委屈的人。 进宫! 夏知书一听这两个字,人都傻了。 别人也就罢了,他一阶商人百姓,哪来的能耐随随便便就进宫? 果然,一阶白衣能和东宫,世子做朋友,并称四大天王的人,一点也不简单。 萧予安看她眼冒精光,砸吧着嘴,就知道这丫头又在东想西想,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十七远去方向,淤泥四溅,挡不住归心的人。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充满故事的夜晚。 十七在伊人转身走的那一瞬间,心里就有了主意。 男子保家卫国,做什么那都是理所应当的,但也有底线,他的底线就是他的小娘子。 若是家国和她摆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她,自私也好,冷漠也罢,人在这世上不就一个目的,活着?他的小娘子,就是他活着的理由。 于是他抢了太子金令,一路打马进宫,差人领路来了议政殿。 好巧不巧,今日当差的正是沈其峥,宫人只认金令不识人,沈其峥对这人却是熟悉得很。 十七今日没有闲心同他叙旧,直接亮出了金令,“太子命我有要事上报陛下,劳烦沈将军通报一声。” 太子有什么事须得差他一个宫外人来上报,一看就是通过别的法子拿过来的金令,至于什么法子? 他不好言说,只是往日他抢他坐骑的事他还惦记着。 若是别人还真不一定请得动他,但太子金令在手那就不一定了,他斟酌片刻,才开口道:“请十七公子殿外恭候,容我进去通报一声。” 到底是人家的地盘,十七也不好硬闯,耐着性子候在殿外。 时不时有巡逻的军队和当差的宫人走过,金盔铁甲,宦官侍服,十七站在阶上,一身玄色劲装,黑红的发带在风中飘舞,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又与周遭一切相融相和。 一刻钟后,沈其峥才从里面出来,请他进去。 正巧有官员从里面出来,激烈地在争论什么,十七待人走得差不多后才只出身子。 原以为官员差不多已经走完了他才出来的,走到门口见一人颤颤巍巍地跨过门槛,落了队伍一截,他右脚有疾,明明周围有宫人,他却固执地不要人扶。 两人相错而过,经过他身旁时,十七脚步一滞,偏过头去看他,面上平静,眼里暗潮汹涌。 “那人是谁?” 沈其峥听到声音,回过头看了一眼,道:“礼部尚书,胡含生大人。” 是么?这么巧? 礼部尚书大人,不知夜里可曾睡得安稳? 察觉到他情绪比刚才更低落了两分,沈其峥猜不透这人在想些什么,尽职尽责地将人带到内殿。 皇上刚刚才结束一场议事,满脸疲态,文官大改革之后,许多事已经不似当初那么无助了,但前朝留下窟窿怎么也得想办法补上,也不见得有多轻松。 萧元卿可不信他是真的有要事禀告,说他擅闯皇宫他还信,这人当初在军营那些事迹他可没少听说,都是些混账事! “说吧,什么事?”声音沙哑,来福见状,忙把热茶递过去。 他喝了两口热茶,见他不说话,端着皇上的威仪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 十七一撩袖袍,跪了下去,幸好殿内铺了毯子,若不然他这力道下去,以后还要不要上战场了? 犹记得当初他请离军时,也是这般德行,逼得倔强如牛的镇北将军松口放人,今日再来这么一遭,又是何事? 十七自知今日作为已是不敬,还是固执地想要为自己争取,直视天颜,“十七是来抗旨的,圣旨未下,是来拦旨的!” 沈其峥和来福心陡然漏了一拍,为他捏一把汗。 萧元卿只当他是在开玩笑,豪爽地笑出声,伸手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十七,同来福打趣,“来福,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太急躁,这圣旨还未下就想抗旨,你说说,我要下什么旨?这抗旨不遵又是个什么罪名?” 明明是在打趣,却莫名地让人感觉到天子的威压。 来福抹了抹额上的虚汗,将身子压得更低,恭敬道:“回皇上,圣旨未下,老奴不敢轻言,这抗旨不遵,是要,是要砍头的。” 十七知道自己不敬,但更确定自己的心意,“禀皇上,十七不能娶。” “十七,听说你从军之前是一个小乞丐?”话头忽地被打断,其中深意不言而喻,是在给他一个警告,也是再给他一个台阶。 偏偏十七是头倔驴,非要去撞那南墙。 固执道:“禀皇上,十七不能娶诺桑郡主!” “十七!” 可天家威仪也不是那么好冲撞的,近些年来,来福已经很少见到皇上情绪起伏如此大的时候,那一掌拍下去,正巧拍落了案桌上的笔,笔墨晕染开来,模糊了名字,那一道圣旨也不知是谁的名,隐隐约约,可见一个“桑”字。 至此,十七已是惹恼了皇上,心里却不畏惧,不卑不亢,“十七不能娶诺桑郡主,十七有心上人了,此生只会守在她身旁。” “啪” “咣当” 瓷器砸在额上的沉闷声音,瓷片摔在地上清脆的声音,空气瞬间就凝固了,周遭的一切那么嘈杂,却又那么安静。 来福抹了抹额上越来越密集的虚汗,沈其峥也悄悄咽了咽口水。 一股热流从额上流下来,也不知是热茶还是热血。 十七正了身子,眼神清明,不卑不亢,“男儿保家卫国,她就是我的天下,陛下想让我重归仕途,可我的前程换不来她的安稳,将军想让我上阵杀敌,我拔刀却只想护住她一人,我的父母生我弃我,我只想找个归处。” “我是个自私的人,陛下,我的家国同你们的不一样。” 我的家国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天下,我却只有她一人。 萧元卿听了,心头为之一动,他虽是天子,可他曾经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鲜衣怒马,他从不比别人差。 可到头来,他还是没有办法护住她,就连最后一面,他也未能见到,这些年来,他一直把家国当做借口,对她少了几分愧疚,可谁又知道,他也常在夜里想起她。 都说帝王最是无情,可谁也不是生来就无情,他也先是公子,后来才成为了天子。 底下人来传,不知在皇上耳边说了什么,皇上略微沉思了片刻,将手肘撑在脑袋上,神色奄奄,“你走罢。” 第七十章 我刚刚 害怕极了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甫一出殿门,天空中飘起了细雨,缓缓落在脸上泛,起一层绒毛。 今夜她穿了一身红色云烟,很是衬她的模样,她额上还描了朵金莲,想必在镜前坐了好久吧,她最不爱梳妆了,一定不能淋雨,他得快点回去。 陛下这声“走罢!”真真是落在他心尖上了,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赏赐。 他心里惦记着他的小娘子,就连这句“走罢”背后的深意都抛开了。 一路上,他打马回去,顾不得周围的一切人和物,错过了许多风景,淋了好多雨,他想回去告诉她,他还是一个人,若是想要,便是她一个人的。 他不想娶诺桑郡主,也不会娶! 户部吏部垮台后,文将新立,朝堂旧部,是萧野一人独大,他想乘机笼络武权,西南就是突破口。 西南是几大郡州枢纽地段,繁荣昌盛,漕运陆运都极为方便,还因其地理位置优势,易守难攻,若能拿下西南,便是添了大部军力。 西南将军,也就是秦诺桑父亲,秦锵,因着早年间在战场上连失几子,磨灭了几分傲气,不愿再参与朝堂事务,就想安安稳稳守着自己的西南。 萧野意图拉拢他,打破边境自守一派的局面,但萧野的心思皇上岂不知?这么就是让他为难了。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自己划拨出这个战营,遍观京城,那就只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了,太子党白衣掌柜十七公子。 十七无官无职,侯爵传到他的手上,避免两方纷争,无军功的女婿将军没什么威望,萧野用他来打头阵,激不起什么水花。 而十七是太子的人,太子还未培养自己的羽翼,他也算不上参与党争,如此算来,他其实是皇上的人,只是换个人替他守着西南边境。 因此,他便向皇上进言,十七公子空有才略未谋官职,日后难免遭有心人利用,一片真心变为狼子野心,不若让他归于朝廷,为朝堂效力? 其实皇上命十七监考,他就知道皇上有心让他仕途,他也只是顺着这条藤往上爬。 所以这桩婚事,是西南将军用利益换来的,诺桑郡主远嫁京都,十七袭西南将军之子的头衔,将军告老回京,免了参与朝中事务。 当初皇上召见十七,十七便也知道是有什么事需要利用他,他知道当前的局势,必须要将西南将军拖住,才能安稳,只是婚事,他倒是没当真,秦锵接连丧子,不可能让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一个商人。 眼下不过是因为京都城内他是最合适的,无官无职,同京都贵人都有关系,名声又是最响亮的,只是借他的名义求一桩婚事罢。 往后时间多,找一个或者培养一个比他更合适的人再容易不过。 只是他没有想到秦锵一身血气,真真就败在皇权二字上。 其实秦锵也有自己是思量,若是这桩婚事能成,懦弱了些但也能求的西南和家宅安宁,若是不能成,他也自有对策。 秦锵镇守西南这么些年,阴谋手段见多了,可皇帝久居宫中,难道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来福拾了桌上晕了墨的圣旨,不过是下令“桑农”减免赋税罢,瞧那些年轻人紧张得! 来福演技好,皇帝也不差,自始自终只有沈其峥蒙在鼓里,见这场闹剧以两个“走罢”结尾,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萧元卿倒也不管他,重新执笔,“往哪去了?” 有宫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声音沉稳有力,一听就是有内家功夫的人,“禀皇上,十七公子打马回了书舍,并未见到公主。” “公主呢?” “公主同萧亲王府幕僚苏离在一起。” 萧元卿笔尖一顿,言语间颇为诧异,“苏先生?” 区区幕僚,皇上识得? 萧元卿摇了摇头,或是觉得有趣,竟还笑出了声,“倒是惊喜!” 看这样子,皇上不仅认识,似乎还很熟悉。 沈其峥惊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可理不清头绪,隐约觉得这又是一盘棋局。 皇上似乎并没有真的要赐婚的意思,只是必须要走这一遭,至于为何,他不懂。 可怜的十七公子,遇上公主,便魂也丢了,偏偏还遇上了两只老狐狸,也不知最后是走进了谁的棋盘? 殿内突然响起沉闷的咳嗽声,那声音像是抽干了所有的呼吸从胸腔里传来,听着压抑地很。 茶杯刚刚被砸在十七额上,眼下身边也没有顺手的杯子,来福只得急促地替他皇上顺气。 “退下吧!” 殿内只有三人,来福公公不可能退下,那就只能是他。 他这才惊觉,十七公子进殿时,陛下就屏退了身边人,只留了来福,很显然是知道十七是有“要事”要来,为了皇家脸面和“棋局私密”,才让人退下,至于他为何要留? 他僵硬了身子,久久未反应过来,“沈将军,陛下让你退下了。”来福尖而细的声音响起,见他朝他挤眉弄眼,无声提醒,他才反应过来,禀告退下。 这一转身,心里万般惆怅,他这是,也入了棋局,或者说,他也是一个棋子,只是还未启动? 都说他们这位皇上是金丝笼中鸟,愚不可及,软弱无能,可他却觉得,这位皇上,分明是大智若愚。 可他明白得太晚,或者说他们这位皇帝隐藏得太好。 萧元卿看着帕上醒目的红血,自嘲地笑了笑,“来福,还有多少时日?” “咣当”一声,一向谨慎的来福公共不小心撞倒了笔砚台。 皇帝传来两声轻笑,手肘撑在脑袋上垂眸,“来福,你也老了,老了!” 仿佛又变回了当初那个老者,难掩疲态。 他老了,就连当初那个陪着太子的鲁莽的小宫人,也老了! “那位苏先生,瞧着很好,就他吧。” “是!” 殿外细雨蒙蒙,殿内云烟缭绕,我们的皇帝,已经吹不得风了,就连一场润雨,也难再见到。 今夜梦里,他又遇到了那位姑娘,这一次,他没有逃,而是一步步上前,将她的尸首背在背上,走她来时的路,踏在她行过的血路上。 他带着他走了一圈,看了京都的繁花,葬在了宫门前,然后梦醒了。 殿内还是只有来福,低垂着脑袋在打瞌睡,诺大的皇宫,庆幸没有将她带进来,宫门口很好,待他走完最后这一段路,就去接她。 哒哒的马蹄从远处传来,先生说,那是归人,切莫误了人家时辰。 “景明,你家姑娘可在?” 景明坐在书舍门口,见来人,忙将膝上的油纸伞递给他,站在门口阶上,看着马上的人,“姑娘并未回来,先生说,姑娘在等人。” “先生?” “苏离苏先生。” 十七听罢,骑马转身离去,飞扬的头发溅起水花,落在景明的脸上,懵懵懂懂的脸上,盛满了期待,今日雨大,期待归人带回他们的姑娘。 雨势渐渐大了,刚才蒙蒙细雨逐渐变成了水珠,模糊了视线,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了。 安生坐在门口磕瓜子听雨声,见他们掌柜的浑身湿透走进来,刚拖的地被他踩了一地淤泥,又见他匆匆忙忙走进内室。 “掌柜的,你在找什么?” “我的伞呢?” 这话可把安生难住了,支支吾吾不敢说话,十七见他面色有异,上前逼问,“在哪里?” 安生一哆嗦,觉得当初在军营被他训练的感觉又来了,手指指向窗外,结结巴巴:“叶,叶姑娘拿,拿走了!” 这把伞,他家掌柜的可宝贝着呢!平日里旁人碰都碰不得,每日要擦洗,隔一段时间就要翻新,听他们说,他们将军从军时就带了这一把伞,十几年还能保存至此,可见有多重要。 可是偏偏他今日自作主张将伞借出去了。 当时叶姑娘来借伞,他一个从军的大老爷们,无论刮风下雨都横着走,根本不需要伞,哪里像他们将军,随时去拿都带把伞。 见他为难,叶姑娘说他家掌柜的平日用的那把伞,他见姑娘家确实不好走雨路,又见她和掌柜关系不一般,就借了。 怕是这一借,他安生就要命丧于此了。 可是等了很久,身上也没有被凌迟的痛感,悄悄瞄了眼他们掌柜的,掌柜的正在出神。 十七听闻是她拿走了伞,瞬间欣喜过来,愣了片刻神才反应过来,扭头就走。 安生抹了一把脸上他家掌柜头发上的水,暗自在心里庆幸,这伞算是借对人了,躲过一劫。 十七目标明确,直往花灯河,此刻雨势渐大,暮色愈浓,街上已经没了人,只有各色各样的花灯悬挂在两旁,照亮了前行的路。 见尽头那处,有一红杉女子,手执花灯持伞站立,雨滴落在莲花边上又飞溅出来,红色花灯印在她脸上,一切都好看极了。 伊人听到马蹄声,转身望去,见一男子着劲装飞身下马向她跑来。 她不急,安安静静地等着,等他跑到身前了才将伞移到他的头上,“怎的浑身湿透了?你不是最爱打伞?” 语气颇为责怪,更多的是心疼。 十七望着眼前的女子,笑晏如花,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忽地冒出一股委屈,鼻尖一酸,胆大妄为的十七公子竟哭了出来。 害怕将人衣衫弄湿,只是小心翼翼弯着腰将头搁在她肩头上,语气委屈,满带哭腔,“我刚刚,害怕极了。” 鲜衣怒马的少年情郎,意气风发的十七公子,肆意潇洒的少年将军,趴在一个女子肩头哭哒哒地说他害怕极了。 他来见她又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 双手没有空位了,伊人只得偏过头用额头摩擦在他脸颊以示安抚,“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是他半生的信仰。 可又多么庆幸你能说出这句你知道! 第七十一章 半生有恙,余生无恙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十七窝在她的肩窝,贪婪地汲取这份温暖,可他身上都湿透了,到底怕沾湿了姑娘家衣裳,克制地起身,接过她手上的伞柄。 伊人这才得空,掏出手帕替他拭去脸上的水珠。 十七曾说过,她这辈子都会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姑娘,不需要弯腰低头,也不需要仰视,遂他便弯下腰稍稍仰望她,方便她擦拭,那模样,像极了一个等待安抚的孩子。 伊人伸手替他拭去脸上的水珠,被他专注的目光看得不甚很自在,忽地就笑出来,她这一笑,天地间在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十七也笑了。 笑着笑着,他就哭了,一个大男子,可真没出息。 伊人无奈,将手里花灯塞在他手里。 十七直起了腰,看看手里的花灯,一脸迷茫,伊人便牵着他的手,将他拉到河边,示意他放下去。 “诺,这是你的花灯,你若是再不来我可就要替你放了。” 他也有花灯? 可他一个男子,怎么能放花灯呢?那是姑娘家做的事。 “可是没人说男子就不可以放花灯的啊!天底下又不是只有女子才会有心愿,男儿不也有志向?” 伊人拉着他蹲下,替他撑着伞,示意他放下去。 雨势渐大,水流也急,十七看着河面上漂泊的花灯,雨落在上头,有些灭了,有些沉底了,有些,飘着飘着,就找不到它在哪里了。 他瞧着手上的花灯,忽地偏过头去问她,“你可放了?” 伊人眼神一顿,沉默了,看着他不知所措。 十七将花灯掰开来,抠出灯芯蕊,随手丢在一个已经灭了的花灯里。 “你不信这些,便也不要勉强自己,不必可怜我,我虽羡慕,那也是我做乞丐的时候,如今,我已经什么都有了。” 说着,伸手去牵她的手。 伊人望着身旁这人,皓眸星目,他有世间最纯粹的目光,那目光只在她一人身上。 '小娘子,乞巧节那日,你穿上最好看的红杉,我送你一盏花灯罢,我羡慕极了那些小郎君。' 因着他一句话,她一直惦记着,他忘了,她送他也是一样的。 被他大手包裹着,大雨滂沱,伞下她未沾半点风雨,而身旁的男子已是周身湿透。 阿娘曾说,“女子一生最幸福的事,不是一个找到爱你的人,而是找到一个比你以为的还要爱你的人。” 她忽的就笑出了身,“十七啊!” “嗯。” “皇上要我当公主,我不愿意,要兄长当太子,兄长也不愿意,可他是皇上,兄长便说,许我兄妹二人一生婚姻自由,他就当太子。” “十七啊?” “嗯。” “你可知我是什么意思?” 十七牵起她的手,同她并肩而行,半响才到:“我知道,小娘子是要以身相许了。” 伊人停下脚步,十七便也跟着停下,见她眼里有泪,微微叹了一口气,将人拥在怀里。 他衣衫已是湿透,她就算是哭,他也感觉不到,便哭得有些放肆。 十七感觉心口猛地一痛,手掌抚上她的后背,将人圈在自己怀里,压低了声音轻哄,仿若情人间的私语。 “小娘子做甚哭得这么伤心,一桩婚事罢,不要就是了,我这声小娘子叫也是叫了,不过小娘子若是愿意叫我一声夫君,我是极欢喜的。” 伊人原本只是低低抽泣,听他这么说,眼泪就控制不住,一股脑就往外面跑。 说什么一生婚姻自由,不过是断了此生情缘,皇上应了此事,不过是免了她联姻的责任,但也没有自己择婿的权利,她这一生,注定孤身一人。 若是没遇见,倒也自在,可若是遇见了,又让她如何自处? 她知道这一遭若是走下去,便是害了十七一生,可是怎么舍得放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他叫她小娘子开始,也许是他给她梳发辫开始,这人便开始悄悄住进她的心里。 十七被那眼泪灼得心口发麻,伸手将人她的脸捧起来,额间金莲衬得一双眼睛更是楚楚可怜,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唇畔缓缓低下去,落在金莲上,落在鼻尖,最后定格在眼尾。 睫毛微颤,扫在他的下巴上,听她叫他的名字,“十七。” “嗯。” 伊人静默了半响,才道:“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你所有的一切,不愿意放手,便选择将你拉进这片沼泽地。 你或许怪我自私,可我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什么,这一次,容我任性一次罢。 当来生,替你寻一窈窕淑女,盼你们琴瑟和鸣,佛光下,一定有我为你们祈福的灯盏。 “轰”的一下,十七脑子一片空白,颤抖着双唇,声音哽咽,“嗯。” 他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他怕一开口,就控制不住自己,他好久没哭了,上一次哭,还是十二岁那年,初遇太子时。 他这一生,真是载在这两兄妹手上了。 小娘子不知道,是她将他拉出沼泽,当年红墙白雪下的素伞少女,实在算不得什么恩人。 有哪位恩人,是只送了一把伞,说了一句话。 可就是那一句话,成为了他的目标,成了他逃避死亡的理由。 他惦记了整个少年的时光,后来惊鸿一瞥,便知这是他躲不过的劫,不是姑娘长成他喜欢的模样,而是他们终于遇见,没有辜负时光。 风雨载着十几年的光阴伴他们走过,两人依偎着,相扣的十指诉说着他们的情谊,男子笑意浅浅,“小娘子!” “嗯。”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个字真好听。” “小娘子!” “嗯。” 你看,他们又走到了这条小巷,雨也变小了,红色灯笼印在路上,像不像拜堂成亲的那条路。 “先生,可觉得值得?” 茶香溢满室,泡茶的人心境却不明了,来来回回泡了几道,都泡不出她那个味道,倒是楼外的雨声,听得几分感觉。 这杯茶略苦,该是茶叶份量不对,伸出去提茶壶的手被人拦截下来,秦诺桑将茶壶提到自己身前,温杯,醒茶,冲泡,从容淡定,哪里有半分刚刚嚣张跋扈的样子? 苏离敛了袖子,语气不甚在意,“有什么值不值得,不都是这样么。” 秦诺桑从容不迫地泡茶,眉眼间尽是温柔,“说来,先生还欠我一个解释。” 苏离浅笑两声,拿起案边的书开始看起来,似随意一问,“京都比之西南怎么样?” “我不是说了嘛,没有马儿,没有野花,除了一群虚伪的人,什么也没有。” 茶水烧滚的声音连接窗外的雨声偶尔还有翻书的声音,这是听起来就让人很温暖的声音。 苏离重新换了本书,“那就回西南吧,京都还是别回来了。” “你父亲要你和十七成亲,不过是为了将西南从朝堂之争摘出去,若是成,自是好事,若是不成,你父亲也会借机回西南,并请旨不回京,算起来,你父亲也是个精明的人。” 秦诺桑在心里自嘲,什么精明人,不过是自家子女也利用罢,开口道:“所以先生让我来京都,演了这场戏,你断定十七公子会进宫,这桩婚事成不了,而那位叶姑娘,也不会伤心难过。” 说着,将泡好的第茶递给他,等他品完了才开口问,“如何,这茶比起叶姑娘的,可有差?” “说来惭愧,我对茶道并不通,喝起来都是一个味道罢,只是碰巧记住了那个味道。” 这意思就是说,她的茶也是那个相同的味道罢。 她笑着,“我见了那位叶姑娘,是个很好的人,十七公子大抵也是将他放在手心的,先生放心罢。” “我知道。” 他见过十七看她的眼神,是藏不住的爱意。 楼外雨声淅沥,苏离再次执起书,“以后如何打算。” “先生不都猜到了嘛,大抵会一辈子守在西南,赐一桩婚事,应当不会再回京。” 听罢,苏离执书卷的手一顿,道:“路程遥远,便不去了,在这里道一声新婚如如意。” “都不知郎君是何处人家,先生就祝我新婚如意,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到底是我错付了。”秦诺桑笑着说着,没有失了姑娘家体面。 苏离听罢,并不言语。 言尽于此,有些话,还是不问罢,就当留个念想。 “那诺桑就先退下了,今夜风大,先生还是进屋罢。” 苏离作势要起身送她,被她拦下。 秦诺桑走到要台阶外,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去,一如当初那个天真烂漫小青梅,“无恙哥哥。” 苏离握着书卷的手微微颤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说不出话来。 秦诺桑低头浅笑一声,“便是好久没人叫你这个名字了吧?可别忘了,这才是是你的名字,偏你半生有恙。”似乎为难了一会,才忽然想起,惊喜道:“那就愿你余生无恙罢。” “妹妹回去就要嫁人了,今生该是难以再见,哥哥觅得嫂子,诺桑也无缘来见,便在这里贺一声,祝哥哥嫂嫂百年好合。” 女子的声音消失在雨里,他的青梅,自此也离他远去。 无恙!无恙!既然半生有恙,那就愿你余生无恙。 这世间,唯一一个替他记住名字的人也走远了,苏离,尝尽一生别离,只愿余生归来无恙。 第七十二章 她决定了,就嫁他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书舍一年一度的诗词会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李如言才刚任职御史台,公务繁忙,也舍不得这书舍,非要去同那些年轻人争当证词人,人家可是御史大人,谁敢跟他抢。 每日忙得公务都在书舍处理,当了大官,有了俸禄,愣是没能从书舍搬出去,往日还要修复书籍来抵食宿费,现下真的是白吃白喝了。 倒也有好事,今年诗词大会所有花销都有谢府承担,谢忱那个纨绔子弟,没想到还有些手段,年纪轻轻任户部尚书,愣是没让人欺负,反倒用迂回政策将人治的服服帖帖,新开辟几条商路,减免了百姓的赋税,还提供了大量的活计。 眼下京都一派祥和,要说有什么大事,那就是西南将军今日启程驻军西南,无诏不回京。 文官改革后,开放了言论自由,无论朝中大小事,都可公示,百姓若是有不满,可在民间纠察坊谏言,若是被采用,还能得赏。 因此,百姓对这朝廷之事可是上心地很。 萧元君从外面回来,见伊人倚坐在榻上,专注地看着什么。 走近了,才看清她是在看刚刚词会上比试的文章。 闻到一股芝麻香,伊人抬起头来,见她家兄长撑在榻上在看她手里的文章,放下书卷,端正了坐姿,“兄长怎的来了?今日不是要去送西南将军?” 萧予安将芝麻饼推到她面前,拾起她案前文章,“已经走了,诺桑郡主托我给你带句话。” 伊人倒水的手一顿,觉得稀奇。 十七那夜宫中一闹,皇上不知是何缘由,竟真的取消了这门婚事。 西南将军以此事做文章,说皇上言而无信,瞧不起他们武将,说既如此倒不如让他回他的西南老家,永不回京。 皇上这些年虽然懦弱,但天家威仪也不容人随意践踏,当即下令秦家永驻西南,无诏不得回京。 许是觉得愧疚,又给秦诺桑赐了婚,夫家头衔不低,只是没有实权,秦家的兵权落到他手上,也没有什么威望,萧野照样指望不上。 秦将军这盘棋下得精明,十七是他选的人,旨意是皇上下的,这一悔婚打了两个人的脸,惹恼了陛下,又将自己摘出京都,保全了秦家和西南。 只是皇上皇上为何突然悔婚,伊人至今也没有想明白。 “什么话?”她那夜同诺桑郡主匆匆一见,便觉得她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她家侍女胆小,唯唯诺诺不敢看他们,主子又怎么会是那种嚣张跋扈的人。 萧元君接过小挑递来的帕子,净了手,才缓缓开口道:“她说,姑娘是天底下顶好的人,也是最幸运的人,愿姑娘觅得如意郎君,这般,会有许多人都为此感到幸福。” 是啊,许多人!只要你过得幸福,爱你的人会感动幸福,爱着爱你的人也会幸福,姑娘,觅得如意郎君罢。 伊人听着,这人是个好姑娘,那夜那场雨,该是经历了什么吧,“兄长可替我谢过郡主了?” “我觉得,理当如此。” “我也觉得理当如此。” 吊儿郎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两人抬头望去,就见萧予安站在门外,一脸无奈,摇了摇头朝屋里走去,朝二人作了一揖,自个坐下倒茶,自在得很。 伊人和萧元君心里神会,也不说话,十七憋不住了,从门外探出个脑袋,见三人围坐在一起,没有注意到他,顿时泄了气,扬着马尾走进去,“怎的都不叫我呢?” 萧元君看到他就来气,虽说秦诺桑是无心的,但他就是忍不住气这十七。 十七被他盯着,也没什么不自在,提着灯笼蹲在伊人边上,仰着脑袋望她,“我把花灯做成了灯笼,就算雨天也浸不湿,我还放了熏香,驱蚊避蛇,以后走夜路你就可以提上它了。” 伊人提着灯,伸手理了理他的马尾。 萧元君和萧予安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当他二人不存在,“你二人今日怎么会来?” 说到这,萧予安可就有话要说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今日百官都去送西南将军了,掌云间账簿无人打理,正巧晚间来书舍看看前几日诗词大会的文章。” 看文章是假,十七不过是寻个借口,来看他的小娘子罢,顺道将他压了过来。 十七成为监考官后,掌云间也算是半个皇商铺子,店里的账簿都是十七的“门生”,当朝新贵文官在打理,省了他的事,今日百官前去城外送西南将军,他便又被压着过来打理账簿,他自己就在一边捣鼓一个莲花灯,也不知在做什么。 “为何今日百官相送,你不在其中?按理你封了新王,皇上早该召唤你才对?” 伊人将灯笼递给小挑,十七便也顺势坐到椅子上。 对于皇上对萧予安的态度,实在让人难以摸清,要说不看重,早先皇上又让他参与户部吏部一案,有意让他袭爵封王,要说重视,他这新王至今未得召见,倒是排场,赏赐样样不少。 伊人着实琢磨不透,这才询问出声。 萧予安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苦笑着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萧元君见此,岔开了话题,“前几日礼部尚书胡含光请奏陛下告老还乡一事你们可知道?” 萧予安接过话茬,“听闻了,皇上以新文官刚上任,不熟悉朝中事务为由将人扣下了,胡大人便接机举荐了他的义子,胡有生,皇上似乎也有此意。” 说到这,几人都沉默了。 伊人觉得奇怪,“那胡有生听闻风评很好,在百姓中也颇有威望,是个干实事的人,怎么你们三个这幅神情?” “伊人什么时候也听得这些坊间传闻了?”萧予安随手剥了一个橘子,放在她身前,被十七一把抢走,重新给她剥了一个。 萧予安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云游的时候,因为旱灾曾在郡州停留,听闻朝中派人来赈灾,当时只听说是一个大人的义子,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人赈灾只做表面功夫,粮食发放下去就完事了,后续事宜也没有安排,最后是郡州大人领头,民间自发组织,才度过了这一劫。” “当时我急着前往边境,并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听说此事,大家都说某位胡公子赈灾有功,升了官。” “可是赈灾这种事怎么落到礼部头上?我后来去查了下,当时郡州旱灾的事情根本没有上报京都,被上头压了下来,朝廷也根本没有派人来赈灾,坊间都说是胡公子大发善心,自掏腰包发放赈灾粮食,带领百姓渡过旱灾。” “这事传到京都,传到皇上耳里,就成了胡公子菩萨心肠,我当时一心铺在边境布防图上,只给父亲书信一封说明此事,不知为何,父亲并未收到那封信,等我回来时大局已定。” “那些郡州百姓怎么不站出来,这根本不是他的功劳。”小挑跟着伊人这么久,也还是没学会沉住气,愤愤出声。 萧予安垂下眼眸,“不管功劳是谁的,当初胡有生肯放粮,已经是救了他们一命,念着这份情面,他们也只得承认,说着说着自己都信了当初是胡有生救了他们。” 空气霎时又恢复了寂静,自这个话题开始,伊人就注意到十七的怪异,他过于沉默,眼神也不似平日里的光彩,而是沉郁的戾气。 手轻轻搭在他的膝上,无声地询问。 十七察觉到她的担忧,伸出手一下将人拢住,任她怎么挣扎都不放开,偏偏伊人也不好使劲挣扎,叫人注意到他们这不知羞的行为。 十七跟个没事人似的,眼神都恢复了正常,脸上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问萧元君,“那你呢?你又是为何对他不满意。” 萧元君剜了他一眼,“就是碰巧遇见她调戏女子,那女子身份还不一般。” “谁呀?” “我呀!”众人扭头回头望去,就见夏知书抱着一个大果篮站在门口,嘻嘻笑着。 侍女为她将们拉开了些,她抱着果篮大大咧咧进了屋,将果篮一股恼扔在地上,依稀听见西瓜破碎的声音。 “知微见过太子,公主,十七公子。” 而后像是才看到萧予安一般,夸张的捂着嘴巴,“哎呀!萧世子也在这儿啊,这么巧,我们可真是有缘。” 几人笑而不语,萧予安额冒黑线,还是笑着同她回了礼。 知微尴尬地挠了挠耳朵,开口道:“我没有偷听你们讲话,只是我抱着果篮走得慢些,就不小心听到了一点点。” “就一点点!” 说出,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比出一点距离,就真的只有一点点距离,让人很难相信她真的只听到了一点点。 “母亲不让我在外抛头露面,世家子弟都有不认识我的,我去城外寺庙上香,胡有生以为我是哪家姑娘,想将我诱骗了去,正巧被偷偷溜出宫游玩的太子遇到,这才救了我。” “那当初怎么不责罚他?” 夏知书嘟嚷着,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正巧就在萧予安旁边,“胡有人那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白的他也能说成黑的。” “她说只是同我开个玩笑,我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伤害,叫太子不能冤枉好人。我怕惊动娘亲,便请太子殿下不要声张此事,这才压了下来。” 说着,咂吧了一下嘴,一瞬不瞬地盯着萧予安的手。 萧予安见她目光热切,以为她是想吃橘子了,便将刚剥好的橘子放在她身前。 夏知书也不客气,接过就吃了,一点不扭捏。 吃着吃着,像是突然想起,连忙咽下嘴里的橘子,吃的急有些噎着了,连忙用双手抚摸着胸口顺气,“对了,我是来邀请你们来参加我的生辰宴的。” 都在这里说了吃了半天了,这才想起正事。 几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夏知书见状,不好意思地扬了扬下巴,示意萧予安再给她剥。 萧予安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橘子开始剥,细心地将根茎也给她摘掉。 夏知书瞧着,这人温柔细心得很,重点是好看! 她决定了,她要回去同爹爹娘亲说,她这辈子,就嫁他了! 第七十三章 心思百转千回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她的眼神太过炽热,萧予按被盯的面颊发烫,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提醒她注意分寸。 夏知书这才反应过来,第一反应尽然不是娇羞,而是不满意地剜了他一眼,怪他打断了她的思绪。 两人悄悄咪咪的小动作实在是过于“明目张胆”,萧元君看不下去了,假装被水呛到轻咳了两声,这提醒可比萧予安的管用多了,夏知书打心眼里害怕宫里的人,尤其这人还是太子,瞬间就收敛了。 从地上抱起那个大西瓜,讨好的抱在胸前,笑嘻嘻道:“我今日是带着礼亲自来邀请各位参加我的生辰宴的,就在下月初一,不知各位肯否赏脸?” 说着,低头去看她的大西瓜,见模样不是很好看,都已经开缝了,一时有些尴尬。 几人倒也不是真的在乎区区一个西瓜,好奇的是她今年怎么会想到举办生辰宴? 因着她父亲母亲与皇家的关系,她们家最是相应皇家号召,而她父亲早亡,虽身份尊贵,但家里没有男子依靠,娘亲胆子小,一直谨小慎微,很少抛头露面,行事也低调,往年家中不论是谁,从不办生辰宴,今年文官大改革,提倡节俭,她娘亲又怎么会在这个关头为她举办生辰宴? 说到这,夏知书一下就焉了气,将萧予安刚刚剥的橘子皮刨过来,焉哒哒的,“不是我家要办,是礼部要办,主事人就是你们说的那位礼部尚书的义子,赵铁诠。” “赵铁诠?” 几人异口同声,都没反映过她说的是谁。 夏知书抛开眼前那堆被她揪得稀巴烂的橘子皮,仿佛碰见了什么恶心的事,“就胡有生啊!他原先是叫赵铁诠,不知道怎么巴结上礼部尚书,认了个干爹,连爹娘取的名字都不要了。” “你怎么知道?”一个深闺里的金枝玉叶,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夏知书努了努鼻子,撇着嘴,“就那些事,想知道的人随便一查就知道了,不如他的不敢说,比他有权有势的瞧不上他,自然这些事就成了往事了。” “那你没事去查他干什么?” 萧予安没发觉,自己无意识地问出口,竟有些紧张。 “不是我想查,是他逼我去查!” 见几人聚精会神地盯着她,她也不兜圈子了,“那次在寺庙她调戏不成,得知了我的身份,算着我为了名声不敢声张,就三番五次前来骚扰我,后来竟然传出我与他有私情这回事,他表面光功夫做的好,在百姓口中也有声望,这些事不知怎么就chu暗道我娘亲耳里,我娘亲就去打探了一番,对他也有意,可他根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越说越气,说着把橘子皮当作是赵铁诠,狠狠的戳了两下,还不解气,又放在脚下使劲踩了几下,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牙齿都咬紧了,可见是个小孩子心性。 “你是觉得他会在你生辰宴上做些什么,所以想邀我们前去,有太子在,他不敢乱来,就算是敢,也要掂量掂量?”伊人将桌上那盘橘子端的远些,避免她下狠手糟蹋了,那可是从佛居山才采摘下来,快马加鞭送回来的。 “是呀是呀!”夏知书忙不迭地得点头,她可真是太需要她们来镇场子了,她娘亲不了解胡有生得为人,跟他说她也不信,对她颇有看重,到时候,可就是他完全占据主导权,指不定优惠出什么事情呢? 有太子和景王在,好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行为,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候,她只需要以招待太子为由,不见他就是了。 说到这,夏知书也有一处想不明白,开口道:“可是胡有生是礼部尚书的义子,有礼部尚书为他保驾护航,可谓前途无量,我虽有公主头衔,但着实没有什么实权,笼络我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她为何执意要娶我?” 要说是看上她,她才不会信,这些人,王权富贵才是正事,断不会叫儿女情长误了前途,娶一个对他仕途没有帮助的人为正妻,且这人身份还比他高。 “谁说没有好处了?”十七自顾端起茶杯,声音魅惑,垂着眸众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有时刻关注他的一人察觉到他身上戾气横生,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就在夏知书提及礼部尚书的是时候。 夏知书有点害怕十七,觉得这人莫名给她的感觉就有点凶,此刻虽然紧张,但还是大着胆子看他。 十七将茶杯放在伊人面前,又断过她面前的橘盆,极其自然地给他剥橘子,问夏知书,“礼部尚书胡含生十个怎样的人?” “都说他爱民如子,尤其偏爱小孩,常对街边的乞儿施善,且每次数额不小,及其公正,在朝堂上从不偏袒任何人,因此还时常得罪萧亲王和前御史大人,还说他忠言逆耳,心中又大国天下。” 她想伸手去拿盆里的橘子,被他一个眼神,悻悻缩回了手,委屈巴巴地垂着脑袋。 忽地见一双及其好看的收从她眼前穿过,萧予按不顾十七的凝视,兀自抓了一把橘子放在夏知书面前,夏知书心里一阵狂喜,谁知刚要放下,手一顿,又换了个方向,停在他自己面前,自古地剥着,接过十七的话,“那你这些都是听别人说的还是自己心里所想?” 这问题叫夏知书一下回过神来,这话她确实是听别人说的,可坊间都是这样传的啊! “若是抛开你刚刚所说的,以你自己的所思所想,你认为胡含生为人怎么样?” 萧知书支支吾吾,眼神飘忽不定,说不出话来。 ”说罢!即使你家中没了男子依靠,你也是皇上亲封的公主,你是君他是臣,忌惮一个礼部”尚书成什么样子?“萧元见她为难了半天,也没有说话,忍不住提醒。 夏知书正要开口,萧元君又打断了他的话,“可别拿应付教书先生那套来应付我,有胆量说,可就得承得住欺上之罪。” 说着,他手里也随意捻起一个橘子,甚至都没有抬头看她,轻易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萧元君远比夏知书以为的要了解她,小时候一起上课,她学得很快,师者也说她很有天赋,她父亲亡故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呆板木讷,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灵气,胆子也变小了,通常是直接将自己藏在人群中,不会叫人发现。 夏知书听太子这么一说,先是一愣,随后一咬牙,像是豁出去一般,端正了姿势,就连语气也严肃了不少,“我觉得,礼部尚书为人虚伪,心有偏私,且好高骛远。” 萧元君眉峰一挑,示意她继续,夏知书长吁一口气,见萧予安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她,心里一喜,欢喜地接过,坚定了声音,“若是真的爱民如子,那不见得他真的干咳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倒是一点点小恩小惠,都有人大肆宣扬,偏偏他还装作一副淡泊名利的样子。” “我瞧着他也不是真的喜欢小孩,至少不喜欢乞丐,他每回只是当中众人的面差人发银子给那些小乞丐,表面功夫都不做全,从未露过面,反倒是乐善好施的名声越来越大,可若是真的关心,何不将他们妥善归置,还放任他们在外流浪,至于好高骛远,朝中那些忠言,本就不是他的事,我可听说了,他回回将责任自己揽下来,可从来没有办过什么,反倒是传出他三番几次忠言逆耳,惹恼了皇上,是为民的好官。” 说完,将手里的橘子一口赛下,又抢了萧予安手里刚剥好的一个,一口塞进去,就当是水喝了。 萧予安见状,给她倒了杯水,“你看,你自己心里都清楚,那胡含生最在乎的是他的名声,他既无实绩,也没有户部吏部那样的根基,就只能在百姓声望中找寻存在感,他的门生义子无外乎都在乎他们的名声。” “那跟胡有生娶我有什么关系?”夏知书没反应过来,傻憨憨地问出口。 不是说这人很聪明吗?萧予安怎么瞧着,小时候那股机灵劲是太子瞎编撰出来糊弄爱他的。 可眼下还是要为她解释清楚,“那胡有生注重名声,那些小恩小惠的传言,百姓已经听腻歪了,眼下胡含生有意让胡有生任他的位置,一定会在名意上花心思。” “你贵为公主,但家中并没有男子担任什么官职,没有实权,在众人眼中也不过一个可怜人罢,而胡有生,正如你所说,有礼部尚书为他保驾护航,前途无量,这个关头娶了你,更了彰显他不为权贵,还能谋得有情人的称号。”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夏知书全然不在意,只在意他说的最后那一句话,气得豁然起身,“我呸,就他,还利用我彰显他不为权贵,我就是没了爹公主,那也是半个君,凭他也配!” 空气霎时就安静下来,几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就连小挑,也被她的举动惊呆了下巴。 夏知书自觉失态,可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她说得豪言壮起,其实心里压根就没底,她害怕给娘亲添麻烦,也害怕因为她给这个公主头衔惹上污名,连累皇上遭人口舌,也害爹爹九泉之下也不能安生。 她虽然大大咧咧,但其实过得比谁都小心翼翼。 众人只会说,她不过死了个爹爹,就得了个公主的头衔,跟宫里那位并封的公主殿下,这可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殊荣。 可她明明只想当个随心所欲的姑娘,有爹爹疼,娘亲也不必事事小心谨慎,害怕给皇家添乱。 众人啊,一张嘴,心思啊,百转千回,怎么就不知道善良点呢? 想着想着,她就有些难过了。 人啊!怎么这样呢? 第七十四章 是了,不了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萧予安见过许多姑娘家哭,但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姑娘笑起来比哭还要揪心,他一直以为姑娘是天上的花儿,天生就该灿烂,当然也有像伊人这样的花,生在雪山之上,笑起来是清冷而温暖的。 但从来没有见过像她现在这般,笑是淡淡的,浅浅的,就在胸口拿针轻轻碰那么一下,就一下,可那是针,扎在心口上,怎么会不疼呢? 夏知书没有注意到萧予安的目光,只觉得自己过于矫情,傻笑着大大咧咧地坐下,倒也不是她妄自菲薄,觉得太子公主不愿意帮助她,只是他们之间,是她先放手的。 她自小也是同太子公主一起长大的,只是她爹爹去世后,娘亲便日日将尊卑挂在嘴边,她觉得他们是朋友,应该是平等的,纯粹的,不想有那一份隔阂,为了保持那份纯粹便兀自疏远了他们。 今日来找他们,实属无奈,倒也没有拿往日情分说道,只是坦荡的说出自己的来意,你瞧,她就连送个西瓜都这么随意,哪里像是来求人的?不过是朋友间,寻求帮助罢了。 “那便去罢,妹妹过生辰,当哥哥的哪有不去的道理?“萧元君笑着同她道,将剥好的橘子分成两半,在她和伊人面前伊人一人放了一半,“自家妹妹还能让被人欺负了不成?” “那我也去罢。” 此话一出,三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十七,只有伊人,浅笑着,不紧不慢地喝下一口热茶。 太子是皇家人,且是她名义上的哥哥,去是理所应当的,十七去算怎么回事? 无缘无故邀请他一外男,且她身份特殊,便是普通朋友,就是无心也能平添口舌出来。 十七见几人都望着他,漫不经心道:“别这样望着我,我同那礼部尚书有点私人恩怨,见不得他好,也见不得他身旁的人好。” 声音说不尽的邪魅,便是低垂着眼眸,也知道他此刻表情不甚很好,只是他不过一酒楼老板,能与堂堂礼部尚书有什么过节,便是再往前,他在军营,他在京都,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交往,难不成是在他还是乞丐的时候? “我与他倒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他杀我儿子,我见不得他好罢。” 一石激起千层浪,他说得随意,叫听的人失了神,几人几乎是同时将目光放到伊人身上,萧元君更是直接激动地起了身,却见伊人笑意吟吟地坐在那里,仿佛是在听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 伊人自在地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十七面前,偏过头好声安慰,“兄长这是急什么?失了颜面叫婆婆看到可又是一番训斥,我觉着应当是个让人难过的故事,兄长就宽慰宽慰十七罢。” 十七听了,心口一凛,望着她,怔怔说不出话来。 她笑得真好看,一如当初那个少女,只是可惜,当初她从未见过她笑,她想,大概就是这样的罢,是温暖的,好看的。 他没有解释什么,萧予安倒也没有问什么,只道:“我年少的时候见你,便觉得你心有郁结,从军之后再见,你是个坦荡的少年郎,以为你已经放下,今日又见你往昔戾气,又觉得你还是当初那个固执的孩子罢,只是十七,长大了,就别怕了。” 只是十七,长大了,就别怕了?不了,长大了更怕,害怕没有能力,害怕又让自己失望。 十七听了心间微微一荡,又听他道:“你如今已不是孤身一人。” 是了,如今他已不是孤身一人,不必害怕。 可是,倘若又真的还是他一人,便是覆灭着朝堂,那也得做,不是吗? 多么庆幸他遇到了他们,若不然,世间只多了一个负心人,哪里还来的十七? 窗外清风徐徐,屋内橘香满室,桌上那寥青烟散了又聚,聚了又散,这是最好的时代,是所有人都怀揣着热血和仇恨的时代。 菩萨不是说,世间一切,皆有轮回吗? 那她便淌入这趟轮回,瞧瞧善恶的因果。 今日意外太多,夏知书还没从十七的应声中走出来,又听到伊人道:“既如此,那我也去凑个热闹罢。” 夏知书撑着西瓜的手一滑,西瓜又从手中溜走,应声而落,这次是真的开花了,结结巴巴,“你说什么!你你你也要去?” 无书舍少掌事去参加她的生辰宴自然不是什么大事,问题就在于她是隐士公主,是不能轻易在百官和世家面前露面的,一不小心牵扯出什么那可不是小事,看来这个生辰宴注定不简单了。 “你想要做什么?”萧元君了解伊人,她向来谨慎,做事有章法,断不会没理由就走这一步。 伊人视线幽幽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十七身上。 “礼部。”十七开口,一击即中。 萧元君这才反应过来,瞳孔睁大,小挑身形一顿,手里橘子脱落,脸色发白,就连夏知书,神色都有些紧张。 见众人神色各异,伊人了然一笑,“不必这么紧张,我也不过是有一点私人恩怨罢。” “私人恩怨?”萧予安放下手中杯盏,觉得好奇,不是说她隐世,同百官没有什么交集么?何来的私人恩怨,遂疑惑道:“胡含生身为礼部尚书,最遵礼法,你们之间怎么会有私人恩怨?” “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是礼部尚书的,不也是一步一步爬上去的么。”伊人见小挑久久没有回神,叫她出去端了莲盆过来,才开口道:“当年礼部尚书心疾而亡,官职空缺,竞争本就激烈,又正值新帝登基,他能脱颖而出,且在文官中站稳脚跟,自然是干了什么有分量的事。” “你是说?”这么一说,萧予安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当年异姓王叛乱,新帝登基正经历了一番恶战,百官想要一个傀儡皇帝不成,便将目光放到当时刚刚出生的太子身上,龙凤胎在宫中示为不详,便想将太子送走,为了以后控制太子,也为了压制王权,百官都是这样想的,但没有一个人出来当枪头鸟。 是当时还没有成为礼部尚书的胡含生带头,这才让百官寻到了一个突破口,纷纷跟着上奏,皇上被逼无奈,最后是公主抗下所有不详的罪责,才让太子免遭一劫,为了坐实不详这个名声,也为了保住公主,国师便说公主天生视物不明,礼部这才无话可说。 天家皇子公主本是高高在上,供人敬仰的,因着他这番话,让她当了十几年的瞎子,成了人人口中飘渺的隐世公主。 伊人想,所有的一切都起于谣言,那就让他败于谣言罢。 “胡含生欠我一双眼睛,十几年了,总该向他讨回来罢。”她只是很温柔地说出这句话,温柔到虚无,仿若看透世间的薄凉。 众人沉默,心思各异。 夏知书小心谨慎地观察着,觉得着气氛着实过于沉重,笑嘻嘻地开口,“那便是我的荣幸了,你能来,我自是拿出最好的瓜果,叫你吃得尽兴。” 说着,悄悄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西瓜,不着痕迹的脚下的西瓜踢进桌下藏起来。 伊人低低笑出声,算是给她解了围,望向萧予安,“萧世子可去?” 这问题,夏知书可在意了,紧巴巴地盯着他,见他眉头一皱,似要拒绝,二话不说就将人拉走,“我同萧世子有话要说,马上回来。” 那虚晃的身影,哪像个官家小姐?说她是江湖高手都有人信,能将八尺男儿随随便便就扯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萧予安跟着她跑到楼梯拐角处,见她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正想问她有什么话是非要出来说的,未待开口,就被她仇恨的眼神一瞪,噤了声。 “都说女子小人难养也,我告诉你,我即是女子也是小人,我不怕得罪你,太子说,我也是君,我生平最讨厌这套尊卑礼仪,但是我现在就是要这么任性,你必须听我的,我命令你,你必须参加我的生辰宴!” 她炮语连珠,叉着腰,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好不容易等她说完了,正要开口,又被她急促打断,“你要是不答应我,我,我就,就告诉伊人,你喜欢她!”那眼神飘忽不定,真是一点气势都没有,像个恐吓孩童的怪姐姐。 说完,夏知书自己也后悔了,可是说出去的话又不能收回来,收回了放在腰间造势的手,扯着他的袖子,焉哒哒的,“你就去嘛去嘛!我害怕。” “太子是长兄,娘亲也要我跟太子保持距离,伊人身份不便,十七公子,十七。” 十七公子怎么样?她倒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眼里的惧怕真是一点没遮掩。 萧予安不知她为何惧怕十七,十七当是最讨小姑娘欢喜才对? 夏知书也不知为何惧怕他,只是觉得这人深不可测,还是保持距离的好,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结,眼巴巴地望着他,楚楚可怜。 萧予安叹了一口气,扒下她手里的袖子,他从未拒绝她啊,她是怎得就自作主张的认为他不去呢?他刚刚只是担心伊人,想询问一下罢,他可以安排个身份让她不那么引人瞩目。 夏知书不知其中缘由,见他眉头一皱,就以为他是要拒绝她,这才匆匆忙忙将人拉出来。 “公主生辰,世家弟子都是要参加的,你这番何意?” 这话一出,夏知书才反应过来,对啊!他是世家公子,本就是要参加的,他只是来邀请太子的,便自动将其划分到太子那一行列了。 如今反应过来,挺直了腰板,神气地盯着萧予安,不满地发出一声轻哼。 萧予安见状,“你刚刚是在威胁我?我若是不去你就要告诉伊人什么?” 嘿!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是说了女子小人难养也嘛?今儿就让知微公主告诉你另一个道理,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就跑! 鹅黄色的身影从眼前一晃而过,瞬间就没影了,萧予安瞧着,忽地笑出声,望着远方的走廊出神,走廊的尽头,是当初的佳人。 小姑娘家不知,伊人是卿卿,是初心的懵懂,是少年郎的好奇,是世俗的眼光,不是所谓的情深,只是短暂的欢喜罢。 第七十五章 京都三结义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一盆莲子,说尽了朝堂事,你说巧不巧? 几人端坐在桌前,随心所欲的剥着莲子,就连夏知书,也不自觉地就动起手来。 “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夏知书是新手,剥得磕磕碰碰,莲子也坑坑洼洼,就连表情都在用力。 安生从外面走来,一见这架势,手痒痒,被十七一个眼神吓得缩回了手,规矩的呈上手里的册子。 几人拿着这些零零散散的册子,翻开一看,好家伙,鬼画符呢? 十七倒是看得自在,从善如流,一会儿就翻完了,见几人震惊地望着他,才道:“这些都是街边小乞丐写的,乞丐不认字,有自己的一套记录字体,旁人还真看不明白。” 画个骨头,就是好人,一根棍子,就是打架,一个叉叉就是表示这人已经死了,圆圈表示外面,三角形表示小孩。 “那都写了些什么?”夏知书道。 “大概就是胡含生这些年的有失他名声的事吧。” “这些年?”萧元君失笑,将手里的册子放下,“你很早就注意他了?” 十七将零零散散的册子都细心地收集起来,语气轻蔑,“是呀!很早!我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京都所有的乞丐没日没夜盯着他。” 看来这背后就是让他和胡含生有私人恩怨的原因,不便多问,换了个话题,“那都有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虐童。” “什么!”几人几乎是同时起身,撑着桌子的手都在颤抖。 “胡含生会带京都之外带孩童回来,孩童无一例外都患有疾病,起初对他都是关爱有加,后来不知为何就会突然暴虐,将其折磨致死。” 萧予安坐下,接着道:“孩童本就患有恶疾,纵使被折磨死,旁人不知晓也只当他命薄,胡含生将其带回来,还落得一个好名声。” 十七听罢,点了点头,随手抓起一把莲子又在剥,轻轻笑一声,尽现嘲讽。 气氛凝固下来,伊人见状,让小挑去喊婆婆煮了馄饨,安生一听正要离开的脚又收了回来,跟在小挑身后,像个摇着尾巴的小狗,没甚骨气。 “人我们要对付,饭也还是要吃的。”她将桌上散落的莲子都收拢起来,温声到:“既如此,不如想想怎么办的好。” “名声啊!”十七又恢复了往日的意气,一颗莲子往上一抛,轻轻松松落到嘴里,还给伊人抛了一个眉眼。 夏知书见状,嫌弃地看了一眼萧予安,各中深意,不好言说。 萧予安被她眼神一瞪,凛了神,更显无辜,只得开口:“你是想要用胡有生一事,牵出当年公主谣言案,拉胡有生下马,再利用他虐童事件,将其压垮?” 夏知书除了刚刚剜了他一眼,没有拿正眼瞧他,反倒一直盯着他害怕的十七,问道:“那我能做什么?” 萧予安见状,不自在地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不巧,茶杯空落。 “你什么也不需要做,胡有生接办了生辰宴一事,定会找你商讨,你只需要给他适当的示好,让他定下心神,你们之间有私情的传言也会愈演愈烈,到时候,只需给他当头一棒就好了。” 萧元君见萧予安实在尴尬,不得不开口替他解了围,接着道:“胡有生可不像他义父那样严谨,身上定然还有许多脏事,你牵扯出一件事,民间纠察坊定会将其彻查,许多事情也都能查出来,不需要我们费心,到时候就看胡大人怎么抉择了。” “然,不管他怎么抉择,都难逃死劫。”十七接过话茬。 几人之间的默契已不用言说,一个眼神,一个话头,就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伊人瞧着,低低笑出声,反倒是夏知书,听得一愣一愣的。 正巧婆婆将馄饨端上来,伊人看着冒着热气馄饨,用手轻轻拨开,断了一层,又升起来聚成一股。 “你在做甚?” 十七被她的动作弄得摸不清头绪,问出声将众人的眼光聚集过来。 伊人又重复了几遍刚才的动作,轻烟断开又回拢,便是飘在空气中,也是凝成一团才消散的无影无踪,没有任何一缕青烟是独自离开。 几人被她动作弄的愈发好奇,都紧盯着她。 “没什么,我就是看能不能将他们分开?” “他们本就是一体,如何能分开。”萧元君瞧着这个妹妹,那般聪明怎么就犯傻了呢?忍不住出声提醒。 “可是他们本来不是一体的啊,是因为红娘将他们放到一起,他们每人释放一点热气,自己拧成一股的,没有人强求,是他们自己依靠彼此。” 这话叫三个男子听了,一下愣了神,夏知书无心的话,倒是点醒了他们,视线辗转来回,相识一笑,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安生,拿酒来!” 安生正在门外嗦啰馄饨,就听到他家掌柜的豪气一喊,差点吓到他手中的馄饨,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夏知书不明白,她们明明是在讨论别的事情,怎么就突然笑起来了,直到安生拿了酒和大碗过来,她才反应过来。 连忙理了理身上的衣裙发饰,还给自己的茶杯倒满了水。 萧予安见状,不解,“你这是做甚?” 夏知书还忙着整理本就很端庄的衣裙,语气难掩激动,“你们是不是,是不是要结拜了,我要看,我得看啊!这可是话本史事级别的,让我给见着了!” 嘿?哪哪的话,怎么就史事级别了,还话本呢?空气霎时就安静下来,只有夏知书悉悉索索整理衣裙的声音,她颤颤巍巍地抬起头,见几人都扬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心有不安,结巴着,“怎,怎么了?” “怎么就史诗级别了?”伊人对这些民间话本有一段阴影,遂问出声。 说道这个,夏知书可就来劲了,“你们不知道嘛?关于你们四大天王的各种传说故事啊?话本里可什么都有呢!是现在民间最火热的故事呢!” “那不是在说盼君公主女儿身男儿本事嘛?” “嘿,你那都是哪一年的老故事了!”夏知书扬手一挥,说不出的大气,得意道:“现在啊,坊间流传最广的,是四大天王京都桃源的这一段,说书先生下回才说到呢,这就让我给遇到了,你说巧不巧!” 那模样,是说不清的小得意,姑娘家笑得灿烂,仿若天上的花。 几人听罢,笑出声,提醒她,“这可不是四大天王桃源三结义,是三个儿郎京都三结义。” “那伊人呢?” “她呀?自是当她的小公主,一切有我们兜着呢!” “嘿呀!没差没差!” 行,你说没差就没差吧。 三人以酒祭天,遥对新月,不跪不拜,一碗清酒,敬谢年华! “我萧予安!” “我萧元君!” “小十七!” “今结拜为兄弟,不问出身,无畏生死,以我大燕儿郎热血身躯,誓死护我燕国安康。一碗清酒,聊以慰藉英魂亡灵,做以见证。” “是为家国,无愧于心。” “战于沙场,葬于故土。” “永知感恩,护她一世安宁。” “子孙誓,请先祖诸君见证,若有违背,夜夜不得安睡,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这是最简单的誓言,是男儿们最热血的年华,他们无知无畏,可又那么真情实意。 大燕的好儿郎们,请你们记着今天的誓言,这是你们一生的坚持,这一生或许短暂,或许悲伤,无妨,还有来世,还有你们从未放弃的家国。 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嬉笑间,是欢喜,是感动,他们说着过往的人生,小挑和安生醉了,相互依偎倚靠在楼梯上睡着。 夜深了,该回家了。 夏知书半生过得拘谨,难得放纵一次,醉的不成人样,这副样子回去,怕是要遭她娘亲说道,请了萧予安将她送回去。 萧元君身为太子,也不见得过得潇洒。 你不知道,我在云游的时候遇到,听说,经历过,嘿呀,真是见多识广! 那你可没我精彩,我当乞丐的时候曾经,我去参军碰到,咿呀,真是丰富多彩! 可他什么都没有,他有的,只有太子知道的,规划好的人生。 所幸,遇到了他们,他总归是见过不一样的天下。 夜深了,该回家了,他找不到去处,不知怎的想起那条小巷,去走走罢。 只剩下十七了,他耍着赖皮,不愿意走,坐在地上,抱着伊人的腰,就是不放手。 这人,醒着时,还知道分寸,怎的喝醉了,更像个小孩! “醒醒,去睡罢,榻上睡着舒坦点。”伊人酒量不好,便没有喝多少,只是沾了一身酒气。 十七头枕在她的膝上,摇了摇身子,不愿意起身,听到她的声音,又从腰间偷偷摸摸摸出两颗糖,生怕被别人看到,一颗牛皮纸包着,上面还有金线桃花,一颗用黑纸包着,看着就没有光彩。 他拿出牛皮纸包着的哪一颗,剥开递在她嘴边,伊人作势要用手去拿,他一嘟嚷,用手臂挡下她的手,又递在她嘴边。 伊人无奈,只得低着头去吃,入口清香,甜而不腻,味道一如既往的好。 “你怎么不吃?” 十七笑着,剥开那个黑色的,看上去只是一颗莲子包裹着糖浆,莲子形态不好,一看就是苦的,糖浆只是糖浆,没有像她吃的那样,里面混合着桂花,玫瑰,茉莉各种解腻的花浆,见他一口塞进去,嚼也不嚼就咽下去。 “你怎的就直接咽下去了?” 十七从怀里又掏出一把,一堆里面只有一颗是牛皮纸包着的,他欣喜的挑出来,剥开递到伊人嘴边,示意她吃,眼神迷离,笑嘻嘻道“那是苦的,不好吃,娘子吃这个。” 男子眼里有细碎的星光,温柔地仰望着她,小心翼翼地将莲糖递到她嘴边。 她瞧着,眼里就蓄满了泪,都说他是最意气风发的少年,谁又见过他细致温暖的模样,那分明是自卑到极点,想要用最好的模样对待眼前的人。 她低头垂眸,将莲糖含在嘴里,十七见了,放下手,就要低头去翻找,脑袋被人捧起来,然后唇瓣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上,甜甜的,软软的,温热的。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他的小娘子了。 第七十六章 绯色缠绵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这一抹温存仅仅是片刻,伊人就要离开,十七微微一仰头,再次贴上去,在她齿间辗转缠绵。 他的动作过于温柔,伊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唐突,好像他们之间本该如此,见他睫毛微微颤抖,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十七仿若受到鼓励,圈着她腰的手收得紧些,半跪在地上,仰着头去贴近他的小娘子。 绯色艳艳,伊人抵在他额头上,见他脸颊挂了绯红,声音低哑,笑着问他:“甜吗?” 十七又在她嘴角落下一个清浅的吻,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甜。” “我知道!”手掌扶上他的脑袋,十七跪坐在地上,顺势枕在她的膝上。 京都,又开始下雨了,窗外雨声淅沥,一如他当年回京的那个夜晚。 “小娘子。” “嗯。” “十七,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我知道,其实十七一直不是一个人。 细软的手一下一下抚摸在他头上,伊人并不言语,他细细感受着,眼眶莫名就湿润了。 “小娘子,我想我儿子了。” “你还不知道吧,他叫狗生。” “狗生?他一定跟他爹爹一样,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吧。” 狗生啊,不是,他不聪明,是个傻子,是个很苦命的孩子,生他养他的爹不要他,捡来的爹救不了他。 可是,他依然会说“对啊,很聪明,不是这世界的人。” 十七醉了,又没有醉,大抵是今夜他成了有家人的人,借着细雨轻风说着他和狗生的故事,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故事一段一段,年岁一载一载,那些道不尽的光阴里,有他沉淀的青春,而今,他已经原谅了从前的种种往事,坦荡地对自己说一声“既往不咎”,却还是不能忘记那个狗生,那个冰冰凉凉,躺在破庙僵透的小狗生。 “我有一个儿子,他叫狗生,我不想让他成为没有爹的人,所以,年轻的十七,成了别人眼中年轻的爹爹。” 故事说完,伊人听他趴在膝盖上呢喃道:“小娘子,我想狗生了,很想了很想,跟往常想你一样想。” 那声呢喃,伴他入了梦,十七应当是醉了,若不然,裙上湿润的那一片,总不是他的眼泪吧? 黎明渐渐升起,膝上的人睡得安稳,天就要亮了。 狗生啊,你的爹爹想你了,天亮了,找到路就回来看看罢,你的爹爹给你找了一位很好很好娘亲,总得回来认认娘亲罢。 狗生是个傻子,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伊人手掌依然抚在他的头上,十七圈着她的腰脑袋枕在膝上,窗外雨声小了,细雨朦胧,女子的唇轻轻印在男子的发间,只有轻风细雨知道她的温柔和疼惜,男子只有今晨的好梦。 十七是个孤儿,有记忆时,他就已经在街边乞讨了,今晨,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还是那个小乞丐,小乞丐身边窝着一个小小乞丐,两人依偎在一起,睡得香甜。 当真是今晨好梦。 十七有了家人,对萧予安来说,却实多了一位挚友,他从小遵循世家规矩,待人有礼,知进退,虽关系和睦,但骨子里就已经刻了一份疏离。 今夜他有了结义的兄弟,于这世上,便再也不是不染风尘的萧世子了,他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萧予安。 “你今夜很高兴!” 马车上,摇摇晃晃,两人本来就喝的多,偏偏夏知书还是一个安静不下来的,见他在偷笑,挪动着身子,靠在他手臂上。 萧予安一愣,伸手将人推得远了些,夏知书不依,直接上手将人手臂抱在怀里,嘴里嘟嚷:“别动,让我抱会。” 萧予安不敢动了,垂眸去瞧,女子像只松鼠,紧紧抱着自己的果实不愿意松手。 她抱在怀里安分了,闭着眼接着刚刚的话,“我也很高兴。” “我结拜,你高兴什么?” 轻风吹起车帘,飘在她脸上,她鼻头一皱,扭头在他手臂上摩擦两下,就算弄下去了,才道:“我把你当成我,自然高兴了。” “你为何要把我当做是你。” “嗯~”她这声带了余音,拖得很长,有些撒娇的味道,“我把你当成我,把太子和十七公子当做我的朋友,这样,我就算是有朋友的人了。” 这说的什么话? “你没有朋友?”本是无心说出一句话,谁知她突然就生气了,甩开他的手臂,气鼓鼓地,“你先前不也没有!干什么要嘲笑我!” 说着说着,就哭出来,豆大的泪珠跟外面雨滴似的,连串地往下掉? 可是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呢? 他也不好直接去替她擦眼泪,想要安慰又找不到方向,一时急得手足无措。 所幸夏知书是个内心极其强悍的姑娘,自己哭两下就好了,左右看了看,又在袖子里掏了掏,什么也没掏到,视线一定格,落在萧予安袖子上,直接扯着他的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萧予安无奈,耐心等她擦完了才道:“说说,怎么委屈上了?”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同她说话自己姿态是多么放松,甚至还带了那么一点腹黑,是他的本质,一直隐藏在萧世子这个名声下。 夏知书搅着他的衣袖,垂着脑袋,委屈道:“我是公主,你也是世家子弟,该是知道,要交一个真心朋友多不容易?旁人夸你赞你有求于你畏惧你身份,背后指不定怎么辱骂你,倒不如一开始就保持距离,可是一直将自己封闭起来,我也会累嘛,今天见你交了真心的朋友,我替你高兴,可是,可是我也羡慕嘛!我就将你当成是我自己” 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委屈,巴不得让所有人都听到,幸好今夜雨声大,若不然,还以为他萧世子在马车里对姑娘家做什么呢?且这人还是公主! 萧予安瞧着,叹了一口气,许是今夜真的醉了,也可能是在她面前不必遵守什么世家礼仪,将手掌放在她的头顶上。 夏知书正要抬头,被他一按,又低了下去,双手不满地就要去挠他脑袋,“你干嘛!” 萧予安凭借着身高优势,挺直了腰板,夏知书就刨了半天空气刨的气喘吁吁。 萧予安瞧了半天,觉得心情甚好,单手在她脑袋上一顿抓,把她本就不是很整齐的头发弄的更加毛燥。 夏知书气血攻心,作势就要起身去打他,就听他道:“那我做你的朋友。” 好巧不巧,这话说得不是时机,刚好就让夏知书给听进去了,马车一颠簸,就要往前摔去。 发生地太过突然,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夏知书已经扑在了萧予安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忍不住抬头询问,“真的?” 萧予安心跳加速,见女子眼眸灿若星河,仰着脑袋在他怀里,小心翼翼的模样,他竟觉得世间一切不过如此。 他也不知道他当时是在想什么,抬手就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语气尽是调侃,“当然。” 夏知书摸了摸脑门,嘿嘿笑了一下,憨憨的,然后两眼一闭,就滑溜下去了。 萧予安脸色一白,连忙将人捞起来,就听到绵长的呼吸声,手一顿,无奈地笑了笑,将人靠在墙上,正要起身,手臂就被人抱得死死的。 夏知书不知道梦到了些什么,咂吧着嘴,将头靠在手臂上,睡得香甜。 轻风又吹起骄帘,落在女子脸上,女子皱巴着鼻子,忘了动手去拨开它,萧予安见状,小心翼翼的给她拨开,女子这才展开了眉毛,秀气的鼻子动了动,活泼灵动。 帘外细雨密集,他如今不再是孤独清冷的世家公子,她也不是如履薄冰的天家公主,只是相依相伴的朋友,结伴走一程路,念一生情。 要问这段路有多长的话? 还记得那条小巷么?那条见证了许多人的故事的那条小巷,大抵就是这么长,一眼望到头,但你永远不知道,你来来回回还要走几遭。 哒哒的马蹄穿过,今夜旧人再相逢,不知是何情景。 “郡主,是太子殿下。” 香车停在身前,不见车内女子,只听她道:“走罢,莫误了给商队送行的时辰。” 车夫一愣,下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磕头了,短鞭一甩,扬长而去。 这么晚了,她还要去给商队送行,夜里可曾添了几件衣裳。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就好了,烟雾散去,哪里有什么香车身影,一切不过是他所思所想罢。 他今日结拜了兄弟,想找个人分享,思来想去,也只有这条小巷合适,所以他踱步在这条小巷上,来来回回,雨大了又小小了又大,身后只有严子峻一直陪着他。 “阿严!” 严子峻一如既往的沉默,但是萧予安知道,他就在身后,无论何时何地。 罢了! “我走了!” 也不知是在对谁说,总之他走了,在黎明前夕,没有给小巷讲什么故事,留下都只是他踱步的身影。 这些身影,往后都成了小巷了留念,像狗生那样,永远有人记着。 第七十七章 家有姑娘初长成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锣鼓喧天乒乓响,家有姑娘要长成咯! 客家,别急着赶路,上公主府吃碗酒去,那可是宫里的大厨,赚着咯赚着咯! 嘚乐,赶着了,那我可就等着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胡有生太不要脸了,简直就是一个虚伪至极的小人。” 隔老远都能听到夏知书踩着地板咯吱咯吱的声音,风风火火地走进来,顺手就接过了萧予安倒的凉茶,一杯不够,自觉地递上杯子示意他再倒一杯,气鼓鼓的坐下。 “他又是怎么惹你生气了?” 几人商讨一番,决定从胡有生身上下手,胡有生这人什么都好伪装,就是好色成性,胡含生不让他在外面沾惹那些,这些年,已经听不到他以前那些流言蜚语,有点证据的也让胡含生给他处理干净了。 但是事情做过了,留下痕迹就行,不需要证据,只需要有人记得他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就够了,有时候,突然的转变被人揭穿是伪装,那才是最致命的,而且是一击致命。 当初那招无中生有可还记得,这次,还用这招,瞧好了。 几人目标都是胡含生,胡有生充其量不过就是一个导火线,起初这把火要够旺,才能烧到胡含生身上,所以几人商议,促成胡有生和夏知书的婚事,知微生辰公主能那日,皇上会亲临,到时候会发生些什么,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既然火要烧得旺,那造势就得大,胡含生要娶夏知书,光凭胡含生一人为他保驾护航还是不够资格的,那就只能借助民间的舆论和夏知书的真情。 为了抓住夏知书,胡有生一定会借助主办生辰宴的借口于夏知书商讨,至于怎么个商讨法?在何处商讨?有哪些人? 夏知书按照原先计划好的,适当时候给他示好,让他以为她对他有意,至于民间流言,根本不需要他们操心,胡有生比他们更上心,一定会不留余力将他和知微公主有情这件事传播出去,到时候礼部一进言,皇上为例彰显自己的大度,一定会促成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下旨赐婚,而这,正是他们喜闻乐见的。 只是,就苦了夏知书,日日同那胡有生纠缠了。 按理说,胡有生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长得还算一表人才,待人也装得谦逊有礼,怎么到她这,就如此的不堪? 一说起胡有生,整个人就跟碰了死耗子,恶心得不行,“那个小人,居然要了我的贴身手帕,气死我了!” “那你给了?”萧予安给她蓄满了茶水,轻飘飘地问出声。 夏知书没察觉到他语气的怪异,用小挑递过来的帕巾使劲地擦手,每一处细节都不放过,一双手擦得通红,还是不解气,“给了!不然让他一直牵着我的手?我受不了太恶心了我就给他了,气死我了!” 手帕是姑娘家贴身之物,算是定情信物,就这么给他了,怪不得她会如此生气! 只是胡有生一向装得得体,怎么会这么不知分寸,直接就上手了? 其实这也不怪胡有生,夏知书从前对他太冷淡,现下好不容易有点苗头了,他着急,这才要了她的手帕,反正在他心里,这人就是要嫁给他的,所以干脆表面功夫都做不透彻了。 两人刚刚一见面,他就借口倒茶握住了她的手,夏知书挣脱不及,抑制心里的恶心,又听他道:“你我二人已是有情,不如互赠心意,以后不见时也能慰藉相思!” 说着就要亲下来,夏知书整个眉毛都拧在一起,见他越来越近,一咬牙,将手帕抵在他额头上,这事才算了结,若不然,她可就清白不保了! 为了一个小人,不值当不值当! 虽是这么想,可夏知书还是很气,又接连灌了两杯凉茶。 萧予安在一旁坐着,嘴里衔着笑,莫名感觉就有几股寒意。 小挑离得远,感受不到,嫌弃道:“怪不得呢!现在大家都在说礼部侍郎和知微公主已经互赠情物,互通心意,是天造地设一对,都在期待后续呢!” “咳!”夏知书听罢,一口呛了出来,些许喷到萧予安衣裳上,“这么快?” 小挑点了点头,掰着手指头数,“好几个版本呢,有牛郎织女的,有梁山伯与祝英台的,还有穷苦书生与富贵公主的,目前这个话本最受欢迎,不过我听着没劲,就没听完,我还是喜欢听写的我们姑娘的话本。” 最后一句说得嘀嘀咕咕,还是让几人给听到了,十七随手丢了一颗莲子过去,刚好砸到她的发髻,以眼神震慑她。 小挑吐了吐舌头,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她还没说呢,她最喜欢听别人写她就姑娘和一个酒楼掌柜的风流故事,这在民间才是最火热的,每回有新故事,都能引起一片热潮,没读过都不好意思说认识公主殿下。 夏知书没有心思搭理他们,满脑子都是胡有生那张恶心的脸,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他们才见完面回来,这都已经传开了,他到底是由多心急。 实在是她的厌恶太过明显,伊人于心不忍,遂安慰道:“要不你下次还是借口不去了,适当给他点甜头就行。” “不!我一定要去!一定要让他放松所有警惕!”她说得斩钉截铁,压根没有一点犹豫,死死得捏着手中的杯子,“你们对付他,一定要给我下死手!不要留一点情面!” “可是他今日就敢如此大胆,下一次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 这话点醒了夏知书,她虽然身份摆在那里,但到底是女子,且与胡有生又”有意“,他若是真想做些什么,吃亏的还是她! ”萧世子近来无事,不如就让他陪你去吧。“ 此言一出,几人将视线都凝聚到十七身上,十七泰然自若,自顾的剥着橘子,然后放在伊人面前,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萧予安,“景王殿下在旁边,你看他还敢不敢造次,要是敢,你就给殿下告状,这样省了我们布局的心力,直接让他入大牢。” 说着,冲夏知书挑了一下眉峰,又转头去看萧予安,“至于为什么是景王殿下,就不用我说了吧?” 自然是不用他说的,伊人一阶女子,抵不了什么作用,十七是外男,萧元君是太子,他要是在场,胡有生怕是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哪里还记得联络什么感情? “好呀好呀!”夏知书倒是高兴得很,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歪着脑袋去看他。 萧予安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不过对姑娘家心悦一下,怎么就记恨上了呢? 罢了罢了,就当是他让他安心罢! 十七看着萧予安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感叹道自己可真是不容易,不经要谨防别人惦记着自家的小娘子,还得为兄弟的婚姻大事操碎了心,可恨萧予安还是个大哥哦,竟劳得他这个弟弟操心,不应该啊不应该! 正巧,三日过后,也就是生辰前一天,胡有生又约了夏知书在东郊游湖商讨,他的生辰宴原本是不用宴请百姓的,是萧元君借口难得办一次,不如借此庆祝文官初立,大办宴席与民同乐,胡含生为了给胡有生资本,自是愿意此事越盛大越好,这才扩大了这场盛宴,胡有生便是借明日百姓安置一事将其约出来。 这个关节口,哪里有什么事需要安排,不过是寻个借口,好再确认一遍心意,最好有点实质发展罢。 她今日心情好,不与他计较,欢欢喜喜地换上了衣裙,描了花钿,还抹了口脂。 “公主,萧世子已经到达游湖地点,同胡侍郎会面了。” “呀!”夏知书拿耳环的手一抖,慌慌张张往外走,“他已经到了?不是说好的午时嘛?” 侍女不好提醒,姑娘啊!人家是午时会面,不是午时开始梳妆打扮。 今早一起来,沐浴熏香,平日里如何嫌麻烦,今日就如何细致,一通收拾下来,饭都来不及吃。 夏知书上了游船,就听见船内传来说话声,都是些朝中之事,那让她心动的声音,如清泉,缓缓流进心间。 她理了理发髻衣裙莲步走去,带起一阵轻风,船上轻纱跟着飘摇。 女子一袭蓝衫,腰间挂着一流苏荷包,袖子还是圆滚滚的包裹着,袖口还有粉色的小花,浅笑着屈膝行礼,温婉大方。 萧予安瞧了,觉得惊奇,愣了神,而后微微红了脸。 怪不得他家小侍卫专门来问他今日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喜欢什么颜色,原来是被收买了啊! “知微公主真是国色天香,明日生辰定能艳压群芳。” 去你劳什子的艳压群芳,她又不是后宫的人,艳压群芳指不定招多少人惦记,就这脑子,还礼部? 胡含生怕不是糊涂了吧! 尽管心里再怎么介意,面上还是带着得体的微笑。 胡有生掩唇低低笑了两声,听得夏知书心口一荡,差点踩到自己的裙摆,幸好萧予安在旁边及时扶着了她,顺势将她带到自己身旁坐下。 胡有生还以为她是害羞了,放下手,细心地为她倒了茶。 刚一伸手,茶壶被人截下。 萧予安仿佛没看到他,先是给夏知书倒了一杯,然后再给自己倒一杯。 胡有生见状,面上表情有些绷不住,还是什么都没说,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茶水刚要入口,就见萧予安将手中的茶水往后一抛,倒得一干二净。 胡有生停在嘴边的茶,喝也不是,倒也不是。 旁边夏知书没忍住,笑出来声,笑声如铃,在这安静又诡异的气氛里尤为突出。 这下,可就尴尬了! 第七十八章 世子戏弄胡侍郎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嬷嬷曾经教导,身为一国公主,要从容大方,端庄有礼,不管面对怎么样的状况,都要镇定自如。 这个时候,就是学以致用的时候了。 大脑在沉默而尴尬的气氛中飞速运转,见湖边有小孩在放风筝,指着天上,“那彩虹可真漂亮!” 今日大风,有彩虹? 胡有生下意识转过头去看,阴沉沉的天,小孩的风筝都飞不起来,哪来的风筝? 夏知书脸不红心不跳,镇定自若地坐在那里,在他转身之际笑嘻嘻的望向萧予安。 萧与安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掠过她的脑袋,在她右侧停留了一会。 夏知书皱着眉,以眼神询问,被他两指一个脑瓜蹦弹回来,两眼一瞪,正欲回手,胡有生一脸遗憾地转过来,“臣没有公主这般幸运,无缘看到彩虹了,公主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夏知书只得放弃同萧予安争辩的念头,敷衍道:“没事,它往东边去了,你等下过去就可以看到它。” 不得不说胡有生表面功夫做得真的是厉害,即使面对这么敷衍的回答,也能唇见挂笑,答道:“那臣路经东边时,便去瞧上一眼,沾沾福气。“ 那模样,要多真诚有多真诚,看的夏知书心里直做呕,面上还是保持得体的微笑,垂眸娇羞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叫胡有生瞧了去,仿佛受了天大的鼓舞,当着景王殿下的面竟还羞涩起来。 一个大男儿,羞羞哒哒像什么样子?夏知书简直没眼看,就快要把持不住当场黑下脸来。 “我看天要下雨了,不如大家就先回去罢!正巧,我在东街铺子给公主定了一柄屏风,劳烦胡侍郎顺手替我取了罢,省得我还要专门走一趟。” 堂堂户部侍郎,沦落到替人家取东西,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因为是他自己说要去东边的。 可是他还没有同知微公主单独说上话呢? 萧予安见他作出一副为难样,故意道:“怎么?是有何不妥吗?我记得胡侍郎家就在东街,想着顺手,若是不便的话我差小厮专门跑一趟就好,不必劳烦胡侍郎。”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胡有生还有什么好说的,自是恭恭敬敬的应下了。 萧予安做人平时看起来温润有礼,没想到还有这么腹黑的一面,夏知书看着胡有生不甘心的背影,不知怎么就觉得那么爽快。 见人走远了,夏知书立马扒拉着萧予安的袖子,“你真的在东街给我定了一扇屏风?” 萧予安显示垂眸看了她一眼,扬手一挥,齐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人一对视,齐落心领神会,迈着轻功,几下走远了。 这下夏知书明白了,根本没有什么屏风,不过是将胡有生支走的借口罢,心情说不上难过,只是有一点点失落。 不过片刻,就又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展开衣裙转了两圈,“你看我今日穿得可好看?” 蓝色的衣裙上,绣了浅紫色的花儿,不知道是些什么花,一团一团的,她一转,那些花就像要飘起来。 如瀑的长发垂在身后,窈窕婀娜,亭亭玉立,眉间花钿搅了那抹天真,笑晏如花。 萧予安并不言语,抬手在她后脑上轻轻拍了一下,自顾起身下了船。 夏知书见人要走了,连忙扒拉着他的袖子,“唉唉,别走啊。” 萧予安不听,反倒与走越快,夏知书拉着他的袖子,紧紧跟着她的步伐,倒也勉强跟得上,实在跟不上了,用力扯一下,前面的人就会慢下来。 一路走走停停,夏知书也不放手,萧予安说了几次也不见她放手,主街人多,为着姑娘家名声着想,他只得用手轻轻拨开。 夏知书也不恼,放开了就自己走着,街上看到自己感兴趣的就停下来,也不买,倒也不是她穷,只是身为公主她确实不缺,买回去还会让人家成为廉价品,随意摒弃。 萧予安就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见她一路都在逛也不买,实在好奇,忽的看见一老婆婆蹲坐在地上穿花环,看得出她眼神并不好,但还是不骄不躁,耐心地挑选花,再穿进线里,随后裹了一层透明的淡淡的黄色的浆,最后再晾在花架上风干。 “婆婆,你这是在卖什么啊?”夏知书见他停下来,也跟着停下来,倒回去看他。 婆婆慢吞吞地抬起头,见是两个小孩子,笑开了,眼睛眯成一条缝,牙齿已经全部脱落,说话不清晰,但还是能分辨出来,“不要钱不要钱,打发时间而已,喜欢就选一个罢。” “婆婆做得这么好,竟然不要钱?” 夏知书取了一个花环下来,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实很好,花线逢得密,蜜浆也裹得好,没有一点气泡。 “要那些东西做什么?”婆婆笑着,从花盆地下掏出一串糖葫芦,取下一颗放在嘴里含着,笑着解释道:“我一个老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要那些东西,没用。” 说着,选了一串才风干的黄色花环给她戴上,将她手里那串大红色的取下来,“姑娘家,你适合这个?” 夏知书很喜欢那串红色的,但是她压不住,反倒是这串黄色的,带在她手上,出奇的合适,衬得一双手,都白嫩嫩的,惊喜道:“婆婆真会挑!” 婆婆一听,笑得更开心,用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婆婆手艺这么巧,眼光这么准,年轻的时候一定见过大世面吧。” “我呀,是个娼女。”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说完了一个不平凡的一生,夏知书从老婆婆那里要了一穿手链,黄色的,很是衬她,婆婆说,花儿也是有灵气的,红色太艳了,没有人能真正压得住,黄色好,黄色适合她。 她瞧着,也是觉得黄色好,婆婆眼光也是极好的。 “公子这对耳环不带走吗?心里一直惦记着也不是个事儿。” “婆婆此话何意。” “你为它驻足,注意到我这个老婆子,我瞧着那姑娘欢喜,只当再遇到一个有缘人吧。”婆婆敛了红色的花沫,撒在浆面上,成了星星点点的花火 萧予安看着欢喜跑去的身影,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握紧了手中的耳环,悄悄把它藏在了袖口里。 夏知书正在看胭脂,转过头去发现萧予安不在了,一下慌了神,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见萧予安就站在她的身后后,“咦?你刚刚哪里去了?” “我一直就在你的身后啊。” 这可就说不清了,他是什么时候跑到她前面的? 夏知书努了努嘴,并没有把它当回事儿,转过头去继续看她的胭脂。 萧予安见状,扯了扯她的衣袖。 夏知书疑惑,回眸过去,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对耳环。 红色的,跟刚刚她喜欢的那串红花手链是一对的,手链被婆婆撵碎,只剩下这一对耳环。 她惦记着婆婆说的红色不合适她,便没有选这对耳环。 “这耳环,怎么在你手上?” “我找婆婆要的。” 夏知书听罢,欢喜道:“是我的吗?我的吗?是给我的吗?” 说着就伸手去抓他里的耳环,轻轻一抓就抓到了。 “你怎么会想到要送我耳环?” 萧予安瞧着她欢喜的模样,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眼神不自觉更加柔和,用指腹点了点自己的耳垂。 夏支书不明所以,也跟着他的动作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发现自己没有戴耳环,想起今天早晨只带了一边,立马去摸另一边,一边发现两边都没有这才安下心来,长吁一口气。 两边都没有总比只有一边好! 想不到他这样一个人还会注意到女子的耳环,且挑选的眼光还不错,是个合适的人选,可以当她的夫君! 萧予安见这姑娘又开始神游天外,傻不愣登又开始傻笑,再次抬手触了一下她的脑门儿,这次有些用力,拖着她往前走。 夏知书还沉浸在刚刚的喜悦和幻想里,傻呵呵的就跟着人走了。 “你会送我生辰礼罢?” “我刚刚不是送了嘛?” “哎呀!”一听他这么说,夏知书就慌了,双手扯着他的袖子,摇啊摇,“不算不算,那是婆婆送的。” “可那不是我选的么?” “那也不行,哪有送人家生辰礼这么随意的!”说着,停下脚步,气鼓鼓地盯着他的后脑勺。 萧予安被她拉着袖子,被迫停下,转过头去看她,就见她如临大敌,还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气势。 夏知书一步一步上前,扯着他的衣领,奈何身高不够,挣扎了一番,也只能踮着脚,这么一弄,气势就低了许多,还是强撑着,恶狠狠道:“别逼我,我可是有绝招的!” 这么一说,萧予安还真是好奇他的绝招是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沉默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谁也不肯退让一步,夏知书呼吸一滞,憋得面红赤耳。 夏知书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见她面色难看,正想询问她怎么了,就见他忽地一下哭出来,那声音,可谓是惊天动地! 幸好此时他们已经到了书舍后门,这才没让人围观。 只是她这么一直哭下去不是办法,萧予安只得安慰,“别哭了,我会备上生辰礼。” 几乎是在话落一瞬间,夏知书就停下了哭声,欢喜地望着他。 萧予安面无表情,夏知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收得太快了,作势就要酝酿情绪,还没哭出来,就见萧予安头也不回地走了。 “唉,你别走嘛!我是真的难过!” “你等等我啊,萧世子!殿下!” “萧予安!” 脚步未停,衣诀飘飘,更显无情。 第七十九章 谣言小分队确立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九月初一,下了一场雨,天空出现了五彩缤纷的彩虹,高高地挂在公主府上头,又多添了一份喜气。 彩虹七分天上挂,余下三分全凭自己想象了。 公主府今日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所见之处,一片红火。 百姓前来庆祝,便是说了不要礼俗,还是端了自己的心意,或一筐鸡蛋,或自家种的瓜果,或一簇鲜花,总归是要带点什么来。 “今日年长一岁,可又是一个大姑娘了。”昭原拿着眉笔,细心地给她描眉,她今日一身粉杉,梳了个灵蛇髻,瞧着就有灵气。 夏知书可不在意什么大不大姑娘,见外面锣鼓喧天,热闹得不得了,心里着急得很,尤其是伊人还无所事事的坐在一旁数贺礼,心里更是慌张。 挥手遣散了下人,众人依次退下去,房里只剩下她们三个姑娘家,房门一关,夏知书一溜烟从板凳上弹起来来回走,焦急地绞着袖子,“怎么办?我好紧张?等下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啊?” 昭原不知道他们具体在谋划什么,但大致的还是知道,见她像个没头苍蝇来回踱步,看的人头晕得很,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镜子前,“能出什么大事,那么多人护着呢?你就安安心心当你的寿星罢,今日好多人可全都看着你呢。” “是呀!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你娘亲可不得说教你,到时候可别找我们诉苦!”伊人赞同地附和道。 她这一开口,夏知书可就不放过了,偏着个脑袋跟她搭话,刚一有动作又被昭原掰回来,还是不死心,在镜子里同她说,“那胡有生好歹也是礼部尚书的人,万一中间出什么意外,那不就全都毁了?” 伊人见她看得辛苦,起身走到了她身边,替她带了耳环,“放心罢,他今日怕是赶不上你的生辰宴好戏了,太子有重要的事情与他商讨,他这会指不定被拦在什么事情上呢。” 夏知书听罢,这才放心下来,胡有生最大的靠山就是胡含生,只要不让胡含生掺和进来,就凭区区一个胡有生,“四大天王”还不放在眼里。 有小厮来催,要到会客时辰了,夏知书这才安安分分地坐在镜子前,任由昭原给她梳妆,可惜她是个闲不住的主,安分了没一会,又开始焦虑起来,“你们说的最关键的那两个人是谁啊?“ ”醉雨楼的现任花魁姑娘,春雨和她的未及笈的妹妹,细蕊。” 找她们这主意,还是伊人出的,没有人的身份比她们更容易挑起事端。 夏知书眉头一皱,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还是想不起来,“她是谁家姑?” “给我闭嘴,你若是再说话,我就请嬷嬷来给你梳妆了。” 夏知书这才安静下来,讪讪闭了嘴,眼观鼻鼻观心,宛若雕塑任由她折腾。 她倒也不是真的怕这个昭原郡主,就是觉得她跟太子是一对的,已经当她是宫里的人,下意识就开始惧怕,尽管她们是从小长到大的,奈何越长大越觉得她是要进宫的人,她就更怕了。 这是病,没办法治,她被宫里那些尊卑,礼仪,天家颜面真真是吓够了,她若只是个小郡主,一定会是个无拘无束的小郡主,才不会像她这般,找个宫里人当夫君,平白无故就丢进去自己的一生。 也是她还未涉世,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平白无故,一切都是心有所念罢! 今日是个好日子,文官新礼又正逢知微公主生辰,官员百姓齐聚公主府,文武分成两拨,武将已经自发地组成队伍,开始拼酒摆桌,文官这边可就热闹了,同百姓打成一片,有商讨国家大事的,有互相讨教诗词歌赋的,还有叙旧的,大多都是从无书舍出去的,见面了,相逢了自然是要寒暄一番,提供经验,让他们来年再来参加考试。 好好的一个生辰宴,愣是被办成了大集市,直到宫人上前,要替皇上宣读了一番对知微公主的称赞和赏赐,才差人去请。 文官自觉,百姓头一回见圣旨,不受控地就安静下来,想要瞧瞧这圣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公主还是没有来,只是圣旨让人等着也不是办法,夏母又差人去请了一道,人是去了,却不见带人回来,也不见有人回来复命。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圣旨未下,众人也不敢落座,夏母心里着急,便又想差人去请,这回人还没出厅堂,就见一粉色身影慌慌张张的跑来。 “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夏母将人拉过来,瞧瞧地在她耳边提醒,替她整理了衣裙。 靠近了,这才听到她细细地抽噎声,“怎么了?怎的哭了?” 夏知书摇了摇头,低着头不去看她母亲,伸手就要去接圣旨,宣旨的公公伸手挡开,笑得和蔼可亲,“公主莫急,奴才还没宣读呢,这可是有关公主的大事,事关公主婚嫁的。” 他这话说得含糊不清,众人自觉就联想到她和胡有生那段情事,以为皇上是要给他们赐婚,毕竟他们二人两情相悦,都伸长着脖子等待后续呢。 奈何夏知书一听事关自己的婚嫁,脸色霎时惨白,后退了两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众人一见她的反应,觉得疑惑,就见她忽地跪在地上,往前走了两步,攀着她母亲的腿,“母亲,我不要,我不要嫁给胡侍郎,我不嫁给他,他,他就是,他就是个伪君子!” “你在胡说些什么?”夏母一下慌了神,这事要是没有根据,搬到朝堂上,就会说皇上有心纵容她们母女,到时候,皇上就会被扣上一个优柔寡断,只顾私情的帽子。 夏知书此时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她知道她母亲在担心什么,早就想好了退路,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指着内院花园惊慌道:“快,你们快去救救她,救救她!” 说着就要起身往内院走,见众人都愣在原地,急得又哭出来,“那,那胡有生突然闯进我的院子,差走院内的侍卫来外间帮忙,待侍卫走后又迷晕了我院子里的丫鬟,要,要对我,对我。。。。。” 夏知书已经泣不成声,但说得还算清楚,语速更加急促,“有个小姑娘路过见我挣扎将我救了出来,她自个挣脱跑了,你们快去救她,快去啊。” “既如此,公主刚才进来为何不直接呼救,还要领旨?”李如言是个老古板,做事严谨,也讲究各中逻辑,还非要问清楚。 倒不是众人不关心救人,只是总得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有个应对措施,若不然这么匆匆忙忙过去,乱作一团,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都是她们在参与户部吏部案件时,领悟出来的,就是再紧张的事情,心里还是要有个底才行,何况这是在公主府,万一有什么事,也有府上的侍卫。 夏知书支支吾吾说不出口,直到夏母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她才鼓起勇气,“我挣扎的时候,胡侍郎,他说,他说这里都是他的人,就算我呼救也没有人会帮我还会害了人,我,我害怕,我怕,我怕。” 说到这里,有些话已经不用说得太明白,夏母第一个反应过来,带上小厮家丁就气冲冲往内院走,一众官员百姓也是,浩浩汤汤往内院奔去。 夏知书站到内侧,低垂着脑袋衣袖掩面,她就是故意说得漏洞百出等人来问,她一柔弱的女子,突然碰到那种事,肯定不会太冷静。 待人走尽了,才放下袖子,快速地用手扇了扇,来回踱了几步,长吁一口气,又使劲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下,眼眶一瞬间又蓄满了泪水,可见她对自己多么狠,又是用了多大的力气,直到眼睛被揉的通红,才哭哭啼啼地迈着小步子往内院走去。 伊人和昭原在远处悄悄看着,心里由衷地佩服,这人演技真是了得,这人明明刚刚还担心地不得了,转头就演得这么好,若不是她们知道实情,怕是都要被她给骗了。 夏知书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两人编排,仰着脑袋往内院走,一不小心就转到墙上,疼得她龇牙咧嘴,这下眼眶不用揉也红了。 “噗嗤”两人没忍住,笑出了声,选了条僻静的道,一同朝内院走去。 昭原一直都知道这小妮子活泼得很,可是自打她父亲去世她封了公主封号之后,她就一直端着,从年前那副天真的模样也都压了下来,处处小心谨慎,生怕给人留下话柄。 其实她没必要过得那么累,皇上既然给了她这个封号,就是要护着她的意思,偏偏她一直拿自己当臣,不肯享受这份多余的恩惠,也是个倔强的姑娘。 “这小妮子可不得了,以后他夫君怕不是日日要与她斗智斗勇。” 昭原不自觉地就发出了这声感慨。 “那可说不定呢?指不定她的夫君跟她一样是个演戏的高手呢。” “那还真说不定。” 萧予安远远的站定在假山后面,听着两位姑娘讨论关于知微公主婚后夫妻演戏之道,不自觉地就笑起来,笑容温和,如天边悬挂者的彩虹,叫人看了只觉愉悦,大抵就是晴天的模样。 第八十章 身不由己的人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胡有生早先正在堂内安排事宜,有小厮前来传话说萧世子找他,找他要昨日在东街买的屏风。 他想着在萧世子约在内院,是要亲自送去给夏知书,想在萧世子和夏知书面前露个脸,于是自己亲自前去,因着心里盘算着许多事情,便没有注意到到内院一路上都没有什么人。 谁知刚一到内院,绕过假山,萧世子就出现在他面前,他们这些市井爬上来的人,对他们这种权贵之人有种天生的畏惧,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参见景王殿下。” 萧予安上前,一手抬起他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眼里是不加掩饰地厌恶,“模样生得没什么阳刚之气,比不得男子大气,也比不上女子柔美,啧,胡尚书怎么就找了这么一号人?” 胡有生冷汗直冒,心里虽有怨言,但也不敢说,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惹了这号贵人,贵人不说起身,他就只能一直跪在铺满石子的路上,膝盖直酸痛。 他能从人群中得胡含生青睐,不仅仅是因为他没有什么道德脸皮,更是因为他听话,能屈能伸,从不怕丢弃自己的尊严。 萧予安见这人没什么脾气,心里更是直冒火,嫌弃地放开他的下巴,从怀里掏出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每一根手指,仿佛刚刚碰的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顿了一下,蹲下身与他平视,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番,见他胸前衣襟已经湿透,面上一黑,伸出手,“拿来?” “什,什么?” 胡有生看着眼前突然伸出来的手,有些茫然。 萧予安真的不知道此人是怎么入了胡尚书的眼,胡尚书为人八面玲珑,怎么认个干儿子是个没脑子的,没甚耐心,勾了勾手指,“手帕!” 直到头顶传来一声鸟叫,胡有生才反应过来,从怀里摸出一方帕巾,白色帕巾上绣了一株兰花,一看就是女儿家的东西,他颤颤巍巍地递过去,心里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时间将脑袋压得更低。 萧予安接过帕巾,先是展开整整齐齐地叠好放进怀里,然后手从腰间掏出一个瓶子,“抬起头来。” 胡有生闻言,微微抬起头来,只看到到眼前人下巴,见他指尖翻转着那个瓶子,从里面倒处一颗药丸,心里一慌,重重磕在石子路上,嘴里还在求饶,“求景王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说实话,官做到他这个份上,还这么没有尊严的,还是头一次见,一时也有些好奇,撑着膝盖问他,“就你这点见识,胡尚书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 胡有生哪里知道,他原先只是一个小混混,耍耍流氓,偷偷小钱,偶然间碰到胡含生被他带回去,原以为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谁知道只是个傀儡,他见过了胡含生对那些小孩的手段,不敢抗拒,也更加畏惧权贵。 好在胡含生对他不错,还提携他,别人见了他也是巴结他,久而久之,他就当自己是一回事,但在真正的权贵面前,还是没什么担当,顷刻间原形毕露,所以胡含生才想让他娶知微公主,这样,权力他有,名声他有,权贵他也有,不得不说,胡含生对他这个养子还是很上心。 萧予安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但见他的架势,小家子气,鼠目寸光,就是成不了气候的,就是被推上了礼部尚书那个位置,也是一辈子安安稳稳地坐在那个位置上,没有什么成就。 日头正晒,萧予安还以为这人是个有意思的,谁知道也是一个无趣的,没有什么兴致,再次抬起他的下巴,胡有生猝不及防被他灌了一颗药丸,还没来得及反应,被人一脚踹下湖中央,条件反射喝了一口湖水,那药丸就顺着滑下去了,卡在喉咙呛了他两口,又多喝了一些湖水。 萧予安冷眼站在岸边看他挣扎,见他挣扎得难看,看了一会就走了。 胡有生一时间恐惧多过怒气,求救无门,只得自己挣扎着上岸,九月正值酷暑,但湖水冰凉,两种极端的感受实在考验人的耐力,他这幅模样,不好叫宾客撞见,便想着去厢房换件衣裳。 他把今日发生的一切当初是他和萧予安的私人恩怨,萧世子喜欢知微公主,却被他捷足先登,他虽然害怕萧侯府的权贵,但更害怕他义父失望,于是便自个将这怨气咽下,不论怎么样,知微公主他还是要娶的。 一个人跌跌撞撞朝厢房走去,不知怎的脑子越来越昏沉,身上也越来越燥热,仿佛整个人在熔炉里,要将他整个人烧熟,他也算是在宫里待了那么久的人,自然知道刚刚萧予安给他吃的是什么,宫里这些手段不少见。 他暗道不妙,心知这恐怕不是萧世子与他的私人恩怨,他只是一根导火线,心里越是焦躁,身上就越是燥热难安,他想支撑着回到厢房,却没有那个毅力。 走两步,就挥汗如雨,身上湿哒哒的衣裳更是难受,他跌跌撞撞往前走去,恍惚间,忽然见一女子,身着紫衫,楚腰纤细,女子越靠越近,一手轻轻抚在他的脸上,一股幽香侵入,身上的燥热仿佛得到了安慰,但远不满足于此,想要得更多,更多。 他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但眼下他别无他法,他又是一个没什么定力的人,抱着紫衫女子就要倾身上前。 春雨见他已然失控,一路与他挑逗,引着他往内院走,在院里同他嬉闹,惹得他身上的衣衫脱落,内衬也是松松垮垮,直到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才近了他的身,唇贴了上去。 胡有生感觉有什么东西滑进喉咙,他知道这是一个圈套,但身体不受控制,这一切也不是他能主导的,他一开始就只是一个傀儡。 他心里明白,今日过后,他就只能是个弃子了,只是他到底还没有真正地尽孝。 春雨忽然感觉到脸上有些湿润,睁眼发现男子竟然是哭了,想要离开,男子惩罚式地一口咬在她的下唇,她吃痛,闷哼了一声,男子身形一顿,然后再次吻上去,加重了力道,紧紧地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春雨诧然,而后闭上了眼睛,一滴热泪,也划过她的脸颊,湿了他脸庞。 又是一个身不由己的人啊,白白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第八十一章 意想不到的导火线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众人隔老远就听见内院传来令人想入非非的声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一进内院,就见了两人衣衫不整,相互纠缠在一起。 夏母见了,一股气血涌上胸口,连忙指挥着下人,“拉开!给我拉开!” 两人被人拉开,胡有生没了支撑,一下瘫软在地,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死了过去,衣衫不整,双颊绯红,让人没眼看。 反观春雨,虽然脸色也是绯红,但衣衫还算整齐,幸好没在这院内发生了什么,若不然,在自家院内发生这种事情,让她一个主母怎么面对这些客人? 春雨被人强势拉开,跌倒在地,又连忙爬到胡有生身边,情真意切,“胡郎!胡郎!” 人群中有人认出她来,疑惑道:“咦?这不是醉雨楼的春雨姑娘吗?” 这一下,人群直接炸开锅来,醉雨楼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京都最有名的烟花柳巷,其不说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就说她这身份就不能踏进公主府。 夏母知道了春雨的身份,更是生气,平日那点小心谨慎全都抛诸脑后,直接叫人端了一盆凉水来把他弄醒。 胡有生幽幽醒来,就见到院子内站着一群人,面色各异,挣扎着要起身,怀里突然扑进来一女子,死死地抱住他的腰,嘴里还在哭喊着,“胡郎,你终于醒了,我害怕!” 胡有生思考了半响,才想起这人是谁,倒是没有否认,将人扶起来,便看见夏知书以袖掩面往这边走来,众人自觉为她开辟一条道路。 夏知书一见他,趴在夏母肩头哭了出来,夏母见状,面色更冷,“胡侍郎,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这耍姑娘耍到我家院里头来了,这是个什么理?” 胡有生装哑巴不说话,任由众人打量。 他这副模样着实惹恼了夏母,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失了礼数,便转过头去问春雨,“姑娘你又是谁?如何进了这内院?“ 春雨低垂着眉眼,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我是胡郎请来给公主弹琴贺寿的。” 也不知改是说她天真还是故意的,总之这话叫人听了,倒吸一口凉气。 同青楼女子互通私情就算了,这还在公主生辰宴跑到别人家内院里来纠缠,还叫一青楼女子来给公主弹琴贺寿,也不知他这礼部侍郎是如何当了,礼数全都乱套了。 胡有生听了她的回答,绝望地闭上了眼,这反应叫众人看了就是心虚的表现。 偏偏夏知书还嫌事情不够乱,小心地上前一步,将春雨打量了一番,才开口道,“你不是刚刚救我那个姑娘,你既然同他是一对的,能否告诉我那姑娘去哪了?” 春雨一听这话,悄悄地打探了一眼胡有生,见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上前一步,将他挡在身后,同夏知书对峙,“你胡说,我一直同胡郎在一起,根本其他人。” 夏知书欲言又止,最终退到了夏母身后。 “阿姐,阿姐!”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一少女跌跌撞撞地跑来,撞进了春雨的怀里,哭哭啼啼的,身后掌云间的掌柜的慢悠悠的踱着步子走进来。 夏知书一见细蕊,忙上前拉着她的手,将人细细的查看一番,着急地询问出声,“你没事罢?” 细蕊摇了摇头,忽地见这么多人,一下又缩进了春雨的怀里。 春雨见她浑身发抖,将人从怀里拉出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害怕?” 细蕊不说话,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春雨背后站着的面无表情的胡有生,呜咽的哭着。 不论怎么问,她就是不说话,只哭,引得一干人更加好奇,直到十七走近了,指着胡有生,语气不甚很好,“你就是细蕊姑娘说得那个图谋不轨的人?” 这下人群可真是炸开锅了,逛过醉雨楼的人都知道,这春雨秋花姑娘有一宝贝妹妹,上个月刚刚及笄,为了这个妹妹,两个姐姐把自己买给了醉雨楼,就为了护住她的清白。 春雨听了,一下愣了神,转过头去看胡有生,眼中带泪,我见犹怜,“是真的?” 胡有生的眼神落在细蕊身上一瞬,随即又挪开了,然在众人看来,这就是默认了的意思,一时间,人群开始沸腾起来。 不知是谁掩在人群里说了一句,“那又不是什么稀罕事,他没当官之前就是这幅德行了。” 这一开口,可就引了了话题,矛头全部转向胡有生一个人 “他以前还调戏过徐家娘子,被她家男人打了一顿。” “我记得,他好像偷过东西,还进过大牢。” “真的假的,他不是胡大人的义子吗?” “那还能是假,他以前就是个流氓痞子。” “不就是个义子,又不是亲生的,认了个干爹,连亲生父母都不认。”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看他平日里做了那么多善事,原来就是做个样子。” “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认,这是养了个白眼狼。” 恶意铺天盖地的袭来,他做过的,没做过,此刻全部安在他身上,人这一张嘴,有时候,比手上的利刃还要伤人。 胡有生听着,还是不说话,一幅油盐不进的模样。 啪~ 这一掌落到胡有生脸上,他还是没什么情绪,众人噤了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春雨手微微颤抖着,“你怎么不躲?“ 他毫无灵魂的望着她,仿佛自己是个已死的人,只剩下一个躯壳。 春雨领着细蕊,捂着嘴巴跑了,看上去很伤心。 这是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故事,胡有生一下从人人趋之若鹜的礼部侍郎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似乎也不甚在意,就站在那里,任由众人说。 夏知书见罢,于心不忍,她虽然讨厌他,但人的揣测和恶意实在恐怖,有的没的,全都安在他身上,他虽然道德品行不好,但没有她们说得那么不堪,只是同他以前塑造的形象不相符合罢。 正欲上前,手腕忽地被人拉住,她偏过头去,见萧予安就站在她的身侧,冲她摇了摇头,夏知书只得作罢。 胡有生是主事的人,如今他成了众矢之的,没了个主事的,场面一度很混乱。 夏母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场闹剧发展。 萧元君和胡含生一同走进公主府,恰好遇见了哭着跑出来的春雨和细蕊,两人面面相觑,往府里走去,见堂内宴席还在,却一个人都没有。 有小厮刚好路过,差人来问,才知道都在内院。 两人又移了步子,往内院走去。 萧元君打趣道:“胡侍郎真是不同凡响,这生辰宴办到内院,还是头一次见。” 胡含生按捺住内心的不安,只能干笑回应。 第八十二章 皇上驾到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甫一进内院,就听见院内嘈杂的声音,胡含生暗道不好,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萧元君倒是不急,慢悠悠的踱着步子,还有心情赏花。 昭原远远地就看见了萧元君,拐进了假山背后躲了起来,伊人见状,叹了口气,“你们这是何必?” 昭原看着远处走来的公子,并不言语。 萧元君注意到那一抹俏色的身影,稍微愣了下神,而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往人群中走起,只是脚上加快的步伐在说着他此时的慌乱。 越走近,众人议论声渐渐听得越清楚。 礼部侍郎,胡有生,礼部尚书的义子,恩将仇报,抛弃双亲;道德败坏,违法乱纪;虚情假意,伪做善事;朝三暮四,私通娼女,总之一顶小人的帽子实实在在地扣在胡有生的头上。 百姓越说越激动,就再别人家内院这么光明正大地议论起别人来,有时候,人这一张嘴,就是拿来作恶的。 胡含生听着,脚下步伐渐渐放慢,甚至有些迟疑,额上虚汗越来越密集,她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就他这个德行,他的义父怕也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也是做伪善在欺骗我们百姓。”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众人又将胡有生和他义父画上等号,又开始在他身上进行揣测,有的没的,总能编出几分像真的出来。 胡有生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反应,直到牵扯进他的义父,他才有了些许情绪,恶狠狠地盯着最开始说话那人,“有什么冲我来,不要牵扯到我义父。” “自己亲生父母都不管,还去管你义父,果然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就是,白眼狼!” “忘恩负义的小人!” 众人又将目标集中到胡有生的身上,铺天盖地的恶意袭来,夏知书瞧着,心里不甚滋味,这就是大众,伤心罢,愚蠢罢,可这就是事实。 胡含生越走越近,见萧世子和十七都在一处,又联想到今日太子突然找他议事拦住了他要来公主府的路,可说是议事今日也没有什么商议什么事情,都只写琐碎的小事,就连他手下的人都能回答出来,还是他几番催促,太子才放他走。 路过糕点铺,非要去等什么刚出炉的芝麻饼,先不说公主生辰,哪里需要他带着些东西?就说他堂堂太子,也不需要自己亲自来买,奈何太子是君,他为臣,身不由己。 直到现在,他才想明白,这或许就是一个圈套,太子此举就是为了牵制住他,任由事态闹大,事情闹大了,他出现,不过是为了给众人一个交代,只是这圈套是为了圈住什么,他还没有想明白,充其量不过一个尚书之位,但太子没有自己的党羽,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险,他大可选择更稳妥的方式。 脚下步伐越来越迟疑,甚至有些不想踏进内院。 “胡大人在想些什么?可是在想什么应对之策?” 充满魅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胡含生一个趔趄险些摔进花丛里,幸好被萧元君扶了了一把,才堪堪稳住身子,“胡大人可要当心些,不要人没救回来自己就先赔进去了,还有好多好戏没有上演呢。” 若是朝堂之上最怕太子公主的人是谁,那一定是他,普天之下,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惧怕这对兄妹。 他揩了揩额上的汗,侧身退到旁边,让萧元君先行。 萧元君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径直走进内院,胡含生只得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众人一见太子,还没来的及行礼就听他笑着打趣,“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过个生辰怎都到内院来了?” 刚刚还沸腾的人群此刻安静下来,百官也没有人上前,毕竟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一青楼女子,算是人家的家事,她们实在不好插手。 倒是胡有生,一见胡含生进来,就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胡含生见状,扶额叹息,一脚揣在他的胸口,胡有生失了重心,倒在地上,挣扎着起身,跪在地上。 都说礼部尚书最是和善,这一脚踹下去,有那么几分撇清关系的味道。 伊人远远的瞧着,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她倒是想看看,这胡含生会怎么选择,但不管他怎么选择,等待他的都是同样的结局。 今日这场戏,从头到尾都是她们自导自演的,胡有生充其量就是一个工具人,先是被萧予安喂下合欢散失控,又假造春雨与他私会的假象让他失了先机,再顺势喂下他解药,至于细蕊,不过是为了加深矛盾罢了,她们也早先就在人群安排了人,等到时机一到,就将胡有生以前的事情为人抖出来,如此更加激起民怒。 要说这场戏剧有什么不足的话,那就是胡有生的反应。 不止是伊人,就连萧予安和十七也没有想到,胡有生还是个有情义的人,他什么反应也没有,什么也不辩解,反倒减轻了戏剧的冲突,避免了将矛头衍生到胡含生身上,如此一来,倒让胡含生没有引人注目。 胡有生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决定,此时跪在地上,不去看他的义父,只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儿子不孝,让义父失望了,若是有来生,再来报义父养育之恩。“ 胡含生撇过脸,不去看他,衣袖遮面,众人只当他是伤心难过了,毕竟是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没想到是个黑心肝的。 他如此痛快的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也是在替胡含生揽下了罪责,将矛头全部引向自己,叫胡含生不那么难办。 可辛辛苦苦布的局,做的戏,仅仅因为胡有生的沉默就破了,那还真是看不起四大天王。 这戏什么时候都可以演,但是要看演给谁看,造的是怎样的势那就讲究了。 戏演给百姓看,不过是给百姓多一个茶后谈资乐趣,萧元君大张旗鼓地进言要百姓参加公主的生辰宴,可不仅仅是要他们看一场戏而已。 但凡宫里的那位是个心中有秤的,就不会让此事就此揭过,戏台子搭好了,看戏的人也有了,接下来就要看那杆秤,到底歪向何处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胡含生别无他发,只能舍弃这枚棋子,正要大义灭亲,远远地就听见只有在宫里才能听见的独属于宫人才有的尖而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如一记重锤,砸在胡含生心口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第八十三章 最好的生辰礼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没有高贵华丽的轿撵,也没有成群的宫人护卫,皇帝一身紫色简衣,手执折扇,身后只跟了一个看起来就很面善的公公。 百官最是先反应过来,下跪行礼,百姓见状,也匆匆忙忙跪下,不敢抬头。 皇帝也不说让众人起身,走到胡含生面前,将一则册子重重砸在他的背上,“胡卿好好看看,这册子写的都是些什么?” 胡含生再次揩了揩额上的虚汗,捡起地上的册子翻开,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陛下恕罪,微臣知错。” 众人好奇那册子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也不敢伸长脖子去看,还是萧元君捡起来,大致扫了一眼,突兀地笑出声。 十七跪在地上,听见这声笑,心里只摇头,就这演技,在这一干人里头,绝对是排在最末的。 那册子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是从前胡有生都做过的事情罢,还写了胡含生是用什么手段将胡有生从前做的孽都压下来,事无巨细。 然就这一本册子,足够让他们父子两失了民心,太子他们可以当这件事就是家事处理了,但若是皇上在,那就不是简单的家事了。 今日知微公主生辰,又是万民宴,皇帝自然是要来祝贺的,只是怕自己在会让人拘束,便同萧侯爷躲在偏殿下棋。 本来下得好好的,内院的事情他也听说了,想着是他们自家事不便插手,谁知有人递来一本册子,密密麻麻写满了胡有生的混账事。 小辈犯错而已,也不值得他出面,重点就在一向谨言慎行,循规蹈矩的礼部尚书也参与其中。 别以为萧元君不知道,这册子就是十七写的,那龙飞凤舞的字迹,这京都城内,再也没有人写得比他更潇洒。 洋洋洒洒几笔,要说胡含生有多大罪名,那也没有,只不过他大公无私的形象在众人心中已经开花结果,此番行为,已经有欺君嫌疑,皇上也不过是来讨个说法。 气氛一直这么僵持着,不上不下,萧元君见这把火烧得还不够旺,在胡含生和胡有生边上走了几圈,停在胡含生身侧,将众人视线笼络在自己身上。 “都说胡尚书最是守规矩,我倒是想知道这人情世故和纲常纪论,要怎么才能两全。” 胡含生身形一顿,将头压得更低,皇上借此,将此事交给太子处理,交代胡含生务必要给公主府和朝廷一个交代,毕竟这人,是因为他的举荐和庇护,才能在短短几年升到礼部侍郎这个位置。 皇上赏赐了夏知书一对玉如意就回了宫,好好的生辰宴闹到这个地步,着实没有什么喜气可言。 众人就要散去,早先宣旨的公公见了,咯咯笑着走上前,“公主,这圣旨还没宣呢,这可事关公主姻缘大事。” 胡有生都落幕了,还能有什么姻缘大事?夏知书心头一紧,猛地转过头去看太子殿下。 萧元君一展扇面,笑得意味不明,示意她接旨。 夏知书也确实没有抗旨的胆量,颤颤巍巍地跪下,一干人也只得跟着跪下。 公公拂尘一扫,展开握了很久的圣旨,声音尖细。 夏知书听罢,愣了神,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直到公公将圣旨递到她的手上,她才反应过来,转过头去看太子殿下,萧元君将人扶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顺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夏知书说不出话来,泪水越流越多,萧元君将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也没人摸出个能手帕来,正打算用袖子替她擦。 一旁的萧予安见状,将自己的手帕递过来,才不至于让夏知书哭得那么难看。 “我,唔,高兴,不,说该?” 萧元君听得一头雾水,努力想要听清,发现实在有些为难人。 “她说她是太高兴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萧予安在一旁替她回答。 夏知书双手攀上萧予安的袖子,看了看他又看转过头萧元君,忙不迭地点头。 萧元君失笑,将手帕递给她,“这圣旨,不是我去求的,是小君向皇上建议的。” 夏知书和萧予安听罢,皆是一愣,远远地看见了站在假山旁边的姑娘,正午的阳光洒落在她的头顶,姑娘满载笑意,正温柔地看着她。 对于一个姑娘家而言,这圣旨大概就是最好的归宿,往后遇见喜欢的人,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跟他说,“公子啊,我心悦你。” 无论那人是贫穷还是富有,无论他是出身高贵的世家公子还是卑微低贱的流浪乞丐,她都是自由的,不用担着这份公主的责任,不必联姻,不必要求门当户对,她是最自由的公主,随着圣旨以前颁下来的,还有那分皇家赏赐的丰厚的嫁妆。 她从前可是最讨厌皇宫的,都是他们害死了她的爹爹,让她成了一个没有倚仗的小公主,可是爹爹曾经讲过,“这江山啊,就是一座妖怪园,里面关着各种各样的猛兽,他们贪婪又自私,就是因为它们头上有一座大山压着它们,才没让这江山被那些怪兽撕裂,才能保护好你们小野兽。” “皇上就是那座大山,为了替我们镇守这江山,终身被囚禁再这妖怪园里,一动也不能动,其实他呀,才是最可怜的。” 爹爹说,“皇家人无情,前面冠了那个字才无情,寻常时候,也只是个普通人,父母为他冠了姓,旁人却不能对他多一份宽容。” 那时候,她也还是那个旁人,不能对他多一份宽容,可是在时间的长河里,她也从未记恨过他。 夏知书不知在什么时候听到过这么一句话,“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当值得世间一切美好。“ 她望着那位姑娘,姑娘也望着她,在彼此的笑意中,祝福着彼此。 女儿家行了个礼,眼泪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说尽了所有的委屈,再一抬头,便又是那个无忧无虑的知微公主,傻憨憨地笑着,叫旁人看了自觉没心没肺。 她一直是一个没有倚仗的小公主,可今天过后,她成了曾经羡慕的自由自在的人,这大抵是最好的生辰礼物罢。 比她喜欢的那个男子送的长命锁还要喜欢。 第八十四章 老三,小三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都说做人,得饶人处且饶人,说得大度,做起来可不见得又多潇洒,只要不牵扯到自己身上,永远不是什么大事。 胡有生在之前那还是一个人人敬仰的青年才俊,一夕之间,成了饭桌上的闲资,人人可说上一句,可就算是伪善,那不也是曾经帮助过你吗。 伊人瞧着京都,不像样子,心里百般惆怅,自打言论开放自由之后,虽然百姓的积极度都很高,但是能力见识标准参差不齐,百姓不知全貌,就先入为主,言语中伤起来。 “唉!”这一声叹息,也不知道的是几人的心事。 萧元君一进内阁,就见屋内气氛如此低迷,“这是怎么了?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几人头也不抬,伊人惆怅道,“百姓失控了。” 自打言论开放自由,也可通过某些渠道参政之后,百姓越来越失控,胡有生一事,就在京都流传了好几天,以往最多第二日,就会被压下。 甚至有些人已经走上了极端,开始采取偏激的手段给人洗脑,长此以往下去,这怕是比文官没改革之前还要不如,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发展成某些组织,让他们拥有自己的势力,那就不仅仅是混乱这么简单了,到那时,燕国四分五裂,内讧不断,都不用迎战外敌,我们自己就先瓦解了。 萧元君几人都如此惆怅,慢悠悠的到了杯水,才道:“有什么可担心的,这是必然的。” 伊人一下抬起头来,充满希冀的目光盯着他,言论自由和百姓参参政这两件事都是她促成的,若真走到那一步,她才是最大的罪人。 萧元君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抚,才接着道:“户部吏部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势必需要百姓的力量才能撼动,而开放言论自由和参政权力事她们谋取到的利益,但是这场面任他发展就发展了,没有任何管控,势必会失控,所以我说现在的局面事必然的。” 大概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听懂。 萧元君见几人懵懵懂懂的样子,提醒道:“公主生辰何故要邀请百姓?” “是为了庆祝文官初立。”萧予安道。 “不是。”十七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沉默了半响,才道,“文官初立那也是朝堂上的事情,实在不需要在公主生辰宴上庆祝,此举,不过是为找个借口将百姓都汇聚于此。” “为何?” 要说胡有生这件事,也没有必要像户部吏部那样弄得满城风雨,只要皇上知道了,后面的而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既然如此,那百姓汇聚的目的就不在此。 “百姓权力越大,却没有个规矩的,长此以往下去势必会乱,倒不如将胡有生的事件发酵,借此来立个规矩,也算是一箭双雕。” 确实是一箭双雕,至于怎么个雕法,还得看胡有生事情后续发展怎么样了。 说到这胡有生,萧予安是实实在在地在意,转头去问萧元君,“那胡有生怎么样了?胡尚书是弃是保?” “约莫着是要弃了,这么些天来,也没见他差人打点什么的,听说还病了。” “病了?”伊人疑惑道。 他第一眼瞧见胡有生,就觉得这人没什么精气神,病怏怏的,她以为是他平日里太过放纵,没曾想是真的病了。 双手无意识开始摩擦“什么病?” 萧元君摇了摇头,“不清楚,听说就是一般的风寒。” “当真没有一个人去探望他?” “有啊!”萧元君见她如此在意,也有些疑惑,“春雨姑娘去看过他,听说聊得还挺欢。” 这倒是稀奇了,春雨当初是她请来做戏的,按理他们应当是没什么交集才对,怎么现在就亲自去看望了。 春雨一直惦记着他那日哭了,觉得这人也没有大家说得那么坏,便借着他情人的身份前来看望他。 他坐在角落里,衣衫还算整齐,胡子长长了,看起来比以往憔悴,也更加虚弱。 胡有生看见来人,先是一愣,随后将自己唯一的稻草塌拖出来给她,“没什么好招待的,坐吧。” 春雨一愣,“你知道我要来?” 胡有生摇了摇头,想个孩子,腮帮子都鼓起来,“我不知道,只是总会有人来,你来比他们好。” 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有生往她手上瞧了一眼,“带吃的喝的了?” 春雨点了点头,将食篮里面的吃食给他拿出来,“你怎么知道我带了吃的?” “那不然带什么,带一箱银子?送给谁去?” 说得有几分道理,见他吃得狼狈,用手帕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油渍。 胡有生一愣,将脸偏过去一些,不去看她,等他擦完了再继续吃,示意给他倒杯酒。 春雨将酒杯放在他面前,“我觉得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坏。” “呵”胡有生端起酒杯,撇了她一眼,轻轻抿了一口酒,发出一声轻叹。 “这世上没有谁是天生坏的。” “那你呢?” 不要说那些事情不是他做的,稍稍用心一查,就能查出是他,地痞流氓小子做的混账事,他一件没落下。 事情确实是他做的,但不一定是他想做的。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端起酒壶,给她也倒了一杯,嘴里还啃着鸡腿。 “从前有一家人,家里有三个孩子,老大是个有读书天赋的,老二天生力气大,老三就是个普通孩子,还患有心疾,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还要吃很多的药,家里人都不喜欢他。” “父母老了,家里孩子越大,负担就越大,家里倾尽所有供老大读书,老二成了家里干活的顶梁柱,老三还是那个累赘,家里人都不待见他。” “后来老二拉牛车,摔断了腿,家里面更难过了,就想把孩子卖给别人,可是没有人想要一个患有心疾的孩子,于是家里人都盼着老三快点死。” “可是老三没有死,家里没有米了,老二要补营养,他不想没有家人,于是去偷了一个钱包,家里买了肉,过了最难的时间。” “可是他们父母开始变得懒惰,贪心叫老三天天在外面偷钱,为了得到父母的认可,他一直偷,一直偷。” “他的父母还是没有看到他,给老大买了新读本,老二有了新鞋,他什么都没有。为了吸引父母的注意力,那天他在街上调戏了一个姑娘,被人打了,那家人还赔了钱。” “老三的父母高兴极了,被人打还有钱,于是他们又叫老三专门在街上调戏姑娘,等人家打他,打完了就可以拿到钱。” “后来,老三遇到他的义父,义父对他很好,教他做事做人,老三感恩,不管义父说什么他都听,后来他成了官,人人夸赞,再后来,他从前的往事被挖出来,老三又变成了那个谁也不待见的小三。” 老三又成了那个不受人待见小三。 第八十五章 身败名裂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春雨听了一个寻常的故事,故事里有一户人家,是最普通的人家,过着最难的日子,家里有个小孩,排行老三,大家都叫她小三,父母对小三不好,所以小三跑出去了,找个干爹,乡亲们说他不懂感恩,抛弃双亲,小三留下了自己卖身的银子,跟着他的义父走了,义父对他很好。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不知你有没有听懂,春雨听懂了,留下了那卓好酒好菜走了,来时她对这位胡公子充满好奇,走时她对小三充满惋惜。 两天过后,牢里突然传来胡有生的死讯,民间一下炸开了锅,此时,伊人正在书舍吃早饭。 热腾腾的馄饨,瞧着就有胃口,正准备入口,门外突然传来消息,伊人双手一抖,馄饨又落回碗里,满目震惊,“你说什么,死了?” 传话的小厮点了点头,将官府出的告示拿给她看。 伊人拿在手里,反复观看,病死了,还是因为伤寒? 官府里的人说,胡有生原本就有风寒,下午故人探望喝了酒,出了汗,有床铺不睡,在地板上上躺了一晚,冷汗入骨,烧了一夜,就这么没了,官差进去送了两趟饭,发现这人没动静,这才发现人没了。 先不说小小风寒怎么就突然致死,就说胡含生就算是要致人死地,也不至于用这么粗略的法子,“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戏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十七一身玄袍,绑着张扬的马尾,毫不客气地走到她身旁的位置顺手就端起桌上的馄饨,咬了一颗递在她嘴边。 伊人现在没有心情同他打闹,偏过脑袋不想吃。 十七见状,还久跟她杠上了,她往哪边转他就往哪边走,伊人无奈,只得低头咬了一口,十七这才安静下来,端着碗就守在她的旁边。 “你不觉得胡有生死的太蹊跷了吗?胡尚书就算是要舍弃他也不会选在这个关口罢。” 十七将馄饨吹凉了,顺手就喂到了她的嘴边,等他吃下了才开口道:“有什么好蹊跷的,胡含生是个不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舍,要么保,两者利弊对比,明显是舍弃要好的多。” “胡有生已经失去了民心,就算是将他保下来,他也没有利用价值,百姓夸他有情有义,也会说他包庇,坏了他一贯以来塑造的形象;而舍弃,虽然会让他背负骂名,但也只是一时的,百姓记得更深的是他大公无私,也会更有利于他举荐新的人任职礼部尚书一事,这么算下来,胡有生致死都在他义父的算计之内。” 话事这么说没错,她也是这样想的,可她就是觉得什么地方遗漏了,偏偏又想不起来。 十七见她眉头紧锁,舀了一颗馄饨递到她嘴边,伊人摇了摇头,见他眉峰一挑,乖乖的吃下了,嘴里含糊不清,“我真的吃不下了。” 他找到豁口就喂,已经吃了大半碗,现下事真的吃不下了。 十七见她确实吃得差不多了,也不再勉强,看了看手上,见碗里还剩了小半碗,也不嫌弃,放在桌上开始埋头苦吃起来,没两下就吃得干净,连滴汤都没留。 伊人喝水的动作一顿,没说什么,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笑意。 等他吃完了,才问:“那你是希望胡含生事舍还是保?” 十七接过她递过来的手帕,想都没想,“舍。” 大大咧咧地躺在她的榻上,双手枕着下巴去看伊人,“他唯一的倚仗就是名声,所有的决定也都是名声威望的判断上做出来了,他选择舍,就说明对他有利,既然有利,就说明是最危险的选择。” 他看得比说得认真,伊人早就习惯了她的注视,偶尔还是会羞红了脸,“十七对胡尚书很上心?或许你可以放下,狗生他不希望你带着仇恨一直活着。” 一提到狗生,十七整个人就变成沉默,伊人知道劝人无果,也不再纠结,她只想想让他开心呢,不想他一直带着仇恨生活,他的仇,它可以帮他报。 十七知道小娘子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不能,有些仇还是要自己报,何况他的小娘子何须接触这些事情,肮胀的事情他来做就够了。 他直起半个身子,上前环住了伊人的腰,脸颊贴在她的小腹上,闻着她身上的幽香,只觉得满足。 “小娘子!” “嗯?” “遇见你真好!” 遇见你真好,我生命中遇到的每一个人。 萧元君和萧予安一到门口,就听到十七这句肉麻的话,那温柔劲,那里还有半分同他们说话时的懒散,分明温柔地很,两人一对视,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以提醒屋里的二人。 伊人听到声响,转过身去开门,萧元君和萧予安一进们,就看到十七慢悠悠地从榻上下来,一脸哀怨地看着他们,颇有几分不满足地意味。 二人脸一红,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皆抓过头去不看他。 十七哪里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是他确实不满,这好不容易才敢早单独见了小娘子一面,怎么到哪都有他们两? 四人围坐在桌上,气氛着实有些诡异,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小挑进来收碗,见四人沉默地端坐在桌前,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视线一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端着碗哒哒跑出去,又哒哒地跑进来,端了一个莲盆和四个盘子。 知道东西上了桌,私人这才反应少了什么,自觉地开始上手,如此,气氛才算缓和过来。 “胡有生暴毙一事你们应该已经听说了,是胡尚书所为吗?”萧元君久不上手,有些生疏,速度也比不上他们。 十七将其中一颗长得很好的莲子挑出来塞到自己荷包里,随口答道:“不管是不是他,百姓都以为是他,胡含生没有动手,但是也没有管他,就凭这一点,百姓就会给他冠上大公无私的称号。” “你是想让他从山巅跌倒?”萧予安听他这么说,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去望他。 因为现在做错事的是胡有生,百姓对胡含生的怨言就是他对胡有生的包庇,他若是大义灭亲,消了百姓的怒气,民心上涨,这对他来说就算是因祸得福。 “现在百姓民心倒向胡含生那边,我们若是加以利用,使民心倒戈,胡有生离身败名裂是不是就更近一步。” 第八十六章 之道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那你想如何利用?” 十七沉默了半响,才道:“现在胡有生已经死了,不管是不是胡含生动的手,他都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只要有一个人说,他是因为要给众人一个交代,大义灭亲,如此,他就还是那个最懂规矩的尚书大人。” 十七将剥好的莲子,随手喂了一个在伊人嘴边,伊人拿眼剜了他一眼,用手接下了,十七欣然接下她的眼神,接着道:“但是只要有一个人说,胡含生是为了不连累自己,这样,是不是更说得通一点,毕竟胡有生罪不致死。” “百姓哪会有这么愚蠢?”萧予安对他们自然亲昵的举动已经见怪不怪了,面无表情地问道。 百姓又愚蠢的,怎么会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呵!”萧元君听罢,发出一声轻笑,嘲讽意味十足,“谣言从来不在意人愚不愚蠢,而在于有多少人说。” 萧予安犯了糊涂,是因为他是不染尘埃的世家公子,不知人间羞耻事,不像他们,高高在上又与淤泥为伴,见过的都是最伪善的一面。 早在利用胡有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想好了棋盘布局。 文官初立后,百姓权力越来越大,话语权也越来越大,但是却没有个标准与权限,大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并且不需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如此,利用胡有生的事件发酵,然后,借此打压。 十七学的从军之道,伊人和萧元君学的是为君之道,萧予安学的却是公子之道,利用对他来说,太过阴暗,但是对十七他们来说,这仅仅只是一种手段。 利用百姓那又如何,朝堂要新立,百姓也要成长,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愚蠢负责,若是百姓立场坚定,有自己的思想,今日他们的计谋也许就不会成功。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坊间传闻分为两派,一派是赞同胡含生大义灭亲,一派是觉得他无情无义。 总之,他再也不是百姓父母眼中完美的父母官。 胡有生死了是最好的交代,不管做这人是不是胡含生动的手,总之,他没罪了。 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不见半点伤心也不见半点焦虑,反倒是百姓替他抽愁了个遍。 事情就这么焦灼着,两派对立也没见争吵个什么名堂来。 三人坐在书舍阁楼上,见堂下还在为那胡含生改不该动手争辩,往常书舍讨论的都是诗词歌赋,天下政绩,现在每天讨论的是朝堂新事,坊间传闻,伊人听罢,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为了扭转这个局面,她们才选择这种以毒攻毒的方式。 “胡含生近来有什么作为?” 萧予安也将堂下众人的话听了进去,无奈道:“跟寻常一样,没有半点不妥,仿佛对他来说,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无关紧要?”十七发出一声轻笑,手指转动着茶杯,神色不明,“若真是无关紧要,这事就不会焦灼这么多天。” 两人将视线落到他身上,十七望堂下飘了一眼,那一眼,极尽薄凉。 “他一直让人控制着谣言,确保他在坊间热度不下,自己装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长此以往流传下去,你说,百姓会不会觉得他就是一个不问私情,大公无私的父母官。” 两人听罢,这才反应过来,这事确实有些荒唐,就连京都边城村落点小孩都知道胡尚书这号人,或好或坏,胡含生都端着他该有的样子,经过时间的洗礼,人们的印象总归会改观,这样算来,还是胡含生会算计。 十七是活在阴沟里的人,他当乞丐那些年,什么没见过,这不过是那些富贵人家最常用的伪善手段,人前一张脸,背后千张孔。 十七眼神在堂下转了几圈,突然偏过头去看他们二人,笑得无畏,“是时候该推波助澜一下了。” “你想要?”萧予安正欲询问,忽地被伊人打断了。 伊人远远瞧见景明提着一盏挂青,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是纸钱和元宝,等他上楼走近了,才看到他泛红的眼睛。 “景明?” 景明转过头去,见姑娘招他过去,他犹豫了一会,将东西放在门外,侧身站在她身侧。 伊人将人拉过来坐在自己身旁,伸手拂去他头上的枯草,声音温和,“哭了?” 景明低着看自己的脚尖摇了摇头,听见旁边的十七公子发出一阵轻微的叹息,姑娘家的手放在他的头上,“挂青?可是去看望故人了?想他了罢?” 不知怎的,景明一听,鼻尖就酸了,眼泪啪嗒落在玄色鞋面上,看不出一点涟漪。 “你的故人也是个乞丐?” 十七见他不低着头实在难受,出声询问,只见他闷不做声地点了点头。 他也不全是因为性子冷太不同京都那些乞丐一起,只是因为太害怕失去,他们做乞丐的,命最是脆弱了。 十七又问,“死了?他是因何而故?” 这次他又点了点头,半响,才道:“我不知道他死没死,只是他们说进了那处宅子,多半就是死了。” 这话听出了些许不同寻常,伊人将桌上的桃子塞到他手里,“景明,你讲清楚些,什么宅子?” 景明将桃子放在桌上,谨慎地回答,“我跟着难民来京都行乞的路上曾有一位伙伴,他因为太饿了擅闯当地的一处宅子,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过,老乞丐说那里闹鬼,去了就回不来了,经常有小乞丐误闯再也没有回来过。” “破云庙?” 景明一听,浑身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十七,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伊人和萧予安见状,偏过头去看他,十七眼神示意,伊人便将景明放走了,走时还不忘将桌上的桃子塞给他,小子拘谨,从不主动拿这些东西吃。 见人走远了,十七才开口道,“破云庙,是处私宅,宅子的主人,是礼部尚书胡含生胡大人。” “澎”的一下,脑子像是炸开来。 伊人和萧予安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可思议。 “你是说,虐童?”萧予安见伊人面色发白,自己出声询问。 十七瞧见小娘子脸色霎时褪尽,心里一整慌乱,连忙给她倒了杯水,又看了一眼萧予安,朝他点了一下头。 等伊人平静下来才道,“我原本就是想将此事揭露出来,进一步打压胡含生,但是现下这局面两派对立,我一直没找到时机。” “就是现在。”伊人忽然出声,声音尽是冷冽。 “明天!” 第八十七章,死了,地里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九月注定是不平凡的一月。 天才刚亮,鸡还未打鸣,京兆尹府外站着一众乞丐,整整齐齐的排成三列,排到了阶梯下面。 景明站在最前头,独自站了一排,双手拿着棒槌,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在鼓上,汗水沁湿了他的衣领,他还是咬紧牙关,不卸下半点力道。 黎明还未褪尽,这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刻,猝不及防,击鼓声传遍了京都每一个角落,毫无章法,没甚节奏,搅了人的好梦。 有人家披着寝衣拉开窗户往外面瞧了一眼,发现是一堆不剩起眼的小乞丐。 “敲什么敲,大清早的,要玩去别的地玩。” 骂骂咧咧,又转过身去睡了。 还没有躺下,那击鼓声又传来,这次不只是他,周围的人都披着寝衣起来站在窗边,好奇而又怨恨地看着这一堆小乞丐。 有挑着担子买豆花的老爷爷经过,问上一句,“小娃儿,干啥哟?这个乱敲不得的。” 有站在队伍的小孩望着他,一双眼睛落在扁担上,满是渴望,“爷爷,我们要报官,抓坏人。” “哟,抓什么坏人吧,回去吧回去吧!”说着,再次挑着扁担走了,许是自家孙子跟他差不多大,他叮嘱着,“乞丐哪里来的公道哦,快回去,等下人出来了小被打。” 没有嘛? 他望着站在门前击鼓的人,黑白分明的眼睛满是疑惑,见汗水滑进他的眼里,手上动作没停,挣扎着,闭着眼睛他还在击鼓。 公道?有的啊! 十七哥哥说,这已经不是那些坏人的天下了,他,景明哥哥,伊人姐姐,还有太子殿下,安哥哥,都会保护他们的。 公道?有的啊! 京兆尹门前百姓聚集越来越多,阁楼上也都站满了人,好奇地盯着底下那一堆小乞丐,七嘴八舌,指指点点,有调侃,有劝解,就是没有人问他们为什么要击鼓。 王荣听了消息,匆匆忙忙从府里赶来,就见一堆小乞丐七倒八歪地坐在府衙门前,只有一个穿戴整齐,胸前衣襟湿透的孩子站在台阶上,他认得这人,他是无书舍的景明。 底下的人来报,府外有一堆小乞丐闹事,先前没管后来聚集的人太多,官差压不下来,无奈之下这才将王荣请过来。 王荣当官清明,但是没有背景,也就算个中规中矩,权贵人不敢得罪,底下的人他也不会忽视,在百姓眼中,还算个好官。 王荣理了理头上的官帽,挤开人群,在一堆百姓身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景明身上,“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这鼓可不能随便敲,有冤屈的才能敲。” “我没有冤屈,但是别人有。” 这话说得,王荣不知道该怎么接,顺着就回了一句,“谁?” “乞丐。” 众人随着王荣的视线落在那一堆乞丐身上,乞丐身上脏兮兮的,衣裳没有衣裳的样子,浑身上下也就一双眼睛透着机灵劲。 王荣看着这些小乞丐,小乞丐也看着他,愣是没看出什么名堂,明明是件很严肃的事情,场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谁呀?” “死了,地里。” 王荣一听,差点闪了舌根,不确定又问了一遍,门牙漏风,“咋,咋的,怎么了?他他他,他在哪?” 景明面无表情,“死了,地里。” 王荣一口碎牙往肚子里咽,百姓就见他们的父母官大人抿着嘴,在门口踱步,一会儿看看那堆小乞丐,一会看看百姓,一会又用手指了指景明,显然是忘了,这是在府衙门口,可以在堂内办案一事,这样也好,百姓看地更清楚。 王荣思考了半天,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个急刹车停在景明面前,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你要告谁?” 这么说,可就清楚多了。 景明不假思索,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礼部尚书。” 王荣也不知是手滑还是脚滑,总之一溜烟就滑到了地上。 再站起来,又是刚刚那副满脸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的表情,满目震惊,“谁?” “礼部侍郎胡含生。” 听到的还是那个答案,王荣险些又站不住脚,一手叉腰,一手扶在额上,“你告他什么?” 他觉得,一个乞丐告礼部尚书一事已经够让人吃惊了,没曾想,这仅仅是开始。 景明见他双脚虚浮,站得不稳,特意等他平静了些才道,“虐、童,私囚。” 王荣站得再稳也还是没有借助他的暴击,直接往后退了两步,幸好递在了墙上,若不然,堂堂京兆尹府大人,在府衙门口当街腿软,传出去想什么事。 景明此话一出,百姓开始沸腾,原先赞同胡含生那一派的人,有的怀疑,有的不相信,有点震惊,破口大骂,不赞同胡含生的那一派仿佛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找到了豁口,将人骂得不堪入耳。 倒是一干小乞丐被围在中间,怡然自得,不受半点影响,大眼睛好奇地在众人身上打量。 场面一度很混乱,更甚者,楼上有人丢菜叶子下来,若不是有官差在维持着基本的秩序,怕是要当场打起来。 王荣平息了好一阵,才缓过来,一把夺过景明手上的棒槌,敲在鼓面上,全然忘了他刚刚才说的这鼓只有有冤之人才能敲。 “都别吵了别吵了,闭嘴!” 众人听了这声如洪钟的鼓声,一下噤了声,刚刚还喧嚣的长街顷刻间变得鸦雀无声,只有路过的狗,朝这边狂吠两声,又转身哒哒地跑开了。 王荣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一下更慌了,当年第一次面见皇上都没有这么紧张,哆嗦着下巴,指着那堆小乞丐,磕磕绊绊道,“都,都,都进去差,在外面,像,像什么样子?” 因为太气手有些抖,指的位置有些偏差,小厮看过去,就是指的一棵树,下意识地问出声,“谁呀?” 王荣踏进门槛的腿又收回来,一脚踹在他身上,“还,还能有谁,这些小孩啊,没,没,没吃饭呢,大清早,早的。” 他家大人什么时候有口吃这毛病了? 于是一群乞丐跟在王荣生活,排的整整齐齐,依次踏进去。 百姓还在围观,官差见状,只得进去请示,让他们吃过饭再来,开始审问了就在门口敲两声铜锣,听到啰声响了之后就可以过来看审堂了。 百姓听罢,这才散去,楼上甚至还丢下来一把瓜子壳。 审堂审到这个地步,也算是第一次见,从没有听说过审问之前要通知大家过来看戏的。 稀奇! 第八十八章 府衙好盛景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今儿个吃饭的人太多,没有那么多位置,也不知是好奇还是不好意思,总之官差和那些小乞丐一样,全部坐在地上,一手端着碗粥,一手一个馒头,吃得呼哧呼哧的。 对面有人家坐在门口,也端着一碗面,跟着他们一起吃,还同旁边的人说道:“人多吃饭就是香!”说完,咬下一口蒜瓣。 小乞丐也觉得这饭吃着香,毕竟是官饭,官差也觉得吃得香,因为不够吃,那两口粥,一个馒头,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厨娘见状,只得去外面买了一大抽屉的馒头,送馒头的人端着笼子过来,还顺手放下了一个大盆,原来是见他们吃得凄惨,主动送下自家腌的腌菜。 王荣见此场景,笑着同身边的人感慨,“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你看看你看看!” 他正欲上前感谢那老板娘,谁知老板娘转过身悄悄拉着厨娘的手,笑得憨厚,“那啥,等下要是开堂了,记得给我留个好位置啊。”然后靠在她耳边,“这馒头,我给你少算三十个,省下来的钱你自己留着。” 厨娘见状,拍了拍她的手背,意味深长得看了她一眼,“放心。” 说着,两个人手挽手往外面走去。 “站住!” 这两人当着他的面就在这商讨这些龌龊事,真当他是摆设? 厨娘转过身去,就见他们大人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馒头,不可思议得看着她们,“咋的啦?” “你,你,你们干嘛呢?真当我听不到呢?” 厨娘给了馒头老板娘一个放心的眼神,上前同他道,“这不是大家都在这么做,大人,可别就赖着我啊!” 说着,用下巴努了努,王荣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好家伙,原来他们坐在地上吃早饭就是为了离门近好当街收贿。 他还看到有人给了门口一位官差一两银子都被他抚了去,去接了一个荷包,用手掂了掂,觉得可以,就收下了,被拒绝的那个人仿佛搜了什么天大的打击,一鼓作气又在身上取出了一枚银子,递给了离正门稍远的官差,见官差收了,他一下就泄了一口气。 “他们干嘛呢?”别说他看不懂这波操作,就是他旁边的师爷也是云里雾里。 厨娘见他疑惑,脖子往前一伸,“你不知道啊?” 他能知道什么?就吃了早饭的功夫,能发生什么事,偏偏他这里还就发生了什么,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手里的稀饭馒头都不香了,气极,“快说!” 厨娘撇了撇嘴,果真就拿嫌弃的眼神看他,到底是是大人,她也不敢放肆,道:“今早这事可闹得可厉害了,大家伙都想知道是个什么事,这不,都在找关系寻个好位置,以后好跟人说道,你不知道,现在转卖消息可挣钱了,尤其是那些大人物的,嘿嘿。” 嘿什么嘿,王荣一股气血用上心头,他这府衙第一次这么受欢迎竟然是为了打探消息传闻,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或者惹上了什么大人物,他这官帽怕是不保啊。 用力的深呼吸了几下,见买馒头的老板娘还在一旁看戏,一双眼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顿时汗毛竖起,“你你你,你一个妇人家,又是打探消息干什么?” 老板娘娘摆了摆手,和气道:“不是不是,我家男人是说书的,我来打探消息,下次他就好编故事,你不知道啊,他们这行啊,竞争大着哩,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 安稳的几代的朝堂突然就开始躁动起来,那可以说的事情不就多了吗?压力可不就大了嘛! 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思想被他们带着走,心里一阵烦躁,“去去去,走走走,走走!” 老板娘娘“嘁”了一声,抱着她的大笼子走,之前还不忘跟厨娘互通眼神,王荣见了,心里更气,就差动手赶人了。 这事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就现在这状况,如果乞丐说的是真的,这事属实难办,如果是假的,那也不好办,乞丐又该如何处置?京都利益圈是连在一起的,得罪了礼部尚书,他这仕途怕是也走到了尽头。 心里焦虑着,看着门外不成样子的,偏过头去问师爷,“你觉得这事不在公堂上审,私下审怎么样?” 师爷一听,也是焦虑得很,不赞成道:“不行啊大人!这事已然闹大了,不好收手,而且民间有个纠察坊,那可是要随堂监督的!” 王荣听了,只得作罢,两袖一甩,拿起他没吃完的馒头吊在嘴里往阶上走去,两三步的阶梯,愣是被他走出了视死如归的气势。 要说着民间纠察坊,那可不是吃素的,个个身怀绝技,早先他有案子去找他们帮忙,好家伙,卧虎藏龙啊! 小小纠察坊,有富商,有江湖人士,有文人武者,就连杂耍的人都有,而且他们都固执得很,一件事还就非得给他们分交代,每回还要出个公示,事无巨细的告知百姓,可以说,百姓对自我权利的认知越来越显著,有一部分是他们促成的。 这事可真是难办啊,他看了眼端端正正站在墙角斯文得吃着早饭的景明,就觉得事情更难了,怎么都觉得这件事情不一般啊。 伊人坐在府衙对面的阁楼上,将底下一切尽收眼底,无声的笑了笑,“你看,百姓不知足就会膨胀,若是还不加以制止,怕是要比现在不知乱上多少。” 十七顺着她的话往底下瞧上一眼,不甚在意,在桌上挑挑拣拣,选了一块长得最好的绿豆糕递到她嘴边,“不必在意他们,张嘴。” 伊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十七装着没看到,张大了嘴巴,引诱道:“啊!” 无奈,伊人只得张嘴咬了一小口,勉强道,“我不吃了。” 她实在是不喜欢吃甜食,但茶楼小儿老板都去底下看戏去了,只有这么几盘点心端上来,十七见她实在不喜欢吃,也不勉强,将她没吃完的绿豆糕一口塞到嘴里,差点噎住。 “慢点慢点!”伊人连忙去给他顺背,刚一靠近,腰就被人抱住。 “你干嘛呀?”十七将人抱坐在腿上,捻了一块芝麻饼递在他嘴边,“要吃早饭,小挑说你昨晚就没有吃饭,小娘子可不乖。” “乖,张嘴!” 小挑默默地转过身去,垂着脑袋看自己的脚尖。 第八十九章 披着外衣的流氓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伊人在他腿上挣扎了一下,腰间的手却越箍越紧,一张脸顿时羞红,小声而又委屈道:“我不喜欢吃甜食。” 十七思虑了一番,伊人以为他就要放手了,谁知他只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道:“我也不喜欢。” “那?” “但是为了小娘子身体着想,还是要吃。” “这样吧,小娘子每块只咬一口,饿就吃一块,你吃多少口我吃多少块,剩下的我都替你吃完。” 闻言,小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转瞬即逝,只是颤抖的肩膀出卖了她。 伊人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一口咬下他递过来的芝麻饼,怒瞪着他,十七接收到她的眼神,非常自然地就将剩下的大半块芝麻饼丢就嘴里,那模样,可没有半点不喜欢吃甜食的样子。 伊人还就不信了,换着样式吃,每一口只咬一点点,十七也不介意,她咬一口他就吃她剩下的一块,总之是没让伊人找到机会说道,这么吃下去,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有两碟,十七愣是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幅享受的样子。 一顿吃下来,伊人倒是吃饱了,等他再次将一块绿豆糕递在她嘴边时,她再也吃不下了,偏过头躲避,“我吃不下了!” “行吧!“十七随手将它丢回盘子里,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动作随意而懒惰,“我也吃饱了。” 腰上的力道松懈了,伊人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亲密,好不容易褪尽的羞红又悄悄爬上来。 不自在地挣扎一下,见小挑还在屋内,小声地附在他耳边,“你放开我。” 一股温热的气息喷在十七的耳廓,十七心神一荡,低下头去看她,见姑娘面色娇羞,一双杏眼湿漉漉的,瞧着就委屈。 伊人见这人突然就盯着她出神了,她便自己挣扎着起身,腰间猝不及防被人拦住,她这次是真的恼了,侧目过去望他,就见男子将脸伸到他面前,一只手点了点脸颊,用口型无声道:“亲我一下我就放过你。” “你!” 正欲反驳,就见他抬头看了一眼小挑,伊人反应过来,一下噤了声。 都说十七无赖,要是碰上他的小娘子那就是披着君子外衣的流氓,总归能让自己得逞。 底下传来响亮的敲锣声,堂下要开始会审了,隔着两条街,就有人开始招呼,人群全部往府衙门口涌去,平时巴不得离它远远的,今日可还就得巴结着过来看。 这么僵持着不是办法,伊人无奈,眼睛一闭,倾身上前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蜻蜓点水,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为情。 低沉的笑声从胸腔传来,伊人这回才觉得害羞,低着头不看去看他,从他腿上起来。 十七摊开手,也不阻止她,等她快要起身的时候,倾身上前,也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如清风拂过,荡起一阵涟漪,久久不能平复。 伊人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座位上坐着的,只见男子满眼带笑,温柔地望着她。 “你别看我了,看下面。” 十七最听他小娘子的话,将头偏过去往底下大堂看,但是嘴角扬起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 阁楼上绯色潋滟,地下却是人声嘈杂。 王荣看了看堂下跪得整齐的小乞丐,伸手扶额长吁一口气,只觉进退两难,连眼神也不愿意给,省的让那些说书的抓到什么空子。 面无表情指着景明,“你说你状告礼部尚书虐,虐,虐,童,可有什么证据?” “没有。” “啪”抚尺一拍,堂下鸦雀无声,王荣豁然站起来,怒道:“放肆!”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不是你们小儿玩闹的,竟敢口出妄言!” 百姓也开始指指点点,有甚者,直接转身就走,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说浪费时间。 景明没见过什么风景世面,但是见多了人,此刻也不慌,等众人都埋怨完了才道,“我没有证据,是因为我说了你也不信,大抵是因为我们童言无忌,大人从未将我们放在心上,你不妨换一个方式问问,我为何要状告尚书大人?” 听罢,堂内安静下来,就连王荣也是一愣,半响,才开口道,“为何?” 景明理了理身上的袖袍,将衣裳理平整了,才抬起头望他,“我知道一处地方,大人不妨将尚书大人请过来,跟我们一同去看看。” 小孩子口出狂言,堂堂尚书是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尹可以请过来的吗? 可这事还真由不得尚书大人,民间纠察坊的威力那可不是一般。 他今日早早就听地下人来报,说有一群乞丐在府衙门口状告他,且罪名还是如此的骇人听闻。 正打算前去处理一番,突然涌来一批太子亲兵,领头的,还是当朝新贵,萧候世子景王殿下。 “景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胡含生一见人,就知道事情不好,如此大张旗鼓,直接派亲兵过来,是一点颜面没给他留。 事到如今几人也顾不得他的颜面,胡含生注定是要失败的,倒也不必同他兜圈子,没那耐心,倒不如干脆些。 萧予安懒得同他争执,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不紧不慢地品茶。 胡含生见状,尝试着出去,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下,萧予安原以为他会焦躁不安,谁知他也寻个位置坐到他对面。 有下人来询问早膳事宜,他也是温和地命人将其传上来,两人相安无事地一起吃了个早饭,然后又开始下期。 “胡大人倒是一点也不急?”萧予安手执黑棋,不紧不慢地同他对弈。 晨间露重,胡含生手递在唇边轻咳两下,道:“总归是要经历的,时间问题而已,不过是多一壮罪责罢了。” 萧予安混迹在世家公子里面的时候,常听到大人们说胡含生是他们里面最会做官的,八面玲珑七窍心,如今见了,也觉得这人猜不透。 黑子落在棋盘上,形成一个包围圈,“看来胡大人也知道自己做错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哈哈哈哈哈”胡含生听罢,突然笑起来,整个肩膀都在颤抖,说不清是笑还是在哭,“我这一辈子做错的事可太多了,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件?” 他倒是坦荡,可见也是个无所畏惧的。 “你输了。” 黑子将白子紧紧包围在一起,白子无路可走。 正巧,下人来传有府衙的官差请他过去,胡含生倒也不挣扎,理了理头上的官帽,起身往外走起。 没走两步,似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去同萧予安道:“世子,是你输了。” 萧予安低头去看棋盘,猛地发现,黑子将白子紧紧包围着,黑子也被白子紧紧压制,这盘棋就这么焦灼着。 第九十章 哑巴小孩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胡含生被人请进府衙,还端着一幅官架子,丝毫不显慌乱,王荣和府外的百姓见了,纷纷行礼,只有那些不知事的小乞丐跪在地上,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看,只有景明挺直了背脊,不卑不亢,甚至没有转过头去看他一眼。 王荣悄悄摸了摸额上的虚汗,上前将人请上主座,打断了他打开打量景明的眼神。 胡含生坐在上座,还不待王荣开口,就先去问景明,“是你带头要状告我?” 景明抬手行了一礼,倒还稳得住,“正是小子。” “你是谁?” “我原先是一个乞丐。” 乞丐? 胡含生忽地一下就笑出了声,没什么情绪,就好像是突然听到了什么笑话,理当笑而已,众人摸不清楚他的情绪,王荣正打算上前为景明解围,就见胡含生摆了摆手,让他不要说话。 他自个上前,坐到了堂下桌子前的阶梯上,与景明平视,“你为什么要告我?” 景明思索了一番,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奇地看着他道:“你做错过什么事情吗?” “呵!”景明从前被人剃了头,头发还没有长出来,胡含生伸手替他理了理帽子,认真的盯着他,温声道:“每个人都会做错事,不管事大人还是小孩,他们都应该有做错事情的权利。” 他说得诚恳,仿佛在嘱咐懵懂的孩子,若是时间场合再合适那么一点,这会是一个很温馨的场面。 景明年纪小,会辩是非,心智却还不成熟,先生教他,当一个人长大了,他就不再有做错事的权利,他必须要为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说出的每一句话负责,可是眼前这人告诉他,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权利,他想不明白,想着回去问先生。 堂内就这么安静下来,也没有打扰他,他自己慢慢思索着,抬起头望着胡含生,“那大人,你做过什么坏事吗?” 人群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吸气声,屏息望着那二人。 胡含生先是一愣,轻轻笑出声,然后用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诚实道:“做过,我曾经抛弃了自己的孩子。” 众人听罢,这才安下心来,胡含生有一子,他们都知道的,只是此子命薄,无缘消遣再世上,身子骨弱,好像是三四岁那年死于风寒,为此,尚书大人没有再要孩子,也没有再纳妾,守着他的孩子,度过了一年又一年,坊间都说尚书大人情深意重。 景明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觉得他对自己似乎很宽容,想起他刚刚说的抛弃了自己的孩子,忽然想到了什么,“是狗生吗?” “狗生?是谁?”胡含生失笑,耐心的问他,好好的一场会审,变成了一场无厘头的交流,众人看不明白,王荣也是,头上虚汗更甚,生怕景明说出了什么。 景明看这人反应奇怪,道:“不是你的孩子吗?” “景明,尚书大人孩子早夭,你就不要勾起他的伤心事了。”王荣借机上前,打断了景明,让他不要乱说话。 景明知道他们大人有很多规矩,也不再提了,只是还看着胡含生,“大人,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 王荣正欲上前捂住他的嘴,被胡含生伸手制止,示意他说。 景明沉了一口气,才道:“那个哑巴孩子,背上的字痕洗不去了,他夜里常常疼哭,问你可有什么法子,让他不那么疼?” 众人没听清景明说得是什么,就见尚书大人忽地站起来,脸色惨白,就要倒下去的样子,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 胡含生被王荣拉回神来,一把提起景明的衣领,“谁?谁让你说的?” 景明突然被勒得喘不过气,脸胀得通红,王荣一步上前,保住了人,才将他解救下来,见他猛咳,忙给他顺气。 胡含生见状,冷静了些,等他缓过气来了,才又冷声问了一遍,只见景明摇了摇头,不愿意说是谁。 “他让我你告诉你,你若是想知道那个哑巴孩子怎么样了,就主动承认自己的做的事,就当是恕罪。” 又道:“他还说,不管大人你承不承认,这一局,你都是要输,不过是给你留个体面让你去见那个哑巴孩子。” 众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胡含生面色惨白,踉跄着跌坐在地上,胸口还喘着粗气,两眼一翻,看起来就要晕了过去,有随性的小厮见了,连忙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丸,给他喂了两颗,他才平息下来。 突然遭遇此变故,景明明显是慌了,众人也还没反应过来,王荣连忙呼唤医官,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医馆匆匆赶来,被胡含生罢手退下。 “无妨,老毛病了,歇会就好。” 当朝礼部尚书患有喘疾,所以平日里说话做事总是冷情的,极少让自己的情绪有太大的变动,当官这么多年,也没见突然发作什么的,怎么而今日就突然发作了,一时间,对他和景明之间的故事更加好奇。 胡含生坐在地上,视线在一众雄安乞丐身上流转,最后顶个在景明神身上,景明不卑不亢,亚尼甚至有些担忧,任由他打量。 不知想到了什么,苦笑出声,伸出手让景明扶着他。 景明上前将他扶起来,手掌落在他我呢热的掌心里,一时好奇,盯着交握的手出神,这是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那感觉很遥远,很熟悉,很让人安心,从前他还不是小乞丐的时候,他的父亲常常拉着他。 胡含生见他盯着他们手出神,一事有些好笑,笑着笑着不知怎么眼眶就湿润了,大掌在他的帽子上揉了两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走哪去? 还是王荣被瞧见那双薄凉的眼神,一个激灵,招呼人跟上。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众人也看不明白,揣着那分好奇,跟了上去,王荣差人遣散百姓,被胡含生制止了,他牵着景明,走得自在。 伊人看着堂下远去的队伍,偏过头去看正在出神的男子,他一向是个坦荡潇洒的人,可是自从牵扯上胡含生这件事情过后,他眼里总是落幕,伊人见不得他这样,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一直是哪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公子。 别人说他吊儿郎当,说他不务正业,说他没皮没脸,说他逃离军队是个怂货,都好,都是他,快乐自在的他,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心里装着仇恨的他,可即便如此,他也化石惦记着她。 “十七?”伊人将人回神,“你原先不是想这样做吧?” “是我了我?” 十七转过头来,他看她时,总是温柔而又虔诚的,笑着道:“是呀!” 是呀! 着世上再没有比小娘子更重要的事情了,如果有? 那一定是没遇上他的小娘子。 那就可惜了,人间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第九十一章 生在乱世,何来家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今日京都出现这么一个盛景,怕是你没见过。 一群小乞丐在起前面走着,身后跟着一众官差,官差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百姓,大事年年有,今年格外多,百姓已经见怪不怪,就当凑个热闹,走在路上说说笑笑,不当回事。 胡含生领着景明远远地走在前面,离身后的队伍几丈远,景明安安静静地跟在他旁边,同那些叽叽喳喳的乞丐都不一样。 他一时有些好奇,“你为何会成为乞丐?你的家人呢?” 这个问题景明也答不上来,就是打仗,他的家没了,他的爹爹娘亲,还有妹妹都没有了,后来他就成了一个乞丐。 老乞丐说,“生在这乱世,哪来的什么家人!” 生在这乱世,有的人有家人,是种依靠,有些人,是种累赘,可是他就是没有了家人。 胡含生见孩子沉默,也不在逼问他,换了个话题,“托你给我带话那个人,他什么样,多大了?有没有生病?” “我不是要你违背承诺,也没让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只是觉得,他像我的一位故人。” 景明思索半响,发现他说的有道理,“他是一位很好的公子,身体康健,同一般的大人都不一样,他总是自在的。” 听罢,胡含生握着景明的手微微颤抖,手上力气也用得大了些,弄得他的手都泛白变形了。 景明扭过头去看,见他在悄悄抹眼泪,停下了脚步。 胡含生跟着他停下来,就见他在自己怀里摸出一张手帕递给他,他一愣,颤抖着接过,眼眶再次湿润,手掌抚在他的脸上,“你跟他,很像,很像。” 他看他的眼神,像是在透过他看什么什么人,景明也不打扰他,他想念他的爹爹娘亲,妹妹,,伙伴时,也是这样,总希望在别人身上看出他们的影子。 若是这个人能在他的身上看到别人,以寄思恋,也是极好的。 景明领着他们了一路,走到了南街郊外,一路上,胡含生像寻常长辈一样,询问他的课业,为他答疑解惑,还嘱咐他读书不要太过劳累,一定要注意身体。 他静静听着,他知道,这不是讲给他听的,是讲给他看到的那个影子听的,这人,大抵做过很坏的事情,但总有一处良知,留给某一个人,那这人,在他心中,倒也不是彻彻底底的坏人。 众人行至南郊破云庙,不敢再前行,就连刚刚还当做玩笑的百姓,都一下噤了声凝了神,不敢踯躅前行。 破云庙是京都郊外有名的鬼宅,原先是一处破庙,后来被外地人买了下来,原是等着升值再卖出去的,因为太过荒凉,又是野庙,买也就买了,众人不当回事。 可是后来宅子里半夜总是传来孩子哭泣的声音,可是宅子根本没有人住,哪来点孩子? 有小孩贪玩,不小心跑进去,再也没有出来过,渐渐的,这地方就变成了鬼宅,大家都说这宅子专门吃小孩,众人也不敢靠近。 一干人畏缩着不敢前行,小乞丐比他们更恐惧,直接就在百丈开外站着不敢过来,只有景明一个人,大大方方地站在破云庙门口。 王荣看了看头顶上破败的牌匾,一时也有些吃不准,颤颤巍巍地指着那处宅子,“你确,确定是这?” 景明诚恳地点了点头,又转过头去望胡含生,胡含生朝他笑了一下,用手掌拍了拍他的脑袋,以示安抚。 王荣左右看了看,没有官差敢上前,他心一横,上前一脚踹开了大门。 因为紧张没有掌握好力度,门摇摇晃晃,咯吱咯吱响着,最后竟然脱落了。 场面顿时凝固下来,连心里那份紧张也冲刷了一些。 “还,还愣着干什么,进,进去,搜,搜啊!” 看来他这结巴的毛病是好不了了。 官差抱成团,畏畏缩缩前行,被王荣一脚踹进去,宅院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王荣见状,也跟了进去,有百姓胆子大,也寻了跟棍子,摸着进去,人一多,就没有那么害怕,心里好奇地紧,又有人跟着进去。 宅子外面就只剩下一干女子妇人,一些惜命的男子,还有胡含生和景明。 胡含生站在破云庙外面,听见里面时不时传来慌乱点尖叫声和咒骂声,不由失笑,扭头去看景明,“你不怕?” 景明摇了摇头,拉着他的手寻了块石头坐下,“你害怕么?” 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一个孩子问这个问题,胡含生愣了神,一下笑出声来,“不怕。” 他嘴里说着不怕,可是眼神却不敢正眼看他,景明觉得,这是他见过最难懂的大人。 他瞧着他,他跟当今皇上一般大,不过四十年华,双鬓以白,满目混浊,不见半点光彩。 “孩子,以后,要做一个好人,不要辜负了我们的期望,大燕,就叫到你们手上了。” 常有人跟他说以后要做一个好人,但是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们,好坏的标准是什么。 景明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话,就见他用袖子擦拭了眼角的泪水,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正欲询问,天象突然异变,狂风骤起,林间枯叶飘零,风沙迷了眼。 百姓开始惊呼,说闹鬼了,抱成一团。 屋内也开始惊呼,有人开始乱跑,慌乱之下撞倒了桌上的油灯,惹得一干人白白紧张,骂他不知轻重。 胡含生抬头望了望天,却怎么也睁不开眼恍惚间,听到了熟悉的笑声,他忽的哈哈大笑起来,站在风中,任由狂风吹拂。 片刻后,风挺了下来,下起了雨,雨落在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胡含生转过头去看景明,伸手将他招过来,没等他走过来,他又挥手,道:“回去吧,孩子,回去。” 景明站在原地,不知该往哪去,就见他忽的瘫软在地,那模样,是说不尽的悲凉,他欲上前将人扶起来。 林中走来一男子,玄袍素伞,张扬的马尾在风中飞扬,男子持伞走到胡含生的身旁,为他挡住一切风沙。 “景明。” “十七哥哥!”景明惊喜道。 十七笑着同他挥了挥手,“回去吧。” 景明看了看跌坐在地上的胡含生,朝二人行了一个礼,往林中走去。 “你看,他像不像那个哑巴孩子?” 第九十二章 小鬼娃娃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王荣领着众人走进去,他从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他只信一切都是人为的,但眼下看到着场景,心里也开始犯怵。 “这,这,我怎么感觉这面阴森森的?”有人害怕,嘴里忍不住嘀咕。 “闭嘴!”有官差胆小,怕他们冒犯了什么,连忙制止他的话,王荣见状,伸手拍了拍后面随行的人,“有没有火种?” “有有有!”那人听罢,反应过来,连忙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原本漆黑阴森的房间有了微微的光亮。 刚刚一点亮,房间里就想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有人开始四处乱窜。 “闭嘴,都停下来,害怕的就出去,不要打扰官府办事。”有胆子大的吆喝出声,众人这才安静下来,也没有人出去,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随便走。 王荣无暇顾及他们的情绪,视线在房间扫荡了一圈,与其说这是一间破败的寺庙,倒不如说这是一间祠堂。 头上有大大小小的神明石像,姿态各异,无一不在俯视着你,主位是一位送子菩萨,笑得和蔼又诡异,微黄昏暗的灯或照在他们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静谧,让人毛骨悚然。 主位下面,排列着整整齐齐的牌位,越往上年头越老,落了厚厚的灰尘和,有些甚至都看不清刻了什么字,晚间的风轻轻吹着,那感觉就像是有人抚过你周身裸露的肌肤,你转过身去,却发现什么人也没有。 有人不敢抬头,视线就只能落在排位上,发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出声,“这些牌位,怎么都是一个人啊?” 闻及此言,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抱团往后缩了一步。 王荣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面色微沉,忽然听到细细地,似哭泣的声音,声音稚嫩,就像是孩童的哭声,猛地回神。 “你,你,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听到了,听到了。”有人回答,声音满带哭腔,“好像是小孩的哭声。” “不会真的是闹鬼吧?” 众人开始慌乱,有人甚至直接哭出声来,还有人在念什么咒语,就是没有一个人往外走。 他们不敢往外走,外面风吹得堂内房间得门咯吱咯吱响,在他们全部进来得时候一阵狂风将门带过,将他们全部关在里面,就像一个大口,一口将他们全部吞下。 王荣见状,伸手探下后面的官差,“火种。” 那官差递上去,就见王荣上前点亮了牌位前面的烛台,房间内明亮了不少,神像姿态也看得模模糊糊,更加诡异,他上前一一点亮了房间内所有烛台,视线顿时明了起来,倒也没有那么害怕,有胆子大的甚至开始打量起来。 “你们看,这些牌位都只有一个字。”众人聚集过去,发现所有的牌位都刻的“死”字,极尽诡异。 “鬼,鬼!”有人突然惊呼,整个人直接跌倒在地,指着那位送子菩萨,嘴里不断嚷嚷着,“鬼,养小鬼!” 众人一听小鬼,一时惊慌,全都退开了,只剩他一人跌坐在地上。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养小鬼是什么,只是听说过,那是一种巫术,以鲜血养之将其供奉,若是被他缠上,会被吸干精气神,他们也只是在话本里见过,听说宫里那些毒妇才会用词手段,现下竟然真的见到了,一时惊骇。 王荣听到动静,往这边走来,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就见菩萨的肚子是空的,里面掏空建了一座小寺庙,寺庙里面供奉的是一个白面黑唇的微笑娃娃,那模样,就是坊间传闻里小鬼的模样。 “去,上前把他取下来。” 官差齐齐摇头,不敢上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要是被小鬼缠上,那就不是丢半条命那么简单,传说他会一直缠着你,缠着你的家人,让你的家人生生世世遭遇厄运,直至家族灭亡。 王荣见状,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去,他顺着菩萨的裙摆往上爬,一直爬到她弯曲的手臂上,才够上那小鬼娃娃,恍惚间抬了下头,对上菩萨的眼,不止怎么,竟有一种失神的感觉,背上瞬间湿透,背脊发凉。 “大人,大人!” 忽地被底下的人喊回声,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忙应了一声,“哎!” 声音飘散在空中,还能听到一阵回响,飘渺的,听起来一点都不真切。 他拿着小鬼娃娃回到地面,一时间也没人敢上前,他自己就举着娃娃子在那里研究,除了长相有点渗人,与一般的娃娃并没有什么不同。 有民间纠察坊的人见了,上前拿在手里勘查一番,“这是新娃娃,还没启用,没什么威力。” “什么意思?” 明间纠察坊能人多,有人认识也不奇怪,王荣看他一身道士的打扮,倒也明了,一般道士绝不可能轻易进纠察坊,应该还是有些能力的。 那人将娃娃衣裳翻开,露出里面完好完好无损的身躯,更加确定,“小鬼讲究向死而生,要启用,一定将其拆了重塑,手段越残忍娃娃威力越大,再灌血认主,还要去庙里求一个镇压符给他系在颈脖上,才不会被小鬼反噬。可是这个娃娃是崭新的,没有一点破损的痕迹,也没有血腥气,但看起来又有些年头,看样子应该是刻意不启用。” 众人听罢,这才放下心里啊,七嘴八舌开始议论,“那刚刚小孩的哭声从哪来来的?” 说到这,气氛霎时又紧张起来,若是一个人,那有可能是听错了,可若是所有人,那就是确实有。 那声音不是一般小孩子放声大哭的声音,而是嘴巴被什么东西捂住,呜咽地哭出声那种,声音极小,若不是刚刚众人在黑暗中神经过于紧绷,也可能听不见。 王荣思索了一番,又围着庙内走了一圈,庙里空旷,望过去一览无遗,只有石像不规则地立在房间里。 一阵风吹过,有被掩盖的石像的红巾飘在他眼前,他眉头一皱,将红巾纂在手里靠近闻了闻,忽地将红巾一把掀开。 又一坐石像展露在大家面前,众人就见王荣围着视线走了两圈,突然定在他面前,直直的将视线落在他手里的法棍上,上手,轻轻一拿,就拿了起来。 又是此起彼伏的倒吸声,这种一般为了防止偷盗,都是直接镶嵌在一起的,绝对没有轻轻一拿就拿下来的道理。 王荣将棍子拿在靠进烛台的地方,靠经了甚至还能闻到一股铁锈的腥味,在细缝处用手帕轻轻一揩,搽出了一道红印子,还有干涸的血渣。 有人见状,上前揭开了盖有帕巾的石像,试图将他们手里拿的法器一一取下来。 竟无一例外。 第九十三章 破云庙诡事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一般的法器,是长枪,铁塔,物象的东西,若不然也是荷花,琵琶这类,绝对不会是短鞭,火烙印这些东西,众人意识不对,也都用手帕子在轻轻一揩,都揩出了红印子和血渣。 偏就还有人不相信,去后院打了一桶水,将短鞭浸泡进去,举着火把加热,片刻后,短鞭周围晕染开一圈又一圈红色的花纹,水也不是很热,甚至都不算太温,只能说明,这根短鞭才见血不久。 自此,众人忽地就沉默了,庙里又恢复了诡异的平静。 “现下怎么办?” “搜!”门外响起笃定的声音。 萧予安带着太子亲兵忽然出现,直接了当的就开始下令指挥。 一声令下,打破了这份沉默,他的出现,无疑也给了众人一颗定心丸,众人自发开始组队,院内院外都搜得仔细,就连井底都没有放过。 因为庙小人多,搜的仔细也迅速,但是除了几个见血的武器什么也没有搜出来,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乱,甚至想躲避。 “大人,什么也没有,莫不是真的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鬼吧?” “去!”王荣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只有见不得光的人,哪来的什么鬼!” 说完,自个举了个火把,跟在萧予安身后,为他照明。 萧予安看着送子菩萨空落落的肚子和如出一辙的牌位出神。 “你小心点,不要把石像弄坏了,小心菩萨怪罪你!” “哎哟,这石像怎么这么重,这外面也没见镀金啊!” 萧予安转过头去,见两人在搬动石像,这石像摆在中间,实在是挡道,都有好几个人不小心撞到了,他们怕撞坏了石像,就想把他搬开。 他偏过头去,“这石像都是实的?” 王荣没有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不是,一般只有皇家寺庙才是实打实的金身,民间的一般都是外面镀了层金,像这种野庙,就是普通石像,重量不。。。。。。” 言未尽,像是忽然反映过来,嚯的去看那座被搬运的石像,“等下!” 两人忽然被叫停,险些没稳住身子,“大人?” 王荣回头看了一眼萧予安,见他眉头皱着,叫他二人把石像放下。 萧予安看了看面带怜悯的菩萨,忽地拿起一旁的烛台敲在她的头上,石像砸开一个缺口,可见里面白色的石灰。 ”世子!” 民间大多对神明抱有敬畏之心,哪怕是不信,也会对其抱有侥幸心理,何况这话是在鬼宅。 萧予安不闻不问,及其认真地在砸开石像,把握着力度,确保直砸开表面那层,所有人都停下来,关注他的所有动作。 石像外层慢慢脱落,落下一层灰,豁然裂开一个大豁口,萧雨安见状,直接上手将其掰开,见到里面的场景,众人直接惊呆了。 石像里面装着着一个石像孩子,小孩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笑得安详,石像雕地很完美,就连孩子发育不完整的鼻子都雕刻地微妙微雄,唯一不足的,就是额头上有一处划痕。 萧予安手扶在石像的额头上,沉思了片刻,忽地拿起烛台,又要去砸旁边的石像,这次没有人再阻止他,甚至有人将石像都搬过来,排在了一起,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去砸开。 所有石像里面都装着一个小石像,有大有小,每个孩子的模样都不一样,他们都闭着眼,所有的细节都雕刻地很完美,但是所有石像身上都有一处伤口,或是脖子上的勒痕,或是太阳穴上有烙印,还有一处,所有孩子手臂上,都刻有一个“生”子,看起来像是一种奇怪的仪式。 众人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这不是二蛋吗?” 有人忽然出声,众人将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他集开人群,走到一座石像面前,细细端详了一番,然后打了个寒颤,“这就是二蛋,两年前还在东街乞讨,后来不知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他有时候会去山上采药,采到药了会拿到我店里来卖,卖的都是些野草,我可怜他,就会散给他些银子,他就经常来找我,我记得他。” 这么一说,众人纷纷开始指认起来,有东街的,有南街的,大多都不认识,但指认出来的那几个也都是莫名其妙消失不见的,因为都是乞丐,也没人关注,现在认出来,只觉得诡异。 那些石像有的老旧,有的还是白的,一看就是崭新的,萧予安有种不好的预测,脊背发凉。 “将这些石像都搬出去。” 他也不知道为何要叫人将石像搬出去,就是觉得,他们是此刻睡得安详,仿佛也是一个有生命的。 他看着石像一批一批送出去,不知什么缘由,心里有些惆怅,抬头去看那菩萨,菩萨笑得怜悯,眉目温和,又是那么讽刺,她承载了百姓最多的善意,可又总是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众生,用那边怜悯的姿态,看众人卑微地俯跪在她脚边,虔诚地请求。 他原先对着一切无所谓,可是后来他认识了十七,认识了萧元君,并和他们结拜成了兄弟,还认识了伊人,他觉得这世间一切都是有血有肉的,不是他们高高在上看在眼里的游戏人生,便也觉得人生理当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明手上。 “世子!”王荣见他盯着出神,想了想还是向前询问,“今日之事,是有预谋的吧?” 萧予安转过去看这个笑得憨厚的京兆尹大人,他一笑,那两掰漏风的门牙就会露出来,莫名有些喜感,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回答,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脚步忽然一顿,低下头去看,原来脚下踩了泥巴,像是发现了什么,视线在地上转了一圈,见原先布满灰尘的地面有着混乱的泥土脚印,显然是搬运石像的人留下的,可是今日没有下雨,泥巴怎么会是湿润的? 灵光一闪,朝屋外大吼,“来人!” 众人停下脚步转过头去看他,萧予安朝外走去,寻了块最看起来最湿润的土地,直接下令,“把它给我刨开。” 没有人行动,他又放大了声音,声音也明显清冽了几分,“刨开!” 一刻钟后,众人看着刨出来的尸骨,沉默不已,那尸骨已经开始腐烂,但还是依稀可见身上的伤痕,青青紫紫,他的手臂骨头,更是直接错位扭曲开来。 是个小孩,是个乞丐,这是他们唯一知道的。 “继续刨!” 随着萧予安一声令下,众人才反应过来,悄悄摸了摸不知何时跑出来的泪水,放轻了手上的动作,生怕惊扰底下安睡的灵魂。 第九十三章 地下,屋顶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身边没有什么器具,大家怕破坏尸骨的完整度,便都用树枝,或者徒手挖,雨势渐小,天空飘起了密集的细雨,给这处宅子笼上一层薄雾。 萧予安瞧着,说不出什么滋味,往庙内走去。 有人说这出宅子的味道不太好闻,有一股腐蚀的味道,众人只当是宅子荒年凉,某处埋有死老鼠,萧予安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见地上湿润的泥土,忽然就不这么觉得了。 此处荒凉破败,没有一朱活物,花草树木也全都枯落,按理,土地也当是干涸没有水分的,绝对不是一场小雨就可以淋湿搅和出泥巴的程度,那只能说明,土地刚刚被翻新过。 但是这地方无人,宅子主人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京都中也没有人敢来有名的鬼宅,那只能说明,宅子里有人来,且在地下买了东西。 深究到这里,再联想到他们说的有股腐烂的味道,萧予安已经知道是什么了,但当它真的挖出来的时候,心里难免震惊。 众人小心翼翼地刨出一具又一具尸骨,发现他们都是小孩,变得愈来愈沉默,萧予安见了,默默往庙内走去。 此时他一个人在里面,竟觉得这里面是如此空旷,四面通风,菩萨们和善地俯视着,给人一种压迫窒息感,让人无端就开始恐慌。 轻风吹过,还能听到呼啸的声音,这意境,极其容易让人陷入某种揪心的情景。 风声? “不对。”萧予安兀自呢喃,猛地抬头,去看主位的送子菩萨,笃定道,“不对!” 一般寺庙为了承受烟火气都是实的,哪怕是荒败已久的破庙,前后通风,也不会是如此空荡的回响。 他试探着,大喊一声,“王荣!” “唉!”王荣从外面跑来,声音由远及近,奇怪的是,越近声音越是飘渺,找不到归落点,像一盘散沙,飘在空气里每一个地方。 王荣见他就盯着他出神,不由开始紧张,“殿下?” “王荣?” “殿下?” “王大人?” “殿,殿下,你到底叫下官什么,什么事?”王荣听他叫的声音越来越大,笑容也越来越诡异,称呼还从王荣变成了王大人,心里更是恐慌,连声音都染上哭腔。 “嘘!”萧予安将食指抵在嘴唇上,示意他听。 王荣凛了神,仔细分辨,顿时毛骨悚然,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有感觉有什么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明明感觉就在耳边,但是又很遥远的感觉,不由的咽了咽口水,此刻,吞咽的声音在如此静谧的环境里显得如此突兀。 萧予安视线在庙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是顶格在菩萨身上,抬头与她对视,像是在出神。 王荣不敢打扰,便站在他身边此刻两人都安静下来,空气又是死一般的寂静,王荣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豆大的汗珠直接从他额上滑下来。 “殿下?”他一动也不敢动,用两指去扯了扯萧予安的衣袖,牙齿都在颤抖,“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听到了,小孩的哭声。”萧予安平静道。 “那?” “嘘,别吵,我在听他们在哪?”王荣僵硬着脖子转过去,果然就见他闭着眼睛仔细在分辨。 公子一身蓝袍立在风中,衣诀飘飘,不见半点慌乱,反倒愈发平静,眉宇间皆是无畏。 王荣见了,心里对这位景王殿下不免刮目相看,他与他初见时只是因为许光耀被刺杀一案,他只当他是办案主事官,随便查个由头回去封王的。 后来见他不似那些世家弟子,便对他刮目相看,也知道他不是那种无野心抱负的纨绔子弟,他很有城府,便想着点头之交,没想到今日在这样的场合再次认识到他,发现这是一个不一样的年轻人,同京都那些表面君子的世家子弟不同,他有自己的思想。 今日这出戏是有预谋的,他知道,从这事短短一个早饭的功夫就在民间传开,他就知道这是一出戏,他也知道,他不过是个搭桥的梯子,至于他们要针对的谁,他不确定,但这事闹到这般大,绝不会轻易收场。 他装着糊涂,这出戏主事的人也不傻,没有刻意隐瞒他,若不然,便是冒着得罪百姓的罪,他也不敢受理尚书大人的状告。 这年头,大家都是聪明人,就看谁装傻装得高明。 萧予安视线慢慢往上移,最后定格在头顶上,王荣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见他盯着寺庙顶层出神,开口解释道:“为了巩固房顶,不让雨水侵蚀,又要避免房顶承受太多烟火气而脱落,所以顶上梁柱多,以做支撑。” “所有寺庙都是这样吗?” “嗯。。。。。”王荣想了一会,皱着眉“倒也不是,一般是乡下的野庙百姓无钱修建,才会出此下策,直接将房顶钉死。” 问题就出在这,京都不是乡下,哪怕的郊外,堂堂寺庙,也不会如此寒酸。 似想到了什么,萧予安忽然退至门外,用手杖量了一下地面与房顶的距离,又退到院外,比了一下距离,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笑意不达眼底,甚至带有冷情。 “来人!”萧予安忽然一声令下,讲众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他招来太子亲兵,让他们爬上屋顶去看看。 萧元君今日将亲兵派给他,他不知为何,但知道今日之事必须成,若不然,太子就会被人冠上任性妄为的名声,他如此大张旗鼓的把兵派给他,是在断了胡含生点后路,也是逼他必须成功。 他在院外冷眼看着两波人行动百姓刨尸,亲兵掀顶,心里不断盘算着。 王荣瞧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上前询问,“世子是何故突然要掀房顶。” “顶上有人。” 王荣听罢,忽地瞪大眼睛,踉跄着后退一步,萧予安伸手扶着了他,好言道:“屋内地面距房顶的距离比屋外矮一丈,且屋内有很明显点回音,说明屋内一定有暗格,且就在表层。” 十七笃定胡含生根据点就在这里,但此处空旷,一览无遗,若不是十七嘱咐他一定要深挖,他也不会想得这么细。 第九十四章 你给我讲讲狗生的故事吧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世子,打不开。” 官差站在屋顶上,朝地下萧予安喊。 萧予安倒也不急,让他们慢慢下来,在外面慢悠悠地踱步,看到一旁的水井,忽的顿住脚步,往屋内走去。 他从来没有期待房顶可以掀开,只是想进一步确认自己的想法。 他走到屋内,再次凝望着菩萨的眼睛,向她虔诚地行了一个礼,然后就见他走到菩萨面前,用轻功一下跃上她的肩头,然后用手轻轻转动她的手臂,石像应声而动,菩萨偏过半个身子,见菩萨站的地方下面有个半大的洞。 按萧予安的身形,是绝对卡不进去的,他转过头去看那群士兵,士兵哥哥魁梧,长的是骨头,也不可能进得去,又去看了看王荣,王荣脖子一缩,躲避他的视线。 “我来,我身子小,我可以进去。” 有人从人群中挤出来,个子小小的,可以说是骨瘦如柴,混身上下最大的,就是他的脑袋,他晓得憨厚,见大家都望着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家小时候穷,没咋吃上好的,就给我养的这么廋。” “多谢这位兄台。”萧予安没有说赏赐,要是从前,他一定是最先用赏赐,来请人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用起人情了。 那人见状,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也学着那些林中好汉,“不敢当不敢当!” 萧予安寻了一根细绳绑在他的腰间,要他慢慢探下午,那人一下午就开始猛咳,顺着楼梯往上走,走了一半,发现没路了。 “下面没路了。” 地下传来空荡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地下。 萧予安摸不清下面的情况,“下面什么样?” “就两个楼梯,一上一下,绕来绕去的。” 萧予安视线在屋内环视一圈,瞥见菩萨的腿,朝地下大声喊,“你回到原点,往下走,不管怎么,不管前面的路是什么,只走你看见的第一条路。” 这不是什么障眼法,不管怎么走,总归是会找到出路的,不过是费些时间罢了,站得太高的人,会很恐慌,胡含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所以他的第一条路,应该是往下走,在小小的密室还要分几条路,不是为了牵制别人,而是为了为难自己,所以一直走下去,一定会有出路。 不知从什么时候,他也会根据周围的一切,猜测别人的形式意图和心思了,他这应该是跟伊人学的,她总是会根据环境,轻而易举地猜出别人的心思,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慧眼如炬”的天命公主吧。 “挖完了,十九具尸体,全是小孩。” “找到了,有人,还活着!”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惊了整个园林。 十七看着飘落的细雨,伸手去捞了一把,发现什么也没有捞到,不由的笑了笑。 偏过头去,“你输了。” “呵!”胡含生瞧了瞧眼前的公子,生的倒是俊俏,只是见到的坏人太少,“掌云间,十七公子?” 十七眉峰一挑,算作回答,依他现在的名声,胡含生认识他一点也不奇怪。 胡含生往林间走去,听着林中各种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细雨落下的声音,十七持伞跟在他的身旁。 “你见过那个孩子?他怎么样了?” “死了。”十七满不在意的答道,“在他六岁的时候。” 胡含生听罢,倒也没有什么反应,“他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十七声音冷了几分,嘲讽道:“病死的,饿死的,冻死的,说不清,是为了救我死的。” 胡含生顿了一下,转过去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救你?” 十七不语,以沉默答之。 胡含生轻笑两声,低声道:“也好,他救你一命,你还惦记着他,很好,很好。” 那声很好,说不清是在叹息,还是呢喃,又听他道:“你是来替他报仇的?” 听罢,十七手握在嘴边,轻笑两声,“欺负他的人,我已经替他报仇了。” “那你今日为何前来?又做这一场戏?” 胡含生身形小,站在十七身旁,就想一个依偎着孩子的父亲,他已经老了,蹒跚着前行,瘦小的身形似乎连衣裳也撑不住。 听着他道:“我不是来报仇的,只是他夜里常常喊疼,说爹爹救命,我就来看看,寻个方子。” 说到这,十七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转过头去问他,“他叫什么名字?他还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胡含生用衣袖揩了揩眼角的眼泪,声音颤抖,“忘了,可能是叫橡烊吧?” “橡烊?”十七在嘴边呢喃了两遍这个名字,似乎不太赞同,咂吧着嘴,“不好听,还是狗生好听。” “狗生?”胡含生同样在嘴里呢喃了两遍这个名字,仿若有无边的眷恋,轻笑一声,“狗生?是个好名字。” “当然是个好名字,我取的,狗好养活,希望他下一世,遇上个好爹爹,莫要像你我,一个守不住,一个护不住。” 他说得轻巧,可是声音听起来,又是那么的苍凉,若是叫伊人看见他的模样,管她什么世俗规矩,一准将他拥在怀里,交这世人莫要伤了他,他是那么好的一个少年公子。 雨渐渐小了,他们行走在林间,细长的竹叶飘落在眼前,胡含生伸手,将他抓住,在手里摩擦半天,“你给我讲讲狗生的事吧。” “我这个当爹的,已经忘了他的样子了。” 狗生啊?他的故事,我们都知道了,给你讲一个你不知道你的狗生的故事吧,狗生是个苦命的孩子,若是生的来世。 狗生是个哑巴孩子,可是他会说话,他的舌根被人划伤了,就连哭,也是小声呜咽,听起来就让心疼的紧,他说话不利索,不会讨食,不讨人喜。 狗生患有心疾,这是很久以后,他才知道的,他常常会忽然昏死过去,老乞丐会拍打他的身体,后来他学会了,救了他好几命。 狗生手臂上刻有一个“生”子,是用火烙印烫的,可能是太疼了,小小年纪的狗生一直记着,夜里常常哭着喊疼。 狗生被送来的那晚,他曾看到过他的爹爹,他的爹爹骨瘦如柴,右脚有些颇,颈脖上有一处烫伤,奇丑无比。 很多年以后,他就是靠着那个脚颇和那处烫伤,认出了他。 第九十五章 罪人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夏天的风轻轻落在脸上,告诉你秋天的秘密,胡含生站在十七伞下,听他讲着狗生的故事,狗生不爱笑,他总是木讷的,从来不敢看别人的眼睛,可是他有着孩子里最明亮的双眼,他总是小心翼翼的,谁也不敢靠近。 可是就这么胆小的一个人,救了他的命,用最傻的方式,以命换命。 十七从来没有想起过他,他把每年除夕当作自己的生辰,自狗生死后,每一年的生辰愿望都是希望能够梦到他,他只是想跟他说一声谢谢,唤一次他的名字,亦或者最后一次拥抱他,可是没有,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梦到过,至今已有十一年,大概是狗生不在天上耍的很快乐,不想让他惦记着他吧。 狗生是个傻子,是个哑巴,是个孩子,是他保持善良的初心,若不然,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对这世界报以最大的恶意,此生遇到这么一个人,是多么幸运。 胡含生笑着,安安静静地听着,仿佛也在经历狗生的一生,可是狗生的一生又是那么的痛苦,而他这个当父亲的,就是他不幸的开端。 “不是说天底下的父母没有额不爱自己的孩子吗?”十七接住一片竹叶,又将他抛开,看着埋在土地的竹叶,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他的小娘子,心里不由地泛起一阵委屈,“狗生的父母到底是怎样的人呢?”不知是在询问还是在自言自语。 胡含生听罢,兀自走到雨里,取下了自己的官帽放在一旁的石头上,似无意道,“狗生的娘亲大概是着世界上最爱他的人,狗生的父亲“他顿了一下,顺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袍,道:“是这世界上最恨他的人。” 那是他还不是尚书大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甚至他比大多数男子过得都要幸福,父母尚在,只有一妻,妻子温婉,他们感情很好,原本想着,父母身体康健,他同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生活就这么过下去很好。 不久后,他的妻子有了喜,这对他们来说,这简直是上天的恩赐,他身体不好,还患有喘疾,原本以为此生已经无法再想天伦之乐,可是没想到老天又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赏赐,他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积的德,才让他有孩子,所以自妻子怀孕起,他就每天烧香祈福,他的父母开始吃素,一家子日日夜夜盼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如此,他的人生也就圆满了。 可是人生在世,终不得圆满,他性子倔,不懂得变通,官场上得罪了人而不自知,仕途一直不顺,偏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的父母有患了病,原只是母亲患了小小的风寒,后来父亲又无缘无故摔断了腿,他不信,后来去查,才知道是他官场上得罪的人。 说来好像,本该是位居朝堂光明磊落的人,不知在哪学得下三滥的手段,找了外面的小混混打断了他父亲的腿,且三番五次拦截他的父亲将其打一顿,父亲年迈,几次打下来,落下了病根。 因着妻子和母亲都不便,他不想在惹事端,端着笑脸去赔礼道歉,尽管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那人收下了他的谢礼,打断了他的一条腿,那人官阶比他高,时任礼部尚书,他无可奈何,生生挨下了这一棍,一棍下去,他成了残废。 然他的妥协并没有换来故事好的结局,父亲在当天夜里就去世了,大夫来查,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他不甘心,他分明听到父亲一直喊疼,他刚刚瘸了腿,心里满是怨恨,不知怎么,就瞒着母亲找了验尸官来验尸,果不其然,父亲的肺部被肋骨刺穿,已经不成样子。 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害怕极了,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他的母亲知道了这事,一直怨恨他,也因为心有郁结,小小风寒拖了半月都没好,夜里悄无声息得去了,那是,他的妻子已经怀孕八个月,他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 那时,他已经自暴自弃,每天都在喝酒,可是他每天还是会清洗干净,去向菩萨请愿,他那时唯一的希望就是他妻子肚子里的孩子。 那时他的妻子并不开心,大夫说她心里有郁结,怀孕的人心总会不安。可是他当时并没有在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因为情绪不稳定,他有时还出手伤了他的妻子,可她从来没有怪过他,还每天安慰她。累死他,因为心情不好,也是他的妻子替她操办了他父母的丧礼,而他每天除了喝酒就是喝酒,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他的父母。 有一天夜里,他忽然听到枕边传来细细的哭声,转过身去发现他的妻子竟然在梦里也是在哭泣。 他忽然惊醒,原来自己忽略她太多,从那时起,他就没有再喝酒,而是一门心思。都放在他妻子和他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但似乎菩萨嫌他不够虔诚,老天跟他开了一连串的玩笑。 孩子出生那天,大出血,产婆说,保不住了,只能保一个。 他当时一下就慌张了,大脑一片空白,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一直没有说话,不知该做什么选择,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他的身体有一个孩子已经是奇迹。 产婆一直在催促,可是他还是不知道怎么选择。恍惚间,房间里传来他妻子的声音,“郎君!” 听到她的声音,他直接踹开门进去,管他什么世俗礼仪。他看到了面色苍白躺在汗泊里的妻子,她还是笑着,只是笑得有些吃力,她此刻已经没有了力气,全靠喝的那碗参汤吊着。 “郎君!”他牵着她的手,笑着说的,“我想给你留下个孩子。” 产婆一直在催促,保大还是保小自古以来就是个难题,他的妻子做了这个坏人。替他做了这个决定。他对着产婆说。求求你。替我保住这个孩子一定要。 他沉默了,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他心底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他被赶出了厂房,站在门外大脑一片空白。 很久之后。他听到了婴儿啼哭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为人父子的喜悦感,他一点儿也没有,心里空落落的,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他一人了,孑然一身在这世间游荡。 而他是个罪人了。 第九十六章 胡含生的经年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往后几年里,他一直是一个人,没有再娶。他将全部心血都压在那个孩子身上,喂奶换尿布,教他走路,教他说话。他的每一个第一次他都有参与,大家都说他是一个好父亲。 而他也是这么以为的。他原本以为他会一直是个好父亲。 但老天似乎又跟他开了一个玩笑。他的孩子跟他一样患有心疾,大夫说他太虚弱了,活不久。 听到这个消息,他的世界全然轰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求遍了名医,也并没有什么方法。大夫说说是遗传的,就算控制得好,用昂贵的药材吊着命,也就那么几年的活头。 也许是因为遗憾,也许是因为胆小,也许是因为不知道死后怎么去面对妻子。他一直精心呵护着这个孩子。然而,孩子渐渐长大,他的心情再次跌到谷底。这个孩子。是个傻子啊。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毁灭性打击。哎。因为父母的死。他知道在官场上不仅仅是靠实力。所以他变得越来越圆滑。靠着慢慢积累下来的名胜爬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然而,要报仇离他的目标还差一大步。 但是孩子出生是个傻子,在民间视为不详,是因为他的父母作孽太多菩萨惩罚,所以才会生下一个傻子,来报复他,警醒世人。 而他才刚刚当上户部侍郎。如果她的孩子是个傻子的消息传出去。他这几年所有的心血都白费了。往日积累下来的好名声。会被败得一塌糊涂的。而他的好名声。还是靠他的手段一步步积累下来的,经不得查。 但他还是不甘心。他听到民间有传言说,孩子小时候吃的苦越多,受的伤越多越好养活,狗子便是这么个理。 那个所以那夜他拿起了短鞭,打在了他孩子身上,轻轻一下,孩子就哭出了声,身上绽开一条红痕,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但不知为何他听着他哭竟觉得心里是那般畅快。仿佛所有的情绪都找到了发泄口。于是一发不可收拾。他找到了借口。而她的孩子。开始了他不幸的一生。 他那时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但他控制不住。每每看到那个孩子就想到他的父母,想到他的妻子躺在血泊里,叮嘱他。好好对这个孩子。就觉得心里压的喘不过去。 为了不让人发现他是个傻子。他悄悄用刀划伤了她的舌根。遇到的人就说这孩子安静不爱说话,其实哪里是他安静是他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好在孩子是个傻的。不懂得辩解。就直勾勾的望着别人,人家还夸她可爱。 她心里觉得好笑,可又觉得是那么的庆幸。 于是阿孩子身上的外伤积累得越来越多。可他是个傻子,哭完了就笑。有一次。他打累了。觉得这世界太没意思。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那孩子见状,竟然慢慢地爬过来抱住他的脖子,脑袋埋在她的颈脖间咯咯笑着,就这一笑,他又觉得这世上一切并没有。 于是,他又开始对一切抱有希望。他不敢抱着孩子去请大夫就自己研究一书。然而,心里抱有的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那时她已经近乎。病态。那夜喝多了酒,自己打了一个烙铁。在孩子背后刻下一个“生”字,都说上死而生。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倒要看看。是不是走到绝路了,菩萨就可以给条活路。 也许是他上辈子作孽太多。孩子疼晕了过去。发了一夜的烧。他那晚没有管他。心里既然期盼着他就这么死去,但是他奇迹般地又活过来了。 第二日醒来。那孩子又吵着他落落笑着。那是他这几年来最平静的一天。他给孩子。沐浴。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一碗蛋羹。喂给他。孩子高兴极了。伸手要抱他。他便将他扶在肩膀上。去给他两斤烧了一炷香。 孩子不懂得磕头也不认识他的娘亲。他便赖着性子。叫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认。他给他说他娘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他的娘亲,希望他以后当个好人,他的娘亲,希望他能健康。他知道他听不懂,可是他还是慢性的。 慢慢地孩子睡着了。呼吸声浅浅。就趴在她的膝盖上。 夜深了,他家孩子伏在背上。慢慢的。轻轻的。背着他走到了郊外后山庙里。 他到底下不去那个手。别想着自生自灭。能活到多少岁就看他的命了。往后漫长的一生,他都用来赎罪和忏悔。 他送孩子走的内晚。也是上,今日飘起了细雨。不过那夜无风。孩子睡得香甜。他将她放在破庙里。像菩萨克了,最后一个你。希望她能保佑他的孩子。不说平安健康。就希望不要再遇到他。 那夜她带着风雨回去,越走越远,忍住没有回头,忽的想起他还没有给孩子取名字。孩子生来体弱多病。他的心思又放在政务上。就因为不知道该取什么名字,所以一直耽搁着。 后来发现孩子是个啥的。并没有心思再替他取名字。今夜不知为何。忽然就想起了他的名字。想唤他一声不知道该唤什么,竟觉得有些苍凉。他这一生总该留些念想。于是,一路走一路想。随随便便就给他取了一个“橡烊”的名字,没有什么意义,就仅仅是个名字而已。 第二天。服你就开始操办丧事。他唯一的孩子,也因病去了,他在没有了家人。在这世上。是真真正正的孑然一身。 他没有再娶妻。也不曾有过孩子。百姓可怜他。都说他有情有义,一直念着自己的妻儿。他也因此又积攒了些好名声。 可百姓又是那么的愚蠢,他从未如此怨恨他们。若不是他们,他也不会就这么抛弃她的孩子,那是他的这一生唯一的孩子。 可是他注定不能有污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的妻子。倒在血泊里时,曾跟他说,“宁卑微如淤泥,也不负经年,余生漫漫,莫要迷失了自己,郎中可是我的意中人。” 她的意中人是个卑微如泥的人。 很久之后,他才听着他妻子的话,哪怕他现在做错了事,可是他从来没有后悔自己今夜的选择。 不是说要得到些什么必须要失去什么吗? 他还了这个孩子自由,也是这个孩子另一个不幸的开始。 他来这世上。只是为了感受人间疾苦。是个可怜的孩子。 第九十七章 安好!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十七听了他和狗生的故事,在胡含生的人生里,没有狗生,只有那个孩子,可悲的是他对那个孩子同样一无所知,仿佛狗生来这世上走一遭,吃过了苦,赔了命,就回去了,至于往哪去,他也说不准。 十七原本以为他会恨胡含生,毕竟在他还不知事的时候,就已经将他当作了仇人,他料想与他相见,一定是剑拔弩张,可是现在人就站在他面前,他却是如此的想念狗生,狗生的眼睛,像极了他的爹爹,不敢想象,胡含生这样的人,也拥有这样明亮的眼睛。 黑红相间的发带在风中飘着,公子一身玄袍,眉梢染上几抹寒霜,胡含生瞧着,眼眶莫名的就湿润了。 若他的妻子还在,若她能见到眼前这个少年,一定会笑着同他打趣,“你瞧那个公子,像不像从前的你,固执呀,拉不回来,以后我家娃娃,也要长成他那般模样。” 她也会笑着同那公子打趣道:“公子呀,我家娃娃也要出来了,我瞧你生得好模样,叫我家娃娃多看上两眼,要他长得跟你一样俊俏。” 公子走时,她会说:“多谢公子了!公子安好。” 她常将“安好”挂在嘴边,她希望一切都好,这样她才能安心。 他也想让妻莫念,惟愿这世间一切安好,来时,终于能还你一个太平盛世,如若她能听见,便叫轻风载着呢喃远去,人间一切安好。 “嘭!” 在这里传来一声巨响,是木板破碎的声音,十七回过头望去,空中升起一阵尘埃,被细雨压了下去。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偏过头去,同胡含生道:“大人你输了!”那笑容,笑得好不调皮。 胡含山摇了摇头,往宅子的方向走去,“年轻人啊!话永远不要说的太早。” 十七满不在意挑了一下眉,起身跟在他的身后,伞柄一收搭在肩头上,同他一起走在雨里。 两人沉默地走着,十七脚步一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往回走去,取过了胡含生刚刚放在石头上的官帽,顺手递给他。 胡含生见状,先是一愣,随后接过帽子,十七瞥见他伸过来的手,递出去的官帽往后一缩,胡汉生手顿在原地,疑惑地看着他,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手上的疤痕,不着痕迹地用袖子将它掩起来。 “狗生背上也有这个!” 胡寒声听罢,下意识地握紧的拳头,低着头,“不一样,不一样!” 狗生背上只有一个“生”字,而他手上那处伤,是错综复杂的,刀伤烫伤剜伤,一层一层的,将那个“生”字掩在最底下,见不得光。 胡含生正欲说些什么,忽然瞥见站在门口的萧予安,一下噤了声,而后朝他恭敬地行了一礼,萧予安亦回了他一礼。 十七远远瞧着,一把将自己手中的伞抛到他手上,用了些巧劲,看准了角度,萧予安一抓就抓住了。 这不是他惯常用的那把红梅素伞,而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黑伞,不知想到了什么,萧予安看着手中的伞忽地就笑了出来,满带调侃地看着十七。 都说十七脸皮厚,他当真没有半点不自在,任由他打量,一个眼神,萧予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撑开伞,静静地守在宅子门前。 “你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胡含山忽然道,语气异常笃定。 十七当然知道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人在这世上,本身不就过得为难嘛?与其让别人为难自己,不如自己,先把自己折磨够了。 他和萧予安,从小到大,所有的生活轨迹,没有一处重合,他们的思想,他们的行为处事,全都不一样,为君为兵,自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胡含生知道他听懂了,但不知道他为不承认,这是年轻人的世界,皇上说得对,他们确实插不进手了。 “你曾经想过恕罪?”十七看着远处宅子里忙碌的人,似无意间开口。 “赎罪?”胡汉生,嘲笑出身。语气是那么的震惊,就连那两撇胡子也都带了几分笑意,“赎罪?那已经是我年轻时候做的事儿了,也就做了这么一件傻事。” 说的手上的伤。 “那你后悔吗?” “当时不后悔,可是后来想想,不过是做给自己看的,也不知在矫情个什么劲,也许是企图感动自己。” 他这话说的没有错,他当时确实因为自己这一举动,给自己带来了不小的心理安慰,减少了许多的负担。 可是后来一想,若不是他朝狗生划那么一下,狗生根本不用遭遇这次劫难,以至于他后来根本就不敢看自己的手,怕朋友问起,所以他用了许多的办法将它掩盖住,原先刻的那个字,模糊的不成样子,有人问就答一句,“无妨,不碍事!” 这些年来,因为他身处高位,也真的没有人再敢来问他,这伤到底怎么来的。 那是狗生又一次从鬼门关回来时,他夜里喝了酒,稀里糊涂就打了一个烙铁刻在狗生背上,他那时想也没上想就刻了一个“生”字。 将狗生抛弃后,他夜里常常睡不安慰,总是梦到狗生含生,央着要他抱,夜里醒来。脸上总是湿润的。而从那以后。再也没梦见过他的妻子。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她看着那枚烙铁。忽的就想。试试。都是狗生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老子一抽。就印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疼得要死。莫说是个小儿。就是他这般经历过苦楚的人。也觉得难熬。 不用说湿气也知道这是怎样一段往事。没有人能比他更能看懂,人的心。蓝色。 宅子里忽然传来小孩儿的啼哭声。胡汉三申请一顿。往那边瞧去。脸色惨白。使其朝着。便知道自己心里的猜测是对的。 “那些孩子?是在搞生死后?”17大漠的问出声。 他们之间没有利益的冲突。胡汉生,不怕告诉他。甚至一直想找个人倾听。他压抑的太久了。哪怕是以暴烈发泄。也没人让他释然。 那是狗生去世的第二年。他靠着慢慢积累下来的名声,手上也有了那么几分实权,不再想以前那样闷头做事不问功绩,渐渐的有了话语权。 可是远远不够,他便将心思达到了街边的企鹅身上,阿宝是他收养的第一个孩子。很机灵。连耿耿的长得也讨喜。 可是身为乞丐的陋习,怎么也改不掉。有一次他带他去湖边游玩,随行点还有几位同阶大人,他竟然偷了随行大人的一个荷包,还嘻嘻地向他炫耀,后来那个大人找过来,害得他出了好大一个丑,惹得同阶嘲笑,也有人说他教坏孩子。 他面上保持微笑,可是心里气急了。一回家就拿去那个短鞭。开始打他,手上没有留一点余地。 阿宝跪在地上求饶,哭着喊着求他放过她,她再也不喊呢。可是,听这她的哭喊声,他越发兴奋。手上力度不减。哎。甚至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幸亏他当时还有那么一点理智,没有将人打死。可是有些事情开了一个豁口。就再也圆不回来了。 从那以后。阿宝开始怕他不敢靠近他。娓娓缩缩的样子,看着她心里更急。脸上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一旦他做错什么事儿。就开始拳打脚踢。但在外人面前他还是一个和蔼的父亲。 但终有控制不住的时候。他在朝堂上吃了亏不敢发泄。只能靠喝酒解闷。阿宝远远的看着不敢靠近他。他一瞧见它胆小的样子就想起了狗生将他唤了过来。 也许是他的样子太过吓人。阿宝怎么也不肯过来,他气急了。操作酒壶就往他走过去阿宝避无可避,被他顺手一杂儿上冒出了血直接晕。 他当时见到他额上的血竟然没有一点慌张,反而愈发兴奋。使劲用脚踢在她的小腹上。叫他起来求饶,可是阿宝没有动静。他越喊越气。拿起短片就开始往他身上招呼。不知她用了多大的劲酒醒之后。阿宝已经死了。身上被他打得不成样子。已经看不清楚脸。 到那时,他才感到害怕。跪着求求阿宝醒来。可能是阿宝太害怕了,终究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至此。他也没有慌张。反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张涛埋在祠堂后院里。祠堂没有人敢进去,自然也不会有人发现。 他装作阿宝走失了的样子,发动福利所有人出去找。跑了两天。也没有成果,这才做呗。于是,坊间又开始说他。如蜉蝣子。反倒愈发可怜他。 对于阿宝的死他,心里没有一点愧疚。反而。有点失落。那种一直压迫着他的窒息感又回来了。让他迫不及待想找个发泄口。 所以他假借施邓明月。藏在。京都或者郊外不散,实则是为了寻找合适的人选。主要是张目光定在郊外。悄无声息地将孩子拐来。 他还在南街乞丐上买了一处宅子。文章辰鬼宅的模样。不让众人踏入。 而那出宅子,是他心里唯一的未解。在那里他可以不顾。民生。不为面子。甚至可以不计生死。全然释放自己心里的暴力因子。 这些年积累下来。宅子已经成了有名的鬼宅,死在他还手里的乞丐也越来越多。起初他还会有紧迫卡。然后竟然慢慢的习惯了。 至于胡永生。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收他做义子。他当时。在一群孩子中不善。只有他一个人跟他说了,谢谢。他将她抱在怀里。他便用手圈着他的脖子。张脑袋枕在他的肩上。那一瞬间,她竟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像极了当年狗生抱着他脖子的样子。 就是这么一个举动,让她动心收了他做义子。 他大忽悠生同别人不一样,他从来没有打过她。甚至可以说她一直呵护着她扶持着他。更是在后来扶着他当上了户部侍郎的位置。 胡永生很听他的话,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哪怕是错的。他也会支持。这让他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让他变得不那么暴躁。也开始学会放过自己。。 后来胡永生死了。他心里唯一一点未解也没了。被隐藏的暴力因子也都慢慢涌出来。他又开始控制不住的想打人,且下手一次比一次重,比以前更甚。 狗生还是他的孩子的时候。她日日夜夜向菩萨乞讨。祈祷这个孩子平安出生。后来祈祷这个孩子能够活下去。再后来,他祈祷这个孩子变聪明,不在是个傻子。 可是菩萨不愿意保佑他们负责。不知从哪里听说过西南。小鬼娃娃这一传说便将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早上还是他的孩子的时候,他曾千万次想过要启用这个小鬼娃娃。可是。你妹妹站在祠堂前看着他妻子的牌位,他又放下了。 狗生不是他的孩子之后。他便将小鬼娃娃放到了迫于庙里。他不信菩萨。所以他砸了菩萨的庙。挖空了菩萨的胸襟。要那些菩萨眼睁睁看着它是怎么折磨那些孩子的。 他就是这么一个狠心的人。哪怕他知道自己是错的。可他还是固执的用自己的方式向菩萨。像这世道。宣战。 17静静的听着。胡汉生,说的平静,仿佛那不是他的过去。可她的言语间又是那么的飘渺。似乎是在回忆。又是喝是在忏悔。 是在忏悔吧,他也说过他曾经是个善良的人。 17从来没有想过。他怨恨了一辈子的人有着这样的一生。他怪他,可是他又粘他。这是一个可怜的人。甚至可以说她是一个被上天戏弄的人。 诺张她的遭遇安到自己身上,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狗生遇到你,很幸运!是他的福气!”胡含生最后说。 听吧。17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狗生不是因为遇到他,而幸运,而是因为他的爹爹抛弃他的幸运。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他,他也许会活得更久。 “不会了,他不会活得比那时更久。他也不会再遇到一个愿意当他爹爹的人。毕竟他可是个傻子。” 狗生患有心急,他活不了太久。他是个傻子,没有人当他爹爹所以遇到这么一个少年公子。是多么幸运。 可是十七并不这样认为,他能遇到狗生,该他是多么幸运。 是狗生给了十七这个人生的开始,才能遇上他的小娘子,少年公子,才能赋予十七这个名字真正的意义。 如今,因为狗生他过上的全然不同于以往的人生,带着狗生的那一份。 这是胡汉生的一生。他重新走的每一条路都是绝路。上天对她无情,她从来没有放过自己。不知该不该恨他。只是若能回到当时他能与她见上一面。他愿意对她说上一声,“安好!” 愿父亲来世,生在太平盛世,孩子咿呀学语,唤得清一声爹爹。 如此,安好! 第九十八章 如果!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萧予安守在宅子门前,不让旁人扰了他们,他站在伞下,远远看着,十七一身玄袍立在胡含生身旁,仿若为他遮挡了一切风雨,他知道他和胡含生之间有故事,至于是个什么故事,大概待此事了结了,他才会知道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发现胡含生看十七时总有一种慈爱的感觉,这眼神他曾经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那是当今皇上。 那是夏知书的生辰宴上,皇上匆匆出现,又匆匆离去,他们之间本没有什么交集,他甚至可以算得上被冷落,但是皇上在走之时,似无意看了他一眼,也是像今日胡含生看十七那样的眼神,充满慈爱,哪怕是他的父亲母亲,也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细雨密密的落下,清风缓缓地吹着,他就站在门前,替他们守着,所有的真相终会有全部浮出水面的那一天,不急,他等得。 “殿下都清点完了,三十二具尸体,十二个孩子。”王荣面色沉重,就连声音都变得哽咽。 那些孩子身上全都有大大小小的伤,根本不能说是在施暴,简直是在受刑。 受刑这两个字用的有些严重了,但王荣觉得自己一点没夸张,那些孩子,有的被拔了指甲,有的四肢关节全部错位,有的被拔了舌根,有的被挖了眼睛,有的被关在木桶里,畸形发育,总之,没有一个人有点儿人样。 见到他们时,全部缩成一团,说什么也不肯跟着他们下去。最后还是他们用强硬的手段直接叫人抱下去的。 萧予安听罢,敛了心神,往林中二人瞧了一眼,将伞收起来,搁在门边上靠着,往宅子走去。 当初十七笃定,胡涵生对孩童施暴,且就在这个地方,今日这一见发现实在没有什么可藏人的地方,也不像是有密室的样子,于是他思维一转,讲身处的地方当成密室,密室之外的才是胡含生真正活动的空间,这才想通,其中的缘由,再一对比发现他极有可能就将孩子藏在最容易让人忽略的地方,屋顶上。 于是,他便注意到了那个菩萨周围所有的石像都落了厚厚一层,。主位菩萨虽然也有灰,明显比其他的要薄的多,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尊石像经常被移动。 菩萨手臂比别地地方要光滑,一看就是经常摩擦,他这才想到了机关就在菩萨身上。这一试叹果然就让他试探出来了,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地下通的是天上。 刚下去那个人按照萧予安说的法子一直一直往前走,越是往前,一股血腥味儿混杂着说不清的恶臭扑面而来,让他心里直犯呕,还是忍着继续往前。 渐渐地,他听到了小孩的哭声越来越清晰,并不敢再往前,外面的人听了,都在鼓励他,以唱歌的方式来给他壮胆,唱的啥的孩子时期的童谣,他这才继续往前。 行到尽头有一扇门,门把上挂着一条粗长的铁链,约莫比他的手臂还要粗。他鼓足勇气轻轻往里推,没想到轻而易举就打开了。 一进去就听到了好几声抽泣声,他不知踩到了什么地方,脚下还淌了水。 如果说黑夜是一张巨大的网将人笼罩在尘世,那再不济也有一轮明月在天上挂着,多少有点慰藉,而他此时在的地方。就连微弱的光亮都没有,就算是一个完全被隔开的铁笼子,就连呼吸都像是偷过来的。 他敛了神,心里平静下来,拿出萧予安事先让他带着的火折子,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要冷静,但双手还是止不住地颤抖,额上的汗水也流得越来越密集,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好在这时灯亮了! 火光刚刚一点亮,他就听到几声呜咽声,缓缓的睁开眼,待视线明了,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简直就是一件刑房,东西齐全地很,便是那些古书话本里记载的那些刑具也应有尽有,还有些事他甚至听都没听说过的。 角落里缩着几个孩子,有两个瘫软在地上,其余的全部抱成一团缩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盯着他。 那些孩子整个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上身赤裸着,可见大大小小的伤痕,没有一点遮掩。 有些孩子哭了,有些没有哭,便是哭了的那些人,也只是将自己小心地抱着一团,极其小声地呜咽着,不是一般孩子那种惊天动地的哭声,同他们刚刚在底下听到的呜咽的声音,别无二字。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到底只是一个普通百姓,没见过这样的世面,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忽然感觉背后一凉,他缓缓地转过头去,脸色顿时失了颜色。 就见架子上挂了两具白骨,是那种被剔了肉的白骨,就挂在架子上还拼了一个完整的形状,吓得他一下跌倒在地。 手挨在地上,一阵温热,就感觉粘乎乎的,一阵恶寒从脚底升起,让他毛骨悚然,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就见手,就见一片血红,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汗水瞬间沁湿了整个衣裳。 这下他找不到地方躲了,就连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在哪个地方,他想叫可是叫不出声来,哑着嗓子去问那些小孩儿。,“你们,你们是谁?” 没有人说话,反倒是他们抱得更紧了,极其警惕地盯着他。 他咽了咽口水。挣扎着从地上起身,顺手数了一下,加上瘫软在地上的一共有十二个人。 只要是人,一切就变得没有那么可怕,他举着手中的火折子,粗略地在周围看了一圈,这不单单是一个刑房,大抵还是一个马圈或者说狗舍。 最里面的角落里摆放有几个大铁笼子,笼子里面杂乱不堪被子上满是血迹,门口都统一摆了个碗,还能看见有苍蝇在飞,就单单是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倒胃口。 “是谁把你们关在这里的?” 还是没有人说话,那些小孩儿就直勾勾的看着他,他心里有了底,就朝楼下大喊说明了上面的情况。 众人听这声音是从房顶上传下来的,顿感震惊,连忙唤来了王荣,王荣一听也觉得不对劲儿,朝洞里嚷嚷,“你是往上走的还是往下走的?” “往下,一直走走到底。” “你们快点来!这里有孩子受伤了,还有两个在发着高烧。” 众人仅仅是听着都觉得心焦,他们也想上去,可是那个洞便是砸开也只有那么大,若不然就只能挖扩大那个洞,但是时间来不及,孩子等不得。 王荣思索了一番,再想到他刚刚描述的房间内的情形。叫众人散开全部退到门外,朝里面大声嚷嚷,“你找一个东西,往地上砸使劲砸,砸穿!” 那人顾不得那么多,随手就抄了一个铁锤往地上砸,房间里什么都不多,刑具一定是够的。 果然不出王荣所料,没两下,房顶就被砸穿了,众人看着那镂空的房顶,一时惊呼。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来救人!”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窝蜂往中间涌去,没有绳子,没有梯子,他们便顺着菩萨的身体往上爬,以接力的形式将孩子抱了下来。 起初那些孩子并不愿意,是他们用强硬的手段直接叫人掰开,或抱着,或用身子直接将他们拖下来,有时不小心碰到了那孩子的伤口,孩子也不吭声。 最难的还是那些关节错位的孩子,碰不得,但他们好像习惯了,不管怎么折腾,他们都不吭声。 后来才发现原来它们的舌根都被拔了,说不出话来。 众人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里难受地紧,又找不到一个发泄口,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众人见孩子都解救下来,还没来得及询问,外头又传来尸体挖完的消息。 他们刚刚才救下这十二个孩子,现下又听到外面传来那种消息,心里顿感沉重,都无法迈开腿往门外走去。 还是王荣带头这才领着众人往外面走这些孩子戒备心重,就算现在要给他们清洗伤口,连碰都不让,他们便遍想着让他们缓一缓,这才没有管他们,全都往门外走去。 “大人挖清了,一共三十二具尸体,全都是孩子,有两句已经成了白骨。” 王荣听罢,不知作何反应,上前一步去看了看,这一看脸色顿时惨白,有百姓好奇,也扒拉着上前看了一眼,转身就吐。 “畜生。”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激起了民愤,但众人还是沉默的。 王荣冷静地让官兵开始清点盘查,自己往院子外面走去,看见的站在门口的萧予安,他称着伞,一身蓝袍,身长玉立。往前是大片的竹林,清风吹拂其他的头发,细雨落在他的伞面上,再与内院做对比,彰显他此事如此的岁月静好,可又那么的讽刺。 如果早在几年前就出现他这样的人,是不是有些悲剧根本不用发?,有些人根本不用死亡?而有些人也不会走向黑暗?有些人也不用坠入深渊? 可是如果有如果,如果本来就没有如果。 他不想上前打破这份美好,但有些事儿,他还是要做,低着头,声音哽咽,“殿下都清点完了,三十二具尸体,十二个个孩子还活着。” 萧予安听了,倒没有什么变化,仿佛这一切他早就知晓,沉默地收了伞,往宅子里走去。 他先是去看了一眼那些尸体,直接叫人寻了处僻静的地方将他们埋了,然后转身走了。 众人不解他是什么意思,倒也不敢多问,王荣欲言又止,还是没有说话,这可是证据,这一埋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萧予安当然知道这一埋什么都没有了,可是,不仅仅是一个讲法的国度,这些孩子吃多了苦,一定怕极了人,现下这么多人围在他们身边,他们心里一定是极其恐慌的,便是黄泉底下,他们也难安。 倒不如还他们个安静,莫要再叫在这世间烦忧扰了他们。 众人不懂,从前的萧予安也不懂,但现在的萧予安,一定会选择这样做,也只有这样做才是对的。 他这一买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物证可是有那么多人看着的不是吗,有时候人情可比尼法。规矩。分量重得多。 他算计着人群,可同样他也还了那群孩子安宁不是吗。 他进去看见了那群孩子。孩子无法适应外面的光线,全部都闭着眼睛。肖与安叫人学了几块鳞稠蒙在他们眼睛上。属于靠近孩子全都僵硬的身体。他便悄悄退下了。与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 “是谁教你们关在这里的你们干到这里多久了。你们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 他一连串问了许多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人群里传来一声嗤笑。“还能有谁。我们礼部尚书胡大人呗。” 说话的正是刚才踏入洞底的那个人。因为他是最先最直观感受。所以心里的感触比别人要多一些。 他这一开头人群里开始变得嘈杂都在讨论这件事,说着胡有声平日里是如何如何的违法。线下又是如何如何的残忍,总之每一句好。 因为这件事的开头就是一群乞丐去关死你报案,搜狐寒生。孩子施暴众人这才将线牵引到他身上。自然的认为凶手就是他。哪怕没有实证,心里一旦有了这个认知,便再也难以处去。 小雨案件呗,没有出声,不紧不慢地听着众人讨论虎寒生。他以压迫的形式问那些孩子就是为了想激起百姓的怨恨。心里有了紧张感。他们才会想主动去了解这个事儿。 对于这件事儿,胡涵生在意名声,所以闹得越大越好。 他安安静静的听着甚至有人开始吵了起来。王荣见状心里慌张的不得了。但肖玉啊,没发话,他也不敢阻止,任由事态就这么发展下去。 最后的定论就是胡涵生是凶手。都在请求彻查他。小雨安听罢,心里不由得失笑做人简简单单就订上了这么大的罪名。可是证据呢。 对呀证据呢。 他们今日的行为从来没有想过要什么证据。不过就求得个眼见为实。至于凶手是不是虎寒生能不能确定是他他们并没有在意。只是想将民间的舆论都引到他身上让胡汉生,再也无法脱身。 他做了许多错事,不能坚持是这一按就断了他的后路。他还有许多后路需要他慢慢走完。让他自己走向死亡。 第九十九章 狗生的故事,完了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对于百姓的怨言,萧予安并没有搭理只叫人收拾了这场面,将那些孩子好好安置,待事情审问出来,有了定论再下决定。 众人心里颇有微词,心里暗想,这萧世子莫不是也害怕那些权贵?不敢问罪尚书大人? 偏就有人问了出来,萧予安淡淡瞥了他一眼,没甚在意。 那人被他瞥了一眼,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背脊直发凉,不敢再言,他瞧着萧世子是一个温润无害的,被他这么一看,就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萧予安派人去外面给十七汇报了一声里面的情况,那小厮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眼神恶狠狠的看着胡含生,走时还不忘嗤了他一眼。 十七也注意到了他眼中的怨恨,只挥手让他退下,笑着同胡含生打趣,“大人,你猜你这几十年积累的名声会不会因此毁于一旦?” 胡含生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前走去,“年轻人啊,有些东西,有些事情,是时间可以冲淡的。” “我活了这大半辈子什么都没有,有的就是耐心。” “是么?”十七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疑惑的问出声,见人走远了,连忙跟上,答道:“可是我觉得大人这次,恐怕是真的要完了呢?” “哦?”胡汉生不认识他,今日同他第一次打交道,也不知他哪里来的信心说这话,疑惑道:“此话怎讲?” “单单凭着一处宅子就给我定罪,可是证据呢?说我对那些孩子下手,证据呢?” 小狐狸要和老狐狸斗,道行终究还差了一点,可是小狐狸初生牛犊不怕死,什么也敢尝试,老狐狸在这人世间走了半生,活的年头越长做的错事就越来越多。 十七扬了扬自己的马尾,随手捡起了靠在门边的伞,“那就拭目以待吧。” “拭目以待?”胡含生悄悄在心里呢喃,泛起一丝苦笑也踏进了宅子。 “来了来了,他来了!胡大人来了!” 有人开始报幕,众人自觉为他开辟了一条路。 他们一路望过去,所到之处杂乱不堪,有泥土翻新的味道,还混合着一股血腥味,恶心的很。 胡含生早就看到了与他对望的萧予安,还念着他们早上没有下完的棋,施施行了一礼,萧予安倒也不介怀,回了他一礼。 气氛没有想象中那么剑拔弩张,众人也没有想到胡含生会这么淡定,刚刚还聊得火热朝天,现下连声音也不敢出,生怕是因为他们自己的误会得罪了人,毕竟人家可是权贵。 气氛一时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说话。 萧予安默默地看着,胡含生只是端着笑,任有众人打量,只有一干百姓不甚自在,不知道眼神该放在谁身上? 王荣见状,将二人请上前,心里直犯怵,“大人,你看这?” 他不敢讲话说得太死,毕竟那些乞丐也只是个孩子,不知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能斟酌着说出口。 胡汉生笑着道,“无妨,查吧!” 王荣这才放下心来,伸出袖子揩了揩头上的虚汗,要说这事儿可真不归他管,胡含生官阶比他高,他实在是没有权利去查他。 但这事又是人家实实在在在他府上报的官,他也不能坐视不理,只能先接下来,心里想着回去就禀告皇上。 胡含生的模样实在是太过坦荡,萧予安也开始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纰漏或者说还遗漏了什么。 若坐上真的不是他,太子今日将亲兵借给他,不知又会惹出多大的事端,他不禁开始担忧。 得了他一句话,王荣放心下来,遣散了众人,将孩子带回去安置,走时十七还特意叮嘱他不用将孩子安置的太好,若是太好,他们适应不过来,心里反而会更恐慌。 听及此言,王荣瞬时被人点醒,心里不禁感慨道这个公子看起来不正经,没想到心思如此细腻。 王荣带着一群人浩浩汤汤地走了,迫云庙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刚刚还拥挤的空间瞬间变得空荡无比。 很诡异,就感觉所有的石像菩萨都在盯着你,让你毛骨悚然,浑身都不自在。 十七在庙里走了一圈,时不时还点了一下头,“这些石上雕刻的不错,大人好手艺。” 胡汉生倒也不否认,摸了摸石像上的灰,“老啦,不如从前了。” 倒也没想到他承诺地如此干脆,一时间对这位尚书大人更加好奇。胡含生接受到他打量的目光再次取下头上的官帽。 “时至今日,世子其实应该再果断一点,便是直接寻人来端了这破云庙,也无不可。” 萧予安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给他说这个,摇了摇头,上前拖出藏桌下棋盘,“凡事要讲究循循渐进,太过冒进,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胡含生点了点头,也上前与他对立而坐,十七坐在菩萨身前的桌子上,一腿搭在桌子上,另一条腿在外面晃悠着,随手捡起一旁烂了的苹果开始啃,这地方就连苹果都渗入一股血腥味,他眉头一皱,往后一甩,丢开了,百无聊赖地看他们下去,发现怎么也看不懂。 他们二人接着上午没下完的棋局,原封不动地将它摆了出来,胡含生一面摆一面询问,“十七公子是因为狗生,那些乞丐,所以我伤了他们的亲人,那么萧世子你呢。?” “总归不能无缘无故,没有证据,单单是民心所向,就给我定了罪吧?” 萧予安执棋的手一顿,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 他说的没有错,他对胡含生什么也不了解,仅仅是因为十七无凭无据的推理,和挖出来的这处宅子,就笃定他有罪。 可是凭什么呢?这一切不也是没有证据吗,他现在和那些无知的百姓有什么区别。 那一瞬间,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并且开始厌恶自己,忽然听到一声熟悉又轻蔑的“啧”,顿时拉回神。 他知道这一切没有证据,可是那又怎么样,总比干等着好,就当是一场赌注。若是人挖出些什么证据,那就赢了,若是不能,避免错过了什么。 他没有错,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胡汉生将落到棋盘上。他下的还是跟今天早上一模一样的位置。胡华生说他输了的那个位置。 胡汉生,看他很久才落了这一只。也捡了一颗棋子,同样放在今天早上那个位置。头也不抬地答道。若是往后还有人问你同样的问题。你不必犹豫,也不必怀疑自己。你有自己的坚持。你知道什么是对的,错的。尽管过程也偏差。她只要你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总会告诉那些质疑的人。你当时选择没有错。 他说的无比自然就像是寻常的长辈在教训自家小妹。也是在给他鼓励。 死去瞧着。放下自己靠在桌上的腿。伸长脖子把棋盘上瞧了一眼。在弹牙看了一眼,胡涵生。见他没什么表情。也撇了下嘴,眉头一直皱着。 气氛诡异而宁静。两人这盘棋一直胶着着也没有分出什么胜负。外面突然响起一声狗吠。17从梦中惊醒,见他们二人还在对眼。随手又捡起一个苹果。手外轻轻往前一甩,苹果砸到棋盘上乱作一团。 “走吧!” 二人倒也没说什么,起身理了理衣袍,跟在十七三号往外走去,走看着他后面的马尾一甩一甩的,走路没什么姿态。吊儿郎当的。好不活泼。 甫一出门就看到了门外站着的景明,他就静静的站在门边。手里拿着一把大傻。见三人同时走出来。明显一愣。 济宁来啦。 17件的大声朝他喊了一声。仿佛对她的到来,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几名这才放松下来。规矩的答了一声是公子。 身后的呼喊声招了招手,张继明换到自己身旁。伸手牵住了她。同往外走去。 17和肖与安对视了一眼,朝她耸了耸肩。倒也没说什么。 一阵清风吹过,使人站在宅子门前。听到一阵沙沙的声音,抬头望去,忽然见到一阵现场。 是彩虹。景明惊喜到。指着天上,示意大家望去。 胡汉生,没有抬头。而是偏过身去看仰着头的警民他眼里满是惊喜。你没有见过彩虹。 语气里满是震惊。请明天吧。放下了手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拘谨。显然是对刚才激动的模样有些羞涩。他一向端庄稳重,至少像这样失态。 17往天上瞟了一眼就收回眼神。头也不回地答道。做我们乞丐的。眼睛放在地上。头埋在胸前,只有挨打躺在地上的时候才会看到。 他说的随意。嗯。仿佛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胡汉生,舰艇景明居左的脑袋。心里一阵酸楚。不由得再次想起了狗生。也不知他看过彩虹没有。这么遇上。他后来又抬头。看了一眼。可是彩虹已经散去。只剩下一片蔚蓝。 对于17刚才的话放在心里的,显然不止呼喊生意人。肖与安看了看身旁那个潇洒坦荡的时期。不由得好奇他从前当乞丐时到底是怎样过的。他见到的天又是怎样的不同。 忽的上前一步。扯开了她的发带。17猛地一回头。做甚。眼神还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手里的发呆。生怕他给他抢走了。 肖易安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用了些吵劲儿。让她半跪在地上。是那种行军灵敏的姿势。17仰着头就要忘他。肩膀被他轻轻一拍,别动。 说着就把发呆轻轻系在她的头发上,胡汉生,何景明。见此举动也停了下来,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到没有什么表情。 他的举动实在太过惊悚,17没有反应过来。傻傻地半跪在地上。是柿子。 就连柿子都喊出来了,可见她心里多么慌张,赵玉安,不由得失笑。拍了一下,老台是一套仰头。 17顺从地仰着头。 看到了什么。 17这才反应过来,将目光放在了远方定格在天上。忽的一笑。看到了坚持。看到了自由。看到了太平看到了宁静。看到了我想要的一切。 你不是最爱你的小娘子吗。往后有彩虹时,你别让他给你梳头。车上什么都有。你也不用再低着头。 你不是最爱你的小娘子吗,这话可真是做到17心坎里头了。傲娇地扬了扬下巴。这一动,扯到了头发。痛得她一阵惊呼。 女儿扎一少点磕磕碰碰都痛的哭出来。扯到她头发却仍面不改色,南二家却不同。大刀金枪刺在他身上。他无动于衷。去去去根头发。就能让她哭天喊地。其实就是这样的男子。 萧元安键自己好不容易绑好的。大臣突然又乱了。忍不住想打他。看见男子傲娇的表情又放下了分手重新给他绑了一个手法,有些笨拙,但好歹是个样子。 17在均匀时常常给别人梳头发。也会有人给他说。因为打仗时常受伤行动多有不便,有些事儿便都让别人代劳了。大海是头一次在这种环境下以这样的姿势对这么身份的一个人梳头发。心里不免有些异样。 给她梳头发这件事儿肖与安也是忽然想到就做了。待人跪到地上才反应过来。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只能硬撑下去。没想到他还没觉得尴尬。17就先紧张起来。 摇了摇头往林中走去,每走两步又忽然停了下来,倒回去朝时期伸出手。17顺着台阶就下来。一把握住她的手。使人并肩者朝林间走去。 呼喊声望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一次用袖子凯乐卡眼角的泪水手上力道无意识握紧了几名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更用力地回握着它。 明天突然传来一阵狗吠声。是希望这几名。几名你想不想认识你的狗生哥哥。 此话一说。不仅是几名就连肖玉安演了一愣。这男子满带笑意。不是网页奇奇狗生时那般暴力。也放下心来。 请您没有回答,而是先偏过头看了一眼胡涵生。见他没什么抵触的情绪,这才点了点头。 他听说过这个狗生哥哥。听说这个狗生哥哥是一个很善良很善良的孩子。这个时期哥哥一条命。他不了解他。但在他心里。他一直是一种依靠,无形的,每每听人说起这个狗生哥哥他就觉得心安。 林间狗吠声不断,他们一起走到十字路上。闻清风徐徐吹过。看老杨慢慢洒下,听着狗生的故事。 那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大概是上天看不惯这凡尘对他太过残忍,早早地将他接了回去。 狗生的故事就断在这林间。听过变王了吧。狗生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梦中。大抵不想让人惦记着他,所以听过就忘了吧。 第一百章 南街乞丐巷私囚孩童一案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日子还是这么过着,一切又不相同,百姓还是那些个百姓,只是思想格局都不大相同了。 从前他们讨论坊间八卦,现在他们讨论的都是朝廷,京都之事。 就南街乞丐囚禁孩童这一案,不知皇上是何意,这事儿还是落在京兆尹身上。 听说朝堂上好像还问了京兆尹,王荣便将民间的猜想告诉了他,说胡含生是那宅子的主人,皇上听罢勃然大怒,言语间皆偏向胡汉生,说这事没有证据,无法上升到尚书级别的审问,所以还是按民间之事交给京兆尹处理。 不同的是此次,萧予安辅佐辅佐他们主事。 但是不管皇上怎么偏,权贵怎么偏,他也远在宫城,京都千千万张嘴,皇上也拦堵悠悠众口。 民间早已自作主张地将胡含生定为罪人,皇上此举反倒更容易激怒了他们。 相比之下,胡含生倒是不慌不忙,为了避嫌,皇上让他在家休养,也不用上朝,他每日就在家中喝喝茶,看看书,偶尔会去去无书舍看看景明,景明很喜欢他,他们之间大概是那种忘年之交,不论什么,他们都能聊到一块儿,很投机。 有好几次伊人都看见了,也没打扰他们,就站在一旁悄悄的看着。 “小娘子在看什么?” 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伊人稍稍偏过头,就在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的脸,男子的鼻子就抵在她的侧脸,她甚至能看清楚他的睫毛,密长微翘,心里忽然漏了一拍,往后退了两步,不自在道:“你怎么来了?” 十七伸手捏了捏她腰间的荷包,见还是鼓鼓的,歪头一笑,“我想小娘子便来了。” “别贫嘴,说正事儿。” “正事还就是他想你了。”调侃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伊人转过头去,见萧予安与夏知书都倚在门边好笑的看着他们。 夏知书跟着调侃道,“顺便来办个正事儿。” 顿时顿时羞红了脸埋着头往里间走去,十七用手指点了点门外的二人,连忙跟了上去,小娘子小娘子叫得好不欢腾。 夏知书和萧予安对视一眼耸了耸肩,尽显无辜,也往里走去。 “你们二人怎么会一起来?”十七可从来不是个吃亏的主,他们调侃小娘子,叫她羞答答的不敢见人,他也敢调侃他们,谁让他们就这么处到一块儿了呢。 萧予安自然知道十七是个什么德行,逮到机会肯定不会放过他。 忽然听到他这么说还是明显的顿了一下,一旁的夏知书就要自然得多,“我刚刚在街上游玩碰到他,他说要来无书舍,我便跟着来了。” 嘿!景王殿下同一般千金闺女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别说街上遇到他与他同行了,就是你专门带着人去他家门口堵着他,他也会客客气气的,从你面前走过,浑身上下就写满了几个字,“姑娘,请别靠近我!” 这也是十七后来才发现的,他一直以为他懂礼数知进退,谁也没想到他是这么一个世家公子! 萧予安被十七**裸的眼神打量得不甚自在,兀自转移了话题,“三弟呢?” 伊人见此,放下手中的茶杯,“最近边境不太太平,兄长这几日都在宫里处理政事。” “不会是又要打仗了吧?”夏知书天真地开口。 气氛就沉默下来,她眼神在这人之间来回瞟了瞟,不知所措。 萧予安见她紧张,伸手给她倒了杯茶,是无意问道:“今日在此,可是为了胡含生一事?” 十七也不拆穿他,这件事应该往前推一步了,时间拖的越久,怨气过于多,于后面的计划更加不利。 夏知书自从得了自由可没少在外面跑,民间这些八卦一个也没落下,自然也知道南街乞丐巷私囚孩子一事。 当时听他们说是胡含生所为,可是她一点儿不信,要说在官场上她唯一看得过眼的,也就那个胡含生了,有分寸有想法,从来不会狗眼看人低,仗势欺人。 听他们说他时还藏了身份反驳,谁知道说的人太多,她一个人比不过,一时也有些动摇,差点儿就改变了想法,信了他们的话,幸好她最后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毕竟这可是她唯一不讨厌的当官儿的。 没想到现在能听到第一手消息,她就说他们几人一聚到一起,肯定有大事。 手上无意识地扒拉的橘子,实则把耳朵都竖了起来,认真的听,生怕错过一点消息。 就他这点儿小举动,三个人精怎么可能会没发现?全当做没看见,还稍稍放大的声音,方便她偷听。 “眼下这局势对胡汉生来说的对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不过是名声而已,攒得这么些年,也不差这两年的落败。”十七道。 萧予安闻言,略微思索了一番,不大赞同,“可是,如果现在就走下一步会不会逼得太紧?反而得不偿失?” “不会!”依然淡定道,开始泡茶,声音温和,“若目标仅仅是胡有生一事,那我们现在的做法就太冒进,可如果我们不的目标不单单是这一个,现在就是很好的时机。” 就是想偷听也得找个苗头,这他们一人一句,夏知书也听不明白,犹豫着开口,“你,你们在说什么?” 伊人伸手将第一杯茶递到她面前,十七顺势就道,“你就听着吧。” 语气颇有些调侃,总之不是个温柔的样子,萧予安听罢,瞟了他一眼,伸手截过了伊人递给他的那杯茶,自个儿饮下,一人独占两杯。 十七伸在半空中的手停在原地,表情错愕,旋即反应过来,气得收回了手,气鼓鼓的看着伊人,伊人无奈,又给他倒了一杯,直接放在他手上。 这两人有时看着大气,有时又幼稚的很。 她便耐着性子跟夏知书解释,夏知书表情耐人寻味,总之不是很好,最后露出一股遗憾地表情,显然是对胡汉生,有些失望。 三人无暇顾及她,萧予安疑惑道:“那下一步是?” “胡有生不是死了吗,总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吧。”十七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就很邪魅。 “大哥,这件事只能你去查,你顺便查一查胡永生的死因,将众人的视线分散到你那边,不要只聚集在南街乞丐巷囚禁孩童一案上就行,我们不要一步一步的打压,我们要的是是毁灭。” 萧予安听罢点了点头,伊人就刚刚说了一句话就一直沉默,。虽然带着笑意,但笑意不达眼底,反倒给人一种冷冽的感觉。 夏知书抿着嘴,不敢出声,意思觉得气氛诡异而僵硬。 第一百零一章 这女子,见过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皇上的旨意早就下来了,京兆尹处理此案,景王殿下辅助此案,至于为何这样安排,众人也猜不到皇上的心思。 虽说做主的是王荣,当王荣到底不敢越矩,往上是礼部尚书,往下是景王殿下萧失子,什么决定,他也不敢做,只能斟酌着去找萧予安做定夺。 萧予安知道他的难处,将南街乞丐私囚孩童一案给他处理,他查胡有生的死因,也不用矛盾。 其实要说查也实在没有什么证据,乞丐后面的宅子干干净净,毕竟是十几年的荒宅,早已经没了生机。 胡有生的死因更是诡异,区区风寒而已。且因为它是胡含生的义子,众人也不敢开始验尸,的就将他下葬了,证据,那还真是一点儿都没有。 但有些事儿说难也难,说不难他也不难,他们要查的不是证据,而是引导百姓的言论,只要他们有调查的这个苗头,百姓就会自行想象,一传百百成千,这么说下去,真的假的有的没的,谁也说不清。 这案子查的轻松,他们每天就只是找个过程,毕竟也没有什么可查的,唯一难的就是那些孩子,那些孩子经过很长时间才被安抚下来,不会说话,会说话的也不吭声,一直处于戒备的状态,他们甚至自发的轮流守夜,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倒刺,根本没有人敢靠近。 他们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这群孩子。他们不说话,那就真的一点儿辙都没有了。 如此,一直没查清楚,民怨积累越多,甚至已经上升到暴力行为,有偏激的百姓会每日守在胡含生的府门前,有时会往他门口扔鸡蛋青菜,有时会忽然有人在大街上揍骂他,骂的难听至极。 他们站在道德层面上,以凡人之躯。上帝的视角,俯视着胡汉生一介凡人。将他从高高在上的权贵,拉到泥地里,卑微如泥,仿佛这能带给他们无限的快感,这样才是对的,又或者说他们根本不会错。 那些打着正义的旗号,做最卑劣的事情,模样要多丑陋有多愁的。 伊人坐在阁楼上,手指轻轻翻动着书页,听着小挑汇报上来的情况,不由得嘲笑,“愚蠢至极。” 可不就是愚蠢至极,一群庸人,还妄想做上帝,连自己都活不明白,还妄想评价他人,且毫无心理负担,这是权利带给他们的弊端,可是他们必须要认清的现实,解决问题。 “萧世子那边怎么样了?” 小挑这几天连轴转才把消息都打探清楚,“胡大人明日会去府衙接受审问,因着级别问题,王大人到时会亲自去他府上接他,萧世子就在府衙里等着。” 又道:“明日胡大人前往府衙的路上,怕是不太平。” 伊人放下手中的书,侧身躺在榻上,“他现在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怎么可能太平?” 小挑还欲说些什么,就见她家姑娘的呼吸已经渐渐平稳下来,默不作声地替他捻了捻被子。 “小挑。”伊人忽然出声,倒没有睁开眼。 “我在,姑娘。” “明日替我好好梳妆罢,不是说我穿红色最好看吗?明日就穿那件殷红色的吧。”声音越缩越小,越往后变成了气若游丝。 小挑听罢,淡淡应了声好,替她收了放在一旁的书,悄悄往门外退去。 还在衣柜里拿走了那套殷红色的衣裳,想着替她熨了熨。 这衣裳她家姑娘穿着是极好看的,不过她嫌她太过正式,气场过于强大,不太喜欢,便一直也没有拿出过。 稍稍思索了一番,也给自己寻了一件金色的仕女服,还有一截金色面纱,再将那把匕首也摸了出来,心想明天又会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胡含生今日早早的醒来,穿衣束发戴帽,一丝不苟,他已经有半月没穿上这身官服了,今日再穿上,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大人,王大人来了,就在府门前等着您。”有小厮前来通报,胡含生不慢地束腰带。 “知道了,让他等着吧。”到了此刻他还是不慌不忙的,倒显得王荣有些急促,不安的在门口踱步。 周围聚集了一干百姓,他可看得清清楚楚,好些人手里都垮着一篮臭鸡蛋,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个味儿。 再说这事闹得太大了,他就是想杀鸡敬猴,也怕是无力阻拦,昨夜他就在为这事儿愁了一夜没睡,想到今天早晨也没想出个什么办法,生怕一路上有人冒犯了胡大人,那他官帽可就不保了。 他正在思考,忽地就见景明带着一群小乞丐前来,轻轻松松就挤到了前面,一群乞丐在中间站在,站在清明身后。 景明先是端端正正给大家行了个礼,才开口道,“景明在此谢过诸君愿意替我们这群小子讨个公道,只是还请大家冷静些,未下定论的事,不予评论,以防误伤他人,景明再次谢过诸位了。” 他声音清脆,稚嫩,可他说的话又是那么的成熟,显得他们是那么的无知与愚蠢。 有人认识他,他是当初第一个请求去火场救公主的小子,没想到今日又是他出来提醒他们,众人放下自己的篮子,藏起了掩在袖子里的石头,低着头默不作声。 景明曲着身子,身后传来厚重的推门的声,众人是先望过去,见胡含生整整齐齐的站在门前,迈着大步走来。 倒也真的没有人向他扔什么臭鸡蛋,反倒是默默退开了些。 胡含生一眼地就注意到了景明,见他还弯着腰,上前将他扶了起来,替他理了理帽子,“以后可别轻易低头弯腰,要做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景明并不做声,默默地起身站在一旁,胡含生见状,稍稍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至少不要是因为我这样的人不值当。” “值当!”景明在心里悄悄的答道,每一个给过他一丝温暖的人,他都愿意诚心相待。 胡含生牵着景明走在最前头,王荣领着官差走在后面,身后跟着一干百姓,一路沉默,阵势浩大,又是京都一大盛景。 众人行至府衙前,忽然门口有一红衫女子,聘婷玉立,遗憾的是面容看不清楚。 可是这女子他们见过。 就在不久前,京都的那场火厂中。 第一百零二章 殿下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殷红色的锦绣铺在地上,众人单单凭头上的那只步摇和她身后站着的侍女就能识得,公主殿下。 正巧身后的萧予安打开府衙的门,见外面有熟悉的身影,执手行礼,“殿下,万安。”身后一众官差也跟着跪下。 百姓见此也纷纷跪下,声音洪亮,“殿下,万安。” 只有胡涵生一个人愣在原地,表情有些许的错愕,怔怔地看着那红衫女子,好半天缓不过神来。 “大人,不跪吗?”伊人用手指卷起发间那股辫子,把玩着里面的小铃铛,漫不经心道:“还是觉得,我不配你跪?” 胡含生似乎才反应过来,不紧不慢地跪下磕首行了个礼。 见此伊人没再为难他,但也没让任何人起身,只有萧予安站直了身子,众人摸不清楚头脑,不敢妄动,只有胡含生还算淡定 伊人看着底下跪着的众人,忽地走下台阶,走到景明身前将他扶了起来,景明固执地跪在地上,刚进离了地面又跪了下去。 “景明,起来!”就连声音也染上了几分寒意。 有人悄悄抬头打量了一眼,见公主为景明正了正帽子,再替他理了理衣衫,牵着他的手又往台阶上走去,有人疑惑,公主不是天生视物不明吗? 原本只是自己随意嘀咕奈何,场面太过安静,也让不少人都听到了,伊人步子停了下来,偏过半张脸,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甫一回头,人群开始慢慢变得嘈杂起来,“看公主刚刚一眼就认出那小孩,切还能走到他面前,一点儿也不像眼瞎的人啊?” 伊人冷眼看着底下的人,忽的开口,“听闻京兆尹今日有大事,我得了空便来看看,开始吧,不用管我。”说罢就要转身往府里走去。 有人见状躲到人群里,高喊出声,“公主殿下,您不是天生视物不明吗?” 声音一下就掩在了人群中,哑成嗓子雌雄莫辨,伊人转过头去,就见几乎所有人将身子压得更低,有的甚至都贴到了地面上。 放开了景明的手往上走了两步台阶,“我瞎不眼瞎,关你何事?我下又如何需要你品头论足?我不瞎又如何,难不成犯了我燕国哪条律法?” 她声音清冽,莫名的就让人感到几分寒意,可伊人说这些人愚蠢,可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果然就有人出枪头,“怎么不关我们的事儿,这可关乎国运,关乎龙气,我们都是为了燕国着想。” 权力给了他们太多让他们得意忘形,都忘了是谁赋予他们的权利,哪怕他们天生应得的,在历史的长河里,在权力的更迭中,都已经被剥削,现在这对他们来说应该是种赏赐,要想让它真正成为一种应得的,不能让他再次时间背被历史剥削,这能进步。 偏就有人这样一寸还要再次走上那条不归路。 伊人忽然就笑了,是那种懒得嘲讽的笑,将手放在腹前,“胡大人,我今日来也是想问问,我是怎么瞎的?我为何会瞎?” “为了锁住龙气,守国运,公主天生视物不明。”胡汉山不卑不亢道。 “是吗?”伊人又往下走了两步台阶,步步紧逼,“可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从小我身边就有人跟我说,我必须装瞎子,要不然会有人要了我的命,我原先不知道他是谁,后来听说有人在朝堂上说我和太子一卵同胞,视为不祥,恐坏了国运,断了气运。” “都怪伊人当时目光短浅,不是凡尘俗世,后来去民间历练两年,发现龙凤胎在民间是龙凤呈祥大吉之兆,不知胡大人是因何出言本宫出身不祥?” 轰的一下气氛炸开来,刚才的小心谨慎全然消失不见,个个跪在地上交头接耳,声音不加半点掩饰。 “我就说的胡含生是个黑心的,你们看那么小的孩子都要残害,能好到哪里?” “可怜的我们公主那么可怜,要装瞎子。” “那可不是,龙凤胎本来就是龙凤呈祥之兆,我就说他没有什么心,全是胡说八道。” “礼部尚书,不就是安排安排酒宴,照顾照顾宫里那些妃子吗?这事儿要搁我,我也能做,保证还做的比他好。非把自己看得那么高,以为自己当个多大的官呢。” “这种人就该天打五雷劈。” “要我说直接给他塞回娘胎肚子里让他重新做人,看看这些干了些什么好事!” 辱骂声,批判声,铺天盖地的恶意向他涌来,胡汉生不禁想起当年公主刚刚出生那夜,也曾接收到这世界源源不断的恶意。 可如今那个孩子已经长大了,懂得反扑过来咬人了,可他还停留在原地。 他看得到那个台阶上穿着红色的女子,是个聘婷玉立的少女,身后站着的是大眼未来的希望,是翩翩少年公子男儿郞。 他忽然就起了身,拍去他身上的灰尘,与她对视,不卑不亢道“天命。” 听到此言百姓又一次爆炸过来,很显然,这样的回答并不能让他们满意。 “去你妈的劳什子天命,我看你就是胡说八道。” “我看你一天就是吃着官饭,还尽说些屁话。” “给我滚出京都,你不配当礼部尚书!” 胡含生坦然的接受这一切谩骂,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身上的残渣菜叶,抬头问阶上站着的人,“这样的局面,你满意了吗?” “呵。”伊人浅笑出声,用手指抵在嘴边,想起自己戴着面纱又放了下来,笑着道:“这话该我问大人,您满意了吗?” 事到如今,胡含生也想明白了,他们从来不需要查南京乞丐像私囚孩童一案,而是为了让他身败名裂。 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让自己一击即溃,而是让他看着自己被自己曾经犯过的错慢慢腐蚀。 可是他又有什么错呢,他所谓的一切也不过是天命罢了,只可惜天命不让言说。 “胡大人,您不觉得,你应当欠我一个道歉?” “你无凭无据的一句妄言让我成了一个瞎子,皇上疼惜她的女儿,不忍心让她一直当瞎子,所以把她宫里的下人全部换成了瞎子,宫人不能像平常宫人一样出宫,不能同外人有一点儿接触,怕他们泄露了凤栖宫的秘密,一辈子就困在凤栖宫。” “您说他们的人生,我又该怎么赔?” 她说的平静,仿佛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是,没有人知道,从前那些年里,她是怎么过来的,看见的除了黑暗就是黑暗,可是她明明只要一睁开眼,面前点世界就是五彩斑斓的。 “殿下。” 第一百零三章 他来了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烈日当头,做人跪在地上。明早上的汗滴如雨落下。一顺就蒸发了。你不是热汗。全都比新一代生怕错过了什么。 呼喊声一声殿下。一人就知道他已经认输了。说不出什么感受,只是觉得压抑了这么些年。好像突然释怀了,不想再同他计较。觉得没有必要了。 胡汉山取消了自己的头上的光芒。大脱下身上的 头发蓬乱,脸上沾染着丝丝的血迹,整个左臂,完全被鲜血染红,白色的羽绒服现在已经变了颜色,破烂不堪。 这一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走出五十多米,宁泽彪将吴建业塞进一辆轿车内,自己钻进驾驶室,发动车子准备离去。 经过这么多圈的激烈追逐,再加上没有吃早餐,王若若明显有一种体力不支的趋向。 扁神医背着手,也期待秦玉娇能够道出实情,同时,也是大大搞升知名度的契机,史泰鹰可是活广告,听说西方人,尤其米国等欧洲国家,患癌率高,要是借其口碑,大量从西方拉来患者,美元,欧元,将会大大地有。 王大锤前后射出两发子弹,一道新的传送门大体已经勾勒完毕,只剩下最后一发时空弹来打通星体的禁锢了。 回来路上,夏凡已叮嘱白峰不要把此事说出去,唐采儿从哪得到的消息,于是看向白峰的方向,只见几人围着他,正手舞足蹈的说着什么,似乎意识到夏凡看他,立即停止下来,冲夏凡做了个怪怪的表情。 于是他们走向了一间宿舍,敲了敲门发现很久都没有人回应,只能听到里面有细微的声音传出。再敲了一会儿后终于有人开门了。 嘿嘿!不好意思,这具千年银尸两年前因为一番机缘倒是进阶了金尸!我不管你这头蛟龙妖兽有多厉害,但怎么可能同时面对两位金丹期修为的对手。何况我可是假婴期的修士,就算单独面对你的这头灵兽,也有一拼之力。 “至少之前我们不会连休息的时间都被压缩,不是出来执勤就是被我们可爱的夏老师训练——这可比之前要惨多了。”风语驰不禁抱怨。 梅山老祖,血寒离四人都站在不同的大树上,五人形成五方攻防之势,但见玉阳林神色凝重,四人顿时紧张起来。 余欢心里深埋已久的刷分想法,跟生日之夜“被迫”刷出高数据的想法,在今天的某一个瞬间重合,那一个瞬间大概是余欢准备上场前,清清又告诉余欢今天的投篮相当不错的时候。 他们或是公孙宝剑带来的人,或是计先生带来的人,或是长安大镖局的本部人马。 马匀来电,刘尊荣为了让陈天豪听到他们的谈话,立刻给开了免提。 船台上已经有六条泰山级战舰铺设好了龙骨,按照现在的建造速度,到明年咱们的泰山级战舰最少能建造二十条。 刚刚出城的祖大寿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他刚想寒暄几句对方就急火火的走了。 晋级的人很多,乌泱泱的一大片,把一百五十平左右的舞台占去了一半。 看着下巴上布满了未经修剪的胡须,眼球上带着浓重的红血丝的哲波伯爵,梅卡莎一脸的惊讶。 剑身窄而短,上面盘着曲折婉转,凹凸不平的纹路,隐隐闪耀着奇异的色彩,时而为红,时而为黑。 反正瑞德卡人不知道自己心中是怎么想的,大不了就以继续进攻威胁他们妥协。 第一百零四章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好久没有动手打过女人了。”十七低下身子,用匕首递在她的眉间,笑得邪魅,“你想试试?” 嘴里还叼着糖的孩子一下就哭了,哇哇得声音在人群里特别扎耳,十七淡淡瞟了她一眼,放开了那妇人。 那妇人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震惊多过恐惧,她不过就是倚仗大庭广众之下没人敢对他动手吗?凭借着百姓话语权的大,会有人给他主持公道吗? 她眼中的情绪表达的太过明显,没有加一点眼神,甚至还嘲讽得看了伊人一眼,当她时高高在上得吉祥物而已,从未惧怕过她。 伊人见罢,忽地轻笑出声,转过身直接走了,那妇人笑得更加猖狂,脸面上那点工位也不加掩饰,大概时因为堂堂公主也向她妥协了吧,甚至还得意得看了一眼十七,然后拉住她的儿子上上下下摸了个遍,生怕遭人毒手。 十七视线在人群里转了一圈,刚刚连头都不敢抬,现在尽然敢正大光明地将脑袋伸过来,有的直接跪坐在地上,十七见状,活动活动手腕,将自己的马尾甩到身后,舌尖在嘴巴里转了一圈,摇了摇头。 然后在众人的视线中,直接将孩子从她手里提起来,那妇人见状,顺着站起来就要去够她的孩子,到现在才开始显露出慌张,拍打着十七的手臂,“你放开我的孩子,放开他!” 那孩子离了地面的那一刻及哭了出来,哭得惊天动地,听着就让人心痛,十七充耳不闻,冷冷地看着那焦急地妇人,任由她对他拳打脚踢,他就是不放开。 那妇人见状,转而向伊人求助,跪在地上往前走了两步,“公主,公主,你救救我的孩子,快把他抓起来,千刀万剐!” 伊人脚步未停,甚至连个眼神也没有给她,反倒懒散地说了一句,“聒噪!”。 那妇人无奈,见他地孩子已经面色泛青,就要喘不过气,转而向百姓救助,“你们快看,他一定就是私囚孩童的坏人,你们快,快见他抓起来,救救我的孩子。” 没有人站出来,甚至没有一个人说话,那妇人无奈,开始破口大骂,“你们良心被狗吃了吗,他在伤害我的孩子,光天化日之下,他就敢动手,还有没有将王法放在眼里,他就是个人渣,败类,你们就要如此放纵他吗!” “嘴上一个个说着不怕权贵,只要正义,你们睁开眼看看,那是我的孩子!” 她说的撕心裂肺,但众人还是沉默,十七从鼻腔里传来一声轻哼,满带嘲讽。 也许时这一声嘲讽刺激到他们了,终于有人站出来,那人长得粗犷,皮肤黝黑,指着十七,“你放开那孩子,有本事冲我来,我要。。。。。。” 话没说完,人却突然倒地,十七笑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甚至抬手示意众人继续。 有的人又重新底下了头,有些人偏就不信这个邪,忽地站起来,“拼什么不让我们说,这是本就是你错了,那孩子何错之?” 他话同样没说完,有一次倒下,众人连他何时出手都没有看清,就见他一手挑起孩子,一手还在把玩着碎银,好以整遐得看着众人。 站起来的人有多少,倒下的人就与多少接着,也灭有站起来,全部埋着头,大气不敢出,那妇人倒也不急,反倒去责怪伊人,“你们就是这样享受权利的,为什么不就我的孩子,你们还有没有心?” “不是说你时救世主吗?享受了那么多财富,为什么什么也不做?” “你还是个人吗?” 她没说一句,十七手上的力度就加重一分,那孩子面色已经变得紫红,青筋暴起,嘴里不停地呜咽,“娘,就哦呜,救我,娘!” 妇人听罢,回头看了他一眼,骂的更激烈,十七毫不客气,又将人举高了些,那妇人才开始着急,不停地拍打着十七的手臂,“你放开他,放开他。” 十七冷冷地看着它,并不言语。 孩子已经迷糊了,要睡不睡,眼看着就要晕过去了,妇人忽地跪在地上,改为拍着他的大腿,“公子,我求求你,你放了我的孩子,我求求你了,我错了,我以后子再也不敢了。” 他是明间纠察坊里唯一的女性,就是因为它直言不讳,所以才被选拔进去,进了明间纠察坊过后,别人对他的跨站再也不是厨艺好,手艺棒,大家都夸它有胆量,是巾帼英雄,渐渐的,它都快忘了自己是谁,每台都沉浸在别人的夸奖里,费劲心思想要自己能够在纠察坊地位再高一点,再受人重视一点,所以他才想要借此出风头,她料想这些人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动手,谁知是现下这个局面。 其实早在十七出现的那一刻,他就有一种不详的而预感,但他还想想赌一把,奈何越往后越偏激,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但是她也是也母亲,曲与现实,还是只能求饶。 十七听见她北纬的求饶,才将孩子放下来,甫一将孩子抱在坏,身子就明显往里缩了一下。 十七见状,再次将匕首抵在她的眉间,“往后,若是再对那姑娘不敬,这匕首,可就长在你脑袋里了,要小心怕。” 他说地邪魅,那妇人听罢,浑身僵硬,也不敢点头,生怕匕首就长进自己地脑袋,十七随手就将匕首丢在地上,身子往前探了一步,于他对视,“着孩子是你的心肝,小姑娘也是别人心尖上的人,别人辱她半句,他都会要了她的命,何况,你知识区区一介平民!” 说罢,探起身子,米阿努瓦表情地转身,顺手从怀里掏出一章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每一根手指,“以后,摆正自己的身份,在权贵面前,不要用你可笑的自尊心去抵抗。” “你现在,还没有成长到那一步。” 这话时说给那妇人听的,更多的是说给众人听的,摆正自己的身份,不是自己的不该自己评论,不要轻易开口,还没有成长到那一步,就先膨胀,最先牺牲的一定是自己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第一百零五章 放下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七分钟吃凝固下来,一人冷冷的望着上面的一些。忽的笑出声混着众人。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没有人回答她又到。可是不知道说什么。转念又道。还是不敢说。 做人还是沉默的。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甚至刚刚那妇女身边都空了一圈儿。社会的人都记着跪做一团。 一人随手指了一个篮子你。你给我说说。 饼饼哥殿下。草莓没有什么可说的。 敌人要换就去了一个人。这一次是一个看起来颇有学识的老者。这位老先生,那请你们说一说。 草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一人一学着17美分一条。又顺手指了个人是个年轻大小伙。看起来彬彬有礼。那这位公子你有什么想说的。 公主英明。草莓没有什么的。工作智勇双全,足智多谋。是我大雁的服务。 他话没说完被17杀了一口帕子。还混喝着一股汉子味儿。这与发作。就看到收盘祖国医学色篮子,马伟依然一样。看起来就不知比他潇洒多少倍。又想到他刚刚的举动。于是,不敢再演。 一人争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轻轻一笑。嗯。伸手扶住了17。往下走了,一步台阶。 声音清冷。你们都没有什么可说的。那往后也不必再说了。 人群里。还是有细微的谈话声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又变成了阵阵嘈杂声。 怎么又有话要说了。 他这么一问,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一人间吧呼噜将手中的匕首纸袋置在地上。铜器碰撞在地上的声音。今个儿能力。地上被翻开一层新的狮子。 一群庸人。 别人说什么你们听什么,别人要你们做什么,你们就说什么。嗯。你们看中什么利益就说些什么。可曾想过自己说话是否要负责是否要对别人造成伤害。 你们说我是个傻子。说算是最热。忽悠谁是个恶人。说钱户部尚书吏部尚书是个贪官。做皇上是个金丝雀。我就想问问你们,你们凭什么有资格说。 我将全依照个你们不是让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是因为想让你们知道的更多,学会思考。而不是让你们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傀儡。 我为什么是个瞎子,是因为民间传言。我是守龙气或国运的。拼命工作。我若是不下了。在你们眼里我是个骗子。在你们眼里我早该下18层地狱。在你们眼里。我早该为了大眼牺牲。 可是凭什么为了你们一句话我牺牲了我自己的人生。你们可曾想过要为自己的话负责。 孙总红衫的女子站在台阶上,身旁站着一黑跑篮子。房子静静地守在他身边。听着他的话。替他皱眉。替他冷眼看着众人。T,他怨恨着这个世界。 一人看着沉默的众人。心里泛起了湖边的委屈。是那种大不敬的酸楚。 就是因为你们说话不负责。许多人成了罪人。许多孩子变成了罪人。你们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就毁了他们的一生。怎么很骄傲,很自豪。还是觉得。你只是说了一句话就改变了别人一生的命运。很伟大。 别人的事情,别人都决定别人的人生,你们凭什么评头论足。凭什么替别人。怨恨。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能力,又有什么思想。你们除了可笑的平庸,什么也没有。 如果世界上会有18层地狱一定不是给那些罪大恶极的人,而是跟这些一点都不负责任的人,不仅是对别人也是对自己你们才是该下18层地狱的人。 桃花说的重了。可这些总得有人告诉他们。今日机场战争。已经足够让大家发现弊端,如若还是有人不能发泄。那他已经存到无可救药,也没有必要再同他哲学就让他继续当一个蠢人。 若是有人发现了这个弊端。并且能够改正成长进步,那自是极好的。 从湖有生意,按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江湖寒生败完,可以说,他们同胡汉生之间。完全属于私人恩怨,没有必要上升到民众这一地不。所以他们的目标根本不在胡汉生。而在这群百姓。 自打盐官开放自由。百姓拥有。决策权。还一轮钱之后。民间政史一塌糊涂,百姓。浮躁啊。就连小孩子。听到他们口中的那些人也都说得上几句。长沙没有什么好话。 从那些官员的一所人品,再到别人家的小七。扎死他们都讨论。不管好的坏的,慢慢传下去都变了味儿。别论朝中那些事儿。他们传下去,简直不堪入耳。 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情。谢谢虽然一直觉得有些事儿是他们应该知道的有些权利是他们应该想要的。但这毕竟是在一个乱世。绝对的平等。他们之间本就是君臣君民。你一直因为这一纽带关系。他一起维护着各国内部的平衡。若是一旦这个关系被打破,或者陷于混乱。那局面将会一发不可收拾。面对的不知道是外敌,朝廷内讧。还有君王与百姓之间的利益分配。而一旦有了这个开端,别国内部战争也一触即发。那可就是真正的天下大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就回到了祖先。爸的年代。倒退几百甚至上千年。 而这一切百姓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已经被君王思想囚禁的太久,而一旦这个思想有了一点货口。他们就会扒着这个豁口。闻着权力的味道。意志汲取。往往到最后是贪得无厌引火自焚。 所以他们的目的从来不在乎航生,而在引导百姓。找他们拥有自己的思想。懂得判断是非。而不是永远被人牵着。 要知道,就连请您都比他们要懂得辨是非。他知道不知全貌不予置评。也知道子非鱼。不忘鱼之乐。 偏偏就连一个孩童都知道的道理,他们活了这大半辈子。还不如一个孩童活得明白。 这是时代的可悲。也是他们的错误,所以他们要及时止损。你手段。与权力。预谋。总之,在百姓不知道的世界里,他们一直在未知努力。一直想着引导他们。 而今走到这一步,他们也无能为力。只能看他们自己的思想觉悟了,可有些话说出来一人从来不后悔,因为有些话总得说。有些恨不能一直在心里憋着。有些丑可以慢慢随着时间就淡化了。选择了放下。 第一百零六章 不知全貌,不予置评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如果说,人和动物唯一的区别,在伊人看来,那就是羞耻心,他们中燃接受失败,但不会一直理所应当的接受失败,尤其实在这样的情况下。 伊人不知道他们听进去了多少,种植,这场戏的目的已经答道了,说他自作自受也好,说她妇人眼见也罢,总归是个过程她做了,剩下的,她无能为力。 她看着底下跪着的众人,他们以沉默答之,伊人知道不能将他们逼得太紧,“起来罢!” 然并没有人起身,一时之间,伊人不知该作何反应,现下才想起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对他惧怕,可是这样就有回到一切没有改变之前,那他们同胡含生死磕,劳师动众的意义何在? 伊人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对权利的恐惧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不是轻易能够改变的,他们这些日子的行为的放纵行,也不过是因为他们胆小,但如若不加以管制,胆小慢慢磨平,倒是场面会更加难以控制。 这是历朝历代一大难事,他们迹象让百姓享有他们呢应有的权益,有舍不得放下,有舍得放下的,过呢根本无法管控,所以,权利和百姓之间如何平衡,自古以俩也没有意味君王能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十七从未将眼神从伊人身上挪开过,便是她轻轻皱一下眉,都能叫他扑捉到,此时见她一身红衫立在生前,她穿红色是最好看的姑娘,可是现在,她周身失了光彩,明明他就在站姿啊她身边,仿若已经隔离了她的世界,不是他无力上前,而是她将自己封闭气起来。 “起?”伊人话没说完,突然被十七截了胡。 “抗旨不尊,是要降罪的,公主大度,既然要跪,那就一直跪着吧。”只听见他不带一点情绪,可说出来又是调侃的感觉,用最无心的言语说最狠心的话。 众人还是沉默,甚至将身子压得更低,大气不敢出一个,伊人怕下着他们呢,便收敛些情绪,再次道:“起来罢!” 只有胡含生一人起来,底下跪着的人,还是沉默。 十七见状,咬了一下嘴唇,随手将地上的匕首捡起来,似随意往远处一抛,就见匕首稳稳地扎在对面梁柱上,“还不起么?” 众人手忙脚乱,相互搀扶着从地上起来,都用袖子揩了揩脸上地汗,棉线惊魂未定。 伊人见了他们,多多少少有些感触,毕竟是她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当时皇上,她一意孤行,皇上说她单纯,她只当皇上是因为不敢,现在才明白,这本就不是一件容易事。 只是皇上和兄长力排众议支持他,她也不能让让他们遭人诟病不是?有些事总得试试,总得有人去做。 “诸君想要的新王朝,终将会到来。”伊人一展袖袍,将手放在小腹前,“我听说这句话民间最喜欢以此句来激励人,句子不是什么好句子,但总有人因为这句话燃起希望。” “我希望,诸君点新王朝,不是毁在自己手上。” 她总是有种特别的魔力,将众人的视线悄无声息地聚集在自己身上,然后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完,将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完,又慢慢消失,但只要她出现从来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听她道:“今日之事,是我失礼了,在此向诸位赔礼道歉,师者从小教导,知错就要认罚,我错了,即便你以为我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也知道要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那么诸君呢?是不是也该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曾经做错过什么?往后是不是可以再善良一点?是不是可以再给人多一点宽容?给自己多一点机会?给你的孩子做一个更好的表率?以此来期待更好的新王朝。” “伊人有句话想与诸君共勉,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说罢她缓缓地屈下膝盖,行了一个将手放在额前,“愿诸君早日盼得所期所盼的新王朝,并为之做出努力,如此,盼君谢过诸位了。” 如果说刚刚百姓对他更多的是惧怕那现在更多地是敬畏,从前他们对他的敬畏是天生的。但又是虚假的,而现在对他的敬畏。是因为他的思想行为做法。是真是的。就觉得这样一个人。可以带领他们走上正确的道路。 至少。从来没有人交过他们。要做自己。并且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而不是一昧的跟着大众。是了自己的灵魂。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谢公主殿下”,然后越来越多的人跪下,声音此起彼伏,“谢公主殿下!” “谢公主殿下!” 一人总是会感动。不是因为他们对他的敬佩,而是因为她们会反思,并且会进步,只有这样,她才觉得从前那些阴谋诡计,都是正确的。 “十七,你看见了吗?他们原来是这样好的人?” 17看着身旁的红衫少女,暖阳铺在她的面纱上,额间那朵金色的莲花钿,仿佛也都跟着他的喜悦变的活了起来,十七望着她朦胧的侧脸,道:“看到了,是这样好的人!是很好的人!” 每个人在姑娘家心中都是善良的,美好的,但只有姑娘家一人在十七心中,是最好的,独一无二的。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争论,关乎权力,关顾利益,关乎自由,关乎对错,幸好故事的发展是走向好的结局。 暖阳还在照着,心却不是那么浮躁,每个人都开始思考自己的对错。 胡含生站在府衙堂内,看着他们就南街乞丐巷私囚孩童一案争论不休,沉默着,直到终于有人将话头牵到他这里,才算真正的进入正题。 因着刚刚门口那出戏,没有人将从前那些猜测都理所应当的安在他身上。 在破云庙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证据,堂下只有景明带着一群小乞丐跪着,因为是景明的官,一切便以景明的证词为主要论据。 “胡大人,这位小公子所言,你可以有什么要说的?” 胡含生摇了摇头,不待王荣开口,反问,“证据呢?” “这。。。。。。” 王荣一时间陷入了为难,只得伸手示意将搜出的几件衣裳作为证据。 “这一这些衣裳都是定制的,我差人去制衣坊问呢,这款材质只有宫里几位大人在用。” “但这个花样的又只有胡大人一个人。” 这个理由实在有些牵强,胡含生上前翻了翻那几件衣裳,颜色偏深,也没什么花纹,都是些暗绣。 衣裳都被撕烂了,或者是因为沾染了血迹,直接被抛弃的。 王荣也知道这个证据实在有些勉强,几件衣服实在不能说明什么,支支吾吾道:“大人,您看?” 胡含生截他的话,“我知道王大荣为难,但是大燕律法,办案是讲究证据说话的,还请大人搜罗证据,再来找我问罪。” “不!不!不!不是认罪,不是认罪下官只是例行询问。” 萧予安见门外百姓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看了看底下跪着的那群小乞丐,他们东张西望,上前,向胡含生行了一礼,“胡大人,是不是只要我找到证据,罪名您就认?” 胡含生拍了拍景明的头,向伊人行了一礼,转身朝门外走去,门外百姓自觉为他开了一条路。 他来时,百姓以最大的恶意去看待他,他走时,百姓与最宽容的心去放开他。 没有人看到,胡含生在踏出门时,俏然落下的眼泪,落在他的官袍上,一瞬便掩埋在暗色的秀纹理。 做人只看到她潇洒离开的身影。虎航是心里却想着。如果他走的时候也是这般潇洒该多好。正如他来这世上是坦坦荡荡,走时也潇潇洒洒。 案子进行到这里也没有了在审问的必要。就这么无厘头的散去。 但官场上的。民间谣言却不善。不同的是。次更为理智。 有百姓自发去迫于庙搜查。或者询问关乎你的进度,有一点线索,他们都不放过。 可有些是进步的查越查越能明白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不说查出犯人是谁。但胡涵生平日里做人本就没有那么干净。他靠名声打下来的民心,官场慢慢地就散了。 不如往常那么过分,但明天都在说他是个伪善的人却有理有据,并不妄加猜测。 军人还是坐在榻上,听着少挑报上来的消息。终于没有那么难过了。分负责小挑。小挑你去找婆婆。在一些经常要来。 姑娘,还要啊,我瞧着17公子已经好的差不多。 小涛理所应当的接受了她家姑娘的白眼嫌弃。自觉跑去找婆婆闹了金疮药。 去的次数多了,他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婆婆一直以为是姑娘。老磕着碰着了。担心的不得了。他就只能说是碰见外面的乞丐受伤了。 于是小挑拿着金疮药和她姑娘去找云间看那个乞丐是。就见那个乞丐最潇洒的坐在椅子上嗑瓜子。 十七一贱人来了,忙放下手里端着的瓜子。交易人请进来安置在踏上。自己坐在一旁。张嫂叠在桌子上倚着脑袋。小娘子你怎么来的可是想我了。 哼小涛在心里默默吐槽。这哪里是。他家姑娘想他了,分明是这时期工资心太黑。 一人自然也知道洗洗澡就好的差不多了,但还是担心。要坐坐17也是个倔强的。 那日从官府回来。安生急急忙忙的跑去无宿舍。要找他劝劝他家公子。他还以为47又出什么幺蛾子。不予理会。但见鞍山表情不是作假。犹豫了一番,还是跟着去了。 一进长云间。就见17跪在。内院花园里。看他头上还落着的叶子。应该是贵了,有一段时间了。 她怎么了,她转过头去问安生安生摇了摇头。一个大男孩儿,看着就要哭了出来。 实在不是他多一他家公子固执,一旦有什么事情想不开便会一直死磕到底。从军社。离开均匀也是啊。而今要护着这位公主殿下更是! 他家公子今日一回来。就去沐浴更衣。选了一件最薄的衣裳。然后。就跪在类乐理,任凭他怎么问也不说话。就跟灵魂出窍似的。直愣愣地跪在那里。 就这么贵了一天到了晚上也不起来,无奈之下,她只得去乌苏社请了一人过来。 一人朝着内院跪着的篮子。不知为何,竟觉得他有些落寞。是那种孑然一身的孤独。希望有个人能走进她。 姑娘,你看这。小乔当时也去了,见此警醒也是有些担心,不免问。 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同他说。 鞍山平时。多么马虎的一个人。现在一步三回头,乐事被小挑拖着走的。 带人走远了一人才走近他。17早早的就注意到他了。等她走近了。才缓缓的升旗手。去握住他的手。小娘子。你来啦。 来了。 联办一人就站在他身旁。一直沉默着。知道月亮悄悄出来。眼前树影换了一层又一层。他才到。该是和我说说了吧。 17招人拉近了一点。手环住她的腰。脑袋贴在她的小腹上还抱着他。我放的军规,该罚。 可他记得他曾经说过。北京军中只有一条军规不认,但他不说他也不问。 17招人抱在怀里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张俊说。当兵不能当逃兵。做人不能做坏人。当男子。要当。好儿郎。坐17。上不惧权贵,下不辱平民。不欺弱小,不为强大。 可他今日伤的那个孩子伤了那个妇女。在他心中,他们都是弱小。应当被他们保护的。 但他从来不后悔他今日所为,并且她知道往后再遇到对她小娘子有半点不尊敬的人。他都会这样做,甚至比之更甚。 既然不能避免,他选择惩罚自己。 一人听了他的话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用手轻抚上他的。脑袋抚摸着她的发丝。那这一次罚多重? 明天早上。 要跪到明天早上。他家张俊说他皮厚。贵的要比。那些人久一些才能长记性。罚他跪一天。 可是他不想长记性,所以他罚自己多跪一天。 明天早上一人小声呢喃着。扫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脑袋,那我陪着你。 好。 17将腰间的手抱得更紧一些。感受着。他的怀抱。感激着一直有这么一个人能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如果时间能够一直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他永远在他的怀抱里。他永远在他的世界里。 第一百零七章 昭原郡主来了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时间过这,人心在变着,暖阳还在头上,故事,还在继续。 自那日雄安园说她要去找寻证据过后,他就想事魔怔一边,风一般的去搜集证据,但又束缚力的寥寥无几,救出来的孩子孩子也还是那般沉默着,这么多天来甚至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她又一次去望他们,问道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后来才发现事又孩子想如厕,但是不敢说,就一直憋着,后来实在憋不住了才拉在裤子里的,且不知事一个,事好几个,可他吩咐二年好好照顾了他们,下人说,这些孩子不说话,心里想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实在事没有办法了。 小于安有而为难,还差人专门俩叫他们,可是并没有什么用,孩子见了人,的反导更害怕,这么久以来,也就送饭的下人能接近他们。 伊人看着雄安园一排愁容的样子,也有些担心,见她眼底有了无情,便粗出道,“你先去歇息罢,晚点再说!” 要说当时萧雨安说要找证据其实也是在替众人和今明结尾,当下那种情况,要是没有个结局,就这么一直僵持着下去也不是办法,王荣玩接地,十七又是个美誉关节的,她身份不变,也只有萧雨安伊人有话语权,所以,倒不是她不自量力,只是为了大局照相百六,丹斯以萧雨安的性子,只要揭晓了,就一定会想办法解决。 萧雨安虽然累,但还是没有什么睡意,朝伊人浅浅一下,“无妨!” 一旁吸脂术嘟嚷着嘴,不理他,萧雨安奖状,也很无奈,但是他仙子啊实在没有什么心里去红她。 萧元君前几日在宫里处理政务,也是后来才听说提示,他只是没有想到伊人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大家他不是个瞎子,后来听闻萧雨安要找南街乞丐被私囚议案不仅为他捏把汗。 品日里就数十七鬼点子最多,要是他也没有办法,那就真的一点办法没有了。 空气忽然就沉默了,五人一言不发地在剥手上的莲子,都连探起都如此一致。 “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夏知书忽然道,脸上愤愤不平。 “有的”萧予安捡起她因为生气丢在桌上的莲子,“那些孩子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嘚!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呢,白白给人希望。 萧雨安耸了耸肩,表示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但那些孩子太小,世界已经守道了摧残。 空气突然有成魔下来,还是步调一致地叹气,说不清的而默契。 “姑娘,昭元郡主说有事高告诉姑娘!”小挑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几乎是同时,几人将视线转到萧元君那里。 萧元君见状,也不为难,但其适合喝了一口水,自然的开口,“让她进来罢!” 她面上看上过去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有十七看到她喝水时微微颤抖的睫毛,他紧张,他很紧张。 小挑推开门,们外只有景明一个人,那里偶什么昭元郡主? “招原呢?”夏知书i活到,还起身往外面瞧了两眼,发现确实只有精明一个人,懵懵懂懂的看着他们。 小挑曲下身子会话,“回姑娘,招远郡主斌没有来,他说听闻呢你们这几日都在未那些小孩发愁,变更让我将景明宋蔼,他说,只要你们看到景明,就会懂了,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景明?着和他有什么灌血,她也不过是一个孩子,他同呼喊身高之间也就是有那么几面之缘,见她当成狗生而已,他能知道什么? “他有没有说,让景明来干什么?夏知书听的云里雾里,再次出生询问。 小挑不假思索,“没有,他就说,看到今明你们就会明白。” 夏竹书在那里嘀嘀咕咕,将今明拉近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奇了怪了,今明一个孩子,能知道什么?” 孩子? “你先下去罢?”萧元君忽然出声,将剥好的莲子用盘子转出俩一些,拿给小挑,“降者些拿去给招远郡主,就说多谢他出言提醒。” 小挑听到而云里雾里,抬头看了一眼萧元君,见她一点不死开玩笑,于是拿着盘子里的大概把就是个莲子走了,走势他还望盘子里巧了几眼,发现零工就拿吗八九十颗,夏指数接受道宗人地视线,准备吃链子的炖盅听了下来,不好意思的笑了雄,将手里唯一一颗也方静了小挑端着里的盘子里,若无其事得坐下。 他觉得着莲子吃惊去虽然有点苦,但是越吃越有味道,他消失时圣体不好经常吃药,太库的他吃不下去,娘请不知大用了什么办法,惠普来得要虽然还是哭,但总是有一个莫名其妙的清香味,慢慢的,也觉得没有那么苦了,他觉得这莲子得味道有点像小时候喝的那个药的味道,虽然苦但有股清香,一不小型他就除了这么多。 雄安条端着莲子走了,几人也没心思打趣夏指数,都妄想萧雨安。 萧元君将今明来过来坐在自己得身边,分了一把莲子给他剥,抬手扶了扶她的脑袋。 伊人见状,忍不住好奇,“兄长,招远这是何意?” 雄安于安显示抬头卡了一眼伊人,燃油又忘了望萧雨安和夏指数,最后将是个定格在十七身上,看得十七不明所以。 “你看着我作甚?” 萧元君笑了笑,“十七从前也是乞丐?” “你不是知道吗,问这个做。。。。。。” 演技于此,十七忽然后名了,猛地看向一旁安安静静得景明。 “我从前是个乞丐,所以我认为全世界只有乞丐不会赏花我,因为我们事一类人,都要套一口饭吃。” 估计景明再次,他说得不拿么明了,但几人还是懂了。 那些孩子对他们康库,害怕,是因为他们悲观的太久,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于是条件反射得就先将自己封闭起来,但是景明同他们一样,也是个孩子,也曾经是个乞丐,他们在一起,才有真正的交流,才不会又隔阂,起码隔阂没有那么深。 可是要怎么说,他们都知道,景明很喜欢胡含生,仙子啊要更他说,要他去搜集那个证据正对黄生吗额,倒是他又该如何自处,又如何去面对护航生。 第一百零八章 乞丐的歌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这么个人忽地就成魔了,景明心思铭感,大干也感觉道事自己然他们呢为难了罢,于是默不作声地开始剥手上的莲子,并不打扰他们。 几日见此,心里更不是滋味,眼神交流一番,萧雨安忽地谈了一口怨气,“还是让他自己做决定罢。” 几人不说话,默认了。 萧元君看了看安静滴着头在剥莲子的孩子,“景明?”他轻轻换了一声,精密给慢慢那抬起头来,清澈的眼睛主事着他。 小圆镜沉默了一会,才到,“景明,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你可以自己做觉得了,接下来哥哥有件事想更你讲,可能有些薇诺娜你,你不要又心里负担,就按照自己心里的想法就好。” 景明,放下莲子,店里点都,安安静静的听着。 校园卷也没又将此时事正对呼喊身高的额,之说破云秒被干呀那些孩子事关键任内政,需要他们开口执政会啊人,这样案子才能破,但是纳西而孩子被关押太久,不想醒外面的人,所以想然他沟通,看看能不能问出写什么。 他说得耐性,四海没有强迫她的意思,说完知乎哦那个人就成魔了,给足了他思考的空间。 “我去!”景明大概只是思考了那么一瞬,然后斩钉截铁道,甚至没有半点犹豫。 “为什么?”夏知书瞳孔睁大,巴拉着桌子,“胡大人不是对你很关照吗?你不是也很喜欢他吗?” 景明停摆,摇了摇头,“我同胡大人好,正如你们大人所说,有缘啊,我喜欢所以我不能包庇他犯错。” 他看着夏知书,衍生没有丝毫闪躲,“师者曾教导,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五路何种缘由,都要未自己的错误曾但正热,我显示大然子明,然后才是个景明,所以在律法面前,我可以有情,但不是现在。” 小小孩子,面对这么些大人物,说起话来,不卑不亢,斯哈不胆怯,甚至有理有据,思维清楚。 小猪书听罢,冷了一下,而后才道:“你倒是有位好老师。” 这话说得不加,苏离确实是为好老师,他很用心地在教景明,不仅仅是学识方面,还在处事为人上面,从来就要他脚踏实地地走好每一步,教他当男子又担当,当子明有责任。 景明也不反驳它,六哦以党的替苏里姐搜了夸奖。 伊人见了额,也觉得当初自己地决定做的很对,面上染了几分笑意,它义雄安,十七就笑了,“那何时去看看那些孩子。” 萧雨安略微思索了一番,想想还是先留待你时间给杰明,编导,“明日早上罢。” “见是明日早上,你还不去歇息。”夏指数见她说话都有票,站起身拉着她的手臂,见她望门外推,“我可求求你,快去还好睡一觉罢,你看看你自己地样子,别明天下着那群孩子了。” 校园被它推着往外租,都来不及道别,他骗过脑袋,就见十七嫌弃地拍了偏手,“快去睡,快去睡。” 见挣扎不过,他便放弃了,往们外走去。 待人走远了,三人才噗嗤笑出声,十七更是夸张地锤桌子,“没想到堂堂小狮子,也会有这一天,这还有什么大哥地威望。” 萧元君喝水的手一顿,“你以后不也是这样,没准你还比他更没鼓起,何来二哥的威望。” 十七被他说得一噎,在过头去看羞红了脸的伊人,加墨江洋得咳了咳,不敢说话了,所谓二哥不说大哥,还是给互相六点面子罢。 伊人听他们互相调侃,添害羞也顾不上了,不过一瞬面色就恢复如初,“兄长以后也?” “咳!”萧元君猛地咳了一声,打断了伊人说得话,“景明孩子啊呢,孩子还小。” 景明抬头忘了哇嘎这几个达恩,又将头低下去,满眼都写着疑惑,还有无奈。 雄安园被夏指数沿着睡了一晚,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几人今日建业她,也觉得这才该市他们认识得风光几月的萧世子。 王荣今日一见了而一味大人物,慌张得不得了,但面上还是文案过多,显然她也被那些孩子困扰着,几天没睡好觉了,一见了他们,就如同见了救星,忙打折他们去往那军孩子。 几人见了安置得地方,不免震惊,家呢他们得我方,更是吃惊,只有十七面上维持着淡定。 这源自看起来也是还算精致得,但是安置孩子得那处院子,可以对面了杂草,整个院子都被烦乱,更甚门口方口放了一桶粪水和一桶泔水,再加上源自他们刻意翻新的泥土,i中伟大混合在一起,狮子啊算不得每秒。 然见了他们的我方,才是最让人吃惊,房间的窗户被顶得四四得,没有一点管线漏出去,房间立安置了几个笼子,倒也没有床上,只是房子在塌下,那大通铺安排得已经够乱了,已经是他们搜罗的出来得最差得杯杯子,可是他们还是团报着,缩在笼子里。 见有人来了,孩子门忙往笼子角落里缩去,景明见了,忽地挺住了脚步,几人见状,也更这挺住了脚步。 “十七哥哥,你们先出去可以么?我有话想同他们说。” 几人停摆,全都走了出去他们在那里,确实也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反倒看了心里更加难受。 安歇孩子对虐待得太过激烈,但凡有一点暗夜,发内会让他么恐慌,所以布置成整个样子,反倒是游行了,只是没想到回这么惨不忍睹。 几人沉默了,安安静静地站姿啊门外等着景明。 不久,门外传来一阵阵的歌声,歌声稚嫩,恍惚听的,听到人心坎里去了,不知怎么,心里忽然就泛起了酸楚。 听她唱道:“我又一直小狐狸,怕买的主任归,胡莉娅,要吃早,泛起蕾蕾困,心里额那个昂小鬼。” 十七停摆,忽地比肩就泛起一整算出,渐渐的,视线也模糊了,只听他耕者倡导,“我又一直小狐狸,怕买的主任归,胡莉娅,要吃早,泛起蕾蕾困,心里额那个昂小鬼。” 这首歌,是乞丐的个,在他们没有吃过天都得日子里,相互唱给对方听,唱给自己听,这样,就总觉得,自己还不是一个人。 个是老乞丐传下来的,不知是谁最先长的,总之,乞丐们都会了。 你听,着个是这样唱的,“我又一直小狐狸,怕买的主任归,胡莉娅,要吃早,泛起蕾蕾困,心里额那个昂小鬼。” 听了,难过罢? 第一百零九章 莫恨君王弃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不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终于有人能够靠近那群孩子。 他们进去时,景明就坐在他们中间,有孩子仰着脑袋看他,有孩子依偎在他脚步,神情专注。 景明一边又一边给他们唱歌,孩子们听的认真,就连伊人他们走进来也没发现,他们小声的跟着,一遍遍唱着,娃娃哩,吃饭了。 十七望着他们相互依偎在一起的模样,忽地顿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眼底有暗光涌过,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还不是十七的时候,他也同他们一样,无助又脆弱,他多么一直希望有人能够陪着他,后来那个人出现了,却成为他一生的痛。 几人都没有注意到十七的异样,只有走在最后的萧元君见他忽然顿住了脚步,上前拍了下她的肩膀,“都过去了。” 十七偏过头去看他,见他眼神明亮,仿若还是当初那个小公子,一下就笑了,低声唱着,“娃娃哩,吃饭咯,莫恨君王弃,他呀,难自弃。” 都过去了,他身边的人,再也不是当初那些混小子,娃娃们呀,不要恨君王,没有人能懂得他的难过,就不要为难他们了。 歌声在不透光的房间里回荡着,画面诡异而又心酸,孩子们安抚好了,却还是不说话,景明一问话,他们就沉默,低下头,再问两遍,他们就缩回笼子里警惕地看着他们呢,就连景明也无法将他们喊出来。 景明颓废着低着头走过来,摇了摇头,“他们戒备心太强,我一个人,很难完全突破他们心里的防线。” 也对,景明虽然也是个孩子,但经历的事情不同,那些孩子看起来虽然不大,但正是因为太长时间的虐待才让他们比同龄人更具有警惕心,除了身边的人,他们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一人的力量不够,那就十个人,十个人不够,那就一百个人,一百个人不够,那就全京都的乞丐。”十七看着那些警惕的孩子,忽然开口,眼底猩红,额上青筋暴起。 众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王荣正在府衙办案,有下人急急忙忙地赶来凑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众人就见他忽地从凳子上弹起来,直接丢下未审完的案子往外走去,嘴里还不断嘀咕着,“疯了吗!他是疯了吗!” 堂下报案两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怎么办,见围观的人也跟着王荣往外走去,也有些心动,但是也不敢随意起身,就转过头看堂上唯一有话语权的人。 府衙师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刻也有些迷茫,见大家都走了,也挥了挥手,激动道:“走走走!”和官差一起往外走去。 当初为了不打扰那些孩子,萧予安专门寻了一处宅院来安置他们,让王荣细心照料。 王荣甫一进宅院,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妇人尖叫的声音,“哎呀,你小心点,那衣裳名贵,是连夜赶出来的,别给我碰脏了。” “水水水,谁烧的水,这么烫,怎么洗?” “太冷了,重新烧!” “不行,必须全部用最好的药,没有就去别的地方找。” 宅子里热热闹闹,端水的端水,衣裳,各种昂贵地药材一盘一盘地往里面搬,那阵仗,相当于同时有七八个女人在生孩子。 百姓被十七的人拦在外面,安生只放王荣一个人进去了,王荣一进去看到十七颇有兴致的在门口安置了一把椅子,翘着二郎腿看着众人忙碌。 “十七公子?这是?这是何意?”王荣摸不准他的意思,他又和萧世子,太子走得近,这其中得深意他实在难揣摩透。 十七伸手,让他往旁边站了站,不要阻挡他的视线,头也不抬地答道,“没什么意思,就是那群孩子身上太脏了,给他们洗个澡!” “洗澡!”王荣猛地出口,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这,这,这,这怕是不妥?” “有什么不妥,脏了就要洗,有什么问题我担这就是。” 听他这意思,是他一人所为,太子和萧世子根本不知道这事,王荣一股气血涌上心头,见来来往往的人还提着水,猛一抬头,疾步往房里走去。 一打开房门,就见房里完全被布置成一个大浴房,地上淌了水,水还泛着油光,颜色也有些昏暗,混合着一股不明的味道。 房里用几盏屏风将他们每个孩子隔开来,让他们互相都知道彼此在,但是没有办法看到对方。 给他们沐浴的嬷嬷上了些年纪,手上动作娴熟,从他的角度望过去,那些嬷嬷几乎是强制性的掰扯这孩子的身体,可以看得出来那些孩子浑身都在发抖,但还是不开口说话。 即使开口了,也只是小声的呜咽着,以此来抗议,那两个关节错位的孩子,嬷嬷将他们安置在桌上,不断用水浇着,替他们擦拭着身体,他只看到有泪水从他们眼角划过,王荣心里更气。 几乎是冲到十七面前,“你干什么,快让他们住手,他们承受不住的,快停下来。” 十七充耳不闻,只是面上表情冷了些。 王荣与他接触不多,但也知道他大概是个什么性子,他就是个大胆包天的,什么事情都敢做的野蛮人,他气得不停的踱步,忽然指向被拦在外面的官差,“去,快去给我禀告萧世子,还有,想方设法去找太子的人,联系上他,快去!” 那些人还扒拉在门边,不知所措,王荣见状,就差没上去给他们两巴掌,“快去呀!愣着干什么?等着来收尸吗?” 他话说得冲,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他看刚刚那形势,这十七公子是疯了吗?先不说那些孩子根本不让人靠近,这么强势地让人给他们沐浴,肯定会给他们造成不小的冲击,那他们前段时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再者那些孩子身上全都有伤,怎么能让别人给他们沐浴,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他心里急得不行,不停的在门口踱步,他也仕途进去阻止过,但是没有一个人听他的,他现在就期盼着萧世子和太子快点来,能够好好治一下这位活祖宗。 但王荣没想到,人来是来了,但来的不只是他们两个人。 王荣看着面前这些人,头更大了,心里的疑惑也更甚。 这是何意? 第一百一十章 病要怎样才会好?唱曲罢!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萧予安和萧元君各自领着一波人在门口相遇,皆是一愣,随后了然地笑了,两人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一同往里走去。 萧予安君领着自己府里的人,井然有序地护卫守在两侧,顶替了安生的工作,道路被请开,萧予安君领着一众小乞丐进去,小乞丐们东张西望,对什么都好奇。 王荣看着眼前出现的众人,一时陷入了迷茫,但还是开口,“殿下,世子,你们快阻止十七公子,他要给那些孩子洗澡,那些孩子受不的。” 萧予安和萧元君往院子里瞧了一眼,见场面混乱,即使见那他们来了也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还是一样的忙碌。 其实他们在来的路上就听说了这里的事情,虽然不明白十七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选择相信他。 萧元君想着他曾说过要京都所有的小乞丐来安抚那些孩子,于是想都没想,就将上次报官的那些小乞丐召集起来,往这边赶。 而萧予安则是想着,十七身份不便,手里可用之人也只有一个安生,今日只是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怕他招架不住,于是带了自己府中护卫前来。 他们两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支持着十七,即使他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第一反应永远是选择相信他。 萧元君和萧予安听了王荣的话,见十七还翘着腿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肯定。 王荣仿若见到了救星,就差没直接上手拉着他们去看那些被强行拉着沐浴的孩子,看看他们是多么痛苦,但是着二人并没有一个人关心那群孩子,反代是开口询问,“十七,这是何意?”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问着些? 王荣心里急得不行,但还是回过头来,不瞒你说,他对着十七公子莫名其妙的行为也挺好奇。 十七懒懒散散的靠在椅子上,“以毒攻毒。” 王荣一口鲜血差点没吐出来,这叫个什么事,这么一番作为,那群孩子怕是更不敢说话了,还以毒攻毒? 王荣不懂,萧予安和萧元君却是懂了,萧予安当下安排府里的人护好这处宅子,避免引起慌乱,而萧元君则是将那群小乞丐站在住院门前,安安静静地等着,也不再说什么。 十七看着他们的行为,就知道他们已经懂了,别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他们一个眼神就懂了,这是兄弟之间的默契,说不感动是假的,十七还有点羞愧。 他当初想着不拖累他们,于是便自己来干这件事,毕竟萧元君是太子,若是让别人知道他用这样的手段对付那些孩子,免不了朝堂上又要被人参上一本,而萧予安才刚刚封王,若是让别人知道他这么残忍,给他仕途惹上污点,他以后官路怕是也不好走。 他想着自己反正孤身一人,且无官无职,就这么做了,也不连累别人,他任由王荣派人去通知他们,也是为了让他们有个心里预防,以防到时候真的失败了,他们来不及反应。 但是没想到这两人问都不问就选择相信他,甚至以自己认为最好的方式来支持他,这难免让他为之前狭隘的想法感到羞愧。 十七一说以毒攻毒,二人就懂了,虽说方法有点冒险,但眼下情况,也不会更糟了。 那些孩子心被封闭的太死,细水长流的温情太不现实,倒不如以最强硬的手段告诉他们,他们不是坏人,虽然过程会让他们难以接受,但孩子们心思敏感,只要冷静了细细想来,一定会想明白他们并没有恶意,只要切开一个豁口,哪怕是一小个,对他们来说,就有希望。 “出来了出来了!” 门外围观的人有人在欢呼,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群孩子被推嚷着出来,他们换了崭新的衣裳,身上也被清理干净了,低着着头,小心翼翼地瞄向人群,肩膀往里缩着,宛如一颗颗弱小的鹌鹑,一碰就碎了。 直到最后两个孩子被推着轮椅着出来,有人认出来,“他们不是破云庙里救出来的孩子吗?” 因为这一句话,人群里响起立惊天动地的掌声,那些孩子明显被吓到了,浑身都在发抖,肩膀瑟缩着,众人见了,悄悄放低了声音,之后变成了无声的注视,他们看着,眼眶莫名就湿润了。 声音渐渐小了,直到最后完全沉默,孩子们明显就是要放松得多,至少不发抖了,全部站成一排,站在主院门前,一直低着头,自然没有看见自己面前站着许多小乞丐。 他们看不到底下的人,底下的小乞丐却在打量他们,有年岁小的孩子见他们面生,脆生生地开口,“你们是新来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说着,他走上前拉住其中一个孩子的手,一派天真,“你们不要怕,这里很好的,这里的大哥哥大姐姐们会保护我们的。” 那孩子忽然被人拉着,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一看就是经常被的打的人,但料想中的疼痛感并没有落下来,那孩子悄悄看了一眼,发现眼前这人是跟他从前在街上乞讨时的装束一样,见他一直拉着他的手,愣着站了好长时间,任凭眼前的人怎么叫也无法让他回神。 十七他们一见那孩子没有反抗,眼前一亮,觉得有希望。 可是那孩子只是木讷的站了好久,然后又抽回手,重新低着头,几人见状,心里那好不容易燃气的小火苗又熄灭了。 小乞丐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只是见他放开了他的手,有些难过,转过头,见底下的乞丐都鼓励的看着他,他重振旗鼓,扬着脑袋,“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小哥哥生病了,不想说话。”声音至门外传来,众人回头望去,自觉为他们让开一条路,伊人牵着景明走到众人面前。 小乞丐见景明来了,欢喜得很,几步跑到他面前,仰着脑袋问,“景明哥哥,他们要怎么样病才会好?” 景明摸了摸小乞丐的脑袋,温声道,“唱曲吧,听了曲他们就不难过了,病就会好了。” “唱曲?”小乞丐有些为难,他不会唱曲,他只是一个乞丐,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唱,他有些难过,肉眼可见的有些沮丧。 景明正欲安慰他,就见他猛地一抬起头,眼神明亮,一瞬间仿佛有星星闪过。 众人就见他哒哒的跑回那个孩子身边,歪着脑袋,一晃一晃地摇着身子,清脆地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娃娃哩,吃饭啰,一碗羹粥,分得三三两两。” 景明听见他稚嫩的声音,上前跟着唱,“一块馍馍,寻不到它的踪影。” 渐渐的,有乞丐慢慢加入,“莫恨君王弃,他呀,难自弃。” “娃娃哩,吃饭咯。”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合唱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娃娃哩,吃饭了。 不知这是一首怎样给小曲,在外面围观的百姓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这是哪家的词曲,但不知为何,现下听得,竟有些感动。 小乞丐们齐声唱着,众人静静地听着,他们唱了一遍又一遍,他们呢听了一遍又一遍。 十七一直注视着那群滴着头的孩子,见他们无动于衷,一时也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拿他们呢怎么办。 许久,十七终于看到有孩子下班早哎微动,他仔细敲了敲,才发现他也在耕者唱,于是他抬手让小乞丐们唱得更大大声,小乞丐们卖力地唱着,当时他们生硬只有那么大。 门外的安生见状,磕磕巴巴吧耕者唱,围观的百姓听了,也有人开始耕者唱,最后变成了所有人一起唱。 他们显示断断续续地耕者唱,后来变成了能完整地唱完一整曲,最后变成了全部在高盛歌唱,试图让那些孩子都听到他们的上映。 十七看见,原始只是哪一个孩子滴着头小声地跟着唱,后来越来越多的孩子也跟着加入,他们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许时太久没说话了,开口了却没有声音,几句下来身影才慢慢出来。 他们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地局面,他们被人强迫着拉去沐浴,起初看到那架势,他们呢以为又是什么新的刑拘,抵触的不得了,那些么么上手是,他们也是抗拒的,可是他们什么也没有做,放到是仔细地给他们洗了个澡,给他们敷了伤药。 他们不知道他们时什么一时,只是习惯使然,让他们呢不敢发刊,没那地接受着这一切,其实从他们呢在破云秒被就出来那一刻,所有的而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们呢能干搜道善意,但是不敢轻易姐搜,直到今天,他们呢才敢相信,一切事真的不一样了。 这首曲,是他们子啊被关进破云秒之前所有的一切,而今再听这一曲,叫他们怎能无动于衷,如果说,破云庙是他们的后半生,那这首曲就是他们的前半生。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管是做乞丐,还是成为破云秒的而囚徒,都是不幸的,但对他们来说,做乞丐的时候已经是他们很幸运的人生。 几人看着眼前的局面,热血沸腾,说这些百姓愚蠢,可他们又是如此纯真,伊人他们为了未知的未来一直努力,不就是为了能给他们一个太平盛世,保住这份纯真吗? 人,有时候就是自己为难自己,但在为难,也会找到一直坚持下去的理由,而仙子啊,这群可爱的人们,就是他们的理由。 孩子们看着眼前的人,他们有鲜活和蔼的面孔,再不是记忆力那张狰狞可怕的脸,他们换上了新衣裳,赤裸裸地将自己展示再众人面前,原以为自己一定会感到恐慌,可入境他们呢就站姿啊这里,站姿啊众人面前,经是久违的鲜活感。 十七看着他们的眼神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变得越来越坚定,就知道自己今日胆大妄为的做法没有错,他总之终于让他们相信,他们从破云庙里走出了。 一曲罢,所有人都成脓下俩,习性阿虎注视着,孩子们眼神怯懦,但还是勇敢的抬起头,看看他们到底要和干什么,底下的小乞丐难免好奇,门外的人们一脸迷茫。 景明最先开口,显示行了个礼,“我们对你们呢没有恶意,只想让你们说出真相。” 孩子们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偏过头看向角落坐着轮椅的二人,但只是易损,就回国托来。 动作虽然稀贵,但十七注意到了,脚轮礼轮椅上坐着那两人明显就是让他们的指向标。 十七顺势望去,一个孩子带着笑,还冲十七覅拿了点头,笑了笑,而另一个就孩子一脸淡漠,似乎并没有将一切看在眼里,十七刚刚厂区时就注意道他了,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唱,反倒是悄悄打量着众人,很明显,他才是猪心古,这群孩子都挺他的。 于是十七直接开门见山跟他说话,“你是他们的主心骨?” “那你不会不知道,只有将真相说出来,你们才会有真正的活路,除了你们自己,没有谁能真正救得了你们。” 那孩子约莫十一二岁地样子,膝盖下面空荡荡地,廋地可怕,大概是因为年长,所以那些孩子都已他为主心骨,可是另一个坐在轮椅的孩子,四肢错位,看起来似乎要比他每年涨一点,十七也摸不准他们呢之间的古纳西。 那孩子显然是个心思缜密的,但到底时个孩子,又是时候还是少了些进言,他不知该不该告诉他们正向,正如十七说所,他们只有说出正向才能就自己,可是在这个正向什么时候说才是对的,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掌握。 所以人都注视着他,他到么有慌张,反倒是打量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然后将视线顶个再景明身上,声音沙哑,“景明?” 景明并没有注意到他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反倒是关注到他的嗓子似乎也受了伤,那孩子也不慌,静静得等着他回答。 身边的小乞丐扯了扯他的袖子,景明才反应过来,“你认识我?” 孩子面无表情,并不说话,兀自的转动着轮椅,往里屋走去,景明接到十七的衍生,连忙跟着进去,还关了们。 于是众人就等在门外,有小乞丐不安生,仕途更上面那些孩子大话,可是那些孩子不说话,就打量着他们,小乞丐们以为他们是害羞了,兀自给他们介绍着京都的情况,娜娜的馒头最便宜,哪哪的过客最大帆帆,下雨该区那里多余,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好不生动,明明是那么凄苦的人生,偏偏让他们国储一种别人人生的感觉,没什么心眼,反倒让人羡慕。 里面不知再说些什么,不久之后,就近景明沉着脸出来,昭嬷嬷要了纸笔,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看样子,景明试问粗些什么了,可是他们之间又能有什么交集,有什么事能跟景明说得却不能跟他们说。 没想到当初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乞丐,才是故事里的主角,有时候,人生的际遇正是奇妙。 半响,景明才推着人出来,手里拿了一卷,交给了十七。 十七看着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第一百一十二章 长川,温酒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怎么了,你么说了些什么。” 景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站道了一旁。 事见罢,也不变再问,展开手上的纸,是证词,自己是景明的,十七也是看了才知道那孩子叫梁温酒,是出声再富贵人家,他付清妻妾多,宅子不得龌龊事情多,他早陷害,废了双腿,流落在挖,后来不行呗护航生遇上,于是被囚到了破云庙。 这纸证词以梁温酒的口吻说了胡含生所有的行为,正向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冷酷的多,胡含生的额手法也比他们呢想象的要残酷的多。 几人仅是初略的少了一眼,就觉得传不过去来,遑论那些亲身经历,亲眼所见生变的人早搜的而苦情,怎么可能搜的了。 他们看向那些孩子的衍生更加具有生意,拿下孩子物质,除了位居倒也没有圣门,只有按个坐在轮椅上的孩子温和的看着他们呢。 校园军舰了,看见一旁米阿奴表的梁温酒,正欲开口,就见他转动着轮椅,往礼走去,奈雪儿孩子见了,帮助他推着论语,也耕者进去了。 只有那个笑得温和的孩子还在外面,萧元君上前,蹲着与他平视,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长川。” 长传,这么巧?皇上赐他的那把扇子就叫长川,可这明显不是一个人的命i在。 “我是我家少爷的侍卫。” “少爷?”雄安园军一愣,县级反应过来,“梁温酒?” 可能是许久没有听到有人交出他家少爷的名字,他们并没有一下反应过来,半响,才笑着点了点头。 如果这是一个侍者的名字,那就说得过去了,毕竟没有赐姓。 “你能不能救救我家少爷?”随时请求,但长川并没有一点求人的而被为,反倒是坦荡的很。 “我家少爷一定撒谎了罢,说他的腿是在架势被陷害才废的,其实不是,他是为了那些孩子,他不忍心看着他们挨打,于是每次都会冲上期那去将人虎仔身下,所以才废的,按原来,不是这个性子,他很爱笑的。” “诺。”他治了指远处站着的十七,“大概就更那个公子一样,他从前笑得跟他一样张扬,。” 下援军损失望过去,就见十七不知在更伊人说些什么,正如长川说得,笑得明媚而张扬,天上得太阳也不如他明亮,确实是一个哼潇洒的男子。 许时现在回忆起那段记忆对他来说太过男搜,他谈了口气,眼里有无线的换脸。 “那你,是为你就你家少爷,才变成这样的罢?” 长川没有想到他会说则个,明显一愣,但脸上还是带着笑,萧元君这才返现,原来他天生就是个笑脸,美艳玩玩的,就连村叫也玩玩的,一直给人无害有温和的归纳觉,可是谁有知道,意他们这样的人,就连伤心也没有人能看出来。 “所以,孩子们才会以你们以主心骨,因为你们救了他们的命?” 大抵是这样,那些孩子,年岁太小,不像他们,生活在豪门宅院里,本就比一般孩子奥早熟得多,懂得要多。 又是他都希望他家少爷不要那么善良,这样,他就不会搜那么多伤,可是他家少爷表面看着冷清,又比他么每个人都熬看重他们的生命,每每有身边的人走了,即使他不说,长川也知道,他心里一定男搜极了,所以才会更拼命的保护他们。 “你家少爷,也会是个很坦荡的人罢。” “但愿罢。” 如若每个人都能选择纯正,过得坦荡,获得潇洒,谁又愿意以自己最不喜欢的方式活着。 萧元君说不出心里什么干搜,只是觉得,他这个太子,也没有做过什么是,名将将他跨城楚军,可是说到底,他们没有整整为百姓做些什么,就连破云庙这件事,他都要为了朝堂的安稳于平衡,接着省份不变的理由,毫无作为。 可若他正是这样一直毫无做些下去,那他这个太子,可真的是,有史以来,最无用的太子了。 他往着长川磕磕绊绊被人推着进了里屋,心里不知在想写什么,就连伊人教他好几声都没有听到。 “兄长?兄长!” “嗯?”萧元君才放音过来,回过神去,“怎么了?” 伊人见她兄长似乎有些一样,没有多问,“十七说,这事兄长还是先回避,免得惹上写不该人的麻烦。” 挺爱他化的意思,萧元君就知道,十七又要有什么大动作,搞不好又要闹得满城风雨,他看了看隐去的轮椅的声音,哈布由于到,“无妨,让他放手去做。” “兄长,你?” “去吧。” 将他家兄长固执,伊人也不好住址,他们星美二人是一个性子,无论什么事,心里都会有个盘算,随意他相信他家兄长心里一定是有打算的,便也不打到他。 雄安园卷说得还真没错,他还拯救搞了生么大动作,还拯救搞得曼城风雨。 当天下午,满街都贴了告示,那证词更不要钱似的,从天上往下掉,就连宫里多拍哦进去了几丈,有宫人见到,更烫手的山芋,连忙往外甩,着宫里谁不知道,胡大人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大大小小的事,还没有几件事不过胡大人手的。 百姓也是,看着告示满天飞,因为没有招摇些什么,反倒是跑去府衙追问,要王荣拿出证据,审问胡含生。 王荣无奈,只得应了请求,超人去请了胡含生,又怕自己压不住礼部尚书,邮差人去请了萧予安。 胡含生站在堂下,倒还是一脸平静,反倒让萧予安刮目相看了。 王荣派人将证词呈上去让他看了一遍,才开口道,“大人,您看,这上面写的?“ 话还没说然,呼喊身高救打断了他,“王大人怕不是老糊涂了,着随随便便i一张针刺就说是我的最,你就不哦啊皇上顶你最。“ 王荣冷汗直冒,他就说这是不简单,是恶意不是个简单的而决定额,教他怎么办? 正为难之际,门外响起了天籁的般的声音,“那湖人那若是台球那个字来作证呢?” 众人骗过头去,就阿健他们呢的二太子带你下请搜推着一个孩子走来,梁温酒看到小一眼,脸色骤然发白。 胡含生看到他,也明显愣了下,但片刻恢复如初。 他既然杆子啊公堂上对峙,就是做了完全的准备,若不然,他这么谨慎的人,不会三番五次公堂上这么无力。 梁温酒一看见护航生,那段最黑暗日子的记忆瞬间涌上来,让他浑身开始发麻,颤抖,手脚冰凉,根本说不出话来。 那日子简直比地狱还可怕。 第一百一十三章 胡含生完了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胡含生原先只是在身体行摧残,但后俩睡着他下手越来越重那个,孩子们看着也能面贡献的而感觉到他事根本控制不自己,胡含生事在一次失手打死两个孩子才察觉的。 那日他沉着脸就走了,按理他一般发泄完之后,隔一段时间才会来,可是那次他第二日又来了,没有动手大任,而是在那间密室里点了火盆,随后又从食篮里暗处一盘切好的揉,用平日里对付他们的刑具加载上面靠。 撒了一把自然和辣椒,香味在密室里弥漫开来,他们梭子啊笼子里瞧着,不停的屯也口试,不要说吃肉,他们已将恒久没有出哦新鲜的饭菜了。 考好之后,胡含生没有吃,二十将他们都找过来,他们不敢反抗,磨磨蹭蹭的走过去,胡含生笑得和蔼,将肉弟子啊他们面前,“想不想吃?” 他们全哦都滴着头,不敢看他,手指无疑是叫着衣袖,暗降下俩还能听到口诉hi屯也的声音。 不知为何,胡含生今日脾气意外的好,见他们不为所动,耐着兴致将肉又地的劲了点,“吃吧。” 没有人敢动,话喊声也不生气,将肉插在谈活力,睡意拍了拍手上的灰,“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是礼部尚书,胡含生。” 孩子们不知大他是什么意思,全都不敢吱声,胡含生又见沾满回城的鹅肉拿起来,直接递道一个人嘴边,强迫他吃下去,那孩子被烫了满嘴,呜咽的哭着,胡含生斋期他的头发,强迫着他抬起头望他,“我是谁?” 孩子挣扎着,近乎是整个将肉蹲下去,才露着到,“礼部尚书,胡含生。” 胡含生听到这个回答,显示笑了两下,然后税收一甩,将孩子甩到火盆里,脸朝下,起来是孩子被烧的通红,额角被烧坏一块皮肉。 还不带他他七七头,胡含声一脚又将他按下去,孩子的脑袋孩子啊火盆里摩擦,看着按群欢声发抖的样子,“谁要是记住了这个名字,下场就和他一样。” ·在往后的日子里,呼喊身高大人是总喜欢问他是是恶,你若是不回答,他下手就会越来乐恒,你若是回答,那就是死路一条,他会在下一次端来一盘烤好的发臭的肉,他说那是上一个似乎孩子圣上玩下来的肉,他会强迫你吃下去,然后会用更掺库的额方法让你去死。 在他们心中,胡含生这个名字就是一个禁忌,是比任何一个名字都要恐怖的存在,长久的欺压已经让他们形成条件反射,胡含生这个名字不能说,破云庙的主人不能暴露。 胡含生虽然并不觉得破云庙会宝库,但还是提前做了准备,哟啊指认凶手不难,只要那些孩子一口开就全都暴露了,所以他早早就开始给那些孩子做心里气压,因为他们指代他章生么样子,水边画一张出来他们一纸那也全部暴露,所i他干脆直接告诉他们他是谁,让他们呢对他的而恐惧根生蒂库,不敢随意说出。 当初第一个说出胡含生名字而死去的孩子,是梁温酒的二零一个是为,所以他也常常都会没能见他,面目狰狞,什么话也不说,就笑着看着他,妹妹想起那张脸,梁温酒都感觉自己知悉了。 今天站姿啊着长塘上,他也是在赌一把,他跟太子做了个交易,成也好,败也好,多塔来说都是解脱。 雄安园看着愿意出面的人日,民谚一愣,按照十七的说话,其实顶部送话还是那个的最已经不重要了,证据正会有的额,孩子已经解决出来了,话还是那个以后也不会又生么动作了,不能说护航额声以前犯的错就一不够咸,但眼下却还是早不到其他证据,反正他的名声已经被毁了,胡含生做错的事情多,坏名声慢慢积累,她也党部俩多久的礼部尚书。 眼下梁温酒愿意来作证,那一切就不一样了,至少胡含生要想翻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胡大人?“ 梁温酒这一出声,胡含生心虚就乱了,猛地转过头去看他,显然是没想过会是这样的而局面,但到底是老江湖,还稳得住,问了问新生,闭关没有大力他。 梁温就看着眼前这张脸,花了二号就,才让自己不要发抖,轻呼一口气,再睁眼时,眼神坚毅,从容不迫的说出正向。 门外围观的百姓越听越沉默,就连王荣听过了,就忍不住揍了眉头,这些手法,残酷的而产犊,比之刑部有过之无不及。 若不是亲自将他从破云庙就出来,谁有会想到仙子啊太厂商面无变穷,从容不迫将随着这些事的事情说他呢?他们只是听着,廋如此男搜,可还是他却说得却如此平静,仿佛这些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可他也不过是一个同景明一般大的孩子。 梁温酒说完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萧野和李如言坐在后堂,也都皱了眉,就是宵夜这猴子那个就近沙场的人,听他说,都觉得过于残忍,何况里如烟。 “于是大人,可都听清楚了?” 里如演不说话,直接战旗声,望waiting走去。 众人一见李如烟,圈都看向哇光荣,王荣也不知道怎么会是,只是在这之前李如烟和雄安大人不知大听了生么风声,也都要留下来听他升温,有估计胡含生省份,这才没有露面。 他原本想着,话还说呢关节比他高,要是华航征友什么,她也没有自个处置,也可以交割李茹嫣,毕竟他是于是他人,有些话别人说不合适,他说就一定何时,可是现在场面是他预想的额,怎么就感觉如此不自在,仿佛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他还在百姓眼中看到睿智的眼神。 李茹嫣没有去估计王荣,直接向胡含生行了一礼,“胡大人,得罪了。” 呼喊身高在看到李茹嫣那一刻就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这是闹到李茹嫣面前,就是脑袋了换啥很难过面前,他还有什么年面去见皇上。 要是李茹嫣没有出现,在场的除了太子,没有人比他关节他,校园并没有是全,太子省份在哪里,有些事情本就不变参与,去去哟个认证而已,他水边找个理由都可以唐筛过去,百姓说拿身份压人,也只是口都上说说,他吃个亏而已,算不得神。 可是现下李如言出现了,一切就不一样了。 呼喊社工生知道自己已经晚了,走势看了梁温酒一眼,拿孩子还是面无表情,他看了看他的腿,眼底有暗光涌过,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这孩子在他手上存活最久,他不知道,若不是他可以,他根本活不到这么久。 第一百一十四章 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胡闹!” 几人跪在地上,都这皇上的怒气,杯子扎下俩,却不是砸在胡含生头上,二十砸在萧元君头上。 这局面显然始众人没有想到的,就连胡含生都愣住了,旋即将头俯身在地上。 萧元君感到额上有一股热流缓缓留下来,用手去摸了一下,就见上上一盘映红,显然是留血了。 来妇看到太子额上要一模亚木宏,直接上前颁布,萧冤情看来负担而生硬,沉思换过剩来,就看到太子头上的额上,在低头一看自己手边空了的产被,欲言又止。 萧元君轻轻笑了笑,浮生跪在地上,没什么情绪,“儿臣知错。” 知错?他何错之有,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错,就只是这些年没有早有作为,而不是一切去收深恶可笑的规矩。 可是他面前做的是皇上,别人或许可以反驳,可以谏言,那他不行,他是太子。 校园请看着底下跪着众人,颓废的坐在椅子上,扶了扶额头,来妇像哟啊上前询问,被皇帝一个挥手,“退下罢。“ 不知说得是来福还是底下跪着的几人。 皇上久不说话,宗人也只能自己揣摩他的心思,还是话喊声哪个省先站起来往门外走,几人才齐声望门外周。 校园卷正欲轻声,久听见皇上突然开口,“太子留下来。“ 自己人脚步一度,都回过头去看萧元君,萧元君医疗一炮,又重新跪下了,斌没有什么一样。 间人都走了,皇上看了看底下跪着的人,嫉妒开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下去罢》“ 小于那军什么也没说,直接起身就走了,脚步没有半分迟疑。 小圆圈那个看过无水箱下援军力气的背影,但哦醒来没有一次感到这门难过,他们来妇,“来妇,你说这孩子会不会怪我?“ “不会。“来妇垫付下绳子,大的宫颈。 他当然会,他们兄妹二人最是知道自己的本分,可越是这样,他反倒是越愧疚,他又是后,就希望他们呢,哪怕反抗一下,也是好的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他们总是为了他的皇帝体面,一次又一次的隐忍。 胡含生站姿啊店内,看着上面坐着的双鬓以白的皇上,心里不由有些感慨,“皇上,这次,就放手吧。” “臣已经老了。” “胡闹!”萧元卿一拍桌子,情绪有些激动,胸口起伏不定,一直猛咳,指着下面的胡含生,“你怎么这么糊涂,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事?” 胡含生知道皇上狮子啊心疼他,他们在着朝堂上一起奋斗了几十年,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可是有些时候,事情不是一定会按照既定的路在走,着同他们一起拿已经不同了,“皇上,我实在事太累了。” 听罢,萧元卿也愣了下声,就连来妇,都抬头看了一眼胡含生。 胡含生从那个前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只是当时潮剧动荡,他为了稳住赵局,有些事情,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事情,不好深究,也是应为他当时的无能,所以才造成了胡含生的家破人亡,可是即便如此,这么些年来他一直坚定的站在他这边,当年一起的额那些人,也只有他一人还在他身边了。 “下去罢。” 胡含生默不作声地齐声,走到门口,闻到殿内还是从前熟悉的熏香,忽然开口,“皇上,一切或许已经不同了,为什么不给他们留一点机会?” 换上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来妇,抬头看了一眼呼喊身高,操他笑了笑。 众人不知太子和呼喊身高在里面说了些什么,见他们二人都出来了,也没有什么表态,于是全都侯在殿外,从天明一直到天黑,皇上还是没有表态,也没有然他们三区,于是众人就一直在殿外候着。 京都消息传得快,李茹嫣带着胡含生回宫,文官们也收到了消息,全都往宫里赶,要求罢黜胡含生。 科研先人聚集到这了,皇上也不表态,让他们魔不准什么意思。 他们去问太子,太子也只是沉默着,肚子站姿啊一旁,一直望着远方的夕阳,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胡含生则是自己做到了台阶上,也灭有人打扰他。 场面一度陷入胶着,但没有什么破解的办法,待到夕阳落下,来福哦那个共才出来,手里还拿着圣旨,众人一听圣旨,全都跪了下来。 可是听完公公的宣读,全都一脸震惊,李茹嫣直言不讳,更是直接说出口,“公公,是不是圣旨有误,这怎么就只是罢黜官职?” 来妇笑眯眯地收了圣旨,“这皇上地心思,奴才怎么知道?” “可是,皇上?” “皇上异界歇了,各位大人请回罢。”说完,他就自顾地转身走了。 百官面面相觑,还是萧元君齐齐声离开,他们才走地,走势,还在相互一轮疑惑。 皇上这一时,事哟啊胡夏胡含生了,呼喊身高虽然美丽管制,但其实也没有还说呢什么实习损失,反倒是提早了而纪念告老还乡,当个现任去了。 萧元君自然也知道皇上是要糊了胡含生了,他虽然不知道缘由,但也不hi主动去问什么,正如来妇公公说的,皇上由他自己的心思,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这件事虽然就就真么么了解了,众人心中虽然有遗憾,翻页不敢说什么,也正因为皇上名目站但的包庇,所以众人自然而然地将忽悠生的时间也安到胡含生圣上了。 自上次公主口面后,房间已经不hi流传着何种子虚乌有地谣言了,可只是事忽悠生的“情人”春雨自己说的,宗人榨菜不得不行,至于说的是不睡真的,他们已经没有心思去考究了,呼喊身高走来,礼部垮台了,只要正清你呢脚裂对他们呢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萧元卿迷迷糊糊从椅子上醒来,就见来福低着头,也不上前服侍他,“来福。” 来妇抬起头来,用眼神示意,萧元卿这才反应过来,环视了一圈,这才发现屋礼还有一个人,一身红衫,带着金纱面罩,手里拿了书卷,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已经黑透,显然已经很晚了。 “你进宫来干什么?” 伊人放下书卷,上前房子啊他的案上,她站着,皇上坐着,“皇上,我的家人已经不多了。” 只一句话,萧元卿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当下脸色一冷,“公主,要知道自己身份!” 伊人浅浅一笑,往外走去,“真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才觉得皇家欠我们兄妹二人颇多,不要皇家还,皇家也不要让我们寒心才是。” 萧元卿听罢,一阵恍惚,看着远去的身影,无力再说些什么。 她是来替他兄长报仇来了。 第一百一十五 大理寺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因着无罪,胡含生的事件在民间间越渐愈烈,大多抱有一种遗憾,尤其时间那些乞丐孩子成长的越来越现货,那些人的愤怒就越来越重,但是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们也无能为力。 本来随着时间的淡化,就这么过去了,但是胡有生被胡含生亲自处死这事不知怎么又传了出来,且热度迟迟不散,还是经常被提起,每每提起,众人心里都是一阵遗憾,且胡有生已经事过去的事,传播的越来越广,广到宫里都有这些事迹。 萧元君心里觉得奇怪,按理这些事情就是一整救国了,怎么会这么产时间哟之都有人在讨论,且热度居高不下哦,每每要淡化下u了,就会被人提及,就像是精心设计好的一样,不然这事消停。 也不是这事有社么不好,反倒是百姓讨论的越激烈多胡含生的名声反倒越不好,只是事情实在太过诡异,不知是小云军伊人,就连伊人他们呢也发现了,夏指数又是来曙色做客,听着堂下那些熟人讨论,都会发出一句,“他们怎么还在讨论这事?” 几人着才发觉事情有点不对劲,于是决定去找流言传出来的人亲自求证。 当初这个流言传出来的时候,他们就觉得奇怪,他们胡有生为诱饵,看看胡含生到底是什么选择,他若是选择救,她塑造的礼部尚书大公无私的形象就会崩塌,而他们会用乞丐想私囚人议案再将他重创,他若是选择不救,舍弃义子这一罪,按照名剑当时荒唐的想法,也可以将他扒一层皮,所以无论是那坐做法,对胡含生来说,都很难走。 所以呼喊身高当时的死,他们也没有怀疑,觉得这事呼喊身高会做出来的事,可是现在真的经历过这些事情过后,反倒觉得他不想是会做这事情的人,他那么眼睛,绝不会给人留下话柄,他顶对会对人不管布尔诺,但是觉得不会下撒手,即便是人真的是胡含生撒的,她也不会任由明间舆论就这么一直传播下去,即使他没了管制,但是要想压制这些事情也不睡什么男士,所以只能是人可以为之。 春雨被人请景武术社的时候一点也不意外,大大方方的向众人行了一个礼,几人亦会了他一礼。 他虽然是洪城女子,但伊人他们从来没有看清过他,反倒觉得这事一个崇明的女子,下院当初说要帮他们赎身不是水边说说而已,是春雨拒绝了,他们当时觉得正经,可是着女子重名的哼,知道怎么才是最好的选最,他说,“已经深陷这沼泽,躲到那里都会让人指指点点,不如就在这里获得漂亮,也有个安身之处,不然我们几个若女子,有品什么依靠?在这里,好歹可以保住我妹妹,他还干净。” 当初小于男给了他们一大笔影子,存于全部给了醉雨楼的妈妈,只求让他们姐们三人再次安享晚年,也替三妹赎了身,所以春雨秋花的妹妹虽然住在醉鱼楼,但却不是那里的人。 当时这事再京都轰动一时,就说这是个村女人,可是伊人却觉得他重名的哼,知道自己在哪里才是最安全最合适的。 如见再次见到春雨,挡住那个替她描花钿,说他最适合金莲的人,再再他面见,他依然觉得他如此干净。 春雨见她亦是,这姑娘是人间女子,却部位返程故你那个所扰只是反右,他心中有乾坤,是他们无法企及的。 夏知书子啊生辰宴上见过春雨,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当面感谢他,现下终于见到了人,波不急待的将自己备好的里屋拿出来给他,春雨一见拿发债,就知道不便宜,连忙拒绝了,次啊指数也不客气,直接塞子啊他手里,“哎呀,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妹妹的,他并不是要及笄了嘛,这事送给她的,她指定喜欢。” 这下春雨不在拒绝,直接收下了。 伊人将人带到自己身边坐着,也不都去哪子,直接开口,“今日要你来,是有事想问的。” “你可知胡有生到底是不是胡含生杀的?” 春雨浅浅一笑,短期茶杯名了衣裤,才开偶倒:“不是。” “不是!”伊人惊呼出声,就连十七几人也偏过头去,眉头都皱着。 “那民间为何说着是是你晴子手粗来来的,你知道,当初做的那场戏,大家都以为你是胡有生的人。” 当初他们让春雨去应有胡有生,也只不够是为了找个借口将将忽悠生的为人做派而已,至于为什么选一个青楼女子,是因为这样才有冲击力,当初他们去找和春雨帮忙时,她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就答应了。 所以随让当时传呼春雨说胡有生的死时胡含生所谓时,塔恩也没有自已,可是眼下春雨又说胡有生不是胡含生撒的,着实让人有些迷惑了。 春雨倒也不予他们呢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时胡含生胡大人来找我,让我将此事受出去的?” “胡含生?”几人几乎是同时喊出声,皆震惊地望着春雨。 春雨点了点头,不慌不忙地开口,“当初我说是胡大人动的手,不过是当初去大牢看望胡有生胡公子是,她拜托我帮的忙,但是后来那些乞丐孩子被救出来后,胡大人被哥了孩子,反倒来找我,让我将此事说出去。” 胡含生主动来找春雨,这倒是让人意外,胡含生到底想要干什么,如果是这事什么自救的额方法,那未免太过冒险,就算是同归于尽,她也找不到与他同归于尽的愕囊恶人,所以胡含生到底想要干什么,他们呢一时班会是真的摸不准。 “那胡有生到底是怎么死的?” 原本是详让春雨来解答的,没先到疑惑越来遇到,伊人只能先将初事情的源头先问出来。 春雨犹豫了一会,视线字几人身上准了一圈,“他?”刚毅开口,就看到齐落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就连礼都来不及行,“世子,胡大人去大理寺自首了。” 萧后也再福利已停售这事,就让他干净来告诉校园,这事是校园和太极他们呢一手策划的,所以他只能让他们自己拿主意。 “大理寺?” 第一百一十六 终身流放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几人显然也是没有想到胡含生这事什么意思,异口同声地询问,就见起落忙不爹地地点了点头。 他来的路上为了弹许时,特意走的大路,就见大理寺门前胡含生在击鼓,恩外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一遍击鼓一遍孩子啊说着自己的而固执,说什么她曾经抛弃了自己的孩子。” 一听这话,十七猛地站起来,审议止不住地颤抖,眼里肉眼可见的力气横生。 校园知道她是想起了狗生,便说了一句先去看看情况。 几人来不及思考,只能先往大理寺赶去,春雨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还不慌不忙地让他们先去,几人顾不上那么多,往外走去。 寻个之门,伊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有过过头去,就见春雨正为微笑地望着她。 “姑娘,去罢。” 十七正虎头头来,见一人愣在原地,疑惑道,“怎么了?” 伊人还想问春雨些什么,但是找不到问道,忽然听到十七的生硬,护国神来,冲他要了套头,一同往外走去。 他们到大理寺的时候,话还是南横已经跪在大理寺堂下了,一排崇仁,倒是大理寺卿一开年文案,站姿啊门口,还能清楚听见门外地百姓子啊职责胡含生,无非是是说些他狠心。 胡含生跪再堂下,弹道一声轻松,他别了这么些念,终于说出口了,他曾经做过许多措施,但是没见是都没有得到社么赢得的惩罚,反倒是他善良的时候,老天爷更他开玩笑死的,然他身边的恶人一个个离他园区,后来他成了自己最丑哼的那种坏人,他没有一点快感,每天就在压抑自己,而今说出来了,竟觉得一声轻。 可是这事可是为难大理寺卿了,也不看看着大理寺是什么地方,是处理这猴子那个事情的地方么,可是呼喊身是皇上护着的恶人,他若要整的之最,那也不好交代,可他若是不知最,皇上那里他不好交代,也不好给百姓一个交代,一时陷入了为难。 伊人他们到时,正是大理寺卿是吃吃不知该说什么是么决定的时候,一家有注视的人来了,连忙难题都给他,校园卷显示看了一眼胡含生,见她贪大,还冲他笑了笑,实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便也没有开口,之说让他禀告皇上。 大理寺卿这次啊做白,遣散了众人带着胡含生的罪责望宫里去,正欲将胡含生请进内室休息,他反倒是墓诀了,“你去罢,我再这么等着了,是个什么觉果,也都子啊今天有个了断。” 他说得平静,仿佛已经了i昂道理自己的结局,可是校园卷看不透他的结局,十七也看不透。 “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要保他,他原本已经没有社么事情,可他今日这么一处,驳了皇上的而面子不说,还将自己由重新推到了风口浪尖。 胡含生对十七还是有些感激的,大抵是感激他从前对狗生的关照,“不是十七公子说得嘛,我做错了许多事,总要有个交代,可是我做出哦这么多事,没意见是我都不后悔,我只想也想给狗生一个交代。” 他当时若是恒星一点,直接将狗生杀死,十七或许就不会遇到狗生,那么后面一系类的事情就不会发生,那么十七就还是仙子啊这个十七嘛?一切都还说不准,所以事情也不知还是该感谢他还是该憎恨他,他对胡含生的而感情应该是最复杂的。 “公主。” 胡含生显示朝伊人磕了三个头,才道:“公主总说,诸君想要的新王朝终将会到来,老臣还是等不到了。” 说完,他又看雄安园军,眼里有慈爱,“我着一辈子干了许多错事对不起多人,却从来没有对不起萧家,天下教导你们年轻人手中,不要让我们失望了。” 胡含生今日的行为狮子啊是有些奇怪,甚至可以说是诡异,亲眼不大后于,让人琢磨不透,咳隐隐约约又透露些什么,几人都没有听名表。 倒是校园卷,在他说从来没有对不起雄安家人时,脸色撒施惨白,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够了!” 胡含生倒也没什么情绪,只是笑着摇了摇哦头,然后一直成魔下u去,而后不管伊人问什么他都不说,最后特也不问了。 一个时辰之后,大理寺卿拿着圣旨回来,脸色奇差。 皇上看了胡含生的罪责,大发雷霆,直接再带你上破口大骂,将胡含生骂的不是个东西,说他不是好歹,原本所以人都以为胡含生死定的时候,皇上一纸圣旨下俩,雀花是护着他。 胡含生听了圣旨,只是笑了笑,渐渐的,笑声越来越大,他任由身后的人将镣铐靠在他手上,甚至还有心情唱歌,他一路走一路唱,唱得那首乞丐之歌,脚镣再地上拖曳的声音沉重又刺耳,他却每一步都走的稳当。 他被流放了,即时出发,没有给他一点准备的时间,位极高位的礼部尚书就这么被人流放了,我们的皇上终究还是护着他的,虽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觉得,着或许又是一盘棋。 说不清什么神感觉,但是当自己想要的结局真的再自己面前上上演的时候,飞弹没有一种了解的感觉,反倒时觉得还有神吗而遗憾,还有什么未完的事。 事实上,还真有深恶未完的事,当初那个廋众人拥戴的礼部尚书,被终生流放事,也只有伊人他们呢来送她,初次之外,还有一个人,早早的等在了城门口,春雨。 胡含生脚步违停,唱着他的乞丐之歌,潇潇洒洒地去了,只有春雨在身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偏过头去,笑着问,“公主不是向知道胡公子事怎么死的吗?他是自杀死的。” 他这话一说,众人解释震惊的看着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雄安园军圣旨懂了杀心,春雨不慌不忙的解释,用手指了指伊人腰间挂着的荷包,“京都那日大火,我就知道你事公主了,一直不受,是因为因为你们对我也有所隐瞒,而今说了,大概是因为我觉得你们不会伤害我。” 他手的是实话,他们不会伤害她,不仅是因为她帮助过他们,还因为她也是一个崇明的人。 伊人早就说过,这事个崇明的女子,她恒清楚什么才是她应该做的,所以不该说的话她觉得而不会说。 “你刚刚说胡有生是子撒死的,着是怎么回事?” 说起那个会因为委屈而咬她的男子,春雨男的露出几分正清十一的而微笑,而后又是深深的惋惜。 大概是是因为每个可恶的人背后都有这么一段故事,所以有时从才会让人觉得,如果当初老天没有戏弄他们,他们或许就不是今天的结局。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他是自杀的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当时所有人都在水胡有生怎呀给不好,春雨廋伊人所托,也在栓剂他,当初在下府以美色引诱他。 其实按照按照她当时影人的成都,春雨就知道她不是神的机会啊的人,要不然不会一直人美没有桑海她,当初众人赶来时,她明明有机会反驳的,伊人她们也是先让她反驳的,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选择承担多有的罪名,保全了胡含生。 离开时,胡有生要了她一下,很重很重,那滚烫的泪水负载唇雨脸上,伊人记者马氏怎样一种感觉,只是没有人会想到,胡有生会社那样的一个人掰了。 别人家或许不懂,但春雨这辈子只有男人间的最多,就是那么一样没让他察觉到不对,所以她才在胡有生被观景大牢时悬着去看她。 其实就连胡有生也没有想到她回去,但又想到了,对他来说,谁去都无所五,只要不是湖盐生的人就好。 当初她去看他时,胡有生问他有酒吗啊,她带了,她也喝了,她护额拯救,讲了小桑的故事,春雨听着,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这人大抵没那么会啊,胡含生给了她一点温暖,她就愿意那名去赔给他。 他记得当时他问他,为什么只要不是他义父的人来就行。 他和了一大口就,几乎和了大半瓶,想象不出来,他真样混迹广场,冥神恶臭的人,合不来就,一壶清酒就让他门客不知,他当时是这样说的,“他来肝肾,他来不管是那桌选择都不是我愿意看到的,无论他救不救,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也会让他为难。” 他撇着最,摇了摇头,圣旨已经开始不清楚,指着春雨,“我更你说啊,我义父对我最好了,他一定回来救我,可是不i那些个,我不能让他来救我,别人会吗他的额,我不能让他来救我。” “那你怎么办?” 他要了要手上的救护,“我有他啊,我有酒,我可以自己去死,我不详哟啊别人来决定我的生死,我终于,也可以自己捉住了。” 他当时没有听明白,直达给他是喝粥了,他秘密醒来,要抱着春雨,“我悄悄告诉你,我有心疾,喝不得救,一喝就会死的。” 听了这话,他猛地推开他,就要深搜去多他手上的而救护,被他躲开了,“不准抢,你听我说。” 说他最了,可他又是清醒的。 “着酒是你到给我的所以你也是仨人凶手,我帮我一个忙,我酒不怪你了。” “什么忙?” 胡有生沉默了半响,又喝了一口酒,忽地跪在她面前,仰着头,眼神是男的的清明,“你救救我义父吧。” 救他义父,她义父是礼部尚书,她哟个清流女子,能怎么救。 他说,“我义父获得太累了,你要是看他也太幸苦,你救帮帮她,让他休息一下,好不好。” 高达的额男子鬼子啊她的狡辩,抱着她的腿,陶庵要,“i去求你了,好不好?好不好?” 她能说不好吗?着个孩子看起来委屈及了。 后来她问他,为什么要着这样做,为什么要训责自己去死,他说:“我知道,义父不会来救我,可是我心里还是幻想着,能有一个人来疼我,义父对我好,我要报答她,哪怕我知道他做的是错的,那又怎样?当初没有人要我的时候,不也是他带我回家吗?我不介意,只要这辈子能有一个人对我好就行。” 他说:“我不详让义父为难,你来了,或者缩处理二姨夫意外的任何人来我都很高兴,我不像给他惹上麻烦,就让他以为我救这样离开一号,这样他就不会难过。“ 悚然她知道他的二姨夫不会难过,但是他还是曝气器了不该有的幻想,这杯字只要能有一个人对他好就行了,他救不在乎他成绩增氧对他不好,怎样利用它,陶都不介意。 他说:“我从来没有干过坏事,都是别人对误会啊,可是没有人相信我,我没有糟蹋过一个姑娘,我没有帮义父抓过乞丐,我重来仗势欺人,可是没有人信了,你那天吻我一下,我才知道,人的身体是又温度的,所以冒犯了。” 没有想到是这样能够一个你那话,可是谁出去有谁会相信呢,若不是兵力死亡,就连胡有生也不敢曾任自己就这这样的男孩吧。 春雨走势,胡有生孩子啊喝酒,晚风有冷,他问他晚上睡这里不会冷吗? 他要了摇头,将他赶出去,自己坐在闹房重要,对着月光将那口就全部喝完,然后大大咧咧的堂下了,春雨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出牢房的,只知道他走出来时,脸上不满了泪水,时无意识的,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 后来呢胡含生陷入乞丐想私囚孩子风波,春雨想着胡有生的话,才大定明白时什么意思,胡有生这一生过得太累了,他曾经做过的时终究瞒不住,这一战她终究回溯,所以春雨想让她不要在正砸,救贪大一代女,这样才会少搜一点了,春雨不知道她这样理解对不对,但当呼喊身高来找他扽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做的没错。 就连胡含生这样的人,都会有人愿意真心实意为他付出,送一好坏的标准,到底是个什么,谁也 伊人看着越来越严的而生硬,从其那看他总觉得而他太过小苏,现在看他,竟然觉得而他不过时还未长大就先老得太快。 她恨胡含生,这事必然她,可若不是她,她只会当一个在史书里被远嫁和亲的公主而已,初次之外,再也没有他的价值和春子啊,他不会时人人及那个样的公主,她也不会开办武术社,更不会接着身份的缘故,听到了许多真心的话,所以你说,到底该不该怪他,谁也说不准。 伊人一袭红衫,春雨一身紫衣,恋人你站在城门口,遥望着园区身影,就这看着一代权贵落寞,伊人曾说,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是因为一个坏人,即便在可恶,你在了解圈的全部一身之后,叶恒在哼起来,所以人次啊一直保持着善良,时因为不忍心。 春雨看着身旁的女子,她面容清冷,未沾半点红尘气,其实时间女子本应该都是他这般墨阳,只是走着走着,便秘似了自己。 “公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往后你就要在外流浪了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伊人偏过头去,雨存于对视,春雨冲怀里拿出一张面纱,金纱红线够了的一朵朵金链栩栩如生,上面还挂着细小的珠子,面纱时云烟一层一层裁制的,流苏珠子也是选的上号的珠子,精致而贵重,看得出来,裁制他的人一定用了很多心思。 “我社么也没有,这事萧世子微微赎身的影子,我留了一份本,给你制了一张面纱,希望公主不哟啊嫌弃。” 一个清流女子,能送出这么贵重的里屋,其实时很难拿到二点,只是伊人不明白,为什么会送她这些,要知道,她身边的永无没有一见时差的额,都是最名贵的。 她时这样说得,“公主用的动词店铺是记号的,但却不是嘴和时你的额,我中觉得,你什么都只得拥有最好的。” 宫里的金砂虽然贵重,但是过去文中,对他来说,并不是最合适,不要严,所以她熬了几个也制了一个最适合的给他,朵然不如宫里的恶鬼中,但是确实激起符合他的气质的,没有社么比金莲更适合她了。 他说,她什么都应该拥有最好的。 伊人不知道,姑娘将自己的寻源用期盼全部寄托子啊他圣上,诗人解药女子相夫教子,他却一直宪哥那个着女子也能像男子运筹维护,驰骋沙场,他噤声没有这个机会,却觉得这个姑娘能把他视线这一切,一截面纱,也算是一种寄托。 景明从武术社听说了消息救望大理寺敢,却听说胡大人已经被流放了,他当先心里一整换这个那个,往城门跑去,就见到门口的伊人和十七他们。 “景明?” 伊人一见着孩子眼眶红红的,就知道他心里难受极了,谈了口气。 十七见状,上i请安摸了摸精明的头,“则呢了,是不是有黄下给胡大人说?“ 景明显示看了看十七和伊人,才小声的问出口,“咳,可以吗?“ 他听胡大人曾经对公主不好,婆婆又是公主的恩爱娘,伊人时婆婆的顺女,狗生哥哥也枢大人害死的,随意他怕自己相觑看胡含生的心思贝贝他看出,被她们吸奶器。 十七见小心愿意的模样,就职他i性能力又是在想些什么,心里他变了一口去,桌游看了看,“着有什么不可以的,这事你的自由,你不因该被我们影响。那我带你去找他,你把想说的话说完好不好,讲好了,说完之后就不许在难过了。” 景明用袖子摸了摸脸上的泪水,点了点头,“好。” 于是十七去门口昭茶家借了匹马,带着景明外山坡飞奔去。 伊人看着尘土汾阳,在看了看一旁的萧予安和校园剧那,见他们都望着远方出神,“你们在想什么?” “在想,胡含生当初就是像找个人来皆他的班,可是胡含生无二无女,以后也没有需要倚仗的,为什么徐娅有人来接他的班,且就算时找个人借他的班,为什么不选个圣体康健的而去选一个患有心疾的人,他这么注意名声的人,有什么会昭仪个胡有生那样当初满身骂名的人。”萧予安疑惑出声,其实他之前就有些怀疑,只是当时场面太过混暖,所以他才引智压制着,知道刚刚看十七载着景明,见他们呢身材飞扬,才猛地想起来/ 这个问题显然也罢她们难住了,胡含生虽然做什么都谨慎,但是每件事又在互相矛盾。 “大概,是他早就想好这么做了吧,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萧元君淡淡地出声,没有半分情绪。 伊人察觉他家兄长似乎真的而有些不对劲,但有数百步出什么变化来,就是觉得他充钱要更见成熟稳重,很多事他安珀了,但是都不同她们说。 就像仙子啊,他稍微一提点,伊人就想明白了,胡含生时更笨就没有大损啊昭胡有生结伴,那不过时个障眼法,他这么做,就是在为他今天地结局铺路,所以要说这事他妈嗯铺的一个局吧忽悠身高打垮,到不说说时她们一步步走入呼喊身高地去圈套,被他牵着鼻子走而不知子。 但是含生欸什么要真样做,他们仙子啊哈布清楚,或者缩,呼喊身高背后还有一个布棋人,一直在应道着他们,这是伊人很早救发西安得了,从吏部户部安,道心啊子啊的欸不要延安,一起恶斗太过巧合,伊人才不得不会阿姨,其实他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 仙子啊萧元君这么说,伊人也忍不住问出口,刚一出生,就听到背后传俩车轮子固伦转的声音。 梁温酒面无表情的坐姿啊轮子上,一声锦绣华府,生后又当初那些小乞丐穿着一样的二姨夫,整齐的庚子啊他后米娜,又人为他和长川屯轮椅。 梁温救见了她们也是秒内便感情的坐在u年以上行了个里,然后微微往后骗了一点,“给给人道谢。” 那群孩子停摆,全都鬼子啊地上,真气华裔的行了一个磕头里。 伊人觉得起卦ui,偏过头去望着望校园,萧予安也是一脸迷茫,伊人又转过去望萧元君。 萧元君上前将人富起来,“我帮温酒请回了属于他的额东西,以后他才是京都梁府真正的主子,那些孩子都主子啊梁府上,往后为太子所用。” 他说的太子,而不是他自己,伊人心里大概救明白,可i性能力音乐还有些担忧,“她们还是个孩子,能撑得起着这么宅子吗?” “撑不起也得撑,只有强大了,才能爱护自己和身边的人。”这么久了伊人才听道梁温酒开口书哈,少年的声音是低沉沙哑的,还有些戾气。 “我专门垂仁团体他管理府上,以你那之后,就看她们自己的了。”眼下之一就是,他也是要求汇报哦的,不做无用功。 梁温久自然也是知道,他当初就是用帮他抢回梁家主权和庇护她们才答应朝堂上指认胡含生的。 萧元君心里庆祝,这些孩子必须要猪狗强大搜人庇护才能蠢货,所以他几乎想都么想久当以他的请求。 为什么不答应“梁温酒崇明,有但是,有魄力,有伊利,是未来大眼年轻人希望的医院,他从来不会放过任何哟个希望,且放弃连根基,任由他成长下去,没有人交代,指不定会成长臣什么心头大患。 他这样的人,很危险。 萧予安显然也是在这样认为的,很赞同他的说法,已然自然也没有说什么。 再说这边十七,渣渣景明区间了胡含生,自己却不下马。 “你要下去吗?“ 景明要了要土偶,望着底下的与他记账员的胡含生,我在这里说就好了。 景明坐在马上,清脆只能的声音再次想起娃娃哩,吃饭啰,一碗羹粥,分得三三两两,一块馍馍,寻不到它的踪影,莫恨君王弃,他呀,难自弃。” 胡含生站在上坡上,听到景明说:”往后你就要在外流浪了,要是想家了,你剧场这首歌吧,会又很多人来陪。” 他说:“好。” 第一百一十九章 谣言案完结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事情道这里就告一个段落了,礼部碗里,中燃没有像互留礼部那样牵扯道那么多人,但是胡含生一直压着上面的恶人,仙子啊他走了,她们也终于又了真正实战的空间,至此,才算是真正的文官大改革。 房间都在说心疼那公主,心疼她从小酒哟啊当一个瞎子,可是她们从来不知道,这个瞎子不详呼喊身让他当他就要当的,这是个录取你是,是个霸王的时代,皇帝就算再怎么无权,也会有些分量,这事小家显著大仙来的奖赏,萧元卿不至于一点去哪里都没有。 所以呼喊身高为什么有真么打的胆子干燥窑,不全然是他自己自己的意思,他没有这个去哪里也没有这个胆量,着中间皇上参与了什么是,她们暂且不能夏顶骨,但你事情不简单,不知是伊人和萧元君,就俩十七和萧予安也如了着盘棋具,或者说,这盘棋一开始就是额为她们设置的。 只是其中鱼鱼为何,她们还不明白。 事情挽救二零,明间谣言也没有那么打力气,相反,明间纠察放的人会初相应的告示避免百姓胡乱揣测,也避免了很多麻烦,呼喊身高的事情就这么过去,公主谣言安也这么挽救了,伊人当初就不想让其成为长久的交代呢,现在这样刚好只是偶尔有人想起这几桩案子,也不过是唏嘘一句,或者为公主惋惜一下。 这事九尾的平静雨安宁,一切都在往好的防磁昂发展,可是就应是好的方向吗? 萧亲王府内,高朋满座,热闹非凡,一个个穿着盔甲在宁里走来走去,你敬我已被,我还你一杯,显然是又社么稀释。 苏离静静的坐姿啊宵夜的下做,看着那些潇潇洒洒喝酒的人,默不作声,眼里没什么情绪。 萧也要又冻住了,这些将军都是被着急过的。 武将不详问价,文物虽然部队里,但是内部还是不一样,文将随时剧降清,但好歹有点划分,都有各自理由,彼此之间也都溜了心眼,所以她们是议题的,咳又是独立的,但是武将不同,或许是因为一起分站的原因,她们上下全都是一心的,且都听萧野号令,因为萧野是同志们之中唯一雨皇家有关系的,幽幽橘农假声,僵尸指认萧野不人皇上也是说得过去的。 所以,稳固那咳一分散意义击溃,但是武将却不能,一荣俱荣易损句容,相比于文官的微微索索,意他们就要坦荡的多,毕竟心啊子啊她们唯一的威胁也都没有了,文官那些老不死的已经全部被清理碗里,着群信赖地而文官对萧野来说根本不醉位居,甚至在对付礼部的事情,她也除了力的/ 当初胡含生的事情闹道渡鸦,就是她领着御史大人李茹嫣去看的额,她原先并不子阿姨针尖是比较难灭有人会觉得一群小乞丐会都得贡礼部尚书。 时候俩苏离跟他说然他留意,也是苏里让他去找了李如烟将他拉去给胡含生定罪,呼喊身高这才垮台的,要不然就当初胡含生死不承认的架势,再加上她关节比较到,呼喊身高说不定真有可能淘箩。 这事明显是有人要对付呼喊设给,但是是谁萧野一点过也不在意,她之傲有人帮他击垮呼喊身高就够了,最后的就吵文官的丽江也别推翻,倒是后朝堂上还不是她为所欲为,所以他才毛竹了离为呼喊社工当初那些事情需那样,加速了胡含生子啊百姓心中不好的而影响。 要是重启那,她对付呼喊社工一i是哪个是为了路部尚书的位置,武将它不需要担心,他哟啊强吻观点而温馨hi,所以一定会泳镜心机将礼部尚书的位置抢过来,但经过户部吏部一时之后,下颚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她不要文官的位置,他要的是下就文官前部下马,这样他手划的风量才会哒哒提高。 井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萧野找苏里来仔细梳理了一遍,发现这事觉得不简单,没道理以下值整个文官廍皆剿灭,一点过是可以位置,文物对立这事百年来就纯在地问题,现下文官已经心里,那么接下俩就是武将了,萧野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决定主动出击,所以击垮文官就是她出售地第一步。 虽然不知道是谁子啊背后策划地这一切,但着背后搜易最大地就是太子,但是她应不能让太子登上王位,所以,她找来了苏离。 苏离冷眼看着下面的而这一切,她心啊子啊一进从从前小小地幕僚变成了萧亲王府地坐上并,从前安歇瞧不起他的人仙子啊都子啊她面前谄媚地笑着,咳她只觉得额戏累,批语应付便也不应府,担忧伊人她却不得不应负。 萧野晴子想来给他倒了一杯酒,梳理倒也不意外,坦荡的接下。 下页看着着年轻人,不骄不躁,是个成大器地惹,不免有些好奇,“苏先生为何要这么帮我。” 当初护航生这件事他是真的没有当回事,是他极力穿他他才房子啊欣赏的,当初户部礼部那件事也是,她运费经心思不让她参与这件事,最后果然没有牵连自己,只是为什么?区区一个鹩而已,他的松祚所谓其实并不套主任欢喜。 苏离只起就被,轻轻地名了一口,“我只是一个幕僚,着圣斗士我分内地是。” 意料之中的额答案,萧野允许她生变地人有秘密,有秘密说明又估计,着样才好掌控,一个人心中如是真是潇洒地无所顾忌,放在身边那才一定是最危险的人。 “那苏先生来京都是为了何?有什么目的。” 苏离理了理一炮,就要齐声离去,望着萧野,不卑不吭,“目的就是,当今皇上不得民心,而我,不得抱负。至于为什么来京,认识故人罢。” 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他的故人,只是故人们都不认识他了。 苏离一路不理旁人,直接走去去,谁的面子也没有给,不少人民面上笑着,心里却在对他翻白眼,“拽什么拽,小心你也有判断错误的那一天。” 他当然会有判断错误的那一天,但决定而不是子啊这件事情上。 付云见了,心里难免有些我气,他是将军神变得睡醒副将,什么时候间有神这么五十他家将军了,一时有些气恼,“将军,你就任由他这么狂妄下去,要不要给他带你衍射看看。” 萧野摆了摆手,“读书人总有些自己的傲气,就让他一直这么独着罢,只有没有人靠经他,我们才会是他唯一的选择。” 苏离崇明是个难得的幕僚,要像将他留在身边,自然就要给他一些殊荣。 第一百二十章 进宫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公子怎么样了?” 说起着歌,付云明显笑得得多,父子啊萧野耳边,“公子证字啊症状出发,估计就这几天就要启程了。” 萧野预约的点了点头,舒服的躺在榻上,星尚着没下面的二哥五,面上下一不见,“很好,教他保持警惕,不要走漏了生风。” “放心罢,将军,都说得明白,都以为只是 叶欢颜脸上带着淡淡的幸福笑容,转身坐在梳妆台前面开始卸妆。 秋葵也想明白了关窍,不由跟着她低声浅笑起来。几人都猜测,该不会是秋菊不懂装懂吧,反正秋菊鬼点子多,想着逗弄她们也是有的。 她其实心有着浓浓的疑惑,总觉得陆濂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怎么都找不到那点不对是什么。 结婚?他真的没有这个打算,心中有人娶了别人,那是对别人的不负责。 他的姑娘也许根本没有考虑好,也许不适应他这样的告白,也许不适合这样交往的节奏。 宫野就坐在她身边,手倒是没有再抓她的衣角了,他的脸能够追寻着声音,一直朝着她的方向。 此时斧子变得更加殷红,上面出现一丝丝的血色纹路,就像是血管一样。 “只要你告诉我的是实情,无论是什么,我都不会后悔的。”纪安琪说道。 阮萌看到鸡汤就觉得浑身难受,趁着诸葛亮转身的时候偷偷浇到了花盆里。 李清浅一愣,想了想,脸色也有些难看,是了,方才阳光刺眼,可其实那不过是日暮,又能有多大的光? 那肉块还在凝塑,面对唐准的几人纷纷一惊,急忙起身,宁伏勇身子一晃肉块跌落时,唐准才一摆手,半块且还是烤熟的肉就飞到了他身前。 很明显,坐在龙椅之上的人就是黄巢尸身,不然不会有谁存在主墓室。更让凶魂为之守护?当然最让人惊讶的是黄巢尸身并没有入殓收棺,而是用龙椅入座而葬。 “看来只能找到板仓,亲自跟他问个清楚了。”浅羽的目光微冷,也从沙发后面站了起来。 另一个黑衣人看见伙伴又莫名其妙的倒在地上,收住脚步刚要往回跑,范桶忍不住了,一瓶子砸在那个黑衣人的脑袋上。酒瓶碎了,黑衣人很努力的转过头,看了范桶一眼,像是要记清楚他的样子,然后才歪着脖子倒在地上。 等众人到了最上层,才发现除了一个原本窗子位置的破洞之外,什么都没有。元太趴在那个破洞往外看,众人这才确定他们是到最顶层了。 可是眼下,正是这么多的强者,却难以阻挡死亡真界生物的脚步,丧失了大片的大好河山。 反观之夜幕天穹也干净的像是一块漆黑如墨的天空,没有一点星辰,暗淡的可怕。 五个月的末世生活,早已经在幸存者中,形成了一套不需要说明的规矩。 “这么多的未知,我看,咱们别往前走了,我可不想去送人头。”镇天停下脚步,满脸的不情愿。 结果三人去了之后,才发现,人不在。只有少量民兵在村子里训练。 实际上,就在刚刚,黑龙击破铜灯防御的时候,牧易感觉铜灯中心似乎开了一道缝隙,自从修行以后,牧易就不断祭炼铜灯,可是这铜灯就像是一块顽石,刀枪不入,无论他想尽办法,都无法真正的祭炼成功。 也是因此,在确认前方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的弯道后,他还是忍不住转头往后看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皇城有大事,天下皆知。 但有一人,啥也不知,一心铺在她的冰糖莲子身上,这个季节,好的莲子真是越来越难找了,莲子难找桂花更难找,偏偏小娘子就好那一口桂花清香,十七舍不得小娘子将就,可是这个天,上哪找桂花去?可愁死十七了。 这不,整个大燕都知道,皇帝寿辰宴要到了,虽说这个皇帝没什么功绩,但也没什么过错,对皇权的敬畏是天生的,所以皇上寿辰,与民同庆,还是喜闻乐见的。 外面熙熙攘攘,掌云间内人确实稀稀疏疏。 安生坐在酒楼门槛上,抱着他的扫帚,一边嗑瓜子一边埋着头奋战,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样子还有些激烈。 萧元君凑近了看,才发现他是在逗蚂蚁,他左右瞧了瞧,街上人来来往往,过客不断,就连对面的面馆老板都忙得脚不沾地,怎的这么大的酒楼却连一个客人都没有?莫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哦,还有一人,他们的老板横坐在平日客人吃饭的桌子上,双手往后撑在桌子上。仰着脑袋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顺手敲了敲门沿,试图喊醒安生,安生头也不抬,摆了摆手,“今儿不开店,客官还请去别家?” “那何时开店?” “老板心情好了就开店。” “那老板何时心情才会好?” “现在过后的没一秒都有可能。” “那老板心情为何不好?” “嘿,你烦不?”蚂蚁正在搬瓜子,他正斗得精彩,这人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安生觉得心烦,虽说顾客是上帝,挣银子很重要,但什么事也没有他现在斗蚂蚁重要,正好蚂蚁都散了,没什么陪他打发时间,他就打算找找麻烦,谁知这一抬头,麻烦他还没找到,他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安生一见来人,本来就是坐在门槛上的,吓得一下跌坐在地上,嘴里哆哆嗦嗦,“太?太子殿下?” 怪不得他说这声音有点耳熟,这可不就是夺命声音嘛,瞧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胡话? 不想还好,一想安生就觉得自己要完,跌坐在地上忘了爬起来。 “就那点出息,回头不要说是我带出来的兵。嫌弃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安生这才反应过来,见太子面色柔和,不似要怪罪的样子,一下放心下来,连忙将人请了进去。 十七一见来人,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坐在掌柜台上,百无聊赖地开始翻看账本,“你怎的来了?” 他近日可忙,听说过几个月有别国使臣要来,现下两国在坐友好交流,说是友好交流,其实就是个表面功夫,看看谁先耐不住,但双方签了和平协议,倒也没有那么容易打起来。 只是苦了这些在中间周旋的人,萧元君这段时间就是一直在处理这事,很少出宫,今日出宫还专门跑他这掌云间来,有点意外。 萧元君也不在意他的无理,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有些意外,“你还不知道?” 十七比他更疑惑,“知道什么?” “过几日就是皇上生辰了。” 十七直愣愣的看着萧元君,脸上没有开玩笑的痕迹,反倒是越来越沉重。 萧元君与他四目相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两人谁更应该尴尬? “所以皇帝生成关他什么事情,为什么他一定要知道?又不是她过生辰,即便是他自己过生辰,也没必要,所有人都应当知道吧?” 十七心里暗暗想着,即使没有说出来,肖远军看着他的表情也明白了。 。是有那么几分道理,即便是皇上生成。也没理由,所有人都必须知道。毕竟世界上还是有像17这么无知的人,他们要学会包容。 “校园均不再与他打闹,真的深。我是来替皇上传话的。皇上生成的那天,邀你进宫” “我?”。17指了指自己。脸上写满了疑惑,就连瞳孔都睁大了 舌尖在嘴里转了一圈,叉着腰。偏着脑袋问肖元军。就凭我以什么身份 这倒是个难题,皇上也没告诉他。于是,校园惊悚了耸肩,用行动告诉他,什么身份也不是。 这倒是奇了怪了,17叉着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顺手指了指肖元军。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手指又顿住了。 肖元军一掌拍开他的手指。建造人表情忽然凝重。拍了,拍他的肩,你怎么了? 听说挨了一巴掌,17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就要往里走去。 小雨啊,也不老,静静地站着。等17就要回到楼上,忽然回过头来,“唉?皇上生辰是什么时候来着?还要怎么进去?谁来接我?有没有令牌什么的?”。赵元军。就知道他。会询问。傲娇的回了他一个白眼耸了耸肩,以行动告诉他,他不知道就网走了 十七一阵牙酸,“你不告诉我,我问小梁子去。” “皇上要你参加他的生辰宴?” 。一人听他说吧,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但见他神色不是作假,更加疑惑以什么身份。 。17学者上元君的样子无谓的耸了耸肩。顺手喂了一颗莲子在她嘴里 。一人倒也没在意他的举动,习惯性的就吃下了。黄少,为何要你参加他的深沉夜? 17学着烧眼睛的样子,一问全不知,。在此耸了耸肩,主要是他也不知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就这么沉默下来。湿气不打扰艺人,但他安安静静的思考着。自己在一旁给他剥莲子。 。十七从前是在北京将军手下当兵,。听说也是个难搞的人。但到底是个什么官职。他们也不知道。失去也从来没有说过。 。往日里能从北京将军手下离开的,要不就是死人,要不就是犯了军规被他踢出均匀的。所以17说他是从北京出来的,又是活着的,一人便想也没想。因为他是犯了军规。被赶出来,。现在想想也可能不只是这样。 “17你是什么人啊?” “我是小娘子的人啊。”。17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顺手再报了一个帘子喂在他嘴里。也给自己塞了一颗。 。一人被他的举动弄得脸羞红。顺手拍了他一下。你别给我打岔,好好说话 。17,这才摆在那脸色。正经的看着他。眼睛也不咋。我什么人也不是。就是被将军赶出来的,他说我不听话。我说我要回京都来见见世面。他就让我来了。 这倒是实话,时期没撒谎。人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罢了罢了。皇上到底是何用意。到时自然会明了。你进的宫,万事要小心。别让什么人抓到你的把柄。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若是真让人抓住你什么把柄,你也不要怕有兄长有我有时候柿子。你尽管还回去就是。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谈谈17公子。也会有被人保护的一天。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跟开花儿一样,愉悦的很 。他不仅心里愉悦,面上表情也显出来了。双手枕在桌子上,枕着脑袋。少眼盈盈地看着一人。那小娘子。你那是穿什么衣裳? “嗯?穿?” 。还不待他回答。17就摇着他的手臂红色百红色版,你穿红色最好看了,我想看你穿红色 。这怎么还撒起娇来了?你个大蓝子也不害臊 。我本就是要穿红色的 。太好了,小娘子要为了我穿红色。他一定是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了 。你在做些什么胡话? “略略略”孩子气的公子。妹子,你太纯真。张最美好的笑容给了这个姑娘。 皇上生辰日,那天很快就到了。与民同庆百官齐了。 。盯着提倡节俭。这次生存一样也没有大肆操办。只是做成寻常家宴,不过人多了些吧 宫里专门安排了人在民间发布上周。所有人都可以去领取。不像分量,明早涉黄,佳玉醋。铃声变大了些,排队的人络绎不绝。从早到晚。你是一道风景 。百官早早的就到了。绅士寒暄了一番。武将自成一团文官心理,你不懂人,也得了新生。倒是一派祥和 皇后远在佛居山,。先进场的便是。太子和公主。 。一人带着面纱坐在上座,倒也没有人敢来叨扰他。远远的常见的招远和沙之书,从他们眼神对视了一番。别安安静静地坐着,没有有什么动作 太子在百官之间穿梭,。彬彬有礼,进退有度。得了一派赞赏。 。远远的听着,有人来报。苏轼。早云间17公子到了。 。众人。秘密山区虽然对这17公子有所耳闻,但这是皇帝寿辰宴。不是谁都能来的。一时也有些好奇,循声望去。 。就见男子一身玄袍。红线勾勒出一朵朵今年。黑红相间的发带扎起高高的马尾。面容俊逸,。爱得大步流星,潇洒的走来。 。要说有什么怪异的,大概就是他手上提着一袋。芝麻饼吧。看包装似乎还是京都最有名的老面渣,芝麻饼,听说排队就要排很久。 。有新的。但你这作为。给皇上的射程里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啊。 。十七一件,他们的眼神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手里提着的芝麻饼。心里顿时一凉。张收拾你的芝麻饼,吵吵藏在了身后 。谁说错是他送给皇上的了,这是他送给小娘子的小娘子不喜欢吃宫里的,算是他把他饿着,专门排了一下午的队给她小娘子买的。 众人不知他为何要将芝麻饼藏在背后。以为他是自卑不好意思拿出手,一时觉得失态,纷纷意开了视线。 他们不懂。肖元军和肖玉安却是懂得。无奈的摇了摇头。相视一笑。这个时期呀。实在让人惊喜。 。因子是皇上专门要他的,所以他的位置。也安排在了他的下作,听说是皇上特意安排的。一人只有一步之遥。 。17,喜欢觉得这个位置,看着上面端正的坐着,穿着一身红衫的女子,就要大步往前迈去。 。还未上前。就有一群人围到他面前。老师? 。老师你个头啊。十七一掌挥干他们。往前走去。肚子没有半点犹豫。 自称是17萌生的,众人在底下面面相觑。他们的老师真有态度。 一人一件他穿的那身衣裳就知道他当初为何要问她穿什么颜色。又为何一定要他穿红色。 因为只有红色与黑色才最容易融合。而她喜欢黑色也最适合穿黑色。他想与他相配。 这些浅浅的心思,一人都明白了,在心里暗暗失笑。不行感慨。这么小公子。大概心里是真的喜欢他喜欢极了。 17自然是喜欢他的。你坐到位置上就悄悄地挪了步子。张芝麻糕,一到他的桌子上。 小娘子快吃,可别饿着了。 一人换了他一眼,正巧,这时候皇上来了一人无暇顾他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校园轻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上座的一生悬跑的篮子,他气宇轩昂。意气风发。是个翩翩公子。同那些世家公子不同,他身上有着他们不曾拥有的阳刚之气,那是在军营里,在沙场上日夜打磨出来的毒素于沙场男儿的气质。 皇上一声令下。做人开始自由起来。说是智人其实也不过是。变相的交易聊天探讨罢了。皇上也不老,他们就随他们发挥。 教训过半,才开始说话。今日叫你们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在民间听说了一位公子。觉得颇有些新意。各位看一看,我想吃它一个名字,你们看看是什么好不好,17天吧,就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皇上要给他次次做自然是好事,但是要吃什么样的字实在是说不清楚次子,这可不是一件小事,需要入族谱的。伊人这才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是要将她绑在身边。所以时期是一枚棋子,他们现在才明白是为了以后再做准备皇上心思深沉,他们比不上果然姜的还是老的辣,他们在学校湖里跟他们这群老狐狸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一人自知比不上也不再言语,但心里还是不服输,想着要不要给皇帝一点儿教训,但是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所以只能表达表达好的。小雨啊,说的是什么她也听不清楚,只有17名吧。 小雨爱心里发酸,但愿他们能明白她的心思这群年轻人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公子,你没钱了!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十七正在厨房熬糖浆,安生说最近生意不太好,问他要不要再去盘个酒楼,说得情真意切,十七想着不要让自己那么累,也要给别的酒楼老板留口饭吃,谁知安生瞧着他,欲言又止,就是不开口。 这可把十七急得,“有话快说,跟个娘们似的,我家小娘子都比你潇洒。” “那我哪能跟你家小娘子比啊?你家小娘子是最好的。” 这话说得,十七舒坦了,“到底什么话你就说。” 安生左右瞧了瞧,生怕别人听到,还俯身到十七耳边,“公子,你没钱了!” 十七把耳朵凑过去,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结果就这这么一句话,心里不以为然,顺势给了他一脚“你在说些什么屁话!” 他没钱?他怎么可能没钱?他这么些年,拿命拼出来的,除了钱就没什么了,他当初可算过,他就是一辈子守着他这个酒楼,即使没人来关顾,也能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怎么可能没钱? 若不是他低调,这京都首富,谢忱谢家排第一,他就只能排第二。 安生一看十七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有放在心上,学着那些小媳妇矫揉造作的样子,剁了跺脚,“公子,我说的是真的,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就扯着十七往外走去,也不管他身上还围着围腰,十七见他样子不似作假,也有些疑惑,打算去看看账本。 这一看,可就不得了了,他没钱了! 再这么下去,他就只能守着他的破酒楼了。 安生一看十七一脸牙疼的样子,就忍不住吐槽,“公子,你说你也是,本来就没有多少钱,还天天往外拿,有哪个男子追人家姑娘是你这样拿钱砸的啊?” “再说,你这人家给人家姑娘砸钱人家也不知道啊,你至少也得让她知道你花钱了,悄悄的,有什么意思?” “关键是,人家姑娘也不差钱啊,没准还比你有钱,你说你何必为难自己呢?” 不是十七说,就安生这张嘴,嘚啵嘚啵的,这要放两国交谈会上,那还有使臣什么事? 他虽然没钱了,但也没那么凄惨,他名下财产多啊,就南街那一条街,就是他的。 “那就是一乞丐巷,一个人都没有,有那些铺子有什么用?”十七动一下嘴皮,安生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也不知他当初是哪根筋没搭对,有天晚上半夜专门把他摇醒,要他第二日去把南街那几家商铺买了,一听说要花钱,安生整个人就精神了,“几家?多不多啊?贵不贵?” “不贵不贵,也就几家。” 一听说不贵,他就放下心来,结果第二日一盘算,整条街,且那条街实在没什么人气,就是做生意也没人会逛到这里,但是他家公子下了死令,他也只能咬牙买了。 不是安生说,他家公子自从遇上无书舍的少掌事之后,那是花钱如流水,今儿一沓银票随便就拿出去了,明儿在郊外包了一片荷塘,再明儿,把京都周围的有桂花的人家全部高家收回,这会可好,直接那整条街都买了,就是再有钱,也没有他这么造作的啊。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因为南街种有桂花树,这个季节,桂花不好收,他就干脆将整条街买下来,就为了那一条街的桂花树。 其实十七也不是这么任性,他觉得南街以后是要发展起来的,现在下手便宜,以后他就是这条街上最富有的人,可惜,安生不懂,目光短浅啊。 安生不想动,他只知道他们现在要穷了,看着不争气的公子,“公子,你可悠着点吧,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干回老本行了。” “干会什么老本行?”背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安生一个失魂,转过头去看了来人,就见萧予安站在背后,好奇地埂着脖子看十七在看什么。 十七看着账本,一头大,没有搭理他,安生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嘿?”萧予安见这主仆二人,奇奇怪怪,“这是怎么了?” 十七看了眼来人,心情不好,“你来干什么?” 萧予安有些郁闷?这么不客气?他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我来吃饭。” “吃饭专门跑我这来吃,钱多啊?吃什么?” “就?”萧予安见十七眼里有光,顿感不妙,支支吾吾,“就,就吃完阳春面吧。” “阳春面?”十七摇了摇头,表情很遗憾,“五两银子,自己找个位置坐下吧?” “五两?”因为太过震惊,萧予安连表情也没有控制好,“怎么这么贵?不是二两?” “涨价了,看在是熟人的份上,还少收你一两。” 涨价也不能这么个涨法,就这价位,上面那些人真的不管管? 十七一眼就看出他的疑惑,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往后看,萧予安顺势望过去,就见那些文官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吃饭,跟安生热络地打着招呼,有时看安生忙不过来还会主动帮忙。 果然,有靠山的人就是不一样,忍不住嘀咕,“昀公子就是不一样。” 十七没听到他在嘀咕些什么,敲了敲桌子,“哎,你说有什么是可以挣大钱的?” 萧予安脸上没绷住,上下打量了眼十七,平日里总是张扬的马尾此刻焉哒哒的,衣衫有些凌乱,腰间还系着一块围腰,看起来是有些落魄,“这,不至于吧?” 这么大个酒楼,生意也好,听说名下还有许多财产,不至于这么凄惨吧。 十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发现是有些不堪,心里一阵烦躁,“不说了不说了,你怎么来了,堂堂世子吃面不会专门跑到我这里来吃吧?” 一说起这个,萧予安就头大,平日里总是端着笑的面孔也放下来,一脸无奈。 “这不是两国交好,会有使臣来大燕嘛,不知哪里凭空捏造出来的消息说有一个公主要被送来,民间就把我和那我公主联系到一起,知微公主替我解围说是心悦我,事情闹大了,现在回家家里的长辈都在询问这事,我只能躲到这里来了,想着风头过了我再回去交代。” 萧予安说得迷糊,是在为夏知书名声着想,其实夏知书哪里是替他解围,分明是顺意本心。 是一个很小的乌龙,奈何主人公太扎眼,这才闹得这么大。 我们风光霁月的萧世子名草有主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京都姑娘美梦碎了,只有那个拔草的姑娘一无所知,笑得无知无畏,偏偏萧予安也不甚在意。 第一百二十三章 黄杉姑娘当众示爱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先祖打下的北境,统一了北境,签订了友好契约,最近就是两国维护和平的时候,但不知怎么就传出了有公主前来和亲的流言。 这事还真是一个大乌龙,茶楼说书先生,有时不讲那些话本里俗烂透的故事,会编撰那些现实人物的故事,满足大家的想象力,这公主就是编撰出来的。 北境是先祖打下来的,不需要和亲,这本就是他们的附属国,所以这谣言根本就不算个事,只是个话本故事罢了,妙就妙在这话本故事让夏知书听到了,还只听到了半截,这才让人误会。 夏知书得了皇上特赐,不再每天在家里装大家闺秀,时常在外面疯玩,那日天气好,她突发奇想想去听听说书是个什么样,于是带上自家丫鬟就去了。 夏知书生平第一次听书,难掩激动,专门去街上买了大包小包的零嘴,结果就误了时辰,错过了说书先生前面讲的什么,刚刚一坐下,就听到先生在言。 “话说那萧世子啊,一表人才,说什么?就是你们姑娘家说的风光霁月,但是那和亲公主也不差,据说是北境第一美人啊,郎才女貌,何齐般配。” “说到这里,就有人说我不讲逻辑,这和亲太子都还没准话,怎么就轮到萧世子了,哎,那我不得不说,就是你无知了,听我细细给你讲来。” 啪! 案板一拍,底下的人全都聚精会神,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环节,就见说书先生撩了一把自己的胡子。 “先祖统一了北境,那就是一个附属小国,何来和亲的说法?说好听点是和亲,说不好听,就是牺牲的礼物,那公主不过是送过来示好罢了,太子殿下是储君,论身份地位,怎么也轮不上和亲公主,那就是长得再天仙,充其量也只能当个侧妃。” “那能怎么办呢?要说这公主啊,可不仅仅是个花瓶,有远见,宁当鸡头不当凤尾,便把心思打到了萧世子头上,叫人将自己的画册悄悄放在萧世子身旁。” “英雄难消美人关,萧世子偶然间看到那公主的相册,哎呀呀呀,一见倾心啊,于是,这两人的红线,从这时候就牵上了。” “那公主虽然手段不高明,但是模样长的好,萧世子一听说这是她的计谋,心头一动,唉,这姑娘,有胆量,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然后你们猜怎么着?” 俗套的情节,但底下的人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他这么一停下来,抓心挠肝的。 先生一看,胃口吊的差不多了,案板一拍,“还能怎么着,郎才女貌,一对呗,般配呀!” “嘁!”底下传来一声声唏嘘声,显然对这仓促又俗套的结局不满意。 夏知书越听越气,最后听到那郎才女貌,般配,更是怒火中烧。 霍得一下站起身来,动作太大,连带身后的板凳也被推翻,惊动了底下的人。 底下围观的众人听到动静,纷纷回过头来,就见二楼上坐一姑娘气鼓鼓地盯着堂下坐着的说书先生。 姑娘一身鹅黄的衣衫,袖子两侧挂了花,脸圆圆的,眼睛这么一瞪,还有几分娇气美人的感觉,美人生气,更惹人怜爱。 夏知书才懒得理他们,瞪着那说书先生,将手里的瓜果一把朝他扔过去。 瓜果撒了一地,众人疑惑。 夏知书更恼了,指着那说书先生,“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才没有什么和亲公主,萧予安不会喜欢她,永远不会,什么郎才女貌,都是假的。” “姑娘,我不是!” “你给我闭嘴!”夏知书吵架那也是小时候父亲还在的时候才这么猖狂,今天这一出,是久违的感觉,生怕吵不过别人,干脆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告诉你,萧世子是我的男人,我们才是郎才女貌,他以后是要娶我的。” “姑娘,我?” “你先不要说话,我告诉你,你以后再胡说八道,我就叫我家侍卫来打你,以后不准再说这些。”说完,一口饮尽茶杯里的水,袖子一抹嘴唇,望着那说书先生,“好了,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说书先生憋得一脸通红,才开口,“姑娘,我就是在胡说八道啊。” “啊?”夏知书一脸迷茫,看着底下憋笑的众人。 “我是说书的,就是编撰故事的,可不就是胡说八道嘛,我开头就说了,此情节暂无出处。” “啊?”夏知书一下愣住了,根本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能小心的往后缩着,试图把自己藏起来,一边小心翼翼地给先生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先生当我是来给您增加挑战的,打扰了,先生勿怪。” 说着,一溜烟地跑了,她家丫鬟还在后面奋力地追着,嘴里还在大喊,“公主,你等等我。” 这大燕就那么两个公主了,一个隐世,还有一个,再明显不过了。 夏知书跑得老远,感觉耳边都还回荡这那哄堂大笑,顿时脸红,当即打道回府,好几天没有出门。 但是这给说书先生提供了素材,现在民间最火的话本故事就是黄杉姑娘当众示爱萧世子。 这故事流传地越来越广,因着姑娘就是京都人,所以故事可靠性,真实性更高,这都传到那些长辈耳朵里了。 萧予安听说的时候,呛了一大口茶,他家母亲还憋着笑,让他不要害羞,若真是看上了,就主动些,不要让人家姑娘等着。 可是这本就是子虚乌有的,萧予安也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只能尽量躲着,这不家里躲不住了,才躲到十七这里来的。 十七听了,直愣愣地看着萧予安,眼里有些许迷茫。 萧予安以为他是不信,准备再开口解释一番,谁知他忽然就笑了,笑得捶胸顿足,拍在萧予安的胸上,“原来,原来,那个黄杉姑娘当众示爱,讲的是你啊!” “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我们萧世子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呢,真是个有故事的人。” “不对,我该是夸夏知书有胆量,这要是一般姑娘,早就羞涩不敢在见人了吧,有点胆量,我欣赏。” “快别欣赏了!我这里都要被姑姑说死了。”萧元君刚一到门口,就听到十七毫不掩饰的笑声,那些客人迷茫的看着他,他也不知道,后来听他说起黄杉姑娘示爱的故事,才反应过来他们在说什么。 十七一瞧,今儿这掌云间可真热闹,平日里见不得的人也来了。 萧元君进门用扇子点了点萧予安的胸口,“我今日去公主府拜访,被她母亲说了好久,萧世子可别辜负了人家。” 这哪门子辜负,萧予安知道他们是在打趣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昀七公子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今儿个什么日子,怎么都往我这掌云间跑?”十七笑着调侃,顺势给两人倒了杯茶。 萧元君刚一接到茶杯,还没喝下去,就听见门外嘈杂的声音。 “快看快看,那就是四大天王?” “哪有四个,不是只有三个嘛?” “傻呀你,公主是能随便出来的吗?” “我的天呐,长得实在是太俊俏了,哪家姑娘才会这么幸运啊!” “快看快看,他转过来了转过来了,眉眼真是俏啊!” 三人一对视,眼里都有些许疑惑,唤来了忙前忙后的安生,“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安生先前还不待见几人,这会子就喜笑颜开了,生怕怠慢了他们,嬉笑着弯腰,做足了小二姿态,“这些都是来看你们的,四大天王,这名声可够大的!” 三人满头黑线,正欲反驳,就被安生打断了话,“现在生意不好,几位公子能揽客也是极好的,能找到价值,从今日起,掌云间就是几位公子在京都的第二个家,吃饭不收你们的钱!” 神一般的第二个家,十七听罢,笔往桌上一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 “唉,客官,往这边走!” “不要挤不要挤,大家都有机会可以看到四大天王,菜点得越多越有机会看到,唉唉唉,客官往里走!” 十七话没说完,就见安生已经走了,那模样,简直跟掉在钱眼里了,萧予安深得体会,拍了拍十七的肩膀,语气沉重,“到也不必用这些法子揽客,你家橱子手艺还是不错的。若是真的走到那一步,可以到萧府找管家,还有能借一些的。” 十七听罢,一头黑线,拍掉了萧予安放在他肩上的手,萧元君不明所以,他这几日一直在宫里,什么也不知道,一脸疑惑,“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七和萧予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这名声大了也是个累赘。 经过户部吏部一案,他们就已经崭露头角,在民间有了名声和威望。 萧予安凭借他的外貌在回京之时就引起了轰动,而后主理许光耀被刺杀一案,更是证明了自己,在那群世家公子中威王最高。 萧元君本就是太子,有他自己的光环,礼部这么一出,笼络民心,这储君的名号越传越大,都说他还大燕未来的希望。 至于伊人这个隐世公主,当街收御状,京兆尹状告礼部尚书,大庭广众之下呼吁众人不可随意造谣,这哪一桩哪一件不够他们称赞? 一介女子去,能有勇气做出这一步,那就已经值得称赞,更何况她是公主,承担是责任比一般女人更重。 至于十七,在大家心中,他就是一个平凡的普通老板姓,但是能逆袭到与太子,世子坐朋友,能与公主比肩,本就是他们羡艳的对象,更何况这个男子有胆实,有计谋,关键模样也不错,那就是他们心中最渴望成为的自己,也是他们心中期盼的如意郎君,可不得找人待见。 而他,更是获得皇上亲赐的“昀”字,昀,日光也,其中深意,不言而喻,这民间,谁不称十七一声“昀七公子。” 因着昀公子有些拗口,说书先生一次嘴瓢,说成了昀七公子,没想到就这么流传出去了,于是大家都开始叫昀七公子。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几日还是不太习惯如此被人注视,尤其是十七,萧予安和萧元君大家都还顾忌着他们的身份,可十七一阶白衣,还不是只能让他们打扰,心里愁的不行。 萧元君看着那些姑娘似不经意间娇羞的往这边瞟,敲了敲桌面,“昀公子,名声大着呢?” 大大大,都大着呢,就他们现在这名声,去街上随便一问,谁不知道四大天王是谁,也不知怎的,往日再大的事一段时间就散了,就四大天王还在流传着。 十七懒得理他们的打趣,准备继续看他的账本,就听见堂内一阵唏嘘声,且一浪高过一浪,十七埂着个脖子往外面看,“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天天?” 话没说完,忽然就停住了,眼神不自觉地看向萧予安。 萧予安正倚在柜台上翻看以前的账本,忽然感觉十七在注视着他,见他笑得不怀好意,和萧元君一对视,忘门外看去。 这一看,萧元君脸上也挂着笑意,萧予安愣了一下,脸刷的一下通红。 夏知书也没有想到这里这么多人,局促地站在门口,偏偏她今日又是穿的一身黄杉,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那日在茶楼闹了这么一出之后,就一直躲在家里,听闻萧予安被家里人逼地不敢回去,本就愧疚,有听说今日太子来她府上看望母亲,被母亲逮着这件事说了一通,她心里更过意不去,便想着找太子哥哥去给萧予安解释一下,谁知,萧予安也在这里。 少女一身黄杉,手指放在身前不安地绞着,袖子上的小花铺到地上,身后的阳光撒在背上,给她周身都渡上一成光晕,一切都柔软地不像话。 小姑娘看着众人,唯唯诺诺,“我,我可以进来嘛?” 众人都看待了,两眼发直,还是安生最先反应过来,将她请了进来,很自觉地把她带到柜台萧予安旁边,然后贴心地去提醒众人,“吃饭吃饭,别看了别看了,再看收费啊!” “吁~”客人发出嫌弃的声音,倒也真不好一直盯着人家看,可以吃完饭后去茶楼听说,现在的说书可不以前精彩多了,没准今日就能听到黄杉女子的后续。 夏知书没有了往日的半分机灵劲,整个人跟煮熟之后剥了壳的鸡蛋,笑脸通红,平添了几分杀气,两只演技不安地转着。 十七有眼力见,知道这是让人回避,刚刚拿起来的笔又准备摔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停住了自己的动作,把笔往萧予安手里一塞,也不客气,“劳烦世子,好好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赚大钱的。” 说完,解开腰间的围裙,潇洒道:“这么个好天气,我可能等下会手疼,找我家小娘子梳头去了。” 说着还顺势刨乱了自己的头发,原本只是有些凌乱的头发,现下是真的见不得人了。 几人表情凝固,都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想想又觉得十七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男子张扬的马尾在后面甩着,抬脚就要跨出门了,脚步一顿,转过身去,“刚刚安生讲的都是胡话,可别当真,我才是老板,吃饭要给钱的,我太穷了!” 萧元君满头黑线,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初他在火场里救出公主,皇上可是赏给他一大笔银子,就那些赏赐,都过他买好几间破云庙了。 赏赐是有了,不过全让十七给换成了银票给了伊人,美名其曰嫁妆,不是聘礼,是嫁妆,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萧元君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就见夏知书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喝水的动作一顿,放下茶杯,随意挥了挥手“我也走了,正好想起有为故人好久没见了。” 说完,不等他们反映,展开腰间挂着的扇子,潇洒地走了。 阳光洒下来,掌云间里除了期待着美好的客人,身处美好漩涡的两个美好的人儿。 第一百二十五章 梳子寄情思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柜台前只剩下萧予安和夏知书两人了,萧予安手里还拿着笔和账本,就这么微微一抬头,露出温润的面庞,好不温柔地望着身前的女子。 女子面目娇羞,两人往那一站,还颇有些老板老板娘的架势。 萧予安倒也不好真的让人家姑娘开口,只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斟酌了一番,本是想谢谢她帮他解围的,谁知道话一说出来就变了。 “你放在心上。” 夏知书一听这话,整个人跟打了霜的茄子,整个人都焉坏了,嘴角一撇,就要哭出来。 “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想说。”想说什么萧予安也说不清楚,见人家姑娘家就要哭了,心里更是着急,像是被什么突然扎了一下,难受得紧,不想看她哭。 夏知书也不是真的想哭,她只是觉得有点委屈,她一个姑娘家,好不容易说出自己点心意,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被她母亲训斥的时候都没哭,不知怎么,现在站在他面前就想哭了,因着背后还有许多人,她也就憋着了。 她今日原本是找太子帮她传达的,她没有那个胆量,只是刚刚忽然撞见他又觉得还是自己说比较好,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萧予安在心里组织好语言,正欲开口,就见女子忽然趴在坐上,撑着胳膊看他,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被拉进,彼此呼吸见都能感觉到对方喷出的温热的气息。 “你?”萧予安面上虽然不显,耳根子却通红。 他这么些年在外云游,什么姑娘没见过,那些人听说他的身份更是前仆后继地涌上来,有过分的直接赤裸在他床上,他也能面色不改地叫人家穿好衣裳出去,怎的这会就成了纯情的小子了?各种缘由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夏知书虽然是主动的,但心里也慌的不行,开工没有回头箭,她只能硬着头皮上,总之她话是早就撂出去的,她只能嫁他。 “我是认真的,我知道你要的的世子妃不是我这样的,我不够温柔,不够体贴,什么也不聪明,但是我喜欢你,这就够了呀。” “你不喜欢我,我知道,但是我可以假装不知道,嘿嘿。” 她仰起脖子歪着脑袋,眼里有泪花,笑得灿烂,“我是肯定会一直喜欢你的,但是我不能为了让你喜欢我,就去改变我自己,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我每天都很快乐,我觉得这样的我也能让你快乐,所以我不愿意改变现在的现在的自己,但是我也不能改变你。” 她越说眼泪就不受控地流出来,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你这么好,怎么办呀!” 他这么好,有很多人喜欢他,可怎么办呀! 掌云间的人听到他的哭声,纷纷将视线投过来,萧予安见他哭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慌了,这会子她哭出来,更是手忙脚乱,也没功夫搭理那些看戏的人,都让安生给打发了。 自己在桌上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方帕巾,眼看人家姑娘鼻涕就要流出来了,大庭广众的,实在有失脸面,他心一横,攥住自己的袖子,给她轻轻揩开,低声哄着,“别哭了,小脸都哭花了。” 奈何他越是安慰,夏知书就哭地越厉害,只不过从嚎啕大哭变成了看着他呜咽地哭着。 萧予安看着她通红的眼,叹了一口气,扶着她的颈脖,用另一只袖子给她擦了脸上的泪水,神情专注,仿佛再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你很好,我没有不喜欢你,你也不需要改变自己,人间有热烈的玫瑰,有清冷的莲花,也有你这样单纯的雏菊,你本就是最好的。” 见姑娘家傻愣愣地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印着的都是他的身影,心头一动,将她颈脖往前一伸,将额头抵在她的额上,轻轻蹭了两下,带些许安慰的意味。 夏知书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眼神清明,唯唯诺诺地开口,“你,你要是,再抱抱我,我就更不伤心了。” 萧予安原本还在为自己忽然的举动觉得失礼,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最后那一点不安也消散了,无奈地伸手在她头上弹了一下,完全是下意识的觉得,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为了掩盖自己的失态,他赶忙低下头,装作真的在帮十七看账本的样子,装的一本正经。 夏知书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笑得傻里傻气,看他认真,提着自己的裙摆绕过柜台跑到他身边,手撑在桌子上,笑得天真,“你在看什么?” “咳!”突然的靠近让萧予安乱了新生,耳根陡然就红了,夏知书没发现,他也只能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在看账本。” “哼,这个十七,就知道欺负你,下次我帮你欺负回来。” “好!” 小姑娘家趴在男子的身侧,手肘压着男子的衣袖,自己却浑然不知,气鼓鼓地说要帮他欺负回去,笑得眉眼弯弯,天真又傻气。 众人悄悄望去,就见女子一身黄杉,专注的望着那男子,只是依偎在他身旁,并不吵闹,贴心地替他在整理账本,男子一身蓝袍,在这喧嚣中,自带寂静,与周遭的一切都不相融合,唯独身边的女子被他包裹在内,为她圈了一地的温暖,他低眉看着账本,指尖翻转书页,都在说着,他此时内心的愉悦,可又是那么的宁静。 两人静静地卧在那一方小天地,仿佛就诠释了时光是怎么在度过日子,他们安安静静一切又是那么地契合,而时光,本就该是如此地温柔。 掌云间见证了不一样的温柔,在十七口中,却变成了虎口之地,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哭哭啼啼,求她的小娘子收留他。 伊人见十七衣裳凌乱,眼尾微红,头发更是乱的不像样子,心里叹了一口气,纵使知道他是装的,可这男子,就仅仅是为了骗她多跟她呆在一会,就愿意如此大费周章,没理由让人不心疼。 十七哭哭啼啼地,说自己手疼,要小娘子给他梳头,说着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把梳子递了过去。 伊人也没有什么反应,自然地接过梳子就要给他梳头。 小挑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说什么找不到地方去只能来无书舍求收留啊?头发乱了顺便梳个头? 这分明是蓄意而为,有谁是头发乱了偶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梳子,她家姑娘啊,这么遇上这十七公子,就糊涂了呢? 十七这么严谨的人,自然知道其中的漏洞,但是他不能这么无理,梳子是姑娘家的事物,是寄以情思,他等着,小娘子自愿的那一天。那一天,终将回到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孟浪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轻风走过,聊聊轻纱落在窗前,男子的发丝在指尖缠绕,像他呢喃的情话,一句又一句,说的女子脸红心跳。 十七坐在梳妆镜前,透过铜镜看着身后为他束发的姑娘,她低垂着脸颊,眉眼带笑,温柔而纯粹,世间一切肮脏都入不了她的眼。 美好地,让十七看呆了,用手托着下巴,做那些小女儿家的姿态,痴痴地看着铜镜里的姑娘。 “你笑什么?”伊人被她一直注视着,有些不好意思,他第一次给人束发,还不太熟练,他一直盯着她,叫她心里更是慌乱,只能开口转移注意力。 十七看她束了又散的头发,有些好笑,转过半边身子,环住他的腰身。 他这一动,头发全散了,伊人脾气都出来了,“唉,你别动,头发都要散了!” 十七倒也没真的在意他的头发,将头发从她手里拿出来,环着她的腰,正面仰头望着她。 发丝铺了满背,垒在榻上,黑红相间点发带缠绕在伊人手上,听他道:“小娘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比天上的彩虹还要好看。” “小娘子这么好看,以后不要我可怎么办呐!” 语气无端染上些委屈,叫人听了莫名心疼,他一向是肆意潇洒的,极少让人看到他如此脆弱的一面,甚至,有些胆怯和自卑。 伊人低下头,看到他眼里的从容,包含深情,却又自卑懦弱,除了对她的神情,所有的的一切都不确定。 “怎么了?”伊人蹲下身,侧坐在榻上,与他平视。 十七摇了摇头,顺势将脑袋埋在她的怀里,任由伊人的手在他头上抚摸着,体会这难得的温情。 半响后,十七才答,翁翁的声音从她肩窝里穿出来,“我怕自己变,变成小娘子不喜欢的模样,小娘子不要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伊人却听明白了。 他活着的理由,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狗生,现在狗生的事情了结了,他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他在京都名声大噪,想要拉拢他的人很多,就连皇上,也想让他入仕途,他害怕自己在这浮浮沉沉的世界迷失了自己,更害怕他为了配得上公主,费尽心思去改变自己,变成了他们彼此都不喜欢的模样。 还有一个原因,十七不能说,现在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可越是这样的平静,反倒让十七更慌张,他从前是个将士,有他自己的使命,他害怕有一天在面对选择的时候,他不能护她安宁,也害怕自己变得不再像十七。 十七明白,伊人也懂,除此之外,故事之内的人也懂,只是还迷失着,没有拨开那层云雾。 “十七?”伊人缓缓抚上他的脸颊,让他与她对视,看他眼神充满了不确定,那个骄傲点男子在她面前放下了自己的自尊,伊人心蓦地一疼。 “十七最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伊人注视着他,不让他躲避,十七却犹豫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一直只知道作为十七要喜欢小娘子,做士兵,要保护好百姓,他不知道他该成为什么样的人,可是他也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更没有后悔遗憾过什么。 “就是这样,不要思考,只做这样的自己,不要让任何东西框住自己,你本该是自由的,你拥有的,本就是最纯真的。” “可若是有一天,这样的我,小娘子不喜欢了呢?那我该怎么办?” “那你就替我,更爱你自己。” 如果有一天,我不爱你了,你就替我更爱你自己,因为有一天我不爱你了,那一定是我爱不动了,心脏他不跳了。 没有人知道,小十七一直是个自卑点孩子,他总是用潇洒伪装着自己,可他愿意在伊人面前展示他最脆弱的一面,因为这样,会让小娘子更心疼他。 “小娘子?” “嗯?” “你坐到我头发了!” 世间一切荒唐事,不过是十七用来给小娘子表白心意的理由,世间一切荒唐事,在他眼里,都不是事,他最在意的,不过是她一身红杉,低垂的眉眼,浅浅唤他一声“十七”而已,对他来说,这就够了。 窗外阳光明媚,窗内绯色氤氲。 十七看着自己头上七倒八歪的马尾,还扎这一个姑娘家才梳的蝴蝶结,气得没脾气,谁让是他自己要找人家梳的头发。 小挑在一旁看着,直憋笑,后来憋不住直接笑出声来,被十七一个眼神吓唬,直接跑出去了。 十七对着铜镜找了两下,虽然头发不堪入目,但模样长得好,意外地添了几分好奇,越看越满意,跑到伊人旁边蹲着,双手叠在桌上,下巴枕在手臂上,笑得大方,“小娘子手艺真好,以后我还来找你。” “咳!”伊人一口茶险些呛出来,不敢直视他,只能换了个话题,“你现在可是京都的名人了,还是注意些。” 十七听罢,撇了撇嘴,坐到了凳子上,给自己也倒了杯茶,“那是世人名头,我也不多稀罕,平白无故让我多了累赘。” 可不就是累赘,皇上这一个字赐下来,往后他就是有名号的人,虽然无官无职,但是话语权还是有些的。 而今这名声越传越远,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伊人对皇上的行为也是不解,按理他只需要给些赏赐就是,赐字,这恩赐太招人了些,且太贵重,实在没有必要。 十七见她眉头又皱着,叹了口气,“不用担心,也许皇上就是看我不错,觉得我可以当个驸马,这是在给我抬身份呢。” 伊人剜了他一眼,“胡说些怎么呢!皇上此举定有深意,别看皇上没什么作为,但能做到那个位置坐这么久,也不是没道理的,他给你赐字,让你把名声打出去,一定以后有需要你打头阵的地方。” 男子打功绩,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只是伊人还是隐隐担心,尤其是兄长最近也越来越不对劲。 “管他呢!”十七倒是不在意,还有心情调侃,“若是真的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就去,这是你想护着的大燕,我便替你护着,若是让我干什么见不得人事,那我就让他们来请示小娘子。” “我家小娘子聪明又尊贵,肯定没人敢欺负我!” “胡说什么?谁是你家小娘子了?” “小娘子又不要我了,十七伤心了,唉唉唉,别动我马尾,才梳好的。” “好什么好,乱七八糟的!” “就是好,不管怎么样都好,小娘子的一切都是好的!” “孟浪!”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凡尘俗世浮浮沉沉,偏叫有心人为难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凡尘俗世浮浮沉沉,偏叫有心人为难! 萧予安再怎么为难,也会有夏知书陪在左右,十七无处可去,却有无书舍为他栖息。 可他堂堂太子,离开了那坐宫殿,无处可去,他说他他要去看望故人,可他在这世上,为此一人故人,被他推得远远的。 萧予安从前云游时,不与世家公子打成一片,大家说他孤傲独立,十七从前流浪时,骨子里的心房很难打开,大家说他孑然一身在这世上,怜他。 可又有谁知道,他身在繁华心荒凉,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人间烟火,他才是最孤独的人。 形形色色的人从他身边走过,没有人为他停留,他看着近在眼前的郡王府,那么想靠近,却又心生胆怯。 他犹豫着,最后唤了严子峻,“阿严?” 严子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萧元君就算不回头,也知道他在。 “我想去看看她,但是我没有勇气,我需要有人推我一把。” 身后的人沉默着,仿佛并不存在。 萧予安看着肃静的郡王府,缓缓垂下了眼帘。 严子峻忽然出声,声音僵硬,却又温暖,“郡主,也在等你。” 就这么一句话,让萧元君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脑袋都在冒花,一颗心脏疯狂地跳动着,他的思想在叫嚣,让他去看看他,可是他的行动却迟迟更不上。 “郡主在等你!”严子峻再次出声,声音还是那般冷冽,他极少说话,今日两句话,都叫他顺从自己的本心。 萧元君再也按耐不住,凌乱的步伐在说着他此时的慌乱,就连正面走过来的人他也没有注意到。 “太子殿下!”这一声,叫萧元君忽然顿住了脚步,偏过头来看他。 见男子面色清冷,嘴角虽然挂着笑,并无半点笑意,身形消瘦,玉青色的长袍穿在他身上,一种虚无的感觉,浑身上下只有腰间垂挂的玉佩还算值钱,成色干净。 严子峻第一反应将剑架在他身前,苏离也不恼,静静地站着,看着萧元君,“公子与我本该同僚,何必争锋相对。” 言罢,萧元君还没放话,严子峻就已经动摇地放下了武器,不确定地看着萧元君。 苏离理了理自己挂着的玉佩,没甚表情,“凡尘走一遭,莫让儿女情长害了人家姑娘。” 听罢,萧元君正欲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自嘲地笑了笑,“那公子,凡尘走一遭,能保证自己心一直不乱?” “不能!”苏离想也没想就回答,“已经乱了。” 萧元君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一愣,对这人更加好奇。 苏离也不兜圈子,“正因为已经乱了,所以更希望有一个太平盛世,配得上她,容得下我。” 萧元君看着远去的背影,暖阳照不化他周身的寒霜,他孤孤单单的来,又孤孤单单走,走的是比他还要荒凉的路。 苏离的出现不合时宜,却又是多么庆幸他的出现,罢了还是莫误了人家姑娘。 身后传来厚重的木门推开的声音,萧元君却不敢回头,金色身影立在暖阳下,他往来时的方向离去。 “阿严!” “走了!”阿严喊的的阿严,这一声走了,却不知是在和谁说的。 他这一离去,往后就真的放下了,都说在家国天下面前,儿女情长算个屁,偏他萧元君,堂堂太子殿下就觉得,屁个家国天下,他从来就只拥有过儿女情长,想守着怎么了! 可是他不能,他先是太子殿下,然后才是萧元君,他从出生起,身不由己四个字就已经被刻在了骨子里,由不得他反抗,如此,那就像苏先生说的,“倒不如创造一个太平盛世,配得上她,容得下我!” 凡尘俗事浮浮沉沉,偏叫有心人为难,原来说的是他啊! 萧元君没有难过,只是再次路过掌云间的时候,看着里面依偎的身影,怎么也移不开眼。 夏知书看萧予安看着账本,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居然生起起来,笔记也越发潦草,心有不安“怎么了?”。 还能怎么?萧予安揉了揉眉心,将账本整齐地堆在一起,虽然生气,但是教养礼数还是不能丢。 “没什么,就是觉得京都首富的名字该换换了!” “嗯?”夏知书一脸迷茫,萧予安便示意他看那张清单表,这一看,可不得了了。 看不出来,这十七这么有钱?名下商铺数不胜数,南街那半条街都是他的,最近谢忱在准备将那一条街打造成官道,指不定要进多少钱呢。 安生说的十七没钱,是因为这间酒楼现银没有多少,但是他有一家钱庄啊,安生将酒楼挣得钱全部存在了钱庄,只拿出一部分维持,现下那一部分用完了,他就觉得自己没钱了? 夏知书越是越看越气,有一种被侮辱了的感觉,唤来了安生,一把将清单拍在他脸上,“你不是说没钱嘛?这些是怎么回事?” 安生从脸上扒拉下来,疑惑道:“这是什么?” “咦,这些怎么有点耳熟,尤其这个钱庄的名字?” 夏知书咬牙切齿,“这是你家钱庄!” “嗯?”安生当头一棒,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啊,我忘了,我一直以为就这个酒楼来着,这些是公子好几年前就开始在京都置办的,我忘了!” “呀!那我家公子不是又有钱了?不行,不能告诉他,他知道又要乱花!” 他一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要不是脸上的傻气实在太明显,夏知书都要怀疑他是在炫富。 萧予安知道了这是个乌龙,无奈地笑了笑,看着身旁气鼓鼓数落安生的女子,笑意更甚。 “就是你们,还好萧世子在这里帮你们算了半天账本!” “你们这样是会累到人家的知不知道!” 安生欲哭无泪,抱着自己的脑袋,“知道了,姑奶奶,别打了!” 萧予安无奈地摇了摇头,去做最后的清查。 萧元君远远看着,无声的笑了笑,唤了声“阿严”! “走了!” 依然不知道,是在对谁说的。 凡尘俗事浮浮沉沉,都叫有心人为难了! 走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打还是不打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景明,天越来越冷了,你怎么还带着这个帽子,婆婆不是给你做了新帽子?怎的不带上?” 萧元君老远就看到景明拿着扫帚在门口扫落叶,一边扫还一边背书,他身形消瘦,衣衫穿得单薄,外面大风吹过,就像是要将他卷跑了。 景明回过头来,见到好久不见的萧元君,手里还提着芝麻糕,笑了笑,“公子,不碍事的,我不冷,婆婆年纪大,眼睛熬不到!” “你!” “你就别劝他了,这小子犟得很,舍不得穿,害怕穿坏了婆婆又要费眼睛给他缝补,所以干脆不穿。” 不着调的声音从头上传开,萧元君抬眼望去,就见十七揣这一把瓜子倚在床沿上,睨眼看着地下,一边说着,一边从嘴里吐出瓜子壳,景明也不恼,安安静静地去扫了。 十七见他这幅喜怒无常的样子,没了什么兴趣,语气哀怨,“这么才半大的小伙子,整的比那些老学究还要冷淡,你看看别的那些孩子,多活泼,你能不能?” “唉唉唉,疼疼疼,小娘子,你弄疼我了!” 萧元君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十七突然惊呼,半个身子被拽进屋子里,只有半条腿还在外面逛着。 景明对着场景见怪不怪,头也不抬,继续扫他的落叶。 伊人扯着十七的马尾辫,让他不要胡说八道,景明性子冷,不爱开口说话,但心思细腻,年纪轻轻,已经有了主见,十七便是逼也逼不得。 因为害怕突然的触碰让他跌落下去,所以轻轻扯了一下他的他的马尾,让他不要胡说,谁知这人这么不要脸,逮到机会就占她便宜,心里可气,但见他可怜兮兮的表情,却又无可奈何。 扯着他的辫子将他拉进屋,朝底下喊了一声,“兄长,上来罢!” 萧元君嘴角一撇,大概知道上面是个什么情况,心里叹了一口气,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景?”正欲给景明打一声招呼,见他专心地在扫地被书,便也停下了,将手里的芝麻糕分一摞放在台阶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才往里走去。 外面狂风大作,书舍内众人安安静静的看书,沉香静气,世间烦扰与他们无关,见了有人进来,也只是颔首示意,仅此而已。 直到进了内阁,他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 “兄长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伊人接过他手上的芝麻糕,随口问了一句,却见他笑地越发显眼。 “我们小君可真厉害,能创办出这样的无书舍。” “那还当然,也不看看她有多聪明!”说起夸伊人的话,十七可就有得话说了,可惜没人给他机会。 “兄长,怎么了?怎的忽然说这话?”伊人心下不安,尤其是见他家兄长最近越来越忙,性子也越来越稳重,让她莫名有些害怕。 萧元君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意更甚,“我刚刚途径众书生,见每个人都专心地看着书,脸上带着笑,熏香升起,在他们周身环绕,就觉得画面恬静而美好,很幸福!” 这样的画面,伊人最近常常看到,自从文,吏,礼部大换水之后,百姓浮躁了一会,可随之而来的,是他们看淡之后安宁。 他们迎面走来时,脸上带着笑,菜篮子里挂着的,是对生活的期盼,拐角离开时,笑声还回荡在院子里,所谓国泰民安,大抵就是这条巷子里呈现的景象。 这样的场景,叫人看了幸福,伊人时,她家兄长也是。 “明年立春过后,就是科举考了,他们可不得上心嘛!” “科举?”夏知书刚来,正巧听到这句话,撞见了门口的萧元君,心口一颤,一句太子哥哥脱口而出,嘴角还哆嗦着,引地十七大笑。 夏知书奇极,也知道自己斗不过十七,便不理他,转过去问萧予安,“不是才任命那些官员嘛,怎么又要科举?” 萧予安从头到尾就坐在那里,也没人注意到他,他乐得看戏,现下夏知书找过来,他也没办法继续当看戏人了。 温声道:“今年的文官任命只是一次粗略的,原本是明年的科举,因着时间紧急才匆忙选举,虽然已经很严谨了,但还是怕遗漏些什么,于是皇上便要求科举照常举行,选举出来的人再与现任官员比,优胜劣汰。” “啧!”夏知书听罢,嘴里不住发出轻啧声,“这一批文官可真惨,从前和前浪斗,板凳还没坐热,后浪又来了。” 可不是,就这一批文官,算是历代官员里成长地最快的,在高压下成长,生怕被别人比下去,现在不仅仅是那些考生在发奋图强,听闻那些新上任的文官也是不甘落后,就连谢忱那样的人,都开无书舍借了一大批书走。 也不知,这样的成长环境,对他们来说是好是坏,但累是真的。 北境友好契约才签订不久,西南边境又发生动乱。 北境依然统一,事情琐碎了点但终能压制,西南却不同,那是蛮人之地,也是大燕的心腹大患,兵力虽然不如大燕多,但是地势复杂,且西境男儿擅长骑马,那险沟地势实在难以攻克。 萧元君这段时间一直在宫中,就是在商讨此事,文武两方各执一词,难以定夺。 “所以现在武将那边是想直接攻打,一局统一南境?而文官是想以和为贵,毕竟一打起来,百姓免不得又要受苦,且西南不是那么好打的,一旦失败,全军覆没。” 十七冷静地分析着局势,手指无意识在虎口处摩擦,声音平静。 萧元君沉默地点了点头,“为了这事,文武百官天天在朝堂上争执不休,皇上的身体,也,也每况愈下。” 气氛有些沉重,夏知书不懂,见他们忽然都沉默了,小心翼翼地开口,“就不能取个折中的法子,比如说趁他们不注意,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在给机会让他们投降,这样我,既避免了损失又换来了和平。”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十七淡漠地出声,凉凉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夏知书知道他不是在针对他,但还是被他这样的眼神吓到了。 “现在只有两个选择,打或不打。”萧予安见气氛焦灼,耐心给夏知书解释,“若是打,伤及无辜是必然的,但是结果怎么样,我们都不好预料,一旦蛮人突破南境的关卡,要再想组织他们南下,就难上加难。” “若是不打,凭借他们的地理优势任由蛮人这样扩展他们的疆土,南下也是必然的,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打还是不打,只有一个选择,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战争打仗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萧世子,那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打还是不打?” 萧元君忽然问道,众人皆是一愣,自从他们三人结拜后,往常都是喊名字,或者喊大哥,什么时候喊过萧世子? 萧予安听次称呼,也是一愣,思考了一会才正色道:“打!” “为何?” “因为迟早都要打,何不在敌人还没有强大之前,就先出手,这样赢的几率才更大。” 他从书上了解到的,最正确点做法就应该是这样的,可他总觉得那里不对,直到听到萧元君悠悠一句,“可是敌人还没有强大,你也不够强大,怎么能保证胜券在我们这一边。” “可是打仗不就是这样,一直畏畏缩缩,打仗的意义何在?” 这仿佛是一场辩论,萧予安想到了,便说出来,伊人和萧元君的脸色却一冷,甚至还有些生气。 “十七!”萧元君沉着着出声,“你告诉他,打仗是为了什么?” “打仗?”十七难得地认真,没有调侃,眉头紧皱着,“打仗是为了守住和平,为了少一场战争,下一次死的人更少,打仗,从来不是为了赢。” 打仗,从来不是为了赢,这是荒唐话,萧予安理解不了,他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打仗不赢怎么守住和平? 可是他见伊人,十七,萧元君看他的眼神带有些冷意,他莫名就慌了,心里开始厌恶自己,甚至开始发抖。 “可是赢了才有话语权。”夏知书发觉萧予安有些不对劲,她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潜意识地已经认知到,或许这一件事,他们意见不统一,而萧予安,是唯一跟他们不一样的人。 下意识地,就想要维护他,于是天真地开口,“爹爹说,只有够强大了才能打赢胜战,打仗不仅仅是为了守住和平,也是为了不让别人欺负我们,杖还是要打赢的。” 最后一句,说地委屈巴巴的,生怕别人忽略了她。 伊人听罢,忽然就笑了,“当然,仗当然要打赢,只是能避免的就要避免,我们被圈在安逸乡里,百姓和将士却无故要承担,这对他们不公平,也是对我们的折磨。” 她说的得体,也还在告诉萧予安,他的想法是多么危险,如果战争就能消灭那些隔阂,那么早在好几百年前,我们的祖先,或者说人祖先,早就统一了世界。 只是他们还在遵循着世界的规律,想让他们大同而又不同,而不是全部被圈在一起,成为同一种人,那这样的一统毫无意义,甚至算不上一统,只能说是统一。 萧予安的想法,无疑是每一个没有上过战场上的人的想法,总想着,只要仗打赢了,一切就圆满了,其实不是,战争注定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 他们为什么生气,若是别人,他们不会生气,但他是萧世子,往后是要掌管西境军的,守一方安宁的,但凡他的想法有一点偏差,受罪的就是西境的将士和百姓,让他们怎能不气? 冷静下来过后,萧予安渐渐懂了,倒是感谢夏知书替他解围,若不然,他这么骄傲的性子,怕是会一直陷入死循环。 现在解开了,也不再纠结,“那现下如何打算的?” 萧元君沉默了半响,才答道:“现在两君都在备战,但出征人员迟迟未定,我今日来,就是想给你们说一声,近日都不能出宫了,你们替我照顾好小君。” 他这话就是不说,大家也会做的,何况伊人在这无书舍可比在宫里安全多了。 伊人见她家兄长眼底有了乌青,忍不住询问,“兄长,你?” “没什么,不必担心,只是有些劳累,歇一下就好了。” “小挑!”伊人唤来了小挑,强制要求他家兄长去歇下了,说什么也不肯放人,萧元君无奈,只得去睡下了。 房间里只剩下四人,气氛陷入了沉默,十七忽然出声,“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好吃的,叫婆婆晚上给我们包馄饨。” 十七想一出是一出,伊人也懒得管他,只有萧予安注视着那道身影,在沉思。 “咯吱~” 木门轻微推开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尤显刺耳,萧元君眯着眼,叹了口气,“我没睡!” 察觉到床边有人在注视着他,眼神炽烈,萧元君才起身坐起来,起身去倒了杯水,“你就不能让我休息会?见不得我好是不是?” 十七没心情同他打趣,一直注视着他的身影,“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你今日那番话什么意思?” 别人不懂,他一个在军营混迹那么多年的人都不懂,那他这个兵白当了! 他是在教萧予安打仗,这是军营里官场用的方法,他放出就是被老将军逼的,才将那些军法吃透,这些看起来不是什么,但是关键时刻,就是会给人当头一棒,避免很多冲动的决定。 在他用他刺激萧予安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萧元君知道他心思通透,不瞒他但也不告诉他,只说,“小君就交给你了,要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 “十七!”萧元君难得这样叫他,平日里叫他都是温和的,或者调侃的,难得有这样严肃的。 “我是你的恩人,你还欠我一条命,记得吧?” “嗯!”他不会忘。 “那好,当初我要你护着小君,本是开玩笑的,但是我现在当真了,你要护着她,拿命护着,无论发生什么,她必须活着。” “好!” 一个好字,说不清的话,都在那个好字里面了,往后十七真的拿命护着伊人的时候,总会想到今天这个时刻,萧元君咬着牙,双目猩红,要他拿命护着小娘子的时候,他是不是完成了对恩人的承诺。 萧予安站在门外,神经无意识地静绷着,手微微握成拳状,片刻后,才放开来。 垂下眼帘轻轻笑了一下,连带着胸腔都在微微颤动,笑够了才抬起脸了,脸上还带着笑意,往楼下走去。 不知他听了多少,听到了多少,只是他走时眼神清明,比他来时还要亮堂,没有半分疑惑。 他懂了他们,这就够了,哪怕他们之间不够坦诚,那也没有关系,至少他们知道彼此会在什么时候需要对方。 就像他刚刚需要夏知书,十七理所应当地需要伊人 第一百三十章 赐婚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启禀皇上,老臣以为,事已至此,倒不如让太子殿下亲自出征,一来,彰显皇威,让那些边境蛮人看看我大国风范,二来笼络民心,太子身为储君,可以借此来凸现自己的能力,一举两得。” “臣附议!” “臣等附议!” 萧野一出声,身后一众武将跟着附议,有萧野在,他们不怕被怪罪。 一众百官面面相觑,谢忱见大家都不说话,主动站出来,暗红色的官袍穿在他身上,倒也有那么点人样。 他站出来与萧野对峙,“臣反对!” 萧野抬眼看了他一眼,明明笑着,可又没将他放在心上,只当他是个小屁孩。 自古文武不对付,前朝后朝也有明显的划分,谢忱倒不在意,撇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坦然自若点太子,道:“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战场凶险,若是有什么意外,我燕国如何自处?” 皇上只有这么一个皇子,若是发生点什么意外,那燕国没了正统继承人,定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萧野在官场上混迹半生,最不怕有人那战场的是给他说道,当下不赞同,“我燕国,是沙场上打下来的,太子身为储君,更应该以身作则!” “可?” “再者,现下没有合适的人选,难不成,文官上,还是又重新选拔一个武状元?这时间可不等人!” 萧野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谢忱也确实也找不到理由反驳他。 蛮人从西南边境来,是那些小部落聚集而成,西境本不太平,西境王镇守已经是心有余力不足,南境偏远,自成一派,同他们还没甚交集,唯这些小部落聚集的国家,反倒成了他们的心腹之患。 萧野他们是武将,按理本该是他们去征战的,但萧侯爷患有旧疾,萧野早年间为了避嫌,将兵权交出去,到底是武将之首,皇上不好直接撤了他,便让他以亲王的身份,参政。 他虽然没了兵符,但士兵也还认人不认符的,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早先就说了,先祖一心统一北方,致使朝局内部动荡不安,外戚干政,到这是皇帝叔父也就是萧野把持着武将。 萧野想在出征这件事上动手,那再容易不过了,他交付了自己的兵符,手下的将军副将也在几年前慢慢告老还乡,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现在剩下的,要不就是早些年新选拔上来的武将,要不就是沾亲带故的世家公子,把他们放到战场上,只有输的份。 太子不同,太子少年时就开始辅政,走过四方,平过暴乱,带过兵,有他在,才能安以军心。 萧野如意算盘打的响,谢忱连带这一众文官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他从前在战场上打仗,不会不知道战场多么凶险,太子这一去,有去无回也是可能的,但也诚如萧野所言,只有太子亲自出征,才有胜的可能。 “太子?”浑厚的声音从龙椅上穿来玩,萧元卿疲惫地揉了揉鼻梁,声音沙哑,“你怎么看?” 萧元君笑了笑,扳动大拇指上面的扳子,答得随意,“儿臣觉得,萧亲王提议甚好。” 听此,满朝哗然! 萧元君满不在乎,还是低头把玩这指尖的扳指,一众文官劝他三思,一侧的萧野笑得邪魅。 没有人能抵得过权力的诱惑,即便尊贵如太子,也是! 他若是安安心心当他的太子,没准还真能坐上那把龙椅,偏偏心有欲望,那就不要怪他了,出生就已经是最尊贵的人了,还妄想名利双收,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肃静的朝堂,乱的像早市一样,萧元卿不耐烦地皱着眉,众人在堂下争论,忽然听到了头上传来一声轻咳声,皆安静下来。 “太子大义,我等佩服!”众人见辅政王都发话了,一时也不敢再言。 辅政王殷王爷,付殷铭,昭原的父亲,皇上当初年幼,便是他辅佐再有,才没有让本就两极分化的文武失衡,皇上成年后,便还政与王,深的皇上信任,身份比之萧野这个亲王也不差。 这么些年来,他虽然还是坐在朝堂上,但已经极少参与政事,往常也只是坐在那里听而已,今日开口,他们也不好再言。 萧元君听罢,浅笑了一下,带有几分调侃,“谢殷王爷夸奖!” 付殷铭摆了摆手,唤一旁的侍卫,那侍卫呈上一把长剑,众人见了,脸色大变,就连萧野都有片刻失神。 只有一旁垂眸的陛下,没什么变化。 “着这把天子剑,放在我身边这么些年了,也没什么用处,不如你带它去见见血,打磨打磨!” 说着,一把往下抛,萧元君眼疾手快接住了,才没让它砸到旁边手无缚鸡之力的李如言。 萧元君仔细端详了这把传说中的天子件,称得上名贵,剑柄上镶嵌的红色夜明珠,这世间怕是再找不出第二颗了,传闻是先祖被围攻躲进三洞偶然得到的,专门派人镶嵌在宝剑上。 至于其中的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反正剑是这么一把天子剑,红色夜明珠也只此一颗。 萧野不知想到了什么,笑意更甚,眼里有暗光闪过,平添几分阴暗。 萧元卿看着面前站着的公子,玉面金冠,眉眼含笑,若不是身在皇家,也是个惊才风逸的公子,比他当年少年时,不知有些多少倍。 “不是论功行赏嘛,我总得要点什么吧?” 萧元卿笑了笑,笑意从眼角蔓延开,留下来一条条的褶皱,那是岁月的痕迹,“你想要什么?” “赐婚!” 听言,不仅是萧元卿,就连一旁的来福都惊了,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萧元君倒是坦荡,直视着他,“皇上不也是这么想到,不想辜负了又惹怒,又害怕让他怨恨?” “与其让他恨你,不如让我求一个圆满,有些话,皇上说出来是命令,王说出来,是成全。” “你?”萧元卿满目震惊,指着他,手指止不住地颤抖,“你都知道了?” 知道啊,怎么不知道? 皇家人的眼神会骗人,但不巧他心思澄明。 萧元卿颓废地跌坐在龙椅上,望着那远去的金色背影,眼角划过温热的泪水,嘴边不知在呢喃些什么? 也许只是单纯地在哭罢。 第一百三十一章 赐婚2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姑娘,别愁了,太子殿下那么英勇,一定会没事的!”小挑给伊人梳妆头发,也是一脸愁容。 自从太子亲自出征的消息传开后,连带着四大天王的名声也越来越响亮,伊人却怎么也想不明白,皇上此举是何意? 偏偏兄长近日也以公务繁忙的理由躲着她,她就是想问也找不到人。 她一愁,小挑也愁,短短几天,人都消瘦了,再这样下去可怎了得,何况今日是萧世子生辰宴,她这幅愁容去了,怎么讨喜? 她正愁着,忽然听闻窗外传来动静,就见窗边显示冒出一个绑有黑红发结的马尾头,接着是饱满的额头和浓密的眉毛,知道露出眼睛,那浓眉大眼,小挑一眼就认出来了,心下止不住的狂喜! 十七来了,就说明她家姑娘的烦恼就要解决了。 十七伸出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小挑安静,小心翼翼地从窗边爬进来接过小挑手上的头发开始梳,动作娴熟,轻柔,一看就是有经验的。 小挑见状,捂着嘴偷笑离开。 伊人搅着辫子沉思,倒也没发现换了人,直到身后点十七出声,她才发觉。 “好了,小娘子看看!” 伊人正欲偏过头,被十七板着脑袋对着铜镜,镜子里的姑娘没有梳发髻,只是从发顶分两侧松散地编了两条辫子,用发带在而后结着,有一种说不清的懒散的感觉。 “怎么是你?” 十七接过她手上点辫子,坐在她对面,熟练的帮她辫着,最后再系上小铃铛,满意了,才道:“当然是我,除了我,还有谁能有这么好的手艺?” “你?” “别担心!”十七打断了她的话,用手拨开她额前点碎发,声音低沉,带有些魅惑的味道,“今日太子出征,你想让他看到你愁眉不展的样子?那他怎么静的下新来?” “今天还是萧世子的生辰,你这幅样子去,别人还以为你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说着,还顺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满带宠溺。 “噗嗤~” 小挑说得对,这世上在没有人比十七更会逗伊人开心了。 萧元君今日一身月牙色的长袍穿在身上,更显俊逸,惹得那些世家姑娘纷纷侧目。 伊人今日穿了一身丹青色的云烟,站在萧候府门口,看着络绎不绝的人,一时感慨,他们不过才认识半年,这半年经历了许多事,怎么就有一种过了半生的感觉,时间真是奇妙。 “走吧!” 十七拿过她手上的没吃完的糖葫芦,几口塞进去,嘴里含糊不清,将人领进去。 萧予安见了他们,叹了口气,有许多话要说,还没开口就有人来,他只能去应付。 十七罢了罢手,没同他计较,“去吧去吧,不用管我们!” 萧世子生辰,京都这些人,逮着机会巴结呢,萧予安一家从前镇守西境,萧侯爷前些年回京,萧世子且还在外云游,他们找不到机会,现下办一个生辰宴,他们肯定不会放手。 其实萧予安是不想办什么生辰宴,是礼部非要坚持,是想生辰宴和册封景王时的典礼补上,如此,才不得不办。 “对不住了,我来晚了!” 萧予安匆忙赶来,见四人在打叶子牌,昭原也在,一时好笑。 夏知书连输几把,越来越暴躁,正好见萧予安来了,赶忙丢下手上的牌朝他跑去,“你怎么来了,不用招待他们嘛?” 萧元君笑了笑,“外面有人在招呼他们,实在不喜欢那样的场面,我就躲过来了。” “无妨,习惯了就好,实在不行你就随便找个借口,要结束点时候再出一下面就好了!”昭原是这样的场面得心应手,给他支招。 十七嘴里叼着叶子牌,见伊人还是愁眉不展,招呼着众人,“还打不打啊,不打还钱呢!” “打打打!”夏知书看到萧予安就像是找到了帮手,兀自将他按在自己的位置上,“他替我打,输了算他的。” “赢了呢?” “我的啊!”说得理直气壮,丝毫没有半点犹豫。 几人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夏知书无所谓地怂了怂肩。 事实证明,心里装有事的时候做点别的事情真的能转移注意力,渐渐的,伊人一门心思也都铺在这上面,没有再去思考皇上的意思。 脚下火盆滋滋的响着,萧予安心细,顾着有姑娘家在,担心她们着凉,十一月的天就将火盆安下来了。 岁月和风声同时走着,浅浅时光里,他们彼此都还看得见对方,忘了许多烦忧事,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好多好,那一定上天对他们超然的眷顾。 事实也证明,混小子还是那个混小子,就凭他们这样的技术,除了伊人,就没人能赢他。 萧予安连输几把,脸上也有些沉重,夏知书见罢,让他宽心额。 十七也不好一直赢着,毕竟还是人家的生辰,随口问了一句夏知书,“你准备了什么生辰礼?” 夏知书满脸娇羞,看了一眼萧予安,“就,就是,关于人生大事的,我求了好久才求来的!” 人生大事,除了姻缘,还能是什么。 昭原轻轻咳了一下,寻了个缘由走了。 十七和伊人对视一眼,也准备走了,就听到前厅传来一阵嘈杂声,而后归于平静,平静地可怕。 有小厮跑来,说是宫里来了人,要他赶快去接旨。 几人一对视,萧予安领着几人忘前厅走去,像这种生辰宴,皇上恩赏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不好落了礼数,几人到还算淡定,只有夏知书,兴奋的很,也不知在期待些什么! 前厅已经跪了一片人,公公一件萧予安,就笑眯眯地上前,先是说了几声恭喜,才暧昧地看了看萧予安和夏知书。 萧予安心下不解,还是跪下接旨,十七领着伊人在柱子后面看着,不愿让她去,伊人知道,他是不想让她跪下,不管是跪谁。 “什么!” 萧予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瞳孔发大,第一反映就是去看夏知书。 夏知书也是一脸的惊恐,看着萧予安的眼神,无措的摆着手“不是,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接旨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自己得罪的姑娘,自己哄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伊人看到时,夏知书就是这般浑浑噩噩,嘴里一直嘀咕着,不是她。 按照她的身份和她父亲与皇上的交请,求一道赐婚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而她刚刚又确实是说为萧予安点生辰礼求了好久,大家自然容易联想到一起。 “快别哭了,小脸都哭花了!” 夏知书通过铜镜看到了伊人,觉得更加委屈,从呜咽变成嚎啕大哭。 “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我,我,我真的没有,我不会强迫她的!”她哭得都抽噎了,说话也断断续续,头发糊在脸上。 伊人替她拨开脸上的头发,叹了一口气,“那你告诉她呀,你跑什么?” “我,我,我?”夏知书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她也不知道她跑什么,只是萧予安的样子太过可怕,眼神像是要将他吃了,她害怕,也不想在众人面前失礼,于是就先跑了。 “你要告诉他,萧世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就这么跑了,反倒平白让人家愧疚了。” “我?”夏知书一时连哭也忘了,思索了半响,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那,那我去找他!” 说着,就忘外走去,走时没看路,还磕巴了一下,她也没在乎。 萧予安看着面前的圣旨,久不能回神,年后完婚,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准备,礼部亲自筹办,也算是看得起他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晦暗不明,几分邪魅。 “你知道的,这不是夏知书的错你吓到她了!” 十七端了一壶酒,懒散地靠在柱子上,双手叉在胸前,有那么几分说教的味道。 萧予安一见十七,瞬间冷静下来,收起了面前的圣旨,“我知道,我只是太过震惊,一下失了礼数。” 两人耳根微动,十七轻轻一笑,嘴角一撇,抱着他的酒壶离开了,“好好哄哄人家姑娘,别每次都让人家来哄你。” 萧予安听罢,耳根瞬间通红,见站在花园不敢前行的姑娘,微微叹了一口气,“进来吧。” 别看夏知书平日里胆子大,其实骨子里也就是个大家闺秀,尤其当了公主后,天天被她娘亲耳提面命,最后那点胆子也没销毁了。 这会见了萧予安,才做好点心里建设又崩塌了,尤其见他脸色不是很好,心里更是犯怵。 她远远的就看到了十七,知道他和伊人是两边劝,不好辜负人家的好意,一鼓作气,实则畏畏缩缩前行,走到了萧予安面前。 原本都已经不哭了,一见了萧予安莫名其妙又开始委屈起来。 鼻尖一酸,声音也是嗡嗡的,带着鼻腔,“那个圣旨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想送你的,是这个。” 她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符,那个符鼓鼓的,民间称做姻缘符,也叫做有缘符,即可求姻缘,也是祈祷与朋友长久的意思。 萧予安见了那个皱皱巴巴的符瘫在她掌心上,掌心有汗,在月光的衬托下,越发闪亮。 夏知书不敢抬头,见他没有接,扣着自己的手指,“我想送你的是这个,这是我去求庙里求了好久才求到的,大师说我们之间有缘无分,我不行,去找大师求的。” “这个符里。”说到这里,夏知书再也憋不住,还是倔强的没让自己放声哭出来,抽噎道:“这个符里,是你和我的生辰八字,只要有他在,我们就不会走散了。” 她的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扣着,眼泪啪嗒落在虎口处,她浑然不觉滚烫。 “你,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去给皇帝伯伯说,我去求他,不会让你为难的。” 她的声音嗡嗡响着,萧予安却莫名地觉得难受,他知道不是她的错,他只是还没有准备好要走如成亲那一步,他即害怕,又愧疚。 他一直相当一个潇洒的人,成亲不在他的想法里,至少不希望是同那些世家公子一样,早早地就被安排了,他想要自己期待的爱情,像他爹娘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无论夏知书是不是那个人,只要是皇上安排的,他就会下意识地开始抵触,这是他的问题,跟夏知书没有关系。 眼见面前的小姑娘委屈巴巴地站在她面前,往日穿在她身上俏丽的花衣裳,此刻仿佛都失了活力,焉哒哒的。 那个脑袋从进来开始,就没有抬起过,萧予安看着那颗圆圆的脑袋,双手将她捧起来,花儿一般地姑娘眼睛哭得通红,脸颊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就这么看着他,一双湿漉漉的大眼,叫人看了就心疼。 萧予安顺手替她抹去了脸上的眼泪,低声安慰,“别哭了,是我不对,没有把握好情绪。” “呜呜呜~” “我知道,我就是害怕,我怕你不理我,唔~” 有时候安慰比沉默更可怕,萧予安一声安慰,夏知书仿佛找到了发泄口,说不清楚也倔强的想要把自己的话说完,“我不会强迫你的,我知道你还不喜欢我,我又不是不能等,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也不会逼你,你怎么不明白啊?你怎么能怪我呢?又不是我做的?” 自己做的孽,只能自己偿还,自己得罪的姑娘,只能自己来哄。 只是不知是夏知书长得太喜庆还是他心情本身就愉悦,见她哭得伤心,自己反而笑了。 夏知书听到他那声轻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愣,看到他嘴角还没消下去的笑容,一时更气了,惊天的哭声响彻在院子里。 萧予安心里一个咯噔,连忙放下脸色,轻声去哄,“对不起,别哭了,别哭了,是我的错。” 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句话,夏知书听烦了,仰着脑袋,面色娇羞,“你要是抱抱我,我就不生气了。” 萧予安以为自己听错了,手下一个不注意力气大了些,就见夏知书两边的肉往中间挤,嘴巴嘟起,是一个请求亲吻的形状。 夏知书明显也被他突然的举动弄的不知所措,而后在他眼里看到了慌乱,知晓他不是成心的,想着给他一个台阶下,于是开口,“你别因为嫌弃我生辰礼就这样对我我,我可是很用心?” 话没说完,萧予安猝不及防将她揽在怀里,手掌安抚似的抚在她脑后,“没有嫌弃。” “轰”的一下,夏知书脑子炸开了,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僵硬地窝在他怀里。 萧予安抱着怀里的人,轻声笑了下,手指勾在她的掌心,本是想将那个符悄悄拿过来,谁知手指忽然被人一握,抱了个满怀。 夏知书从他怀里起来,握着的手指像是忘了放开,眼神亮晶晶的,“其实我还有点生气,你要不要再抱我一下?” 换来的事萧予安无情的背影,就连手指也被他抽出来。 “唉,别走嘛,给你给你,你收着啊,别乱丢!” 萧予安是个稳重的人,世人眼里更是一个谦虚有礼的人,可是你瞧,遇上了夏知书,他也不过是个孩子罢。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所谓价值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太子殿下还真是煞费苦心,不知道他到时候知道真相,该怎么去面对你?” 萧元君从萧候府出来,正巧就遇到了苏离,与其说遇到,不如说他早早的就等在这里,他知道他今夜要去向何处。 萧元君没有去萧予安的生辰宴,就是怕有一天他知道真相的时候回在回想今日他的神情,为了避免许多麻烦,他选择不去。 原本以为他的心思没有人能够猜透,却没想到聪明人在这了! “先生在说些什么,可别误导了他人。” “噗嗤!”苏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明明是笑了,可这声笑里有没有多少深情。 他慢慢走到萧元君身旁与他对立,先是行了一礼,才问:“做到这一步,真的值得吗?” 萧元君笑着后退了半步,同样问道:“先生不也是?” 他们,本就是同道中人,说什么值不值得,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苏离见他神色坦荡,不似作假,心下佩服,“隐姓埋名二十载,不知公子做谁名,我乡恨别离,他乡生白发!” 萧元君听罢,眼里有暗光涌现,片刻后被他压下去,虚虚抬手随意挥了一下,“走了!” 苏离行了一礼,两人相错而过,修长的身影将这条巷子分割成两条不同的路,可最后,他们点终点是一样等我。 “对了!”苏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极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顿住脚步,偏过半个身子,“我总觉得,你的心思还是应该让人知晓,正巧没人听,那我替你说道说道。” 萧元君没有转过身,停下脚步,听他道:“皇上愧对知微公主父亲,她父亲死前曾嘱托皇上照顾好她们母女,你皇上不想姑父友人,想给知微公主找个好夫家。” “萧世子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你怕他明白时为时已晚,且以知微公主的身份和势力,要想配上萧予安,简直是天方夜谭,所以你请求皇上给他们赐婚,让别人无话可说。” 不得不说,他分析地很好,但不够透彻,也难怪,他毕竟不是身在皇家的人,有些难处也不是他能想到的,只是能有这么一个人懂,他已经感觉很幸运了,只是上天也不是完完全全地抛弃他。 “走了!” 重启脚步,一往无前地走下去,那是他身为太子殿下应该做的事。 萧元君看着院子前昏暗点灯盏,最终还是走进去了,苏离说,他眼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些许遗憾,这遗憾,大概就是她罢。 伊人有十七,萧予安有夏知书,只有她一人,什么也没有。 偏偏他忘了,他自己也是孤身一人。 想小时候一样,跳上了院子里那颗老树,学着蛐蛐叫了两声,他们叫的不好听,是因为他们也没听过,那些民间杂耍,曾经是他们的向往,于是这叫声是他们心中想象的,蛐蛐的叫声。 门被推开来,昭原站在院子里,心有所感,忽然抬头望天,见漫天的繁星,忽然就笑了。 笑得纯粹,笑得让萧元君心肝乱颤,笑得让他失了神,慌里慌张地就出现在她面前。 昭原一点也不意外,甚至体贴地替他拂去肩膀上的落叶。 “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像从前那样不知所谓!” 她说得坦荡,仿佛他们之间并没有那些事,可两人心里都清楚,他们之间有一道深深地隔阂。 萧元君抑制着自己的情感,往后退了一步,昭原还伸出去的手一顿,自嘲地笑了笑,收回了手,倒也没怪他。 “既然如此,还来这里做什么?” 萧元君拿出背着的包袱,伸手递给了她。 昭原心里清楚,他不会给她留什么念想,可心里默默期待又是一回事,她打开包裹,见里面一身红底金莲的长衫,样式是姑娘家的样式,却不是她的尺寸。 要说这京都谁穿红色最好看,除了无书舍少掌事,再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手轻轻抚上去,衣襟处凹凸不平,像是绣了什么字,天色太暗,昭原也看不清。 “这还何意?” 萧元君趁着夜市,肆无忌惮地望着她,“在你这里放着,伊人婚嫁时,你再给她。” “你为什么不自己给。” 夜色中的人沉默了半响,昭原才听他道:“舍不得姑娘出嫁,见不得她为别人穿上嫁衣。” 昭原听罢,胸口猛地一颤,有些话就要脱口而出,又被她深深压下去。 “我知道了,你走吧!” “走了!”萧元君说走就走了,当真没有一点留恋。 昭原看着朝朝暮暮恋着的背影,那是她从小就喜欢的公子啊!怎么就不能为她停留一次呢! 公子就要远去,昭原哽咽着,仿佛是用尽毕生的勇气,“你要是回来,我可以等你。” 萧元君要是再狠心一点,就说说一声“不必”,可是他没有那个决心。 只能在她看不到等的背后,悄悄失神个留个他的就是一个头也不会的背影。 那是肖元军从小就喜欢的公子。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要成为太子妃的人。代销于安似乎比他更清楚。他是不能做太子妃的人。所以。渐渐的,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远。原道只能称得上一层笙殿下。 招远不知道为何他们的关系会变成这样。但还是私心的想着。或许她心里还是有着她的。只是他找不到理由让自己相信罢了。 看着那园区的生意莫名的有些伤感,他不知为何,但总觉得或许这一次就要失去他了,多看看再多看看。在他没有转过身来的日子里。再多看两眼。 高原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背后。校园君也曾千千万万遍注视着他的背影。看着她笑,看着他指挥那些人,他笑着他心里便欢喜着。她珍视这一离开是决绝。更是一种解脱。愿姑娘。欢喜的过着每一天。在没有他负担的日子里。如愿长成一个顶天立地,他心中所期盼的姑娘。如此,他便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在未来的日子里,愿姑娘安好。也愿他们得偿所愿。选择盛世。配得上他容得下我。这样他所做的一切便都有了价值。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乡恨别离,他乡生白发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萧元君第一次见苏离,记住了他说的一句话,“我乡恨别离,他乡生白发。” 这句话形容最贴切的,大概就是出征的将士,他们最懂别离,对他们来说,每一次远行,都是一次离别。 长龙似的军队站在城门外,城楼上的将士们挥臂欢送,百姓们跟在身后,或哭泣,或悲伤,或鼓舞,都是伊人没有见过的模样。 十七撑着伞,将伊人护在伞下,见她心绪不宁,随手从怀里摸出一颗莲子剥喂到她嘴边。 “十七从前出征时,可会害怕?” 十七一愣,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声音极小,“害怕!” 身旁的萧予安也听到了,稍稍转过头来看他,他以为像他这样的人,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十七自然察觉到二人的目光,自嘲地笑了笑,看着最前方挺拔的身影,声音舒缓,“原先我是不怕的,后来见的人多了,就怕了,总害怕失去,总期盼着再见。” 他从前什么都没有,只有贱命一条,想着要给小公子报恩,所以不怕死,不怕难,天大地大,他靠着自己的蛮力杀出一条血路。 后来他见了一位姑娘,成为了最胆小的人,害怕死亡,害怕她不认识他,更害怕再也不能见她,他成了世上最怕死的人。 他的害怕,没人能懂,很久很久以后,当他们都在战场上,才懂了这种害怕,可怕的是,他们依旧无力守护。 城门口,萧元君忽然停住脚步,周遭一切都安静下来,萧元君径直略过文武百官,朝伊人他们走过来,一拳打在十七和萧予安肩上,略微用了些力道,两人都踉跄了一下。 “三弟走了,给你们打天下去了,这京都,我就交给你们了,所有人都可以失望,你们可别自己失望!” 两人无声地笑了笑,不知该说些什么,萧元君倒也没让他们开口,低低地唤了一声,“萧世子!” 他神情严肃,也让萧予安正色。 “为君者,什么最重要?”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望向萧予安,萧予安不知他是何用意,却还是真诚地回答,“情谊,礼法。” 萧元君听罢,垂眸笑了笑,“二者兼得,太难。” “为君者,不忘本心!太多的人在高处迷失了自己,你是君子,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有迷失的那天。” “我?” 话没说完,萧元君兀自打断了他,转而去看十七,十七还是一身玄袍,不同的是,脸上不再有张扬璀璨的笑,反之有些迷茫,有些懊恼。 萧元君知道他在懊恼什么,他是个将士,征战沙场本就是他的职责,而今他却安坐京都,反倒让堂堂储君亲自涉险,怎能让他不懊恼。 “兄长?”伊人在旁,小声地叫他,萧元君躲避着她的眼神不去看她,将她的手牵起来,缓缓放在十七执伞的手上。 “小君我就交给你了,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了回头路,纵使身后是悬崖,你也只能义无反顾地跳下去,且还得好好护着她。” 十七说:“我知道!” 萧元君当然知道他知道,在十七的生命里,这本就是他理所应当做的,没有人会比他更护着伊人。 就像他说的,她本就该是高高在上的,无忧无虑的公主,世道给不了她这些,他便竭尽全力,为她创造。 “兄长!”伊人哽咽着,再次喊出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萧元君将她拥在怀里,安抚似的抚摸在她后脑,声音一贯温和,“乖,不哭,兄长很快就回来了!” 没人看到他深埋在发间的脸色是怎样的,只是当他抬头时,是那般决绝,头也不回地走了,自始自终没看过伊人的眼睛。 “兄?”话没说完,十七一把揽着她的肩,伊人才回过神来,懵懵懂懂地转过去看十七。 十七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心蓦然一疼,将人拉到自己怀里,用袖子替她揩去脸上的泪痕,声音也染上鼻腔,“都说了乖,不哭的,怎么又哭了。” “我怕!” “不怕,我在呢!” 伊人看着远去的背影,他走的每一步都意气风发,她从未见他走得这般潇洒,他家兄长,一向是向往沙场的,骨子里流的血,就是沙场男儿的血性,他不过是回去了罢,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萧元君所到之处,众人自动为他开辟一条道路,他走的张扬又潇洒。 身上重甲相撞的声音,在这繁华的京都,竟也听得这般清楚。 此时太阳正在东升,山头的太阳刚好起了一半,他站在太阳的中间,只有一抹身影,那是萧予安这一生见过,最触动心弦的场景,往后在他走的所有路上上,期盼着再次遇见这样的场景。 太阳正在东升,一切又都有了新的起点,萧予安瞧着,想起他们那夜瑶敬天地的场景。 三人以酒祭天,遥对新月,不跪不拜,一碗清酒,敬谢年华! “我萧予安!” “是为家国,无愧于心。” 萧元君脚步未停,将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懒懒散散的声音响起,我“萧元君,战于沙场,葬于故土。” 十七身形一顿,浅浅笑着,似呢喃,“永知感恩,护她一世安宁。” “结拜为兄弟,不问出身,无畏生死,以我大燕儿郎热血身躯,誓死护我燕国安康。一碗清酒,聊以慰藉英魂亡灵,天地做以见证。” 他们当初简单热血的誓言,如今再次说起,是在分别的时候。 身后有百官,有景明,有书舍众人,有梁温酒,有哪些小乞丐,很久以后,当他们再次回想起今日时,早已物是人非,他们不记得这几个的脸,却记得他们的声音,他们的信仰,他们的坚持。 萧元君头也不回,朝众人挥了挥手,“走了!” 他这一生,说过很多次走了,且都没有回头,这一次,他依旧没有回头,是因为他知道,这一回头,将再也没有重新启程的勇气,他这条路走了19年,就要走到尽头,若是回头了,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去创造下一个十九年。 人的一生很短暂,没有理由全是离别的画面,“走了”不比“再见”距离更近? 太阳东升,高高挂起,容不下他这个凡人了。 此刻,他是真的走了,走到了我乡恨别离,他乡生白发的他乡去了! 走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披星戴月,亦可手摘星辰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老一辈的曾经说过,人这一辈子,都在犯错,不是错过就是过错,昭原对这话嗤之以鼻,想着不管对与错,都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就好,错了改正就是,为什么不趁年华正好的时候,给自己犯错的机会,做了不一定是对的,但错过一定是错的。 老人说她还年少,不懂,她说老人迂腐,不服,而今再次想起这些话,竟是懂了,才发现原来她是长大了。 她站在城楼上,这里的景色和楼下的不一样,这里可以更真切的感受到风沙的吹拂,这里一切都可以看得清楚,除了他眼里的落幕。 旁人问她,“后悔吗?为什么不下去看看他呢?为什么不愿意表明自己的心意呢?为什么不告他她你会等他呢?” 她说:“后悔啊,我站在这里就是在看他,我看到是世间一切美好的景色,都是他,这世上最明白我心意的人一定是他,我不告诉他我会等他,是因为他知道我会一直等他,这是他拒绝我最决绝的方式,我不能辜负他的好意,所以我就站在这里看他,还能看到她,也就够了。” 可是没有人会问她,这些话特也只能一直埋在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却不能发芽结果,难过是真,当时的动情也是真,毕竟是人情事,说不清楚罢了。 身后的侍女被风沙迷得睁不开眼,见她家郡主还是不为所动,将手上的披风搭在她的肩上,“郡主,你为何不亲自下去送太子殿下?太子今日出征,可有好些日子不能见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大家都还当她事要去做太子妃的人,她不过微微笑了笑,道一声:“罢了!” 这或许是萧元君留给她最后的温情,误会也好,警醒也罢,她都打算一直这么糊涂下去。 她这声罢了,倒是真的罢了,她放过萧元君,今日城楼相送,她的不出现,对他来说就是少了一种牵挂,她曾说过,她要做能帮助他的人,无论以何种方式,她都愿意,并且毫无怨言。 只是故人之间,离别之际,怎能真的不相送,她看着远去的背影,金戈铁马,万众铠甲,那是他向往的,亦是她愿意看到的,今日故人一别,再见不知是何景,伤感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期盼。 她在城楼上看着,他在城楼下走着,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到看不清他走到了那条路。 不知来时是不是也会是那条路? 队伍已经走远了,她还在看着,身后的侍女受不住这高处的风沙,委屈的唤了一声:“郡主?” 昭原是个固执的姑娘,那是她年少就喜欢的人,她给他最好的成长,而今分别,也想给他最好的礼数,属于姑娘家最好的。 城楼之上,风尘之下,少女浅浅执起手置于额前,落在腰腹,双膝弯下,脸上是最温和得体的微笑。 金色的长衫,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么耀眼,如果萧元君能后头看到这一切,那该多遭,他会后悔的。 昭原今天弯下脊背,是为尊敬,是为喜爱,是为心悦,她说:“愿君此去,凯旋而归。” 许多话她都没有说完,大抵是说不出口了。 “走了!” 萧元君说过许多次走了,这是唯一一次,能得到回应,昭原想,她也走了,她喜爱的公子不在了。 在这一礼过后,她们背道而驰,距离越来越远,昭原总想着他能回头,今日她转过身,逼着自己不要回头,她才知道,或许许多事,不是表面那样。 她背影决绝,一如往日的萧元君,即使这样,她也总还是盼着他好,总想着,君此去能凯旋归,披星戴月,亦可手摘星辰。 姑娘家的心思,萧元君不懂,但昭原的心思,他懂,苏离说得对,他们这样的人,莫害了人家姑娘。 黄沙,将士,军旗,少年,仅是这几个字,就可以写出好几个故事了,每一出故事,都不尽相同,巧的是都有同样的结局。 萧元君不识京都传闻中的苏先生,只知他是一位城府极深的谋士。 可萧元君远远望去,公子一身玉色长袍,立在亭内,温润如玉,面上薄情仿佛也只是传闻中的模样。 长军出征,等不得太久,萧元君让严子峻领着军队继续前行,自己踏马上了山坡去见苏离。 亭内有酒,有茶,还有挂满的山水画,画在纱上,轻风吹过,飘浮在空中,一切都看不真切,一切又都瞬息万变。 这礼物,有心了。 苏离并不言语,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茶从壶间流出,潺潺水深,却没有升起的青烟,人未到,茶已冷,显然他是在这里等了许久。 萧元君笑了笑,与他相对而坐,“多谢先生好意。” 苏离重新拿起一旁的酒壶,动作行云流水,“江山波澜壮阔?” 江山波澜壮阔?萧元君仔细看了一眼那些纱画,那是大燕国土,是萧予安曾经云游绘制的图,当真是波澜壮阔。 萧元君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酒杯与他相撞,杯子伶仃的声音很清脆,轻叹道:“与我们无关!” “若生能逢时,你我皆君子,该是惺惺相惜。” 生若是能逢时,世间再也不会有那么多痛苦了,苏离是个悲观的人,不做这些妄想。 苏离看着眼前的将军,并未有半分戾气,相反,他坦荡,真诚,少年气十足,却又沉稳。 “你可会怪他?” “谁?”萧元君最先没反应过来,而后才惊觉,“他?” 温和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我们怪他,他又该怪谁呢?他最恨的不应该是我们吗?” “先生怪他,不是更怜他?他是比我们更可怜的人。” 怪不怪的,说不清,苏离自认没有他这般坦荡,心下敬佩,“公子此去,没有归期,京都,就交给我罢,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所有一切回到它本来的样子。” “如此,就劳烦先生了!” 萧元君起身示意,以表谢意,苏离又哪里需要他表示感谢,立马起身回以一礼,“公子好走!” 萧元君嘴角轻轻扯了一下,也没笑得多明显,确是真心的,“走了!” 他转身上马,没有一点留恋,嗒嗒的马蹄在身后扬起一片尘土,就连背影也模糊了。 苏离站在亭子内,隔着重重轻纱看那抹身影,这次不同于刚才随意谦逊他拍了拍袖子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理了理衣襟,一展腰下长袍,郑重而严肃地行了一个礼,在萧元君看不到的地方。 他道:“殿下!” 往后这条路,就真的是他一人了,这声殿下,他替天下人喊一遍,不过分罢。 第一百三十六章 破釜沉舟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萧世子和知微公主的婚事定在年后,现在才十月,两家就已将开始忙碌起来,宫里对这事也事颇为重视。 我们皇帝生性软弱,这一生也只能说是无功无过,如果说非要有什么可以说道的,那就是子嗣太过单调,也只有太子和公主一双儿女,自打皇帝登基以来,就极少宠冠后宫,虽然没什么作为,但正事上也从不疏忽。 也不是没有官员进言,但是皇上不听,他们也没有别的法子,在这,有心人巴不得皇家子嗣单调,如此才让他们有机可乘,所以,这么些年,可以说皇帝除了没什么实权,过得顺风顺水。 因着这桩婚事是皇上亲自赐婚,二人身份又尊贵,所以皇上特令她们以皇子公主的规格成亲,这么算下俩来,两个月还是匆忙的。 即便这样,该有的东西,也没有因为来不及添置而选用次品,短缺的东西都快马加鞭从外地运回来的,成批的物资往两家府里搬,这样一来,他们的婚事可就是人尽皆知了。 到了这一朝,也没有皇子公主成亲,不知道以往的规格,但是按照前朝的规格,这样的阵仗,大抵也就太子成亲的规格了,明间都在说这婚礼的华贵,也在说他们二人身份的尊贵,郎才女貌,真真是一对佳人。 但不管民间怎么说,夏知书还是一脸惆怅,心里不安稳,总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对不起萧予安,不敢去面对他,还是后来伊人跟她说,“这是皇上赐的婚,你要是真的不成亲,才是真的对不起你家萧世子,她是君子,肯定不会让你背上抗旨的罪名,到时候,你忍心让你家萧世子为了你去抗旨吗?” “我?”她也没经历过什么大事,一时之间,还真不知到该怎么办。 “别担心,你这么好,萧世子会喜欢你的,没准他已经喜欢你了,只是你还不知道。” “真的吗?”她不敢相信,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口,总还抱着那么一点希望。 伊人笑着替她带上发冠,白色的珍珠刚正正地落在额前,往下一双眉眼,姑娘家眼神干净,半点没沾上世俗的污浊,瞧着就让人心生欢喜,十七说,他们两天生一对有缘人,拆不散的,这样一想,两人在一起确实挺搭的。 得到了伊人的肯定,夏知书才放下心来,低下娇羞的脸颊,却偷偷瞟向铜镜里的自己,桃面红唇,多了几分娇羞与魅惑,少女的腼腆,本就是不可言说的美好。 春夏也就这么无知无畏的过去了,秋天也悄悄来了,天气转凉,这场婚事的热度却不见消散,京都城因为这桩婚事,到处都是喜气洋洋,又因为太子出征,百姓关系储君,挂念着边境的战事,气氛又是一场的紧张,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氛交织在一起,倒真是让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一天就这么匆匆忙忙过来。 十一月初,寒冬来袭,随之而来的是皇帝身体每况愈下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伊人并不意外,或者说她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她们这位皇帝啊,表面看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但实际上,心里想的比谁都多,有些事情比谁都看得清楚,是个操心的皇帝,早在很久以前,伊人就知道他活不久,皇家薄命,何况他这般日日熬下去。 他想,皇帝也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所以才会匆忙的布局,皇帝等了这么些年,绝对不是一个没有作为的人,他是比任何人都要期待新王朝到来的人。 她不知道结局是什么,但她知道,她一直在他的棋盘里,只是不知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她知道是因为她和他家兄长之间同皇帝没有什么冲突,但别人不知道,皇帝身体衰弱的消息传出来,引起了一阵恐慌,太子出征的当口,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一切都不可知。 萧予安从宫里出来,直奔无书舍,伊人见他面上表情并不算好,也不急,先招呼他进来喝口热茶。 十七正巧从厨房端了两碗馄饨过来,见人来了,在他面前放了一碗,“怎么样了?” 早间晨雾附在衣衫上,着了一层雾衣,一杯热茶喝下去,萧予安才算缓过神来,表情凝重,下意识看了一看伊人,“情况比民间传闻的还要糟糕。” 自从皇帝病重后,昭原的父亲辅政王接过担子,第一件事就是让他参与朝堂之事,虽然没有官职,但事事都会问他,他身份本就尊贵,皇上也有让他走仕途的一员,这番作为,其余人也没有什么意见。 他没回上朝回来都会直奔无书舍,将朝中大事事无巨细的讲给他们二人听,虽说有民间纠察坊在,许多事也都公示出来,但到底有些不便透露,便只能通过他的口说给他们二人听,当初辅政王让萧予安上朝大抵也是为了将宫里的而消息传出去。 皇帝病重,见不得风,却还是固执的上朝,隔纱而坐,萧予安今日上朝不过半个时辰就出来了,着实怪异,只见他面色沉重,“陛下身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今日朝堂上本在议事,陛下突然猛咳,我随辅政王在后面看了一下,陛下,已经开始开始咳血了。” 听到这话,伊人端着热茶的水抖了一下,茶水洒在手上,白嫩的皮肤泛起一阵红。 十七见状,悄无声息的将她手上的茶杯放下来,随即舀了一颗馄饨,吹凉了自然的递在她嘴边,伊人笑了笑,摇了摇头,继而去问萧予安,“还有些什么?” 萧予安思索了一番,才道:“朝中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倒是萧亲王,每每缠着一点小事就要借故去询问皇上,三番几次询问皇上病情,并借送药材的名义求见皇上,私下打探皇上病情,且近日忙的很,打探消息的人说他府里常常出入一些生日,应该是外地人。” “所以辅政王怀疑萧亲王是会有什么动作?”十七猜测道。 萧予安点了点头。 气氛突然就沉默下来,安静地吃着早饭,十七就端来两碗馄饨,一碗在萧予安那里,一碗他端着,细致的喂到伊人嘴边,伊人心里想着事,便会忘了这些,十七一颗一颗吹凉了喂在她嘴边。 画面虽然看着温馨,但几人的眉结就没有放开过。 伊人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十七也介意,就这她吃过的勺子三两下吃完了剩下的半碗。 萧予安待人吃完了,才开口,“眼下没有什么证据,萧亲王手上有兵权,但凭我们的能力,无力抗衡,先不要打草惊蛇。” 伊人垂下眸子,片刻后,才出声,“皇上是要破釜沉舟了,擒贼擒王,怕是急了些。” 两人听罢,默不作声,皇上的心思,哪是他们能猜透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但见姑娘笑颜,公子以身相许又何妨?”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报!” 急促又粗狂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那是独属于将士在沙场上嘶吼出来的哑嗓,扰了内殿的安宁,惹得众人纷纷回头。 萧元卿听着那有力的声音,有片刻恍惚,挣扎着榻上坐起来,一旁的来福见了伸手要去扶他,被他挥手挡开,赤脚放在地上。 众人透过纱帘看到久病的皇帝坐起来,一颗心吊到嗓子眼。 报信的人额上淌着汗,十一月的天,外头的寒气还比不得他嘴里呼出的那一口热气,帘子后面皇上还在咳着,辅政王稍稍上前,将他挡在了身后,众人那最后一点窥探的目光都被他隔在外面,示意报信的人继续。 报信的人从怀里掏出一张锦帛,双手呈上去,“太子殿下抵西南后,一路败仗,敌人对我们的边城布防很是熟悉,太子怀疑有人叛变,特派属下回来请求支援。” “这?”百官面面相觑,有些为难,支支吾吾,也没人敢开口。 其实也不怪他们多想,太子第一次带兵出征,接连败仗,能力难免让人怀疑,而今又说是有叛贼,很难不让他们相信是不是太子找的借口。 萧予安自然知道太子是怎样的人,即使众人不说,单单是无妄的猜测,萧予安也不允许,当下沉了脸,言语还算客气,“慎言!” 众人闻言,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纱帘内的陛下,不敢再作声。 萧元卿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自然也知道他们心里都在想什么,轻轻笑了两声,这一笑,连带着胸腔都在震动,沉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各位爱卿有什么见解?” “回禀皇上,臣?”萧野见形势差不多了,自认自己不管朝事多年,陛下一定会卖他这个面子,奈何话没说完,就被皇上打断。 萧元卿就似那么随口一说,就像是思考晚膳吃哪道菜一般,淡然的开口,“既然没什么想说的,萧世子,你去罢!”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句话就像是一记猛石,狠狠的砸在萧予安头上,当头一愣,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不只是他没有反应过来,就连底下的百官,即便是萧野,也没有反应过来。 萧野不死心,透过纱帘看不清皇帝样子,看得朦朦胧胧,他想起高擎当初倒台时跟他说的话,竟然觉得这个被他们控制了十几年的傀儡皇帝,让他猜不透了,可是怎么可能呢? “陛下,这?” “乏了!”说着,就又躺回了榻上。 来福公公见见状,上前将他的脚陇进被子里,细心得替他捻好被子,从纱帘里走出来,笑得倒还温和,只是其中威严不减,“陛下乏了,各位大人请回罢,路途劳累,殿下一路保重,老臣先在这里贺景王殿下凯旋归来。”说着,朝萧予安行了一礼,而后不由分说地转身走进隔纱内。 自此,萧予安支援太子的事情就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萧野就是在心有不甘,也不能有什么作为,只有萧予安一人,还对此有些怀疑。 “皇上派你去支援,是何用意?” 萧予安摇了摇头,对伊人的话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即便是皇上想要他走仕途,给他机会让他获得军功,也绝不该是在这个时候,败则驳了皇上的面子,成则是抢了太子的风头,不论是哪种结果,都会让他左右为难。 伊人看着低垂着眉眼的公子,萧予安生得大气,棱角分明,分明是个温和的人,眉眼间却自带凛冽,唯有低垂着眉眼时,有着那么几分温顺,像极了她印象中的一个人。 伊人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又兀自将其打破,自认那是不可能存在的事实。 “你这般前去支援,少不了要些时日,还有一个月就是你大婚的日子,你可想好了?” “我?”萧予安心里乱作一团,感觉所有的事情顷刻间压在身上,让他措手不及。 “想好了,他去打仗我守着家,且安心去吧!”清脆的声音驱散屋内的阴霾,少女穿着鹅黄的裙衫,袖子上的小花落在地上,正正地站在门前,笑得明媚。 十七跟在他身后,竹扇敲在她的脑袋上,夏知书不满地回头,就见十七倚靠在门边,黑色长袍衬得身形修长,偏生长得一副祸水的模样,眉峰轻轻一挑,让夏知书噤了声,她自认比样貌她还是比不上这个妖精的,索性她不喜欢这一款的,要不然,少不了要遭罪。 稍稍侧过身子,十七长腿一迈,三两步走到伊人身边,自顾拿起她面前的热茶一饮而尽。 “你们怎么会一起来?” “碰巧在楼下遇见的!”夏知书也不扭捏,自己坐到了萧予安身边,笑得欢快,“我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你们说话了,你们是在说我和萧世子的婚事?” 她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倒让萧予安不好意思了,他还没完全接受自己要成亲的事实。 夏知书是个爽快的,心里想什么就要说什么,转过去笑嘻嘻的看着萧予安,“你安安心心去打仗,我又不会跑,你要是不回来,那我等着便是,喜堂就在那里,我不让他们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就什么时候成婚,这样你就不会有心理负担了。” “你想的倒是美!哪有家里一直是喜堂的?”十七又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为她的天真失笑。 夏知书老是被他打,自觉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非常没有面子,心里想着傲娇地不理他,嘴上却不认输,“怎么没有,我家就是,我回去就让他们弄亮堂点!” 十七无奈地摇了摇头,有时候姑娘家太天真也不是好事啊,他分明是为了她着想,且不说萧世子本就对这桩婚事排斥,回京之后是个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准,就说家里一直是喜堂,也会让人看了笑话。 夏知书自然知道十七的意思,她就是不想给自己留后路,万一真走到了那一步,没有人要他了,也总比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强,至少她是自由的。 别看她面上迷迷糊糊的,其实她心里敞亮着呢,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萧予安瞧着,心里不甚滋味,端着早就凉透的热茶一饮而尽,选择顺从本心。 夏知书后知后觉,以为自己幻听了,“他说什么?” 伊人重复一声,“他说好。” 夏知书猛地反应过来,转过身去看萧予安,萧予安面上还算平静,只是微颤地睫毛也在说着他此时的紧张。 萧予安也不知刚刚是怎么想的,只是见不得她那般强颜欢笑地模样,说出来心里果真就要轻松地多。 十七将茶当酒,轻轻碰了萧予安的茶杯,打趣道,“但见姑娘笑颜,公子以身相许又何妨?” 萧予安低眉浅笑,转动手上的茶杯,眉眼间尽是惬意。 岁月这般,如此好。 第一百三十八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苏先生,你觉得皇上此举是何用意?” 萧亲王府书房,苏离坐在上坐,看着底下的人虚与委蛇,表情淡漠,没有一丝掩盖,淡然道:“不知。” 换来的是底下众人不识好歹的白眼,苏离对不毫不在意,从容的喝着热茶。 萧野将一切看在眼里,手掌在桌椅龙头反复摩擦,见差不多了,挥手屏退了众人,只留下苏离和他的心腹。 苏离知道着两人,都是萧府家生子,名唤汇川,汇流,汇川左眼有一道极深得疤,几乎陷入眼睛,后来不知怎么当上了官,成为了萧野的左膀右臂。 自从萧野交了兵权之后,明面上就是这两个人在把持着兵权,官职不大,但牵涉甚光,官家都要卖他们几分面子,约莫那些将领从前都是跟在萧野名下的人,萧野这人,最擅长笼络人心,十几年,把持朝堂整个兵权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要说他野心这么大,怎么会将兵权交还给皇上,只能说小额野心远不及如此她是觊觎皇上那个位置,要想名正言顺坐上那个位置,面上功夫得做足,至于里子又多烂,没有人会在乎。 汇川是个沉稳得性子,想得也多,军中的事大多时候都是他在为萧野出谋划策,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见萧野陷入两难,当下开始思考后路,“大人,我人为皇上此举对我们并无影响,公子即便事不能前去支援少了共鸣,但是我们还可以给他创造别的机会。” “此话怎讲?” “救驾的功劳可不可军功小,萧世子此去救援少不了要些时日,到时候回京,京都是怎样一番景象可就说不准了,况且公主也到了适婚的年纪。” 苏离从萧亲王府出来,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腔最后一口气吐完才作罢。 正值夜幕降临,昏黄的灯盏刚刚点上灯油,路上还没有行人来往,苏离独自走在小巷深处,一步一步,不知去向何处。 道不同不相为谋,除非身不由己人。 “大人,苏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对我们二人有什么意见?”汇流是个急性子,生平最看不惯读书人那一套文绉绉地理论,长得五大三粗,嗓门也大。 萧野知道他是好心,也不恼,相反,他乐于看到苏离无法融入他们地模样,苏离这个人心思太深沉,他无法完全掌控,最好的办法就是萧亲王府成为他唯一地依靠,他要走仕途,要成大事,萧亲王府才是他唯一地捷径。 豪言相劝,装作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苏先生说得不无道理,公主本身已经是个意外,不在我们掌控之内,还是不要轻易打公主的主意,其他的们就按你们说的办,公子大概多久能抵京?” “一月之内,定能赶在萧世子之前抵达,到时候会秘密驻扎城外,助大人成事。” “好,切记不要打草惊蛇,一切以稳妥为先,万事谨慎。” “属下遵命。” 萧野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了,两人欲言又止,还是退下了。 萧野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事情已经如此,何不直截了当,将着大燕易主,他们想得简单,认为着大燕的江山本就是他们拼命打下来的,凭什么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来当他们的君主。 武人的心思很简单,谁比他强,他就服谁,但是天下人不是这么想的,若不然,自古怎么会有为了皇位横尸百万,兄弟自相残杀,子民互相遗弃的事情发生,这不仅是一个强者的天下,也是一个立法的天下。 他要想桌上那个位置,就必须要得到天下人的支持,名正言顺地坐上那个位置,为此,他必须永诀后患,有些事情就必须是他要做的。 他跟高擎不同,高擎守着他的权位,偏居一隅就已经知足了,他不同,他是沙场的将军,永远不会不会满足,都是小家人,凭什么坐在上面的是哪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他不服,就只能自己创造一个新王国。 他知道他底下的人不服什么,他们设计太子征战,就是为了将萧亲王府的公子送去支援,有了军功,后面的一切事情都要简单得多,他也能找到借口带领驻军士兵进京,京都若是有什么变故,他手上有兵,一切还不是轻而易举。 现在被萧予安捷足先登,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怎能不气,所以只能从皇上入手,设计救驾,再将适龄的公主许配给他家公子,有了名号,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敢打公主的主意,公主高龄未婚配,其中本就有民意如此,若是随意婚配,失了民心,得不偿失。 陷入两难之地,萧野别无他法,让萧亲王府公子成王殿下秘密回京,至于进不进京,还需适时而定。 萧予安此去最少一个月,消息才会传回京都,这一个月,就是他们最好的时机,京都见不见血,就看这一个月的时间事情发展还在不在他们的预期之内了。 太子出征,皇上病重,这京都除了辅政王最后为王的就是萧野,但是辅政王没有实权,萧野对他并无顾忌,他现在唯一顾忌的,是公主叛君。 自皇上病重,公主从未露面,公主的民心,即便只是一个女子,也让萧野忌惮,这位公主自文官大改革后,顺从民意,特令可参政,这是全国官员,百姓都见证并且承认的,相当于第二位太子,与他对上,萧野自认并不能讨得好处。 他也想过将公主一了百了,但是公主是百姓的信仰命脉,在他们心中寓意福兆,即便是死,也只能悄无声息,但凤栖宫戒备深严,根本找不到公主何在,此计也只能不了了之,他想着等以后,这位得民心得公主还能被他利用。 深宫里的阴谋诡计,苏离就算没有经历过,也得知道得清清楚楚,即便萧野和他手下的的人有意避开,各种思想弯弯绕绕都能让他猜的七七八八八,所以才能让他们别打公主的主意,是死心,也是嘱托。 这么个美好的姑娘,不是他们能觊觎的,若是姑娘失了办法呢,这大燕是个什么情形,谁也说不准,没准覆灭了,他也不觉得奇怪,所以为了大燕着想,他警告着,别觊觎那姑娘。 苏离走在深巷里,步履稳重,天凉,卖酒的人家招呼他进去喝口热酒,酒家的木门已经落败,牌匾上的红漆已经看不清了,他闻着那醇厚的酒香,“酒家,这深巷哪来的行人,为何不去前面的繁华之地。” “嘿呀,道不同不相为谋,都是假酒,老夫不稀罕他那铜臭,我着烈酒也不是谁都能喝的,公子来二两暖和暖和?” 他笑着摇了摇头,“身子骨弱,喝不得烈酒,假酒勉强能入口。” 酒家也摇了摇头,似在惋惜,这美酒无人能尝,心酸呐,抱着他的酒葫芦,倚坐在门槛上,就这么睡去了。 苏离转身继续前行,深巷雾重,前路看不真切,身后船家还在嘟嚷着,“道不同不相为谋啊,为难身不由己人哎。” 苏离听着,脚步一顿,而后继续前行。 酒家看着面前眼熟的蓝袍公子,迷迷瞪瞪,“哎?公子,你?” “酒家,劳烦给我来一壶最烈的酒,我知道谁能喝的下你这烈酒。” 萧予安自认平时是个低调的人,此番前去支援,不会大张旗鼓,但他显然低估了他们对世家公子趋附的认知。 十七倒是见怪不怪,随手从腰间摘下一个葫芦丢给他,萧予安顺势接住,眉头一皱,“这是什么?” 说着打开瓶口,浓浓的酒香瞬间充斥在整个城门,爱喝的人使劲嗅,不爱的人醉了一张红脸。 “前些日子不知是谁送在酒楼的,我喝着挺香的,给你留了半壶,找不到哪里有卖,最留着打仗的时候喝,累的时候就是要喝这个才有劲。” 萧予安不爱喝酒,最爱清酒,这酒对他来说着实太烈,一口下去怕是半颗心都要烧起来,但也不好驳了十七面子,叫齐落收下了。 十七知道他们这些公子哥交期,当下不爽,“可别嫌弃,这就你随身带着,到时候你就知道是好东西,没准还嫌弃我给少了。” “好,我走了。”萧予安怕那些世家的人来找他客套,迫不及待想要脱身,偏偏十七不让,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我送你。” “你送什么?” 十七不理他,转过去同伊人嬉皮笑脸道,“小娘子,我去松松他,你先回去,外面冷。” 伊人接过他手里的披风,等他给自己系号了带子才嘱咐他注意安全。 十七揽着萧予安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到马上,而后自己旋身上了另一匹马,短鞭一扬,两匹马儿受了惊,一股脑忘前冲,身后地队伍有齐落带队,开始追赶。 等与他们拉开了些距离,才慢慢停下来。 萧予安不解,“这是做什么?” 十七先是环视了一圈周围,确认没有可偷听的人,才靠近他,两匹嘛挨得及近。 萧予安鲜少见十七如此严肃地模样,认真起来。 “伊人怀疑你此番其拿去支援是有人故意而为,太子此次出征,除了要对抗外敌,最阿达地难题就是沿路地暴乱,你此次前去一路平定暴乱,少说也要一个月才能抵达西南,我喝公主怀疑萧野地人可能会懂手脚,所以这一路上你要加快脚步,趁早抵达西南与太子汇合。” “但是此番怀疑可有什么依据?” 十七摇了摇头,一向展开地眉头现在纠结在一起,“我的人传来消息,说是沿路的暴动是有人可以煽动而为,目的和背后的人暂时还不清楚,所以一切只能等你前去查实。” 萧予安点了点头,眉头也染上几分郁结,如果真是如此,背后这人的目标是太子,太子现在前路难行,腹背受敌,这仗是在是不好打,可若不是敌军,这人省委大燕子民,意欲为何? 身后的队伍已经追上来,十七也不能多说,按照军中男儿惯常的方式,实打实一拳打在他的右肩上,笑得明媚张扬,“保重,早点回来!” 而后短鞭一挥,男子宽厚的身影在马背上渐行渐远,黑色的衣袍在风沙中是如此显眼,又是如此让人安兴,只有张扬的马尾和黑红相间的发带,在不合时宜的肃穆中还有点色彩,路过整齐划一的军队时,响起的口哨激起了将士的热血。 这时属于军中男儿独有的热血,这热血感染这萧予安,让他也为之沸腾 他从前总是羡慕十七,不仅羡慕他的张扬,也羡慕他有着沙场男儿的血性予热情,耳镜他骑马飞奔在沙尘中,觉得一切事那么的不可思议,只是对于是假公子来说,这事他绝对没有想象的,耳镜这个时代给了他想哟啊的一切,对他来叔,这就是一个和那后的时代。 十七慢悠悠皇子啊城门口是,果然就看到了茶馆捉着的情形托书的姑娘,他izhe长长的黑怕,与他面容气质不想费用和,热的周围的惹纷纷侧目,他去不管不问。 十七过来,下你选哪个带你全家付了钱拍了去绳上的而成图,茨州道他生后,“不是让你先回去,怎么的还怎这u,这款i风大,照亮了怎么办。” 得了便宜还卖官,说得就是十七这样的人,偏偏伊人源于同他大脑,校长的说“我看则会的茶好喝,极想着下来谢谢。” ”小娘子这事害羞了。“ “倒也没有,只是哟写公子太过孟浪,着实不好。“ 十七门头笑着,伊人也不奶,以为在他的杀你行啊长长的皮粉在他圣上也顺眼那么会是,“跟细嫂是再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就看之后的青总怎么样了,太子那边,仙子啊我们也不能是做什么。“ “兄长会没事的。“ 话虽这么书,但是伊人自己也没底,他精日总hi是谁不安慰,迷迷糊糊将,重视听到有人喊他阿姊,但他没有其他兄妹,没灭及夜间醒来,圣上都是一整博涵。 “没事的,不要担心,万事有我呢。“ “我知道有你,不知公子是否愿意替我拿着这披风,这披风着实有些打了。“ “苏先生,你觉得皇上此举是何用意?” 萧亲王府书房,苏离坐在上坐,看着底下的人虚与委蛇,表情淡漠,没有一丝掩盖,淡然道:“不知。” 换来的是底下众人不识好歹的白眼,苏离对不毫不在意,从容的喝着热茶。 萧野将一切看在眼里,手掌在桌椅龙头反复摩擦,见差不多了,挥手屏退了众人,只留下苏离和他的心腹。 苏离知道着两人,都是萧府家生子,名唤汇川,汇流,汇川左眼有一道极深得疤,几乎陷入眼睛,后来不知怎么当上了官,成为了萧野的左膀右臂。 自从萧野交了兵权之后,明面上就是这两个人在把持着兵权,官职不大,但牵涉甚光,官家都要卖他们几分面子,约莫那些将领从前都是跟在萧野名下的人,萧野这人,最擅长笼络人心,十几年,把持朝堂整个兵权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要说他野心这么大,怎么会将兵权交还给皇上,只能说小额野心远不及如此她是觊觎皇上那个位置,要想名正言顺坐上那个位置,面上功夫得做足,至于里子又多烂,没有人会在乎。 汇川是个沉稳得性子,想得也多,军中的事大多时候都是他在为萧野出谋划策,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见萧野陷入两难,当下开始思考后路,“大人,我人为皇上此举对我们并无影响,公子即便事不能前去支援少了共鸣,但是我们还可以给他创造别的机会。” “此话怎讲?” “救驾的功劳可不可军功小,萧世子此去救援少不了要些时日,到时候回京,京都是怎样一番景象可就说不准了,况且公主也到了适婚的年纪。” 苏离从萧亲王府出来,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腔最后一口气吐完才作罢。 正值夜幕降临,昏黄的灯盏刚刚点上灯油,路上还没有行人来往,苏离独自走在小巷深处,一步一步,不知去向何处。 道不同不相为谋,除非身不由己人。 “大人,苏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对我们二人有什么意见?”汇流是个急性子,生平最看不惯读书人那一套文绉绉地理论,长得五大三粗,嗓门也大。 萧野知道他是好心,也不恼,相反,他乐于看到苏离无法融入他们地模样,苏离这个人心思太深沉,他无法完全掌控,最好的办法就是萧亲王府成为他唯一地依靠,他要走仕途,要成大事,萧亲王府才是他唯一地捷径。 豪言相劝,装作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苏先生说得不无道理,公主本身已经是个意外,不在我们掌控之内,还是不要轻易打公主的主意,其他的们就按你们说的办,公子大概多久能抵京?” “一月之内,定能赶在萧世子之前抵达,到时候会秘密驻扎城外,助大人成事。” “好,切记不要打草惊蛇,一切以稳妥为先,万事谨慎。” “属下遵命。” 萧野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了,两人欲言又止,还是退下了。 萧野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事情已经如此,何不直截了当,将着大燕易主,他们想得简单,认为着大燕的江山本就是他们拼命打下来的,凭什么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来当他们的君主。 武人的心思很简单,谁比他强,他就服谁,但是天下人不是这么想的,若不然,自古怎么会有为了皇位横尸百万,兄弟自相残杀,子民互相遗弃的事情发生,这不仅是一个强者的天下,也是一个立法的天下。 他要想桌上那个位置,就必须要得到天下人的支持,名正言顺地坐上那个位置,为此,他必须永诀后患,有些事情就必须是他要做的。 他跟高擎不同,高擎守着他的权位,偏居一隅就已经知足了,他不同,他是沙场的将军,永远不会不会满足,都是小家人,凭什么坐在上面的是哪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他不服,就只能自己创造一个新王国。 他知道他底下的人不服什么,他们设计太子征战,就是为了将萧亲王府的公子送去支援,有了军功,后面的一切事情都要简单得多,他也能找到借口带领驻军士兵进京,京都若是有什么变故,他手上有兵,一切还不是轻而易举。 现在被萧予安捷足先登,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怎能不气,所以只能从皇上入手,设计救驾,再将适龄的公主许配给他家公子,有了名号,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敢打公主的主意,公主高龄未婚配,其中本就有民意如此,若是随意婚配,失了民心,得不偿失。 陷入两难之地,萧野别无他法,让萧亲王府公子成王殿下秘密回京,至于进不进京,还需适时而定。 萧予安此去最少一个月,消息才会传回京都,这一个月,就是他们最好的时机,京都见不见血,就看这一个月的时间事情发展还在不在他们的预期之内了。 太子出征,皇上病重,这京都除了辅政王最后为王的就是萧野,但是辅政王没有实权,萧野对他并无顾忌,他现在唯一顾忌的,是公主叛君。 自皇上病重,公主从未露面,公主的民心,即便只是一个女子,也让萧野忌惮,这位公主自文官大改革后,顺从民意,特令可参政,这是全国官员,百姓都见证并且承认的,相当于第二位太子,与他对上,萧野自认并不能讨得好处。 他也想过将公主一了百了,但是公主是百姓的信仰命脉,在他们心中寓意福兆,即便是死,也只能悄无声息,但凤栖宫戒备深严,根本找不到公主何在,此计也只能不了了之,他想着等以后,这位得民心得公主还能被他利用。 深宫里的阴谋诡计,苏离就算没有经历过,也得知道得清清楚楚,即便萧野和他手下的的人有意避开,各种思想弯弯绕绕都能让他猜的七七八八八,所以才能让他们别打公主的主意,是死心,也是嘱托。 这么个美好的姑娘,不是他们能觊觎的,若是姑娘失了办法呢,这大燕是个什么情形,谁也说不准,没准覆灭了,他也不觉得奇怪,所以为了大燕着想,他警告着,别觊觎那姑娘。 苏离走在深巷里,步履稳重,天凉,卖酒的人家招呼他进去喝口热酒,酒家的木门已经落败,牌匾上的红漆已经看不清了,他闻着那醇厚的酒香,“酒家,这深巷哪来的行人,为何不去前面的繁华之地。” “嘿呀,道不同不相为谋,都是假酒,老夫不稀罕他那铜臭,我着烈酒也不是谁都能喝的,公子来二两暖和暖和?” 他笑着摇了摇头,“身子骨弱,喝不得烈酒,假酒勉强能入口。” 酒家也摇了摇头,似在惋惜,这美酒无人能尝,心酸呐,抱着他的酒葫芦,倚坐在门槛上,就这么睡去了。 苏离转身继续前行,深巷雾重,前路看不真切,身后船家还在嘟嚷着,“道不同不相为谋啊,为难身不由己人哎。” 苏离听着,脚步一顿,而后继续前行。 酒家看着面前眼熟的蓝袍公子,迷迷瞪瞪,“哎?公子,你?” “酒家,劳烦给我来一壶最烈的酒,我知道谁能喝的下你这烈酒。” 萧予安自认平时是个低调的人,此番前去支援,不会大张旗鼓,但他显然低估了他们对世家公子趋附的认知。 十七倒是见怪不怪,随手从腰间摘下一个葫芦丢给他,萧予安顺势接住,眉头一皱,“这是什么?” 说着打开瓶口,浓浓的酒香瞬间充斥在整个城门,爱喝的人使劲嗅,不爱的人醉了一张红脸。 “前些日子不知是谁送在酒楼的,我喝着挺香的,给你留了半壶,找不到哪里有卖,最留着打仗的时候喝,累的时候就是要喝这个才有劲。” 萧予安不爱喝酒,最爱清酒,这酒对他来说着实太烈,一口下去怕是半颗心都要烧起来,但也不好驳了十七面子,叫齐落收下了。 十七知道他们这些公子哥交期,当下不爽,“可别嫌弃,这就你随身带着,到时候你就知道是好东西,没准还嫌弃我给少了。” “好,我走了。”萧予安怕那些世家的人来找他客套,迫不及待想要脱身,偏偏十七不让,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我送你。” “你送什么?” 十七不理他,转过去同伊人嬉皮笑脸道,“小娘子,我去松松他,你先回去,外面冷。” 伊人接过他手里的披风,等他给自己系号了带子才嘱咐他注意安全。 十七揽着萧予安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到马上,而后自己旋身上了另一匹马,短鞭一扬,两匹马儿受了惊,一股脑忘前冲,身后地队伍有齐落带队,开始追赶。 等与他们拉开了些距离,才慢慢停下来。 萧予安不解,“这是做什么?” 十七先是环视了一圈周围,确认没有可偷听的人,才靠近他,两匹嘛挨得及近。 萧予安鲜少见十七如此严肃地模样,认真起来。 “伊人怀疑你此番其拿去支援是有人故意而为,太子此次出征,除了要对抗外敌,最阿达地难题就是沿路地暴乱,你此次前去一路平定暴乱,少说也要一个月才能抵达西南,我喝公主怀疑萧野地人可能会懂手脚,所以这一路上你要加快脚步,趁早抵达西南与太子汇合。” “但是此番怀疑可有什么依据?” 十七摇了摇头,一向展开地眉头现在纠结在一起,“我的人传来消息,说是沿路的暴动是有人可以煽动而为,目的和背后的人暂时还不清楚,所以一切只能等你前去查实。” 萧予安点了点头,眉头也染上几分郁结,如果真是如此,背后这人的目标是太子,太子现在前路难行,腹背受敌,这仗是在是不好打,可若不是敌军,这人省委大燕子民,意欲为何? 身后的队伍已经追上来,十七也不能多说,按照军中男儿惯常的方式,实打实一拳打在他的右肩上,笑得明媚张扬,“保重,早点回来!” 而后短鞭一挥,男子宽厚的身影在马背上渐行渐远,黑色的衣袍在风沙中是如此显眼,又是如此让人安兴,只有张扬的马尾和黑红相间的发带,在不合时宜的肃穆中还有点色彩,路过整齐划一的军队时,响起的口哨激起了将士的热血。 这时属于军中男儿独有的热血,这热血感染这萧予安,让他也为之沸腾 他从前总是羡慕十七,不仅羡慕他的张扬,也羡慕他有着沙场男儿的血性予热情,耳镜他骑马飞奔在沙尘中,觉得一切事那么的不可思议,只是对于是假公子来说,这事他绝对没有想象的,耳镜这个时代给了他想哟啊的一切,对他来叔,这就是一个和那后的时代。 十七慢悠悠皇子啊城门口是,果然就看到了茶馆捉着的情形托书的姑娘,他izhe长长的黑怕,与他面容气质不想费用和,热的周围的惹纷纷侧目,他去不管不问。 十七过来,下你选哪个带你全家付了钱拍了去绳上的而成图,茨州道他生后,“不是让你先回去,怎么的还怎这u,这款i风大,照亮了怎么办。” 得了便宜还卖官,说得就是十七这样的人,偏偏伊人源于同他大脑,校长的说“我看则会的茶好喝,极想着下来谢谢。” ”小娘子这事害羞了。“ “倒也没有,只是哟写公子太过孟浪,着实不好。“ 十七门头笑着,伊人也不奶,以为在他的杀你行啊长长的皮粉在他圣上也顺眼那么会是,“跟细嫂是再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就看之后的青总怎么样了,太子那边,仙子啊我们也不能是做什么。“ “兄长会没事的。“ 话虽这么书,但是伊人自己也没底,他精日总hi是谁不安慰,迷迷糊糊将,重视听到有人喊他阿姊,但他没有其他兄妹,没灭及夜间醒来,圣上都是一整博涵。 “没事的,不要担心,万事有我呢。“ “我知道有你,不知公子是否愿意替我拿着这披风,这披风着实有些打了。“ “乐意至极。”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亲你啊,心悦你!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战场上除了金戈铁马,最多的,就是嘶吼和沉默,短短半个多月,萧予安已经领略了许多,从前十七说京都之外的那些小乞丐可怜,他只当他们是日子难过了些。 十七说他天真,他原来果真是太天真了,眼前的景象,才算是真正领略人性,百姓自相残杀,饥荒,暴乱,疾病,掠夺,怀疑将他们包围着,就像是深陷泥沼的喜鹊,好不容易逃出来下一步又是同样的泥沼,而他们储能深陷进去再费力拔出来之外,别无他发,短短半个多月,就像是过了好几个年华,让人疲惫不堪。 齐落自萧跟着他家公子,没吃过什么苦,而今着一路南上,遇上的都是些棘手的难题,虽然苦,但是每次看着一个地方慢慢那评定下俩,他就觉得异常满足,也终于理解他家世子为什么对那战场那么向往,那才是身为儿郎该去的地方,只有那里,才能最大程度带来安宁。 再过两个站就抵达南境了,越靠近战区,暴乱越是严重,因着南京蛇虫鼠蚁多,混乱之下,瘟疫也开始爆发,百姓都说这是上天的惩罚,因此,暴乱再瘟疫的影响下不仅没有渐渐平息,反而越演越烈。 齐落从外面回来待会了一个乞丐,约莫十五六岁,小乞丐身上虽然不干净,但是脚程很快,人也精神,“世子,人带来了,就是十七公子说得那个暗桩,这小子不行,非得看信物。” 萧予安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从怀里掏出一只石头刻的玉指环。 小乞丐拿着石指环反复观看,而后才抱拳行了一礼,“十七哥哥呢?” “他在京都,你将你在这出打探的消息都告诉我。” 萧予安将石指环拿回来又放进怀里,这是十七走时给他的,说是他无意间培养的小喽啰,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乞丐。 这些小乞丐到正是十七无意间培养的,他从军之前,在北境那一带流浪了两年,他聪明,又敢拼,成为了那一带的乞丐头,北境混乱,全靠能力说话,小孩加心思单纯,寻个庇佑,他一路打下来,混熟了,成为了北境的乞丐头。 后来他从了军,也没忘了他们,立了军功的赏赐全往他们这里拿,当上了将军之后,他也会选人,资质好的乞丐就被他选进军营,其余的就留在北境做了暗哨,专门留意偷偷潜入的敌军,后来这暗哨做的越来越远,主要是传递京都的消息,原先只是为了将这群乞丐培养起来,以作储备军,没想到还能用上的时候。 他立了军功,有了赏赐,又花不出去,每每都将这些赏赐给底下那些乞丐,小孩子懂得感恩,自发成立了组织,专门传递各郡州的消息,整合之后一起送到他那里,渐渐的越做越大,各郡州都有,总部就在北郡,他们不认识十七,他们就刻了石头戒指交给了十七,在各个郡州画了十七的画像,所以只要是在那个组织的,见了十七或者看见石指环就是他们的老大,不论什么消息,只要他们能打探到的都会提供,萧予安在路上的时候就听了其他小乞丐给他讲了他们这个组织的发展史,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孩子还是乞丐,能做到这一步。 这一路上,他们提供了不少消息,那些暴乱分子的根据点在那里,都是他们打探出来的,要是他们这些对地方不熟的,每个几天根本打探不出来,要不然他们呢也不会只用短短半个多月就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 只是越靠近,影响越大,萧予安不能轻举妄动,这才将他们找来的。 小乞丐没有见到十七,明显有些失落,但是还是很快收敛了心思,“原先这里石没有暴乱的,都是开始打仗后一段时间开始的,就是一群人突然涌出来在四处宣扬,引起恐慌,且每隔几天就有人出来煽动这些事,他们每次闹完事就消失了,不是本地人,我们的人跟出去也跟不上。” 萧予安站在窗前,回想着南上着一路,确实诡异,仿佛就是安宁一段时间,然后突然暴动,且每次都发生在他身边,就像是刻意引导他去解决这些事情,目的?目的是什么呢? “世子?世子?”齐落还在一旁听着,接着就看到他家世子突然沉默了,陷入了沉思。 萧予安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乞丐,“你先下去吧。” 齐落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他,小乞丐摇了摇头,独自跑了,齐落正欲去追,被萧予安叫住了,“不必追了,他们本就是十七的人,对十七心怀感恩,怎么可能会收他朋友的钱。” “这十七公子也是厉害,短短几年居然就能发展这么一个暗哨,谁会想到传递消息的会是专门盯梢的小乞丐,短短几年时间,真是厉害。” “短短几年时间?”萧予安无意识重复着这一句话。 齐落不解,“对啊,是只有几年时间,这事就算是交到京都那些官员手上,没个十几二十年很难发展气起来,他们阻挡别人的路倒是一把好手。” “对!”萧予安猛地出声,疾步走到案桌前展开了他们一路南上的地图,“齐落!” “在?” “吩咐下去,明天开始启程,一刻不停歇,若是一路行还有暴乱,不要停继续走,用最强硬的办法制止,若不行,直接关押。” “这?”齐落没有想到他突然这样做,“世子,这样怕是会有民怨。” “片刻的安宁和长久的太平哪个更重要?吩咐下去!” 齐落极少见他家世子生气的时候,这么一遭还是头一回,自从他家世子淌如这趟混水止呕,他就变得越来越陌生了,不是说不好,只是相对以前,锋芒太露,他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他现在回京不久,不过半年,这般怕是会招人记恨。 若是怕昭人记恨,萧予安当初就不会轻易回京了,自打南上,萧予安就没有想过回去能安安稳稳当他的萧世子。 外面夜色正浓,萧予安将蜡烛拿近了些,几乎就要烧到地图上,他这一路上,都在评定暴乱,但是暴乱不止,源头就是西南的战事,预期在这里就花费时间,不如直接冲根源上寻找问题,几天前他就发现这些暴乱很刻意,每次都是在恰好的时间点出来阻挡了他们南下的进程,逼得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仙子啊想想,可能就是他们故意而为之,目的就是为了拖住援军,目标是太子殿下. 萧予安想起走时十七说的话,太子现在在南境孤立无援,他必须要尽快抵达,才能有一线生机,至于暴乱,若真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么他走了,反倒时减少了顺上,若不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他尽快抵达西南解决战事,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也无不可。 隐忍的咳嗽声穿过夜色,清瘦的影子通过蜡烛印在窗户上,少年披着蓝色的披风,单着里衣,依靠着那盏微弱的蜡烛看手里的地图,思索着明日选一条最近的路,不管艰险,只求安宁。 齐落端着药站在门口,看见他家公子日渐消瘦的身影,人虽然廋了,但比从更有精气神了,脸上轮廓更显,眉眼也更加锋利,只有一个热忱的心没有变。 人大抵都是咬成长的吧,萧予安做了二十一年的是假公子,终于真正做一次大燕的子民,他想,这个成长时值得的。 十七收到南境传来的消息,知晓萧予安已经换了路线,打算一路加快步伐直抵西南战地,他们走后,暴乱果然就渐渐平息下来,伊人看着信,眉头紧皱,“到底是谁会制造暴乱阻挡萧世子的路程?萧野?” “怕是不止!”十七换了个姿势,脱了鞋爬上她的榻上,跪在她身后替她揉太阳穴,动作轻柔,要是从前跟他一起做士兵的人及拿了她这副模样,谁想的出来他是敌见愁的血将军。 他假装很自然的哦啊上去,伊人也懒得理他,“除了萧野还有谁。” “说不准,根据暗哨传回来的消息,制造混乱的人主要有两拨,一波主要目的是为了硬气百姓恐慌,还有一波主要是阻挡援军南上的脚步,太子殿下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伊人沉默了,不知如何开口,即便十七不说,她也知道,这京都,想要他们兄妹二人命的人太多了,但她有天命公主的名号在身,别人要杀她还得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但他家兄长不同,他是储君,这一个身份就够人眼红。 她的处境,十七自然也清楚,所以才更加心疼她,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 伊人迷迷糊糊仿佛就要睡过去了,听到了安生了声音,“安生来了?他来干什么?” 十七见他醒了,将刚刚温好的汤婆子放到她手上,替她系好披风,又顺手替她理好了头发,“没什么,说是皇上召见我。” 见她整个人都包裹在白色毛裘披风里,整个人白嫩呢个的不像话,果然,没人还是要配美衣的,她不喜身上负荷过重,冬天也不喜欢穿后裔上,十七琢磨了一个多月,才琢磨出这件披风,里面满满的都是鹅毛,只有脖子那一圈是上好的狐毛,暖和有好看,很是衬她。 将人都安置妥帖了,十七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就要替她上妆,伊人侧脸躲过,“这是干什么?皇上召见你,你还不赶快去?为什么要来祸害我?” 十七想了想自己画眉的技术,确实还不配给她画,眼咕噜一转,倾身上前,及快速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鼻尖碰到脸上,还能感受到他鼻梁的轮廓,伊人一下愣了神,显然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你,你作甚。” “亲你啊,心悦你!”十七说着,考得极尽,伊人转过脸机会就能与他面对面,他说话的热气喷到她的脸上,感觉脸上的绒毛都被烧得发卷。 这样一番景象,伊人动也不敢动,未施粉黛的小脸通红,想到他刚刚直白的话,不知怎么,脑子没转过弯,“我,我知道的。” 十七显然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回答,低低笑出声,脑门顺势就抵在她的肩头,连带着伊人的肩头也在轻轻颤抖,十七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偏过头正对着她的方向,“知道就好,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打算耍赖,生怕你不对我负责,不过也没关系,我是一辈子会对你负责的,小娘子别怕。”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说话的热气正好喷在伊人的脖子上,瞬间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十七跟没骨头似的,靠在她身上,双手还圈着她细腰。 伊人最爱她的声音,低沉舒缓的,靠在肩头说这话就像是情人在耳边呢喃,心尖都微微一颤,十七性子潇洒,长相确是持美行凶的人,但是没有半分女气,形容男子所有美好的阳刚之词统统用在他身上也不觉得过分,尤其一双桃花眼,看过来的时候,尤其惹人怜爱,笑得开心了,嘴角有个小小的梨涡,决计叫人看不出来他内心是一腹黑的人。 总之,伊人没在见过比他长得更好看的男子,且是越看越好看,这么一个没人以为在她身上,伊人自认不能把持住,稍稍偏过脑袋余光尽量不去看他,“你,皇上不是召见你吗?还不赶快去,去完了可是要被治罪的。” 十七嘴角一撇,歪着脑袋起来了,伊人感觉到肩膀重量瞬间少了,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十七又怕会到她肩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伊人还能听到他最开始那一声轻笑。 十七趴在她的肩头,声音刻意放得轻柔,一字一句在她耳边,“皇上不会怪罪我的,我可是他的女婿!” 说完,嘴唇还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耳廓,伊人周身一阵寒栗,耳根一阵通红,耳边还有他从胸腔传来的低低的笑声。 十七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伊人才算醒过来,就见他已经往门外走了,“走了,我去见岳父大人了,我若是回来晚了你让小挑给你按摩了你在睡,别等我了。” 伊人久不能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人已经走远了,她后知后觉对着门口喊了一声,“孟浪!” 本以为他已经走远了,谁知他又突然从门口侧出一个脑袋,仿佛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一直在门口等着,等她说完了才伸出脑袋,笑得明媚,嘴角的梨涡尽显,“小娘子披风一定要穿好,出门记得打伞,莫染寒气。” 伊人又气又羞,却又无可奈何,一张脸涨的通红,只有十七张扬的笑声在整个无书舍回荡。 当真是个孟浪的人! 第一百四十章 赐婚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晌午日头正盛,巍峨的宫殿一眼过去,还是那边,没有半点温度,要说着着都城最有人情味的人是谁,保管没人想得到,是我们的皇帝陛下,自古皇帝多情,请都留在了后宫佳丽身上,我们这位陛下啊,多情,闷在心里。 殿内还是熟悉的沉木香,几十年的积累,即便是不点香,香味也早就已经渗入到木头里,抹不掉了。 十七见过这位陛下两次,都是高高在上地模样,从未又现在这边,颓废的模样,他想,一个君王,是怎么又勇气将自己这一面给外人看到的呢?他想象不出来,但这位皇帝就是这样住的,他循规蹈矩,却又不甘平庸。 萧元卿生日不如往日爽利,就连起身都有些困难,就连眼前的控制,都只能大概看个轮廓,他还是一身黑袍,没甚站样,却还记得他家将军教的君王里,没有半点敷衍,慵懒中带有一点小傲娇,是北境将军信里说得那样。 纵然身子不利索,他还是挣扎着起身,叫来福给他更衣,穿的是上朝是的龙袍,十七就子帘子后面静静站着,摸不清皇帝的意图。 “你跟我来。”来福扶着萧元卿,颤颤巍巍地前行,是不是传来几声咳嗽声,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脸一声咳嗽都不能咳完,断断续续才咳完这一声,周围地宫人见了皇帝,全都尽量避开了,也不发出声音,大约是怕惊扰了他,十七目不斜视地跟在他身后,思考着皇上的用意。 皇宫很大,一眼望去看不到宫城外面繁华的街道,可笑的是外面站得高了,刻意将宫城一览无遗,也不知到底是礼法困住了百姓还是还是皇宫困住了皇帝。 走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过是十七时平日里一刻钟的脚程,来福不忍心,几次叫来步轿,都被萧元卿退下了,也不知在坚持什么? 直到太阳已经不在正头高高挂着,萧元卿才停下来,却是停在了议政殿,上朝的地方,非品阶官员不能进殿。 别看十七平日里不正经,心里都门清着呢,着要是随随便便进去了,那就是不懂事了,给他岳父留下不好的印象,这种缺心眼的事他才不干,平日里调戏一下小娘子就够了,现在挺在殿前,不敢前行。 萧元卿没有看到他的衣角,转过偷取看,发现他站在离自己两米开外的殿外,一时失笑,“你家将军说你半点不懂归家,我怎么瞧着你比他懂规矩懂多了?行了,进来吧,你品阶够。” 十七眉峰一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发现好像确实如此,疾步跟上去,发现皇帝地背脊比刚才更加弯曲了,几乎已经时佝偻了,也不知他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步行过来。 萧元卿颤颤巍巍地坐到龙椅上,长吁一口气,眼里又星光,仿佛又活过来,继续做他未完成地事情,一瞬间,又端起了他皇帝地威严。 他轻轻咳一声,来福公公会意,扯着嗓子,“还不快跪下?” 说那是迟那是快,十七一个噗通就跪下了,“陛下恕罪。”真真时感谢他家将军对他地栽培,习惯性地跪下还是没忘,还是那感觉。 萧元卿不恼,笑着,“你刚刚一路上看到了什么?” 一路上? 十七思索着,他这一路上都低着头,思索着皇帝的用意,没敢往别处看,也没有功夫,皇宫景色一个样,似乎也没什么好看的。 “无妨,你就实话实说,不会降罪。” 十七倒也不是真的担心降罪,“回陛下,臣这一路上,什么也没见着。” “哦?你对这些都不稀奇?” “这里的景色从进来就是一个样,还没有大漠的风沙好看,这的人一个个全都一个模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萧元卿就不开口,来福悄悄摸了摸额上的虚汗,也不敢回头看皇上的表情,良久,萧元卿才开口,“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从前去过北境,发现那里的景色是比这宫城要好看一点,人也有趣得多。” 十七并不否认,毕竟他说得是实话。 萧元卿看着底下跪着的人,一如北境将军信里说得,一表人才,看着不着调,其实内有乾坤,“你和小君相识多久了?太子说你喜欢小君?” 刚刚还笑得和蔼的老者瞬间变换成了高高在上的皇上,十七心里清楚,他走这一条路早晚都是要面对这些的,腰板越发挺直,不卑不亢,“是,还望陛下成全。” “成全?”萧元卿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哼,“你是什么身份?公主是什么身份,你要我成全,可问过天下人可要成全你们?她可不仅仅是普普通通大燕的公主!” 这知道,这些他都知道,他家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配的上一切尊贵的身份,唯独他妻这个身份,没有那么显贵,可那有如何,“我喜欢他,这天底下没有一个人会像我一样护着他,如果有,那我就杀了那个人,陛下你知道,十七很擅长杀人。” 他瞳孔放大,没有半点退缩,反倒是愈加亢奋,生怕有人拆撒他和他家姑娘,对他那说,那才是真正的天塌了。 “无论什么罪,你都能扛?你确定你能护的住他?” “是!” “好,来福!”来福上前,从袖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圣旨双手递上,萧元卿拿过圣旨,一把丢下去,刚好砸在十七怀里,“既然如此,你便好好受着吧。” 十七垂眸,屏息,半响才打开圣旨,这一看,瞳孔猛地睁大,不可置信,“这?” 于此同时,伊人也接到圣旨,圣旨是光明正大走进无书舍的,没有半点隐藏,引起一片轰动,以为是书舍惹上什么麻烦了。 伊人也以为是十七遇上什么麻烦,或者说陛下要公开他的身份了,来不及思索,,小挑已经替她系好了披风引她出门。 来传旨的是来福公公的干儿子,认识她,伊人隐瞒了身份,他也很客气,姿态压得低,双手奉上圣旨,“请姑娘回个话,奴才好回去回话。” 回话?伊人大概率是想到了陛下要他回佛居山或者回宫了,当下就有些沉不住气,慢慢打开圣旨,也是猛地一惊,“这?” “恭喜姑娘觅得如意郎君,还望姑娘回个话奴才好回去交差。” 十七看着眼前地黄布黑字,不是惩罚,也不是发配,而是将他和无书舍少掌石结为姻缘,择良日,于除夕之夜成婚。 “既然如此,你便好好受着天下人的指责,若是能护她一时便多一时。” 他已经没了刚才的凌冽,仿佛又是那个疲倦的老者,就连说话也没了力气,声音嗡嗡的,独自在殿内回荡。 十七还没从震惊中醒过来,就又听他到,“你不能和公主成婚,但你无书舍的少掌事,没人会说你们不般配。” 公主是天下人的公主,是百姓心中的福星神女,不是他一个混小子能配上的,陛下也是用心良苦了。 十七心里感激,收敛了神色,一展衣袍,虔诚地行了个跪拜礼,黑色的头发铺在地上,黑红相间的发带落在一旁,萧元卿看着,真真是看出故人在信礼说得,凡间公子之绝色。 “你不用谢,你们是同一种苦命人,我也不过是恕罪罢了。” 十七听了,不甚滋味,身为皇帝,有几个是自由的呢?他懂却不赞同,伊人亦是,她甘愿屈服却不臣服,他们是同一种人,不仅仅是身为子民。 “你回去罢,圣旨已经送去,至于你的好姑娘答不答应,可就不是无能决定的了。” 十七心里也惦记着,也不客气,起身就要往外走,走到殿口,萧元卿住了他,就不开口,十七也沉默着,不回头。 他说:“这大燕已经教导你们手上了,请你们,一定要护好它,不要丢了你肩上的责任,亦是伊人的责任。” 高高在上的皇上,亦是心系大燕的子民,谁就说他一定是个不可一世的神,他不过是一樽踱了金身的声响罢了,天下人不理解他,百官忌惮他,他身边的不敢相信他,他只有他自己,在这世上孤独地活了一世,最后被写进了薄薄地,无人翻阅的里面。 十七自认他不可能能当这样的人,但他佩服这样的人,能够一辈子接受孤独,他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也知道为人臣子的使命,他晓得,并且回一直坚持着,连着他家姑娘那份。 萧元卿已经累了,不过是走这一会,说着一会话,他已经没了在睁开眼睛的力气,浑浑噩噩地闭上眼,等着来福将他搀扶回寝殿,恍惚间,他听到那意气风发地公子说:“公主从来不会怪你。” 不会吗? 他也常常自问,她不会,但是他宁愿她能怪他,哪怕恨他也好,至少比这无所谓地淡薄着好。 宫人领着十七出宫城,却追不上十七的步伐,气喘吁吁追在身后,十七看不下去了,加快脚下得多步伐,独自将宫人甩到身后,“你别送我了,我自己认得路,你回去罢。” 几乎是一瞬间,人就没影了,那宫人一脸难色,最后妥协了,颓废地往回走。 十七匆匆走过,点击着皇上的恶化,看了一眼一路走过的的景色,终于明白皇上为什么要问他那些问题了,他是香让十七永远不要把自己当宫历任,哪怕是身在宫城,也要当有活气地生人。 谁都说皇家无情,十七看着,皇家才是最多情地,不过他们的多情都埋在时间里。 刚一出宫城,就碰上了准备当值地沈其帧,当初火场救主有了一面之缘之后也没怎么见过,只知道这人是装糊涂的一把好手,现下遇见也没打算纠缠,他巡礼点击着她的小娘子,但是两人正对着是一定会遇上的。 十七正打算走过,没想到哦生气正停在她的省钱,憨憨的报了一圈,“恭喜十七公子觅得佳人,住而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十七眉峰一挑,就快要一直不知嘴角的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一枚随影放在生气正手上,“记得来吃喜酒。” 说着救有跑了,快到脸顺脚都看不正切。 生气正看着手上的那一辆随影,救救不能回升,这事什么意思?十八他当卓报喜的孩童了? 生气正面色不睡恒昊,他还在那个这么打,除了在他爹和他爷爷那里出国亏,就说i在十七圣上吃的亏最多,心里有股延期,但是他不得不院辖,就刚刚那轻功,要说剋点功夫海正连城不出阿来,这位十七公子的功夫绝对不子啊他之下,且基本功比他多了。 他爹从下救教导他,要懂得吃眼前的亏,他长这么打,一直生且观测着,所以他人了,大不了下次见了他李渊带你就是了。。 伊人看着眼前的额圣旨,脸上还是一片通红,刚刚都做了些什么? 当初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回答,就子啊公公连小将了,准备找个台阶的时候,他忽然开口,盛情铿锵有力,“好。 霎间,宿舍想起了雷霆办的相声,都在交好,他们呢而为,以为有钱,以为有才,两个都是角色指认,在一起真的是天佐之后。 伊人在红公众接下了圣旨,给众人派发了红白,当下也米欸觉得什么,仙子啊想起来,真的是修斯人了,他是怎么有勇气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大声的说这话? 约莫是搜了十七的影响,成为了向他那般潇洒的人吧。 只是着圣旨?皇上到底是何意?他不清楚,亦或者皇上这一步的目的是什么,或许至于十七才清楚,他神煞给有秘密,岁哦说没有瞒着,但伊人也没有温,大概就是为了感激他当初没有问他省份吧。 他会先这和十七这一路,大多是十七在妥协,似乎,嫁个他,不是什么台怀的是,哪怕婚礼太过仓促,也并不觉得可惜,可能是应为这个人斯塔吧。 十七邹静宿舍那一哦可,就有无数人过来给他道喜,他都笑着手下了,而后直奔楼上,惹得底下众人哄笑。 十七已经无就可能到一脸娇羞的伊人,嘴角梨涡尽显,“小娘子,我来娶你来了。” 伊人回头,看见门边依靠着得男子,约莫真的不是什么坏事,这一生小娘子,壁纸从前,以为可就不同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出征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殿下,翻过前面这座山,就到西南境地了,可还要继续前行?” 萧予安拿着地图,手指在上面一路划过,最后直指西南腹地,这一个月的路途抹平了他的锐角,往日那份出尘飘逸的感觉也全然消失,他眉头紧皱着,“过去大概要多久?” 齐落思索了一番,“连夜赶路,天不亮就能到,但是……” 就算他不说萧予安也清楚,这一路来,他们都急着赶路,没有好好停下来休息过,即便是坚韧如此的士兵也有些坚持不住,但是太子那边等不得,一路上,暴乱越来越频繁,更是有人直接拦他们的军队,如果没猜错,太子那边要出什么大事了,他心里恐慌,但也不能不顾及那些士兵。 犹豫着,“就在这里原地休整,天一亮就出发,骑兵随我先行,你带着步兵跟上来。“ 只有这个办法,越靠近西南,他越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恐慌感从他开始南上之后就一直有,伴随着得还有一种无力感。 齐落见他神经一直绷得紧,从腰间掏出走时十七递给他的酒壶,明天就要与住部队回合了,萧予安现在没心思喝酒,直接拒绝了,要不说齐落倔,酒壶塞到他手上就跑了。 萧予安看着手里的酒壶,想起十七说的话,终究没忍住,环顾一圈,发现的大家都已经安静地倒在地上,七倒八歪睡成一片,想来是真的累了。 他视线往上一看,轻功两步跃上树,旋身一转,倚靠在树干上,拇指一扣,一声轻闷,瓶塞应声而落,酒香四溢。 萧予安背抵在树干上,一腿弯曲,另一只搭在膝盖上,看着还算完整的月亮,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酒太过浓烈,一点不似平日里喝的,入喉丝滑清甜,这酒入口就是火辣辣的,喝下去感觉整颗心都在烧,比起贵族那种清酒,这酒这样的时候确实更合时宜。 如若不是时机不对,美酒,圆月,清风,江山,翩翩公子,该是惬意才对,偏偏时机不对,萧予安终究没能静下心来享受他从前一直向往的景色。 黎明才刚刚展露一点晨辉,萧予安就已经开始整合骑兵继续前行,许是休息了半夜,也可能是因为即将抵达西南,大家都很亢奋,一扫近日来的疲倦,马儿奔跑在不算明亮的晨曦,扬起的风尘都成了等待他们回家的过客。 烈酒烧身,萧予安骑马跑着,心里不断期盼,快一点,再快一点,若是当时能再快一点,或许后面的事情都会不一样的了。 可当他抵达西南的时候,眼前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殿下,一定要去吗,我们就是守在这里,敌军也拿我们没有办法,或者等待援军到来,也不是不可。” 萧元君心里清楚,援军不日就要抵达,听传来的消息,最晚今天晚上就会抵达,就算是等等他们,也不无不可,但是百姓等不得,他也等不得。 敌军难以攻克,企图放火烧城烧山,西南因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人文气候,是天然药材之乡,土地是他们最宝贵的财富,大燕近一半的药材都是从西南产出,一旦被烧毁,老天赏下来的财富,老祖宗千年来守护的基业都将毁于一旦,而那时,西南的子民何去何从,他的良心又将安在何处,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只有打开城门,主动迎战,才能缓解眼前的死局,只要撑到援军他们来,萧予安来了就好了,一切就会结束。 他手下的副将苦口婆心,没能将他劝退分毫,萧元君心意已决,“我已经决定了,准备开战吧。” “殿下,你这就是去送死。”副将原本是西南的将军,后来被分配到萧元君手下,他原先对这位太子殿下顶多是忌惮,忌惮他的身份,没有将他放在心里,但是这两个月相处下来,忌惮变成了敬畏,他打心眼里敬畏这个太子殿下,有领兵奇才,有勇有谋,没有半点架子,若不是他,他们连这两个月都坚持不了。 一旦开战,援军若是不能及时抵达,他们去就是送死,当个替死鬼给援军开路,他死了没什么,他身后千千万万的将士死了也没什么,但凡皇帝还有个儿子,就算是萧元君要去他也不会阻止,因为这事目前最好的法子,但是他是唯一的皇子,大燕的江山还要交到他的手上,这里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死,唯独他不能,此刻,他也顾不得什么君臣礼仪,指着远处密密麻麻聚集在在一起的敌军,“你看看敌军有多少人,你再看看我们,死的死,伤的伤,就算你是为天下百姓想想,大燕还需要你!” 因为战况突然,陛下派给萧元君的人马并不多,但是勉强能与敌军对抗,敌军有了布防图本就如虎添翼吧,后又派人支援,主力攻打第三州,跟他们的人比起来,确实是劳军累马遇上强兵悍马,说是送死也不为过。 萧元君一直冷漠着,不论副将如何劝说,他都不为所动,直到这一刻,他才抬眼看他,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他说:“大燕从未有现在这一刻需要我!” 他说得坚定,不容置疑,哪怕是副将已经见过他在战场上如何杀伐果断,领兵时又是如何游刃有余,同他们喝酒时如何得意气风发,他都从未见他这般,盖世无双。 他的背影扛的下得起这天下,他的心胸容得下世间一切险恶,他头上的玉冠,配得上天下人喊他一句殿下。 萧元君从出生,大燕从未有现在这一刻,如此需要他,这是他需要面对的并且一定的会去面对的,但凡他有点私心,或者有点逆反心,他大可以等援军抵达再行动,但是他不能,大燕的每一个子民,都是他不能放弃的理由,大燕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坚持的信仰,他有世间最美好的期盼,自然受的住世间一切艰难。 他一直都晓得,世道待他薄,所以他从不亏待自己。 重装上场,金色的铠甲象征着荣耀,他将这一切当成他的归宿,是他的宝藏。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战死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刀剑碰撞的声音,马蹄飞扬的风尘,还有拼死抵抗守护的将士,在这里一幕幕上演,黄沙弥漫了眼睛,倔强的人却没有半分退缩。 打杀声,嘶吼声,哀嚎声,每一种声音都是一出故事,在热热闹闹的喜堂上,在人来人话的繁华街道,在推杯换盏的一场场酒宴中,在觥筹交错的乐礼中,在他们祥和的笑脸上,一幕幕上演着。 “保护殿下!保护殿下!”副将的嘶吼声在战场上响起,而后将士口口相传。 一时间,战场上全是这样的嘶吼,躺下的,还活着的,一声声叫着,“保护殿下!”是他们的职责,亦是他们的希望。 萧元君身边瞬间被一群士兵包围着,殊不知,萧元君并不要这样的保护,他们也保护不了他,敌军逐步逼近,已经将他们逼到城门口,再往后就进城了。 其实他们大可以进城做最后的抵抗,但是一旦封城,敌军即刻点火,那他们刚刚征战的意义就没有了,还剩最后五百人马,他们牢牢地将萧元君护在中间,不论是退还是攻,他们都没有怨言。 副将看着越来越近的敌军和近在手边的城门,没有一点犹豫,“殿下?” 萧元君屏气,几乎是下了最后的决心,“攻!” 霎时间,人群几乎是一瞬间散开,往前方跑去,紧接着,又是此起彼伏的嘶吼,哀嚎。 萧元君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城门,了然地笑了笑,伸手抚摸了一下厚重的,潮湿的城门,而后决绝的转身,带着他的少年气概,举世无双。 他们不过五百人马,敌方却有两万人,大部军队还在后方留守,占领城池,五百对两万,螳臂挡车,不自量力,可就是这样弱小的力量,他们也还在坚持。 敌军是散部落,除了人多没有系统训练过,大约只是收到叛军的城防图临时拼凑的队伍,大燕士兵却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但也耐不住他们轮番的攻势。 渐渐的,萧元君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嘶吼声也变成了敌军单方面的庆祝声,他们声势渐大,在这空旷又喧闹的战场上,萧元君却还是能清楚地听到那一句,“保护殿下。” 最后,那最后一声也没有了,副将的身影在他眼里渐渐软下去,即便如此,他还是用尽全身的血气,杀了最后一个企图占领他国土的人,最后一句,依然是“保护殿下!”,可惜,再没有人能替他口口相传。 萧元君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战场上会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从前和他并肩作战的将士,现在是一摞摞死尸,挡在他的面前。 后悔吗?他问自己,没有权力后悔。 敌军的将领是部落的王子,生得剽悍,平生最敬佩勇士,眼前这个大燕太子,他不得不佩服,他自己用的手段不干净,但眼前这人是君子,他阻止了手下要刺杀他的动作,骑马停在他的面前,“大燕国的太子,我佩服你勇气,只要你答应让我进城,我保证不伤害大燕的百姓。” 他的胜利来的不干净,但也想要堂堂正正地进去,以接受投降的理由。 萧元君已经全身是伤,热血糊在他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还算明亮,此刻,他就是站都站不稳,却还是倔强的,没有弯下他的双膝,手撑在剑上替他支撑了大半的力量,单膝跪在地上,没有半分降者的姿态。 敌军将士沉不住气,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逐渐将他包围起来。 萧元君看着他们越来越近的距离,低声浅笑,而后笑声越来越大,几乎是仰天大笑,惹得众人不解。 “要我降,非天下覆灭,要我弃,非我燕民不可容,来呀!” 萧予安从来没有想过,与他沙场相见会是这样一番景象,那人,身体被长枪穿过,一根,两根,三根个,数不清了,他也不敢数了。 他没有软下去,身上数不清的长枪将他的身体立在那里,以半跪的姿态,鲜血顺着嘴角留下来,粘稠的血液滴在长枪上,不是红的,是黑的,仿佛像梦一样。 “三弟!” 身边来来往往,两军已经开战,不过百米的距离,萧予安却感觉他们不在一个世界,不论他如何靠近,他们之间都有那么远的距离,小于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小眼睛远远地看着前来的援军。想笑,嘴角却怎么也扯不出笑容,就是轻轻打一下眼睛,感觉整个身体都在扯动。小眼睛拿到他的身边,他臊着你来。解脱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了,大概就是现在这样吧。管他的,眼泪的落在校园间的脸上。此刻下雨了,豆子杀的与融合在他的眼泪里,小眼睛并不知道她哭了,只说解脱了。他这一生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到底是怎样的解脱只有他清楚,往后肖与安一人17,他们家是在燕国最后的希望,于是他最后的期盼太累了,在最好的时间里,他希望这个世界是属于他的最好的,时间也是属于他的。战争到这里已经结束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场战争的目的,单单就是为了让小雨安去死而已。现在他死了,战争也该结束了。后来很久以后,大鲨鱼安黑衣人,直到这一切。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文章内一套鸿沟,是他们无论如何也快也不去的。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是小袁军。肖援军到了19年的太子殿下,只有今天这一刻,他认为自己配得上电商这个词,只是他不知道很多人。比他认识的更多人里面都把它当做属于燕过真正的太子殿下。往后许多年里。大雁的世界里,都曾有没有过小雨按这个名字的出现。但砸这一代人的心中。萧炎君。配得上店下。鱼多了,从前的世界也都散了,萧衍君终于可以安安心心。这早上属于他的时间了,只是他心里爱着的那个姑娘,这辈子无缘无份,对不住了,这世道带他太薄。王后。不要找的是少走这一遭。他轰轰烈烈的出生,轰轰烈烈的走,此生够了。边聊。 第一百四十三章 醉把新人贺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管弦丝竹,爆竹声响,岁岁平安。 首都的繁华在此时才算是真正的展现,热热闹闹的街道,喜气洋洋的小孩,家家户户点上的红灯笼,还有,即将成婚的新人。 夜幕降临,华灯初亮,染红了街道,月圆高高挂起,骑马的公子从东街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路过的人们脸上带着笑,“恭喜十七公子。” 十七一一笑着答应了,安生抠门,这次确是大手笔,每个红包都有分量,小乞丐们叽叽喳喳围在他身旁,向他讨要红包。 “这是谁家结亲,怎么大晚上的结。” “这你都不知道,外地来的吧?这是掌云间十七公子和无书舍少掌事成婚,那十七公子是跟太子并称四大天王的,叶姑娘的母亲是皇后的义妹,这亲还是皇上亲自下的旨。” “怎么就新郎一个人,伴郎呢,就一堆小乞丐围在跟在后面,像什么样子?” “这......”号称是京都本地人的人沉默了,不仅是他,周围的人都在议论,这皇帝亲自赐婚,怎么这般简陋。 简陋吗? 一个箱子是他的全部家当,他这些年的积蓄全部在这,纵使不多,但是红妆十里确是绰绰有余,那些乞丐还有安生,是他生命里最鲜活的存在,哦,还有两个人,他们现在正在战场上厮杀,大抵是来不了了,除此之外,还有谁能同他一起走上这段路去接他最心爱的姑娘,他实在想不出来。 别人家都是挑个良辰吉日拜堂,偏偏他们这个除夕夜,皇帝说,“阖家团圆时,便是良辰。” 就这样,红红火火的拜堂礼在晚上,没有宴请嘉宾,只要送上一杯酒,道一句喜,就可以坐下来,吃酒席参加两个新人的新婚礼。 满京都,酒香四溢,醉把新人贺。 骑马的公子一身红衣,高高的马尾,张扬的发带,还有耀眼的红衣,明媚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眼里的星河怎么也遮挡不住,只有嘴角的梨涡,唯他一人的小娘子可以看。 苏离站在高楼上,看着底下热热闹闹的队伍,风将他的长发吹起,他看上似乎比从前更加消瘦了,仿佛风一吹他就要远去,一身飘渺的白衣,在这热闹中,显得格格不入。 骑马的公子即将路过他的身前,他拿起桌上的酒杯,缓缓倒在地上,潺潺的流水声消失在喧闹中。 人路过,他刚好转身,飞扬的裙角扫过地上的酒渍,他说:“百年好合。” 没有热热闹闹的敲锣打鼓声,也没有来来往往的道喜声,只有吵吵闹闹的小孩,隔老远就在咿咿呀呀叫着,“娶新娘子啰,娶新娘子啰。” 血色罗衫的姑娘坐在铜镜前,眉眼间尽是绝色,小挑是个为她家姑娘着想的,专门去醉雨楼请了春雨来给她家姑娘梳妆,她眼尾那一抹殷红,十七曾经夸过,小挑惦记着,奈何没有哪个手艺,所以专门去请了春雨,春雨也不推辞,专门推卸了今晚的演出来为她梳妆打扮。 “我为姑娘描一朵金钿可好?” 美人没有睁开眼睛,清浅的声音响起,“好。” 小挑笑着给她带上发冠,金色的流苏与腰间的流苏挂坠相得益彰,喜服是红娘连夜赶d  ,虽比不上公主婚服的华贵,却胜在简单,轻便,没有过多的装饰,衣裙也不是寻常姑娘家的绫罗绸缎,而是飘逸的纱衣,红娘很了解她,她身边的人都在努力爱着她。 “姑娘,今日还要梳这个辫子吗?这辫子与今日的整体不太相符。”小挑瞧着那精致但与周身格格不入地铃铛,有些犹豫。 “辫上吧。” 小挑也不就纠结,三两下将辫子给辫好,与此同时,春雨的梳妆也已经完成了。 伊人缓缓睁开眼,铜镜里的女子,肤如凝脂,眉眼如丝,点绛唇,精巧鼻,额间一朵金莲花钿,眼尾一抹殷红,伊人样貌生的冷淡,一眼看上去给人舒服的感觉,因着身上脱俗的气质让人不太敢靠近,只有靠胭脂水分来为她添上几分人间烟火味,今日一身飘逸的红装,将她骨子里那份魅色妆点出来,说是绝色,只能是缪赞。 “我终于知道十七为什么说你最适合红装了,你若是穿上白衣,保管让人以为你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与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夏知书人未进声先到,伊人转过去,还未开口,就见夏知书一脸惊艳跑过来,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真的太美了,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说着转过头去问春雨,“春雨姑娘,我以后成婚的时候,可否也请你来为我梳妆。” 小姑娘的情谊总是那般莫名其妙,伊人心思却不在这里,想起一桩往事。 大约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她穿了一身白色的云烟,搬来了贵妃椅在院子里晒太阳,小挑说十七来了,看了一眼又走了,她当时没有想太多,毕竟十七这人,不太正经。 约莫半个时辰后,她看书看得正入迷,有一股沐浴后的清香在一直她鼻尖环绕,她一抬头就看到盘腿坐在桂花树下,一手托着下巴安安静静看着她的男子。 “你离那么远干什么,为什么要坐地上?” 十七不说话,一直笑着,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伊人被看得多了,没什么不自在,也不去管他,直到天色暗下来,才想起他,一抬头却没有发他的身影,小挑从厨房探出个脑袋,“十七公子就那么一直看着你,走时似乎有点失落,大概是觉得姑娘冷落了他罢。” 是么?可依照十七的性子,本不该这么安静才对。 后来不管她怎么问,他就是不说,就只是说:“小娘子长得太好看了,我自觉惭愧。” 依照十七这样的绝色,说这话实在是有点侮辱人的意思,伊人后来也不大问了。 现在回想起来,发现没回她穿白色的衣裳,十七总会安安静静看着她,不论她干什么,他都不会打扰,然后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是因为他害怕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样的公子,到底经历过些什么,才会如此小心翼翼地面对这一切呢? “姑娘?姑娘?” “嗯?”伊人回过神来,眼前就是小挑略带担忧的眼神,“姑娘想什么呢?成亲的时候也能走神?吉时已经到了,景明来请姑娘来了。” 伊人摇了摇头,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忽然停下来,从袖口拿出一个鼓鼓的荷包放到景明手上。 景明一直低着头,感受到手上的重量,先是一愣,这次没有拒绝,妥妥当当地收下,行了个大礼,没有开口说话。 “走吧。” 成亲去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太子殿下薨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来了来了,新娘子来咯!” 十七自充塔径武术社就有一种不争气额的感觉,就像是再卓梦一样,这是啊他梦里都不敢想象的额事情,可入境,竟然整整其欸且的发生了。 再遇到她的那姨娘,他曾经想朴素的撒许愿,他说,只要能让他瘦子啊这个姑娘身边,能够唬得住他亦是安宁,他起源去无间地狱当永不超声刀而小鬼,可是当他的原员工视线了,他又变得弹性了,他想要下辈子,再遇见他,在守护者和他。 眼前的画面讲讲清晰了,手指团扇的女子,一步步走下来,他听到周围稀奇的生硬,他想,她的姑今日定很美。 远处有人家点燃了爆竹,绚烂的色彩在漫天星河绽放,姑娘的笑颜,是十七永生的目标。 “快去新娘子啊,新郎傻了。” 众人的哄笑终于将十七拉回神,往日生么事情都游刃有余的二的潇洒公子刺客变得手足无措,还是安生悄悄负载她的耳边提醒那个,他才沉稳下来,在衣服上吹哦了吹哦受伤的而含税,才将手生出去。 伊人看着眼前宽厚的打仗,没有半分犹豫,将手放上去。 十七与摸到他的手,眼神水煎冷下来,众人忽地就成魔了,气氛亦是有些诡异,雄安条水煎懂了,哒哒跑商楼,将尴尬杠问的汤婆子放在他家姑娘手里,十七表情才算还换下来/ 成亲手里拿着不是红枣话合适呢个,而是汤婆子,自古还是头一遭,众人面色有些疑惑吗,胆小新浪新娘自在的盛情,易损件使然了,这才是哪个潇洒的十七公子做出俩的事情。 喜淌就定在武术社,是十七的腰间,他说这里才是伊人的家,他想让他有归宿敢,永远是个姑娘,而不是将自己当别人的妻子,他爱要显示叶姑娘,而后擦丝hi十七的妻子,当时这番言论中哎明间硬气渲染大伯,有人说他历经拍到,也有人说他有担当,可在十七眼里吗,对这些都是利索应当的。 男子宽厚的首长见他的手静静包谷卓,叙事察觉到奥她的奖章,拇指不同在她的守备上抹茶,企图环节她的警长,可是恶有知道,声旁这人,又有多奖章呢。 即便是迎娶省份,红娘给也只是伊人的奶娘,不敢越剧,但明间都知道他是伊人穆青,伊人亦是一直坑求红娘为他的没见证吗,这么谢娘下俩,伊人早就将红娘当作资金的穆青,至少比起哪个高高在上的而皇后娘宁,红娘给他的感觉要温的多。 红娘将不国他,但也不敢越剧,子啊属蛇后面折了个莲子,站姿啊诸位旁边给,替他们的而父母见证这一切。 身后的包租孩子啊溴铵这,绚烂的梨花也还一直子啊红肿,喜气洋洋的二阶导,乞丐是并可,大人们都站着模式一场别开生面新闻里。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两位新人…… 尤先生在一旁宣读誓词,十七停摆,眉头一皱,兀自打断了他,“两情若是久长时,何不朝朝暮暮。” 他这话一出,空气瞬间又安静下俩,先生脸色有些嘿,到底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偏生十七倔强,在这种事情不做班风退让就连一旁边的而安生和夏知书都有些极了。 “呵。”姑娘清浅的笑声打破了瞠目,中华人将木工行翻过去,就挺大到:“先生,听他的罢。” 眼下hi注意,就是说任何了十七的话,十七一瞬间展颜,圣旨有些傲娇,甜美去看那先生。 先生没有反驳,继续宣读,之后就拜堂成亲礼了。 拜过堂止呕,余生他们都将子啊一起,不论放生了什么,荣辱与共,十七早就直到自己的目标,单件眼前的姑娘,中害怕自己配不上他。 十七看着烧的热烈的火盆,在看了看她飘渺的裙子,一把将人抱起来,惹得伊人一整惊呼毛时期却不管不顾,将人抱起来独自阔过霍朋,即便十一点微弱的意外,十七都愿意替她承受。 周围的人一片喝彩,十七将声音压得地,有些不自行,“小娘子剋选哪个好了,上了我这条泽川,要想在在下俩,除非我死,要不然我不可能放手了。” 话虽然说得哼,眼里却又新国子啊闪烁,伊人在她亚尼看到了不自行,笑了笑,没有开口,将头麦精她的胸口。 十七见他成魔,恍若一碰来说那个谁脚下来,将他正可行都掏空了,可是他还是没有勇放他州,哪怕是死缠烂打,也想将他拴在身边。 忽然感觉到又一双文人的手攀上他的婆子,首长缓缓穿过她的头发骡子啊静波将,手指子啊他镜壁上一笔一划,不知在谢谢生么,十七亲生一顿,而后装着如无其事的而往前走,低头不去看怀里的人,耳根瘸子按悄悄发烫。 她之间的温度不算高,落在她的静波,却像一并老铁,骡子啊他圣上,她十七一笔一划感受着,答案讲讲明了,她的测定语法滚当,十七,他是名字,十七。 十七几乎就要将自己烧起来了,可还是降坡自己冷静,胸口不断穿着初期,脚步也有些徐福,即便这样,还礼的姑娘却没有感受到半点带宁波。 伊人门子啊她的怀里,么花生抵消,见这个男子生意的变黄了解的清清楚楚,从僵硬到隐忍到组后的雀跃,他都子安守着眼前这个公子又者按喜欢啊。 走到堂前,声旁的人呢也不在打趣,十七将人放下来,与他面对来,两人相视而笑。 先生将他们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却不掩去,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即使一道,掰天地。” 他们的婚礼不成样子,没有寻常新人那样,即使是走个霍朋,他们也是睡醒的,是红娘固阳这样安排的,换句话说,就是皇帝这样安排的,十七并不想深究其中的生意,只要认识对的就好。 外面的爆竹已经停下来了,先生大喊:“一百探底。” 十七和伊人面对着漫天的星空,缓缓弯下他们的背脊,唇角的兄容怎么也压不下去,他们幸福,周围的人已感到幸福。 “太子殿下薨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进宫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慌乱的除夕夜,由此拉开序幕。 快马穿过人群,信使一身血衣,没有开口,太子战死的消息已经传开。 “太子殿下薨了!” 这几个字,就像是诅咒一直在伊人脑袋里回旋,一拜天地时候的腰板还没有挺直,嘴角的笑容僵在脸上,身子软软地跌下去,十七眼疾手快,将人揽住靠在自己怀里。 凌乱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还有还铁甲相撞的声音,有士兵在吆喝,“救驾,闲杂人等快让开,拦路者杀。” 无书舍人群一瞬间就散了,外面开始暴乱,惊恐声,嘶吼声,小孩啼哭声,混杂在一起,人间惨剧。 “外面什么情况?” 安生参军多年,凭借敏锐的直觉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跳窗出去打探,正巧回来,手里拿了十七的佩剑,表情严肃,“将军,宫里有刺客。” “外面那是谁的兵?” “成王殿下。” “成王!” 十七听到这话,一瞬间震惊,表情越发严肃。 成王是萧野的儿子,奉旨驻守东部,没有皇上圣旨不得进京,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成王没有亲自领兵,领兵的是萧亲王得力副将,他的人马驻扎在城外,随时可以进京。” 齐落突然出现,一身伤,嘴里一直在吐血,说完就直挺挺得倒在门口,又是一大滩血。 伊人回过神来,往他跑去,声音颤抖,“齐落?齐落你怎么样?兄长呢,兄长在哪里?” 十七将他抱在怀里,封住了他穴位,景明和夏知书手忙脚乱去找了药箱,小挑和婆婆去打热水,安生在外面盯梢,几乎是本能的反应。 齐落暂时止住了血,意识渐渐回来,看到眼前绝美的红杉女子,眼皮微动,“公主今日,很美。” 他声音沙哑,几乎是已经说不出话了,却还是想替他家殿下说上这么一句。 伊人泣不成声,“兄长,兄长在哪里?” 齐落没说话,颤颤巍巍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和匕首,交到伊人手上。 伊人看着眼前断了的天子宝剑和染了血的信封,血液从头凉到尾,眼泪一颗颗,完整而又不受控制往下掉。 她颤抖着伸出手,刚一触碰,齐落稍稍一缩手,“殿下说,等公主进宫了再看。” 伊人从未有现在这一刻,痛恨皇家,厌恶这大燕,也恨她身为女儿身,更恨世道不公! 进宫?她兄长都死了,她还进宫干什么?还要为了这些自私自利的贪官的收拾烂摊子,凭什么?她放着她好好的姑娘不做,去他劳什子的公主,她家兄长,有了漂漂亮亮的江山,有什么用,伊人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公主,皇上还需要你。” 齐落了解他家公子姑娘,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不会弃天下百姓于不顾,即便是那个待他们薄情的皇帝,他们也从未有过怨恨,现在不过,是累了罢。 齐落说得对,她和兄长守了十几年,不能功亏一篑,她家兄长要做的事,她能做。 刚刚拭去兄长的女子,屏住呼吸用力将最后一的眼泪憋回去,用袖子擦拭了脸上的泪水,一点一点站起来,没有悲伤,悲伤都在心里,她的脸上,只有坚韧。 “进宫!” 十七悄悄掩去,小挑替她拿来了帽檐,腰间佩戴好了那把金匕首。 外面除了巡游的士兵,庆祝除夕的百姓已经关好了门窗,门前的灯笼旁边,家家户户挂了一条白色布条,门前有一朵不算新鲜菊花,大抵他们心中,也是有那位太子殿下的吧。 刚刚还算热闹的街道,现在只剩下肃穆,伊人站在门口,冷冽的风吹在她的身上,红色的纱衣显得那么不真切。 骑马的男子停在她的面前,脸上笑意温和,小小的酒窝满是暖意,他替她掩去头上粉红的花瓣,朝她伸出手,“小娘子,走吧,我带你去讨个公道。” 她的手已经冰凉,即便是他温热的手掌,也不能传递几分暖意,有绒毛附在她的脖子上,十七穿过她的两肩,替她系好了披风了带子,凛冽的风像是与她擦肩而过,没有半分交集。 “张嘴。”几乎是条件反射,伊人张开了嘴,一颗圆溜溜的莲子顺势滑进去,没有桂花的清香,甜到腻人。 “别吐,甜的吃多了,心情才会好,等一会我骑马会很快,你可以很大声地哭,进宫之后,你要很张扬地笑。” 言毕,马儿一瞬间跑出去,身边的景色几乎是掠过去的,耳边的嘈杂也听不真切。 “十七?十七?” 她小心地试探了两声,十七并没有回应她,伊人催下眼,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不听往外冒,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十七听着她毫不压抑的哭声,眼色暗了几分,手握缰绳的力量也加重了,将身体悄悄往前,以便她依靠,而后两腿一夹,马儿跑得更快。 十七替她整理了凌乱的头发,又替她带上了帽檐,安生才带着小挑赶来。 伊人已经整理好了情绪,要发泄的她刚刚已经发泄了,齐落说得对,皇上还需要她,她也需要去给她家兄长讨个公道。 小挑换了金色的侍女府,腰间玉佩一亮,宫门口的人不敢拦着,全都低着头。 “小娘子。”十七叫住了她,伊人没有回头。 “你尽管去,出了什么事,我都替你兜着呢。”一入他们初次见面,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公子,持伞挡在她的身旁,笑得猖狂又无畏。 “那要是兜不住了呢?”伊人还是那样问,不同的是,声音染上了哭腔,听得十七心尖发颤。 “兜不住了我还有贱命一条,且让他们拿去,有我护着你,你不要怕,不要哭,我一直,在这里,看着你,等着你。” 她没有说话,红色的衣裙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带着帽帏面纱的女子,再最后一瞬间转过身来,双手持平,缓缓落在腰腹,行了一个大礼,十七读懂了她的话,她说:“谢谢夫君。” 十七没有听到最后一句话,十七的命不是贱命,是世间男子少有的坚韧。 第一百四六章 跪下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伊人自小走在这条路上,都是孤独的,进宫的路,除了漫长还是漫长,生长在这里的人,先是被磨平棱角,后来丢失自己,最后没了灵魂,伊人站在宫城外,活在宫城里,却也看得清楚。 公主生的华贵,是大燕最尊贵的存在,确实一个被关住的金丝雀,宫外人人敬仰,宫内无人能识。 “什么人,宫城之内,不可随意走动。” “怎么,换了身衣裳就不认识我了,沈将军?” 沈其峥一听这清冷的声音,冷汗直冒,瞬间跪下,“公主殿下恕罪,手下人不识公主,还望公主开恩。” “带路。” 伊人懒得理他手下的小啰啰,言简意赅。 沈其峥虽然是装傻一把好手,但关键时刻还是很正经,说是带路,其实也是伊人想最快速了解宫城发生的事,沈其峥不敢隐瞒,“今夜晚宴,刺客突袭,陛下昏厥,辅政王令我严加宫城守卫,但是.....” 小挑见他支支吾吾,伸手在他腰间拧里一把。 “但是没有派多少人手,守卫还是很松散,辅政王似乎是可以不让我们严加防守,也是他吩咐我故意放走刺客。” 刚刚说完,就到了皇帝寝宫,伊人来不及思考,见外面围了一众官员嫔妃,哭哭啼啼,要死要活要随陛下去,太医在宫门口踱步,束手无策。 宫人在阶下候着,仿佛一个没事人,还是做自己该做的事,士兵不识,宫人却认识宫里这位贵人,帽檐,金纱,侍女,匕首,甫一见了伊人,跪了一片,“参见公主殿下。” 伊人脚步未停,也没开口让她们起身,宫人战战兢兢,不敢抬头,一路走一路都有人跪下,终于惊动了内院的众人。 众人也只是虚虚行了个礼,口里喊一声,“参加公主殿下。” 有嫔妃甚至直接当做没看到,继续在那里“哭丧”。 伊人视线在众人身上看了一圈,“跪下!” 空气霎时安静,有嫔妃拿下掩面的袖子,悄悄打量,官员是臣,不敢不服,即便是心有不甘也都跪下了,一众嫔妃且还在犹豫,只要有人没跪他们就敢不跪。 他们是皇帝的妃子,又是家里的千金,即便是公主,也不能无缘无故让她们跪,何况还是个不生长在宫里的公主。 这些妇人一个表情,伊人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这些人将脸面看得跟命一样重要,眼神未偏移半分,声音凛冽,“沈将军?” 沈其峥会意,没有劳烦收下的人动手,腰间佩剑一挥,打在了其中品阶最高的贵妃的膝盖上,贵妃一阵惊呼,不受控地跪下去,挣扎着就要起来,沈其峥将剑柄按在她的肩头,她才停息下来,见状,一众嫔妃也不敢造次,纷纷跪下。 他们大多为了自己的利益惦记着皇帝,可又有谁记着战死沙场的太子殿下,他们不记得,那她便替他们记着,这天下,皆欠她家兄长一个礼。 沈其峥和小挑守在外面,伊人独自进了内殿,殿内只有一位太医,来福公公和辅政王殿下,陛下正昏迷着,看上去脸色不算太差。 “公主,请你先请凤栖宫歇息,有些东西还需要公主亲自去取,陛下醒了,我会派人去通知你的。” 辅政王是昭原的父亲,伊人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沈其峥放走顾客,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这大燕是他们一起打下来的,他不会害萧家。 来福公公说着就要将她送出去,伊人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皇帝和眉头紧皱的太医,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走出内殿,见外面跪成一片的众人,冷声开口,“起来吧。” “晦气!”不知人群里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刚好在众人听到,霎时安静下来,众人眼观鼻鼻观心。 伊人有些好笑,连面上的和气都装不下去,这种没有眼力见的话,除了宫里那群妇人还有谁会说的出来,约莫是真的只是将她当成了吉祥物公主了。 伊人不用回头,小挑已将人拽了出来,伊人看着眼前同她别无二色同样红妆的娘娘,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生的也不标志,更没什么脑子,不会说话那就没必要说了,舌头不要也罢。” 沈其峥一声令下,就有人将她拖下去,嘴捂的严实,都没让她有机会求饶。 身后众人缩成一团,伊人虽然只是公主,但皇后娘娘将凤玺交到她手上,陛下又给了她特权,说她是第二个天子殿下,从来不为过。 “陛下身体抱恙,各位娘娘心系龙体,便跪在这里为陛下祈福,了却各位娘娘的心愿,什么时候本宫让起了再起吧。” 她在外面这般闹,来福公公和辅政王都没有出面,显然是认同了她的做法,众人也不敢求情。 伊人心里虽不想同这群妇人计较,但到底是他们欺人太甚,起身忘凤栖宫走去。 “望殿下节哀!”人群中有人在高呼,接着有人相互附和,伊人听出来了,那是李如言的声音,然后是谢忱的,陈毅的,各位从无书舍走出去,从文官展露头脚的,他们都还记得太子殿下,都还记得她。 伊人眼里有星光在闪烁,鼻尖微微一酸,毅然转身,行了个大礼。 这个礼,她是替她家兄长行的,亦是替她家兄长受的。 大概不久之后,再没有人会记得她家兄长,人们只会记得皇室为了皇位应发的腥风血雨。 f但是但凡有一个人在此刻会记得,伊人就觉得她们曾经的一切没有白费。 只是她家兄长,她家兄长是那般好的人,他有世间最纯粹的笑容,亦有人间最干净的心。 人们说他面如桃色,鲜少有人会记得他笑容明媚,人们说他是温润如玉的公子,又有谁知,他最爱当骑马射箭的翩翩少年郎。 她家兄长,配的起天下人唤他一声殿下,亦受的起世人唤他一声公子。 那个内心澄明的少年,如他说的那般,他解脱了,他终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以最残忍的方式,可世人还不知他唤什么名字。 太子殿下,名唤萧元君,字长川。 然,公子名唤嘉裕。 第一百四十七章 阿姊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任凭外面狂风暴雨,她的凤栖宫却还是一片安详,说难听点,没有半分人情味,凤栖宫不习惯点灯,宫人们在黑暗里,如鱼得水,仔细观察,这些宫人都瞎了眼。 “你们都下午吧,去殿外跪着。” 突然的出身打破了凤栖宫的宁静,宫人们也只是稍稍愣神,去外面跪着,即便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跪。 “公主,真的?真的要拿出来吗?会不会太危险了?”小挑从寝宫拿来了一个木盒子,盒子陈旧,上面落了一成灰。 伊人并不急着打开,从袖口取出了齐落带回来的信封,“小挑?” “公主?” “这不是梦吧?” 小挑并未答话,黑暗里,水滴声清晰可闻,显得如此突兀,小挑手忙脚乱挑来了琉璃灯。 信封被血染了大半,伊人慢慢展开,仿佛能看到那个夜晚,他坐在灯前写信的样子,那夜一定很冷,说不定西南已经下雪了,他一定含着笑。 断了线的珍珠啊,怎么也收不回来,一点点沁湿了信封,血迹晕染开来,那些沉默的,没来的及开口的话,慢慢逝去本来的样子。 伊人无法想象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封信的,他该是有多么绝望,又该有多么喜爱,而她,什么也不能做他守了她一辈子,护了她一辈子,如今,却将她抛下,也放弃了他心里的姑娘。 所谓历劫,不过生老病死,所谓人生百态,不过酸甜苦辣,偏她家兄长,一切皆空,若能问得命运,伊人倒想问上一句,到底凭什么? 可现在,她死心了,世间许多不公平的是哪有什么凭什么?她家兄长用死告诉她的道理,她得懂。 “小挑,走吧。” “公主殿下,臣女有要事禀告。” 昭原站在内院,一身素衣,眉间没沾半点脂粉,眼眶微红,手里端着托盘。 伊人再见这人,心里喘不过气起,手指无意识捏紧,她自称臣女,可是在怪她? 昭原只顾进了内殿,看了一眼小挑怀里抱着的盒子,发出一声嗤笑,眉眼尽是不屑,却珍爱得看着手里的托盘,是不舍,却还是递给了伊人。 “太子殿下临行前让我找个合适的机会将这个交给你,思来想去没想到是在这个时候。”说得她自己都笑了,更多的是自嘲。 伊人见她白色素衣,便知她是刚刚收到兄长去世点消息,褪下身上的红装,这宫里,大约只有她一人是真心惦记着她家兄长的。 她看着她递过来的托盘,手掌慢慢抚摸上去,眼里再次蓄满了泪水,“兄长,婆婆说你一直在找一种上好的料子,必须是是红色的,你又不爱红色,要做什么去?” “你不管,我们家小公主等着便是,兄长有礼物要送给你。” 是什么样的礼物,要他家兄长去找红娘学了几个月的女红,什么样的礼物,要他日行千里亲自去取,又是什么样的礼物,要他没日没夜,在夜灯前细心缝补,原来是他给小公主的战袍。 红色的劲装,袖口用了坚韧的金丝束起,腰身金色的腰带,是她家兄长最爱的玉莲,她家兄长懂她,衣衫飘渺却不是干练,他总归记得,她不是属于这里的人。 手指一点点抚摸着,越是了解,越是知道这红杉的惊喜,唯一突兀的,就是胸口衣襟上凹凸不平的感觉,细细摸上去,才发现是暗绣,“这是什么?” 昭原并不说话,带她拿起来细细查看了,才平静道:“是阿姊。” “轰”的一下伊人脑子像是炸开,指尖的红杉缓缓落下去,让她愣了神,眼眶有泪水在打转,“你?你说什么?” 昭原弯腰捡起地上的衣衫,细心地拍去衣衫上的灰尘,“他给我时,衣襟上的字没有绣完,阿姊的姊还差最后小半,我便替他绣完了,我只会算账,他女红比我好,所以这字摸起来不是很平整,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以后就要叫我兄长,我才是比你先出生的,你弄错了,不能再叫我弟弟了,要不然我不理你了。” “别听他们瞎说,我们本就是双胞胎兄妹,别人会弄错是应当的,但是你不能听他们的,我才是老大。” “我作为妹妹,应该躲在我后面。” “哥哥会保护你的,你不要怕。” “你叫我哥哥,我就把糖葫芦给你。” “叫哥哥!叫兄长!” “你不叫我就不理你,我生气了。” 往事一幕幕又都涌上来,你说气不气,伊人从前总是觉得她小时候和兄长,哦不,应该是弟弟在一起的时间太少,没什么回忆,现在回忆起来,竟然觉得那么可笑。 他小时候唤她阿姊,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不在唤她阿姊,唤她小君,唤她妹妹,他说他比她早出生,应该他是老大,他说他应该保护妹妹,要妹妹一直躲在他的身后,他还联合昭原,夏知书一直在她耳边,无时无刻地重复哥哥这个称呼。 原来,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他再没唤她一声阿姊,那个小男孩被他藏进心里,他成了别人的兄长,有了需要保护的人,他最爱唤她小君,大概也是在唤被他藏在心里那个男孩罢。 阿姊是他要保护的人,可萧元君也想要人保护,他心里没长大的那个孩子,被他锁起来的孩子,那一份依靠,全都寄托在这件薄薄的,毫无重量的衣衫上。 在他喘不过气的时候,无数个想要放弃的时候,他都会在梦里一遍一遍唤他的阿姊,一针一线,都是他心里的期盼,是他心灵的慰藉。 十七说,她的弟弟,是心思澄明的人,所有的事他都看得清楚,守得住秘密,终将护不住自己,心中有大义,却常常忘了自己。 “阿姊,能再唤你一声,已是无憾。” “阿姊,这太平盛世,我替你打下来了,它不够美,你要好好活着,却也不要贪恋尘世,世道肮脏,配不上你。” “阿姊,江山,与我们无关。” “阿姊,下一次,换你来守护我可好。” 萧元君长枪穿过身体的时候,想起了他的阿姊,他的阿姊啊,他有许多话想说,最想说的,便是再唤这一声阿姊,他累了,声音已经传不了这么远,西南的风凛冽,惟愿这风将他的细语,悄悄讲给她听。 第一百四十八章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清风大概是听懂了他的话,召来了雷公电母,电闪雷鸣,暴雨还没落下来,床幔轻纱狂风乱做,多希望它也是在为他悲伤。 “我时常在想,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才会让他心里没有我,可是渐渐的,我想明白了,只是因为他心里比我重要的事情太多。” 昭原约莫是已经哭累了,声音已经接近沙哑。 “公主殿下,昭原累了,大概是不能再为殿下祈福了,殿下好自为之。” 狂风吃起她的头发,眼前这个素衣姑娘,如此脆弱。 “昭原,世人敬他,畏他,仰慕他,却没有一个人爱他。” “爱他?”昭原忽然就笑了,笑得猖狂,“那我呢?我这么些年,算什么?都说皇家无情,难道不是对我们无情,他萧元君凭什么说走就走。” 眼前的人,没有半点往日温婉的样子,萧元君也真是狠心,爱别离,让她在还未经事的时候,都经历了,世间所有没有成全的缘分,最后都会成为别人心口的朱砂,昭原心口这颗朱砂,怎么也去不掉了。 “小挑,走罢。” 她今日穿的嫁衣,是红娘亲手裁的,她脸上的红妆,是大燕百姓亲手上的,她目光所及的一切美景,是历代先祖亲手打下来的,她顺遂的从前,是她家兄弟亲自扛下来的,她从不亏欠别人什么。 可是眼前这个人,她们终究是欠下了,今夜擦身而过,世道不同,他们再也不是从前。 “就凭他还是太子殿下,爱不起,恨不得,护不住。” 言尽于此,想说的,伊人已经说了,想做的,伊人不能自私自利,这一次,换阿姊来守护你。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除夕也还是那个除夕,华贵却没有人情味,沉默的皇宫,到处都是士兵走来走去。 “刺客,爪刺客!” 突兀的声音惊动了这黑夜,士兵应声而动,全都奔跑起来。 “小挑,快去见陛下。” 狂风还在,雷电也还在,伊人使劲跑着,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还有慌乱的缉拿刺客的声音。 到时,门外娘娘已经哭成一片,太医和官员更是跪了一地,伊人心里一凉,此刻竟也有一种心凉的感觉。 厚重的殿门被打开,来福公公像是早就算好了时间,恰好把门打开,“公主,请吧。” 富贵堂皇的宫殿,满室的沉木香,伊人见安稳躺在床上的陛下和在一旁坐着的辅政王,心有疑惑,又见一旁被绑住的刺客,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后像是想通了般,自嘲的笑了笑。 “来福。”萧元卿从床上坐起来,精气神比起往前,要好的多,声音浑厚,也不想从前听着就有杂质。 来福公公似有些犹豫,却还是将袖子里的书帛递给了她。 伊人看了眼前的书帛,呼吸渐渐急促,好不容易抑制下去的悲伤,此刻像是找不到发泄口,浑身都在颤抖。 “这?这?”她说不出话来,眼睛猩红,逐步逼近萧元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福公公垂下头,萧元卿也没有避讳,“这是太子殿下亲手写的血书。” “这血书什么时候写的?是不是早在他出征前就写了?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会死?他是不是,是不是......” “是。” 伊人不敢相信,他是怎么理所应当地承认,没有半点悔恨个,难道他们这十几年来,真的就什么都不是? 沈其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有些失落,“启禀皇上,属下办事不利,让刺客跑了。” 萧元卿并未应声,门外沈其峥也没再说话,伊人看了看昏迷在一旁的刺客,心里失笑。 眼尾那抹殷红,本是点缀绝色,此刻一双眼睛猩红,倒是衬得那张脸魅惑无情了。 伊人跌坐在地上,眼神涣散,手上有温温热热的东西附上来,伊人低头去看,手上是鲜红的血液,铺了满手,那个太医的尸体就在她的脚边,脖子上还留着血,他的表情是那么狰狞。 笑着笑着,她就笑出声来,看着地上的尸体,慢慢的,一点一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是不是,我们在你眼里,就真的什么也不是。” 萧元卿闭眼,像是累了,没去看他。 伊人此刻真的是累了,她从未觉得,这世界是如此荒凉,放眼望去,只有她一个人,无论她怎么跑,目光所及,都是荒野。 她累了,就连生气都没了力气,取下头上的发冠,随手丢在一旁,眼神苍凉。 “是不是我们尽到自己的使命,你就会放过我们?皇家,就会放我们走?”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伊人从未如此讨厌过沉默,但凡他们能说一句不是,她也不会悲凉自此。 萧元卿缓缓睁开眼,看跌坐在地上的那个少女,她眼里满是悲凉,腰板像是再也挺不直了,想个破布娃娃,颓废地跌在地上。 他眼皮微动,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天下,不会放过你们,你的兄长,亦死得喊冤。” “兄长?”伊人噗嗤一下笑出来,仿佛兄长这个词是多么大的笑话,这天底下谁都有资格说他兄长,唯独萧家人没有。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我兄长会死,萧世子支援路上那些拦住他们的人,是你们安排的?你们早知道萧野会把边城布防图交给敌军,太子此去必死无疑?” 伊人认命了,缓缓地站起来,端起桌上的汤药,坐在床边一点一点喂他喝下去,想个孝顺的女儿,及其有耐心,还替他擦拭了嘴角的药渍。 来福公公扑通一下跪下去,呜咽的声音在空荡的寝殿,显得那么悲凉。 药喂完了,伊人起身往外走,哭过那个尸骨未寒的太医,路过那个昏迷的刺客,也路过始终面无表情的辅政王和满心愧疚的来福公公,伊人笑了。 “你给天下人留了活路,唯独没给我们姐弟二人留活路。” “陛下,伊人也累了,那个盼君,大概不是众人心里所期望的盼君。” 是啊,不是,无论是那个君,唯独不是世人心里所期望的那个,她累了,这条路 第一百四十九章 证据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澎”的一下,天空中炸开五彩斑斓的烟花,向西南方向发出,戒备森严的城门也开始松懈。 “小王爷,宫里发出信号了,是不是?” “再等等。”被唤做王爷的男子在郊外来回踱步,眼睛死死地盯着城门的方向。 成王萧决,萧亲王次子,封地诸侯,生得隽秀,眉眼邪气,嘴唇极薄,为人乖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曾经为了小侯爷的爵位,暗杀自己的兄弟,后又为了洗白自己的形象,娶了平民哑女为妻,待她极好,在民间积累的好名声,实则虐妻杀子,好色成性。 为人虽然乖戾,但又手段,诸侯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只识土霸王,不识真郡主,封地驻兵也渐渐成了萧家兵,然此萧家非彼萧家。 这些,都是十七从暗哨那里听来的,萧决的人已经全部聚集于此,宫里势必有一番动静。 十七看着沉闷的沉闷,手指扣在嘴里使劲一吹,发出一声口哨,有瘦小的身影从城门口掠过。 “公子,现在该怎么办?” 十七屏气凝神,褪去身上繁杂的红装,一遍脱一边吩咐,“你现在去联系京都所有暗哨,一旦成王的人进宫,让他们将消息传播出去,就说萧亲王谋权篡位,我回去取东西。” 安生利索地将身上的佩剑交给他,用轻功在房檐上奔走,不一会,就消失在黑暗中。 “打更了,火烧眉毛了。”突兀的苗语在城门响起,瘦小的身影一瞬便从城楼上隐去了身影。 萧决心中一紧,旋身上马,“走!” 早就准备好的士兵立即跟上,城门渐渐打开,他们进来的畅通无阻,萧决看了看远处看似平静的宫城,加快了步伐。 急促的雷声已经停下,狂风带来一丝凉意,渐渐的,有雨落在伊人的额间,恰好晕染了眉间的花钿。 暴雨接踵而来,没给人一点准备,湿了廊前的红杉,也污了她的绣花鞋。 “辅政王可还有什么事?”她并未转身,却也知这人就在他身后,辅政王这人啊,从前不漏锋芒,后来更是仙风道骨,谁又能想到他是和皇帝一般绝情的人。 辅政王弯腰行了一礼,随后冷静道:“启禀殿下,暴雨即将来临,现在还请您主持大局。” 伊人猛地一转身,“什么意思?他不是应该回来了吗?为什么要我来主持大局。” 辅政王先是沉默,将身子压得更低,“并未!这条路还不够干净。” 不够干净?像是一盆凉水浇到伊人心上,殿外有嫔妃凄厉的哭声,还有官员唉声叹气声,以及太医沉默,伊人渐渐明白了,眼眶逐渐蓄满泪水。 “所以,你放任萧野的人来刺杀皇帝,目的是为了坐实他的罪名?太子死是为了给新太子让路,因为只要他还或者一天,新太子就名不正言不顺,为了避免以后的矛盾,我的兄弟必须死!” “除夕夜将众人聚集宫中,为的就是见证萧野的罪名,让我进宫,是为了让所有人都以为,遗昭会在我身上。” 伊人冷静了片刻,哽咽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等一下宫里会有一场宫变,而萧野会被扣上谋杀皇帝和造反的罪名,而我,将是你们手中的下一把天子剑。” 皇家哪来的什么心,她的她家兄弟,在这皇宫被困了十几年,到头来也不过他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只是伊人还有想不通的,为什么她会是下一把天子剑,即便她是大燕百姓的公主,但剑未出鞘,没甚杀伤力,有什么用处,莫非,是用她来牵制什么人,到底是什么?难道...... “殿下,陛下欠你们的,已经还清了,你已经亲手了结了你的仇人。” “仇人?”伊人自嘲,将眼眶的泪水憋回去,重新带上面纱,“王爷严重的报仇,是别人口中的大逆不道,这个仇,本宫报不起,王爷还是只将我当成一颗棋子罢。” 小挑从未见过她家姑娘这边,愣了神,就不能回神,知道辅政王唤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眼里有些黯淡。 伊人看了一眼门外等候的众人,将官员和沈其峥请进了外殿,宽敞的屋子站满了人,也算拥挤。 大燕文武两立,文官大改革后选拔上来的官员都有作为,萧野手里只有武将,但没有武官,武将瞧不起武官只会纸上谈兵,武官看不惯武将仗势欺人,但从前文武对立他们还算一致对外,现在文官改革,武官也没有那么明显的芥蒂,所以萧野手里有的只有东境兵权,和京都巡防士兵的兵权,但大燕四境各自为首,独属南京东境最为安宁,且兵力最强,一境足以对抗西,南两境。 而成王萧决又有封地的萧家兵,攻打外强中空的京都,绰绰有余,伊人思索了一番,也认为这是皇帝早就想好的后路,将大燕交给这些官员,所以她只能将希望寄托他们。 她坐在主位上,引起一片哗然,文人骨子倔,出声制止,伊人目光轻飘飘落在他们身上,毫不客气地将匕首放在桌上。 众人一见天子宝剑,全都噤了声,即便天子宝剑是把断了的残剑,但宝石在,天子便在。 “此刻将各位大人聚集与此,盼君是有要事相托。” 各位大人面面相觑,李如言毅然上前一步,“殿下请讲,下官义不容辞。” 他一开口,文官也就跟着开口,武官自知形势不妙,保持中立。 伊人不要他们发表意见,只要那群武官不捣乱,就是最好的。 “今夜过后,京都恐生变故,昭原请求诸君,不管龙椅上做的是谁,以天下百姓为己任,我相信,这亦是诸君入仕的原因。” 新王朝,终将会到来,当初的激励又涌上心头。 公主殿下言尽于此,京都是有大事发生了,然,这本就是他们的职责。 “下官谨遵殿下教诲。” “殿下。”谢忱本是随着各官员已经出去了,走到门口遂又停了下来,转身去看伊人,“新王朝等着殿下的归来。” 随着伊人的走动发尾的铃铛还在伶仃作响,腰间那个白底红伞的荷包也从未取下来过,谢忱扯着嘴角笑了笑,“祝姑娘新婚如意。” 喜堂上那一杯清酒,也有他的份,不过他走得匆忙,并未看到她拜堂成亲,亲或许不如意,郎君却一定是极好的。 沈其峥眼皮子一直在猛眨,假装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样子,“殿,殿下单独将下官留下来是何意?有什么吩咐,还,还请殿下明言,下官任凭吩咐。” 伊人不同他计较身份这事,冷着脸喝着小挑递过来的茶,“敢问沈将军守得是陛下还是坐在龙椅上那个人?” “这?”这不都是一个人嘛,沈其峥再次陷入左右为难,天子宝剑在手,可不是随便说说玩的。 “既然沈将军当不上来,本宫就替你答了。” “你要守得,是坐在龙椅上那个人,不管上边做的是谁,你都要替他好好护着这宫城,可听明白了。” 沈其峥有些意外,脸上那份傻气也收敛了几分,眼里有暗光闪过,“是。” “退下吧。” “老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高亢的声音在殿外响起,伊人一瞬间冷了神。 萧野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红色身影,表情微变,“参加公主殿下。” “萧王爷不必多礼,来得正好,本宫有些事想要问问王爷,避免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殿下请讲。” 伊人转身站在台阶上,以居高零下的姿势望着他,随手将天子宝剑丢给小挑,小挑双手举起放在身前,“敢问萧王爷,西南边境布防图可是您可有?或者说有没有复核的?” “老臣冤枉,这布防图用完之后就交换给陛下,绝对没有复......” “萧世子去支援的路上,不知是不是萧王爷派人制造暴乱,阻挡萧世子南上,目的是为了太子寡不敌众。” “老臣冤枉,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老臣绝计......” “再问萧王爷,今夜有人秘密进宫行刺皇上,是不是你的人,目的是为了救驾,亦或者谋!权!篡!位!” 最后几个字,伊人几乎是一字一字念出来的,萧野一听,瞬间噗通跪在地上,额上冷汗直冒,“老臣冤枉,老臣冤枉。” 此刻萧野的计划已经全部被大乱,他没有想到会凭空冒出来一个公众说这些事。 伊人也不理他,慢悠悠从袖口掏出那张血书,“本宫这里有一封太子从西南送过来的家书,信上面写的,可都是萧王爷所作所为。” 满朝文官武官哗然,窃窃私语,就连那些哭丧的嫔妃都忘了哭。 萧野此刻倒是平静下来,冷静地直起身,“殿下可有什么证据,单单凭一张血书,就要定老臣的罪?我是大燕的功臣,殿下要污蔑我,老臣没有别的办法,但是大燕的百姓,定会替我讨回公道。” “呵。”伊人嘴里发出一声轻笑,“好一个讨要公道,那本宫就跟你好好讨要讨要,带上来!” 沈其峥从内殿带上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他身上湿答答的,嘴角不停的流血,萧野看到他,明显有片刻的慌神。 “血书确实是假的。” 听罢,百官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就连萧野都有些看不懂她的行为。 伊人示意,将那人的背翻过来,满背的地图,也是满背的伤痕,他的背大部分被人剜了皮,但颜色还沁在血肉里。 “这人,就是叛军,他将边城布防图刻到自己身上交给敌军,死士,任务一旦完成即可自杀,待他身上的血流尽,背上的图案自动消失,而整个大燕,会研制这种墨水的,只有萧王爷,萧王爷出身南境,先祖名门望族,会写秘术不奇怪,萧王爷不会就忘了吧。” 人是齐落一起带回来的,自从他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和萧野的心机,就派人注意这萧野,在他自杀之际将人救下来。 萧野是外戚,和皇后娘娘是一家本家,先祖是南境的,跟着先祖打天下,赢得了名声,这些秘术上不得台面便都没有再用,但身为本家,这些手段还是会,且当初萧野先祖为了不让别家族的秘术超过他,下令不准再修习秘术,因此,这研制的秘法只有萧家本家才知道。 萧野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一步,完全脱离他的预计,秘术这是本是他想的最稳妥的办法,一旦人身上的血流干净,没有了温度,那地图就会完完全全的消失,没人再想到他身上,但没想到他早早就被人盯上。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将希望寄过到皇上身上,“殿下,秘术一事却又此事,但绝不是老臣所为,老臣定会严查本家,将叛贼揪出来,老臣前来,是为了捉拿刺客一事。” “冥顽不顾。” 萧野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眼去看那个冷冽的少女,她一点不似别的女子,事事依赖别人,相反,她本就有让人臣服的气质。 “带上来。” 萧野乱了寸角,以为是将刺客带上来,等到与沈其峥压上来的人相遇,他才反应过来,转身去看自己压的刺客。 黑面被他取下,严子峻的脸被暴露出来,目光狠毒,似要将萧野千刀万剐。 的办法,一旦人身上的血流干净,没有了温度,那地图就会完完全全的消失,没人再想到他身上,但没想到他早早就被人盯上。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将希望寄过到皇上身上,“殿下,秘术一事却又此事,但绝不是老臣所为,老臣定会严查本家,将叛贼揪出来,老臣前来,是为了捉拿刺客一事。” “冥顽不顾。” 萧野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眼去看那个冷冽的少女,她一点不似别的女子,事事依赖别人,相反,她本就有让人臣服的气质。 “带上来。” 萧野乱了寸角,以为是将刺客带上来,等到与沈其峥压上来的人相遇,他才反应过来,转身去看自己压的刺客。 黑面被他取下,严子峻的脸被暴露出来,目光狠毒,似要将萧野千刀万剐。 第一百五十章 真相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风起云涌,烈火燎原,呐喊声与惨叫声交织在一起,萧决到时,便是这样一副场面,两军对峙,却都是燕兵,也是讽刺。 “冲!” 随着他一声令下,萧家兵一拥而上,萧决冲到前头,没有看到后面的局势,刚刚还对之的两兵,无形之中何为一堆,工队对抗萧家兵,没有下死手,甚至悄悄地放行,以便减少上网,萧决只觉得这趟进宫进来地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容易得多,但眼下的局势并没有让他思考地太多。 当他一路厮杀到皇帝寝宫,远远看见殿外站着,对峙地众人地时候,i性能力有种不哈后地预感。 厮杀声由远及近,雄安也转过身去,见萧决带着萧家兵和东境士兵闯过来,满脸不可置信,转身去看他身边的人,他身边的人亦是满脸震惊。 伊人将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发出一声嗤笑,笑声在这沉闷的殿前尤显刺耳,“萧王爷,令郎未得昭令,私自进京,私调精兵,擅带兵器,可有什么解释?” 萧野心里已经开始慌乱,却觉得还没有走到死路,但来不及解释,一把利箭朝他袭来,萧野本能地想要躲开,身前突然有人提他挡了下来。 萧决看那把箭就要刺进他的面前,顾不得那么多,双脚起跳,挥剑挡开,萧野一见,就知大事不妙,一把将他推开。 伊人看着逐渐逼近的利箭,眉眼带笑,尤其眼尾那一抹殷红,更是眉眼。 众人屏气凝神,几颗心全都提到嗓子眼,伊人稍稍一转身,身后的沈其峥替她挡下了。 “萧王爷,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行刺公主!” 萧决收回力道,一见眼前的景象,就知大事不妙,萧野压低嗓子,询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收到信号,必要时候才行动吗?” 萧决也是迷茫,“我看到了有烟花弹发出城门口却是有我们的人接应,我是确认.....” 话没说完,萧决像是想起什么,那人没有露面,苗语也说得生疏,“啧!”他猛地惊醒,一拳打在空气里,萧野就知道,上当了。 人是十七的人,他的暗哨多,自然知道他们用的什么手段,便派人传递消息,让他们进宫,即便他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成王无昭入京,本就有罪。 现下这场面,容不得他们细想,萧野还想为自己辩解,但实在没这么着力点。 伊人算计好了力度好时间,刚好在萧决看到的时候射过去,萧决一定会凭着本能反应,将其回击,而回击的目标,刚好正对伊人,身上罪名多了,也不怕再多一桩,反正这么多人看着。 “萧小王爷,你不在封地好好呆着,进京干什么?这些兵?” 她一步步走下来,步步紧逼,停在萧家父子面前。 事已至此,萧野倒也顾不得那么多,一个丫头罢了,上不得什么台面,顶多是耍耍威风,侧身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似笑非笑,“公主殿下,劝你不要将人逼的太急。” “眼下你的太子哥哥已经死了,陛下重病,辅政王是个不理事的,志不在此,劝你为自己留点活路,这大燕,能掌事的,只有我,只有我才是萧家血脉。” 伊人听了他的话,无畏地笑了笑,示意他低头,萧野顺着看过去,就见她袖子里露出一张明黄的,带血的圣旨书帛,瞳孔放大,“你?” “我就是要逼你,我不仅要逼你,还要将你逼的无路可走。” “这反,你造也得造,不造我逼你造。” 说完,她旋声往回走,萧野和萧决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暴戾。 伊人一步步往回走,听到身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渐渐的,天上下起了小雨,如当初他们无数次走在那条小巷上的雨,细细绵绵的,要结束了,又都要开始了。 伊人稍稍回眸,风吹起她的面纱,露出凛冽的下颚,额间金钿,眼尾殷红,风情绝代,“两位爷,盼君送你们件礼物罢。” 声音散在雨中,叫人听了觉得浑身酥麻,空灵得很。 叮叮当当的声音从殿内传来,意识还未觉醒,人已经跪下了,来福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崩!” 几乎是一瞬间,萧野从台阶上冲上来,“杀!” 沈其峥带着人,与他抵抗,这才是真正的两军对峙,见血的,刚刚不过是为了引萧决进宫罢了。 嘶吼声在宫里响起,慌乱的人,勇敢的人,都在奔跑,只有伊人静静立在阶上,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 官员和嫔妃已经撤到内殿,外殿只有沈其峥带着宫里的禁军和他们战军厮杀。 雨落在地上,重刷了热血,血顺着裂缝慢慢渗下去,滋润着这边土地生养的人们,你说好笑不好笑。 沈其峥受辅政王的命令,将其带回内殿,伊人一进内殿,就见辅政王带着一众官员跪在她面前,他身前放的,是玉玺,他们看不起女子,却又将希望放在她一个人身上。 “请求殿下就大燕子民与水火不容中,燕国的根基,还还回来了。” 救!她当然是要救的,不然她的兄弟就要死了,可是她依然想问一问,“现在这水火不容的局面不是你们造成的吗?从一开始,就是你们设好的局不是?” 辅政王不说话,伊人也累了,“小挑!” 小挑上前将玉玺抱在身上,伊人见她怀里抱着的两块玉,随手一推,两块玉应声而落,与此同时还有大臣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只有辅政王还算断定。 伊人从地上捡了两块起来,一块是玉玺,一块是凤玺,随手放进十七给她挂的那个小荷包里。 萧野已经打到门外,就凭宫里这些人,抵挡不了多久,辅政王带着人从后殿跑走。 要出宫就要经过外殿,沈其峥带着人挡住,伊人带着小挑独自骑马逃过,红色的衣裙和黑色的发丝在风中飞扬,惹得细雨惊艳。 萧野看见她逃离的方向,歇斯底里,“追!务必把那个女人给我拿下!” 不怪萧野将她看的重要,她手里有遗昭,一旦被公布,他就算是坐上龙椅,也是个假皇帝,受天下人指责,受百官弹劾,受诸侯各国鄙夷。 伊人说得对,这犯他不造也得造,造了他有一条生路,不造,他早就落入他们的圈套,他们的目的是要连根拔除外戚专政,不造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太子死了,皇帝死了,只要他控制住这些官员,这天下迟早都是他的,所以这个天命公主,她必须要处决,不能有一丁点意外。 萧决是最讨萧野喜欢的一个孩子,萧野心里作何打算,一个眼神,萧决就能读懂,立即去追。 他是腿,伊人是马,即使轻功在了得的人,也难追上,萧决心思一动,手中长剑一挥,利剑出鞘,打在马腿上,马扑身倒地。 “公主!” 小挑回头,欲回来救她,伊人将腰间的荷包一把取下,使劲往她抛去,“快走,快!带出去!” 小挑接下荷包,一狠心,头也不回地走了。 伊人看着倒在一旁的马儿,头上的面纱也早就已经被吹落,袖口,手肘全都已经被磨破。 伊人尝试活动一下双腿,发现没什么事,利索地爬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萧决与他越来越近的距离,冷着脸,往前跑。 她使劲跑着,不要命地往前跑着,一股血腥味渐渐涌上来,伊人咽喉一动,将那股腥味压下去。 她使劲跑着,像是要跑到世界的尽头,要逃离这个地方,要发泄她心中的郁气,对她兄弟的愧疚,对皇帝的怨气,这一条路上,她通通要发泄完,好像这样她才能继续坚持下去。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萧决手里没了武器,不能攻击她,只能将她抓住,跑出去,跑出去,这是她唯一的念头,即使跑出去她也有可能会被抓住,但这就是她当时唯一的希望。 城门越来越近,她的时间也越来越模糊,速度也渐渐慢下来,要到了,就要到了,宫门就在眼前,再坚持一下,最后一下,至少要跑出这个地方。 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刻,落入一个坚硬的怀抱,鼻尖是熟悉的,独属于男子的味道。 “十七!”迷迷糊糊中,她叫出这个名字,眼里也仿佛看见了他的脸,身上有毛绒绒的温暖贴上来。 十七远远就看到向他奔跑过来的人,她衣衫已经凌乱,步履越来越沉重,而她身后的男子与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十七心就像是被凌迟一样,恨不得立刻飞奔到她身边。 他加重了力道,马儿几乎是快到飞起,终于在她倒下那一刻接住了她,他听到她唤了他的名字,声音干涸的不像话,脸色惨白,衬眼尾的殷红近乎妖冶。 一口气缓上来,伊人心跳还是很快,气息却逐渐平稳下来,才相信眼前这人真的是十七。 十七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似安慰,会有去看那人,见他没在再追上来,才安下心,速度却不敢减下来。 接下来,他们的目标是小娘子,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抓住,一旦出了都城,就难以抓住了。 伊人靠在十七的怀里,只觉安慰,身上却在瑟瑟发抖,十七在她手臂上搓了两下,侧脸再一次吻在她的太阳穴的位置,替她系好了披风带子,又顺手伸进她的腰间,利索的挂回了那个荷包。 “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带在自己身上。” 伊人笑了笑,没有说话,眼皮渐渐闭上。 “小娘子,别睡,风大还落着雨,等下着凉了。” 低沉舒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伊人最爱这声音,趴在他的怀里,听他胸腔传来的,嗡嗡的共振声。 “十七?”伊人睁开眼,拍了拍他的腿,“慢一点,我想看看京都,京都,好久没下雨了。” 十七渐渐慢下来,管他什么追杀,管他什么责任,现在,他只想让他小娘子遂意。 大风已经消停,成了小风,细雨还在绵绵不绝地下着,若非时境不对,二人共骑一马,清风细雨作陪,郎情妾意相伴,该是多么惬意。 冰冰凉凉的雨落在脸上,这是头一遭,十七没有带那把伞,伊人都快忘了,淋雨是怎么一番滋味了。 “十七?”伊人拢了一下披风,整颗脑袋几乎都缩进了那圈白色的绒毛里,问这最冷情的话,“你也是陛下手里一颗棋子罢?” 手中的缰绳无意识的我今天,十七将被她埋进披风里的头发替她拿出来,没什么情绪,“是。” 伊人笑了笑,“你从前说你是将军,后来被罚,那你现在大约是个什么官职?” “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将军罢了,大家常唤我十七将军,是北境将军的部下。” “名不经传?”伊人笑着笑着,眼里就有了泪水,“威慑北境敌军的将军,北境二把手,居然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将军。” “十七啊,我有时是不是看起来很蠢。” 十七一下就慌了,收紧了手臂的力量几乎将她禁锢在怀里,“小娘子,我?” “十七?”伊人停顿一会,才笑着道,“我大抵也不是大家想的那么蠢,只是我还是愿意傻一点而已。” 十七并未开口,沉默着,伊人背对着他,也不知他是怎样的。 “十七?”伊人拢了一下披风,整颗脑袋几乎都缩进了那圈白色的绒毛里,问这最冷情的话,“你也是陛下手里一颗棋子罢?” 手中的缰绳无意识的我今天,十七将被她埋进披风里的头发替她拿出来,没什么情绪,“是。” 伊人笑了笑,“你从前说你是将军,后来被罚,那你现在大约是个什么官职?” “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将军罢了,大家常唤我十七将军,是北境将军的部下。” “名不经传?”伊人笑着笑着,眼里就有了泪水,“威慑北境敌军的将军,北境二把手,居然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将军。” “十七啊,我有时是不是看起来很蠢。” 十七一下就慌了,收紧了手臂的力量几乎将她禁锢在怀里,“小娘子,我?” “十七?”伊人停顿一会,才笑着道,“我大抵也不是大家想的那么蠢,只是我还是愿意傻一点而已。” 十七并未开口,沉默着,伊人背对着他,也不知他是怎样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年夜饭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清清冷冷的街道,熙熙攘攘的士兵,挨家挨户,哪怕是街边的乞丐都没有没放过,安生透过梦风,死死的盯着,单反有人窗井来,他就打算出去平明。 今夜出席,百官激起甲醛在宫里宫颈晚宴,招远本就在公众,下下指数借口封航,再加上他目前也是个性子冷当的,英雌没有去,来参加伊人的很努力。 初始的时候,十七九江下指数前送回去了,现在武术社礼只有伊人和十七的人,十七在心里喜喜盘算着,看了四四扣在门板的安生,红娘安安稳稳的卓哉下桌,景明站姿啊她的声旁,仿佛一点也不慌张。 “不要管他们了,该干嘛干嘛,进而出席,该迟钝年夜饭才是。”十七拍了拍安生的肩膀,示意她不哟啊警长。 十七将伊人安顿好,替她暖上了汤婆子,叫萧条带她去欢声衣裳,他自己也去换了声衣裳。 太子战死,白色苏静,凶獒条选了一见白色的宿舍长裙,伊人看了一眼,卓哉痛经前,喜喜的查实而建的花店,“穿红色罢。“ 小挑也不犹豫,选了柜子里最眨眼红色早春的时候,一绝飘飘,巴西啥红裙又流光桑果,这是红娘奥菲一年的型血才猜中而成的,平日礼故你那个从不轻易拿出来,但小挑金额觉得现在就是该穿的时候,既然悲伤已经达到了极点,倒不如用追眼里的颜色迎接,他家姑娘生的美,不该悄然在黑暗里绽放。 红色的纱裙将姑娘的身段,肤如凝脂,白璧无瑕,将红色的艳丽发挥到极致,额间素舍,未施粉黛,眼眶微红,自带媚色,鲜红的胭脂与之形成鲜红的对比,是浓妆淡抹总相宜,也是素色寡淡亦相衬。 十七从旁边地厢房里出来,已经换回了充钱那声黑怕,不同的事今日这合适呢个更显京生,手腕出又樱色地护腕,腰间又款色腰带,将他地押送成全部成处理啊,出啊的呢人米狗样,例子却还不正经。 嘴里吊着他的发带,垂着脑袋顽强地束发,总有那么一缕投放会跑出去,惹得十七没什么耐心鼻尖传来一整邮箱,十七缓缓抬头,就见他家小娘子一身艳色,笑容清冷,莲步而来,十七甚至忘了呼吸。 伊人从不知自己长得有多美,他市场望着自己,都觉得自己长得过于寡淡,上了脂粉又觉得俗气,因此常有人说他是天上的人,这张脸好看地心境,又挂单的可以,搁谁眼里都是一个难题。 偏偏十七不觉得,他只有日复一日对他一见情形。 伊人看着人限售股hi纱帘,傻愣愣地站姿啊那里,手的头发三了也不知道,上前撤出他嘴里吊着地发带,无奈的笑了笑,“低下。” 十七几乎是跳反射弯下要底下脖子,将脑袋升到他的吗面前,伊人就这他地高度,给他俗了一个不栓完整的而头发,反正比起从前,有些外了,平淡几分俏皮,有那么几分纨绔子弟的味道。 十七没有铜镜,捧着伊人的脸凑近她的眼里看了看,眼里满是笑意,“好看。” 伊人看着祈祷吧外的,只有小孩子才会书的发行,有些尴尬,“要不你重新梳一下,有些歪了。” 十七不依,笑着前期他的手往楼下走去,楼下婆婆已经做好的饭菜,小挑和景明,还有安生和婆婆已经捉到左前,只待他们二人下来了。 进而出席,年夜饭却加拿大你,只有几万清清淡淡的混沌,还有一碗自家演的爽口崔罗布都是红娘的那首耗材。 十七要了一颗未经伊人的嘴里,一颗混沌下毒,伊人才感觉的自己的新回到了元的地方,但看见他们还有写不正是的啊感觉,鼻尖微微发酸。 这段饭吃的沉默,狮子啊没什么团云帆的味道,但只有由他们子啊生变配置,便也觉得安兴。 又小声点额啜泣声传来,景明一颗脑袋几乎是麦精了碗里,肩膀不受控制得多抖动着,几人冷冷下来,都没有了吃饭的心思,景明站hi是个小改,将台的放在了心上,入境听到了她的死讯,就是一个小乞丐,都比公里哦那些人的啊感情要去正切的多。 伊人鼻尖微微发酸,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放到景明的面洽,“哭什么,不就是红包晚了些,男子汉大丈夫,这有什么可苦鼻子的,说吹去可是要笑人的。” 景明放下碗,眼睛已经肿了,嘴角也要破了,显然是别很久,“姑娘,元君哥哥他……” “景明!“伊人忽然教主了他没打断了他要说的话,眼里含着泪水,嘴角却在笑着,“景明,你已经长大了,该区寻找自己的路了,当你找到你的信仰,你的坚持,你就会明白你的元君哥哥了,不要,不要替他悲伤好不好,不要让他觉得他自己的选择是错的。” 景明楞了神,看着眼前这个坚韧又吹若的姑娘,初见时,他觉得姑娘是仙,误来凡尘,他想祈求她将他带回去,后来觉得是佛,有着天地新城下最闪亮的心魔和最宽容的胸怀,他想在她身边勘破红尘,现在才发现,姑娘是个人,姑娘只是姑娘。 景明这一年来,读的书多了,自然知道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而坚持和系那样,才算不忘为人,姑娘说得对,他既然念着一个人,就不能在还没有明白别人的心思时候给他不好的i情绪传达。 景明学的快,有自己的思想,伊人一番话,他读懂了,成魔的手下红包,迈着脑袋,晶须有些低落,声音却很坚定,他说:“好。” “吃饭罢。” 顶当当当的碗筷相撞生在坛内响起,大家给讲明江浙人生各种各种那个的故事,景明想着学上的而各种趋势,如此,这场团年饭才算热闹起来。 外面寒风咧咧,士兵挨家挨户的搜着,演的的经费在整个京都蔓延开来,却仿佛斗鱼他们无关,他们不过十一户小下课的人机,热热闹闹的吃着他团圆饭罢了。 是他们享受的奇异的,知足的人生,亦是他们求而不得的生活。 第一百五十二章 红娘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可不管当前如何美好,该来的还是要来。 嚣张的士兵不请而来,一脚踹开了无书舍的大门,寒风奔涌而来,吹散了满是的轻纱。 十七几乎实在一瞬间拿起榻上的披风系在伊人身上,利索的替她系好了带子,才挂着皮面的笑意转过去。 “几位爷?什么事?” 为首的人许是刚刚晋升上来的,官威很大,傲娇的扬了扬下巴,连令牌都懒得拿出来“奉旨捉拿叛贼,可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 安生和小挑,下意识地将婆婆,景明和伊人护到身后,十七起身,上上下下将眼前的人打量了一番,笑着道:“有!” 那人面色一紧,将手放在腰间的佩剑,“在哪?” 十七双手叉腰,眉峰一挑,“在大人心里。” “你!”身后的士兵不自觉的笑了,为首的官差许是觉得有些难为情,怒气上涌,“给我搜。” 他们本就是直接搜的,但是为了让百姓说朝廷的坏话他们才无故问这些,目的也是为了找个理由搜查,不得不说,宫里这些人,在某些事情的用心程度上,还是难以企及的。 他手下的人分散开来,就要去搜查十七无所谓地怂了怂肩,还侧身给他们让了个位置,为首的官兵一脸得意,用肩膀使劲撞了一下十七,十七半分没有挪动,他却被逼得后退几步。 恼羞成怒,“搜!给我使劲搜!叛贼就在他们这里。” “我看谁敢!”极具威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为首的人一个激灵,转过头去“谁?” “老身是你祖宗。” 没看出来,红娘平日里看着如此温顺的人,竟也有如此调皮的一面,十七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伊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为他不合时宜地笑声感到羞愧。 婆婆自称是他们的祖宗确实没说错,别看红娘年轻,同皇后娘娘一般大,实则是公主的奶娘,也还皇后娘娘的义妹,更是皇帝陛下远到不知道哪里去的老表姐,红娘祖上也是这样将兵统领。 先祖帝以武立国,自然是以武为根本,便安插了贵族的人在普通士兵里,为的是暗地巡查底下带兵制度,后来燕国分立,红娘祖先不想棠这趟浑水,便舍弃了自己的贵族身份,一直在底下当统领,也一直是皇帝不为人知的暗线,直到到了红娘这一代,只得一个女子,先帝才不得不将她送进宫里,让她当了公主的奶娘,也让他与皇后娘娘结为义妹。 红娘的事没有人知道,但是红娘姑姑这个名号在宫里可响当,就算是宫里辈分最大的老嬷嬷见了红娘,都得叫一声姑姑,毕竟红娘可是自出生就在宫里的人。 为首的将领转身过去,见只是一个衣衫朴素的婆婆,心里松了一口气。 京都这地方,随便踩着谁的脚,都有可能是哪位大人的命根子。 眼前这位长者,身上虽然有几分威严,但面相到底太过和蔼,看她的手也不像是个贵人的手,粗糙得很 她刚刚让自己出了丑,当下发起狠来,“哪来的野婆子,大言不惭,给我搜,再把这个野婆子给我关押,她是叛贼同伙。” 他说完,身后的人却没有动,他回头去望,就见众人支支吾吾,也不敢前行,“都愣着干什么?” “统领,这,这是无书舍!” “无书舍又怎么了,无书舍还不是......”他话没说完,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跑出去看了看门外的牌匾,不知是什么心情,进来时脸上带着及其难看的笑,“小人眼拙,这位想必就是红娘姑姑吧?” 红娘不说话,从鼻尖传来一声轻嗤,端起桌上的茶杯不紧不慢地饮下。 刚刚还嚣张的人,现下像是被拔了爪牙的家猫,“姑姑见谅,小人奉旨捉拿叛贼,还望姑姑通融。” “哼!”红娘将手上的杯子砸在桌上,茶杯里的水溅了一桌,“奉谁的旨,通谁的融,圣旨在哪,脸面在哪,你且哪来我看看?” 为首的人一脸为难,说不出话来,憋得一脸菜色。 京都这地方,随便踩着谁的脚,都有可能是哪位大人的命根子。 眼前这位长者,身上虽然有几分威严,但面相到底太过和蔼,看她的手也不像是个贵人的手,粗糙得很 她刚刚让自己出了丑,当下发起狠来,“哪来的野婆子,大言不惭,给我搜,再把这个野婆子给我关押,她是叛贼同伙。” 他说完,身后的人却没有动,他回头去望,就见众人支支吾吾,也不敢前行,“都愣着干什么?” “统领,这,这是无书舍!” “无书舍又怎么了,无书舍还不是......”他话没说完,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跑出去看了看门外的牌匾,不知是什么心情,进来时脸上带着及其难看的笑,“小人眼拙,这位想必就是红娘姑姑吧?” 红娘不说话,从鼻尖传来一声轻嗤,端起桌上的茶杯不紧不慢地饮下。 刚刚还嚣张的人,现下像是被拔了爪牙的家猫,“姑姑见谅,小人奉旨捉拿叛贼,还望姑姑通融。” “哼!”红娘将手上的杯子砸在桌上,茶杯里的水溅了一桌,“奉谁的旨,通谁的融,你且哪来我看看?” 为首的人一脸为难,说不出话来,憋得一脸菜色。 “回去告诉你家大人,无书舍还不是轮得到他撒野的地方。” 可不管当前如何美好,该来的还是要来。 嚣张的士兵不请而来,一脚踹开了无书舍的大门,寒风奔涌而来,吹散了满是的轻纱。 十七几乎实在一瞬间拿起榻上的披风系在伊人身上,利索的替她系好了带子,才挂着皮面的笑意转过去。 “几位爷?什么事?” 为首的人许是刚刚晋升上来的,官威很大,傲娇的扬了扬下巴,连令牌都懒得拿出来“奉旨捉拿叛贼,可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 “还不快滚!” “下次见到我,唤我一声祖宗,我勉强守着,若是唤出错了,不要怪老参不是人了。” “赶紧滚!” “慢着,将人带走!” 第一百五十三章 道别1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人一走,无书舍瞬间安静下来,满室的静谧,也让人安心。 安生趴在门边上,谨慎盯着,明显是一个备战状态,谨防有人再次闯进来。 他们这种在找死边缘来回徘徊的行为,是十七会做的事情,这种时候,他们越是嚣张,萧野也是难以揣测,他们才会有一线生机。 十七看了一眼,“去通知京都各处安卫。” 安生领命,套上黑色点面罩,从楼上窗户出去,穿梭在各个房顶上。 “不必担心,这地方有我在这里压着,只要他们还想要坐上那个龙椅,断不会乱来。” 伊人不知道说什么,眼眶微热,“谢谢婆婆。” 红娘握住她的手,笑得慈爱,“谢什么,苦命的丫头,往后可要好好顾着自己。” 她将伊人的手放在十七手上,微微收住了脸上的笑意,神情有些失落,“将军。” 十七身形一顿,不可置信地望着红娘,红娘笑了笑,“我都知道了,公主身边不会无缘无故多了一个人,皇家会放任不管只有一种解释,你是陛下的人。” “还是婆婆看得明白些。”十七自认为拙劣,笑着同婆婆打趣。 红娘叹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将伊人的手彻底放到十七手里,“这唯一的公主,你可要护好了,记住,她先是你的公主,然后才是你的夫人,国永远大于家。” 伊人垂下眼眸,不动声色想要抽回手,却被十七牢牢握住,十七道:“婆婆说的话,我记着,我是十七将军的时候,她是公主,我是十七的时候,她就只是小娘子,她便是我的天下。” 红娘笑了笑,好似才放宽心,慈爱的点了点头。 小挑收拾好了细软,又拿来了一封信,神色焦急递给伊人,“这是什么?” “是知微公主托人送来的。” “知书?”伊人打开信,瞳孔放大,又将信拿出来仔细看了一番,“这是宫里各位大人的亲笔,文官弹劾书,上面写着萧野谋权篡位的条条罪名。” “夏知书进宫了!” 是,一定是,一定是她在听到消息之后进宫的,为的就是帮他们拿百官的弹劾书,防止萧野倒打一耙,但是现在皇宫这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伊人心里感动却又生气,“这个傻丫头。” 十七也看了信上的内容,将他整齐地叠起来,放在伊人的荷包里,“事不宜迟,我们要尽快出城才是,萧野的人一定会大肆瘦捕,我们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几人围坐在桌前,仔细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局势,十七回用兵,心里早已经有了数。 “城门现在肯定已经被封锁,今晚大部分人都在搜捕,所以今晚才会是城门最薄弱的时候,我们要出去,只能硬闯,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我刚刚已经知道宫里发生的一切,萧野要想坐上那个位置,不能留下污点,一定会控制百官,但他不能没有百官的支持,所以他一定会以百官的家眷作为要挟,百官不得不从,而文官改革之后大燕已经有了新鲜血液,京都之事我们大可不必担心,萧野一时半会忙于应付他宫变之后的一切事情,没时间对付那些官员。” 伊人接着十七的话,“所以这也是我们那位皇帝高明的地方,他将所有的时间节点都控制在这个时候,百官在,家眷也在,百官知道了萧野的种种劣迹,迫于势力不得不服从,却又给机会让萧野挟持他的家人,在百官心里埋下一颗种子,一旦发芽,萧野势力溃不成军,他这个皇帝,也只能当个土皇帝。” 谁说他们陛下无所作为,瞧着吧,心眼多着了。 十七默不作声,大抵是认同了这个说法,小挑放在膝上的手悄悄握紧。 十七继续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南上,先去找萧世子解决西南的事,然后利用西南兵力助我们成事。” 说着,他看了一眼伊人,“如果我没猜错,陛下应该还有一位皇子?” 伊人身形一顿,垂下眼眸并不说话,十七明了,“那就是了,那就等这个天下干净了再还给他,免得他现在遭人嫉恨。” 伊人不反驳他说的,算是默认,“但萧野的事,我们不能不让天下人知道,我们整军出发,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这世道一天一个样,回来怕是天都要变了。” “对,我们现在的主要问题,就是人手太少。” 十七将目光放在了景明身上,“景明,我们刚刚说的话没有避着你,你都听到了?” 景明点了点头,他的头发已经长长,及肩了,小挑给他挑了一个好看的,衬他的发饰,扎了一半,他是天生自然卷,额前碎发又多,便给他留了一个侧边刘海,看起来比那些规规矩矩的小公子俊俏得多,此刻眼里满是星辰。 他这话一说,伊人大概已经猜到他什么意思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现在,我们大家都需要你的帮忙,但是可能会很危险。” 景明正襟危坐,眼里充满了渴望,显然是不惧怕。 十七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今晚去找那些小乞丐,将我们刚刚说的,萧王爷的罪责全部散播出去,越多的人越好,但是注意不要让人抓住了,若是被抓住了,就躲在无书舍,千万不要出门,红娘会护着你们。” “还有!”说着,十七拿出腰间的那个石板子,“京都的乞丐暗哨,我就交给你了,由你支配他们,你聪明,知道怎么做。” 景明点了点头,没有像往常一样,不收这些东西,干脆地收了石板子,就往外走去,走时不忘了将头发刨乱,脸上抹黑。 伊人看着他瘦小的身影,于心不忍,“你将石板子交给他,会不会压力太大了。” “那石板子只是个念想,那些乞丐不能一直跟随我,景明是个有大志的,比我厉害。” 他已然这样,有他点使命,但景明不同,他能改变这些乞丐的现状。 红娘无所谓喝着茶,道:“且让他去吧,保管明儿早上,整个京都都知道宫里那些事了。” “婆婆,在下还有一事相求,还请婆婆伸出援手。” “哦?” 第一百五十四章,离别2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婆婆一直守着这无书舍,还请婆婆广纳天下读书人,容他们在此将栖息,也请婆婆暗中安排人,以读书人的名义,控告萧野。” 广纳天下读书人,是为了保护无书舍,虽说萧野暂时不敢对无书舍动手,但是一旦逼急了他,没人敢保证他会不会恼羞成怒,广纳天下读书人,萧野就是要动手,也还得掂量一下民意。 二来,也是为了拖住萧野,他们必须要有更多的时间来筹备兵力,所以必须要有更多的事情来拖住萧野的脚步,让他分心。 三来就是在天下人心中埋下一颗种子,让他们对萧野坐上那个位置有隔阂,也是为了他们以后成事的方便。 这种事,虽说不是什么大事,但到底是会掉脑袋的事,红娘却没有半分犹豫,“我明白了,明日开始我就无限开放书舍,各书舍分部我也会吩咐下去。” 周围波涛暗涌,饶是伊人不会武功的人,也感觉到了周围的肃气,一下严肃起来,“十七?” “出来吧!”十七一声吩咐,十几个人从书舍各个地方跳出来,全是黑袍劲装,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参见将军!” 红娘和小挑还没反应过来,伊人看了眼前的这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大致懂了,就看见安生从外面回来,同他们做一样的姿势,“属下参见将军。” 伊人知道十七隐瞒身份藏在京都,但没想到他隐藏地这么深。 十七平日里吊儿郎当,现下在属下面前确是正经得很,连个笑脸都没有,绷着皮肉,“起来吧。” 众人齐齐起身,安生上前,“回禀将军,城内两百精兵已经集合完毕,随时可以冲出去,城外两千骑兵在郊外候着,随时待命。” “十七,这?”饶是伊人再想,也想不到会有这么多人,且全是士兵。 十七道:“这事说来话长,现下不适合说,待找到合适等我机会我再告诉小娘子,大抵当初我受罚,离开了军营,本是重罪,陛下将这些人派给了我,说是让我将功赎罪,他们驻扎在京都,伪装成百姓,商人,城外的伪装成马厩的人。” 中间故事说复杂也不复杂,总之对于十七来说,那是他最混乱的一段时间,而这些事情,都与伊人相关。 伊人会意,也觉得这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这些都是十七心腹,他们边境打仗不似他们都城的人,心腹也只有那么几个,十七的心腹,全都是实打实跟他生死与共的人,大致跟他们说了一下宫里点事情,各个义愤填膺。 大家都是武将,最看不得萧野这种出卖战友,卖国求荣的人。 他们悲愤表现地太过明显,伊人亦有种被带动的感觉。 “可是将军,我们这点人手,与萧野对抗,怕是干不得,白白送了人头,还让萧小贼人得逞。” 这也是伊人担心的,她不能暴露身份,一旦暴露身份,凭借萧野的势力,还有别有用心的人,说不定会引起一阵轩辕大波。 可若是她不暴露身份,根本无力对抗萧野,单凭一把天子残剑,更是给萧野反击点机会。 伊人垂下眼眸,手上无意识地搅着那个铃铛辫子,视线逐渐放到十七身上。 十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是在沉思。 她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十七?”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皇帝的安排,断然不会将他们安排在这个死路就不管了,一定会有活路,而这之间,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就是十七。 她不知道十七是不是皇帝最后的底牌,但她可以肯定,十七的作用远不如此。 十七听到她的声音,回过神来,眉峰轻轻一挑,回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而后收敛了神色,转身去看那些人。 他不说话,先是执手向他们行了一礼,神情严肃。 众人被他吓住了,纷纷后退,亦行了一礼。 “十七与各位,都是生死相交的兄弟,你们跟随我,是自愿的,亦是皇命难违。” 刀剑碰撞的声音,马蹄飞扬的风尘,还有拼死抵抗守护的将士,在这里一幕幕上演,黄沙弥漫了眼睛,倔强的人却没有半分退缩。 打杀声,嘶吼声,哀嚎声,每一种声音都是一出故事,在热热闹闹的喜堂上,在人来人话的繁华街道,在推杯换盏的一场场酒宴中,在觥筹交错的乐礼中,在他们祥和的笑脸上,一幕幕上演着。 “保护殿下!保护殿下!”副将的嘶吼声在战场上想起,而后将士口口相传。 一时间,战场上全是这样的嘶吼,躺下的,还活着的,一声声叫着,“保护殿下!”是他们的职责,亦是他们的希望。 萧元君身边瞬间被一群士兵包围着,殊不知,萧元君并不要这样的保护,他们也保护不了他,敌军逐步逼近,已经将他们逼到城门口,再往后就进城了。 其实他们大可以进城做最后的抵抗,但是一旦封城,敌军即刻点火,那他们刚刚征战的意义就没有了,还剩最后五百人马,他们牢牢地将萧元君护在中间,不论是退还是攻,他们都没有怨言。 副将看着越来越近的敌军和近在手边的城门,,欸有一点犹豫,“殿下?” 萧元君屏气,几乎是下了最后的决心,“攻!” 霎时间,人群几乎是一瞬间散开,往前方跑去,紧接着,又是此起彼伏的嘶吼,哀嚎。 萧元君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城门,了然地笑了笑,伸手抚摸了一下厚重的,潮湿的城门,而后决绝的转身,带着他的少年气概,举世无双。 “今夜与君会,十七感念诸君恩情。” 约莫是搜了十七的影响,成为了向他那般潇洒的人吧。 只是着圣旨?皇上到底是何意?他不清楚,亦或者皇上这一步的目的是什么,或许至于十七才清楚,他神煞给有秘密,岁哦说没有瞒着,但伊人也没有温,大概就是为了感激他当初没有问他省份吧。 他会先这和十七这一路,大多是十七在妥协,似乎,嫁个他,不是什么台怀的是,哪怕婚礼太过仓促,也并不觉得可惜,可能是应为这个人斯塔吧。 十七邹静宿舍那一哦可,就有无数人过来给他道喜,他都笑着手下了,而后直奔楼上,惹得底下众人哄笑。 十七已经无就可能到一脸娇羞的伊人,嘴角梨涡尽显,“小娘子,我来娶你来了。” 伊人回头,看见门边依靠着得男子,约莫真的不是什么坏事,这一生小娘子,壁纸从前,以为可就不同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勤王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奉皇上之命,起兵勤王,缉拿叛贼萧野,肃清朝内。” 十七从腰间拿出一个令牌,铜牌银令,上面雕着复杂的虎龙纹,如典籍上记载地如出一辙。 暗卫纷纷低下头,就见红娘和小挑都跪下了,以示尊敬。 伊人看着他手上的令牌,陷入一阵恍惚。 事情还需从四年前说起,当初十七从京都回去的路上,对盼君一见钟情,认出了她是当时红墙白雪下的素伞少年,郎心懵懂。 回北境之后,老将军将他叫到帐里,他风尘仆仆连见衣裳都没换就去见他了,老将军独自一人在喝着闷酒,桌上放了一个暗色盒子。 彼时十七还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少年郎,大大咧咧不知愁滋味,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明儿该怎么躲过老将军的责罚。 老将军一改平日里暴躁的姿态,没有一看见他就踹,竟将他唤来一起喝酒,他鬓角有了银丝,人却还年轻。 老将军闷声喝了几碗烧刀子酒,将面前那个盒子“啪”地一下放在他面前,“打开开开。” 他在袖子上擦了擦手,一边嬉皮笑脸一边去打开,“这是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打开之后,铜牌银令,龙虎纹,他不敢说话了,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将军。 老将军瞥了他一眼,明显嫌弃“看着我干什么,给你的!” “给我,给我做什么?”他当时并不晓得这个令牌意味着什么。 老将军长叹一声,放下了手上的酒碗,眼神清明,望向十七,“十七,你去都城吧。” 就这样,十七和老将军大吵一架,十七执意要离开军营,说是要去更远更多的地方见见世面,老将军不依,最后将他赶出了军营,连带着十七的手下,全都被连累,说是将他们发配出去,永远看守着十七。 可谁又知道,这都是他们设下的一个局。 实则皇帝早就知道萧野的狼子野心,但苦于找不到证据,没办法定罪,即便是有办法定罪,皇帝大可以压制萧野,但皇帝没有,他最大限度地放任萧野自由,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犯错,这个错须得大到天理难容,如此,他才有机会将萧氏外戚连根拔起。 萧元卿很可以安然地度过这一生,但他偏不,苦心经营了一盘棋,以自己为诱饵,诱萧野上钩,为了给那位还未出世行太子殿下铺一条干净的道路,也为了给天下一个内外清明的大燕,这位皇帝牺牲了许多,他的棋盘早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而如今,十七正是棋盘里的人,十七明着是离开了北境,成为北境将军心口的逆鳞,人人不得题,就是为了最大限度抹去他在北境的存在,不给萧野查探的机会。 而十七走时,带走了名为看守实则手下的两千精兵,奉旨回京,是皇上亲封的十七将军,官居一品,手握勤王令。 而十七,在回京的路上将两千精兵拆散,一路伪装,发展成了暗线,而他自己,则在京都当一个商人,知道与伊人相遇,无端被卷入许自汉于掌云间被刺杀一事,且此事牵扯进了公主,十七才猜测出,皇帝是要启动他这个埋在京都的暗线了。 皇帝召他入宫,他原以为是要他做什么事,但什么也没有,反倒是给他赐婚其中深意他不愿意深究,但他心里清楚,这个婚,不作数,皇帝猜透了他的心思,只是为了将她绑在伊人身边罢了,如此,他才不得已,要帮盼君公主成事。 实则大可不必这样,十七心里有数,什么是他该做的,什么是他永远不会放弃的。 铜牌银令出,帝死有疑,起兵勤王,名正言顺。 有了这个令牌,算是师出有名,也确实印证了十七的话,暗卫心里悲戚,憋着心口那股气,“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单凭我们,勤王?怕是太难了点?” “先出去!”十七收起令牌,唤安生拿来了京都的地图,只指城门,“我们只能硬闯,一旦硬闯,事情便会闹得很大,也算是如了我们的愿,但是我们只有半个时辰攻破城门,一旦半个时辰之后,萧野便会派出大部人马追杀,凭我们现在的兵力,根本无力对抗。” 现下最难的问题,还是人手,他们城内只有两百精兵,饶是再有本领,也难敌众人。 伊人从开始就一直没说话,看着十七手里的地图,两指轻轻放在京兆尹府的位置,“找他帮忙,怎么样?” 京兆尹王荣?十七怎么没想到?两眼一亮,“安生,你去找王大人,不管用什么办法,半个时辰之后,让他们配合我,扰乱京都的巡察,越乱越好。” 不说难度有多大,安生头也不回就跳窗而出,势在必得。 十七没有在意,精打心算地安排仅有的两百精兵,伊人在一旁听着,暖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细细的绒毛泛着黄色的光泽,低沉舒缓的声音在夜间响起,眼前这人,让人安心。 半个时辰之后,京都响起了兵荒马乱的叫声,“在那边!” “在那边!” “这,快跟我走,他们在这边。” “那边!” “这边!快来!” 到处乱窜的士兵,乱做一团,像是跳梁小丑,一直奔跑着,却不知目的是什么,又该去往何处,只是漫无目的,跟随者大众的脚步。 安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王荣,王荣隶属的京兆尹,虽说归他调配,实则也是萧野的地盘,一旦被萧野发现,王荣死罪难逃,说不得还会连累他的家人,。 即便如此,他还是愿意帮这个忙,他将府里的人全都派出去,名为帮忙,实则是为了扰乱秩序。 京都小巷多,他手下的人全部将人带到小巷里跑,分散他们的兵力也消耗他们的体力,虽说不是什么妙招,但也能解燃眉之急,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十七看准时机,带人从乞丐巷,直接往城门涌去,一路跑,有人脱离队伍,他们以三十人为单位,分散在各个不同的方位,引诱敌人,分散兵力。 但无论怎么精心设计,他们也只有两百人,兵刃相见,总是要见血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出城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叮叮当当的刀剑碰撞声,在繁花的京都,尤显刺耳,十七将伊人牢牢护在身前,白色披风在她身上穿着,愣是没有沾上半点血。 那些人渐渐反应过来,都在往主街道,城门的方向涌来,王荣的人即便是想暗地捣乱,也无从下手,只能暗地里假装御敌,实则杀人保护他们。 两百精兵根本经不起消耗,不过一刻钟,就消耗了一半的兵力,但萧野的人还没有聚集,一旦聚集,只有死路一条。 “小娘子,你怕不怕?”十七将人护在身前,他的脸上染了血,多了几分戾气,低头说话时,还是那般温柔,又小心翼翼。 “不怕,这是我的宿命。” “呵。”十七轻轻吻在她的发顶,将身前的人箍得更紧,“信我,我会带你出去的,我会,护你一世无忧。” 说完,他抽出腰间的长鞭,用力一挥,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挡在身前的人全部挥倒,“冲城门!” 歇斯底里的一声吼,暗卫全部聚集在一处,护着十七的马往城门跑去,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倒下,他们距离城门的位置也越来越近。 上一次这样的场景,就在刚刚,伊人躲避萧决的追杀,冲出城门的时候,那是有十七在外面护着她,这一次,怕是真的要到尽头了。 身边的人几乎全军覆没,十七的马中了箭,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马蹄上扬,然后往前扑去,十七条件反射揽住伊人的腰身利用轻功往前跳,才避免摔在地上,十七看着躺在地上流着血的马儿,脸色发黑。 下意识将伊人护在身后,手里拿着萧予安送给他的那把黑剑,面色沉郁,“安生,等一下我杀出一条血路,你到这公主逃出去,我警告你,你给我好好护着,她要是少一根头发,军法处置,全部来一套!” 他虽是恶狠狠地说着这话,其实心里也没有底,对方人太多,他一人难以抵挡,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必须要去,公主,必须活着出去。 伊人这一生贵为公主,从来没有感觉自己是个有用的人,她总是需要人来保护,国师,贵妃是,皇后娘娘是,她家兄弟更是,现在,连十七也是。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是她什么也没做,“十七?” “小娘子,乖,听话!” 在他语毕的一瞬间,伊人分明看到了他嘴角的笑容,那个梨窝,小小的,但是就在那一瞬间,十七就已经冲出去了。 长鞭一挥,清扫了近距离的人,给他们开阔了空间,安生拉着伊人的手就忘城门的方向跑去,“走啊,走!” 伊人忍不住回头,那个黑袍少年,手上的长鞭已经没了用武之地,他用那把小小的长剑,插进一个有一个人的心脏,抹了一个又一个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他的脸上,少年眼睛未眨,机械地做着杀人的动作,黑红相间的发带的在夜里飞扬这,那个歪歪扭扭的马尾还算争取,没有散。 她用力睁开安生的手,转身往城内跑去,她看到少年眼里,惊喜而又担忧的眼神,最后他们相拥在一起,成为了亡命鸳鸯。 可惜,这一切都是伊人的期许,并不是公主能做的,她能做的,是跟着安生,用力,跑得再远一点,更远一点。 不过百米的距离,伊人像是跑完了整个燕朝,城门越近,她的心里空落落的。 左边肩膀已经抬不起来了,十七持剑挡住了所有的攻击,看着越来越小的身影,脸上带着笑,她就要出去了,她就要到城门了,可是他也快要不行了。 在他软下身子的那一刻,铺天盖地的喊杀声涌来,他身上承受的刀剑重量,也瞬间消散,成群的马儿在他耳边呼啸,十七醒过神来,看着已经抵到心口的长枪,一个回旋踢将人掀翻在地。 看着涌来的人马,来不及思考,一匹上好的马儿停在他的身前,不停地踱步,似乎是要说些什么,十七顾不得那么多,旋身上马,打马往城门的方向跑去,不管身后事。 伊人往城门的方向跑去,突然有人从城外涌来,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吹去她的衣裙,头发,伊人只是稍微一愣神,脚步却未停,继续往城外跑去。 杨洋情商很高,你全程就被杨洋这一个优点洗脑了是吧,全篇都是这个,我明明也有很多其他优点。说起来,我情商可能是比你高那么一点点,我可能早些时候就知道你可能对我有好感了,具体什么时候我也不清楚,但我不说,万一是我想多了那多尴尬啊。我原想着,这么多年你也没有说,可能就会一直把他放在心底吧,我和你相处就像是很好的朋友,甚至有时候我会刻意和你保存距离,我觉得就这样,就算是不尴不尬那也不算太遭。结果你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这就很尴尬了,但我想我可以不用过于委婉地拒绝。那我潇洒点说吧,我对你没有你对我的那种情绪,我也认为你对我太过执着了,或者说你对你喜欢我这件事太过执着了,对于我自己的感情,相对很多人来说我可能是空白的,但我很清楚,我也许比一般人对待感情勇敢一点点也明白一点点,我可以等我觉得合适的人出现,他不出现的时候我可以继续期待,我一个人也没关系,我喜欢了我可以先迈出第一步,他后退我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走完那101步。如果一个人我心动了我会付诸行动,如果我没有感觉哪怕我跟他相处几年,我们也只会成为朋友关系。我相信日久生情,但我从不期待与相信它会发生在我身上。没有你们说的什么什么样的人适合杨洋,是那个人出现我会发现原来他适合我,所谓爱情,我没有给他任何框架,有了就是有了,你现在把我框在这个架子里,所以你就只看到了我,我不会让你放弃你喜欢我这件事,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但我会拒绝你,这是我的作为。如果你觉得我说得还不够让你理解的话,那我再换个说法,同样都只来人间走一遭,谁都不愿意将就,这不是自私,是对人生的负责。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南上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天刚刚破晓,青色的天空,灰蒙蒙的,月亮已经悄悄隐去,血色的云朵悄然升起,晨间的轻风,带有些凉意,黎明来了。 这样的凉意,伊人佛山居的日子感受过,她那是,也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小道姑,每日有早课,晚上还要修行。 佛山居的人不问世事,没人在乎她的公主身份,也没人在意她的眼睛瞎不瞎,他们只在意她的课业做完没有,该学的礼仪学完没有,没有学完他们都是要挨罚的。 说来稀罕,她堂堂公主,养在道山就算了,还得修习,国师道长说,她这样的公主,不能让邪念入心,须得早早地断了那些欲念。 想来也是,瞧现在这情况,大燕命脉都在她身上了,一旦她有了贪恋,这大燕还说不定是个什么模样,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要给她洗脑,也是枉费国师道长一身仙风道骨,尽干些缺德事。 她一路上都这么想着,看着一路的风景,想起了在佛居山的那些年,虽然枯燥些,好歹没有这些烦心事,可现在,什么烦心事都有了,可能是她道心不够坚定,尤其在美男面前丢失了自己。 十七替她紧了紧披风,见她一直沉默着,嘴唇发白,眼里有暗光闪过,“小娘子不问我些什么?” 问是要问的,可是她不知道改从哪里开始问,他讲的故事够多了,可现在才发现,都是别人的故事,安生的故事,胡含生点故事,乞丐点故事,十七将军的故事,唯独没有十七的故事,她从来没听他说起过他自己,将军是他,十七也是他,但是在他讲过的故事里,十七和将军是分开的,她想了解完整的他。 她思索了半响,清冷的声音响起,“我想知道关于十七的人生。” 十七的人生?他的人生很简单,寥寥几句就可以概括。 记忆开始他是小乞丐,然后认识了狗生,狗生死了,他遇到了心尖上的姑娘,听了她的话去从军,然后碰见了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成为了想要报恩点小子,最后他成了将军。 十七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给她讲十七的人生,只说:“幼时参军,与黄沙厚土相伴,少时入京,浪子无家,笑看盛京繁花。” 短短几个字,十七说的洒脱,声音却染上了哭腔,伊人没有回头,将手背过去压着他的脑袋放在她的肩头。 十七从来知道知足,四年前他与她在山坡上匆匆一见,便心难安,在他知道他要回京之后,他觉得命运对他是如此的眷顾,他和老将军大吵,别人看是在做戏,他却是认认真真的想要为她赴京城。 伊人背抵在他的胸口,十七的脑袋放在她的肩头,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十七太累了,搭在她的肩头眯着眼睛休息,手上的血虽然止住了,但失血过多,身体本就容易感到凉意。 “十七?” 嗡嗡的声音从颈边传来,伊人凛下心神,“你可曾想过,我们的婚约不作数?” 皇帝本就是为了约束他,他不过是颗棋子,赐婚不过是算计着他的心意,将他们绑在一起,可是要与他成亲的人,不是伊人,而是盼君公主,圣旨明明白白写着,伊人才是他的妻,而她,只能是盼君公主。 皇帝早在四年前就安插了勤王这枚棋,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的监视下,天子宝剑在她手里,十七有勤王令,她有民心,十七有军心,皇帝陛下好生算计着。 十七听了她的话,侧过脑袋,掀起眼皮看她,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 “你干什么?”伊人吃痛,猛地偏过身子,低头去看还歪着脑袋保持掀眼皮她的的十七。 幸好他们两个走的内侧,与其他人分开的,若不然让他们看到指不定要闹些什么笑话,也就这人不正经。 十七皱着鼻子,假装还要去咬她,伊人怕了,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十七这才停下来,伸手扒下她的手握在手心,顺手扯过她的身子,再次将脑袋放回她的肩头,“下次再说这种话,我就咬死你!”说着,真的在伊人肩头咬了一口,力道不大,更像是在表示不满。 伊人是真的被他弄怕了,一动也不敢动,刚刚被他咬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烧,惨白的嘴唇也变得红润。 很久之后,十七才恢复了些精神,“刚刚帮我们的是什么人小娘子可知道?” 伊人摇了摇头,“不知,他们穿着黑袍蒙着面,虽然看不真切,但是使用的是一般弓箭,大刀,手法确是编制士兵操练时使用的。” 这也是十七疑惑的地方,按道理,事发突然,百官也都被囚禁在宫里,应该没人会,也没有那个能力能帮他们。 十七看得真切,那些都是精兵,大刀,弓箭都是新采办的,且是同一批的,应该是有人专门来援助。 “难不成是陛下?”如果他真的安排地那么缜密,也不无可能是他安排的。 “不会,即便是陛下,也不会等到把我们逼到那一步才出手,他出手那么晚,显然也是在犹豫,应该是京都的人,有些名号,不然不会那么怕被暴露。” 会是谁? 京都有这个兵力又与萧野不对付的,只有萧候府,但今夜事发突然,纵使是他,也来不及反应,且萧候府的兵先认人再认兵符,萧侯爷困在皇宫,萧予安远在西南,兵符在萧野手里,不可能会是候府。 “罢了,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是敌是友,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是结局。 “将军,前面就是大道了。” 安生从背后走来,一身黑色劲装,平日里当店小二的时候,憨头憨脑,没想到穿上这身衣裳,也是有精气神的小伙,眉眼间都多了几分利落。 伊人看得清楚,他刚刚在城门厮杀时,干脆利落,一点没有抠抠索索的样子。 十七看了眼天色,灰布已经掀开,还是阴沉沉的天,这个天气,实在不适合他们赶路逃命,他看了一眼大道,走上大道就没有那么容易躲藏,随时有可能暴露。 “吩咐暗哨,大肆宣扬萧野谋反的事迹,还有,大力宣扬公主的事迹,并暗示遗昭在她身上。” 天色赶路难,他们没有规划,必须要有些难题来绊住萧野的脚步才行。 第一百五十八章 传言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啪!” 这已经是今日早朝的第六个器皿,上好的琉璃盏,变成一堆毫无价值的碎石头。 宫人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百官垂着脑袋默不作声,陛下遗体还未下葬,萧野将其扣押,迟迟不下葬,说是未到吉时,黄陵也还未修好,其实不过是为了逼公主显身罢了。 皇帝的遗体一直保存在冰棺里,来福公公在里面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 萧野此举,借口随时冠冕堂皇,但到底难服众人,还想自立为王,以李如言为首的文官,与其周旋。 “没有陛下遗昭,我等不会易主,萧老王爷说是上听天命,那您倒是将遗昭拿来我看看,若是有,我等绝不敷衍,诚心跪下来磕这头,参拜吾皇。” “盼君公主毒杀先帝,篡改遗昭,本将军临危受命,有何不可?先帝尸骨未寒,各位大人就要抗旨吗?各位大人是盼君公主借文官改革的名头选拔上来的?” “我等是大燕的科考制度选拔上来的,上对得起圣贤礼人,下对得起皇恩浩荡,倒是萧王爷,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心寒!” “心寒!”萧野一身紫袍,站在龙椅前,面色发黑,与他们对峙,“本将军劳苦功高,为大燕立下赫赫之功,这位置本就该是我的。” “你,萧野!你不要太过分!”从来没有人以功绩的多少来决定君王是谁,这已经不是诸侯霸王的时代,李如言惊与此人的无耻,但他一个读书人,口舌之争还真没什么神算。 谢忱上前,还算客气,“将军,我们都是为大燕效命的人,将军既没有遗昭也没有玉玺,难以服众,恕我们难以听从,你说盼君公主带着遗昭出逃,可现在玉玺凤玺双双丢失,民间盛行凤凰传说,说只有公主现世,双玺才会重新显世。” “一派胡言,道听途说!” 可即便如此,萧野还是没有办法强行登基,原以为控制百官家眷他们就会妥协,没想到越啃越硬。 他坐在书桌前,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怎么样了?” 门外有声音响起,“他们一路往西南方向,不日就要与萧世子汇合了,我们的人一路追杀,他们有人相助,屡屡让起逃脱,且他们多小走路,我们的人只能走官道,实在难以追赶。” “查到可是什么人在帮他们?” “没,没有,对方将身份全部隐藏。” “一群废物!”又一具琉璃盏破碎,门外的人默不作声。 苏离来时,地上就是一片狼藉,也没人赶进来收,萧野将手抵在额上,一脸头疼,他寻到茶座上,不慌不忙地开始泡茶。 直到茶香满室,萧野才算平静下来,“唤成王。” 萧决从外头赶来,他的兵驻扎在郊外,不敢进京,怕落人口舌,他们父子二人,现在是骑虎难下。 “凤凰传说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传说五花八门,总之就是说公主殿下就是那只凤凰,只有她才可以阻止灾难的发生,悠悠众口,百姓口口相传,我们也查不到源头在哪。” 萧野长叹一口气,“到底是我们太心急。” 若是他们当时没有策划那一场宫变,也不会落入圈套,逼得他们不得不谋反,而今谋反了,坐上那个位置却太难了,身上还洗不干净了。 行了,你先出去吧,没有我的命令,千万不要进京。派人在徐盯着的。不要再让那些谣言到处乱窜。 小姐之子。举步维艰。陈哲,你往外走去,现如今他走在公里都不敢用真实的身份。你好。一开始就坐在那里泡茶,没有说过一句话。小叶大大地瞟了他一眼。公子。白衣出差,一直飘飘。嫂子,天蝎试试。都说那公主。是啊,天沙发。我看苏先生。绝尘脱俗。看起来到十月工资般配。嗯。思你泡茶的少一顿。眼睛微脆。嘴角。可查的扯动一下。没有回答。嗯。首页看他将茶水倒了又泡泡了,又到有些疑惑,先生都是做甚。苏苏,你继续手上的动作差异,不惊。这茶只能闻,不能品。插上茶味有一样满足。也算是尽力了。小也搞不懂他们这些和人的心思。拿起安全的责。先生,对照上怎么看? 哦。我不可以与五经。既然百官。不丑。那就让今晚就会空着。时间久了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至于余民间传说,大可不必理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张军现在主要做的。是叛军工作。姐,不做内衣皂,是不是真的?只要将军拿到手。这皇位是张俊想让谁还不是就给谁。 任凭外面狂风暴雨,她的凤栖宫却还是一片安详,说难听点,没有半分人情味,凤栖宫不习惯点灯,宫人们在黑暗里,如鱼得水,仔细观察,这些宫人都瞎了眼。 “你们都下午吧,去殿外跪着。” 突然的出身打破了凤栖宫的宁静,宫人们也只是稍稍愣神,去外面跪着,即便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跪。 “公主,真的?真的要拿出来吗?会不会太危险了?”小挑从寝宫拿来了一个木盒子,盒子陈旧,上面落了一成灰。 伊人并不急着打开,从袖口取出了齐落带回来的信封,“小挑?” “公主?” “这不是梦吧?” 小挑并未答话,黑暗里,水滴声清晰可闻,显得如此突兀,小挑手忙脚乱挑来了琉璃灯。 信封被血染了大半,伊人慢慢展开,仿佛能看到那个夜晚,他坐在灯前写信的样子,那夜一定很冷,说不定西南已经下雪了,他一定含着笑。 断了线的珍珠啊,怎么也收不回来,一点点沁湿了信封,血迹晕染开来,那些沉默的,没来的及开口的话,满满逝去本来的样子。 如若真是真样,倒也省了许多的事情,或许真如明年传言那般,他们就是天津股东还不知,下凡骊姐来了,伤员看不惯他过得艰难,给她开了熊啊哈选,让他有些姐姐姐你好可哦足球。 十七觉得,他是正整数见到宝乐,他的七夕小娘子,是如此比一般的人啊,真好。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战争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你说这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公主能救大燕百姓?她也不过一介女子?” “你以为你跟公主一样?人家是凤凰降世,还是天命公主,和太子同胞生,传说就是她护住了龙气,所以才能保大燕安宁。” “这么说,那个凤凰传说是真的,公主真的能保佑大燕?” “那当然!”蓝杉妇人悄悄看了看四周,将人招过来附在她耳边,“传说公主手里有遗昭,所以萧王爷一直没有即位,就是因为百官不服,说遗昭没有公布,另有其人。” “谁啊?” “黄长子。” 靠过去的妇人一脸惊恐,“他他他,他不是死了吗?三岁夭折啊?” 蓝杉夫人没有说话,那人又贴过去问,“那现在皇帝都没有,会不会又要打仗啊?” 蓝杉夫人无所谓地磕着瓜子,顺便甩了她一个白眼,“不会,我燕国以武立国,京都地处中央,东南西北四境各有将军镇守着,别国不敢轻易来犯,只要都城不乱,燕国就不会乱。” “你怎么保证都城不会乱?那?那人家萧王爷,就,就不会霸王上弓啊?” “胡说些什么呢?”蓝杉妇人又瞪给她一个白眼,“那京都是说乱就乱的吗?京都乱了他还当个什么皇帝?当个亡国奴还差不多!” 那人满脸佩服,“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他们这种闺阁女子,家中妇人,是极少能知道这些事情的,更别说还是他们这种家中没有背景的人。 蓝杉妇人受了敬佩,胸膛都挺起来,端着她的菜篮子,顺便带走了桌上的瓜子,微胖的下巴扬了扬,“看到没有?那些交头接耳的人,都在说这些事呢,也就你还不知道。”说完就提着她顺走的瓜子走了,走时嘴里还在嘀咕,“这萧王爷谋权篡位也不是个好东西,怕是巴不得京都乱呢!” 女子跟在身后,没有听真切,疾步跟上去追着问。 十七压低头上的帽檐,唤小二上了一壶热茶,细心地给伊人刷洗了碗筷,他们已经连续赶了几天的路,需要补充物资,便分头行动,正好也要来城里打探一下消息,没想到一坐下就听到这些话。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往酒楼匆匆一撇,发现真如那蓝杉妇人所言,所有人,不管男人女人,武人文人,江湖人士还是贵家公子,全都交头接耳,依稀能听出公主,凤凰,遗昭这些词。 小二上了菜,看了一眼他们的装扮,底下身子,“最近不太平,二位还是低调些。” 他这话说得云里雾里,让人摸不清楚头脑。 十七给伊人夹了一块豆腐,“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伊人没什么心思吃饭,细细听着旁人的言论,听出了个大概,“凤凰传说?我们只让暗哨宣扬公主的特别,遗昭这事,也从来没有说过。” “看来真的有人在帮我们,会是谁?” 十七陷入沉思,那人手能伸这么长,必定是个大人物,且一定是京中人,才会对这么些事情熟悉,那人一直暗中保护着他们,一路将他们护送至此,也让萧野以为他们人手多,不敢轻举妄动。 “那人散播凤凰传说的谣言,扩大了我,公主的影响力,还透露遗书一事,必定是一位知情人,他帮我们拖住了萧野,无形中也在激怒他,若是他不管不顾,怕是更难对付。” “不见得!”十七开口,唤来小儿打包了许多的馒头,才开口道:“小娘子可知遗昭上写的是什么?” 伊人摇了摇头,来福公公将遗昭交到她手里时,曾叮嘱万不可随意打开,只说待她明白了一切,再打开。 “那皇长子?” “客官,您的馒头,给您装好了。”小二热情地递上馒头,打断了他的话。 “此事复杂,牵涉甚广,个中缘由恩怨极深,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也不是完全了解。” 十七点头,“先离开这里再说,早日与予安汇合再做打算。” 他们各自压低了头上的帽檐,十七将披风系在她身上,又替将荷包塞得满满的,“行路艰苦,没有莲子,小娘子忍耐些,吃些山楂解解馋,待稳定了我再给你做些好吃的。” 她想说其实不必如此的,哪个逃命还要带带这些东西,她这一路虽说廋了,但到底没受多少苦,反倒是十七更瘦了,眼底一直有一圈淡淡的乌青,下巴更显消瘦,那双看起来魅惑的桃花眼也更加深邃,久看不得,一看就会陷进去。 可她只说,“好。” 十七这才笑了笑,替她转正了帽子,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走时他们去了一趟无书舍,无书舍还是那般热火朝天,书生们激烈地讨论着,有人在一遍遍写着问罪书,神情激昂。 管事认出了伊人,未及行礼,被伊人悄声止住了。 管事将人带到后院,“小的奉红娘之命,若是见到叶姑娘,叫我将这些银钱交给叶姑娘。” 十七不依,“婆婆真是多虑,有我在,小娘子何愁没有钱花?” 这倒是,这可是她的金大腿,到底是婆婆一番好意,她不好推辞。 “你托人给红娘带个口信,就说我一切安好,正在南上,叫婆婆勿念,京中一切事物还请婆婆小心谨慎,必要时刻可休息一段时间。” “姑娘放心,小的一定将话带到。” 婆婆既然能安排到人给她托银钱,说明京都一切还未乱,萧野果真不敢动无书舍。 小挑和安生各自从不同的方向赶来,身上大包小包,小挑准备的都是吃食,安生准备点都是跌打损伤的药,这一路上艰苦,大家配合还算好。 “这里抵达西南边境还需多久。” “按照各位从京都来这的脚程,大概五日。” “五日?”十七心里盘算,“我们要加快速度,争取早日与萧世子汇合,萧野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见人都到齐了,十七带着伊人与管事道谢,转身吩咐,“吩咐下去,走大路,继续南上。” 大路虽说要艰难些,但速度更快,距离更短,他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时间,必须抢占先机。 他们一路南上,越是离西南边境越近,周遭更是混乱,战争带来的弊端一览无遗,灾荒,瘟疫,雪灾,真真实实的在上演,而不再是皇帝手下的棋子的景色。 不可否认,战争,会带来和平,但他带来的是弹尽粮绝之后修整,是下一场战争的储备。 第一百六十章 按兵不动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南境的厮杀还在继续,不过不是战场的汹涌,而是战后的寂寥。 狼烟遍地,战旗倒戈,横尸遍野,这还战争最原本的样子。 萧予安经历了几番烈战,凭借萧元君绘制的新的城防图才拿下这两池,双方顺势惨重,但燕君士气大震,蛮人心傲,不愿投降,再有一次,萧予安就可以平定这场战乱,此时却传来陛下驾崩的消息,连带着除夕宫变的事,萧予安也听说了。 萧予安一下像是失了魂,跌坐在案前的台阶上,良久,才回过神来,“公主,公主怎么样了?” 信使回禀,“公主带着遗昭逃脱,掌云间的公子带着她一路往西南的方向,算日子,不日就要抵达。” 萧予安这才回过神来,就坐在案前的台阶上,手撑在膝盖上抵着脑袋,一瞬间,像是成长了不少。 在西南的这些日子,他成长了许多,萧元君死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悲伤,愤怒,之后却明白了生死,战争胜利之后他骄傲,自满,之后更多的是空虚,他原以为只要他做的够好就能保护更多的人,可现实永远在告诉他,你做的永远不够好。 萧元君的遗体还没有送回去,他自作主张地将他烧了,骨灰收集起来,一半撒在了西南战场,一半他打算带回去,葬在京都后山的那片桃林,据说也是佛居山上山的路口。 他任记得他说的战与沙场,葬与故土。 大燕国土那么辽阔,他不晓得哪里才是他的故土。 私自火化太子是大逆不道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这么觉得这样做没有错,本该如此。 “下雪了下雪了,这北境也就算了,这西南今年怎么回事,这都下了两次雪了,来年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士兵踩着泥浆走过,萧予安稍稍抬起眼皮去看,发现外面大雪飞扬,吹开了帐帘散落在底下,一瞬间就融化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案前看了一夜的边城布防图。 第二日一大早,雪还未停,他便下令整军出发,主动出击。 要知道,距离上一场硬站,不超过一天,昨日伤亡还在,兵力也还未恢复。 “我们在修整,敌军也在修整,这雪下的不是时候,敌军比我们更能适应这样的天气,我们不能坐着消耗兵力,必须先下手为强。” 京都出了事,不能再等,他必须趁早解决西南的战事,才能有足够的兵力和精力帮助他们,且敌军本就是边境蛮人,气候恶劣,这雪下的罕见,不见得他们能适应。 虽说一意孤行,但萧予安有实力,连打胜战,众人也是盲目相信他。 与此同时,京都皇宫也收到西南战况的消息萧野听闻萧予安连胜,怒不可遏。 “一群废物!布防图都交给他了,连个小小的世子都不能赢,空有一身蛮力,没有脑子。” 手下的人不懂,“王爷,当初布防图半真半假送到蛮人手上,本就是为了逼死太子,纵使不是萧世子,王爷不也本打算派手下的人前去征战以获军功,现在萧世子胜了,王爷何必苦恼?” “你懂什么?”萧野一声爆吼,吓得地下一群人全部跪下,萧野心中怒气难消,难得搭理他们。 然其中缘由苏离却清楚,他站在一旁,与周遭暴戾和恐惧的气场不同,他总是一身白衣气定神闲的,开口道:“半真半假的布防图交给敌军逼死太子不假,拿回城池以获军功也不假,但这人是谁都可以,不能是萧世子。” “他与太子,十七公子,公主殿下并称四大天王,公主忘西南方向去,就是为了寻找支援,萧世子若是败了也就败了,若是胜了,无疑给他们增强势力,且萧世子打赢此战,民心这东西,可说不准。” “当初苏某让王爷不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派自己的人前去支援,王爷一句皇命难违将苏某打发了,苏某实在是无能为力。” 说到这,萧野心里更是一股怒气,当初苏离让他想方设法都要取得那个位置,他想着不能太露锋芒,且萧予安一个毛头小子成不了气候,他倒是领兵再讨回三座城池就是,何况当时的情况也是在不允许他在举荐自己的人,他便也放弃了。 如今想来,他现在的难题都是当时的不严谨和不作为,后悔莫及。 “现在民间传说愈演愈烈,说朕,我谋权篡位,简直一派胡言!” 他近日脾气越来越暴躁,派出去那么多人连区区一个女子都抓不住,百官以辅政王为首处理着各大小事物,他如今,还成了人人讨嫌的谋反叛贼,这让他心里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他一时大意中计,斗不过皇帝,就不信还都斗不过区区几个毛头小孩。 他将视线放在苏离身上,见他还是一脸淡然,心里更是气愤,“苏先生认为,下一步该如何?” “按兵不动。” 萧野深吸一口气,额上青筋爆起。 先生近日劳累,还是先下去歇歇吧。你的话我会考虑的。淑女不语,似乎并不在于他的干法医疗小跑往外走去。他走后,沈浩的毛是蠢蠢欲动。小雨最看不惯他们。小人的样子啊,有话直说。其中一位老者站起来。王爷。是在沙实业写下这种情况,不能。在静观其变呢。你们认为应该怎么办?我们准备应该主动出击。此话怎讲。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不妨将错就错证书先生所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是啊,网页的目的是为了哪个位置。那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达到那个目的就可以了。纵使什么都不做。明天,现在的留言。对王毅来说,也是在五一。不如一车称王。让别人无话可说。说吧,售后一群人都在附议。宵夜,心思萌动。在心里盘算着。紧握的拳头缓缓地展开,行了,你们一下下去吧。模式没摇了,摇头。欲言又止。被烧伤的人拿着下去。小雨,想着他们的话,觉得。情有可原,于是想着淑女的话,发现他这人似乎有点奇怪,不知该怎么办?从此以后。不是,以色列成了两个阵营。他们各自为他想个办法。 第一百六十一章 声东击西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谋士说的没有错,事实已然这样,过程已经是他没想到的,为什么不去争取一下结果。 他手掌一点点抚摸过皇帝的龙椅,上面雕刻的龙栩栩如生,明明是一脸凶相,大家却说这是权力和吉祥的象征,不外乎是因为它的地位,既然如此,那他又为什么如此纠结。 “父亲,您找我?”萧决穿着夜色斗篷,脸上也做了伪装,萧野一看他如今都不敢做自己,心里更是有了想法。 他慢慢踱步,走到龙椅前,“你说我要是直接坐上这个位置怎么样?” 萧决大惊,猛地跪地,“父亲三思,何不等捉到公主拿到遗昭再做决定?” 萧野以前是战功赫赫,但野心太大,回京休养后就在府里养了许多谋士,从前杀伐果断的一个人变得优柔寡断,事事想着算计,意图一步登天,获得最大的利益。 “父亲如今镇守京都,掌握着大燕的命脉,区区公主,有何所惧。” “对啊,有何所惧?”萧野被这一句话点醒,“你先下去吧。” “父亲,我?” 话未说完,萧野兀自打断了他,摆了摆手让他下去,萧决心有不安,但不知如何劝解,他父亲对那个位置执念太深。 带他走后,萧野缓缓坐到龙椅上,龙椅宽大,并不舒坦,却让他的心找到了归属感,他发出长长一声叹息。 第二日,萧野就唤来了谋士,再问,谋士却死也不说昨日的言论,只说是他们不清醒,冒犯了王爷,萧野一口气堵在心口,一掌拍在了桌上,桌子瞬间四分五裂,“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众谋士全部俯跪在地,瑟瑟发抖,为首的老者言:“回禀将军,小王爷昨夜说了,不准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迷惑将军,若不然,若不然,若不然他就要撕烂我们的嘴。” “大逆不道?”萧野一双眼气的猩红,咬牙切齿,“好一个大逆不道,真是我的好儿子!” 往事在前,苏离忠言在后,他本就只是将这些谋士的话听听就罢了,事情没到最后一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用强硬的手段,瞧瞧这些人,还没入住皇城,就妄想控制住他。 萧野本就对苏离的话耿耿于怀,又听民间那些传说,心里早就有了想法。 “将军,我看,此事还是就算了罢,就当我们什么都没有说过,小王爷和苏先生若是怪罪下......” “本将军做决定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指手画脚?我偏要坐上那个位置,他们能耐我何,造反?弑父?” 这话说得严重了,也可见萧野的怒气,这话的意思也是采纳他们的意见了。 地下一众谋士全部俯跪在地,还没开始,已经在庆祝,恭贺。 为首的长者看了看眼前的局势,悄悄嘘了一口气,嘴角微不可查地扯动一下。 “世子,前面就是蛮人驻地,再往前就将他们逼出西南境了,但我们的人损失惨重,怕是也吃不消。” 齐落抱着受伤点手臂,给他递上了城防图,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三天,这不是最长的一场,却是最艰难的一场。 天上还下着鹅毛大学,对于他们这种地处西南,极少下雪的地方来说,这次的雪灾简直是雪上加霜,也让他们的胜利来得更加不容易。 萧予安头也不抬,低头看布防图,手指游走在地图上,他已经不再是翩翩公子,他发杉凌乱,眼底乌青,脸颊上有褐色的,像是膜贴在上面,嘴唇一层一层的干屁,他毫不在意,指着地图上的方向,“蛮人刚刚被我们击退,肯定来不及修整,我们乘胜追击,从东边袭击,来一招声东击西,这里才是他们最薄弱的地方,这里背靠山不易攻击,但也是我们最大的可能。” 这段时间以来,地图他早就烂熟于心,齐落知道,他只是想让自己安心一点,可这样他的身子也吃不消,他的手指不断地游走在地图上,对齐落的话恍若未听。 “世子!” 萧予安未停,继续道:“我看过了,这山虽然高,但不算陡,不需要太多人,只要有一对人马突袭,打散他们的内部就好了。” 齐落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地图,藏在身后,萧予安抬头,正准备训斥,就见面前有一个馒头,齐落手里拿着馒头递在她的年前,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公子,你冷静一点,你现在需要休息,你需要吃饭,睡觉。” “不需要,我不需要,齐落。”此时他们两个都是蹲在地上,地图本是放在石头上,被齐落抢去,现在他们中间只隔着这么一块石头,齐落只是半蹲,萧予安确实双手抱膝那样,小小一团蹲在往地上,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抬头看向齐落,他眼底一片苍凉,“齐落,把地图给我,给我。” “公子!” “齐落,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知不知道京都现在发生了什么?十七他们需要我,我必须要马上将这里处理好,我才能帮得到他们!” “可......” “给我!”一声怒吼,齐落终究是没能反抗,他知道他家世子说的是对的,他只是希望他也能在乎自己一点。 他起身悄悄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我去将各位将军叫来。” 他如今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支持他家世子的决定。 萧予安看着放在石头上的沾了泥巴和飘雪冷馒头,鼻尖微酸,眼睛开始发涩,他拿起那个馒头,小口小口地吃下,不忘继续看手上的地图。 他缩成小小的一团,像个迷路的孩子,在那里等着大人来接。 这里风雪很大,是萧予安过得最冷的一个冬天,西南这个地方,太冷。 虽然损失惨重,但燕军连胜几场,在士气上面就已经战胜了他们,现在这个时候,就是拼意志力的时候,看哪方先认输。 蛮人自知比不过,但这本就是人家的地盘,打输了也不过是将抢来的东西还回去,所以他们无所畏惧。 正是摸准了他们这个心思,萧予安才一鼓作气,打算趁他们修整之迹,来一招声东击西。 由齐落亲自带一批人马翻过那座山攻击他们不设防的薄弱点,再有萧予安带兵正面攻击,两面夹击,蛮人被打的措手不及,节节败退,一路退出南境边境。 这场战争,也算就此告一段落,双方损伤惨重,但幸好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北上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此战役过后,本进入漫长的修整期,那场大雪,也在战争停止的那一瞬间停了下来,仿佛是老天在看了个笑话。 战争停止了,战争带来的后遗却才刚刚展现出来,一切的善后都离不开,萧予安没办法丢下他们离去。 虽说此战他的名声大响,有人将他称做西南战神,萧予安惶恐不举,羞愧难当,旁人不管不顾,只当他谦虚,只有他心里清楚,没有太子殿下重新绘制的边城布防图,他什么也不是。 现在他才知道,谣言有多么可怕,不过是他打了个胜战,百姓就说他是西南战胜,原来民心民意这么容易左右,他陷入沉思,也陷入迷茫。 到底是他们将这一切看得太复杂,才会陷入这些阴谋诡谲还是这些百姓太过愚昧,没有自己的独立意识,容易被左右。 这一切,他未知,还在探索着。 善后的工作是繁琐又枯燥的,萧予安每天忙碌在这些事情上,听着京都传来一次又一次的消息,心里难安,而距离上一次听到公主他们的消息,已经是几天前,心里更是担忧。 他正看着送来的官文,齐落咋咋呼呼从外面跑来,手指不停地指着门外,“世子!世子!” 自从来了西南,齐落也渐渐沉稳了,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如此慌乱的时候。 萧予安警铃大作,第一反应,莫不是蛮人又来犯了,可他面上还是淡定,将文书翻了一页才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半点没有将士的威严?有话慢慢说。” 齐落心想,就这些大老爷们,那个不是个暴躁性子,说话跟狼吼一样,谁跟你慢悠悠地讲? 可他到底不敢造次,认认真真行了个礼才道:“启禀世子,十七公子和公主殿下抵达西南了,现下正在帐内歇息,叫属下前来唤世?” 话没说完,“啪”的一声,萧予安手上的文书落地,一连串的文书纸散在地上,萧予安愣了下神,才慌慌张张往外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一边走一边不忘整理自己的衣衫。 他为了方便处理城中大小事物,就在城里府衙办公,士兵还是驻扎在边境,一来为了镇守,以防蛮人再犯,二来是为了减小城中压力,十七他们应该是不知道,才会直奔战区。 萧予安一路打马,骑得飞快,这一路上他都在想他们曾经在京都的点点滴滴,一起守夜,一起办案,一起捉拿贪官,一起喝酒,一起剥莲子,一幕幕,都是那么的美好。 原来,短短半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真的可以找到相互真心的人,他心有归宿,路边的一切美景都进不了眼。 连马都来不及栓,直奔主帐,路上士兵见了他打招呼他也置之不理,靠近的那一刻,不知怎么,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那么期盼见到,有那么害怕见到。 “怎么还不来?你说这萧世子莫不是有了战功就忘了我们罢,枉费我们一路艰辛赶来投奔他!” “胡说些什么呢?”伊人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十七假装吃痛,“痛痛痛,小娘子你轻点!谋杀亲夫啊!” “再胡说八道,我不理你了。” “好勒,小娘子,我不说,你尽管打。” 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小娘子,萧予安才算回过神来,嘴角无意识地扯开弧度,撩开帐帘,“你们要是再晚点,我才真的怀疑你们抛下我独自浪迹天涯去了。” 三人对视那一刻,时间像是停止了,竟有一种无言的感动,让几人都有一种苦涩的感觉。 伊人一眼就看到他腰间挂着的玉佩,是她送给她家阿弟的莲花玉佩,上面是她亲手雕刻的,有他名字的“君”字。 萧予安顺着她的视线往下,轻轻地笑了一下,往里走去,“他全身上下只有这一处地方没沾上血,他将这个给我,大概是想让我时刻警醒自己。” “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随口说的,“我给他换了一声素衣,将他火葬了,一半骨灰撒在了这里,还有一半,还没有想好,大概是在途径佛居山的那片桃林。” “我将他的盔甲给他做了陪葬,虽是太子,着实简单,希望公主不要怪罪。” 伊人听罢,笑了笑,眼泪悄然划过,声音极尽温柔,“这样的安排极好,多谢世子。” 小君这一生,束缚太多,就让他舒舒服服地走,才是他最想要的,什么太子的名头,不适合他罢,也不是他想要的。 伊人又低头看了一眼他的玉佩,“世子可知这玉佩有何含义?” 萧予安将玉佩拿在手上,“上面刻了个君字,大概是想提醒自己,要做一个君子罢?” 伊人欲言又止,终是没说话,有些事,得慢慢品,他家阿弟那么聪慧的一个人,一定会有他的用意。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十七将这一路上的事情粗略地讲给他听,临近西南之后,为了避免激怒萧野,引起暴乱,他们临时换了小路,没想到萧野派人伏击,幸亏那个人暗中相助,他们才能逃脱,十七也是在这时受的伤。 大致事情萧予安都清楚,十七一路都派了暗哨传来消息,之后后面太过匆忙没来得及。 “你既有勤王令,师出有名,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萧予安唤人拿来了大燕的地图,展开铺在桌上。 十七之指北境,“北上?” 两人沉默,没有反对,因为这是最好的选择。 大燕由四境镇守,西南才遭此一劫,南境又遇雪灾,自顾不暇。 东境是萧野的地盘,至于西境,本不太平,萧侯爷受伤后,敌军更是猖狂,西境能守住全靠百年根基,如此,只有北境了。 北境兵力充足,且北境将军在泗泾中中好好发刚给你萧予安,十七还一区壬寅滚给你们丽姐,就是这么说的,你跟他说一声吗?那你等一下发给我,我给他讲。 北境兵力充足,且北境将军在泗泾中中好好发刚给你萧予安,十七还一区壬寅滚给你们丽姐,就是这么说的,你跟他说一声吗?那你等一下发给我,我给他讲。 第一百六十三章 苏离身世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都是一帮废物!” 萧野来回踱步,骂来骂去就是那一句话,地下一干人跪着,不敢出声,唯恐触了霉头。 萧野猝不及防一脚踹在为首的人的心窝上,“派那么多人手,连个女子都抓不住,说出去我都替你们丢脸,我养你们干什么!” 那人踹倒在地,一瞬间又爬了起来,声音颤抖,“王爷息怒,实在是他们有人暗中相助,那些人对地形极其熟悉,没会将我们往岔路上引。” 萧野还想开口,正好苏离走来,他才停下,平息了怒气,“西南怎么样了?” “西,西南......”为首的人支支吾吾,眼神不住乱瞟,不敢说话。 “还不快说!”萧野一掌拍在桌上,那人一愣,脱口而出,“萧,萧世子他们已经汇合,正,正在整军北上。” “废物!”又一觉踹在心窝,为首那人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到苏离鞋面上,苏离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面色温和,让他们下去。 几人落荒而逃,待关了门,苏离才道:“人我已去查了,对方做事隐秘,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事已至此,萧野入京已经无暇顾及此事,“依你看,现在该当如何?” “我同小王爷商讨了一番,觉得王爷还是静观其变得好,毕竟萧世子现在风头正盛,最得民心,贸然出手怕是会惹民怒。” “小王爷?”萧野冷哼一声,“苏先生与小二倒是相谈甚欢,先生说民心,我倒想问问先生,什么是民心?百姓心里想什么,他们自己知道吗?无外乎是温饱,财权?他们的目光如此狭隘了,可若只是为了顺遂他们的意愿,那大国崛起,还有什么必要?” 苏离不予回答,眼神微闪,片刻后,才退了一步,恭敬道:“苏某只是个谋士,一切只是为将军的大事着想,并未想那么深远。” “哼!”萧野双袖往后一甩,“既然清楚自己的身份,就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些话又该找谁说。” “苏某谨记。”他说着退下了,与迎面走来的暗卫打了个照面,他眼神未移,禁止走过去,与他擦身而过。 “启禀王爷,苏离是江南人士,出生富贵人家,后来得罪当地勋贵,家道中落,入京谋生,当教书先生。” “只有这些?” 萧野有些意外,苏离这人绝对不似表面这么简单,他城府深,至今他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别的谋士为钱,为权,只有这个苏离,淡然得很,让人猜不透。 暗卫面色有些为难,压低了声音,“听,听说他家得罪的那个勋贵,是,皇上的侄子,逼的他家逃出江南不算,还将他家赶尽杀绝,他在外念书才躲过一劫,回来后发现一家老小全部横死,他母亲还怀着孕,他报官无门,官府的人怕惹麻烦将他丢了出去,那天下暴雨,大病一场,之后就消失在江南,听说还曾亲口扬言要将这燕朝覆灭。” “皇上的侄子?”不怪萧野不清楚,皇家子嗣单薄,只有外戚还算兴旺,旁的什么侄子表弟,实在算不得皇族,关系不亲,也没什么实权,只能在京都之外借着这层身份耀武扬威。 暗卫将暗宗送上,“是皇后娘家旁支的人,为人嚣张跋扈,公主在外云游时,曾遇见他行恶,将人彻查,发现他贪污,仗势欺人种种罪行,将人发配,不到两百里人就病死了,但是属下去查,发现他是被人杀的,凶手是个半大的孩子,看守的人怕问罪,所以才说病死了。” 萧野在心里细细揣摩着,“这么说,苏离对皇家深恶痛绝,所以才来淌这趟浑水。” 暗卫不作声,悄悄退下了。 若真是那样,他对皇家深恶痛绝,曾扬言要覆灭燕朝那他的目标绝对不是皇家,而是整个大燕,这样偏执的人,萧野欣赏,却也忌惮,正如消息所说,他无牵无挂,已是没了弱点,这样的人,可用,却也要慎用。 苏离看着呈上来的书信,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他的身世,他睡意看了一眼,继续泡他的茶。 “公子,当真不要紧,他们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苏离不紧不慢地将茶杯端起来闻了一下,似乎味道不错,看得出他心情也很好,“查就查吧,若是连这个都查不出来,那我才是真的怀疑他有没有能力助我成事。” 苏乞坐立难安,看他家公子还是那般淡定,更是焦躁。 他动静实在有些大,苏离也不能视若无睹,“你要是实在没事做,就去给七叔传个信,让他加快一点进度,萧野心思本就混乱,现在是提点的好时机。” 苏乞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斜眼看他,“刺激就刺激,还不如说下蛊,说什么提点?说得这么正经,不还是冠冕堂皇净不正经的话。” 一巴掌拍下去,苏乞一声尖叫,他老娘扯着他的耳朵,“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跟没跟你说过,不要这么没大没小?怎么跟公子说话呢?你说你要是有公子一边聪明,你老娘我也不至于到现在还给你找不到媳妇!” “老娘,你怎么又说这事,人家公子都还没成亲,我还小呢!你急什么,人家公子都不急。” 又是两巴掌排下去,惹得门外扫地的人伸长了脖子,看的津津有味。 老娘揪着他腰间的皮肉,“你跟公子能一样吗?那是没人配得上公子!你看看你,一八九的老男人一个,媳妇都讨不到!” “我我我,我怎么就老男人了,我还是个孩子!” 这次唤苏乞追在他老娘身后嗷嗷直叫,苏离并未回头,闻着他的茶香,频频失笑。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上一次,上一次是同那个姑娘,他们坐在书舍的窗前,无所顾忌地交谈,太阳照在她栗色的长发上他曾说,这姑娘长得真好看,不过他是在心里说的,也是心里笑得。 苏乞,还有苏乞老娘,是他的老仆人,跟着他离家的,特意从江南赶来,说是要陪陪他,其实他有什么好陪的?不过寡人一个。 不过能有这份心,也是好的,他已经孤独地太久,久到只知道茶香不识茶味了。 曾游离在这京都,说炊烟不归家,他也找不到回家的路,现在找到了,却依然不是他的栖息地。 第一百六十四章 设计,进宫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萧野自知道苏离的身世之后,一直在思考他的话和他点作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若真如这样,他的仇人已经死了,他没有了目标,他的目标若真是燕朝,那他的心思是不是应该再掂量掂量。 “王爷,王爷?” 萧野被这声冷不丁地唤回神来,看到老谋士在他面前挥手,他一瞬间端起了脸色。 一众谋士面面相觑,为首的人上前一步恭声道:“启禀王爷,我等已经尽力在改变民间舆论的倒向,但是,但是萧世子正打了胜战,民心正盛,实在不好操控。” “那事先不急,本王想问问,关于上次诸位谋士所言干大事是有什?” 听及此言,一众人纷纷跪下,满脸惊恐,口里不断说着,“王爷饶命!” “王爷三思!” 萧野感到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为首的人颤颤巍巍,“小王爷和苏先生再三警告,让,让我等不要妖言惑众,迷惑将军,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想不得。” “哼!”萧野本就气在心头,再加上这段时间过得着实憋屈,“我若是偏要做出来,他们能奈我何。” 京都不似西南,寒风不似那么凛冽,却带着难缠的湿气,一旦被缠上够折腾好一阵子,苏离病了,还病得有些严重,好些闭门不见客,萧野回回来请都说在修养。 他躺在榻上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品着茶,好久没这么惬意了,看的苏乞都有些羡慕了。 “公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激怒了萧野,他正在谋划此事。” 低低的咳声传来,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带有几分松弛,“七叔演技不错,就是太仇视了我点,我平日也没干什么得罪您的事啊。” 院子里传来干干的两声笑,苏离起身,七叔连忙上前搀扶,态度极好,几乎是怜爱了,哪有一点在萧野年前看不惯他的样子。 苏离避开他的搀扶,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慢慢往房间走去,“无碍,让我走动走动,小萧王爷那边,你们也要注意,不要大意了。” “放心吧公子,我在萧府潜伏了十几年,还能不知道怎么演戏?” 他说的有些得意,苏离偏头看了他一眼,无奈的笑了笑。 七叔就是萧府最年长的谋士,也是众谋士的主心骨,曾经帮助萧野躲过几次危机,说话有份量,萧野也器重他,因此才会对他的提议如此上心。 而萧决,他是和萧野最像的人,没理由会不支持萧野的决定,如今这么反对,这还多亏十七安排的暗哨,萧野这边的人他可以安排人搞定,而萧决那边,他安排人假装被他抓住,传递假消息,让萧决相信一旦萧野动兵,公主殿下就会有后手,萧决苦于没有证据,这段时间一直在奔波这件事情,才让七叔有机可乘,制造他们父子两的矛盾。 而这一切,与他苏离并无关系,他只是作为一个谋士,做他该做的事情,至于听不听,那就是他萧野的事情了。 “去通知萧小王爷,就说王爷要起事了,让他速速进宫。” 七叔有些为难,“公子,没有萧王爷亲笔手喻,小王爷是不会进宫的。” 苏离无奈地摇了摇头,放松地靠在椅子上,“七叔,你是不是当谋士当糊涂了,那么大的事闹出点动静来提醒他嘛,正好也可以加深他们父子之间的隔阂。” 七叔恍然大悟,发出一声惊喜的长“喔”,领着苏乞的衣领往外走去,“公子,这人借我用用,我拉他去凑个数。” 苏离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一瞬间就消失了。 “王爷,宫里好像出事了!” 萧决一时不查,让那个人给逃脱了,又苦于找不到证据,这段时间一直为此事奔波,疲惫不堪,脾气异常火爆,“有话快说!” 那人附在他耳边,“郊外有人聚集,说是今日宫中有大事,要捉拿贼人,还回公道。” “谁?” “看不清楚,人不多,似乎是某个暗卫组织,但是有宫中的腰牌。” 萧决大惊,“我父亲在何处?” “问过了,没在宫里。” 萧决一瞬间感觉血液倒流,自从除夕夜宫变之后,他的父亲以处理公务为由长住在宫里,实则是为了宣布主权,找到归属感,偶尔才回府里,现在不在宫里,肯定是出事了。 他猛地起身,“走,进宫!” “王爷,带不带人马?” 这是个问题,一旦带人马,一切就说不清了,此时此刻,萧决感觉自己处于悬崖风口,马鸣声起,萧决心一凛,“带!” 惊天动地的马蹄声响彻京都,铁骑踏过,惊了满城的人,苏离依靠在门上,还能听到外面兵荒马乱的声音。 “外面什么动静?” “王爷王爷,不好了,小王爷进宫了!” “什么!”一口气血涌上心头,萧野差点没背过气去,摸着胸口,无比震怒,“他进宫干什么?他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 他一边说着,一边穿着盔甲往外走,“赶紧去给我拦住他!” “来,来不及了,小王爷已经,要,要到宫门口了。” “废物!”又是一声暴怒,一脚踹开了那人,旋身上马,直接带着府上的精兵往宫里飞快跑去,都没来得及思考这是不是一个圈套,他只知道,他现在必须要阻止萧决。 说来奇怪,他今日收到高擎送来的信,说是宫外一聚,有要事相告,事关遗昭,让他务必前去。 他和高擎从前不对付,后来高擎倒台,他们倒也没有想象中那样老死不相往来,相反,他们时常喝酒,下棋,聊人生百态,像老友相聚,这种严肃时候,从来没有过,有时萧野都会忘了他们曾经在朝堂上是如何争锋相对。 但高擎刚好约他出宫,萧决就声势浩大得进宫,实在太过巧合,他心里有疑惑,来不及思考,已经先付诸行动。 宫门还是那般肃穆,没有半点慌乱的痕迹,萧野有些犹豫,如果真的就这样带着人马进去了,真的就难回头了,可若是让他现在回头,他心里也不服气。 “进宫!” 犹豫一番,他最终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苏离守在火炉旁,看了一眼外头的时辰,轻轻笑了一下,是那种扯开皮肉的笑,毫无感情。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何为太平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萧决前脚踏入城门,百官后脚收到消息,说成王殿下无诏带兵进京,便匆匆赶往宫里,两方抵达宫里的时间相差无几,百官在宫门口相聚,皆是一脸迷茫,宫门的守卫六神无主,见了他们,如见救星,李如言带头,一起往正殿赶去。 萧决直奔主殿,大殿的门紧闭着,殿外层层护卫,沈其峥架着刀站在殿门口,十二月的寒冬,正午时候的太阳虽不算热烈,但赤裸裸的照在人身上,还是有几分热意,汗水从沈其峥的脸颊划过,他眼睛微脒,看了一眼来人,左手缓缓抚上腰间的佩剑,右臂微微上抬,“拿下!” 训练有素的禁卫兵从暗处涌来,几乎同时,萧决抽出腰间的佩剑,领人冲上台阶,“给我冲!” 两方对峙,萧决领着东境兵,沈其峥人数不敌,腹部受伤,被逼退到殿门口,双手持剑,死死抵在门口,意图阻止,萧决加重手上力道,沈其铮受不住力,缓缓跪下,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他,萧决啐了一口,拉近了与他的距离,沈其铮分明看到他嘴唇微动,无声地说:“走狗。” 表情极尽不屑,沈其铮正欲反抗,奈何被他狠狠压制,一脚踹在他的腰腹,沈其铮整个人飞出去,撞破了大殿的门,门破开的一瞬间,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一看殿内情形,萧决愣了神,脸色煞白,暗叫不好,殿内只有一众嫔妃,惊慌失措抱做一团,还有一个法师,也是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显然不是他想的那样。 沈其峥趴在地上猛吐了一口鲜血,缓缓坐起来,右手搭在弯曲的膝盖上,看了一眼萧决,笑得邪魅,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 “废~物~”萧决眯着眼,看清楚了他的嘴型,拼出来这两个字,一时震怒,失去了理智,欲抬剑挥去。 “萧决,你干什么!” 萧决被这一声吼得愣住,回身望去,就见一众官员神色各异看着他,有震惊,有惊恐,有谴责,有愤怒,还有害怕,这样的衍生让他感到兴奋,又无措,他身体里的血液在翻腾。 殿外传来重甲声,萧野看着形势直奔主殿,见外面一片狼藉,就知道事情不好,他沉重脸,大脑飞速转动,回头更手写的恶人说了居什么,那人拿了令牌往宫外跑。 萧野往殿内走去,正好听到李如言这声质问,来不及思考,他挥剑杀了挡在他面前的任何人,破门而出。 百官和萧决在对峙,萧决身后是受重伤的沈其峥还有一众嫔妃,父子二人一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面上却不显。 两面夹击,百官自觉压抑,心里怒气难安,李如言直言不讳,“两位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带兵入宫,是为大不敬,萧小王爷无诏入京又是何意?” 当初萧决无诏入京,众人想问责,萧决却说自己是想回京上交兵符回京陪伴父母,怕惊动东境敌军所以才没有禀告,后来带兵进宫又说是回京路上听闻陛下遇刺,救驾心切才如此作为,好话坏话都让他说了,再加上除夕夜那场变故,主导权在萧野手里,众人不敢说什么,陛下驾崩,辅政王带头了了这桩事,萧决带兵回东境继续镇守,百官心有不服,但无力再追责。 已知萧野有造反的心思,手上又有兵权,他们只能忍气吞声,以防激怒了他让他走上了造反那一步,但百官万万没想到,萧决没有回东境,并且还再次带兵进宫,还与禁卫军交手。 禁卫军副统领带着人马匆匆赶来,将大殿团团围住,萧家父子警铃大作,手一挥,萧家兵瞬间进入备战状态,副统领早先就带着人来了,被辅政王拦住,说是有刺客往后宫的方向,让他们速速捉拿,但是什么也没有捉住,他们才耽搁了。 两方僵持着,殿内气息沉重,李如言看如今的形势,“萧王爷,陛下尸骨未寒,你是要造反吗?” 话没说完,猛地一下,李如言扑身跪地,萧决站在她的身后,目光凛冽,仿佛要将人全部看穿。 萧决自有权,从未让人指着鼻子教训,何况这人区区御史?他心里憋着气,却什么也没说,慢慢在殿内踱步,他身上带着压迫感,给人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咄咄逼人。 李如言继续道:“显遗诏下落不明,双玺消失,你是要仗着手上的兵权强行上位?我告诉你,你这是大逆不道!是谋逆!是叛贼!是……”最后几个众人听不清,就见萧决脚踩在他的脸上使劲摩擦着,整个脸变得狰狞,惹得众人惊呼。 “萧王爷,你这是何意?” 萧野不答,萧侯爷上前,“你这么做,是想用逼宫?莫说没有遗诏,就是你今日这番作为,也会遭天谴。” 萧侯爷是萧予安的父亲,从前虽领兵西境,但性子温和,没有一点暴虐的脾性,身上也没有半点血腥气,回京后更是不露锋芒。 “你这样做,就不怕失了民心,失了百官的支持?没了这些,你什么也不是,我等是不会屈服你的。” “你以为我会怕你们?”他表情狰狞,手一挥,原先还包围着他们的禁卫军转为针对沈其峥的人,场面一下转换,百官面色吃惊,萧野哈哈大笑,笑声猖狂,“你以为这么些年,这皇宫的主人还是那个懦夫?他只知道安于现状,什么也不敢做,日日守着他的国土,终日浑浑噩噩,偏安一隅,不知霸王为何?” 李如言面色发紫,眼睛已经胀得发红,却还是倔强道,“陛下比你们都清楚,这弹匣要的不是霸王,是太平,太平!”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萧决加重加下的力道,李如言两眼一番,晕了过去,谢忱上前,推开了萧决,将他扶起来,恶狠狠的盯着萧决。 萧野将昏厥的李如言提起来,“太平?要完全的统一才能做到完全的太平,你们这些懦夫,什么都不敢做,嘴上却说得冠冕堂皇。”他将昏厥的李如言像块垃圾随手丢下去,地上有兵器,他的脸刚好磕上去,额头划开一道长长的疤,血染红了整张脸,看起来触目惊醒。 谢忱缓缓地站起来,他的脚步微微踉跄,身姿却站得挺拔,声音染上了悲愤,他今日倒是想好好问问,何为太平?何为天下?何为君王? 第一百六十六章 是君不是霸,是王不是将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太平,不是绝对的统一,是和而不同,是每个人心有信仰,没有平白无故的牺牲,太平不是权利的附庸品,是百姓本该享有的权利。” “天下,是普天之下,皆为生命,权贵的命是命,乞丐的命是命,草木皆生命,天下,是平等!” 他一步步逼近萧野,萧决却没有给他机会,他享受着折磨人的快感,他就是要这些人看清眼前的局势,随手扯过一条锦帛,套在谢忱的脖子上死死攥住,不让他继续说。 然谢忱脚步未停,蹒跚着一步步往前,声音愈加悲愤,“君王,是心中有德,是君不是霸,是王不是将,君王,是使人臣服,不是让人屈服!” 太平,天下,君王三者分别对应守护,规则,约束,每个人都想成王,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容纳和而不同,天下的统一,一定不是战争的妥协,而是三者的融合,可惜,萧野是将,只知道胜利,不知道让人臣服。 然萧野不需要有人告诉他这些,他看着离他一丈远,脸色被勒得紫红的人,笑得邪魅,抽下腰间的佩剑,一点一点,刺进他的胸膛,血顺着谢忱的嘴角流下来,谢忱却笑了,笑得比他还要邪魅,“你杀死了我,却不能杀尽所有讨要一个公正的人!” 他每说一句,萧野的剑就刺得更深,脖子上勒着的锦帛几乎剥夺了他所有的空气,胸膛上长剑消耗着他的生命力,然而谢忱并不在意,他一字一句得说着,“你知道我们这群人,你口中的懦夫为什么要进这朝堂吗?” “哈哈哈哈~新王朝!诸君要的新王朝,终将会到来,一定会到来!” 鲜血喷涌而出,溅到萧野脸上,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轻轻转动着手上的佩剑,谢忱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头慢慢低下,像个破布娃娃,瘫软在地上,沈其峥挥剑斩断了他脖子上的锦帛,伸手捂住他的胸膛,但无论怎么挡,血还是止不住的流,他脸色也越来越白。 百官越愤怒,萧野越兴奋,他就是要让这群人恐慌,他不要敬畏,他只要绝对的屈服,他要当绝对的王! 他笑得猖狂,“我告诉你们,今日是你们逼我的!”他指着龙椅的位置,“那个位置,我无论如何也会坐上去,我会告诉你们,什么才叫真正的王,什么才叫真正的统一!” “萧野,我们是不会屈服的,你就是将我们全部杀死,我们也不会畏惧,天下人知道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你会遭天谴,会遭万民唾弃,你愧对祖先,愧对先皇,一辈子良心难安!” “你有本事将我们全部杀死,这朝堂上还有谁会朝拜你,你妄想,你痴心做梦,你只能当个空头皇帝,你……” 一剑刺下,萧野用剑将他整个身子挑起来,“你以为我不敢吗?你以为你们有多重要?你以为那些百姓会记得你们多久?没有你们,明天又会有新的御史大人,尚书大人,这世上追求名,追求权的人多的是,他们巴不得你们早点死给他们腾位置!” “新王朝?可笑!那是你们这种目光短浅的人才会有的想法,我要的是新天下,新天下!你们只配去陪那个一事无成的傻子皇帝!”他将挑起来的人抛出去,像丢一个垃圾。 “菩萨,会惩罚你的。”说完,他闭上了眼睛,双手垂下,没了生气的样子。 百官愤然。 萧野不管不顾,笑得猖狂,剑指百官,“是你们逼我的,你们逼我的!” 一声令下,萧家军犹豫着上前,就要动手,百官无所畏惧,大义凛然,慷慨赴死,口里不断说着谴责萧野的话,从沈其峥的角度,就像是官员上赶着送死,他无意识握紧了手边的刀,目光一凛,下一秒就要挥过去。 “爹爹!” 清脆的声音吹散了大殿的戾气,众人缓缓放下手上的动作,纷纷回头望去。 苏里一身白衣,十二月的天,手执柄扇,一下一下向前点着,他脸色苍白,瞧着还有些病态,笑得却温和,额前一缕碎发像是还没来得及梳上去,风一吹,带着那身白衣,飘渺又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他手边牵着一个四五岁女娃娃,梳着元宝髻,天真无畏的看着周围的人,在周围看了一眼,哒哒跑到对面,怯生生地躲在一名男子后面喊着爹爹。 那男子愣了神,眼眶一下就红了,将小女孩抱起来,不停地抚摸着她的脑袋,似安慰。 苏离轻轻一笑,温和地行了个礼,“各位大人稍安勿躁,苏某萧府谋士,只想跟各位大人商讨一个解决的办法的。”说完,他稍稍侧身,一众家眷被领着神色不安地走进来。 萧野没想到他会来,他让手下的人是去给他副将传递消息让他带兵将宫城外围住,以防消息传出去,苏离漫不经心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手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两下,看起来实在无害。 “各位大人不过是想给大燕百姓效命,至于这龙椅上坐的是谁应该没有那么重要罢?国不可一日无君,虽说有四境镇守还没有暴乱,可一旦消息传出去,四境联合起来攻打,各位大人觉得,你们还能有新王朝?” 以萧侯爷为首的百官不为所动,苏离继续道:“各位大人不从也没有关系,为你们所谓的大义死一回,没准还能让世人称赞一会,然大势已定,只是给你们一个机会,也给我们自己省去一些麻烦罢了,不过……” 他将扇子慢悠悠的展开,“不过你们的家人,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命,成为忠烈的后代了。” 苏离笑了笑,“各位大人无外乎担心流落在外的遗诏,遗诏自然会找回,但是王爷登基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实,先帝子嗣单薄,太子死后未有储君,王爷是身负皇家血脉,何来造反一说?苏某实在想不通。” 他声音温和,说出来的话却让发寒,百官明显有些犹豫,然而,妥协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他转而去问沈其峥,“沈将军,你怎么看?” 沈其铮又是那副憨憨的模样,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挠着脑袋,“沈某只是一介武夫,只知道龙椅上坐着谁就保护谁。” 百官纵使心有不甘,却难以抗拒,有时候,让人妥协的不是困难本身,而是站在身后替你承担的人。 这场宫变来的蹊跷又突然,但是终于有了萧野要的答案,他将百官家眷扣押在宫中,名为保护,实则用他们来牵制住百官。 就像苏离说的,这些官员太傲气,他不得不防,他要的只是一个安慰的朝堂,至于朝堂的人有哪些人,他一点也不在乎,他只在乎他坐得安不安稳,如果用他们的家人就能一直牵制着这些官员,萧野会毫不犹豫选择这样做。 利益会让人膨胀,畏惧却只会消磨一个人的心智,让他不断妥协,最后完全接受。 苏离从宫里出来,脸色惨白,抬头看了一眼时辰,太阳已经落下来,黄澄澄的一片,给人一股暖意。 他笑背脊突然弯下,伸手缓缓拭去嘴角的血,看着手上的鲜血,轻轻笑了一下,将手藏在袖子里,手却突然被人拽住。 苏乞将人小心扶着,语气不善,“公子,萧老头为难你了?” “无碍,是我越矩了,不过挨了一脚,已经算的轻了。” “哼!”苏乞气不过,额上青筋爆起,“要不是为了公子的大计,我才不会让他这么为所欲为!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不过是为他自作主张将百官家眷带进宫一事受了些惩罚而已,即便这件事的结果是萧野想要的。 萧野一脚踹上来的时候,他并没有任何的准备,但也早早地料到了会是这样的局面。 “苏离知罪!” 萧野不答,冷冷地站在一旁,苏离挣扎着跪在他的案前,“今日之事虽是巧合,但也将王爷逼到了这一步,王爷若是真的将百官全部杀了,天下大乱,民心尽失,这不是王爷想要看到的。” “王爷想要的是百姓以为的理所应当地坐上那个位置,既然如此,何不用些手段将他们控制住为王爷效力,这样,王爷也好多谢心思对付太子。” “太子?”不仅是萧决没有反应过来,就连萧野也没有反应过来。 后来萧野问他,“为什么这么仇视皇家人,仅仅是因为皇后侄子杀你全家吗?那你效忠的我呢?有一天你也会杀我吗?” 他是怎么答的,他不记得了,只是走的时候,萧野给了他一瓶药,说是要牵制住他,还说这招是跟他学的。 至于是什么药他不清楚,苏乞要问,他也不知道。 他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玉色的小瓶子,“你将这个偷偷给谢忱,一定不要让他死。” “这?”苏乞有些心急,“这是老爷留给公子唯一的东西,这凝血丹何其珍贵,恐怕在没有第二颗了,公子你?” “快去!” 苏乞犟不过,只能堵气将药送过去,他家公子当初几次差点死掉都没有吃,现在随随便便给了一个毫无关系的人,让他怎能不气。 苏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才吐出一直憋在喉腔的血,这次他怎么擦拭也擦拭不干净,所幸放弃了。 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眼前的青色的蔓帐,窗前还有鲜艳的大簇野菊花,修剪地不算好,但胜在新鲜,上面还有未蒸发的露珠。 他挣扎着起身,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又悠远的味道,让他心安,又想不起来。 “老师,您醒了?”景明端着馄饨走进来,冲散了那股清香,葱香味扑鼻而来。 “景明?这是在哪?” “无书舍,姑娘的房间。” 闻此,苏离猛地站起来,手足无措,眼神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景明记得先生曾经教导,女子的闺房不可睡意踏入,女子的床更是不可随意触碰,“先生莫急,这是外间,不是姑娘的床,书舍没有厢房了,婆婆让我将你带来这里修养,您昨夜在后街晕倒了,发了烧,您的住处太远,我只能将您带到这里来。” 无书舍广纳天下文人,却是没有多余的房间,红娘此举也是无奈之举。 苏离心里清楚,但也不敢借此踏入闺阁女子的房间,“如此有损姑娘名声,实为不妥......” “再说了,姑娘已经嫁人了,以后是要住夫家的。” 苏离一下顿住,无处安放的手缓缓放下来,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姑娘已经出嫁了。” “虽然礼数未成,但也算数的,先生先来吃饭罢,婆婆亲手煮的馄饨。” “好。” 婆婆的馄饨他早已耳闻,原以为自己这辈子无福消受,没想到因祸得福,受了伤却来此走了一遭,他觉得值。 大抵真的是病了。 景明并没有问他为什么受伤,只小心地给他上了药,他不会夸了一句红娘的手艺,走时,红娘给他装了一大盒,说是让他回去煮来吃。 红娘并未露面,还给他洗净了衣裳,熏了香,他不知红娘是否看出了什么,但都不重要了。 “虽然礼数未成,但也算数的,先生先来吃饭罢,婆婆亲手煮的馄饨。” “好。” 婆婆的馄饨他早已耳闻,原以为自己这辈子无福消受,没想到因祸得福,受了伤却来此走了一遭,他觉得值。 大抵真的是病了。 景明并没有问他为什么受伤,只小心地给他上了药,他不会夸了一句红娘的手艺,走时,红娘给他装了一大盒,说是让他回去煮来吃。 红娘并未露面,还给他洗净了衣裳,熏了香,他不知红娘是否看出了什么,但都不重要了。 他的一天到此也就满足了,“景明,窗前的花不适合你家姑娘,外面的红梅还没开,你去摘两只来插在你们吧” “为何?” “野菊,并不适合你家姑娘,你家姑娘,尊贵着呢。” 都不重要了。 他的一天到此也就满足了,“景明,窗前的花不适合你家姑娘,外面的红梅还没开,你去摘两只来插在你们吧” “为何?” “野菊,并不适合你家姑娘,你家姑娘,尊贵着呢。”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可惦记你好多年了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四季等同,严寒却最让人觉得漫长,不是因为难熬,而是因为人们总是低着头匆匆走过,极少留意身边的风景,一直期盼着来年的春天,但是来年那么长,时间又不会专门为你停留。 这是漫长又艰苦的年岁,在伊人二十年岁的时候,感受到了西南最凛冽的寒风,还有罕见的白雪,雪簌簌往下掉,覆盖了满地的寂寥。 萧予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山坡上的姑娘,白色的云烟与周遭的雪景融为一体,远远望去,让人平生距离感。 “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伊人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披风,笑了笑,“十七让你过来的?” 萧予安脚步微顿,眼神慢慢暗淡下去,手下意识握紧,嗡嗡地“嗯”了一声,将披风展开搭在她的身上,“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 她回头指着来路,“我们一路上,一直都在往前走,可是越往前我越害怕,害怕没有回头路。” “如果要是有回头路,我们不会拼命往前跑,萧野也不会迫不及待想要即位,为了利益,大多数人选择安于现状,而不是主动挑起一场战争,因为那个位置对他们来说太遥远,所以谁坐那个位置其实对他们来说并无区别。” 这是萧予安经过这段时间,才明白的道理,百姓的反抗不是真的反抗,而是因为他们无知,后来发现有人在意他们的看法,于是想方设法为自己身为百姓争取最大的利益,久而久之,两方各自妥协,达到平衡,左后那个人是怎么坐上去的,他们并不在意。 他们只在意今年的赋税,来年的收成,只有当那个君王不符合他们的期望,损害他们的利益,他们才会再站起来反抗,然后双方再妥协,如此循环。 萧野或者苏离深知百姓的心思,所以迫不及待即位,争取最短的时间得到认可,掌握主权,如此才能名正言顺地与他们或者说遗诏对抗。 伊人自然也明白,说到底,还是百姓的认知不够,倘若他们的大局观再丰富一点,目光再长远一点,或许就不会让人如此利用,哪怕是他们,也在利用百姓散播流言扰乱萧野的阵脚,成为权斗的牺牲品。 如今的萧予安,身上多了几分世故,不再是世人眼里谪仙般的模样,说难听点,不切实际,他真正懂得了百姓的心思,万事多了几分考量。 “萧世子?你……” 萧予安止住了她的话,“我们也算是共经生死的人了,叫萧世子太见外,你,你叫我……” 萧予安手死死地纂住,看了面前这个瞳孔里只有她的姑娘,妥协了,“你,你叫我萧大哥罢,我同太子是结拜兄弟,你唤我一声大哥,说的过去。” 伊人一下愣住了,大哥?这个称谓,实在是她心里的伤,可她又是如此期盼着有一天还能再喊出这声,鼻尖悄悄地就开始发酸,她低着头,闷闷地喊了一声“萧大哥!” 萧予安苦笑着,看着打伞走来的公子,从胸腔发出应声。 “听说你和十七,成亲了,你们?” 这下换伊人苦笑,“亲未结成,不过是陛下走的一步棋罢了。”说出来有些讽刺,萧予安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你们在这做什么?”十七将伞递给伊人,又将手上的汤婆子塞到她手里,将她的披风带子系好,又顺手将伞拿过来给她打着,一切都很自然。 萧予安面色逐渐僵硬,“没什么,听说你们成亲了,还没来得及贺喜,正好借此机会给二位道喜。” “世事难料。”十七忍不住惋惜,换来伊人一记白眼,他无所谓地挑了下眉,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嗳,我找你是为了路程一事的,我们从西南出发,一路勤王,但西南兵力实在不能与萧野对抗,所以……” 萧予安结接过话茬,“所以我们要绕开京都,从西境北上,这样既收复西境,又可以扩大此事的影响力,让让萧野心里一直有所顾忌。” 伊人心里一直有股不好的预感,道:“就怕萧野不是善茬,他马上就要即位,不会放任我们扩大自己的势力。” 这才是事情最难办的地方,他们只有一条路,就是北上,萧野完全可以对症下药,而他们完全不知道京都那边的局势,也不知萧野下一步会做什么,一不小心就会被萧野牵着鼻子走,就算遗诏和缺了的双玺在她手里,但势力在萧野手里,他们举步维艰。 萧予安道:“无论无何,我们都要抵达北境才能有一丝胜算,绕开他总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大燕本就是统一北境之后才立的国,北境疆域辽阔,且兵力充足,北境镇守将军是大燕镇国将军,是整个燕国唯一有能力与萧家兵对抗的,所以他们只有抵达北境,才会有一丝胜算。 十七将事先准备好的地图拿出来,指着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萧野即位在即,暂时没有功夫对付我们,我们走国道,一来是告诫百姓勤王起兵,萧野登基有疑,二来我们一点一点去收复兵力太过繁杂,不如直接宣告,让他们来找我们,三来我们走小道脚程太慢,我们必须尽快抵达北境,不能等萧野坐安稳了。” 细碎的雪花悄悄落下,萧予安颈脖一凉,伸手去摸,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昏昏沉沉的,又开始下雪了。 “今年这雪,倒是来的不是时候。” 十七笑着打趣,“西南这地方啊,往年下雪,大家说这是老天的赏赐,今年战乱下雪,又说是老天的惩罚,不过是心境罢了。” “这倒也是。”萧予安看了眼昏暗的夜色,往山下走去,“你们不走吗?晚间寒气重。” 十七伸手拉住了伊人的手腕,将腰间的酒壶酒壶丢给萧予安,笑得张扬,“你先下去罢,我陪小娘子等太阳落山,等会就回来。” 萧予安接过他丢过来的酒壶,看了眼面色气恼却又没有挣扎的姑娘,暮色暗了下去,笑着道:“好,早点回来。” 十七笑着与他挥手,胸口猝不胸口猝不及防被人锤了一拳,伊人手指点着她的胸口,“这么昏暗的天,哪来的太阳落山?我什么时候说要看太阳落山了?” “十七想看,小娘子陪陪十七罢。”十七笑嘻嘻将她的手揣在手里,说得好不正经。 十七撕开衣袍下面的裤摆,铺在地上拉着她坐下,他将伞撑在她的左侧,给她挡住了来风,自个寻了没有那么潮湿的位置随意地坐下,双手撑在两侧,嘴角梨涡悄悄泛起。 “你在笑什么?” 十七转过来,眼里有星河,“有吗?” 有!简直不要太明显!自他们离开京都后,他嘴角的梨涡再也没有泛起来过,这是第一次。 “小娘子,你知道吗,我第一次遇见你时候,你还是个小丫头呢,那时也是这样的雪天。” 伊人失笑,“你胡说什么呢,我们第一次见,不是在掌云间后街,不知是哪位公子说我铁石心肠呢。” “嘿!”十七笑着,从她的荷包里掏出一颗莲子,递到她的嘴边,伊人下意识张开嘴巴去接,谁知十七又忽地收回来,丢进自己的嘴巴里,手指抵在她的额头上,“小娘子可真是没良心,我呀!可惦记你好多年了!” “是么?” 第一百六十八章 该回家了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伊人苦思冥想,却也没想出来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她还没有机会去过北境,北境那个地方,如果她去的话,她一定会记得的。 十七摇摇晃晃,用手掐了一下她的脸,无奈得很,扒开她的手将脑袋枕在她的腿上。 “作甚?地上凉着,你快起来!” 十七转而握着她的手,闭着眼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听雪!” “你!”伊人正欲反驳,天都要黑了,听的哪门子的雪,低头去看,他已经闭上了眼睛,眉头微微皱着,呼吸绵长,这么短的时间都能睡着,想来应该是累极了。 他眼底有乌青,看向她时却又是那样神采奕奕,仿佛整个世界都鲜活起来,她手指慢慢抚上他的眉头,替他拨开了凌乱的头发。 “小娘子!” 伊人被着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却见他嘴角泛起的小小的梨涡,语气缓下来,“干嘛?” “谢谢你!” 伊人面色一顿,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温柔的眸里有星光在闪烁,她缓缓低下头,轻轻吻在他小小的梨涡上,“谢谢你,心悦我!” “应该的!” 语气还是那般慵懒,漫不经心。 此时天色昏暗,天空与大地分为两层,灰蒙蒙一片,雾蒙蒙一堆,唯有飘落的白雪添了一分不算鲜艳的色彩,山坡上的两个人相互依偎在一起,旁边安放着那把油纸上,上面有绽开的红梅。 “娃娃哩,吃饭咯,一碗羹粥,分得三三两两,一块馍馍,寻不到它的踪影,娃娃哩,吃饭咯,娃娃哩,回家了。” 低沉舒缓的声音响起,如这轻如鸿毛的白雪,悄无声息得落在人的心口,你找不到它的踪影,但你知道,它来过,在你心口留下一块肉眼看不到的疤,一直挠啊挠,要你一直惦记着他,他是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谢谢你,无论是那个红墙白雪下的素伞姑娘,还是那个坐在轿撵里看外面候鸟的隐世公主,亦或是成为他妻的叶姑娘,都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让我知道,心悦你,是我理所应当该的。 下雪了,萧予安知道听到那如清水的歌声才反应过来,感觉脸上凉凉的,手下意识去摸,发现自己竟然哭了,可是他看着那依偎在一起人如此幸福,意外的有一种幸福感,好像看着他们这样他也是满足的,他不知道这种情感称之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有遗憾罢。 他看了眼手上的酒,转身往回走去,青色的衣袍掠过满地残叶,“闷”的一声过后,酒香四溢,雪落山头。 这夜过后,又是漫长的雪夜,没日没夜的雪无形中给他们增加了不小的压力,他们紧赶慢赶,也才在萧野登基那天抵达西境,萧野暗中安排人在西境,制造矛盾,两军对峙,西南兵力本来就弱,又连着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他们经历了艰难的斗争才收复西境。 也就是那天萧野登基,听说全城的人都去观看了,有去凑热闹的,有谩骂的,有崇拜的从前功绩称赞他的,不论是因为什么,当他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所有人都变得臣服,所有的情绪都烟消云散,亦或者埋在心里,没有办法,这个世界,强者说了才算。 他的登基典礼并不算宏大,但是一定是最张扬的,他用这样的方式,让天下人知道,大燕易主了,百官们面无表情向他朝拜,沈其峥带着刀守在他的身前,而萧决,一身黄杉,太子玉袍加身,父子二人都张扬得很。 苏乞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底下的游街,转过头去问他家公子,“公子,你说他能在那个位置上坐多久啊?” “那要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谁?太子?” 苏离不答,苏乞也不自讨没趣,“那公子,大家为什么都要去抢那个位置?” “因为欲望,有时候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争那个位置,只是当身边的人都在往前的时候,他们不得不自己将自己的没眼光放在更高更远的地方,然后将他当作自己的目标。” “那公子,你的目标是什么?” 苏离不答,随意看了一眼地下热闹又严肃的游街,缓缓闭上了眼睛。 自从他家公子风寒过后,身子骨越来越弱了,他家公子非常讨厌冬天,尤其讨厌下雪的冬天,每次下雪都会大病一场,然后虚弱好一阵子,今年是最长的,他娘说是因为公子心有郁结,胸口这口气放不出来这病才就不见好,可他家公子那心思,心里不装事是不可能的。 他安静下来,便于他好好休息,守在一旁再次百无聊赖地低头去看底下的人,一边看一边默默瘪嘴摇头。 要他说啊,萧野这人有野心,有心机,但是自己的心思都被磨平了,被人牵着鼻子走都不知道,萧野这些年,府里养了太多的谋士,每个人顾虑,想法都不一样,渐渐的,萧野自己就被那些谋士给淹没了,变得越来越依靠别人的想法,也越来越没有自己的主见,所以今日才会被逼上这一步,虽说结局对他来说是好结局,但是不见得他愿意收拾之后的烂摊子。 苏乞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他家公子早日逃离这个莽夫。 苏里原只是假寐,后来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他感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不知身在何处,天上一直在下雪,不管他走到哪里,走多久,放眼望去,全是白茫茫一片,他不到出去的路,他不知道走了多久,久到他已经放弃。 闭上了眼睛,耳边却响起了景明的读书声,他才恍然觉醒,睁开眼他已经身处无书舍,红衫的女子唤了一声景明,景明欢喜的跑过去,穿过她的身体,像是看不见他的存在。 他惶恐地转过身去,红衫姑娘笑着牵着景明的手,温柔得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该回家了。” 回家?无书舍就是她和景明的家,她要回哪去? 梦里,他好像哭了,无措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清冷的声音响起,“走吧,我带你回家。” 他心里欢喜,下意识跟着她的脚步,直到景明再一次穿过他的身体,他才恍然醒过来,原来是梦啊。 “公子?公子?” 苏离幽幽醒过来,就见苏乞一张脸离他极近,他稍稍侧过脸,声音嘶哑“何事?” “该回家了,吃药了。” “回家?” 苏乞迷迷糊糊,“对啊,该回家了,有什么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吗?苏离答不上来,跟着苏乞恍恍惚惚久回家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皇长子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来了?” 萧野一进高府,发现如今的格局与当初相差甚远,冷冷清清,甚至没有一个下人来为他领路,他慢慢走进内院,才看到坐在院子里与自己博弈的高擎,他换了一身素色的长袍,看上去像是久不问世的仙人。 他寻到他的对面坐下,张扬的黄袍与周遭的素雅格格不入,萧野并未察觉,捡了颗白色的棋子落下,“你那日为何突然找我?” 没有开口的寒暄,萧野直奔主题,那天实在蹊跷,但是他忙着登基的事情,并没有来得及问,但后来仔细想,心里还是有所介怀,便想来问个究竟。 高擎不语,从前下面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封口是金莲漆印。 萧野不解,“这是什么?” 高擎慢条斯理又落下一子,道:“不知。” 萧野如今没有心思跟他打什么哑谜,三两下撕开了信封,待看清信封的内容,猛地回过神来,“谁给你的?” “不知。” “你从哪里来的?” “不知,早晨醒来就在这个位置了。” 萧野压着心里的怒气,“你就不好奇里面写的是什么?” 高擎依旧不慌不忙,“如果我要是好奇,当初收到的时候就应该看看,而不是将他交给你。” “你为什么将他交给我?你就不怕这信是专门写给你的?” 高擎不答,萧野耐着性子,下了一步棋,高擎才道:“无外乎就是那么一件事,我如今已经不想参与那些俗世,京都只有你在淌这趟浑水,至于是不是给我写的,我不想当诱饵,并不在意。” “信里说,皇长子还活着,遗诏里的人,是他。” 果然,高擎落子的手微微一顿,棋子偏移,萧野观察着他,“你是皇后娘家人,论辈分皇长子应该唤你一声舅舅,如果现在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是他,你现在,或许就是国舅了,高大人?你?不好奇皇长子是谁?” 即便萧野说得平静,但心里早已波涛暗涌,他一直有知道有人在暗中帮助公主,但是一直查不出来是何人,现在又有人给高擎写这样的信,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高擎与他作对吗?又或是威胁他?萧野想不通。 “你难道不希望他坐上那个位置?不怕他知道当年的事情报复你?亦或者你可以扶持他,让他感激你,你就可以坐拥一生的荣华富贵?” 叮叮当当棋子落下的声音,高擎仔细地收了棋盘,抬起毫无波澜的眼眸,“自从当年那件事之后,我就已经是罪人了,只是我已经回头,而你还在一错再错。” “信是谁写的我不知道,也许是远在佛居山的皇后娘娘,也许是你,是我,每一个当初参与那件事的人都有可能,至于皇长子?” “萧野?”高擎起身,平静地唤了声他的名字,拍了拍落在身上的残叶,“他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被我们逼死的,如果你再见到他,该感到幸运,他是来救赎你的。” 萧野有片刻的慌神,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看了他离开的身影,眼底戾气横生,有些话脱口而出。 听到这个名字,高擎脚步微顿,但也没停留,只是喃喃地低语,“他啊,倒是位好公子。” 他啊!是为好公子!不仅是位好公子,他身旁有公主相助,与他相比,自己就像是偷来的黄袍,平白让人看笑话。 那个人显山不露水,真的会是他吗?高擎真的不知道吗? 萧野说不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任由着别人将他逼到绝路。 苏离匆匆赶来,书房漆黑一片,殿内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尽管看不到,他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你怎么知道皇长子是谁?” 苏离很平静,挑了远处的油灯将屋内的蜡烛点上,“皇上恕罪,苏某并不知道皇长子是谁。” 当初他带女眷进宫阻止萧野杀百官惹怒了萧野,他说服了萧野并告知皇长子一事,但是从来没有说皇长子是谁,事实上,他也确实不知道。 萧野瞧他不像是说谎,对眼前这人愈加好奇,“那你是怎么知道皇长子,太子没死?” 苏离站在一旁,为他细细研墨,仿佛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皇上派人查了我的身世,但没想过查过我家人的身世?” 萧野明显一愣,等着他的下文。 “我的祖母,是皇长子的服侍嬷嬷,二十年前宫里那场变故,皇长子身边的人全部处死,我的祖母跳井自杀,侥幸活了下来,她与侍卫暗通逃了出来,隐姓埋名,不巧家里人得罪了皇后侄儿,不知怎么这事惊动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认出了祖母,为了隐瞒皇长子还活着的事实,这才将我家赶尽杀绝,我在外读书才逃过一劫,后来的事陛下你都知道了,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这事?” 他苦笑一下,“谁会在家避讳一个已经睡着的孩子,我不过是误打误撞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罢了。” “所以你才如此怨恨皇家,恨不得他们全部都死?” 苏离不语,是这个意思,也说明他和萧野是一条船上的人,至少目前看来是。 故事虽然荒唐,但是逻辑很清楚,二十年期那那场变故之后,皇长子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地被处死或者消失,宫里这地方大家都清楚,死几个人而已不会深究,只说是皇后娘娘太伤心,怕睹物思人,这才将人处死,现在想来,只是为了隐瞒皇长子还在世的消息。 萧野是这样想的,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找不到突破口,当初皇长子本就死的蹊跷,他们身处宫中,再见到时只有皇长子的棺木,后来皇后娘娘久居佛居山,不问宫中事,他们无从考据,又因为公主的身世,让他们对太子公主这对龙凤胎有所忌惮,根本无暇顾及皇长子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低眉研墨的苏离,“出事那天,高大人唤我去府里有要事相告,我前脚出宫后脚太子就进宫,他说是收到消息有人要造反,可是造反的人并没有出现。” “我今日去找高擎,他给了我一个信封,上面写遗诏上的人就是皇长子,这事你怎么看?信是谁写的?” “信是谁写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怎么看?” “哈哈哈哈!”萧野忽然就笑了,笑的猖狂,笑着笑着突然停下来,看着面前研墨的苏离,似是随意一问,“你就不好奇皇长子是谁?” 墨条从手上滑落,从砚台的边缘落到地上,“铛”的一声,墨渣满地,还泛着盈盈金光,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苏离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不敢想,听到的会是这个名字。 第一百七十章 萧侯爷镇守东境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苏离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仿佛浑身上下都脱了力,找不到支点。 苏乞远远地就看道他家公子的身影,意外的有一种孤寂的感觉,他当初只在公子离家的时候才在他身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苏离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倒下,心里那口气怎么也喘不上来,直到被人架住,他才感觉自己的双脚还在地上,他转过头去救看到苏乞一脸担忧的表情,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查清楚了吗?那封信是谁送给高擎的?” 随着苏乞的否定,苏离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抹灭,猛地吐了一口血,污了白色的衣袍,苏乞反应不及,只能将人架住。 苏离将他推开,虚弱道:“去,快去,给他们传消息,萧野要派萧侯爷去镇守东境。” 苏乞鲜少见到他家公子情绪如此激动的时候,可是他还愣着不动。 “去,快去啊!” “公子。”苏乞定定地看着他,“如果真的是萧侯爷,就算告诉他们了又怎么样,他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们本来就是敌人。” 苏离沉默下来,他脸色苍白,本就消瘦的身影,因为这场风雪,变得更加消瘦,苏乞心思没有那么通透,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听他说话,“公子,发生了什么?” 惯常是苏离的沉默,他放开了苏乞的手,缓缓向外走去,“你回去罢,我去无书舍看看景明。” 苏乞于心不忍,但还是开口,“公子,大家都知道你的身份,你现在是大学士,无书舍那种地方,你去了会给景明添麻烦。” 他竟然忘了这事,自嘲的笑了笑,看了看周围的方向,随意选了一条小道,“那就回去吧。” 苏乞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这条路离家只会越来越远,但离宫城也越来越远,他不知道他家公子要去什么地方,他只能跟着。 苏离不知不觉走到了郊外的亭子,就是萧元君当初出征时他来送他的亭子,当时他送了他江山辽阔图,他再没能回来。 他坐在亭子里,双目失神,手还在微微颤抖,就是打碎墨条的那只手,他控制不住。 “苏离,你是我的谋士,你说这件事我应该怎么做?” 那是第一次,他没有给他建议,甚至都没有开口,萧野也不恼,突然问他,“东境没有人镇守,你觉得派谁去比较合适?” 他当时脑子乱作一团,心里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面上却还是不显。 “不如,派萧侯爷去怎么样?” “嘭”的一下,手上的琉璃盏应声而落,他猛地抬头,看到萧野心有成竹的模样,心里有片刻空落落地感觉,“你好像很害怕?“ 他不知道说什么,“陛下为何突然作此举动?” 他已经坦诚相待,萧野如今也不避着他,“遗诏在公主手里,天下人并不知道皇长子是谁,只要将遗诏弄到手,主导权才会在我们手里,我们不能出京,却能引诱他们入京,至于其他的……” 至于其他的,萧野不说,他也知道,到时候,无论公主他们选择走哪条路,都会是错误的,就想当初他们将萧野逼至绝路,如今萧野一步一步也将他们逼至绝路,且没有选择的余地。 就算他去西南传信,也是无济于事,萧野自会第一时间派人将消息传出去,以名正言顺的理由,萧侯爷甚至没有理由拒绝。 只是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到底哪里脱离了他的掌控,他不清楚,那个给高擎传信的人是谁,他不知道,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跟他一样?他陷入了迷茫,第一次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他坐了很久,久到天色已经完全昏暗才起身离去,苏乞跟在他的身后,心情沉重。 公子当初离家的时候,看起来也是这般孤寂,那时他不吃不喝,整个人变得愈发沉默,后来他独自一人来了京都,过了许多的苦日子,但奇怪的是脸上有了笑容,他知道是因为是书舍那位叶姑娘,也知道那位姑娘已经许配人家,他找不到话来安慰他家公子,只能沉默的跟着。 苏离想着,世事本就无常,是他愚不可及地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了,可到头来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时别人手中一颗棋子罢,他强迫自己放下,固执地走在这条路上,当初他父亲为他选的,别无选择的路,他认了。 他擦拭了嘴角的血,往书舍走去,越是靠经,面色愈加柔和,苏乞眉梢染上几分郁色,“公子?” 苏离停下并未转身,“放过我罢,我也是个人。” “今日还未授课,我给景明上了课就回来。” 苏乞沉默了,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背影虽然还是那般孤独,可是他的脚步不子啊那么沉重,他将所有的救赎放在那个孩子身上,是救赎,亦是他全部的期望,他家公子,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罢了。 越是往前,雪融化得越快,西境的景于西南大不相同,远远望去,尽是戈壁,亦是壮阔。 收复西境还算胜利,不能说是收复,只能说是归顺,他们一路大道,西境的士兵早就听说了消息,他们到后查看勤王令就已经臣服,其实不查看勤王令但他们大概率也是会归顺的,萧予安自小长在西境,萧侯爷也曾似乎西境的镇守将军,自然比西南要容易得多。 然而越是顺利,几人心里越是慌张,莫名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即便是满堂的欢笑亦不能将他们心中的忧虑驱散半分,十七拉着伊人找到了独自坐在后山的萧予安,将手上的酒壶递给他,“怎么不一起喝酒?” 萧予安接过酒壶,闷声喝了两口,他如今也爱这便宜的烧刀子烈酒了,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们坐下,“我这几日总是心绪不宁,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十七拉着伊人坐在中间,听到他的话,惊喜道:“巧了,我和小娘子这几日也有这样的感觉。” 伊人用手肘碰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十七做了一个用手封住嘴的动作,将两人都逗笑了。 十七这才放下心来,随意躺了下去,顺便将伊人也拉下去躺着,脑袋就枕在他的手臂上,见此,萧予安也躺了下去,满天繁星,偶有流星滑落,奇迹般地,心里地郁结竟然消失了。 “看见没,当你感到自己承受不住的时候,你就抬头看天,你告诉自己,你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颗星,一朵云,你就会发现你什么也不是,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别人安慰都是鼓励自己,不要妄自菲薄,偏偏十七反正来,奇怪的是竟然有用,或许这就是被人比不得十七潇洒的原因,他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放过自己。 第一百七十二章 回京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萧予安忽地笑出声,长吁一口气,心情也放松下来,心情放松下来,有些思绪就莫名其妙涌上来,“有时候我都在想,我们为什么要勤王,我们一路走来受到这么多质疑,为什么不用强硬的手段直接收复他们,我们有勤王令,有天子宝剑,大可以直接号令,我们为什么不这样做,而是要一步步勤王,耗费大量的时间让他们相信,让他们臣服?后来我想明白了。” 十七和伊人看着漫天的繁星静静地听着。 “是为了以后!我们温和的手段在别人看来是愚蠢,但是可以避免以后的矛盾,没有人会质疑,而没有质疑就没有冲突,就不会再发生像今日的局面,而萧野坐在那个位置越久,败得就会越彻底,我们消耗的是他从头再来的机会。” “哟,萧世子,想得挺多嘛!”十七阴阳怪气来了这么一句,被伊人一拳打在胸口上,伊人笑着道:“萧大哥别跟他计较,他这是羡慕你比他聪明。” 萧予安无奈的笑了笑,将手上的酒壶递过去,十七喝了一口,又递给伊人,伊人喝了一口再递给十七,十七再喝一口又都给萧予安,这样来回,他们在这样的夜晚讲他们的抱负,讲他们的期望,将他们的相识,讲他们的过往,讲对未来的希望,共同缅怀那个心底澄明的小公子。 皓月当空,人生有只此一回合,今夜,他们靠近彼此,成为彼此的依靠,期望成为心中的样子。 一夜的放纵换来的就是第二天的颓靡,伊人和萧予安还好,最头疼的是十七,一大早起来不知睡在谁的帐篷里,一个人也没有,他浑浑噩噩问了几个人才找到主帐篷的两人。 “我们从这里出发,这是边境地带,萧野不敢轻易……” “你们怎么不叫我?”十七挤开了围在身边的两位将军,挤到伊人身边,站得歪歪扭扭,说话也是没什么力气。 伊人扯了他的袖子,示意他站好,萧予安讲手上的地图给他,“叫了,你没醒,你看看我们刚刚规划的路线,可有什么不妥。” 十七粗略的看了一下,倒是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太过于稳中求近,这样会耗费更多的时间,不过避免更多的冲突。 “路线没什么不妥,就是越往前走,越是难以收复,我们要确定怎样才能再最短的时间内收复他们。” 毕竟萧野已经即位,他们若是要用这样温和的法子,勤王的难度只会更大,萧予安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商议好之后,他们没有片刻迟疑,直接北上,北境兵力本就强悍,且军令严格,要想让他们认可,须得费一番力气,经历了一个月多月,历经沧桑,他们只能说是才踏入北境,虽说一路士气高涨,然而萧野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心里越是恐慌。 这日,十七三人在主帐规划路线之事,按照他们现在的脚程,至多一个月就可以抵达北境,所以这一个月非常关键,他们必须谨慎前行。 十七指着地图上北境的位置,“北境虽说和平,但是是因为有镇国将军镇守,即便我们到达之后,他也只会派兵给我们,所以我们现在北上不仅是抵达,还要沿路观察北下的最佳路线,到时我们起兵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萧予安指着北境离京都最近的路,“这条路,虽说沿路城镇偏多,但恰恰可以为我们宣扬……” “世子!不好了!”齐落急冲冲从外面跑来,打翻了门前的烛台。 “慌里慌张像什么样子,这几个月的军规都白学了?” 齐落不说话,直愣愣地看着萧予安,喉咙因为干涸在不停地咽口水,眼眶也微微泛红,伊人发觉他的不对,“齐落,怎么了?” “世子,侯,侯爷他……”齐落话没说完,萧予安猛地扣住他的肩膀,“我父亲怎么了?” 十七将他扯开,“你先不要慌,听齐落怎么说,萧侯爷怎么也是百官中有威望的,萧野不敢随意动他。” 萧予安这才稳下心神来,齐落这道:“萧决进京后东境无人镇守,蛮人猖獗,发生战乱,萧野派侯爷前去镇守,不久前,侯爷败仗,就,就有人……” “说!” “就有人说是侯爷通敌叛国,才会给蛮人有机可乘。” “荒唐!”萧予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情急之下一挥袖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满京都谁不知道东境是他萧野的地盘,就算他萧野不在,能任由那些蛮人在他地盘上撒野?” 这些明眼人当然清楚,但是没有证据,东境安生战乱,无人镇守,整个京都只有萧侯爷威望最大,名正言顺将他派去镇守,谁敢说他有私心,但事实就是就算萧侯爷去镇守,东境也全是他萧野的人,不仅如此,东境蛮人为什么突然发生战乱,东境少说十年没有发生战乱,与燕国关系也还不错,怎么会在这个当头发生战乱,实在蹊跷。 但现在容不得他们想这么多,齐落将手上的密信递给他,“侯爷现在被急招回京问罪,萧野暗中煽动民间讨伐,要将侯爷处死。” “轰”的一下,萧予安脑子完全炸开,手撑在桌上才勉强站稳,“还有什么,继续说下去。” “侯爷通敌叛国,企图将东境拱手相让来获得外邦的支持,世子也根本不是在勤王,勤王根本是个骗局,也没有什么遗诏,而是父子两暗通好的,企图谋权篡位。” 见此,伊人和十七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心照不宣,十七上前稳住萧予安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暴起和微微颤抖的手臂,“予安,你不要太过着急,萧……” 萧予安挥开他的手臂,语气坚定,“我要回京都。” 伊人知晓他现在的情绪,示意十七不要多说,让他冷静一下,又让齐落跟了上去。 待帐篷内只有他们,伊人才将刚才的疑惑说出来,“萧野为什么这样做?萧侯爷是朝中及有威望的人,就算他是霸王,也不能完全不顾及百官的意愿,如此,不怕得罪满朝文武?” 萧侯爷是武将,却也得文官敬佩,萧野针对他,无疑对他来说百害无一利,除非是有什么让他比得到百官支持还要重要,并且让他忌惮的,可他已经坐上那个位置,到底还有什么? 明晃晃的太阳透过窗外照射进来,落下一地金黄,十七灵光一闪,猛地反应过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在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小娘子,遗昭!” 十七这话将伊人的心思也拉回来,她猛地抬头,在十七眼里看到了肯定,这样的肯定让他恐慌。 “萧野的目标应该是遗昭,但是他突然将矛头对准了萧候府,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关联。” “东境是萧野的地盘,北境收复后,蛮人兵力并不雄厚,一定是萧野许诺了他们什么,或者他们之间做了什么交易,才会有这场战争。” “而这场交易的背后是遗昭,为什么会把萧候府牵扯进来,或许遗昭会告诉我们答案,小娘子,遗昭写的是什么?” 他这么问有些唐突,伊人并不起疑,相反,十七的话让她心寒,心里甚至有了一个荒唐的猜测。 她从腰间拿出一张锦帛,“陛下临终前嘱咐我不可随意打开,我也不知道遗昭到底写的是什么。” 当时情况太过混乱,先帝将遗昭交给她,要她带着它逃出宫,起兵勤王,她当时太过迷茫,直到十七出现,身份暴露她才反应过来,这都是先帝安排好了的,思及此,她也听从先帝的意愿没有打开遗昭。 十七顾虑她的处境,“小娘子,你若是不想看,便也......” “不,我要看!”伊人将手上的锦帛缓缓展开,十七一把按住她的手,“公主,可想清楚了?” 他唤她公主,说明他心中也是这般猜测的,伊人心里发寒,抬头看他,双目微微失神,笑得苍凉,“若是我一直蒙在鼓里,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若真是我想的那样,我知道自己身为公主的使命,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应该怎么做。” 十七缓缓放下了手,转而替她拂开耳边的碎发,“那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罢,一切有我呢。” 一切有我呢,或许就是这句话,让伊人心一下安稳下来,找到了归处。 饶是伊人心里已经有了预想,当真的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眼泪悄然落下的时候,心跳还是骤然停顿了一下。 那一瞬间,她像是呼吸不过来,手上的锦帛散落在地,不停地喘着粗气。 “兄,兄长!”她蹲在地上,死死揪住胸口的位置,不停地唤着萧元君,她忘了,他不是他的兄长。 十七看她反应,就已经确定了心中的猜想,但是当他拿起遗昭的时候,手指还是无意识握紧。 他心疼地看着那个缩成一小团的姑娘,小心地将他拥在怀里,死死的扣住她的手,不让她她锤在自己的胸口,可是一旦禁锢着她的手,她就像是要喘不过气来,随时都要晕倒过去。 十七无奈,将人扣在自己怀里,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她的背。 “小娘子,我在,十七在。”他像是在哄小孩子,温柔而又不耐其烦地告诉她,他在。 许是他的声音听进了耳里,伊人渐渐缓和下来,但是嘴里还在含着她家兄长和十七的名字。 而十七将她拥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在,他心疼这个姑娘,从前他就说这世道对她不公,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世道对她如此不公。 伊人哭了很久很久,久到双腿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她迷迷糊糊唤了一声十七,十七回过神来,抚摸这着她的脸,试图擦干她脸上的泪痕,这么轻轻的触碰,伊人鼻尖又酸了,睫毛上有颗眼泪在微微乱颤。 十七府上身去,温热的唇缓缓贴上她的眼角,那颗珍珠散成雨幕,铺在睫毛上,他看着眼前脆弱地像个瓷娃娃的姑娘,谨慎道:“我在。” 伊人蹲着的姿势,抬起双臂,慢慢攀上他的脖子,“十七,我累了。” 十七将人拦腰抱起,笑得宠溺,“好,我领你去歇息,真是一个小懒猪。” 懒猪伊人厚着脸皮笑了笑,闷在他的怀里,无声地哭着,沁湿了他胸前的衣衫,十七保持着大人才会有的沉默,轻柔地将她放到了床上。 正欲起身,脖子却被人压下,十七撑着手停在她的面前,眉峰轻轻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伊人学着他的样子,眉峰一挑,不过没挑起来,作了个眯眼的动作,这是小孩子感到满足时才会有点表情,这个表情逗笑了十七。 手指在她鼻尖轻轻一点,“快睡吧,我在旁边守着你。” 伊人摇了摇头,双手放开了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十七见此,替他捻了被角,在她额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往外走去。 “十七。”十七脚步顿足,没有回头,低沉舒缓的声音在帐内响起,“我在。” “我等下想穿姑娘家的红杉了,你让小挑给我拿一件来可好,就那件,绯色的,裙间有叮叮当当的小铃铛那件。” 她有许多红杉,唯独没有那件裙间有叮叮当当小铃铛的,她素爱简装,裙间不会有这些小姑娘家的玩意,可是十七还是笑着应了声,“好!” “小娘子可还有什么需要,为夫一道给你办齐了,画眉,束发?” 惯常是他慵懒,不正经的调子,伊人无声笑着,侧过身,双手枕在脸下,看着那个背影,太阳直直照着他,她只能看到他的剪影。 有劲瘦的腰身,有张扬的马尾,还有紧握的拳头,伊人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转正身子。 十七被这笑声怔怔愣住,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十七,醒来过后,我就不是叶姑娘了。” 他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又释然的笑,“我知道。” “臣告退。” 眼泪渐渐打湿了被褥,她咬着唇,逼着自己不要让他发现,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她才喘过气来。 伊人这一觉睡了很久,久到太阳已经落山,十七守在帐外,发了很久很久的呆。 悠悠的响起传来,小挑打开帐帘,绯色的声音映入眼帘,裙间有精致的小铃铛。 “我好不好看?” 十七回过神来,撑起发麻的腿站起来,笑得憨厚,“好看。” “那走吧,去找萧世子,有些事情拖不得。” 十七走在她的身侧,替她打着伞,耳边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回响。 “太吵了。” “呵!”十七无奈笑出声来,从她荷包里掏出一颗莲子来,“你悄悄不当叶姑娘这一天,总得嚣张地告诉别人罢。” 伊人心想,这倒也是,偏过头去问他,“我不是叶姑娘,就不是你的妻了。” 十七将剥好的莲子单身递到她的嘴边,伊人有些为难,十七直接杵到她的嘴边,大有她不吃他就不放下的意思,伊人无奈,只得含下。 十七这才满意,道:“不巧,我喜欢的不是叶姑娘。” 伊人脚步一顿,无措地望着他,十七回头,单手将人从膝盖窝抱起,像是在抱一个小娃娃,伊人不敢动,双手扶着他的肩。 十七很满意现在的角度,仰着头望她,“我喜欢的,是个爱吃糖的小公主。” 无论是叶姑娘,还是高高在上的工作,他都喜欢,不巧,这人两者皆是,那他就更喜欢得不得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弑杀忠臣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世间万物,大多有它的定数,唯独人心,难以揣测,便是难测,到死也能猜得个七七八八,最怕的是,天地辽阔,你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存在。 大地与黄昏同色,他的青衣与周遭的景色截然不同,西境的景,尽是戈壁,黄沙拂过脸庞,就连痕迹都是悄悄留下,伊人找到他时,他便是这般立在山头,孑然一身。 “我要回京都。” 他说得很平静,像是已经决定的事情,不过告知他们一声罢了。 “萧大哥?”说实话,伊人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对父亲并没有什么印象,父亲对她来说只是皇帝,却听说萧世子与萧侯爷感情极好,少时都是由萧侯爷亲自教导。 但是她心里也清楚,京都回不得,萧野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回京都,京都现在是萧野的地盘,去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然不管伊人怎么劝说,萧予安自始至终只说了一句,“我要回京都。” 他这般颓靡的样子,让十七无端生出一股火气,他指着远处那些士兵,“你若是回了京都,那些跟随我们的人,他们怎么办?你不是说我们要一起守护大燕,你现在这样,有什么意思?” 萧予安转过脸,眼神木讷讷地看着他,“关我什么事?你才是勤王将军,你才是将来能护卫大燕的人,我是谁?我父亲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替我承担这些?” 十七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不能回京,不能上萧野的当,他这样做就是为了逼你回去!你清醒一点!” 萧予安也怒了,一把揪起十七的衣领,“我是什么人,劳烦他这样逼我?还不是因为跟你们在一起,才会让我父亲陷入险境。” “你!” “十七!” 凛冽的声音响起,十七回过神来,郁结的眉头展开,像是才归魂一般看向伊人,“小娘子?” “十七,放开他,不可无礼。” 她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却还是笑得那般温和。 十七缓缓放开揪着他衣领的手,没去看他的眼睛,“今天的话我就当你没说过。” 萧予安忽然愣住了,眼神有些无措,手指下意识地握紧,还是没能开口叫住他,只能看着他越走越远。 “你想好了吗?回京?不管是不是萧野的圈套?也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父亲蒙受不白之冤枉,如果非要走到那一步,我希望我能够见他最后一面。” 伊人愣住了,她以为他是固执地想要去送死,原来他只是想见见他父亲罢了。 她有些失落,“我们不是不想让你回去,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她没有说,她深吸一口气,“你认定了,要回去?如果今天在这里,你的权力最大,你会下令回京?” “会!” “一定?” “一定!” “好!”伊人收了伞,正面与他相对,“我陪你去。” “你不必为我......” 伊人无情打断了他,“我不是为了你,你有你要做的,我亦有我要做的,我只有一个要求。” 萧予安不语,眉眼可见郁沉,伊人假装没看到。 “此次回京不可耽误北上,由安生领军,我们抄小道速去速回,你有什么想法,要做什么,还请告诉我们一声。” 说罢,伊人单手放在腰侧,虚虚弯了下膝盖行了个礼,是请求的姿态。 萧予安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头一次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就是他们还不相识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生疏过,他心里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喉头上下滑动着,他有很多话想问,最后也只是干涸地应了一声,“好!” 眼前的姑娘并未抬头看他,姑娘面容疏离,侧过身子转身走了,他只能看到她精致的鼻尖。 为什么会这样?萧予安不懂,她看着飘渺的红杉。 “你们说有家才有国,又说无国何以立家,他们本就互相矛盾,为什么,我就错了呢?” 伊人揣着雨伞的手微微发麻,只得将它撑开搁在肩头,她转过去笑着,又无所谓地说着,“你要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可是你要知道,不是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 撒时间,电闪雷鸣,原本还是昏黄的天,顷刻间乌云密布,有稀稀落落的雨滴下来。 “嘿!”伊人惊奇地抬起头,感受到了雨滴,偏过头去看萧予安,“你还不走,等会儿下雨了,十七不会给送伞来了。” 那模样,像极了小孩子家闹别扭,主动给台阶下,可她的模样,分明有些担忧,又有些警惕,总之,是他目前看不透的情绪。 萧予安无奈地笑了笑,笑容掺杂几分悲凉,“走吧。” 他替她撑起了那个对她来说有些强人所难的大伞,与她保持了些距离。 他不能说什么,或许十七说得对,又或许他自己的坚持对,情这件事上最难讲究对错。 十七虽然生气,也不过是气他不理智,只要他想明白了,十七说什么也会护他的,何况他还是个心大的,萧予安不过两壶烧刀子烈酒,两人一醉解千愁,日头醒来,又是驰骋沙场的好兄弟。 他们这趟回京并未惊动太多人,底下的人也只有安生和几个副将知道,避免造成恐慌,军心不稳,他们只能速去速回,尽管他们并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回京的路算不上曲折,不过内心万般煎熬,萧侯爷问罪的消息像是刻意在造谣,不管在哪都是在讨论这件事,萧予安感觉自己像是有了心魔,思绪越发难安。 十七察觉他的情绪,未免他崩溃,连夜赶路,才在七日之后抵达京都。 表面看上去京都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照暗哨传来的消息,京都内部岌岌可危,萧野上位即实施暴政,百官勉应付着,京都百姓怨声载道,对朝堂,百官开始产生怀疑。 而这一切的改变,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尽管他们都清楚,这其中有萧野煽风点火的原因,但沉沦的速度还是让人心惊,长此以往,萧野寻个合适的时机大改革,京都怕是真的要变天了。 当然这都是很久以后的事,真正压垮萧予安的,是景明通过暗哨亲自送出来的消息。 萧野,弑杀忠臣。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君子当如玉,抚之冰凉透彻,窥之知情重义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萧侯爷,萧鼎,官居一品,西境镇守将军,为人温和,爱兵惜才,不与世家同流合污,重情重义,无妾一妻,红颜薄命,只得萧予安一子,少时由他亲自教导,父子感情极好。 当他通敌叛国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世人自是不信,于是民间分为两个极端,一派是萧野的人,极力讨伐萧鼎,一派是民间百姓,虽说不信,但也只想着独善其身,大多没什么参与感。 因此,萧野的人散播越来越广,远在京都的人都以为萧鼎如传言所言,通敌叛国,力求讨伐。 消息传到萧予安耳里的时候,萧鼎已经定罪了,明日午时问斩,萧予安心一下就慌乱了,气急之下,一路往城门方向跑去,也不管街上对他的通缉令。 “萧大哥!”伊人阻拦不急,忙唤院子里听暗哨禀告消息的十七,“你快去拦住他,不能让他进城,要是被发现,一切就完了!” 她说的有些急,眼里有雾蒙蒙的水汽,十七心里气恼,叮嘱她待在客栈不要动,自己拿了桌上的佩剑追了上去。 小挑扶着她上了客房,伊人怔怔站在窗口,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动也不动,小挑心里着急,小心唤了一声,“姑娘?” 伊人未应她,转身去案前,厉声道:“研磨!” 良久,她才放下笔,长吁一口气,表情有些沉重,“你将这封信交给景明,让他找机会亲手交到知微公主手里,嘱咐她离开京都!” 小挑没有犹豫,她去了后街当铺将信放过去,这间当铺是红娘的人,平日里不会轻易启用这条暗线。 伊人心里有些不安,将所有的可能都猜测了一遍,发现实在无解,只能等在门口,惴惴不安地等着他们。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不笑片刻,天就已经灰蒙蒙一片,萧予安一路往城门的方向奔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想,他要去救他父亲,他深知只凭他自己根本无能为力,可是他还是想要用力奔向那个地方。 霜雪刚刚消融,一路上他慌不择路,踩了路边的湿地,摔了一脚,狼狈地趴在地上,哪里还有一点世家公子的样子? 十七挺在他的后面,见他狼狈的样子,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短鞭一挥,马儿急促向前奔去,几乎是悬在萧予安身后。 萧予安回身望去,见十七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无端生出几分自卑感,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怜悯的那个人,眼落幕下去。 十七察觉他的情绪,更是愤怒,掏出腰间的长鞭甩在他身上,马儿围绕着他将他死死困住,然后将人横在马背上,往郊外的方向走。 萧予安自小到大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一时气急,不入流的话都说出来,“刁民!你干什么!” “哼!”十七从不是个吃亏得住,“老子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刁民!” 说罢,短鞭一甩,马儿跑得更快,他的声音在风声中也能听出情绪。 萧予安被颠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本以为这就完了,十七只不过是想让他清醒一点而已,谁知他将他带到郊外,先是将他身上的绳子给取了,带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十七骑在他的身上,揪着他的衣领子,面上可见的怒色,“你知不知道,你今日的冲动,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伤害?,若是真如了萧野的意,你就是赔了这条命,也还不起!” 他话说得这么重,萧予安也气了,一个翻身将人压在下面也是一拳,“你没爹没娘,不代表我没心没肺!我的命有多值钱,要就拿去!反正在她心里我连你十七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他心里果然是有伊人的,十七一直都知道,他也知道他心里早已经放下,大约是心里还有那么一点遗憾,可现下真的听他这样说出来,心里还是不大服气。 他没爹没娘,这本就是,年少吃了那么多苦,这算不得什么戳心窝子的话,可是一旦涉及到伊人,那就是触碰他的逆鳞,十七顾不得那么多,将人拎起来,一拳打在他的腹部,“萧元君,你个伪君子!” 萧予安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副部,用指腹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好,好得很!” 言罢,他一脚踹在十七胸口,“你又好的到那里!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糟心窝子一个人!”这话正戳十七心窝,十七从地上弹起来,两人撕打在一起,拳拳到肉,不留一点余力,伴随的,还有两人的谩骂。 良久,久到皓月已经当空,两人疲惫的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十七看着头顶的满月,将双手枕在脑袋下面,“发泄完了?” 萧予安不答,起身坐了起来,取下腰间的玉佩在手里摩擦,“我外出云游时,父亲将随身的玉佩赠与我,他说君子当如玉,抚之冰凉透彻,窥之知情重义。” “可是后来云游时遇到山贼,被我摔碎了,再也拼不起来,我很难过,但想着父亲要我当如玉公子,并不是要我守着那块玉,于是我拼命告诉我自己要守住本心,当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十七垂下眼眸,也坐起身来,淡淡撇了一眼他手里的玉佩,“你父亲不是要你做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他是要你做一个客观的旁观者。” 萧予安不懂,懵懂地看着他,世故这方面他确实接触地太少。 十七随手拔了一根草开始编戒指环,“君子当如玉,抚之冰凉透彻,窥之知情重义。” 他扭过头去看萧予安,“你只记住你父亲让你知情重义,怎么不说前面抚之冰凉透彻?” “他要你让人猜不透,看起来是个公正的人,又要你内心炙热,你父亲早就知道你会走上这条路,早早地就告诉你,当个局外人,无论是抚还是窥,不要让自己陷进去。” 萧予安一时有些迷茫,十七见他还是这般傻愣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气也撒完了,心结也解了,该回去了,回去从长计议,切不可冒失。” 萧予安自知今日是他冲动了,不言语,他进来情绪不稳定,或许是时候该让自己冷静一下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阿离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伊人坐在门前台阶上,远远地就看见相互搀扶着的两人,忙上前去将人扶起来,有些气恼,“多大的人,还打架,简直胡闹!” 二人自知理亏,讪讪摸了摸鼻子,并不言语,伊人懒得同他们计较,一左一右将人搀扶回去。 小挑端来了伤药,等两人擦完了药,伊人才开口,“你们明天要去劫狱救人?” “难是难了点,不过可以试一试!” 伊人知道十七的意思,可还是有些担心,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将怀里的信封递给萧予安。 “这是什么?” “是苏先生给我的,说是让你亲启。” “苏先生?苏离?”十七疑惑道。 伊人点了点头,“他说受人之托。” 当时小挑刚刚寄完信回来,说是有人求见,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人会是苏离。 他还是惯常穿了一身白杉,只是今日较之往日,这白衫穿在他身上,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面色苍白,眼神充满了荒凉,仿佛眼前这人随时都要飘散离去,总之这人往这一站,就给人一种悲凉的感觉。 可即便如此,他笑容却还是温和的,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诡异。 “苏先生找我何时?又怎知我在此?” 苏离笑而不语,将袖子里的信封递给她,“劳烦叶姑娘将这封信交给萧世子,就说故人相送。” 她敢肯定,萧予安后来是肯定不识苏离的,更别谈什么故人。 苏离察觉她的警惕,无声笑了笑,“冒犯了。”伊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就见他将手上的信封交到她手里,“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姑娘心里清楚,无需苏某多言,只是还是提醒姑娘一句,人心难测,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瞧了皇家人。” 他手还握着她的手,伊人却感觉从他手上传来的,刺骨的寒意,让她心惊,“你,你是谁?” 轰的一下,伊人脑子炸开来,待她反应过来,身前的人已经走了,只有飘渺的白衫停留在夜色。 他从前就消瘦,现下比之从前愈发消瘦,宽大的白衫穿在他身上,就像是一层层的迷雾,将他笼罩在里面,让人看不清楚,她清楚地听到他说的,“我是殿下的臣民,亦是殿下最大的敌人。” 十七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只是他打心眼里戒备苏离这个人,“他还说了什么?” 伊人摇了摇头,示意萧予安打开信封。 信是萧鼎的亲笔,做不得假,他们打仗的有自己的暗语和术语,一般人看不懂。 “信上说什么?” 萧予安眉头紧皱,“是父亲的信,猜到了我们要劫狱,他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他找到脱身的办法了,让我不要挂念,让我做自己该做的事,还说,还说......” “说什么?” “说苏公子,愿意信时便信,不愿意信时便不信,不管怎么,留他一条活路。” 三人陷入长久的沉默,先不说如今萧野虎视眈眈,萧侯爷能有什么脱身的办法,就算是有,这同苏离有什么关系? 他充其量是萧野的谋士,算起来确实是他们的敌人。 但无论如何,萧侯爷猜到了他们的想法,说明萧野也会猜到,他们不能劫狱,至少不能让萧野抓住把柄。 “明天先把人带上,以防万一。”十七冷静开口。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他们只能期待萧侯爷所说的脱身的法子,萧予安心里莫名不安,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苏离站在对街脚下,看了楼上昏暗的灯盏,窗上有三个脑袋相互依偎在一起,苏离苦涩地笑了笑,往回走去。 走了没几步,脚步一顿,一口鲜血猛地吐出来,苏乞跟在他的身后,欲上前搀扶,被他摆手止住了,“别上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苏乞停在原地,看着他家公子蹒跚的脚步,眼眶微热,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他家公子所经历了什么。 大夫说他心有郁结,若是不能想来,就他这身体,这幅病怏怏的模样怕是好不了。 可是怎么可能解得开?他家公子这辈子,唯一的心结已经上了锁,莫说解开,就说那锁孔,都生了绣。 萧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入狱这一天他会来看他,亦或者想过,只是不敢深想,不敢期待。 但当他真的出现的时候,他倒莫名心安了,只淡淡问了声,“来了?” 苏离踩着脚下的稻草,换了新衣,将手上食篮的食物一一摆出来,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能来,我很高兴。” 苏离不说话,退到一旁,表情淡漠,“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 萧鼎笑了笑,将面前的小酒杯一饮而尽,“我还以为这么多年,你早已经看清楚局势了?” 苏离垂下眼眸,他就是看得太清楚,心里才会有郁结,“你就没有后悔过?” “后悔?”萧鼎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低低笑了两声,随手夹了一颗花生丢进嘴里,正色道:“你知道做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们等了多久吗?” 苏离睫毛微颤,却不说话。 萧鼎闭上眼,沉重道:“三朝!” “三代人才熬到今天,你问我后不后悔?哪里还有什么后悔的余地?” “阿离。” 苏离慌忙后退两步,“我如今叫苏离,大人还是只呼名字即可。” 萧鼎眼神垂下来,叹了口气,“我知你怪我,但是莫怪你娘,你娘很爱你,也莫怪他,他也只是棋中人。” “我明白。” 这句过后,陷入长久的沉默,苏离却还不走,两人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半晌,萧鼎才出声,“你,你能不能,再唤我一声爹?” 他声音微微颤抖,还有些小心翼翼的讨好。 萧鼎闭上眼,沉重道:“三朝!” “三代人才熬到今天,你问我后不后悔?哪里还有什么后悔的余地?” “阿离。” 苏离慌忙后退两步,“我如今叫苏离,大人还是只呼名字即可。” 萧鼎眼神垂下来,叹了口气,“我知你怪我,但是莫怪你娘,你娘很爱你,也莫怪他,他也只是棋中人。” “我明白。” 这句过后,陷入长久的沉默,苏离却还不走,两人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半晌,萧鼎才出声,“你,你能不能,再唤我一声爹?” 他声音微微颤抖,还有些小心翼翼的讨好。 第一百七十六章 断头台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第二日是难道的好天气,风和日丽,太阳暖暖地照在人身上,驱散了寒意,三人沉默地坐在客栈大堂,桌上的餐食的并未动半分。 齐落匆匆忙忙跑进来,喘着粗气,“公子,侯爷已经出发游街了,正午时分与城门口斩首示众。” 萧予安“嚯”地一下起身,压低头上帽檐往外走去。 十七和伊人一对视,不约而同带起帷帽跟了上去。 “百姓有不服的,但都不敢发声,无书舍领头带着众人去击鼓鸣冤,但并没有什么用,官府不受理,说是他们没有证据。” 齐落急促跟在身后,将情况都汇报了一遍。 世家在上头,百姓不敢说话,无书舍那些傲人,见不惯自发组织去讨回公道,但也只是无济于事,就算是想管,这件事是萧野从中策划,无书舍那些人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嚷嚷两句的事。 相反,他就是要将此事闹得越大越好,如此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无书舍那些人无形中也是帮了他的忙,萧野何乐而不为? 想通这些,伊人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沉着声,“侯爷后续可有什么动作?” 齐落不出声,大抵是没什么消息。 三人带着帽檐跟随围观的百姓守在门口,萧予安一直沉着脸,手上的剑随时要出梢,他今日穿了一身粗布麻衣,但也难掩身上的气质。 相反十七,穿着这声衣裳从善如流,平添几分烟火味,只是面上也从未缓和,他察觉萧予安的情绪,用手将他的剑压下去,“不要冲动,侯爷说了他有办法。” 萧予安这才缓过神来,眼神一瞬不瞬盯着萧候府大门。 沉重大门缓缓拉开,两队士兵从里面鱼贯而出,整齐地排在两侧,萧鼎从萧候府出来,引起一阵骚动。 双手虽然被拷着,但难掩气概,身上穿着战袍,头发一丝不苟地输着,腰间挂着他的大刀,大步流星往外走,像是要奔赴沙场的将士。 萧野说念他早年间有点功绩,满足他一个愿望,他说他想从家里出发,换身体面的衣裳再去断头台上,萧野允了。 他笑眯眯地同周围的百姓打招呼,问李家二姐生没有,问邻街的猪崽生了几窝,他还让干农活受伤的铁匠回去修养,不要出来看热闹了,说他老骨头一把,没什么热闹可看,人群里的百姓笑着同他打趣,笑着笑着就沉默了。 萧予安看着双鬓已白的萧鼎,心里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怎么也喘不过气来,双拳死死地握住。 萧鼎往前走,两边自动让出一条路来,萧予安脚步顿在原地,怎么也挪不开,低着头压着头上的帽檐。 萧鼎看着挡在他面前的男子,愣了一下,旋即温和地笑了笑,“年轻人,你挡到老夫的路了。” “我没有!”萧予安低着头淡淡哽咽道,似有说不出的委屈。 萧鼎叹了口气,从他身侧绕过,“年轻人,做事莫要冲动,要想想后果,想想身后人。” 萧予安如当头一棒,回过神来,就见十七和伊人在一侧注视着他,十七的手放在腰间的佩剑上,是随时准备应战的姿态。 一股懊恼涌上心头,他退到一侧,跟随游动的百姓慢慢往前挪。 十七护在伊人一侧,感觉到有人扯自己的衣衫,他低下头来,就看到一个小乞丐贴着他的裤腿,将手上的纸条飞快地塞在他的手快,随即跑开,十七将手上的纸条死死捏住,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朽这一辈子,在战场上厮杀了一辈子,没在官场上活过,有些话不如就与各位说道说道。” 他想是个说书的先生,笑眯眯的,又像是随口一说,“要说西边的太阳啊,打东边起来,要说这君王啊,呵!瞧不上。” 人群里没有人应声,他又说道:“这大燕有许多名人,百年世家,官官相护,护谋私利,本是平步青云,偏偏佣兵自重,谋权篡位,该杀!” “为皇权富贵,出卖国土,谋害忠臣,寒我将士心,灭我军士气,该杀!” 他越说越沉重,连最先的笑眯眯也没有了,是个悲愤的朝官,他指着天上,“为讨民声,诓我百姓无知,欺他愚钝无权,为所欲为,该杀!” 洪亮的声音自前方响起,萧鼎的声音贯穿整条东街。 他已经走上了断头台,脚步未有半分迟疑,他指着底下围观的众人,“今日这样的局面,都是你们共同造成的,记住,是你们的懦弱才让世家强大。” 众人沉默了,萧鼎不要他们的沉默,他红着眼眶,“你们口中冠冕堂皇为着大燕舍身往死,可你们做的最多的是祭奠冤魂,你们口口声声冤枉,天道,公正,可你们永远袖手旁观,你们抱怨,却从不改变,你们愚钝而不自知,你们永远等着国家的强大,从来不想自己该做什么。”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慢悠悠踱回断头台边,眼睛死死得盯着下面站着的萧予安,似要将他看穿,他声音响亮却又悲凉,“大燕的悲哀,从来不是朝堂的腐败,而是臣民的愚钝无知。” 监刑的人额上不断冒着冷汗,虽说皇上下了令,让他想说什么说什么,可他也没想到萧鼎会说这些,辱骂皇上,可是大不敬,他不敢再听下去,叫下面的人准备动手。 行刑的人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萧鼎不得已半跪下来,大笑起来,这个笑声惹恼了他,他将萧鼎的头按在断头台上。 萧予安看着屈下膝盖的人,神情微动,被十七拦了下来。 “皇帝陛下!西北的将士们!我老鼎来找你们来了!我儿,莫恼,守住君心!” 萧予安猛地,感觉心被扎了一下,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身旁的十七也反应过来,慌忙将手上的纸条展开,亦是满目正经,伊人察觉他的不对劲,偏过头去看,第一时间去抓住身边的人,什么也没有抓住。 “萧大哥!” 萧予安一声令下,示意动手,自己已经几个飞身,跳到断头台前,人群混作一团,萧予安与周围的士兵厮杀起来,寡不敌众,勉强抵住。 齐落从身后挤到十七身边,将伊人护住,伊人心系萧予安,忙问齐落,“怎么回事?” 齐落一边抵挡,一边回应,“我们的人被扣住了,根本进不来。” “是谁?” “萧家军。” “轰”地一下,伊人反应过来,去看在前面厮杀的萧予安,“快,将萧予安给我带走,将他拦下来!” 十七在听到齐落的话,就已经冲出不去,可惜还是晚了。 萧予安眼睁睁看着他父亲人头落地,他甚至能感觉到溅在他脸上的鲜血,滚烫的,赤红的血。 那颗人头在地上滚了又滚,又因为人群的混乱,被当做一个玩物被踢来踢去,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变得凌乱,头上的发冠也不知被踢到哪里去。 萧予安浑身血液像是被凝固,身体也麻木了,肩膀被长枪刺入,他却感受不到疼痛。 十七冲上前,将他周围的人都驱散,一把捞住萧予安,“快走!” 萧予安整个人却还是像失神了一般,整个身子都是软软的,没了生气。 十七见此,将腰间的长鞭一甩,打倒了一片,借此冲着萧予安怒吼,“报仇!” 他们寡不敌众,若是萧予安再倒下去,他们根本没有神算,就算是激怒他,也必须点燃他的斗志。 若然,萧予安像是被点燃,一双眼杀得通红,伊人混在人群,不易被发现,齐落早早就带着她躲到一旁,十七不用分心,专心应付这边,可到底他们只有两个人,坚持不了多久。 两人背靠背,呈防守的姿势,那些士兵惊与他们的战斗力,一时不敢上前。 “记住了,你可欠我一条命。”说罢,十七率先冲出去,将手上的长鞭一甩,开出一条路,“快走!” 萧予安来不及反应,就往那条路冲,见所有人都往十七涌去,他远远看着那个杀得双目赤红的人,再低头看了看沾满血腥的颤抖的双手,往回跑去。 十七见他又跑回来,气不打一出来,一面挥手手上的长鞭,一面怒吼他,“你这个孙子,又跑回来干什么!” “要走一起走!” 十七是真的生气,可又有一种无言的感动,最后只能憋出一句,“不可理喻。” 萧予安没理他,手上力道也渐渐脱力。 “我们两个,怕是真的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呸!”十七靠着他的后背,明显不屑,“说什么胡话,诺!援军不是来了!” 萧予安回头看,就见无书舍众人和一干乞丐往这边涌来,冲散了士兵,而后有一群黑衣人涌来,将他二人死死护住,把他们送出重围,又一哄而散。 “他们是什么人?” “萧家军。”十七沉声道,萧予安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伊人赶来就见他们之间气氛有些凝固,大抵已经猜到了,“我让书舍的人制造混乱,他们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先回去,这里太危险。” “萧家军为什么会在这里?” 伊人看着执着的萧予安,也冷了声,“回去再说。” 萧予安看了一眼混乱的人群,看见那个凌乱的头颅,淡声道:“我要替我父亲收尸。” “啪!” “小娘子!”十七没想到伊人就这样做,第一反应却还是握住她的手将他护在怀里,生怕她受伤。 萧予安缓缓偏过头,满目震惊地看着动手打他的伊人,伊人直视他的目光,取下腰间的天子宝剑,放在他面前,“我命令你,撤退!” 萧予安欲再开口,伊人打断了他,“抗旨不遵,罪加一等。” 他从未见过如此决绝的她,一时有些茫然,终究还是没有回头。 伊人仿若脱了力,无力地靠在十七的怀里,身体大半重量都在他身上,十七圈着他,方便她接力。 四人压低头上的帽檐急急往城门走去,就见城门已经关上,有众多士兵站在前面守着。 “果然是圈套!” 城门已经封锁,出去是不可能了,他们只能等着萧野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十七和伊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 无书舍回不去了,掌云间也是重点监督对象,他们不会傻到去送死,也不能平白无故连累那些人。 十七一思索,将他们带到了南街乞丐巷,那里毫不起眼,没有人会注意,且有一干乞丐打掩护放哨,至少比外面安全。 甫一安定,萧予安就问出心中的疑惑,“萧家军怎么会在那里?他们为什么会阻止我旧人。” 十七将手上的纸条递给他,萧予安迫不及待展开,上面写着他的人被萧家军扣下来,让他不要想着救人,萧家军已经易主。 “所以,我父亲从来没有想过要活着,这一切根本就是骗局,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予安想不明白,十七和伊人心里却清楚,但也不能说什么。 萧予安颓废地忘外走去,伊人不放心,欲打算跟过去,“不要跟过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一个人站在月光下,身上穿着粗布麻衣,颇有几分被遗弃的感觉。 十七将手上的纸条递给他,萧予安迫不及待展开,上面写着他的人被萧家军扣下来,让他不要想着救人,萧家军已经易主。 “所以,我父亲从来没有想过要活着,这一切根本就是骗局,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予安想不明白,十七和伊人心里却清楚,但也不能说什么。 萧予安颓废地忘外走去,伊人不放心,欲打算跟过去,“不要跟过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一个人站在月光下,身上穿着粗布麻衣,颇有几分被遗弃的感觉。 十七将手上的纸条递给他,萧予安迫不及待展开,上面写着他的人被萧家军扣下来,让他不要想着救人,萧家军已经易主。 “所以,我父亲从来没有想过要活着,这一切根本就是骗局,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予安想不明白,十七和伊人心里却清楚,但也不能说什么。 萧予安颓废地忘外走去,伊人不放心,欲打算跟过去,“不要跟过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一个人站在月光下,身上穿着粗布麻衣,颇有几分被遗弃的感觉。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吾皇,太子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月亮渐渐隐去身影,有阵阵轻风徐徐吹来,带有一丝寒意,小巷深处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才是伊人熟悉的京都。 大雨淅淅沥沥落下,夜里站着的公子渐渐沁湿了衣衫,可他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若失了魂,伊人远远看着,握紧手上的匕首。 “一定要现在告诉他吗?” 伊人反问,“不然呢?” 十七愣住,握着伞柄的手不自觉的用力,伊人知道他的顾虑,“他早晚有一天都会知道的,与其让他像现在这样不明不白地承受着,倒不如将这一切都告诉他。” “十七。”伊人轻轻唤了一声,“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自私?” 十七未答,将披风仔细地给她批到身上,替她理了理耳发,笑得温和,“公主今日这身金杉,很美。” “嗯?”伊人偏过头,笑得一派天真无邪,“那我头上的步摇不好看么?” 十七一愣,手递在唇边,低低笑了两声,然后仔细打量她发间的步摇,还将脸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鼻头一皱,“不好看。” “这可是天下女子都想要的?” 十七依旧摇了摇头,d煞有其事道:“太俗气,配不上你。” “呵!”伊人听了他的回答,轻声笑了笑,点了点头,无奈道:“我也觉得不好看,世人夸赞它并不是因为它真的好看,他们爱的不过是这只步摇象征的身份罢,对我来说实在累赘,不过这个时候还是带上罢。” 十七眉峰一挑,“行吧。”说罢,侧过身子,恭恭敬敬站到她的身后为她衬衫。 走着云纹卷的披风卷起地上的轻风,带到萧予安的面前,他缓缓抬起头来,面前的姑娘,白色披风被风吹起,她不喜绫罗绸缎,却穿着最庄重的衣衫,金色华裳将腰身勾勒地曼妙,腰间的金令是她身份的象征,再往上,她束着宫发,发间的步摇稳稳当当,月光下泛着俗光。 而他身后的男子,一如往常,懒懒散散地站在她身后,一把伞替她挡下世间一切风霜。 “公主就没什么想同我说的?” 当他见到她这幅模样的时候,他就知道,也许事情早就超出他的意料,他先开口,也不过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他的慌乱。 伊人面色冷淡,“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萧予安自嘲地笑了笑,眼角的泪水俏然划过,“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父亲?或者说,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将我们逼回来?” 他不是傻,他知道朝堂的险恶,他知道身在朝堂有时候身不由己,所以,他仅仅只是把它当作是草堂朝的斗争,你他父亲在朝堂的威望。萧野不敢随意动,他如今却将他父亲逼上绝路,一定有什么原因。 再联想到当初他想京都时十七和伊人的态度,他们当初那么竭力阻止他,让他怀疑萧野针对的就是他,可是为什么呢?凭什么呢?他不过是一个刚刚涉世朝堂的世子,手上连实权都没有握稳,他实在想不通。 “如果他是为了我手上萧家军的兵权?暂且不说萧家军如今易主易的是哪个主,就说萧家军认人不认符,他将我父亲赶尽杀绝,与他又有什么好处?” 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萧家军,萧野不至于将侯爷处死,让他失了军心,就算是要死,也只会让他悄无声息地死去,如今这么大张旗鼓地将他送上断头台,散播消息,只有一种可能,萧野针对的是他,这一切都是为了将他逼回京都。 萧野入京刚刚登基,京都才是他的根据地,所以他必须要将他逼回京都,这才是他的目的,其中因果不难,只是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讲我逼回京都?” 他厉声质问着,可面前这人淡漠的表情让他感觉到无力,心里无端窜出一股怒火,“说话!” 十七不动声色向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伊人伸出手,将他拉扯下来,她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要溺死的男人,看着雨水顺着他的眉间缓缓流下,她轻声唤了一声,“十七。” 十七隐忍了片刻,还是收了伞,随手丢在一侧,并上前将伊人的披风拉的更近,雨水落在他们身上,头上的不要受了风,吹得伶仃作响。 s萧予安看着他们的举动,一时有些迷茫,就见伊人从腰间掏出一张锦帛,递在他面前,缓缓跪下,十七在她的身后,也跟着跪下。 “臣盼君,参加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微臣昀七,参加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霎时间,电闪雷鸣,萧予安像是被雷劈中,久不能回神,他慌乱地后退了两步,看着面前恭敬跪着的人,“你,你们叫我什么?” 伊人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没有一点情绪,重复道:“吾皇。” 两人还跪在雨里,溅起的雨花落在他们的衣袍上,萧予安不可置信地走上前拿起伊人手上的锦帛缓缓展开,看着看着,他突然就笑起来,那笑声极尽嘲讽,至少在伊人认识他以来,从未见他如此是失态过。 他看着锦帛,仿若看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要跟他们分享,“太子?太子!哈哈哈哈哈!我是太子?” 他忽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恶狠狠地盯着伊人,“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是太子?我是萧世子,是景王殿下!” 伊人不答,沉默地跪在雨中,不去直视他的眼睛,萧予安知道,身为臣民,不可随意直视天子,是为大不敬。 其实在他们跪下那一刻,萧予安心里就已经明了,十七是什么人?怎么可能随意让她屈膝? 可他还是不敢相信,他是太子?人人都在争夺的遗昭里面,写的他是太子,他是皇长子,是皇后娘娘所出,大燕王朝嫡长子! 可是怎么可能,皇长子在三岁的时候,在二十年前那场宫变夜的时候就夭折了,他是萧候府独子,亦是皇上亲封的景王殿下。 可是当有些往事涌上来的时候,当初那些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如今用太子这个身份就可以解释的时候,他也不得不怀疑,这一切都是一个局,而他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却也是最后的知情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判君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伊人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人,看他极尽猖狂的笑,也看他极尽猖狂地悲伤。 当初他们一路北上萧野却好无动作,她就知道萧野一定留了更狠的招,所以当初。小侯爷通敌叛国的消息传到北京的时候。他就知道小也动手了。可是当初他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选择肖猴子,直到17提醒他一招。她才恍然明白过来。 她不敢相信,可是遗昭上写着的名字让他不由得不相信,皇长子得先祖皇帝赐字“安”,誉为家国长安。 萧野不知是哪里得到遗昭的消息,走了萧候府这步险棋,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必定会给萧予安带来重创,按照萧予安的个性,他肯定不会对萧候府不管不顾,萧野的目的就是为了逼他回京,将他在京都一网打尽,他若是不回京都,他大可利用他无情无义,抛弃北境军这一点做文章。 大燕分崩离析,不过两派,一派是新朝堂,朝堂这些人经过大改革,大多实用,还有一派是世家,百年世家扎根京都,其中关系错综复杂,自然是朝堂这些新兵比不上的。 一个是传闻里三岁夭折的太子,一个是手握兵权的当朝皇帝,全看世家的选择,而世家以利益为先,而明显现在萧野能给他们的更多,得不到世家的支持,他们也只能是抱团取暖。 伊人当初想明白这一点,就知道一定不能让萧予安回京,不能让他困死在京都,可是她也明白,若是不让她回京,他也会一辈子被拦在京都外面,萧野惯常擅用名声做事,一旦太子口碑沉沦,他的路会更难走,所以她妥协了。 这场雨下了很久还在下,他们二人跪了很久也还在跪,经过长久的沉默,萧予安慢慢平静下来,他看向跪地笔直的姑娘,“我是太子?你又是谁?” “臣?”伊人闭上眼,“臣女北境镇国将军之女,封号,盼君。” 身后的十七猛地抬头,看向她,手指豁然收紧,额上有青筋暴起,怪不得,怪不得她常听他说北境的事物,她总是一脸缅怀,他说要带她回北境,她也总是低下头,淡淡道:“回不去!” 他从前不懂,原来,北境才是她的家。 “哦?”萧予安似乎对她这个身份感到疑惑,歪着脑袋看她,“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伊人将腰间的天子宝剑放在身前,“臣女,封号盼君。” “这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伊人直视他,拿起地上的天子宝剑缓缓起身,“臣女作为北境将军之女时,封号盼君,意为盼得君归,我做公主时,封号判君,意为审判君王。” 萧予安一愣,就连手上的锦帛散落也不知道,他看着一步步向他靠近的姑娘,姑娘一身金色宫,款款向他走来,她说,“我做郡主时,自称一句臣女,任凭陛下吩咐,可我做公主时,陛下,还是唤我一声公主殿下。”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目光坚定,“知道为什么我的封昭一直没有下来吗?” “因为不能让世人知道公主殿下的封号,此判君非彼盼君。” “可是陛下,盼君这一辈子也没有做过盼君。” “我本也是天之骄女,无辜淌了这趟浑水,陛下觉得自己可怜,可能想想我们。” 说罢,她缓缓转身往回走去,“往后行事还望陛下三思,判君手上的天子宝剑不斩仁君,却也容不得圣子。” 月亮渐渐隐去身影,有阵阵轻风徐徐吹来,带有一丝寒意,小巷深处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才是伊人熟悉的京都。 大雨淅淅沥沥落下,夜里站着的公子渐渐沁湿了衣衫,可他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若失了魂,伊人远远看着,握紧手上的匕首。 “一定要现在告诉他吗?” 伊人反问,“不然呢?” 十七愣住,握着伞柄的手不自觉的用力,伊人知道他的顾虑,“他早晚有一天都会知道的,与其让他像现在这样不明不白地承受着,倒不如将这一切都告诉他。” “十七。”伊人轻轻唤了一声,“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自私?” 十七未答,将披风仔细地给她批到身上,替她理了理耳发,笑得温和,“公主今日这身金杉,很美。” “嗯?”伊人偏过头,笑得一派天真无邪,“那我头上的步摇不好看么?” 十七一愣,手递在唇边,低低笑了两声,然后仔细打量她发间的步摇,还将脸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鼻头一皱,“不好看。” “这可是天下女子都想要的?” 十七依旧摇了摇头,d煞有其事道:“太俗气,配不上你。” “呵!”伊人听了他的回答,轻声笑了笑,点了点头,无奈道:“我也觉得不好看,世人夸赞它并不是因为它真的好看,他们爱的不过是这只步摇象征的身份罢,对我来说实在累赘,不过这个时候还是带上罢。” 十七眉峰一挑,“行吧。”说罢,侧过身子,恭恭敬敬站到她的身后为她衬衫。 走着云纹卷的披风卷起地上的轻风,带到萧予安的面前,他缓缓抬起头来,面前的姑娘,白色披风被风吹起,她不喜绫罗绸缎,却穿着最庄重的衣衫,金色华裳将腰身勾勒地曼妙,腰间的金令是她身份的象征,再往上,她束着宫发,发间的步摇稳稳当当,月光下泛着俗光。 而他身后的男子,一如往常,懒懒散散地站在她身后,一把伞替她挡下世间一切风霜。 “公主就没什么想同我说的?” 当他见到她这幅模样的时候,他就知道,也许事情早就超出他的意料,他先开口,也不过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他的慌乱。 伊人面色冷淡,“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萧予安自嘲地笑了笑,眼角的泪水俏然划过,“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父亲?或者说,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将我们逼回来?” 他不是傻,他知道朝堂的险恶,他知道身在朝堂有时候身不由己,所以,他仅仅只是把它当作是草堂朝的斗争,你他父亲在朝堂的威望。萧野不敢随意动,他如今却将他父亲逼上绝路,一定有什么原因。 第一百七十八章 真相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今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至少对于萧予安来说,是这样的,他短短的回顾了他的人生,发现印象最深刻的竟然全是回京之后的一切,再往前都是他遂意的一生,无波无浪,而回京之后,从他接到诏令宣他回京到入京他太子身份的身份揭晓,一环扣一环,都是有预谋的。 先帝陛下自知自己时日不多,必须要与萧野做个了断,所以才会将他和公主急急召回京,设计让他参与许自汉被杀一案,实则是让他彻查户部贪污受吏一案,为的就是然他崭露头角,积累功绩,后来他们又顺藤摸瓜查出吏部一案,进行了文官大改革,先帝借此给他封王,无疑是让萧予安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 而这一切都是伊人这个天命公主一手推动的,在萧野眼里,公主殿下就是皇帝手里一把刀,文官大改革之后,他猜测下一步就是摇动武将,所以他慌了,这才与蛮人通敌,泄露城防图,并设计让萧元君出征,而他的目的就是让大燕王朝唯一的储君去死,自此,朝堂无王。 萧元君不能是太子殿下,他本就是要死的,所以先帝将计就计让他出征,一方面是为了给萧元君的死找个合理的出处,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降低萧野的戒备心,并让世人知晓太子的死与他有关,更重要的是将萧予安送出去,萧予安出征西南,既有了功绩,安抚了民心,又避免他受到京都这些事的波及。 于此同时,先帝也在京都与萧野周旋,太子死后,朝中没有正统的人可以继承皇位,萧野身为先帝的叔父,自然又几分重量,他大可以扶持一个族中人上位,偏他野心太重,意图把持朝堂,先帝为了不让他得逞,只能逼他谋反。 先是散播谣言,后逼他带兵进宫,再留下遗诏让他有所顾忌,萧野不得已只能谋权篡位,不仅如此,先帝还用自己做诱饵,将自己身死嫁祸给萧野安排的刺客,并且早就留下十七在京都埋伏,借机出兵勤王,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先帝计划好了的,萧予安在其中,只用当他清清白白的太子殿下。 京都大乱,萧野一定会借机登基,这正是先帝陛下乐于看见的,只有冲击够大,日后才能将他彻底拉入深渊。 而萧野不知道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萧予安的真实身份,他畏惧公主殿下手上的遗昭,只能先下手为强,利用萧鼎逼他进京都。 萧鼎心里清明,不愿意让萧野得逞,也早就做好了去死的准备,所以才会让苏离领军萧家军将他们的人拦下来,独自赴死,也让自己的死给了百姓警告和震撼,同时也在百官心里留下了怀疑的种子,这样的人,真的会是一位明君吗?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萧予安,萧元君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先帝陛下的死,是伊人亲自喂的那碗毒药,却也是为了他,萧侯爷的死,更是为了成全他,如果要说他有什么错,先帝将一切安排的太严谨,他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怪自己,可是他心里又是那么难过。 他心里有诸多疑惑,却也找不到出处,迷茫地站在窗前,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 伊人瞧见他时,他便是这般立在窗前,孑然一身,伊人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萧大哥?” 萧予安转过身来,眼底有淡淡的乌青,显然一夜没睡,他苦笑一声,“没想到你还愿意喊我一声萧大哥。” “说什么胡话?你不永远是我们萧大哥!”伊人将手上的热茶递给他,又替他将窗户掩了下来,“外面风大,还是小心些好。” 萧予安垂下眼眸,放下茶杯,将握紧的拳头笼入袖中,“你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公主,你却还愿意这样做,你不后悔吗?” 伊人知道其实他是想问将她家阿弟送入皇宫这个地方,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不后悔吗? 怎么后悔?她抬起眼眸,笑了笑,认真注视着她,“即便不是公主我也是臣女,这是我的责任,我觉得后悔是因为我有遗憾,萧大哥却不能后悔,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才是。” “我以为你会怪我的。”他说的小声,明显情绪有些失落。 伊人一愣,淡淡开口,“如果我怪你能让你心里好受点,那你就当我在怪你罢,可这本来也不是你的错。” 要说可怜,他又何尝不是一个可怜的人,他的人生从来没有一刻是他自己做主,伊人没有那么自私,她此生最大的愿望之一,就是每个人都能自由,遂意。 “呵。”萧予安莫名其妙轻笑出声,将手抵在唇边,肩膀都在微微颤抖,伊人偏过身子去看他,却见他笑得更加猖狂,“你笑什么?” 萧予安替她理了理披风,伊人条件反射后退一步,她退,萧予安就进,“我终于知道我当初为何独独将目光停留在你身上了。” 他倒是恢复了从前谦谦君子的模样,只是莫名让伊人感到心慌,手指无意识篡紧,到也不是害怕,只是面对某种不曾捅破是事情,她感到无措,只能僵着身子站在那里。 萧予安察觉她的紧张,笑意更甚,也不过是替她拢了拢披风便后退一步,保持着让她舒适的距离,他弯下腰,与她保持平视,“是因为你身上有着我羡慕的,不计较一切的本事。” “我喜欢你。” “我......” 萧予安打断了她的话,直起身来再次望向窗外,“不过那是从前,也可能是现在之前。” 他低低笑了两声,仿佛在说什么很美好的事。 “你不用有负担,不是什么所谓的一往情深。只是偶尔见你时,想象与你一起在雨中散步的场景,觉得很是心安,想要与你一直这样下去罢,后来与十七相识,你看他时,是依赖的目光,那是在别人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那时我便知,我们之间没有了可能,世家子弟,及时止损是从小就教导的,只是心中有些许遗憾吧。久而久之,遗憾变成了执念,我以为我已经放下,却还是期盼着有那么一天,我能陪在你的身旁。” “后来你和十七成亲,我也是真心实意的祝福你们,心里或许还是有那么一分执念,直到昨天我才知道,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是一类人,不仅仅是因为身份,而是十七出现,就意味着你身后不该有别的人。” 他的声音一贯是温和的,区别与十七的低沉舒缓,听他说话是总是能静下心来,伊人静静地听着,听着这个男人对她不着痕迹的爱慕,也听他讲他放下心中的执念。 “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会为难,可是我也知道再不说也就没有机会了。” 萧予安心里明白,在他不是萧世子而是太子的时候,有些话便再也不能说出来。 “今日告诉你,也不过是心里想着,你这么好的姑娘,值得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人惦记着你,他们的疼爱,是你在这世上张扬的武器。” 无知的女人,才会仪仗男人的宠爱向上攀爬,只有值得的姑娘,才会凭借自身的魅力让男人的目光成为她们的武器,伊人便是这样的人,值得世间繁华。 他缓缓地道来,没什么情绪,伊人也从最初的震惊和慌张,想要逃跑变成现在的平静与淡然,她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正如他说,“所有的一切,她都值得,不必感到为难和负担。” 伊人省得,权当是眼前这人对她的认同,面对别人的夸赞,应当也是以礼相回的,她唇角挽着笑,将手放在腰腹上微微区下膝盖,“如此,多谢这位公子夸赞了,愿公子萍水遇佳人,拨云见日出。” 萧予安眉眼舒展开来,嘴角也弯起,他转过身来,直手抚在额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本是姑娘应地。” 他想了想,道:“惟愿姑娘一生遂意,一世无忧。” 声音温和,有几分安抚的意味,他说惟愿姑娘一生遂意,一世无忧,恰如当初他们结义时,十七许下的诺言,如今,他也当它是他的惟愿。 晨间的风还带有几分寒意,一阵风吹来,吹散了窗前的梅花,俩人相对而立,唇边浅笑,画面温馨而静谧。 “你们在干什么?”十七难得带上几分怒色,两人回身望去,就见十七一面呆滞站在门口,手上还拿着汤婆子,也不知站了多久。 伊人一见他,不知怎么,莫名有些心虚,十七阔步向她走来,将手上的汤婆子一股脑塞到她手里,顺手替她拢了拢披风。 “十七,我......” 其实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一般话本子里,一般这种情况都会有些莫名其妙的误会,直到很久,甚至是在面对生命危险的时候,这种误会才会解除,所以她才会迫不及待想要同他解释些什么,可是又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出来怎么也不穿袄子?” “嗯?”伊人明显没反应过来,还有些愣,“我,我忘了。” 月亮渐渐隐去身影,有阵阵轻风徐徐吹来,带有一丝寒意,小巷深处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才是伊人熟悉的京都。 大雨淅淅沥沥落下,夜里站着的公子渐渐沁湿了衣衫,可他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若失了魂,伊人远远看着,握紧手上的匕首。 “一定要现在告诉他吗?” 伊人反问,“不然呢?” 十七愣住,握着伞柄的手不自觉的用力,伊人知道他的顾虑,“他早晚有一天都会知道的,与其让他像现在这样不明不白地承受着,倒不如将这一切都告诉他。” “十七。”伊人轻轻唤了一声,“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自私?” 十七未答,将披风仔细地给她批到身上,替她理了理耳发,笑得温和,“公主今日这身金杉,很美。” “嗯?”伊人偏过头,笑得一派天真无邪,“那我头上的步摇不好看么?” 十七一愣,手递在唇边,低低笑了两声,然后仔细打量她发间的步摇,还将脸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鼻头一皱,“不好看。” “这可是天下女子都想要的?” 十七依旧摇了摇头,d煞有其事道:“太俗气,配不上你。” “呵!”伊人听了他的回答,轻声笑了笑,点了点头,无奈道:“我也觉得不好看,世人夸赞它并不是因为它真的好看,他们爱的不过是这只步摇象征的身份罢,对我来说实在累赘,不过这个时候还是带上罢。” 十七眉峰一挑,“行吧。”说罢,侧过身子,恭恭敬敬站到她的身后为她衬衫。 走着云纹卷的披风卷起地上的轻风,带到萧予安的面前,他缓缓抬起头来,面前的姑娘,白色披风被风吹起,她不喜绫罗绸缎,却穿着最庄重的衣衫,金色华裳将腰身勾勒地曼妙,腰间的金令是她身份的象征,再往上,她束着宫发,发间的步摇稳稳当当,月光下泛着俗光。 而他身后的男子,一如往常,懒懒散散地站在她身后,一把伞替她挡下世间一切风霜。 “公主就没什么想同我说的?” 当他见到她这幅模样的时候,他就知道,也许事情早就超出他的意料,他先开口,也不过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他的慌乱。 伊人面色冷淡,“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萧予安自嘲地笑了笑,眼角的泪水俏然划过,“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父亲?或者说,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将我们逼回来?” 他不是傻,他知道朝堂的险恶,他知道身在朝堂有时候身不由己,所以,他仅仅只是把它当作是草堂朝的斗争,你他父亲在朝堂的威望。萧野不敢随意动,他如今却将他父亲逼上绝路,一定有什么原因。 再联想到当初他想京都时十七和伊人的态度,他们当初那么竭力阻止他,让他怀疑萧野针对的就是他,可是为什么呢?凭什么呢?他不过是一个刚刚涉世朝堂的世子,手上连实权都没有握稳,他实在想不通。 “如果他是为了我手上萧家军的兵权?暂且不说萧家军如今易主易的是哪个主,就说萧家军认人不认符,他将我父亲赶尽杀绝,与他又有什么好处?” 第一百七十九章 苏离求见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姑娘,苏公子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三人正在房里商议后事,萧野点目的是将他们困在京都一网打尽,他们当务之急就是要出京。 以他们点兵力,硬闯是不可能点,只能智取,他们打算利用无书舍点众人和南街乞丐制造舆论和混乱他们趁乱逃出去也不失一种办法。 既然如此,他们就要摸清楚可利用点人,还有城门换防最薄弱的时候,商议了一天,还是差了点什么。 直到听到苏离来的消息,三人还是昏昏噩噩点,伊人打量了一下日头,大概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来,只是他敢来,便让人觉得意外。 苏离是萧野的谋士,十七和萧予安免不得要担心,却还是没有上去打扰二人,独自在房里商议。 “苏先生来得似乎不是时候?” 苏离是萧野的人,他知道了他们身藏何处已是意外,又不告诉萧野,更让人怀疑,苏离知道她心里点顾虑,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苏某此次前来,是想跟公主殿下谈笔交易。” 伊人不经意间眉峰一挑,颇有些不屑点味道。 苏离垂下眼眸,将怀里的锦帛拿给她。 “这是什么?” “城门的换防图,不仅如此,还有详细点换防时间,里面还有我安插的人。” 伊人展开,发现确实是真的,一时更是疑惑,“先生什么意思?” 苏离笑了笑,“公主不必怀疑,这是苏某承诺的,会帮助你们出京。” “筹码是什么?” “萧家军。”苏离也不隐瞒,似乎也是专程来告诉她一声。 伊人沉默了半响,“萧候府的萧家军?” 苏离点了点头,伊人还没反应过来,“所以萧家军新易的主就是你?” 苏离不答,请她坐下,自己拿起简陋倒了两杯水,伊人心里有许多想问的,千言万语也只能问出一句,“为什么?” 一杯清水,苏离喝的仿若是什么华贵的茶水,“公主觉得身在这个时代,还能问为什么?” 他笑了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同萧侯爷做了一笔交易,他将萧家军给我,我助你们出京,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伊人笑了笑,端着他的模样,从容不迫地喝茶,“当初我和十七出京,一路南下与萧世子汇合,暗中帮我们的人是你吧?” 能这么了解萧野点动态,又能不让萧野的人将他找出来,那幕后之人一定是萧野身边的人,只是这人是苏离,她有点意外罢。 “为什么?” 言下之意为什么帮他们?苏离听出来了,唇角带着淡淡的笑,“萧家军那么大块肥头,要同萧侯爷做交易,总得有点资本?” 这话说得不假,萧家军是经先帝批准建立的自家军队,前身是西境军,后来划为萧家私兵,也是大燕唯一有资格豢养私兵的军队,可以不听皇帝差遣,只认他们的领头将军。 这支军队本就是精兵,后来又跟着萧侯爷南征北伐,后随行入京,见识,胆识,气魄还有忠诚都是不容置疑的,虽说人不多,但比起普通士兵,他们以一敌三不在话下,且不用听黄令,确实是块大肥肉。 他的说法很有说服力,伊人实在没有理由怀疑,只有一点,“哪为何一定要现在让我们出京?” 现在萧野风头正盛,一定知道他们人在京都,一定会严加戒备,苏离却挑在这两天急急让他们出京,一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且这人尚不知是敌是友,她没办法完全相信他。 苏离知道她的顾虑,也不急,拿起茶壶缓缓给她倒了一杯,“公主是宫里的人,有些手段,有些想法不是比我更清楚?” “我虽说不是什么好人,却也知道要遵守承诺,让你们安安稳稳出京,也不希望再多一个像萧侯爷这样的人。” 陶瓷破碎的声音显得如此突兀,伊人看着满地点碎渣,睫毛轻颤,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她懂,哑着嗓子,“是谁?” “还没有到最后一步,他不会逼得太急。” 言尽于此,苏离毕竟是萧野的人,就算是为了承诺,他也不能说得太直接。 可有些话外音伊人懂,她脑子里闪过某些碎片,晃过某个影子。 苏离看着她眼里泛起点水雾,拳头豁然收紧,面上却不显,他强忍着起身,“苏某言尽于此,公主好自为之。” 说罢,起身往外走去。 “苏先生?”伊人叫住了他,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先生曾说,先生所求与大道相同,不知先生如今还这样想么?” 她想知道,这个人是敌是友,如果是友人,那他承担得,未免太多了点,如果是敌人,那他是否又越矩了些,伊人想不明白。 苏离并未回头,温和的声音响起,“并未。” 伊人欲言又止,便见他转过身来,“只是大道不相同罢。” 一阵风吹过,细碎的花瓣落下来,他们之间,隔了那么短短点距离,却相差了几个世界,他说得对,他们兴许都坚信自己脚下的道路,但选择的道却可能不尽相同。 今日的谈话成了苏离和她之间的秘密,她默默压在心里,长久的思虑,成了心病,在意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十七便是这样在意的人,夜里偷偷溜进她的房间缠着她说个明白,伊人无奈,只得全都告诉了他。 十七跪坐在她的床头,身上还穿着玄色的里衣,眉头皱结,显然也是在为难。 伊人瞧了一眼外面的日头,将被褥上面的小毯子搭在他的身上,十七裹紧了毯子,“这么说,这事不能让予安知道,按照他的性子,是断然不可能不管的。” 伊人颓废地点了点头,“所以这些日子,我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寻找可以出城的日子,如果,如果不经历这些......” 她声音染上了哭腔,十七知晓她委屈,上前将她拥在怀里,“你没有错,不用觉得为难,他留着这里,才是真正的错误,他不该瞧见这些。” 虽说这样过后,萧予安可能会怪她,可是再没有别的看法,萧侯爷的死已经给了他莫大的冲击,他嘴上不说,却都在心里默默挤压着,若是再让他受到什么刺激,伊人不敢保证,他还能不能控制的住自己。 只有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凭他们现在的能力,根本无力阻止,就算是拼尽全力,也只是让他们白白送死,然而他们现在不具有这样送死的资本,他们输不起,倒不如躲得远远的,祈祷受到的伤害小一点。 伊人听着他细心地呵护着,渐渐平静下来,十七察觉到她情绪渐渐安稳下来,见她扶正面对着他,指腹轻柔地替她揩去泪痕,“怪让人心疼的。” 伊人垂下眼眸,难得的有几分委屈的情绪,十七见状,双手捧着她的脸。 伊人就见一张放大的俏脸慢慢靠近,他的鼻尖碰到她的鼻尖,他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有温热的气息铺在脸上,嘴边落下轻柔的一吻,如蜻蜓点水,浅尝辄止,便是如此,也让伊人呼吸乱了节奏,小脸通红。 十七捧着她的脸,无言地笑了笑,“小姑娘!” 就这一句,似是无奈的这一句,便让伊人心里泛起诸多委屈,眼眶一下就红了,她不愿意让人见她这幅模样,将额头抵在十七的肩上,无声地哭泣。 她也只是个姑娘,寻常人家的姑娘,大多安安稳稳在家相夫教子,要不在家孝顺父母,哪个不是天真烂漫的好姑娘,偏她,生来就是阴谋诡计,搅弄风云,哪里有几分小姑娘的模样,平白让她生出几分委屈。 十七见状,明显慌了,“怎,怎么了?小娘子?” 说着就要将她扶起来,想要仔细打量她的模样,伊人觉得太丢人,只能转了话题闷闷开口,“当初我们三初识时,我曾问你们,在大是大非面前,七情六欲是否应该兼顾。” “萧大哥选着大是大非,我听了很生气,因为我认为两者都要,可是如今,如今......” 本是为了转移话题,谁知说着说着,又触动她内心的情绪。 当初她用邻村染瘟疫假设来问他们,问他们是选择舍弃染了瘟疫的人保全未染瘟疫的人,还是将未然瘟疫的人搅和进去拯救染了瘟疫的人,归根结底就是保大保小的问题? 当时萧予安还是君子做派,满口大道仁义,自然选着了保大舍小,她当时却认为明明有机会,为什么不试一下,与他的观点背道而驰。 可是如今面对这样的选择,他们的作为却与当初的选择截然相反,也都选择了对方的道路,虽是是形势所迫,可是这样的逼迫让伊人感到恐慌,她害怕自己最终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十七无奈地叹了口气,三两下脱下自己的鞋子爬到床上将她拥在怀里,又替她盖上了被子,一手拥着她,一手温和地拍在她背上,以示安抚。 伊人僵硬着身子,听他道:“这世上许多事,本就没有对错,只是世人非要给它划上界限,他们说错就错,可界限不还是人自己划的吗?” 伊人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脑子里还被他的动作搅得乱做一团。 又听他道:“你不想做那样的选择,不做就是,何必为难自己,又让别人记恨着你,你逼着人成了事却丢了心,那有什么意义?” 你逼着人成了是,又丢了心,那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要新王朝,是因为大燕需要一个新王朝,而新王朝的领头人,不应该再是一个心里只有权谋的人,而是一个有血有肉,心脏会跳动的人。 “小娘子想做什么就去做罢,一切有我呢。” 伊人回过神来,就连眼神都清明了,她猛地直起身,看向还保持着抱着她样子的十七,忽然就笑了,扑身过去拥抱他,“十七,谢谢你。” 十七两手一摊,枕在脑袋下面,笑意浅浅看着她哒哒跑出去的身影。 “小挑,小挑,拿笔墨来,快!”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他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坐起来怔怔望着门口的方向。 只要是你想做的,不管是什么,哪怕是拉全世界陪葬,我也会陪你到底,但凡你还有机会活下去,哪怕入地狱,我也要走一遭。 十七是这样想的,便也这样做了。 伊人想明白了,她要的新王朝,是要萧予安干干净净地坐上那个位置,有些事情,他不能做,她却不能置之不理。 她让小挑给景明送了一封密信,上面有他们出京的详细计划,这是她这几日参考苏离给的布防图引导十七和萧予安制订的计划,利用苏离的人,他们离开京都胜算大了许多。 与此同时,十七暗中调集人马,他将梁乞丐他们从破云庙救出来后,他掌握了梁府,也为他所用,他在梁府培养了暗卫。 只是时机不成熟,还没经过历练,他本是想等到时机成熟,成为他手上的底牌的,事到如今,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两人各自做着准备,在对方不知道的情况下,瞒着萧予安,都想要阻止萧野的计划。 他的声音一贯是温和的,区别与十七的低沉舒缓,听他说话是总是能静下心来,伊人静静地听着,听着这个男人对她不着痕迹的爱慕,也听他讲他放下心中的执念。 “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会为难,可是我也知道再不说也就没有机会了。” 萧予安心里明白,在他不是萧世子而是太子的时候,有些话便再也不能说出来。 “今日告诉你,也不过是心里想着,你这么好的姑娘,值得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人惦记着你,他们的疼爱,是你在这世上张扬的武器。” 无知的女人,才会仪仗男人的宠爱向上攀爬,只有值得的姑娘,才会凭借自身的魅力让男人的目光成为她们的武器,伊人便是这样的人,值得世间繁华。 他缓缓地道来,没什么情绪,伊人也从最初的震惊和慌张,想要逃跑变成现在的平静与淡然,她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正如他说,“所有的一切,她都值得,不必感到为难和负担。” 伊人省得,权当是眼前这人对她的认同,面对别人的夸赞,应当也是以礼相回的。 第一百八十章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他?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夜里还带有些凉意,即便是到了房里,也有一种阴恻恻的感觉,房间里有厚重的香火梵烧后的味道,那是经久念佛,才会出现的味道,味道已经渗入木梁里,掩不掉了。 稳当的鱼目敲击声在屋里响起,夏知书看着屋内跪在正堂一下一下敲击木鱼的妇人,“女儿给母亲请安。” “夜深了,天气凉,怎么不多穿点?”夏母暗哑的声音响起,从容不迫地起身,夏知书见状,忙上前搀扶,夏母坐到主位上,静静等着她开口,似乎一点不意外他的到来。 夏知书见状,提起素色裙摆缓缓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 “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跟你父亲一样。”她语气多有叹息,似乎有些无奈。 夏知书像是被针扎一样,忍住了想哭的冲动,低着头,”对不起,是孩儿不孝,我不该这样,可是,可是孩儿亦有心中的抱负。” “不,孩子,我不是在怪你。”夏母温和地笑了笑,声音多了些人情,“我只是,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夏知书反应不及,懵懵懂懂看向他的母亲,夏母上前将她扶起来,走到一旁的衣柜前,从密封的箱子里拿出一段白绫,夏知书见状,猛地回望过去,“母亲?” 夏母并不着急,拉着她的手坐到一旁,声音温和,“孩子,从你父亲死的那天,从你被封为公主那天,从你被先帝赐婚的那天,每一天,我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 “你心中有抱负,我心中亦有坚守。”夏知书眼里有泪夺眶而出,夏母温柔地替她逝去,“你父亲是个英雄,他拼死保护我们不是让我们白白去送死,我不死不是因为我留恋人间,而是因为还没到我死的时候。” “先帝给了我们恩惠,我们从来不是白白享受,若是遂意,你会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皇后娘娘,可是也注定你此生得不到忠爱,得不到自由,老天让你的夫君前路不太平坦,如此也好,还了你一身傲骨,你不必向任何人卑躬屈膝,即便他是你的夫君。” “比起你们相敬如宾,亦或是你日后宠冠后宫,我更愿意他仰你,望你,让你干干净净地走。” 皇宫那个地方,不会有深情的人,即便是有,也会被深深埋在骨头里,夏知书看着夏母被夏父疼爱了一辈子,她不能容忍他的感情有一丝杂念,皇宫那个地方,三宫六院,哪个不是个污龊地,夏知书和夏母一样,是个骄傲的人,不愿意在那种地方被抹平棱角。 可是有些事明白是一回事,被别人说出来又是一回事,尤其这人还是她软弱又疼爱她的母亲,她抽噎着,双肩止不住地颤抖,夏母将她拥在怀里,还像小时候那般轻轻摇晃,“你不用觉得难过能下去与你付清团聚,我觉得很高兴,你知道的,这人间,我待烦腻了。” “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夏母起身,将手上的白绫交给她,自己跪到了佛像前,“孩子,你去做你想做的罢,只要你认为是对的,那么我也就没有错了。” 夏知书看着那个羸弱的背影,生平第一次有一种无力的感觉,肩上亦有一种担当,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长大了,不仅是身为一个子女,更是身为别人的妻子,大燕的太子妃。 “走吧。” 夏知书将手上的白绫放在地上,缓身跪下,“孩子跪别母亲”,言罢。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她又起身,上手抬至额前,声音微颤,“多谢夏老夫人此生为大燕所作的一切,知微谨记。” “如此,多谢公主挂念了。”夏母温和的声音响起,有些轻松的感觉。 夏知书闭上眼起身,而后决绝地转身离开。 她一跪是她身为子女的不孝,是她应该的,也是她应罚的,二拜是她身为公主,身为太子妃应该做的,也是她母亲应该受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他的母亲,知道今夜她才发现,原来她一点都不了解,正如她也一点都不了解她自己。 当夜,知微公主生母,当朝一品诰命夫人在府门口自杀,一根白绫悬挂在府门口,夏夫人身上穿着诰命服,白绫上用红血写着萧野谋权篡位,萧世子才是当朝太子。 夏府门口下人跪了了一地,穿着红色的布衫籽抽噎,也没人敢将她的尸首放下来,围观的百姓见了,全都窃窃私语,将夏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夏府的正门缓缓打开,夏知书穿着一身喜服,袖上有重重叠叠的小花,额间还有一朵蓝色的水仙花,她眉目清秀,画着绯色的桃花妆,手上拿着一把金柄扇子,便是往那轻轻一站,就知这姑娘是人间之最了。 众人这才想起,萧世子与她世先帝亲赐的婚姻,若萧予安是太子,那她便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了。 夏知书面上没什么情绪,让人将夏母的尸首放下来,自己取了那截白绫,将它整齐地叠好,静静地侯在一旁。 众人不解,全在围在那一处,有人在劝她节哀顺变,有人让她先让死者入土为安,有人悲愤,数落萧野点不是,有人大放阙词辱骂萧野,还有人在说是萧野在逼死先帝的旧部。 夏知书对此不闻不问,想个木桩一样站在那里,不久,宫里来了人,将她请了上去,草草地将夏府封了。 夏知书看着那群人将他母亲的尸首草草收了起来,垂下眼眸,淡漠地放下帘子。 天还没亮,十七就收到暗桩来的信匆匆去找了伊人。 “荒唐!”伊人还没看完,气愤地将手上的的信纸丢出去,胸口起伏不定。 十七将信捡起来,上面是夏知书让他们立即出京的消息,替她披上了披风,语气也不大好,“她是在为我们创造机会,凭我们的能力,是出不了京的。” “不是有苏离的换防图?她来瞎凑什么热闹,她这样做,让我以后如何面对她?如何面对萧大哥?” “就算有布防图,对我们来说也是背水一战,是萧野来说却又东山再起的机会,她是在替萧予安做选择。” 伊人沉默下来,心里却还是难以平静。 萧予安的身份必须要让世人知晓,却不能是他自己说出口,夏母用这样的方式警醒世人。 不仅如此,夏知书企图借此制造混乱,让他们逃出去,夏母的死势必会引起百姓和宫里的主意,势必会打乱萧野的计划。 夏知书借此制造混乱,给他们创造机会,让他们逃出去。 萧野的目的本就是为了逼出萧予安,无论他选择出现还是不出现,对他来说都不是好事,夏知书作为太子妃,替他做了这个选择。 她最为太子妃的出现既堵住了百姓悠悠众口,再不会有人说萧予安是个忘恩负义,无情无义的人,现在她要做的,就是阻止萧予安出现。 他们要出城,必须要一个好时机,苏离的布防图虽然帮了他们许多,但是代价和风险太大,夏知书制造混乱主动将他们送出城,在目前看来,亦是最好的法子,只是代价太大,要不为什么说她是个傻姑娘呢? 伊人木纳地站在那里,一遍又一遍看着手上的信,她原本是想让这个傻姑娘跟他们一起走的,谁知她既然选了这条路,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只是难受罢。 只是再难过,事情已经发生,伊人当机立断,吩咐下面的人不准任何人议论这件事,尤其不能让萧予安知道。 十七则去找了萧予安,跟他说计划有变,今天就要出城,萧予安来不及问什么,十七拉着他重新规划了路线,随即开始准备。 萧予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他觉得周围的人都怪怪的,可他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只是这种感觉让他毛骨悚然。 直到他站在巷子口,见来来往往的人腰间都缠着白布,头带白帽,女子头带白花,他才反应过来,他本是想乔装出去替十七和伊人选一个新婚礼物的。 “这夏夫人是个烈女,知微公主也是个烈性子子。” “那可不是,夏将军是个何其英勇的人,得此妻女,此生无憾了。” “可惜夏夫人了。” 萧予安猛地一下,感觉自己的头被人扎到水里,他想要挣扎,却感觉周身都使不上劲来,从头到脚,整个人都麻木了。 直到原处唢呐的声音响起,他才回过神来,转身往巷子里跑去,蓝色的长袍将他身形勾勒地挺拔,他像是濒死的人,拼命拼命往前跑。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什么都瞒着我?” 大门猛地被推开,伊人和十七正在乞丐巷的正堂讨论要如何不让萧予安发现异样从城门口出去,他们是想让那些乞丐孩子打掩护的,正说到此处,就见萧予安推门而来。 破烂的门摇摇晃晃几个来回,最终还是没能承受住,歪斜地跌在一旁。 萧予安气喘吁吁地闯进来,就见他们眉头紧皱靠在一起商议什么,明显也是一脸为难,而伊人今日未戴任何首饰,衣衫也是一身白色素衣。 因着十七不喜,她极少穿白衣,萧予安见状,心下明了,眼里有泪光在闪烁。 他似乎已经绝望了,颈脖上青筋暴起,死死咬住牙齿,一字一句问出声,“为什么不告诉我?” 两人还未作答,互相对视,大约明白是发生什么事了,伊人欲上前将他搀扶住,被他一手挥开,伊人猝不及防被推到在地,一时有些错愕。 十七冷冷地看着萧予安,没有上前。 萧予安却没反应过来,反而质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的模样着实可怕,伊人跌坐在地上,见他双目猩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最担心的事来了,他最终还是受了刺激,她想要让他冷静,可是萧予安根本不听,只独自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看起来很难过,是那种悲伤到骨子里的难过,这样的难过伴随着无助和孤独。 伊人挣扎着,想要挣扎着将他扶起来,谁曾想,他就像个浑身是刺的刺猬,伊人一碰他,他像是受惊一般,后臂一挥将她推到在地这次不似刚才,萧予安后臂实打实撞在她的肩上,正好跌坐在土灰地吐出来的石头上。 “这么重要的事也能忘?”十七明显有些气恼,剥开手上的糖纸塞到她的嘴里,“小挑说你昨晚的姜汤也没喝下去,怎的,可是嫌苦?” “倒,倒也......”倒也不是,话到嘴边,萧予安突然咳了两下,伊人只得试探性改了口,“是,是有点苦。” 十七缓下脸色,“荷包里不是有糖么,怎么不拿来吃,可是舍不得,小娘子不用舍不得,尽管吃就是,吃完了我再做。” 十七有个毛病,但凡涉及到伊人的事,他就喜欢碎碎念,有一件算一件,他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她的习惯,知道她忌讳什么。 萧予安听罢,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着痕迹往外褪去,前脚刚迈出去,身后的声音就响起来,“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伊人扯了扯他的袖子,十七不依,气鼓鼓地盯着他的后脑勺,“那都是从前了,你要是还放不下,就算是兄弟我也不会跟你客气的。” “早饭吃了该讨论正事了。” 萧予安留下这一句,径直往外走去,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十七站在原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呆呆望着空荡荡的门口,“他这是什么意思?” 伊人掩唇轻笑,也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见他还站在那里,不由失笑,“走了,傻子!” “你不用有负担,不是什么所谓的一往情深。只是偶尔见你时,想象与你一起在雨中散步的场景,觉得很是心安,想要与你一直这样下去罢,后来与十七相识,你看他时,是依赖的目光,那是在别人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那时我便知,我们之间没有了可能,世家子弟,及时止损是从小就教导的,只是心中有些许遗憾吧。久而久之,遗憾变成了执念,我以为我已经放下,却还是期盼着有那么一天,我能陪在你的身旁。” “后来你和十七成亲,我也是真心实意的祝福你们,心里或许还是有那么一分执念,直到昨天我才知道,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是一类人,不仅仅是因为身份,而是十七出现,就意味着你身后不该有别的人。” 第一百八十一章 绯色胭脂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晨间的风带有些湿意,日头暖暖地洒下来,铺了一地的金光,春雨看着渐行渐远的轿子,回身往亭楼走去,木色的阶梯呈螺旋状,春雨一阶一阶走上去,白色的裙摆铺在台阶上,掩了日头泄下来的春光,不禁让她想起了晨间的景象。 她来时天还未亮,玉珠领着她来到了她的卧房,一路上皆是静谧,并没有什么不妥。 她见她时,她穿着红衣,正坐在铜镜前画眉,瞧见她的到来,眉眼展开,似觉惊喜,“来了?” 春雨拘谨地行了个礼,点了点头,粗略瞥了她一眼,便觉得她今日大有不同,倒地没敢开口。 直到玉珠带着众人摒退,她才长呼一口气,整个背脊都放松下来,手撑在脸上,拖着腮帮子,“春雨姐姐,我今天就要嫁人了,你来为我梳妆可好?” 春雨反应不及,她这成的是哪门子的婚,夏知书还是那副天真的模样,见她稍有犹豫,鼓着腮帮子拉着她的手撒娇,“好不好嘛好不好?不是答应好的我成亲的时候请你来为我梳妆嘛?” 是有那么一回事,只是堂堂公主,怎么这般孩子气,春雨有些无奈,只得应下了。 “画什么?” “嗯......”夏知书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左瞧右瞧,“你从前说红梅花钿为心上人开,我想了想,不好,不合适?” 春雨偏过头去看她,就见她斩钉截铁道,“我想画我自己。” “水仙罢。” 春雨愣了愣,挑了蓝色的颜料,一笔正正落在眉心,夏知书凑近染料盒看了一眼,“为何是蓝色的?” “你说要画自己,水仙花语“敬意、吉祥、团圆”。”春雨细心描在她的额间,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脸上,“水仙随处可见,蓝色水仙却稀有,你该是独一无二的。” 春雨对于女人,有自己独有的见解,夏知书信她,放心由她折腾,面妆,画眉全都随了她,唯有点唇时,春雨拿出粉色的口脂,被她拒绝了。 “绯色太艳,若是压不住显得俗气。” 她摇了摇头,固执地要用绯色,春雨无奈,只得细心给她上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点绯色吗?” 春雨不答,细心地替她勾勒唇形,夏知书垂下眼眸,“因为绯色代表正宫。”说着,她拿起那盒粉色的口脂抹在手背上,“往后,我所有的情绪在别人看来都是意有所指,我所有的放纵都是别人眼中的不成体统,我不是大姑娘了。” 我不是大姑娘了!最后一句叹息,像一根软绵的针,扎在春雨的喉咙,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了。 “带冠罢。” 春雨这才看清楚,这是太子妃规格的凤冠,正中间有凤凰衔着一颗珍珠垂钓下来,两侧的翅膀展开,大气磅礴。 春雨猛地抬头看她,见她一脸淡然,什么也没说,取来了凤冠为她戴上。 “启禀公主,夫人去了。” 玉珠沉闷的声音响起,春雨身子一顿,手上便也歪斜过去,“歪了。” 夏知书淡淡来这一句,算是回应此事她已经知晓了,春雨回过神来,见铜镜里双目无神的人,莫名染上几分心疼,替她扶正了凤冠。 夏知书看着铜镜里花容月貌的姑娘,甚是满意,扯开皮肉微笑,借着春雨的力道起身,她每一步都走得稳当,发冠上相邻的玉珠没有发生一点碰撞,她腰板挺得笔直,手执金团扇掩面而去,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转过身来,施施行了一礼,“多谢春雨姐姐。” 声音哈市那般天真无邪,但他们都知道,走出这个府门,她将不在天真,她会是世人眼中最端庄贤惠的太子妃,春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然她也确实什么都不能做,翩然回了一礼,“多谢夏姑娘。” 那声轻声的叹息成了春雨心里的牵挂,她希望姑娘往后永远是个姑娘,也期盼着会有奇迹的发生。 短短一个晨间,春雨像是过完了好长的时日,刚一上亭楼,就见一身白衣坐在窗沿注视着底下的苏离。 “姑娘手艺很好,知微公主今日很美。” 很客套的几句夸奖,春雨无端听出几分惋惜,上前看着那个消失在宫门口的轿子,笑了笑,“我以为世人唤她太子妃。” “她还未嫁。”春雨转过头去看他,苏离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漠地抬起头,“她本可以不用承担这些,她不过一个未出阁的女子。” 对啊,她身份再怎么显贵也不过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何必要去淌这趟混水,还不过是自己愿意,自己傻罢。 春雨不懂,但她有股莫名的热血,却不知如何开口,便想着那就悄然等着这些姑娘绽放,惊艳所有人。 苏离瞧着轿子已经进宫,算着时辰也起身离开,走时取下了腰间的白举静置子桌前。 不仅是萧野的计划被打乱,就连十七他们的计划也被打乱,苏离原以为将换防图交给他们,他们一定能找到计会逃出京都,看如今的架势才明白,他们也是胆子大,居然敢不带兵进京,凭借他们自己,要逃出去简直是天方夜谭。 事已至此,苏离不得不改变了计划。 萧野扶着额头疲惫地坐在上坐,案前地奏折被他推倒一片散落一地,苏离悄悄上前捡起来整齐地摞在一旁。 “你说怎么办吧?” 他本意是想借助萧侯爷的事逼萧予安回京,也逼他劫狱救萧鼎,如此便可以说他通敌叛国,事迹败露才意图谋权篡位的,谁知萧鼎拦下了他,选择自己去死。 这倒也没什么,萧鼎本就是萧野用来逼萧予安回京的,他真正的目的是用夏知书逼萧予安献身,萧侯府毕竟是百年世家,萧野不敢随意动起根本怕寒了其他世家的心,听了萧决的意见才将注意打到了夏知书身上。 萧决太了解这些世家公子的想法了,他们高高在上,傲视一切,在他们眼里道德仁义大过一切,天真又又愚蠢,自己可以大义凛然地死去,却不能接受任何一个因为自己无辜死去的人,正是因为这一想法,萧决才将主意打到夏知书身上的。 夏知书和萧予安是先帝赐的婚,萧野大可找个就理由说他们串通连带责任将夏知书控制起来,谁知夏府烦倒将他逼到了绝路。 第一百八十二章 故人今遭下地狱,世人来生世繁华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夏母的死不经宣告了萧予安的身份,也将主动权从他手上抢了过去,如今,萧野进退两难,只能将夏知书请进宫,一来是安抚民心,二来也是将她软禁起来,不来萧予安有机可乘的机会。 这样的局面让萧野感觉自己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这是当初伊人和先帝联合起来逼他谋权篡位时他才有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他疲惫又无力。 他在朝堂上应付了那些官员,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一想到事情更遭,愈发不顺心,回了偏殿便发了一通脾气。 萧决看了看外面的日头,主气息有些凌乱,倒也没有心急,反倒是静静地侯在一旁替他捡起地上地奏折。 萧野逐渐平静下来,有些疲惫,问苏离。 苏离上前跪首,恭恭敬敬回了一礼,”启禀陛下,苏某认为,事已至此,陛下不如将计就计。” 萧野抬手,示意继续说。 “知微公主此举无疑是将陛下的计划提前,如此,不如将计就计,不过是时间提前了些而已,我们不如按照原计划,倒是萧世子来不及反应,我们也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 苏离深知按照萧野多疑的性格,一定会对他的用意产生怀疑,倒不如顺着他的话,果然,萧野睁开眼,眉头皱结,似在沉思。 苏离继续道:“依照萧世子为人,一定不会放弃知微公主,但是皇宫难闯,我们倒不如给他创造个机会,让萧世子主动出现,到时候,陛下再借他通敌叛国的罪连带将他拿下,如此,陛下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萧野似乎再思考他的话,他说的太简单,也过顺利,按理苏离这样谨慎的人,没理由行动会这么草率,他打量着跪在堂下的苏离,眼睛微眯,“你这个计划过于匆忙了些。” 苏离不慌不忙,“真是因为匆忙才不会让人让人怀疑,我们匆忙之下做出选择,不也是逼着他们匆忙之下做出决定吗?一旦他们暴露,最后赢的还是陛下。” 萧野心有动摇,却还是有些犹豫,坐在这个位置,便是走错一小步,都有可能毁了他,萧野不得不多加思虑。 苏离瞧了一眼他的声色,不动神色上前替他研磨,“若是萧世子反应过来,说什么都晚了,毕竟他身边有公主。” 公主聪慧,深得民心,且他手上有遗诏,这么不动神色一句,稳了萧野的心神,“多久?” 萧野忙道:“今日。” “这么快?” 苏离不答,微微屈下背脊,呈恭敬地姿态,萧野便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既然已经选择是匆忙解决此事,就不能给他们一点喘息的计会。 夏知书被人架上囚车时,并没有一点慌张,相反,她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不屑,她神色淡漠地瞧着过往的行人,腰板挺得笔直,便是她当年封公主时,也没有这么规矩过。 苏离折了前面的骑马,选择徒步跟在她的身旁,夏知书看见他颇有些意外,也不过是多瞧了一眼,没什么反应,似乎对他的身份没什么意外,权力嘛,什么都不多,附庸者很多。 苏离瞧了她的眼神,苦笑一声,双眼目视前方,“公主就没什么要说的?” “有。”夏知书淡然道:“不要唤我公主,大燕只有一个公主,你应该敬她。” 苏离点了点头,似有些赞同,“判君公主?我自是敬的,那我该唤姑娘什么,或者天下人应该唤姑娘什么? “太子妃,亦或者,皇后娘娘。”夏知书偏过头,平淡地俯视着他,“你应该尊我。” 倒不是夏知书贪图那点名利,只是她要为他承担,必须坐稳他妻子这个身份,若不然,就算他们逃出京,忘恩负义这个烙印就打在他的身上,这样的人,会是一位好君王吗? 便是这样,必须要一个与他身份密切相关的人站出来,替他担下这一切,这边是夏知书收到伊人的信时想的,她不能走,她必须要坐稳这个位置。 事到如今,苏离大抵也摸清楚她为何这么坚决地选择这条路,她的父亲是个忠臣,给她影响太深,她平日虽天真,心里却又自己的大是大非,倒底是经世太少,才会如此单纯。 苏离并未唤她太子妃,只呼她为姑娘,只说希望姑娘归来时,世事繁华。 这一声浅浅的祝愿,夏知书没有听真切,偏过头去看他,只见他笑得温和,注视着前方。 “你好像,跟萧野不是一样的人?” 苏离笑了笑,“自然不一样。” “我平生所愿,故人今遭下地狱,世人来生世繁华,无盼无愿,皆为应得。” 而萧野,是想有人陪他陷沼泽。 “你这人真奇怪。”夏知书嘲笑着,“自己过得不好,还想将别人也下马陪你下地狱。” “是这样罢。”苏离传开一阵叹息。 夏知书睫毛微颤,有些话她听懂了,却不愿意深想,有些人,背后的故事值不得深挖,一不小心就会沦陷,你怜惜他却无能为力,倒不如一直懵懵懂懂。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下来便只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两旁的百姓沉默地随行,平日里叽叽喳喳,今日确实难得的安静,夕阳缓缓落下来,长街无声,一下显得有些寂寥。 忽地一下,夏知书笑出声来,赤团金扇半掩在面前,引起苏离的注意。 为了引萧予安出来,他们此行前进很慢,为的就是消磨他们的耐心,她这突兀一笑,倒显得气氛愈发诡异。 “未免太安静了些?”如果不算上车轱辘转动的声音,确实算得上安静,甚至有些诡异。 苏离偏过头去,示以询问,“大喜大悲,该是热闹。” 苏离垂眸,唤人请来了成亲和出殡的乐师,唢呐一响,不是大喜就是大悲,偏她两样都占了。 百姓被着一声吓得激灵,先是一愣,随后又沉默下来,默默拿袖子揩泪水。 不知是风迷了眼还是怎的,夏知书眼眶莫名就有些痒,她想着不能失了体统,面上保持着微笑,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哀乐与喜悦交织,在夏知书最后的年岁里,成为她生命里最刻骨铭心的声音,亦成了萧予安心里无法触碰的声音。 那天的夕阳很美,黄澄澄一片,偶有飞鸟路过,那是夏知书关于这个世界最后的记忆,在这一刻,她竟然没想起她所谓的夫君,她只知道,江山辽阔,夕阳很美。 第一百八十三章 城楼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十七按住萧予安的手,以防他突然控制不知情绪暴露,今日事发突然,他们也是始料不及,按照他们本来的计划,是定在三天后出城,届时无书舍文人会大闹府衙,搅得满城风雨,而景明会出动京都所有乞丐中招一场混乱。 倒是,它可以乘乱将夏知书带出来,萧予安带着梁温酒的人做诱饵,伊人在城门口接应,一旦汇合即刻冲出城门,伊人手上有天子宝剑,威慑城门口的那些人绰绰有余,只要他们呢逃出去,萧野就没辙了/ 便今早这一出,打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三人只能见机行事,萧予安看着站在囚车上,一脸淡漠的女子,额上青筋暴起,却隐忍着没出手。 三人蹲在城门口的茶棚离,用稻草做掩饰,“不对!”十七忽然出声,引起两人的注意,“萧野知道我们在京都,却还是派这么少的人护送,一定有诈。” 伊人探出头去看,发现送囚的人马不过两队,再看他们领头人是苏离,沉下声色,“他是在提醒我们。” 前面步兵,后面骑兵,这在兵法里简直是大忌,骑兵应当是冲在最前面开路的,走在最后成了摆设,萧野纵使是想要让他们放松警惕,显然没想到苏离留了这一手。 三人沉默下来,十七给了景明一个眼神,景明会意,悄悄从茶棚隐了下去。 “是在不行,只有硬闯。”伊人看着十七,“萧大哥交给你,你务必将他带回去,带回北境。” 十七看着她,抿了一下嘴,“好。” 萧予安心头一梗,“你呢?” “我是公主,只要我暴露身份,他们不敢将我怎么样,我在京都可以帮你们拖延时间。” 简单一点,她就是个人质,落在萧野的手上,她最后的结局一定是死,只是谁死真的有区别吗?如果只是唤一个人死,萧予安并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 “她只是个人质,而我,是筹码。”伊人瞧见他的神色,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身上有太多萧野想要的东西,遗诏,双玺,天子宝剑,他需要的一切都在她的手上,这些都是他的筹码,他可以利用这些拖住萧野,而夏知书,只是一个比他出来的人质。 萧予安优柔寡断,大是大非上从不比伊人拎得清楚,身为君王感情看得太重了些,便是负担,伊人希望他能明白,便是人情也要分清利弊,若不然只有无畏的牺牲。 十七在一旁默默关注,见苏离已经带着人走进,顺手压低头上的帽檐,拉着二人淹没在人群里。 两侧百姓人太多,夏知书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前方,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伊人想着,灵光一闪,在周围环视一圈,跑到身后的小摊贩面前,看着面前的铃铛,心一横,使劲往地下砸。 “对不起对不起。”说着埋下头去捡,压低头上的帽檐。 长街本就安静,只有唢呐高亢的声音在响,中间停那么一口气让她找到机会将这铃铛往下砸,挨得近的人转过身来打量一眼,随即又转过身去,没甚在意,高亢的唢呐声再次响起,伊人埋着头,回到了十七和萧予安身边,“她看到我们了吗?” 十七答非所问,“你这样太冒险了。” 伊人也知冒险,但是别无她发,夏知书曾经说羡慕十七给她辫的发辫,尤其爱发尾的小铃铛,但是无声,有段时间她便天天拿着一串铃铛在耳边摇啊摇,说后最爱这铃铛叮叮当当摇晃的声音,她本也只是想试一下,事实证明,她的莽撞并没有错。 夏知书忽地听到那清脆的铃铛落地的声音,脸色骤变,循着音迹望去,就见一白衣女子篡着胸前的发辫,低着头在捡些什么,而后匆匆走入人群,便是人群涌动,夏知书像是心有林夕,一下就锁定了他们的方向,抬眼便看见萧予安复杂的表情。 有难过,有自责,有愤怒,更多的是懊悔,那样的表情,让她难以喘息,眼眶莫名就湿润了,眼泪落下来前,她轻轻屏住呼吸,等都平静下去了,才将目光挪开,“苏先生,麻烦你等下帮我一个忙,我想上城楼。” 萧野的目的是想将他们引到城门口,将他们逼到绝路一网打尽,他的心思再明显不过,苏离若是反抗,便是将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姑娘,恕在下为难。” 夏知书不答,苏离循着她的眼神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了隐在人群的三人,许是他自己的原因,觉得他们光芒太盛,便是已经伪装至此,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们。 他看到了好久不见的姑娘,穿着一身白色素衣,头戴帏帽,露出尖廋的下巴和微粉的唇瓣,鼻尖隐在阴影里,便是远远看着,便觉得她不是这人间的姑娘。 夏知书瞧见萧予安的手放在了刀柄上,缓缓闭上眼,有泪悄然划过,轻声开口,“我夫君。” 她这一开口,苏离抬手制止了还在吹唢呐的人,人群寂静无声,静静地注视着夏知书。 夏知书以团扇掩面,在狭窄地囚车里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我夫君,你们唤他长安公子,他谦逊有礼,待人平等,更是领兵之能,爱才之心,他心中有七情六欲,更有家国天下,他是萧侯府的萧世子,也是先帝亲封的景王殿下,更是先帝的嫡长子,太子殿下,我,是她的太子妃,夏将军府嫡长女,夏知书。” 她说得及其温和,就像是寻常人家唠嗑介绍自己,眼里波光粼粼,她低低笑了两声,将团扇放下来,“你们说萧侯爷通敌叛国,萧侯爷是西境镇守将军,受先帝亲召回京修养,后手萧野之托镇守西南蛮荒,他戎马一生,你们说他通敌叛国,夜里安睡时,可曾听见过西南将士的嘶吼,睡得可还安稳?” 她声音还是那般平静,莫名的给人一种放弃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在百姓心里让他们苦闷不堪,夏知书后来长大了,也想明白这些人为何会装腔作势地替她送行了,不是因为真的惋惜她,不过时为了安慰自己地良心,你瞧,我还送了她最后一程呢,人心便是这般,禁不起一点深想,如此,倒不如让他们愈发难过,若是能点醒一个人也是好的。 夏知书淡漠地瞧着这些人,莞尔一笑,笑声如沐春风,“不过这些,我也原谅你们了。” 众人反应不及,又听见她道:“不过萧野,他算个什么东西,谋权篡位,通敌叛国,试图谋杀太子,将国土拱手相送,你们都看不到吗?没有心吗?”她声音染上了悲愤,“你们送他安安稳稳坐上那个位置,百年之后,再看着自己的子孙后代受苦受难,在乱世里难得地喘口气拜拜祖先,求你们保佑他们?你们对得起开过将士的亡魂吗?” 众人倒吸一口气,有人在呜咽哭泣,夏知书瞧着远处眼神一直盯着她的人,扯开皮肉,冲他微微一笑,旋即催下眼眸用团扇挡住了半张脸,泪水浸湿扇面,“苏先生。拜托了。” 眼看他们的直接的距离越来越近,十七和萧予安的手缓缓落在剑柄上,苏离见状,指尖微动,十七手还落在剑柄,并未出鞘,人群突然涌动。 “快,救公主!” 一群黑衣人朝夏知书奔去,人群霎时变得慌乱,四散跑开,两人第一反应将伊人护在身后,“怎么回事?” “不是我们的人,是萧家军。”伊人认得萧家军的暗纹,苏离来找她时他曾经看到过他身后的暗卫。 黑衣人避开他们,直往夏知书的方向奔去,护送夏知书的两队人马被冲散,萧予安正欲往她跑去,本避开他们的萧家军却突然朝他们动手,两人只得应付,十七趁乱释放了给景明的信号。 一柄大刀劈下,囚车瞬间被劈成两半,“公主,快跟属下走,属下奉……”话为说完,那人猛地吐了衣裤鲜血,溅在夏知书的衣裙上,瞬间融为一体,夏知书木讷地站哎那里,瞳孔放大,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苏离踹开身前地尸首,拉着她的手不由分的往城门方向跑去,萧家军一拥而上,苏离释放烟花,下令提前埋伏的人捉拿贼人。 十七和萧予安勉强抵抗,萧家军也只是一门心思将他们困住,见夏知书已经走出了囚车,瞬间离她而去,旋即密密麻麻的长箭射下来,两人护着伊人往城门的方向退去,两军对峙,场面一度混乱。 景明带着梁府的暗卫匆匆赶来,挡在他们的身前,他按照事先的计划,趁乱打开城门,而此时夏知书已经站在城楼上,她的身后站着苏离,萧家军拿着长矛对着苏离。 “快,快出城,来不及了。” **喊,试图喊醒萧予安。 萧予安看着就高处的夏知书,不知怎么身体怎么也动不了,头脑一热,就要往会跑去。 十七见状,夺了两匹马,将伊人拉上马护在身前,腰间长鞭一甩,拦住了萧予安的去路,随即甩到另一批马背上,两匹马策马飞奔处城门,身后的萧家军和萧野的人还在对峙,不知道敌人是谁,显然这一切也超出他们的预料。 城楼上,萧家军在和他们厮杀,最终寡不敌众还是落败,萧予安打马回身看,就见夏知书一身红衫,孤寂的立在那里,苏离站在她的身后,神色淡漠。 “萧大哥?”伊人不安地出声,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今日这一切实在是超出他们的预料,苏离想让他们出京,但是对他们来说,这样的结果代价太大。 他的眼神落寞,仿佛失去了灵魂,颓废地看着城楼上的人,就连眼睛也不眨。 夏知书看着那个落寞的声音,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城楼下还在厮杀,城门已经缓缓关上,景明已经带着人悄悄隐退。 他心里有诸多疑惑,却也找不到出处,迷茫地站在窗前,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 伊人瞧见他时,他便是这般立在窗前,孑然一身,伊人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萧大哥?” 萧予安转过身来,眼底有淡淡的乌青,显然一夜没睡,他苦笑一声,“没想到你还愿意喊我一声萧大哥。” “说什么胡话?你不永远是我们萧大哥!”伊人将手上的热茶递给他,又替他将窗户掩了下来,“外面风大,还是小心些好。” 萧予安垂下眼眸,放下茶杯,将握紧的拳头笼入袖中,“你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公主,你却还愿意这样做,你不后悔吗?” 伊人知道其实他是想问将她家阿弟送入皇宫这个地方,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不后悔吗? 怎么后悔?她抬起眼眸,笑了笑,认真注视着她,“即便不是公主我也是臣女,这是我的责任,我觉得后悔是因为我有遗憾,萧大哥却不能后悔,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才是。” “我以为你会怪我的。”他说的小声,明显情绪有些失落。 伊人一愣,淡淡开口,“如果我怪你能让你心里好受点,那你就当我在怪你罢,可这本来也不是你的错。” 要说可怜,他又何尝不是一个可怜的人,他的人生从来没有一刻是他自己做主,伊人没有那么自私,她此生最大的愿望之一,就是每个人都能自由,遂意。 “呵。”萧予安莫名其妙轻笑出声,将手抵在唇边,肩膀都在微微颤抖,伊人偏过身子去看他,却见他笑得更加猖狂,“你笑什么?” 萧予安替她理了理披风,伊人条件反射后退一步,她退,萧予安就进,“我终于知道我当初为何独独将目光停留在你身上了。” 他倒是恢复了从前谦谦君子的模样,只是莫名让伊人感到心慌,手指无意识篡紧,到也不是害怕,只是面对某种不曾捅破是事情,她感到无措,只能僵着身子站在那里。 萧予安察觉她的紧张,笑意更甚,也不过是替她拢了拢披风便后退一步,保持着让她舒适的距离,他弯下腰,与她保持平视,“是因为你身上有着我羡慕的,不计较一切的本事。” “我喜欢你。” “我......” 萧予安打断了她的话,直起身来再次望向窗外,“不过那是从前,也可能是现在之前。” 他低低笑了两声,仿佛在说什么很美好的事。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要报仇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是夜喊,三人蛰伏回城意图将夏知书的尸首带回去,夏知书这一出已经让百姓心出芥蒂,晚间时候无书舍众书生又大肆宣扬萧侯爷的功绩,数落萧野点不是,再加上夏知书这一出,已经是失了大半民心,萧野计划失败,便破罐子破摔,对夏知书不管不问,他这一表态,众人就是心有不甘,也不敢上前替她收尸。 三人藏身在城门外,见城门口孤零零躺着的赤色血衣的姑娘,静默不言,城门口有众士兵把手,便是萧予安想要说去替她收尸也开不了口。 晚间下了雨,泛起一丝凉意,十七未带伞,将人揽在怀里,细雨还是沁湿了他们的发丝,模糊了他们的眼帘。 两侧的士兵像是没有看到,任由绵绵的雨落在夏知书的身上,脸上,冲刷了脸上的血迹,那张秀气又苍白的脸完全露出来,没有一点生气。 伊人握着萧予安的手,能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手上力道越来越大,将她整个手掌窝得青白,她却什么都没说。 车轱辘转动的声音由远及近,红娘坐着马车缓缓而来,身后有人抬着木棺,皆打着红伞穿着白色的素衣。 两侧的士兵面面相觑,却又都松了一口气,碍于红娘的身份,不敢上前阻难,反倒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 红娘蹲在夏知书的身前,将伞放在她的身前替她挡住了倾斜的雨幕,用手帕细细替她洁了面,唤了来人将她抬到木棺里,伊人看到红娘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脸,亲手将木棺盖上。 木棺起身那一瞬间,此起彼伏的唢呐声在寂静的长街响起,红娘走在前头往夏府的地方方向走去,夜里听到唢呐的人们,家家户户点着灯笼披着外衣站在门前,棺木路过时,将手上的红灯笼放在门前,静默地低着头,大抵是想让她回来时看清楚脚边的路。 极具穿透力的唢呐声渐渐远起,送葬的队伍只剩下一个暗影,伊人一行三人已经看不清了,眼里有一层薄雾,虽说是被逼的,但到底是他们没能救她,反倒让她牺牲自己来成全他们。 萧予安苦笑一声,握着伊人的手缓缓放开,颓废地行走在雨里,如行尸走肉。 他们还处在险境,伊人却也不想劝解他,两人跟在他的身后,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我要报仇!” 走了许久,萧予安停下来,似乎是下定决心说出这句话,伊人和十七相互对视,还未反应,走在突然想起马蹄铁甲的声音。 十七心一凛,与萧予安一个对视,两人心照不宣,吹了一个口哨唤来了景明实现给他们迁出来的坐骑,十七旋身上马,朝伊人伸出手打马而去。 身后黄泥飞溅,执缰绳的两人顾不得那么多,打马往东边跑去。 天色渐明,马儿速度也逐渐缓下来,身后萧野的人穷追不舍,十七将身前的伊人紧了紧,侧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是为安慰。 眼看身后的距离越来越近,十七和伊人眼神在空中碰撞一下,大抵有同归于尽的想法,两人不约而同想的是要用自己拖住萧野的人将萧予安送出去,萧予安大概也是猜到了他们的想法,于是死死地与他们贴在一起,用长剑刺杀靠近他们的人。 身旁突然有人擦过,十七取出腰间长鞭一甩,抽倒了与他们近距离的那一批人,后来者瞬间居上,十七不断挥舞着手上的长鞭,他眼睛在前面,看不清楚后面的情况,只能用蛮力甩,实在费力气。 伊人感觉到他的呼吸逐渐沉重,忽然听到他闷声一哼,剑雨随之而下,萧予安只有顾着自己,勉强能抵抗,十七要护着身前的伊人,不敢将她暴露半点,留着后背只能当活靶子。 伊人转过头,见血沿着他的唇角留下来,他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他却好像是个没事人,不挺地挥舞着长鞭。 她扭过头看到他从后背床铺胸腔的长剪,鲜血瞬间浸透他的黑袍,伊人乱了心神,“十七?”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 十七心有一紧,将她头掰正过去,“还没死呢,可别记着哭丧,你就算改嫁,二嫁,夫君也都还是我。” 他有气无力地打趣着,试图缓解伊人的紧张,可身后的人穷追不舍,箭雨不停,让她如何放松。想着缩小存在感,不让他分神,忽地看到正前方乌泱泱一片人,“安生!安生!这边!”她远远看到安生领着人往这边飞奔来,不停地挥舞着双手。 “十七,十七你坚持住马上就有救了!坚持住!” 十七听了这话,瞬间软软地靠在她的肩头,“太累了,有点冷,让我歇会。” 伊人知道他是失血过多,不敢乱动,怕扯着他的伤口。 安生领着人马与萧野的人对峙,对方消耗了一夜,不是安生他们的对手,只地落荒而逃。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萧予安见人跑了,便问他。 “十七,十七?” 安生正欲回答,被着凄厉的叫声唤过神来,见十七环抱着伊人靠在她的肩头上,脸色苍白,汗如雨下,他瞬间敛了心神,将人背到背上,疾步往郊外的方向跑去。 一边跑一边解释,“我们北境路上听闻萧侯爷的萧野,心有不安,觉得会是个埋伏,于是吩咐副将以平定暴乱为由驻扎当地,我领着西境人马赶往京都接应你们,怕坏了你们的计划,我们驻扎在郊外,今日正是来找你们汇合。” “这边,驻扎地在这,四面环山,抵触偏僻,很安全。” 安生一边走,一边气喘吁吁地介绍,一进帐内,便匆忙往外走去“医官,医官在哪里,快出来。” 伊人和十七站在一旁什么也不能做,周围的人都有经验,烧水,换衣,来来回回走个不停,看的人愈发紧张。 军医匆忙赶来,右手提着药箱,左手攥着他的青白胡子,一见仰面躺在床上的人,倒吸一口冷气,推开面前的萧予安,“这是怎么回事?不要命了?真当自己有长骨生肉的本事。” 他说着,也没人敢反抗,他是已经告老还乡的北境医官,随十七回京正式当个闲人,京都出事后,十七召集人马,便将他唤了回来。 原以为伊人不忍心看,谁知她睁着眼,将他拔箭的全过程一秒不差全部看完了,十七再痛也只是眉头皱着,抿着最,就是不出声,她看了心疼,忍不住掩唇哭泣。 萧予安也是沉默地站在一旁,周身可见的颓靡,紧握着拳头,在隐忍。 最久一只长剑靠近心脏,老医官不敢随便下手,前前后后叹息了几声,几次抬手又要放下。 萧予安见状,忘帐篷外跑去。 “这一拔,生死可由命了,一瞬间的事,可还要拔?” “他有命。”伊人依然出声,温柔地看着躺在血泊里的人,“他属猫的,九条命,犟着呢。” 老医官看了她一眼,叹息一口,“所有人都出去吧,不要打扰我。” 安生纵使有不甘,却也不敢打扰,伊人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劳请先生一定要救活他。” 伊人走出帐外,并未看到萧予安,问了守门的侍卫,“太子呢?” “回公主,在主帐篷。” 伊人暗觉不好,疾步往主帐走去,果不其然,就见萧予安身旁围着一干副将,“凭我们的人手,硬拼不可能,但是借此拖住他们,再趁机召回驻扎北境的人马,打他们的措手不及。” “但是攻打京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当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众人回过身来,就见伊人一身白衣,淡漠地走进来,众人纷纷行礼,“见过叶姑娘。” “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同太子殿下说。” “叶姑娘,我们在讨论......” “出去!” 今日的谈话成了苏离和她之间的秘密,她默默压在心里,长久的思虑,成了心病,在意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十七便是这样在意的人,夜里偷偷溜进她的房间缠着她说个明白,伊人无奈,只得全都告诉了他。 十七跪坐在她的床头,身上还穿着玄色的里衣,眉头皱结,显然也是在为难。 伊人瞧了一眼外面的日头,将被褥上面的小毯子搭在他的身上,十七裹紧了毯子,“这么说,这事不能让予安知道,按照他的性子,是断然不可能不管的。” 伊人颓废地点了点头,“所以这些日子,我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寻找可以出城的日子,如果,如果不经历这些......” 她声音染上了哭腔,十七知晓她委屈,上前将她拥在怀里,“你没有错,不用觉得为难,他留着这里,才是真正的错误,他不该瞧见这些。” 虽说这样过后,萧予安可能会怪她,可是再没有别的看法,萧侯爷的死已经给了他莫大的冲击,他嘴上不说,却都在心里默默挤压着,若是再让他受到什么刺激,伊人不敢保证,他还能不能控制的住自己。 只有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凭他们现在的能力,根本无力阻止,就算是拼尽全力,也只是让他们白白送死,然而他们现在不具有这样送死的资本,他们输不起,倒不如躲得远远的,祈祷受到的伤害小一点。 伊人听着他细心地呵护着,渐渐平静下来,十七察觉到她情绪渐渐安稳下来,见她扶正面对着他,指腹轻柔地替她揩去泪痕,“怪让人心疼的。” 伊人垂下眼眸,难得的有几分委屈的情绪,十七见状,双手捧着她的脸。 伊人就见一张放大的俏脸慢慢靠近,他的鼻尖碰到她的鼻尖,他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有温热的气息铺在脸上,嘴边落下轻柔的一吻,如蜻蜓点水,浅尝辄止,便是如此,也让伊人呼吸乱了节奏,小脸通红。 十七捧着她的脸,无言地笑了笑,“小姑娘!” 就这一句,似是无奈的这一句,便让伊人心里泛起诸多委屈,眼眶一下就红了,她不愿意让人见她这幅模样,将额头抵在十七的肩上,无声地哭泣。 她也只是个姑娘,寻常人家的姑娘,大多安安稳稳在家相夫教子,要不在家孝顺父母,哪个不是天真烂漫的好姑娘,偏她,生来就是阴谋诡计,搅弄风云,哪里有几分小姑娘的模样,平白让她生出几分委屈。 十七见状,明显慌了,“怎,怎么了?小娘子?” 说着就要将她扶起来,想要仔细打量她的模样,伊人觉得太丢人,只能转了话题闷闷开口,“当初我们三初识时,我曾问你们,在大是大非面前,七情六欲是否应该兼顾。” “萧大哥选着大是大非,我听了很生气,因为我认为两者都要,可是如今,如今......” 本是为了转移话题,谁知说着说着,又触动她内心的情绪。 当初她用邻村染瘟疫假设来问他们,问他们是选择舍弃染了瘟疫的人保全未染瘟疫的人,还是将未然瘟疫的人搅和进去拯救染了瘟疫的人,归根结底就是保大保小的问题? 当时萧予安还是君子做派,满口大道仁义,自然选着了保大舍小,她当时却认为明明有机会,为什么不试一下,与他的观点背道而驰。 可是如今面对这样的选择,他们的作为却与当初的选择截然相反,也都选择了对方的道路,虽是是形势所迫,可是这样的逼迫让伊人感到恐慌,她害怕自己最终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十七无奈地叹了口气,三两下脱下自己的鞋子爬到床上将她拥在怀里,又替她盖上了被子,一手拥着她,一手温和地拍在她背上,以示安抚。 伊人僵硬着身子,听他道:“这世上许多事,本就没有对错,只是世人非要给它划上界限,他们说错就错,可界限不还是人自己划的吗?” 伊人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脑子里还被他的动作搅得乱做一团。 又听他道:“你不想做那样的选择,不做就是,何必为难自己,又让别人记恨着你,你逼着人成了事却丢了心,那有什么意义?” 你逼着人成了是,又丢了心,那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要新王朝,是因为大燕需要一个新王朝,而新王朝的领头人,不应该再是一个心里只有权谋的人,而是一个有血有肉,心脏会跳动的人。 “小娘子想做什么就去做罢,一切有我呢。” 伊人回过神来,就连眼神都清明了,她猛地直起身,看向还保持着抱着她样子的十七,忽然就笑了,扑身过去拥抱他,“十七,谢谢你。” 第一百八十五章 萧予安迷途知返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苏离时常看到这样的场景,殿内不点灯,所有人都被摒退,琉璃盏,文书摔了一地,一片狼藉,萧野隐在黑暗中,颓废地喝着酒,像是见不得光的蛆虫。 他点了蜡烛照到他面前,萧野眯着眼睛去看他,恍恍惚惚才反应过来他是谁,“你来了?” “是,请陛下责罚,并未找到他们,幕后帮助他们的人也没有找到。” “哈哈哈哈”萧野像是疯了一般,摇摇晃晃站起来,拍着他的脑袋,“怎么可能找得到,你瞧瞧。” “你瞧瞧,他们都巴不得为他去死呢。” 苏离静默不言,将身子压得更低,神色淡漠。 这件事给萧野的刺激太大,他牺牲了许多才将萧予安逼回京,却独独没算人心,萧予安身边的人为了他可以舍弃一切,可他舍弃了一切,还是没能在那个位置坐稳,他如今百官不从,民心不顺,让他怎能不气? “你说,怎么才能让他们丢失那颗心?” “臣愚昧。”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萧野慢悠悠踱回书案,抬起桌边的琉璃盏向他抛去。 苏离不敢躲避,生生挨了这一记,尖锐的杯口划过他的额角,有血珠冒出来,额上也冒起一层薄汗,他不慌不忙地跪在地上。 “你愚昧?”萧野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猖狂的笑声在空荡的殿内回荡,让人无端感觉渗人,萧野拍着他的脸,“若是连京都才学盛名的人都愚钝,那这天下还有聪明人?” “苏先生,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你府里的人着想。” 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听说那个老妇人曾经是你娘的贴身丫鬟?” 苏离眼睫微颤,垂下眼眸,叫人看不清楚情绪。 夜幕袭来,明月也隐去了声音,苏离走在黑长的御道,沈其峥领着队伍走来,与他擦肩而过,守宫城的侍卫见了他,未经盘查轻而易举让他出了宫门,并未向他行礼。 他回头看了一眼肃静的宫城,眼里盛满了落寞。 苏乞走回来将他扶住,“公子?” “回去吧。”苏离道,毕竟他实在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 那夜宫城传出了密令,令东境的将士陷入危机,也让萧予安陷入死局。 “怎么样,还能坚持吗?”伊人不安地瞧着他的神色,见他脸色苍白,忍不住问。 十七趴在床上,任由老医官给他上药,将伊人拉到他的面前,“不碍事,这点小伤没什么的。” 伊人最不喜欢他说这样的话,让她觉得他一点也不爱惜自己,可平日她若是磕磕碰碰一点小伤,他都要念叨好久,她知道他是怕她担心,多数时候都是忍着不说。 可这心肉要长出来,十七要想好得快,就要用最猛的药,这舟车劳顿,要想好好养伤根本不可能。 十七醒来后,萧予安就下令整军出发,任凭伊人怎么权都没有用,他一意孤行,为了不让双方太难堪,她到底也没说什么,就这样,他们连夜赶路,轮换几天几夜未挺,也是正巧赶上暴雨,才停驻下来,十七也才安安心心换了药。 暴雨来得及去得也急,按照萧予安的意思,约莫是等雨一停就启程,早几天大家因为萧侯爷和夏知书的事心里窝着火,斗志昂扬,可这没日没夜赶路下来,许多人也都生了倦怠,偏偏萧予安就跟没看到,就连他们也时常躲着。 雨天沾了潮气,十七伤口奇痒无比,伤口裂开,因着这段时日休息不好,脸色一直苍白,伊人瞧着,有些心疼,见老医官再一次嘱咐他好生修养,莫要劳累时,伊人眼神渐冷,握着十七的手力道加重也不自知。 忽然感觉眼皮温热,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伊人身子一顿,慌慌张张看向十七,只见他面色苍白,伸手抚了抚她的脸,“不要担心,有我呢。” 伊人这才发觉自己失态,忙收敛了神色,十七失笑,拍了拍里侧的床铺,“近来没休息好,过来睡会。” 他不是在问她的意见,而是直接请她上他的床睡,伊人瞳孔微震,无措地望着他。 “你要是不睡,我总惦记着你的眼睛好看,总是想多望望你,一望我就不想睡,我一不睡我就没办法好好修养,没办法好好修养我的伤就好不了,我的伤好不了我就的没完没了地虚弱,一虚弱就要你陪着我,你陪着我我就不想睡!” “停停停,我睡!我睡!” 伊人瞧着这张小嘴巴拉巴拉一张一合没完没了,就知道是躲不过去,无奈只得认命,她脱了鞋躺在床上,生出一种久违的舒适感,感觉这么多天的疲劳一闪二空。 十七趴在枕头上,侧脸看她安详的脸庞,莫名感觉满足,嘴角的笑怎么也放不下去。 “闭眼!”伊人干巴巴地开口,实在是他的眼神太过灼烈,烧得她半边脸火辣辣的。 十七笑着闭了眼,右手慢慢探过去,先是将她的手握起来,旋即双指相差交叉,十指相扣。 伊人笑着没应声,将脑袋凑过去些挨着她的肩膀,十七笑了笑,“你可以一辈子这样靠着我。” 感觉到手指的力道逐渐加重,十七不再说话,闭上眼,脸上笑意更甚。 许是太累了,没一会伊人便感觉一阵困意袭来,不就就昏昏沉沉进入了梦乡。 平缓的呼吸声响起,十七缓缓睁开眼,眼神一瞬不瞬盯着安睡的姑娘,盯了许久,无声地笑了笑,忍着背上的疼痛小心翼翼地起身,伸手替她捻了捻被子,扶着床沿单膝跪在她的身前,脸慢慢靠近她的额头,“好梦,我的姑娘。” 此时夜色正笼,十七披着黑袍,朝唯一电灯的帐篷打伞而去。 他没有通知,直接撩起帐帘景区,一股冷风灌入,将萧予安案前的文书吹得乱颤,萧予安语气不耐,“不是说不要进来打搅我,怎么......” 萧予安一抬头,就见披着外袍,面色有些许苍白的十七。 十七似没有察觉他的不耐,好言道:“是我。” 许是因为虚弱的原因,他半点看不到平日吊儿郎当,慵懒的模样,反倒是给人一种不真实的脆弱感,尤其他面上带着笑,那笑意却又不达眼底,更让觉得不真实。 萧予安没有想到他会过来,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养病?” “不是我不来,是你在躲着我们。”十七淡淡地开口,自己寻了地方坐下,靠近有热茶的地方。 萧予安听了他的话,指尖的笔赫然握紧,十七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为什么要躲着我们呢?” 萧予安说不出来,便也不答。 十七端了热茶放在手上暖手,“自古只有群臣躲着君王,从来没听过君王躲着臣民的道理,到底我们也是你的臣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想攻打京都的事,公主殿下已经跟我说了。” 萧予安心陡然漏了一拍,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十七把玩着手上的暖壶,“其实你不用躲着我们,我们说过了,不管你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 萧予安听罢,嘴唇微动,还是什么都没说。 十七笑了笑,“不过那是你作为君王,你的命令我们不敢不从,我们支持你的决定,却不能替你承担后果,你是君王,我们服从你,但你也是朋友,我们也劝解你。” 暖黄的蜡烛照在萧予安的脸上,为他添了几分柔和,他眼里有花火在燃烧,听他道:“你要攻打京都,无非就是要替他们报仇,报仇之后呢?” “战争带来的创伤不是短时间可以抚平的,之后,是百姓的流离失所,唉声载道,贪心的人会打着复朝的旗号,大燕会有无休无止的战争,大燕地处四境之中,边境蛮人虎视眈眈,到时又有多少人愿意为一个臣民不容的国家卖命。” 他说得及其平静,不想是来劝解他的,像是偶尔路过,顺便进来告诉他一声,听不听全凭他自己的意思,萧予安长久地沉默着。 “其实你心里清楚,只是咽不下那口气,不知道怎么说服自己,可是你看看那些连夜赶路的将士,你是带过兵的人,他们也全心全意信任你,你又该如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承受着他们的支持,因为你是君王吗?” “那未免也太让人失望了。” 那未免也太让人失望了,这句话像是一把利刃扎在萧予安心里,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看着无所谓地坐在那里把玩着手上的茶壶,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心里有话想说,又开不了口,眼里有泪光在闪烁。 十七瞧他没什么反应,见外面天色已晚,起身往外走,“天色已晚,陛下还是早日歇息,身体重要。” 帐外响起了十七轻咳的声音,许是寒风太烈,他匆匆走过,一会就没了他的脚步声。 萧予安迷茫地看着窗外的夜色,手上摩擦着萧元君送给他的那块玉佩。 其实十七说得没错,他只是没发说服自己而已,暗哨来信,说萧野在京都蠢蠢欲动,有外邦的来史频繁出使京都,约莫是有大事发生。 这个时候因为他的纠结,让众人因他感到疲惫,这样的君王确实让人感到失望,可他原先不是这样的。 伊人睡了一觉,感觉浑身酸痛,周身像是散了架,人却精神得很,迷迷糊糊睁开眼,外头白光正盛,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还有痛觉。 耳边传来熟悉的低笑声,伊人偏过头去,就见十七枕着脑袋偏头看她,“这不是梦,已经天亮了,你足足睡了一夜,睡得可好,没说梦话也没乱动,安稳得很。” 伊人红着脸剜了他一眼,“到底怎么回事?” 按照昨夜的雨,最多两个时辰就会停,她怎么会足足睡了一夜。 十七撑着胳膊起身,留了后背给他,“自然是用我们男人才知道的手段。” 伊人一听,顿觉惊喜,攀着他的手臂,“这么厉害?” 这话钻进十七的耳里,就变成了伊人夸赞他厉害。 他得意道:“那当然,你家夫君我可是天上人间,人人夸赞的公子。” 伊人失笑,伸手拧着一把他腰间的肉,什么都没拧着,反倒不小心摸到了他块块分明的精壮的小腹,伊人一愣,连忙甩开手,娇羞地跑了出去。 十七失笑,看着她娇羞的背影也觉满足。 直到他站在巷子口,见来来往往的人腰间都缠着白布,头带白帽,女子头带白花,他才反应过来,他本是想乔装出去替十七和伊人选一个新婚礼物的。 “这夏夫人是个烈女,知微公主也是个烈性子子。” “那可不是,夏将军是个何其英勇的人,得此妻女,此生无憾了。” “可惜夏夫人了。” 萧予安猛地一下,感觉自己的头被人扎到水里,他想要挣扎,却感觉周身都使不上劲来,从头到脚,整个人都麻木了。 直到原处唢呐的声音响起,他才回过神来,转身往巷子里跑去,蓝色的长袍将他身形勾勒地挺拔,他像是濒死的人,拼命拼命往前跑。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什么都瞒着我?” 大门猛地被推开,伊人和十七正在乞丐巷的正堂讨论要如何不让萧予安发现异样从城门口出去,他们是想让那些乞丐孩子打掩护的,正说到此处,就见萧予安推门而来。 破烂的门摇摇晃晃几个来回,最终还是没能承受住,歪斜地跌在一旁。 萧予安气喘吁吁地闯进来,就见他们眉头紧皱靠在一起商议什么,明显也是一脸为难,而伊人今日未戴任何首饰,衣衫也是一身白色素衣。 因着十七不喜,她极少穿白衣,萧予安见状,心下明了,眼里有泪光在闪烁。 他似乎已经绝望了,颈脖上青筋暴起,死死咬住牙齿,一字一句问出声,“为什么不告诉我?” 两人还未作答,互相对视,大约明白是发生什么事了,伊人欲上前将他搀扶住,被他一手挥开,伊人猝不及防被推到在地,一时有些错愕。 十七冷冷地看着萧予安,没有上前。 萧予安却没反应过来,反而质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的模样着实可怕,伊人跌坐在地上,见他双目猩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北境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哈哈哈哈,苏卿的提议甚好,为国库省下不少银子。” 浑厚的笑声在大殿响起,殿内跪了一地,李如言冒着冷汗,神色悲愤,“请陛下三思啊!” 他身后一众文官跟着叩首,纷纷请求,“请陛下三思。” 萧野早就料到会是今日这番场景,冷哼一声,“朕做什么你们都让朕三思,朕问你们,你们谁能上场御敌。” 没有人说话,李如言正欲开口,“割让西境三城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缓兵之计,日后兵壮国强再抢回来就是,现下国库空虚,根本不足以支撑继续打下去!” “可?” “好了,不要再说了,朕已经下旨,将东境划分给蛮国,谁若是再敢多言,便是抗旨不遵。” 留下这么一句,萧野气冲冲退朝,没再顾及他们,对他而言,这群文官早晚都是要换的,不值他笼络。 “李大人,李大人!”刚一退朝,谢忱便急急找上李如言,面上一派愁容,“李大人,这东境真的就这么拱手让人,大燕可是以四境镇守,若是将东境城池划分出去,不是将国门打开任他们进来?” “对啊,可不就是!”身后有人跟着附和。 李如言长叹一身,“谁知道这陛下怎么想的。” “不过东境从前是陛下再镇守,多年来相安无事,这个时候签订这样的协议,陛下心里许是有数吧。” 有什么数?萧野镇守东境时,谁不知道萧野与东境那些蛮人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关系还挺好,萧野曾借助两国关系打通了来往的贸易,如今蛮人突然来犯,本就惹人起疑,萧野却在这个当头与他们签订这样的协议。 国库空虚不假,今年筹备科考,对敌西南是花了不少,可从金雀殿查封出来的绝对可以填补国库的空虚。 蛮人来犯无人领将才是笑话,萧野上位后,将那些不服从他的武官拉下马换了自己的人,说什么无人领将消耗国里都是借口,现下萧元君的心腹严子峻镇守东境,萧予安北上也已抵达,众人猜测萧野是与蛮人有一场合作,借助他们的力量从而将东境控制住,睁大自己筹码。 众人是这样想的,也不敢说出来,谢忱叹息一身,身后几人也跟着叹息,左右都是那些守境将士遭罪。 “不管因为什么,只要没有战争就是好的,东境今年雪灾,怕是承受不住,那些将士也难熬。” 长长的叹息一声又一声传入萧决耳里,他慢幽幽跟在他们身后,听他们分析着眼前的局势,眼神幽暗,双拳紧紧握着。 甫一出殿门,他便问守门的宫人,“苏先生在哪?” 按照苏离的官职是没办法上朝是,萧野给了他特权,允不给他实权却允许他参政,在众人眼里,他苏离便是萧野的整个文官机制,而朝堂上众人不过是来走个过场的。 宫人低着头,指着他的方向,萧决偏头去望,就见苏离还是一身白衣,衣诀飘飘,匆匆走过长廊,仿佛着急赶些什么,又或者他是想快速逃离这个地方。 萧决疾步追上去,三两下走到他身边,扣住他的手腕,苏离皱着眉回头,似有些意外,随即行礼,“参加太子殿下。” 萧决不理,静静地打量着他,苏离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耐心好,可以等。 “苏先生可知,你的那个提议会给大燕带来怎样的后果?” “哦?”苏离听罢,似乎才反应过来他是来找他说这事的,轻轻一笑,“太子觉得会有怎样的后果?” 萧决眼神一凛,染上几分杀意,他的长相及其有特色,生的俊俏,尤其那红唇,像是点了口脂,红润有光泽,还有些女相,偏生地一双鹰眼,直勾勾看人时,便觉得犀利,现下他便是这般直勾勾地注视着苏离。 “苏先生不会不明白,将东境划分给蛮人百害无一利,不要用什么我父皇与蛮人有什么协议为借口,我父皇不是那样的人。” 这话倒是对的,萧野确实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为了一个利益放弃宁一个利益,他的野心很大,鱼和熊掌他都要。 这些只有及其了解萧野的人才会知道,苏离直面他的视线,“太子说得没错,都是借口。” 萧决压着怒气,“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将东境将士陷入不义,失了军心,还怎么统领百军。” “东境军殿下不是带回京都了么?”苏离淡淡道,萧决神色一愣,面色有些不好,萧决是领兵的人,他在意兵没错,可他只在意自己手里的兵。 “殿下以为陛下会将东境割让给蛮人那就错了,陛下是敌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现下严子峻将军镇守东境压制着蛮人,殿下一旨协议过去,你说那些蛮人会不要?” “可殿下似乎忘了,玉玺不在陛下手里。” 恍惚一下,萧决反应过来,怔怔地望着苏离。 苏离行了一礼,匆匆走过,白色的袖袍随风而起,他的背影一会就消失在长廊。 玉玺不在萧野手里,严子峻是不会承认那纸协议的,蛮人却也不愿意放弃那么好的机会,两方对峙,而此时,远在北境的萧予安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他若是回头援助,萧野即刻领军攻打萧予安,以谋乱罪将他处死,若他不会,萧予安仪仗的民心便也失去了,兵力方面他们旗鼓相当,但也只在收复北境之后,失了民心再等他们赶会京都,消耗了不少,又怎么会是萧野的对手,这又是一步死棋。 不管他们怎么走,最好的结局也就是两败俱伤,然这不是伊人他们想要的。 割让东境城池的消息如在身体游走的毒液,暗哨的消息还没传过来,民间早已经传开了,萧野的目的如此明显,逼他不得不做选择。 安生从外面匆匆回来,三人的视线瞬间聚集在他的身上,只见安生黑着脸点了点头,三人长吸一口,隐着怒气。 “嘭”地一声,萧予安手中的琉璃盏破碎,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他面无表情将手背到身后,吩咐安生,“你先出去吧。” 安生不安地看了十七一眼,也没说什么。 伊人与十七对视一眼,眼里有郁色,没先开口。 “我们与镇国将军汇合还要多久?” “至多五日!” “五日!”萧予安缓缓闭上眼,五日太长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叮叮当当,七零八碎东西落地的声音,萧予安一手挥开面前的东西,将案前的文书,杯盏全都扫落在地。 “萧大哥?” 伊人从未见过他如此动怒的时候,不安地唤了他一声。 萧予安颓废地坐在椅子上,“我要去东境。” “不可!”十七上前,阻止了他的话。 萧予安抬起眼皮盯着他,不知怎么,十七感觉他的眼神变了,不似从前那样纯粹,多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即便他说着他要去东境,他也没在他眼里看到热血,仿佛只是说出这句话而已。 “为什么?” 伊人也回头看他,十七沉声道:“我们兵力不足,你若是此时回京,萧野必定安排了人伏击你,若是此战不敌,你便是彻底输了。” “那该怎么办?”萧予安适时出声,声音没什么情绪。 伊人却被他这一句话问住了,转过头去看他,见他神色淡漠,眼里还有些不易察觉的不屑,转瞬即逝,伊人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那一秒错觉却让她毛骨悚然。 “玉玺在公主手里,严子峻镇守东境不会那么容易妥协,我们只需要抓紧时间,与北境军汇合,只有我们兵力足够强大,我们才有与他对敌的资格。” 萧野什么都没有,只有兵力充足,他们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与萧野对峙的资本,现在时间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十七说完后,静静地站在那里,明亮的烛火将他的脸庞照的暖黄,良久,萧予安才出声,“那就按你说得办,即刻出发,连夜赶路。” 十七也伊人双双一愣,对视一眼,到底没开口。 他们觉得今日的萧予安非常不一样,他冷静地出奇,甚至可以说诡异,让他们莫名有阵心寒。 结果是他们想要的,可莫名让他们觉得,有一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两人出了主帐,有一种如释负重的感觉。 “你有没有觉得,萧大哥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十七回头看了一眼放下来的帐帘,垂下眼眸,上前握住她的手,“可能不一样吧,毕竟经历了这么多事。” 话是这么说,有些事伊人不愿意深想,“你为什么不想他去东境。” 十七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不是不想他回,而是不能回。” “我们清楚萧野的为人,萧野未必不清楚太子殿下的为人,我们这个太子从小生活在世家,哪见过什么人家险恶,心里装着大慈大悲的仁义道德,萧野就是抓住他这一特点,笃定他一定会回,所以不是我不想让他回,而是不能让他回。” 萧予安这样的人,确实仁德了些,按照他的脾性,是不可能放弃东境那些人的生命的,伊人回想刚刚萧予安的意思,是想要回去的,她有一想,支支吾吾,不安地看向十七,“可是我看他,似乎也没太坚持要去。” 十七劝解地太容易了些,绝对出乎萧野的预料,十七也没想到,脚步一顿,伊人便撞在他的背上,她委屈地揉着额头,“怎的了?” 十七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许是经历这么多不一样了罢。” 这话伊人却听懂了,但她不知道是她理解的哪种意思,若是因为这么些事他将自己封闭起来,那他未免承受了太多,若是第二种,伊人心里升起一丝寒意,感觉周身都开始僵硬,打了个寒颤,没去深想。 十七牵着她的手,将人一下腾空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臂弯,“走,出发前带你吃好吃的去,你瞧你都廋了。” 说着,另一只手伸过来握着她的腰比划一下,“你瞧瞧,还不如头出息。” 伊人瞧了瞧他发育堪称完美的头骨,再一联想他那人神共愤而不自知的脸,不同他计较他摸她腰的事了。 然请他吃好吃的就是吃了一碗清汤盐水面,这就要好好计较了。 于是次日,伊人穿了一身白色的云烟,胸前有镂空的荷花点缀,腰间挂着白色的羽毛挂坠,发簪素雅,点绛红唇,衣诀飘飘,十七愣是只敢远远地看着,趁着脸,就是不敢上前一步。 等到再一日,伊人起床时,便看见床边挂着绯色的衣裙,那件白色云烟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十七从她身旁路过,悠哉悠哉哼着歌,心情不错的样子。 伊人失笑,没同他计较。 而这期间,他们一直在北上的路上,连夜赶路,偶有歇息,原本五日的路程只用了三日。 他们日落时见了北境副将,萧野的事早就穿在他们的耳朵里,奈何勤王令没有到,他们不敢擅自离开东境。 镇国将军本与萧野不对付,萧野也早就忌惮北境的军力,京都现在是他在镇守,若是让他抓住把柄,得不偿失,所以只能在这干等着。 副将是老将军心腹,名唤陈奕,是个憨厚的人,见了他们,尤其见了萧予安,忙跪下行了个礼。 萧予安有些不适应,生硬地将他扶起来,陈奕更不敢起身,身旁的十七打趣,“老陈,快起吧,你这膝盖还想不想要了。” 陈奕啐了他一口,才扶着膝盖起身,又转过头去看伊人,一瞧,面色一愣,“这姑娘,瞧着好生面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伊人慌忙埋下头,侧过身子不去看他。 十七上前一步挡住陈奕的视线,一把握住他的肩,“当然眼熟了,我媳妇,你可能上辈子见我两恩爱过。” “啪”的一下,众人甚至能听到十七在心里嗷嗷叫的声音,那一掌拍下去,十七背上的伤怕是要复发了。 “就你小子没皮没脸,去了京都三年除了拐了个媳妇什么都没学好,你去京都干什么去了。” “讨媳妇去了,嘿嘿!” 第一百八十七章 真相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他的书房不似一般武将,刀剑兵书摆了满室,反倒是书香满室,但是没有一本兵书,窗前有木琴放着,木琴旁边有一把琵笆,哪哪看上去都不像是一个将军的书房。 三人踟蹰着进了书房,见房间空无一人,下人领着他们在一旁的圆桌上歇息喝茶,三人静默不言。 沉重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叶枫沉着脸走进去,看都没看三人一眼,径直坐到书桌案前,疲惫地揉着鼻梁,又拿起手上的信封看一遍,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 北境将军,是大燕镇国将军,大燕统一北方,北境便是大燕最后一道防线,抵触偏远,场面寒雪天气,且蛮人频繁来犯,虽然兵多权力大,但是来这个地方,相当于是被发配了。 听闻二十年前他还是威名赫赫的镇国将军,一遭得罪先帝,被发配来镇守北境,这一守就是二十年。 伊人静静地打量着那个男人,他穿着一身威严的铠甲,整个人看起来高大强壮,然他脸上却没有半分凛冽之气,双鬓蔚然白色,深邃的眼充满了阅历,黑灰的胡子遮住了他的下巴和嘴唇,他看起来像个憨厚的庄稼人。 日落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在案前也照在他的脸上,他面上皱纹述说这沧桑,粗糙地手指在翻阅些什么,伊人静静打量着,泪水莫名沾湿了眼眶,又被她生生憋了回去。 十七等了一会,发现叶枫确实没有发现他们,于是小声唤了一声,“老头子!” 叶枫惊喜地抬起头,嘴角的笑容却僵住了,四目相对,伊人站起身来,缓缓行了一礼,“女儿,见过父亲。” 这一声父亲,叫得太过沉重,叶枫眼眶一热,竟不知如何开口。 伊人没想过他们此生会相见,也没有想过她回说些什么,行过一礼之后,便悄悄推到一旁。 叶枫瞧见她身后的萧予安,愣了一下,收敛神色,随即开口,“把门关上,你们过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叶枫打量着眼前的三人,叹息一声,将刚刚看的信封先是递给萧予安,未等他接手,又递给了一旁的伊人。 伊人先是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犹豫着打开,信还没看完就见她忽然将信揉了半截,捂着胸口后退几步不安地喘着粗气,惶恐地看着萧予安,十七察觉她的不对,瞬间揽住她的腰,让她将力量依靠在他身上。 “怎么了?”萧予安看她的脸色,不安地询问,说着就上前要去拿那个信封。 伊人条件反射将信封藏到背后,萧予安手停在半空,心里像是明白了什么,声音一凛,“拿来!” 伊人使劲地摇了摇头,萧予安作势就要强,伊人无助地瞧着十七,眼角泪水一颗颗划过,“十七,不要,不要给他!” 她使劲地摇着头说着不要将信封给他,十七抱着她微微侧身躲过了萧予安,萧予安手指渐渐收紧,眼里闪过杀气。 “不要,不要打架。” 伊人再一次看见萧予安这样的眼神,心蓦然被谁揪了一下,浑身都在发抖。 十七放下戒备,低下头,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不要怕,给他好不好,无论是什么他都必须要承受住。” 伊人闷在十七怀里,缓缓闭上眼,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深吸一口,颤颤巍巍将手上的信封给他。 等到信封真的在萧予安手上的,他反而不敢看了,等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才展开。 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世界对他莫大的敌意,他像是一头蛮牛,失了浑身力气,毫无目的地再往前面撞。 他双手止不住的颤抖,额上,脸上,脖子上青筋暴气,那双总是盛满暖意的眼睛此事被仇恨覆盖,他愤怒,不甘,不解,一双眼猩红。 “啊!” 嘶吼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发出来,他弯腰扶着膝盖在哭泣,拱起的背脊在颤抖。 伊人见他这幅样子,双手使劲捂着嘴,闷头扎进十七怀里,“萧家满门,被灭族了。” “嗡嗡嗡嗡”的一下,十七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在他耳边嗡嗡嗡嗡地想,他甚至踉跄着后退一步,木讷地去看一直沉默的叶枫,似乎是想确认一下,这不是玩笑也不是做梦,叶枫缓缓闭上眼,十七便懂了。 他望向弯着背脊的萧予安,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野不顾萧家在世家中的威望,也不顾百官的劝解,执意如此,哪怕激起民怨也不怕,他就是要将萧予安逼到这个地步,逼到仇恨将他掩盖,逼到他忍无可忍回去复仇。 “这信本该是五日前就送到你们手里,在京都被人扣下来晚了两天,后直接送到我手里,就是为了让你们与北境军顺利会师。” “是谁?”萧予安哑着声问。 叶枫摇了摇头,“不知道,二十年前那一场变故之后,先帝给你留下多少人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远不止你身边知道的那些。” 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身边的人又都是怎样的人?他的父皇给他安排了怎样的人生?这些他通通不知道,如果可以,他希望从一开始,他就不曾揭开第一层谜底。 可是他不能,谜底揭开越多,他越是不能置身事外,因为他身上承载了许多人的信仰与坚持。 “还请将军将二十年的发生的一切告诉我。” 他站在月光下,仰头看着明亮的月亮,蓝色的玉袍在月光的称托下泛着光辉,那个长身如玉的公子,浑身透着顾及。 夜里寒气重,大悲过后伊人身子显出弊端,开始咳嗽,十七撑着伞将他笼在伞下,坐在亭中的圆凳上。 叶枫站在长廊上,听他说他想知晓二十年前的事,不由失笑,他看着眼前的三人,眼里染上了慈爱。 二十年前那些事啊?怕是一时半会说不清,如果他们每个人都能接受自己的宿命,也许他们就不会太难过。 “二十年前,异姓王睿王叛变发起宫变,先帝临危受命平定宫变登基成王,这事须得从前朝开始说起。” “大燕以武立国,先祖皇帝统一北方后建立了大燕王朝,并在京都修建了皇宫,后几朝几代延续下来,大燕王朝逐渐稳固。” “先祖皇帝武将出身,教导后人不可忘了武之根本,所以即便后来为了镇守朝堂不在出征讨伐扩大疆域,任教导后人以统一王朝,建立真正的和而不同的时代为继任。” “但是百官不这么想,他们过惯了安逸的生活,不愿意再有战争讨伐,但骨子里对权力的畏惧没有让他们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后来朝堂安稳,历代皇帝谨记祖先们的告诫,亲自出征收复四境,朝堂无君,一代代下来,四境成了大燕的囊中之物,但皇帝的权力也被削弱。” “皇权被皇家庶派和外戚把持着,大燕看似强大,不过是依靠先祖皇帝们打下来的四境镇守,一旦四境中任何一方被攻破,大燕溃不成军。” “但百官并不担忧,他们仗着手中掌握的权力控制着历代皇帝,一代一代衰落下来,但他们仍然没忘先帝们的嘱托。” “太武帝,也就是先帝的爷爷,成年之后以雷霆手段镇压百官,后掌权之后意图收复岌岌可危的南境,半朝武将没有一个可堪重任,后亲自出征,一举将其收复,回京途中,却被百官暗中伏击,当场毙命,后来史书记载却说是战死南境。” 满朝文武百官,为了自己的利益,伏击当朝皇帝,且一举成功,这样的事简直前所未闻,三人手指渐渐握紧,心中有怒气在燃烧。 “后来百官扶持当时还是孩子的太子登记,是后来的孝宣帝,孝宣帝不过十二岁,不懂朝事,百官便以辅政为由把持着朝堂,待孝宣帝弱冠后确实如约还政于他,孝宣帝是在百官眼皮子地下成长起来的,在百官眼里,他不过是个傀儡皇帝,是站在他们一边的。” “奈何孝宣帝天生反骨,再加上太后娘娘细心教导,执政第一件事就是实行仁政,减免赋税,统一全国士兵管理,增强补贴,还要免费开办学堂,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挑战百官的利益,所以,他们再次架空了孝宣帝。” “不经如此,他们将孝宣帝的政令大肆宣扬,制造了一场混乱,后来那场混乱令孝宣帝的政令思想成为禁书,孝宣帝最终郁郁而终。” “也就是二十年前的那一晚,异姓王受百官挑唆制造叛乱,先帝登基。” 夏知书被人架上囚车时,并没有一点慌张,相反,她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不屑,她神色淡漠地瞧着过往的行人,腰板挺得笔直,便是她当年封公主时,也没有这么规矩过。 苏离折了前面的骑马,选择徒步跟在她的身旁,夏知书看见他颇有些意外,也不过是多瞧了一眼,没什么反应,似乎对他的身份没什么意外,权力嘛,什么都不多,附庸者很多。 苏离瞧了她的眼神,苦笑一声,双眼目视前方,“公主就没什么要说的?” “有。”夏知书淡然道:“不要唤我公主,大燕只有一个公主,你应该敬她。” 苏离点了点头,似有些赞同,“判君公主?我自是敬的,那我该唤姑娘什么,或者天下人应该唤姑娘什么? “太子妃,亦或者,皇后娘娘。”夏知书偏过头,平淡地俯视着他,“你应该尊我。” 倒不是夏知书贪图那点名利,只是她要为他承担,必须坐稳他妻子这个身份,若不然,就算他们逃出京,忘恩负义这个烙印就打在他的身上,这样的人,会是一位好君王吗? 便是这样,必须要一个与他身份密切相关的人站出来,替他担下这一切,这边是夏知书收到伊人的信时想的,她不能走,她必须要坐稳这个位置。 事到如今,苏离大抵也摸清楚她为何这么坚决地选择这条路,她的父亲是个忠臣,给她影响太深,她平日虽天真,心里却又自己的大是大非,倒底是经世太少,才会如此单纯。 苏离并未唤她太子妃,只呼她为姑娘,只说希望姑娘归来时,世事繁华。 这一声浅浅的祝愿,夏知书没有听真切,偏过头去看他,只见他笑得温和,注视着前方。 “你好像,跟萧野不是一样的人?” 苏离笑了笑,“自然不一样。” “我平生所愿,故人今遭下地狱,世人来生世繁花,无盼无愿,皆为应得。” 而萧野,是想有人陪他陷沼泽。 “你这人真奇怪。”夏知书嘲笑着,“自己过得不好,还想将别人也下马陪你下地狱。” “是这样罢。”苏离传开一阵叹息。 夏知书睫毛微颤,有些话她听懂了,却不愿意深想,有些人,背后的故事值不得深挖,一不小心就会沦陷,你怜惜他却无能为力,倒不如一直懵懵懂懂。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下来便只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两旁的百姓沉默地随行,平日里叽叽喳喳,今日确实难得的安静,夕阳缓缓落下来,长街无声,一下显得有些寂寥。 忽地一下,夏知书笑出声来,赤团金扇半掩在面前,引起苏离的注意。 为了引萧予安出来,他们此行前进很慢,为的就是消磨他们的耐心,她这突兀一笑,倒显得气氛愈发诡异。 “未免太安静了些?”如果不算上车轱辘转动的声音,确实算得上安静,甚至有些诡异。 苏离偏过头去,示以询问,“大喜大悲,该是热闹。” 苏离垂眸,唤人请来了成亲和出殡的乐师,唢呐一响,不是大喜就是大悲,偏她两样都占了。 百姓被着一声吓得激灵,先是一愣,随后又沉默下来,默默拿袖子揩泪水。 不知是风迷了眼还是怎的,夏知书眼眶莫名就有些痒,她想着不能失了体统,面上保持着微笑,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直到玉珠带着众人摒退,她才长呼一口气,整个背脊都放松下来,手撑在脸上,拖着腮帮子,“我今天就要嫁人了,你来为我梳妆可好。” 春雨反应不及,她这成的是哪门子的婚,夏知书还是那副天真的模样,见她稍有犹豫,鼓着腮帮子拉着她的手撒娇。 第一百八十八章 身世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落叶纷飞,皇宫一切归于平静,那个一心想着百姓的帝王,自此终落,半生辛劳,寥寥几笔结束在无人翻阅的史书上。 萧元卿跪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光,月儿满圆,他龙袍加身,策划着一场绝无仅有的计划。 叶枫将皇宫围了起来,消息传不出去,萧野和高擎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听从他们父亲的话,带人事先控制了太子府,制造太子谋反的假象。 宫里迟迟没有信号,只看到有人领兵进宫,埋伏在外不敢动手。 太子府一片混乱,太子妃高陵把持着大局,眼看侧妃大出血,一盆一盆染了红血的热水往外端,给人紧张的感觉,萧予安紧张地握着太子妃的手,他虽然不懂,却也知道气氛凝重,皱着小脸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并安抚他的母亲。 高陵知道外面有人在觊觎太子府,也知道这是她的娘家人,可笑身为她的娘家人,却生生算计着他,还企图算计她的儿子。 她听着里面近乎绝望的哭声,两滴清泪划过,“太子殿下怎么说?” 下人未达,皇宫的方向传来长鸣的钟声,高陵脚步一个踉跄,怔怔地望着皇宫的方向,众人也随着那个方向望去,全都跪了下去,只有高陵和萧予安还站着。 “出来了出来了!侧妃娘娘生了!” 与此同时,天上火光乍现,萧野看到信号,率先带人将太子府包围。 房间内一片寂静,没有新生婴儿啼哭的声音,只有呜咽的哭声,高陵领着萧予安走到门前,看着产婆怀里抱着的了无生气的婴儿,最终还是没站的稳。 “怎么会这样?” 历代皇家子嗣单薄,只有皇后高氏一脉可以筵席,所以德妃这个孩子,从怀上起便是悉心照料,她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她亲自盯的,可是还是没有保住。 她点的安神香,是高人提炼的无筋散,胎儿竟然是被生生憋死在腹中,高陵无助地看着这一切,泣不成声,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百官为了把持朝堂,不让皇子分散他的的权力,百官谋杀陛下子嗣,历代皇帝子嗣都在未出生前就被百官以各种意外扼杀,只有高氏一脉,为了稳固地位,一直以来,太子都出自高氏,这是萧,高两家心照不宣的契约。 为了保护这个孩子,高陵,德妃几乎花掉了所有心血,可如今还是没有保住。 萧野已经带着人包围在院子里,为了给高陵留一个脸面,他们没有带兵硬闯,皇宫传传来钟声,孝宣帝驾崩,若是睿王得手,他们不会放信号,只能说明他们计划失败,萧野便打算挟持太子府与萧元卿讲条件,只要第一步他们拿下萧元卿,往后架空他不过是迟早的事。 萧野和高擎心里明白这一点,萧元卿也明白,高陵明白,德妃也明白。 德妃生的极美,是京都盛名一时的美人,性子冷淡,一遭嫁入太子府,成为了太子府中金丝雀,心中却又鸿鹄志,愿天下女子皆平等,可入学科考,也可参政入仕,是众人口中的奇女子。 高陵只是一个称职的太子妃,她不爱萧元卿,可她知道她必须要帮他成事,她自小是由她姑母教导的,知道她的本家都在做些什么大孽不道的事,她看着房里躺着的女子,生出一种愧疚和无力感,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太子妃娘娘,劳烦请您进来,苌儿有话想对您说。” 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高陵迈着沉重的脚步进去。 她站在她的床头,看着这个美的脆弱的女子,无声地哭泣着。 黎苌双目无神,眼睛直直地盯着屋顶,冷声道:“娘娘若是觉得愧对,便请好好记住我的样子。” 她转过头来,笑得虚弱,“太子和太子府还等着您。” 高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勇气走出来的,她手上提着剑,领着人挡在院子前与萧野对峙,“放我的人出去,让她出去抓药。” “太子妃,您何必固执,那孩子注定活不成,您何必一定要跟父亲做对?不要忘了,你也是高家人。” 高陵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反倒上前逼近一步,“我再说一遍,放我的人出去,若是今日那个孩子生不下来,我敢保证,萧家不会再出下一任皇后。” 皇后把持着后宫,高家世代皇后,高家女子在宫里早就有了自己的体系,她说高家不再出皇后,有的是法子,高擎也不敢再造次,只得放他的人出去。 他不敢得罪高陵,高家立足资本就是皇后,若是没了皇后,他们便什么也不是。 高陵贴身暗卫出去后便甩开了身后的人直奔皇宫,他有宫里的令牌,萧元卿见到那个令牌的时候,手指豁然握紧,令牌在他手上成为废令。 此时刚刚宣布皇帝驾崩,睿王被控制,百官跪在殿外,叶枫的人守在外面,萧元卿走到他父亲的尸首年前,“叶大人,我记得你家夫人临盆日也要到了?” “八月而已。” “八月。”这个词在萧元卿齿边辗转,他冷笑两声。 高陵持剑守着已经半个时辰,手早就已经酸得不想话,可他还是坚持着,高冷的面庞在寒风中吹得苍白,她双眼冷冷地目视着前方,任何事物都不能让她所动。 彼时萧野和高擎都还稚嫩,不敢得罪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她守着他们便候在院外,不敢靠近半步。 宫里迟迟不穿来消息,他们估摸着时辰,天已经开始泛白,他们对视一眼,手渐渐握上手上的刀柄。 高陵剑一横,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我看你们谁敢!” “我死了高家会有下一代太子妃,皇后,可我若是死了,把持后宫的人便再也不是高家。” 孝宣帝皇后于太子大婚夜已经将宫中的权力移交给她,待她入住凤栖宫,便会接管,她若是死了,后宫权力便无人统领,便是再有一个高家皇后也无济于事,只是一个花架子。 两人犹豫了,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刀剑碰撞的声音,两人当机立断,选择动手。 与此同时,萧元卿在百官的注视下,继位登基,他的父皇怕他在守孝期间便被百官架空,于是留下遗昭待他西去,萧元卿即刻继承皇位,举办登基大殿。 遗昭是叶枫亲自颁的,他手里握着起码十万大军,百官不敢反抗,于是眼睁睁看着萧元卿继位,心里却在盘算着他们的后代是否控制住了太子府,要知道太子府上有皇长子,会是他们最大的筹码。 萧元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一步步登上台阶,他的父亲还未入土,他却已经黄袍加身,一步步走上权势之巅,心里却牵挂着某一地方。 “陛下密令,皇后娘娘接令。” 高亢的声音穿透黎明的迷雾落入高陵耳里,她瞬间松了一口气,提着剑的手径直耷拉下来。 高擎和萧野也反应过来,下令撤退,对面的人反倒与他们厮杀起来,仿佛刻意将他们困在这里。 高陵远远就看着有人打马而来,一身红色的劲装,神采飞扬,手中长鞭一挥,身边便倒下一片人。 她匆匆赶来她的身边,“臣妇叶枫之妻,杨若兮,参见皇后娘娘。” 走进了高陵才发现她肚子隆起,裙子染了一脸血迹,顿时吃惊,“你......” 杨若兮一时失了力,扶着高陵靠在墙壁上,“萧家军听令,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这个院子,不准任何人进去。” 说罢,她拉着高陵进了院子,刚一进院们,她便瘫软半跪在地上,穿着虚气。 高陵瞧见似乎是动了胎气,忙唤了人,产婆,侍女一拥而上,杨若兮伸手挡开,“不用了,让军医来。” “瞎胡闹什么,你这是生孩子,要军医来干什么?” 杨若兮挣扎着起身,高陵不扶她,她便自己往前走,走到黎苌隔壁房间,“我吃了催生丸。” 一句话将高陵说得愣住,她上前拦住她,“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侧妃娘娘生下的不是死胎,臣女生下的孩子是陛下的皇子,皇长子混乱之下意外身亡,而我的孩子,会是大燕的太子。” 一字一句,杨若兮说得咬牙切齿,高陵听得陡深恶寒,“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肚子里怀的是我的亲骨肉,臣女比谁都清楚。” 高陵后退两步,无措地摇着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杨若兮替她做了决定,唤来了军医。 高陵还想阻止,杨若兮却说,“没有时间了,陛下还在宫里等着,太子今晚必须出生。” 高陵沉默了片刻,听到隔壁屋子里传来低低的咳嗽声,她神色一凛,“好。” 没有产婆,没有侍女,甚至没有一盆热水,他们用最粗暴的方式,在她肚皮上划开一刀。 她怀胎八月,不足月份。 直到他站在巷子口,见来来往往的人腰间都缠着白布,头带白帽,女子头带白花,他才反应过来,他本是想乔装出去替十七和伊人选一个新婚礼物的。 “这夏夫人是个烈女,知微公主也是个烈性子子。” “那可不是,夏将军是个何其英勇的人,得此妻女,此生无憾了。” “可惜夏夫人了。” 萧予安猛地一下,感觉自己的头被人扎到水里,他想要挣扎,却感觉周身都使不上劲来,从头到脚,整个人都麻木了。 直到原处唢呐的声音响起,他才回过神来,转身往巷子里跑去,蓝色的长袍将他身形勾勒地挺拔,他像是濒死的人,拼命拼命往前跑。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什么都瞒着我?” 大门猛地被推开,伊人和十七正在乞丐巷的正堂讨论要如何不让萧予安发现异样从城门口出去,他们是想让那些乞丐孩子打掩护的,正说到此处,就见萧予安推门而来。 破烂的门摇摇晃晃几个来回,最终还是没能承受住,歪斜地跌在一旁。 萧予安气喘吁吁地闯进来,就见他们眉头紧皱靠在一起商议什么,明显也是一脸为难,而伊人今日未戴任何首饰,衣衫也是一身白色素衣。 因着十七不喜,她极少穿白衣,萧予安见状,心下明了,眼里有泪光在闪烁。 他似乎已经绝望了,颈脖上青筋暴起,死死咬住牙齿,一字一句问出声,“为什么不告诉我?” 两人还未作答,互相对视,大约明白是发生什么事了,伊人欲上前将他搀扶住,被他一手挥开,伊人猝不及防被推到在地,一时有些错愕。 十七冷冷地看着萧予安,没有上前。 萧予安却没反应过来,反而质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的模样着实可怕,伊人跌坐在地上,见他双目猩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最担心的事来了,他最终还是受了刺激,她想要让他冷静,可是萧予安根本不听,只独自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看起来很难过,是那种悲伤到骨子里的难过,这样的难过伴随着无助和孤独。 伊人挣扎着,想要挣扎着将他扶起来,谁曾想,他就像个浑身是刺的刺猬,伊人一碰他,他像是受惊一般,后臂一挥将她推到在地这次不似刚才,萧予安后臂实打实撞在她的肩上,正好跌坐在土灰地吐出来的石头上。 直到玉珠带着众人摒退,她才长呼一口气,整个背脊都放松下来,手撑在脸上,拖着腮帮子,“我今天就要嫁人了,你来为我梳妆可好。” 春雨反应不及,她这成的是哪门子的婚,夏知书还是那副天真的模样,见她稍有犹豫,鼓着腮帮子拉着她的手撒娇,“好不好嘛好不好?不是当应好的我成亲的时候请你来为我梳妆嘛?” 是有那么一回事,只是堂堂公主,怎么这般孩子气,春雨有些无奈,只得应下了。 “画什么?” “嗯......”夏知书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左瞧右瞧,“你从前说红梅花钿为心上人开,我想了想,不好,不合适?” 春雨偏过头去看她,就见她斩钉截铁道,“我想画我自己。” “水仙罢。” 春雨愣了愣,挑了蓝色的颜料,一笔正正落在眉心,“为何是蓝色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月芽已经露出身影,月儿满圆,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月夜。 寒风萧瑟,吹起他们的衣角,伊人垂下的眼睫掩去她的情绪,十七执伞站在她的身后,萧予安抬头看着满月,依旧一身落寞。 叶枫沙哑的声音在夜里起起伏伏,撩动他们的心弦,“后来......” 后来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后来当夜太子府里的人接连暴毙,皇后娘娘还未登后位便远居佛居山,黎苌死后加封了贵妃,埋在了宫门。 而萧元卿,他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君王,为了今天这个局面,他蛰伏了二十年。 叶枫妻子在太子府惨死,身葬火海,萧元卿责怪叶枫没有保护好太子府,叶枫在朝堂上对新帝破口大骂,萧元卿震怒将其逐出京都,让他镇守北境,于是,百官心里有了计较,叶枫手上的东境兵不会为皇上所用,他们没有了顾忌。 实则这只是萧元卿的障眼法,北境是大燕的根本,叶枫镇守北境实际上是最大限度保留了兵力,萧野和高擎也不会有野心和机会染指北境。 伊人和萧元君被困这场阴谋里,当了一辈子的太子公主,为新帝铺路,而萧予安,成为了西境王萧鼎的萧世子,稳稳当当过完了他的前半生。 萧元卿知道凭他的力量更本无法撼动外戚和宗亲的根本,于是他当了一个懦夫皇帝,没人会忌惮他,他放任萧野和高擎扩大他们的权力,给足他们空间让他们犯错。 直到四年前,伊人被急召回京,这个神秘的隐世公主,一夕之间,她将朝堂搅得天翻地覆,甚至将朝堂大换血,谁也没有想到,当初那个被视为不祥的公主,会成为他们最致命的一击。 后来到这里就结束了,还有许多疑惑并没有解开,例如萧元卿一个无权被架空的皇帝是为何要执意区区一个公主那么大的权力和声势,伊人,十七,萧元君,萧予安又是如何被卷入这场阴谋中? 早年间民间传闻萧鼎有一长子,比萧予安大三岁,为何所有人对此缄口不言,族谱上被撕的那一页,是否是那个长子?他的名字又为何成为禁令,他们之间是怎样的纠葛? 传闻是真的吗?这些疑惑在他们心头萦绕,一张巨大无比的密网将他们紧紧包裹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故事戛然而止,晚间的风更加凛冽,月色下站着的萧予安面容冷峻,叫人看不出情绪,那双清澈的眼眸盛满了月光,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一晚的战争。 伊人站起身来,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夜深了,我先去歇息了。” 十七陪在她的左侧,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颤抖,他用力了些,“别怕,我在呢。” 她眼里有泪光在闪烁,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仅仅知道她是北境镇国将军之女,所以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使命,她和她阿弟这一生都是为新帝建立新王朝。 萧元君明白地比她透彻,他早早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而她天真地以为她只是个臣女。 可是当她从她父亲嘴里亲口听到她的身世,她还是觉得难过,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她迫切想要逃离这个地方,鼻尖酸酸的,身体也止不住颤抖。 指尖的温度缓缓爬上来,伊人回过神来,看见十七温和的脸庞,黑红相间的发带在他背后飞扬,他的目光很坚定。 月光渐渐削弱,乌云挡住了他的华光,细细绵绵的雨随之飘落下来,打伞之下一黑一红的身影依偎而行。 萧予安无数次看见这样的背影,这一次,他不想再忍耐,“对不起。” 两人脚步一停,传来一声薄凉的轻笑,他看到伊人肩膀微转,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细雨落在他的眼睫,模糊了他的视线,脸上温温热热的,他静默地站在那里,感觉他又是孑然一身在这世上了。 “回去吧?”沙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萧予安像是找到了豁口,回过头去看那个站在长廊上的人。 他穿着铁甲,浑身散发着沉稳的气质,他萧予安一直想成为这样的人,可如今他又是如此惧怕这个人,惧怕这个告诉他真相的人。 “我不想做皇帝。” “由不得你。” 萧予安自嘲地笑了笑,“为什么?世上想要这个位置的人多的是,他们有能有才,为什么偏偏是我?偏偏是我?”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雨水从他发冠落入衣领,周身戾气。 叶枫平静地站在长廊下,冷眼看着他,有些许失望,“你当真不知道为什么吗?” 他指着萧予安,试图将他唤醒,“正是有许多人觊觎那个位置,世上有能有才的人多得是,所以你才必须坐上那个位置,坐稳那个位置!” “因为你是萧家唯一有正统血脉的人!帝王的血脉!” 他们费尽心思将萧予安送上那个位置,不就是因为他是萧家唯一的正统血脉! 萧家先祖打下来的江上,只有他坐上那个位置,旁人才不会因为血统引发一场场起义,百官,臣民心里也不会有芥蒂,萧予安心里不是不明白,他只是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自己身上明白。 叶枫看着那个孤寂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当初的陛下,那是他还是太子,那场混乱将他逼上绝境,他收敛了一身的少年气,黄袍加身,没有再动过半分属于自己的情绪。 叶枫不愿意再看到他变成那样,哑声道:“他们不怪你,只是你该明白,他们心中所期所愿。” 他明白!萧予安渐渐收紧了拳头,在这个雨夜里,也褪去了一生少年气息,他眼神愈发坚定,取下腰间的玉佩放在怀里。 雨夜漫长,淅淅沥沥,后半夜竟然飘起了白雪,白雪以黑夜为背景,在寒风的吹拂下翩然起舞,落在十七的掌心。 “诺!”他将手掌放在伊人面前,伊人久才回神,眼神从书上落在他的手掌上,“什么?” “落雪。” “嗯?”伊人疑惑地看向他,就见他突然将手伸过来抚在她的脸上,伊人一个哆嗦,脖子往后缩。 十七失笑,“感受到了?这就是我刚刚让你看的雪。” 伊人点了点头,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有些东西,你看不到,但它存在,不一定是大雪纷飞掩满地春色才惹人注目,一小片落雪,他落下的那一瞬间就融化,别人看不到,但只有它知道,它曾经在你手上付出了一切,而你只是未曾注意而已。” 伊人眼里有什么在闪过,她注视着十七,想从他那里找寻什么。 十七跳下窗户,双手包裹着她的手,仰头望着她,“小娘子,不要让自己后悔好不好,想做什么就去做,一切,有我在呢。” “十七!”伊人哽咽出声,眼泪夺眶而出,“我害怕。” 十七心跳一下就停住了,眼尾微红,提了鞋给她穿上,又给她系了披风,将人拉到跟前,双手捧着她的脸,“你比你想象的还要惹人疼爱。” “永远不要怕好不好,我一直走在你身后。” 十七只穿了平日的黑袍打伞走在她的身后,伊人穿着披着绯色的披风,未束头发,匆匆走在长廊上。 晚风吹起她的发丝,她的裙角飞扬,发尾的铃铛被吹得乱颤,她脚步渐快,最后竟然飞奔起来。 她用力地往前奔跑,跑到黑夜也追不到她的身影,她突然停下来,回头无措地看着十七。 十七就持伞停在原地,满眼笑意,向她招了招手,“去吧,将军也在等着你。” 靠在她怀里的人无声地笑了笑,并没有再问她,良久,响起她嘶哑的声音,“王妃姐姐,替苌儿梳妆可好?” 她穿着紫色的衣裳,从太子府一路跪到了宫门口,为太子和公主换来了一条生路。 百官路过她磕头匍匐在宫门口的身影,总会为之一颤,每每上朝,会刻意避开那个地方。 故事的结局是国师下山,太子留京,皇后娘娘带着公主去了佛居山,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他们不曾放在眼里的公主后来成为了他们忌惮的天命公主,成为他们最大的敌人。 高陵躲进了佛居山,不问世事,在山上忏悔。 而萧鼎带着萧予安一路往西境方向走,他和叶枫本是孝宣帝秘密宣进京,和叶枫两人一人保护皇宫,一人保护太子府,谁知计划有变杨若兮顶替了他的位置,他带着皇长子出逃。 途中奔波,萧予安一场大病睡得昏昏沉沉,久而久之,那残存的记忆也忘了,成了萧候府的萧世子。 帝秘密宣进京,和叶枫两人一人保护皇宫,一人保护太子府,谁知计划有变杨若兮顶替了他的位置,他带着皇长子出逃。 途中奔波,萧予安一场大病睡得昏昏沉沉,久而久之,那残存的记忆也忘了,成了萧候府的萧世子。 月芽已经露出身影,月儿满圆,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月夜。 寒风萧瑟,吹起他们的衣角,伊人垂下的眼睫掩去她的情绪,萧予安抬头看着满月,依旧一身落寞。 叶枫沙哑的声音在夜里起起伏伏,撩动他们的心弦,“后来......” 后来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当夜太子府的人接连暴毙,皇后娘娘还未登后位便远居佛居山,黎苌死后加封了贵妃,埋在了宫门。 而萧元卿,他比任何人都要有耐心,为了今天这个局面蛰伏了二十年。 叶枫妻子在太子府惨死,身葬火海,萧元卿责怪叶枫没有保护好太子府,叶枫在朝堂上对新帝破口大骂,萧元卿震怒将其逐出京都,让他镇守北境,于是,百官心里有了计较,叶枫手上的东境兵不会为皇上所用,他们没有了顾忌。 实则这只是他们用的障眼法,北境是大燕的根本,叶枫镇守北境实际上是最大限度保留了兵力。 伊人和萧元君被困这场阴谋里,为新帝铺路,而萧予安,成为了西境王萧鼎的萧世子,稳稳当当过完了他的前半生。 萧元卿知道凭他的力量更本无法撼动外戚和宗亲的力量,于是选择当一个懦夫皇帝,没人会忌惮他,他放任萧野和高擎扩大他们的权力,给足他们空间让他们犯错。 知道四年前,伊人被急召回京,这个神秘的隐世公主,她将朝堂搅得天翻地覆,甚至将朝堂大换血,谁也没有想到,当初那个被视为不祥的公主,会成为他们最致命的一击。 月芽已经露出身影,月儿满圆,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月夜。 寒风萧瑟,吹起他们的衣角,伊人垂下的眼睫掩去她的情绪,萧予安抬头看着满月,依旧一身落寞。 叶枫沙哑的声音在夜里起起伏伏,撩动他们的心弦,“后来......” 后来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当夜太子府的人接连暴毙,皇后娘娘还未登后位便远居佛居山,黎苌死后加封了贵妃,埋在了宫门。 而萧元卿,他比任何人都要有耐心,为了今天这个局面蛰伏了二十年。 叶枫妻子在太子府惨死,身葬火海,萧元卿责怪叶枫没有保护好太子府,叶枫在朝堂上对新帝破口大骂,萧元卿震怒将其逐出京都,让他镇守北境,于是,百官心里有了计较,叶枫手上的东境兵不会为皇上所用,他们没有了顾忌。 实则这只是他们用的障眼法,北境是大燕的根本,叶枫镇守北境实际上是最大限度保留了兵力。 伊人和萧元君被困这场阴谋里,为新帝铺路,而萧予安,成为了西境王萧鼎的萧世子,稳稳当当过完了他的前半生。 萧元卿知道凭他的力量更本无法撼动外戚和宗亲的力量,于是选择当一个懦夫皇帝,没人会忌惮他,他放任萧野和高擎扩大他们的权力,给足他们空间让他们犯错。 知道四年前,伊人被急召回京,这个神秘的隐世公主,她将朝堂搅得天翻地覆,甚至将朝堂大换血,谁也没有想到,当初那个被视为不祥的公主,会成为他们最致命的一击。 第一百九十章 萧予安的心机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你确定萧予安会去支援东境?” 萧野看着面前不慌不忙泡茶的男子,对他愈发好奇,“你又为何如此肯定。” 萧野将泡好的茶放在他的面前,恭敬道:“不确定,只是萧世子的为人,您比我更清楚,他不可能放弃东境,他是个仁慈的人。” 萧野端起面前的茶,似随口一问,“那若是他不去东境呢?” “那不是陛下您更愿意看到的?”苏离依旧从容不迫,跪坐在榻上,目不斜视地望着他,“萧世子最大的筹码的北境军,可是北境地处燕国命脉,北境王不可能将兵全部派给他,陛下兵马比他多,且京都现在是陛下的地盘,他没有神算。” “如此一来,为了凑足人马他不会去东境志愿,陛下最大的威胁,民心!便不足为惧,萧世子失了民心,他的队伍也就溃不成军。” “当然,他若是还念着东境的将士,便会派兵援助,如此一来,他手下的人马就更不敌陛下,纵使他身边有公主殿下,陛下又有何惧?” 短短几句话,将利弊全部分析出来,萧野一时间找不出错处,看着面容清冷的萧予安,笑了两声,“不愧是京都盛名的才子,有时候,太聪明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苏先生,你说是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算计到朕的头上,朕这皇位,怕是不保咯。” 苏离将头埋下,“皇上说笑,苏某不过为了活命罢。” “活命?” 苏离叩首俯跪在地上,姿态越发谦卑,“诚如陛下所言,有时候太聪明,也是会遭人嫉妒,苏某大仇已报,只求安身,还望陛下成全。” 萧野越是器重他,便会找来更多人的嫉恨,他手上的谋士,他的手下,副将,武官,哪个不是在嫉妒他,一旦他出了萧野的保护,顷刻间便会被他们吐的渣都不剩。 这些萧野都是萧野放纵他手下的人的欺压,目的就是为了不让苏离逃脱他的掌控,苏离这个人聪明,又危险,如果不能拥为己有,那就只能将他锁在身边,让他没有机会成为他的敌人。 他的态度越是谦卑,萧野便越是心安,他装作一派仁君的模样,将他扶起来,“先生说的什么话,先生这般聪明,难免造遭人记恨,先生大度,不该与他们计较,只要先生不要行岔路,朕保你一世平安。” “苏某谢过陛下。” 带他的身影消失在阁楼,苏离才缓缓直起身来,苏乞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忍不住抱怨,“那萧老头什么意思?专门过来让人下跪的!” 苏离自嘲地笑了笑,揉着膝盖,“他这还 是在敲打我,他还在怀疑我的身份。”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这都是真的。” “就是太真了,一点瑕疵都没有,才会让他心有芥蒂。” 苏乞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这真的也有错啊,早知道我就不那么费心去做这些事了,平白还遭人惦记。” “无碍。”苏离瞧他一脸懊悔的表情,心情放松了不少。 萧野查到的身世确实是真的,只不过不是他,想到这里,他的目色又沉了两分。 苏乞端来了汤婆子放在他的膝盖替他暖着,观察着他的情绪,发现他放松不少,犹豫着开口,“公子,萧家被灭门的事......” “萧家被灭门,是萧野用来提醒萧予安的手段,他在逼他做出选择,也在攻破萧予安的心里防线,萧予安若是承受不住,就此崩溃也不无可能。” “另一方面,是敲打那些世家,世家本就对萧野上位的事心有不满,世家关系错综复杂,萧野现下没有功夫与世家虚与委蛇,便借萧候府一事敲打他们,如此一来,世家心中便是再有不满,也不敢妄动。” “萧野此举,是直接放弃了民心。” 这样的君王,以后只会是一名昏君,不知百姓疾苦,也不听百姓真言,委托不得。 苏乞见他面色沉郁,手上的青筋暴气,便知他现在情绪不妙,兀自转移话题,“刚刚公子说萧野今日来是来敲打公子的,为何?” 别看苏乞长得一副文弱书生样子,最不爱读书,整个人也是傻天真,根本听不懂别人言外之意。 苏离叹了一口气,似有些无奈,“敲打我,如今他是我唯一的仪仗,若是我胆敢背叛他,算计他,京都这些讨厌我的人随时会要我的命。” “嘁!”苏乞翻了个白眼,瘪嘴道:“还不都是为了他才得罪那些人,那些人自己蠢想不出法子,凭什么怪你!” 说着,又上上下下打量着苏离,颇有些无奈,“不是苏乞无礼,就公子你这个脑子,得罪的人那可不是一两个了。” 苏离听罢,低头猛咳起来,瞪了他一眼,这到底是夸人还是骂人呢,真是个傻的! 偏偏苏乞还不自知,顶着他俊秀的脸,端着一副老沉的模样,“不过你这身子,啧,估计他们......” 后面的话苏离不想再听,将他赶了出去,他躺在榻上,疲惫又好气。 他这身子啊,是好不了,他眯着眼昏昏沉沉,思绪却飘到了大雪纷飞的北境。 北境的冷,是那种刮人皮肤的疼,吹在脸上,就像是别人抽了大耳巴子,整个脸颊也是通红的。 伊人将整个脑袋埋在帽子,脖子缩在披风里面,牵着十七的手艰难地往前走,“大晚上的,到底带我来干嘛?” 她喝完暖茶,都打算睡下了,十七突然跳窗而入,一股脑将披风给她披上就将她带出来了,也不说干什么,领着她往山上走。 黝黑的天,也不掌灯,也不撑伞,牵着她的手往上爬,伊人身子刚好,这么一遭走下来,身上已经出了薄汗,停下来的时候,她双手撑在膝盖上急促地喘气。 “到底干什么呀,你要是,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定饶,饶......” “抱歉,是我让他将你带上来的。” 伊人呼吸一顿,猛地抬头,就见面前萧予安穿着玉色蓝袍站在月光下,剑眉星目,笑得温和,她一时有些迟钝,“萧,萧大哥?” 萧予安扬了扬手上的酒,“好久没一起喝酒,今晚便叫十七将你带来了,可以吗?” “可,可以。”伊人结结巴巴,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嘴上就先答应,等到反应过来,她已经走到了十七面前。 十七将脱下的外袍铺在地上,拉着她坐下,萧予安也随即坐在她的左边,将手上的酒壶递给她。 她有些渴了,拿起就猛地喝了两口,猝不及防被这酒呛了一下。 十七连忙抚背,躲过她手上的酒壶,尝了一口,“烧刀子?” 伊人不明所以,却见萧予安笑了笑,拿过他手上的酒,仰头喝了一大口,“你说得没错,这种地方,这种烈酒才有味道。” 十七失笑,一把夺过,生怕他多喝一口“那是,别看他便宜,但是所有酒中只有它最烈,也最有血性。”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这壶酒,递来递去也递不到伊人手上,她便撑得下巴仰头看星星。 “呵!” 身边突然传来一阵叹息,伊人偏过头去,就见萧予安也抬头看着天上,眼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好久没有这样与你们聊天喝酒了,畅快。” 伊人身子一顿,身旁嬉笑的十七也安分下来,伊人知道他是想家了。 落叶纷飞,皇宫一切归于平静,那个一心想着百姓的帝王,自此终落,半生辛劳,寥寥几笔结束在无人翻阅的史书上。 萧元卿跪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光,月儿满圆,他龙袍加身,策划着一场绝无仅有的计划。 叶枫将皇宫围了起来,消息传不出去,萧野和高擎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听从他们父亲的话,带人事先控制了太子府,制造太子谋反的假象。 宫里迟迟没有信号,只看到有人领兵进宫,埋伏在外不敢动手。 太子府一片混乱,太子妃高陵把持着大局,眼看侧妃大出血,一盆一盆染了红血的热水往外端,给人紧张的感觉,萧予安紧张地握着太子妃的手,他虽然不懂,却也知道气氛凝重,皱着小脸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并安抚他的母亲。 高陵知道外面有人在觊觎太子府,也知道这是她的娘家人,可笑身为她的娘家人,却生生算计着他,还企图算计她的儿子。 她听着里面近乎绝望的哭声,两滴清泪划过,“太子殿下怎么说?” 下人未达,皇宫的方向传来长鸣的钟声,高陵脚步一个踉跄,怔怔地望着皇宫的方向,众人也随着那个方向望去,全都跪了下去,只有高陵和萧予安还站着。 “出来了出来了!侧妃娘娘生了!” 与此同时,天上火光乍现,萧野看到信号,率先带人将太子府包围。 房间内一片寂静,没有新生婴儿啼哭的声音,只有呜咽的哭声,高陵领着萧予安走到门前,看着产婆怀里抱着的了无生气的婴儿,最终还是没站的稳。 “怎么会这样?” 历代皇家子嗣单薄,只有皇后高氏一脉可以筵席,所以德妃这个孩子,从怀上起便是悉心照料,她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她亲自盯的,可是还是没有保住。 她点的安神香,是高人提炼的无筋散,胎儿竟然是被生生憋死在腹中,高陵无助地看着这一切,泣不成声,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百官为了把持朝堂,不让皇子分散他的的权力,百官谋杀陛下子嗣,历代皇帝子嗣都在未出生前就被百官以各种意外扼杀,只有高氏一脉,为了稳固地位,一直以来,太子都出自高氏,这是萧,高两家心照不宣的契约。 为了保护这个孩子,高陵,德妃几乎花掉了所有心血,可如今还是没有保住。 萧野已经带着人包围在院子里,为了给高陵留一个脸面,他们没有带兵硬闯,皇宫传传来钟声,孝宣帝驾崩,若是睿王得手,他们不会放信号,只能说明他们计划失败,萧野便打算挟持太子府与萧元卿讲条件,只要第一步他们拿下萧元卿,往后架空他不过是迟早的事。 萧野和高擎心里明白这一点,萧元卿也明白,高陵明白,德妃也明白。 德妃生的极美,是京都盛名一时的美人,性子冷淡,一遭嫁入太子府,成为了太子府中金丝雀,心中却又鸿鹄志,愿天下女子皆平等,可入学科考,也可参政入仕,是众人口中的奇女子。 高陵只是一个称职的太子妃,她不爱萧元卿,可她知道她必须要帮他成事,她自小是由她姑母教导的,知道她的本家都在做些什么大孽不道的事,她看着房里躺着的女子,生出一种愧疚和无力感,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太子妃娘娘,劳烦请您进来,苌儿有话想对您说。” 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高陵迈着沉重的脚步进去。 她站在她的床头,看着这个美的脆弱的女子,无声地哭泣着。 黎苌双目无神,眼睛直直地盯着屋顶,冷声道:“娘娘若是觉得愧对,便请好好记住我的样子。” 她转过头来,笑得虚弱,“太子和太子府还等着您。” 高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勇气走出来的,她手上提着剑,领着人挡在院子前与萧野对峙,“再说一遍,放我的人出去。” “太子妃,您何必固执,那孩子活不成,仙丹来了也救不了他。” 月芽已经露出身影,月儿满圆,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月夜。 寒风萧瑟,吹起他们的衣角,伊人垂下的眼睫掩去她的情绪,萧予安抬头看着满月,依旧一身落寞。 叶枫沙哑的声音在夜里起起伏伏,撩动他们的心弦,“后来......” 后来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当夜太子府的人接连暴毙,皇后娘娘还未登后位便远居佛居山,黎苌死后加封了贵妃,埋在了宫门。 而萧元卿,他比任何人都要有耐心,为了今天这个局面蛰伏了二十年。 叶枫妻子在太子府惨死,身葬火海,萧元卿责怪叶枫没有保护好太子府,叶枫在朝堂上对新帝破口大骂,萧元卿震怒将其逐出京都,让他镇守北境,于是,百官心里有了计较,叶枫手上的东境兵不会为皇上所用,他们没有了顾忌。 实则这只是他们用的障眼法,北境是大燕的根本,叶枫镇守北境实际上是最大限度保留了兵力。 第一百九十一章 萧予安称帝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北境的早晨来得晚,天还没亮所有人都已经大醒,到处点着灯和火把,大帐内,所有副将全部聚集于此。 叶枫为首,伊人站在他的右侧,十七也穿着铁甲站在他的一侧,叶枫无后,十七就算不是勤王之将,论军衔也是少将军的位置,叶枫本也是要将这个位置给他的,只是他年少出了军营,便也没有移交这个权利。 萧予安坐在上坐,不慌不忙得翻阅案前的文书,“东境战事怎么样了?” “启禀殿下,萧野意图以划分三座城池与蛮人签订条约平定这场战事,被严子峻严将军拦下来了。” “严子峻?”萧予安放下文书从案前抬起头,“他不是在西南镇守?” 叶枫叹息一声,“严子峻本是在西南善后,后来萧野即位,他们便也没回京都,直到萧野派萧侯爷去镇守京都,严子峻便带着西南的人去了东境支援。” “萧侯爷战败的原因本就是人手不足,再加上临危受命地形不熟悉,萧野不分青红皂白将人以谋乱罪处死,萧野本就与东境蛮人有交易,与萧侯爷一战后便将城池划分给他们,萧侯爷回京后,蛮人本应该理所应当地占领城池,严子峻却带人支援,如此,东境才保下来。” “这件事传到萧野耳里,他与蛮人不好交代,蛮人出使京都,一旨合约将城池划分给他们,逼得严子峻不得不停战,这事在民间也引起轩然大波,但是朝堂上无人敢弹劾萧野。” 没有听到这些消息,神色严肃,“那为何现在东境还在打仗,停战书也未公布。” “哼!”说到这个,叶枫也有些忧愁,“严子峻那小子,以圣旨未盖玉玺为由不认,反倒将人家地使者给打了一顿,说人家仿造我大燕圣旨,将这桩丑事给传扬出去。” 众人听罢,心中大喜,纷纷佩服严子峻的有勇有谋,十七和伊人却面露难色,不能说严子峻做的不对,只是萧野这招实在够阴。 萧野只划分了三座城池给蛮人,是因为那三座城池无关紧要,东境最后的防线是第四座城池,岚阳,岚阳是一座水城,蛮人不通水性,要想攻破岚阳,必定损耗巨大,萧野算计号这一切才答应蛮人。 而其中严子峻横插一脚,要护着那三城,对萧野来说百害无一利,严子峻是萧元君的人,便是公主,萧予安的人,严子峻带人镇守东境,是以自己的名义,萧野不需要给蛮人任何交代,严子峻因为镇守东境无法助力萧予安,这对萧野来说,是他喜闻乐见的。 于此同时,萧野与萧予安对战的胜算又要大一些,严子峻的兵虽是精兵,却也经不住消耗,待到他无力抗敌时,那时萧野已经手握大权,亲自出征支援东境,解救东境百姓与水火,以此得到笼络民心,可以说处处都让他算计了。 一群的副将会打仗,却不懂人心,他们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佩服严子峻的勇气,萧予安却也明白这是萧野的计谋,他看着同样面露难色的叶枫,“镇国将军怎么会知道这些消息?” 他们一路的消息来源是景明通过暗哨传来的,是京都罪隐秘的暗哨,是最不起眼的,若是连他们都无法将消息传出来,其他人更不可能,且连萧野背后的动机都知道,如此机密的人消息都知道,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接触的,而叶枫已经镇守东境二十年,不可能在京都有暗线。 “是先帝安排的人。”叶枫沉声道:“一直以来都是他将京都的消息传给我,我也不知道他是何身份。” 先帝埋了许多暗线,远远超出他们的意外。 萧予安也没有再多问,反倒是纠结另一见事,“萧予安行事素来果断,不会这般弯弯绕绕,这般阴险的招数,他身边应该是有人。” 叶枫不了解京都人情世故,“谁会有……” “苏离。”伊人突然道,萧予安闻言手指豁然收紧,十七仔细回忆一下这个人,就是那个推夏知书下城楼的那个人,他当时表情淡漠,与平时别无两样,仿佛生来就没没什么情绪。 他想起几次见他的模样,公子一袭白衣,神色温和,只是笑意从来不达眼底,是个看不透的人,他有这样的才智并不奇怪,只是十七总觉得又哪里不对劲。 他们说得云里雾里,一群副将面面相觑,十七便将萧野此举的利害细细给他们讲了一遍,武将性子急,不喜掩饰情绪,对萧野破口大骂,扬言要将萧野大卸八块,场面一时混乱,伊人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却无力阻止。 “要我说,事已至此,就不必跟萧野那孙子打什么怀柔政策,就得明着干。” “说得没错,要不然萧野再那个位置上坐久了,大家就真的以为那个位置是他的了。” “那个伪君子他不配。” 萧予安默默看着,在心里失笑,面上却一派担忧,“萧野现在已经登基,我们不管做什么,都是谋反,我们现在没有可以与他抗衡的力量。” 仇视的副将面面相觑,一时为难,突然有一年轻副将上前,“谁说没有,太子殿下您不就是,你才是名正言顺的,为什么不能与他抗衡。” 萧予安有些为难,“可我只是一个遗诏里的太子。” “那您也登基不就是了,听闻萧野也没有玉玺。” 武将一下沸腾,十七却猛地反应过来,看向坐在上坐的萧予安,他还是那般神色,并没有什么让人怀疑的,一时令他迷茫。 伊人与他对视一眼,她也有这样的感觉,但仅仅是感觉而已,她甚至都没有怀疑他,只是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副将愈喊愈烈,最后甚至齐声高呼让萧予安登基,萧予安坐在上座埋着头,叫人看不清神色。 十七上前,率先开口,“臣十七,请太子殿下为江山社稷着想,顺应民意,登基称帝,解救天下百姓与水火之中。” 叶枫见状,也跟着跪下,“肯恳请殿下为了江山社稷着想,登基称帝。” 身后众人洋洋洒洒跪下,齐声道:“恳请殿下登基。” 萧予安见罢,似乎觉得很意外,猛地站起来,面色为难,“你们,你们这是在为难我。” 他看着十七,“就算我答应你们登基,其他人凭什么相信,就凭一个没有人见过的遗诏?” 伊人眼睫微颤,注视着萧予安,萧予安却装作没有看到,看着十七。 十七思索了一番,从怀里掏出了勤王令呈上,“回禀陛下,可以此为介,再加上公主手上的遗诏,殿下一定是名正言顺坐上皇位。” “对啊!怎么没有想到勤王令,小十七,可真有你的。”十七身后的副将打趣道,被叶枫一个眼神瞪回去,讪讪闭了嘴。 萧予安面色难看,“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登基的。” “为什么?”伊人上前质问,逼他不得不直视她,“殿下身份如此,眼下家国有难,为何不愿意登基。” 萧予安没想到她会出来,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转瞬即逝,他背过身子,“叶姑娘不要强人所难,萧某不想为了权谋,失了初心。” “那么敢问,殿下的初心是什么?” 萧予安不答,伊人便替他答了,“殿下的初心是想求一个公平公正的朝堂,想要给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想要一辈子当个人人夸赞的君子。” 萧予安手指渐渐握紧,转过身子正视她,“殿下不答应无非是害怕让大家失望,让自己失望,害怕失了初心。” 落叶纷飞,皇宫一切归于平静,那个一心想着百姓的帝王,自此终落,半生辛劳,寥寥几笔结束在无人翻阅的史书上。 萧元卿跪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光,月儿满圆,他龙袍加身,策划着一场绝无仅有的计划。 叶枫将皇宫围了起来,消息传不出去,萧野和高擎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听从他们父亲的话,带人事先控制了太子府,制造太子谋反的假象。 宫里迟迟没有信号,只看到有人领兵进宫,埋伏在外不敢动手。 太子府一片混乱,太子妃高陵把持着大局,眼看侧妃大出血,一盆一盆染了红血的热水往外端,给人紧张的感觉,萧予安紧张地握着太子妃的手,他虽然不懂,却也知道气氛凝重,皱着小脸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并安抚他的母亲。 高陵知道外面有人在觊觎太子府,也知道这是她的娘家人,可笑身为她的娘家人,却生生算计着他,还企图算计她的儿子。 她听着里面近乎绝望的哭声,两滴清泪划过,“太子殿下怎么说?” 下人未达,皇宫的方向传来长鸣的钟声,高陵脚步一个踉跄,怔怔地望着皇宫的方向,众人也随着那个方向望去,全都跪了下去,只有高陵和萧予安还站着。 “出来了出来了!侧妃娘娘生了!” 与此同时,天上火光乍现,萧野看到信号,率先带人将太子府包围。 房间内一片寂静,没有新生婴儿啼哭的声音,只有呜咽的哭声,高陵领着萧予安走到门前,看着产婆怀里抱着的了无生气的婴儿,最终还是没站的稳。 “怎么会这样?” 历代皇家子嗣单薄,只有皇后高氏一脉可以筵席,所以德妃这个孩子,从怀上起便是悉心照料,她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她亲自盯的,可是还是没有保住。 她点的安神香,是高人提炼的无筋散,胎儿竟然是被生生憋死在腹中,高陵无助地看着这一切,泣不成声,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百官为了把持朝堂,不让皇子分散他的的权力,百官谋杀陛下子嗣,历代皇帝子嗣都在未出生前就被百官以各种意外扼杀,只有高氏一脉,为了稳固地位,一直以来,太子都出自高氏,这是萧,高两家心照不宣的契约。 为了保护这个孩子,高陵,德妃几乎花掉了所有心血,可如今还是没有保住。 萧野已经带着人包围在院子里,为了给高陵留一个脸面,他们没有带兵硬闯,皇宫传传来钟声,孝宣帝驾崩,若是睿王得手,他们不会放信号,只能说明他们计划失败,萧野便打算挟持太子府与萧元卿讲条件,只要第一步他们拿下萧元卿,往后架空他不过是迟早的事。 萧野和高擎心里明白这一点,萧元卿也明白,高陵明白,德妃也明白。 德妃生的极美,是京都盛名一时的美人,性子冷淡,一遭嫁入太子府,成为了太子府中金丝雀,心中却又鸿鹄志,愿天下女子皆平等,可入学科考,也可参政入仕,是众人口中的奇女子。 高陵只是一个称职的太子妃,她不爱萧元卿,可她知道她必须要帮他成事,她自小是由她姑母教导的,知道她的本家都在做些什么大孽不道的事,她看着房里躺着的女子,生出一种愧疚和无力感,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太子妃娘娘,劳烦请您进来,苌儿有话想对您说。” 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高陵迈着沉重的脚步进去。 她站在她的床头,看着这个美的脆弱的女子,无声地哭泣着。 黎苌双目无神,眼睛直直地盯着屋顶,冷声道:“娘娘若是觉得愧对,便请好好记住我的样子。” 她转过头来,笑得虚弱,“太子和太子府还等着您。” 高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勇气走出来的,她手上提着剑,领着人挡在院子前与萧野对峙,“再说一遍,放我的人出去。” “太子妃,您何必固执,那孩子活不成,仙丹来了也救不了他。” 北境的冷,是那种刮人皮肤的疼,吹在脸上,就像是别人抽了大耳巴子,整个脸颊也是通红的。 伊人将整个脑袋埋在帽子,脖子缩在披风里面,牵着十七的手艰难地往前走,“大晚上的,到底带我来干嘛?” 她喝完暖茶,都打算睡下了,十七突然跳窗而入,一股脑将披风给她披上就将她带出来了,也不说干什么,领着她往山上走。 黝黑的天,也不掌灯,也不撑伞,牵着她的手往上爬,伊人身子刚好,这么一遭走下来,身上已经出了薄汗,停下来的时候,她双手撑在膝盖上急促地喘气。 “到底干什么呀,你要是,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定饶,饶......” 第一百九十二章 四大天王缘起缘尽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这不是在京都,因此许多事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萧予安要上位,手里必须有权利,于是十七手上的勤王令,叶枫北境的虎符,伊人手上四分之一的玉玺都交给了他,北境有军百万,论数量跟萧野比不差。 百万士兵其实威严,是萧予安从未感受到的热血,他将军旗高扬,士兵齐声欢呼,百学飞扬,场面前所未有的震撼,这样的热血也感染这伊人,她心脏在狂烈的跳动。 萧予安看着这盛大的场面,热泪盈眶,这段时间以来挤压的情绪仿佛找到了发泄口,他跟着这群士兵欢呼。 眼前的景象让渐渐生出许多幻影,有萧侯爷的,他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莫要行错了路,有皇上的,他目光从未落在他身上,告诉他该落子了,他看到萧家满门的,他看到萧家满门的,他们站在萧侯府门口,慈爱的望着,他看到夏母的,她与夏将军团聚,向他行礼,最后,她看到夏知书的,她穿着鹅黄色的衣衫,额间有那朵蓝色的水仙花,她向他跑来,他还张开双臂,她已经路过他的身旁。 他无措地回过头,只见跪着的百万将士,赤血丹心,都在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却突然哽住了,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声,伊人和十七察觉他的不对劲,目光担忧,萧予安沉下心来,用力掐了自己的虎口,生生掐出了血口,他才缓过来。 他目光坚定,缓缓开口,极其振奋,“我要在北境,建立真正的新王朝。” 十七和伊人豁然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萧予安避开他们的眼神,举起手上的勤王令,“以勤王令为帅,出兵京都,取萧野首级,祭奠亡灵。” 伊人身形微动,被跪着的十七伸手拦下来,他握着她的手,不断安抚着。 萧予安神色严肃,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四境将士若是归顺,便是我大燕新王朝的功臣,战事过后,开放国库,每人赏银一百两,反叛萧野者,以往过错既往不咎,叛者,降者,不服者,斩!” 百万士兵听罢,振臂欢呼,齐声高喊:“斩!斩!斩!” 萧予安此举,无疑是在笼络军心,也是在给四境的将士警告,萧予安势必是要与萧野斗个鱼死网破的额,若是他们选错了路,待萧予安大权在握,便是他们身死故乡时,他如今掌握了北境大军,与萧野势均力敌,若是建立的新的王朝,收复四境足以与萧野抗衡。 伊人知道现在才明白他的心思,他的推迟不过是为了收复散落在他们手上的权利。 “让开,让我进去!” 齐落一脸为难,又不敢动手,只得站在门口挡住他门的去路,“十七公子,您就不要为难属下了,陛下说了,现在谁也不见。” “是不见还是不敢见。”伊人冷声问道。 齐落不答话,埋着头,显示是不放行的意思,伊人心里憋着气,“好,我也不为难你。” 齐落还未松一口气,猝不及防被甩了一巴掌,那力道之大,他被打的脑袋发懵,偏过头怔怔呢个的看着伊人。 伊人冷着脸,冷笑一声,“本公主给你几分脸面,是看在你家主子的份上,怎么?莫不是也跟着你家主子学,走着走着就忘了自己是怎么来的了?” 听了这话,齐落立马跪下,“殿下恕罪。” “既然知罪还不快让开。” 齐落俯下身子,“公主,陛下吩咐了,谁也不见,您和十七将军若是执意要进,还请从齐落尸体上踏过去。” “你以为我不敢?”伊人当真是气急了,垂眸看他,“十七!” 十七作势就要拔剑,帐内传来萧予安低沉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齐落附跪着腿到一旁,将两人请了进去,伊人和十七已经去就看到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的萧予安,他刚刚结束了登基大典,正在处理军中事务,以前都是叶枫在处理,现在叶枫交出兵符,萧予安任了主将,叶枫只是个副将。 他说大燕以武立过,是统一北境之后才有的大燕,他要秉承先祖的信仰,以武建立一个新王朝。 这话伊人听罢就笑了,一向最讨厌战争喜好和平的萧予安倡导以武治国,她记得他曾经极度赞扬孝宣帝的仁政,还说等他入了仕途,要向陛下进言,推广实施这项政策,人真的那么容易被改变吗? “你就没有是那么想说的吗?” 伊人如今看不透他的心思,从前那个嫉恶如仇的公子如今极其会隐藏情绪,他们就是不曾发现,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萧予安放下了手上奏折,看着笑得温和,“这一路舟车劳顿,晚宴好好享受,莫要再拘着了,多喝点酒,那酒可比烧刀子……” “萧予安!”伊人怒喊,“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们说的吗?我们着一路走来,在你心里什么也不算是吗?” 萧予安只是平静的望着他们,眼神没有半点波澜,仿佛他们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这样的眼神刺痛了伊人,他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你根本就没有打算去支援东境,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放弃它为自己铺路,是吗?” 十七冷眼望着他,说出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唯一的疑惑,萧予安也没有否认,“是.” 伊人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为什么,不是说好的,等支援了东境就去讨伐萧野吗?为什么要反悔?你让东境的百姓,让严子峻怎么办?” “你这是妇人之仁,你不是不明白,放弃东境,对我们来说百利无一害!”面对伊人的质问,萧予安也动了神,心里或许还是在意他们的,“若是我们支援东境,萧野不可能亲自出征,但若是他在途中埋伏,我们的人必定会损耗大半,他就算不动手,等我们支援东境,手里损耗的兵力拿什么来补足?萧野若是此时出兵,我们必败无疑,严子峻的人经历了那几场恶战,剩些残兵败将有什么用?” 残兵败将四个字刺激着伊人的耳膜,她不知哪来的勇气,手不受控地抬起来,那一巴掌落下,连她自己都震惊了。 萧予安却笑了起来,手摸着脸颊,“你是高高在上,人人敬仰的公主殿下,自然有这些菩萨心肠,可是你看看我,我身边还有哪些人?他们都是因为我才死的!” “你还有我和十七啊!我和十七!” “你和十七?”萧予安像是不认识他们,眼里都是陌生,“你和十七能敌地过萧野?她手上有兵,你们有吗?” 伊人没想到他死这样,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这样的萧予安让伊人觉得陌生又害怕。 伊人苦思冥想,却也没想出来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她还没有机会去过北境,北境那个地方,如果她去的话,他一定会记得的。 十七摇摇晃晃,用手掐了一下她的脸,无奈得很,扒开她的手将脑袋枕在她的腿上。 “作甚?地上凉着,你快起来!” 十七转而握着她的手,闭着眼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听雪!” “你!”伊人正欲反驳,天都要黑了,听的哪门子的雪,低头去看,他已经闭上了眼睛,眉头微微皱着,呼吸绵长,这么短的时间都能睡着,想来应该是累极了。 他眼底有乌青,看向她时却又是那样神采奕奕,仿佛整个世界都鲜活起来,他手指慢慢抚上他的眉头,替他拨开了凌乱的头发。 “小娘子!” 伊人被着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却见他嘴角泛起的小小的梨涡,语气缓下来,“干嘛?” “谢谢你!” 伊人面色一顿,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温柔的眸里有星光在闪烁,她缓缓低下头,轻轻吻在他小小的梨涡上,“谢谢你,心悦我!” “应该的!” 此时天色昏暗,天空与大地分为两层,灰蒙蒙一片,雾蒙蒙一堆,唯有飘落的白雪添了一分不算鲜艳的色彩,山坡上的两个人相互依偎在一起,旁边安放着那把油纸上,上面有绽开的红梅。 “娃娃哩,吃饭咯,一碗羹粥,分得三三两两,一块馍馍,寻不到它的踪影,娃娃哩,吃饭咯,娃娃哩,回家了。” 低沉舒缓的声音响起,如着轻如鸿毛的白雪,悄无声息得落在人的心口,你找不到她的踪影,但你知道,它来过,在你心口留下一块肉眼看不到得疤,一直挠啊挠,要你一直惦记着他,他是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谢谢你,无论是那个红墙白雪下的素伞姑娘,还是那个坐在轿撵里看外面候鸟的隐士公主,亦是成为他妻的叶姑娘,都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让我知道,心悦你,是我理所应当该的。 下雪了,萧予安知道听到那如清水的歌声才反应过来,感觉脸上凉凉的,手下意识去摸,发现自己竟然哭了,可是他看着那一位在一起的幸福,意外的有一种幸福感,好像看着他们这样他也是满足的,他不知道这种情感称之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有遗憾罢。 他看了眼手上的酒,转身往回走去,青色的衣袍掠过满地残叶,“闷”的一声过后,酒香四溢,雪落山头。 这夜过后,又是漫长的雪夜,没日没夜的雪无形中给他们增加了不小的压力,他们紧赶慢赶,也才在萧野登基那天抵达西境,萧野暗中安排人在西境,制造矛盾,两军对峙,西南兵力本来就弱,又连着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他们经历了艰难的斗争才收复西境。 也就是那天萧野登基,听说全城的人都去观看了,有去凑热闹的,有谩骂的,有崇拜的从前功绩称赞他的,不论是因为什么,当他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所有人都变得臣服,所有的情绪都烟消云散,亦或者埋在心里,没有办法,这个世界,强者说了才算。 他的登基典礼并不算宏大,但是一定是最张扬的,他用这样的方式,让天下人知道,大眼易主了,百官们面无表情向他朝拜,沈其峥带着刀守在她的身前,而萧觉,一身金黄,太子玉袍加身,父子二人都张扬得很。 苏乞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底下的游街转过头去问他家公子,“公子,你说他能在那个位置上坐多久啊?” “那要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谁?太子?” 苏离不答,苏乞也不自讨没趣,“那公子,大家为什么都要去抢那个位置?” “因为欲望,有时候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争那个位置,只是当身边的人都子啊往前的时候,他们强波自己将自己的没眼光放在更高更远的地方,将他当作自己的目标。” “那公子,你的目标是什么?” 苏离不答,随意看了一眼地下热闹又严肃的游街,缓缓闭上了眼睛假寐。 自从他家公子风寒过后,身子骨越来越弱了,他家公子非常讨厌冬天,尤其讨厌下雪的冬天,每次下雪都会大病一场,然后虚弱好一阵子,今年是最长的,他娘说是因为心有郁结,胸口这口气放不出来这病才就不见好,可他家公子那心思,心里不像事怎么行。 他沉默下来,便与他好好休息,守在一旁再次百无聊赖地低头去看底下的人,一边看一边默默瘪嘴摇头。 要他说啊,萧野这人有野心,有心思,但是自己的心思都被被人磨平了,被人牵着鼻子走都不知道,萧野这些年,府里养了太多的某事,每个人顾虑,想法都不一样,渐渐的,萧野自己就被那些谋士给淹没了,变得越来越依靠别人的想法,也越来越没有自己的主见,所以今日才会被逼上这一步,虽说结局对他来说事好结局,但是不见得他愿意收拾之后的烂摊子。 苏乞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他家公子早日逃离这个莽夫。 苏里原只是假寐,后来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他感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不知身在何处,天上一直在下雨,不管她走到哪里,走多久,放眼望去,全是白茫茫一片,他不到出去的路,他不知道做了多久,久到他已经放弃,闭上了眼睛,耳边却响起了景明的读书声,他才恍然觉醒,睁开眼他已经身处无书舍,红衫的女子唤了一声景明,景明欢喜的跑过去,穿过她的身体,像是他不存在。 第一百九十三章 分道扬镳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那夜大雪纷飞,雪落满了山头,夕阳的余晖映照出一片暖黄,黄橙橙的一片,大漠的孤烟,最是体现在这个时候。 伊人站在城楼上,感受北境独有的寒风,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小十七骑马从城外回来,嘴里叼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狗尾巴草,像是心有灵犀,满带笑意地抬头看向城楼,“小娘子,我回来了。” “慢些跑,你急什么?”伊人瞧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忍不住责怪,语气里是他从来不曾发觉的的亲昵。 十七摆了摆手,伸手将手掌摊开给她看,“给你,没有桂花了,我采了酸果,裹了糖浆,便也没有那么腻了,你尝尝。” 他手上是满满当当的用油纸包好的糖,手上有厚厚的茧,额上有细密的汗,满心满眼都是她。 伊人自小便是一个感恩的人,别人待她好,她待别人也好,她剥开一颗递到他的嘴边,“张嘴。” 十七微愣,摇了摇头,“这是给你吃的。” 这个季节好的酸果难得,也不耐熬,他自打进了北境就一直在准备,这么久也才熬了这些,舍不得自己吃。 他贯是吃得苦的,伊人知道,当下拉下脸,戏谑地看着他,大有他不吃她不放手的意思,十七心疼她,无奈就着她的手吃下了,酸甜的果子入口,瞬间解了冬日的干涸苦涩。 他将果子抵在齿间,瞧她一脸得意的表情,眉峰一挑,伊人瞧见他的神色,便知不妙,瞬间收敛了神色,正欲走开,腰间突然被人拦下,十七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温唇随之而下。 “唔!” 十七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握着她的两只手腕禁锢在胸前,伊人感觉有什么东西滑入她的嘴里,酸酸甜甜的,下意识咬了一口,一股酸味蔓延开来,在两人唇间辗转。 十七扣着她的后脑与她额头相抵,似有些无奈,“还是舍不得自己吃啊,果然都得给你才行。” 酸酸甜甜的气息喷薄在伊人脸上,她眼眶一热,不想让十七发现,往前迈了一步踮起脚尖吻在十七的下巴,“低头,我给你。” 十七身形微顿,随即将人一把抱起来,伊人一阵惊呼,人已经坐在了城墙上,十七双手扶在她的腰上稳固她的身形,抬头仰望着她,眼里有岁月安好。 伊人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滚烫的泪水落在十七的脸颊,顺着流下去。 暮色的天色为他们妆点绝色,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一刻,萧予安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自己,他冷眼看着周遭的喧闹,他们豪情万丈,划拳斗酒,嬉笑扯皮。而他与他们格格不入,沉默地坐在上座喝酒,没有人敢来敬他,他只能端这酒杯与自己喝,喝的还是便宜的烧刀子烈酒,金杯小盏装着实在没劲,他也不能向从前一样端着酒壶往嘴里灌。 齐落躬身上前,附身在他耳边,“陛下,叶枫将军离席了。” 他低低嗯了一声,没有什么反应。 夜色渐浓,天上白雪飞扬落下,十七喝伊人带了帽檐从城门口出来,就见叶枫带着一众士兵守在城门口,严正以待。 他没有行礼,穿着一身常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 伊人和十七对视一眼,跳下马,“叶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叶枫没有答话,将腰间的令牌取下来给伊人,伊人一脸迷茫,“这是什么?” “是我叶家兵。” “叶家兵?”伊人瞳孔放大,大燕禁止养私兵,莫说是叶枫这样镇守一方之境的将军。 叶枫将令牌强硬的塞到她手上,“他们原本都是些乞丐,或是因为战争家破人亡的孩子,我将他们收养下来养在府里,时间长了,人多了起来,我觉得不是个办法,便将此事悄悄禀告给皇上,皇上恩准我将他们编入军制,单独成队,以贴身护佑我安全为由,由我直接差遣,并给他们赐名叶家兵。” 先皇早就有了打算,这一支军队,显然也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他相信叶枫,于是放心将权利交给他。 这支军队跟了叶枫几十年,如果在皇家和叶家之间选一个,他们一定会义不容辞选择叶家,这便是叶枫在北境的立足资本。 伊人沉下声来,大抵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有多少人?” “不多,但都是精兵,七千人马。” “七千!”伊人豁然震惊,沉下脸来。 七千对于军队来收确实不算什么,但是他们都是由乞丐,亡徒,以及因为战争家破人亡的人,如果是这样,是否真的应该反思。 十七瞧见她落寞的眼神,便知道她在伤神,遂解释道:“北境是大燕立足资本,是开国之地,疆域辽阔,大小战争便多了些,这些人能够救回来,已经够了。” 伊人不是什么妇人之仁,她只是在想,如果战争真的能带来和平,现在这样的牺牲是否太大了一点。 “叶家兵的军力固然强悍,但是……”十七犹豫不决,似有些为难。 “我知道。”伊人打断她的话,看向叶家兵目光坚定。 这几日她看见过叶枫带的兵,他们严谨,有胆识,更有魄力,只认对错,不向权势低头,若是叶枫亲自带的兵,受他直接管制,她便大抵知道是什么样的兵了。 她将手上的令牌随手抛开,叶枫眉头头一动,看她要做些什么。 叶家兵见了此举,却毫无波澜,伊人便大抵猜中他们的想法,她走到他们的面前,取下头上的玉珠花簪子丢在地上,簪子落地的声音伶仃作响,满头青丝倾泻而出,她撕下裙摆的云烟布条绑在头上,高高的马尾扬起,发间藏着一根细小的辫子,发尾挂着精致的小铃铛。 十七瞧着瞧着,便出了神。 伊人素爱简洁,一身红妆称得身形修长,高扬得马尾将她称得光彩照人,此刻,她便是人群得中心,也是真正得她。 晌午日头正盛,巍峨的宫殿一眼过去,还是那边,没有半点温度,要说着着都城最有人情味的人是谁,保管没人想得到,是我们的皇帝陛下,自古皇帝多情,请都留在了后宫佳丽身上,我们这位陛下啊,多情,闷在心里。 殿内还是熟悉的沉木香,几十年的积累,即便是不点香,香味也早就已经渗入到木头里,抹不掉了。 十七见过这位陛下两次,都是高高在上地模样,从未又现在这边,颓废的模样,他想,一个君王,是怎么又勇气将自己这一面给外人看到的呢?他想象不出来,但这位皇帝就是这样住的,他循规蹈矩,却又不甘平庸。 萧元卿生日不如往日爽利,就连起身都有些困难,就连眼前的控制,都只能大概看个轮廓,他还是一身黑袍,没甚站样,却还记得他家将军教的君王里,没有半点敷衍,慵懒中带有一点小傲娇,是北境将军信里说得那样。 纵然身子不利索,他还是挣扎着起身,叫来福给他更衣,穿的是上朝是的龙袍,十七就子帘子后面静静站着,摸不清皇帝的意图。 “你跟我来。”来福扶着萧元卿,颤颤巍巍地前行,是不是传来几声咳嗽声,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脸一声咳嗽都不能咳完,断断续续才咳完这一声,周围地宫人见了皇帝,全都尽量避开了,也不发出声音,大约是怕惊扰了他,十七目不斜视地跟在他身后,思考着皇上的用意。 皇宫很大,一眼望去看不到宫城外面繁华的街道,可笑的是外面站得高了,刻意将宫城一览无遗,也不知到底是礼法困住了百姓还是还是皇宫困住了皇帝。 走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过是十七时平日里一刻钟的脚程,来福不忍心,几次叫来步轿,都被萧元卿退下了,也不知在坚持什么? 直到太阳已经不在正头高高挂着,萧元卿才停下来,却是停在了议政殿,上朝的地方,非品阶官员不能进殿。 别看十七平日里不正经,心里都门清着呢,着要是随随便便进去了,那就是不懂事了,给他岳父留下不好的印象,这种缺心眼的事他才不干,平日里调戏一下小娘子就够了,现在挺在殿前,不敢前行。 萧元卿没有看到他的衣角,转过偷取看,发现他站在离自己两米开外的殿外,一时失笑,“你家将军说你半点不懂归家,我怎么瞧着你比他懂规矩懂多了?行了,进来吧,你品阶够。” 十七眉峰一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发现好像确实如此,疾步跟上去,发现皇帝地背脊比刚才更加弯曲了,几乎已经时佝偻了,也不知他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步行过来。 萧元卿颤颤巍巍地坐到龙椅上,长吁一口气,眼里又星光,仿佛又活过来,继续做他未完成地事情,一瞬间,又端起了他皇帝地威严。 他轻轻咳一声,来福公公会意,扯着嗓子,“还不快跪下?” 说那是迟那是快,十七一个噗通就跪下了,“陛下恕罪。”真真时感谢他家将军对他地栽培,习惯性地跪下还是没忘,还是那感觉。 萧元卿不恼,笑着,“你刚刚一路上看到了什么?” 一路上? 十七思索着,他这一路上都低着头,思索着皇帝的用意,没敢往别处看,也没有功夫,皇宫景色一个样,似乎也没什么好看的。 “无妨,你就实话实说,不会降罪。” 十七倒也不是真的担心降罪,“回陛下,臣这一路上,什么也没见着。” “哦?你对这些都不稀奇?” “这里的景色从进来就是一个样,还没有大漠的风沙好看,这的人一个个全都一个模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萧元卿就不开口,来福悄悄摸了摸额上的虚汗,也不敢回头看皇上的表情,良久,萧元卿才开口,“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从前去过北境,发现那里的景色是比这宫城要好看一点,人也有趣得多。” 十七并不否认,毕竟他说得是实话。 萧元卿看着底下跪着的人,一如北境将军信里说得,一表人才,看着不着调,其实内有乾坤,“你和小君相识多久了?太子说你喜欢小君?” 刚刚还笑得和蔼的老者瞬间变换成了高高在上的皇上,十七心里清楚,他走这一条路早晚都是要面对这些的,腰板越发挺直,不卑不亢,“是,还望陛下成全。” “成全?”萧元卿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哼,“你是什么身份?公主是什么身份,你要我成全,可问过天下人可要成全你们?她可不仅仅是普普通通大燕的公主!” 这知道,这些他都知道,他家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配的上一切尊贵的身份,唯独他妻这个身份,没有那么显贵,可那有如何,“我喜欢他,这天底下没有一个人会像我一样护着他,如果有,那我就杀了那个人,陛下你知道,十七很擅长杀人。” 他瞳孔放大,没有半点退缩,反倒是愈加亢奋,生怕有人拆撒他和他家姑娘,对他那说,那才是真正的天塌了。 “无论什么罪,你都能扛?你确定你能护的住他?” “是!” “好,来福!”来福上前,从袖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圣旨双手递上,萧元卿拿过圣旨,一把丢下去,刚好砸在十七怀里,“既然如此,你便好好受着吧。” 十七垂眸,屏息,半响才打开圣旨,这一看,瞳孔猛地睁大,不可置信,“这?” 于此同时,伊人也接到圣旨,圣旨是光明正大走进无书舍的,没有半点隐藏,引起一片轰动,以为是书舍惹上什么麻烦了。 伊人也以为是十七遇上什么麻烦,或者说陛下要公开他的身份了,来不及思索,,小挑已经替她系好了披风引她出门。 来传旨的是来福公公的干儿子,认识她,伊人隐瞒了身份,他也很客气,姿态压得低。 晌午日头正盛,巍峨的宫殿一眼过去,还是那边,没有半点温度,要说着着都城最有人情味的人是谁,保管没人想得到,是我们的皇帝陛下,自古皇帝多情,请都留在了后宫佳丽身上,我们这位陛下啊,多情,闷在心里。 殿内还是熟悉的沉木香,几十年的积累,即便是不点香,香味也早就已经渗入到木头里,抹不掉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几场混乱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萧予安在北境登基的消息不日就传到了京都,萧予安广发诏令,曾经跟随过萧野的人,只要悬崖勒马,既往过错皆不追究,这让原先打算跟随萧野的人开始迟疑。 今天之前,萧野是他们唯一的选择,现在萧予安手里有北境的助力,便有了与萧野对抗的资本,身后更是有镇国将军,勤王之师还有公主殿下,若是他们站错了队,便是万劫不复,全都停下来观望。 萧野听着手下的来报,瞬间怒上心头,手上的杯子被炸地稀碎,“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争。” 堂下跪着的众人并不言语,苏离站在一侧,冷眼看着眼前的荒唐的局面。 良久,萧野消气了,苏离才上前,“启禀陛下,萧予安于北境登基是在向您宣战,他五日之后就会启程返京,一路上会收复四境,陛下当务之急是要守好京都,毕竟京都才是大燕的立足之地。” 堂下有人窃窃私语,萧野略微思索,“太子,你怎么看?” 萧决上前,“回禀父皇,儿臣以为苏先生说得有道理,萧予安如此作为不过是为了增强自己的兵力和影响力,为的抵京夺位,眼下护好京都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萧予安登基后,停驻北境五日,这五日若是四境中有任何军队归顺与他,他都会重用,五日之后,他便会整军启程京都,宣称讨伐萧野。 萧野要在他动手之前,将他手上的副将笼络过来才能与他对抗,他沉了声,“吩咐下去,萧予安意图谋反,命各将领主帅即刻启程,聚集京都,不可私自抢功截杀萧予安,太子,你带着东境兵,亲自镇守城门。” 萧决厉声道:“是!” 萧野手里有兵,可以说除了北境都是他的兵,但北境一境足以抵过三境之和,叶枫的人要镇守北境,不可能将人马全部派给他,萧予安人手肯定不足他,但不知他带了多少人马,若是他手下的人一路截杀,损耗的一定是他们的兵力,他只能先将各境兵马聚集与此,才有打算。 “陛下,苏某还有话要说。”苏离站出来。 萧野此时不大耐烦,大手一挥,“说!” 苏离躬身道:“东境还在打仗,消耗的是我大燕国力,眼下大燕内部混乱,实在不易过渡消耗,且陛下为了大局已经答应东蛮使者,严子峻为了自己的私欲,损耗的却是大燕的利益。” 身后跪着的谢忱闻言,跪着上前,“请陛下三思,东境不能割让,严子峻将军是在为国效力,若是断了他们的粮草,他们必死无疑,彼此,东境还有数万将士,请陛下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堂下整整齐齐的声音响起,以李如言为首,都在劝他三思,萧野冷眼看了一下站在一旁的苏离,他一脸淡漠,仿佛这些事与他并无关系,他冷哼一声,“与东蛮友好合约已经签订,东境并无战事,不必再往东境送粮草了。” “陛下!” “住嘴!”萧野一掌拍在龙椅上,肉眼可见的怒气,“各位爱卿,摆正你们的身份,不要忘了,你们家人还在等着你们。” 众人话头一哽,没在说话,萧野径直退了下去。 百官的家眷自除夕夜宫变,便一直被萧野控制在后宫,百官别无他法,只能臣服。 苏离并非只是为了崭露头角,断了东境的粮草,萧予安势必要派人去支援,定会损耗兵力,若是不无,百姓那里不好交代,萧野不在乎民心,他萧予安却不能不在乎。 萧野走后,堂下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叹息声,谢忱扶起一旁的李如言,“谢大人不必担心,你已经尽力了。” 谢忱闻言,郁色更浓,“就是尽力了也无济于事,才更觉得可悲,东境.......唉!” “他如今在朝堂上说这些丝毫不避讳,显然是没将我们放在眼里,我们的话又能起几分作用?”可怜他还是堂堂御史大人,李如言面色消沉,“但愿勤王真的能带回一个明君吧。” 眼下他们也只有这样虚无缥缈的办法了,寄希望于勤王之师。 苏离静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冷笑一声,略过他们的身影往前大不走去,他的身子还是那般消瘦,宽大的白衫将他罩住,像个隐世的仙人。 北境,军中,大雪纷飞,百万将士严阵以待,萧予安站在位首,面色沉稳,金色铠甲将他衬得越发稳重,他伸手结果齐落递上来的军报,“有多少人愿意归顺我们。” “西境边境军,甘州营,西南羌芜,川云,锦......” 齐落越说越笑声,最后渐渐没了声音,归顺的大多数郡州军营,边境军还在观望,不敢贸然选择这个新天子。 萧予安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去请他们吧。” 大将军们都要摆谱,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意图收复他们,萧予安亲自去请,好过他们自己选择阵营,就看谁的动作快,但他们大多都有萧野有交集。 叶枫不知道他什么想法,心有不安,“陛下,您乃一国之君,此举怕是不妥。” “有什么不妥?”萧予安放下手上的军报,“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们既然要等我的态度,那我就摆明了给他们看。” 他擦拭着手上的剑,问一旁的齐落,“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但是陛下......” “准备好了那就准备出发。”萧予安对他的话不予置理,率先上马。 齐落无奈,担忧地看着叶枫,叶枫拍了拍他的肩,“去吧,你家公子心里自然有数。” 他心里当然有数,就怕这个尺寸没有拿捏好,输的一败涂地,齐落无奈,跟了上去。 萧予安领军出发,士气高昂,一路北下,气势如虹,短短几日,就已经收复了北境各郡州。 伊人这边却一派惨淡,越是往东境,眼前所见的景色越令人唏嘘。 所见之处硝烟弥漫,百姓流离失所,暴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行至九江,暴乱逼迫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伊人下令就地驻扎,派左诗去城里的无书舍打探消息。 左诗匆匆归来,连口水都没有喝,“萧野已经下令断了东境的粮草,眼下东境就快要守不住了。” “什么!这么快!”伊人有一瞬间的慌神,萧野再怎么荒唐,也不会第一时间下令断了粮草,这在史书上是一大丑闻,他绝对不会愿意承担这样的罪名,恍惚之间,她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身着白衫,总是笑得温和,笑意却不达眼底,像一条阴狠的毒蛇,围在你的周围。 伊人手指逐渐握紧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多久了?” “五日。” 尽是从他们启程只是便断了,怒气在胸口积攒,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桌上零零散散的文书撒了一地。 没有粮草,士兵们便没有了后勤保障,便是早有手段,再有热血也支撑不下去,伊人坐在窗口沉思,手上捏着发尾的铃铛,唤来了小挑。 “你去给无书舍领事的传个话,让他将萧野为一己私欲,断东境将士粮草的消息散播出去,用最快的速度传到京都,越快越好。” 萧野想陷他们与不义,那他们只能鱼死网破。 伊人沉下心,拿出怀里的令牌,“你拿我的令牌,去无书舍下令并监管他们,调动全国无书舍,不惜一切代价向东境输送粮草,直到有人十七派人过来。” 小挑拿了令牌,行了一礼,匆匆跑了。 伊人拿出地图,“左将军,我们等下就动身,连夜赶路,严子峻他们的人坚持不了多少,虽然我们只有两千人马,但对方不知道,我们打的是对方的心里战,你有什么看法?” 左诗怔怔看着眼前雷厉风行的女子,他原以为她不过是看了些兵书,实际上他的任务是去支援东境,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没想到她却让他刮目相看。 “左将军?”伊人皱眉,不喜欢别人这样打量她的眼光。 左诗回过神来,自觉实力,匆匆埋下头,“郡主,粮草断了后方没有供给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将士一日消耗,无书舍难以负担。” 无书舍充其量就是个小书舍,还管着大燕寒士,若不是靠着黄商那点名号,根本就连他们都养不活,现下却要养活西南数千将士。 伊人也知道实在让人匪夷所思,但她就是坚信不疑,“我们只需等着便是,左将军不信我难道还不信你们十七将军,他说会带粮回来就一定会带。” 左诗无言以对,毕竟十七这人鬼的很,没有什么不可能,偏偏他走得的又都是险路,一步行错万劫不复,也不知她为何如此笃定。 只是他信眼前的女子,觉得她不是一般人,有勇有谋,足够冷静,且她身上有凝聚力,这才是最重要的。 十七坐在马背上,遥望着漫天的星河,就响起了与伊人在掌云间初见时的场景,那时她懵懵懂懂,还是个小姑娘,却固执得很,哪里有浑水就往哪里跑,现下,好似也是这样,他嘴里咬着囊,低低失笑。 安生急促的声音传来,跪在他的身前,“将军,无书舍在传话,东境已经断粮几日了。” “几日?”十七蓦然坐直起来,三两下除了手上的馕饼,不断在思索,“去将右词将军找来。” 有词匆匆赶来,手里还拿着白面馒头,十七将手上的盔甲脱给他,“你带着慢悠悠往京都来,比陛下快两日就行,声势一定要浩大,就说我们是去讨伐萧野的,记住,千万要比陛下快两日。” 落叶纷飞,皇宫一切归于平静,那个一心想着百姓的帝王,自此终落,半生辛劳,寥寥几笔结束在无人翻阅的史书上。 萧元卿跪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光,月儿满圆,他龙袍加身,策划着一场绝无仅有的计划。 叶枫将皇宫围了起来,消息传不出去,萧野和高擎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听从他们父亲的话,带人事先控制了太子府,制造太子谋反的假象。 宫里迟迟没有信号,只看到有人领兵进宫,埋伏在外不敢动手。 太子府一片混乱,太子妃高陵把持着大局,眼看侧妃大出血,一盆一盆染了红血的热水往外端,给人紧张的感觉,萧予安紧张地握着太子妃的手,他虽然不懂,却也知道气氛凝重,皱着小脸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并安抚他的母亲。 高陵知道外面有人在觊觎太子府,也知道这是她的娘家人,可笑身为她的娘家人,却生生算计着他,还企图算计她的儿子。 她听着里面近乎绝望的哭声,两滴清泪划过,“太子殿下怎么说?” 下人未达,皇宫的方向传来长鸣的钟声,高陵脚步一个踉跄,怔怔地望着皇宫的方向,众人也随着那个方向望去,全都跪了下去,只有高陵和萧予安还站着。 “出来了出来了!侧妃娘娘生了!” 与此同时,天上火光乍现,萧野看到信号,率先带人将太子府包围。 房间内一片寂静,没有新生婴儿啼哭的声音,只有呜咽的哭声,高陵领着萧予安走到门前,看着产婆怀里抱着的了无生气的婴儿,最终还是没站的稳。 “怎么会这样?” 历代皇家子嗣单薄,只有皇后高氏一脉可以筵席,所以德妃这个孩子,从怀上起便是悉心照料,她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她亲自盯的,可是还是没有保住。 她点的安神香,是高人提炼的无筋散,胎儿竟然是被生生憋死在腹中,高陵无助地看着这一切,泣不成声,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百官为了把持朝堂,不让皇子分散他的的权力,百官谋杀陛下子嗣,历代皇帝子嗣都在未出生前就被百官以各种意外扼杀,只有高氏一脉,为了稳固地位,一直以来,太子都出自高氏,这是萧,高两家心照不宣的契约。 为了保护这个孩子,高陵,德妃几乎花掉了所有心血,可如今还是没有保住。 萧野已经带着人包围在院子里,为了给高陵留一个脸面,他们没有带兵硬闯,皇宫传传来钟声,孝宣帝驾崩,若是睿王得手,他们不会放信号,只能说明他们计划失败,萧野便打算挟持太子府与萧元卿讲条件,只要第一步他们拿下萧元卿,往后架空他不过是迟早的事。 第一百九十七章 艰难进京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东蛮人生来强悍,性子急,看到一点好苗头就加大攻势,伊人带着两千人马,又领着严子峻的人马悄悄绕到后城,浩浩荡荡进了城,假装是援军。 而后带着为数不多的几千人马,直捣敌军总部,主动挑衅,与他们交手,左诗带人下了死手,搅得天翻地覆后便直接撤退,东蛮人以为他们是有援军来支援,不敢轻举妄动。 连败几场,终于打了一场胜仗,东境士气高涨,伊人却一脸愁,就连严子峻都看得出来,这个方法坚持不了多久,不过是缓兵之计。 “东蛮人若是反应过来,便会主动出击,倒是若是粮草再跟不上,必败无疑。” 一旁的左诗没有作声,他们虽然打了胜战,也不过是趁其不备钻了个空子,他们消耗了元气。 半响,伊人才出声,她梳着高高的马尾,穿着劲瘦的红装,她眉眼生地想她母亲,有那么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他们现在摸不清楚状况,不敢进攻,我们要拖延时间,十七会来的。” “吩咐下去,开城门,将消息散播出去,就说援军已经抵达。” “开城门?”严子峻心下疑惑,“是不是太冒险一点,若是这些百姓不小心入了东蛮人的地界?” “不会,东蛮人就守在城门外不远处,百姓心里恐慌不敢轻易出城,我们打开城门,为的就是迷惑他们。” 严子峻沉下声,现下当务之急,就是拖延时间,实在不行,还能等到无书舍第一批物资传过来,他们才有一分胜算。 气氛冷下来,伊人站在城楼上,眺望着远处驻扎的东蛮人,手指渐渐握紧,眼里有星光在闪烁,“十七,一定回来。” 十七离了队伍之后,只用了三日就抵达了京都,萧野派了萧决亲自镇守城门,他和安生风尘仆仆立在城门口,没法进去。 城门外聚集了许多人,堆在一处,在于官兵交流些什么,被那群官兵暴力驱散开来,他们便聚集在门口,不愿散去。 安生打了水回来,面色不大好,十七大概猜到了,还是指着城门口,“怎么回事。” “封城了!”安生将水囊递给他,“殿下登基第二日就封城了,城外发生几起暴乱,萧野也不管不问,再这样下去,京都要乱套了。” 京都的人被锁在里面,像个囚笼,没有了外界的物资的运输,这样下去,早晚要乱套。 萧野将这些人关在外面,长久下去,消耗这些百姓的耐心,他们有了情绪,便会闹事,这样待萧予安大军压阵的时候,首要解决的便是眼前的难题,消耗的又是他们的兵力,不得不说,萧野够心机,或者说是他身边的人,苏离够心机。 夕阳已经落下来,城门外还聚集着那些人,显然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十七看了一眼日头,翻身下马,“这样下去不行,必须要想办法进城。” “可眼下这个情况,不要说进城了,出城都难。” 十七牵着马往回走,走到了当初萧元君离京时送他的那个亭子,他们没有地方可去,到处都是流落的难民,只能找这个地方落脚。 安生牵着马去喂草,也不打扰他。 十七手指扣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心里不断在思索,萧予安大军压阵要不了多久,至多半月,他不打算停留,也没有像当初登基时说的那样刻意收复四境,反倒是直抵京都,大有直接讨伐萧野的打算。 小娘子现在没有粮草,坚持不了多久,他就算是要将粮草送过去也要写时日,所以时间,时间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夜色渐渐暗沉下来,远处泛起了一层雾蒙蒙的黑,十七突然道:“不能再等了,我今晚就要进京。” 安生也没大多意外,直言道:“进不去,萧决亲自在城门守着。” “我们进去不,不代表别人进不去。”十七抢过他手里的馒头,囫囵吞下去,“我问你,公主殿下站在哪边的?” “陛下这边的。” “对!”十七点了一下,“她是站在陛下这边的,支持的也是陛下,陛下身后站的是公主,公主殿下站的确实百姓。” “他萧野就算不顾百姓,也不能不要百姓,要不然他这个君王当的有什么意思?” 现在想来,十七隐约有点明白有何先帝费尽心思,固执地要给伊人这么大的权力了。 萧野不敢动她,萧野登基,是仗着先帝无子,他又是皇家血脉,手里有兵权,压制着百官,若是动了百姓心中敬畏的公主殿下,便是顺理成章打破自己登基的由头。 现下公主站在萧予安这边,萧野还可以说是公主受了他的胁迫,一旦捅破这层纸,萧野在皇位无立足之地,所以他决计不敢动公主的,相反,他面上要保持着该有的和谐,让别人相信他登基是顺理成章的。 十七心里有了打算,安生却听得云里雾里,“没打听懂?” 十七敲了一下他的脑门,“萧野为了否认遗昭一事,说公主还在佛居山,眼下我们借公主的名义进城,萧野必定不敢阻拦。” “怎,怎么进去?” 十七略微思索一番,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金令牌,安生脸色一变,“这,这,这?” “这什么这,赶紧把马牵过来。” 两人旋身上马,丝毫没有遮掩,直直往城门口去了,门口的人立马将他们拦了下来,十七心里窝着火,直接往人心窝上踹了一脚,亮出令牌,“公主有令,命我二人进京,号令无书舍。” 官兵一听公主的名号,不敢再拦,身后躁动的百姓也安分下来,萧决沉着脸看过来,十七没有遮掩,当初公主查金雀殿被困火场的时候身旁站的就是他,他认得。 十七抬头,视线与他相撞,声音冷了下来,“公主承先皇命令,将军虽贵为太子,莫不是也忘了尊卑。” 先不说先帝给予公主的身份太过尊贵,现在萧决便是臣,现下萧决这边不占理,他不敢轻举妄动。 十七声音又放冷了些,“我家公主说了,不过是让我回京传个令,若是阻拦莫不是要请她亲自过来?” 萧决隐忍着怒气,跟耳边的人低声吩咐,才命人放行。 十七和安生骑马进了城,身后有四人跟随,十七装作没看到,大大咧咧进了城。 “萧大哥,你若是觉得难过,便说出来,我和十七会一直在。” 这句话十七常给她说,总给给她无限的力量,她觉得他现在也需要这样的力量。 萧予安摇了摇头,“我不难过,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他们,若不是我,他们根本不会死。” 他说得没什么情绪,又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悲凉,一向骄傲的萧予安,此刻有多无助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十七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酒壶,咽喉滑动的声音在伊人耳边响起,她莫名觉得热血,也夺过十七手上的酒壶灌了一口。 十七也不阻止她,一口烈酒灌下去,心口瞬间舒畅多了,许多事情也暂时忘记了,胆子也变大了。 她一把搂住十七和萧予安,三人的额头抵在一起,“萧大哥,你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怪只怪我们生错了时候。” 没错,他们纵使想怪也不知道该怪谁,索性怪他们生不逢时。 十七失笑,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肩膀上,望着萧予安,“有什么话,索性今晚一次讲完吧,讲完过后心里就不要惦记了。” 伊人靠在十七的怀里,眼神迷离,要睡不睡在看星星,十七揽着望着北境的沙土,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 半响,夜里响起了萧予安清冷又温和声音。 “三弟死的时候,就在我面前,我看着他在我眼前倒下,在我怀里慢慢凉透了身子,那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死亡,那种感觉让人恐惧又无助,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为他报仇,我杀了很多人,杀完之后我却很迷茫,我什么要杀他们?” “后来萧侯爷被斩首示众,我很愤怒,恨不得杀光所有人,我父亲却让我莫要走了岔路,我将愤怒埋在心里,等着有一天燃烧尽,我以为生死无非就这样了,直到夏知书死了。” “我看着夏母的尸体悬挂在夏府门口,那个悬梁竟然是控告萧野的血书,我感到惶恐,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夏知书从城楼上跳下去那一刻,我的心仿佛在被人撕扯,我想要不顾一切地去救她,可是所有人都挡在我的面前,告诉我那是死路,我开始变得心死。” “萧家被灭门的时候,我的第一想法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终于到他们了,不用再受煎熬了。” 伊人垂下的睫毛微颤,眼泪悄无声息落在十七握着她的手背上,他手指微动,没有说话。 萧予安继续道:“从我逃出京都那一刻,我就在等,在等下一个会是谁,我终于等到了,竟然先是松了一口气,而是才觉得悲伤,愤怒,才觉得原来生死不止如此。” 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尾音染上了哭腔,说完后自己猛地喝了一口酒,也许真的是酒太烈,他生生呛了一口。 十七夺过酒壶,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人生无非两种,不是生就是死,何必介怀?何必介怀!” 慵懒的声音在空荡的山谷回荡,细碎的白雪落下来,小雪转瞬为大雪,鹅毛飞舞,又是一幅夜雪夜图。 此景实为震撼,让萧予安也振奋许多,跟着十七大喊:“说得对!何必介怀!” 说着,他从背后又掏出一壶酒,指着天上豪气道:“今晚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烧刀子酒烈,三人在大雪纷飞的黑夜,像从前那般聊了许多,聊他们的抱负,志向,也聊他们对未来的期望。 “等到这场祸乱结束了,我就把掌云间开到大燕各地,还要开去别国,挣许多钱,让天下乞丐都有处可去。” “我要云游四方,把我从前没看到的全部都看一遍。” “我要......”萧予安突然停下来,敛了神色,“我要等这场祸事平定下来,还天下人一个太平。” 他神色严峻,显然不像个已经释放的人,十七锤了一下他的肩膀,“会的,一定会的。” “我们都会支持你。” 十七点了点头,通红的脸显得有些憨厚,“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萧予安苦笑,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平定下来。” 两人还未开口,便听见他浑浑噩噩道:“等我们有了获胜的资格,萧野早已经在那个位置上坐稳了。” “我们啊,名正言不顺,” 落叶纷飞,皇宫一切归于平静,那个一心想着百姓的帝王,自此终落,半生辛劳,寥寥几笔结束在无人翻阅的史书上。 萧元卿跪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光,月儿满圆,他龙袍加身,策划着一场绝无仅有的计划。 叶枫将皇宫围了起来,消息传不出去,萧野和高擎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听从他们父亲的话,带人事先控制了太子府,制造太子谋反的假象。 宫里迟迟没有信号,只看到有人领兵进宫,埋伏在外不敢动手。 太子府一片混乱,太子妃高陵把持着大局,眼看侧妃大出血,一盆一盆染了红血的热水往外端,给人紧张的感觉,萧予安紧张地握着太子妃的手,他虽然不懂,却也知道气氛凝重,皱着小脸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并安抚他的母亲。 高陵知道外面有人在觊觎太子府,也知道这是她的娘家人,可笑身为她的娘家人,却生生算计着他,还企图算计她的儿子。 她听着里面近乎绝望的哭声,两滴清泪划过,“太子殿下怎么说?” 下人未达,皇宫的方向传来长鸣的钟声,高陵脚步一个踉跄,怔怔地望着皇宫的方向,众人也随着那个方向望去,全都跪了下去,只有高陵和萧予安还站着。 “出来了出来了!侧妃娘娘生了!” 与此同时,天上火光乍现,萧野看到信号,率先带人将太子府包围。 房间内一片寂静,没有新生婴儿啼哭的声音,只有呜咽的哭声,高陵领着萧予安走到门前,看着产婆怀里抱着的了无生气的婴儿,最终还是没站的稳。 “怎么会这样?” 第一百九十六章 谢忱借粮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喀嚓喀嚓’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谢忱久不能回神,原以为在厚脸皮这方面他无人能及,没想能碰到对手,而且着对手还是当初监考他的考官。 他略微思索一下,颤颤巍巍地问,“我能,我能问下为什么吗?” 主要是他们之间交集实在不算深,且这人一看来头不小。 十七用一种明显看傻子地表情看他,“还能因为什么,没有钱啊!” 这话让谢忱稍微噎了一下,他换了个问法,“我是说,我们之间交集不算深罢?你为什么要找我借钱?借多少?” “不深!”十七理所当然答道:“你是大燕首富,又是户部尚书,只有你能救东境。” “至于借多少嘛?”十七放下瓜子,走到他身边坐下,一把搭在他的肩上,笑得不怀好意,眉峰一挑,“谢兄,你有多少?” 他堂堂首富,问他有多少钱,简直是在侮辱他,但是谢忱不敢回答,十七这人他有耳闻,半朝文官都是他的门生,狗的很。 他斟酌着,“昀七公子,并非我小气,只是现在的情况您也看到了,满朝百官家眷被困后宫,我就算是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能力,城门被封,根本出不去。” 谢忱是生意人,贯会同人打交道,悄悄试探着十七。 十七不同他兜圈子,扯下腰间的令牌在手上把玩,“我就问谢大人一句话,家和国面前您选哪一个?” 这个问题着实为难人,无论哪一个都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牵制着人,谢忱虽没说,但行动上已经做出了选择,萧野困住了他的家人,他便任其宰割。 “谢大人不答,那我就替您答了,我哪个都不选,我只做当下正确的事。” 谢忱没说话,就听他忽然正经道:“眼下东境缺粮,若是不能及时将物资送到,他们必死无疑,到时候百姓流离失所,是再多愧疚与遗憾弥补不了的。” “我知晓今日来找您让您为难了,可是京都上下只有您能做到,还请谢大人能认真考虑一下。” 谢忱听了他的话,沉默下来,良久,“昀七公子来找我,怕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吧?” 十七也没打算瞒着他,“一日过后,你的皇商会出问题,这个问题你不亲自出面解决不了。” “你做了什么?” 十七怂了怂肩,“我什么也没做,不过死扣住了其中某一环节。” “只是扣了一个环节能需要我亲自出面去解决?” “每个郡州扣了一个环节。” 谢忱呼吸一滞,用“果然如此”的表情望着他,他就说他这人狗地很,不可能就这么来找他,倒也没生气,只是觉得一个铁拳打在一坨棉花,心累地很。 他也不同他客套了,身体放松下来,打开金扇剧烈地扇着,“既然如此,昀七公子刚刚说那些又是什么意思?” “有些事情,须得心甘情愿,一不小心可是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敌人。”他漫不经心地看着他,“那么谢大公子,你愿意么?” 十七生的邪性,就是这么盯着谢忱看,看得他如坐针毡,他站起来,不太自在,“你为何会来找我?” “你有钱啊!” 谢忱没忍住,一脚踹在他膝盖上,“说一句本公子聪明能干会死啊!” 十七挨了他这一脚,靠在榻上,翘着二郎腿继续磕他的瓜子,“那谢大公子是答应了?” “我堂堂大燕二郎,保家卫国理所应当,有什么答不答应?钱没了再赚就是,又不是什么难事。” 赚钱不是什么难事这句话着实伤了十七,他没搭理他的话,“那你的父亲,你的家人你不管了?” “呵!”谢忱无所谓地笑了笑,“管!怎么不管!我给他们保家卫国去了,管他地子孙后代平安幸福。” “再说了,这不是还有公子你么?” “我?”十七指了指自己,坐起来,有些许震惊。 谢忱学着他的样子,揽住他的肩,“我谢忱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眼光还不错,你和公主心里都是有大义的人,不会让我们做那无情无义之人。” 十七一把推开他,“你这是赖上我们了?” 谢忱没应声,大抵是这个意思。 十七越想越不对劲,“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 谢忱一收扇子打在手掌上,“知道,威名赫赫的勤王将军,北境十七将军,按理,你现在应该是在北境。” 一阵风吹来,在空荡的殿内回荡,十七双手叉腰,“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谢大人,咱两官谁大,你这么跟我说话?” 他们这些文官是匆忙上位,本就是为了顶替那些贪官的位置,待到天下太平,百官怕是还要来一次大改革,到时候他们还守不守得住自己的位置还不一定,不像十七,实打实官职是他自己打下来,所以都是一品,个中高低还真有不同。 十七眉峰一挑,就是个十足痞子的流氓,谢忱道行不输他,用扇柄点了点他的胸口,附身在他耳边,“等你什么时候当上驸马了,你官就比我大了,将军还需努力啊。” 十七脸色微变,看着他一脸笑意走出去,瘪了瘪嘴,嘚,他以为他掩饰得好,没想到全世界都知道了他和小娘子的关系,真是让他为难。 他看着谢忱比他还吊儿郎当的模样,自觉遇到了对手,双手插着腰,“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我要是再晚点回去你怕是要将我那点家底都掏光?” 十七想了想,确实如此,还是让他早点回去罢。 天还微凉,谢忱就沉着脸往宫里走,眼底有淡淡的乌青,若是看得细,还能看到他拳头下隐藏的一丝怒气。 路过掌云间阁楼时,他视线往上看了一眼,十七端着馄饨与他对视,笑得不怀好意。 他踩着晨间还未起的喧嚣,一路飞扬往宫里面赶去,要说这群文官里,萧野待见谁,可能勉强也就谢忱伊人了,不为什么,因为他手上管钱,还会挣钱,而他萧野带兵打仗,要花很多钱。 谢忱恭恭敬敬地跪在殿前,等着萧野的回应,良久,萧野才道:“你说是你手下的路子被人截了,还是自己人,内奸?他还坏了运商的道路?不仅如此,还不止一个人?” 谢忱揩了揩额上的密汗,谨慎道:“是。” 同时他再心里不住地诽谤十七,想什么法子不好,非得想这个法子? 十七想的简单,不能让萧野怀疑到他们头上来,所以只能是他们自己起了内讧,这才让无书舍将他们的活路截了下来。 可怜谢忱就要独自面对萧野,萧野最近头疼地厉害,心情不大好,眼下听了这个消息,更是气不打一出来,随手就丢了手边的杯子,“一天干什么吃的,连手下的人都管不好?” 谢忱不敢搭话,只得毕恭毕敬将头附在地上叩首求饶。 “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他手下有那么多兵,若是户部和谢家的官路断了,便没有后勤保障,那么多兵,国库根本消耗不起。 苏离在一旁看着焦头烂额的萧野,并不上前劝阻,谢忱趁机道:“我手下的人只扣了中间那一环,并非全部都是有异心的,只要补足中间那一环就是了。” “那还不快去!”萧野又一个杯子砸下来,刚好砸到谢忱脚边,谢忱慌忙起身,“微臣这就动身前去处理。“ 言罢,匆匆往外走。 “等下!” 谢忱停下脚步,萧野也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苏离上前,躬身道:“陛下,谢大人乃堂堂户部尚书,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离京,无人守京,户部怕是会乱?” “依先生意?” “依苏某看,不如就将这件小事交给底下的人去做,再麻烦的事说清楚了,底下人也会有明白的一天。” 谢忱笑了笑,回身望他,“先生有所不知,我谢家从商,冠的是皇家的名,自我担任户部尚书之任后,更是掌管着大燕皇商官运。” “为了节约路耗,皇商官运每一条路都是我精心设计,而路。”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都在我心里,旁人就算是再明白,怕是也行不了。” 他谢家原本就是皇商,谢忱任官后,重新开拓了几条管路,都是以前谢家想要开通到那时没有权利开通的,事实证明,谢忱确实有经商的头脑,短时间内,就收获了不小的利益。 谢忱见萧野有些犹豫,便重新跪下去,“陛下若是担心微臣贪污,可派人与我一同前去,微臣的家人还在宫里,微臣无论如何也是会回来的。” 他不动神色地点醒萧野,萧野神情微动,最后还是松了口,“你去吧,我会派人护送你,记住了,你的家人还在宫里。” 谢忱走在长产的廊道上,不免失笑,十七说得没错,人贪欲越多,越是容易迷失自己,从前那个杀伐果断的东境将军,如今成了疑心多虑的帝王,让人笑话。 他走得急,带着府上的家丁就走了,十七装作小斯的模样跟在他身后,“你就带几个人什么也不带了?你拿什么送去东境?” 谢忱不屑地瞧了他一眼,“我谢家地盘多的是,哪里不可以挥霍?难不成要我大张旗鼓带着粮草从京都给人送过去,那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叫人来抢。” “倒是你,赶紧叫人放手,我要调动了,别一会耽搁了。” 十七瘪了瘪嘴,说不过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你第一批粮草送过去要多久?” “就算是离东境最近的谢家商铺,从收到消息再需要调集粮草,物资,加上路程护送过去,至少也要七日。” “不行!”十七沉下声来,“公主调动无书舍全国物资,最快都要明天才会到达,他们坚持不了那么久。” 两人也沉默下来,十七忽然道:“你谢家有没有什么密令?” 谢忱淡淡地斜了他一眼,大有他是个负心汉的意思,十七扶额,“你若是相信我,就将你手上的密令交给我,我让人直接将消息传回东境,让他们赶紧把粮草送过去,你再后方协调。” “倒也不是我不给你,只是这么大一批货物,我一般都是亲自去,若不然底下的人呀不敢轻易交货。” 确实不是一批小数目,毕竟是那么多粮草,还是送往北境,十七皱着眉,不断的盘算。 “密令交给谁?” 十七豁然抬起头,谢忱将手上的金扇丢给他,看着前方目不斜视,“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你的人拿着这个去,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 “你派谁去?” 十七笑了笑,唤来了跟在身后穿着小斯的景明,谢忱常去无书舍,自然知道他,见他还是个小孩,不免有些担心,“他还是个孩子,能行吗?” 景明不动声色地京扇子包进方帕放进怀里。 落叶纷飞,皇宫一切归于平静,那个一心想着百姓的帝王,自此终落,半生辛劳,寥寥几笔结束在无人翻阅的史书上。 萧元卿跪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光,月儿满圆,他龙袍加身,策划着一场绝无仅有的计划。 叶枫将皇宫围了起来,消息传不出去,萧野和高擎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听从他们父亲的话,带人事先控制了太子府,制造太子谋反的假象。 宫里迟迟没有信号,只看到有人领兵进宫,埋伏在外不敢动手。 太子府一片混乱,太子妃高陵把持着大局,眼看侧妃大出血,一盆一盆染了红血的热水往外端,给人紧张的感觉,萧予安紧张地握着太子妃的手,他虽然不懂,却也知道气氛凝重,皱着小脸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并安抚他的母亲。 高陵知道外面有人在觊觎太子府,也知道这是她的娘家人,可笑身为她的娘家人,却生生算计着他,还企图算计她的儿子。 她听着里面近乎绝望的哭声,两滴清泪划过,“太子殿下怎么说?” 下人未达,皇宫的方向传来长鸣的钟声,高陵脚步一个踉跄,怔怔地望着皇宫的方向,众人也随着那个方向望去,全都跪了下去,只有高陵和萧予安还站着。 “出来了出来了!侧妃娘娘生了!” 与此同时,天上火光乍现,萧野看到信号,率先带人将太子府包围。 房间内一片寂静,没有新生婴儿啼哭的声音,只有呜咽的哭声,高陵领着萧予安走到门前,看着产婆怀里抱着的了无生气的婴儿,最终还是没站的稳。 第一百就是七章 孙子兵法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早晨的街市慢慢聚拢这人间烟火味,有那么一处,却渐渐归于寂静,路过的人们总是唾弃,却又忍不住张望,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竟惹得天下男子流连忘返。 最后一尾琴音消弭在充满胭脂味的空气中,最后一个浪子也在女子的温柔乡里沉睡去,春雨松了一口气,揉了揉酸痛的手,弹琵琶的秋花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下去,只剩下无边的冷漠和倦怠。 三妹上前将人搀扶住,“两位姐姐何必这么实诚?随便弹弹就是,又没有是来真心听曲的。” 春雨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额头,“我的傻妹妹,在这弹琴好过在下面让那些人骚扰,图个清静罢。” 三妹不懂,扶着她二人往房里走,刚一开门,就见一黑袍男子一脚踩着板凳,手撑在额头上大大咧咧坐在那里,马尾扫在桌上,眼眸轻闭,如扇的睫毛铺在上面覆盖了一层阴影,听到声音视线便淡淡地扫过来,眉眼绝色。 秋花不像从前怕他,屈膝行了一礼,三妹当初在夏知书的府上也认得她,他是个好人。 “三妹,你先出去。” 三妹不含糊,走时还将门关上。 十七将脚从板凳上拿下来,让两人坐下,反客为主给两人倒了杯茶。 “十七公子来这种地方,倒是真不怕?”春雨笑着打趣。 十七一脸自豪,“那不能够,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这点本事,我小十七还是有的。” 男人的话信不得,尤其是甜言蜜语,春雨弹了一夜的琴,累得很,不想同她绕弯子,“说吧,十七公子找我什么事?” “爽快!”十七打了一个响指,将怀里剩了半包的芝麻饼献上,“只有那么一点小忙,劳烦两个姑娘帮一下。” 说着,他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点点,表示那个忙真的很小,可惜春雨不接茬,十七自讨没趣,便直接说出来了。 春雨秋花沉默半响,道:“十七公子认为,这只是一个小忙?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杀头的?” “我既然敢来找两位姑娘,自然是有了万全的打算,万一真的让两位姑娘陷入为难,两位姑娘倒是直接将十七供出来保命也无不可。” 春雨抚了一把肩上的头发,轻轻一笑,“我自然相信公子你有你的打算,只是公子您也看到了,我二人当初就是因为相貌平平才会落选金雀殿,如今还能在这醉雨楼,不过是琴音还勉强入耳罢,公子说得美人计,实在是?”她轻呵一声,“实在是出师未捷。” 十七未言,走到铜镜面前拿起一盒口脂仔细端详,“美人在骨不在皮,模样可以改变,骨子里的风韵,难藏。” 春雨秋花脸色微变,对视一眼,“公子眼力不大好?” “好着呢!”十七失笑,坐到他们二人面前,“两位姑娘不想淌入这沼泽,宁愿掩藏自己的样貌也不愿让那些男子成为你们的裙下臣,你们都是因为战争才流落至此,难道就不想世界上少一些像你们一般的人?” 春雨嗤笑一声,眼里尽是薄凉,“公子真是大义,可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如你般大义,有些人只想好好生活,至于这天下好与坏,她并不关心。” 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善良,要求他们舍生取义,十七不强求他们,“姑娘说的有理,渴望十七偏就相信自己的眼光。” “从来不强人所难,姑娘若是不愿意,我自不会勉强,只是还望姑娘想清楚了再来找我,我时间不多,却还是等得起姑娘。” 说罢,他就起身往外走,张扬的马尾在身后腰侧一扫一扫的,一如他人,不让人安生。 “等下。”十七停下脚步,有些意外,回身去望叫住他的秋花。 “我答应公子。” “二妹!”春雨叫住她,秋花摇了摇头,示意春雨不必担心,直视着十七,“我想问公子,为何是我们?” 十七笑了笑,若隐若现的梨涡叫人看不真切,他倚靠在门上,“如果连你们都做不到,试问这世上又有谁能做到?如果连你们都能做到,世人又凭什么瞧不起你们?” 春雨听罢,心头一颤,怔怔地看着十七,十七站在晨光的后面,面上带着笑,那样的笑无关乎请求,而是礼貌,旁人欺她们是歌女,从不拿正眼瞧他们。 “十七看人眼光极好,两位姑娘不是目光短浅的人,你们心中不止有自己,更有天下正义,十七不会轻视姑娘门的心意,也请姑娘不要辜负自己才是。” 说完,他就走了,甚至没有留下一句请求的话,去让春雨秋花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 春雨看向沉默的秋花,“你当时为何要答应他?你知不知道,这件事要是出了一点差错便是死无葬身之处,到时,让三妹如何?” 语气里没有一点责怪,更多的是无奈,秋花眼里泛起泪花,握住春雨的手,“大姐,我不希望过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次辜负自己,就是因为我们不是他们眼中清白的姑娘,便不可说大义么?” “我不!”她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疑,“任他们笑,我偏要说给他们听,做给他们看!” “至于三妹?诺!“她指了指门口趴着的身影,”三妹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大姐要给她清清白白的人生,首先要给她清清白白的心。” “再者,这件事除了我们,没有人比我们更合适不是么?” 春雨慈爱地笑了笑,伸手替她抚去额间的碎发,“本是为了你们拒了公子的好意,没想到你倒是比我明白得多。” “大姐,你?” “公子说得对,没有人比我们更合适了,梳妆吧,哪有姑娘不爱美的,姐姐给你梳个灵蛇髻可好?” “好。” 世间女子多尤物,有清水芙蓉的昭原,也有明眸皓齿的夏知书,更有人间绝色的公主殿下,但也有春雨秋花这般艳俗的女子,俗得让人惊鸿一瞥,艳得让人心神荡漾。 十七并不担心她们,聪明的任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想到办法为自己脱身,她给自己的时间只有五日。 早朝过后,他便去找了李如言,说起来,这都是半年间认识的老熟人了。 掌云间关门之后,京都再没有了便宜又大碗的阳春面,李如言后来就只能自己下面,只放一点点猪油,盐巴和葱花也就对付过去了,今日回家,桌上却白了一万热腾腾的面, 他看了一眼了无人烟的房子,最终还是失望地垂下了眼眸,径直走向桌子开始吃面,灭有一点犹豫。 十七从暗处李走出来,还未开口,就听李如言暗哑地声音响起,“来了?” 十七身子一怔,没在掩藏,坐到了他的旁边,“李大人怎么知道我要来?” “只有掌云间的猪油才会在里面加花椒,吃出来的。”他喝了一口汤,打量了她一眼,“你时间急,就说正事,要我做什么?” 十七被他的话噎住,没有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 话没说完,就被他截了去,“谢大人都跟我说了,将军既然有这么大的来头,那我也就不更将军兜圈子了,无论是什么,只要我能做,我就会做,不管代价什么。” 他说得太过偏激,十七有些吃不消,犹豫着,“大人的家人,敢问在宫里吗?” 李如言放下筷子,点了点头。 “那大人?” “如果这场战争不能停止,会有更多的人遭殃,我可以承担不孝的罪名,天下人却承担不起灭国的伤害。” 依照萧野的做法,以后一点会是一位暴君,惹得四境讨伐,大燕只有灭亡的可能,不过事时间的问题,他们心里都清楚,但是不敢承认。 “谢大人说,将军有办法救出宫里的家眷,既然如此,我也就没有社么后顾之忧了,将军要我做社么,将官说就是。” “好。”十七不同他纠缠,直奔主题,拿出一张名单,“名单上这些人,五日之后,我要李大人用尽一切办法弹劾他们,不仅如此,你还要笼络你身边的人,联名弹劾他们,最好让萧野革了他们的官职。” 李如言有些为难,“将军。” “谢兄叫我十七就好。” “十七,我虽是御史,但实际上文官现在手上并无实权,不过是做个样子给百姓看,文官的事都是由苏先生在出谋划策,名单上这些人,都是萧野手下的副将?” “我知道,所以我给谢兄找了帮手,到时候谢兄只管弹劾就是,想怎么说怎么说,将事情弄得越大越好,至于他们的罪名,到时候自然就会知道。” “另外,我想见见沈将军。” 李如言和谢忱都是要出宫的人,他还能想办法见到,沈其峥是禁卫军统领,他仙子啊不能露面,不能直接闯入皇宫,要想见他还不容易。 “李大人不必为难,你就说是我要见他,他自然会来。” 过后,十七便去了南街乞丐巷,景明走后,便是梁温酒在领着他们,见到十七来了,一个个欣喜地很,都往他身上跑,十七将手上的芝麻饼递给他们,那些孩子才安静下来。 十七直接将手上的名单递给梁温酒,没有当他是个孩子,“名单上这些人,你们想办法去查一查他们,他们都是萧野手上的副将,名下财产不少,手上不会干净,你们查了之后宣扬出去,不要太过火让人察觉出来。” 梁温酒点了点头,十七留的这条乞丐暗线自从半年前要做之后便迅速发展起来,混进了各府,不成什么大气,但是收集消息不成问题,知道现在,萧野也没察觉乞丐这条暗线。 眼下春雨秋花美人计,谢忱的暗度陈仓,李如言的围魏救赵,还有乞丐巷的浑水摸鱼,十七这连环机,却还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晌午日头正盛,巍峨的宫殿一眼过去,还是那边,没有半点温度,要说着着都城最有人情味的人是谁,保管没人想得到,是我们的皇帝陛下,自古皇帝多情,请都留在了后宫佳丽身上,我们这位陛下啊,多情,闷在心里。 殿内还是熟悉的沉木香,几十年的积累,即便是不点香,香味也早就已经渗入到木头里,抹不掉了。 十七见过这位陛下两次,都是高高在上地模样,从未又现在这边,颓废的模样,他想,一个君王,是怎么又勇气将自己这一面给外人看到的呢?他想象不出来,但这位皇帝就是这样住的,他循规蹈矩,却又不甘平庸。 萧元卿生日不如往日爽利,就连起身都有些困难,就连眼前的控制,都只能大概看个轮廓,他还是一身黑袍,没甚站样,却还记得他家将军教的君王里,没有半点敷衍,慵懒中带有一点小傲娇,是北境将军信里说得那样。 纵然身子不利索,他还是挣扎着起身,叫来福给他更衣,穿的是上朝是的龙袍,十七就子帘子后面静静站着,摸不清皇帝的意图。 “你跟我来。”来福扶着萧元卿,颤颤巍巍地前行,是不是传来几声咳嗽声,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脸一声咳嗽都不能咳完,断断续续才咳完这一声,周围地宫人见了皇帝,全都尽量避开了,也不发出声音,大约是怕惊扰了他,十七目不斜视地跟在他身后,思考着皇上的用意。 皇宫很大,一眼望去看不到宫城外面繁华的街道,可笑的是外面站得高了,刻意将宫城一览无遗,也不知到底是礼法困住了百姓还是还是皇宫困住了皇帝。 走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过是十七时平日里一刻钟的脚程,来福不忍心,几次叫来步轿,都被萧元卿退下了,也不知在坚持什么? 直到太阳已经不在正头高高挂着,萧元卿才停下来,却是停在了议政殿,上朝的地方,非品阶官员不能进殿。 别看十七平日里不正经,心里都门清着呢,着要是随随便便进去了,那就是不懂事了,给他岳父留下不好的印象,这种缺心眼的事他才不干,平日里调戏一下小娘子就够了,现在挺在殿前,不敢前行。 萧元卿没有看到他的衣角,转过偷取看,发现他站在离自己两米开外的殿外,一时失笑,“你家将军说你半点不懂规矩,我怎么瞧着你比他懂规矩懂多了?行了,进来吧,你品阶够。” 第一百九十八章 前戏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无书舍一如往常,静谧中带了点喧嚣,空气中淡淡的笔墨香让人沉醉,安生穿着一身青色长袍,手里拿着一本看不懂的野集,悄悄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一双眼再各种人身上打探。 这是个技术活,不能随便给一个人,要给一个有点人脉,平日里喜欢分享的人,他将目光锁定在楼梯拐角处一个穿着绿色长袍的书生身上,安生观察过了,来来往往的人见到他都会打声招呼,他野乐于替别人答疑解惑,也会义愤填膺的指责书中那些政客,想来是个人缘极好有爱多管闲事的人,安生锁定了目标,便朝他走去。 那人正低着头看书,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一下,堪堪后退了两步,正欲指责,就见他只有一个人影匆匆消失再拐角处。 那书生生气不及,突然看到脚边有一封展开的信,他拿起信正欲收好,却“不小心”看到了信上的内容,一时震惊,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便匆匆回了房间。 安生躲在后面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由得佩服自己的好演技,接下来,就等事情的发酵了。 此时是谢忱送粮的第一天,也是东境断粮的第四天,伊人守在城门上,不停的眺望远处,从清晨等到日暮,身边的巡逻换了一批有一批,唯有她红色的身影,一直守在那里。 严子峻看她短短几日就消瘦的背影,不由愧疚,将热粥递给她,“公主,您一天没吃饭了,先吃点东西吧。” 伊人摇了摇头,“我胃小,还不饿,你喝吧,你可是还要提刀杀人的。” 伊人瞧他脸色苍白,便知道她也没吃,按理他们虽然断粮,但也不至于就被逼到这个份上,是萧野将他留守在东境将士的粮也断了,伊人无法,只能将他们所剩无几的粮分给他们,他们是萧野的兵,就算吃了他们的粮,自然也认为是他们将军的计谋,毫无感恩之心。 眼下,他们已经断粮几日,士兵没有了斗志,每日只有守城得人鞥多吃些撑场面,在这样下去,让东蛮人发现端倪,怕是难守。 “线人来报,说是东蛮人收到密信,京都得皇帝将我们的粮断了,准备反击,现在正在吃庆功宴,明日,大概就要攻过来。” 想要逼死他们的,只有萧野,只要他们这里败了,他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将导火线引到萧予安身上,伊人手指渐渐收紧,隐忍着怒气,“有没有可能将百姓都带出去?” 他们守不住,即便是不能将国土守下来,至少不能让无辜的人牺牲。 严子峻却摇了摇头,神色严峻,“带不出去,萧野派人将岚城封城了,我们现在,是进退两难。” 伊人清冷的眸里闪过一丝杀气,她在城门守了几天,眼看百姓越来越浮躁,频频望城外看,若是这一战不能打赢,萧予安第一仗便输了,以后再想翻盘,就难了。 若是真的走到那一步,伊人想,“那就守好城门,能多守一刻是一个能多杀一个人是一个人。” 严子峻沉默下来,默不作声将那碗粥喝了,突然动作一顿,目光看向城门远处,惊喜到:“他们来了。” 东蛮人的铁骑奔来是马蹄乱溅,而远处的声音,是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伊人看向远处,就见小挑领着一队人赶来,隔的好远就在高喊,“粮食来了,粮食来了。”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将他们迎了进去,身后响起一阵欢呼雀跃地声音,伊人渐渐红了眼光,看着风尘仆仆晒黑了的小挑,从前那个秀气的小丫头如今也扛得起重担了。 “姑娘,我回来了。”小挑将剩了半包的桃花酥递给她,眼里含着泪,“粮食我给您带回来了,来得有些晚,姑娘莫怪。” 无书舍经营的是皇家名号,一路上都有萧野的人在作祟,若不是她用公主的名头,她今日也不会安然无恙站在这里,伊人知道这一路有多不容易。 她将人扶起来,“能坚持多久?” “至多不过三日。” 伊人陷入沉思,“因为岚城被封?” 小挑点了点头,“我们不同批次将粮草护送过来,早几批虽然封城但是借您的名义还能进城,三日前岚城全部换成萧野的人我们的人便进不来了,眼下只有早先进入岚城的那几批和岚城的粮草。” 消息传出去,无书舍调集粮草需要时间,因此护送的时间不一样,先不说无书舍本不是经商的,就说东境这么多人,几个小小的无书舍根本养不活。 “公主。”严子峻突然跪下来,“眼下我们需要对抗外敌,萧野留下的驻守兵,他自己都不管,我们……” 伊人知道他要说什么,干脆地拒绝了他,“不行,他们也是大燕的子民,萧野是个不折手段的,若是我们都不管他们,他们必死无疑,且对他们不管不问,容易引发暴乱,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严子峻心有不甘,却也没说什么。 “你先下去吧,让底下的人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们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严子峻有些疑惑,“东蛮人已经知道我们断粮,也知道我们手上有多少人,本该是守才是,为何要主动出击。” “东蛮人不清楚我们发生了什么,他们所有的消息都是萧野传给他们的,既然如此,我们久想尽一切办法迷惑他们,让他们对萧野产生怀疑,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被萧野一直牵着鼻子走。” 眼下他们所有的消息都在萧野的掌握中,萧野封了岚城,岚城之外掌握在她手里,萧野收不到消息,正是她掌握主权的时候,眼下东蛮人做的所有的计划都是基于萧野的消息,只要她能迷惑他们,便可以拿下第一仗。 “明日,全军出动,战鼓,军旗,叫东蛮好好看看,什么叫大国不可欺。” 东蛮人不知道叶家兵的实力,萧野不知道萧侯爷带兵的实力,这便是他们最大的武器,明日全力一击,虽会被重创,却也守住了东境。 十七一觉醒来,已经是夜幕当天,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床头洒下的月光铺在床沿,萧瑟的笛隐萦绕在他耳边,他附身朝窗外看去,就见沈其峥站在窗下抬头望他。 十七倚靠在窗边,眼神懵懵懂懂,不似以往犀利,“不上来坐坐?” 说罢,侧过身子,沈其峥便越过窗户跳了进来,径直走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脸色不大好,“找我来何事?” “找将军帮个忙。” “哼!”沈其峥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十七将军一回京久找了许多人帮了忙,也不怕打草惊蛇。” 十七不意外他会知道这些,他让李如言去找他便没打算瞒着他,沈其峥要是这点都拎不清,先帝陛下也不会将他留在身边。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冷的茶,“我来找将军,自然是因为将军会帮忙,如若不然,十七也不会冒这个险。” “你就是用这一招说服李大人和谢大人?” 十七不否认,无所谓地怂了怂肩,沈其峥见状,不免失笑,“那将军这招怕是要不管用了,我沈其峥不是那么善良的人。” “我当然知道沈大人不是那么善良的人,所以我是来下命令的。”他拿出怀里的伊人的令牌,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沈其峥脸色微变,脸上那份伪装出来的憨厚也有些绷不住,“十七将军莫不是忘了,我沈家不论这些,只看皇位上坐着的人是谁。” 他沈家立足的资本就是不参与这些,只保护皇位上的人,所以几百年来,无论皇位如何争斗,他沈家都能独善其身,这也是萧野还留着他的原因,却也是先帝留他的原因。 十七把玩着手上的令牌,漫不经心道:“除夕宫变那一夜,皇位还未易主,公主嘱咐将军,无论那个位置坐的是谁,都要将军好好保护他,可是?” 沈其峥沉着脸,脸色不大好,“是。” 十七要的就是这声是,轻轻一笑,“既然如此,将军是听了公主的命令,保护那个位置上的人,现在萧野未有玉玺,大燕还未认主,按理将军还是听命于先帝的。” 沈其峥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指着他的鼻子,迟迟说不出话来,理不在精,能用就行,十七双手撑在桌上,收敛了脸上的嬉闹,“我十七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抛开这些不谈,将军可愿意帮我,此事危险,若是将军不愿意,我自当找一个心里毫无芥蒂的人。” “不愿意。”沈其峥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瞥了他一眼,“你求我。” “嘿!”十七愣住了,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发现他一点也没有憨厚的样子,整个人傲娇地不行,双手叉腰,“咱两官谁大?” 沈其峥理直气壮,“你大!” 十七唾了他一口,“那你凭什么?”十七承的是叶枫镇国将军的名头,即使官职大小一样,他的分量却重的多,沈其峥不得不服。 外头响起了打更声,两人不在嬉闹,十七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我现在不便暴露,不能进宫,你找人在宫里放一把火,不要被萧野的人发现了。” “你动作这么大,怕是难逃他身边人的怀疑,那位苏先生太过邪性,城府极深,一般人不好对付。” 十七想起那个总是笑得温和的苏先生,眉头微皱,“我知道,他交给我,你做到万无一失就好。” “封城了!”安生将水囊递给他,“殿下登基第二日就封城了,城外发生几起暴乱,萧野也不管不问,再这样下去,京都要乱套了。” 京都的人被锁在里面,像个囚笼,没有了外界的物资的运输,这样下去,早晚要乱套。 萧野将这些人关在外面,长久下去,消耗这些百姓的耐心,他们有了情绪,便会闹事,这样待萧予安大军压阵的时候,首要解决的便是眼前的难题,消耗的又是他们的兵力,不得不说,萧野够心机,或者说是他身边的人,苏离够心机。 夕阳已经落下来,城门外还聚集着那些人,显然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十七看了一眼日头,翻身下马,“这样下去不行,必须要想办法进城。” “可眼下这个情况,不要说进城了,出城都难。” 十七牵着马往回走,走到了当初萧元君离京时送他的那个亭子,他们没有地方可去,到处都是流落的难民,只能找这个地方落脚。 安生牵着马去喂草,也不打扰他。 十七手指扣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心里不断在思索,萧予安大军压阵要不了多久,至多半月,他不打算停留,也没有像当初登基时说的那样刻意收复四境,反倒是直抵京都,大有直接讨伐萧野的打算。 小娘子现在没有粮草,坚持不了多久,他就算是要将粮草送过去也要写时日,所以时间,时间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夜色渐渐暗沉下来,远处泛起了一层雾蒙蒙的黑,十七突然道:“不能再等了,我今晚就要进京。” 安生也没大多意外,直言道:“进不去,萧决亲自在城门守着。” “我们进去不,不代表别人进不去。”十七抢过他手里的馒头,囫囵吞下去,“我问你,公主殿下站在哪边的?” “陛下这边的。” “对!”十七点了一下,“她是站在陛下这边的,支持的也是陛下,陛下身后站的是公主,公主殿下站的确实百姓。” “他萧野就算不顾百姓,也不能不要百姓,要不然他这个君王当的有什么意思?” 现在想来,十七隐约有点明白有何先帝费尽心思,固执地要给伊人这么大的权力了。 萧野不敢动她,萧野登基,是仗着先帝无子,他又是皇家血脉,手里有兵权,压制着百官,若是动了百姓心中敬畏的公主殿下,便是顺理成章打破自己登基的由头。 现下公主站在萧予安这边,萧野还可以说是公主受了他的胁迫,一旦捅破这层纸,萧野在皇位无立足之地,所以他决计不敢动公主的,相反,他面上要保持着该有的和谐,让别人相信他登基是顺理成章的。 十七心里有了打算,安生却听得云里雾里,“没打听懂?” 十七敲了一下他的脑门,“萧野为了否认遗昭一事,说公主还在佛居山,眼下我们借公主的名义进城,萧野必定不敢阻拦。” 第一百九十九章 后果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醉雨楼最近来了两位姑娘,弹得一手好琴,唱得一曲好曲,最重要的是身段极好,模样也生的勾魂,关键的,还是清白身,在京都掀起一阵轩然大波,惹得那些男子垂涎。 但姑娘性子傲,说是非心意人不见,旁人只能隔着屏风听曲,见不得她人。 左拥右抱的雷浩眼神不断地看着下面,心情愈发烦躁,“怎么还不来?” “公子别急,两位姐姐为了见公子,特意梳妆打扮呢,但是……”女子欲语还羞的模样落在雷浩的眼里,让他心头一动,拦着人亲了两口,“怎么了。” “今日是最后一夜,两位姐姐属意公子,想跳个舞给公子留个念想,但是,但是妈妈说姐姐身价贵,三千两只是听曲的价,不准她们上台,也不让她们见公子,姐姐在房里哭得都要断了气,姐姐不让我告诉公子,怕公子担心,但是我心疼她们。” 说着,便趴在他的肩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雷浩抚摸着她的背,“什么意思,为何事最后一夜?” “明日,妈妈就要为她们点灯开价了,依照姐姐的性子,不能与公子相濡以沫,还不如天人两隔,也好让公子留个念想。” “当真?”雷浩有些欣喜,“明日就要开价,起拍价多少两?” “一万两。”女子抽抽噎噎,打量着他,“姐姐不想让公子为难,不让我告诉公子,但是我真的不忍心。” 雷浩垂涎那两姐妹好几日,却连人家衣角都摸不到,眼下听说两姐妹都属意他,完全满足他的自尊,尤其再一想到她们的身段模样,不由心猿意马,手下力道也加重几分,惹得怀里的女子惊呼,却生生的看着他。 “放心,我不是那种薄情的人,我会给他们赎身,给他们一个好的归宿。” “真的吗?那一万两?” 雷浩挑起她的下巴,塞了一沓银票在她胸口衣襟处,“一万两算什么,公子我不缺钱,去告诉崔妈妈,公子我要看美人跳舞。” 两个女子娇羞地躲避他的触碰,欣喜地躲开了,“我现在就去告诉崔妈妈和姐姐,姐姐这下不会伤心了,她们一定会感激公子的。” 雷浩自尊心得到了满足,开始幻想拥有她们的日子,面上泛起令人恶心的笑容。 春雨秋花在房里梳妆,三妹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数银票,银票一沓一沓的,看起来不值钱似的,“还差一个人就齐了,他怎么那么小气啊。” “来了来了。” “三妹,你现在胃口是越来越大了。”调戏的声音出来,赫然是刚刚雷浩抱着那两个女子声音。 三妹欣喜地接过她递来地银票,“辛苦两位姐姐了,没让他发现罢?” “那哪能够?他现在都以为你两位姐姐是他的人了,就等着明天送银子来了。” 三妹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让他等着罢,二楼那么多人等着呢,且看他家底有多么丰厚。” 一曲舞罢,惹得二楼的人神魂颠倒。 天色微明,不同于醉雨楼的嬉闹,无书舍的气氛令人沉重,这样的气氛已经僵持了一夜,桌面上摆着的正是安生“不小心”掉落的信。 身后的年轻人忍不住开口,“若真如信上所说,陛下囚禁百官的家眷,只是为了给我们制造一种假象,那我们身为大燕臣民,还有什么公道可言。” “说得没错,户部的江大人家中有母亲患病,需要长期服药,可他已经许久没来拿药了,我问他,他也只是摇头不语,现在想来,可能就如信上所言。” “不仅如此,听闻陛下还有东境签订了条约,还断了东境的粮草,眼下只有萧世子的人镇守东境。” “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就算他是陛下,也不当戏耍我们?” “对!身为读书人,我们自当有自己的傲气,就算是太子,也不能为所欲为,岳兄,你如何看?” 为首的年轻人开口,“既然如此,我们也当有自己的傲气,要陛下给我们一个交代。” 一群人纷纷附和,扬言要萧野给他们一个交代,百无一用是书生,手中的笔便是他们最大的武器,他们没有门路,便想着将此事闹大,要京都百姓都参与进来,他们没有定罪,不过是要陛下给他们一个交代。 高亢激愤的文字在小巷流传,人人思考,又人人自危,于此同时,梁温酒一封未署名的账本递到了明间纠察坊的人手上,信上是状告雷浩一行人如何欺压百姓,敛财的罪行。 那人带着信封告到了京兆尹,京兆尹王荣秘密将其交给了李如言,李如言闻之,怒不可遏,与其就纠察坊一起开始暗中调查。 晚上下起了小雨,夜里雾气重,京都没了往日的喧嚣,各家奔走,不知在探寻些什么。 苏离在宫里处理了一天文官的事务,疲惫不堪,却不见宫门口苏乞张望的目光,只有一把熟悉的大伞,男子恭敬地候着他,显然是专程为他而来。 “公子说夜里下了雨,怕先生未带伞,让我亲自来接先生。” 他什么也没说,就跟着安生走了,安生在他身后替他打着伞,大伞之下,外面的一切寒风皆被阻挡。 十七在掌云间的阁楼上,摆了一副棋,在与自己博弈,桌上只点了一盏灯,他黑色的衣袍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只有脸上昏暗的烛火照的半边脸泛着暖光。 苏离未言,径直走到他的面前,执白子继续他的棋盘,苏离棋艺精,步步为营,十七棋招怪,出其不意,两人不分伯仲,进行无声的对峙。 夜半子时,醉雨楼正是热闹的时候,雷浩早早寻了个好位置,身后跟着两个小斯,姑娘见了他,忙往他身上贴,“公子来了,姐姐等了好久,就怕你今日不来。” “我怎么会不来,美人等着我呢?什么时候开始?” “急什么?好戏要在后头呢,总得给我们这些姑娘留点活路,公子也瞧瞧我们,若是可以将我们也带回府中可好。” “哈哈哈哈哈!”雷浩双手往下探去,被急急止住了,一楼响起了弹奏的声音,女子附身在他耳边,“公子莫急,我去唱支曲儿就来,公子可莫小气。” 今日醉雨楼两位花魁点灯开价,醉雨楼自然是热闹,不过多半是凑个热闹,一万两的起价,为了姑娘那一夜,不值,大多看个热闹,雷雨一想到那两个艳到极致的姑娘就要属于他,心下躁动不安,怀里女子递来的酒皆不拒。 鸡鸣丑时末,一楼的表演已经完了一波又一波,雷浩正在酒劲上,越发不耐法,推开了怀里得女子,“怎么还不来。” “公子莫急,这不来了。”说着,便见一楼的人都被清理开,女子用丝绸带蒙着他的眼,将他往楼下带,雷浩没了往日的戒备,只有惊奇,“这是做什么?” 女子将他带到一处坐下取下他的眼罩,发现他已经坐在了一楼,左右两侧摆了屏风,前面是飘渺的轻纱,他只能看到对面男子粗略的轮廓,正欲回头,却被女子软软地压下肩膀,悄悄附身在他耳边,“公子莫回头,姐姐们生德貌美,身价又高,妈妈为了不让公子门心生芥蒂,特此隐了公子的身份,如此,也替公子少了许多麻烦。” “姐姐说了,她会一直等着公子的,她相信公子一定会将她带回家,届时,她会好好服侍公子的。” 酥酥麻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再加上酒劲,雷浩早已经失了魂,憨憨笑着,“妈妈此举深得我心,我一定会带走他们的。” 琵琶醉人的声音响起,两个婀娜的声音翩然而至,轻纱上倒影着他们的身段,她们穿着异域女子的衣衫,露出白嫩的脚踝和纤细的腰肢,手上细小的铃铛随着她们的舞姿发出清脆的声音,仅仅是透过轻纱就叫人看得心猿意马,女子借着舞步向他靠近,他看到姑娘家柔情似水的眼神,那一眼叫他没了心神。 已经有人开始喊价,喊到了三万两,身后的女子趴在他的肩头,“公子,你快开价啊,姐姐还等着您呢!” 雷浩回过神来,便开始加价,越到后面,价格越高,雷浩有些吃不住,每每犹豫之时,就见那曼妙的身姿,随着她们的舞步,一点一点攻破他的防线。 七万两,价格已经开到了七万两,饶是皇家子弟,一时恐怕也无法拿出这七万两,醉雨楼安静下来,没有激烈的喊价声,只有管弦丝竹让人沉醉的声音。 一曲终,两个舞动的身影相互依偎,沉寂下来,妈妈适时上前,“姑娘点灯初夜,已有归路,恭喜这位公子,抱的美人归。” “落帷幕,见姑娘佳颜。” 言罢,眼前的轻纱落地,春雨秋花安安静静地最在台上,四周响起了一阵惊呼声,“雷将军?” “曾将军?” “皮将军怎么会在这?” 几人察觉不妙,就听见身后嘈杂地声音,她们回身望去,就见一楼的房间纷纷打开,涌出来许多人,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二楼的门打开,以李如言为首,一众文官嫌恶的看着他们。 雷浩指着醉雨楼的妈妈,妈妈不慌不忙的上前,“恭喜这位公子一夜万两换美人独舞一曲,也感谢各位今夜赏脸,一同见证两位姑娘的辉煌。” 醉雨楼一片沉默,李如言看着下面的人,“几位大人,有人状告你们收敛私财,欺压百姓,眼下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给我带走,我要带你们去见皇上!” 几人正在酒劲上,平日里又知道这群文官不过是做个样子,心下不怕,指着他的,“你敢!” “本官堂堂御史,职责所在,有何不敢?” “不过是一个傀儡,你以为你能动我,我可是陛下的副将!你一个御史算什么?” 人群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如言失笑,双袖一挥,不言语。 雷浩几人以为威慑住了他,正欲上前去扶春雨秋花,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我等乃民间纠察坊,负责维护京都不公,我等以纠察坊的名义,要求审查几位大人。”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拦我!” 雷浩没能动手,就被人制服,纠察坊能人多,非他能预料,雷浩破口大骂,却瞬间被百姓的唾弃声掩盖,此时,几人才稍稍反应过来。 “带走!” 李如言一声令下,京兆尹王荣便带人将其拿下,李如言带他们进宫,势必要向陛下弹劾他们。 身后的百姓纷纷附和,跟在身后,想要讨个公道。 喧闹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苏离回了神,视线淡淡往下面看了一眼,就见街道的那一边,一对人走过来,他认得为首的是李如言,也知道他身后被压制的人是雷浩几人,皆是萧野在京都的副将。 他望向一脸淡定,还在下棋的男子,“你请我来,就是为了请我看这一场举足轻重的戏?” “你以为这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结局,公子大概不知,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一切都是可以抛弃的” 十七不慌不忙,落下了一子才道:“十七自暴身份也要将先生留在此处,以先生的聪明才智,不会想到我只有这一个手段罢?” 苏离心神微动,目光豁然看向皇宫的方向,天边泛起一丝黑烟,萦绕在皇城的上空。 天亮寅时,宫城失火。 苏离垂下眼眸,见面前下了一夜的棋局,棋面混乱,大有鱼死网破的意思,苏离执了白子落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刚好挡住了十七的后路。 十七看他波澜不惊的样子,对他愈发好奇,丢下了手上的黑子,“先生曾经帮过我们,也曾说所求与大道相同,我对先生实在好奇的很。” 苏离避开他的问题,清冷的声音响起,”她怎么样了?” 十七脸色骤变,“这不是你该担心的。” 苏离自然知道他不会让她又是,不过是情之所动,非要自讨苦吃才会死心罢了。 “世人尊你一声先生,我却对公子很好奇,公子何以担得先生一名?” “呵!”苏离失笑,抬眸与他对视,“担不担得并不重要,将军不必将我放在心上,我不过无名小卒,苟且偷生罢。” “我查过先生身世,你大仇以报,为何还要用萧野同流合污?” “大仇?”苏离疑惑得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认同他的话,“不过是他们因果报应,不与我相干。” “我所做的一切没有目的,不过是按着生来的轨迹走下去,总会归于大道罢。” 十七不知是不是他们读书人说话都是这样,他没大听懂,却又感觉听懂了,懵懵懂懂。 第二百章 结局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天亮寅时,宫城失火。 李如言一行人远远就看到天边泛起的黑烟,急往宫城的方向奔去,有沉睡的人家梦里醒来,披着外衣见外面一阵慌乱,不由好奇,“皇宫失火,有的是人救,你们又进不去,跑什么?”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高呼,“我老母亲还被困在宫里,我要去救他!” 李如言高喊:“快,快去通知各位大人。” 京都的乞丐在京都四处奔跑,敲响了一家家的门,人群四面八方涌来,全部往宫城的方向跑。 沈其峥穿着夜行衣,茂密的枝叶挡住他的身影,他看着失火的宫殿和慌张的宫女侍卫,纵身一跃跳下树。 “刺客,抓刺客!” 沈其峥飞檐跳上宫墙,走时丢下了一个石子,精准无比击中角落的桶,桐油晕染开来,加大了火势,一时阻拦了侍卫的脚步,沈其峥借此往宫门的方向跑。 他清楚宫城的每一条路,也知道每一条巡逻线,将自己暴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又精准无比的避开了他们,禁卫军一路追随至宫门,却不见刺客踪迹。 “刺客出宫了,快去追!” “干什么?干什么?奉旨捉拿刺客,闲杂人等,赶快让开!” 李如言好言道:“将军,我们一直在宫门口,根本没有看到什么刺客,宫里何处失火,可有人受伤?” 禁卫军捉拿刺客在即,不想与其周旋,便打算强制脱身,此举却惹恼了宫门外等候的众人,“说什么刺客,分明是借口,几位大人捉拿了陛下的副将惹恼了陛下,对其家人痛下杀手,再嫁祸给什么刺客!” “你!”禁卫军不敢对百姓动手,百姓与他们扭打成一团,场面一度混乱, “都给我住手!” 沈其峥穿着一身便服,匆匆走来,面色极其难看,左右看了看,“宫门口,像什么样子!” 副将仿若找到了救星,“将军,刺客往东街的方向跑了,我们被这群人拦下来了。” “我就是从东街赶来,没有看到什么刺客。” “什么?”副将一脸震惊,那刺客看着轻功不错,却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悄无声息消失在宫城,那刺客身量高,对宫城内部极其熟悉,且轻功的走势也有些熟悉,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沈其峥,却见他神色淡定。 “将军?”副将欲言又止,沈其峥回头斜了他一眼,却只见他摇了摇头,恭敬地退下了,沈其峥唇角轻动,什么也没说。 “李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李如言上前,“沈将军,我要面见皇上。” 沈其峥面色难看,“李大人,今日不上朝。” “那就将各位大人的家人放出来,眼见为实,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随便糊弄我们。” “就是就是!” 眼看是沈其峥压不住的场面,他派人去请了萧决。 萧决这人,自带三分煞气,旁人见了他,都会想要退避三舍,来的路上他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见到雷浩众人,率先一脚将人踹开。 “将人带进去,等候陛下处罚。” “谁不知道他们都是陛下的心腹,陛下怎么会罚他们?”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萧决看着胆敢与他作对的男子,“你是谁?区区平民?” “草民纠察坊曹韧。”男子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草民虽是平民,身为纠察坊一员,代表的确实百姓的意愿。” 沈其峥附身在他耳边说了纠察坊的来历,不由皱眉,“那你想如何?” “纠察坊收到状告书,几位将军欺压百姓,贪污敛财,东境战乱在即,百姓流离失所,将军们却沉迷歌舞,一夜挥霍七万两看一支歌舞,这是钱庄账本,受害人状告书,人证物证皆在。”说着,李如言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证据,“还请太子陛下彻查,还百姓一个公道,若不然,百姓和纠察坊的人不会罢休。” “你在威胁我?” 李如言不言,姿态愈发谦恭,却没有半点退缩,此时他们吃亏,让他们占了先机,铁证如此,萧野要是不想万民讨伐,须得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案。 “陛下口语到。” 尖细的声音从宫城响起,公公匆匆赶来,“参见太子殿下,见过各位大人,陛下有旨,召各位大人进宫。” 萧决带着人进宫,见宫门外宗人还未散去,“你们怎么还不走?”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什么时候给我们一个公道,我们是么时候走。” “哼!”萧决双袖一挥,显而易见的怒气,李如言和沈其峥紧跟其后,身后接着是一众文官。 待进了宫,副将才将人叫到跟前来,“记住,你们今晚没有见到什么刺客,不过是宫女惊恐之下眼花了。” 禁卫军面面相觑,似有犹豫,副将敲着他们的脑袋,“一个个什么眼神,你家将军你们认不出来,等着挨军棍是吧!” 将士一个个缩着肩膀,一副震惊的表情,“那将军不早说,害我跑那么快,就怕没抓到刺客陛下抓我泄愤。” “行了行了,歇歇去吧。” 副将一脸头疼,他据说他家将军前两日为何要与他换值,一想到沈其峥那副有持无恐的样子,就有些牙疼。 沈其峥没有进内殿,和李如言一众人等侯在殿外。 殿内萧野发了好大的脾气,劈里啪啦的声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听的外面的人心头一颤。 最后的结果不过是发配流放,此时根本没法压下来,但这些人都是萧野的老人,若是真的动了他们会让他手下的人心寒,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他们发配,等到边界的地方便将给他们一处天地,就当是安抚了,如此,也平息了民怒。 萧野虽说不在意百姓,却不得不拥有他们的臣服。 事情已经处理,李如言一众人等却不理去,侍候的公公话里隐晦地让人回去,李如言却道要将家人也带回去,说是宫里失了火,要见到家人才会放心。 此举彻底激怒了萧野,便让他们跪在殿外。 日出卯时,熙熙攘攘的人群还聚集在宫门口。 棋局终,下到最后竟然是残局,安生收了棋盘替他们端来了一盘莲子。 十七熟练地开始动手,苏离不懂他的举动,久不宫城动静,“将军就是这般手段?” 他太了解萧野,萧野是那种一条路走到死的人,只要还有路,他便不会妥协,此举自会激怒他,百官的家眷只会过的比现在更难。 “先生何时是那么沉不住起的人?可剥过莲子?”他突然的问题问到了苏离,十七看他表情略有怪异,便知道他没有剥过,将莲盘推过去一些,“先生试试,思绪离了魂魄的时候身体总还得留在人间。” 天色开始泛青,一黑一白的身影隐在朦胧的青烟里,留下满室的静谧,苏离觉得此刻的感觉很奇妙,却又很满足,就像终于找到了归途。 急促的马蹄从城外传来,来者手上拿着萧野赐个谢忱的令牌,畅通无阻的进了城,惹得众人纷纷回头,却被拦着了宫城外。 “我家公子说了,他要辞官,请陛下将我家老爷还回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京都瞬间沸腾,守卫的人带着令牌和密信进了皇宫。 苏离看着底下荒唐的场景,不由震惊,“这就是将军的后手?” 十七不否认,不是什么好招,但对付萧野这样的无奈,就是要用非常的手段,若不然,百官和他的家眷被他纂住,就是他的人质,十七施展不开来,他的时间不多,只能铤而走险。 然而这样的手段并不止于将萧野逼到绝路,总还差一点火候。 萧野看着呈上来沈其峥的密信,怒不可遏,将那块令牌砸得稀碎,“真当他是什么人,不过是卑贱得商人,将谢军给我拖出去斩首示众,尸首就挂在他的府门口,斩!” 沈其峥未动,萧野将手边的水杯砸过去,“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把他给我杀了!” “谢大人的祖父,是前朝功勋。”他沉声道:“谢家上一辈虽然没有如仕途,但是是由公爵在身的,只是不愿意承认了而已。” 萧野拳头紧握,指关节在咔嚓咔嚓的响动,随后便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公公颤颤巍巍上前,“陛下,外头各位大人……” “臣李如言,至上任以来,未曾替百姓造福,也无法为陛下排忧解难,特来辞官,还望陛下恩准。” “臣魏谨,附议。” “臣也附议。” 百官辞官,争相附议,千百年来,闻所未闻,在如今这个朝局,什么都发生了。 厚重的殿门被拉开,萧野手提着剑,直逼李如言,“你威胁我?” “臣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萧野将剑抵在他的喉咙,眼看就要刺下去,李如言认命的闭上言,面上挂着萧野为子忌惮的笑容,让他生生停下了动作,剑柄丢在地上,响起了哐当的响声,“李大人就不怕我把他们放走了,你以后就再也没有威胁我的资本了?” 李如言不语,只恭敬地挺直腰板,萧野大笑,“好!好得很!” “去请苏先生。” 哒哒地马蹄直奔宫城外,苏离视线淡淡瞥过去,不慌不忙地将剥好的莲子放进盘子离,“我该走了,将军将我也算计在内,也当欠我一个人情?” “当然。” 苏离起身,理了理褶皱的衣袍,走到楼梯口时,听了下来,风崔琪他的白衫,留下清瘦的虚影,“听闻将军吃苦,识得人心,可惜却没认清,将军太良善。” 十七失笑,将手上莲子往上一抛,随口就接住了,动作间皆是肆意,偏过半个身子笑看他,道:“我本良善。”嘴角泛起小小的梨涡。 苏离也只是笑笑,似乎没放在心上,苏乞上前将他缠住,等走远了才道:“公子,你和他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这一局我输了罢。” “输了?”苏乞不大明白,“可是公子为何看起来很高兴?” 苏离神情一怔,“是吗?” “嗯!”苏乞想了想,“不止是高高兴,我看公子还有点忧心,为何?” 苏离不答,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十七这一棋下得极好,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输得他心服口服,可十七手上所有的牌都打完了,下面的路,走得便会更难一些。 苏离此去,自然是去萧野解决宫中的事情,事已成定局,百官不能辞,眼下京都混乱,萧野的名声本就岌岌可危,若是再生事端,萧野还未征战便会被万民讨伐,这不是十七愿意看到的,民对兵,代价太大。 所以百官的家眷一定要放,但是不能让萧野承担这个罪名,于是便说是皇太后为了祈福将便请百官家眷在宫中设法,邀他们一同祈福,然后悄无声息地将他们送回了府上。 李如言等人的目的是为了救出他们的家人,避免他们成为自己的威胁,同样不能将雄安也逼得太紧,于是便承认萧野的说话,百官认百姓也就认了。 最后的结局就是雷浩等人被发配,谣言传萧野囚禁百官一案,推了一个犯了死罪的替罪羔羊出来说他造谣,将此时平息下去。 他望向一脸淡定,还在下棋的男子,“你请我来,就是为了请我看这一场举足轻重的戏?” “你以为这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结局,公子大概不知,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一切都是可以抛弃的” 十七不慌不忙,落下了一子才道:“十七自暴身份也要将先生留在此处,以先生的聪明才智,不会想到我只有这一个手段罢?” 苏离心神微动,目光豁然看向皇宫的方向,天边泛起一丝黑烟,萦绕在皇城的上空。 天亮寅时,宫城失火。 苏离垂下眼眸,见面前下了一夜的棋局,棋面混乱,大有鱼死网破的意思,苏离执了白子落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刚好挡住了十七的后路。 十七看他波澜不惊的样子,对他愈发好奇,丢下了手上的黑子,“先生曾经帮过我们,也曾说所求与大道相同,我对先生实在好奇的很。” 苏离避开他的问题,清冷的声音响起,”她怎么样了?” 十七脸色骤变。 十七有胆量,却也有心机,他知道在最短时间内自己能做什么,能做到什么程度,苏离说得对,能用的人他都用了,能帮的忙他们也帮了,若是再将他们拉下水,便是害了他们。 第二百零一章 众筹集粮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姑娘,再这么打下去,将士们就快要坚持不住了,若是,若是在没有粮食,我们只能成为东蛮人的活靶子。” 伊人看着端上来的野草汤粥,指腹捏着汤勺不断摩擦,“我们能用的还有多少人?” “不足七千。” 闻言,伊人不由沉默,无书舍已是弹尽粮绝,根本无力供给,东蛮人虽然没有一举进攻,但在早几日前便开始加大攻势,大有试探的意思。 他们凭借出其不意,生生扛了下来,眼下再次断粮,士兵补给不足,本就虚弱,再加上现在气势低迷,他们没有士气,更难打胜战。 “景明还要多久才能抵达。” 严子峻犹豫了一下,“最快也要明日午时。” “明日,午时?”伊人在心里揣摩,岚城被封,京都的人不知道,景明的人进不来,只能绕路而行,自然也比计划的时候晚一些。 只是明日午时,太晚了。 他们今日打了一场,伤亡惨重,东蛮人一定会乘胜追击一举攻破都城,最后一道防线,他们明日若是不能护好,天微亮,东境就会易主。 但是眼下他们无粮,连最基本的体力都没办法恢复,根本无法扛到明日等景明送粮来,也根本无法与东蛮人抗敌,这盘棋,太难走。 伊人有些难过,不由在想,若是十七遇到这样的事,会怎么解决? “姑娘,吃点东西吧。” 醇香馥郁的香气在房间蔓延,伊人瞬间扣住了小挑的手腕,声色俱厉,“哪来的?” 将士连粥米都吃不起,却还能往她这里送肉汤,这要是传出去,那些将士该如何寒心。 小挑刺痛,强忍着泪水,“是门口那些乞丐给的。” “乞丐?”伊人吃惊,“给你送来的?” 小挑摇了摇头,“他们送来的铜板,说着他们讨的,让我去给姑娘买点肉食补一补。” 这群乞丐为何会给她送银子? 严子峻道:“他们原先是跟随十七将军的。” 这样就说得通了,他们应该是收到京都的消息了。 “小挑。”伊人突然道,将那碗肉汤放回食篮里,“备马,我要去无书舍。” “姑娘,这个时候去无书舍干什么?” 小挑匆匆跟上,严子峻跟随护其左右。 三人一路打马去了无书舍,匆匆进了无书舍。 话说,你活着得到所有的庇护,都是别人在替你抵挡罪恶,眼下这样的景象便是最好的解释。 不管将士们在经历什么,未曾经历的人们,依旧岁月静好,无书舍一入往常,寂静中带有别样的喧嚣。 她让小挑支了一大口锅在书舍门口,“将这碗肉汤分下去,每人一碗。” “每人一碗?”小挑不由震惊,“这里拢共就两小碗,怎么可能分的匀。” 无书舍众人也挺到了,纷纷笑她,好言相劝,让她量力而行,不必逞强,伊人只笑,端了一杯凉茶细细的品。 逐渐有人围过来,开始窃窃私语,都在说这怎么可能每人分得了一碗,正当小挑一筹莫展时,严子峻从院里提来了两个大桶,两下就将桶里的水倒进锅里。 “倒进去。” 小挑犹犹豫豫,将那碗肉汤倒下去,就有人疑惑,“全是水,这怎么喝?”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复合,伊人视线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最后落到了那群书生身上,“那你们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每个人都喝得到这碗肉汤。” 书生自负,七嘴八舌就出了好几个点子,又被人推翻,最后说来说去,竟然还不如这个办法。 气氛沉默下来,锅里的水也开了,咕噜咕噜冒着热气,仅剩的一点肉味,在空气里蔓延,小挑打了第一碗要递给她,伊人手指往书生那处随便一指,“先给他们吧。” 严子峻和小挑两人,便一人打,一人送,给无书舍的众人没人都分了慢慢一大碗,随后又去打了水倒在锅里继续煮。 众人面面相觑,端着那个甚至没有冒油星子的汤好奇,“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各位尝尝是什么味道。” 就算是单单烧一锅开水味道都要比这好不少,这一大锅水里加了那么一点肉汤,只有肉沫泡子的味道,腥得很,众书生抿了一下口便不愿意再尝试。 虽说他们苦寒弟子居多,但野菜汤的味道也不知比这肉沫泡子味好得多。 伊人瞧了他们的举动,并不言语,听他们天南海北聊着这肉汤的味道,惹得守在外面的人纷纷好奇。 待第二锅烧开之后,小挑便一人一碗分到他们手上,第二锅,甚至没有了肉沫泡子的味道,像是没有洗干净的锅,生了锈,那开水一冲,让他们喝。 这味道让人难以接受,纷纷将肉汤涂了出来,更有甚者,直接对伊人打骂。 “你们觉得这碗汤难以下咽,可我边境将士,如今连着一碗肉沫羹汤都分不到。” 众人停下来,好奇地打探着她,伊人缓缓走到众人面前,“小女北境镇国将军之女,奉旨支援东境。” “本郡主,非皇天贵女,可我有红妆十里,画面千扇,可诸位手里端着的这碗汤,是街边的乞丐赠我的。” 伊人分明能听到他们的私语,众人对她的好奇似乎愈发强烈。 伊人不紧不慢,“我大燕将士受难东境,眼下粮草不急,还望各位支援。” 她的请求太过苍白无力,并没有一个人应承她,甚至有人放下了碗,转身走了,一个人走了,第二个人也不会待多久。 伊人有些难过,“他们是大燕的臣民,若非为了守护这一方国土,他们也该像你们这样,对这碗上不了台面的肉汤嗤之以鼻,他们本可以与妻女团圆,在家孝顺父母,可现在,他们守在东境,就在你们身后的这面城墙上。” 有人停下脚步,也有人虚伪地看着她,看看她还能说些什么大义凛然的话。 “打了胜战,你们夸他们英勇,过后便将他们忘了,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们为你们承担的痛苦,若是败了,你们的唾弃,辱骂,甚至比他们的挫败感来得还要快,怪他们没有本事,怪他们只会吃白饭,也怪他们让你们成了无辜的人。” “可这世上没有人比士兵更无辜,他们冲在前线,死了便死了,没有人给他们收尸,若是侥幸活下来,要么活在战败的恐慌中,要么,活在你们毫无意义的称赞里,惶恐度日。” 伊人有些哽咽,“你们为什么如此心安理得呢?不是他们挡在那里,这个城早就破了,你们以为你们还能在这里阴阳怪气的讨论这一碗肉汤?这碗汤,我若是拿个他们任何一个战士,他们都会感激涕零,誓死要报这一碗肉汤的恩。” 夕阳已经落山,此时是炊烟升起的时候,百姓人家该停下劳作,安安心心吃一顿暖和的饭了,可现在,却在这里听她讲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伊人有些累了,深吸一口气,,“我不希望是因为我“大义凛然”的话绑架各位的道德,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帮一个忙,助东境全力渡过这个难关。” “你们今日每捐赠的一分粮,只要我还活着,我便是穷尽一生,也会加倍还清。” 说着,她稍稍弯下背脊,“各位,拜托了。” 身后小挑泪流满面,俯身跪下,是请求的姿态,一向站的笔直的严子峻,也弯下自己的脊背,他身上还穿着铁甲,上面还沾了泥土。 众人沉默下来,空气里只有肉腥味在飘散,伊人还是没有忍住,眼泪滴在了鞋面上,她甚至能听到,那是她心寒的声音。 她扶着腰,慢慢起身。 “叶姐姐,这个给你。”铜板相撞的声音响起,伊人震惊的抬头,就见浑身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惦着脚尖,将手上两个铜板伸在郭面上递给她,他脸上黑黑的,只有眼睛还算明亮。 伊人看着他递过来的两个铜板,摇了摇头,“我不要钱,我要粮。” 小乞丐犹豫半响,收回了手,伊人欲转身离去,就见眼底突然又出现了那双脏兮兮的手。 “喏。”小乞丐再次垫着脚尖,将那个冷得发硬,还有些黑的馒头递给她,他笑着,伊人却哭了。 她接过那个馒头,重重行了一礼。 不知作何感想,只是觉得,有些人挣扎了半生,不如一个乞丐孩子,来得潇洒,懂得感恩。 无书舍领事摇了摇头,往后院走去,聚集的人也纷纷散去,书生们也成沉默地走开,只有那个小乞丐坐在台阶上,小口小口的喝着汤,听说是肉汤,他喝得一脸满足。 伊人站在门口,身前依旧是那口大锅,静静地注视着天上的皎月。 “嘭”的一声,无书舍粮食扛着一个麻袋放在她面前,憨憨地笑着,“我这里只有这么些了,姑娘等我回家拿些钱,我去李婶家米铺再换些来。” 说着,他便抹着汗,匆匆赶往李婶家去。 伊人有些震惊,小挑和严子峻也不明所以,就见四面八方不断有人涌来。 “这是些玉米面,不值钱,家里还有,我再去给姑娘拿些来。” “自家下的土鸡蛋,虽然不多,但是个头大,营养不必那肉汤少,姑娘先拿去。” “还有我这,我经商有些路子,鸭子比别的地方进的便宜,若是将士们不嫌弃,就拿去,我那里还有些鸡。” “米粮我再去换些,您等等。” “我这里有些蒸好的馒头。” “还有我......” “我这里也有......” 面前堆满了高高的粮食,不断有人送来,每家每户送来的不多,但是每家每户都送这么一些,便是许多,小乞丐莫名其妙地看着,退的远远的,有滋有味地喝着那碗肉汤。 一种无言的感动在伊人心里满眼开来,她静静的看着,同样深深行了一礼。 百姓饶了绕头,挥了挥手臂,不好意思地躲开了。 百姓将粮食送到了军营,见到了他们精神不济的样子,纷纷要留下来帮忙,于是,那一晚,百姓与士兵同桌,他们一起做饭,一起吃饭,听他们讲着战场上凶险的故事,成了不相识的朋友。 那晚过后,将士不再是普通的将士,他们成为了被人理解的将军,不再是孤生一人守在边境。 也是为以后铺路。 师出要有名,之后他让乞丐去查了雷浩一行人的污点,将他给纠察坊的人,纠察坊的人联合李如言来个瓮中捉鳖,将他们的罪当场定死。 与此同时,他让安生将萧野的所作所为透漏给无书舍众人,让他们对萧野产生猜忌,也是让萧野看清,他想要丢弃百姓的想法多么愚蠢。 雷浩这边暴露之久,沈其峥在宫里行动,假意放了一场大火,惹得百官心急,证实萧野囚禁家眷一事,随后谢忱一封辞官信,将此事逼到一个僵点,萧野不得不做出举动。 为了大局着想,他必须放人,最后自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吃了个闷亏。 虽说十七这局赢得漂亮,但也如苏离所言,他能用的人都用了,往后的路,走得便要难写。 而东境那边还未落实,小娘子,也不知怎样了。 他望向一脸淡定,还在下棋的男子,“你请我来,就是为了请我看这一场举足轻重的戏?” “你以为这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结局,公子大概不知,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一切都是可以抛弃的” 十七不慌不忙,落下了一子才道:“十七自暴身份也要将先生留在此处,以先生的聪明才智,不会想到我只有这一个手段罢?” 苏离心神微动,目光豁然看向皇宫的方向,天边泛起一丝黑烟,萦绕在皇城的上空。 天亮寅时,宫城失火。 苏离垂下眼眸,见面前下了一夜的棋局,棋面混乱,大有鱼死网破的意思,苏离执了白子落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刚好挡住了十七的后路。 十七看他波澜不惊的样子,对他愈发好奇,丢下了手上的黑子,“先生曾经帮过我们,也曾说所求与大道相同,我对先生实在好奇的很。” 苏离避开他的问题,清冷的声音响起,”她怎么样了?” 十七脸色骤变,“你怎么回事这个样子的?” 谁也说不清。 第二百零二章 进宫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翌日。 伊人亲自带兵讨伐东蛮,既然要迷惑他们,那她女儿身当将军,才是最让他们迷惑的。 小挑早起给她梳妆时,眼眶微红,小心翼翼的,生怕将衣袍弄皱弄脏了,她不看她,却夸她好看。 她手指抚上衣襟的那两个字,指尖微颤,不忍再去触碰。 那个少年的阿姐,最终还是穿上了战袍,走上了她叶家血液里注定会走的路。 易却纨绮裳,洗却铅粉妆,驰马赴军幕,慷慨携干将,这样的景象惹得众人纷纷侧目,伊人张扬的马尾,像极了某位公子。 百姓送至城门,严子峻已经整装等待,还有一群刚穿上军装的人,严肃又兴奋的候着,只有守在城门的人懒散站着,全当自己置身事外。 伊人旋身上马,没有立即启程,而是掉头直逼三名副将,长剑指着他们,唇角微笑,“我警告你们,给我护好城门,就是死,你们也不能比任何一个百姓先死,尸体给我垒在这,也要给我守着。” “他们!”她指着那群百姓充当的士兵,“一旦前线崩溃,立刻开放城门让他们进去,胆敢让他们挡在你们面前,死!” “大燕儿郎,可以败,不能退,若不然,你只管当你的懦夫,比不上我一个女人罢。” 她似嘲弄又严厉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回过神来,只有她红色的背影在马背上驰骋。 三人握紧了手上的拳头,眼里含着怒火,“给我守好城门!” 此战,难是难了些,不过赤色的身影终是回来了,那扇城门终是没有破,也终于等到了景明的到来,他们不再为粮草所困。 萧予安听着传来的消息,无意识笑了出来,意识到什么,笑容一瞬间便凝固,随后荡然无存。 “吩咐下去,加快速度,直抵京都,不必收复四境。” “是。” 萧予安愣了一下,“齐落,你最近,都不问我为何。” 齐落怔了一下,恭敬道:“陛下自然有您的道理。” “是啊,我自有我的理。”萧予安看着北境的明月,月亮很大,似乎离他很近,他伸手去抓,却又什么都抓不到,不由失笑,“齐落,其实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公子。” “我知道您没变,所以我一直在您身后。” 北境的月色很美,美得惊心动魄,萧予安却还是喜欢京都的月,美得朦胧,让人对它总会多几分期待。 京都。 早晨下了雨,安生蹲在楼顶上嗦面,看着地下来来往往走过的严肃的将士,朝底下嘟嚷,“将军,咱们真的就这么等着?陛下大军明日可就抵京了,到时候,想死都由不得我们了。” “急什么,我叫你做的事都安排好了。” 安生跳进窗户,就见十七拿着一本书,及其正经的看,若是不了解的,还以为他在看什么了不得点书,实则是在看《将军娶媳妇》,十七有这毛病,只有真正紧张了,才会看书,看的还是写不着调的书。 他蹲在板凳上,“这么大阵仗,真的就我们两个人?” “不然?” 安生瘪嘴,不说话。 萧予安大军浩浩荡荡来京,萧野因为雷浩一行人事情败露,手上无将可用,遂以诛杀叛贼的由头,亲自出征,因为时间急,又是临时调令,因此才会如此混乱,街上来来往往都是走动的将士。 两人吃了面,又缩回被窝里安安生生睡了一觉,一觉睡到了天黑,十七将安生拉扯起来,“干正事了。” 安生迷迷糊糊坐起来,最后问他一遍,“将军真的要一个人进宫?” 十七不语,换上了干练黑袍,将头发又束了两圈,又将萧予安送他的那把短剑细细地擦拭一道,起身从后门进去。 安生换了夜行衣,飞檐走壁躲进了树干,十七从正门出去,朝对面面馆的李如言点头示意,拐进小巷,收到了梁温酒的暗号,于是一路行之南街小巷。 南街是京都最穷的地方,几条小路的距离,却是里皇宫最近,他打算从这里进宫,脚步猝不及防在小巷深处停了下来。 十七自诩是个好汉,一般不与人结仇,也不大愿意让人掺合自己的是,眼前这人却生生挡住了他的路。 “你打算就这么去?” 十七看着挡在他面前的人,手渐渐扶上刀柄,眼里带有杀气,“你想阻止我?” “皇宫里有禁卫军,有他的亲卫,还有巡逻的士兵,单凭你一个人,去就是送死。” 十七沉下声,“他明日要出征,今夜百将调令,正是皇宫守卫最薄弱的时候,也是我最好的机会。” 沈其峥自然知道,便是宫变当年宫变,皇宫守卫也没有像今日这般薄弱,萧野不知道他回京了,若不然,一定不会如此掉以轻心。 沈其峥突然跪下来,身后几人也附和跪下。 “你们什么意思?” 沈其峥抱拳,以臣服的姿势,“请将军准予我们参战,共同对抗反贼。” 猝不及防的转变十七还没反应过来,“你们值不值得你们在干什么?” “沈家祖训不得参与这些,你这么做,可曾想过你身后的将士?” 沈其峥闻言,眼神越发坚定,“我们沈家只遵忠君。” “我身后的兄弟们。” 他未言,身后几人只沉默地跪着,再明确不过的表态。 “我知道你差人,也知道有的是人愿意帮你,但你不愿意连累他们。” 十七松开刀柄,蹲到他面前与他平视,“你就不怕连累你们?” “我们是兵!” 身后的人正色道:“如果连我们都不能冲在前面,谈何保家卫国。” 十七闻言,笑了笑,“你有多少兵可以用?” “禁卫军。” “全部?”十七有些许震惊,他以为他手下的兵也就是臣服与他沈家的兵,“可想好了,若是此战败了,便是全军覆没。” “呵。” 十七进宫,乃是下下策,如今他手里有了兵,便可以换一条路,即便神算不大,也足矣让萧野重创。 南街乞丐巷聚集了一众人,王荣焦急的在房内徘徊,见到了十七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人都在这了,怎么安排?” 他让王荣带着京兆尹的人来南街乞丐巷汇合,也没有想过他会找那么多人,视线在那群府兵身上流转,他们也在打量着他。 “都交代清楚了?” 王荣揩了揩额上的汗水,“都交代清楚了,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他们都是自愿的。” 一句自愿的,让十七为止心动,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众人沉默地看着他。 他们从院内站到院外,他惯会给他们惹麻烦,有些人见过他,十七站在最高的阶梯上,手便端着一个缺了豁口的酒碗,“你们可知自己选的是怎样的路?可知皇位上做的是怎样的人?可知东境现在遭受着怎样的磨难?” “知!” 所有人齐声到了,十七声音有些哽咽,“你们可知,你们今天的决定可能会让你们后悔。” 这时有人沉默下来,人群中有人却道:“以后后不后悔不知道,现在若是不无,肯定会后悔。” 十七轻轻一笑,笑声带有嘲弄,接着道:“我十七不是什么英雄人物,却也知道忠君孝义。” 所有人静静的注视着他,那个军中浪子,此刻是何等的正义。 “天亮之前,北境大军会抵京,若是我们不能打赢这场仗,大军压过,京都将不复存在,而我若是阻止了他们,萧野便会让京都血流成河,萧野为君暴戾,为臣反骨,我等绝不容先辈的心血亡在他的手里。” “今夜宫中无将,我将和禁卫军配合,将萧野拿下,以此控制京都,王需要诸位助我进宫,并困住宫外萧决的脚步,若宫中释放信号弹,请求诸位不惜一切代价,将城中百姓疏散与郊外。” “天亮之前,我将以控制都城来劝解北境军,若是我回得来,再来敬各位英雄好汉一杯酒,若是回不来。”十七视线扫向众人,勉强道:“若是我回不来,大伙权当我小十七忘恩负义,负了你们。” 听到这话,所有人目光逐渐狠厉,眼里有熊熊热火在燃烧,十七将目光落到他们身上,扬声道:“先辈列祖在上,十七在此立誓,以我大燕儿郎热血身躯,誓死护我家国领土,无论今夜成与败,不辱我将使命。” 言罢,十七将手上的大碗酒一饮而尽,而后将碗掷于地上,清脆的响声响起,坚定了他们的决心。 酒罢,十七朝他们抱拳作了一揖,他们深深回了一礼,而后王荣带着他们整齐有序地退了出去。 十七目光一一落在他们身上,眼里有热血划过,沈其峥上前将盔甲递给他,心里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这样一个人,他有凝聚力,让人臣服,也让人感觉依靠。 小巷外面传来了喧嚣点声音,等小乞丐急急忙忙跑进来,几人才起身准备,“走了。” 几人悄无声息走出小巷,见外面兵荒马乱,到处都是巡查的士兵,躲在了暗处,朝远处点头示意。 安生一跃跳上楼顶,飞檐走壁,吸引了巡逻士兵的目光。 有人大喊,“刺客,抓刺客!” 十七几人借此躲开了他们的视线,直奔宫门,沈其峥扬声道:“开门,快开门!” 守卫的人阻拦不及,猝不及防被涌出来的人割喉,他们毫发无损的进了宫,便将宫城大门落了匙,宫城里外,是两个世界。 禁卫军埋伏在暗处,就等着一声令下,等到他们进了宫,十七大喊,“活捉萧野,不要恋战。” 于是所有人直奔主殿。 与此同时,安生假装刺客,在京都引起一场骚乱,京兆尹的人借口抓抓贼,满京都跑,借此扰乱那些士兵,京城一阵兵荒马乱。 京城乱了,满京都的小乞丐开始闹事,将那些士兵围得团团转,民间纠察坊的人再次扣下了他们的武将,无书舍的人的人借口他们执法不当应发混乱,在城门口对那群士兵破口大骂! 萧决站在城楼上,面色愈发沉郁,“怎么回事?” “都是底下的人的一些小事,其余京兆尹那边在办公事,都不是什么大事。” 萧决收回视线,目光放在了城外,“让他们赶紧整军,天亮前务必聚集完毕。” “是。” 萧决没放在心上,眼下萧予安大军即将压阵,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件事上,根本无力关注城中的事情,十七便是借助这一点,迷惑他的视线。 这个时间当口,是最紧绷也是最容易放松点时候,他便等了这么几天,专门在这个时候下手。 萧野正在与百官商讨战后事宜,他亲子出征,按理是要在前一夜提前吃个庆功宴,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喧嚣打斗声萧野听罢,有些恍惚,“外面什么声音。” 苏离眼睫微颤,听着底下的人来报,“陛下,反了反了!” “谁反了!” “禁卫军,还有,还有......” 还有谁,他也不知道,萧野反手将人踹开,外面打斗声愈来愈烈,萧野是打仗出身的,反应极快。 也是为以后铺路。 师出要有名,之后他让乞丐去查了雷浩一行人的污点,将他给纠察坊的人,纠察坊的人联合李如言来个瓮中捉鳖,将他们的罪当场定死。 与此同时,他让安生将萧野的所作所为透漏给无书舍众人,让他们对萧野产生猜忌,也是让萧野看清,他想要丢弃百姓的想法多么愚蠢。 雷浩这边暴露之久,沈其峥在宫里行动,假意放了一场大火,惹得百官心急,证实萧野囚禁家眷一事,随后谢忱一封辞官信,将此事逼到一个僵点,萧野不得不做出举动。 为了大局着想,他必须放人,最后自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吃了个闷亏。 虽说十七这局赢得漂亮,但也如苏离所言,他能用的人都用了,往后的路,走得便要难写。 而东境那边还未落实,小娘子,也不知怎样了。 为了大局着想,他必须放人,最后自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吃了个闷亏。 虽说十七这局赢得漂亮,但也如苏离所言,他能用的人都用了,往后的路,走得便要难写。 而东境那边还未落实,小娘子,也不知怎样了。 第二百零三章 萧野战败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铺天盖地的冷箭袭来,他们被逼的节节后退,伤亡惨重。 于此同时,萧决已经反应过来,带人镇压京都,王荣和纠察坊的人都被扣来,无法行动,萧决扣住王荣的下巴,“说,到底怎么回事?” “忒!”王荣吐了他一口口水,漏风的门牙嘿嘿笑着,看起来无所畏惧,萧决气急,将人提起来,悬挂在城楼,还保持着几分理智,咬牙切齿,“是谁?” 王荣不理他,甚至唱起了歌谣,不着调的调子,依旧是那首小乞丐们唱的歌,那首叫娃娃回家吃饭,让人莫恨君王弃。 歌声穿透城墙,在京都每一个慌乱的角落回荡,那些制造混乱的人们纷纷停下来,直到他的歌声消失,他的身影从城楼上划了下去。 “将所有闹事的人,给我抓起来。” “将军,不好了,北境大军过来了。” 城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欢喜声,萧决回头望去,就见一队大军奔来,夜里看不起他们的身影,只有铁骑让人听了为之振奋的声音,人数不少,都是精兵,萧决握住了手上的剑柄,“警戒,守城。” 右词带人从北境赶来,因为十七的吩咐,他们一路上都是紧跟萧予安的进度,几日前萧予安突然加速,而他们路上碰到了谢忱一行人,他们被萧野的人拦住,东境情况紧急,他们帮谢忱平定之后已经乱了十七给他们的吩咐,紧赶慢赶才在萧予安北境大军抵达之前到达。 萧决不知道他是十七安排的,就以为是北境大军压过来。 “殿下,怎么办?” “守住城门,绝不可让他们进来,天亮之前,陛下会整军出发,弓箭手准备,沉住气。” 萧决沉住气,没有动手,反倒派人将京都的人控制住,右词领军守在城门口,未动,两方无声的战争打响,萧决在等萧野的人号令,右词在等十七的吩咐,两方人都在不知所云的坚持着。 十七带人冲上长阶,又被杀回来,他们手上只有禁卫军,损伤惨重,若是再下去,坚持不住,十七回头看了一眼,朝沈其峥大喊,“护送我上去。” 沈其峥自身难保,听到他的声音瞬间围上去,萧野见状,长臂一挥,“放箭”。 箭势加大,十七就算是有七头六臂也冲不上去,禁卫军退到长阶下,他们寸步难行,萧野的人居在高位,几乎没有什么伤亡,十七半跪在地上,手撑在剑上,喘着粗气看着台阶之上的萧野,目光狠厉。 “就凭你和手上这几个兵,你以为你就能闯过皇宫,勤王将军,十七,你太把自己当回事。” 十七失笑,用手指腹擦去嘴角的血渍,缓缓站起来,剑指萧野,“将军也是领兵打仗的,不会不知道军营里逞英雄可是大忌?” 萧野眉峰一挑,转动手上的板指,静静的打量着他,就听见十七突然道:“可我十七生来就是英雄,专干常人不敢的事,我家将军也拿我没有办法。” 说着,他突然往上冲,萧野眼睛一眯,“放箭!” 十七侧身躲过了第一轮攻击,手臂被擦伤,眼看第二轮攻势就要压下来,十七突然大喊,“李大人!” 李如言闻言,不顾身前的阻难,跑出了大殿,一人冲出去,将怀里的烟雾弹扔出去,百官乱作一团,全部冲散出去,与此同时,禁卫军一拥而上,弓箭手看不清眼前的局面,不敢随便放箭,怕伤到萧野或者哪个大人物,十七凭借这个空子,直奔萧野,萧野见状,弃了弓箭手让人迎战,双方开始厮杀。 十七单打独斗,一人冲到了萧野面前,与他只有两个台阶的位置,剑指萧野,眼下这局势,已是萧野无可避免,萧野见状,挥剑迎接。 这是一场两人期待已久的较量,萧野想要北境军,但是北境军不受控制,叶枫是个完全不懂时势的老顽固,能与他的徒弟交手,也是一场让人期待的战争。 说实话,他萧野自认不输十七,论心机,他在朝堂半辈子从不怕与人比这些,比胆量,他戎马半生,也从来没有怕过,唯独输在轻敌,十七每一招都出其不意,萧野甚至不知道他身边有这样一个敌人。 萧野戎马半生,虽不及十七年轻,但是上过的战场比十七多,十七在他面前,就是个毛头小子,十七与他对峙,用的是军中那一套,萧野节节压制,将他压在剑下,嘲笑道:“跟我比,你太年轻。” 十七执剑挡住他的攻击,半跪在地上,听到他的话,邪魅一笑,“是吗?” 那一抹笑,带有深意,萧野看不明白,就见他突然撤剑,两把剑刃相碰划出尖长刺耳的声音,萧野反应过来,手上的力道却撤不下来,条件反射往前扑去,十七趁机侧身滚出去,萧野顺势落下来的长剑划在他的脖子上,他一跃起身,反肘打在萧野肋骨身上,萧野往侧身飞出去,撞在柱子上。 就在此时,十七双手执剑,起身一跃,挥剑朝他劈去,萧野见状,出于本能将指向十七,两把剑刃在相错,在刺进去的那一瞬间,十七却偏移了手上的动作,原本刺进萧野胸膛的剑刺穿了他的左肩。 一缕黑色的墨发缓缓飘在地上,中间掺杂着一截黑红相间的云烟绸缎,长剑在他的脖子划过,泛起一丝痕,有血迹缓缓冒出来。 萧野低头看着刺进左肩的剑,突然大笑,“你不敢杀我,你要是杀了我,那位太子,就会变成和我一样的人。” 十七将剑又刺进去一分,萧野声色愈烈,“你不杀我,你还是会败,你回头看看,你看看自己的决定是多么的愚蠢。” 漫天的嘶吼声在偌大的皇宫回荡,沈其峥他们还在奋力厮杀,人数不敌,他们消耗太大,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却没有一个人转身放弃。 “让他们停手!” “有种你就杀了我!” 萧野还在笑,笑得癫狂,面目狰狞的看着十七,“十七,你赢不了,赢不了!哈哈哈哈哈......” 十七隐忍着怒气,额上青筋暴起,萧野不能死,他若是死了,萧予安就算坐上了皇位,也会遭天下人质疑,他会变成和萧野一样的人,这样一来,他们所作的一切,先帝布的所有的局,都成了空谈。 可若萧野不败,这场战争不会停下,他们必败无疑,萧予安的大军压过来,京都也将不复存在。 “看到了吗?你选的本就是一条死路,天底下怎么会有干干净净的路,所有的路都是人踩出来的,路上全是尸骨,你就是个傻子!” 傻子? 他就是傻子,是个只懂知恩图报的傻子!是个忠君孝义的傻子!是个沉迷美色的傻子!十七不否认,但不代表他就要认输。 他拔出刺进萧野左肩的长剑,后退两步,坚定地看着他,“我不会赢,但我绝对不会输。” 说着,他转身冲入人群,和身后的沈其峥一起并肩作战,萧野看着他的举动,似乎觉得愚蠢,靠在柱子上狂笑,“就算你赢了又怎样,你活下来,只会被猜疑,被忌惮,被利用,就像你的将军,一辈子,到死,也不能落叶归根。” 十七对他的话充耳未闻,愈加奋力地厮杀,此举似乎激怒了萧野,他发狂一般指着十七,“你不是自诩大义?你看看你身边的人,他们一个个因你而死,你就是自私鬼!” 闻言,十七停下来,沈其峥和禁卫军守在他的身后,身边的人不敢靠近他,十七执剑一步步向他走去,扬声道:“我不是什么英雄,我也没想过我能扛得起那么深的罪孽,我敢来,自然是因为我抱着必死的决心,也因为你的仇人比我想象的多。” “什么意思?”萧野骤然回神,就见四面八方涌来萧家兵的人。 情势急转而下,沈其峥大喊,“冲!” 禁卫军一拥而上,仿佛又重新有了斗志,萧野的人被打得猝不及防,节节后退。 萧野不知道何处涌来的萧家兵,他第一反应是萧予安回京了,想要撤退出宫,大军都在宫外,他大权在握,更有胜算,回头却被一个面色童真的人拦住,男子将剑架在他脖子上,毫无畏惧。 “你不是萧予安的人,你是谁?” 苏乞扬了扬下巴,萧野回头望去,就见殿内一袭白衣。 苏离似乎是吃饱了,放下手上的金筷子,用帕子细细的擦拭了唇角,又倒了杯茶,不紧不慢的喝下去,才起身往外走。 萧野见是他,有片刻震惊,“是你!” 场面已经控制下来,苏乞放开了他,眼下萧野是穷驽之末,也不再挣扎,反倒去问十七,“这就是你最后的底牌?” 十七看着一步步走来的男子,没甚在意,“不是我的,是先帝的。” “先帝?”萧野久不闻这个人,有点忘了,现下听人提起,似有嘲笑,“是我小瞧我们那位陛下了。” 大风起,吹起他白色的衣衫,将他清瘦的身形勾勒出来,墨色的长发披在身后,绾了玉色的簪子,白袍随风而动,原来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眉眼间尽是冷淡。 “十七将军,别来无恙。” 十七读的书不多,但也知道“别来无恙”是什么意思,“我与公子,是故人?” 苏离不卑不亢,“将军这枚棋,是我挑中的。” 远处响起了号角声,天微亮,意为萧予安的大军即将抵达。 宫城大门依旧紧闭,萧决身上沾满了鲜血,看着周遭的厮杀,也听到身边的嘶吼,他看到蹲在角落的乞丐无措的看着他们,也听到女子惊恐的尖叫,他看到年轻人的人眼中憎恶的眼神,也听到年迈的老者绝望的呜咽,迷茫的站在那里,握着剑的双手有些抖。 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区区五千人,还能坚守至此? 天上绽开了五彩的烟花,响亮的喝彩声响起,皇宫败了,他狂笑,没有人希望他们赢。 天上下起了小雨,萧决缓缓丢下手上的剑,任凭长枪穿过,就此了结了他的一生。 与此同时,远处的号角声响起,众人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像是才回了魂,不明白这场厮杀的意义。 右词带人迅速占领高城,一场烈战下来,他们剩下的人不多,那所剩不多的人,衣衫不整,满身热血的站在城门口,等着萧予安的到来。 此战胜得艰辛,饶是萧野也想不到,他们为何胜? 他手上百万大军,光是聚集在京都的就有二十万,十七区区一万人不到,全凭借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和百无一用的书生,还有一群奇奇怪怪的纠察坊众人和兵力薄弱的京兆尹,竟然就将这二十万人马压制住。 “就算宫里没有人,那二十万大军你是如何压制的?” 十七坐下来吃饭,抬首看了一眼坐在上座的萧野,“将军以为,我大费周章将您手下的副将拉下马,就是为了让你无将可用?” 萧野瞬间反应过来,“兵符?” 安生手上拿着兵符,早在他们进宫的第一时间就将扣下来,不过余些迷惑萧决。 十七扯下一个鸭腿,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萧野见他无所畏惧的模样,“你已经拿下了京都,为何还在这里,你就不怕新天子真的踏平京都。” “不急,事情总要有个因果,就算是残局,也总要有个了断。” “你说是不是,萧公子?” 苏离没有任何反应,平静地喝茶,似乎就是一个局外人,听他继续道。 “我想来想去,也想不通公子的立场,公子既然能够号令萧家军,自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先帝陛下所有的一切都算计好了,没有理由最后一步算漏了,所以一定还有什么是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的,所以我在堵,先帝最后的棋子到底会不会出手。” 苏乞站在苏离身后,脸色微变,正欲反驳,就听到他家公子平静道:“吃完了?” 十七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鸭腿,随手抛开,“吃完了。” “上局对弈,觉得公子棋艺不错,可来一局?” 十七棋艺不精,全靠自己瞎摸索,胆大妄为,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他胆子大,常打得对手出其不意。 他看了一眼外头青白色的天空,似乎在盘算萧予安还有多久抵达,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马尾一扬,“公子请。” 故事的终落,总要知道万事的起因,故事的开头,是他们每一次相遇,都是别人的苦心经营。 第二百零四章 故事落幕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两人执子相对,每一枚落子看起来都毫无章法,实则两人都步步为营。 京都下起了雨,人群寂静,那分阴寒就越发突出,从刚刚开始,苏离就不时咳嗽,声影隐忍,似乎不想给人介意。 十七执子落下,“先生生病了?” “无妨。”苏离目不转睛盯着棋面,“将军时间不多了,可想好要同我说些什么?” 十七看了一眼日头,天已经大亮,再有几个时辰,萧予安大军便要抵达,他时间确实不多了,可他不止从何说起。 “在这之前,我有些问题要先弄清楚,先生是才是萧世子,是萧侯爷家传说离,成为禁忌的长子,新帝不过是为了避祸顶替你?” “是。” 苏离不否认,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 当年他体弱,平日离就极少出门,后来除夕夜宫变,萧侯爷将传闻夭折的皇长子抱出来一路去往北境,当时先帝已经有了大局,为了不让百官起疑心,萧侯爷便将当时只有三岁的萧予安顶替萧世子。 当时的说话是萧世子体弱,找国师算命要虚报两岁,平安度过襁褓时期才能安稳长大,当初知道苏离存在的人都已经秘密处死,而当时年值五岁的苏离一直秘密养在府上,直到年少养成,被派往京都,成为先帝埋在京都最深的一枚棋子。 由此,十七才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他看着从容不迫又有些羸弱的苏离,将自己心中的往事一一描摹。 “先帝一年前急召公主回京,是因为先帝的身子已经不行了,而你刚好查出户部之子一案,觉得这是个好时机,因为公主自小承载的是百姓的敬仰,新帝身边需要有人支持,公主便是最好的人选,你们的目的,是将公主培养成一颗可以引导百姓的棋子,所以你们给她权,给她制造各种事迹,让她成为先帝手上的天子宝剑。” “于是,你们将公主引到掌云间,故意让她参与户部尚书之子被刺杀一事,当初刺杀许自汉的人,还有一拨人也是你安排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参与金雀殿,彻查户部吏部贪污案,不仅如此,你们还将新帝也绑进来。” “一个万名敬仰的公主,一个勤王将军,只要新帝再做出些政绩,要将他扶持上位并不难,我原以为你们无非就是想要新帝登基,借我们的手除掉高擎和萧野,但你们的目标远不在此。” “户部吏部倒台后,你们没想到我们会对礼部出手,吏部胡含生是先帝的人,所以先帝才会两次开恩,都没有将胡含生定了死罪,而胡含生便是当时受先帝命令,与先帝登基之夜,带头清理公主陛下的人,百官害怕再出一个孝宣帝,于是附议将太子送出去,先帝借机给公子造了一个天命公主的名头,将她送了出去,而太子留在宫中,是因为他注定就是要死的。” “文官落败后,你们便暗示公主建立新的文官机制,自此,你们的目的达到了一半。” “之后……” 之后便是假象的国泰明安,他们自此才真正开始落入先帝的棋局,如果说引诱他们推翻文官,那么接下来的路,便都是在给萧予安铺路。 先帝自知自己时日不多,于是给太子和萧世子造势,并假装要十七入仕途,让萧野误会先帝要开始培养自己的党羽,当时新文官初立,萧野的人没有办法插进去,又以为先帝要开始培养自己的党羽,于是有些心急,开始准备行动。 先帝明知道是萧野故意透露边防布防图造成西南战败,还是执意派萧元君前去,就是为了给萧予安让位,萧元君的存在是萧予安不能名正言顺的理由。 后来太子战败,先帝派萧予安前去支援,目的也是将他摘出京都那场风波,他时日不多,太子战死,萧野大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先帝不能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设计逼萧野不得不谋反。 此时,十七这颗勤王的棋子便开始正视启动,他当时并非触犯军规,而是领旨进宫埋伏,早在四年前,他就有了勤王令。 之后他们一路北上,萧予安身份败露,萧侯爷用尽最后的血气给萧野染上污点,夏侯爷将满门抄斩。 “说起来,萧侯爷被杀也有先生其中功劳。” 当初若非他将萧予安的身世告诉萧野,萧野或许不会这般走向极端,用这样的方式逼萧予安回京。 苏离没有什么反应,就像是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冷淡道:“他说他从未后悔。” 十七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怎样的纠葛,只是他知道他现在没有必要说谎,十七拉回思绪继续道,“我们一路被人萧野的人追杀,那一拨暗中帮助我们的人是你派来的,你想要我们安然无恙的抵达北境,与萧野正面对峙。” “叶枫将军说京都一直有人给他传递消息,当初截下萧家被灭门消息的人就是你,先生这一路,将自己摘得干干静静,做的可真不少?” 不经如此,早在十几年前,他便安排谋士在萧野身边,萧野的心智被磨,才会变成入京这般犹豫不决,百般猜忌的性子,之后更是利用这一点,逼得萧野直接坐上皇位,与萧决离心。 后来夏知书跳城楼,也不是如他们看见的那般,是他推夏知书下去的,而是夏知书自己的选择。 其中一环环一扣扣,苏离都不曾露面,但其中每一件事,都是他在给先帝传递消息,每一件事他都有参与,隐藏地如此深,十七不得不佩服,如此同时,他还有些忌惮。 “我只是不明白,先生既然能做到这个地步,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十七一个劲在讲,手上落子迟疑又再迟疑,每回都落在与棋局毫不相关的地方,苏离从容不迫应对,“将军这么聪明,不会想不到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值得三代王朝为此付出心血?” 孝宣帝从他父皇手里接过北境,就已经开始落子,先帝不过是顺着前朝的痕迹,开始落子,十七思虑了一番,想起他当初说的新王朝。 “你们的目的从来不是推翻萧野和高擎,你们的目的是想要建立一个完完整整全新的王朝。” “大燕皇权分割,文武对立,已经眼下百年,百官相互庇佑,贪污敛财,寒门子弟无法入仕途,就算倒了萧野和高擎,他们的根基还在,大燕的恶习还在,不将整个王朝推翻,这块腐败之地永远不会得到重生,所以,你们的目的从来不是萧野或者高擎,而是他们背后传承百年的文武官职。” 苏离不否认,轻轻笑了笑,“将军既然已经猜到这,不妨猜猜先帝一点过要公主参与这件事,当初先帝因为公主和太子这对龙凤胎,没少承受压力,他为何要这么做?他明明只要萧元君安安稳稳的当太子即可。” 此言一出,十七也有些恍惚,心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随即又将其推翻。 “将军这么大盘棋都猜出来,猜不出先帝这个小小的举动。”苏离进一步逼问。 十七愣了一下,道:“因为百官不会相信公主区区一个女子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因为先帝想要的不仅是一个新王朝,他还想要平等,天下男子与女子皆平等,公主是他们的信仰。” 十七有一种深深的无力,先帝这盘棋太大了,大到他甚至不知道哪一步才是他自己选的路,哪一步是先帝布的局,他自以为命中注定的相遇其实是别人处心积虑的第一步,他自以为将所有人算计,没想到到头来他才是那个被算计的人,这世界兜兜转转,他找不到路。 这样的无力感从他父亲将萧予安接回去开始,他就在没有出来过,这么多年来,这块石头一直压着他,他从来没有一刻是真正为自己活过,十七现在的感受他懂,但不代表他有资格干涉。 长久的沉默让这盘棋终是没有结局,苏离敛了他的黑子,开始自己与自己博弈,“那你可想过,你是为了什么坚持到现在?” “你以为陛下为什么选你?” “因为?”十七愕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半响才道:“起初是为了小娘子报恩,后来是我知道这是我身为臣子的使命,再后来,是因为,因为?” “因为你看到了萧元君的结局,看到了先帝的结局,你知道必须要让萧予安干干净净的登上那个位置。”苏离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你一直是这样做的,在你还理不清这盘棋局的时候,你就已经这么做了。” 苏离的声音一贯冷淡,一不小心十七就听进去了,仿佛一盆冷水浇下来,他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归于平静,不在怀疑。 坚定道:“是,我要他干干净净坐上那个位置,从未知道他身份开始,我就已经决定了,因为这是小娘子的愿望。” 这不是先帝为他选的路,是他自己选的路,先帝摆在他面前的不止这一条,他不过是顺从本心罢了,他本就是一个赤忱少年郎。 十七松了一口气,看到身后昏昏欲睡的苏乞,往外看了一眼外头的时日,“雨停了。” 苏离闻言偏过头去看了一眼,“太阳出来了。” “呵!”十七忽然就笑了,直起跪麻的腿伸了个懒腰,又恢复了往日那般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是脖子上的血痕平添几分邪魅,他看着自始至终从容不迫的苏离,“我要走了,先生不跟我一起走?” “许久未见太阳,贸然出去,只会伤了自己。” 他还是一个人,自博自弈。 他不知该用怎样的目光去看那个人,那个人不知情地偷换了他的人生,他算计了人家一辈子,有些人,一辈子注定就不该相见。 十七不勉强,宫里有他守着,他也放心,只是见殿门前洒下来的余晖,落了一地金黄,不免觉得遗憾,“先生可有话要我带给他?” “不曾。” “封城了!”安生将水囊递给他,“殿下登基第二日就封城了,城外发生几起暴乱,萧野也不管不问,再这样下去,京都要乱套了。” 京都的人被锁在里面,像个囚笼,没有了外界的物资的运输,这样下去,早晚要乱套。 萧野将这些人关在外面,长久下去,消耗这些百姓的耐心,他们有了情绪,便会闹事,这样待萧予安大军压阵的时候,首要解决的便是眼前的难题,消耗的又是他们的兵力,不得不说,萧野够心机,或者说是他身边的人,苏离够心机。 夕阳已经落下来,城门外还聚集着那些人,显然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十七看了一眼日头,翻身下马,“这样下去不行,必须要想办法进城。” “可眼下这个情况,不要说进城了,出城都难。” 十七牵着马往回走,走到了当初萧元君离京时送他的那个亭子,他们没有地方可去,到处都是流落的难民,只能找这个地方落脚。 安生牵着马去喂草,也不打扰他。 十七手指扣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心里不断在思索,萧予安大军压阵要不了多久,至多半月,他不打算停留,也没有像当初登基时说的那样刻意收复四境,反倒是直抵京都,大有直接讨伐萧野的打算。 小娘子现在没有粮草,坚持不了多久,他就算是要将粮草送过去也要写时日,所以时间,时间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夜色渐渐暗沉下来,远处泛起了一层雾蒙蒙的黑,十七突然道:“不能再等了,我今晚就要进京。” 安生也没大多意外,直言道:“进不去,萧决亲自在城门守着。” “我们进去不,不代表别人进不去。”十七抢过他手里的馒头,囫囵吞下去,“我问你,公主殿下站在哪边的?” “陛下这边的。” “对!”十七点了一下,“她是站在陛下这边的,支持的也是陛下,陛下身后站的是公主,公主殿下站的确实百姓。” “他萧野就算不顾百姓,也不能不要百姓,要不然他这个君王当的有什么意思?” 现在想来,十七隐约有点明白有何先帝费尽心思,固执地要给伊人这么大的权力了。 第二百零五章 你这帝王之路,终归是干干净净,没染半点污血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日光洒下的金黄,在京都的每一个角落流窜,试图给每一个经历黑夜的人们一点温暖,也将十七心里的那一点阴霾吹散,他从从未觉得,宫门这条路这般遥远。 最终这条路,从来不是先帝给他们选的,他本良善,先帝只不过是提前猜到了他的选择,可谁又说先帝的选择一定是对的,至少,他从来没有打算将萧予安放在这盘棋离,这盘棋离萧予安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局外人,而他才是故事的主角。 他救公主,惩贪官,师勤王,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往后的路,他也依旧是他。 萧予安停在陈门口,见面前站着的叶家兵右词等人,他们经历一番恶战,不同于北境军的威严壮阔,一个个看起来疲惫不堪,衣服上满是血迹,缺胳膊断腿守在城门口。 他不语,右词便也不多说,他们没有一点反抗之力,他们只剩不足五百人,萧予安二十万大军压阵城门,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必败无疑,却依旧不退。 萧予安来得比预计的快,他停在城门口,北境大旗在空中张扬,暖黄之下,风尘飞扬,可见他们是风雨兼程,一路直奔过来。 “你以为,就凭这点人,能拦得住我?” 右词不卑不亢,手握刀剑,威严地守在城门,“我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但我知道,只要我还活着,只要将军没有发话,我就不能让您进去?” “不自量力!” 说着,大手一挥,就要开战,冷漠的目光看不到昔日人人夸赞的璀璨,右词右手缓缓攀上剑柄,蓦然被身前的身影挡住。 梁温酒坐在轮椅上,守在他的面前,毫无畏惧地看着萧予安。 不知何时,身边已经聚集了百姓,他们守在两侧,将叶家兵围在中间,没有丝毫畏惧,眼里甚至有某种期待。 准备动手的北境军停下动作,有些犹豫,纷纷去看马背上的皇帝。 众人看不出萧予安的情绪,听见他道:“攻!” “等下!”弓箭已经搭上,下一秒就要射出去,齐落翻身下马,跪在萧予安马前。 “齐落!” 萧予安骑马走进几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齐落叩首伏在地上,“请公子三思。” 他再一次叫他公子,是在这样的情景下,萧予安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他骑马饶过他停在梁温酒的轮椅面前,等着他开口。 梁温酒恭敬行了一礼,“将军说,他会还给陛下一个干净的京都。” “他说什么,你便信?” “我信。” “你可知,他单枪匹马进宫,会死?” “我知。” “但是我更愿意相信,就算死,将军也会实现他的承诺。” 这是十七的魅力,萧予安一早就知道,所以他嫉妒,但是他知道,他永远不可能做到这样。 日头正烈,高高挂在天上,北境二十万大军,一动不动,守在城门口的百姓,不知为何而站。 直到哒哒的马蹄由远及近,众人一层层回头,就见将军一身黑袍,一柄黑剑,朝千军万马而去。 众人自动为他开辟一条道路,十七便是这般,停在了萧予安面前。 他风尘仆仆,满目疮痍,再见他时,依旧笑眼明媚,不见半点阴霾。 “我来了,你想要的京都,我给你拿回来了,别再丢了。” 身后高亢点声音响起,李如言带着一众百官,匆匆赶来,手上拿着一段白色锦帛,高喊,“恭迎陛下回京!” 闻言,百姓纷纷跪下,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是怎样点场景,许多年以后,萧予安依旧不能释怀,那日烈阳之下,百姓虔诚跪地,对他满是期许,没有半点怨言。 他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野已经认罪承认自己谋反,李大人手上拿的,是他的认罪书,只有一个条件,放过西境他的家人,还有不能问罪他手下的兵。” “十七,不要装傻,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他起兵北境,他弃了京都百姓,势要讨伐萧野,也曾扬言要在北境建立新的王朝,按理,京都百姓不当这样臣服于他,都巴不得他饶恕他们。 十七摸了一下颈脖上的伤口,发现血迹已经干涸,嫌弃地擦拭了一下,“你说他们?” 他指了指跪着的百姓。 “你沿路的消息都让我压下来了,他们只知道我是奉新帝的命令讨伐萧野,都在期待新帝的到来。” 萧予安闻言,面色有些难看。 他这番作为,自然是驳了他的意思,可那又怎样,他十七就是有这样的胆量。 “你要讨伐萧野,我奉命替你做了,你要建立新的王朝,诺。” 他拿出萧野手上的玉玺,“天下给你,随便你怎么建立,至于你要的新北境。” 他笑了笑,“那里从来不是权谋的战场,我们只为国而战。” “京都不该亡,北境也不该被淌如这趟浑水,你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冷不丁的一下,萧予安心被什么扎了一般,生疼。 “后来我想了很久,为什么我能这么安然无恙地回京?” “是因为你本来就没有打算留我。” “你知道,单单是凭借北境的力量,不可能与萧野对峙,萧野手上百万大军,而北境,镇守边境,能调动的兵力不足一半。” “不经如此,你知道战争势必会带来伤亡,眼下四境难安,若是内战,消耗的兵力不足以我们对抗四境,且百姓还会因此遭受难以承受的磨难。” “所以,你用这样的方式逼我出来,就是为了做戏给别人看,也是为了迷惑萧野,更是为了逼我。” “萧野不会想到我单枪匹马上京都,我在京都周旋,你知道我无兵无卒,一定会用百姓的力量,你想让他们都参与此事,是因为你想让他们真正明白一个国家的发展,不是一个君王的决定。” “而后你加快北下的脚步,是因为你知道萧野要聚集大军,倒时候我必定斗不过,所以你加快进度打乱了萧野的步伐,也是在逼我不得不行动。” “届时,我胜了,便是如今的局面,我若败了,萧野大军尚未聚集,你大可以与他一战,还有胜算。” 身后众人还跪着,汗珠从齐落额上划过,浸入黄土,他僵着身子,不知他家公子作何抉择,身后的百姓虔诚的跪着,期待他们的新王,十七便是在这样的景象,将萧予安的心思一点一点说出来。 萧予安不恼,自嘲道:“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突然想明白了,你若是真的打算攻打京都,早在我行动之前,你大可抵达京都,也不会容忍叶家兵守在这里这么久。” “至于你是什么时候有这样打算的,也许是你在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一刻,也可能是你见证了萧王爷和知微郡主的死,不论是什么时候,你都没想过,要弃天下不顾。” “陛下,你很像先帝。” 所有的事都要自己扛,擅长布局,也擅长迷惑别人。 萧予安笑了笑,“或许吧。”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决定好了这么做,不告诉十七,是因为他知道,一旦十七明白了所有的计划,那今天这一切不会这么完美。 百姓的醒悟变成了他的计划,士兵的警醒也变成了他的筹码,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才能揣测前行,才能让百姓和士兵真正的醒悟。 如今走到这一步,已经比他预料的好太多,至少他从没想过,他会是百姓眼中大智若愚的好君王。 日头正盛,十七的任务完成了,他心里有牵挂,不顾身上的伤,就此与萧予安告别,黄沙漫天,他独自前往东境。 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十七停下脚步,看向身后赶来的萧予安,萧予安脱了金色的铠甲,白色的衣袍散发这别样的光辉。 “我以为你会怪我?” “怪!”十七如实道,萧予安表情有些凝固,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我怪你做戏太认真,让我曾对你失望,我怪你让我和小娘子分开这么久,我怪你曾经真的想过,要放弃京都。” 他可以骗所有人,但十七知道,在他绝望至极的时候,也曾想过放弃京都。 萧予安闻言,笑了笑,“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十七抚了抚马儿的鬓毛,与他直视,“你要的京都,我替你打下来了,你要弃的三州,也有人替你扛,你这帝王之路,终归是干干净净,没染半点污血,没让先祖失望。” 先帝要他走的帝王之路,他看明白了,他这一路,走的无风无浪,干干净净,未染半点风霜,终是遂了他们所有人的意。 新的王朝终将会到来,而今这战,该是号角吹响,帝王归来。 “接下来的路,陛下只能自己走了,十七有自己想走道,那里有人还在等我。” “一路保重。” 黑色的身影绝尘而去,张扬的马尾消失在山坡的另一端,萧予安也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两人回头,走的是不同的路,十七的路,孤独寂寥,萧予安的路,辉煌喧闹,万民相迎,百官城府,十七给他很好的京都。 他在一片欢呼声中奔驰进京,不仅想起往日点重重,结拜时的一切历历在目,他们终是没有辜负自己。 太阳落到在高处,开始缓缓落下来,萧予安抬头望去,思绪飘到了遥远的北境,那里大雪纷飞,也想起黄沙漫天的东境,那里兵荒马乱。 待第二锅烧开之后,小挑便一人一碗分到他们手上,第二锅,甚至没有了肉沫泡子的味道,像是没有洗干净的锅,生了锈,那开水一冲,让他们喝。 这味道让人难以接受,纷纷将肉汤涂了出来,更有甚者,直接对伊人打骂。 “你们觉得这碗汤难以下咽,可我边境将士,如今连着一碗肉沫羹汤都分不到。” 众人停下来,好奇地打探着她,伊人缓缓走到众人面前,“小女北境镇国将军之女,奉旨支援东境。” “本郡主,非皇天贵女,可我有红妆十里,画面千扇,可诸位手里端着的这碗汤,是街边的乞丐赠我的。” 伊人分明能听到他们的私语,众人对她的好奇似乎愈发强烈。 伊人不紧不慢,“我大燕将士受难东境,眼下粮草不急,还望各位支援。” 她的请求太过苍白无力,并没有一个人应承她,甚至有人放下了碗,转身走了,一个人走了,第二个人也不会待多久。 伊人有些难过,“他们是大燕的臣民,若非为了守护这一方国土,他们也该像你们这样,对这碗上不了台面的肉汤嗤之以鼻,他们本可以与妻女团圆,在家孝顺父母,可现在,他们守在东境,就在你们身后的这面城墙上。” 有人停下脚步,也有人虚伪地看着她,看看她还能说些什么大义凛然的话。 “打了胜战,你们夸他们英勇,过后便将他们忘了,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们为你们承担的痛苦,若是败了,你们的唾弃,辱骂,甚至比他们的挫败感来得还要快,怪他们没有本事,怪他们只会吃白饭,也怪他们让你们成了无辜的人。” “可这世上没有人比士兵更无辜,他们冲在前线,死了便死了,没有人给他们收尸,若是侥幸活下来,要么活在战败的恐慌中,要么,活在你们毫无意义的称赞里,惶恐度日。” 伊人有些哽咽,“你们为什么如此心安理得呢?不是他们挡在那里,这个城早就破了,你们以为你们还能在这里阴阳怪气的讨论这一碗肉汤?这碗汤,我若是拿个他们任何一个战士,他们都会感激涕零,誓死要报这一碗肉汤的恩。” 夕阳已经落山,此时是炊烟升起的时候,百姓人家该停下劳作,安安心心吃一顿暖和的饭了,可现在,却在这里听她讲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伊人有些累了,深吸一口气,,“我不希望是因为我“大义凛然”的话绑架各位的道德,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帮一个忙,助东境全力渡过这个难关。” “你们今日每捐赠的一分粮,只要我还活着,我便是穷尽一生,也会加倍还清。” 说着,她稍稍弯下背脊,“各位,拜托了。” 身后小挑泪流满面,俯身跪下,是请求的姿态,一向站的笔直的严子峻,也弯下自己的脊背,他身上还穿着铁甲,上面还沾了泥土。 第二百零六章 二拜高堂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此战打得艰难,在后世的史书里,更是让人唏嘘。 那一战,黄山漫天,尸横遍野,尸骨战袍堆砌在城门口,成为他们另一座高墙,到最后,成了士兵以命驻守。 “郡主,内城门已开放,百姓已经安排撤退。” 女子站在城楼安静看着城内的方向,半响才道:“既如此,便全力一击罢。” 东境的驻守兵已经归顺,没了封城的禁令,他们可以随意出入,粮草出入也没了限制,可如今东境已是强弩之末,既然不能降,倒不如全力一搏,为百姓争取时间。 京都还未有消息传来,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好消息,他们现在唯一的退路,便是赌,赌新帝可容得下东境千千万万的人,赌他还有一颗赤忱之心。 严子峻愣了半响,却也没有质疑,所有将士乃至所有百信心里都清楚,这是在用将士死的契机为百姓换取生的机会,他们别无选择,从他们选择东境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没了退路。 他回头看了看那个静默的姑娘,那个大燕国最尊贵得姑娘,她廋了,柔和的面庞黑了些,染了几分风霜,倒显得几分凛冽,半扎的高马尾简洁利落,发带在她身后张扬,她依旧美丽,只是本纤瘦的身段如今看起来竟然让人瞧出几分心疼的味道。 绯色的衣裙早已不如艳丽,他家太子殿下放在心尖上的姑娘,如今亦能独当一面,她目光沉沉的放在远处,那里硝烟四起,许是见不得姑娘淡漠的眼光,他径直转身离去。 这全力的一击打得东蛮猝不及防,一时间竟然也被压制,可伊人心里清楚,他们这全力的一击,不过是垂死挣扎,东蛮人马本就比他们多,他们这全力一击,等到兵力耗尽,便再也没有了筹码,可即便他们拼劲所有人全力一击,至多也只能坚持一日。 可她要的就是这一日,她要这一日,将东境的百姓全部撤离,她要这一日,毁了东境三州,不是毁在东蛮人手上,而是她自己手上。 三州地势极其重要,一旦失守,京都亦面临险境,与其这样,她不如将三州毁了,彻底断了这条路。 是以,当百姓撤离,将士厮杀时,小挑带了一队精兵在三州埋火药,一旦城门失守,东蛮人入城,便以烟花为信号,彻底毁了三州,她可以背负后世万千骂名,却不能容忍敌人在她国土猖獗。 原以为,他们全力一击,至少能坚持一日,将最后的百姓送出去,可太阳才刚刚落下,东蛮人便忽然增兵出击,他们防御,攻击全被被打散,节节败退,敌军大有鱼死网破的意思。 伊人守在城楼上,眼睁睁看着她大燕将士一个个倒下,眼睁睁看着他们倒下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纠缠哪怕一个敌人,双手死死地扣住,交叠的手背掐出几个血印,她浑然不觉,目光依旧冷漠。 最后一战,她没有参与,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手指缓缓放到腰间,下一秒就要拿出信号弹,身后却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蹄声急促,那样急促地蹄声她听到过许多次,伊人身形一顿,不可置信地转过头。 就见男子黑袍马尾,逆着人群向她而来,周围都是出城的人,唯他一人,背道而驰,与周围所有人都不同。 伊人见他,便知道,京都赢了,也知道,或许她赌输了,那个人,或许真的不会酒东境。 可如今还能见了他,却也觉得,甚好。 这么觉着,无端就生出些委屈,仿佛这么久以来,她坚持的,不过是等着再见他一面,眼里雾气渐浓,直到男子走进,散了些水雾,眼里映出他的身影,她才看见,她的十七,憔悴了许多。 十七渐渐慢下来,停在城楼下,看着守在城楼上的姑娘,见她眼眶红红的,却又没掉眼泪,便知道,她这短时间,过得委屈极了,见到他,也只是怔怔看着,许是太久没见,想他了,他这样想着。 其实他也想,没日没夜的想,他知道东境的状况有多糟糕,一路上,他设想了许多,甚至想,若是,若是她不在了? 他,他…… 后来他不敢想了。 可如今姑娘好好站在他面前,虽然廋了些,黑了些,不再精致,也不再温婉,可他竟然觉得,老天待他不薄。 两人遥遥相望,在彼此眼中都找到了安慰,十七一如往常,想安慰她一番,吊儿郎当歪头咧嘴一笑,马尾在身后一甩,明晃晃的牙齿驱散伊人心里最后的不安,她噗嗤一下就笑了,一如当年那个小姑娘。 日头落了下来,还剩最后的余晖,伊人回头瞧了一眼,再望向坐在马背上贪婪望着她的少年,忽地掩唇轻笑。 而后,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袍,依旧是萧元君当初送的那一件,衣袍不再艳丽,也不算干净,她甚至未施粉黛,连最普通的口脂都没有涂。 在夕阳最后的余晖里,在漫天黄沙里,在惊恐的嘶吼里,她将手交叠放在腰腹,屈膝缓缓行了一礼,眉眼间尽是女子独有的娇羞。 十七目光微凛,旋即翻身下马,在涌动的人群里,两手抬手相执,亦弯腰行了一礼。 太阳照在他们身上,为他们踱了一层暖黄,随即慢慢暗下去,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说,却又什么都懂。 高昂的战鼓忽然响起,十七身形微顿,直起身,抬首望了向城楼的姑娘。 伊人听罢,不过朝他笑了笑,转身望向远处,没有半分迟疑。 十七不再犹豫,转身上马,策马奔出城外,直奔战场中心,甚至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伊人望着远去的身影,再也没有忍住,滑出一滴清泪,似未察觉自己落泪,目光直直落在那场厮杀中。 他们这对夫妻,实在难了些,“一拜天地”时,宫城突变,她匆忙进宫,没想到竟然成了她坎坷人生的开始,他也成了赫赫有名的勤王将军。 而今,“二拜高堂”。 何来高堂? 百姓是天,承君为民,天地见证,江山做媒,伊人看着落日的斜阳,竟然觉得再没有比这更适合的“高堂”了,他们终不过,是神明的子女罢。 只是没想到,那一声战鼓,礼还是未成,敌军来袭,即将攻城,他们这礼,还是成不了,幸好完成了这二拜。 这是这成亲,着实难了些,待修成正途,却是不敢想,无论是伊人还是十七。 第二百零七章 城破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因为十七的到来,威名赫赫的镇北少将军坐镇,这支濒死的军队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伊人懂兵法,战场上却不知如何号令他们,十七是将军,懂得带兵,更擅长用兵,东境士兵在她手里,在最后的关头,也组成了一支利剑,悬在东蛮人头顶上,一时压着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再会用兵的将军,也断没有凭空造人的能力,伊人眼看着他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眼看着他被逼着一步步退到城门口,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够了,真的够了,不必再打了,她心想。 身后这座城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只叫人看出凄凉。 天亮了,远处泛起乌青的烟白色,他们坚持到现在,真的已经够了。 十七退到城门口,撑着剑勉强站住,他身后是东境的城门,身前的东蛮人的利箭,他身边已经没有多少人,却还是坚持到现在。 他回头,看了一眼城楼上的姑娘,她孤身一人站在城楼上,鲜红的衣裳点缀她眉间的绝色,歪头看着他,微微一笑,眼里有亮光在闪烁,似再疑惑,“怎么了?” “呵”十七亦歪头一笑,直起背脊,勉强撑住重新站在他们面前,执剑守在城门口。 伊人看出他的疲惫,手指缓缓放在腰间,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内城,最终还是点燃了信号弹。 五彩的烟火在空中绽放,遗留一股白烟,吓得东蛮人一时也停下脚步,伊人怔怔望着他们的方向,没有意料中的爆炸声。 她心头一凛,回头望向内城,内城却没有丝毫动静。 怎么会? 她明明吩咐小挑,一旦她点燃信号弹,便即刻点燃火药毁了三州,伊人身子愈发僵硬。 十七亦是,没有意料中的爆炸声传来,他心下一沉,手上握着的剑愈发用力。 东蛮人见这个信号弹并没有引来什么援兵,一鼓作气就要攻击,十七领着仅剩的人后退,“关城门,防守!” 守是守不住了,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杀最后一个敌人。 伊人缓缓闭上眼睛,两行泪无声溢出,东境要完,三州要完,京都也要完,怪她自负,是她没有保护好这坐城。 敌军马上就要破城,伊人咬牙,眼里露出一丝狠戾,转身下了城楼。 十七有些意外,“你怎么下来了?” “最后一战,我要打。” 她守城楼,本就是为了给小挑传递消息,既然这最后的路已经被堵死了,她会是东蛮刀下最后一人,该是堂堂正正守在城门前,而不是城门被毁,她尸埋黄土。 严子峻抿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十七拦住了他。 就见他忽然软软地靠在伊人肩上,像是卸了浑身力气,伊人差点招架不住,还是勉强撑着他。 “大敌当前,你这是做甚。” “累。”软软的气音,带有些委屈。 温热地气息喷在她的颈脖,带有挠人的香味。 十七很累,平定京都很累,每日每日地赶路很累,厮杀一夜很累,此刻靠在她身上,却仿佛所有的疲惫都消散。 “小娘子。” 伊人不明白他何时有这么撩人的声音,听的人耳红脸燥热,她似乎被蛊惑般,低低应了一声,从胸腔发出的“嗯”,带有不易察觉的娇嗔。 缠绵的笑声从颈窝传来,伊人不自然红了脸。 “咳咳。”虽然很不想打扰,但此时他们尚且还在打仗,东蛮人马上就要攻到眼前,实在不是纠缠的时候,严子峻只能装作不经意的提醒。 果然就见十七凉凉地撇了他一眼,眼里大抵写着“怪不得没媳妇”几个字,然后软骨头似的直起身,将伊人稍稍挡在他身后。 东蛮人马上抵达城门,他们没有胜算,只能拼死握紧手上的刀,能多杀一人是一人。 伊人也握紧手上的剑,神色冷静,没有一丝慌乱。 眼看城门愈来愈松散,大有下一刻敌军就要破城的意思。 城门破的那一刻,身后忽然涌来千军万马,将他们护在身后,与东蛮人正面迎击,两方都来不及反应。 “安生救驾来迟,还望公……郡主责罚。” 伊人看着跪在她面前的安生,有片刻的恍惚,随即反应过来,当是萧予安派他们来的。 眼下不是详谈的时候,先前他们兵力不足,眼下安生带了人马过来,足够十七号令。 就见因为疲惫脸色发白的十七忽然来了劲,将伊人托付给严子峻,自己上了安生的马,拽着安生往前冲,“不把那些人打得认祖归宗,老子这个将军,头拿给他们驴踢。” 嘴里骂骂咧咧,又是何其张扬! 伊人掩唇轻笑,眼里有化不开的宠溺。 事实证明,十七这个将军确实不是个关系户,当真把那些东蛮人打得认祖归宗,十七是个讲理的人,偏就对那东蛮人不讲理,逼着他们签订了十年内不犯东境的协议,才将那些俘虏放回去。 不说此举过分,东境这一战元气大伤,若是这个时候敌人卷土重来,他们不能保证能够抵抗,实际上,签订这个条约是最好的结果,这十年,够大燕恢复元气。 他们有现在虽有能力灭了东蛮,但是他们不能,一旦东蛮被灭,边境外的其他国家就会借口出兵。 签订这个契约,是他们牵制东境最好的措施,既可以压制东蛮,又不让东境之外其他国家,部落有机可乘,同时也给大燕时间恢复元气。 伊人对这样的决定没有什么异议,只吩咐人将安置在外的百姓揽回城。 眼下,三州百废俱兴,最重要的是恢复三州经济,尤其是水路。 新帝登基在即,许多事情,尤其这些商路的运行极为重要,不过有谢忱在这,倒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心。 善后的交给安生之后,他们便启程回了京都,新帝登基在即,定会有许多人质疑他的身份,届时单凭一纸诏书,根本无法让天下人信服,伊人必须要回去,回一趟佛居山。 请他们避世的皇后娘娘,来巩固新帝的成王之路。 第二百零八章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佛居山一如往常寂静,山下纷纷扰扰,皆无它无关,却都因它而起。 入室时,高翼已经换了宫装,是她这辈子都没有穿过的皇后宫装,伶仃的步摇被宫人摇得叮叮作响,从铜镜里瞧了身后人一眼,也不过是淡淡撇下眼帘,声音极冷,“在外候着吧。” 这一侯,便是大半时日,伊人站在院中,任凭太阳高高挂在她的头上,眼看日头就要上来,山下敲锣打鼓,热闹竟然传到了山上来。 “我以为,同娘娘相伴着着十多年,会有不同的。” “公主,我为君,你是臣。” “是么?”伊人忽然自嘲一笑,余光看到她正红的裙角,头上有一片暗影。 “不想看看,你陪了十几年的人,长什么样子。” 面纱下的伊人轻轻一笑,“不了,娘娘避世,自有娘娘的道理。” 恍惚间,听到一声轻笑,那笑意有几分惋惜,伊人只当是错觉。 * 热热闹闹的皇城,也有别样的喧嚣,这样的喧嚣无关新帝登基的威严,仅仅是因为有热闹可看。 十七骑马看着拦在眼前的人,面色发冷,久不见的戾气此刻也全部展露出来,却不见轿子里的新帝有什么指示,眉梢微挑,又恢复了往日那番吊儿郎当的模样,冷眼看着底下那群人叽叽喳喳。 大燕从前是文武对立,高擎和萧野在争,世家要么战队,要么安安稳稳闲散着等着落败,被打压惨了。 眼看现在萧野倒台,新朝初立,而新帝又不是宫里出来的孩子,这不找到空子,上赶着为自己争取利益来了。 即便有先帝遗诏,有玉玺在手,世家“倚老卖老”,大庭广众之下,话里话外都在指新帝的身份,问他如何证明他就是当初“夭折”的皇长子。 十七被这群人文绉绉又带有威胁的话气笑了。 当初萧野还在的时候怎么不见这群世家出来蹦跶,眼下新朝初立,这是算准了要他们这些老古董来撑场面前来讨要恩赐了,不过吃香着实难看。 沈其峥有心要和他们辩驳,被十七拦下来。 声音不大不小的响起,“陛下都还没有说话,沈将军急什么?” 沈其峥闻言,眼神轻飘飘落在他身上,不着痕迹退后半步。 十七上前,客客气气道:“各位大人这是算准了前来找陛下讨要恩典呢?这么多人看着,新帝登基游城,还是不要生什么事端,免得以后什么天灾人祸都怪在我们陛下头上,说陛下不祥,那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闻言,周围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大有当作一场热闹看的意思。 十七骑在马上,低头俯视那群世间,就见那群世家面色各异,满心算计,瞧着就让人不喜。 世家糊涂,有人出头,大抵是说他们衷心,说他们效忠皇帝,为国着想,出于对皇室正统血脉的考量,明里暗里野在说他们世家是大燕的根基。 “哧”十七没忍住,嗤笑一声,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 身后的萧予安亦没有表态,任凭一众队伍,长龙似的直愣愣的站在路中间,任由百姓笑话,为首的十七还时不时呛他们几句。 就这样路中间对峙了许久,也没有丝毫要打发他们让新帝登基的意思,世家这才慌了,他们本就是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了,新帝就算为了大义的脸面,会“不得已”重用他们世家,只要让他们钻个空子,不愁以后没有出路。 谁知道这新帝是个直肠子,半点不退让,宁愿白白误了登基的时辰,也不愿意退后一步。 那群世家也不是吃素的,新帝已然得罪,横竖都没有好果子吃,为首的几人眼神一对视,立马有人站出来,大义凛然,要求检验萧予安的正统血脉。 这要怎么检验? 横竖都是他们说白话,不就是看谁耐得住性子,萧予安在后面不出声,十七了耐着性子立在人前,看他们“侃侃而谈”。 渐渐的,百姓私语声愈来愈大,最后平静下来,归于一片寂静,除了那群世家子弟的声音,连游行队伍马儿呼吸声都可以听见。 十七冷下脸,脸上的戏虐消失地一干二净,手缓缓放在腰间的剑柄上,萧予安不出声,十七不敢妄动,冷眼看着面前的人。 那人原先只是冠冕堂皇的说着箫予安的身份,见十七没有什么反应,便开始胡编乱造,说是他命格带煞,冲撞了大燕,先帝登基那夜才会见血,先帝侧妃才会因此丧命,皇嗣凋零也是因为他,总之,面前这个新帝,是不得上天厚待的人,说到最后,已经是不甘心的嘶吼。 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人会听到心里去,百姓唯恐冲撞了新帝,这才噤声,没有人会将这些事怪罪到他头上。 但是知道前朝后事的人却知道,这些事,都于他无关,却与他息息相关,那一句句的谴责,对萧予安来说,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十七回头看了一眼轿帘挡着的身影,最终还是没有什么动作。 萧予安安坐在轿子里,没有人看得到他的神色,脸色苍白,手死死的握紧,才压住心里的戾气,额间有冷汗留下来,他却长吁一口气。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已经是疯魔状态,世家人阻拦不及,没想到他会说这些,知道已经无法挽回,索性放手一博。 十七神色更冷,“你再说一句试试?” 看着那人急不可耐地说着那些话,近乎魔怔,十七才反应过来。 苏离走时,说是要送他一件大礼,看看神通广大的十七将军有没有能耐接,然当时太过混乱,他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是这么个大礼。 苏离要帮新帝铲除世家,或者说,他要借此机会,铲除有野心,有异心的世家。 瞧这些人,稍稍一挑动,便露出了贪婪的面目。 苏离他走时,也在为新帝铺路,想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坐上那个位置,可以无所顾忌的当一个明君。 可是苏离有一点算错了,神通广大的十七将军没有能力解决这件事,这是世家和皇家的争锋,萧予安没有表态,他什么也不能做,即便他想做什么,他现在是新帝的人,无论他做什么,都是新帝的意思。 他被困住了,被困在新帝的名声里。 神通广大的十七将军,寸步难行。 第二百零九章 海晏河清,光照盛世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太后娘娘驾到。” 高亢的声音至队伍后方而来,为首的老者一身白袍,白发飘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国师,是国师。”人群有上了年纪的人在惊呼。 大燕国早就没有了国师,是哪里来的国师?这般大阵仗? “大燕一直有国师,只是先帝登基时,天有异象,国师护送当时的太子妃至佛居山后,便再也没有下山。” “他身后随行的是公主殿下吧?” “凤钗步摇,面带金纱,肯定是公主殿下。” 队伍分开,给那一众队伍让道。 世家有底蕴,不像十七那般年轻人,并不认识国师是谁,见国师在这个当口出山,便知道大事不妙,还未待他们行礼,未登后位便隐居的太后娘娘开口了。 “有人质疑我儿血统?” 太后娘娘声色冷清,未有半分怒气,这样的平静反倒更是让人感到害怕。 十七偏头,看见了侧身站在一旁的伊人,她低垂着眼,像个局外人,没有将眼前的闹剧放在心上,似乎并不在意。 刚刚还在喧闹的世家霎时安静下来,惶恐的跪下,乌泱泱一片,挡住了去路,周围的百姓亦埋首伏跪,不敢出声。 “呵。”帐内传来一声轻笑,笑声如铃,莫名让人听出几分怜悯的意思,“皇帝,既是巡街,不如下轿让百姓也瞻仰一下帝王之气,省的以后有不长眼的不识皇帝,冲撞了皇室血脉。” 左右一句皇室血脉,世家惶恐,愈加不敢出声。 一阵风吹过,将萧予安轿子四角的骨铃吹响,在寂静的长街愈发突兀。 只见轿子被掀起一角,露出明黄的长靴,一双骨节分明分明的手从里面伸出来。 众人悄悄抬头,见男子温润如玉,一双雅淡如雾的眸子里却淬着冷光,威严的黄袍加身,孑然独立间散发着傲视天地的强势,当真是有王者之气的强者。 就算是当初萧家被灭族之时,伊人也未见过他身上有过这样的气质,果然是皇家本如此么? 萧予安缓缓走到高翼轿旁,向她伸出手,众人纷纷伸长脖子,想要窥见轿子后面的人。 先是一双极其白嫩纤细的手伸出来,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就见帘子被人拉开,那人缓缓走出来,站在萧予安身侧。 “嘶。” 周遭此起彼伏,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忽略的倒吸声。 十七瞳孔猛地一缩,去看淡然站在一旁的伊人,她也不过是那一瞬间,随后便恢复如初,仿佛一点也不意外。 “神呐,新帝和太后娘娘长得也太相像了。” “可不是哇,像对姐弟。” “眼瞧就是亲生的,为何那些大人……” “嘘,别说话,那不是我们该问的事。” “就是,仔细你的脑袋。” 窃窃私语传入那些世家耳里,看到新帝母子二人站在一起何其相似的面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当初听那个公子所言,趁新帝根基未稳为自己争权,没想到反而赔了自己。 想到这里,一个个面如死灰,纷纷瘫软在地。 世家完了。 对于这样的结局,十七没有什么意外,萧予安和伊人显然也不意外。 先帝筹划道今天这一步,又怎么会容世家坐收渔翁,何况他还有苏离这个谋士。 周围都是欢呼雀跃声,为首的萧予安骑马缓行,太后轿子紧随在后,伊人也随行在后,那是萧予安事先让人准备的轿子。 这场闹剧以极其荒诞的方式收尾,在别人眼里,他们此番大获全胜,但局中人明白,他们不过是被牵着鼻子走罢了。 轿子里传来一声轻笑,十七骑马随在她的窗口,隔着轿子,“小娘子在笑什么?” “你瞧,萧大哥和太后娘娘长得多像。” 似乎是无意说出这么一句话,十七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 “我原先以为,太后居于佛居山不过是将我和小君送出皇宫的借口,后来宫城大乱,也不见这位太后有什么举动,我只当没娘娘舍了红尘。” “直到后来我知道萧大哥的身份,我才明白,原来佛居山才是新帝最后的出路,我一直以为那是我的家来着。” “我刚在佛居山的时候,是可以见到她的,她还会教我读书写字,也知道每年都会有从西境送来的密信,年少时无意间看到过,是一个孩子的画集,匆匆一瞥就看见那孩子长得是极好看的。”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密信照常送,我见到她的次数却越来越少,后来见她,不是带着面纱就是隔着屏风,久而久之,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忘了,现在想想,画集里的孩子原来那么像萧大哥啊,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那一声萧大哥,极尽自嘲的味道,无端让十七生出一股寒意,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她说她藏在佛居山,就是为了今天,她说她只要开口随便捏造一个胎记就可以证明萧大哥的身份,她说她没有想过,那孩子与她长得那般像。 “因为像,因为要保护新帝最后一张底牌,所以我不能再见她,我只能一个人在山上长大,连个可请安的人都没有,关于母亲的念想也在年岁里消磨了。” 其实伊人想说,可以不必如此的,她最是清楚自己的本分,不该惦记的从来不会惦记,别人惦记的,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拱手让人。 “原来,这就是皇家心思?” 最后这一句,带有哽咽,其实她想说的不是这些,可是好像能说出口的只有这些,好像只有这些,不那么伤人。 十七嘴巴张张合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余一声叹息。 “小娘子?” “不哭,我不哭的,我只有一点点难过,我不怪他,十七,我可以不哭。” 说不清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告诉十七,她没有哭。 丝丝密密的刺痛感从心底袭来,十七面色发冷,只觉得这姑娘当真是惹人怜爱极了,他稳下心神,低沉慵懒的声音在轿边响起,就像在她耳边呢喃安慰,“嗯,不哭。” 十七目光放在前方那个背影身上,他身上再也没有了曾经那分坦荡,只有规矩和威严。 怎么能怪他呢?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他都承受了。 有什么好哭的? 不哭! 海晏河清,光照盛世,朗朗乾坤,终有他们容身之地了。 新王朝终将到来。 第二百一十章 万岁万岁万万岁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正启九年,新帝登基,在一片唏嘘声中,沿用先帝年号。 那日游街一闹,错过吉时,打破了旧朝对于天命的尊崇,新帝倡导,“以己之力,与天交好”,言之“以人为本,不信天命”。 自此奠定了新朝人本的基础。 那一天,注定不同寻常。 满朝文武喝彩,举国同庆,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萧予安金冠黄袍一步步踏上台阶,那是他的帝王之路,于他而言,干干净净,不见半点血腥,与世人而言,那是他们所期待。 你看他的一生,何其荒唐,又何其惹人羡艳,别人终其一生得不到的东西,大把的人奉上性命捧到他的面前。 他的父皇欺他骗他,为他藏拙铺路:他的父亲家人,爱他敬他,为他效忠舍生:就连那个怯生生姑娘,都义无反顾为他跳下城楼。 他这一生,什么都没有做,却亏欠良多。 众人看不出新帝的喜怒,只见他眉宇间流露出的威严的帝王之气,纷纷叩首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齐划一的声音在宫城再次响起,打破了宫城近日来的肃杀,可见新生。 “圣旨到!” 尖细的声音在从台阶之下传来,在肃穆的此刻极其突兀,众人纷纷回头望去,竟然是先帝身边的总管,来福公公,公公须发尽白,再见给人恍若隔世的感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叶家有女,封号判君,贤良淑德,巾帼之志……” 后面说些什么,萧予安没有听清,脸上血色尽失,有片刻的恍惚,就连身形都有些站不稳,微不可察地后退两步,甚至不敢去看底下跪在武将之首的十七。 十七不可置信地抬头,脸上错愕毫不掩饰,握拳的手隐隐发抖。 与此同时,伊人看着眼前的凤冠嫁衣微微出神,难得的有些无措。 良久,才看着跪在面前的小挑,冷淡的开口,“你是先帝的人?” 小挑不说话,伊人只看得到她乌黑的发顶。 伊人忽然就笑了,“为什么?” “臣女萧归意,乃萧侯府旁支,受命侍奉公主。” 伊人声色一顿,旋即反应过来,“本以为萧家满门被灭,没想到……那苏先生?” “是臣女堂哥。” 她自小被送到公主身边,并不认识萧氏族人,萧家被灭族时,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夜里躲在被窝偷偷的哭,不敢让人看出异样。 后来知道苏离才是真正的萧世子,萧家还有血脉在世,才觉得有一点宽慰。 萧侯家有训,一生只娶一妻,非妻亡不可续弦,她若是萧侯府家的人,便是再旁支,也是萧侯爷嫡亲兄弟家的嫡女,大小也是一个郡主,如今隐姓埋名,舍了一身荣华富贵,在她身边当一个小小丫环。 也不知世该说她衷心,还是她太傻,亦或者演技太好。 伊人看不透,也不大愿意去猜了,冷声道:“起来吧,你贵为郡主,不当跪我。” 她身份复杂,论郡主,她是北境王嫡女,贵为郡主之首,论公主,她名不正言不顺,何况她恨这公主入骨。 小挑明白她的意思,却不愿意起身。 伊人想了想,道:“先帝派你在我身边藏了这么些年,应该不只是要你为我穿这身嫁衣罢?” 闻言,小挑俯首放在额头磕下去,将身子压得极低,几乎是请罪的姿态了,声音带有几分哽咽,“陛下……陛下要臣女,为公主“请胎”。” “什么时候开始的?” “自公主及笄之日起,每月一碗,药效温和,虽不致命,但……但长此以往,公主将再无子嗣。” 是么?她原以为那是皇后娘娘对她还有几分温情,没想到是宫里送来的毒药啊。 一滴清泪悄无痕迹的划过,空气都凝固下来。 见她这样,小挑内心极度恐惧,又极度矛盾,几度开口,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重重磕首,“请公主责罚,小挑绝无怨言。” 额头磕地的声音极大,听得让人心惊。 伊人冷漠的瞧了她一眼,“为我梳妆罢。” 新娘盛装红面,未着半点喜气,在众人或震惊,或打探的目光中,一步步往上走去,直视满目震惊的新帝。 在各色打量的目光中,判君衔笑拾阶而上,平生,第一次生出恨意。 每走一步,她都在想,这天下有什么好?这至尊之位有什么好? 先帝怕他姜家功高盖世,挟恩掌权,重蹈前朝覆辙,一旨圣旨,将她送上后位,每月一碗“请胎”药,断了她生育的可能,往后,她只能母仪天下,而北境王,名扬万里。 仅此而已。 便是仅此而已,也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 伊人没有看跪在地上虔诚看着她的少年将军,而是直视萧予安,她在他眼中看到了茫然和慌乱,就是这样的无辜,伊人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想要报复的心理。 她偏头看了看他,带有刻意表现出来的嘲讽。 金纱掩面,萧予安看着面前美得极致的姑娘,看到她眼里丝毫不加掩饰的嘲讽,心,蓦然一抖,手臂微抬,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伊人等了半响,也不见他开口,透过他的眼神,她看到无边的寂寥,她想起当初萧家被灭门,夏知书跳下城楼的那一刻,他也是这样的神情,霎时间,心里所有的仇恨赌烟消云散,反而对他产生了几分怜悯。 她想了想,上前主动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陪他转身一起走上最后未走完的台阶。 萧予安掌心猝不及防握上一团温热,身形一顿,垂下眼睫,手指稍稍用力,将她握紧了些。 伊人并不在意,背脊打得笔直,目视前方,额间步摇稳稳当当,没有偏移半分。 “陛下可知,就算没有这道圣旨,我也是有资格陪你走这段路的?” “我知道。” 伊人笑了笑,“天家以为给了我莫大的恩赐,别人望尘莫及的东西,我唾手可得,可似乎忘了,有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的。” 万民仰的判君公主,身份尊贵;巾帼须眉的北境郡主,世家显赫;惊才绝艳的无书舍少掌士,门生遍地,试问,天下还有哪个姑娘,比得上她。 这些萧予安都知道,如此,他才能觉得羞愧,先帝什么都给他算计好了,又什么都让他失去了。 路没有尽头,台阶却有走完的那一步,萧予安看着空落落的手,心里愈发慌乱。 回首看着跪着的文武百官,他们还在等着新帝新后。 萧予安垂下手,看着身旁淡漠的女子,似乎下了莫大的决心,“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他想,若是她拒绝,若是她真的那么不在乎那个位置,若是......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她逃离,用尽一切补偿她,让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他想,不管是什么,他都会答应她。 出乎意料,姑娘没有应他,反而去看那个俯首跪着的少年将军,将军眼里都是她,只有她,虔诚而卑微。 她笑了笑,回身望他,一双眼睛轱辘转着,满是狡黠,像是憋了什么坏主意,“什么都可以吗?” 声音带有女儿家的娇羞和清脆。 萧予安声音暗哑,“嗯”了一声。 伊人低头想了想,忽然抬头,眼里满是笑意,一如初见时,明眸善睐,“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万岁。” 第二百一十一章 许君盛世如梦,满朝归;万寿无疆,终少年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萧予安最终还是没能明白姑娘心里在想什么? 他站在宫墙上,俯瞰离去的故人。 伊人坐在轿子里,身后跟着红妆万里,从东街一直排到宫门,从城门一直排到南街乞丐巷,那些都是她的嫁妆,红妆十里,名不虚传,甚至比这更多更甚。 说来可笑,这些都是先帝给她准备的,北境王给她的,只有以十七为首,忠勇无畏的叶家兵,父亲只盼她无所畏惧。 从凤栖宫出来,判君坐在轿子里,透过纱帘看着皇宫景色匆匆掠过,心里颇有有几分感慨。 她无数次想过,她有朝一日,会真正离开皇宫,但无论如何也没想过,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公主?”红娘换了一身宫装,随行在侧,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公主,小挑,您当真要让她出京么?” “她……她或许并没有想过要背叛公主。” “我知道。”极淡的声音从轿子里传来,红娘瞳孔微缩,听她道:“佛居山是国师的地盘,国师是先帝的人,每月一碗的药,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倒。” 她顿了顿,“小挑是个傻姑娘,每月一碗的药,她都替我喝了。“ 说她这里,伊人感觉脸上有丝丝的凉意,抬手一模,才发现早已泪流满面。 她问过太医,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那么那碗倒不掉的药只能是被其他人喝了,只有喝下去,才不会被佛居山的人发现。 她原来只知道小挑身子弱,时不时都要喝药,却没有想过,她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那真是一个傻姑娘。 红娘没有想过她知道,言语间带有怜惜,“那,那您为何?” “婆婆,我若是不放她走,还将她困在身边么?”伊人抚摸着腰间的剑柄,带有无限的怜惜,“多好的一个姑娘啊,何苦让京都毁了她。” “她留在我身边,便会陷入无边的自责和懊悔,可是她有什么错,她不过就是年少不懂事时听了她主子的话差点喂了我一碗无关紧要的汤药吗?“ “婆婆,要知道,她本该是娇娇贵女,大燕尊贵的郡主,可她在我身边,只能做灰扑扑的打杂丫头,每月连个赏银都没有,主子也不是个让她省心的人。” “我放她走,天下无书舍哪里不是她的家,书舍有很好的大夫,她可以好好养病。” “她会看遍辽阔的江山,会无拘无束走遍她心里向往的大燕的每一个角落,我给她留了丰厚的嫁妆,她若是遇上良人,即便没有子嗣,也无需在意婆家脸面,若是自在惯了,也可毫无负担地当她一辈子的贵小姐。” “婆婆,天下之大,哪里不必京都好?哪里不必在我身边好?” 这一句,似感慨,更像是她心里的向往,红娘闻言,只能无声地哽咽,这两位小姐,都是多好地姑娘啊! 轿子行至宫门口,伊人让人停下,随后取下头上的凤冠,金纱掩面,起身下了轿子,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将先帝留给她的嫁妆留了下来,也将红娘拦下。 十七在宫门候着,看着绯色的身影愈来愈近,恭敬地上前将她扶上马。 伊人坐在马背上,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宫墙上的帝王,微微颔首,便毫无留念地转身,十七随行在侧,身后是整齐肃穆的叶家兵。 世人不识判君公主容貌,叶家兵却亲眼见过,金纱之下是何等艳丽。 伊人悠悠骑马在京都,周围都是前来瞻仰的百姓。 一路走来,他们路过掌云间,掌云间已经许久未开门,门前买糖葫芦的老头焉哒哒的坐着,看样子一串也没有卖出去。 路过醉雨楼,天还大亮,醉雨楼还未开业,春雨秋花三姐们倚靠在阁楼上,嬉笑看着她们。 路过了无书舍,书舍前站了李如言等人,他们似乎专门等在这里,瞥见了队伍,纷纷执手行礼,啊,原来是认出这个姑娘来了。 伊人笑了笑,一如初次见面那般,少女娉婷,一双眼纯粹明亮。 路过南街乞丐巷,故事的开始就是从这条小巷开始,那年他们解决了贪污案,揭开了新王朝的序幕。 小巷口站着景明,景明身后有梁温酒,有怯生生的小乞丐,景明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不用再带帽子,身形也不似当初消瘦,他谦逊独立,已初见君子模样,尤记得初见时,她说:“君子取之有道,理当自强。” 小乞丐答:“小子景明,谨记姑娘嘱托。” 许多年后,小子长成了君子,是人人敬仰的先生,也没忘姑娘嘱托。 景明隔着遥遥人群,眼睛噙泪,庄重地行了一礼。 最后路过那条小巷,小巷所见繁多,是他们所有的第一次遇见,见了小狗生的一生,见了十七从乞丐到将军的蜕变,见了萧予安迷茫又羞怯的暗恋,也见证了萧元君小心翼翼的藏在心口的欢喜。 小巷没有人在等,故人们都不在了。 出行速度不快,伊人却觉得,明明从前她每次逃离的时候,都觉得这条路如此漫长。 行至城门口,伊人下马,看着沉默的众人,取出怀里的锦帛递给左诗右词,然后突然取出腰间的剑,一把叉入土中,剑立身前,伊人义无反顾的回头。 左诗右词还想说些什么,伊人头也不回,“此乃军令。” 叶家兵止步,纷纷跪下,万千气势,“恭送郡主。” 萧予安看着递上来的锦帛和凤冠,许些自嘲。 她将凤冠和先帝的嫁妆留下,她不要这至高无上的荣耀,她不是皇后,她和皇宫没有关系。 她将叶家兵留给他,她不稀罕手上的权利,她是臣,她叶家,忠君效国,半点不辱没将士志气。 她用这样决绝的方式告诉他,她谁也不是,她只是自己。 那锦帛呢?那锦帛又是什么,萧予安承认,他有些不敢看了,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知道,那是先帝遗昭。 先帝留有三昭,一昭立储,一昭立后,还有一昭,便是她手上空白遗昭。 她走时,曾笑吟吟地说,“我原以为先帝爱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扶你上位,后来发现,先帝更爱江山。” 先帝大爱,他们终究是比不上,她手上的空白遗昭,犹如悬在新帝脖子上的利剑,容不得他犯错。 又或者,这是先帝留给伊人的,弥补对她的愧疚,毕竟这一空白遗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先帝棋局太满,无论哪种打算,都非他们能猜透。 萧予安回想她离开时的决绝,甚至有些后怕,他不敢想象,她会回用这一遗昭写些什么。 报仇? 禅位? 自由? 无论哪一个,他都不敢想象,也无法承受。 齐落在他身后,上前将他扶住,萧予安才勉强站稳,他颤颤巍巍打开锦帛。 入眼娟秀的文字,萧予安心口蓦然一疼,又凑近看了一遍,扶上宫墙,瘫坐在地。 齐落不知所措,忙蹲下靠在他的背后,将人撑住,“公子?” 一声公子将萧予安唤回神来,他一手捂着胸口痛哭,口中呢喃不清,像溺水的孩童拼命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口齿不清一遍遍唤齐落的名字。 齐落不解,眼神落在锦帛上,蓦地被那几个字震住,瞳孔睁大,心像是被揪住一样。 “许君盛世如梦,满朝归;万寿无疆,终少年。” 第二百二十二章 正启十三年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公主来时,满载恶意,公主走时,卸下一身荣光 最初陪在她身边的人都已经不在了,最后陪在她身边的人,只有那个虔诚的少年将军。 他持着一把素伞,将她罩在那一方天地,风雨都向他倾斜,而她锦绣云烟,未沾半点烟尘。 她不止一次在想,在她只有算计的十几年岁月里,到底是那一瞬间,让少年心动,将她放在心底如此珍视。 小娘子不明白,将军的心动,从来不是大脑那一瞬间的窒息,而是惦记了好久,终于找到机会,可以喜欢上这个姑娘,所谓一见倾心,不过借口罢。 十七初见小娘子,是那个红墙白雪下的素伞少女,对她的心动,是她及笄那年,爱她望着天上的风筝羡艳的眼神。 他当时就在想,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露出这样凄凉的神情,身旁连个陪伴的人都没有。 后来她真的陪伴在姑娘身旁,从前那条分道扬镳的路,他瞧也没瞧上一眼,他想,往后的路,他也会一直陪在姑娘身侧。 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 -- 正启十年,朝内肃清,新帝初见锋芒。 正启十一年,仁政实施,百姓安居乐业。 正启十二年,沈家有女,升为贵妃,代后掌管后宫。 正启十三年,北境少将军平定南境,南北统一,受封大将军。 正启十三年,谢贵妃诞下皇长子,其名“承川”。 正启十三年,大燕第一女富商,昭原郡主病逝,陛下封起“元夫人”。 正启十三年,东岳出使大燕,意欲和亲,未得朝见便被差使出境。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东岳出使我国,还未等到正式觐见,便被朝中大臣骂回去了?” 有好事的学生放下茶盏,立刻围拢过来,“骂回去的?怎么回事?听闻东岳前来和亲的公主长得闭月羞花,怎么会被骂回去?” “不仅被骂,还被朝中大臣群起欧之,其中谢尚书骂得最狠,一向以大局为重,严肃的李御史更是不着痕迹将那公主祖上三代都骂了个遍,那公主气不过,仗着身份竟然在晚宴上就要动手,被严子峻将军一脚踹了出去。” “谢家老幺,可别胡说,使者接风宴上,那些大臣怎敢如此?陛下就不管此事?这般编撰有失我大国体面啊!” “嘿呀!”谢家老幺一听,有人质疑他? 登时将腰间的挂着的一队金腰牌扯下来拍在桌子上,“你们怎么不信我呢?陛下听闻此事后大怒,说东岳国使者以下犯上,不尊我大燕,命左诗右词二位将军亲自将其送回东岳边境,更是下令不准其踏入我大燕国土半步。” “啊?这……” 谢家老幺没有胆量陛下开玩笑,众学生不禁好奇,一向宽厚的陛下怎会如此盛怒? “那东岳使者到底所犯何罪,竟惹文武百官众怒,就连一向仁慈的陛下都不待见?” “哼!要我说呀,陛下只是不让东岳皇室之人踏入我大燕半步,没有断了他东岳百姓的路,已是仁慈了。” 学生们闻言,纷纷朝说话的人望去,谢家老幺出头,“老者何出此言?” “那东岳出使大燕,本就不安好心,一面意欲与我国交好,一面又与南蛮周旋,谁知安的什么心?犯下如此大错,陛下只是将其送回去,已经很客气了。” 学生们终日在学堂,并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些什么,闻言,虚心请教,“那东岳使者到底所犯何错,竟惹得人人怒之?” 此番又有人出声,学生们纷纷转头,见一农家老汉端着面碗粗鲁道:“那哪能叫犯错,要俺说,那根本叫投错胎,白长一张嘴,不如二两猪肉值钱。” “嗯……” 学生们听不大懂,打另一边又有人发言,看起来是个读书人,侃侃道:“那晚接风宴上,东岳公主见后位空缺,只有谢贵妃在旁,谢贵妃待人温和,她便以为谢贵妃是个好欺负的人,玩笑之喊其妹妹,说她母妃也是东岳皇后。” “而后东岳使者说他家公主自小学的是掌宫事宜,有母仪天下之范,定能继承她母亲的衣钵,又说他家公主是东岳国唯一的公主,身份尊贵,不适合做小,话里话外都在讨要皇后之位。” 便是这群学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他大燕国是有皇后的,且那皇后身份尊贵,大燕百姓人人敬仰。 东岳使者说后,晚宴气氛变得极为尴尬,就连面上一向温和的沈贵妃都带冷意,看向东岳公主的目光仿佛要将其凌迟。 左诗气不过,阴阳怪气道:“区区东岳谈身份尊贵,真是有辱公主名头。” “你!”东岳公主气不过,转头问沈贵妃,“我东岳虽小,但强兵百万,东岳相助,大燕一统四境指日可待,区区后位,有何不可!” 东岳嚣张的资本便是兵力强悍,但土地贫瘠,所以才想攀附大燕。 东岳公主本以为她说的够直白,谁知沈贵妃闻言,也只是冷漠道:“我燕国有后,皇后身份尊贵,非公主你,可以比之。” 后宫尔虞我诈,东岳公主自小便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才想将沈贵妃扯进来,本以为她们是一样的,谁知道那女人也向着皇后的,当下怒不可遏。 “她身份不明不白,自己都知道自己配不上皇后之位,跑去当尼姑了,你们还认她干什么,不就是仗着从前那点功劳,这些我东岳也可以帮你们实现,且比她区区一个女子更厉害。” 听到这,一群学生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读书人继续道:“东岳公主仗着自己背后有东岳强兵撑腰,对我国皇后出言不逊,后来更是将知微公主也扯进来,当初知微公主城楼那一跳,本就是百官心里无法的一道伤疤,又言皇后武将出身,不识大统,这下彻底惹恼我朝官员,于是才有怒骂东岳使者这一出。” 学生们闻言,纷纷明了,他们年少不知事,对于当年的事不大清楚,却也知道,自家长辈都是极其崇拜那位皇后公主。 谢家老幺回过神来,转头去问坐在梁温酒轮椅脚边一脸暴躁的少年,“沈兄,谢贵妃是你姐姐,听闻最是好相与,怎么会这般不给东岳公主面子?” 暴躁的少年面色一怔,皱着眉,“阿姐所言不假,皇后,身份尊贵,非她东岳公主可比之,担不得唯一。” 一向眼高于顶的沈二也这样说,免不得让人对这位公主更加好奇。 谢家老幺又转头去问出来喝茶也不忘练字的青衫少年,“景明兄,你是书舍出身,可知这位公主?” 闻言,青衫少年的笔峰微顿,落笔的“九“染了墨晕,眉宇间,已经有了少年公子的模样,不似当初青涩,有着别家孩子没有的坚忍,他想了想,温声道:”她是个很好的人。” 千言万语,好像说出来的,也只有这么一句。 学生们纷纷揣摩,想象到底是个怎样的好。 这时一向沉默寡言的梁温酒突然开口,“公主治江山,惩君王,师勤王,是新王朝的开门人。” 喧闹的掌云间霎时安静下来,好像又见当初那个金沙掩面的公主,对她的生平,一句“新王朝的开门人”好像就够了。 十七拨算盘的手蓦然停住,耳边都是那群学生对那位公主的好奇与称赞。 十七失笑,摇了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他们不了解,公主只是位姑娘而已。 第二百二十三章 再会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正启十五年,含山道姑病逝。 消息来得突然却又不让人意外,十七彼时正在厨房里熬糖浆,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好不容易成型的糖浆就这样毁了。 他默了半响,弯腰细细的收拾好,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他端着熬好的药站在门口,还能听见屋里传来的细细的咳嗽声,将佛居山上寄来的书信放在怀里,推门进去,淡淡的药香袭来。 半倚在床上的人见了来人,垂下眼眸,声音带有些哽咽,“因何?” 十七默了半响,将怀里的那封大红色的信封递给她,实话实说,“因思成疾,抑郁而终。” 眼泪“啪嗒”落在那信封上,落下一片暗红,弱如细蚊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在十七心里密密绵绵的展开,将他的心剜得刺痛。 十七将人拥在怀里,细密吻落在她的额头,近乎祈求地唤她,“小娘子。” 一想到那个人,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伊人就感觉自己仿佛溺水一般,不能呼吸。 半响,她才抬起头,坚定的看着十七,“我想去送送她。” “好,我陪你。” 判君公主,北境镇国将军家嫡女,当朝的皇后娘娘,后来的含山道姑,身份尊贵,心怀天下,以厚礼葬之,葬在佛居山的某处。 这位公主在百姓心中似乎很有分量,满城的哀乐在诉说着他们的心伤,个个头戴白花,腰系白带,无书舍的门前,跪着沉默的景明,他腰板跪得笔直,在虔诚的祷告。 公主的葬礼以厚礼待之,却办得极其安静,据说是那位公主日日面带忧思,难以入眠,走时却面带微笑,陛下怕惊扰了她,故她来时有多轰轰烈烈,走时就有多安静。 到了佛居山脚下,也没有人来祭拜,只有严子峻充当守山人,头顶满山的桃花,握着剑站在山门前,那张本就做不出表情的脸更显冷峻。 见了来人,严子俊拱手,随后长臂一展,将人拦在山门前,不让她进去。 “阿严?” 严子峻恭敬道:“夫人说,姑娘既已解脱,便不要再入着轮回,她还说,来时这条路她走的欣喜,从来没有后悔过。” 伊人闻言,有一瞬间的恍惚,幸好十七站在她身后,将她揽住。 她看着手上的红色信封,想起她来时穿的那身鲜红的嫁衣。 先帝一旨遗诏,将她送上后位,她别无选择,更不愿意困在那宫墙之内,也没有母仪天下的气度,于是她借祈福之名,回到了佛居山,道号含山。 那是她上山的第三年,正启十三年,昭原郡主病逝,也是那一年,她见到了穿着鲜红嫁衣的女子,一步一步,独自上了佛居山,站在她面前。 “可否劳烦姑娘,替我家夫君,掀下盖头。” 岁月未削美人骨,反让她长成了玲珑心。 盖头下的女子,美得让人心惊,不同于少女时期懵懂纯真,由内而外的内敛沉稳,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美人的风华。 “你,你……” 伊人忘了那时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望着眼前已经病逝的元夫人,她心里是感到疑惑的,却也是震撼的, “我向陛下请旨,上佛居山,陛下允了,往后,我才是大燕的判君公主。” 当年东蛮敌军兵临城下,伊人也从未如此迷茫,她看着眼前的女子,声音都有些哽咽,“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昭原自然是知道的,她回头望着她,眼里有星光在闪烁,“伊人,你该回去了,有人在等你。” 她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她成了大燕第一女富商,她帮了许多人,帮不动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闲下来,再也找不到理由不去思念他。 那年她看到骁勇善战的十七将军胜战回京,却未见他眼中的少年意气,她想,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她向陛下请旨,陛下未加阻拦,甚至给她制造了假死,他说想要故人都圆满,她歪头想了想,向陛下要了一身太子妃规格的嫁衣。 元夫人出殡那天,她穿着这身嫁衣,朝着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上了佛居山,那是她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时刻,带有胆怯与娇羞,仿佛真的要去见她的郎君了。 她来时,除了穿了一身鲜红的嫁衣,只带了萧元君写的那封信。 那时笑得明媚灿烂,是伊人好多年没有见过的昭原,她无法拒绝。 昭原说,“世间欠你姐弟二人颇多,也不能全都还了,能多幸运一点便多幸运一点吧。” 她还说,“姑娘,山下有人在等你。” 郡主笑颜如花,将她赶出了佛居山,笑着祝她幸福,她在山脚下,看到了守山的严子峻,也看到了执伞的十七。 细密的雨落在拿着信封的手上,伊人回过神来,不敢打开。 严子峻见状,开口道:“夫人上山时就将这封信交给我了,让我交给姑娘。” 伊人瞳孔放大,“昭原她……早就料到……” “夫人说,人间寥剩无趣,她要去找她的夫君,让姑娘莫要难过,不过时间早晚而已。” 若是旁人,定会觉得这样的姑娘不值得惹人怜爱,不过情爱而已,何必搭上自己的一生,人生在世,还有父母兄弟,还有家国梦想,但伊人却知道,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她的全部了。 招原的情爱,不是儿女情长,而是她半生的坚持和信仰。 她看着手上信封,忽然就生出了打开的勇气。 红底金莲漆印,伊人想,她或许知道是什么了。 红信纸缓缓展开,她目光落在上面,豁然是一纸婚书,一纸非同寻常的婚书。 “淑女儿郎,彼见欢喜,娶之嫁之,朝是朝朝暮暮,暮是天地欢喜。” 那个固执的姑娘,终于还是嫁给了她心爱的郎君,那个小心翼翼爱慕姑娘的少年公子,终于娶到了她心爱的夫人。 无论他们以哪种方式再见,伊人都打心眼里为他们高兴。 细雨夹杂着满山的桃花往下落,伊人站在佛居山脚下,身旁的男子执伞在她身侧,从始至终,未让她沾半点风雨,耳边依旧是他低沉舒缓的,一边又一遍的,“小娘子。” “小娘子。” 小娘子回头望去,仿佛见到当初那个少年,那个少年就是站在这样的位置,看着她心爱的姑娘一步步远去。 那是最后的选择,也是属于十七的,最后的故事,那时他没有想过,还能再见他的小娘子。 公主上佛居山那天,舍了红妆十里,弃了荣华权贵,陪在她身侧的,只有那个少年将军,将军一纸素伞,将她送到了佛居山的山脚下。 那天久未下雨的京城下了绵雨,素伞之下的她,干净明朗。 佛居山脚下,男子站在她矮他一阶的阶梯前,伊人看着他埋头在她荷包里塞了满满当当的银票和糖果。 伊人看着她的举动失笑,“我这是入佛门了,哪里还需要这么多银票?” 男子不满的瞪他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气这人不长记性,怕她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巷被怯生生的乞丐缠住接了某个野男人的钱。 吊儿郎当道:“小娘子费钱的很,再说了,当郎君的,哪有让小娘子出门在外没钱可花的道理。” 伊人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没有阻止他,低头看着他乱颤的睫毛,“十七呀。” 十七打结的手一滑,不小心打了个死结,他低低的“嗯”了一声,没有抬头,耐心的解开又重新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再抬头,便撞进她亮晶晶的眼睛里。 “十七呀,你家小娘子要走了。” 十七闻言,笑着接过她手里的伞收拢,“嗯”了一声。 伊人穿着一声红色的云烟,与他黑袍相得益彰,站在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结局是怎样的,也不知道,漫长的余生他们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伊人眼里有泪,笑着看她,这么好的公子,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呢? 十七看着眼前的女子,喉头一滑,身子探上前,温热的吻落在她的颈脖,那是喉结的位置。 伊人身子一僵,察觉到身下人的颤抖,脖子上有丝丝凉意,十七在她喉结的位置稍稍用力咬了一口,惹得伊人轻哼一声,十七才满意的放开。 后退一步,双手执掌,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却极其慵懒,“想说,愿卿莫畏前路。” 一如当初他们初相识时,小公子说,“小娘子想做什么就去做罢,一切有我兜着呢。” 伊人眼里有泪光闪烁,闻言,亦执掌相对,回以一礼,“那卿,愿君拾得归途。” 小乞丐走到将军,再走到十七这条路,太难了,伊人希望十七,永远有一腔热血,回头有路,前有光明。 两人执礼相对,黑红相见的发带在风雨里飞扬。 隔了许久得夫妻对拜,就在此刻。 一拜天地时,宫城有变,君臣一别,恍似空梦。 二拜高堂际,兵临城下,承君为民,天地见证,江山做媒。 而今夫妻对拜后,他们就要分道扬镳了。 她当她的含山道姑,他是大燕少年将军。 唯愿卿卿莫畏前路,愿君拾得归途。 十七离去,舍不得他家小娘子,他还是想见她,想了想,满心欢喜,道:“黄河路上,奈何桥畔,与卿再会。” 伊人笑了笑,笑声落在风雨里,“郎君,再会。” 十七百般回味,觉得那声郎君甚是悦耳,欣喜同她道:“再会。” 他这一转身,错过的便是姑娘许多年华,在不知的岁月里,自欺欺人地梦见与小娘子的再会。 醉梦浮浮沉沉,他终于还是等来了重逢。 君臣一梦,不过本分。 有缘,再会。 番外 离开的人会再相逢 - 略与菩萨有染 - 灵魂小青龙 “都说男儿一腔热血,保家卫国,先生有才学,为何不入官场大展拳脚,在这学堂岂不浪费先生才学。” 一群小罗卜头围在先生脚边,先生博学多识,一举高中,大家都以为他要进入朝堂大战拳脚,谁知他回到了学堂,当起了教书先生,先生写的一手好字,最爱老面斋的芝麻饼。 对于学生们的疑惑,先生不以为意,笑着抚了抚他们的额头。 “景明先生,有人来访。” “知道了。”景明仔细地收好了字帖,往外走去,见长廊之下站着的公子,白袍加身,温润如玉,恍惚间,回到当初的模样。 景明躬身,“参见陛下。” “起来吧,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萧予安将人扶起来,看着眼前同他一般高的人男子,叹了一口气,将手上的芝麻饼递给他,两人起身一起往外走。 “哎,当初你才到我肩膀,如今已经同我一般高了。” 景明不语,他长大了,反倒越发沉默,做事稳妥,却难以让人猜透他的心思。 “伊人说你少时有抱负,现在真的不打算入朝堂了?” 景明想起当初那般心性,不免失笑,还是摇了摇头,“陛下也知姑娘说的是少时。” 萧予安一愣,“那现在呢?” “我少时以为只有入了朝堂,才能保家卫国,后来我见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不需要再多一个会算计的人,想了想,国的根本,在于人,在于少年知事,在于公子爱国。” 大燕走到今天,景明看到了它的全部变化,他喜欢这样的家国一体,他希望大燕永远昌盛,他希望永远不要再有人做出那样大的牺牲。 少年心性,萧予安了解这个人,他身上有苏离的影子,大爱大义,坚韧隐忍。 今日是含山道姑的忌日,萧予安不想让人打扰,想来想去,京都之中,也只有景明可以陪他。 满山的桃花在风雨里飞扬,萧予安抬手拾起一片,又将其轻轻掩下。 景明把带来的酒倒在地上,忍不住好奇,“严子峻将军有大将之才,陛下当初为何答应放他离开?” 正启十三年,昭原来找他,说她想上佛居山,他答应了,他希望故人都圆满,而后严子峻跪在他的殿前,那一年,他护送昭原上山,守在佛居山脚下。 昭原病逝,也是他守在山脚下,不让任何人打扰。 三年后的同一天,佛居山的守观人无故逝世,漫山的桃花将他掩在地下,无墓无碑,葬在山脚的石像旁。 萧予安想起那年他离开时说,“公子曾将夫人托付给属下,属下不能违令。” 他笑了笑,有些事也只能同景明说,“阿严是个死心眼的,认定的事绝对不会改变,我想,他的离开也不过是因为再也没有了牵挂吧。” 他目光落在石像上,石像雕的极其精细,手上拿着一封信,金纱掩面,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他指了指,“你知道那个雕像是谁雕的吗?” 景明愕然,“不是严子峻将军?” 萧予安摇了摇头,“阿严是个武人,怎么会这么精细的活,是长崖公子。” “金……金雀殿的守殿人,长崖公子?” “你似乎很意外?” 景明一愣,似乎又不意外。 “含山道姑病逝后,长崖便回了京,在佛居山的山脚旁开始雕这个石像,雕了整整三年,这三年,也是他陪在阿严身边,石像雕完了,没有归途的长崖公子要离开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却只见阿严冰凉的尸体,他将他葬在山脚的石像旁,走时在石像上雕刻了最后两个字,落在那个石像信封上,又取了红纱,将其掩上,不让世人窥看。” 景明说不出什么感受,阿严将军或许是真的没了牵挂,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他哽了哽,看向那个精细的石像,“那封信上,写的到底是什么?” 信上写的什么? 萧予安想,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比他更知道信上写的什么了,他缓缓开口,“昭原。” 景明目光蓦地睁大,呼吸一滞,喘不过气来。 当年西南那场兵变,萧元君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踏上那条路,萧予安眼睁睁看着他在他面前倒下,听见他倒在血泊里,一声声唤着她们,”昭原,阿姊。” 昭原,阿姊! 长夜里,落在那个信封上的,只有虔诚的,小心翼翼的,从心底里呢喃出来的那个名字,“昭原。” 那是他心里的欢喜,想要在最后的时候告诉她,那样的姑娘,他最喜欢。 试问,这样的公子,昭原如何能忘,谁明白她当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展开那封信,又是在怎样的震惊中,看清楚了那封染了血的书信,正正方方落了两个字,“昭原。” 世上再没有人比他萧予安更懂这样的感受,所以昭原要上山,他准允,阿严要守山,他也不阻难,他希望故人都圆满,无论以怎样的方式。 景明看着远处骑马归来的人,情不自禁呢喃,“皇后,到底是谁?” 皇后是谁? 圣旨没有落下来。 是那个一跃城楼,求得太子圆满的太子妃殿下?还是那个舍了一身荣华富贵,久居佛居山的公主殿下?“ 没有人知道,景明平生第一次,他想知道。 萧予安看着他的皇长子,他的皇长子聪慧懂事,长得很像他,他时常在想,这是不是就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他如今盛世如梦,有聪慧的孩子,有相敬如宾的贵妃,他以为他做的已经够好了,她的贵妃却常常说,“陛下,你透过我,是在看谁呢?” 他总是落荒而逃。 他不爱她的贵妃,贵妃知道,但她不怪他,怜爱地,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他的喜欢,让在他密不透风的宫墙里得到一丝喘息。 可是他透过贵妃是在看谁呢? 世人知道皇后陛下伉俪情深,后位始终给病逝的皇后空着,不让任何人沾染。 但他和公主殿下都知道,那个位置,是留给那个小姑娘的,小姑娘穿着鹅黄的轻衫,袖字上落了一圈小花,娇俏极了。 他当上了皇上,从前那些期许再也没有了,萧世子有萧世子的理想,皇上却有皇上的路,将那个姑娘埋藏在心底里,将萧世子锁在心尖上,开始了他帝王的一生。 他希望用今生的罪孽,换一个太平盛世,来生归来时,能有他们一个容身之处,不必牵强,不用浮沉。 这一生,他已经妥协了。 你问他皇后是谁,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他心中的皇后,是长公主家的小丫头,名唤夏知书,早早死了爹,自个也没活多久的那个小丫头。 景明没能等到回答,骑马归来的人已经停在他们面前,公子执伞将伞下的姑娘稳稳妥妥的护着,怀里抱着她得小汝汝。 萧予安看着他们小孩,帽子上绣了一圈小黄花,小孩见了他,咯咯笑着,伸手讨要抱。 他笑着看向他们,“回来了。” “回来了。” 世人今朝盼流年,故人来生世繁华。 离开的故人总会想念,还在的人们也都会离开,在未知的岁月里,总归会相逢。 都会道一声:“回来了。” 大燕江河无限好,海晏河清,一朝太平盛世,是他们的心中期许。 与诸君,共享!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