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崩溃边缘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安安，不是我说你，你看你这篇采访稿，乱七八糟、不知所云！”林达“啪”一下将笔摔在桌上。 原本喧闹的采访部瞬间安静下来。 看着同事们陆陆续续找借口走出门，郭安安压抑许久的怒意终于喷薄而出。 “林总，如果您还在为上次的事耿耿于怀，您直接跟我说，咱们敞开了说，甭背地里搞这些小动作。”郭安安气得声音发抖，但依然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 “郭安安，我现在说的是你稿子的问题！请你不要借题发挥！” 林达用力在送审稿的标题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号，丢给郭安安，“这篇稿件不适合上版面，你拿回去，重新找个选题报上来吧。” 郭安安拿过纸稿，随手翻了几页，几处被红笔圈出的大段像是一把刀插进她的胸口。 自打郭安安加入鲁报，她的采访稿就以老练的文笔、精准的角度而闻名，而她也连续多年被评为优秀员工、业务骨干。就连带过她的老师都极少对她的稿件大片批红。 再细看林达批注的内容，郭安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缺乏逻辑性”“事件交代不清楚”“描述不客观”……这一句句无疑都在质疑郭安安作为资深记者的专业性。 “林总，您说我不客观？我看，不客观的另有其人吧！”郭安安冷笑着将纸稿用力撕成碎片，啪地扔进垃圾桶中，扬长而去。 自打两个月前，郭安安暗访碧林集团在建项目偷工减料的线索，被林达找理由卡住稿件后，郭安安在鲁报就变成了受气的小媳妇。 后来郭安安才知道，原来碧林集团是林达一手谈下来的大客户，单是每年投的广告费都抵得上郭安安加班加点几年的工资。为了留住这个大客户，林达没少给碧林集团赔笑脸，也没少给郭安安小鞋穿。 但凡郭安安的采访稿，必须由林达亲自过目后才能对外刊发，而原本一次过稿的郭安安也在林达的“精心”批阅下，一次又一次地返工、补充采访。 最初郭安安以为是林达认真负责，还满心欢喜感谢林达给自己进步的空间。可渐渐的，郭安安的稿件质量下滑、处事应变能力差、谈客户将业务谈崩……这些成了办公室里公认的秘密，鲜少尝到失败滋味的郭安安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她有时候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块做记者的料？就算后来郭安安意识到林达是在刻意针对自己，可是她已经没了最初那股自信的底气。 这件事后，采访部便立下了每天早晨必须报题的规矩，免得记者在领导不知情的情况下，又冲撞了“一家人”。郭安安原本跑的口也在林达的操作下，一点一点被转交给别人，为了完成每日采访任务，郭安安单是想选题都要想得头秃。 郭安安冲出办公室，她怕自己再多待一秒都会抄起旁边的椅子砸向林达，她有种想毁掉这个办公室的冲动，但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要变成一个泼妇。她感觉自己胸口像是要爆炸，每一次呼吸都累到心痛。 她想跟任旭东诉诉苦，但是打了几通电话都没有接通，她突然想起来，他们已经分手一个星期了。而好朋友何笑刚跳槽到一家世界五百强，这个时间估计正忙得脚不沾地。 郭安安收起手机，抱着胳膊坐在楼梯上。声控灯早就灭掉，整个楼道黑漆漆一片，将所有的议论都挡在了防火门外。 “这样苟且地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个曾经被郭安安最不耻的厌世情绪又冒了出来。 在过去的31年里，郭安安最瞧不起的就是轻生的那些懦夫，她总觉得，那些人既然连死都不怕了，活着又有什么好怕的！可是现在她竟然要变成这样的人了。 在她的包里还装着两天前从心理咨询室拿到的诊断结果，中度抑郁症。 从一个月前，郭安安就开始脱发失眠，就连在梦里，林达都在批判她的采访稿，每一次入睡都是一场挑战，睡不着的时候头疼，睡着了之后痛苦。 她的精神状态一日不如一日，可相恋七年的任旭东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除了对着电脑就是刷手机，两个人反而更像是合租在一起的朋友。 直到一周前，任旭东做了一桌好菜，等郭安安回家。吃完饭，任旭东怜悯地看着郭安安，他说：“安安，我拿到了米国的offer。” 郭安安有些懵，她知道任旭东每天都在苦练英文，这是她硬逼着他做的，之前的她总希望自己的另一半优秀一点、再优秀一点，可如今他竟要去国外工作，优秀到不给她一丁点缓冲。 “什么时候申请的？那我怎么办？”郭安安脱口而出。 “安安，我们还是分开吧。” 一句话轻描淡写，郭安安内心翻江倒海。 “不行！”郭安安死死盯着任旭东，她曾经想过，就算分开，也应该是她先提出来，但是她那么爱任旭东，怎么可能会提分手呢。 “安安，我去米国可能就不会回来了，我们分开对你我都好。” “不可以。你不要离开我，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米国，这边的工作我不要了，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啊，我们为什么要分开！”郭安安带着哭腔挽留。 她曾经那样骄傲，长相出挑，才华横溢，万里挑一的男朋友也爱她如掌心宝，30岁之前的郭安安就像是一颗光芒四射的小太阳。 可过完31岁生日后，一切都变了。 “郭安安，你不是总说我土、嫌我笨吗？好啊，现在我要去米国了，你终于看得起我了？快别哭兮兮地装可怜了，我早就受够你了！我凭什么要带你一起去，你永远都这样自以为是地想要操控别人的人生，请收起你那些自作聪明的做派吧。”任旭东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郭安安。 郭安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那些曾为他操碎的心，到头来竟然成了自以为是的操控？ “房子留给你，租金我已经提前交过三个月了。你放心，我会支付你青春损失费，打到你的工行卡上。”任旭东不再理会郭安安，拎起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出了门。 郭安安这才发现任旭东早就把他的东西一点点搬走了，而郭安安揪心于工作，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倒在床上，郭安安第一次讨厌活着的感觉。她想，如果就这样死去，任旭东会不会难过？ 接下来的几天，这个念头反复出现。家里地上、枕巾上也到处都是掉发。郭安安知道自己出了问题，可她开始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让她更加绝望了。 吃过医生给开的处方药，郭安安总觉得自己昏昏沉沉、脑海中似乎蒙上一层乌云，可她起码不会想着用极端的方式报复任旭东了。 郭安安压抑着自己把头埋在两腿间，她想哭，但哭不出来，心里是麻木的，但大脑中却是翻腾不止，那是一股想毁灭一切的火气，让她想毁掉林达、毁掉给她污点的办公室、毁掉抛弃她的人，毁掉她自己！ “太累了，活着真的太累了。”郭安安紧攥的拳头微微颤抖着，她是个体面的人，就算离开也要骄傲美丽地离开。 一瞬间，郭安安想了很多种让自己从这里解脱的方法，而后一一否定。 不知坐了多久，郭安安的两腿已经发麻到没有知觉。忽然楼上的防火门猛地打开，又砰的一声关上。 “王总，我知道这次报名的机会多么宝贵，也知道您是器重我才考虑推荐我，我非常感激您。可是您也知道我家孩子才九个月，孩子奶奶身体不好，我实在是离不开啊！” “刘芳，咱们鲁报这次只有这一个随医出征的名额，我好不容易才跟黄总申请把名额给咱视频组，你一定要珍惜啊！” 两人在楼上嘀咕，并未发现楼下坐着的郭安安。 “随医出征？”郭安安耳边像是一声炸雷响起。这次新型冠状病毒疫情爆发，新闻报道早已铺天盖地，湖汉市的形势可以说非常糟糕，很多医护人员甚至都没能幸免。 这是一次危险的任务，谁也不能保证百分百不被感染，而最坏的结果大概就是以身殉职了。 但是对于郭安安来说，暂时离开报社，逃离林达，逃离那个残存着任旭东气息的小家，也算是一种短暂的解脱了。 刘芳与王总不欢而散。关门声过后，声控灯再次亮起。 郭安安扶着墙站了好一会，两条腿才恢复知觉。她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两天前，心理医生曾建议她出门旅游清空心情，释放一下工作和感情所带来的焦虑和压力。 郭安安也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彻底崩溃。借这次机会圆了自己当战地记者的梦后，她打算回来就递交辞职信，去当个自由撰稿人，再也不看林达的脸色了。 她一瘸一拐地往楼上走去，反正这大概是自己最后一次在报社大楼内出入了，索性直接越过林达，跟黄总申请出征，起码中间不会再有人使绊子。 黄清泉是鲁报报业集团的董事长，自从报社由事业转国企后，他便一手带着集团转型升级、扩大鲁报影响力，到如今集团的业务尤其融媒体已经基本实现了全省县域全覆盖。如此有魄力的一个人，平素与员工相处，却从未拍过桌子红过脸，是一个眼中有员工的老总。 黄总办公室在报社17楼，郭安安已经做好最后一次来这里的准备，所以敲开黄总办公室的门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黄总对郭安安的大名早有耳闻，很是欣赏这个有才华的小姑娘，这一次又见她主动请缨上战场，欣赏之余又多了几丝敬意。 “安安，现在湖汉市的情况你也清楚，过去之后，条件会很艰苦，也很危险，你真的想好了？”黄总将自己手头掌握的数据资料拿给郭安安，上面的确诊和新增数字触目惊心。 郭安安微微笑着，她每天都关注着这些数字变化，对疫情的现状非常清楚。 “我想好了，黄总，我要去。第一，我大学毕业后便来到报社，已经7年，是年轻记者中的资深记者，业务知识足够硬。第二，我是一名党员，如今国家需要我，我就要冲到前面去。第三，我是一名记者，我的职业理想就是让更多人看到真相。所以，希望您能给我这次机会。” 郭安安轻点着资料上的死亡数字，她想，此行最坏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让自己变成一个数字，但是如果能平安回来，那将会是一个全新的自己了吧…… 可走出黄总办公室，一股失落感又笼罩在郭安安的头顶——如果她真的走了，会有人为她难过吗？还会有人惦记着她吗？ 第二章 出征疫区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回到办公室，郭安安开始收拾自己桌上的东西，除了必须带走的私人物品，郭安安几乎什么都没有拿。桌上的精巧小摆件一一送人后，郭安安在电脑前呆坐了一会。 微信上同事们悄悄发来信息询问，她关掉信息又重新打开，一想到大概以后就不会再见了，索性便耐心回了几句。 还未动身，她已经开始告别了。 同事们惋惜地看着她，如此优秀的一个人却被林达给怼走，实在是可惜了，人人都想打抱不平，但没有谁真的因为郭安安而去得罪林达，毕竟自己的绩效考核还控制在林达手中。 下午下班之前，去前线随访的名单便在报社传开了。唯一的名额给了采访部的业务骨干郭安安，有些人大大松了一口气，也有些人为没能去支援前线而略感失落。 看到名单后，林达的脸瞬间就黑了，因为他报上去的名单里压根没有郭安安的名字。 紧接着，黄总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林达满脸堆笑地接完电话，对郭安安的不满更深了，这个丫头竟然越过自己这个直属领导直接找黄总，这是摆明了要造反！ “郭安安！你好大的胆子！”林达将郭安安叫到办公室，指着郭安安的鼻子骂道：“我平时对你诸多关照，你业务能力提升空间大，我就想方设法帮你提升，如今你翅膀硬了，就不把我看在眼里了？好，既然你主动跑到黄总面前去疫区前线，你想当英雄，我也不拦你！” 郭安安笑着看林达跳脚，嘴角的讽刺意味更浓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林总，我不在您眼前了，您应该高兴才是啊！再说，您都不用动手，我就自动消失，咱们皆大欢喜，双赢呐！” “你胡说什么！”林达显然并不喜欢这句小玩笑，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平复了一下情绪后，将一张写着采访内容及联系人的A4纸交到郭安安手中，“你稍后跟医院负责人联系一下，跟他们一起启程吧。这一次时间紧任务重，危险系数比较高，希望你在那边做好防护，一定要平安归来。” 办公室的同事这才明白，郭安安收拾东西原来是在为上前线做准备，虽然大家都知道郭安安曾做过多个热点事件的深度调查，但这次瘟疫明显不同于以往，搞不好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看到郭安安脸上那轻松的笑容，大家的心里反而一阵酸涩，几位女同志红着眼眶拥抱着郭安安，一句句祝福和叮嘱涌进郭安安的耳中和手机上。 就算如此，又能改变什么呢？大家相识一场，谁还不知道谁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好吧，该配合你们演出的，我尽力表演便是。”郭安安心底冷笑，面上却做足了功夫。 报社也极为重视这一次的记者出征重疫区行动，特地安排采访部制作了专题系列报道，并安排视频组进行全程现场直播，通过融媒体平台全网直播。 出发的消息来得非常突然，就在名单确定的第二天中午，郭安安便接到了即刻出发的命令。手忙脚乱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报社又专程送给郭安安一大行李箱的防护物资，还派专车将她送到医院指定地点，与鲁中市人民医院第二批出征的医护人员汇合后一起出发。 从报社出发时，黄清泉与领导层还特地为郭安安赠送了鲜花和祝福，足见报社对此次出征的重视。 郭安安平静地坐在车上，口罩下的脸上毫无表情，她心中回想着刚才黄清泉所说的初心和使命，可是她哪有什么使命，只不过世界不需要她了，她去找一条出路而已。 可是在机场候机时，她还是有一些期盼的，比如说，当任旭东听说她要去重疫区后，会不会心疼她、挽留她？ 郭安安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拨打了任旭东的电话，她觉得就算不能在一起了，该告别的话还是要说一说的，万一能让他在余生后悔呢，那她就开心了。 “对不起，您所拨叫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does not exist……” 这个号码，郭安安七年里拨打了无数次，怎么可能是空号？郭安安失魂落魄地挂断电话，原来七年的感情真的说散就散，一点痕迹都留不下。可是心里的痕迹呢？ 眩晕、难过各种感觉一股脑涌上来，郭安安想摘掉口罩大口呼吸，可是她只是屏住呼吸缓缓蹲下。 触目所及，都是黑暗。既然如此，那就默默走掉好了。 “想见你只想见你，未来过去，我只想见你……”手机铃声执着地响了好几遍，直到身旁的路人提醒，郭安安才回过神来。 “郭安安，你去湖汉随访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要不是我从你们网站看到，你是不是就直接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何笑再电话那头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 “笑笑，通知来得急，我也是中午才知道今天出发的，你不要担心啦！”作为从小学就在一起的好朋友，郭安安实在见不得何笑哭。 何笑顿了几秒钟，“那你答应我，一定要戴好口罩、做好防护，一定一定要给我平平安安的回来，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还有，你缺口罩和防护服的话一定要跟我说，我就算出国去抢也要给你送过去。” 郭安安一一答应着。 这时，各个医院的医护人员都开始在机场大厅集合，马上就要进行合照和宣誓，郭安安匆匆说完挂断电话，举起相机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自从疫情爆发后，这已经是鲁中市派出的第二批援汉医护人员，总共37人，分别来自全市5家三甲级医院，其中各科室主治医师5人，护士31人，由鲁中市人民医院副院长带队。 市委书记特地赶到机场，送别驰援湖汉的医护人员。郭安安面无表情地从各种角度拍摄着照片，那些哽咽说出的话，在郭安安耳中轻飘飘闪过——“打赢战斗，期待凯旋。平安回来，一个人都不能少！我们等着你们回来！” 前来送行的医护家属们眼中闪着泪光，所有的不舍和叮嘱都在临行的这一刻匆匆送出。 “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一个高瘦的男医生紧紧抱住面前的女孩，他们本打算过完年结婚，可是突如其来的疫情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女孩用力点头，努力把眼泪咽回去，不让他担心，“你尽管安心在那边治病救人，家里有我呢！该做的防护都做好，千万不要太过大意，等你回来我们就领证，这一次你不能再食言了。” 郭安安将现场照片和故事回传到编辑部，这些采访经编辑整理后，很快便发布在了鲁报APP头条。 跟此次援汉医疗队成员共同拉起条幅合影留念后，郭安安跟着大部队上了飞机。飞机上全部都是此次援汉的医疗队成员，大家来自不同的县市医院，但都肩负着共同的使命——抗击疫情，共克时艰。 郭安安听着身边人讨论着新型冠状病毒与SARS的区别，很是无趣，便戴上耳机开始睡觉。半梦半醒间突然听到苏打绿的《小情歌》，她的眼泪瞬间便决了堤。 那是七年前任旭东追她时唱的第一首歌，就在郭安安的宿舍楼下，任旭东坐在花坛边，轻轻弹唱着：“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 郭安安一脸娇羞地从阳台向下看，那时候的任旭东帅气潇洒，让人不舍得移开目光。 在随后的日子里，他们经历过无数次争吵、赌气，每次任旭东都会唱着歌哄郭安安开心。七年间，《小情歌》已经成了两个人爱情的见证，可是如今，情歌依旧，人早已分离。 郭安安用力将耳机扯下扔在脚下，捂着口罩用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是却挡不住眼泪如线般落下。 旁边递过来几张抽纸，郭安安接过后捂在眼睛上，很快泪水就将纸巾打湿。旁边再度将纸放到郭安安手上。 “你不要怕，只要做好防护，不会有事的。”旁边的男人柔声劝道，可他哪里知道，害怕并不会让人伤心，孤独地活着才会。 过了许久，郭安安才止住眼泪，她向旁边的男人道了谢，又去卫生间整理了一下仪容，看着镜子里那个面容憔悴，红肿着眼睛的姑娘，她只觉得无力又疲惫。 忙乱了一个下午，回到座位，郭安安才意识到已经过了吃药的时间。她从手提包里悄悄将药片挤到掌心，见没人注意，连忙把药盒塞到包的最深处，随后将药片慌忙吞下。 她不想被别人看出自己的不同，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目前的精神状态。对于她来说，在活着的时候就要把最好的记忆留给身边的人，就算面对的是陌生人，她郭安安也应该是最骄傲的存在。 所以即使在最难熬的时候，她也总是用笑容去面对恶意和困难，别人都夸赞她外向开朗，却没有人看到她半夜被泪水打湿的枕头。 面对来自全国各地的援助人员，湖汉市政府早已备好大巴，将医护人员从机场直接送至指定的宾馆。 郭安安跟随鲁中市人民医院一行抵达同仁宾馆时，已经是深夜。每个人的脸上满是疲惫，但是又有掩抑不住的兴奋。 为了避免交叉感染，每个人都住一个单间，为了避免气溶胶传播，中央空调也是不允许开放的。郭安安同所有人一样，拖着重重的行李箱，进入房间，只感觉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以后就要在这样冰冷的环境里生活，对于习惯了暖气房的郭安安来说，着实有点不容易。 刚收拾好个人物品，鲁中市人民医院的领队彭伟副院长便打来电话，由于此次与来自全国各省的医生共同参与救治，所以来自鲁省的医疗队将被分到不同的医院。 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彭伟将集中精力协调医护人员的后勤、物资保障等，对于采访任务难免会有顾及不到之处。 受此次疫情影响，很多医护人员的口罩和防护服等物资都出现了短缺的情况，彭伟此次随行的任务便是全力保障医护人员的安全，郭安安对此心知肚明，她本来也没想过按照医院给的采访任务来执行。 郭安安索性直接跟彭伟要来人员的分配名单，打算单独行动。 房间里只有一床棉被，盖在身上勉强能保持一些温度。郭安安洗完脸合衣钻进了被窝。 郭安安的梦想是做一个战地记者，这一次来疫区抗战，虽不见炮火连天，但面对的是更为狡猾的病毒，所以她还是非常希望能够发回一些出色的报道。圆梦以后如何，郭安安不再多想，重要的是当下，她必须保证自己不被“敌人”袭击。 第三章 战疫vlog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第一天 “1月24日，星期五，来到疫区的第一天。外面下着小雨，温度最高7℃，宾馆中有些湿冷。今天是除夕，外面的街上冷冷清清，行人都带着各式口罩，脚步匆匆，偶有救护车呼啸而过……”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早晨六点半，郭安安的闹钟准时响起。穿戴洗刷完毕，“第二批援汉英雄”群里就发来了当天的安排。 “各位队员早上好，今天天气小雨到中雨，气温5~7℃，请注意增添衣物。今天的日程安排为在宾馆内学习隔离衣地穿脱流程，熟练掌握进出隔离区、缓冲区的步骤及注意事项，医疗护理组将对后续工作的展开进行安排。请大家务必做好防护措施。三餐将由专人配送至房间门口……” 不一会，配送的盒饭便送到了门口的小台案上，也许是第一天的缘故，配餐非常丰盛，两荤两素配粥，还有一盒大米饭。但是郭安安依旧提不起兴趣，随便吃两口便打发了过去。 想到即将到来的入院采访，郭安安打开视频教程，将N95口罩、帽子、护目镜、防护服、鞋套等一一拿出，顿时觉得头大，难怪医护人员穿脱一次需要半个小时，从头到脚武装得严严实实实在是太费精力了。 将防护物品放到一旁，郭安安拿起手机开始浏览当天的最新消息。确诊数量比昨天增加了244人，而疑似病例则增加了近500人，死亡人数则超过了40人。每日的增加量让人触目惊心，郭安安对比前几天的数字，心中早就明白，实际感染者的数字远不止眼前所看到的那些。 更何况前段时间开始的春运，已经有无数学生、农民工乘坐各种交通工具出行，假如这一病毒真的能持续人传人，那么庞大的基数下，被感染的患者必定成指数增长。 郭安安想得内心发寒，她突然想起前段时间说要到海南过年的老妈，不知道她在这么严重的情况下会不会想到戴口罩。自从她与郭安安那不靠谱的老爸离婚后，整个人就开始放飞自我，四处旅游，过得逍遥又快活。 说曹操，曹操到。郭安安刚想到老妈，老妈的视频电话就及时地打了过来。 “老闺女，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有没有想妈咪呀？” “妈，你又去哪快活了？”郭安安一眼就看到老妈背后的碧海蓝天。 毛丽捋捋被海风吹乱的卷发，似乎很满意自己的造型，“安安呐，我现在在日本呢，你赶紧跟老妈说你需要什么啊，老妈给你带回去！” “我什么都不需要，妈，早就给你发信息让你戴口罩，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日本没有病毒的，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对了，听说国内口罩紧缺，我从日本给你买了一些，你是不知道哦，这边货架上的口罩都快被抢光了！”毛丽一看闺女已经处在发火的边缘，马上扭头冲旁边的人挥挥手，大声叫嚷着“来啦来啦！安安，你把你的地址发给我，老妈给你寄过去！” 马上装作很急迫的样子跟郭安安说了声再见，立马挂断了电话。 郭安安无奈地丢下电话，至于她那个不靠谱的老爸肯定更不会听自己的话，罢了罢了，父母自有父母命，随他们吧。本来郭安安知道父母离婚后会有心理阴影，结果两个人在各自的朋友圈里嗨得飞起，不过看到父母过得幸福，她也就安心了。 “采访援汉医护人员，记录记者的战疫日记，以文字、图片、视频等形式呈现……”郭安安大概看了一下林达给的采访内容，都是一些大路边上的东西，就算林达不给，她自己也肯定不会错过这些。 林达也太敷衍了，这明显就是糊弄小孩子的。郭安安无语地将手机丢到一旁，遇到这种把个人情绪硬加到工作中的领导，着实是件很悲催的事。 懒洋洋地躺了一会，手机铃声又响起来，号码是报社的座机，郭安安想也没想便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耳熟。 “安安，你好，在湖汉生活还适应吗” 郭安安在脑中将每个人的声音过了一遍，但还是没跟对方对上号。“您好，我在湖汉挺好，感谢关心。请问您是？” “哈哈，我是黄清泉。” 郭安安大吃一惊，黄总竟然亲自给她打电话！ 简单的问候过后，黄清泉便开门见山：“小郭，我希望你能多写一些湖汉市普通人的生活，扑下身子，到镜头看不到的地方去，多写写那些投医无门的病人、齐心抗疫的志愿者们，我们要报道一个真实的湖汉，也要把那些正能量输送到每一个人心中。要记住记者的笔就是一杆枪，我们输送的阳光力量，不光能打败黑暗、也能打败病毒。” 挂断电话，郭安安竟有些兴奋。没想到黄总会亲自给她布置任务，重要的是，有了黄总的支持，郭安安也能够伸展手脚，做自己想做的采访了。 至于林达那边能否给过稿，郭安安也都无所谓了，反正已经被毙了那么多，也不在乎这一星半点了。再说，就算他不给发，自己也可以通过各种平台发出去。自媒体时代，人人都能当记者。 不过郭安安对于信息的筛选还是非常严谨的，会引起恐慌和传谣的信息是传播的大忌。 郭安安打开微博，热搜里铺天盖地都是新冠肺炎相关的内容。原本郭安安并不想接触这些内容，因为太多太多的负能量——有全家感染肺炎却只能在家隔离自救的，有家人感染后去世，却连最后一面都不能见的断肠人…… 看了几分钟，郭安安便压抑地哭了出来。 她拿出抗抑郁药物，塞进口中，拧开矿泉水也顾不得水凉到胃痛，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为了帮那些没有渠道发声的人，让更多人了解疫情下的他们，我也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在疫区采访跟原来的采访显然不同，郭安安看着自己的各种设备，有些发愁。 单反相机需要随时调模式、调光圈等，就难免暴露在外面，就算选择了傻瓜全自动模式，镜头部分也还是要露在外面。郭安安想了半天，从行李中取出一卷保鲜袋，只将镜头露在外面，其余的部分用袋子完全封住，而拍摄模式直接选取全自动，至于闪光灯则多预留出一部分保鲜袋，开口部分用皮筋牢牢扎住。每次采访结束只需要用消毒液擦拭镜头部分便可，在关键时期，照片质量不能马虎，安全问题更不能马虎。 在病毒包围的环境下，纸张显然会残存一部分病毒，所以在纸上做记录自是不可能的，郭安安暗自庆幸自己随身携带了录音笔，至于防护措施也自然是一个保鲜袋就能解决的。 解决了职业问题，郭安安终于能静下心来完整穿一次隔离服。防护服密不透风，外套也便没有了穿的必要，就算这样，在花费了近四十分钟，按照防护要求前前后后穿完三层防护用具后，郭安安还是出了一身汗。她尝试在穿着这套密不透风的防护服在房间内走了几圈，稍微走快一些，都明显感觉到憋气、头晕，扶着墙站了一会才稍稍缓过劲来。 郭安安想起在视频中看到的医生护士为了抢救病人疾步行走的样子，深觉不易，自己仅仅穿着走了一会就已经不适应，更别提去治病救人抬氧气钢罐了。 想到这里，郭安安拿起手机，录下了自己的第一篇“战疫”vlog。郭安安穿着防护服，透过口罩说出来的声音嗡嗡的。 视频里，郭安安介绍了身上的每一个防护用品，介绍完这些，郭安安已然有些气短，她稍稍缓了一下，对着镜头说道：“武装好防护服后，明显能感觉到氧气不够用，但是为了避免暴露在病毒中，穿好防护服后是不能在污染区内摘口罩或护目镜的。据我了解，由于防护服紧缺，很多医护人员为了节省防护服，会尽量少喝水避免上厕所，他们真的是太辛苦了……” 随后，郭安安又按照教学视频要求，从外向内依次脱下手术衣、防护服，摘掉口罩、帽子、N95口罩，整个人的呼吸瞬间通畅起来。 郭安安摸摸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和衣服，不无感慨地说：“很难想象我们的白衣天使们穿着密不透风的防护服，不吃不喝不上厕所，连续工作六个小时是种什么样的体会。但是我想，支撑他们的除了突破极限的体能，或许还有他们身为医护人员治病救人的信仰！” 录完这一期vlog，郭安安才明白当初黄清泉说的那句“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在过去的一年里，郭安安几乎将耳朵听出了茧，但是，如今走上了战场，她才明白，原来守初心、担使命并不只是喊喊口号、写写材料那么简单。 将视频发给编辑部，郭安安收拾好第二天采访要用到的器具，将备用相机电池充满电，又备好便携酒精洗手液和消毒湿巾。而自己试穿的这一套防护服虽未暴露在污染环境中，但拆封后带去医院也并不安全，索性留着等出街采访时用，既安全又不浪费。 即将开始第一次全副武装上阵采访，郭安安终于有种双脚落地的感觉，可是，这里真如人们口中所说的那么危险吗？ 第四章 门诊处的病人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晚上，何笑又不放心地打来视频电话，仔仔细细嘱咐了一通，听到郭安安还有心思开玩笑，压在何笑心中的那份焦虑也淡了许多。 “今晚就跨年啦！这还是你第一次过年离我那么远呢，我还真有点不适应。赶明年咱俩得赶紧想办法生个娃，结个亲家，以后过年就能两家合在一起过了。”何笑有这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按她的计划，郭安安得生个儿子，因为何笑喜欢闺女，两个孩子年龄还不能差太大，不然容易出现代沟。 “行行行，都听你的。”郭安安斜倚在床头，心想何笑咋一天到晚只想着生娃，明明她自己就是个女强人+工作狂的人设，偏偏还想再挑战两腿吞金兽，“笑笑啊，你天天光说赶紧生娃，你也得抓紧点进度了，阿姨之前给你介绍的那个眼镜男呢，现在有进展没？” “提起他我就生气，那家伙……哇，我老公好帅！快快快，安安，春晚上，陈伟霆出来了！”何笑一脸花痴地听她偶像唱着过年迪斯科，整个人陷入了癫狂的状态中。 郭安安才想起来今晚有一年一度的春晚，虽说没多少年味，但起码能热闹热闹。 两个人边看春晚边聊天，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十一点，往年她们也会煲电话粥一起跨年，可明天郭安安还有出访，需要养精蓄锐。 “安安，你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做好防护，等你回来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一桌好菜。” “你下厨？看到没，我都瑟瑟发抖了。”郭安安深知何笑那一手厨艺，往往做出来的菜连家里的狗都不吃…… “哼，你要是不吃我就硬塞！好啦，你得早点睡觉了，不然明天又要赖床。提前一小时祝你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有你有我有幸福，鼠我们最幸运，本次祝福有效期一年零一小时，即刻生效！” “谢谢你，笑笑，也祝你新年快乐，有你真好。”郭安安与何笑互道晚安后，挂断视频。 在这个没有团员地除夕夜，郭安安竟过出了一种“异地恋”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能拥有这样一位挚友、一双疼爱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已经是无比幸运了。 郭安安摸摸自己地脸，好像开心真的是一件挺容易的事，毕竟新的一年，总该有点新气象。 第二天 “1月25日，星期六，来到疫区的第二天。天气预报说有小雪，这里的雪跟北方的雪完全不是一个模样。大年初一，与前来援汉的医护人员一起，第一次前往驻点医院。我从未想过，原来医院的走廊会有这么多人……”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在手机铃声响起之前，郭安安便醒来等着按掉闹铃。 房间内拉着窗帘，透不进一丝光亮，周遭又黑又冷。郭安安把手机抓进被窝里暖着，等了许久，闹铃还是没有响。 郭安安按亮屏幕，有些迟钝地看看时间，才刚过五点。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郭安安心烦地坐起来，倚着床头。明明昨晚那么快乐，可如今那种被黑暗笼罩的感觉又回来了呢？ 郭安安闭上眼睛，仿佛昨天的那些快乐和精力随着睡眠一起消失了。过了许久，闹铃终于响了。 又过了好一会，门外又响起送盒饭的声音。 郭安安爬起来，换好衣服，将盒饭拿进来。群里提醒还有三十分钟下楼集合。 为了让自己有充足的体力，郭安安将早饭硬塞进胃里，又吞下几粒抗抑郁药物。今天她将要跟着医生前往金银铜医院，切身了解一下如今湖汉医院内的具体情况。 如今医院内防护物资紧缺，每位医护人员都背着一套自带的防护用具，郭安安也不例外。在前往金银铜医院的途中，几乎没有一点声音，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紧张，只有郭安安中途起身，拍了几张医护人员们深色凝重的照片。 虽然前来援汉的医生来之前都接受过一定的培训，但真实面对病患时，很多知识显然是不够用的。所以新上手的医护人员大都需要跟着有经验的医生学习工作流程，尽快在隔离病房了解诊治方法。 因为要对新医生进行指导，且隔离区内病毒浓度较高，对没有任何医护经验的人来说危险系数较高，因而医务组婉言拒绝了郭安安进入隔离病区的请求。郭安安识趣地退出隔离区，往门诊处走去。 在鲁省，大年初一这天，人们会尽量避免吃药、去医院，只是为了图个好彩头，免得一年到头离不了药罐子。 这场瘟疫显然把人们过年的步伐也打乱了。 走到门诊处，郭安安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现场的人群给震惊了。 只见大厅里满满当当全是人，自助挂号机前排着长队，人工挂号也是一号难求。偶尔有几个穿着护士服的姑娘小跑经过，走廊里有躺在担架上呼吸急促的，也有哭着央求大夫给匀一张床位出来的。 郭安安因为戴着口罩、护目镜、医用帽，被一个满脸泪痕的小姑娘误当做医生给拦住，请求她帮忙给自己的奶奶先看一眼。郭安安看到小姑娘身后的老太太，显然已经快不行了。 “对不起，小妹妹，我不是医生，实在没法帮你。”郭安安指指自己身后的相机，小姑娘原本满是希望的闪亮眼睛瞬间失去了光芒。 郭安安原本并不打算伸手帮忙，但看到那双眸子，她突然想起当初因无助被剥夺了光芒的自己。 “小妹妹，我帮你从网上求助吧，借助网友的力量，说不定能帮你奶奶找到一个床位。”郭安安将小姑娘和奶奶的信息逐一记录下来，存放在录音笔中。 从门诊处出来，郭安安强忍着眼眶内的水汽，为了保证护目镜的清晰，她不能哭。 在没有踏足湖汉之前，郭安安对疫情的了解，只是通过冰冷又不断增长的数字和新闻中的只言片语，当面对活生生的病人时，那种冲击力却是一般人难以承受的。 小姑娘名叫柯欣，今年16岁，她的父母在菜市场工作，几天前被确诊为新冠肺炎，住进了医院。家里只剩她照顾年迈的奶奶，可就在她父母住院后的第三天，奶奶也突然发烧咳嗽。柯欣打急救电话，但救护车也忙得排不上号。情急之下，柯欣借来一辆三轮车，将奶奶带到医院，可谁知医院里面也已经满满全是人…… 郭安安眼前浮现着柯欣那绝望的眼神。 在这座城市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挣扎在绝望中，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求医无门默默关在家里期待自愈…… 收治中的病人千篇一律，市井中的求生百般不同。大部分普通人单是为了活下去，可能就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 难怪黄清泉会让郭安安去采访普通人的生活。 郭安安在群里发了条信息，自己徒步往宾馆走去。她担心在门诊处待的时间太长，衣服上沾染病毒，会威胁医生们的安全，索性不再乘坐班车，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慢慢走着也就到了。 在郭安安的印象中，湖汉是一个繁华而热闹的城市，每年春天总会有大批游客前来欣赏樱花，更是有无数吃货奔着热干面的名头前来一游。 大年初一，本应是大家伙儿热热闹闹串门拜年的喜庆日。然而如今走在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人的身影，整条街、整座城就像是睡着了一般。这寂寥的感觉，让郭安安有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错觉。 郭安安一路走，一路拍，不知不觉就到了宾馆门口。 为了确保医护人员的安全，门口特地留守了两个门卫，负责测量体温和消毒，郭安安周身消毒后，小心翼翼的爬楼梯到自己的房门前，生怕一不留神会将残留的病毒沾到扶梯上。虽说她知道病毒不会脱离宿主存活太长时间，可小心驶得万年船。 如今医护人员对于湖汉来说就像大熊猫一样，郭安安是万万不想成为千古罪人的。 郭安安将外套和鞋子放在门外，进入房间后，马上将身上的衣物浸泡在消毒液中，又仔仔细细洗净双手，随后小心地摘下护目镜浸在消毒液中。收拾完这一通，洗完澡出来，郭安安马上拿出电脑开始码今天的采访稿。 总共两篇内容，一篇柯欣的求助信息，一篇以组图配文字的形式客观描述了当前武汉的情况。 昨天投过去的那篇vlog 编辑部没有给出任何反馈，但报社网站上关于战疫情的信息却一直在保持更新。 这让郭安安有些郁闷，那么用心去做的视频就这样石沉大海，想来还是有人对稿件的质量不满意吧。 经历过前两个月的职场磨练，郭安安对采编这个行业有了新的认识——说稿行稿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既然想压稿，那就压吧，反正我把自己的工作做好，问心无愧。”郭安安把两篇采访稿和照片上传到系统中，提交审核。 趁着没事，郭安安将消过毒的外套、护目镜清洗干净，晾在窗边。 虽然中央空调不能打开，但宾馆24小时供应热水，所以在特别冷的情况下冲个热水澡暖暖身子，也不至于很难熬。 就在郭安安围着房间转圈暖脚时，群里又收到一条信息。 第五章 第一次接触死亡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彭伟在群中说：慈善机构了解到宾馆内的医生不能吹空调，特意捐赠来电暖气，每个房间各一个。 郭安安打开房门，门口果然摆着一台崭新的电暖气。 将暖气挪进房内，插好电，房间内终于有了一丝暖意。这时，审稿后台也终于传来消息，她打开一看，却傻了眼。 她明明记得刚才提交审核时，责任编辑显示的是林达的名字，可如今反馈信息的却是黄清泉？ 后台显示，方才上传的两篇信息已经通过审核，昨晚上传的那条视频也已经编辑上传。 郭安安正在纳闷，技术部的一位小伙伴李星突然打来电话。 “郭姐，你要火了！” “什么？”郭安安一头雾水。 李星神神秘秘地说：“郭姐，你难道还不知道？黄总把林总给骂了一顿，以后你发的稿件，黄总亲自审核！” “what！黄总他，很闲么？”郭安安大吃一惊，她跟黄总不过是两面之缘，不至于担心她在前线做不好采访，亲自下场来指导吧…… 李星噗嗤笑出声来，“我说小姐姐，报社多少人想让黄总多看一眼都没机会，你竟然还说他很闲？咳，我呢听了这么一耳朵，好像是林总刻意压你的稿件，被黄总发现了，然后，你懂得。” 果然，郭安安满头黑线，林达也着实有些不看形势了，目前报社最重要的专题便是战疫情，报社这次能申请到随行记者名额，说不定还是高层领导卖面子换来的，这种情况还压稿件，简直找死。 “星星，我的责任编辑变成黄总，是不是也有你的功劳啊？”郭安安一想到林达失势的小模样，被打击许久的憋闷一扫而光。 “哈哈，那是当然，小姐姐你在湖汉好好打仗，我们都期待你凯旋呢！” 郭安安点开专题，自己提交的三条赫然占据了大小头条的位置，点开大头条，郭安安发现自己的稿件竟然一字未改！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又响起来，黄清泉三个大字赫然出现在屏幕上。郭安安纳闷，这明明是黄总的办公室电话，难不成他大年初一还在单位上班？ “安安，你的稿件我刚看过了，非常棒！” “谢谢黄总，来湖汉采访机会珍贵，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工作。”郭安安心中暗喜，虽然刻意保持着声音的平静，但那小小的欢喜还是不自觉露了出来。毕竟对方可是报社的最高领导呢，受到夸奖不兴奋都是假的！ “今天你这篇求助信息，我认为非常有价值，接下来，我会让技术部专门开辟一个求助通道，让那些求医无门、没钱治病、居无定所的湖汉人在咱们这里也能有获救的机会。”黄清泉的想法并非偶然，如今微博上各种求助信息层出不穷，很多人苦等多日都等不到床位——当然在开通通道后，或许也很难让饱和的床位增多，但至少大家都能够尽快了解到如今疫区所面对的困难和问题，从而想办法解决问题。 “求助通道，太好了，今天我在金银铜医院门诊处看到整个大厅和走廊全都是就医的人，很多人连号都挂不上。”郭安安无比同情地说。 “现在从上到下都很难，医院作为冲锋一线，是最难的。”黄清泉想到湖汉医生护士陆续被感染的事，不免有些沉痛。沉默了一会，他又说起了稿件发布的流程：“疫区报道的稿件目前是咱们的重点，所以你的稿件责任编辑将直接由我来担任，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知道你是一个各方面素质都过硬的好记者！” 挂点电话后，郭安安的微信收到一条微信好友请求——黄清泉的好友请求！郭安安采访过无数市区县委书记，甚至连省委书记、省长都有过近距离接触，但是郭安安都没有觉得紧张，毕竟是没啥直接关系的领导。 但是黄清泉不一样。郭安安上大学时就时常拜读黄清泉的深度报道，无论从内容质量还是采访角度都令郭安安非常佩服，堪称偶像般的存在。能成为偶像好友列表中的一员，郭安安紧张又激动。她刚想点击同意，马上想起自己朋友圈中那些幼稚的小段子和深夜发的矫情话，又跑去设置为三天可见，确保不会留下坏印象后，才正襟危坐点击了同意。 黄清泉简单就采访注意事项说了几句，郭安安认真回应，并记在自己的记录本上，在很多采访处理上，有资历的优秀记者显然更专业、更有艺术性。 郭安安开心地仰倒在床上，来湖汉之前，郭安安只是想摆脱那些要逼疯自己的人和事，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来的第二天就把林达给摆脱掉了，还换来自己敬佩的大佬。 人挪活，树挪死，古人诚不欺安安。 傍晚时分，第一次去医院的医护人员都已经陆续消毒完衣物、洗完澡等待吃晚饭。 下午五点半，郭安安准备好设备，开始与之前联系好的医生刘芳视频采访。他们现在虽然都住在同一个宾馆，但为了安全起见，相互之间是尽量避免近距离接触的，所以“远程”采访成为郭安安的首选。 刘芳为鲁中市人民医院呼吸内科主治医师，因研究生阶段助攻的方向为ICU（重症加强护理病房），所以被分到金银铜医院ICU，里面的病人多为已确诊的重症肺炎患者。 今天是她毕业后首次重返ICU，也是她第一次正式接触重症肺炎患者。 视频响了好久才接通。郭安安一眼便看到刘芳双眼通红，像是刚哭过，但她没有说破，而是简单的问候了几句。 刘芳显然在用力憋着自己的眼泪和难过，但是当提起今天的感受时，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太令人心碎了，他就是活活被自己憋死的……我眼睁睁地看着病人在我眼前死去，却无能为力！”刘芳抽几张纸捂住眼睛，进隔离病房的第一天就目睹病人死亡，就算是已从医多年，见惯了各类病患，她依然有种无力的自责感。 郭安安静静听着刘芳说完，与其是说，倒不如是在哭、在宣泄。郭安安明白这种内心崩溃的感受，更能感同身受。她真想过去抱抱她，给她一个肩膀依靠，可是不能，所以她只能隔着电话陪伴着刘芳，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结束采访，郭安安将录屏的视频保存到硬盘中，对于她来说，这是一次不成功的采访，但是她却看到了医护人员最真实的一面，他们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他们也都想尽力把病人挽救回来，面对病人的死亡他们与病人家属一样都会伤心难过。 应刘芳的要求，郭安安没有将这段经历写成采访稿，这对于刘芳而言是一次伤痛的记忆，她不愿对外示人，郭安安也不会勉强。 采访结束，第二组医护人员结束工作，陆续回到宾馆，也许是第一天上岗的原因，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很轻松。这一批援汉医护人员共分为四组，每组分别在医院工作六个小时，实行轮班制，来保证医护人员能有充足的体力来维持隔离病房内高强度的工作。 郭安安跟何笑报了一声平安，开始写今天的战疫日记。她来湖汉的事情，除了报社的人和何笑，并没有告诉其他人，就连毛丽都不知道，甚至她发给毛丽给她寄口罩的地址，都直接写了何笑家。 “伐木累”的家庭群里，郭安安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话了。这种转变大概是三年前，她爸妈结束多年的争吵，终于快乐离婚时。群里对郭爸一片声讨，对郭安安又总是抱有一种同情怜悯的态度，仿佛遭遇了家庭不幸，郭安安就变成了一个可怜无助的弱小女孩。郭安安虽然对爸妈离婚这件事百分之百支持，却并不喜欢这种不明就里的有色眼镜，所以她宁可不去参与大家的聊天，也不去接受来自亲人的“同情”。 但就在今晚，郭安安的小叔叔却往群里丢了一条郭安安出发去湖汉的报道，群里的七大姑八大姨瞬间炸锅了，最蒙圈的莫过于郭安安的妈妈了。 “安安啊，你跟妈说实话，你在哪呢？”毛丽被群里艾特到发毛，也不管群里咋问，一个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郭安安写战疫日记正写得投入，思路被毛丽突然打断，很是头痛：“妈，你不是才打过电话嘛！大年初一的，我又不能跟您一样去日本旅游。” “我说闺女啊，你小叔叔怎么说你去湖汉了，这种时候你咋往那跑呢，多危险啊！”毛丽眼尖，一眼就看出郭安安身后明显是宾馆的摆设，方才提到嗓子眼的心跳得更猛了。 “妈，都是在中国，有啥好危险了，人家医生和护士都没怕呢！再说了，我是记者，平时的防护做得好着呢，别担心啦。”郭安安看到毛丽脸上的担忧，心中丝丝暖流涌出，从小到大，毛丽时时处处顾虑着她的安全和心情，就算离婚也是等郭安安在工作中立住脚，没有后顾之忧才跟郭安安商量。 毛丽听完，眼眶就红了，她故意将脸别向一边，悄悄擦掉泪水。 电话还未挂断，郭爸那边也发来了微信：“女儿，我知道你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战地记者，希望你在湖汉抗战疫情中，能够大展拳脚、施展你的才华。但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回来，我和你妈妈都以你为荣，永远爱你。” 郭安安看得鼻头发酸，听着毛丽在那头的叮嘱，竟跟郭爸颇为相似。 世界上最爱她的两个人，明明那样担心她的安危，却还是鼓励她为了梦想而付出，他们永远都是那样懂她、支持她。 写完战疫日记，郭安安为相机和录音笔披上战衣，将自己明天用的防护工具收拾好，有了今天的经验，郭安安也算是进入状态了。 第六章 先锋志愿车队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第三天 “1月26日，星期天，来到疫区的第三天。阴天，领略到了江城那湿冷入骨的感觉。今天没有去医院，而是去了社区，看看疫情中人们的生活。公交车已经全面停运，也打不到车，地图显示最近的社区距离这里三公里，我决定背着设备走过去。”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郭安安出门的时候，第四组医护人员回来了。刚打开房门，一位大眼睛男医生隔得老远就站住，示意她先回去关上门。他们刚从医院回来，保持警惕总归是好的。 听到不远处房门关闭后，郭安安才做贼一样走出宾馆。沿着地图给的路线一直走，会经过一个小吃街，若不是受到疫情影响，早晨可以在这里买到又便宜又好吃的早餐。 可如今那些店铺也早已大门紧闭，成了一条空巷。 往前走，终于到了开阔的马路，曾经的车水马龙早已被“门前冷落鞍马稀”所取代，走了十几分钟，郭安安见得最多的就是电动车了，每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看到对面有人老远便开始绕行。 或许是受抗抑郁药的影响，郭安安走了一会就开始腿脚疲惫，戴着口罩呼吸都变得很困难。她恨不得拿掉口罩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身后突然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车窗缓缓降下，一位穿着黄马甲的小哥歪过身子，大声跟郭安安打招呼。 “姑娘伢儿，你去哪儿？”小哥露在外面的眼睛很亮，透着善意。 “我要去前面的社区，师傅，您这是去哪儿？”郭安安看到对方身上的黄马甲就安心了，都是自己人。 “那你是要去黄桥社区咯？要是走过去还要走好一会，上车吧，我正好顺路。”小哥把后窗降下一半，“现在特殊时期，你坐在后座吧，我们把窗户降一下，会比较安全。” 郭安安着实有些迈不动步了，便没有客气上了车。 “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也是来支援我们湖汉的吗？”小哥熟练的驾驶着车辆，热情地跟郭安安攀谈。 “我是从鲁报的记者，前几天刚跟援汉医生一起过来。” “记者？你们也是不容易，这么危险的时候还往我们湖汉跑。”小哥看看郭安安随身背着的单反，有些羡慕的说：“其实我也喜欢摄影，后来条件不允许，就放弃了。” 郭安安笑着说：“只可惜现在接触会存在危险，不然还可以让你过把瘾。” 小哥摆摆手，“等熬过这段疫情，我打算也买台相机，拍人拍景把那些好看的都留下来。不过你去黄桥社区干嘛，这两天那边也确诊了几例呢！” “我看微博上好多发求助信息的，所以想去社区看看真实的情况，这样一来，外界也能对这边的情况有一个真实的了解。” “太感谢了，我代表湖汉市人民感谢你，现在外面好多人都意识不到这个病有多可怕，总以为我们湖汉人卖惨，可真实情况比那些惨多了。就这么跟你说吧，自打封城以后，整座城市的公共运输全都停了，就像是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郭安安明白小哥所说的感觉，疫情发生前，湖汉整座城市都在高效地运转着，不管从城市发展还是经济水平都直逼国内一线城市，但是就在所有人都还在热热闹闹准备过年、呼朋唤友大聚一通时，一切都变了。 看了太多悲欢，小哥也攒了一肚子的话，他边开车边讲起这几天的故事。 小哥名叫黄欢，原本是位滴滴快车司机，妻子是中学的数学老师，放寒假后就带着女儿回了河南老家。黄欢本来想趁年前多赚点油费，没成想疫情说来就来了，他自己虽然没有症状，每天也都戴口罩出车，可还是担心自己会带病毒回家，索性就直接留在了湖汉。 湖汉正式封城前，黄欢本来打算接完最后一单就回家隔离到疫情结束，却没想到那一单接了一位刚从医院下班的护士。 护士小姐姐戴着口罩，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她一上车就开始坐在后面掉眼泪，特殊时期还不敢用手去碰眼睛，只能任由泪珠往下掉。 黄欢看着心疼，就开始跟护士小姐姐唠嗑。原来小姐姐住在江北，但工作的医院却在江南，公交车突然停运后，小姐姐上下班就成了难题。在黄欢接她之前，她尝试打过好几次车，但都没有接单的，她在寒风里站了二十多分钟，等到黄欢时，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小姐姐流着泪说：“医院里已经有好几位医生护士确诊了，可是前来就诊的人越来越多，医护人手严重不足……” 可是即使这样，她还是选择坚持来上班，她也害怕，但作为一名护士，在这种时候，她坚决不能退缩。 送小姐姐到家后，黄欢拿出自己的手机，添加了护士的联系方式。黄欢决定用自己的方式，也为这座被病毒偷袭而虚弱的城市加把劲。从那天开始，他就义务接送那些出行不便的医护人员上下班，路上还能跟他们聊聊天，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不过大多数时候，黄欢都在充当一位知心小哥的角色，因为那些医护人员说着说着就会不自觉的哭起来。他们从踏进医院大门时起，就开始一刻不停地为病人看病，医院的防护服资源紧张，他们就尽量一套防护用具穿一天，不敢喝水、不能吃饭，更不能上厕所，每个人都会穿一条纸尿裤以备内需，因为一旦脱下就要再换一套防护服，他们必须省着用。 “有句话说得好，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黄欢说完，将车缓缓靠在路边，“这儿就是黄桥社区了，不过我感觉你来也没多大意思，那些能看病的大都往医院跑了，还有些身体健康的，人家也都关着大门不愿跟人接触呢。你都不一定能遇到人。” 郭安安掏出手机来，“欢哥，其实我坐上你的车就是今天最大的收获了，我能把你的事迹写下来吗？” 黄欢反倒不好意思了：“我能有啥事迹，就跟你随口说了几句，也没啥好写的，你要是想写就拿去用吧，反正我是真觉得这些医生护士挺不容易的，你正经应该多写写她们。” “欢哥，我们加一下微信，在这种情况下能主动报名志愿者的，都是英雄！”郭安安隔着一米多的距离跟黄欢互换了联系方式，又硬给黄欢发了些油费，这才跟黄欢挥手道别。 黄桥社区内的情形果然跟黄欢说得一样，门口的门卫戴着口罩，隔着几米远就问郭安安是来干嘛的，郭安安主动出示记者证，并表示想了解一下社区内居民生活和看病的情况。 却不料门卫压根不认她的记者证，反而挥着手要赶郭安安走。 “大叔，您放心，我只是进去看一眼就走，或者您联系一下社区负责人，我了解一下情况就行。”郭安安好说歹说，还是被门卫大叔给赶了出来。 郭安安失落地转身离开，看样子社区的采访是不可能了，不过转念一想，将外来人隔离在社区外，也是在为社区居民负责了。想到这里，郭安安反倒有些欣慰。 “看大叔的表现，这里并不是微博上所写的社区门口不设防，外人可随意进出的样子。”郭安安站在路边，远远看到一辆车从社区车库驶出，尚未到门口，门卫大叔已经大嗓门地吼起来：“去哪的？哪户的？体温多少度？” 车主将车窗降下来，跟门卫说了几句，大门才缓缓开启，放车通行。 郭安安对门卫的作法很是满意，如果所有的社区都能严进严出，起码也能杜绝不明身份的感染者入内。 “丫头伢儿，我就说你不一定能遇到人吧，这个社区里面有确诊患者，现在出入都查得严呢！”黄欢将车停在前面，见郭安安站在路边不动，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 “欢哥，我还以为你走了呢！”郭安安放下相机，往黄欢的车走去。 “我先把你送回去，一会有交班的医生，我还得去接他们。”黄欢拿出一瓶消毒液，往车里和郭安安身上喷了一点，“特殊时期，消毒还是要做好的。后面座位上有抽纸，你抽一点擦擦衣服上，免得形成气溶胶。” 郭安安擦干净衣服上的消毒液，又把相机暴露的部分擦了一遍，这些防护，做多少都不嫌多。 “欢哥，这边那么多医院的医生护士，你能接得过来？”郭安安有了之前的了解，对黄欢反倒有了更多的好奇。 “光凭我一个人的力量肯定是不够的！”黄欢将车子掉头，往郭安安住的宾馆驶去。 黄欢在跑滴滴快车的时候认识了许多同行，他们专门建了个跑车群，相互交流接单信息。那天黄欢送护士小姐姐回家后，便把这段经历发在了跑车群里，结果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他们中有些人的亲人或家属也有在医院上班的，所以更能感同身受。 第二天，黄欢送护士小姐姐去医院后，听到交通音乐广播里播报志愿者招募的信息，便毫不犹豫报了名，甚至还动员跑车群里的兄弟们一起加入志愿者队伍。就这样，黄欢发动身边的滴滴快车司机成立了志愿先锋车队，主要负责接送各医院的医生护士上下班。 他们还把各医院所需接送的人数进行了数据统计，并根据每位司机与医院的距离来分派任务，志愿小分队成立才三天，已经有近20人加入了队伍，平均每人接送医护人员十余名。虽然有的时候医生交接班时间较晚，他们还是会安排夜班轮值，确保把每位医护人员安全送到家。 每次他们把医护人员送到家，都会往群里发一条报安信息。受到他们的影响，群里越来越多人开始响应，主动为抗击疫情贡献出自己的开车技能。 郭安安听得深受鼓舞，她当机便决定，把志愿先锋车队的光荣事迹记下来，而作为创始人的黄欢，自然是最闪亮的那一位。 第七章 被拒绝的捐款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黄欢将车停在距离同仁宾馆百米开外的路边，特殊时期，黄欢不想给前来援汉地医护人员添麻烦。 郭安安用酒精从头到脚底板喷了一遍，确保没有死角后，才走近宾馆。 用酒精免洗洗手液做好手部消毒，将一次性医用帽、鞋套摘下丢在专用垃圾桶后，又重新做好手卫生戴好新医用口罩，门卫熟练地为郭安安做好消毒、测完体温，进门后又在感应水龙头下将手冲洗干净。今天的流程显然比昨天更严格了一些，郭安安边在心中默唱生日歌，边回想方才消毒的步骤，确定没有遗漏后才略略放心。 做完一整套消毒措施，郭安安心中依然有些忐忑。昨天从医院出来，郭安安还没有这种随时可能被感染的危机感，但今天的各路报道和黄欢话里的信息表明，疫情远比想象中的可怕——郭安安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是她要对同住在一栋楼里的医生和护士们负责。 小心翼翼做好清洁消毒，郭安安坐在书桌前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场下来像是打了一场无声的战斗，面对隐形的病毒，在战场上全副武装做好防御虽然占据了上峰，但也要时时提防对手的暗箭。 郭安安将黄欢所说的原原本本记录下来，在疫情面前，这些普通人的故事不需要华丽的包装，但是讲述出来已经足够让人动容。 郭安安又输出相机中的照片，挑选出几张黄欢的照片，与稿件一起上传至后台。随后，又开始挑选今天拍摄的湖汉市场景，几乎每张照片都是空无一人的寂寥，也把这座封城中的城市原原本本展现在了世人面前，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在黄桥社区被门卫挥手阻拦的那张，郭安安想了想，备注道：1月26日，湖汉一社区保安尽忠职守，杜绝外来人员入内。给图片添加备注能够让人迅速明白照片中发生的事情，避免引起误读。 几乎就在照片上传成功的同时，记录志愿者的那一篇稿件已经审核完成。郭安安很是惊讶，黄清泉似乎每时每刻都守在电脑旁边，稿件的反馈意见刚发过来，组图的内容也已经审核完成。 自从黄清泉接手后，郭安安又体验到了之前做记者时的乐趣——采访成稿后，几乎一字不改便能复印刊登。这种感觉给人带来的自信与快乐，外人根本无法体会。 自从疫情发生后，鲁报的报纸便宣布暂时休刊，阵地转移到新媒体客户端，各类APP、微信公众号和网站成为各大媒体发布最新消息的主战场。 郭安安打开官网，主站的大头条已经进行了更新。 【“疫”路逆行：当好白衣天使的“摆渡人”】，赫然挂在了网站最醒目的位置。郭安安点开链接，看着那熟悉的文字，眼中竟然一片模糊。 她都快忘记登上大头条的滋味了，以前她的稿件是这个版块的常客，可是自从被林达盯上后，她的名字就开始隐身。 时隔两月重新登陆，郭安安着实有些兴奋。 还没从这种重回巅峰的感觉中回过神来，鲁报的微信公众号也迅速发布了这条信息。 黄清泉第一时间就将微信转发到朋友圈，也顺手转给了郭安安。 “安安，你的这篇报道非常接地气，故事讲述直白平实，被采访对象的事迹让人印象深刻，非常好！”黄清泉说完，还附带了一个赞的手势，就是这样一句夸奖，却让郭安安差点掉泪。 在林达口中，郭安安除了稿件质量差、采访水平差，似乎周身全都是缺点。在来之前，郭安安都怀疑自己不是当记者的料了。不过现在看来，自己似乎也并非一无是处。 郭安安想了想，向黄清泉表达了谢意，本想再多介绍些湖汉的情况，打了几句话之后，又觉得跟偶像说这些似乎并不合适，犹豫片刻，把输入框里的话删掉，对话陷入了尴尬。 不过黄清泉很快又发信息过来，给郭安安提出了几条建议，这些都是郭安安在课堂和过去的采访中从未接触到的，郭安安看完，对黄清泉的崇敬更浓了。 稿件发出后，各平台后台开始收到来自各地市的回复，尤其在微信公众平台，短短一个小时，阅读量已突破两万，留言经过编辑加精后也一条条放出来。 鲁省的大汉、大嫚们一向热心实在、乐于助人，看到黄欢主动为医务工作者提供生活帮助，那颗宅在家里空有报国志的热情也激了起来，纷纷在评论区留言。 “向黄欢致敬！在危难面前挺身而出，真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 “在国家有难的时候，勇敢站出来，我们就算是力量微薄的普通人，也能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太感动了，为志愿者们的不凡举动感动。想问一下小编，他们做志愿者接送医护人员费用怎么办？有没有捐款途径，我也想为他们献一份力。” …… 郭安安每一条评论都仔细看过，内心无比澎湃。 在此次举国抗疫的时候，每一个中国人都没有置身事外，而是众志成城、上下拧成一股绳，医护、民警、社区、志愿者冒着危险坚守在工作岗位，普通人则乖乖听从国家号召，即使宅到无聊也绝不给国家添乱，只为击退疫情，共同迎接胜利！ 看到网友关于捐款的提议，郭安安有些心动，从黄欢的车上下来，她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今受疫情影响，快车已经没有营业，每天这样接送医护人员上下班，油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郭安安看了下时间，下午五点，黄欢应该已经在去接送医护人员的路上，看微信并不方便，于是直接拨通黄欢的电话。 响了两声后，电话那头传来黄欢底气十足的声音，只是隔着口罩略有些瓮声瓮气。 “喂，郭记者你好啊！” “欢哥，你还是用咱湖汉的话叫我吧，更亲切！”郭安安嘴角微微一扬，虽然她对本地的方言不甚了解，但听本地人叫起“丫头伢儿”来，却像是一家人一样。 “哈哈，丫头伢儿，你这是又打算出来采访吗？现在外面麻烦的很，危险着呢，你还是尽量少出门才好。”黄欢一边开车，一边通过蓝牙耳机与郭安安通话。 “谢谢欢哥，我出门的时候会做好防护的。今天下午就先不出门了，只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郭安安也不多啰嗦，寒暄一句直奔正题：“你们现在做志愿者，费用都是自己承担吗？” 黄欢苦笑一声：“既然是做志愿者，费用肯定是要自己出的。不过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去年也攒了一笔，足够维持一段时间的。” “今天网友们看到你和志愿先锋车队的报道后，都非常敬佩你，也想为咱们重疫区做点事，所以有人想向咱志愿者车队捐款……” 郭安安本想跟黄欢要来银行账号，可没等她说完，黄欢便笑着打住了她的话：“丫头，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们暂时还不需要，如果要捐款还是捐给那些更需要帮助的人吧，我认为现在医院更需要社会的捐助。” “好的，欢哥，我明白了，你和车队的伙伴们都是英雄！如果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请及时联系我，”郭安安想了想又补充道：“麻烦你把我也拉进咱们志愿者群吧，虽然我不能开车，但是我也想在日常多了解一些志愿者的行动。” 黄欢痛快地应了下来，“没问题，我稍后就把你拉进来。”由于他要到湘芸医院接一位下班的医生，两人相互叮嘱几句后，便挂断电话。 随后，郭安安被拉入一个名为“先锋车队志愿者”的微信群，很快郭安安就见识到了志愿车队的执行力。群里人数虽然只有三十人左右，但不一会便有人在群里通报需要接送人员信息及接送情况。 “金银铜医院南门，晚上7：30，接刘医生。上车前注意测量体温，戴好口罩。” “收到，我去。” 每位医生护士的上下班时间都有不同，那些上夜班的晚上十一点需要从家送到医院，而凌晨两点下班的则要从医院送回家。只要医护人员都行车需求，几乎都会有人主动接单。 郭安安被每个人表现出的责任感给震撼了——没有人给他们发工资，也没有人要求他们必须去工作，甚至还要自己贴补燃油费，可他们依然做得乐此不疲。 不一会，黄欢也在群里发送了一条信息：“湘芸医院李护士已上车，体温36.3℃，无咳嗽。” 其余接到医生护士的志愿者也在群中报备着自己的行程和安全情况。 确认所有人员接送完毕后，作为组织者的黄欢继续在群里安排行程：“大家今天辛苦了！今天夜班值班同志为王冰、李成、徐天，在接送过程中请注意测量体温、戴好口罩。其他同志回家后请做好消毒工作，切记不要掉以轻心。我们明天继续战斗！” 看到群里这些消息，郭安安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那篇报道确实写得太早了。她白天听到黄欢的故事后，内心很是澎湃，便一气呵成了那篇“疫”路逆行的稿件，可仅是看到那条逆行路上的一隅，郭安安就发觉，自己的文字与他们逆行的身影相比，果真是无力且单薄了。 第八章 防护物资告急！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第四天 “1月27日，星期一，来到疫区的第四天。国家宣布将假期延长至2月2日，不知届时疫情会不会有所控制。人们渐渐习惯了四下弥漫着的紧张和恐慌感，心理上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冷静下来后，很多人选择了听从号召留在家里，也有很多人为了另外一批人，冒险走出家门。”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这一夜，郭安安终于没有失眠。她从晚上十点一觉睡到早晨五点，既没有噩梦困扰，也没有中途惊醒。这是来湖汉后的第一场好觉，也是两个月来的第一次安稳睡着。 拉开窗帘，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安静得仿佛没有人烟。 “其实就算是白天也安静得不像城市啊。”郭安安拉上窗帘，重新坐回床上拿起手机。 半夜，“先锋车队志愿者”值夜班人员发了几条信息，也都是关于接送医护人员的。 其中一条消息引起了郭安安的注意——目前接诊新冠肺炎确诊病人最多的和谐医院，防护医疗物资严重不足，目前最紧缺的是防护服，一个医生每天可能需要两到三套，防护服的消耗量很大，但是目前各地防护物资都短缺，根本采购不到。 郭安安马上在群中联系发布信息的志愿者王乐。王乐家离和谐医院最近，所以便主动承担起了接送和谐医院医生和护士的差事，对医院的情况也更加了解。 看到郭安安的信息，王乐马上语音回复道：“今天凌晨接送的医生亲口说的，他们的防护服库存已经严重不足，为了减少浪费，他们已经增长了口罩和防护服的使用时间。现在一部分医生已经没有防护面罩可用，他们已经开始用垃圾袋套在头上替代乐！万一防护服真没了，他们就真的危险了！” 对于医务人员来说，口罩、防护服等都是保护罩和弹药库，这些供给不足就是将他们置于险境，如果他们也被病毒感染，那还何谈上战场治病救人！ 从各平台反应的消息来看，医疗物资大多通过国家统一分配、社会捐助、国外采购回寄等方式，民间自发组织的力量占了很大一部分。 郭安安突然想到尚在日本旅游的老妈，现在日本未出现疫情，想必防护物资还算充裕。想到这里，郭安安马上拨通毛丽的电话。 毛丽平时习惯早睡早起，这会儿已经做完运动，准备洗漱用早餐，接到郭安安的电话不免有点惊讶。 “安安，出什么事了？”想到郭安安此刻正在湖汉的事，毛丽不免担心。 “妈，我没什么事，就是想拜托你帮忙买些东西。”郭安安也不跟老妈客气，直接开门见山，“现在湖汉的医疗物资紧缺，你在日本还能不能买到口罩、护目镜、防护服，对了还有一次性医用帽、手套等。” “能买到！闺女，你去湖汉的时候单位没有给你带一些吗，你自己也不想着先买一些，真是太粗心了！”毛丽因为郭安安的关系，天天关注着湖汉的疫情情况，那铺天盖地的新闻也让毛丽意识到此次疫情的严重，她记挂着郭安安，逛街购物都没那么放松了。 “单位给我准备的防护物资非常充足，但是医院的防护用品短缺，我想让你从国外买一些回来，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起码能缓解一些压力。”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毛丽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保护了医生就是间接保护自己的女儿，她就算花光积蓄也乐意。 “妈，现在日本飞国内的航班还没取消，不过国内的高速路已经部分封闭了，航运物流方面我问问有没有了解的朋友，好想办法把东西运进来。” 挂断电话，郭安安的眉头又锁起来，老妈虽然能买到一部分，但是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小了，医院里医生护士人数众多，这些无异于杯水车薪。 她本想向彭伟请教，但是考虑到他天天也在为了保障援汉医护人员的物资而东奔西走，念头刚起便被打消在了萌芽状态，现在的阶段，不给援汉医护人员们添加负担，就已经是最好的帮助了。 “既然个人的力量不够，那就找外援！”郭安安将信息截图，发送给黄清泉，把王乐所说的情况简单描述了一遍，她想了想，又补充道：“黄总，目前疫区的医疗状况堪忧。我认为我们可以发动社会的力量共同投入到这次战疫中。” 黄清泉即刻回复信息：“情况已知悉，我会尽快启动相关策划和方案。在此之前，还需要你到相关医院获取官方信息，我们一定要确保信息的准确性，避免引起社会恐慌。你在前方及时将所了解的信息直接回传给我，记住，你的任务首先是要保护好自己，有问题咱们报社来跟你一起解决！” 看到黄清泉的话，郭安安鼻头又是一酸，在来之前她还有种想逃离这个世界的冲动，可是现在，她觉得这个世界明明还是如此美好…… 做完这些，郭安安将手机放到一旁，再度拉开窗帘，天色已经亮了。街上依旧没有早起晨跑的年轻人，也没有跟着凤凰传奇的歌曲摇曳起舞的老年人跳舞队。 安静、沉默，成了这座城市的特写。 柴静在《看见》中记录2003年非典时，曾写道：“我原来一位这一辈子，就是每天想着怎么把一个问题问号，把衣服穿对，每天走过熟悉又拘促的街道，就这么到死，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 郭安安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在17年后的2020年，也会遇到这么一天。 她知道自己又开始压抑了，这种感觉总是突然就侵入她的内心，像是一条黑狗，突然便吞噬掉那些感动和快乐。 配送的盒饭还没有送到，郭安安就水吃完压缩饼干，将抗抑郁药片一口吞下。在湖汉的每一天，都要做好打硬仗的准备，她必须让身体保持在最佳状态。 昨天，彭伟特地提醒郭安安在外出时不要再带单反等机器外出，自从专家们介入后，关于新型冠状病毒的真面目一点点被揭开，切断传播途径的预防措施也越来越有针对性了。 郭安安把手机充满电，她欣慰地想，多亏了技术的进步，如今单靠小小的手机就能解决各种问题，与2003年的记者相比，她不知要幸运多少倍。 至于日本到湖汉的物流，她至今还没有头绪，但眼下要做的第一位的问题显然是去了解和谐医院的实际情况。 她拿出彭伟给她的名单，第二批援汉医疗队中并没有被分派到和谐医院的医生，拨打114查询给出的号码则一直占线，为了获取最真实的信息，郭安安决定直接找该院医生了解情况。 黄欢得知郭安安要去实地采访，颇为担心地劝了几句，几乎所有湖汉人都知道，和谐医院收治的多为重症和危重症病人，那里的病毒浓度远远超过其他地方。 对于这些，郭安安又何尝不知道？她的内心也害怕，可是她还是咬咬牙、狠下心来，“欢哥，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是记者，我就没有选择不去了解真相的权利。” “既然如此，我就开车送你过去吧，起码你可以少走一会，但是回来的路程就要靠你自己了。”黄欢已经送完早晨上班的护士，空出来的一部分时间恰好可以送郭安安一程。 全身上下按照离开驻地出门要求武装后，郭安安裹得严严实实出了门。 黄欢依然戴着口罩，不知是否还是昨天戴的那一个，眼睛里透出些疲惫，但说起话来还是元气满满的样子。 “丫头，我再劝你一句，能打电话解决的事，就尽量不要往和谐医院跑，那里真挺危险。王乐今早还给我打电话说这事，又有个医生确诊了，你想啊，那么专业的医生都免不了感染，咱平头老百姓更得保护好自己啊。” 郭安安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可是包括王乐在内，他们志愿者哪个不是在冒着生命危险为医护人员提供服务，相比之下，她作为一线记者倒是羞愧难当。 见劝说无果，黄欢也不再强求，有胆有识主意正，这种姑娘他这几天也见了不少，打心底里由衷佩服。 同仁宾馆离和谐医院有一段距离，两人又说起医疗防护物资紧缺的问题。作为跟各医院医护人员接触相对较多的群体，志愿者们更能理解他们的困难，可是封城之后，药店和大型超市几乎都关门了，能买到的医疗物资也都买断了，无奈抵不住需求量一日日攀升。 “对了，我让我妈从日本采购一批护目镜、防护服等物资回来，但是现在不太清楚还有没有到湖汉的快递，你了解吗？”从坐上车的时候起，毛丽就已经在医药品商店发图片问郭安安需要哪些物资，听毛丽的意思她是准备将需要的物资全都买下来。 “整个湖汉都已经封闭了，最近几天也没有看到快递的身影，过会我打听一下，如果有的话我马上通知你。”黄欢这两天本来也在为采购防护用品担心，听到郭安安发动亲人从国外购买的话后，对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行动力却极强的女孩子又多了几分敬意。 “唉，这好端端的城市，怎么就一下子病了呢？”黄欢一路畅通无阻地在马路行驶，莫名开始怀念上下班时堵车的模样。 “不用担心，我们一定能把它治好的！”郭安安眼睛突然一亮：“欢哥，我这里还有一条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第九章 前线医生的难处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什么好消息？” 郭安安笑眯眯地说：“如果和谐医院缺少防护物资的事情核实后，我们报社肯定也会想法设法去帮忙解决的！你是没看到，昨天的信息一经发出，就有很多热心市民想为疫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相信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不会放弃咱们湖汉的，放心吧，这座城市早晚会活起来，甚至比以前还要好！” 经历过抑郁的人，更能对别人的烦恼感同身受，即使黄欢不说，郭安安也知道他们此刻所经受的难过——对病毒的恐惧、对亲人的忧虑、对死亡的畏惧。 过了一个十字路口，黄欢停下车子，“过了前面的十字路口往右转就是和谐医院了，现在特殊情况，医院附近救护车出入频繁，我们接送医护人员也不能将车开到附近去，只能让你自己走过去了。” 说话间，几辆救护车呼啸着进了医院大门，又有几辆闪着刺眼的灯往各个方向奔去。 “欢哥，谢谢你，回去的时候我自己走着就行。”郭安安下车，又转过头道：“还有，物流的事情，还要麻烦你多操心了。” 黄欢郑重地点点头，志愿者车队已经初具规模，各自的排班也步入正轨，但很多志愿者在不接送人的时候就只能找个地方干等着。光耗时间，效率着实很低，倒不如充分调动志愿者们的积极性，让他们的付出更有成效。 郭安安刚过十字路口就被几位穿得严严实实的警卫拦住了。 “站住！请问你来干什么？”一位高个子警卫拿着体温枪走到距郭安安一米远的位置。 “您好，我是鲁报的特派记者，来采访一下医院的情况。”郭安安拿出包在透明塑料袋里的记者证。 “那您跟医院负责人提前预约过吗？” 郭安安摇摇头：“医院的电话打不通，麻烦您给通传一下。” 高个子警卫盯着记者证看了一会，有些迟疑地说：“我先给你量一下体温，但是您没有预约，领导可不一定有时间接受采访。” 后面慢吞吞走过来一个体态略胖、身上穿着防护服的男人，很不耐烦的叫嚷：“干嘛呢，无关人员不得入内！” 高个子警卫马上转过身，恭恭敬敬道：“刘主任，这位记者想采访咱们院领导。” “记者？有证件吗？” 郭安安又将收回手中的记者证摊开，展示给那位刘主任看。 “你先给她量一下体温，我去打电话请示领导。”隔着口罩看不出刘主任脸上的表情，但是却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冷硬。 “不好意思啊，刘主任平时说话就这样，您别介意。”高个子警卫笑笑，抬手给郭安安测体温。 “36.5℃，正常，有没有咳嗽之类？” “没有。” “好的，您稍等会，现在特殊情况，不能请您进去坐着等了。”高个子警卫说话很是温和，站在一旁时刻警觉地看着周围的人和车。 过了几分钟，刘主任走了过来。 “领导今天没在院里，没法接受采访。还有，和谐医院里面全是重病号，来这里的都是感染新冠病毒的人，你一个健康人就别往里面凑了。” 郭安安有些失落，她来之前也预料过会有这个结果，但是没问出个结果来，就这样回去她不甘心。 “早知道就直接来暗访了。”郭安安内心嘀咕，脚下却是一步也没挪动。 刘主任说完，没作逗留，又往医院门口走去。 郭安安看刘主任走远了，眼珠子一转，视线落在高个子警卫身上。 “这位大哥，请问您贵姓？” “免贵姓张。美女记者，您还是赶紧离开吧，这里真的不安全。”高个子警卫本名张富贵，在和谐医院当了三年警卫，打过交道的记者没几个，但见过的记者却不少，他知道院领导对记者的态度，所以有样学样，话语间也极是尊重。他也打心底里担心郭安安进医院采访会被病毒感染。 但郭安安不想离开，她打算发挥自己的特长，跟“被采访对象”聊会天。 “张大哥，你最近一直在这里守着吗？” “之前是在院区内的，近几天查得严了，就在这路口也设了岗。” “我看刚才刘主任身上都穿了防护服，你咋没穿呢？” 张富贵搓搓手上的一次性手套：“现在防护服太紧缺了，我在路口相对比较通风，接触不到那么多病毒，穿了也是浪费。” 郭安安一听，话题来得全不费工夫，“听说和谐医院收治的多是重症和危重症，医生护士的防护服够用吗？” “嗨，哪够用啊！现在到处采购不到，我们医院的医生护士的防护服都是省了又省，最开始是四个小时换一次，现在考虑到库存，不得不延长到六个小时一换，大家在进隔离区之前都不敢喝水，生怕要上厕所！”张富贵的表姐在医院上班，有时候下班了也忍不住诉诉苦，所以他对于内部的现状还有一些了解。 “要是防护服短缺，那些医生护士不都有被感染的风险！” “可不是嘛，所以医院给我发了一套，我也没舍得穿，留给我表姐了。”张富贵无奈的摇摇头，“她在呼吸科，最危险的那个科室。” “停一下！你们要去哪？”一辆车驶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张富贵急忙上前拦住车辆，进行例行检查和登记。 郭安安本来还想继续聊一会，但这一会儿救护车又多了起来，张富贵显然已经忙得无暇顾及她。 按掉录音笔，郭安安打开底图导航回宾馆。 没有得到医院负责人的回答，却也了解了医院防护用品确实短缺的情况。郭安安边走边在脑海中组合着当天的素材。 按照常理，郭安安需要了解到医院防护服、护目镜、防护面罩等的库存数量，以及预计可使用的天数，通过数据说话能让新闻更有说服力，可现在她所掌握的只是一位医院警卫的话，她自己是相信的，可是放到公众面前可信度并不高。 上午做黄欢的车过来，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并没有感觉如此遥远，可下步走回去时，郭安安感觉自己的腿都快要走断了。 路边上停着各式各样的私家车，大多数从外地回来的车早就没了停车位，只好临时停放在马路边。这个时候没有交警来贴条，停在马路边倒也不担心。沿途看到几个地铁站，全部都拉下了门闸。公共汽车站也早就没有公交车运行。为防止疫情扩散，所有的公共交通工具早已停摆。最奇怪的是，去年声势浩大做起来的共享单车，沿途竟然也没有遇见一辆。 如今所有的不便，都让人开始怀念那些便利到爆的公共服务。 一路走走停停，两个小时后，郭安安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宾馆。轻车熟路做好进宾馆前的一系列消毒，郭安安又在宾馆做完整套消毒清洁工作，整个人只想瘫倒在床上。 但想到今天的采访，还是努力爬起来打开电脑。自从患抑郁症后，郭安安的思维速度就比以前慢了许多，记忆力也有所下降，大多数时候她为了不错过每个细节，即使再想偷懒，也会硬撑着把工作做完。 稿件写到一半，黄欢突然打电话过来：“丫头，你今天的采访怎么样？” “欢哥，今天没能采访成功，我连医院门都没能靠近。”郭安安语中透出淡淡失落。 “我猜就会是这样。他们医院的领导今天陪同国家领导人视察了，我是后来才听人说，早知道我就在路边等你一会了。对了，如果你想知道他们医院防护服的情况，是不是可以直接通过医生来了解？” 郭安安一愣，也不顾对方在电话那天根本看不到，连连点头：“可以的，他们是使用防护服的主体，对这些肯定有更直观的了解。” “那这样一会我给你发一个电话，今天我堂弟黄宇去接送和谐医院的医护人员，恰好有个科室主任坐他的车。黄宇听他提到防护服的时候特别焦急，估计也是到处买不到的原因。” 很快，郭安安就收到了黄欢发过来的电话号码，对方名叫刘畅，正好是呼吸内科的科室主任。 郭安安马上拨了过去。 “喂，你好。”对方的声音透着沙哑，很是疲惫。 “喂，刘主任，您好，我是鲁报特派前来报道此次疫情的记者郭安安，冒昧打扰您了。” 一听对方是记者，刘畅不由一个激灵，“哦，郭记者，你好，不知你要采访些什么内容呢？” “是这样的，我从咱们这边的志愿者处了解到医院防护物资紧张，想跟您了解一下，院区的防护物资库存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态，如果有必要，我想通过新闻媒体来缓解一下医护人员的燃眉之急。” 刘畅一听，立马如机关枪般说道：“岂止是紧张，是严重短缺！我们科室作为抗疫最前线，稍有不慎就有被病人咳嗽飞沫沾染的可能，现在我们科室所有的防护服加起来最多也只能再撑几天，为了节省防护服我们科室的医生直接在里面穿着尿不湿，连续六个小时一口水都不喝的！其他的科室像是ICU也比我们好不了多少，如果再没有新的防护服，我们的医生护士就快要撑不下去了，如果他们被病毒感染了，谁来救那些病人啊！……” 刘畅将病房中发生的事情捡重点说了一通，郭安安听得一阵心酸，“刘主任，您说得这些，我能据实进行报道吗？” 第十章 天塌了我顶着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报吧，我就算豁出我的职业生涯去，也要让我的同事们、让那些躺在病床上的患者躲过这一劫，他们真的太难了！”刘畅对医院新闻宣传的流程非常了解，一般这类报道必须经过宣传科统一外宣，擅自接受采访是不被允许的。但是，情势所迫，他宁愿背受处分，也不想粉饰“防护物资充足”的虚假太平。 有了刘畅的采访做保障，郭安安的采访稿终于完整出炉。上传后，郭安安知道，如果这一则消息一经传播，影响力必定是巨大的。因为关于防护物资紧缺的消息大多只存在于微博和自媒体，官方途径几乎没有。 但是面对客观存在的问题，必须有人站出来挑破，而后想方设法提出解决方案！ 果然，几分钟后，黄清泉的电话打了过来。 “安安，本次采访中虽然没有提现官方的相关数字，但是内容非常震撼，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一篇我会强压着刊登，如果有人给你打电话要求删稿，你直接让他找我！把我的座机号码给他便是，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就算天塌了，有我给你顶着！” 郭安安早就知道黄清泉做事极有原则，但能得到他的力撑，郭安安感动到内心的热流一股股开始往外冒。 稿件发出后，很快被一些自媒体平台看到，一时间新浪微博大V号、微信公众号、大鱼号、今日头条等等各种爆转，#和谐医院防护物资紧缺#等字样也登顶热门话题榜。 一个小时后，各种奇怪的电话打到了郭安安的手机上，开口便是要求郭安安删稿，更有甚者直接指责郭安安居心不良把湖汉置于风口浪尖……郭安安压抑着心中的厌恶，用平静如水的语气将这些电话一一打发掉。 她想，这一次，黄总的座机怕是要被打爆了。 郭安安之前做过很多食品安全问题、环境污染问题的报道，当初也有很多人打电话到办公室，指名道姓要找郭安安，可终究也没有人对郭安安真正下过黑手。 但是这一次，郭安安确信并非什么不良信息，她只不过把疫情当前面临的问题如实说了出来，难道这也有错？ 郭安安接电话接到厌烦，却又不能关机，到最后直接麻木地开口便让对方找黄总，对方再刁难，她就将手机丢到一旁，让对方对着空气讲话。 热搜榜被撤过两次后，终于稳稳挂着没再掉下去。很快，敢说实话的刘畅也被人给挂到了热搜榜。 刘畅在接了很多电话之后，终于忍不住给郭安安打来电话，情绪很是复杂。 “刘主任，你现在后悔说出这件事吗？”郭安安打破沉默，把问题抛给刘畅。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刘畅在接受郭安安采访时，就说过所有的后果他来扛，只要能争取到更多的防护物资、能保证他们科室成员的安全。可是放下电话，他看着年迈的父母、年幼的两个孩子，还有时刻为他提心吊胆的妻子，他还是有些胆怯的——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假如真的因此受到处罚，他的家要怎么办？ 听到刘畅的话，郭安安突然想起在法庭旁听时见到的一位证人，面对强奸犯她豁出一切脸面去作证，为的是将坏人绳之以法、不让更多少女被他毒害，可是目的达到以后，她却要因此面对犯人家属的围追堵截，还有世人的指指点点。 面对危险和不公，社会需要站出来作证的证人。但是证人立过潮头后，往往很快被巨浪扑下，空留当初的热血、最后的凄凉。 “刘主任，你放心，这件事情上面，你和我都没有错，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我们都是在做一件顶天立地、治病救人的大事。相信党和国家不会让说实话的人吃亏的！” 郭安安这话说得并不心虚，有黄清泉作后盾，她相信再多的困难都会被解决。 吃过晚饭，毛丽的电话便打了过来，经过一天的扫货，毛丽反而看起来更加神采奕奕。 “老闺女，这防护服实在是不好买，但是只要能起隔离作用的东西，我全给你买回来了，赶明儿我再去买一趟。”毛丽的镜头扫过堆在房间角落的那一堆物资。只要她认为有用的，几乎都给扫了回来。 口罩和护目镜占了一多半，郭安安仔细看了一下，医用口罩和N95等占了一半，还有很多是防尘防雾霾PM2.5的口罩，这些虽然用于医护意义不大，但是起码可以分给那些买不到口罩的市民，戴了总比不戴强。 “现在好多中国人在日本买口罩，大部分也都是往国内寄的，今天这些口罩我也是跑了好多家店才买到的，不过你放心，人家明天还补货，我明天一大早就出去买。”毛丽笑眯眯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老妈，谢谢你，因为我都让你没法好好旅游了，等你回来好好犒劳你哦！”郭安安嘟着嘴给毛丽一个远程的吻，毛丽一脸嫌弃地摆摆手。 “等我回去了你亲到我脸上才行，这个不算！” 郭安安无奈，有这么个傲娇的老妈，她也挺不容易的。 “哦对了，物流方面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联系了一个做物流的朋友，他说可以帮忙联系菜鸟给邮寄，我们争取尽快把货物寄过去。” 毛丽又帮郭安安解决完一大心事，郭安安突然觉得自打到湖汉后，好像全世界都在帮她排忧解难，顺利到她都不敢相信。 “老妈，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妈咪！”郭安安再一次发挥无师自通的“土味情话”天赋，一通彩虹屁过后，双方满意地切断了通话。 刷了一会微博和抖音，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郭安安突然有种索然无味的感觉，对深夜的恐惧突然又出现在心中。闹钟响起，又到了吃药的时间，郭安安乖乖把药片吞下，关灯躺在床上。 每天在外面应对采访、跟别人聊天时，郭安安觉得自己精神头特别足，所有总以为自己已经克服了疾病的困扰，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停了药，是不是也可以这样积极乐观，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鲁报app、PC端口等已经刊出了进行物资捐助的通道，所有的抗疫防护物资将集中运往和谐医院，届时将实时公示物资捐赠及运送明细，各项措施和步骤都非常明确，郭安安一看就是黄清泉操作的手笔。 对于大众来说，他们的捐款虽然不是大数目，但也已经是他们从自己的花销中省出来的一大笔，即使不起眼，也希望好钢使到刀刃上。最怕的是钱也捐了、物也捐了，最后却不知道物资有没有到位，医生护士们的困难有没有缓解。 看到最后的银行账号，郭安安马上打开支付宝捐了一笔，她如今身在湖汉，无力帮忙采购物品，能做的也只有捐款了。 将信息转发至朋友圈后，很快就开始刷屏，很多圈内好友看到后纷纷解囊，自然也免不了对郭安安一通慰问。 夜深人静，郭安安的手机里却热闹的很。报社的采访部群里也一反往日的冷清，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如何采购救援物资，以及如何运送到武汉的问题。 郭安安很少在群中发言，这次也没打算掺和，奈何有人偏要把她拉进来。 新入报社半年的于珊珊平时就是办公室的开心果，她把自己捐款的截图发进群里，同事们很快就开起了她的玩笑。 “富二代就是富二代，出手就这么阔绰！” “珊珊，你明明可以躺赢，为啥还要靠实力[捂脸]。” 于珊珊并不恼怒，反而跟大家半真半假打诨插科，“因为报社里有我的爱豆啊！” 说完，不等别人反应过来，于珊珊立马一条信息过来，整个群里炸开了锅。 信息非常简单——“@apple” apple是郭安安的微信昵称，因为从小长相可人，朋友都喊她“小苹果”，所以当初起昵称时，郭安安就好不费劲的写了个苹果的英文名。 郭安安如今夜里睡眠浅，早就对这个群设置了消息免打扰，看到群中突然有人艾特她，以为又有什么工作安排，没想到打开时，群里面热闹得像是刚煮开的沸水。 “珊珊，你的眼光真不赖！” “我伤心了，为什么你的爱豆不是我[哭]” …… 正主看了半天，才发觉，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抢走了大家心中的小女神——毕竟有钱又有颜，哪个不喜欢。 郭安安关闭群聊，重新准备进入睡眠状态，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又拿起手机。 在一片哀嚎之后，终于有人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珊美女，你来报社之前就跟郭主任认识？” 郭安安在报社呆了六七年，好赖混上了小小的办公室副主任，平时没什么实职，背锅善后却是常客。 于珊珊也没打算隐瞒：“那可是郭安安哎，那几年鲁报的头牌啊！自从上了大学以后，她的报道可就没在我眼皮子底下断过，为了看到她的庐山真面目，我上大三暑假时还来报社实习过，可惜当时也没见到她。所以报社去校招时我就卯足了劲考进来了。嘿嘿，我的爱豆果然没让我失望！” 郭安安看完一脸黑线，她怎么就成头牌了？啥时候的事？ 第十一章 被隔离了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关键是郭安安平时跟于珊珊也没怎么打过交道，只记得她平时跟于珊珊交代工作时，小姑娘总是拘谨地应着她的要求，与平时的活泼有那么一丢丢不同。 郭安安想了想，既然有这么个小迷妹因为她进了报社，总不能扫了粉丝的兴致，于是淡淡地在群里回了句谢谢，便关掉了群聊。都是些小孩子，让他们自己去深夜狂欢吧。 黄欢当天值夜班，在路边休息时翻到郭安安的朋友圈，那个困扰了他一天的问题就这样借助大众的力量给解决了，果然找对方法比钻牛角尖要快得多。想着想着，他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受目前的条件所限，帮助医院补充防护物资是有很大难度的，但是就在身边也有很多力所能及的事情可做啊！ 黄欢打开自己的支付宝，原本存了五万元在余额宝中用来生利息，可现在，黄欢想用这些钱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黄欢的妻子因不能回湖汉急得团团转，一听到黄欢要把积蓄用来做公益，还是为医护人员提供便利，没有丝毫犹豫便跟黄欢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有了妻子的支持，黄欢越发感受到身为一名湖汉人的自觉：自己的城市生病了，没有一个湖汉人愿意置身事外。 第五天 “1月28日，星期二，来到疫区的第五天。今天正月初四，若不是日历提醒，我都快忘记现在仍是在春节期间。今天围观了火神山医院建设的直播，第一次当网络包工头，个人认为不管是送灰宗还是焊舞帝，个个都是一顶一的棒。” 摘选自《战疫日记》 作者：郭安安 习惯性地打开手机看疫情发展情况时，郭安安瞬间清醒过来。 日本也出现了确诊病例！ 可她还让毛丽跑去药店采购防护物资。身处疫区中心，郭安安太了解新冠病毒地恶毒。郭安安思来想去，还是给毛丽打电话去叮嘱一番，此时毛丽已经出门准备大买一通，听到郭安安让自己戴上口罩的话，破天荒没有拒绝，如今女儿在疫区前线，毛丽不能让她再为自己分心了。 操心完家里，还要操心外面，郭安安想起昨晚刘畅因揭露医院现状，而被电话狂轰乱炸一通，于是又发微信问了一下，但是过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回复。 不到八点，盒饭已经配送到门口。郭安安虽然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捡了几样吃下去，她今天不能出门，想来三餐可以按时吃了。 一大早彭伟就给郭安安打来电话，由于她在和谐医院附近逗留过，建议郭安安居家休息两天。毕竟自从来到湖汉后，郭安安几乎每天都在外跑采访，其他地方还好，只是和谐医院不比其他地方，假如不小心与病人近距离接触，风险也是依然存在的，何况她的防护措施又不比医护人员那般专业，而且过度劳累难免引起免疫力下降，倒不如休息调整后，再去投入战斗。 郭安安马上就明白了彭伟的意思，立刻答应下来。 更何况她今天打算做一期病房内的小视频，只需要拜托几位医护小姐姐帮忙拍照录像就可以了。 按照规定，医护人员个人的手机是坚决不允许带入隔离区的。但是在隔离区内有一个公用的手机，可以让医务人员拍照片、视频等对外传输。几天来，医护人员也拍了部分工作时间的照片，郭安安打算配合每个人的小采访进行配发。 联系好上午轮班的护士小姐姐刘小岚，郭安安把自己需要的素材要求发送给她，随后/进入了等待模式。 院方还专门派人给郭安安做了咽拭子核酸检测，检测结果需两天时间才能出来，这两天时间，郭安安就只能安心在宾馆等结果。 打开电视，新闻频道依然是每日直播的抗疫情相关节目，主持人与各路专家在镜头前介绍疫情的最新进展。 虽然被隔离在宾馆中，但郭安安也丝毫不肯闲着。来湖汉的第一天，湖汉市委宣传部便与郭安安主动联系，并邀请她加入了媒体群，以便随时发布疫情防控相关进展情况，这几天便不断有新的信息发布进来，也有越来越多的媒体记者加入到群聊中，但介于是官方群，记者们并不会在群中过多聊天。 但是作为媒体同行，也会有很多人会私下通过群聊添加微信，互通有无。 由于当天有新闻发布会，宣传部工作人员将相关材料发送到群中，郭安安仔细看了一遍，只是一些发布会流程和参会人员，并没有关于疫情的有效信息。 刚关闭群聊，郭安安的通讯录栏收到一条添加好友请求。对方是川省某报的记者，名叫魏楠，郭安安想了想，点了同意。 魏楠并非湖汉驻地记者，但主动报名接受了24小时抗疫情报道小组，所以自打疫情发生后，也一直奋战在远程一线，不仅要及时获取最新咨询，也负责统计各类求助信息，并联系相关单位或志愿者进行定向援助。 “郭主任，您好，我是魏楠，今天看到您关于黄欢先锋志愿车队的报道，有个求助信息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魏楠开门见山。 郭安安喜欢跟这种利落的人讲话，于是回道：“魏老师您请讲。” “我接到一个求助电话，说有一位姑娘的父亲在湖汉被确诊了，昨天好不容易联系到床位，但救护车都排满了，姑娘家没车，周围人担心传染，不敢帮忙送院，恰好我看到你发的志愿车队信息，就想问一下，能不能让帮忙送去医院。”魏楠把自己掌握的信息一股脑发给郭安安。 郭安安有写为难，那些志愿者们平时已经冒着很大的风险，如果得知是位确诊患者，不知道会不会排斥。 “我帮你问一下，如果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你先把地址、联系方式、医院名字发给我。” 郭安安打开志愿者群聊，犹豫再三，还是选择直接给黄欢打电话，毕竟他作为组织者，对每位成员的性情更了解。 听完郭安安的话后，黄欢沉默片刻：“现在车队接送的主要是医护人员，如果跟确诊患者有密切接触，可能会引起其他人的恐慌，对医护人员的安全也是一种威胁。你放心，这件事我们既然知道了，就不会袖手旁观。” 很快，黄欢就给了回复：王乐已经主动报名，并前往接人的路上。 这速度快得让人称奇，郭安安马上给魏楠回复信息。魏楠感激再三，他身在川省，接到这样的求助总是有种鞭长莫及的无力感，没想到在郭安安的帮助下竟这样快速地解决了。 其实就连郭安安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处理得这么顺利，只是可惜王乐在将病人送去医院后，需要自我隔离14天，确保没有被感染，才能再度出门进行志愿服务。 群里的志愿者得知王乐主动请缨去送患者入院后，马上有人报名填补了王乐的空缺，虽然和谐医院同样危险，但相比于医护人员，他们这点危险又算什么！ 郭安安闲来无事，看了片刻火神山医院建设直播，开始翻阅自己的战役日记，顺便捋清自己的思路。 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郭安安竟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可是刘畅那边，相比来说就没这么太平了。 因为私自对媒体泄露防护物资紧缺的消息，导致和谐医院乃至整个湖汉医疗系统陷入风口浪尖，刘畅几乎一夜未睡，凌晨就被领导喊去了办公室。 其实和谐医院的领导们也个个着急上火，分管物资的副院长吴建勇嘴上起了一圈泡，天天手机电话就没断过，可是就算这样，也只能看着防护服一天天减少，医生们甚至用垃圾袋做简易的防护面罩，这些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吴院长，我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只要能让大家有充足的防护器具，保护大家的安全，有任何处分我都愿意背。”刘畅一见到吴建勇，立马把锅往自己身上背。 吴建勇已经多日没能好好休息，重重的黑眼圈堪比国宝，但眼睛中却没有丝毫迷离，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放松心神。 “小刘，你是一个好同志。”吴建勇示意刘畅坐下，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说的那些都是实话，院方的领导们也都电话开会商议过了，不会给你任何处分。” 刘畅有些意外，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一半，“谢谢领导。” “不过这件事情毕竟对社会和医院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我们需要想办法去减少对医院的负面影响，尤其是因为缺少防护物资而对医护人员心理上造成的压力。你也清楚，大家虽然身上裹得严严实实，但毕竟身处在满是病毒的危险环境中，心理上的恐惧是不能避免的。”吴建勇揉揉太阳穴，眼下那么多的医疗救援队正在往湖汉聚集，此时暴露出物资不足的问题，只怕社会舆论压力会进一步影响到救援人员的士气。 “那我能做什么？”刘畅知道事情是从自己身上引起的，他不能置身事外。 “今天院领导可能会召开新闻发布会，我希望你能到现场。”吴建勇其实并不赞同让身处前线的医生出席新闻发布会的决定，但是领导有领导的顾虑。 “我？”刘畅惊讶地指着自己，一双眼睛在口罩上方瞪的溜圆——他来医院后甚至都没怎么见过院领导。 第十二章 敢说实话的医院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吴建勇早就料到他的反应，郑重点点头，“没错，咱们院领导最近一直在忙着与各方协调，但物资方面始终调配不到位，我们也都苦恼得很！现在媒体曝光后，舆论力量这么强大，我们主动对外官宣，也算是借力求帮助了。” “关键是医院官宣，我去有啥用？” “新闻发布会上会有记者提问，我们给你准备了几个问题，到时候记者提问，你来回答。”吴建勇拿起桌上的一张纸交到刘畅手中。 上面写着关于院内医护人员防护物资紧缺的相关问题，而答案也与刘畅所掌握的信息一致。 “这样照实说真的可以吗？”刘畅已经领略到了说实话的威力，但他也不想被某些力量打垮，他需要防护物资，他的医院同事们也需要，这是刚需！ 吴建勇点点头，个别部门有些人顾虑太多，生怕暴露出这一问题会让外面的人看到自己管理方面的不足，所以出现问题不是想办法去解决，而是发动各方面力量去打压，明明里面已经烂了，还要对外做出一番光鲜亮丽的样子。 “小刘，你要记住，咱们医院是有责任、有担当的医院，个别人不敢作为不代表咱们医院不敢，我们院领导一定会尽全力护大家周全！你放心大胆的说，出了问题有我，你不要有太大心理压力。” “吴院长，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如果上面真的要问责，我还是那句话，我就算是背着处分，也要把医院、科室的真实情况说给所有人知道。”刘畅内心有愧疚，也有自豪。愧疚的是因为说实话对医院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自豪的是面对这样的困境自己没有选择退缩，而是站了出来。 新闻发布会定在下午两点半，在空间较大的室外广场举行。受疫情影响，医院只邀请了几家具有影响力且敢说实话的官方媒体。刘畅本想邀请郭安安参加，并由郭安安向他提问的，得知她因采访和谐医院而被隔离在宾馆，心中有些失望，也有些担心。现如今肯来湖汉实地采访又敢说实话的记者都不容易。 刘畅第一次参加新闻发布会，他紧张地坐在主席台一角，听院长介绍和谐医院目前收治新冠肺炎患者的具体情况、面临的困难和问题，以及下一步的解决方案，就救治层面而言，和谐医院可以说是在整个湖汉地区的顶尖医院，从发现不明原因肺炎到后期确诊救治，每一步和谐医院都做得专业而完善，只是病人数量大规模增加，和谐医院防护物资已经无法满足日常的防护需求。 领导讲话时间很短，紧接着，便是记者提问时间，在对院领导提问结束后，终于轮到了刘畅，按照事前写好的答案说话，刘畅的脑门已经出了一头汗。 新闻发布会结束，#和谐医院官方承认防护物资紧缺#的话题再度引燃，完全达到了此次发布会的目的。看到各方纷纷传来的消息，吴建勇刷手机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紧紧发布完半个小时，已经有生产厂家主动联系医院捐赠物资，他求爷爷告奶奶都买不到的防护服、防护面罩等等竟然有了源源不断的货源。 刘畅回到定点宾馆时，边洗澡边失声痛哭，从医多年，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种机会，为保护同事们的安全，而豁出自己的前程。 从浴室出来，刘畅马上拨通了郭安安的电话。 “刘主任，我看到你们医院的新闻发布会了，你的表现太好了。”郭安安不用想都知道此刻刘畅有多激动。 “真是没想到，原来新闻发布会还提前给答案。”刘畅哈哈一笑，把方才的情绪化解了一半。 “那可不，我第一次参加新闻发布会的时候还差点闹了笑话，当时人家准备了两个问题，都问完了，主持人问还有没有记者有问题，我差点就举起手来，幸好主持人及时宣布提问时间结束，否则就真不知道我和台上的领导要怎样下台了。” 郭安安说完，两人大笑起来。 “郭大记者，我真的要感谢你，要不是你的采访，我们医院也不会下决心对外官宣，现在好了，起码防护服有着落了，我和我的同事们也能安心了。”刘畅满心感激地说完，恨不得给郭安安鞠上一躬。 “刘主任，我想这件事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其他的记者去采访，湖汉现在是抗疫的重点地区，全国的人民都在看着呢，他们也绝对不会置咱们于不顾的。”郭安安一想到或许还有很多医护人员正因缺乏防护而暴露在危险中，不由一阵心酸，但愿能借助和谐医院这件事能够帮助所有医护人员解决最起码的物质问题吧。 在和谐医院新闻发布会后，后知后觉的某些部门也终于承认了当前抗疫过程中防护物资严重不足的问题。因隔离在家而闲到发疯的网民们本就对部分政策和结论的“后知后觉”感到愤怒，如今又得知医生护士们冒着生命危险治病救人，却连防护服都穿不起，有些出离愤怒，纷纷跑到捐款平台点名要为和谐医院捐款买防护用品，那些能从海外买到防护服的也纷纷打包找物流运送到和谐医院。 看到事情圆满解决，郭安安内心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果然记者在这个时候还是有些用处的。 将今天和谐医院的后续进展编辑成信息发布后，郭安安又将王乐的事迹写下来，贴在了志愿者专题中，对于志愿者们来说这些选择只是他们人生中的一件小事，对于被帮助的人来说却是改变命运的大事。 这一程，郭安安决定追随先锋志愿车队的脚步，看一看他们如何把普通人的生活写成史诗。 黄清泉对郭安安的取材非常满意，他原本以为抵达湖汉后，郭安安会惧怕疫情而成为一个“居家记者”，仅仅是通过电话采访或者搬运网上的文章而应付采访任务。果然，郭安安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甚至在隔离期间都能够出色的完成采访任务，这才是一个有理想的记者应有的模样。 完成任务，郭安安无聊地坐了一会，又打开火神山医院建设直播。看了一眼直播间的人数，郭安安哭笑不得，这会已有七百万无聊的人一起云监工。 “河北监工报道！” “辽宁甲方打卡！” “洛阳监工到岗！” …… 围观直播的网友们一刻不停的刷刷留言，甚至还给工地上的挖掘机、搅拌机、塔吊等起了个洋气的名字——送灰宗、焊舞帝、光武帝等等，还有可爱又亲切的小绿小蓝小白大黄叉酱等。刚看到时，郭安安还有些迷惑，后来才看到网友的解释，才明白过来。 这年头，只要被网友给盯上，就没有网友想不出的词。有才华的人全都隐藏在民间了。 吃过晚饭，郭安安终于在志愿者群中看到了黄欢的身影。 他往群中拍了一张满是泡面的图片，“大家好，我去批发了几十箱泡面，放在了咱们的临时仓库，今晚值夜班的朋友可以先去拉几箱，有些医护人员下班时没有饭吃，可以先用泡面顶一下。这些都是临时的，明天我去找快餐店商量一下，争取为咱们的医护人员送上热腾腾的盒饭，如果有认识快餐店老板的，也可以一起帮忙联系。” 为了尽最大限度地节省资源，救助更多的人，绝大多数医护人员上班时间不摘口罩不脱防护服，一天下来，水不能喝，饭也不能吃，到下班回宾馆时，饿得头晕眼花，可能提供外卖的店铺早已关门，他们之前储备的粮食都吃光了，后来只能靠吃零食或饼干稍微充饥。 但是这样下去，还没等病人救好，那些医护人员就可能已经倒下了。所以黄欢想了一夜后，决定为他们解决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小事，比如吃饭。 这些泡面还是他跑了好多地方才买到的，营养不够，起码能裹腹。 值夜班的几位志愿者分别去小仓库拿了箱泡面。在接送医护人员时，放到车后座上送给他们，暖暖心也暖暖胃。 郭安安看到群中的反馈信息，渐渐泪目。她看到志愿者们说，年轻的小护士们在拿到泡面后，小声啜泣着说谢谢，那种感觉让人特别心疼。还有说，一位平时特别活泼的小姐姐抱着泡面没吱声，过了半天，才轻声说，她的妈妈确诊了，她却不能陪在身边，也不知道妈妈该怎么吃饭，她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一场肺炎，打败了很多人，但打不败每个人努力去抗击的精神。她们原本也是连矿泉水瓶都拧不开的女孩子，在疫情中却成为了所有病人的支柱。如果有条件，谁不想做一个被宠着哄着的小公主呢？ 郭安安越想越难过，不免又想到了自己，只是经历了一丁点的挫折，就不能承受了吗？面对心中两个小人的争执，郭安安冷哼一声：“仅凭这些小事就想打倒我，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往日这个时候，何笑已经开始例行查岗了，可到现在还是没有动静。毛丽也没有发信息过来，郭安安的手机在今晚安静得有点反常。 第十三章 被否定的视频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第六天 “1月29日，星期三，来到疫区的第六天。每一天，那些为了生命而努力奉献的人总是能给我带来新的感动。川省的志愿者小哥几乎通宵未眠，只为帮助湖汉的医院联络救援物资。” 摘选自《战疫日记》 作者：郭安安 每到凌晨失眠时，郭安安的情绪就会陷入一种低潮，那是一种不可言表的被抛弃、被冷落的感觉。虽然郭安安心里清楚这是一种错觉，但情绪出现时，失落感还是会充斥心头。 郭安安辗转好一会，打开开心消消乐，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半夜两点，这个时间睡觉对于她来说，已经成了常态。 心里想着要早睡，手上却放不下手机。郭安安强制自己退出游戏，又顺手点开朋友圈，开始最后一刷。 “在线求助！现有5件网友捐赠的救援物资，急需运往湖汉和谐医院，有偿运输！如有物流相关渠道，请联系魏楠，联系电话187****6669。” 发布时间是3分钟前。 “这么晚了还没睡？”白天两人联系过后，郭安安对魏楠的印象非常深刻，线上志愿者因为只能远程操作，总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有种鞭长莫及的窘迫。 “郭主任，你也没睡呢！”魏楠明显一直守在电脑前等消息。 “我一向睡得晚。刚看到你发布的信息，现在物资已经到位只缺物流了吗？” “是的，短短半天时间，我们募集了一批达到GB19082~2003及GB19082～2009标准的防护服和口罩，防护面罩也有一部分，不过数量不多，我们想尽快把物资运过去，先缓解一下和谐医院的燃眉之急，不过联系了几家快递，因为交通被封锁，车辆都没法进去。” “你先别急，我这边也帮你联系一下。”郭安安想起老妈在视频中曾说菜鸟还能够运送物资，想必国内的运输也不会中断。 郭安安迅速坐起来，从电脑上查询菜鸟包裹的电话，网页上面大都只留了地址，郭安安试着拨通900官方客服电话，非常意外凌晨竟然还有接线员在工作。 对方登记下郭安安的联系方式和诉求，并将最近网点的联系电话告知郭安安，并表示将会有工作人员跟郭安安联系。 几分钟后，郭安安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对方的声音带着些疲惫，但还是很耐心地跟郭安安沟通：“客服说您这边有防护物资要邮寄？” “是的，从川省运送到湖汉和谐医院，不知道您这边还能接单吗？” 对方沉吟一会：“我需要跟川省的同事联系一下，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应该是可以的，而且这是为了抗疫的公益事业，我们会想办法完成。但是目前道路封锁严重，我们尽力运送过来，但是不敢保证时效性。” “没关系，只要能顺利运送到医院就行，现在医护人员的防护物资紧张，我们也是想找到一个靠谱的快递运送。” 记下联系电话，郭安安给魏楠回了条信息，让他安心等电话。 魏楠很快回复了一个“好”，看样子也在为这件事而到处联系着。 得到郭安安的回复，魏楠心中踏实了许多。 自从报名线上志愿者以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昨天为了帮那位姑娘的父亲联系床位，他几乎一夜没睡，发动身边的网友，还有很多素不相识的志愿者们，好不容易才跟医院申请到一张床位。 眯了两个小时后，又开始联系能帮忙送病人到医院的志愿者，可谓心力交瘁。 魏楠郑重地谢了郭安安，这才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大，不踏实的睡觉去了。 郭安安发现自己有事做之后，那种空虚又复杂的情绪瞬间消失了。 “果然我就是闲的。”郭安安自嘲一句，此时终于有了困意，她将手机丢到一旁，闭上眼睛马上睡着了。 虽然不用出门，但郭安安还是按生物钟早早醒来，梳洗好吃完早饭坐在电脑前面。这种工作状态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之前要写采访稿，郭安安总是随身带着电脑，有时等红灯的时间都会拿出来赶一下稿子，后来一没事了就爱坐在电脑前面翻看各大官媒的新闻，虽然偶尔也跑去微博吃瓜，但是那些只能算是些零食，总归比不了新闻的大餐好吃。 黄清泉知道郭安安被隔离，特地发来几篇其他报社的专题报道，供郭安安消遣，当然也是在提醒郭安安疫区危险，不要再跟前天一样轻易冒险了。 “郭主任，刚才快递公司联系我了，今天中午来取货，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直接送到医院，听说现在有个别地方开始征用口罩之类的物资了。”魏楠一早就给郭安安发来信息，想必夜里也没睡几个小时。 郭安安内心对此也非常担心，但是心中也还是怀着侥幸，既然标明要寄送给医院，总不至于有人从中作梗。 魏楠非常负责任，几乎做到了事事有回音，从联系快递员到取走货物，每个流程他都将步骤公开在自己的朋友圈内，各类账目列表做得详细而有调理。 这种严谨细致的精神头，连郭安安都自愧弗如。不过正是因为他的细心公开，为后期的工作打下坚实基础，也让更多的市民对他越来越信任，有捐款捐物意向的一般都会先联系魏楠。 快递寄出后，郭安安收藏好快递单号，随时查阅快递动向。 郭安安坐在电脑前，处理完这些琐事。从病房回来的护士小姐姐也通过邮箱把在病房内拍摄的视频传了过来。 郭安安虽不是专业视频编辑，但是报社一直提倡培养全能型的融媒体记者，还不定期的进行培训，所以在图片处理和视频剪辑方面，郭安安也略知一二。 这些视频拍摄得虽然不如专业人士那样好，无论是角度还是画质都不够精致，但胜在真实，这类视频放在小视频APP上，播放量往往是比较高的。 将视频拼接在一起，随后又添加字幕、渲染等等，一系列工序做完，郭安安已经是腰酸背痛，做视频新闻往往是最费时间的，不过视频类也往往比较直观，所以现在很多新闻网站也比较喜欢用这些紧跟潮流的方式。 病房内的真实情景看起来令人非常揪心，护士小姐姐进入的都是重症、危重症患者的病室，病人们大多躺在床上用力喘气，说话的时候也带着重重的呼吸声。由于病毒传染性太强，医院已经取消了陪床制度，能够进出医院病房的只有做好层层隔离措施的医生和护士。 郭安安看到一对父子，老父亲看起来七十岁左右，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陪在老父亲病床旁边。中年男子声音沙哑，说话已经非常费力，他哭着恳求医生救救自己的老父亲，可是老人呼吸已经非常微弱，心电图也越来越弱，医生们将中年男子请出病房，开始抢救。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背景中中年男子那撕心裂肺又呼吸不畅的声音让郭安安鼻头发酸。 护士小姐姐在微信上对郭安安说：“老人当时没有抢救过来。” 医生们尽了全力，可是老人肺部受损严重，CT显示已经完全成了白肺。每天在医院里有太多这样的场景，因为新冠病毒的恶毒，人们都不能跟死去的亲人告别，甚至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病人去世后，只能送去火化，避免造成病毒的再次传染。 “我心里其实挺怕的，这几天见到的病人太多了，病房里几乎每天都有人死去，太压抑了。”护士小姐姐说完，很久没再说话，郭安安心里发酸，她还记得第一天来就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去而崩溃的医生，如今她也已经对这些有了心理准备，对于她们来说，目前能救活一个病人，就是莫大的满足了。 郭安安看着短片里医护人员们忙碌的身影，有些后悔自己为何当初没有选择医学，不然的话她也可以去医院为这些医生们分忧解难了。 将短片上传到后台，郭安安给黄清泉发了一条微信，说明视频的情况。不过黄清泉却并不认同在网站上刊发这则视频，因为太沉重了。 视频把人的死亡赤裸裸展现在人们面前，让所有人看到新冠肺炎病人的绝望和濒死的难过，这反而会降低很多病人的求生欲，现在的社会需要的是能激发起人们活下去欲望的片段，而不是真实到让人窒息的绝望。 郭安安认同黄清泉的说法，也没有继续强求，而是把视频存放到自己的硬盘中，这对于她来说都是宝贵的记忆。就算以后不在这个行业了，依然可以时时拿出来回忆片刻。 不能出门的时候，时间过得非常慢，像是突然凝固了，郭安安吃过午饭，百无聊赖，看了会电视直播，随后又翻开微信群聊，看看志愿者群中的进展。 黄欢一个上午没有动静，但是到了中午却在群中吆喝了一声：“目前已筹备50份盒饭，如有医护人员需要，请各位志愿者来我发送的定位处领取。” 过了一会，李成马上定了5份，他今天接送的几位医护人员已经断粮了，宾馆虽然给提供部分饭菜，但是因为时间差，她们回宾馆时，已经过了饭点。 50份盒饭很快就被志愿者们认领完毕。 郭安安非常好奇，在这种情况下，黄欢怎么还能定的到盒饭？于是趁休息时间打电话去“采访”了一下黄欢，听完他的经历，郭安安不由心生敬佩。 第十四章 为医护人员供餐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黄欢把志愿者车队的队员们分别安排妥当后，又开始去联系尚未关门的餐饮店，这些餐饮店大部分已经不开门迎客，但是年前储备的菜肉非常充足，老板担心会坏掉，所以也会每天去店里转一圈。 为了让那些劳累一天的医生护士们能吃到热乎乎的营养盒饭，黄欢没事的时候就开车在街上转悠，看到有开店的快餐店就跑进去看一眼。 今天上午恰好看到“豪客来”快餐店开着门，黄欢便敲门进了店。 当时只有店主老刘在打扫店内卫生，看到黄欢时有些吃惊：“现在肺炎疫情太严重，我们店已经不对外营业了。” 老刘已经在店里住了五天，为了过年期间的年饭，他足足准备了一冷库食材，没想到疫情突然爆发，过年期间一分钱没赚到，还要交着房租和电费。每开一次冷库门，老刘的心都在滴血。 幸好前几天有人在他这里定了一大批盒饭，让他每天制作一批，每到饭点都会有专人来取。这样一来，老刘的亏空才稍微有了点着落。 黄欢看见前台后面摞得厚厚的饭盒，顿时喜上眉梢：“大哥，我想跟你定一些盒饭，不知道你这能不能做？” 老刘看黄欢的样子，显然跟之前定盒饭的人不是同一伙，于是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自己能做到的份量，对着黄欢点点头。 因为老刘要自己动手，其他店员目前已经回老家不能帮忙，所以老刘每天只能保证150份供应量，之前的顾客定走了一百份，黄欢也就只能最多拿50份了，但是这样黄欢也已经非常满意，起码在他的车队范围内，部分医护人员们的饭又着落了。 黄欢预付了一个周的费用，老刘每天将做好的盒饭放在保温箱中，有队员们自行前来领取，这个时候，能够采取不接触取餐，已经是对他人最负责的行为了。 供应完第一顿，吃完一顿饱饭的医护人员满心感激，执意要付餐费，却被黄欢给拒绝了，他目前的小金库还能支撑一段时间，更何况他现在有媳妇在后面撑腰，为她们供应几顿饭还能撑得住。 郭安安不由心生感叹，黄欢的行动力和组织力实在是太强了，作为一名快车司机，竟然能集结出一个志愿者团队，除了接送医护人员，还为医护人员提供盒饭，这不就是别人眼中的宝藏男孩嘛！ 但是郭安安没有马上把这件事写出来，她总觉得接下来，黄欢还会有别的动作，如果只是频繁报道某一个人的事，只怕观众也会产生审美疲劳，倒不如多跟他几天，看看接下来他又会做什么。 老话说，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容易，做一辈子好事难。 在疫情期间，做一件好事容易，但是坚持整个疫情期间都做好事的，郭安安想找出来，让他成为所有人眼中的正能量。 至于黄欢是不是那个人，郭安安不知道，但既然他出现了，郭安安就会关注他。 郭安安把这件事记在自己的战疫日记中，留给自己看。 临近傍晚，郭安安合上笔记本电脑，她起身活动活动累得酸痛的肩膀，在房间里运动了几圈，又摆成一个大字躺到床上。 “太无聊了，还是出去采访比较充实。”郭安安边想边打开微博热搜。近期的热搜几乎全是疫情相关的内容，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个时候，那些曾经为了自己的爱豆而相互搏斗的粉圈也全都统一立场开始成为一个兔粉（兔子是中国的形象，出自那年那兔那些事）。作为同一个饭圈的粉丝，为中国加油成为了一个通用的口号。不过这种时候唱反调唱衰的人还是存在，但是饭圈的孩子们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力，并不再是那些被人一忽悠就无脑黑的愤青了。 郭安安看得热血沸腾，又泪目难耐。也只能是在这个国家，才会看到如此团结的一幕。 看到饭圈的迷妹们提到自己的爱豆，郭安安突然想起昨天在群里说自己是她的爱豆的于珊珊。从昨晚之后，于珊珊就没有再说话，也不知道她说的爱豆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安安虽然不是八卦的人，但是对办公室整治也早有了解，尤其是在那样一个人情淡漠的办公室，她自认平素对同事都是不薄的，新人有问题，她有问必答，别人需要帮助，她主动送上温暖。 可就是自己付出了热心和爱心的办公室成员们，在林达对她百般刁难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为她讲一句话，帮她排忧解难。 “呵呵”，郭安安自嘲，以前别人说她傻，她还不信，她总说，助人为乐是传统美德，不求回报，但是真到需要汇报的时候，她还真希望别人能帮自己一把。 现在看来，确实是傻。 “郭主任，在吗？” 郭安安一脸黑线，人真不经念叨，只是在心里纳闷了一下，这个人竟然就出现了。 但是，郭安安不想回复，她不喜欢别人做这种无意义的寒暄，如果别人不想回复，关掉对话框就可以表示她不在咯。 “郭主任，您在湖汉还习惯吗？那边的采访工作很辛苦吗？” “为什么您总是那么晚才休息，工作很忙吗？一定要注意休息啊……” “没别的事，我就是想关心您一下。顺便想高速您，我从大学就开始特别崇拜您，您写的每一篇信息我几乎都看过，您真是太棒了。昨晚一时冲动，在群里说多了，希望您不要介意，我向您道歉。” 于珊珊手速飞快，还没等郭安安全部看完，于珊珊的话就接二连三的发了过来。 通篇读下来，郭安安就看到了两个关键词，一个是道歉，一个是崇拜。话里话外甚至能看到于珊珊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中 闪烁着小星星。 “谢谢你的喜欢，昨晚的事情我没有放在心上，你大可不必担心。”郭安安躺在床上回复到，而后将手机丢到一旁，不由有点羡慕年轻的小姑娘们——做事永远可以那么激情满满，甚至连追星都可以这么疯狂，真的是太有活力了。 郭安安长相比事迹年轻小五六岁，出门总被人当成刚毕业的大学生，脸庞虽稚嫩，但近几年的工作历练，却让她有种严肃的感觉，偶尔站在别人面前，反倒不怒自威，这恐怕也是于珊珊不敢跟她讲话的原因。 “郭主任，您能给我讲讲疫区那边的故事吗？我其实也好想去疫区的，但是工作经验不足，被否了。当时看到您去，我真的可羡慕了，您不愧是我的偶像。”于珊珊又一通彩虹屁吹过来。她的意图郭安安已经猜了个差不多——这丫头看来又被林达为难了，因为公然在群里对郭安安表白，所以被林达喊去交任务，但她一个入职半年的小菜鸟，能交得上什么选题。 “我之前采访过一位退役军人，看他的朋友圈，现在应该是奋战的抗疫第一线，是一位基层干部，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电话采访，这个人很好说话。”郭安安刚才安安下的那个决心又破了，明明她就是个按不住性子的人，遇到别人有困难，总是沉默着就把事情给解决了。这种性子，说白了叫讲义气，正义感爆棚。不过这两个月，郭安安这种热心劲少了不少，单是林达一个人就让她置身水火、自顾不暇，早就无心去管别人的闲事了。 于珊珊看到信息瞬间羞愧，她只是想跟郭安安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然后取经问一下这种选题要怎么找，结果马上就来了选题，还是一位基层干部的。这种资料可遇而不可求。 拿到郭安安给的联系方式，于珊珊又不放心地嘱咐了她几句，才匆匆去完成自己的采访，林达已经催了好几遍，她恨不得当面手撕林达，可没办法，自己还在人家手下当差，就不能坏了规矩。 郭安安给的这位基层干部名叫杨佳鹏，退役后到鲁中市凤鸣街道办挂职。自从疫情爆发后，就一直守在街道办和村里。疫情一开始，正值过年前夕大学生、外出打工者返乡，带来疫情扩散的可能性比较大。他就提议，要封村封社区，避免疫情在农村蔓延。 这个提议直到豫省实施几天后，鲁中市才开始效仿。这时杨佳鹏已经主动下乡好几天了，他平均一天要转五个村子，督促村干部把村口设立劝返/点，把那些想要来村里走亲戚的外村人劝返，同时对外地返乡人员进行登记，避免出现从重疫区回来不隔离还到处乱窜传染人的情况。 在他的严格监管下，凤鸣街道严防死守，即使有从湖汉回来的人，也马上被居家隔离，在其他地区都出现病例的情况下，凤鸣街道还是保持了零的记录，而且他们针对村居社区实施的封闭政策，也获得了其他街道、镇的仿效。 于珊珊的采访进行的非常顺利，因为是郭安安推荐的记者，杨佳鹏也非常重视，认真回答着于珊珊的问题，因是亲身参与，所以杨佳鹏介绍起来头头是道，内容丰满而翔实。 当天晚上，于珊珊就把采访稿写出来了。她兴冲冲地把采访稿发给郭安安，让她帮忙修改完善。郭安安看到稿件，脑子嗡地一下。 第十五章 拥挤的超市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又把稿件仔细看了两边，郭安安这才确定，这篇稿件确实不是自己的文稿。可是那熟悉的文风和点题方法，真的同她刚入行时如出一辙，就像是另一个她。 郭安安仔细将稿件过了一遍，除了几个错别字，其余一字未改。 于珊珊在紧张中等来了郭安安的反馈，又满心激动地看完郭安安给的批改，激动得恨不得从床上跳起来。能被偶像认同，对于于珊珊来说，真是莫大的荣耀了。 又仔细校对了几遍，确定没问题，于珊珊才下定决心把稿件上传后台。不过，后来这篇稿件足足在后台躺了两天，于珊珊每天一睁开眼就跑去后台查看，可是后台总是没有审核通过地状态，网站首页自然也是没有的。 从满心欢喜，到略带失落，于珊珊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稿件质量不够高，所以导致没能通过审核。 郭安安却是早就料定这一篇不可能在林达手中过稿，因为他现在视她如仇敌，看到于珊珊公然表白，上交的稿件文风又与郭安安如出一辙，能通过才怪。 对付某些人特权思维，要秉持以暴制暴、以牙还牙的态度才能解决。 所以，在于珊珊久等不过的时间里，郭安安将于珊珊的稿子挂着于珊珊的名字，上传到了自己的后台，那是黄清泉审核的，只要自己觉得可以，黄清泉应该也不会驳回，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七天 “1月30日，星期四，来到疫区的第七天。一夜的时间，武汉本来就是英雄的城市刷屏了，可是身边的湖汉人并没有多少变化。他们身处暴风眼，经历过恐惧和难过，现在冷静下来，很多人开始学习自救，并且在枯燥封闭隔离中寻找乐趣。” 摘选自《战疫日记》 作者：郭安安 两天的隔离结束，一大早，彭伟就发来信息，告诉郭安安核酸检测的结果——阴性。 郭安安松了一口气，起码自己目前还是安全的。 彭伟建议郭安安继续居家隔离，他早就听说，其他随队的部分记者很多时间都在房间内随时接收并发布信息。 “郭主任，您如果需要素材，我们的医护人员也是可以提供的，您完全没有必要冒险去外面采访，而且现在人们大都在家，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出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彭伟说的是实话。 “但是我还是想亲眼看到湖汉人真实的生活，有很多信息从网上传过几次，就变味了。”隔着微信，郭安安还是不想放弃自己的想法。 彭伟不停输入又删除，在来之前，黄清泉特意嘱咐他帮忙照顾郭安安，他也答应一定会一个不落的把所有来湖汉的同志们带回去，可是就这几天的情形来看，做记者也并不是个安全的工作——医院内已经收治了几位在采访中被感染的记者。 犹豫了一会，彭伟还是把真实情况告诉了郭安安，他不能阻止郭安安去采访，但也不能因为隐瞒真相而置郭安安于危险中。 郭安安没想到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央报记者竟然也被感染，当时他带着N95口罩，连眼睛也包裹的严严实实，彭伟说，就连那位记者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中招的。 “彭院长，您放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郭安安想到自己箱子中还静静躺着的防护服和防护面罩口罩等，既然报社给准备了万全的物资，如果只做一个坐家记者，岂不是太浪费了。 与彭伟沟通并报备后，郭安安又一次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 打开房门，郭安安刚探出头去，就看到一个高高的身影冲她摆手，又是上次那个人，又是这样小心翼翼让郭安安先回房间，等他过去再出门。 郭安安比出一个OK的手势，退回房间去。 “小姐姐，你今天又要出门啊？”隔着房门，外面的男人声音洪亮地透进来。 “是啊，出去采采风。”郭安安戴着口罩，声音并不很清亮。 “那你不要往人群里面钻，多带几瓶酒精洗手液，现在外面也不安全。” “好的，谢谢你，你也多注意防护，辛苦了！”郭安安不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但她知道他们是同一批从鲁省过来的，这位男医生就住在自己的隔壁。 “好啦，我先回去休息了。再见。”男医生说完，走到自己房间，打开房门。 郭安安再度打开房门，外面已经没了身影。 陈小平站在房间门后，听到隔壁房间的门打开又关上，脸上不由堆起笑容——没想到在飞机上痛哭流涕的她，却是这么勇敢。 这一次，郭安安要去网上被传疯了的沃乐家超市去看看。很多网友都在吐槽，即使在现在这个关口，依然有很多市民不顾安危跑去超市排队，早晨超市还没开门，等着买菜的队伍已经排了两队。 沃乐家超市距离宾馆并不近，郭安安今天轻装上阵，只带了两个手机，打算直接走过去。 因为不熟悉路线，郭安安只能跟着导航走，结果白白多走了不少冤枉路。 今天路上的情况显然跟前几天出来有些不同，前几天市民大都躲在家里不出门，可过了几天，年前储备的菜和肉都已经见底，很多人只能冒险出来购买些补给再回家隔离。 原本遇不到几个人的马路上，也出现了很多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迎面看到有人走过来，都会很默契的互相躲避开来。 走了半个小时，沃乐家那大大的招牌终于出现在郭安安眼前，远远的就能看到很多人正在超市门前排队。 沃乐家超市一般早上九点开门，这些人怕是已经等了不少时候。排在前面的甚至还有年龄相对比较大的大爷大妈。 相比于方才人与人之间的躲闪，排队的人们已经没有了那些顾虑，原本规定人与人之间要间隔1米左右，可限于空间有限，他们最多只能相隔半米左右。 这个情景，郭安安看了都觉得着急。 她拿出手机，将这个场景拍了下来。 旁边一位等着买菜的市民看到她拍摄，好奇地站在一旁：“伢儿，你这是打算拍了放到哪去？也是去发小视频吗？” 郭安安笑着点点头，但是她的小视频却不是别人口中的某音、某山小视频，“是啊大伯，您也是来买菜的吗？” 被郭安安称作大伯的男子哈哈一笑，展示一下自己手中的布兜，“家里面都断粮了，我来买点菜和米回去，要不然光关在家里不吃饭，那就成了修仙了。” “可是人这么多，排队买菜实在是很危险。”郭安安不想直接问他的感受，在这种时候，没有人是不害怕不难过的，她不打算跟其他人一样，靠揭伤疤来完成采访任务。 “危险，可总比饿死强。其实，我们也不想出来冒着个险的，但是社区的小超市没货了，又没法进货，只好出来了。出门之前我查过的，只要做好防护，还是可以避免的。”男子指指自己的口罩：“你看，有口罩、有眼镜，回去以后再把外套仔细消毒，好好按照专家要求洗手，我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郭安安点点头，手中的录像也没有停。 “倒是你啊，为了点流量就专门跑出来录视频，才是很危险的！小孩子不要学什么网红，好好学习好好工作，才是正道。”男子说完，看到超市开门，马上冲郭安安摆摆手，大踏步跟着大部队进了大门，他要去抢购了。 郭安安马上把镜头对准超市，只见原本隔着半米距离的人们看到超市开门，马上一窝蜂的冲进去，哪里还有什么距离不距离的概念。这种状态让郭安安不由一阵揪心。 不远处还有很多人在往超市赶，有些年纪大的，跑几步就开始大喘气，休息好几次才挪到超市门口。 “进去还是不进去？”郭安安在门口思忖良久，终于还是决心进去看一眼。毕竟已经来了，如果因为畏惧而退后，连她自己也会后悔。 人群最多的地方是青菜区和禽肉区，刚刚上架的青菜已经被抢购一空，旁边的水果区也几乎都被抢光，现在又有大批人积聚在了禽肉区，你一斤我两斤割得不亦乐乎。 几位导购员和管理员在旁边不断提醒市民要保持距离，不要扎堆抢购，可是眼看猪肉快要被抢光，那些没买到肉的市民都有些着急。 超市的大喇叭也在不停的提醒，“目前超市肉菜供应充足，请大家不要扎堆抢购，请注意戴好口罩，相互之间保持一米距离。……” 很快蔬菜区又被新鲜的蔬菜填补上，那些刚才没能买到的市民马上又杀个回马枪，跑去逮着青菜就往篮子里面塞。 郭安安绕着超市赚了几圈，她目前不需要自己做菜，今天的主要任务只是来核实一下网友们在网上的爆料。 一位买累了的老太太推着小推车，站在人群较少的玩具区休息。郭安安走过去，老太太看到郭安安拿着手机拍摄并不排斥，反而乐呵呵地冲她打招呼。 “伢儿，拍啥呢？” “阿姨，我拍大伙儿买菜呢！”郭安安也笑眯眯的回答。 两人相隔一米多远站住，跟老相识一般聊了起来。说起郭安安这个特殊能力，就连很多老记者都自愧不如。 第十六章 不带口罩的白衣女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每次出门采访，还没等把人认全，郭安安就跟采访者和身边的人聊得火热，就跟本来就认识很久一样，关键是大家还都能找到喜欢的话题。 “你这个我知道，我孙子天天就鼓捣这些小视频，听他说他还有好多粉丝，伢儿，你现在有多少粉丝了？”老太太说起自己的孙子，眼中就闪起了光。 “阿姨，我现在还是个小透明，根本没几个粉丝。”郭安安谦虚地笑起来，不过她说得也都是实话，到现在她的微博和小视频账户粉丝还没有突破三位数，寥寥几十个粉丝，也从没上过热门。 “你得想办法运作才行，”老太太想了想：“我孙子说好像有一个什么推出去，让更多人看见就能火了。” “我现在还没搞清楚这些小视频要怎么运作呢，”郭安安哈哈一笑，这老太太竟然还知道要推广，还蛮有意思。 不过她过来的目的可不是要跟老太太聊孙子，于是几句话又把话题拉到了买菜上。 “阿姨，您是自己来的吗？” “那可不，我家离超市不远，几步路就走过来了。”老太太许是在家里也憋坏了，主动打开话匣子：“我儿子儿媳都在医院上班，都好久没回来过了，我每天跟大孙子在家里，也不能跳广场舞、也不能出门。昨天听说这边超市开门了，还有新鲜青菜，我这不一大清早就出来买菜，我那大孙子嘴巴刁，都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我得买点他爱吃的，要不然瘦了我也心疼。” “那您孙子同意您来超市吗？现在外面得疫情这么严重。”郭安安有些好奇，这大孙子竟然放心让老太太自己出来买东西。 “嗨，我出门的时候这孩子还没醒呢，我啊，是偷偷出来的。” 话音刚落，老太太的手机就响起来，电话那头一听老太太出门了，当时就急了，嗷嗷叫着让老太太赶紧回家。 老太太露出满意的笑容，跟郭安安挥手告别：“伢儿，你也别录视频了，赶紧回家吧，不然你家里人也该担心了。” 郭安安跟老太太分开后，又在蔬菜区和禽肉区拍了一会，这会超市已经补了好几拨菜，但前来购买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补货的超市工作人员一边往菜架上摆菜，一边抱怨：“今天大家都怎么跟疯了一样，突然这么多人来买菜。” 旁边买菜的年轻人跟着叹了口气：“可不就是疯了，关在家里的憋疯，没了存粮的饿疯，我们家旁边的超市早就没有蔬菜供应了，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们超市有青菜卖，还不得赶紧来买一些存起来。” “现在整个湖汉都缺菜，没办法，我们超市这一批还是好不容易才从外地运过来的，本地的蔬菜都没法摘了。各个村子都封起来，不让出门，那些大棚里的菜早就都长好了，可就是没法采摘，摘了也没法运送。”超市工作人员家里有亲戚种大棚，早就因为这事急得团团转了，可是迫于疫情严重，都没办法。 “哎，怎么还限购了？”年轻人本来还打算多买一些回家屯着，一抬头却看到上方刚悬挂的限购2斤的牌子，不由叹了口气，他开车四十分钟过来，竟只是为了买到2斤青菜。 郭安安站在一旁，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由一阵心疼，封城的这段时间，湖汉的市民牺牲了太多。 补货完毕，工作人员又跑去仓库准备下一波补货。 郭安安站在旁边拿起青菜来看了下，其实这些菜看起来也已经放了两天的样子，不过对于湖汉市民来说，能买到青菜已经很幸运了。 “美女，你也赶紧买点吧，指不定啥时候这青菜就又断货了。”年轻人挑了一袋青菜，又捡了些西兰花、臺菜等放到购物车里。 “这青菜还会断货？超市不是说库存充足嘛。” “你啊还是太年轻，这都是超市避免出现扎堆抢购的说辞，我已经跑了好几个超市了，这里的青菜已经算是供应量最大、也相对比较新鲜的了，你要是去别的超市，说不定都买不到。” 郭安安终于发现了大家一股脑往沃乐家超市跑的原因，索性直接问道：“其他的超市？” 年轻人一口气道出几个国内的连锁超市，郭安安一一记在心上。打算过会便到这几家超市看看实际情况。 为了确保这次采访的安全，郭安安并未对外暴露自己的身份，她并不怕别人会干扰采访，而是担心如果超市方知道自己暗访后，反而会刻意增加供应量，对真实情况造成干扰。 郭安安空手拿着手机在超市逛了许久，已经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为了掩人耳目，郭安安跑到零食区，选了几包膨化食品，这种食品隔着包装袋，就算送人也不至于太膈应。 就在出口处准备结账时，郭安安突然听到一侧的入口处传来喧哗声。 超市的保安正跟一位穿白羽绒服的女子争吵，确切的说，是那位白衣姑娘正在大声吵吵。 “我偏不戴口罩怎么了！我没口罩，有我也不戴！”白衣姑娘的声音很大，也很有穿透力，即使是在偌大的商场里，也清楚地传到了大家的耳朵里。 保安非常负责地拦住白衣姑娘，坚持不让她进入超市。 “现在超市有规定，不戴口罩不准进去。”保安手中没有工具，只能伸手去拦，为了保证安全，他还要刻意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这就给了白衣姑娘不断往前地可乘之机。 “你就是一个小保安，凭什么要拦我！我呸，呸呸呸！”白衣姑娘咄咄逼人，旁边前来购物的人纷纷往后退一步，生怕这是一个故意来传播病毒的传染源。 保安用手挡在面前，不让唾沫喷到脸上。 原本守在其他地方的保安迅速往白衣姑娘的方向跑来，一位保安从后面揪住白衣姑娘的衣服，将她拽离那位被逼到角落的保安。 “放开我！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报警了！打人啦，救命啊！”白衣姑娘突然返回身张嘴就要去要身后的保安，幸好保安反应及时，没有被咬到。 正在给郭安安结账的柜员见状，向郭安安说了声抱歉，随后拿起自己的对讲机，向领导汇报了入口处的情况。 而郭安安在用一个手机录像的同时，则取出另一个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警方接线员听完郭安安的报警，马上表示已出警。显然已经有人比郭安安早一步通知了警方。 原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如今在与保安吵架时，却变得面目狰狞。那张涂了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就像个要吃人的妖精，实在与美丽二字沾不上边。 几位保安极为克制地与白衣姑娘沟通着，超市有超市的规定，他们也需要工作，所以能不动手，还是尽量跟顾客友好协商。 “你们干嘛，仗着人多欺负人啊？我告诉你，我爸爸要是知道我在你们这里受了欺负，你们全都没有好下场！”白衣姑娘见保安人数多起来，也难免有些畏惧，但是内心的骄傲还是支撑着她坚持自己不戴口罩的“立场”。 郭安安听完砸吧砸吧嘴，想不到这姑娘不仅是个不要命的，还是个资深的坑爹货，这段视频发出去，估计还不等人家保安倒霉，她爹就已经被扒出来去纪委挂号了。 超市门外响起警笛声，派出所的民警迅速冲进超市中，旁边围观的人群也迅速往后撤了几步。 白衣姑娘见事不好，气势瞬间弱了下来，“哼，这破超市，我还不进了呢！” 说完就想抽身溜出去，可她果然还是太天真了，惹事容易，平事难，既然淌了这摊浑水，哪里还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再说，她吐了人家保安一脸口水，万一她是个新冠肺炎确诊患者，周围这一堆人都免不了被隔离。一想到这里，郭安安不禁暗暗叫苦，自己这才隔离了两天出来，还有好多的采访任务要完成呢，可不想因为这个作死的姑娘而耽误自己。不过幸好郭安安离得远，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 民警一进门，几人相互配合，迅速用袋子套到了白衣姑娘头上，而白衣姑娘的双手也被抓得死死的，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 “警察同志，您一定要小心，她冲人脸上吐唾沫！我们怀疑她是不是得了病，所以来报复社会的。”被吐唾沫的保安担心民警的安全，没敢上前，只是站在一旁大声的提醒。 民警冲他点点头，“我们会强制她进行核酸检测，你也赶紧去冲洗一下，近几天做好隔离措施，如果出现相关症状，抓进时间去定点医院检查。” 留好保安的联系电话，又跟旁边的人进行取证记录，白衣姑娘已经被带到了警车里。即便被警察束缚住，白衣姑娘依然像个被绑的疯狗，不断狂叫着，只是苦了负责押送的协警，他们虽然都戴着口罩，但这种特殊时期，他们任务繁重，是万万不能让病毒有机可乘的。 “疫情期间，出门必需佩戴口罩。切勿抱有侥幸心理！”民警跟超市经理到监控室取现场视频，临走前对旁边看热闹的人们叮嘱道：“现在是特殊时期，遇到这种事情千万不要逗留，也不要围观！” 人群渐渐散去，郭安安保存好视频，拿着自己买的一包零食出了门。 第十七章 青菜断供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真是很难想象，在这个病毒横行的时候，吃瓜群众们依旧保持了爱看热闹的本性，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要无奈。 “接下来再去另外几家超市看看，不过这个时候恐怕就算有青菜和肉也都被抢光了。”郭安安总算在马路便看到一辆共享单车，她取出酒精消毒液，仔仔细细将把手和车座消好毒，又查好地图，还好有几家离得并不远，骑车要比走路省不少时间。 动身之前，郭安安先把自己在超市里露到的白衣姑娘的视频传给了黄清泉，这个事件如果能上传到官方小视频账号，一定会吸引大批关注的目光，更何况里面还有好多信息，值得去仔细品读。 骑着共享单车，郭安安只花了十几分钟就到了下一家超市。在其他的超市里，虽然摆放着一些青菜，但是菜品相比于沃乐家明显不行，也不知道是存了多少天了。 “美女，来买青菜吗？这是我们这里的最后一批库存了，你要是需要的话就抓紧拿吧，不然明天连这个都抢不到。”整理货架的售货员好心提醒。 “最后一批库存？不能再进货了吗？” 售货员惊讶的看了郭安安一眼：“你看来也是被隔离的时间长了，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现在本地的绿叶菜已经全部断供了，有钱都买不到。” 郭安安在沃乐家超市也听人提了一句，可是完全没想到会到断供这种地步。 “现在疫情这么严重，农村的路都给封死了，大棚里的菜都出不来，我们想进菜也进不来，好不容易找到个有菜的点，进价还奇高，可是我们超市不能卖得那么贵，不然会被罚款，我们也很难啊！”售货员长叹一口气，“听老板的意思，再过几天把存货卖完，我们就直接歇业了。听说外省的商场里有售货员感染病毒后传染给了好几个人，我们老板也担心得很，现在我们在超市干活的人每天都要量好几次体温。其实要不是有房贷，我也不敢出来上班，这次可是瘟疫啊，哎，我每天出来上班都害怕。” 售货员絮絮叨叨，郭安安便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她发现身边的人倾诉欲似乎突然增强了。上班的人出门冒着大风险，肯定不敢说给家里人听，心里的担忧和害怕也只能跟陌生人倾诉一下，这样说出来起码也是好的，起码会缓解一部分压力。 郭安安反而很喜欢这种“受访者”，不需要自己去提问，而是顺其自然便达到了采访的目的，真实而自然。 从其余几家超市出来，郭安安把从超市购买的零食赠送给了路边坐守的志愿者们，这么阴冷的天，他们还要坐在外面坚守岗位，甚至还可能会遇到不配合的居民，相比起来，郭安安似乎幸福得多。 骑车返回同仁宾馆，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郭安安进入宾馆完成消毒洗澡一整套程序，已经到了三点多。 发给黄清泉的小视频早已被发送到了小视频APP上，成功收割了一波流量。当然，现场其他人也录制了很多不同角度的小视频，总之，白衣姑娘凭借拒戴口罩的一闹，瞬间成为了全国的“网红”，很多网友在听到她用自己的父亲去威胁保安的话后，还顺藤摸瓜，摸出了她父亲的底子——不过只是街道办的一个小小办公室主任，竟也养出了这样一个口气冲天的好闺女，真是现实版“我爸是李刚”。 由于造成的社会影响比较恶劣，官方很快给出了声明，表示将严肃处理此事，给社会公众一个交代。 至于会给出什么交代，已经不是郭安安关心的话题，毕竟那是官方的事情，自然会有部分媒体跟进，黄清泉在收到视频时就告诉郭安安不需要再去关注后面的处理情况，官方自会给出公告。 郭安安更多地将精力放在了自己今天的采访上，很显然湖汉现在已经处于各项物资均很匮乏的状态，但是当务之急是先解决民众“用菜荒”的局面。 将在超市里暗访到的情况整理出来，郭安安又拨通了市农业农村局的电话，咨询目前市内“菜篮子”供应情况，但是对方的电话始终未能拨通。 将手中所掌握的各种信息整合成一篇报道后，郭安安将在各超市拍到的照片和视频配合稿件上传到了后台上。 很快，湖汉蔬菜供应告急的消息便在鲁省传播开来。作为农业大省，鲁省人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湖汉人民在封城期间，还断菜断粮？ 于是当天下午，热情的寿城人民就一头扎进了自家的大棚里，一刻不歇地把大棚里地蔬菜装上了运菜车。 在向当地相关部门申请出发去捐菜后，当地部门当即开出通行证，一路绿灯让几十吨寿城人民的爱心蔬菜奔上了高速。 为了获取湖汉市的第一手资料，国内大部分有影响力的媒体早就派了记者前来驻扎，其中也不乏像郭安安这样随医疗队而来的记者，在看到郭安安的报道后，马上就有一批记者跑去超市探明真伪后/进行了类似报道。 一时间，全国上下都知道湖汉人民吃不上新鲜的蔬菜，这种境况揪动着无数人的心，随即大批爱心蔬菜就踏上了支援湖汉的道路。 对于这些变化，都体现在了接下来多天的各级省市媒体的报道上，几乎每天都有志愿者开车到湖汉运送蔬菜等物资的报道，郭安安看到，内心难免有种自豪感，毕竟第一个把真相报道出去的人就是自己，也正是这样，郭安安越发感觉自己在湖汉的工作其实跟医护人员们一样，都是在治病救人，“既然如此，能多救一些人，就多救一些吧。” 采访稿提交后，郭安安紧绷的神经才有那么一点点放松，她把电脑放在一旁，又重新看了一遍超市白衣女的视频，越看越唏嘘，作为女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无可厚非，只可惜这个小姑娘脑子不够灵光，她还没发现其实现在戴着口罩出门并不会挡住她的美，反而会让她的形象更可爱，毕竟一个爱人又爱己的人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 “郭主任，您今天的报道真的太棒了，现在我爸妈看了你的报道后，也在联系捐款送蔬菜呢！”于珊珊最近几天似乎鼓足了勇气天天来找郭安安说话。 “谢谢你，也谢谢叔叔阿姨的爱心。”郭安安在微信上的回复一如平常。 “我那篇报道终于发出来了，我知道是您背后帮我说了不少好话，以后我会继续努力，争取变得向您一样优秀！”于珊珊想起父亲跟她说得那些，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好话？郭安安纳闷，自己什么时候帮她说过话？ “我知道林总那边一直不肯给审核，是您帮忙说了好话，才给我过稿的。谢谢您，我会再接再厉的！”于珊珊只是听父亲提了一句，误以为是林达给她审的稿。 郭安安无奈地扶额，她只不过是不想让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也在林达那里受挫，所以直接把于珊珊的稿件提交黄清泉审核，也提了一句于珊珊的认真和努力。没想到就变成自己说好话了。 “没什么，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来问我，能帮忙解决的我尽力帮忙。”郭安安一向热心，所以也不会有特别的感觉。 可是于珊珊不一样，她把郭安安当偶像，一直感觉偶像是高高在上飘在天上的，可是现在郭安安却让她有种亲切的邻家姐姐感。于珊珊在微信那头输入又删除，过了好久，才发来一个开心的表情。 郭安安没有继续聊下去，因为“先锋志愿车队”群里有有了新消息，对于郭安安来说，那些排班接送医护人员的信息已经成为日常，能吸引她注意的是群里的队员们又开始向黄欢求助了。 “欢哥，能给湘芸医院匀十个盒饭吗？” “欢哥，滨河医院也需要七个盒饭！” “欢哥……” 一时间，群里面成为了订饭频道。 自打黄欢开始跟快餐店协商送餐后，医护人员的需求量就一次比一次增加，可是餐馆里能做的数量有限，黄欢只好继续去找餐馆协商。 他今天足足跑了十余家，可是人家要么已经全被定走，要么马上关门歇业。眼看又要到晚餐时间，他简单算了一下，他所联系到的送餐量仅能达到需求量的一半。 可是他不想让医护人员们失望，他知道，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吃了好几顿泡面，每天面对那么高强度的工作，一盒泡面根本不能满足能量的供应。 “@所有人 目前我只联系到两家可以为我们供应盒饭的餐馆，但是现在只能供应上面需求的一半，今天请大家做好解释，明天一定正常供应。”黄欢说完，无力地垂下手，他也不能确定明天到底能不能帮忙协调到新的餐馆，可是医护人员们必须要吃饭，这是不能等的。 郭安安看出黄欢语气中的无奈，可是她对于湖汉的快餐店了解甚少，怕是也没法帮上忙。但是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找不到呢？ 打开外卖软件，郭安安选定附近的美食店后发现，所有的店面都显示“休息中”，目前的形势如此危险，即使他们肯开店，外卖员也是不敢派送的。 第十八章 紧急求助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这个方法行不通，郭安安又找到快餐店的电话，一个个电话打过去，对方要么不接，要么直接拒绝，现在都要求居家隔离了，谁还会违背国家的要求私自跑出去！ 接连试了好几次，郭安安那点小小的侥幸心理也被打击掉了。 “黄欢都是实地跑了好多家才联系到这两家供应盒饭，这样挨个打电话问估计是行不通的。”郭安安闷头想了一会，她能想到的办法都试过了，难不成要继续看着黄欢围着整座城市找？ 伟大领袖说过“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而且还提出要密切联系群众。郭安安之前还特意买过伟人的著作选集，虽然只看了一半，却也清楚的记得伟人的思想精华。 “那就继续发动广大群众的力量吧！”郭安安抓起手机，点开朋友圈敲下一段话。虽然她的群内好友几乎没有湖汉人，可是一旦穿起人际关系的复杂人脉网，指不定就能跟身边的人攀上关系，说不定今天郭安安遇到的老太太就是哪位朋友的阿姨的表姐的姑奶奶呢！ 仔细斟酌后，郭安安写道：“紧急求助！目前湖汉地区部分医护人员急需供应午餐和晚餐，如有认识湖汉地区餐饮经营者的朋友，请与我联系。谢谢！” 看到信息，大多数人选择了点赞，那都是有心无力的过路者，还有个别人在下面留言，询问供餐方式和要求，而后再与湖汉的朋友联系。 联系郭安安的人数众多，但是大多数在问过之后，又很快给出了否定的答案——那些身在湖汉的朋友们都已经自顾不暇，甚至大多数还是担心自己有没有感染，哪里还有心思去考虑这些。 黄欢看到信息后，给郭安安打来电话询问进展，在得知依旧没有进展时，语气中难免有些失落。 “欢哥，你先别犯愁，我们一起想办法，湖汉这么大，总会找到一家能够供应盒饭的餐饮机构的。”郭安安略带心虚地安慰黄欢，其实内心也带着不确定。 “谢谢你，为了湖汉，我们一定不会放弃的！”黄欢挂断电话，看着屏幕慢慢黑下去。为了想出解决供餐问题的办法，他已经两天没有好好休息了，每天平均睡三个小时已经成为常态，可是一进入工作状态，他就精神百倍，像是打了鸡血一般。 郭安安的手机消息也一直没有停过，发消息来的除了意外得知郭安安在湖汉表示关心的人，还有那些帮忙联系餐饮店的热心人。 “我们酒店在湖汉有一家连锁店，我刚刚跟负责人联系过，他愿意给医护人员们供餐。”发信息来的是曾与郭安安一起参加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星期三查餐饮”的政协委员，蓝天夏日酒店的负责人郭嘉，当时他们还因同姓攀了会亲戚，所以印象深刻。 郭安安看完一阵欣喜，蓝天夏日酒店如果能提供送餐服务，那么群里提出的那些需求就一定能够满足了。 郭嘉马上把联系人的姓名和电话发送给郭安安，“我问了一下，湖汉地区的酒店目前处于歇业状态，但是全部员工都未出现确诊病例，如果后厨有需要，他们可以马上复工。” “太感谢了，我马上把消息告诉负责此事的志愿者。这样一来医护人员的就餐问题终于能解决了，真的太感谢了！”郭安安再三道谢。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你去支援湖汉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如果有需要，尽管开口！” 在郭嘉的帮助下，黄欢顺利联系上蓝天夏日酒店的负责人，并将医护人员对盒饭的需求数量说了一下，对方听完，马上拍板同意，并直接表示要为车队的志愿者们也免费供应午餐。黄欢推辞不下，但还是决定支付部分费用，毕竟因为疫情影响，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再说原本蓝天夏日酒店已经歇业避险，只是为了给医护人员提供餐饮才重新开张，总不能让人家做了好事还蒙受损失。 帮助黄欢跟酒店牵线搭桥后，郭安安就功成身退，将志愿者行动主动权完全交给黄欢，志愿者是由黄欢来集结的，他在跟人沟通和组织协调方面显然更有一套。 不过郭安安的微信上还是不断有人来提供餐饮店的消息，每当遇到靠谱的，郭安安就将店主的联系方式发送给黄欢，由黄欢跟对方联系。 在经过了两天的沉默后，毛丽终于在这天晚上打来电话。她采购的那些防护物资已经交付快递，而且专门走的空运，速度回更快一些。到了国内，再由毛丽的朋友出面协调快递，尽快将所有物资运送到和谐医院。 “妈，你办事情我还能不放心嘛！你可是我的榜样！”郭安安用撒娇的语气跟毛丽说完，又冲毛丽抛个媚眼。 “老闺女，你今天说话怎么那么甜，是不是吃糖吃多了呀！以后也多说点，你妈我爱听。”毛丽记得以前郭安安最会哄人开心，可是后来她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那个渣男身上，甜蜜的话都给了渣男，当妈的想听还得去哄出来。 “好啦，以后经常说给你听行不行？”郭安安笑眯眯地看着毛丽的脸，虽然老妈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但她的脸上甚至连条皱纹都没有，反观郭安安，脸上倒是长出了不少褶子。 “听说现在湖汉每天新增好多确诊的，你在的地区怎么样啊，严不严重？”毛丽现在每天闭上眼睛，就是电视剧里演的横尸遍野的场景，吓得她睡觉都睡不踏实，毕竟她唯一的女儿不声不响就跑去了疫情最严重的地方，刚听说的时候她还偷偷抹了会眼泪。 “我这里还好，不怎么严重，今天我出去采访的时候还看到好多人跑去超市里面买菜。”郭安安没提起其实还有好多人没能住进医院的事情，报喜不报忧一向是她的好习惯。 “啧啧，都这种时候了还跑出去买菜，这不是给国家添乱嘛！”毛丽虽然身在国外旅游，但是一颗爱国心却是火红火红的，有时候郭安安都想老妈甚至比自己这个党员还要更像党员，那思想觉悟真是没得说！ “他们也是出于无奈，毕竟还要吃饭活下去嘛！”郭安安不想多提疫区的事，她身在疫区其实已经是件让家人担心的事，所以能不提还是尽量少提，她反而更想听一听那些和乐的生活。 “我已经买了后天回国的机票，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想在国外多呆。虽说日本也有了病例，但是看他们的样子，压根就没有把这个病毒放在心上，还挺让人担心的，我想了想还是回国吧，起码咱们自己人，都知根知底的，不会到处乱跑。”毛丽一心挂念着郭安安，也想尽量离她近一些，如果有事情还好有个照应。 郭安安点点头，“回来也不错，鲁省那边现在也查的很严了，回去后得先去居委会报备一声，然后居家隔离14天。” “那我明天再去商店里买点口罩带回去，上次给你寄的口罩也没找到合适的快递，我一块带回去，分给你和笑笑，这样你们都安安全全的，我也放心。” 毛丽笑呵呵地说起这些，郭安安心知就算她回来了，那些口罩可能一时半会也送不过来，但是足够她和何笑用的， 这就可以了。 “安安啊，不管你现在在哪里，妈妈永远是最爱你的，妈妈虽然跟你爸爸离婚了，但是我们给你的爱一点都不会少，你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以后我会经常在身边陪着你的。”毛丽说完，眼眶红红的，找个借口挂短电话。 毛丽原本以为郭安安跟任旭东会是能携手到老的一对佳侣，因为每次看到郭安安，任旭东的眼中会有星星闪过，而安安更是把喜欢挂在了自己的嘴边，起初几年还有种非任旭东不可的执拗。 可是昨晚听何笑吐槽任旭东的渣男行径后，毛丽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个渣男，原本我就觉得他配不上安安，可安安却一直帮他复习英语，给他讲解那些重点难点，甚至还帮他报了英语补习班，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让我们认同他。没想到这小子借着机会攀了高枝，简直过分！”何笑说起渣男时，整个人就像是一直炸了毛的刺猬，恨不得马上就把渣男给碎尸万段。 虽然郭安安一句话没有提过她和任旭东的感情变化，但从郭安安突然低落的情绪和主动请缨去疫区来看，应该是真的受到刺激了。 昨晚两人都没有给郭安安打电话，也是在商量如何安慰郭安安的情绪，直到最后，两人相互约定，谁都不要去主动提及这件事，就假装全都不知情，等郭安安回来再说。 郭安安在毛丽突出起来爱的表白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竟然突然深情，总不会是认为来到疫区的人就会有生命危险吧？早知道就给她科普一下关于新冠肺炎病毒的知识了。 “想见你，只想见你……” 今晚，郭安安的手机格外忙碌。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但号码归属地是在鲁中市。 第十九章 诊所回访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大概又是一个之前的采访对象，看到寻找餐馆的信息后要给自己打电话提供线索。郭安安想也没想就接了起来。 “喂，你好，请问是郭安安女士吗？”对方的声音温和而有魅力，如果是声控绝对会被苏到骨头里。 “是的，我就是，请问您是？” “我是安心医院王医生的助理，您两周前在我们医院进行过一次检查，我想了解一下您现在的恢复情况。” “哦，我现在恢复得挺好的，每天也都有按时吃药，已经好多了。”郭安安想起来，两周前从心理咨询师出来时，王医生曾提醒过她两周后要回医院复诊，以便根据她恢复的情况，酌量调整抗抑郁药物。 “对了，我最近应该时没有时间回去复查了。”郭安安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确实也没有办法回去进行复诊。 “郭小姐，现在因为疫情的原因，我们诊所时不对外营业的，不过王医生特意祝福我提醒您一下，他将在明天通过电话或视频的方式对您回访，让我了解一下，您明天哪个时间段有空？” 想不到现在心理咨询室的业务竟然这么贴心，还会专门提醒患者进行回访。 “我近期都在湖汉，白天时间估计比较忙，晚上七点至八点的时间可以空出来。” “您在湖汉？”对面的助理很是惊讶。 “是的，我是随队记者。”郭安安认真作答。 对面的助理明显愣了一会，随后不无羡慕地说：“郭小姐，您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请您务必做好日常防护，对了，药也一定不要停。我会转告王医生的，祝您一切顺利！” 不一会，郭安安的微信好友申请又多了一个人。看头像，正是上次给她巡诊的王医生。郭安安同意好友申请，两人寒暄几句，马上切入正题，“明晚七点半左右，你一定要把时间空出来给我哦！” 王医生从助理处听说了郭安安的事，心中很是佩服，他也见过很多超级能扛事的女孩子，即使是被情绪困扰，可对待工作还是一丝不苟，甚至比情绪无症状的人表现还要精彩。 两人敲定好时间，郭安安的手机总算清净下来。 郭安安开心地打开电脑，又完成了今天的抗疫日记，这种充实又丰满的生活，对于郭安安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莫大的享受，不过该吃的药，她还是要吃，再未彻底好转之前，她宁愿相信药物的作用。 没有了前两天被隔离在宾馆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感觉，郭安安今天终于在十一点感受到了困意，她没有片刻耽搁，直接关灯、上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可是就算再快，躺到床上时，郭安安的睡意又跑了大半。 郭安安躺了一会，越躺头脑越清醒，又重新拿起手机，对着一排软件看了半天。 大半夜的微博往往是最让人生气的，因为这个时段网络上的各路牛鬼蛇神都跑出来秀智商，对于郭安安来说，实在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倒不如不看。 郭安安想了好一会，还是决定直接打开火神山医院的建设直播，网友们依然在积极的监工刷屏。 “监工换班了！” 这事什么情况，怎么一天时间没有看，病房的外观竟然已经建设完毕了。 “这就是中国速度！太牛了！一想到祖国这么强大，真是有点上头！” 当了一会云监工，郭安安被网友们的创意给逗乐了，没想到只是看一场云直播，竟然也会吸引来大批粉头，为自己所粉的小蓝小黄们加油助威。 在疫情面前，中国人表现出的乐观、积极态度，将隔离期间的阴暗和无趣一扫而光。 在这场看似无趣却娱乐感极强的直播中，郭安安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第八天 “1月31日，星期五，来到疫区的第八天。世界卫生组织将此次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列为‘国际关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这对于全球来说并非是件坏事，起码可以让国外引起足够的重视。面对湖汉各种物资匮乏，民间公益组织也开始积极捐款捐物，甚至有很多非疫区的人们开着货车来湖汉捐献物资。” 摘选自《战疫日记》 作者：郭安安 关于疫情的可怖性，似乎是一夜之间又紧张了起来。 从凌晨开始，关于疫情的各种谣言和民间偏方就火了起来。 在鲁省，民间有一个不成偏方的偏方——向泰山奶奶求灵药。郭安安从何笑那里听说时，两个人笑得肚子疼，但是谁也不能说这种精神寄托有没有错，毕竟鲁省出现的病例确实很少。 郭安安从床上笑着爬起来，觉得一大早接到何笑的电话给这一天都添了不少笑料。 “我妈也特意去楼下求来一壶，你要是在家的话，我就能分给你一杯了，哈哈哈！”何笑生怕自己的老妈听见，刻意压低了声音。 “那你替我多喝一杯吧，保证喝了百病不侵！”郭安安从小受父母的影响，一直不信这些鬼神，但是看到爷爷奶奶那么虔诚，她也尊重老人们的意愿，有个精神寄托往往能比较开心。 “我现在天天窝在家里面快要闲得发疯了！你看某音没，有人已经开始无聊到学蛆了。”何笑打开手机外放，整个人懒洋洋地窝在被窝里，又无聊又惬意，如果这会给她打电话让她去上班，她一定会立马弹起来，内心暗暗咒骂怎么这么快就上班了。 “你也可以去学蛆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郭安安拉开窗帘，外面总算出现了一丝阳光。 “哎，有时候我都羡慕你，能有勇气跑去湖汉，我都恨不能跑出去做点志愿活动，现在我们一家三口天天大眼瞪小眼，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想着怎么打发时间。” “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好好珍惜这段时间吧！”郭安安突然意识到，如果不是因为这场疫情，企事业单位也已经开始上班了，不过假期暂时延长到了正月初九，也不知道在正月底之前能不能控制得住。 “我听单位HR说，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去上班呢，大领导的意思好像是等疫情控制住以后才能回去，我猜正月十五之前是不太可能了。”何笑语气中略带失望，她本身就是加班成瘾的主，现在突然没了工作的束缚，浑身都不自在。 “看湖汉这边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的。”郭安安突然话题一转：“我妈马上要从日本回国了，到时候可能也要回家隔离，如果家里没有啥吃的，可能还得麻烦你多照顾照顾，她就是玩的时候比较厉害，一进厨房就蒙圈。” 何笑跟郭安安处了多年，早就对毛丽了如指掌，以前上学时，她偶尔还在郭安安家写作业顺便蹭顿饭，几乎每次都是郭爸爸下厨，毛丽下厨能做的大都是现成的面条或手抓饼，稍微复杂一点就慌了手脚。 “你放心吧，我肯定把阿姨当成我自己的亲妈，一会你把航班信息发给我，现在咱们市里也查的严，出租车也少了，我去机场接她。”何笑爽快地接下了照顾毛丽的任务，郭安安也没跟她客气，在一起这么多年，两人早就不分你我了。 多亏有网络电话，郭安安即使身在千里之外，仍能跟好朋友面对面聊天，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还没说多久，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直到门外响起送餐的声音，郭安安才跟何笑依依不舍地挂了视频，麻利地梳洗打扮，吃罢早餐。 从早晨起床后，郭安安就有点迷茫——今天要报什么选题呢？在湖汉地区，原来获取线索的途径都断了，所有的新闻点都要靠自己的嗅觉去发现，可是她的身边除了医护人员，就是途中偶遇的志愿者们，发展空间太小了。 “只能从熟悉的领域再深入采访了。”郭安安打开群聊列表，当初医院给的名单中，还有很多医生和护士没有通过媒体渠道展示自己的身姿，这倒不是郭安安的失职，而是他们实在太忙，有时候去约采访，结果时间不凑巧，对方正在上班或者睡觉，导致采访一拖再拖。 本次随队采访其实本来是要以医护人员为主的，可是自打来到湖汉以后，郭安安的稿件反而以社会现象居多，具有较大影响力的也都是那些普通人的生活。但是，毕竟也因郭安安而带来了好的社会反响，所以此行倒也不算失败。 “医护人员已经来了一个周，稿件的数量也该上去了。”郭安安说干就干，马上把尚未添加好友的医护人员全部添加一遍。 名为陈小平的医生很快就通过了郭安安的好友请求，这种情况下应该是在宾馆无疑了。 “陈医生，您好，我是这次援汉医疗队的随队记者郭安安，想对您进行一次简短的采访，请问您方便吗？”郭安安面对采访对象，一向优礼有加。 陈小平难掩脸上的笑意，这不就是住在隔壁的小美女记者吗？ “方便，随时都方便。” 郭安安怎么看这句话怎么觉得别扭，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继续采访。 “美女，你今天没有出去吗？”陈小平仗着自己打字快，反客为主。 “没有，今天的主要任务是采访您。” “荣幸之至。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陈小平才不相信她本来就打算采访自己，说不定就是因为自己同意添加好友手速快，所以才抢到了这宝贵的聊天机会。 第二十章 钢铁直男医生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您能给介绍一下来到这里后的具体工作内容吗？” “我主要就是在重症监护室内，给病人进行胸部超声检查，查看蝙蝠征、沙滩征、下腔静脉变异度等。总结一句话就是随时了解病人的病程程度。” …… 虽然看不太懂，但是郭安安还是打算硬着头皮问下去，至于这些专业术语，网上搜索一下应该还是能够理解的。不过看他的讲话，应该是专业性比较强的技术型医生，那么问一些专业相关的问题应该不至于没话可说吧。 于是郭安安问出了让她入职以来最后悔的一个问题：“现在针对重症、危重症有什么治疗方案？” 陈小平微微一笑，该来的问题果然还是来了，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把那些专业术语罗列出来以后，外行人就能看得懂，所以他沉思一会，说出了一句令他后来追悔莫及的话：“我跟你讲你肯定也听不懂，因为我们读的书不一样，可能我说的每个汉字你都能听得懂，但不会知道是什么意思。” 郭安安顿时双手扶额，钢铁直男们接受采访是不是都这样令人崩溃？ 不过陈小平还是很自觉的补充了一句：“现在我们已经集中所有的优势资源，制定出了科学的救治方法。” 双方陷入短暂的沉默，郭安安有些自我怀疑，其他的医生总是能积极主动地回答问题，像陈小平医生这样直接把话题掐断的，还真不多见，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话题终结者？ “要不我给你说说我平时的生活吧。”陈小平为了打破尴尬，还是努力了一把，发了长长的语音过来：“我们现在还是排班制，每一组上6个小时，我昨天上的是晚8点到凌晨2点的班，所以能回来休息一天，然后到今天下午2点再上到晚上8点。” 郭安安自己也觉得尴尬，毕竟两个人还是要相互寒暄一下再进入正题的，不过看到陈小平这么积极，她还是安下心来仔细听起来。 陈小平大概也是很久没有跟人聊过天了，语音信息一条接一条地发过来，足像个话唠。 从他的口中，郭安安才知道，原来现在湖汉新冠肺炎定点医院的医生们日子依然不好过。因为前期没能做好防护措施，已经有很多医护人员被病人传染。 有些人可能昨天还在给人看病，今天就出现了发烧咳嗽的症状，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从救人的人变成被救的人，期间还要经受各种精神压力，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说了一会，陈小平突然没了动静，随后转发过来一张截图——一位病人家属情绪失控，殴打医生，期间还抓破了医生的防护服、抓掉了口罩！ 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人对冒着生命危险治病救人的医生下毒手！其心可诛！ “太令人寒心了！”陈小平让自己从激动的情绪中冷静下来：“这位医生主管的一位老太太患新冠肺炎去世了，结果守在外面的家属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竟然污蔑医生没有尽全力去救治！甚至还动手打人！天知道这位医生花了多少精力！” 郭安安也听说过不少医闹，可在疫情期间还是第一次见到，难道病人救不回来，就要让医生偿命？这到底是什么神仙逻辑！ 且不说那位被打的医生有多难过，就是看到视频和图片的医护人员都觉得不值——付出那么多的心血，最终换不来一句谢谢也就罢了，反而换来一通毒打，如果人人都效仿，那么谁还敢去当医生？ 但是就算这样，陈小平还是在轮到自己当值的时候大义凛然地去了医院。“因为我是一名医生，不能当一个逃兵！” 两人义愤填膺对患者家属的行为进行了一番痛斥，而后，采访就暂行中止了。 “我看我直接给你写一份我的感想好了，你正好也省得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费劲查资料了。”陈小平丝毫不吝啬自己的笔墨，当然在文字工作者面前，他还是有些心虚的，但是谁也挡不住他胆子大。 “那就麻烦你了，在我的采访生涯中，跟你的聊天应该算是我职业生涯最惊心的top10了。”郭安安还是第一次当面被人说“我就算说了你也听不懂”，暴击程度堪称比及格线低0.5分的感觉。 “那我这位子还是太低了，我是要站top1的男医生呢。下一步我会继续修炼段位的，还得请你多跟我聊天。”陈小平说完，抱着手机心满意足地斜倚到枕头上，这小姑娘真实很有意思。 “你看我们医生都这么配合采访了，你平时就不要再老是往外跑了，女孩子家家地，怪让人担心的”。陈小平每次再走廊遇见郭安安都想直接把她堵到房间里，体格瘦瘦弱弱的，在疫情如此严重地地区，还这么不让人省心。 “我防护工作做得好着呢，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老是往外跑的？” 陈小平抬头看看电视机后面的白墙，心想看来她还不知道我是哪尊神呢，“你不是每天都报道湖汉这边的新闻嘛，那些照片明显就是在外面拍的！” “我可天天都看新闻的哦！”陈小平补充一句，他还不想让郭安安知道自己就是在飞机上给她递纸巾的“热心肠小帅哥”，要是被她知道自己看到了她的丑态，说不定恼羞成怒就不搭理自己了。 郭安安随便应声几句，陈小平也没再尬聊，而是闷头去整自己的材料去了。 其余的医护人员还都没有通过好友申请，这个时间段又好多人都在隔离病房，不能看手机。 趁着空闲时间，郭安安打开网页，查询魏楠从川省寄过来的防护物资，到现在还在中途卡着，现在物流运输也要一站站地消毒、查验通行证，非常时期，郭安安能够理解。 她把物流信息截图发给魏楠，“物资运送到中间了，再过不久应该就能送到医院了。” 魏楠连声道谢，他现在已经忙到无暇关注这些了，有太多人在得知他帮助别人把病人送去医院后，都在投医无门地情况下，让魏楠也帮忙联系床位，可是魏楠当初也都是借助了网友地力量，他哪里有那么多床位可以去找…… 每天光接电话都让魏楠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昨天晚上，他把一位患者的联系方式挂到网上，希望有人能够帮忙提供入院病床的消息。今天一早，患者就打电话来要求把电话号码撤掉，因为那些网友们在看到求助信息后，心中非常同情，纷纷打电话安慰她，让她无论如何都要坚强……患者被这些电话骚扰了一夜，几乎都没有睡觉，早晨手机已经被打到没电关机。 接了这么多电话，却没有一个能够提供床位的有效信息，这种感觉也是非常无奈了。 魏楠说完这些，郭安安一头黑线，很多时候，网友们都是一腔热情，可是他们却不清楚求救人到底需要的是什么，那些盲目地的爱心有时候反而成了一种累赘。 针对这个情况，郭安安决定写一篇评论，来呼吁那些心怀爱心的人们理性对待这类求助，把真正有用的信息送到患者手中。 当然，郭安安特意跟魏楠要来了相关的截图和记录，制作成一则简短的小视频，这种信息虽然不具备所谓时效性，却也有这一定的警醒作用。 不过评论的事情尚可以缓上一缓，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帮助患者找到入院的途径。 由于患者距离郭安安所在的区域比较远，所以就算在自己有联系的几家医院中找到病房，患者也不一定能赶得过来，更何况现在这些医院也都已经人满为患，根本腾不出病床来。 郭安安思来想去，之前无论是号召公众捐物捐菜，都是从报社的官网上进行的，那么这一次还是通过这些有影响力的平台来号召大家共同行动起来比较靠谱。 “魏老师，麻烦你把这位患者的具体情况和现在的症状等信息发给我，我也通过我们的平台来努力一下。”郭安安打开电脑就开始写消息。 作为记者，最有力的武器就是手中的那支笔，无论是和平时期，还是现在的抗疫时期，那些文字的力量，是平常人所不能想象的。 迅速把患者的信息整理出来，后面还附上了患者被各种电话骚扰后不堪其扰的烦恼，并号召网友理性表达同情，将求生通道给掌握有效信息的人们让出来。郭安安先把这则求救信息上传到后台，为了让黄清泉早点过审，还特意发微信催了一催。 消息马上发出来，鲁报的所有平台都迅速转发，各地新媒体平台也迅速跟进，尤其在短视频平台，患者的求助信息外加被网友同情到手机关机的信息形成了巨大反差，在评论区自然也行程了两极分化，流量瞬间暴涨，曝光量也不断攀升。 这些流量带来的直观结果便是患者那里很快就有了好的结果，距离患者家比较近的一家医院为患者排上号，在空出床位后，很快便派救护车将患者拉到医院，因为就医及时，患者并无生命危险。 可是就因为这篇报道，郭安安却生生被骂上了头条。 第二十一章 在战场拼命的记者成了罪人？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被骂上热门时，郭安安还一无所知。她正在跟一位提供餐饮店信息的朋友聊天，继续为给医护人员提供盒饭而寻找突破。就在她把餐饮店老板的联系方式发送给黄欢时，何笑就打来了电话。 “安安小朋友，今天本姑娘心情好，陪姐姐聊十块钱的怎么样？”何笑想把郭安安从网络上先拉出来，等她的话题被撤下热门后，再放她去上网不迟。 “大姐，我这还忙着工作呢，再说早上不是刚聊了五毛钱的嘛，你可真是被关疯了。”郭安安歪头夹住手机，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从电脑上打开聊天界面，不断查看着最新的消息。 “安安啊，你都好久没认认真真跟我聊过天了，你就不能跟我聊一会嘛！”何笑使出撒娇杀手锏。 郭安安只得放下鼠标，“好好好，大小姐，我哪次跟你聊天不认真啊！来吧，你想聊什么？” “我跟你说啊，我年前不是相了个眼镜男嘛，他刚开始还给我发信息，说对我有感觉，结果呢，被隔离在家闲得无聊的时候，他竟然就没主动找过我，哎哟，我真……” 何笑吐槽完相亲对象，又开始吐槽电视节目，没得吐槽了，就开始吐槽自己的老爸老妈公然撒狗粮，让这个单身狗天天吃柠檬，都快变成柠檬精了。 郭安安听着听着就开始走神，一只手用触控板操作鼠标，神使鬼差地打开了微博。 就在登陆后的首页，赫然挂着郭安安的罪状。说起被骂的原因，郭安安都根本无法理解——滥用手中的权利，抹杀网友的爱心。 郭安安忍不住一声国骂，打断了何笑那滔滔不绝又极力想维持下去的话题。 “咋了，安安同学？”何笑心中一惊。 “你打开微博看一眼，你好朋友我，上热搜了。我真是太牛了。”郭安安直接点开话题，开始慢慢浏览网友们的杰作。 “仗着自己会写几个字，就了不起啊！我们想帮助病人这有错吗？病人在家里心理脆弱，我们安慰几句，有错吗？……” “这些当记者的，拿着鸡毛当令箭，动不动就说别人失智、说别人不道德，尤其是这位郭记者，到底从哪里来的优越性？你最后不是还把人家的信息公开了！我就呵呵了！” …… 这些话语还是相对比较文明的，还有很多口吐芬芳、直接攻击别人父母的，都被郭安安自动忽略了。 虽说郭安安因为被各种打压，导致对自己失去信心，渐渐变得不像自己，甚至被确诊为抑郁症。可是郭安安却不是一个能被不实言论击败的玻璃心，说白了，她并不在意路人的评价——这些人压根都不了解别人，凭什么对别人品头论足，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我说安安，你不要去看了，你的那篇报道跟这个热门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刚才让我们家的IT男查过发布话题人的IP地址了，这是有人刻意买话题，你先别急，等会就出来结果了！”何笑急着去安慰，都忘了给自己刚才的行为打掩护。 “好啊，笑笑，你原来早就看到这个话题了，你竟然不跟我一块吃瓜，实在太不够意思了！”郭安安笑着嗔怪。 “你这家伙也太毒了吧，连自己的瓜都要吃！”何笑仔细辨别着郭安安的语气，确实不像被打击到的样子，这才放心跟她闹起来。 郭安安对着空气翻个白眼，“咱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是那种被别人几句话就打倒的人吗？你刚才说的别人花钱买热搜是什么意思？” “肯定是你什么时候得罪人了呗！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蛊惑一下人心，这个时候所有人都闲的发疯，巴不得有点事做呢，说不定有些人直接不动脑筋就加入战斗了，有些人就是无脑喷。” 郭安安飞快地在脑海中想着自己最近有得罪过什么人，除了林达，似乎也没谁了。不过现在他们两人也没有什么业务往来，就连审稿也不需要他来操心了，更何况郭安安已经跑到湖汉来，两人离了一千多公里，那位总不至于小心眼到黑自己吧。 “没关系，让子弹先飞一会吧，我反正无所谓的。”郭安安关掉微博，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现在还不是下场撕的好时机。 “嘿，你就放心吧，论撕人，你姐妹怕过谁？”何笑嘿嘿一笑，郭安安似乎已经看到那位长得眉清目秀秀色可餐的小姑娘突然青目獠牙跟人大战三百回合的样子了。 “那就交给你了，不过千万不要自损八百啊，最重要的是你可别把自己给坑了，得完好无损的收场才行。” 两人又互相损了一会，挂断电话各忙各的了。郭安安非常相信自己这位闺蜜的实力，放她下场，给别人一百张嘴都没有胜的机会。 郭安安把联系信息发送给黄欢，突然想到大年初一那天在金银铜医院门诊处遇到的小姑娘柯欣，后来虽然知道她奶奶住进了医院，但是之后得事情她就不得而知了，借着休息的时间，恰好可以问一下柯奶奶的情况。 拨通柯欣留给自己得电话，那头很快就接了起来。 “喂，你好。”柯欣的声音还是透着稚嫩，但略带沙哑。 “柯欣，你好，我是一周前在金银铜医院的那位记者，我想跟你了解一下，现在奶奶的情况怎么样了？” “姐姐，是你！”柯欣的声音马上带了丝哭腔，“那天多亏了你，我奶奶才有机会住进医院，她现在情况稳定了，不过还在重症病房，我平时只能送饭到医院门口，也见不到她的面……”柯欣把自己这段时间来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通。 “那你呢？平时经常出门到医院附近，有没有感觉不舒服？”郭安安最担心的还是她在照顾奶奶或者去医院的过程中不小心接触病毒，现在她的家里就自己一人，如果生了病也没人可以照顾。 “姐姐，你放心，我每天的防护措施做得可好了，之前去医院门口，护士姐姐看到我的装备，都在夸我呢，说我是教科书式的自我防护。”柯欣每次出门前，都会戴好口罩、防护眼睛，那些可能会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和头发也严严实实地藏起来，坚决不给病毒机会，出门的外套也是表面非常光滑的羽绒服，柯欣把那件外套叫做战衣，出门之前穿在身上，回家后马上用酒精消毒，也比较安全。 得知柯欣的近况后，郭安安总算安下心来，她每天需要接触的事情和人都非常多，有时做过采访后，也没有时间跟被采访对象及时保持联系。但是如果有条件，她还是会对那些有需要的人时时打电话询问，以便了解最新进展。 之前她曾报道过一个智力缺陷女人走失的新闻，当时女人的爱人不停地在朋友圈发布寻人启示，但始终没有音讯，直到后来郭安安跟进报道，并一直更新寻人报道，历时一个月后，这个女人终于在外省被人发现，并打电话送了回来。得知消息时，郭安安高兴得仿佛找到自己的亲人，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这段时间里，郭安安跟女人的爱人打了多少通电话…… 有时候，后续采访并不是为了采访而采访，而是因为有记者的责任感和爱心在其中。 在忙忙碌碌中，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郭安安终于被送午餐的声音打断思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她边吃盒饭，边打开微博，“也不知道何笑笑同学现在战况如何了。她好不容易有件事做，估计能把人给骂疯掉。” 果不其然，咒骂郭安安的那条热搜已经被撤下，如今高高置顶的那条，则令郭安安眼圈一热：“战场拼命的记者不应是泄愤的靶子”。 话题页上被置顶的头条罗列了自打郭安安进入湖汉重疫区后所做的种种报道，只要稍有判断力的人都会发现，这个把前线防护物资紧缺、普通人吃不到新鲜蔬菜、为医护人员联系供餐的记者，就像一个战士一样，做了许多别人不敢做，也做不了的大事！ 这样一个优秀的记者，不应该因为说实话而成为别人口诛笔伐的罪人！ 思想被彻底颠覆后，那些在家隔离无聊至极的网友们，又把矛头转向煽风点火的始作俑者，若不是因为对方的煽动性太强，网友们也不会丧失理智而转头去攻击一位有功之人。 在一层层的扒皮之下，网友们果然找到了那个把人们当傻子耍的人。至于网友们要怎样去人肉这个人，郭安安就不在意了，反正骂名已经被撤了，总不至于还会有人来自找没趣。 右上角的提示栏不停在闪，郭安安将鼠标移过去，被新增粉丝的数量吓了一跳，不过是被骂这一会儿，她的粉丝数就增加了好几千。怪不得那些明星都恨不得天天买热搜，就算被骂也无所谓，这个吸粉速度实在太快了。 眨眼之间，郭安安都快成网络红人了，不过离她梦想中的大V还是差了好大一截。 郭安安开心地吃完自己的瓜，将饭盒收拾干净，放进垃圾桶里，嘴上还泛着油光呢，何笑的电话就又过来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何笑一开口就恨不得把牙给咬断的样子。 第二十二章 双黄连被抢疯了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怎么了？听你这口气，气得不轻啊！” 听到郭安安那没事人的口气，反倒把何笑气笑了。 “大姐，我可是为你下场撕了一上午啊，好不容易才把那些网友的想法给撕回来，我可怜的脾啊肝啊……你都不要哄哄我嘛？” 郭安安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说这位同学，我还真就没见你跟别人撕的时候把自己气倒的，每次不是别人气得快要脑溢血了，你这边还风轻云淡事不关己的样子嘛！” “你个臭丫头，就你了解我。”何笑也笑起来，“不过这次有人说话真的是不过脑子，他们连你写的是什么都没看，闷着头上来就骂，我都替他们脸红。” “你不是说了嘛，这是人家买来黑我的，肯定是骂得越狠给价越高啊！”郭安安压根没被那些污秽言语气昏头，“说说吧，查出来是什么结果啦？你要是不查个水落石出来，肯定不会打电话来邀功的。” “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钻到我肚子里过！” “去你的，你才是蛔虫呢！” 郭安安眯着眼，准备听那个调查出来的结果。 “说出来你都不相信，你们报社里面有内鬼。”何笑看着自己查出来的结果，啧啧两声：“那个最开始黑你的帖子，IP地址是你们报社，看样子有人是想搞事情。” 郭安安一愣，之前她每次打黄清泉的办公室座机，他都会在办公室，除了他之外的人呢？现在疫情期间，其他人都在居家办公，在办公室办公的，就那么几个人。 转念一想，郭安安心中有了答案。 可是，现在她没有证据，如果直接跟黄清泉打报告，绝对不是郭安安的做派。她最讨厌这种背地里打报告说坏话的行为，有什么事，当面也就直接解决了。 “我过会把分析数据发送到你邮箱里，你现在要是没法解决，我就继续跟你一块找证据，等时机成熟了，我们直接把那人送进局子里！现在只要转发超过500次就算是造谣了，何况这次转发量巨大，够他进去喝一壶的了！”何笑不用说都能猜到郭安安心中的想法，索性也不再多说，汇报完工作立马就闪人了。 陈小平要去上下午2点的班，所以吃过午饭就提前把自己写的内容发送给了郭安安。 钢铁直男果然名不虚传，郭安安看了一会，整个人就笑得倒在了床上——这整个是一个自我介绍，从身高体重到爱好特长，最后好不容易用一大段介绍了来湖汉后的工作经历和心得。如果不看后面的内容，郭安安还以为是他要写征婚启示了。 从陈小平给的资料中摘取了部分可用的内容，郭安安又稍加润色，形成了一篇医生的战疫日记，提交到相对应的专题中。这一次黄清泉的审稿速度明显变慢了，但是还是在下午把稿件刊发了出来。 报社群中明显冷了不少，或许是大家都窝在家里不能上班，少了很多共同话题。郭安安看没有什么新鲜事，就将手机放到一旁。 最近或许是受到疫情的影响，很多沉积的旧事也渐渐发酵，形成了一些社会丑闻，但是庆幸的是，绝大多数人依然保持着情形的头脑，哪怕动员民间的力量自己救援，也要为这次疫情的防控添砖加瓦。 有一位国内知名女歌星，每次灾难发生的时候，都能看到她的身影，这次疫情发生，自然也不会少了她忙碌的背影。可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热心于慈善，甚至连夜劳顿直至病倒的人，竟然也会被人恶意举报！ 郭安安平素爱看新闻报道，自然也少不了看到这些负面的新闻，每当看到时，内心总会隐隐作痛。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的爱心是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湮灭的？郭安安想不出来，也不想知道。 感受到自己情绪的变化，郭安安马上又给自己找了些事情好转移注意力，这段时间，在药物控制下，已经很难在工作时间出现不良情绪了。 看一会电视直播，又围观一会火神山直播，下午的时间也终于过去。 晚上，心理咨询师的王医生会打视频电话过来，郭安安专门换好了得体的衣服，还简单整理了下妆容，毕竟要见外人，总是要注意一下仪表的。 “安安，你好，很高兴见到你，你今天的气色可真好！”王凯歌跟上次见面时一样，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 “你好，王医生，感谢你在疫情期间还记挂着我。” “不用客气，我听说你去湖汉地区当随队记者了，非常了不起！” 王凯歌从小助理那里听到这个消息时，还不敢相信，他还记得那个脸色憔悴的姑娘，一会时间就哭掉了他半盒抽纸，没想到在这种精神状态下，郭安安竟然还能报名到湖汉支援前线的新闻工作，真是不容易。 “我也只是尽了自己的职责，最了不起的还是医护人员们。”郭安安非常注意地观察着自己在镜头中的样子，她希望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而不让那个深夜脆弱的身影再出来令人生厌。 王凯歌哪能看不出郭安安的在意，所以并没有刻意提及她的病，而是带有引导性地开始闲聊。 “王医生，您给开的药我一直都在吃，还是非常有效的。”郭安安微微笑着，拿出自己带过来的一包药。 “好的，接下来观察一下，如果症状有所减轻，我们再适量地调换药物、减少用量，我感觉你的精神状态恢复得不错！”王凯歌认可地点点头，“但是药还是要继续按时按量吃，千万不要时断时续，这样不利于恢复。” “我知道了，王医生。您上次给我开的药我全带过来了，撑过这段时间应该没有问题。” 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王凯歌也已经掌握了郭安安当前的精神状况，也发现了郭安安此次来到湖汉，实际是为了摆脱自己无奈的现状，寻求一条出路。只要没有求死的意愿，一切都好说。王凯歌满意地挂断了电话，马上又通知自己的小助理，郭安安的所有就诊费用，一律全免，如果院方不同意，他将自费为郭安安垫付。 毕竟不是谁都能在这种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进入重疫区的。英雄必须有英雄的礼遇。 大半夜，各种声音都淡了下来，安静下来的群聊反而让人有点安心，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就在很多夜猫子即将进入兴奋阶段时，一条新闻推送瞬间把他们熬夜的激情推向了高潮。 国内著名专家团队联合发布：“双黄连可抑制新型冠状病毒！” 消息一出，国内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网上药店一瞬间被挤爆。 “安安，你那里能买到双黄连口服液吗？能买到抓紧去抢几盒，听说这东西能治新冠！”毛丽从手机上看到新闻，立马给郭安安转发过来，催着郭安安去买药。 “妈，这个药只是抑制新冠病毒，对没得病的人并没有什么意义。”郭安安对这条铺天盖地的推送有些无语，大半夜的发这种信息，是怕被别人给一哄抢光吗？ 毛丽不依不饶非要郭安安去买，郭安安只得口头上答应，哄着老太太安心去睡觉后，又仔细去读了一遍报道的内容。其实中成药早就被推荐在疫情防治中发挥作用，包括28号国家还发布了最新版的新型肺炎诊疗方案，藿香正气、莲花清瘟、金花清感颗粒等中成药也被推荐到治疗方案中。 但是推荐使用并不代表普通人可以随便用来预防，这一点郭安安能想得明白，不代表其他人能理解。 朋友圈里很快有人晒出了自己家里囤的双黄连口服液，这种原本没啥特别的常见药，在这个时候简直成了炫富的好工具，谁家要是囤上几盒，那就是防疫界的楚翘了：“瞧我们多有先见之明，特效药在手，病毒算个鬼！” 郭安安看了一会朋友圈的小闹剧，又随手点开网购软件，输入双黄连的关键字，但凡涉及到双黄连口服液的全部被卖空，甚至禽畜类用的双黄连都没被放过，库存肉眼可见的减少，不一会就售罄了！ 用疯狂两个字来形容都不过分。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很快有些媒体又爆出一些图片，在个别24小时营业的药店门口，竟然有市民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只是为了连夜抢到一盒双黄连！ 甚至在疫情最严重的湖汉也不例外，那些被恐惧支配的人们武装得严严实实，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在药店外蜿蜒成长队，那些身影在路灯下显得凄冷又热闹。 这一夜，成了双黄连的狂欢，也成了买药人的无奈。 药店的库存售罄，买到药的人兴高采烈，没买到的垂头丧气。尤其是目前家里有新型肺炎症状家属的人，恨不得多出十倍于售价的高价从别人手中求/购，可是金钱能买到很多东西，却买不到眼下的救命药。 越是这种时候，从众心理越是要不得，尤其对一名专业记者来说，更要有清晰的辨别能力，而不是人云亦云，利用人们的焦虑把抑制作用炒作成“特效药”，导致扎堆抢购，给交叉感染和病毒传播创造条件。 “这不是给防疫工作添乱嘛！”郭安安马上从床上弹起来，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电脑。 第二十三章 分手早有征兆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抑制而非预防 别让双黄连抑制了你的理性”。 敲下题目，郭安安稍微一沉思，一篇对市民疯狂抢购双黄连的评论跃然指尖。从大家从众抢口罩、护目镜再到连夜抢双黄连口服液，从这一现象带来的理智失守到可能引发的防疫危机，从盲目用药可能对身体带来的副作用到个别不精准发言带来的社会副作用，通篇下来，酣畅淋漓。 写完时，已是凌晨两点，郭安安又仔细校对两遍，确定没有措辞等问题后，上传至后台。在鲁报官网，有一个专门的社评区，任何人都能投稿，但要通过审核后才会对外刊发，平时这个专题投稿人数众多，但是能被审核通过的却是凤毛麟角，简单的评论人人会写，但能写出实质内容，又有深度的评论却不多见。 郭安安关掉电脑，对于稿件能否过审心中并不甚在意，写这篇评论是出于自己的职业道德，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其余的，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睡前思维过分活跃带来的一大后果就是，郭安安失眠了。脑子里面无比情形，思维无比活跃。她试着去数羊、放空大脑……种种方法用了一遍，完全没用。 睁着两眼看着眼前的黑暗，郭安安终于放弃了挣扎。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任旭东了。一周的忙忙碌碌让她无暇再去想无关的人，但这不代表这个人就直接在记忆中消失了。 郭安安开始反思两人分手之前，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相爱七年的人能头也不回的走掉。 提升英语能力，是郭安安逼着任旭东去做的。那时候任旭东天天抱怨工资低，工作技术含量低，每天都想辞职跳槽，郭安安不想看到自己爱的人变成一个怨天尤人的大男孩。 “我帮你报了英语补习班，从明天开始，你下班后就去上课吧。”郭安安把一整袋课本丢到任旭东面前。 任旭东一脸愕然的看着郭安安：“为什么给我报班？我平时又用不到英语！” “让你学你就学咯，反正又没有坏处。”郭安安当时认为这种学习提升的机会实属难得，能够去补习英语，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才对。 可是任旭东却因此闹了好几天脾气，虽然在郭安安的强迫下，晕晕乎乎地上完前几课，肚子里还是憋着火气。 隔了几天，任旭东终于找到借口跟郭安安吵了一架。原因就是郭安安完全不在意他的想法，想让他上补习班，都不在意他累不累、他愿不愿意去学！说得严肃一点，就是不尊重他！ “从开始谈恋爱，你就不让我跟其他女孩子说话，不让我养猫养狗，这不让那不让，好，为了你，我都做了，可是你为什么就不知道多为我想想呢？”任旭东情绪激动，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郭安安被他突如其来的火气吓了一跳，“你吼什么！你有了女朋友跟其他女孩子保持距离不是很正常吗？你妈说你对皮毛过敏，不让你养也是正常的吧！难道我为了你好还有错了？你不要总是把过错安到别人身上，凡事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任旭东一腔火气碰了钉子，心里越想越憋屈：“郭安安，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你永远都有理，你永远都觉得自己是对的，每次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只能按照你的想法走，我根本就是你的傀儡！” 任旭东摔门而出，郭安安满脸震惊。之前，任旭东虽然会有抱怨，但并不会直接跟她大吵，更不会丢下她离开。郭安安有些伤心，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一心一意想去守护的人，竟然对她有着满腹的不满。 虽然没过半个小时，任旭东就带着猪蹄回来了，可是两个人之间的感觉从此以后就开始变了。任旭东偶尔还是会跟郭安安发脾气，仿佛他所有的不顺利都是拜郭安安所赐，都是因为当初郭安安不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 不过，任旭东还是乖乖去上课了，并不是他想去学，而是报班的费用太贵了，还不能退款，他不想浪费。 再后来，郭安安非常惊喜的发现，任旭东竟然真的开始认真提升自己的英语，每天早晨坐在餐桌前都不忘背英语单词，唯一的不好就是他晚上去上补习班，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 郭安安有时候也提醒任旭东：“多注意身体，不用这样废寝忘食。” 任旭东也会很不耐烦地瞅一眼郭安安：“不是你让我学的嘛！这会儿又来装好人，万一我休息了，你又要说我不求上进。” 郭安安能怎么办，自己的男朋友只有宠着了。她已经被任旭东宠了好几年，总是让他付出，他也是会累的。 “我真是个体贴人的小天使。”为了让任旭东安心学习，郭安安承担了擦地、洗衣服的家务活，也承担了叫外卖、收快递的体力活，但凡能不打扰任旭东，郭安安就顺手都做了。 而且那时候郭安安一心扑在工作上，看到任旭东的变化也很高兴，谁不想跟一个能陪自己共同进步的人一起生活！在这种喜悦里，她选择性的忽视了任旭东的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到深夜一点多才回他们的出租屋。有一次郭安安出采访，晚上十一点多才到家，可一回家发现屋里黑灯瞎火，这才忍不住打电话查岗，但响了几声就被任旭东挂断，过了好一会才回过来，声音极小地说：“在上课呢，你先睡，不用等我。” 连一句关心都没有，郭安安当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没有细究——都是成年人了，想要进步自然是要支持的。 这件事过了没一个月，任旭东就收到了来自米国的offer，而后就分手失联了。 郭安安躺在床上回想那些曾经被她忽略的细节，她觉得任旭东临走之前骂她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似乎有点道理，要不然她也不会自以为任旭东会一辈子爱她，永远不会离开她。自从任旭东摔门离开那刻起，他们就已经变了，或许在那之前任旭东就已经不能忍受她了。 “大概这段缘分就只有七年吧。”郭安安长叹一声，拉过被子蒙在头上，小声抽泣起来。 七年的时间，郭安安早已把任旭东当做亲人。 毕业第一年，任旭东说：“宝贝，我们领证吧！” 郭安安不同意，她觉得自己还年轻，想要再玩几年。 毕业第三年，任旭东说：“宝贝，我们什么时候领证？” 郭安安犹豫一会，她事业刚起步，还不想结婚后被怀孕等事情耽误。 毕业第五年，郭安安说：“东东，明年我们领证吧？” 任旭东从游戏中抬起头，说：“哦，好！” 毕业第六年，郭安安问：“东哥，我们什么时候领证？” 任旭东想了想：“明年吧！” 就这样，谈了七年恋爱，而后无疾而终。 也难怪别人说七年之痒，身体内的细胞都换了一遍，那些记载过荷尔蒙的基因也几乎迭代了一遍，该分手的也都分手了。 不知哭了多久，郭安安哭累了，头脑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九天 “2月1日，星期六，来到疫区的第九天。外界的声音越来越噪杂，全国各地对湖汉人三个字开始出现生理上的排斥，生怕会他们身上会带毒。不过，情形的人大有人在，他们都知道，目前所有人的敌人并不是湖汉人，而是新冠肺炎疾病本身。”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虽然爱情不见了，但是生活还要继续，报道也要继续。 郭安安极为困难地睁开自己哭肿地双眼，手机显示已经七点多了。这一觉睡得时间比前几天都长，可是因为睡前哭过地缘故，她的脑子里面还是嗡嗡地疼。 强迫自己起床后，用凉水洗完脸，又用湿毛巾敷了一会，眼睛的肿胀才稍微消退一些。 “郭安安啊郭安安，你就这点出息了，竟然还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哭肿眼！”郭安安内心疯狂吐槽自己，但抵不住心中依然阵痛。 梳洗完毕，郭安安突然想起半夜上传的那篇评论，也不知道现在抢双黄连的人还多不多，不过就算他们想抢可能也已经抢不到了。接下来大概就是黄牛甩货的时候了。 一边擦护手霜，一边等电脑开机，郭安安已经脑补了一出抢双黄连的大戏，现在这种时候，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一句能治新冠肺炎，那绝对会引起一片哄抢。 想当初，非典时期抢板蓝根、日核泄漏时抢盐，只要有人去买，其他人肯定争先恐后去抢。就是不知道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抢购的食盐还有多少库存。 不管过去多少年，“随大流”的形式依然屡创新高。 郭安安登上自己的后台，里面已经闪着提醒的小喇叭——稿件已经审核通过，而且就在她上传后的半个小时！ 郭安安点开链接，发现整篇稿件在措辞、深度上明显比自己的原稿水平要高出许多。有很多熟悉的风格和笔法，显然是黄清泉的手笔。 “黄总这是都不用睡觉的吗？”郭安安看一眼发布的时间，对黄清泉的崇拜又增加了几分，果然优秀的人连别人睡觉的时间都在努力，科比“凌晨四点的洛杉矶”果然诚不欺我。 郭安安突然一愣，瞬间鼻头一酸。 第二十四章 口罩是这么戴的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只可惜，那么优秀的篮球巨星不幸陨落，这对于爱好篮球和型男的人们来说，都是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郭安安还记得1月26日那天在朋友圈和微博的满屏哀悼，她虽然不甚关注篮球，却也知道科比有多著名…… 想着想着，原本平复的心情又黑下来。郭安安赶紧掏出药片来送进口中。 这些情绪来得太快，郭安安都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好转，不过厌世的感觉再也没有出现过，这应该也是一件值得肯定的事。 关于双黄连抑制新冠肺炎还是在全国传播开来，几乎每个人聊天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买到双黄连了吗？”就像见面时问“你吃饭了吗？”一样自然。 就连他们采访部的群里都在讨论如何能找到购买双黄连的渠道，甚至还有人提出，要买一箱给正在前线的郭安安寄去。 而后，于珊珊就丢出了一个链接，正是郭安安半夜提交的那一篇。 她丢出一个满脸黑线的表情：“大神的新闻你们都不追的吗？看，写得多好，多理性！” 说要寄药的同事也没了动静，这种正面打脸搁谁也受不住。 群里一时没了动静，但是于珊珊压根不在意，因为她把链接丢出来，目的根本不在给双黄连的副作用打广告，而是，她要刺激一下群里那个秃驴，同时为郭安安巩固她采访部一姐的地位！ 没错，那个秃驴就是林达。 其实于珊珊被同事们封为白富美女神那绝对是空穴来风，她第一天上班开了辆路虎，发现同事们开的都是十几万的车，第二天就自动换成了大众，主动化身接地气的小记者。 她的父亲于乐山是当地出版界的大亨，与黄清泉关系非同一般，毕竟都是出版行业的人，都免不了相互照应。 原本于珊珊进入报社，于乐山一百个不同意，他辛辛苦苦培养于珊珊就是为了让她来继承自己的产业，可她倒好，竟然跑去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记者，而且入行半年，出的稿子大部分都是人家给的通稿。于乐山看不下去，主动投了一个广告业务，于珊珊还不想接，丢给了自己的同事。 于珊珊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她总是跟于乐山说：“我是一个记者，你不能为了自己的想法把我拉下水。在没有写出一篇让我自己满意的报道之前，我是不会回来继承企业的！” 然后，于珊珊果然没有写出一篇令人满意的报道。 直到郭安安把那位基层干部的采访交给于珊珊。 从拿到联系方式的那一刻起，于珊珊就开启了全副武装的战备模式，从列采访提纲到思考每一个模块，于珊珊那股紧张劲跟高考时有得一拼。可是将稿件提交后台后，竟然等了好久都没有审核通过，于珊珊就觉得是自己的水平存在问题。 但是仅过了一天，于乐山就乐呵呵的跑回家，拉着闺女不放手。 “珊珊，你们黄总可大力表扬你的报道了，怎么样，你都写出一篇好报道来了，是不是该履行承诺了？” 于珊珊一头雾水，“老爸，你说啥呢？” “你采访的那位基层干部啊，你们黄总特别提出了，在现在疫情防控的关键时候，你肯扑下身子踏踏实实去采访，让他非常佩服。而且你这篇稿件，是郭安安亲自推荐的，你们黄总也非常认可。”于乐山心想这拗闺女总算能来继承公司了，他一个人打理实在是有点力不从心。 “爸，你说是郭安安给黄总推荐的？可是我上传到后台给林达总监看了啊！” 于乐山非常鄙视的看一眼自己的闺女，“你在采访部都那么久了，还没看出来呐！” 见于珊珊还是一脸懵的样子，于乐山紧接着补充：“你们林达总监跟郭安安现在顶牛呢，你就没发现最近郭安安的稿子少了不少？” “发现了啊！原来老爸你说的是这件事，我之前就发现了，他们两个真不对劲，有次我采访回来，还听同事们议论说安安姐跟林总吵了一架，嘿，我安安姐就是厉害，连秃驴都要让她几分！”于珊珊看郭安安自带滤镜，不管什么事都是郭安安最牛，所以在她心里自然觉得是郭安安更胜一筹。 “亏你还把郭安安当偶像，都没发现郭安安被林达给职场霸凌了。”于乐山把从黄清泉那里听来的八卦全都倒了出来，听得于珊珊眉头皱成一个疙瘩。 “可是我在办公室里还真没见过安安姐有什么反常，她还是每天跑现场，回来就写稿件，而且跟林达沟通稿件的次数也比较多……妈蛋，原来是这么回事！安安姐在秃驴那里受了这么多委屈竟然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安安姐真是太坚强了！” “我说闺女，你说话要文明一点，”于乐山忍不住想敲敲闺女的小脑袋，平时不学好，还跟人起外号。 “还文明点，我跟你说老爸，为什么我的稿件会直接被安安姐给推荐到了黄总那里？就是因为我对别人说，郭安安是我爱豆，那个林达故意报复我，不给我过稿！”于珊珊成功把于乐山的火气也勾了出来。 “TMD，竟然敢故意压我闺女的稿子，等我找到机会不弄死他！” 于是，父女二人成功结盟。直到全微博买热搜黑郭安安时，终于趁机报了一压之仇。于珊珊查出是林达故意买热搜，想通过社会舆论压力把郭安安给打压到永生不能抬头，可千算万算没算到IP地址把他给出卖了。 这事被捅到黄清泉那里，虽然没有当场免掉林达的总监职位，可毕竟蓄意抹黑前线记者，证据确凿，林达的好日子也过不了几天了。 采访部群里渐渐有了回应，大家也都开始理性看待关于双黄连的消息，甚至有人开始打趣，“大家去把超市的厕纸都买光，等那些喝双黄连的人拉肚子没有厕纸的时候，他们就不会觉得双黄连好了！” 因为双黄连事一种清热解毒表里的双解药，体质偏寒的人用了就会拉肚子。 群里面哈哈声一片，唯独没有林达和郭安安的身影。郭安安平时本身就不参与群聊，林达倒是经常会在群里耍耍官威，比如直接把某人用错的标点截图，在群里找同事给纠错，或者直接提出各种采访要求，给出读者反馈，总之要摆出一幅尽职尽责的领导模样。 “郭主任，你放心，我不管什么时候都站你这一边！”于珊珊把后面那句“我们一块打倒秃驴”默默删掉，她不想让郭安安觉得她是个坏心眼的女孩子。 郭安安有点疑惑，这姑娘没头没脑的来这一句，难道就是为了听取她的评论，不去扎堆买双黄连？ 礼貌性地回复一句，郭安安又开始给自己安排一天的行程。关于第二天的采访日程，郭安安习惯头天晚上就想好，等第二天根据时间来安排出行时间。 昨天郭安安在宾馆里呆了一天，今天测量体温正常也无咳嗽发热症状，所以觉得再出门一趟。窝在房间里闭门造车终究不是做新闻的长法，还是要去外面实地看一看，才能了解到真实的情况。 武装得严严实实，郭安安又开始拿着手机扫街，多亏手机相机像素足够高，所有她才能肆无忌惮摆脱掉单反的束缚，把安全工作做到没有破绽。 出门没多久，郭安安就看到一位正在整理垃圾的环卫工人。他正在裸手清理路边的垃圾桶，郭安安举起手机，拍下这令人心酸的一幕。但是更令人心酸的，还是走近后，环卫工人脸上那个已经戴到起毛的口罩。 郭安安从自己包里取出一个新口罩，递到环卫工人手中。 “大叔，您这个口罩戴得时间太长了，您把这个新的戴上，旧的就扔了吧。”郭安安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姑娘，你还是自己拿着用吧，现在口罩太难买了，你还年轻，得好好保护自己的。我年龄大了，戴不戴的也没事。”环卫工用指尖捏着口罩，生怕给弄脏了。 “大叔，这个病毒可不看谁的年龄，只要传染上了就可危险着呢，现在所有的医院都那么紧张，您做好防护保护安全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再说这一个口罩也不值多少钱，您快替换下来吧，就当是给咱们的医护人员减负了。” 环卫工人没再推辞，摘下起毛的口罩丢到垃圾桶里，又把新口罩小心翼翼戴上。 令郭安安没想到的是，时至今日，这位天天再外面的大叔竟然还不会戴口罩！只见他胡乱往脸上一戴，带铁丝地一头去了下巴下面。 “大叔，口罩是这样的，把带贴条地这头朝上，蓝色一面朝外，把贴条卡到跟鼻梁一个形状，然后顺着脸的性状把性状捋一下。这样口罩密闭性比较好，也安全。”郭安安没有靠近环卫工，而是示范性的在面前比划一下。 “怪不得呢，我还觉得放这个铁丝老是撑着下巴这儿很奇怪，原来是戴反了。”环卫工人憨憨的笑起来，反倒让人心里不是个滋味。郭安安打算停下脚步，来好好采访一下这位环卫工人。 “我儿子被封到武汉外头了。我现在心里可踏实了，起码他们一家三口都是安全的。”环卫工人满足地说。 第二十五章 老人们怎么办？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大叔名叫王义才，土生土长的湖汉人。自打老伴去世后，他又当爹又当妈，把家里的独苗苗给拉扯大，还给供上了大学和研究生。儿子毕业后就留在了南京工作，成家买房都没让他操心。 儿子很久前就想把王义才接去南京，可是王义才是个闲不住的，在南京无所事事呆了一个周，还是犟着回了湖汉，这里是他的家，老伴也在这里，他放心不下。 今年过年，儿子本想年前就回来，可是当时已经出现了疫情，儿媳妇硬是没让来。给王义才买了去南京的高铁票，王义才仔细想了想还是没去，万一他身上带了病毒，岂不是把儿子一家都给霍霍了，那可不行。 “现在封城了，出门的人也少了，我就每天再出来扫扫街，就当是锻炼身体了。”王义才刻意跟郭安安保持一米多的距离。他虽然不觉得病毒会跑到他身上来，可总要为这些年轻人着想。 “那您不怕吗？”郭安安指指他的手，没戴手套还去整理垃圾箱，万一里面有污染物……郭安安都不敢想。 “不怕，再说怕就能不干了么？”王义才咧嘴一笑：“这垃圾桶一天不倒就满满的，虽说咱湖汉有病毒，但是也不见得垃圾桶里也有。我听说，这病毒在外面活不了。” 郭安安哭笑不得，没想到大叔还懂点科普知识，“大叔，您还是要提高一点安全意识，不管这病毒在外面能存活多长时间，这些垃圾里还是会有可能被污染的。您还是得把口罩和手套戴好，回家以后千万要先把手洗干净才行。” “好好好，你说得对，我都戴好都戴好！”王义才眼里闪出一点泪光，难得有人跑来关心他这个老头子。 “大叔，您最近跟您儿子有联系吗？” “有联系，我儿子前天还打电话来呢，问我小区里有没有人确诊之类。”王义才又笑起来，他很爱笑，所以眼睛两侧的皱纹积得很深。“我们小区现在还没听说有确诊的，嗨，不就是肺炎嘛，哪有那么容易被感染的。” 郭安安一时无语。 果然不管电视上如何强调这次肺炎疫情的严重性，还是有人存着侥幸心理，或者压根就没把这次疫情当回事，说白了还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大叔，您平时回家没事还是要多看看电视，这次可不仅仅是肺炎那么简单，您看咱这儿都封城了，这次的病毒可厉害着呢。”郭安安心知劝了也没用，可还是忍不住对王义才说，其实让这些年龄大的人提高警惕是最不容易的，因为他们的思维已经固话，而且容易“倚老卖老”，拿自己吃过的盐跟年轻人吃过的米相比，不服气。 就拿很多地方的农村来说，年轻人都知道躲在家里不出门，可年纪大的总沉不住气，东家串西家串，实在没地方串了就满大街串。村委没办法只能监控加大喇叭一块用，看到那些不自觉的就大喇叭喊起来，甚至有些地方连无人机喊话都用上了，吼过之后，效果果然不错，起码大爷大妈们不敢出门了。 可是湖汉这里似乎比隔壁省的农村还要松上那么一点，否则也不至于身处疫区暴风眼，还有人不知道新冠的厉害。 苦口婆心跟王义才说了好一会，郭安安才略带不安的离开。 “本以为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危险，没想到还是有信息死角，也不知还有多少人是抱着这种心理。”郭安安默默想了一会，一时也想不出好的解决对策，索性先把这个选题存起来，等回宾馆了仔细思考一下。 沿途是郭安安从没走过的路，一路下去是很多老旧小区，街边偶尔还有些老人在徐徐的走着。沿街楼的果蔬店和小超市还在正常营业。 这里居住的多是留守老人，很多年轻人都已经外出打工或搬进了新楼房。老人们平时不能出远门，就直接就近在小区的小超市里买些日用品和蔬菜食材。 “大妈，您慢走，要是下次不方便出门就给我打个电话，我让我家伢子给您送过去。”果蔬店的老板娘热情地将一位老太太送出门。 两个人都戴着口罩，老板娘手上还专门戴了一次性手套。 目送老太太离开，老板娘返身回到店里。 自打封城后，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冷清，一天也来不了几个人。 “姑娘，你要买点啥？”见郭安安走进店里，刚落座的老板娘立马站起来，隔着一个摊位跟郭安安打招呼。 “大姐，您店里最近一直开门吗？” “那可不，从年前开始就没停业过。” 见郭安安进门后目光就一直在在店内的水果摊上徘徊，老板娘马上热情地介绍：“这苹果和提子都是新进的货，你可以先尝后买，可甜了。” “现在还能进到货？”郭安安不解，明明超市里的蔬菜都进不来货了，怎么这小店怎么还能进的到？ 老板娘狐疑地看一眼郭安安：“您一看就不是咱小区的人，实不相瞒，现在进货可难咯，不过我们家有专门的供货商，人家每天来送，具体从哪里进来的蔬菜和水果，我们也不清楚。” “我前两天刚去了趟超市，那里的菜都快被抢疯了，听说还马上要断货了。”郭安安拿起一串红提，颗粒看起来饱满，但是蒂部已经有些干枯，看起来也是冷库里库存很久的了。 “这种时候能不去超市还是尽量不去，太危险了，你都不知道那些人身上有没有携带那个。”老板娘显然对肺炎很抵触。 “确实很危险，但是您这不是也没关门，您不怕危险吗？” “姑娘，你是哪个部门的，该不会是来给我贴封条的吧？”老板娘心惊胆战开了这几天门，就是害怕有关部门来强制停业。 “大姐，您别担心，我是记者，就是过来实地看看咱们这边小区平时的物资供应情况，您看到处都关门了，好多人家里都断粮断菜，也不知道去哪里买，正好看到您这还开着门，我就进来看看。”郭安安见老板娘还是一脸狐疑，就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记者证，老板娘隔了老远瞅了一会，这才放心下来。 “你都不知道，现在好多小店都被要求关门歇业，说是怕出现人群聚集，有危险。”老板娘叹口气：“哪个不知道有危险啊！我这个店开着，每天有人来买东西，我自己也害怕，可是我要是把店关了，小区里这些老头老太太再去哪里买吃食？” 店面是老板娘自己家的，并不需要交房租，就算直接关门歇业，店里也不会有很大损失，大不了就是这些菜亏空一部分。 疫情刚爆发时，老板娘也考虑到直接关门，可是看着老人们一个个进店来买菜买水果，她还是不忍心关门。这附近方圆一公里的菜市场已经关门，附近也没有开门的大型超市。小区里老人们的日常物资就指望着她家了。 “前两天我朋友开的快餐店就被强制关门了，唉，关门了倒好，起码在家里隔离是安全的……可是，我要是关门了，老人们可怎么办？” 正说着，门口走进来一个老大爷，“梅子，我再拿点前天那种青菜，家里老婆子说你这里菜新鲜，让我多拿点回去，最近几天能不出门，我们就先不出门了。” 老大爷只在门口站着，没再往里走。 老板娘飞快地应了，从菜筐里挑拣出一大包新鲜的青菜，“大爷，菜苔还要不？今天早晨还送过几块鲜肉，你要的话我也给你一块切点。” 给老大爷整了一大袋，送到门口。 “大爷，我再给您记账吧，现在我们也不敢收纸币，等您回去让家里娃给我微信发红包就行！” 老大爷应了，拎着一大袋青菜慢慢地走远。老板娘拿起酒精在手上和附近喷了几下。 “嗨，大爷也是可怜，他家老大儿子一家全被确诊了，他和家里老太太就天天隔离不敢出门，这是家里实在没东西吃了，才来我这里买点。”老板娘满脸同情。 “小区物业呢？听说对家里有确诊病人的会有人专门负责。” “这种老旧小区哪有什么物业啊，平时交个物业费，有人给打扫卫生已经很好了。”老板娘又拿起酒精喷喷手套，现在这种时候，物业的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像是住在小区里的这些老人，他们也不会用微信支付宝，更没有凡事打电话找物业帮忙的想法。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我总不能让他们跑两三公里去买菜吧！所以我就算再害怕也还是得把店留着，也算是在这个特殊时期，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吧。” 在征得老板娘的同意后，郭安安将老板娘说的话用视频录了下来。并与老板娘交换了联系方式，如果有需要，起码可以相互知会一声。 她动容地走出小店，内心波澜汹涌。总是有那么多普通人，在这种危急时刻，舍弃自己的利益，来维护另一部分人的利益，除了医护人员，他们本来也应该是这次疫情防控中值得留下姓名的英雄人物。 在附近转了一圈，除了几个拎着菜匆匆赶回家的老人，郭安安没再看到更多年轻人。而沿街楼的大部分店铺也都是铁将军把门，冷清得很。 回到同仁宾馆，郭安安还没打开电脑，便收到来自魏楠的语音电话，自从上次帮忙联系过后，两人就继续各忙各的，没再有过多交集。 电话那头，魏楠带着哭腔：“安姐，我寄的防护物资丢了！” 第二十六章 物资究竟去哪了？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我寄的第二批防护物资抵达湖汉了，可是接收医院却说箱子里面是空的！我离得远，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能不能麻烦你帮忙联系一下和谐医院，看见究竟是怎么回事。”魏楠的嗓子都沙哑了，他今天都不知道打了多少次电话，可是找来找去，怎么也查不到那批物资的去路。 “好的，你先别急，把单号和清单都发给我看看，还有寄件方和收件方的信息也都发给我。”郭安安头脑中已经开始进行各种情况的猜想，但是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每一种猜想都不能成立。 魏楠把快递物流单号发过来，同时将物资清单也通过微信发给郭安安，这一批物资中，口罩占了绝大多数，其中主要为N95口罩和一次性医用口罩，都是医院的急需品。 郭安安先联系了医院方的接收人，对方对于收到的几个空箱也深表无语。 “这批物资是今天早晨九点多收到的，箱子上都写了捐赠物资的字样，而且是定点捐赠。可是我们拿到箱子时就发现里面是空的，密封的胶条也没有撕开，我们本来以为是捐赠方弄错了。” 对方的声音也沙哑得厉害，显然最近也没少说话。 “您先别急，我看过发货时的清单和照片，可以确定的是这批捐赠物资在发出时是正常的，应该是在运输过程中出现了纰漏。我们现在也正在寻找解决办法，我的想法是，您先把物证保存好，拍好照片，打电话报警，我这边继续跟物流联络，争取把东西给找回来。” 对方连声道谢，随后将派送小哥的电话发送给郭安安，而医院方面也正式寻求警方协助，帮忙寻找这批防护物资。 郭安安马上给派送小哥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但是一听是打听送往和谐医院那批捐赠物资时，马上扯着嗓门道：“我哪知道这些东西都去哪儿了！东西送到派送点时就是这个样子，我只是负责派送，又没有义务清点里面的东西。” 派送小哥这一会已经接了好几个电话，包括和谐医院和寄件方，光解释就解释得口干舌燥，更何况他还要开车去派件，这会正一个头两个大。 “您能不能回忆一下，这些箱子在到达派送点后有没有什么异常？” “哪有什么异常，就是几个箱子！”派送小哥稍微一停顿：“这么一想是有些异常，我前两天确实送过几批防护物资，今天那些箱子比前几天的轻太多了，当时我还以为是寄的东西少才会这么轻。” 这就说明箱子里的东西在到达派送点时，可能就已经消失了。在这之前，从物流分拣到货运装箱，这几个箱子经过了不少人的手，具体在那个环节出的问题，谁也不好说。 但如果挨个环节找过去，不仅浪费时间，还没有办法确保对方话语的真实性。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快递公司客服介入，实在不行就直接投诉，毕竟这是救命的防护物资，这种非常时期，擅自挪用就是谋财害命。 郭安安对照着物流单上的公司名称找到官方客服电话。这一次魏楠没有用上次的菜鸟，而是选了一家不太知名的物流公司：黑猫快运。对方的公司简介是单单必达，网上的评价也算是比较靠谱，可哪成想这次就出了漏子。 客服的电话如今都换成了智能语音，郭安安打了好多次才终于转接到人工服务。 郭安安详细把问题说明白，并要求物流公司进行调查，客服却礼貌地拒绝了郭安安的提议：“对不起，女士，您所说的情况我已经全部记录，并将转交相关部门处理。不过，由于现在处于疫情防控期间，我们的物流人员都非常紧张，对于您所说的那批货，我们建议根据当前市场价格进行赔付，如果当时您选择了保价，我们会按照保价的价格进行赔付。” “这批货物是给医院的医护人员保命的啊，是用金钱无法衡量的！更何况，现在这些物资是用钱都买不到的！我们不接受赔付，只接受把货物找回来，然后原封不动地发给医院！”郭安安对客服这种毫不在意地语气给惹火了。 “好的，女士，我把您的要求给记录下来了。您还有别的问题吗？” “麻烦你不要光记录，一定要把问题给解决掉！如果不能把货物找回，我不介意拨打消协电话或直接让警方介入！”郭安安深知消协介入对于企业而言有多大意义。 “女士，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仔细追查的。24小时内，我们会有专人跟您联系，反馈查询情况，给您带来不便，希望您能谅解。” 挂断客服电话，郭安安总觉得心头窝了一团火，却无处发泄。 她又重新拨通医院电话，了解报警的情况，显然警方已接警，可是具体结果还是要等通知。 魏楠方面也已经在当地报警，由于物流涉及到两省多地，警方需要对经手人员进行多方排查。 就在揪心的等待中，郭安安接到了黑猫快运的回复：“物资在物流运输过程中，均处于正常状态，而且单号显示已经按时派送到指定地点，不存在异常。” 郭安安不接受这一答复，再次拨通客服电话，对方的态度依然礼貌而真诚，并表示会全力解决此次问题，却始终不能给出具体的解决方案，尤其对在运输途中出现/货物被掉包或拆封的情况完全没有表态，给郭安安的感觉是对方在真诚地踢皮球。 不过，最后客服在郭安安的强烈要求下，给出了物流老板的电话。 物流老板的态度显然比客服要诚恳得多，一接到郭安安的电话，马上道歉并向郭安安承诺：“如果是我们运输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我们该赔就赔，如果真的是内部员工做了手脚，我们该处理就处理，必定会将所有货物照单赔偿。” 有了物流老板的承诺，郭安安才稍稍有些安心，但是这些货物一天不找到，那些在医院的医生们就有可能面临防护物资不足而带来的风险。 郭安安添加物流老板的微信后，又把详细情况给魏楠反应过去，魏楠已经焦头烂额，听到这个消息就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不停向郭安安表示感谢。 虽然魏楠也是当地报社一员，也考虑过将防护物资丢失的情况公之于众，但是由于是地方报刊，影响力有限，他们所刊发的一些信息也只有本地人能看到，比不得郭安安所在的省媒平台传播范围广，而且目前具体原因还尚未查明，想寻求公众力量帮助，用媒体途径有点操之过急。 郭安安却不这么认为，如今防护物资紧缺，各种平台上已经出现了多次寄送的口罩等物资被“征用”或显示签收却没有收到快件的情况，如果指定捐赠到医院的物资都能被人非法挪用，那么长此以往，必定会有更多人钻这个漏洞，发国难财。 趁着这次物资丢失时间尚短，说不定还有追回的可能，郭安安准备趁热打铁，把目前物流方面存在的乱象和漏洞给找补起来。 打开微博搜索“快递丢失”，果然出现了许多吐槽快递无故丢失的信息，有很多从国外搜罗来口罩发回中国，却在半路失踪，而物流公司却只给出一个答复，那就是被“征用”了。还有的显示了签收，却连快递的面没见到的…… 这些例子比比皆是，郭安安试着跟发布这些信息的人联系，发私信过去，却几乎没有人回复，好不容易有的回复的，还直接表态：“就当把这些口罩捐给国家了。” 郭安安欲哭无泪，这些人的维权意识是只体现在了发微博泄愤上了吗？原本想多找些案例来反应一下在疫情期间的快递乱象，但都到地那些都只是些未经核实地发泄。 “罢了，先把这次的情况写出来。”郭安安理顺思路，将本次事件中的发件人、收件人及物流方的三方说辞分别进行客观描述，虽然消息最后没有给出最后结果，但还是能勾起人们的好奇——“这些物资究竟去哪儿了？” 郭安安写完，又考虑到这一情况涉及到的赔付问题，于是又跟之前打过交到的律师咨询了相关处理意见，最终形成稿件，上传至后台。 对于这篇稿件，黄清泉却持有不同意见。“安安，你的这篇稿子我仔细看过，确实能引发人们对防护物资丢失的关注，但是这篇稿件还不适合对外发布。我建议你再跟踪一下警察的办案经过，哪怕我们暂时不追求时效性，也要拿出寻根溯源的精神来。你现在为了解决防护物资紧缺的问题，有点太过紧张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也学着适当缓一缓，让子弹再飞一会。” 郭安安明白黄清泉的意思，她一想到医院的医生护士们正冒着风险治病救人，她就对物流公司有些火大，但是站在专业记者的角度来说，她必须保持客观、中立的态度去看待此事。在这篇报道中，很明显能感受到郭安安对物流公司的怒意，但是客观来说，物流老板已经给出了诚恳解决问题的态度，在事实尚未查明之前，给人扣帽子是绝对要不得的。 第二十七章 凌晨的消息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没让黄清泉多费口舌，郭安安已经领悟到黄清泉的意思。只是郭安安从未与湖汉的公安局打过交道，具体应联系谁她也说不清楚。而且公安系统的宣传工作向来严谨，总要通过宣传口联系后才好进行跟踪报道。 想了一会，郭安安还是选择了拨打114查询，就算人生地不熟，只要能联系上，就有戏。 查询到市局宣传科电话后，郭安安没有犹豫就直接拨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个很温柔的男声，郭安安表明身份和来意后，对方在请示政委后，欣然答应了郭安安要对防护物资快递丢失案跟踪报道的请求。 “不过现在处于疫情期间，为了您的安全，不能让您参与我们民警的查案经过，但是您可以直接跟办案民警联系，从他那里获取最新的进展。”对方给出一个电话号码，并向郭安安礼貌提出要在稿件发布之前，把稿件先发给他们看一遍的请求，毕竟有个别涉及机密的内容，是不适合对外发布的。 随后，郭安安拨通了办案民警柳斌的电话。但是电话马上被对方挂断。 过了一会，柳斌又将电话回拨过来：“不好意思，刚才在处警。” 郭安安把自己的来意简单说明后，柳斌干脆利落的答应了郭安安的请求，“郭记者，请放心，刚才我也接到了领导的命令，一定全力以赴把这批防护物资给找回来！” 两人互加了微信，保证随时沟通联系。 接警的当天，柳斌就排查了黑猫快运在湖汉的派件员和相关转运人员，但是无论从时间还是人证方面，每个人都没有作案的嫌疑。 收到柳斌的反馈，郭安安颇为难过，她不敢想“如果没有这几千个口罩，医生和护士会发生什么？” 为了尽快寻回物资，柳斌没有休息，当即申请通行证，连夜顺着物流来的方向挨个站点排查，尤其对各个站点上涉及到的人员进行挨个问话。 就是马上出省时，一位突然离职的快递员引起了柳斌的注意。那是两个月前刚入职的员工，在同事们眼中小伙子不善言辞，也不算勤劳，几乎每次送件都是最慢的。可今天突然就给站点老板发了条信息，说不来上班了。 柳斌让老板以给员工发福利的借口，把小伙子找回来，谁知小伙子口气蛮大，直接说那点福利他不稀罕。而点开他的朋友圈，赫然已经成了口罩代理的微商。 这样以来，柳斌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柳斌顺利抓获偷取防护物资的男子，并把剩余的口罩和防护服带了回来。只可惜口罩已经被男子给高价卖出四分之一。 虽说奔波了一夜，但柳斌还是将所缴获的物资全部装入警车，经请示后，直接运送至和谐医院。至于偷盗物资的男子因属地原则，暂由案发地以盗窃罪处罚，卖出口罩的获利全部归公，并将处以一定数量的罚金。至于后续处理结果，将有警方进行官方通告。 等到柳斌给的结果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郭安安心中挂着这件事，始终处于浅睡眠状态，得知物资被追回后，一颗吊着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她马上给和谐医院的负责人打电话，对方竟然也没有睡觉，得知警方将直接把物资送还医院后，当时便开心地掉下泪来。 而魏楠那边在收到消息后，也总算安下心来，一个大男孩听闻物资被找到，竟然直接泣不成声：“安姐，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谢你！幸好找到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大家交代……” 物流老板显然也从站点店主处得到消息，带着愧疚给郭安安发来信息：“我为自己员工犯这种错误感到羞愧，此次造成的损失，我们将进行三倍赔付，以后此类物资捐赠，我们公司免受运费，你们都在做公益服务，我们物流公司也绝不会在这种时候置身事外！” 凌晨两点，郭安安抱着手机无声流泪，几乎每个人都在为了找回这些救援物资彻夜不眠，每个人都在向着希望奔跑。而她又有什么理由继续让自己困顿在那情绪的黑洞里！ 郭安安心里透进一丝微光，那是近几个月来难得的敞亮：“抑郁症，我早晚会打败你这条情绪的黑狗！” 第十天 “2月2日，星期天，来到疫区的第十天。今天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今天火神山医院终于完工，马上要收治第一批重症病人。这座医院从方案设计至建成交付仅用了10天时间，看着建设全过程的视频，内心激动而澎湃，这就是中国速度，这就是中国力量！今天中午，按照规定，各区必须完成现有‘四类人员’的集中收治和隔离工作……”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找回快递后，郭安安激动得又半宿没睡着，天快亮时，才朦朦胧胧睡去。 睡梦中，眼前全是漫天飞舞的口罩和冠状病毒，郭安安拿着手术刀挥舞了好久，却总是驱散不去这些小病毒。后来，手术刀莫名变成了一只钢笔，她不停地在空中写着什么，远处慢慢走来一群白衣天使，还有很多身穿黄衣、蓝衣的年轻人，还不断有穿着各种制服的人加入，随着人群的增加，那些漫天飞舞的病毒终于被一扫而光…… 被如约而至的闹铃吵醒时，郭安安还是一脸茫然，她还沉浸在方才打败病毒的梦境中，不由对这不识相的闹钟生了怨念，哪怕再晚十分钟也好嘛！ 虽说睡得很晚，但郭安安却还是听从生物钟的号召，硬生生在床上又躺了十分钟后，认命地爬起来。 这会儿柳斌应该已经进了湖汉市区，也真难为他彻夜不眠地奔波办案。本来郭安安想着他工作辛苦，走夜路难免不安全，让他等天亮了再往回赶，可他还是坚持要连夜赶回来。 柳斌对郭安安说：“觉可以少睡一会，但医护人员的安全等不了！” 他早就知道和谐医院防护物资成了大难题，就等着这些来救急呢！ 果不其然，郭安安起床后没过多久，跟郭安安保持联系的和谐医院负责人就发来了收到捐赠物资的照片，那批物资虽然少了部分口罩，但是剩下的口罩、防护服和护目镜还是派上了大用场。起码那些用垃圾袋来做临时防护服的医生们能够穿得稍微专业一点了。 郭安安趁热打铁，把事件的前因后果都串联起来，完成了昨天未能完成的报道，同时将在此次案件中不眠不休连夜办案的民警柳斌大大的夸赞了一通。 市公安局宣传科的负责人在看到稿件后，只是检查了一下有无涉密内容，随后便亮了绿灯。再上传至后台时，黄清泉没有再提任何意见，一路上传至大头条。 随后在湖汉市公安局的微博和公众平台上便上传了此次处警的通告。而柳斌同志在疫情应急案件中舍己奉公、速战速决的出色表现，也获得了上级领导的高度认可，评先创优的个人事迹材料也开始出现在省市公安内网中，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郭安安这篇关于防护物资成功运抵和谐医院的报道，无疑为人们向医院贡献力量指明了方向。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很快一篇篇物资运送到湖汉地区的报道铺天盖地而来，国内同胞们纷纷通过各种渠道搜寻合乎规格的防护用品，甚至很多知名企业临时更改生产线，一大批医用口罩、防护服的生产线应运而生。国外的华人华侨和留学生们也将自己的生活费贡献出来四处搜罗防疫物资寻找各种途径寄回国内。 所有华夏儿女的心都因抗击疫情而拧成了一股绳。 和谐医院在收到捐赠的防护物资后，很快在医院的官网和微信公众号上公布了所收到的物品名称、规格、数量等，并向捐赠物资的川省人民表示了感激之情。同时还转发了郭安安关于此次防护物资从无到有再到丢失后寻回的整篇报道，对媒体、警方及物流方都表达了谢意。 这些物资虽然只能支撑几天时间，但也已经是雪中送炭，那些在别人困难时伸出援手的，都是过命之恩。 而魏楠那颗被丢件刺激到几乎要崩溃的小心心也随着和谐医院的公布而坚强地活了回来，他将和谐医院的反馈也及时向捐赠者们及时反馈回去，看到自己捐赠的钱和物被用到了最需要的地方，那些捐赠者们心中也满是自豪。 在和谐医院官宣收到物资后，郭安安心中那条紧绷的弦突然松懈下来，竟然有种莫名的疲惫感，前几天就算事情再多，在投入工作的时候，郭安安都觉得自己跟打了鸡血一样。 或许是帮助医院解决了小问题，也或许是终于体会到了自己在这次援汉过程中的价值，郭安安略略有点满足了。 就在她翻阅手机考虑今天去采访什么选题时，一个湖汉地区的号码打了过来。郭安安直接接了起来。 “喂，您好，请问是郭记者吗？”对方是一个低沉的男声，听起来非常苏，是郭安安喜欢的声音类型。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湖汉市委宣传部的苏辉，有件事想拜托您一下，不知道您今天有没有时间？”苏辉客气地说完，让郭安安一愣，除了应要求加入宣传群，她之前貌似没跟这边的宣传部打过交道。 第二十八章 下沉到社区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您请讲。”郭安安一听对方是是宣传部工作人员，立马来了精神。 “今天中午12点前，我们要完成现有‘四类人员’的集中收治和隔离工作，目前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希望您能去进行一次报道。”苏辉说完，又补充道：“郭记者，您对湖汉地区的所有报道我们都进行了拜读，可以说您所作的报道对于湖汉地区疫情防治工作都有一定的推动作用，所以我们也希望您能在今天这个关键节点也对此次收治工作进行一次全方位的报道。” “好的，非常感谢您的邀请。”郭安安向苏辉礼貌道谢，在鲁省时，郭安安经常能接到省委、市委宣传部的邀请，所以对此类采访邀请并不感到意外。 “我们这边准备了一些社会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您可以从中挑选部分进行采访。我稍后添加一下您的微信，把名单和联系方式发给您。”同意苏辉的好友请求后，名单很快发送过来，郭安安打开看了一下，里面罗列了很多不同社区的联系人及联系方式。 郭安安虽然接受了宣传部的邀请，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向黄清泉汇报一下，省得到时候两人信息不对称，造成误会。 虽然不确定黄清泉此刻在不在办公室，郭安安还是直接拨通了黄清泉的办公室电话，没想到仅响了两声，电话就接通了。 “安安，你好！”郭安安还没开口，黄总那边就已经叫出了她的名字，这种对电话号码的超级记忆力，让郭安安由衷佩服。 “黄总，您该不会是一直待在办公室吧，每次给您打电话您都在办公室！” 黄清泉哈哈一笑：“自打疫情这场战疫打响后，咱们媒体人就得24小时在岗！” “难怪我每次不管几点上传稿件，您总能马上看到呢！”郭安安的崇拜又升高一层。 “你不提这个，我还差点忘了说你，你不能总是熬到半夜，稿子稍微晚一点没什么，你在那边，先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士兵在前线打仗，老是熬夜身体可撑不住。” 郭安安嘿嘿一笑，她本来就是今日事今日毕的人，要把稿件拖到明天，她得失眠一晚上。 不过她没再接这茬，而是把湖汉市委宣传部邀请她去做报道的事跟黄清泉简单说了一下。 黄清泉沉吟一下，随后说道：“安安，听到这件事我非常为你自豪。我们作为外省媒体，能够被对方认可，说明你前期的宣传工作确实对湖汉地区产生了积极的意义。这一次进社区采访，能够近距离接触一线基层工作者，是一次跨越，也是一次考验。希望你能够继续发挥自己的水平。我相信你可以的！” 郭安安连连点头：“黄总，您放心，我一定不让您失望！我很幸运能够看到前线这么多无畏的人们，也一定让更多人看到他们身上的正能量的！” “你这丫头，我就知道让你去湖汉，绝对没问题！”黄清泉乐呵呵地打趣郭安安，这姑娘主意正，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郭安安笑眯眯地红了脸：“黄总，其实我来之前心里也怕，但是来了之后发现，有这么多人跟我并肩作战，我就放心了。！” “怕是可以理解的，怕了以后就知道给自己做好防护了，这样我才放心！不过我倒是看你勇敢的很，一个人还跑了那么多地方采访，不容易！尤其是昨天帮助找回物资的这一篇，虽然我否了你一次，但是你的后续工作做得非常棒，影响力也非常大！我们要的就是这种真干事、干成事的好文章！” 黄清泉一向看不上那些鹦鹉学舌的复读机，为了抢流量连自己的职业道德都可以抛弃，这种自媒体又有什么可信度？ 有了黄清泉的大力支持，郭安安也更有了底气。 既然接受了邀请，那就要马上行动起来。郭安安从名单中选出几个她留意过的社区，开始跟社区工作负责人联系。 这一次主要是关于“四类人员”收治的报道，她要做的是从自己亲眼看到的事实中找素材，让“隔离”在家的人们真切了解到社区工作者们的辛苦和不易，以及他们工作的意义。 所谓“四类人员”就是：确诊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患者；疑似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患者；无法明确排除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可能的发热患者；确诊患者的密切接触者。 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各区、街道的基层干部下沉到社区中，以社区网格为单元，将党员干部、网格员、社区民警、物业人员、志愿者集合为工作团队，分片包干，确保不落一户、不漏一人，这对于社区工作者而言，这个工作任务重、时间紧，是一项压力山大的艰巨任务。 也正因如此，郭安安对社区工作者们产生了浓厚的求知欲。 郭安安首先联系到离同仁宾馆不远的黄桥社区负责人李敏，这个社区也正是郭安安被那位很负责人的门卫“请”出去的社区。 “我们现在正在社区内排查，你提前先穿好防护服，戴好口罩和护目镜，尽量减少身体的暴露，到社区门口后，给我打电话，我让志愿者接你进来。”李敏那边听起来很忙，在对接好之后，便挂断电话重新投入了工作中。 郭安安本想直接带着自己的防护服到社区门口后再穿，但考虑到诸多因素，郭安安还是决定先在房间内把防护服穿好，免得在路上出现意外。一层层穿好后，郭安安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不过武装起来后，非常不便的一点就是太憋气了，而且浑身不透气。如果步行到社区，郭安安也不敢保证自己到社区门口时，还有没有力气去采访。 幸运的是门口恰好有一辆共享单车，郭安安用酒精将单车上下消了一遍毒，这才放心地骑上车往黄桥社区奔去。 即使有脚踏车帮忙，郭安安还是出了一身汗。 李敏安排的志愿者出门迎接时，郭安安刚把气喘匀。 “你就是郭记者吗？最近经常在新闻中看到你的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了！欢迎来社区工作一日游！” 这位志愿者名叫李娜，是一位大学生志愿者，放寒假回家后，就报名参加了社区志愿者，是个有想法也有勇气的大学生。 两人隔着口罩虽然看不到脸，但还是通过声音相互认识了，李娜拿出记号笔，在郭安安的防护服上写下“安安”二字，以保证在工作中能随时辨认出彼此。 “咱们快走吧，他们现在正在入户排查，今天的任务还是非常重的。”李娜说完，叫着郭安安就往社区里面走，走了几步，突然发现郭安安喘得厉害，于是又放慢了脚步。李娜二十出头正是体力旺盛的时候，郭安安自愧弗如。 走到1号楼前时，排查的队伍已经划分成了四组，因为李娜和郭安安过来得晚，便很自觉地归入了第四组。 每组派发了两个额温枪，主要用来入户测量住户的体温是否正常，另外几人有进行体温登记的，也有发放预防传单的，各司其职。 “其实，社区里的居民都不怎么喜欢我们入户，他们怕我们身上带病毒。”李娜在后面跟郭安安小声嘀咕。 “娜娜，快点跟上来，下面这栋楼你熟！”李敏把李娜叫到前面，每次进这栋楼，其他人都搞不定住在101户的老太太，偏偏李娜每次都能把她吃得死死的。 “好啦，敏哥，把额温枪给我，”李娜眯着眼冲郭安安笑笑，急忙跑到前面。 李敏脚步压慢，渐渐与郭安安保持平齐，“您今天过来做跟踪采访，辛苦了。这里情况比较复杂，过会您与居民保持距离，有问题我们来解决。” 郭安安点点头：“听说社区工作难做，我想来看看。” “是挺难的，不过也挺有趣，起码比隔离在家里有意思。”李敏笑笑，每次来新人，他都会这么说。 敲开101户的防盗门，李娜脆生生地喊了声“奶奶”，老太太拄着拐站在门口，从开了一条缝地门口伸出手腕，含糊不清地说着话，听说话的语气，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但是李娜也不恼，而是继续脆生生地跟老太太说着话，嘱咐她平时一定要好好吃饭，不要出门，絮絮叨叨的一大通，没想到原本有些烦躁的老太太在听到这些后，竟然连连点头，关门前还夸了李娜一句好孩子。 李娜把额温枪还给李敏，跟站在后面的郭安安说：“这位奶奶自己在家，也蛮孤单的，所以每次来我都会叮嘱她几句，她人其实还是很好的！就是偶尔脾气大了点。” 沿着楼梯一层一层的往上走，家里有人的听到社区工作者敲门，都配合地打开门测量体温。 但是爬到七楼时，工作进度显然被拖了下来。 李敏站在702门口敲了好一会，门内才传来不客气的回复：“敲什么敲！” “您好，我们是社区的，来给您测量一下体温。”李娜轻车熟路地答道。 “我体温正常，你们走吧，天天来查，谁知道你们身上带没带病毒的！”门内女人的声音很是尖锐。 第二十九章 她发烧了！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请您配合工作，我们是在给您测量一下体温的。”李娜声音中的甜味已经慢慢消失了。 防盗门内的门被拉开一条小缝，只见一个染着黄色短发、眼睛眯成一条缝的女人戴着口罩向外看，“你们快走吧，我体温一切正常，用不着你们量！” “那麻烦您把体温计拿过来我们看一眼好吗？”李敏也极有耐心地跟女人说。 “我，我自己看了就行，不用拿给你看！”女人说罢就把门嘭地一声关起来，又隔着门在房里咒骂道：“我家要是进来病毒了，肯定是你们给带进来的！我一定饶不了你们！” 李敏示意李娜带着郭安安离得稍微远一些，站在门口对房内的女人耐心地解释着：“我们量体温不会跟您有肢体接触的，只是对着您的太阳穴测一下而已，麻烦您把门开一下好吗，我们量完体温马上就走，不会耽误您的。” “那也不行，说不定你们身上先在就带着病毒，万一我把门打开你们把病毒给我传进来，我就完蛋了。” 李敏好说歹说，屋内的女人就是不可能松口，既不给开门，也不给看自己的体温计。李敏有些着急，如果这一户敲不开，其他的邻居也一定会有样学样，下一步的排查工作更难，更别提应查尽查了。 “刘女士，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现在我们挨个入户排查就是为了确保楼内所有住户的安全，如果出现疑似或确诊，我们也可以让您及时就医，如果因为您一个人，而导致整栋楼都处在不安全状态的话，那您不光是对自己不负责人，也是对整栋楼的邻居不负责任。”李敏一旦严肃起来，反倒有几分威严。 楼道内非常安静，其他的邻居听到声音，不少人在门口偷偷观望，听到方才的话后，心里突然都有些不自在——万一这户人家真的是讳疾忌医，那这栋楼上的住户岂不都危险了。 “我说楼下的，你就赶紧测了吧！”楼上也不知是哪家，冲着楼下喊了一声。 李敏又隔着门劝了一会，住在702的刘女士才不情不愿地把门打开。 “嘀嘀嘀！” 李敏手中的额温枪在测量过刘女士的体温后，突然响起来警报的声音。郭安安踮起脚尖，看到显示屏上正显示着37.4℃。 又测一次，刘女士的额温又变成了37.5℃。 “您上一次量体温是什么时候？”李敏拿着额温计的手不由一哆嗦，查了这么多天没查出问题，猛一出现体温偏高的，他还真有点惊慌。 “昨天测的……”刘女士听到高温报警，脸被吓得煞白。 李娜忙打开记录本，查看昨天的体温记录，“昨天下午两点半，36.8度，正常。” 刘女士刚刚还尖锐的声音瞬间带了哭腔：“我、我不会中招了吧……” “您先别急，没有做检测之前谁也不敢说结果。我问您几个问题，请您如实回答。”李敏刚才虽有一霎那的惊慌，但是很快又镇定下来。 “您最近身边的亲人或朋友有没有确诊患者？您与他们有无近距离接触？” 刘女士犹豫了一小会，弱弱地说：“我大哥五天前确诊了，我们最后一次接触是在一起吃年夜饭。” “那这几天您出门时有没有戴口罩？有没有与别人密切接触过？” “没有，我们全家吃完年夜饭，除了下楼买菜就没再出去过，我出门一直戴着口罩。”刘女士话语中透着小心。 李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早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感染了，生怕被检查出来后被带到医院。 “刘女士，您家里现在应该还有别人吧，能不能一块过来测一下体温？”李敏抓住她话里的全家，突然意识到，前几天他们家始终只有她自己来接受体温检测，其他人仿佛不存在一样。 “没……” “这位大姐，有病了去医院才能抱住性命，你要是这样一直拖着，谁也不敢保证再晚几天把你送去医院，还能不能把你救回来。现在承认的话，去了医院说不定好得会快一点。”刘女士话音未落，李娜就劈头盖脸连哄带吓。 “还有我老公和女儿，我老公感冒了，这两天不太舒服，就没过来接受检查。”刘女士总算不敢再隐瞒。 李敏气得压根直痒痒，他们每天从天不亮忙到凌晨，为的就是确保社区内居民的安全，结果现在倒好，竟然有人生病后还躲在家里不敢出声。 “那现在请您配合一下，让您丈夫和女儿过来测一下体温。” 刘女士总算不再豪横，把门轻轻掩上，去把家里那两个在床上躺了两天的大人小人都掺过来。 大人已经烧到了39度，小朋友虽然体温稍微低一点，但是明显也已经发烧。 “娜娜，让郭记者离得远一点。”李敏轻声示意李娜，李娜会心地点点头，示意郭安安往楼上走去。 郭安安当时手机还开着录像功能，在李娜的带领下，侧着身子往楼上走了几步，便停在了楼梯上。 “刘女士，我现在把您的情况给登记下来，请您手机保持畅通，过会我们会有专车过来接您和家人去医院接受检查，检查内容主要是咽拭子核酸检测、CT。请您和家人做好准备，从现在开始不要擅自离开家门。”李敏示意随同的社区民警在702房门贴好封条，以确保在专车到来之前，没有人踏出房门。 身后跟随的消毒人员马上将所有人身上喷一遍消毒液，所有人再用酒精洗手液把双手消完毒，才又前往下一家。 楼上的住户隔着房门早就听到了楼下有人发烧的消息，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李敏颇有些担忧的敲了敲801的门，果然，对方在问明何人之后，过了好一会才开门。几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粽子出现在门缝里，仅露出额头供李敏测温用。 测完后，住户马上把门关起来，突然又轻轻打开一条缝，一个男声问道：“领导，你们这么兴师动众地每家每户量体温，万一真的有人被感染了，身上的病毒被你们带上来怎么办？” 李敏示意消毒员走上前来，示意一下身后背的消毒液，“您放心，我们都随身带着消毒液，我们会非常小心，不把病毒带过来的，而且我们也会把你们楼道里面进行消毒。非常感谢您配合工作，如果有任何需要，或出现咳嗽发烧等症状，请及时拨打社区或物业的电话，我们会为您提供帮助。” 解释完以后，再往上排查时，就轻松了很多。 趁着往上走的空，郭安安便开始跟李娜闲聊，“像是702户的情况，等会会送到哪里？” “现在的政策要求是确诊的患者须实行集中收治。重症患者须送定点医院入院治疗，轻症患者无法全部进入定点医院治疗的，须征用其他医院或酒店作为临时治疗区，集中收治。对疑似患者须实行集中隔离。而且为了避免家族聚集性传染，这种情况也不能居家隔离。所以，将会根据他们的检测结果来区分收治场所。但愿他们不是感染了新冠。”李娜经过几天的耳濡目染，已经对这些术语滚瓜烂熟。 “你们之前遇到过这种发烧的情况吗？” “没有，这是第一例，是我们开始排查这座楼以来的第一例。”李敏接过话茬，他原本以为已经过了好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这座楼起码脱离了危险期，可谁料，还有“意外”在后面等着呢。 “听到额温计报警的那一刻，害怕吗？”郭安安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可是她就是想问。 “怕，当时吓得心跳都加速了。”李敏也不怕别人笑话，自己先哈哈笑起来，“不过我一想，她带着口罩，我也裹得严严实实的，肯定不会有问题的，所以就没那么怕了。再说，我们现在平时吃住在办公楼，不回家，也不怕传给家人。” “不回家？”郭安安不由自主睁大眼睛。 “没错，我们自打驻扎社区后，就没再回去了，其实也不是不敢回去，而是时间实在是太紧张了，白天忙着接听住户的电话，给他们登记体温，有个别楼目前是试行的通过电话、微信等方式报告，一旦有体温异常者向我们社区报告后，工作人员再上门检查。” “但是像现在查的这一户，一般是人员情况比较复杂的。查过的这几层你也发现了，大多数是独居的老人，还有一些是没有离汉的租户，人员的信息登记往往不全，所以为了确保真实和完整，我们就要一户户的上门测查体温。” …… 一路走，一路说，爬到最高层时，郭安安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大脑缺氧了，她扶着墙站了好一会，依然有种缺氧窒息的感觉，她恨不得立刻把防护服脱掉，把口罩摘掉，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可在她身边的社区工作者们又是测体温，又是登记，忙得不亦乐乎，压根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安安姐，你别急，慢慢地呼、慢慢地吸，一会就好了，我刚穿上防护服时，还不如你呢，爬到一半就快晕了！”李娜站在郭安安旁边，不停地鼓励着她。 第三十章 你的小可爱上线了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由于疫情期间不适合多人乘坐电梯，所以大家让李娜陪同郭安安乘电梯下楼，其他人边下楼边消毒。 走到7楼时，李敏又重点检查了一下702的封条，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放心地下楼，而后等负压救护车来接送702的三位住户。 郭安安下了楼，头上的汗依然不停往外冒，许久没有这样运动过，身体已经有些承受不了了。 没过多久，一辆负压救护车来到居民楼下，几位身着白色防护服的医生护士从车上跳下来，到楼上将三位住户带到救护车上，迅速离去。 社区工作者们再度将702的房门封好，又把楼道仔仔细细消了一遍毒，这项工作才算告一段落。对于郭安安来说，这已经完成了一项大工程，但是对李敏和同事们来说，他们当天的工作才只进行了一小部分。 亲眼看到他们工作，才知道在社区跟形形色色的居民打交道有多不容易。在很多人眼里，干得好了，那是社区干部应该做的，干得不好了，各种各样的投诉和咒骂能让一个坚强的大男人哭成泪人。 郭安安虽然很想继续看一看社区工作者们的生活，但是体力显然不允许，为了不留下来给他们添乱，郭安安还是选择了回宾馆，等休息好了，再来跟他们一起与居民们“斗智斗勇”。 不过，应郭安安的请求，李敏把郭安安拉进了黄桥社区工作者的志愿服务群，群里面有上级部门派来的干部，也有社区管委会、物业工作人员，还有很多是在病毒爆发后自动自发报名加入志愿队伍的大学生、退伍军人、普通市民……可以说汇聚了各行各业的爱心人士。 他们每个人都把社区安全当成自己肩上的任务，成为群中的一员后，郭安安都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又重了几分。 走出社区，郭安安来时骑的共享单车已经没了踪影，而她也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骑车。于是一个人硬撑着，慢慢蹭蹭往宾馆方向挪动，也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到宾馆门口。 几番手卫生后，郭安安总算在专用垃圾箱前小心翼翼脱掉了那层被汗湿透的防护服。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她不由打个寒噤。 在门口接受了消毒、检测后，郭安安又在宾馆入口处做完手卫生，才上楼回到宾馆。 宾馆里面还是冷嗖嗖的，郭安安在入门的非清洁区将外出衣物鞋子脱掉，直接进去清洗区，把衣服用消毒液浸泡起来，洗了个热水澡，郭安安的身子才暖和过来。 郭安安打开电暖风，背倚着床边坐在地毯上，用暖风来烘干头发，暖洋洋的感觉让郭安安一点一点陷入困意，没过几分钟，郭安安竟然就这样坐在地上睡着了。 直到被烤得发烫时，她才悠悠醒来，只觉得两条腿像是灌了铅，抬腿爬上床都觉得困难。 “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感冒！”郭安安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得一激灵，不管是感冒还是发烧，都是一件可怕的事，尤其是在湖汉。 她硬撑着爬起来，从箱子里摸出一盒生姜红糖，给自己冲了一杯，热热地灌了下去。头发还略微有些潮湿，她又用吹风机仔细吹干，而后裹着被子睡了起来。 睁开眼时，房间里已经乌黑一片，不过身上的乏意疏解了不少。 按亮枕边的手机，郭安安瞬间清醒——十几个未接来电，还有无数条未读信息。 未接来电中，毛丽的电话占了半壁江山。 郭安安想了想，从上到下开始挨个回电话。 “安安啊，你终于接电话了，你要把妈妈给吓死嘛！给你打了一下午电话都没人接，哎哟，真实太让人担心了。”毛丽一连打了好多个电话，急得恨不能马上坐飞机到湖汉来寻人，只可惜她现在还在隔离期。 “好啦，我没事的，只是稍微有点累，不小心睡着了。”郭安安的声音透着嘶哑，这声音连她自己都有点陌生。 “你的嗓子怎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郭安安嘴角微微翘起来，老妈每次一关心人，就像是要把人里里外外看个透，确定了没事才放心。 “妈，你放心吧，我没事的，就是刚睡醒，嗓子还没开好呢。”郭安安清清嗓子，声音总算慢慢恢复过来一些。 “那就好，那就好！南方湿冷，比不得北方屋子里有暖气，你在那边一定要多穿点，照顾好自己。” 又是一套絮絮叨叨的吃好穿好喝好睡好，郭安安耳朵里都听起茧子了。 “对了，我从日本买的那批口罩应该已经到海关了，我过会就让朋友给转国内比较靠谱的快递给寄过去。你的地址给妈妈发一下！”毛丽隔离在家，但是还是时刻关注着物流的动态，她甚至还跟几个好姐妹一起组建了海外代/购团，由海外的朋友代买防护物资，通过物流寄回来，而后送往湖汉，可谓是“曲线救汉”。 “妈，你直接寄到定点医院吧，我自己的防护物资还够用。现在需求量最大的是医院那边。” “可是……” “妈，难道你连我都不信嘛！我的防护服还有一箱子呢！”郭安安在毛丽那里说话向来说一不二，虽说动不动还会“耳提面命”，但总归是为了毛丽好。 “行行行，妈信你还不行嘛！”毛丽再一次妥协，谁让她生了这个毛娃娃呢！ 郭安安露出得意的笑，伸手将床头旁的开关打开，目光落在了电脑上——今天的采访稿还没写呢！ “妈，我先不跟你说了，你在家里好好隔离，该拍抖音拍抖音，该给朋友打电话打电话啊！先挂啦！” 郭安安将电话丢到一旁，将电脑拖到床上，开始码那篇社区基层干部入户排查“四类”人员的稿子，从干部下沉社区用心服务，到党员志愿者关键时刻冲在前，再到人员排查零遗漏，那些郭安安亲眼所见的事例，通过简洁的描述，跃动在屏幕上，最终形成了一篇通俗易懂又不失深意的报道。 本想直接上传至平台，但郭安安翻看了一会手机相册，还是决定把图片和视频一起配发，这样更又说服力。 于是，从大家分组进入小区居民楼，到挨家挨户敲门查体温，再到被拒绝被责骂，最后再到联系救护车将病人送走，整个过程清晰而明了，也让那些对社区工作者们的工作持有怀疑态度的人，能够直观感受到社区工作者的用心和艰辛。 全部处理好上传完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郭安安的肚子早就咕噜噜叫个不停了。 满打满算，郭安安一天只吃了一顿晚饭，中午穿着防护服，没有在外面吃，下午回来一直睡到晚上，也没有来得及吃。 房间里储备的，只有几盒香菇炖鸡面。 郭安安摸摸肚子，在床上默默蹲了一会：“吃还不吃？这不是个问题。” 天大地大，肚子最大。 吃饱喝足，又冲了一杯热热的生姜红糖水，郭安安感觉自己的武力值又回来了。 除了几个志愿者群，其他工作群并没有别的消息。郭安安心满意足地躺会床上，打算利用这难得的闲暇，刷刷小视频，放空一下自己。 “郭主任！你的小可爱上线啦！”在跟郭安安聊了几次之后，于珊珊总算卸下了自己羞涩的伪装，给郭安安表演自己自带BGM特效的招呼。 “小可爱，你好。” 于珊珊发来一个嘟嘟嘴的表情，她的郭主任就连打招呼都这么严肃。 “郭主任，你今天又去探险啦！” 郭安安听到于珊珊的用词，不由觉得好笑，不过倒是也蛮写实。 “是的，去社区了。” “哈哈，我看到你的那篇报道了，好厉害啊，去湖汉真好，每天都能有那么多的新鲜事！不像我，憋在家里快要长毛了！”于珊珊自打春节放假后，就一直呆在家里，每天最大的活动量就是在自家的小别墅里旅游观光。 “快珍惜吧，好多人想要天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都没有机会呢！”郭安安知道这个小丫头一定是又闲得无聊来找自己解闷了，也不拒人千里之外，索性跟她聊了起来。 “其实吧，我还挺想去湖汉的，可是我之前报名了，领导压根没搭理我。”于珊珊说起这个来，还满腹委屈，她一口咬定是于乐山从中作梗，把自己要去湖北做前线记者的美梦给打破了，为此于乐山还专门下厨做了好几顿美食来挽回小公主的心。 不过，于珊珊自己心里也清楚，于乐山根本就没从里面说话，她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数的，只不过年轻人，看多了超人和漫威，难免会有英雄气概作祟。 为了让自己能尽快提升能力，于珊珊把郭安安的每篇报道都从头到尾啃了一遍，尤其抵达湖汉后发表的那些，几乎能从头到尾背诵下来。 但是没有老师指点，她只学到了形，没有领会到魂。 所以在她的好爸爸的帮助下，黄总决定，让于珊珊接手新媒体板块的视频发布业务，部分视频相关的内容，可与郭安安直接沟通。 于珊珊本来以为这件事黄清泉已经告知了郭安安，所以大着胆子就来勾搭郭安安了，没成想，郭安安依旧是那个冰山美人。 第三十一章 时代的一粒灰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嘿嘿，郭主任，你今天拍摄的那个拒绝社区工作者测量体温的视频能不能把原片发给我呀，我虽说接手了新媒体，但是还没有个能拿的出手的作品，所以……” 于珊珊小小的卖了个萌，还没等她想好下一句要怎么接，郭安安就已经把视频给发了过来。 这也太干脆了吧…… 能不能再多一点寒暄…… 于珊珊本来还想再对郭安安吐几句土味情话来着，结果，完全不给机会。 但是，于珊珊并不是个擅长放弃的人，所以她选择了继续跟郭安安聊下去：“看手机看得我眼睛疼。” “那你还看。” “因为我想透过手机看到你。” 于珊珊被自己甜到了，郭安安微微一笑，把软件切换到了抖音小视频上。 睡了一个下午的结果就是，晚上变得无比精神，越想睡就越睡不着。郭安安把所有能玩的软件都开了个遍，然后重新回到了小视频软件，不动脑子的时候，时间过得最快。 翻过几个模仿搞笑视频，郭安安竟然在视频上看到了今天在黄桥小区看到的那位702住户。 视频配乐非常严肃，紧密的旋律把人的心迅速勾了起来 “大妈拒绝配合体温检查，与社区工作人员争执后，被测出发烧！随后，工作人员发现其家中其余两位家庭成员体温明显偏高！目前三人已送往医院检测。” 片段中间，还特意放出了那位刘女士隔着门骂人的场景，随后，露脸的部分虽然被打码，但还是被当地的一些网友认出。无论是点赞还是评论量，都远远超出其他视频。 郭安安一看左下角，果然是鲁报的官方账号，看来这个账号刚交到于珊珊手里就做出了一条爆款，以后于珊珊在这方面也算是能立得住脚了。 点开评论，郭安安一条条地往下看，越看越沉重，评论中的说法明显呈两极分化。 有一部分人为社区工作者鸣不平： “我身边那些从事社区工作的朋友，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不光要填各种体温统计表，还要接听居民的电话，满足各种奇葩诉求，特别不容易！” “我是一名志愿者，说实话，看到这条视频，我流泪了，我之前遇到过比这位大妈还恶劣的人……” “传说中的恶有恶报，发烧不上报就算了，竟然还隐瞒家里的其他成员，活该！” 但是也有很多人对刘女士们的遭遇表示同情： “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家里死扛着，幸好刘女士被发现得早……” “其实她真的是怕病毒传到家里来，我也怕，最近我们小区也搞入户排查，挨家挨户敲门，每次他们走了以后，我都要用酒精把门擦一遍，外面的人那么杂，万一真有一个携带病毒的，不就危险了！” 当然其中也不乏杠精体质的。 “这个人家里一看就很穷，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生病了还在家里硬抗的。” 下面的评论列了长长一条，大都是在给他科普当前国家对感染人员实行免费医疗救治的政策。放眼全球，还没有哪个国家像中国一样，把人民的生命放在自己的心尖尖上，哪怕国家自己贴钱救人、哪怕国家经济暂时停滞！ 郭安安不由想起一位作家说过的话，她说：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 这句话说得特别对。没错，当病魔落到个人身上时，那就是能把人压垮的五指山。 但是，在个人背后，却立着千百万个人！ 就在当下，这座山遇到了能移走它的愚公，那就是中国，是中国政府、中国医疗队员、中国千千万万共同战疫的人！ 有了他们，“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没有一个春天不会来临”。 第十一天 “2月3日，星期一，来到疫区的第十一天。本以为来湖汉一月有余，翻看日历才发现只有十余天。外界的情况比最混乱时已经好了无数倍，但每天还是有源源不断被确诊的病人。火神山医院落成，从今天起收治确诊病人，定点医院的压力将会减轻许多。”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关于“四类人员”集中收治隔离的报道，从央媒到地方媒体都有所报道，综合所有的报道内容，郭安安所写的虽算不得顶尖，但在业界还是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单是就鲁省范围而言，传播范围还是比较广泛的，对于郭安安来说，这也就够了。 昨天在脱防护服时，被凉风吹了一下，郭安安本以为要感冒，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却啥事没有，精神抖擞地开启了新的一天。 “郭老师，您好，我是寿城融媒体中心的，昨天我们寿城一对夫妇自发捐赠15吨新鲜蔬菜，并自行驾驶货车前往湖汉，今天上午应该就能到达湖汉地区了，不知您有没有时间，采访一下他们？” 黄清泉半夜已经跟郭安安提过这件事，所以接到寿城融媒体中心的电话早在意料之中。 寿城融媒体中心是鲁报在扩张县域版图时设立的，当地的很多新闻能够及时上传下达，也多亏了县域融媒体中心。所以兄弟单位的请求，郭安安不容推辞。 “我把他们的微信号和电话号码发给您了，您直接跟他们沟通就可以。”对方又交代了几句，这才放心的挂断电话。自打鲁报派驻记者去到湖汉后，不光鲁报的影响力上去了，他们在当地进行宣传推广时，脸上也光彩了不少，尤其是对那些曾经对鲁报持有怀疑态度的人，郭安安的表现简直就是当面打脸，总之鲁报从上到下跟人沟通时，都透着一股爽/劲！ 郭安安跟同事问明他们出发的时间，又专门查过地图，除去路上排查和休息的时间，大致估算出他们十点左右即可抵达湖汉市区，为了不影响他们集中精力开车，郭安安先仔细研究了一下他们的资料，在九点半左右时，才拨通了他们的电话。 开车来的男主人，名叫赵汉庭，是寿城当地的菜农，家里种了包括黄瓜、西红柿、青椒、茄子等在内的十余个品种蔬菜。在前年的大水中，他家的大棚被冲垮，一年的血汗就打了水漂。今年刚缓过劲来，一听湖汉人民吃不上蔬菜，二话没说，带着妻子王翠翠连夜就奔去了大棚里。 将菜装上车后，两个人商量了一下，也没再雇司机，而是直接拉着满车蔬菜就直奔湖汉而来。 赵汉庭是老司机了，曾经也天南地北地跑大货车，没少往湖汉地区运蔬菜，所以这一趟也算是轻车熟路。中途，赵汉庭开车开累了，王翠翠便直接顶上去，别看王翠翠是个女人，干起活来却比男人还要卖力，当然开起车来也是飒爽地很。 接到郭安安的电话时，赵汉庭正在通过最后的高速关卡。王翠翠头脑清晰地告诉郭安安两人的定位，以及到达联络地点的时间。 郭安安计算一下他们抵达的时间，如果自己现在出门，应该可以在他们之前先到。 “也不知道他们带防护服了没，长途跋涉到这里，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同胞才行。”郭安安重新背上自己的战“包”，往里面塞了两件防护服，还放了几个口罩。其实郭安安箱子里库存的防护服和口罩也剩余不多了，但是她还是想为赵汉庭夫妇提供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毕竟他们在这种关键时期挺身而出，已经非常不容易，总不能让英雄流汗又流泪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身边。 把自己全副武装后，郭安安开始往他们所联系的接收点走去。 所谓接收点，其实也是为了应对突然增加的蔬菜等物资供应，是一个临时的地点，在这里，有志愿者专门帮忙卸货、分装，同时对运来的货物登记后，分发给有需求的部门、企业和个人。不过，为了不引发乱抢浪费等情况，绝大多数捐赠者会直接要求捐赠给定点医院、公安民警、基层社区服务中心等企业和单位，以确保他们后厨的蔬菜供应，而剩余的物品，则可以以低价走上超市的货架，供缺货的市民们进行挑选。 上午十点多一点，赵汉庭夫妇风尘仆仆的驾车来到接收点。 郭安安一看到赵汉庭那高大却拘谨的模样，立马就认出了这个带着些腼腆的山东大汉，而王翠翠此刻正在指挥志愿者们卸下车上的蔬菜。 “赵大哥，您和嫂子都辛苦了。这是我为你们俩准备的防护服和口罩，希望您在湖汉保护好自己。” 赵汉庭接过物品，扭头看一眼王翠翠，于是又还回去一件：“这种东西不好买，你还是先留着自己用吧，只用给我老婆留一件就可以了。” 说罢，急忙招呼王翠翠过来：“翠翠，你过来，先把这衣服穿上。” 郭安安执意要把两件防护服都送给赵汉庭，赵汉庭推辞不下，只好接了。 两个人虽然已经经过了全身消毒，可是之前听说了很多关于病毒的消息，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请您确认一下这个单子上的物品名和数量对不对。”站点负责人将清单放在桌子上。 赵汉庭仔细看完，“没错就是这些。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三十二章 我们支持上架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赵师傅，您但说无妨。” 赵汉庭搓搓有些拘促的手：“我们运来的这一车蔬菜，只是捐赠的一小部分，我们想把其中一部分直接捐赠给医院、公安等单位，剩下的菜我们也不想让它们就在冷库里放着，如果附近有超市，能不能直接供给超市？” 站点负责人有些为难：“实不相瞒，为了不让大家捐赠的菜在后厨里堆积变质，也是为了让市民们对咱们的蔬菜供应放心，之前我们就把贵省捐赠的蔬菜供给超市，上架销售。可是，当这件事被爆出后，全国的网民都在质疑我们从中牟利，说实话，我们现在也不知道送到超市去是对还是错了。” 对于这件事，郭安安倒是有所耳闻。 自打全国知道湖汉地区缺蔬菜后，从江西到云南再到东三省，菜农们把自己家里种的蔬菜及时采摘后，几十吨几十吨地往湖汉地区捐。可后来，却突然爆出了菜农们捐赠给湖汉地区的蔬菜被搬上超市货架的消息，这让那些为湖汉人民操碎了心的网友大呼不值。 有些网友甚至直接在后面留言：“我们捐赠蔬菜不是让你们中饱私囊的，而是要送给那些真正需要的人的！请停止这种伤害菜农感情的行为！” 也有很多人对买菜所得产生了质疑，也有一些人从中询问，是否存在不透明的暗箱操作。 种种猜疑，让湖汉地区接收各地捐赠的相关负责人风声鹤唳——他们明明出了力气花了心思，却被安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他们心里委屈又害怕。 “大家的呼声我们都有注意，但是我们也不得不从全盘的角度来考虑，但是所有送到商超的捐赠蔬菜销售都严格实行了专帐管理，销售收入集中上缴市财政，列为防疫资金使用。他们都没用经过求证，就直接说我们从中牟利，我们真的太难过了。” 赵汉庭身为菜农，他知道菜农们心中最担心的事，那就是——新鲜蔬菜易腐烂、不利存放，必须尽快进厨房、上餐桌。如今全国各地捐赠的新鲜蔬菜加起来少说也有千百吨，如果不尽快送达市民手中，这对于菜农来说才是一种巨大的浪费。 “我相信你们，我也支持你们把这些蔬菜放在超市里面进行销售，我们辛辛苦苦种菜买菜为的啥？为的不就是所有人的桌子上都能吃到我们种出来的新鲜蔬菜！我们最怕的是啥？最怕的就是菜没得卖，都烂在地里、烂在仓库里，而好多人还连青菜叶都吃不到！”王翠翠个头虽不高，声音却洪亮，她走过来，站到赵汉庭旁边，义正言辞地说道。 站点负责人听完，感激地连声道谢。 而郭安安也丝毫没闲着，她很幸运地将王翠翠的话给录了下来。劳动人民的口中，没有多少高大上又才华横溢的话，但是贵在真诚和朴实，这年头，很多人追求阳春白雪，却忘了下里巴人才是最接地气受众最广的。 等卸完所有的蔬菜，郭安安趁着赵汉庭和王翠翠休息的空当，又凑上去聊了起来。 “赵哥，翠姐，这一路开车过来实在是辛苦了！你们怎么想着开一千多公里，自己开车把菜运到湖汉来的？” 赵汉庭看一眼王翠翠，有点不好意思：“多亏了俺家这口子，一听新闻里说湖汉人没有菜吃了，俺俩都不用商量，就直接跑大棚里去了。” “俺家老赵就是脸皮薄，他不好意思说我说。其实，前两年寿城发大水，把我家的大棚都给冲垮了，那可是我俩投入了这些年所有的积蓄，还跟银行贷了款才建起来的，说没就没了！当时我俩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是多亏有好心人的捐助，帮我们重新拾回信心。我记得特别清楚，有个湖汉人给老赵打电话，说他这边可以给提供低价高质的钢结构大棚，还亲自安排车给我们送了过去。这份恩情，我们一辈子都记得！” 王翠翠说到动情处，一双眼眶红彤彤的，“我们都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人家在我们困难时，拉了我们一把，现在湖汉到了困难的时候，也是我们回报他们的时候了！” 郭安安对夫妇二人肃然起敬。 赵汉庭又补充道：“其实，撇开这份恩情不谈，如果我们看到其他地方也没了蔬菜可吃，我们还是会把自己最好的蔬菜捐出来，因为我们都是一家人，都是一个大家庭。” 王翠翠在旁练练点头。 越是在困难的时候，越能看出一个人的真心，这一场疫情，则让湖汉人看到了全国人民的真心。 网上曾盛传“热干面，加油！”的漫画，武汉病了，但他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在病房外关注着他，支持着他，保护着他！ 短暂的休息过后，赵汉庭和王翠翠向郭安安告别，他们还要开车返回自己的老家，如果有机会，或许还能再送一车蔬菜过来，如果没有机会，那就在家里安心隔离十四天。 郭安安目送二人离去，她本来想为他们提供一顿热乎乎的盒饭，可是鉴于现在的情况，他们还是婉拒了郭安安的好意。 “我们来之前都备好了干粮，光煎饼就带了几斤呢！我们没钱，能捐的就这一身力气了！” 正是这一句话，瞬间打开了郭安安的思路。她又在蔬菜接收点与负责人聊了一会，才知道，就连这小小的接收点，都是要24小时值守的，有时大半夜来了捐菜车辆，他们也要组织志愿者帮忙卸车，按照他们的话说，就是：人家大老远来了，总不能让他们干等我们上班时间再处理。 过了一会，又有几辆来自不同省份的车辆驶入，也都是自发前来捐赠蔬菜的。 郭安安内心很是感慨，菜农们平时卖菜为生，在这种关键时候，宁可自己搭上力气、搭上油费路费，也要来支援湖汉，这是一种多么可敬的奉献精神！ 回到宾馆，郭安安又专门拨通了相关部门的电话，专门就“捐赠蔬菜被卖”的质疑进行询问，对方没有丝毫推诿，而是正面认真地回应着郭安安的问题：外地捐赠湖汉的蔬菜，主要保障供应、平抑菜价、丰富市民“菜蓝子”。根据疫情防控职责分工，部分捐赠蔬菜在定点商超进行销售，销售收入将专款专用、列为防疫资金使用。 这些答复与郭安安在蔬菜接收点处所了解到的一致，也更有可信度。 于是，在郭安安关于鲁汉两家亲的最新报道中，不仅大力宣传了菜农驱车一千公里为疫区捐菜的好人好事，还正面回应了引发网友热议的舆情问题，在得到正面回应后，网上关于“卖菜”的质疑终于沉冤昭雪。 网友的转变也直接提现在了最新的留言上，那些谩骂声音终于渐渐安静下来，曾经被带节奏的一群人也开始认真反思——在这种鱼龙混杂的网络环境中，保持理性客观思考，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郭安安不停翻看着网友们的评论，身为“战地记者”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面对未知，人们总会脑补各种各样的场景来渲染那些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期间偶尔有别具用心的人用煽动性、鼓动性的话语来稍加刺激，便会有一群人随声附和，久而久之形成声势，从而影响更多的人。而记者手中的笔，就是打碎那些谣言最有力的武器。 只有把真相摆在人们面前，让人有痒有痛有悔恨，才会让人学会在反思中变得理性而正直。 晚上，例行跟何笑和毛丽视频聊天后，郭安安又开始临睡前的最后一刷，这一天的热点着实不少：飒爽英姿的军医已经接手火神山医院，而后收治了第一批患者。一系列报道中，照片里那些身姿笔挺、制服惹眼的军医无疑又俘获了大批帅哥美女的小红心。 安静了一整天的于珊珊在郭安安爬床之后，又觍着脸来“撩小姐姐”了。这一次她直接简单粗暴地发了一条自编自导自演的小视频，在左上角和右下角还在闪着她的账号ID。 郭安安瞅了一眼视频封面，是一只黑色大熊的形象，这是日本一个非常著名的吉祥物，名叫熊本熊，看起来非常呆萌。 受了封面的诱惑，郭安安不由自主点开了视频：“送给你小心心,送你花一朵,你在我生命中,太多的感动,你是我的天使,一路指引我……” 于珊珊扮作的人偶形象在镜头前，又是伸胳膊伸腿的跳舞，又是比划小心心，最后竟然还打出字幕：致敬抗疫前线记者郭安安！ 郭安安看完一脸黑线，这把自己烘托得也稍微有那么点伟大了吧…… “郭主任，在线求夸夸！”于珊珊无疑对这个视频非常满意，毕竟一经发出，就收获了超高的点赞和评论，虽然大多数人都在羡慕背景中那豪华的装修，但于珊珊四舍五入也就当做是对视频的认可了。 “珊珊同学，黄总让你负责新媒体，真的是慧眼识珠！”郭安安又忍不住看一遍她深情的表演，看得出来，她确实是用心了。 于珊珊开心地一蹦三尺高，转着圈地在客厅里独舞：“我就说嘛，我就是做新闻的那块料！” “闺女，你又出好稿子啦？那是不是该考虑接手咱家公司啦？” 第三十三章 好想念大馒头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一直盼着闺女承父业的于乐山眼巴巴地望着闺女，却换来一个否定的摇头。 女大不由爹，那就先由着她折腾两年吧，于乐山带着满腹委屈，撅着嘴跑去卧室找夫人给安慰了。 不过于珊珊明显没了刚才那股轻松劲，她知道自己终究要去继承老爹给她打下的江山。 “郭主任，我可以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可以啊，你说。” “怎么样才能变得像您一样优秀？”于珊珊虽然一直不想接老爸的话茬，但自打去年以来，于乐山竟然显出了些许老态，这让于珊珊有些于心不忍，但她仍然想在转行之前，能写出一篇能拿的出手的作品，起码算是她当记者的留念。 “其实我认为，你作为一名入门记者，已经进步很大了。而且你是专业出身，水平素养比非专业出身要高出很多。”郭安安想了想，又发过来一段话：“如果你是抱着在这个行业里出人头地的想法来的，那就去选择最热门、最容易出爆款文章的门类去努力；如果你是想实现自己的职业理想，那就扑下身子，踏踏实实去真采访，去找出让你眼前一亮的故事。” “可是这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故事怎么找？” “你仔细回想一下，之前看到的那些让你印象深刻的报道，它们都有什么特点？” 于珊珊仔细想了想，肯定的答道：“标题好，能让人不由自主的点进去。” “没错，题好文一半。但这个题好，还是建立在内容上的。”郭安安在给人传授经验方面就从来没保留过，她总是把自己从业以来的经验尽数告知别人，但是对别人有没有帮助，她是不敢保证的，毕竟每个人的学习领悟能力有限。 “要想把内容做好，第一要看选题，这类之前你都经过专责培训，我就不多说了。第二，选题确定后，去找亮点，做新闻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写好新闻故事，而这个亮点就是一个突破口，也就是说先找到一个切入点，以点带面，举一反三，如果你觉得不太懂，就去搜索一下针尖理论，一根针之所以能轻易地穿透物品，就是因为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锋利的针尖上，这个亮点就是新闻选题的针尖。第三，用合适的表达方式来把亮点转化为生动的新闻故事，那些让人读起来流畅而没有距离感的语言，往往最能吸引读者，你可以想想小时候读过的格林童话，那里面的语言简洁、直白，这种方法应用在新闻写作中，也是非常有用的。” 于珊珊仔细读完郭安安发过来的话，上面的每句话她都懂，但是应用在实战中，却不知道要怎么操作。不过她是个听话的好学生，马上就翻出书架上的童话书，摆到自己床头。 “但是我还是不太懂，亮点要怎么找？” 郭安安挠挠头发，学生太好学了，着实也比较费头发：“打个比方吧，有一位伐木工，每天到森林里伐木，伐得速度又快、质量又高，是伐木界的劳模。你觉得这类算是新闻吗？” “这不是他的本职工作嘛！” “没错，但是如果有一天，他突然放弃了这份工资很高的工作，跑去山上种树苗了，还把一座光秃秃的山变成了座绿山。这类算是新闻吗？” “算！”于珊珊斩钉截铁。 “伐木工伐木，是份内工作，但伐木工不伐木了，这其中就有亮点可以挖了。”郭安安说完，感觉自己已经点得足够明白了。 于珊珊盯着郭安安发过来的话，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我懂了！” 郭安安总算长吁一口气，起码的话没有白说。 至于于珊珊，她捧着本格林童话，看了一夜，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入行大半年，她总算能摸到门槛了。 第十二天 “2月4日，星期二，来到疫区的第十二天。市内最大的体育馆被改建为‘方舱医院’，终于可以缓解患者和医院的入院压力了。在湖汉的日子像是被按了加速键，每天不知不觉就又到了第二天，能健健康康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真是一种幸福。”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郭安安又一次在闹钟响之前醒来，明明睡眠时间还不足六个小时，但大脑到了时间就开始自动开机。郭安安总感觉心中似乎有一根弦被绷得紧紧的，紧到偶尔会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 最近几天，援汉英雄群里除了彭伟的日常提醒和临时通知外，几乎很少有医护人员在里面主动发声，与最初时的相互加油打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七点刚过，彭伟又往群里发送了新版新型冠状病毒诊疗方案的PDF文件，疫情防控小组的专家们一直在根据病情发展情况来调整诊疗方案和护理方案，每当有了更新，彭伟便会及时传到微信群，供医护人员们内部传阅。 “郭主任，今天队里这几位队员休息，你可以找时间对他们进行采访。”彭伟给郭安安发来几个看起来比较熟悉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好的，谢谢彭院长。”郭安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两天没对同队医护人员进行采访了，这个频率确实低了一些。 “我应该谢你，因为你的报道，好多问题已经开始解决了，之前困扰我的一些问题也都有了好的解决办法，太感谢了！”彭伟真心实意道谢，他刚来时那些担心和顾虑也渐渐有所缓解。 名单中给出了五位成员的信息，彭伟的意思很明确，至少也让自己的队员们在公众面前露露脸。难为他们抛家舍业每天跟确诊病人们打交道，其他队医生有的荣誉，彭伟也想给自己的队员争取。 郭安安早就添加过所有队员的微信，对他们的名字也早就烂熟于心，只不过暂时还有好多人名字和脸不能对上号。 “陈小平，前几天采访的那位钢铁直男？”郭安安想起他那耿直的话语，就忍不住想笑。 郭安安按名单顺序点开医护人员的名字，第一件事，先去看看他们的朋友圈。 很多人当初都是瞒着自己的家人报名来前线，虽说家人们最初时也有不同意的，但是面对国家大义，他们选择了支持和相信，所以这些医护人员也不想让家人担心，往往只在朋友圈内报喜不报忧。 女护士的朋友圈大多设置了一个月可见或三天可见，大多数人除了每天报个平安，甚至连湖汉两个字都没有提起，生怕父母看到后心里难过。 陈小平的朋友圈却显得跟旁人与众不同，一首首打油诗给紧张的救援团队增添了一抹与众不同的生机。 “庚子鼠年闹新冠，守在洞中度新春。一朝病毒败阵跑，拖个鸡蛋回洞啃。”配图是一个好想吃荷包蛋的表情。 如果单纯看他的发圈文字，压根看不出这是一位正在湖汉前线治病救人的医生，这心态，也真是绝了。 挨个给这五位医护人员发送采访邀请后，郭安安便开始等待他们的回信。大概是好不容易休息一天，都在尽力补觉，郭安安等了好久都没有动静。 半小时后，郭安安终于收到了第一条回复，竟然又是陈小平，上一次秒加好友的也是他。 “小美女，不是前几天刚采访过嘛，怎么又采访一遍？”陈小平对上一篇稿子非常满意，他压根没想到，自己写得跟柴火一样干枯的内容，到了郭安安手里就跟有魔力一样，吸引着他一口气读到底，虽然都是他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他却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打那以后，不管他从医院回来再累再辛苦，只要有郭安安的报道，他立马静下心来仔细阅读，真的难以想象，一个小姑娘体内竟然有这么强大的能量，让他既佩服又羡慕，所以每次下夜班回来，他总希望能够再次在宾馆门口遇到郭安安，哪怕只是有机会说声嗨，他也就满足了，只可惜再也没遇到过。 “现在这不是了解到你这边有了最新的进展，所以又来跟你约稿啦！”郭安安初步了解了陈小平的逗比属性，说话也就没了那些严肃的味道。 “您只要一声令下，我们所有的稿子任由支配！不过嘛，现在的问题就是，没有存稿呀！” 郭安安一脸黑线，那个耿直人设又回来了吗？ 不过陈小平一向是乐天派，他一个语音电话就给郭安安打了过来，“美女记者，你想要什么方面的内容？只要你要，只要我有，肯定不会隐瞒的。” 郭安安打开一旁的录音笔，瞬间进入工作状态。 “来到湖汉第十二天了，你有什么感受吗？” “感受啊，我想想，感受就是我好想念家乡的大馒头，还有水饺，还有……”陈小平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从小吃馒头长大，在这里吃了十来天米饭，总觉得吃不饱。 郭安安挺他絮叨着那些想吃的美食，光听都听饿了，难怪陈小平的朋友圈都是很多跟吃有关的打油诗，一说起来满嘴都是好吃的的人，也真难为他坚持吃了这么久的盒饭。 “小美女，你写的时候一定要夸夸咱们鲁省的大馒头，是真香，我觉得等疫情结束回家，我能一顿吃八个！” 第三十四章 红了！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要是房间里面有厨房，我自己都能做出一桌满汉全席来。”陈小平说这话不算是吹牛，他从小下厨，上大学时还专门报了厨艺班，考出了厨师证。 没来湖汉之前，平时每周只上一次夜班，夜班结束后都能休息一两天，他除了跟朋友出去爬山，就是在厨房里折腾。 “等回去了，要是有机会，你可以尝尝我的手艺，不是我吹，吃过我饭的人没有一个不夸的！” 郭安安笑着答应了，原本还以为今天会听到很多在病房里很辛苦的话，没想到这反倒成了她今日份欢乐的源泉。 “我的嘴可是很挑的，到时候说不定还要给你来场点评呢。” “哈哈哈，我早就看过你的美食专栏了，就盼着有机会请你吃上一次呢！”郭小平在宾馆搜索郭安安的报道，几乎把她入行以后所写的，能在网上看到的文章全都读了个遍。 这七年的时间里，郭安安做过民生、社会报道，也做过行业记者，甚至还专门策划了寻找舌尖上的鲁味专栏，几乎尝遍了本省的美食，对于吃也很有一套自己的见解。 “咱们一个会做，一个会吃，真的是绝佳搭档了！”陈小平一颗想做菜的心被憋了好多天，早就蠢蠢欲动了，只可惜条件不允许…… 两个小吃货打开了话匣子，聊了好一会关于鲁菜的话题后，郭安安终于把话题拉回了今天的主题：“等回去我们慢慢交流这些，今天咱们还是先聊聊你的主业吧。” 陈小平哈哈一笑：“没问题，不过先说好，你以后可一定得去尝我的菜，我都记到小本本上了。” 不想当厨师的打油诗人不是好医生，郭安安欣然答应。 一旦回到主业上，不管陈小平再怎样乐观，也掩不住话题的沉重。 “说实话，我每次进隔离病房之前，都觉得自己是在闯关，按了开始键，就只能一直往前冲。那些重症病人都面临着呼吸困难的问题，听他们说话都会很费劲。我主管的一位老大爷，好几次都跟我说：‘算了，别给我治了，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是给国家省点钱吧！’有好几次，他都想偷偷扯掉输液管，幸好被我们及时发现。我很庆幸自己能遇到这样的病人，所以更想尽自己的全力把他们医治好。” “当然也有很难过的时候，刚进病房没几天，我曾经四小时送走了四个病人，病情恶化得特别快，把所有的措施都用上，也根本救不回来，那个时候实在太痛苦了。我还见过一位病人，明明情况已经好转，可第二天再去时，人已经没了……” 陈小平尽力用最平静的语气来叙述这些事，可郭安安还是感觉一阵心酸，可以想象在看到一个个病人抢救无效时，这些医护人员是多么的绝望和无力，他们在病房内承受了太多平常人不能想象的压力！ 郭安安本想安慰几句，话到嘴边，却总觉得干瘪，索性举着手机，静静听陈小平继续讲下去。 “现在我身边好多同事都开始常备安眠药了，到了夜里都睡不着！护士们平时是4个小时一班，大夫6个小时一班，5组人轮流往下推，平时作息时间是完全打乱的，他们很多时候明明很困，却睡不着。虽然我在很累的时候倒头就能睡着，不过也睡不踏实，经常睡着睡着突然醒来，就怕睡过头！” 为了方便郭安安写采访稿，陈小平把自己所见所想全都说了一遍，不过那些更吓人的细节他都没提，就怕郭安安听完做噩梦。 “怎么样，小美女，我说的这些够成稿了吗？” “够够够，你们的工作真的太容易了，穿着厚厚的防护服，中途不能喝水吃饭上厕所，还要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你们真的辛苦了！”郭安安听得很动容，她特别希望有机会能够亲身到病房中看一眼，但是今早与彭伟商量时，却被彭伟给拒绝了，现在医院里面形势依然严峻，还不适合非专业人士入内，再说现在郭安安都快成队里的红人了，都是他们要保护的心尖尖。郭安安心里有一丢丢的小遗憾，但还是痛快的接受了安排。 采访完陈小平，剩余四人也陆续回复了信息。 略带文艺气质的张晓旭直接把自己写的日记给郭安安发了过来，里面详细记录了她的心路历程，感情非常细腻。 已为人母的安红给郭安安提供了一小段她与孩子视频时的录像，三岁的小女孩还不明白自己的妈妈怎么突然这么长时间不回家，看到屏幕中的妈妈，抓住手机便是一顿狂亲。 四十多岁的陈克强，孩子今年高考，此刻正在家里安心复习，在得知陈克强要去支援前线的消息后，孩子当时没有说话，但在陈克强离家之前，却收到了孩子亲笔写的一封信。孩子在信中表达了对陈克强的支持，一向对自己未来没有规划的孩子也终于立志报考医科大学，这是陈克强之前从没想到过的。他把这封信拍照发给郭安安，借此机会，也给孩子回了信。 年轻的小护士王琳原本是个爱漂亮的小姑娘，在来湖汉之前，为了节省时间、减少病毒污染，专门剪了短发。到这里以后，每天戴口罩时间过长，结果脸上勒出了一圈勒痕。王琳把自己来之前和现在的照片发给郭安安，前后强烈的对比让郭安安直接泪目。 采访结束时，郭安安心中像是装了满满的石头，沉重又感动。吃过午饭，她没有休息，直接打开电脑便开始写稿子。每写完一篇，她都会仔细校对两三遍，然后上传到后台，再继续下一篇。 从电脑前抬起眼时，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暗了。 郭安安合上电脑，静静地在黑暗坐了好久。 她的眼前不停浮现出王琳那张被口罩勒出深深痕迹的脸，虽然没有了原本的精致妆容，那双明亮的眼睛却依旧闪耀着光芒，整个人却变得更美了，那是勇敢者的俊美，也是女战士的飒美。 “为了抗疫，她们都付出了太多，舍弃美貌、远离家庭，甚至还要直面死神的抢人……”郭安安突然感觉，相比于她们所经受的一切，自己在职场遭遇一丁点小挫折又怕什么？感情路上遇到一次小的改变又怕什么？这都是人生必须走的路，正是有这些经历，人生才完满啊！ “啪！” 郭安安按亮桌上的台灯，陆续打开房间内的顶灯和灯带，整个屋子瞬间亮堂起来。 她起身，打开门取来放在门口小台案上的晚餐。已经放了好一会，这会吃起来还微微有些温热。 郭安安把所有的菜和米饭扫进肚子里，这是她来到湖汉后，吃得最多的一次了，她需要营养，需要保护好自己，才能像个战士一样去战斗！ 陈小平的那一篇已经发出来好几个小时，当地的微信公众号早就转遍了，各式各样的标题相当抓人眼球，郭安安统计了一下，绝大多数都是围绕“馒头”“吃货医生”等关键词来吸引点击，本来受众们都是奔着围观的心态去的，却都没想到里面的内容别有洞天，更让人认识到一个全新的医生形象，转发、点赞、好评纷至沓来。 陈小平这个名字也成了当地的“网红医生”，那些驻守在鲁省的媒体纷纷给市人民医院打电话，要预约采访这位集多种特点于一身的有趣医生，不过都被婉拒了，毕竟他还要在前线工作，过多的采访只会给他带来困扰。 到了晚上九点半，国内最大的央媒竟然也转发了这篇报道，陈小平同志瞬间火遍了全中国。 郭安安在看到推送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手指颤巍巍地点开何笑转发过来的链接，内心瞬间沸腾了。 “那可是国内最顶尖的媒体啊！”郭安安激动得指尖发麻，一颗心扑通扑通，翻到最后时，评论区已经放了出来，大都是对陈医生的赞许，当然也还有一些其他的声音。 比如网友“起的隆冬强”当场拍板：“编编，求陈医生地址，我要给他寄一车大馒头，他以后的馒头我承包了！” 还有“碰瓷必嫁”发射了一串小爱心：“可爱的陈医生看过来，你家里还养不养宠物，能承包一年家务和晚饭的那种，唯一的缺点是会掉毛……” …… 郭安安看完后，一头黑线，感情她还给陈小平做了一次红娘，如果以后失业了，这倒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把链接转发给陈小平后，郭安安发过去一个“破涕为笑”的表情，“陈医生，你应该选一张更帅气的照片的，戴着口罩，姑娘们都看不到你的脸。” “本帅哥天生丽质，一般的相机根本拍不出哥的帅气！”陈小平无比自恋地给郭安安发来一张照片，又是一张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护目镜的那种。 “败给你了……”郭安安点开照片，这是一张站在病人床前的照片，陈小平正在调试呼吸机，看起来非常投入。果然不管穿什么，只要是认真工作的人都是非常迷人的。 “小美女，怎么办，我就这样突然红了吗？接下来我要怎么做，红人要怎么走路，以后去机场是不是也要戴口罩？”陈小平已经开始对众星捧月的日子想入非非了。 第三十五章 联系医院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你现在就可以天天戴口罩，放心，穿了那么厚的防护服，没人会认出你来的。”郭安安发现这个男人贫嘴起来，跟何笑有的一拼。 “可是我的偶像包袱也是很重的，你都没跟我打声招呼就让我火了，你得对我负责任！我决定了，如果有朝一日我要出道，你必须得做我的经纪人！”陈小平暗暗偷乐，能请到这么漂亮又能干的经纪人，其他的网络红人肯定会眼馋到要死。 “那你还是先成名再说吧！”郭安安忍不住咧嘴一笑，这家伙还做梦出道呢，马上他就要面临各种材料轰炸了！ 不过陈小平膨胀归膨胀，轮到他去上班的时候还是二话没说武装好自己就去医院了。 陈小平一炮而红，市人民医院的领导们也跟着沾了光，市委市政府领导专门连夜召开电视电话会议，对市人民医院派驻疫区的医护人员大加赞赏，同时也下达了即将再次派遣新救援队赴汉的决定。这一决定下的仓促，但医院报名的医护人员并不仓促，他们从报名那天起就在为出征做准备，当天夜里，赴汉的第四批救援队连夜启程。 同时，黄清泉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就在陈小平的采访报道发出后，社会上很多人主动报名前往湖汉为医护人员们做饭做菜。更有一位特级厨师李师傅直接拨打市长热线，要求到疫区给大夫们蒸馒头。 对于这一特殊请求，市长过了不出半小时就给出了答复：同意。于是，在提供了厨师证、身体健康证后，当天晚上，李师傅便跟随第四批救援队踏上了前往湖汉的飞机。随机同行的还有鲁中市的副市长，统筹协调援汉队员们的后勤保障工作。 这一消息，让鲁中市市民们热血沸腾——咱们不光捐钱捐菜，还把副市长给捐了，给力！不过市民们还是发出了自己的心声：疫情结束后，俺们的副市长还是要还回来的！ 郭安安看到消息时，已经是半夜，由于此次出征的通知来得急，很多媒体并没有事先得到消息，所以大半夜集合记者和摄像记者赶往现场时，医疗队员们已经集合完毕了，幸好市电视台和市报全程跟拍，起码还有个正规的新闻出处。 “又来了一批，前几批来的医护人员也能稍微轻松一些了。”郭安安一想起这个夜里或许正有医护人员借助安眠药的力量都睡不着，心就一下揪了起来，“晚上休息不好，白天还要集中精力去治病，不管做什么职业，都不容易！” 第十三天 “2月5日，星期三，来到疫区的第十三天。街道口的风，撩醒了夏虫，竹床上的小孩做着梦，热干面糊汤，一样的吃相。海角天涯，流淌唇齿香。这是我的家，在这里长大。一首歌唱出湖汉人对家乡的热爱，我也盼望着，疫情可以早点结束，有机会去尝一尝正宗的热干面和周黑鸭。”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睁开眼，习惯性的先看一眼手机，湖汉地区又新增了一千多例，自打2月2日当日新增突破一千后，这个数字就没有降下来。郭安安把当天早晨的推送选几则热乎的看完，等闹钟响起后，爬起床来。 六点左右，门外就传来了窸窸窣窣送饭的声音，这是为了迁就早晨8点这一班的医护人员。为了准时赶到医院，他们需要六点左右起床，六点半就要准备出门，因为到了医院还要花很长时间来做防护工作。之前送餐时间晚，很多医护人员只能拿泡面饼干来充饥，但这些食物根本无法支撑医生们支撑到下午2点下班。所以彭伟便与供餐人员商量，将早餐提前到了早晨六点，确保自己家的医生和护士们不被饿肚子。 郭安安吃过早饭，又跟彭伟要来几个今天休息的成员名单，昨天采访的效果不错，正好可以趁热打铁。而且由于前几天工作太拼，郭安安也被黄清泉勒令这两天禁止出门，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再出门！ 有了昨天的经验，郭安安采访的时间比昨天稍稍延后了一点，果然大家回复的速度就快了很多，能踏实睡一会太难了，睡觉的时候是不适合去打扰的。 临近午饭时间，郭安安顺利完成了对几个人的采访任务，每个人的话都在她心里形成了一个小地图，一条条脉络清晰地串成一条线。郭安安对这种状态非常满意，她的记忆力自打得病后，就有些衰退，听别人讲话总是听一半忘一半，非常耽误事，现在记忆力回来了，证明她的状态也在慢慢变好。 兴许是看了昨天的报道，今天供应的午饭中又添加了馒头这一项，不过这馒头像是面包一样，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劲道可口。 “真希望蒸馒头的李师傅可以早点过来，这样就能吃到正宗的大馒头了！”郭安安忍不住在心里画个小圈圈，默默祈祷。 边吃饭边刷小视频，郭安安的微信上突然收到魏楠发来的消息。 “安安姐，对不起，又要来麻烦您了！”魏楠对不能亲身参与湖汉的抗议感到颇为遗憾，但是从事网上志愿者以来，他所做的却丝毫不比前线工作人员少。 “没关系的，大家都是为了共同抗击疫情，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说就是。”郭安安对这位患难见真情的好战友印象非常好，对他所提出的请求也是尽力去帮忙、 “您还记得一周前，我请您帮忙找志愿者将一位姑娘的父亲送去医院吗？” “记得，当然记得。” “那位父亲很不幸过世了。”魏楠马上补充道：“很不幸的是，那位姑娘的母亲也出现症状了。” 对于这件事，魏楠其实有点自责，那位姑娘名叫王芳，在联系本地医院无门后，从网上看到川省网上志愿者名单，才联系到了魏楠，自从帮忙把王芳的父亲给送去医院后，魏楠就没再顾上跟她联系。 直到今天，再次收到王芳的求助，他才知道，原来入院两天后，她的父亲出现休克，转院到和谐医院，第二天上午就去世了。如今她的母亲又出现了发烧的情况。 得知消息时，忙了一夜只休息了三四个小时就又起床咨询物流信息的魏楠脑子“嗡”的一声，魏楠有些自责地说：“王芳在求助无门时，第一时间找到了我，说明她很信任我，可是我却辜负了她的信任。” “你当时已经尽力了，不要这样自责了，”郭安安心知劝说再多也无法弥补王芳父亲去世给魏楠带来的挫败感，索性直接建议道：“不如我们成立一个联合互助小组，你和我都是媒体人，有一定的宣传途径，可以及时公布进展情况。我再试试从湖汉这边找一些志愿者，尽量帮助更多的人。不过，眼下咱们得先把王芳家的问题解决好。” 目前，湖汉各大定点医院的床位依然紧缺，原本具有收治能力的传染病医院早就没了空床，而其他的定点医院多是临时由普通病房改装为具有收治能力的病房，容纳量依然有限。 经过前两天的尽收尽治后，医院的病床再一次紧缩，可是架不住那些处于潜伏期的病人又渐渐出现症状……确诊病人越来越多，想办法入院的人也越来越多。 郭安安三两口扒完面前的饭，马上把跟魏楠的对话截图发给黄欢，“欢哥，你认不认识能尽快帮患者联系到病床的志愿者？” “我去联系一下，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黄欢回复得很快，他最近的志愿者队伍又扩容了，除了志愿者车队，还有一直志愿送餐队伍，经过他的不懈努力和沟通，如今他的供餐数量已经达到了1500份，这种强大的协调和组织能力让郭安安一度非常佩服，并打算再写一篇跟踪报道。 等黄欢消息的时候，郭安安也没闲着，她直接在援汉医疗队群里发消息，问目前哪家医院还有空床位，结果得到的全都是否定的答复，不仅没有空余的床位，还有好多人正排队等着入院呢。 郭安安又联系和谐医院，可和谐医院作为专业的传染病医院，也早就没了床位。 焦心等待中，黄欢终于传回了消息：“有位志愿者说，目前方舱医院正在建设，预计今天就能投入使用，他可以帮忙打听一下怎样才能入院，不过在这之前他得确定王芳的母亲目前处于什么症状，是不是确诊病人。目前，方舱医院主要收治轻症确诊患者，如果是重症患者或者疑似病例是不能入院的，我们还要继续想办法！” 黄欢把联系方舱医院的志愿者赵飞的名片发送到郭安安手机上，两人相互确认添加好友后，郭安安迅速拉起一个互助小组群，把魏楠、赵飞、黄欢都拉进群聊，魏楠把王芳也及时拉进群中。 王芳进群后，不等赵飞发问，就把自己母亲的状况一五一十地发到了群里。 “从昨天下午开始，我妈的体温达到了38.9度，也出现了轻微咳嗽，呼吸很重。今天早晨情况比昨天还要严重一些，我现在只想尽快让我妈妈拍一下CT，如果确诊了，起码能住进医院……” 第三十六章 方舱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好的，你先不要着急，我联系定点医院，看今天哪家医院还能排上号。”赵飞说完，马上挨家医院开始打电话。 “你照顾阿姨时，一定要戴好口罩，给阿姨也戴一个，尽量避免扩散到空气中。先用物理疗法给阿姨降温，这边联系到医院会马上给你打电话，一定要保持电话畅通。如果有时间，先把换洗衣服收拾一套，如果有机会住院，就让阿姨直接住院！”郭安安嘱咐完，也翻开自己的联系人，这种时候，只要能帮得上忙，不管什么方法都要试一试。 打开手机通讯录，郭安安突然看到前两天她去社区采访时联系过的社区负责人李敏，当时他就是联系的救护车将刘女士一家人给接走的。但是，现在这个关口，不管哪个社区的人都忙成一团，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时间。 犹豫了一会，郭安安还是拨通了李敏的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李敏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又沙哑了几分。 “喂，郭记者，您好！” “李书记，您好，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有件事想麻烦您帮个忙。”在重要的事情面前，不要多说废话是郭安安的处事原则。 “没关系，您请讲，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力。” “我今天接到一位市民的求助，她的妈妈现在出现了肺炎症状，但是还没有确诊，目前已经发烧至39度，我们联系了多家医院，都已经满员了，实在没有办法，想跟您求助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家能提供检测或床位的定点医院，只要能找到医院就可以。” 李敏稍微停顿一会：“实不相瞒，最近两天我们也在为这个多方想办法，救护车都排满了，已经预约到几天后了。不过您还是先把她所在的社区和地址发给我，如果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您！” 郭安安把王芳家的地址通过微信发给李敏，又简单将王芳妈妈的情况给介绍了一下。 接下来的每一秒，郭安安都感觉像是时间被无限拉长，非常煎熬。她一边写上午的采访稿，一边注意着手机消息，一有消息提醒，就马上拿起来看。 幸运的是，赵飞找到了一家还能在今天做CT检测的定点医院，黄欢马上联系志愿者开车带王芳的母亲赶往医院，结果显示王芳的母亲已经出现了肺部感染的情况，看到局部毛玻璃状的影像，负责检测的医生在了解到王芳父亲便是因新冠肺炎去世时，轻轻叹了口气：“患者曾与确诊病人有密切接触史，目前出现了发热和呼吸道症状，胸部ct具有典型的新冠肺炎影像学特征，属于疑似病例，还要等核酸检测结果进一步确诊。” “再等等吧。” 一向坚强的王芳守在妈妈身边，心里已经非常慌乱，但还是镇定地对医生点头道谢，已经做过咽拭子核酸检测，也抽取了血样，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结果了。 志愿者送母女回到社区，王芳在门口做完登记，社区工作者也将王芳妈妈作为重点观察对象，要求严格居家隔离，每天报送三次体温数据，并将检测结果及时告知社区，以便进行下一步入院安排。 王芳全部按规定报备完成，便直接回家隔离。 现在整个社区里面已经看不到出门散步的居民，人人自危，不管有没有症状都尽量避免跟人接触。 互助小组群中，目前已经增加至15人，也根据每个人的专长进行了明确的分工：有人负责与王芳联系，及时掌握最新进展，赵飞和其他志愿者负责联络医院，获取关于床位的内部消息，也有的负责收集核实湖汉市定点医院信息和联系方式，还有的志愿者负责安抚王芳的情绪，魏楠和郭安安则及时对外沟通、公布援助的情况。 到了晚上，王芳妈妈的确诊结果就出来了——核酸检测呈阳性。 王芳将信息发到群中，虽然对这个结果每个人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看到结果，还是有些失落。 “我马上联系医院，看能否找到空床！” “我有朋友在方舱医院做志愿服务，我跟他打听一下看什么时候正式收治病人。” 群里所有人都开始迅速行动，而车队负责接送的志愿者也做好了准备，随时送治病人。 郭安安已经忙完了手头的稿件，心思也全扑在了王芳妈妈的送医问题上。 晚上九点半，李敏突然打来电话：“郭记者，您今天中午说的那位病人确诊了吗？” “确诊了！是新冠肺炎！” “我们社区刚接到通知，今天凌晨起，体育馆方舱医院开始正式收治病人，我们正在统计确诊病人，准备集中送治，你也让王芳联系一下他们社区的负责人，准备前往。” 郭安安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对着电话那头的李敏连连道谢。 “不用这么客气，都是本职工作，我们也是能帮一点就帮一点。”李敏马上补充道：“还请你顺便转告王芳妈妈，目前方舱医院的部分设备可能暂时还不太完善，刚去难免条件艰苦些，不过很快就会改善的。里面的医护人员都是专业出身，一定能给出专业的救治。” 郭安安马上给王芳回了电话，这个一句怨言都没说过的姑娘听到消息时，哭着对郭安安连说三声谢谢。 但是王芳联系社区时，却被告知社区车辆无法接送确诊患者，他们正积极协调交通部门帮忙调运一辆公交车来将病人送至指定地点。当王芳询问能否由社会志愿者车辆接送时，却被社区直接拒绝了，他们必须保证在可控范围内把密切接触者减少到最小范围，志愿者接送的风险太大了。 郭安安始终密切关注着这次集中收治的进展，到晚上十点半时，王芳所在的社区外面已经站了几位等待去方舱医院的病人。 十点四十分，王芳把妈妈送上公交车，目送车辆驶离自己的视线。 郭安安依然有些放心不下，病人们全都集中在一辆车上，司机师傅安全吗？他们今晚能顺利入住医院吗？有很多老年人患者，折腾到半夜，他们受得了吗？ “不行，我必须要去看看！”但是大半夜，郭安安再像白天那样靠走路或者共享单车显然是不太现实的，于是她再次拨通了黄欢的电话，出门在外，还是朋友多一点路好走。 “欢哥，今晚车队有没有值班的，我想去跟踪报道一下关于此次方舱医院集中收治的情况，能不能跟你借辆车？” 黄欢从群聊中看到了王芳妈妈被公交车接走的消息，紧张了大半天的心总算有了着落。 “现在已经半夜了，确定要今晚去吗？” “是的，我感觉今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点，那么多的病人终于可以住进医院，对于他们来说，相当于一次获得新生的机会了。”郭安安已经想好，如果没有司机，她就借一辆车，自己开过去看一眼。 “那我送你过去吧，现在运送病人的公交车正在各个社区接人，我先去接你，然后我们再去最新接人的一个社区看看。” 郭安安看看行李箱中那越来越少的物资储备，还是下定决心把防护服武装在身上，做好采访的前提是先保护好自己，这样才能不给大家添乱。 跟各路志愿者了解到公交车下一站要去的社区后，黄欢载着郭安安一路追赶，开了二十多分钟，终于看到了一辆公交车。 公交车后面跟了几辆尾随着目送亲人去医院的私家车，出于疫情防控的需要，所有确诊病人都要乘坐公交车前往，即使亲属提出用私家车送，也都被社区负责人给拒绝了。 郭安安隔着车窗，看到公交车内的情形。 由于前往多个社区接人，公交车内已经坐满了人，坐着的大多为上了年纪的老人，许多年轻人站在过道处。 有私家车主下车，跑到前门大声问：“师傅，人挺多了，还要再接吗？” 司机师傅忙于维持车内秩序，简单答道：“我们是按照社区给的安排走的，接完这个小区就不再接了，马上就送往指定的医院去。” 社区负责人清点完本社区的送诊人数后，签完字，公交车才掉头离开。 黄欢载着郭安安一路跟着公交车。郭安安坐在后排，打开车窗，用手机录下沿途公交车内的情况。 司机师傅身上穿着防护衣，口罩和护目镜也都配齐了。驾驶室旁边的小窗半开着，后面的车窗也都开了一小半，可以有效降低车内病毒浓度。 折腾了一晚上的病人们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其他事情，只是安静地坐着或者站着，偶尔可以看到窗边有人戴着口罩咳嗽得身体一颤颤的，每个人都把口罩戴得严严实实的。 来到湖汉市体育馆外的停车场，公交车停下来，便有穿着防护服的人员前来引导，病人们带着自己的随身行李，挨个下车后，顺着志愿者们指引的方向走去。不远处已经停着几辆公交车，应该是已经将其他社区的病人运到了。 黄欢的车在入口处就被拦了下来，岗亭内的保安冲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后面跟随的几辆私家车见状，也终于放心的掉头离去。 “那我们也回去？”黄欢扭头看向后座的郭安安。 第三十七章 误打误撞东北汉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虽然私家车辆不能入内，但郭安安还是用手机拍到了里面的一角，就像追剧看到了结局的一幕，放心了。 回到宾馆时，已是凌晨十二点多，郭安安消毒洗完澡，已经到了一点多。 郭安安吹干头发，又抱起电脑开始工作。 以成立互助小组帮助王芳作为切入点，郭安安将这一整天的事情浓缩在了一千五百字，但是其中包含的内容却是极为丰富，志愿者们接力援救、送医确诊、方舱医院开舱收治病人、社区有序安排集中送医…… 细细算来，这一天之内发生了很多事情，看起来虽然都是小事，但是放在个人身上，就变成了人命关天的大事。 郭安安对自己这写的这篇报道非常满意，更对今天所做的一切感到自豪，她终于亲身参与到了救援病人的队伍中，而不再只是那一个旁观者的身份。 星多天空亮，心齐泰山移。 郭安安终于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也越来越看到星空的明亮，照得人心都闪闪的。 将稿件上传至后台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半。 随后，郭安安开始处理半夜拍摄的人们坐上公交车被集中送往方舱医院的视频。手机拍摄的视频虽然没有专业摄像机那么清晰，但是依然能看出当时病人们上车时复杂的心情，那种终于有救了和要离开亲人的感受频繁交替，每张脸上都写着对生命的眷恋。 坐着坐着，一声清脆婉转的鸟鸣突然响起，而后似附和般响起了更多动听的鸟鸣。 郭安安抬眼看一下时间，原来已经五点了。 前一天还没过完，新的一天就已经到来了。 第十四天 “2月6日，星期四，来到疫区的第十四天。身边的志愿者似乎越来越多了，每个人都像一团火苗，聚在一起就成了小太阳，每次看到他们说话，总感觉自己的热情也被点燃。”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郭安安躺到床上时，已经是凌晨五点半，本以为自己困极了，可躺在床上时，脑子却越来越清醒，没有丝毫睡意。 于是拿起手机又刷了一会新闻，她所发的报道和视频已经成功对外发布，嗅觉灵敏的自媒体和各大媒体纷纷看到了方舱医院开放收治病人的消息，为了获取更多流量，各种公众号都开始纷纷转载，现成的视频除了两家国家级媒体，就是郭安安半夜去拍的那条。虽然像素不慎清晰，但是对于事情的六大要素都做了交代，让人看完一目了然。 郭安安点开央媒关于同一件事的报道，认真学习起来。对于同一件事的采访，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角度，有人看到的是积极的方面，有人看到的是消极的一面，也有人爱从里面分析前因后果、困难和不足，总之各有千秋。 熬到早晨七点时，郭安安终于闭上眼睛让自己睡了过去。 人不睡觉，真的会猝死的。郭安安每次熬夜都怕极了，但一遇到工作，这些害怕就都靠边站了。 中午十二点，郭安安悠悠醒来，脑子还透着些乏力感，那是熬夜的后遗症，但是并不妨碍郭安安继续思考问题。 在互助小群里，魏楠已经把郭安安做的报道链接转发到了群聊中，每位参与此次志愿行动的队员都纷纷点赞，尤其王芳看到后，感动地发来一条长长的语音，向所有人表示自己的谢意。 黄欢还特意提了郭安安大半夜还跑出去了解方舱医院收治病人的情况，更让那些在服务中有些倦怠的男孩子们顿觉羞愧难当，别人都说现在女孩子工作起来比男孩子要拼得多，这话一点不假。 郭安安见过太多优秀的女孩子在结婚后，心甘情愿当家庭主妇，结果时间久了不修边幅，被男人一脚踢开移情别恋的。所以更能明白事业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有一技之长傍身、有足够的钱物可以护身，这种生活要多潇洒有多潇洒，重要的是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赵飞看到视频的发布时间，更是惊掉了眼镜，这显然是一夜未睡的结果。“外地来的救援者都能这么拼，作为本地的原住民，自然更不能袖手旁观。” 很快，这个小小的互助小组群变成了湖汉同心抗疫志愿者队伍，从最初的15人也开始慢慢增加符合要求的志愿者，不同的人负责不同的分工，并将责任直接落实到了个人身上，赵飞作为这项活动倡议的发起人，非常负责任地开始统计那些求助者信息，并为更多未能获得专业检测或不能及时送医的人提供有效的救援方式。 当郭安安醒来看到群聊时，群里已经是另一番天地了。 “对于去医院做检查的流程可以分配给我，我去过，相对比较了解！”最初受到帮助的王芳也主动申请入队，要为需要帮助的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这些志愿者，除了需要出门接送医护人员的车队志愿者和在社区的志愿者外，绝大部分都只能从网上或者线上提供帮助，比如打电话联系医院、询问床位等等。这样的好处就是可以大大减少病毒的威胁，但是坏处一旦信息不对称，就容易“失联”，随时都需要在群里报备自己的进度，以便让其他志愿者适时协同推进。 看到大家主动加入志愿者队伍，郭安安心里乐极了，她自然也是要报名参加的，毕竟手握新闻媒体资源，不管是联系渠道还是跟人沟通，郭安安都有天然的优势。 郭安安难得的在群聊中活跃了一会，这才起床收拾完毕，出门拿了自己的午饭。早饭早就凉了，但郭安安还是拎了进来。两份饭，分量沉甸甸的，中午饭菜还热乎，郭安安马上开动吃了起来。 咬了一口馒头，郭安安发现，熟悉的味道又回来了！这味道、这劲道，明显就是出自鲁省师傅之手。 郭安安一高兴，又多吃了半块馒头，顺便把盒饭里的菜全都洗劫一空，直到胃里盛不下了，才放下手中的筷子。果然还是家乡的味道好吃！ 看来随队前来的李师傅已经正式上岗了，郭安安心里乐呵呵地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见识见识这位跑到疫区来蒸馒头的特级厨师。 摸着圆滚滚的胃，郭安安非常满足地打开电脑，登陆后台，又收到两条系统信息，那是审核稿件的推送，果然不出郭安安所料，她上传结束后没多久，黄清泉就马上通过了对文章和视频的审核。 “难道黄总真的不用睡觉的吗？白天一直盯着电脑也就罢了，怎么大半夜的还守在电脑旁边！”郭安安想想都觉得心累，黄清泉这是不要命了吧，就算是为了工作，也不能一天24小时电脑前待命啊！ 不过郭安安还是非常注意与领导之间的分寸，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说，所以心底的小担忧，只是记挂在了心上。 下午两点多，上早班的医护人员陆续从外面回来，房间的门开了又关上，没一会儿就没了声音。 因为昨天半夜私自跑出去采访，彭伟院长和黄清泉每人都说了郭安安一通，再度勒令郭安安不能出门。所以现在郭安安只能认真听从领导安排。 “郭记者，给您爆个料吧！”和谐医院的刘畅主任突然打电话过来，“我们医院来了个东北来的志愿者！” 郭安安眉头一皱：“志愿者还分地域吗？” “不是不是，主要是这小伙子经历实在是太传奇了，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他是下错车来到湖汉的。” 这件事让郭安安突然精神起来。 “刘主任，麻烦你给我仔细讲讲吧1” 小伙子叫吕召和，今年28岁，跟朋友在深市合开了一家公司，年底时，他坐着一辆高铁，原本是要直达目的地的，谁知坏就坏在他中途去餐车吃了一段简餐，而后整个车厢内几乎都是到湖汉下车的人，他本来没打算下车，但是却被列车员“强行”在湖汉站下了车。 下车后，他看着空荡荡的火车站大厅，瞬间石化了。再查车票，所有湖汉地区的火车、高铁、飞机航班全部取消。 吕召和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来到了湖汉，更戏剧性的是，他本来要找个管吃管住的地方先暂时安顿下来，可是所有的宾馆都不再对外开放，找了好一会只得作罢。他又打开同城软件，正好看到有招募志愿者的活动，重要的是管吃还管住！即将流落街道的吕召和马上就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和谐医院的，而且要招募的是医院的垃圾清运工。吕召和想了想，反正医院给提供食宿，总比我沦落街头上强，于是当场就给了个同意的答复。 “不过，我现在没法过去，你们能派车过来接我一下吗？”吕召和人生地不熟，试探性地问道。 “可以，不过医院的车辆暂时都出车了，您稍等一会，车辆在附近时，会给您打电话，把您一块捎过来。” 就是这样一次传奇的经历，吕召和成了和谐医院小有名气的志愿者，医生护士们在听完他的故事后，都忍不住笑趴了，可他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每天没事时就爱跟小护士们聊天打趣，把那些娇滴滴的南方姑娘口音也拐带成了一股大大碴子味。 第三十八章 东北小伙欢乐多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刘畅说的绘声绘色，郭安安听得合不拢嘴，这个小伙子适应能力也着实太强了，走到哪都能适应得这么好，关键是在这种时候主动跑到医院去当志愿者，还融入得那么好，东北人果然不管到了那里都是扛把子。 “刘主任，什么时候能让我也见识见识这个可爱的小伙子？”郭安安语气中透出一丝惊喜，难得有这么好的线索，她当然得把握住。 “哈哈，想见面怕是比较困难，但是从网上见还是很容易的，我一会就把他微信推给你，这个小伙子真的是我们的活宝，你一定要好好给我们宣传宣传！”刘畅这次打电话本来就是院领导的安排，现在社会上负面的信息太多了，难免让人们感到心灰意冷，这个时候，更需要一些有正能量的人和事来提振气势。 自打上次开过新闻发布会后，医院领导就有意培养刘畅，除了平时的科室业务，还有意无意给他安排一些宣传、协调相关的工作，根据吴建勇暗地里给刘畅透露的意思，院领导是想让刘畅以后往办公室行政方面靠拢，但是具体怎么执行，还是会结合刘畅平时的表现，同时尊重刘畅的意见。 刘畅说完，就把对方的微信号给推了过来，郭安安在添加微信时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就发送了添加好友请求。 “不过他现在还在病房内工作，可能不能及时回复你的信息。”刘畅赶忙补上一句，“他现在主要负责呼吸内科一整层楼的垃圾清运工作，平时就一直在病房和走廊内，不方便携带手机。” 郭安安对此表示理解，此时手机都是被禁制带入病房内的，她早就从援汉医护人员那里了解到了。 “小伙子名叫满雪，说话老有意思了，你要是平时闲了，找他唠嗑，绝对没错。”刘畅笑呵呵说完，那头又来了新的工作，于是简短告别后，挂断了电话。 趁着满雪还没通过好友验证的时间，郭安安去网上查询了医院垃圾清运工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她原来只想着病房内的医生护士危险，没想到垃圾清运也是如此危险。 病房内的病人们产生的生活垃圾中，带有大量的病菌，需要被当做医疗垃圾来清理。平时医护人员们穿过的防护服、口罩，给病人打针输液后产生的针筒、针头等等也属于医疗垃圾，不管哪一样，一旦在处理过程中出现暴露，都是危险的传染源。 而且所有病房都住满了病人，每天需要清运的垃圾比平时要多出了好几倍，工作量自然也大了许多。 郭安安边查边咋舌，如此危险的工种却鲜少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若不是医院提供线索，她还不知要过多久才会注意到这个群体。 过了半个小时，郭安安的手机终于响起了微信提示音，满雪通过了好友申请。 “哈喽，您就是刘主任介绍的郭记者吗？我是满雪，很高兴遇见你！”满雪打字速度极快，噼里啪啦就发过来一串。 “满老师，您好，我是郭安安。” 相比于满雪那调皮的话语，郭安安的自我介绍似乎太一本正经了。 “哈哈哈，安安，这个名字真是好，要是再来一位平平，咱医院就啥也不怕了！不知道我现在改名还来得及不？”满雪还真默念了好几遍“满平平”这三个字，似乎还没有满雪好听，起码现在医生们都喜欢让他给自己鼓劲，听他说几句就能“满血复活”了。 “等我找到名字叫平平的人，我们就去整个组合出来，天天在医院门口站着镇宅。”郭安安笑着发出这句话，果然跟开心的人说话，连自己说话的语气都变轻松了。 “没错，那样医院每天都是平平安安的了！” “安安呐，我现在是偷空出病房来补充能量的，过个半小时就接着进病房了，你要是有啥问题，千万别客气，尽管问！”满雪自打报名进医院当志愿者后，就被分到7楼负责整层楼的垃圾清运，每天进病房两次，每次差不多五个小时，每次出来脱掉防护服后，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解决生理问题，顺便吃点饭，补充点能量。 “要不我直接给你打电话吧？”郭安安总感觉通过文字聊天受局限比较大，而且话也说不痛快，还不如语音来得方便。 “好勒，没问题！” 满雪手速极快，马上就发了语音请求过来。郭安安连忙打开录音笔，生怕错过一句细节。 满雪一开口，浓浓的东北味就传了过来。 “美女，你好呀！听说你是从鲁省来湖汉的，俺爷爷就是当年闯关东去的东北，说到底咱还是老乡呢！哎，我现在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了！”满雪自带自来熟属性，一张嘴就跟郭安安拉近了距离。 “嗨，这可真是太巧了，等疫情缓解了，我得带几个咱鲁省师傅亲手做的煎饼和大馒头去慰问慰问你！”郭安安打开外放，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准备动手记一些有效的信息。 “话说回来，疫情这么严重的时候，你怎么还就在湖汉下了车呢？” 满雪提起这个大乌龙，真是恨不能一把鼻涕一把泪，但是他是男子汉，不能哭啊！ “我这不是打算直达深市处理公司的事情嘛，结果半道上肚子饿了，跑去餐车吃了顿饭，谁能想到旁边那节车厢里全是回湖汉的人，到站以后我本来打算再回自己车厢的，结果就误事了。我当时就心想啊，我已经跟人湖汉人近距离接触过了，怕回自己车厢再带危险回去，人家乘务员也挺为难，我就心想，大不了我就先下车，再转乘车吧。结果一下车就懵了，高铁站售票厅都直接关门了，候车室里也一个人影都没有，彻底封城了！” 满雪在那头说得跟讲别人的故事一样，有的时候还自嘲两句，要不是郭安安早就从刘畅那里知道他的经历，怕是也以为他在讲故事呢。 “我就打开手机，找附近的宾馆，结果翻遍了所有的软件，愣是没找到一家能接单入住的！那时候天都快黑了，我就蹲在路边上翻手机，心想我总不能在马路牙子上过夜吧，我就开始打开同城软件，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提供住宿的。刚打开，就看到一条信息，说招志愿者，管吃也管住，我一合计，反正现在也回不去了，有个包吃住的地方也不错，再说志愿者不就是干干活嘛！我就直接打电话过去了……” 后来，和谐医院派车把满雪接到医院，满雪揣着震惊的心情，接受了防护培训，第二天就上岗了。 “哎哟，说实话，病房里头是真惨，我一个大男人刚进来的时候都吓得腿哆嗦。那些病人就躺在床上，你就听那喘气声都替他们觉得累，还有的咳嗽起来跟要命一样。不过那些护士没一个带怕的，穿着防护服还走路嗖嗖的，都带风！看见她们，我就觉得我要是害怕就太没出息了，现在干熟练了，也不带怕的了。”满雪说起那些护士时，透出几丝敬意，毕竟她们和医生们才是在战场上拼命厮杀的战士。 “那你现在平时都做什么？” “我现在就是把病区的那些医疗垃圾全都收集起来，放到‘污物’电梯门口，其实工作也不累，就是在里面的时候可能会有些危险。听护士小姐姐们说，以前医院的垃圾没这么多，好多时候可以存放48小时再运走，但是现在一天就得清运两三次，工作量是明显有增加的。”满雪工作效率高，力气也大，往往很快就把自己负责的区域给打扫干净了，所以在病区内，他又自己主动承担了打扫卫生、扫地、擦地，甚至搬运氧气瓶的工作。 “不过，我觉得这些体力活都不算啥，我反倒认为自己最主要的工作是哄小姐姐们开心。”满雪大言不惭，“你是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那些护士小姐姐平时是个什么状态，虽说表面上也有说有笑的，但是整体气氛还是蛮压抑的，我就每天没事的时候陪她们聊聊天、解解闷，气氛也就好多了，心情好了，人的身体也才会好嘛！” …… 一通采访下来，郭安安都觉得自己心情好了许多，难怪连刘畅都对满雪赞不绝口，这个小伙子真的是活跃气氛的一把好手，当然，人家不光会说，做事还特别踏实。 “安安，我得准备进病区啦，等我下班了再跟你唠嗑！”满雪看到同事在不远处冲他招手，匆匆挂了电话就跑去套上整套防护物品，进病房去了。 郭安安看着笔记上记得那些，仿佛还能听到那满口极具特色的东北话在耳边回响，东北话实在是太魔性了。 网上一直盛传：东北话是中国最具杀伤力的语言武器。据说，东北人到南方上大学，一学期，会收获一班东北人。就连南方人给北方人告白时，都能闹出笑话，当南方人深情款款的说：“我想给你整个世界”，东北人则如看智障般：“那你整呗！” 想想这场景，想不欢乐都难！ 郭安安嘴角不自觉地带着弧度，开始整理刚才的采访资料，她已经可以想象大家看到这样一个有趣小伙时，是多么欢乐了！ “安安小美女，你屋里刚才咋有男人的声音？” 第三十九章 他订婚了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郭安安看到陈小平发来的微信，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房间里就我自己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陈小平把自己编辑的话打了又删，他总不能直接跟郭安安说，我刚才明明趴在你门口听了好长时间，你还跟人家聊得热火朝天！ “应该没错吧……”陈小平怂了。 “哦，可能是我刚才打电话外放的声音。”郭安安从刚才跟满雪聊天的欢乐气场中抽出来，又变成了那个认真又严肃的小记者。 “怪不得呢，那是你男朋友？”陈小平消息发出去，又赶紧长按，打算撤回。 “不是的，是采访对象。” 陈小平打消了撤回的念头，八卦之火在心中熊熊燃烧，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 “那你真是辛苦了，每天都有这么多新闻要采写！”陈小平发来一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极力想要打开话题，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 “还好，谢谢陈大夫关心。”郭安安关掉微信，开始撰写稿件，在写新闻稿的时候，郭安安一向不太喜欢被人打扰，虽然她写稿同时处理起其他事情来同样得心应手，但对待自认为非常重要的稿件，还是会先以稿件为重。 “晚上好好休息，别总是熬到半夜才睡。”陈小平绞尽脑汁，写了又删，删了再写，终于发出了这一句。其实他还有好多问题要问，可是又怕自己像是查户口的，把郭安安给吓到。 等了许久，郭安安都没有回复，陈小平有那么一丢丢失望，每次手机一响，他都迅速抓起来，结果不是推送就是群聊。反反复复几次后，他还是点开鲁报APP，输入郭安安的名字，继续追她的最新报道了。 如果不是通过新闻，他都不知道郭安安一天之内做了这么多事，尤其是半夜还出门去拍摄这件事，着实又刷新了他对郭安安的认知，内心的担忧也更多了一重：这姑娘实在是太大胆了，典型的天不怕地不怕，那么深的夜，万一遇到个坏人怎么办？而且看样子她是坐车出去的，这又是谁的车？ 陈小平满肚子的小烦恼，却又不好直接问出口，明明以前都是有么说么的大男孩，怎么现在就开始诸多顾虑了，真是太为难他了。 隔了一堵墙，郭安安安静如鸡地坐在电脑前码字，全然不知道住在自己隔壁的青年把自己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满雪的事写起来非常顺畅，郭安安不屑于用那些花里胡哨的写法，她更喜欢用简单而直白的语言客观记录人物，在她的笔下，人物的故事就足以将个人形象也就是人设给刻画得淋漓尽致。 果然，满雪的报道一经推出，就吸了一大波粉，很多人被这个“逗比”小青年绝境逢生的离奇遭遇给逗乐了，谁能想到，就算在下错车误入疫区的情况下，他竟然立马就找到了东家，还过得这么滋润！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估计就只能去睡大街了。 随后，央媒的记者经过几次申请，终于在重重防护之下，见到了这位“励志”青年，视频下的满雪虽然有些拘谨，却还是暴露出了他幽默的一面，郭安安看到视频时，听着那一口大碴子味，不由捧腹。更魔性的是，当记者采访同楼层护士时，护士小姐姐竟然也把普通话说出了一股浓浓的东北味！ 这下，那些宅在家里的人不看新闻的人们，在刷抖音时也看到了这个有趣的东北小伙，一条跟满雪有关的小视频发出去，点赞量瞬间飙升。 应和谐医院院方邀请，满雪也用病房内的污染区手机开通了自己的抖音号，每天记录病房内发生的各种新鲜事，当然也有他在闲暇时撩护士小姐姐的视频。 比如，满雪一脸欢喜地跑到护士面前：“小姐姐，你喜欢吃糖吗？” 小护士：“喜欢呀！” 满雪隔着护目镜，眼睛弯弯：“怪不得那么甜！” 但在大多数时候，满雪会跟病区的病人们互动，那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们都喜欢跟这个乐观的小伙子聊天，就算病倒在床心情不好，一跟他聊天，整个人就精神了，为这满雪已经不知道推了多少大妈们要给他介绍对象的邀请了。 黄清泉对满雪这篇报道寄予了极高的评价，这让郭安安的自信心又有了质的提升。 “安安，你的表现已经超出我的预期。你这两次的内容让我看到了一个有感情、活生生的你，我希望能够多看到一些这样的你。” 郭安安腹诽：难道我之前就不是个有感情、活生生的人嘛！ 似乎听到了郭安安的抱怨，黄清泉在那头呵呵一笑：“我是说，你的文章里面有人情味了，多好啊！虽然都说记者站在专业的角度上来讲，一定不能有个人的主观情感色彩在内，但是现在疫情期间，再保持那种冷冰冰的客观和中立，就像是看到了机器写的稿子，看起来就算带劲，也很少能引发大家的共鸣。但是，现在不是了，我们透过文字看到的，就是一个有血有肉、热血沸腾的前线战士形象！” “我以前写的内容很冷血吗？”郭安安有些不敢置信。 黄清泉笑笑，不置可否。 郭安安又重新翻开自己两天内发布的稿件，将自己融入到文字中时，或泪目或开怀，似乎是有一点人情味在里面。但再看看从前那些稿件，一板一眼、客观公正，从她专业的角度来看，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缺少了那么一点味道。 曾经她一直以专业自居，如今看来，其实作为新闻从业者，专业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只要用心了、投入了，不管过程如何，选择何种处理方式，结果总归会是好的。怕只怕一味拘泥于形式，把一个明明极有趣味的素材，变成了一盘索然无味的萝卜丝。 郭安安想到满雪说：“我不会治病救人，但我有力气，我能用我这点力气去为祖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就够了。” 郭安安觉得这句话套用到自己身上也是适用的：“我不会治病救人，但我会写字，我能用我微薄的文字力量去为祖国带来一点正能量，就够了。” 打开朋友圈，郭安安难得的发了一条自己的心情，将这句话配图后，按下发送键，她感觉一阵轻松。 由于鲜少发布除了工作以外的内容，郭安安这条朋友圈迅速获得了圈内好友的点赞和评论，一个小时内，点赞量就溢出了一个屏幕。 一位许久不联系的大学同学评论后，马上发来信息私聊郭安安：“安安，最近总是看到你关于湖汉地区的报道，你不会是去前线了吧？” 郭安安找到一个“嗯”的表情包发过去。 对方很是惊讶：“安安，真没想到你会是咱们班唯一一个在这种时候去湖汉的人，真羡慕你！只可惜我毕业后没从事本行业，不然我还挺想去的。” “现在不管在哪里，都是在抗疫，你就算不来湖汉，也为防控疫情出力了呀！”郭安安把功劳轻轻拨到同学的身上。 “哈哈，是不是等你从湖汉回来，我们就能喝到你们的喜酒了？我看前几天旭东哥还发了一张你们戴订婚戒指的牵手照，你也太沉得住气了，都不发出来给我们看看！” 郭安安的心一阵刺痛。 在确定同居关系时，任旭东倒是送过一次情侣对戒，999银的，没什么牌子，只是小小两个圈，他一个，郭安安一个。当时郭安安还专门跟他拍了牵手照，想发到社交网站上，可任旭东说什么都不肯，最后郭安安拗不过他，自己气呼呼的也不发了，蒙着头流了半宿眼泪。 可是没想到，时隔多年，他竟然主动公布了订婚牵手照，就在跟她分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 “不好意思啊，我们已经分手了，你看到的应该是他与别人的照片。”郭安安用颤抖的手打出这句话，犹豫再三终于发了出去，分开就是分开了，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可是，心里这样想着，眼泪却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是放不下吗？ 是不甘心吗？ 郭安安自认为都不是，可是身体给出的答案却截然相反。她不甘心，七年青春错付给这样一个男人；她也放不下，曾经那样全身心的为这个人付出过。 最后的结局却是仓皇的分手，仓皇地知晓他订婚的消息！ 对方连连道歉，对话愕然终止。 依他们传消息的速度，估计等明天一早，班里同学大概也都知道了。郭安安苦笑一下，把电话丢到床上，心里还是委屈，她想痛痛快快哭一场，却哭不出来。 趴回到床上，郭安安重新抓起手机，给何笑打了过去。 “喂，安安小同学，你这两天工作非常忙碌呀！” 听到何笑熟悉的声音，郭安安一下子就崩不住了，她抽噎着对何笑说：“笑笑，我没事，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我就是想哭一场。” 何笑一听，立马正经地坐起来：“没事，安安，有我呢，你哭出来就好了。” 郭安安听完，眼泪已经流成了小河，她抓起床头放的纸巾盒，将一摊纸巾堆在眼上，纸巾很快就被湿透了。而郭安安越哭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从小声的抽泣慢慢到放声大哭。 第四十章 我瞎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哭声透过话筒传到何笑耳中，何笑听得心碎，想去抱住她，却只能安静听她哭个痛快。 哭了一会，郭安安抽抽搭搭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跟我分手，说了分手，头都不回的就走了！连他的东西都已经、已经……” 郭安安倒气倒得厉害，一时说不出来，又是一阵嚎啕，地上堆了一团团湿透了的纸巾，一盒抽纸眼看就下去了一半。 “是不是我真的不够好？我自以为是、我自作聪明，我总是逼他做不喜欢的事！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为什么我们七年都没有结果，可是他一转头就去跟别人结婚了啊！”郭安安憋得难受，终于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捶打着胸口，张大了嘴巴使劲喘气。 何笑听得咬牙切齿，任旭东这个渣男！都分手了还来刺激安安！他究竟存的是什么居心！ “安安，你听我说，你现在深吸气，憋一会，慢慢地呼气，不要急，千万不要急，再来一次，深吸气，憋一会，再慢慢呼气。”何笑慢慢引导郭安安，她现在只担心郭安安会气急攻心，出现呼吸性碱中毒。 郭安安手脚发麻，手机已经掉在了耳边的枕头上，她头脑发蒙，但耳中还能清晰听到何笑的话，于是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不知过了多久，指尖的麻木才渐渐缓解过来，可是胸口依然难受，痛到想吐，却吐不出来。 “安安，安安，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何笑担心地不停叫着郭安安的名字，过了许久才听到郭安安声音弱弱地传过来：“能听到，我好难受，笑笑，我太难受了。” 这次轮到何笑哭了，她鼻塞地说：“安安，我在这里，我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没有不好，你是最好的，那个渣男配不上你，你听话，深呼吸，再轻轻呼气，除了我，没人能欺负你！” 郭安安哭不出声音，只能默默流着泪，听着何笑的指挥，不断深吸慢呼，四肢的麻木感终于消失，胃里的翻搅却越来越厉害。 “笑笑，我想吐。”郭安安翻身下床，已经控制不住，拖过床头柜下的垃圾桶狂吐起来。 何笑听得心急如焚，恨不能马上跑到郭安安身旁，但是湖汉太远了，等她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郭安安吐完，漱漱口，重新抓起手机，虽然声音还是有些鼻塞，但泪水已经止住了，“笑笑，我好了，对着你哭完，我现在好多了。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我要是在你身边就好了，起码还能抱抱你。” “好啦，我好不容易不哭了，你又要惹我。”郭安安故作轻松。 “不惹不惹，我们家安安最乖了。”何笑不敢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也已经猜到了。她刚刚去翻任旭东的朋友圈，没想到那个狗东西竟然把她给屏蔽了！想当初他和安安吵架的时候，不知道找她帮忙和解了多少次，就连给安安准备生日惊喜，都是何笑在出主意，这个狗东西，早知道就直接劝分不劝和了！ “我今天才知道，他跟别人订婚了，还是薛晴来问我才知道的。”郭安安的声音中抑制不住的失落。 “这个渣男！”何笑气呼呼的骂道，可是多余的话她也不敢多说，她记得薛晴这个人，上大学时最喜欢阴阳怪气地损人，也不知这次到底是出于无意还是有心，但话已经被人家说了，总不能再去让人家收回来。 “薛晴这个人有病吧，她就是爱搬弄是非，你以后不要跟她来往了，把她拉黑名单！”何笑对这个人印象一直不好，所以压根就没加她的微信，要不然早就劈头盖脸骂过去了。 “好了，哭出来就好了，安安，我不管你和渣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都已经是过去时了，你一定一定一定要爱惜自己，千万不能为了一个渣渣做傻事，知道吗？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你一个电话，我和阿姨就会陪着你，我们永远站在你的身后。” 自从郭安安和任旭东分手后，郭安安甚至一点异常都没有，她表现得越是正常，何笑就越担心，相恋那么久，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反应。这一遭哭出来，反而让何笑心安不少，起码把心底的怨怼发泄出来了，只要不闷在心里，她就能帮安安排解一部分难过。 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之后，郭安安心里畅快了许多，虽然还是没有说出当时分手的情景，但整个人的状态已经轻松了许多。在何笑跟她分享了几个相亲男的极品故事后，两个人笑着挂断了电话。 本以为两个人也就说了半个小时，谁知一看手机，通话时长竟然137分钟，郭安安大惊，幸好晚上没有什么突发事件，不会耽误采访。 不过微信上面还是收到了很多信息，其中最新的一条来自陈小平。 郭安安点开与陈小平的对话框，满满一屏的信息，还有八个未接语音通话。那些信息并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多是些冷笑话和搞笑的视频，郭安安并没有打开的兴趣。 还没来得及回复，陈小平的语音电话又马上打了过来，郭安安按下接听键。 “喂，陈大夫，你好。” “呃呃呃，安安，你好，内个，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呢。”陈小平打了那么多电话没打通，好不容易接通了，却有点语无伦次，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难道说自己路过时听到她房间里有哭声？或者说自己趴在她房间门口听她哭得撕心裂肺？ 陈小平摇摇头，那不行，大家都是良民，才不能让郭安安误认为自己是偷听狂，可是从他见她第一面，她就在哭，她到底是怎么了，遇到什么困难了？ “现在时间还早呢，暂时不想睡。”郭安安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但是刚哭过的鼻音却骗不了人。 “正好我也睡不着呢，能不能陪我聊一会？”陈小平决定厚脸皮到底。 郭安安知道医生护士的心理压力大，睡不着是常有的事，跟人倾诉也是一种缓解压力的有效方法，所以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安安，你上大学选专业就是学新闻的吗？”陈小平还是把刚才那些疑问全都抛弃，换了比较安全的话题。 “是啊，上大学就直接选了新闻学。我从高中时候就特别羡慕那些当记者的，走南闯北调查那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而且还能在电视或者报纸上出现自己的名字，多拉风！”郭安安回想起当年自己的幼稚，怪不得人们都说，工作时留的汗和泪，都是当初选专业时脑子里进的水。 “我也觉得当记者超拉风的，我就特别喜欢看你写的报道，同样的事情，经过你一写，就是与众不同。”陈小平自动开启马屁模式。 “没有啦，比我优秀的记者多了去了，我顶多就是有机会来湖汉，比咱们当地记者多了一点机会而已。你看央媒的记者从稿件到视频都是超高水平的，而且京报的深度调查也一直有深度也有温度，我的进步空间还是很大的。” 陈小平又吹了一会彩虹屁，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个很私人的问题：“安安，你这次报名来湖汉，你男朋友一定很担心你吧？” 郭安安稍微沉默了一会，马上用轻松的语气回到：“哈哈，怎么会，我连男朋友都没有！” 嘿！陈小平乐了，这么好的姑娘竟然没有男朋友。 “唉，这世上的男人都瞎眼了，竟然舍得让你单身？” “哈哈哈，别人瞎不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瞎。”郭安安豪爽的笑起来。 陈小平也跟着笑起来。 笑都是一样的笑，只不过心境各不相同罢了。 从郭安安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陈小平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准备美美的睡一觉。刚关灯，他突然一拍脑门，忘了问她为什么哭了…… 郭安安辗转反侧睡不着，不知不觉又点开了微信上任旭东的头像，她早就不是他的好友了，可是她还是不舍得删掉。很久以前秀过恩爱的朋友圈早就被一条横线取代。 “秀恩爱，死得快”，原本郭安安还不相信，结果竟然应验了。 任旭东的头像也换掉了，换成了一个她从没见过的风景，任旭东站在陌生的风景中，笑靥如花。 这段感情里，唯一放不下的人只有郭安安，其他的都是过客。 当初何笑每次失恋都会拉着郭安安去酒吧买醉，醉酒后的何笑总爱抱着郭安安问：“为什么失恋的总是我？” 郭安安还一脸嫌弃，明明就是何笑甩了人家，还要返过头来自己难过。 但是何笑每次都恢复得特别快，喝完酒第二天就继续生龙活虎，对着帅哥犯花痴，这是何笑的本事。郭安安自认为没有这个本领，她也不想乱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她当时只想跟任旭东两个人一段感情谈到底，白首偕老。 但是，经过这一次，郭安安发现，在恋爱里占据主动地位的人才是真正幸福的人，想要的时候就在一起，不想要了就丢一旁，潇洒得就像任旭东一样，甩掉郭安安，立马就有了订婚对象，几乎没有空窗期，这就是本事。 郭安安做不到，所以哭的人是她。 第四十一章 接力求助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第十五天 “2月7日，星期五，来到疫区的第十五天。今天湖汉市最大的方舱医院投用了，床位紧张的情况应该会有所缓解。但是，情况依然不容乐观，每日的确诊人数仍在大量增加，但愿拐点能够快点到来。”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从凌晨开始，整个微博的气压就有点低，网上盛传，一位在疫情防控中被感染的李医生去世了。 郭安安看到消息时，已是早晨六点多，很快有人出来辟谣，解释说李医生的情况只是恶化，目前已启用体外膜肺氧合（ECMO）。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抢救李医生上面，每个人都虔诚转发祈祷，希望能够挽回医生的生命。郭安安在这段时期接触医生较多，也已经潜意识里把自己当成了其中的一员，虽然她从不信鬼神之说，但还是双手合十，祝祷李医生能够坚强的活下来。 只可惜，大家的祈祷没有挽回李医生的生命。 又一位白衣天使陨落。 得知消息后，郭安安久久不能释怀，他们可都是医生啊！医生们治病救人，却依然不能摆脱病毒的毒手。 彭伟在援汉医疗队员群里转发了李医生去世的消息，表达了对李医生的沉痛哀悼，也重点提醒所有医护人员，一定要做好防护，他出征时曾经宣誓，要带着队员们一个不少的返回鲁省，他不能食言！ 每位群成员在群中都作出了正面回复，郭安安也不例外。 因为李医生突然去世的消息，医护人员们心里有些焦虑，之前死亡率比较高的人群主要集中在老年人和有病史的人群，像李医生这样年盛力强的年轻人去世，实在还不多见。不过这也侧面反应出，不管哪个年龄段，不管健康与否，都有可能会被病毒打倒，无论何时，都不能掉以轻心！ 郭安安也在心中敲起了警钟，防护一定要做好，手也一定要洗好！ 但是就算害怕，郭安安也还是没有打退堂鼓，该出门还是要出门，该做现场采访还是要现场采访。只不过日常劝宅大军里除了黄清泉和彭伟，又多了一个陈小平。 郭安安已经在房间里呆了一整天，虽然采访也没落下，可还是心里还是有点淡淡的焦虑，她总不能每天等着线索找上门，万一这一整天一条线索都没有呢！ 果真是愁啥来啥，正愁今天要做哪些内容呢，一刷朋友圈，恰好就看到一条。 之前帮忙追回丢失快件的民警柳斌，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破碎眼镜的照片，请大家帮忙找到还能营业的眼镜店，帮忙修复一下眼镜。 郭安安心想，之前的照片上并没看到柳斌戴眼镜，今天咋就突然要修眼镜呢？ 于是带着疑问，直接拨通了柳斌的电话。 “郭记者，你好啊！”柳斌说话声音还是中气十足。 “柳队长，您好，今天又在外面执勤呐？现在说话方便不？”郭安安听那边的声音好像在开车。 “是的，我现在正在外面呢，说话方便，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刚看到您说要找眼镜店，这是怎么回事？” 柳斌边开车看路旁的招牌，边说：“哦，原来是这个呀，我今天执勤路过一家医护人员住的宾馆，一位小护士的眼镜破掉了，问我能不能给帮忙修一下，我就答应了，这不正在到处找眼镜店呢，你说人家大老远来支援我们，眼镜坏掉了，这肯定得帮啊，是吧？” 郭安安一听，连连点头：“那可是，近视眼的感受可不舒服，没了眼镜就跟少了件武器一样。那你打听到哪里眼镜店还开门了吗？” “嗨，没有呢，要是打听到了我立马就能奔过去了！”柳斌开车看了好几家店了，全都关门了，这个时间段，绝大多数人都积极响应号召在家隔离呢，店里自然也是不可能留人的。 “那这样，我也帮你打听打听，等问到了马上联系你！”郭安安这两周加了不少志愿者群，群里面各行各业的人都有，她想总能找到一个在眼镜店工作的人吧。 于是，郭安安便打开备忘录，编辑了一条信息：“急寻眼镜店工作者，一位援汉护士的眼镜坏掉了，现在需要进行修复，如有维修经验或者在眼镜店工作的志愿者请与我联系。郭安安，联系电话：177****0707。” 将信息复制到每一个志愿者工作群后，很快就有志愿者给出了反馈：“我一个亲戚是开眼镜店的，我问问他今天能不能去店里修一下。” 郭安安满心欢喜，结果等了几分钟，对方回过话来：“对不住，我亲戚现在没在湖汉，没法帮忙了。” 紧接着，另一个群里也有了消息：“我前两天路过江汉路的时候看到还有一家眼镜店开着门，不知道现在还开着没有。” 还有一位志愿者直接说：“我在丹霞眼镜店工作，不过店里钥匙在老板手中，我联系一下老板，看看能不能去开门。” …… 每一位志愿者都在尽自己所能帮忙联系，一条条信息发过来，让郭安安看到了希望。 而柳斌那边还在按照地图提示，挨个地方找眼镜店，结果连续跑了两个区了，还没找到一家营业的。 虽然郭安安这边收到了不少正面回复，但是那些店都已经关门歇业，而且有位老板家里还出现了确诊患者，目前被隔离在家不能出门。 郭安安本以为通过志愿者们的帮助，总能够很快解决问题，可没想到现在不比从前，毕竟疫情期间，很多有心帮忙的人也都被困在了家里。 “柳队长，您那边找到眼镜店了吗？”郭安安赶忙发信息询问。 “没有呢，两个区都找遍了，没有一家开门的。”柳斌有些着急，万一修不好，那位护士上班可怎么办！ “你先别急，我已经发动了志愿者们一起找人，找到后我马上发给你地址。” 郭安安也打开各种团购软件来搜索看是否还有营业中的店铺，结果大家动作都很一致——歇业中。 此时已经有很多志愿者纷纷将这一信息转发至自己所在的其他志愿者群，很快这条信息就如星星之火，传遍了大部分志愿者工作群。 在大家的接力求助下，光明终于出现了。 就在郭安安继续查地图时，一个湖汉地区的电话打了过来：“你好，我是益阳眼镜店的老板，我姓王，请问现在眼镜被修好了吗？” “王老板，你好，现在眼镜还没修好，还没找到一家开门的店铺呢。”郭安安蹦豆子一般快速回复道。 “我的店位于静伊区，我添加一下您的微信，把定位法您。我现在正在赶往眼镜店的路上，您先到我店门口等我吧。”王益达把自己的微信号报了一遍，双方很快添加完好友，收到定位后，郭安安便把柳斌的联系电话直接发给了王益达。其实她也特别想去，可是苦于没有小车，她又不想劳累柳斌过来接自己，索性跟其他志愿者一样默默做起了幕后工作者。 郭安安给柳斌打电话，简单说明情况，柳斌就按照定位的地址赶了过去。 虽然眼镜店关了半个多月，但幸好里面的东西都还算齐全。当柳斌赶到时，王益达已经开好机器，整理好物品，只等开工了。 护士的眼镜是典型的大镜框，许是受到外力作用，直接从镜框中间断成了两半，重新焊接起来就不如重新做一幅新的了。 于是，王益达根据旧眼镜的度数、瞳距等数据，选用店里最好的材料和镜框，马上重新配了一副新眼镜。新眼镜特意选了一副无论怎么掰都掰不坏的半框镜架，既轻快又结实，起码在工作时戴起来不会有负重感。而且现在进病房要戴护目镜，用小镜框在戴护目镜时，对鼻梁的压迫也会小一些。 柳斌掏出手机来，要扫码支付费用，却被王益达直接收走了收款二维码。 “这是我免费送给护士小姐姐的，她们那么辛苦来咱们湖汉救人，这钱我不能收，就当我也做了一次志愿者吧！”王益达将破掉的旧眼镜仔细包起来放进眼镜盒中，交回到柳斌手中，“这副眼镜也麻烦你交还给护士小姐姐吧。” 王益达知道有很多人在配新眼镜后，会刻意收藏之前的眼镜作为纪念，虽然不知道小姐姐有没有这个爱好，他还是很细心地将两副眼镜都整理好，原物奉还。 “还有，柳警官，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捎句话？” 柳斌点点头：“捎什么话？” “替我也谢谢她们吧，感谢她们来拯救我们湖汉，希望她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王益达说不出多么高大上的话，但这两个词却真真切切说出了他的愿望，他只希望湖汉能够尽快好起来，重新回到那个闹腾的状态。 柳斌听完，郑重的敬个礼：“谢谢你，我一定把你的话带到！” 将眼镜交还给护士后，柳斌应郭安安的要求，将他和同行同事执法记录仪上的片段发送给了郭安安。这些镜头对于柳斌来说，虽然只是非常普通的日常，但在郭安安眼中，却弥足珍贵。所谓敬业，不就是体现在看似普通的一点一滴中吗，更何况是在这非常时期！ 第四十二章 元宵节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将视频剪辑成连贯的一条视频新闻，郭安安又配发了一条小短讯。在网站刊发后，郭安安马上便将视频转发给了目前负责新媒体业务的于珊珊，虽然新媒体部跟郭安安关系不大，但是如果影响力通过新媒体打出去了，鲁报的知名度自然也会比现在更上升一个层次。 郭安安觉得，对整个集团有益的事情，没必要藏着掖着。所以郭安安并不在乎别人会不会认为自己多管闲事，就算管了，他们也管不着。 于珊珊看到视频非常欣喜，她现在在小视频APP上发的视频大都不是原创，自己都心虚的很，尤其是现在大家关注度很高的关于防疫的视频，她的资源也紧缺的很，郭安安的视频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稍加剪辑并配乐后，于珊珊就把视频发送到了各个小视频APP上，在系统推荐下，很快便上了热门推送。 于珊珊手机简直要被提示音给点爆了。 不过，她乐在其中。 喜滋滋的看了一会视频评论，又回复了几条热门评论后，于珊珊终于从宠粉的状态中走出来，这两天没跟郭安安聊天，感觉分隔了好几年一样。 “郭主任，你这两天的稿件简直吊打其他媒体了，奥利给！”于珊珊自打看到东北精神小伙后，一颗芳心就蠢蠢欲动，如果上天能赐给她这样一个男朋友，让她马上去继承家族企业，她都心甘情愿了。 这话她也只敢在自己心里默默地念叨一下，要是被她那青梅竹马的小男友知道，说不定对方会直接冲破隔离跑到她家来跟她要说法的。 “我看到你最近的视频有好几个上热门了的，非常棒，继续加油！” 于珊珊乐得在床上打了个滚，嘿，爱豆又夸人了！她都想截图发圈炫耀一下，不过考虑到老爸前几天给透的话风，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先守一下秘密。 “对啦，我有个表哥在医院工作，听说也报名了去援汉，只是不知道会在哪一批出发，等他去了，你以后有什么事就可以直接跟他联系啦！我表哥人可好了，郭主任，等会我把你微信推给他，你们保持联系哦！” 不容郭安安反对，于珊珊很开心地就把郭安安的名片推给了自己表哥崔一新。从昨天开始，崔一新就在跟于珊珊打听关于郭安安的事情，快把于珊珊给问烦了，索性晾了他一天，今天跟郭安安报备后，于珊珊才舍得把爱豆的名片推送出去。 崔一新收到后，立马给于珊珊发来一个顶级大红包，便屁颠屁颠地去加郭安安了。 说起来，崔一新认识郭安安的时间也不短了，但是也只限于单方面的认识，每次开医学大会时，崔一新总能从那些芸芸记者中，一眼看到郭安安，可就是从没正面打过交道。 直到后来于珊珊转发郭安安出征去湖汉的照片，崔一新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关注的美女记者，竟然请缨去前线了。 打那天起，他就一直联系医院医务科：“如果医院需要派人去湖汉，请一定让我去。” 结果一直等到现在，他也没等到消息。 不过从今天开始，国家突然释放出一个重要信息，鉴于湖省各地市疫情的严重性，将实行一省包一市的支援方式，全力加强对患者的救治工作。这就意味着，他很快就有极大可能被派到疫区了！那样他就能离郭安安近一些了！ 崔一新兴高采烈地等着郭安安通过了好友验证，然后苦想了半天，却没想出一句开场白。 “珊珊，你家爱豆平时喜欢什么？我要怎么跟她开场？” 于珊珊大白眼一翻，“我说你平时不是挺能撩的，今天这是咋滴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呗！”于珊珊连自己跟爱豆说话都发抖，让她怎么给崔一新传授经验！ 崔一新一连几个红包过去，打算用金钱换回几个有用的信息。于珊珊索性胡编道：“我们郭主任平时喜欢认真严肃的人，你只要不表现得跟个小痞子一样就行了。” “我从来就是很严肃认真的好嘛！” 套来信息，崔一新就开始施展自己的撩妹技能了。 “郭主任，您好，我是珊珊的表哥，这段时间这孩子让您费心了。”俨然一副三好家长的模样。 “您好，您客气了。珊珊是个很聪明上进的孩子。”郭安安对于珊珊的打算心里已经有了了解，但刚刚分手，对于陌生男人的示好还是难免有些排斥，所以聊了没几句，就用洗澡的理由终结了话题。 崔一新的技能还没来得及施展，话题就被终止了，就像一团火焰碰到了石棉，一点招都没有。不过他没失落多久，医务科的科长就给他打电话来了：“明天早晨出发去湖黄市，提前做好准备。” 这下崔一新更蔫了，他预料到可能没机会去湖汉了，没想到锤来得那么快。不过也好，起码离郭安安更近了，而且毕竟自己也是去一线的人了，就算以后跟郭安安说起来，也算是长脸了。 第十六天 “2月8日，星期六，来到疫区的第十六天。今天是正月十五，往年家里最热闹的时候。可能对于中国绝大多数家庭来说，今年的元宵节是最冷清的一次了，宾馆里送了汤圆，甜甜糯糯的，有种回家的感觉。”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一大早，郭安安就开始翻找自己的行李箱，从家里带来的抗抑郁药已经不多了。当初心理诊所的王凯歌医生只给开了一个月的药，吃到现在已经不足一个星期的用量了。她现在还不敢擅自断药，万一在外采访期间，突然出现情绪问题，她不敢保证会不会在外面就憋得把口罩给摘了，她必须保持最理智的情绪管理。 她吞下几粒药，没有任何犹豫，就点开王凯歌的微信：“王医生，元宵节快乐！” “安安，元宵节快乐！平安喜乐！” 王凯歌秒回信息，郭安安突然一阵安心，她刚才还在想，如果王医生很久不回话，她是不是应该直接跟他说自己的药快吃光了。 “王医生，我的……”郭安安正在编辑信息，才只编辑到一半，王凯歌的消息马上又发了过来。 “安安，我这两天正要给你打电话呢！上次给你开的药应该也快吃光了，我过会再给你寄两个月的量过去。” 郭安安把输入框里的内容删掉，见对方正在输入中，就停下来等王凯歌的信息发送过来。 “你现在还有没有什么不良的情绪？”王凯歌需要先了解一下郭安安目前的身体状态，再考虑要不要换药，只可惜暂时无法面对面沟通，不然可以了解得更精确些。 “还有，但是比之前少多了。”郭安安把偶尔在晚上出现的失落感和前两天的爆哭用语音的方式跟王凯歌简单了一通，她知道自己需要正视自己现在的问题，才能更好地去战胜它。 “好的，我了解了，药给你开一个月的，等半月后，我会再次进行复查。你暂时不要停药，以免出现反复，平时要多与人沟通，现在不能出门，就在房间里多活动活动。”王凯歌细细地叮嘱了一番，又跟郭安安要来联系地址，便联系小助理去备药了。幸好现在顺丰快递还一直在营业中，否则王凯歌都在想要不要自己亲自跑一趟了。 没有了断药的后顾之忧，郭安安只觉得自己浑身轻松，虽然她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连她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真的有抑郁症，可是情绪问题却是真实存在的。在她眼里，就连病毒都不是大问题，对她来说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的焦虑情绪，那才是颗不定时炸弹。 郭安安打开电脑，她昨晚本来已经想好要去当地的农村去看一看村里的防疫工作，但是这个想法马上被黄清泉扼杀在了萌芽期。 “你住的地方离郊区要半个多小时车程，难不成你还想跟以前一样走过去吗？不行，湖汉地区的农村防疫其他媒体都已经做过详细报道了，你现在去也只能是拾人牙慧，不如就写些自己身边的故事。”黄清泉其实是不想让郭安安再跑到外面去，让人担惊受怕，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 单是看小视频APP就能看得出来，每个村口都安排了专人进行值守，有些村子甚至还出现了挖断路来杜绝出入的极端情况，大喇叭广播里大队书记们连嗓子都喊哑了。整体来说，农村的防疫情况确实比想象中要好。 既然这个想法被毙掉，郭安安也不急于出门，现在扫街压根就扫不出什么有效信息。郭安安喜欢打有准备的仗。 不得不说，自打郭安安来到湖汉之后，运气也变得很好，刚来半个月就采访到了很多普通人的不平凡。而就在她正发愁缺选题时，宣传部的苏辉就送来了一篇“通稿”。 说是通稿，其实就是一篇简单的事迹介绍材料，如果记者想偷懒，就可以直接给供稿人冠个“通讯员”名字即可对外发表，但如果想要精加工深入采访后再发，供稿人也不会有什么异议，毕竟都是为了宣传，自然效果越好他们越高兴。 第四十三章 敲盆救父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之前很多新闻发布会的通稿，宣传部都会有专人往群里发布，郭安安对这些稿件不甚关注，一般看到此类稿件就直接转发给专职编辑，由编辑处理后上传。 这一次，苏辉没有通过大群发布，而是单独联系了各路记者，想来也是对这篇稿件比较重视。 “郭记者，您好，这次想麻烦您对我们选出的几个典型人物进行一下报道。” 苏辉把名单发过去，郭安安仔细看了一下，名单中共有四个人，都是村医，其中两位还是父女关系。 “他们都是街道社区及村里的医生，在这次疫情中，为了缓解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人员紧张的问题，主动请缨，承担起了辖区内居家医学观察工作。”苏辉对四人情况进行了简单的介绍，“我们把他们的事迹整理了一份材料，我发到您微信上看一下。” 郭安安仔细看了一遍通稿的内容，不管是从构思还是语言，都比普通的通稿要踏实一些。 “苏主任，我刚才看了一下通稿的内容，素材确实非常好，”郭安安实话实说，“不过我还有一些内容想补充一下，您能不能把他们的联系方式发给我？” 苏辉对郭安安认真的态度非常满意：“没问题，我马上就发给你，里面也有他们社区负责人的联系电话。您有什么问题，尽管给他们打电话就是。但是现在社区里面求助电话也比较多，有时候他们可能接听不及时，希望您能见谅。” “您放心，我明白的，我也会尽量长话短说，不耽误他们工作。”郭安安笑着说完，两人客客气气互道再见。 村医是最基层的医务工作者，他们跟老百姓打交道最多，也最知道人们的需求和困难，所以宣传部重点对他们进行推荐，也是对基层医务工作者的尊重。 郭安安首先联系了位于名单第一个的王林杰，他是仙河乡卫生院的一名临床医生，两年前妻子生病后，为了照顾妻子，便辞掉了工作。疫情发生后，由于卫生院人手紧缺，院领导便打电话给王林杰，希望他能够重返工作岗位。王林杰一听，不假思索直接就答应了。 在接到郭安安电话时，王林杰刚给一户居民测完体温，得知要接受采访，这个汉子羞赧的说：“我就是干了自己该干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真不用宣传。” 在郭安安的坚持下，他才介绍起了自己的情况：“过年之前我就听说这次有个病很厉害，每次看电视我的心都揪着，当时就可后悔从医院辞职了，要是不辞职，起码还能帮上忙。我媳妇虽然身体不大好，前两年得了癌症，后来化疗控制住了，她知道今年这个流行病以后，也非常着急。正好我们卫生院打电话来，让我回去上班，我也没多想，就直接答应了。” “当时倒也没觉得害怕，就是觉得我是学医的，我得去做点啥。回医院以后，我就接受了包片的安排，就是我们每人分一块辖区，每天要去给大家测体温、跟社区工作者一起入户排查，宣传防疫知识，还要在卡点执守，活不重，但是比较重要。” 王林杰把自己辖区的工作简单介绍了一下，又把刚开始遇到一位老太太拒绝配合的小插曲讲了几句，因为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事，所以讲的有模有样，郭安安也听得津津有味。 紧接着，郭安安又补充采访了张毅山、张婷婷父女，以及年过六十的村医何巧如。 张氏父女从祖上起便是杏林之家，张毅山爷爷辈是远近闻名的中医，到了张毅山父亲这一辈时，中医日渐式微，张毅山跟着祖父学了一半中医功夫，又跑去学校学了西医，成了中西医结合的第一辈，张婷婷则直接在医科大学修的西医。这次疫情爆发后，还在读大四的张婷婷便跟着父亲走街串巷，主动给乡邻们量体温、查医问诊，在他们的宣传下，对疫情知识不甚了解的村民们也终于接受了不出门、不聚众的宅家生活。通过此次防治，张婷婷突然发现，祖上传下来的中医药对付流感其实比西医还要管用，她甚至怀疑对自己放弃中医是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而身患甲状腺癌的何巧如，则再一次刷新了她对职场女性的认识。在很多疼痛测试和压力测试中，结果显示女性比男性更能承受高强度的疼痛和压力，只是由于女性特殊的生理构造，导致女性居于弱势地位。何巧如就是这样一位抗压能力特别强的女性。在疫情发生后，她主动打电话到社区，要求发挥自己作为退休医生的余热，每天跟社区干部们并肩同行，每天上下爬楼梯，连年轻人到最后都累得抬不起腿，但何巧如却从未喊过一次累。 从他们口中听到那些平常朴实的话，郭安安心里却像是翻起沸水，她恨不得此时此刻也像他们一样，走到最前线，奉献自己的力量。 她没有用通稿的内容，而是通过自己的采访，另起炉灶，不仅写出了他们工作的现状，还写出了他们在工作中的思考——关于奉献、选择和大爱。 在疫情期间，撰写社区工作者、村医等群里的报道，大多止步于他们每天的日常工作——入户排查、检查体温、宣传知识等等，车轱辘话说了一圈又一圈，就连记者自己都烦了。所以，郭安安这篇报道一出现，很多人还以为又是浮于表面的客观描写，可当点进去时，却发现，这些文字组合在一起，似乎没有想象中的浅薄，读到最后，很多人就忍不住点了右上角的转发。 文字的魅力就在于，有时，它会言之凿凿让你对一件事或一个人深恶痛绝，比如曾经火爆一时的中医无用论，某些人摆事实讲道理，不讲中医的功效和疗效，偏讲中医的副作用，将一大波人带入了反中医的大坑。可有时，它又通过真实的事例和成功的案例，让人不得不扭转对一件事情的认识，比如在这次防控中发挥大作用的中医药物，用事实说话，比起无端构陷要有力得多！ 也不得不承认，很多民智，就是在一场又一场的反转再反转中开化出来的。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虽然不能聚众过节，但援汉医疗队员群里还是热闹了一把。彭伟在群里发了一个大红包，紧接着引发了一波红包雨，除了在病房内值班不能参与的人，其他人也都狂欢了一次。来这里的半个月，压抑的气氛让人有些透不过气，趁这个机会，正好可以调剂一下气氛。这一晚，陈小平正好值晚八点到凌晨两点的班，很完美地错过了那场让人心动的红包雨。 鲁报专门派记者来采访了郭安安，记者采访记者这个组合，让两个人都忍俊不禁，不过出于专业角度，两人在视频中还是努力做到了有问有答，顺利完成了任务。 毛丽和何笑也都先后跟郭安安进行了亲（互）密（怼）的视频谈话，在确定郭安安一切都好之后，才恋恋不舍得断了线。毛丽还没出隔离器，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公寓里煮汤圆吃，而何笑则要在家里经受两位老情侣不断撒狗粮，跟独在异乡的郭安安加在一起，俨然就是独孤三剑客，这要是在古代，那都是游走江湖的标配了。 躺在床上惬意地看着晚会，郭安安又开始刷微博，往年春晚、元宵晚会的段子手大赛也大失水准，索然无味。刷着刷着，突然一则小视频抓住了郭安安的眼球。 那是用手机拍摄的小段视频，对面楼上，一位女子披头散发坐在阳台上，不停的敲打手中的铁盆，用方言说着：“我木得办法了……” 郭安安结合评论，仔细听了一会才终于明白：原来女子的父亲患了肺炎，症状已经很严重，但是还没有确诊，一直住不进医院。现在女子的父亲出现了呼吸短促的症状，浑身没有力气，他们现在也不敢出门，怕会传染其他的邻居，没有办法，只能在阳台上敲铁盆，通过这种方式，希望获得帮助让自己的父亲能够住进医院。 每一句喊话都透着无奈与绝望，郭安安听得心都揪起来了，评论中则不断有人@官方账号，希望有更多人看到后伸出援手。 甚至还有位网友直接说：“我奶奶今天去世了，病床应该空出来了，你去问问XX医院。”让人看着又痛心又感动。 郭安安看了网友贴出的地址，小区名字郭安安没有听说过，从地图上查询，距离同仁宾馆也有很长一段距离。 “请问大家有在这附近的吗？”郭安安把地址复制到黄欢创建的先锋车队志愿者和同心互助小组群聊中，顺便把那则视频也发到了群中。 “我离这边不远，那会还在我们物业群中看到这个视频了，这个是真的，那个姑娘的爸爸现在已经呼吸困难了，可是床位紧张，实在住不进去！” “好多人替她都打电话报警求助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床位，唉，太可怜了。” 先锋车队群里的志愿者对女子的遭遇非常同情，纷纷联系平时接送的那些医生护士，希望能找到一个空床，可惜病房里早就饱和了。 第四十四章 强制休息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同心互助小组因为有之前帮助王芳母亲的经历，早就把湖汉市所有定点医院的电话都搜罗了一遍，这时正分工合作，挨个医院打电话问能不能进行检测，并提供病床。 郭安安也时刻关注着官方的信息回复。 就在志愿者们依然一筹莫展时，郭安安终于看到了官方回复：已联系到该女子，经核实情况属实，正在多方协调进行检测并提供病床。 半个小时后，发微博视频的博主删除了该视频，并发布微博称：已为女子的父亲联系到接收医院，只待救护车前来了。 郭安安把消息截图，发到志愿者群中，大家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总算松了下来。 “这个姑娘真聪明，知道敲盆求助，让大家一块帮忙找医院，幸好幸好！” “而且她知道自己父亲得病后，也没有出门到处走动，也是很有公德心的一家人了。” “刚开始还有人怀疑是炒作，我就纳闷了，啥炒作用得着去诅咒家人，唉，有些人被害妄想症太严重了……” 不用联系医院后，大家一下子闲下来，便在群里东拉西扯聊了起来。自打加入志愿者队伍后，每个人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帮助别人。身体较弱，不便出门的，在家里面做网上志愿者；平时身体素质较好，口罩也比较充足的，便自愿加入车队，或帮忙搬运蔬菜、货物等，总之把自己的潜能发挥到了最大。 “今天是正月十五，祝大家元宵节快乐！”郭安安也适时地补上一句，将大家从方才那沉重的话题中拉回来。 “节日快乐！都十五了，日子过得太快了，转眼新年都过完了！”黄欢自打开始当志愿者后，就每天忙东忙西，早就不知道过的是哪天哪日了，看到群里聊得热闹，他也来凑个人场。 黄欢刚跟国内一知名用车软件的负责人打了好半天电话，协商在湖汉地区增加共享单车、共享电动车投放量的事，虽然还没最终拍板，但是听负责人的口气，只要大boss同意，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但是事情还没最终决定之前，他还是没有对外公布，在对方没有正式公布之前，所有的结果还是个变数。 不过他还是私下将这消息跟郭安安透了几句。 “增加投放量？那真是太好了！”郭安安喜出望外，自打来湖汉后，她看见共享单车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出门都要靠自己的11路，如果能有单车，起码出门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是啊，现在医护人员出门也不方便，有时候我们的车辆周转不过来，就要让他们等很长时间，所以我就想着如果能有代步车，他们离得稍微近一些的，也可以选择绿色出行。”黄欢想得非常周到，对于这个问题，他已经酝酿了很久，只是前段时间忙于联络车队和餐饮，没时间顾及。 现在，黄欢把志愿者车队和为医护人员供餐的两个志愿者服务分别选出了两位负责人，以后需要进行协调和周转的事情，就分别落在了李成和徐天身上，这两位的工作一直做得非常扎实，重要的是他们责任心强，即使黄欢没空打理这两样工作，他俩也可以挑起大梁。 “医护人员的出行确实是个难题，全市这么多医护人员，想要全都保证出行，不是个小数目。欢哥，你这个决定实在是太英明了。”郭安安是打心底里佩服这个男人，自打郭安安认识他以来，黄欢就一直在不停地刷新他做公益的记录，关键是，还每次都能在自己陌生的领域找到切入点。 能做到这一点，不光得有勇气和耐心，还需要强大的组织、协调、沟通能力，假如黄欢进入企业，那绝对是能做领导者的后备军。 “明天侯总那边给我答复，如果真的能成，我就了了一块心事了，”黄欢躺在自家的小沙发上，自打老婆孩子回老家后，他每次回家都冷冷清清，但是正好也不怕传染到她们，也能趁着这个机会来想想明天的工作安排。 第十七天 “2月9日，星期天，来到疫区的第十七天。一大早就看到了昨夜敲盆姑娘的父亲入院的好消息，果然还是人多力量大。一觉醒来，假期又延长了，这一延，上班族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复工。”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黄清泉一大早就发来消息，说报社又申请了一个派驻记者的名额，这样一来郭安安肩上的担子就可以减轻一些了。 但是黄清泉没有透露他这一次选了谁，反正按照惯例，一定会是报社内的资深记者，或者是摄影、视频等方面的专业记者，其实郭安安比较倾向于让黄清泉派一位视频记者来，因为在拍摄方面，她只能称得上马马虎虎，真正能作为纪录片拿得出手的，还是需要专业的人来做。 不管派谁来，郭安安只希望对方也能够平平安安来，平平安安地回。这恐怕是每一个来疫区支援者的心愿了。 一想到有同胞要来，郭安安总算有了一种要见到家人的感觉。 可是让郭安安非常不爽的一点是，黄清泉又一次强调，让郭安安暂时先不要出门，郭安安当时就恼了：“黄总，我来是为了采访的，不是为了避难的，要是不让我出去，还不如让我直接留在报社电话采访呢！” 黄清泉也很是无奈：“关键是我得确保你的安全，而且彭院长跟我也专门强调了湖汉地区疫情的严重性，你刚去没几天就那么大胆的只身跑到和谐医院去，你不知道多让人担心！” “可是我不能只留在房间里等新闻找上门，那我过来就没有意义了！”郭安安强烈不满。 “这样吧，你等下一位记者过去，有什么事情你们两个人一起行动，不管去哪里，起码可以有个照应，重要的是在防护方面，两个人可以相互监督，避免在哪个环节出现纰漏。”黄清泉想起彭伟特意提起的，坚决不能单独行动，否则万一不慎暴露，可能都不知道是在哪里暴露的！ 郭安安听罢，只能妥协：“好吧，那您打算派谁过来？” “我推荐了视频部的王天诚，他平时健身，体质比较好，而且小伙子也机灵，擅长观察。安安，你觉得呢？”黄清泉说的这个人，郭安安之前跟他打过几次交道，也算是认识，他拍摄的视频以人物专访、事件追踪见长，从各方面来说，都是是个不错的搭档。 “我觉得挺好，”郭安安表示认同，“他是跟下一批援汉医生一起过来吗？” 黄清泉苦笑一声：“他过去就要稍微费点劲了，下一批医生要去的是湖黄市，咱们鲁省对口支援的正好就是湖黄市。他在到达湖黄市后，我会联络专车帮忙把他送到湖汉去，到时候可能还需要你去接应一下。” 其实，市里的意思是想让王天诚作为湖黄市医生的随队记者，可是黄清泉考虑到郭安安在湖汉市的具体情况，还是向市里申请了变更目的地，并承诺将会再派一名记者到湖黄市进行随队报道。 这中间，黄清泉不知道做了多少工作，才申请到了从湖黄到湖汉的车，不过一想到王天诚到湖汉后，就可以为郭安安分担一部分工作，做这些也算值得了。 郭安安再一次听从黄清泉的安排，没有出门，但那颗探求的心却没有停止，她开始翻看本地和央媒的各类报道，查看一些最新的消息，除了每天的新增确诊人数还是那么让人惊心动魄，抗疫过程中涌现出的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故事，也很是让人动容。 一对比之下，郭安安更觉得自己留在房间里是在浪费资源了。 刷完新闻，郭安安又打开微信，朋友圈和群聊里面也往往是最出有用信息的地方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张“强制休息令”的图片，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赵飞在同心互助小组中发的这张图片，是他在社区做志愿者的妹妹发过来的，被下命令的是隆福社区的党支部书记赵四平。 自打疫情发生以来，赵四平已经连续二十多天没有回家。就在昨天，赵四平接到电话，突然得知爷爷因病去世的消息后，整个人崩不住直接哭晕了过去。 街道党工委在获悉赵四平的情况后，今天一早便下达了“强制休息令”，要求赵四平从次日起，必须在家休息一天。见到这个休息令时，社区的工作人员都惊呆了，这还是生平头一次见到强制工作人员休息的命令。 赵飞的妹妹赵娜正好在隆福社区做志愿者，看到别人传的照片，就顺手转发给了赵飞。 郭安安一看这命令，更在房间里坐不住了，这么好的素材，不采访实在是可惜了！ 郭安安突然想起之前苏辉发给她的那份名单，上面列了很多社区负责人的电话，可是打开名单，却没有看到隆福社区这个名字。 “隆福社区离咱们这儿可远了，中间还隔了好几个区呢！”赵飞在得知郭安安想采访后，直接打消了她的念头，“平时我们坐地铁都要换乘好几次，现在路上又找不到个交通工具，真的不建议你过去，太远了！” 第四十五章 我要进病房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要不然我把我妹妹的微信推给你吧，她对那儿的情况比较了解。”赵飞把赵娜的名片推送给郭安安，并马上跟赵娜说明了情况，让她好好配合郭安安采访。 所以，微信刚添加成功，赵娜就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随后又介绍了最近一段时间赵四平的工作内容，连赵娜都忍不住感慨，赵四平这社区书记真是为了社区跑前跑后，对待那些留守在家里的老人比某些人的亲儿女都亲。 在赵娜的神助攻下，郭安安都没怎么费劲，就了解了全过程。由于今天起，隆福社区要每天对所有楼道全面消毒两次，社区工作者们都分头各忙各的任务了。暂时不方便采访当事人，但是赵娜却给郭安安发来了几条他平时工作过程中的短视频。 半小时后，赵娜给郭安安发来消息，这会儿赵四平刚回办公室，应该能抽个几分钟出来。 郭安安拨通了赵四平的办公室电话，赵四平当时正在手机接听电话，但还是抓起话筒，在得知郭安安要对自己进行采访后，对手机那头客气地道个歉，挂断手机，专心与郭安安沟通。 “今天已经有好几个人因为那则命令给我打电话了，其实我真没做什么特殊的事，维持社区的安全和稳定就是我们社区工作者的职责，这是我的本职。” “那您明天会按要求休息吗？” “我其实是真不想休息，现在这个情况，我真不敢休息啊！我这不也在跟领导申请呢，看看能不能不休息，我休息一天没啥，就是这社区的工作千头万绪……”赵四平对这个命令满肚子苦水，同事们和志愿者们每天都坚守在岗位上，他也不想缺席。 “湖汉今天所有的干部全部下沉基层，咱们隆福社区应该也有专门的干部负责吧？” “有啊，不过我还没来得及见到，他们下来看看也好，也能感受一下我们基层工作到底有多难。”赵四平最近几天也被社区居民们给愁的不轻，每家每户都有乱七八糟的要求，不管怎么做都众口难调。 不过郭安安却不仅仅是为了采访强制休息令而来：“实不相瞒，我这次给您打电话，还有一个小问题想了解下。咱们那边的防护服等物资还充足吗？听说有个别小区工作人员在消毒过程中，因为没有穿防护服，被居民给举报了。” 赵四平一听，两只眼睛都充血了：“唉！您说的就是我们社区啊！我们这防护服早就没多少了，幸好口罩还有不少，就前两天，有位同事去楼道消毒，被楼内居民看到，直接就打电话举报，说我们不穿防护服消毒，会给他们带去病毒。” 郭安安听得瞠目结舌，她这运气，也是无敌了，一问就问到了正主，原本她只是在微博上看了一眼，感觉这事比较奇葩，就记在心里了。 “我这两天就为了这事，跟上级部门解释，跟社区居民道歉，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皮子，好不容易才把这事给圆满解决了。至于后面还会不会出问题，我也不敢说。”能够把问题处理妥当，对于赵四平来说已经足够了，他的精力有限，其余的还要分散给防疫工作呢。 “您采访的正好，郭记者，您能不能把这事跟人家解释一下，我们消毒人员都带着口罩呢，不会把病毒给传播出去的。要是每个人看到都举报，我们以后的工作就没法开展了。”赵四平找到了一个可以发声的平台，自然希望能够把这类事件都扼杀在萌芽中，要不然等举报泛滥起来，他们光处理这类事情就得焦头烂额。 “好的，我会的，相信在这种特殊时期，也不会有人会在这种事情上故意难为咱们的社区工作者吧。”郭安安把赵四平的话记下来，脑子里已经有了初步的大纲。 赵四平的手机很快又响起来，他匆匆解释了郭安安说了几句，划开手机：“喂，您好，隆福社区居委会。” “哦，杨主任，欢迎您前来指导工作！现在外来车辆不能入内，我马上到门口接您！”上级派来下沉指导工作的干部终于到了，赵四平不敢怠慢，于是急忙解释两句，挂断跟郭安安的通话，骑着电瓶车就往大门口走。 郭安安紧接着又联系了给赵四平发“强制休息令”的街道办，对方的负责人非常认真且详细地解答了发布这一命令的原委，郭安安仔细听了下，其实跟命令上的内容也所差无几，本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原则，街道办希望赵四平健康工作、保持强健体魄，为接下来的工作续航。 于是郭安安向对方道谢后，结束了此次采访。 有了各方的采访资料，郭安安写起来自然是顺风顺水，从“强制休息令”引出赵四平在社区事事打冲锋，处处亲子上，坚持防控冲在前、宣传引导走在前，以自身过硬素质应对在社区工作中的各种难题，这些难题中自然也包括居民举报他们不穿防护服的事情；而街道办领导关心爱护社区干部的作法，也让为了防疫工作付出心血的基层工作者分外感动。 “休息并不是退缩，而是为了更好地战斗”，一句话让社区工作者们连日来的操劳，有了心的慰藉。自从赵四平收到第一封强制休息令后，其他地区也开始纷纷效仿，那些在防疫工作中连续奋战的的工作者也因此得到了难得又宝贵的休息时间，虽然在家休息过程中，他们也一直没放下工作，但有了政府的关怀，他们的干劲比以前更足了。 发现郭安安又上传一篇采访稿后，黄清泉被这个高产的姑娘给打败了，都已经让她好好休息了，她还是不听，看来报社也有必要给她开出一张“强制休息通知单”了！ 不过黄清泉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开，他确信山高皇帝远，郭安安肯定不会乖乖听话的，所以还是由她吧，只要不去接触危险地带，她想折腾就由她折腾吧。 没想到，郭安安还真跑去折腾了。 陈小平凌晨两点下班后回到宾馆，看到手机上那么多红包，带着自己错过了几个亿的怨念沉沉睡到上午十一点，起床吃饭、看电视、玩手机，日子过得很是无聊，于是他又忍不住想知道郭安安在干嘛，于是想了老半天，终于发出了一条微信：“小美女，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老套又陈腐的问题，郭安安噗嗤笑出声，“高考生才做选择题，我们资深毕业生全都不选。” 诶，这咋不按套路出牌，陈小平脑瓜一转：“社会人表示打包赠送！” 于是自顾自的开始了单簧表演。 “为了让你高兴，就先告诉你个好消息吧，如果不出差错，明天早晨，我们医院即将送出第一批康复的病人！” “这么快就有康复的了？！”郭安安的文字中都掩饰不住的惊讶，她知道陈小平所在的湘芸医院也收治了很多重症患者，不过没想到只过了两周时间，就已经开始有患者出院了，绝对的喜事一桩。 “那不好的消息呢？” “不好的消息就是，我们医院今天检出了无症状感染者，也就是说患者没有明显的临床反应比如发热咳嗽，但做病毒核酸检测时呈现阳性。” 这类病人对于陈小平、郭安安他们来说，并不可怕，因为他们几乎每天都隔离在单独的房间内，陈小平主要担心在老家的家人们，他们大都在过年之前跟各地回来的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有过交集，万一出现感染者，整个家庭可能都会被传染，这些都是潜在的威胁。 “你平时多提醒提醒叔叔阿姨，就安心在家待着，没事千万别出门，必要时口罩什么的都戴好……”陈小平心想，我本着作为一个大夫的心，去关心一下别人，应该没错吧…… 郭安安的心思却集中在了第一个好消息上，对于后面味道怪怪的话语，并没有往心里去。 “陈大夫，如果我申请去你们医院录一个视频短篇，可以吗？”郭安安之前没能进病房，那颗求知的心又蠢蠢欲动了。 “这个，应该是没问题的，我之前好像看到有记者扛着摄像机进去来着。”陈小平之前见过，但是并不知道需要怎么去申请。 “你下一次上班是什么时候，我想跟你一起去医院！” 郭安安话说得简单，陈小平却差点掉下巴——去医院啊，里面都是重症病人的医院啊！ “不行，太危险了！”陈小平坚决拒绝，他才不想让这个有才又敬业的小美女去冒险呢。 郭安安才不在意，她有防护服， 怕什么！ “你昨晚是八点到凌晨两点，所以今晚应该是凌晨两点到早晨八点，对不对？”郭安安熬夜很厉害，上学时人称“夜猫子”，所以理所当然觉得熬一次大夜也只是小菜一碟，当下就已经开始思考这一个视频要录那些内容，如何串联在一起了。 “安安，这种夜班是最难熬的，你肯定熬不下来，听我的，等天亮的时候再跟班去，好不好？”陈小平怂了，他之前熬大夜，每当凌晨三到五点，两只眼睛就跟吸铁石一样想吸到一起，熬到最后，心脏都会觉得很疲惫。 第四十六章 如愿以偿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可是明天病人就出院了，我想亲眼看到病人出院的场景啊。”这么有意义的瞬间，郭安安要是错过了，才会终身遗憾。 “以后还会有病人出院的，你放心。” “不过第一例病人出院，可只有一次呢。” 陈小平没招，又不想让郭安安失望，于是弱弱地建议道：“要不，你问问领队？” 领队就是彭伟，他一早就让郭安安尽量减少出门，这会儿去问，郭安安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那我去试试，要是彭院长同意，你可不能耍赖。” “不能不能，不过提前说好，医院那边同不同意你进去，我也不能给你打包票哦！”说到底，陈小平还是不想让郭安安去医院冒险。 郭安安一脸黑线：“那我再想办法让医院同意。” 果然，彭伟一听郭安安想去医院录制视频，一时没有说话，按理说，记者们随队前来，任务就是报道前线的具体情况和医生们的工作进展，他虽然也是为了郭安安的安全着想，但总不能一直拦着郭安安出门。 见彭伟没有说话，郭安安觉得有戏，马上追加：“彭院长，这是湘芸医院第一次有康复病人出院，对于医院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我真的很希望能够记录下这一幕，让大家看到医护人员们的努力成果，也让那些处在病患中的人坚定活下去的信念，相信这个病真的是可以治愈的。”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准备一下，我问问院方，现在能不能进去。”彭伟那边松了口，事情就差不多成功了一半。 “彭院长，我先跟您说一下我的打算，您也好跟院方沟通。”郭安安乘胜追击，“除了记录第一批康复病人出院的情景，我还希望能够记录医护人员从离开宾馆到抵达医院，随后做防护工作进入病房，并在病房内诊治病人的过程，这些镜头也能我们这些没有亲身参加过医护工作的人，了解医生们在病房内的工作。” “那时间方面怎么安排？” “恰好陈小平医生今晚值下半夜的班，我想跟着他一起，等明天病人们出院后，再回来。”郭安安说得很轻松，彭伟听得却不轻松。 “跟明天早晨的班多好，还不用熬夜。”彭伟认为病人即使出院，也不会很早，去熬个通宵，实在不值得。 “没关系，正好我还要取别的镜头，夜里把该取的景都取到，等天亮以后只需要拍摄病人出院的镜头就可以了，再说白天比夜里要忙，我去这不是添乱嘛！”郭安安不肯松口，彭伟也没再继续让她改主意。 过了一会，彭伟回消息过来：“湘芸医院同意了，但是我还有个要求，你得答应我才行！” “没问题，彭院长，您讲。” “第一，一定要按照要求穿戴防护物品；第二，不管去哪里，都一定要有陈小平大夫陪同；第三，尽量避免与病人发生肢体接触，第四……” “打住，彭院长，您刚才说的是一个要求，怎么现在冒出来这么多！我不是小孩子了，您尽管放心，我保证绝绝对对会安全回来的。”郭安安连忙打断彭伟，这位领队简直比亲爸还啰嗦。 拿到了入场券，郭安安就兴高采烈去通知陈小平同志了。 陈小平刚被彭伟仔仔细细叮嘱了一通，让他一定要保证记者的安全，尤其在穿防护服时，一定要他亲自把关。 “陈大夫，我们几点准备出发？”郭安安已经打开行李箱，准备收拾自己的防护服和护目镜了。 “咱们凌晨一点出发，到了医院以后大概要花半个小时时间穿防护用具。”陈小平也开始启动彭伟模式：“后半夜一般比较难熬，不然到时候真的撑不住，你最好现在上床睡一会，到时间我会提前叫你的。” 郭安安看下时间，距离出发还有好几个小时。于是，提前收拾好自己的设备，备好需要的防护物品，郭安安爬上床准备睡一觉养足精神。 原本要翻来覆去很久才能睡着，今天只躺了一会竟然就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时，外面已经黑透了，郭安安拿起手机看一眼，晚上十一点多了。 她在床上呆坐了一小会，然后起床洗刷，第一次体验这种黑白颠倒的生活，身体还真有些乏力，但是洗刷好穿戴整齐后，整个人的精神头就又回来了。 郭安安这才发觉睡得时间太久了，已经错过了晚饭时间。她打开房门，晚上的盒饭还在门口的案几上放着，不过早已经凉透了。 但是郭安安还是烧了壶热水，把菜烫热后，就着馒头吃了下去。不管干什么，吃饱饭才是保护自己的第一层防护。 凌晨十二点多，陈小平打电话叫郭安安起床，一听郭安安早就准备好了，原本还想再赖会床的陈小平立马旋风起床，迅速把自己收拾干净，为了给郭安安留下个好印象，他还特意从行李箱里翻出一身特别板正的衣服，穿起来好像又比平常帅了一度。 因为去医院后还要帮郭安安穿防护服，陈小平决定比往常走得稍微早一点。 他拿好自己的装备，打开门，出门左拐，站在隔壁的门口，深吸一口气，在门上敲了三下。 “来了！”戴着口罩的郭安安背着自己的装备欢快的跑到门口，打开门，跟陈小平打了声招呼，然后拔掉房间卡，跟陈小平一起往外走去。 “你住在哪个房间啊？你怎么会知道我住306？”郭安安对于陈小平没有问自己就直接找上门来这件事，还是有一些疑惑的。 “我啊，我住308。”陈小平明明心里面跟打鼓一样，说起话来还是非常镇定。 “啊，原来是你。”郭安安想起来那个老是示意她回房，等他走了以后再让郭安安出门的男人。 “对，是我，我就住在你隔壁。”陈小平在门口接受完体温检查后，站在一旁等郭安安。 “幸会幸会！没想到聊了这么久，你就跟我一墙之隔。”郭安安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太小了，谁能想到自己的采访对象就住在自己隔壁呢！ 为了方便值夜班的同志出行，彭伟特意在当地借来一辆车，由经验比较丰富的老司机开车接送医护人员。一般情况下都是请的当地志愿者，不过更多的时候是由医疗队的队员来轮流开车。 郭安安和陈小平一人一边坐在汽车后座上，为了保证安全，两个人中间还刻意隔了一定距离。 陈小平一直绞尽脑汁，想找一个话题，但是看着郭安安那紧张又严肃的样子，还是没有打扰她。再说前面还有同事在开车，想说话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这一时。 下车后，陈小平主动背起郭安安的背包，没想到看起来不算大的包，竟然死沉死沉的。 “这里面是什么，怎么那么重！”陈小平回头看一眼身后的郭安安。 “我的相机和防护服之类的。”郭安安向陈小平投来感激的眼神，有人给帮忙背包，身上果然轻松了不少。以前郭安安出门采访，所有的单反都是她自己背着，一则这是记者的工具，其他人不方便，另外一个原因是，郭安安一向信奉凡事靠自己的准则，极少劳烦被采访者帮忙。 就连她以前跟任旭东约会时，自己的包都是自己背，为这任旭东还表达过很多次不满，不过后来他出门时也不再提这茬了，反正说了郭安安也不会把包给他。 郭安安这才发觉，有人给背包，竟然也是件幸福感爆棚的事，她活生生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恋爱。 “再往前走，就要到医务人员通道入口了。等会我们要严格按照换装的规定来操作，之前我们在宾馆也练习过穿防护用具的方法，不过在这里更加严格。我会在一旁指导你的，放心，只要防护和清洁做好了，就不会有问题。”陈小平将带来的东西存储到指定位置，按规定手机等随身物品是不能带入污染区的，至于郭安安的相机，在出来的时候将进行严格消毒。 为了确保医护人员的安全，医院将病区严格划分为清洁区、潜在污染物和污染区，在三者之间还设立了缓冲区。从进门开始，墙上就贴了一系列的数字，数字下面分别是这一步要做的内容。按照提示，郭安安和陈小平一步步进行收尾生，戴帽子、戴N95口罩，穿鞋套，紧接着又开始做第二层防护，穿防护服、戴手套、穿鞋套，戴护目镜。第二层防护结束，郭安安已经出了一层细汗，紧接着又是第三层防护，穿好一次性手术衣、戴手套、戴鞋套，在陈小平的强烈要求下，郭安安又戴了一层帽子和防护面罩。 几乎每进行一个动作，都要进行一次手卫生操作，双手要接触防护的每一个环节，必须严格对待。 郭安安武装完毕，顿时胸闷气短的感觉就上来了，陈小平扶她在缓冲区坐了一小会，郭安安才不停暗示自己：“医生们能行，我也能行。” 在几次调整呼吸后，郭安安终于适应了这种憋气的感觉。平时她穿一层防护衣，戴着口罩和护目镜就已经感觉密不透风了，如今有了这三层防护，那感觉就像是进了太空舱，有种要飞仙的错觉。 第四十七章 丢人丢到医院里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郭安安抱着自己同样被武装起来的单反相机，除了镜头，其余部位几乎都被消毒后保护起来了。只是比较可惜，没能拍到整个穿防护用品的过程，虽然陈小平已经全程在配合她了，可为了不发生违规操作，她还是放弃了很多珍贵的镜头。 “好了，咱们走吧。”郭安安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五十五分，她站起身来，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了陈小平正常上班，他们上班都会有交接，陈小平进去得早一点，里面忙碌了几个小时的医生就能早走一会。 怀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郭安安终于踏入了污染区，这里才是真正的主战场。她甚至能想象到，身边的空气中或许正飘浮着无数的病毒，但是遇到她这一身盔甲，也只能缴械投降。 与陈小平进行交接的医生来自上海，看到陈小平后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在看到一旁的郭安安时，愣了一下，马上又笑着招呼道：“这是来了一位新同事吗？” 陈小平笑起来，忙解释道：“不是的，张姐，这位是我们请来的记者，今天特意来跟拍的。” 张婧了然，冲郭安安微笑着点点头。 “陈大夫，今天你还是重点观察一下11床和……”打完招呼，张婧和陈小平马上进入工作状态，张婧将需要重点观察的病人床号和症状一一告知陈小平，这是为了让接手的医生能够更快了解病人的情况，也方便及时掌握病情变化。 郭安安马上打开自己手中的相机，紧随着陈小平的脚步，或疾步在病房内行走，或进病房查看病人的情况。 “大爷，今天感觉怎么样？”陈小平轻车熟路走到自己管床的病人面前，病床上的大爷还没有睡觉，郭安安看到那位大爷鼻子上还插着管。 “挺好，”大爷笑眯眯的回道，“比前两天舒服多了。” “那就好，这说明在好转啦！大爷，你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身体很快就能好起来。别再熬夜了，赶快睡觉啦！”陈小平走出病房，顺手关掉房间内的灯。 受病情困扰，很多人的睡眠都出现了问题，有时候咳得半宿睡不着，有时候憋气不敢睡着，生怕醒不过来。 再打开另一个门时，病房的灯还是亮着的，病床上的病人正抱着手机，看到医生进来，赶忙举起手机：“陈大夫，你过来我给你拍张照片。” 陈小平走近几步，“拍照干嘛呀？都穿着防护服呢，又拍不到脸。” 病人连拍几张照片，“我要把每一个救过我的人都拍下来，我不能忘了你们！” 郭安安端着相机，正好拍下这一幕，没有彩排、没有表演，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陈小平又叮嘱了病人几句，随后又帮忙关掉房间的灯，走出了病房。 “这位病人可真有心！”郭安安走出病房，有些气喘，“你们平时上班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吗？” “怎么会，我之前照顾的病人都没有什么力气，看到他们能说这么多话，我都会感觉很高兴。”陈小平不想再提刚来时病房里的模样，病人们都躺在床上，说不出话来，有些就连抬手都费劲，这么多天以来，他总算有种轻松的感觉了。 陈小平边走边说，结果一回头，发现身后的人正蹲在地上大口喘气。 “安安，你怎么了？没事吧？”陈小平赶忙小跑到郭安安身边。 郭安安脑袋一阵发晕：“我先缓一缓。” “穿着这一身就是容易呼吸不畅，偶尔出现心慌也是正常的，你别着急，慢慢稳住呼吸，放平心态。”陈小平接过郭安安手中的相机，扶她缓缓坐在地上。 地面的冰凉感让郭安安正疯狂冒汗的身体舒缓下来，刚才的心悸和难受也减轻了不少。 “我可能是护目镜戴的稍微有点紧了，勒得有点头疼，一会适应一下可能就好了。”郭安安想伸手松一松护目镜，可一伸手只能碰倒厚厚的帽子，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隔着帽子调整了一下护目镜的位置，头痛的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之前应该先让你在房间内练习一下的，起码还能有个缓冲期。不过我们自己带的东西不如这边齐全，等你多来几次，可能就习惯了。”陈小平说完，恨不能打自己一巴掌，让她来这一次就够了，竟然还想让她多来几次，简直疯了。 “陈大夫，我没事了，你先去忙你的，不要耽误工作。等我缓过劲来，就过去找你。”郭安安示意陈小平将相机放在旁边的地上。 陈小平犹豫了一会，起身去护士站找来一位护士小姐姐，帮忙看一下郭安安，而后自己飞快地查完了所有病房。其实后半夜的病房内，很少会出现特别忙的时候，因为病人们一般都在休息，除非有突然情况特别严重的，这时就需要出动大量医护力量来抢救病人了。 护士小姐姐过来后，看郭安安垂着脑袋坐在地上，马上意识到这又是刚穿戴齐全还没适应“缺氧”环境，于是在旁边轻声指导郭安安如何调整自己的呼吸，前段时间见多了这种症状的医生和护士，她自己都快成半个专家了。 静静坐了一会，郭安安的大脑中才慢慢开始清醒，虽然还是有些恶心的感觉，但正常说话行走已经没有问题。 “你好，我是庄红，第一次来遇到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慢慢适应了就好啦！”庄红很热情地自我介绍，原本想伸手拉郭安安站起来，但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都怪这可恶的病毒，让人连正常的社交都没法进行。 “谢谢你，我是郭安安，第一次这样全副武装，确实还有些不习惯。”郭安安慢慢抬起头，想看看这个声音温柔的小姐姐是什么模样，却只隔着护目镜看到一双大眼睛。 “去椅子上坐一会吧，陈医生一会就回来了。”庄红跟郭安安慢慢挪到走廊的铁椅子上。 陈小平去自己的管床病人那里挨个查了一遍，所有的监护设备都显示病人处于平稳状态，陈小平这才安心地往回走，去寻找突然不适的郭安安。 郭安安摸着手边的相机，又自责又后悔，要不是自己把护目镜戴得太紧，又怎么会错过这么有意义的视频素材！好不容易进隔离区一次，郭安安不想因为身体原因白白浪费机会！ “安安，怎么样，好点没有？”陈小平向庄红道谢后，马上关心问道。 “好点了，可能是刚开始有些不能适应，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郭安安硬撑着直起身子，一双眼睛已经有了血色，她正在极力忍受压迫太阳穴两旁的力量，这压迫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一阵接一阵的头疼。她甚至都开始想象自己是被戴上了金箍的孙猴子，不知哪位唐僧正在絮絮叨叨念咒语。 郭安安决心要打倒这紧箍咒，她要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接下来要写医嘱，要随时关注病人的病情变化……”陈小平以为她真的恢复了，于是开始给她讲解自己这一夜的工作安排。 郭安安只听见嗡嗡嗡的声音，她忍不住用手捂住脑袋——太疼了，突然一股汹涌的呕意翻涌上来，郭安安为了不浪费这一套防护服，竟然硬生生咽了下去！ 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把呕吐物给咽回去了！ 这要是在平时，她光是听到类似的笑话都要恶心得吐出来！ 可她现在竟然这么做了！ “陈大夫，我能不能出去松一松护目镜，再回来？”郭安安终于忍不住了。 “可以，当然，我送你出去！”陈小平也顾不得其他，他给一起值班的医生交代一声后，忙扶着郭安安就往外走，结果经过护士站附近时，郭安安的食道第二次涌上一股热腾腾的异物。 这一次她实在忍不住了。 她直接吐在了自己的口罩里。 那股味道，郭安安此生都不想再回味第二次！ 郭安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挪出隔离区的，她只记得自己差点就被口罩里的味道熏晕过去！ 陈小平一直抓着她的手往前走，一层一层给她脱掉防护面罩、脱掉手术衣、防护服，又摘掉口罩、帽子、N95口罩…… 慢慢把她从窒息的状态中解救出来。 重新回到清洁区时，陈小平和郭安安身上又重新回到了刚来时的模样，只不过两个人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给湿透了。 陈小平用消毒湿巾轻轻擦拭着郭安安的脸，将她的鼻孔清理干净，又将她被呕吐物弄脏的脸一点点清理干净。随后，不知从哪里找来一瓶矿泉水，让郭安安漱口后吐在大团的卫生纸上。 确定郭安安好转以后，陈小平洗干净手，取来一个崭新的医用口罩，戴在郭安安的脸上。 “对不起，陈大夫，我给你添麻烦了。”郭安安捂脸，不让眼泪流下来。她早就应该想到，之前吃的抗抑郁药对胃是有刺激作用的，可是谁能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关键时候她竟然就吐了，真是丢人丢到了医院里…… “安安，你不要自责，每个人第一次穿得这样密不透风，都会有不适应的。你已经在里面坚持了很长时间了！”陈小平摸摸郭安安的头发，头发丝也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我，能不能再进去一次？” 第四十八章 他们出院了！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我保证，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出现类似的问题了！”郭安安隔着口罩，猛吸几口气，方才从肺到胃的那种憋闷感终于消失了，她自信再一次，绝对不会出现呕吐和头痛了。 “这个，你确定自己可以吗？视频可以下次再做的，我觉得现在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陈小平已经不想让郭安安再进去受罪了。 可是郭安安不停坚持：“我好不容易才申请到这次机会，不能就这样放弃。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能完成任务的！而且我还有几套防护服，这次就当我先借医院一套，等回到宾馆，我还两套回来，可以吗？” “真不是防护服的问题，我担心的是你啊！”陈小平忍不住拉过郭安安的手，紧紧攥住，“我怕你的身体受不了！” “你相信我，我可以的！” 终于，郭安安再次在陈小平的帮助下，穿好层层防护，再次回到隔离病区。 这一次，她终于活了过来。 时不时去病房查看病情的医生、半夜定点为病人更换药物的护士……每个人的忙忙碌碌都被郭安安收录在了视频中，形成了宝贵的影像记录。 熬过了最难熬的四点多，郭安安已经跟病区的医生和护士们混熟了。庄红也很默契地没有提起郭安安刚进病房时那不堪的一幕，仿佛吐在口罩里那件事，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第十八天 “2月10日，星期一，来到疫区的第十八天。今天起，所有的小区正式进入封闭式管理，社区的管理力度进一步加大。而湘芸医院也迎来了好消息，他们迎来了第一批康复患者出院，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那些还在病房中的人们，终于看到了希望……”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早晨七点五十分，前来换班的医生已经跟陈小平碰了头，陈小平将夜里几位病人的情况仔细说了一遍，又着重强调了几个需要特别关注的病人，这才准备下班。 但是郭安安还没有完成此行的任务，并不想走。 “你等我一会，我去问一下，他们今天能不能达到出院标准。”陈小平三步两步就没了人影。 康复病人要出院，是要满足一定的条件才能被允许出院，首先要评估一下病人的体温恢复正常的时间，一般情况下，起码要保持10-14天不发烧状态。连续两天、间隔24小时，两次核酸检测是隐形。同时拍胸片，肺炎征状有明显缓解。 只有同时满足三个条件的病人，才有可能被准许出院。 郭安安非常期待能够拍下湘芸医院第一批康复患者走出医院的镜头，这绝对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刻。 “怎么样，今天能出院吗？”郭安安抱着相机翘首以盼，终于看到陈小平的身影。 “安安，不用等了，我刚才问了一下护士长，她说一位病人的体温出现了反复，今天怕是没法出院了。”郭安安有些失落，她等了整整一夜，就是为了等这个好消息…… 不过这一夜也不算亏，起码她还拍到了深夜医护人员们辛勤工作的身影，即使没有康复患者出院的一幕，这则小纪录片，也已经足够震撼了。 “但是，还有几位病人，体征都保持了稳定，所以今天还是会正常出院的！”陈小平看到郭安安那失望的小眼神，也忍不住再逗她了，果然听到这个好消息，她的眼睛立马笑成了弯月亮。 “那他们什么时候能出院？几点？”郭安安迫不及待想提前出占个好位置，像这种出院的镜头，找好好位置也是很关键的，当然最好的位置还是要根据人的位置来随时调整的。 “别急，等他们上班以后，会再次对病人进行检查，如果确定患者稳定康复，就开始办理出院手续，我估计大概十点左右，应该就可以完成出院了。”陈小平作为情报员，消息打探得还算精准。 “那我们这段时间还能继续呆在病房里面吗？”郭安安还想再拍摄一部分视频。 “最好不要再待在污染区了。口罩和防护服超过一定时间效果就打折了，继续在这里，我怕不安全。你别忘了，我可是跟彭院长立了军令状的，一定要把你安安全全的带回去，要是出现差错，我可没法交代！”陈小平对彭伟的交代记得清清楚楚，他以后还要在医院里混呢，院长的话肯定是要听的。 郭安安妥协了，“好吧，那我们去外面等？” 陈小平点点头，带着郭安安往外出通道走。半夜郭安安不舒服，并没有注意到外出时的程序，这次倒是看清楚了。没想到整个过程跟进来时几乎没有区别，只不过是把程序反过来走了一遍。 郭安安边做手卫生，边观察整个通道的模样，各个号牌下面还是详细地写明了这一步骤的内容。 “做这个的人真的太有心了，如果有人忘了，还可以根据提示来做。” “可不是嘛！我们之前不管是进隔离区，还是出来，都要求两个人一起的，相互监督，确保每一个步骤都做到位，坚决避免出现无意识暴露。”陈小平脱下自己的防护服，又挤出酒精洗手。 听到陈小平这么一说，郭安安也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陈小平的动作上。 发现郭安安突然看自己，陈小平口罩下的脸一红：“怎么了？” “从现在开始我也监督你，避免出现无意识下的暴露啊！”郭安安也将酒精挤到手上，认真清洗后，继续脱其他的防护用品。 两个人从1一直走到最后，郭安安终于用洗净的手带好新口罩。 她忍不住感叹：“天呐，这么繁琐的步骤！昨天晚上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把我们两个的防护都脱掉的！” 等等，这话似乎有点暧昧？郭安安大脑一时短路，旁边正在换衣服的几个人脑袋明显往郭安安的方向偏了一下。那些八卦的心看来不管在什么场合都能吃到瓜啊！ 陈小平已经不想再回忆昨晚的事，他拖着近乎昏迷的郭安安，一条一条的，先给郭安安脱，然后又给自己脱，等脱到最后，他已经是满身大汗快要虚脱了，不过幸好郭安安很快清醒过来。当时他在给郭安安处理口罩时，最害怕的就是呕吐物堵塞呼吸道，这样子真的是会死人的！最终还好没事。 现在，郭安安反倒跟个没事人一样，还主动提起了昨晚的糗事。 “这件事过去了，别再想了，反正你知道我昨晚不容易，就行了。”陈小平想了想，还是在郭安安那里硬留了一些男子气概，说话留一线，以后好办事…… 两个人都红着脸在清洁区坐了一会，相机已经被送去做专业消毒。不一会，便有人将重新全副武装的相机给送了回来。 郭安安在等着的时间内，打开自己拍摄的视频预览了一下，看起来效果还不错。陈小平隔着一米远的距离远观着，感觉镜头里的自己似乎比本人还要帅一些，虽然压根看不到脸，就连身材也被埋没在了防护服里，但是再多的阻隔都挡不住一个人的自恋。 “安安呐，以后有机会能不能多给我拍两张，其实我本人长得还是很耐看的。”陈小平现场约拍。 郭安安抬头看看陈小平，这还是她第一次认真地看陈小平的脸，头发虽然短，但是又黑又茂密，额角有明显的轮廓，两条眉毛又黑又浓，看起来英气十足。再看下面的眼睛，正好就是郭安安心仪的类型——大眼睛、双眼皮，睫毛又长又密，甚至比郭安安的还要好看。再下面，就是口罩了，但看上半脸，整体还是非常帅气的。 “嗯，等你能露出下巴来时，我就给你拍。”郭安安认真的点头答应了。 陈小平一阵恍惚，等他露出下巴来，那不就是约定了疫情结束以后还要再跟他见面嘛！天呐，这就是约定了啊！ “好，你可一定要说话算话！我要人物写真！”陈小平一张脸皮早就丢到一旁了。 通道出口有人打开门冲陈小平所在方向招招手，陈小平会意的挥挥手。 “我们走吧，那会儿护士长说等病人办理好出院手续，就让人来喊我们，现在应该是准备就绪了。”陈小平检查好两个人的口罩，又带好护目镜，看着郭安安穿好外套，两个人才推开门，准备进行接下来最重要的拍摄。 郭安安虽然一夜没睡，但是精神头还是很好。她看看相机的电量，那会幸好换了备用电池，目前依然能够坚持拍完。 “走吧，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康复病人出院需要走专门的通道，为了避免病毒传播，他们在医院所穿过的衣服，用过的物品，统统不能再带出医院，所以在出院时，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家人们给送来的新衣服，预示着新的开始。 郭安安在陈小平和护士的指引下，来到通道出口处，等待康复病人迎来自己新的人生。 等了没多久，通道的门终于打开了。 五位穿着一新的康复患者带着口罩，脸上都是满满洋溢的笑容，在太阳下，显得格外明媚。 他们的家人和几位主治医师也站在门外，将手上的鲜花分别送给五个人，向他们表示庆祝。 郭安安也如愿以偿地，通过相机镜头，记录下了这历史性的一刻。 第四十九章 原来是你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看到康复患者激动的泪水，那一刻，郭安安感觉自己心中有一股暖流泂浻流过。 那些死里逃生的康复者们与为他们并肩战斗的医护人员一起，对着镜头比出胜利的手势。在与新冠病毒斗争的过程中，他们打败了这听起来十恶不赦的病毒！ 拍到了向往已久的镜头，郭安安心满意足。 收拾好东西跟着陈小平一起返回宾馆。 “安安，你身体现在有什么不舒服吗？”陈小平看着郭安安因熬夜变得有些蜡黄的小脸，略有担心。 “我没事的，平时熬夜也习惯了，”郭安安对着陈小平笑一笑，马上一个哈欠就打了起来。果然不能装，一装就露馅。 “你回去后做完消毒，先吃完早饭再去睡觉，不然身体吃不消。”陈小平恨不能揪着郭安安的耳朵，让她全都记到心里去。“还有啊，这些视频你就不要自己剪了，让你们报社的记者剪不就好了，人家就是专门做这个的。” 陈小平心说，要是我会做，我就直接抢走你的相机了。 “好。”郭安安点点头，两眼看着窗外，现在马路上一马平川，几乎不用停车就能直达宾馆。 道路两旁挂着许多红色条幅：“串门就是互相残杀 聚会就是自寻短见”“宁做一个灵魂的守护者，不做疫情的传播者”…… 在这种时候就能看出人民群众的智慧了，每一条横幅都独具创意、别具心裁，虽说大都是大白话，但是越是白话，老百姓越是看得明白。 这种写作手法放在新闻写作中，也是同样适用的。郭安安不管看什么，都能跟自己的职业挂上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职业病，忍不住笑了。 “你在笑什么？”陈小平有些好奇。 “我笑我自己，就是个工作狂。”郭安安自嘲。 “工作狂怎么了，我反倒觉得你在认真工作的时候特别美。”陈小平一本正经地吹着彩虹屁。 前面开车的李师傅忍不住咳了一声，这两个人这是把他给当成透明人了啊！ 终于到了宾馆，郭安安下车时，终于感觉一阵疲惫。在外面不管盔甲多么坚硬，到了家门口，就瞬间卸掉了铠甲，变回凡人。 郭安安和陈小平一前一后分别进了房间。 虽然在外面经过了严格消毒，但是郭安安还是不放心，又用酒精把相机仔细擦拭一遍，擦拭镜头时不由一阵心疼，那可是自己花真金白银买来的，以前用专门的擦镜纸都觉得心疼，怕把镜头划花，现在上了战场也顾不上花不花了。 把自己认真清洗一通出来，郭安安坐在电脑前面，打算把视频先剪辑出来。 这时电话不识趣的响起来，是陈小平。 “安安，你的饭怎么还没拿进去，赶紧先吃饭，再烧点热水。”絮絮叨叨，像一个老父亲。 郭安安无奈，起身从门口将盒饭取进来，馒头已经凉了，现在疫情期间比较特殊，宾馆的微波炉在一楼，暂时不能借用。 吃完早餐，郭安安坐在电脑前又开始忙活，等剪完成片，已经到了中午。郭安安把视频上传后，太阳穴已经突突的疼，于是也没再多逗留，直接趴倒在床上，蒙头大睡起来。 再次睁眼，已是夜深人静。 晚上九点，郭安安竟然一觉睡了八个小时，这感觉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一夜未睡后，虽然睡饱了觉，郭安安还是觉得脚步有些发虚。去门口取来晚饭，郭安安虽然没有什么胃口，还是逼着自己硬吃了一些，吃完突然想起昨晚在医院的事，不由一阵反胃。现在想起来，她都佩服陈小平，扶着她一路出来，还帮她处理呕吐物，就连她妈可能都不会处理得这么好。 “今天的事，谢谢你了！”郭安安打开微信，对陈小平补上一句感谢。 “客气啥，以后有事情尽管开口！”陈小平下午四点多就醒过来了，打开手机就看到郭安安拍摄的视频被发了出来。她拍摄了一整夜的视频被剪辑成了五分钟，时长虽短，但胜在内容精良。 陈小平看到最后康复患者们那开心的笑脸，竟然不由自主也笑了，胜利的情绪果然是会传染的。很多正在与病毒作斗争的病人在看到视频后，纷纷留言，表达着对未来的期许，也感谢郭安安冒险将这希望带到他们眼前。 “你几点醒的？”陈小平很清楚熬夜后的反应，所以特别担心郭安安的睡眠也会被打乱。 “刚醒没多久，睡的时间有点久。” “那可真是够久的，真羡慕你能睡这么长时间，我们每天睡觉都不用定闹钟，每隔一小段时间就会惊醒一次，就怕睡过头。”陈小平跟郭安安相处久了以后发现，其实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严肃，有时候反而会有种小调皮，所以说话时也没了那么多顾虑。 “你下一个班是明天早晨八点到下午两点，这样还好，晚上能正常睡上一觉。” “白天已经睡了一大觉，晚上想睡也睡不着，这就是为啥我们得常备安眠药，该睡的时候压根就睡不着。”陈小平说起这个，心里有些苦涩，跟他同一批来的同事们，吃安眠药都快不管用了。 “那睡不着的时候你都做什么？” “也没什么可做的，无非就是跟爸妈视频，自己刷刷抖音什么的。你呢，安安，你平时是在跟谁聊天？好像经常听到你房间里有聊天的声音。” 郭安安挠头，之前陈小平就问过房间里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难道宾馆的隔音这么差？ “你该不会是天天趴在墙上听我讲电话吧？我平时也不过是跟我妈和闺蜜聊会天，别的时候也没怎么说过话啊！”郭安安慢慢挪到墙边，想听一听隔壁的声音，结果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是正大光明的君子，怎么可能干那种龌龊事！”陈小平对她的想象力表示佩服到五体投地，他明明是出门和回来时偶然听到郭安安房中有声音，才趴在门口听了一会，压根算不上偷听。 “我有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如果你不方便回答的话也可以不说。”陈小平先发来一句试探。 “好，”郭安安应得很干脆。 “来的时候，我是说在飞机上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哭？明明你这段时间的表现，并不是个会害怕的人。”陈小平直到现在还会时不时想起那双哭红的双眼。 郭安安原本并不想回首之前为分手而做过的傻事，可做都做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所以故作轻松地回答：“哦，那天，我心情不太好。可是你怎么会知道？” 可是为什么心情不好呢，这才是陈小平最关注的问题，但对于私人问题不能追根究底，这是做人的本分，于是他放弃了刨根问底的冲动，“那天我就坐你旁边，给你递纸巾来着。” “哈，原来是你！” “没错，是我。” 原来他们从踏上战场那刻起，就已经在并肩作战了。 郭安安条件反射般，马上又打出两个谢谢，但紧接着又删除了。 那个温柔的人竟然是他吗？可是第一次采访他时，他明明就像个逗比。郭安安压根没把他们联系到一起。 “你后来好像跟那天不太一样呢，怪不得我没认出来。”郭安安想到那个柔声安慰自己的人，又想起半夜为她仔细清理污物的陈小平，两个形象终于重合在了一起。 “是不是因为又变帅了！其实每天都被自己帅醒，我也只能接受现实了。”陈小平顺手发来一张帅气撩发的表情。 “您可真是纳西塞斯再世，天下第一美男子。”郭安安揶揄。 “纳西塞斯多可怜，我还是比较喜欢自比潘安。”陈小平说完，又想了想：“潘安的结局也不好，算了算了，我还是踏实当好陈小平吧。” 纳西塞斯是希腊神话里的美少年，容貌俊美非凡，却性格高傲，世间女子没有一个能入他的法眼，但当他从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时，便深深地爱上了水中的影子，却不知那就是他本人，最终有一天，他赴水求欢溺亡。而潘安作为古代第一美男，虽然纵横西晋文坛，但最终却落得诛连三族的下场。 陈小平还打算抱得美人归，他可不想自比那些可怜人。 郭安安没想到陈小平接梗接得这么自然。 她之前跟任旭东谈恋爱时，曾有一次出门旅行，郭安安让任旭东给自己拍张照片，结果拍成了五短身材大饼脸。郭安安当时就笑着说：“东哥，您可真是师承毛延寿，得了真传了。” 当时任旭东还洋洋得意的说：“那是当然，我的拍照技术那是杠杠的！” 毛延寿是西汉宫廷画师，在为王昭君画像时，王昭君不肯贿赂，便着笔丑化昭君，才导致汉元帝与王昭君擦肩而过。 郭安安当时微微一愣，没有当场拆穿，后来才发现，原来任旭东真的不知道这些个典故。后来就没再跟他开过这样的小玩笑。 虽说郭安安不是在说话写作时爱显山露水、引经据典的人，但是偶尔也会喜欢跟朋友抛点带有小典故的梗出来，何笑知道她的小习惯，遇到不懂的梗也不怕人笑话，直接就让郭安安解释，郭安安也乐得给她讲那些神话历史小故事，可是跟任旭东在一起这么多年，他竟然从来都没发现过。 第五十章 急救中心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与陈小平的聊天，让郭安安有种久违的感觉，一个抛梗一个接梗，说起话来也没有任何代沟，总之一句话，就是舒服。 两个人越聊越投机，从古代美人说到历史人物，从希腊神话说到各省美食，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十一点，直到郭安安突然想起陈小平第二天还要去医院上班，这才按下了刹车键。 两个人一本满足，互道晚安后才美美地躺下。 郭安安白天睡多了，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忍不住打开手机，神使鬼差的打开了陈小平的朋友圈。原本显示一个月可见的朋友圈竟然敞开了大门，郭安安从2020年，一直翻看到2015年，看着看着就笑了，没想到陈大夫私底下竟然是一个这么活泼可爱的人，他平时喜欢吃炸鸡，喜欢跟朋友一起BBQ，喜欢爬山，喜欢喂养流浪猫，喜欢下厨自己做美食，喜欢…… 郭安安透过朋友圈，仿佛看到了那个热情又帅气的大男孩。虽然圈内没有晒出陈小平的正脸，但是侧脸照也还是很帅气的。 郭安安想了想，把自己的朋友圈权限也放开到了半年内。圈内关于任旭东的一切都删除了，自从知道他跟别人订婚后，郭安安就彻底断了念想——其实删除他的各种联系方式和痕迹，也是在何笑的逼迫之下，删完后，郭安安心中一阵轻松，原来把一个人的痕迹从自己的生命中删除，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第十九天 “2月11日，星期二，来到疫区的第十九天。今天，湖省的累积确诊人数已经超过三万，绝大部分患者在湖汉市内，形势依然很严峻。不断有重症患者死去，也有患者康复出院，湖昌方舱医院首批28名患者出院，又一次振奋了大家的士气。”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郭安安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定的闹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给按死了，这天早上睡得格外香甜。 郭安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手机上显示的是宣传部苏辉的名字，郭安安清清嗓子，接起电话：“喂，苏主任，你好。” “郭主任，您好，打扰您休息了，非常感谢您昨天做的那条视频，真实反应了病房内的情况，非常震撼，我们领导让我向您转达他对您的谢意。”苏辉的声音依然那么好听，让郭安安有些恍惚。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郭安安虽然对声音有些犯花痴，但该保持头脑清醒时，还是会保持清醒。 “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次，我们是想邀请您来做一期关于急救中心的专访，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苏辉正式向郭安安发出邀请，这是对郭安安极大的信任。 “急救中心？您能不能简单跟我介绍一下？”郭安安之前对这一块不甚了解，所以没有贸然答应。 “好的，急救中心目前分为院内和院外两部分，这一次我们主要希望您做一期关于院外部分调度科、急救科、车管科的内容。其中调度科主要为120通讯指挥，车管科则备有设备齐全的救护车，目前主要为负压救护车，急救科以现场抢救治疗病人为主，主要是对各种胃中病人进行现场抢救、转送及途中医疗监护。”苏辉把自己提前做好的功课一一说给郭安安。 郭安安心中大致有了方向。 “好的，我明白了，那您把联系人和联系电话发给我吧！”郭安安接下了这个任务。 “我们派车过去接您，您现在是住在同仁宾馆吗？” 郭安安有些受宠若惊，自打来湖汉后，她的出行一般都是自己来考虑，突然又恢复到车接车送的待遇，让她有种回到了鲁省的感觉。 “是的，我在同仁宾馆。那就麻烦您了，我会提前做好防护措施的。”郭安安说。 “好的，请您在宾馆稍事等待，司机大概半小时后到宾馆门口。郭主任，很抱歉，因为我还要在办公室调度，所以不能陪您一起采访了，不过急救中心方面我们已经打过招呼了，您尽管过去就可以。”苏辉将事情传达完毕。挂断电话后，郭安安马上又忙了起来，她把充好电的相机收进背包，又把备用电池装进口袋。 基本的防护装备也都拿出来准备好。又跟彭伟报备了一声出行计划。 半个小时后，郭安安的电话准时响了起来。 “郭主任您好，我在楼下等您。”对方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郭安安马上应声，拿好东西便下了楼。 有了专车接送，果然出行的效率就提高了很多，没过一会，车辆就驶入了急救中心大楼。 急救中心副主任周佳宁闻讯赶忙出门迎接。 这是个说话办事都很利索的中年女人，看到郭安安后，她虽然不能握手以示欢迎，但也很热情的引导着郭安安进入会客室，简单介绍一下急救的情况，随后，带着郭安安进了120调度大厅。 刚进门，郭安安就听到一声接一声的电话铃声，铃声一响起，就有工作人员马上接起电话。 “我们的工作主要是负责病人的急救工作，其实我们的急救并不是从救护车开始的，从电话铃声响起时，急救就开始了。”周佳宁介绍。 自打湖省启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响应开始，急救中心的呼叫数量急剧上升，在封城和机动车限行日时，数量一度达到1万5千次。 “为了确保电话时刻畅通，我们排了双班，每人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从早上八点上到晚上八点，再换班。当时整个调度室内非常嘈杂，每个人都在接听电话，每个人都想把自己的那趟车派好。”周佳宁想起当时的情况，眼眶微微红起来，“我们的调度员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在喊，有时候对方听不清楚，他们只能很大声地喊：你在哪里啊？你听我说话啊！每个人都非常着急，生怕漏掉重要的信息。” 周佳宁指着坐在前面的姑娘说：“她叫毕婵婵，自打出现疫情后，就没有休过一天班，人手紧张时，甚至还主动要求加班。不过再坚强的姑娘，也有精神崩不住的时候，我好几次看到她偷偷跑去厕所大哭一场，但是又放心不下工作，马上又擦干了眼泪，回到电话机前，在这里她就是个战士，特别勇敢。” 郭安安马上问：“我过会能采访她一下吗？” “可以的，我先给您介绍一下具体的情况，稍后我替她接电话，您尽管问您的问题。”周佳宁爽快的说。 “好的，谢谢您。您刚才说达到顶峰时到了一万五，那么现在的数量是否有所下降？”郭安安仔细观察着调度室内的情况，每个人面前的电话虽然都在忙碌，但是似乎没有了那种声嘶力竭的情况。 周佳宁点点头：“是下降了，自打火神山、雷神山投用，还有方舱医院建成后，我们呼叫中心的报警数量就有了明显的回落，上周开始，电话呼入就已经能够满足基本需求，这样患者就能达到就医的目的了，现在每天的呼入量明显减少了，大约在四千左右。” 了解完呼叫中心的基本情况，周佳宁不等郭安安开口，趁毕婵婵没有接警的空，走到毕婵婵身边，轻声耳语几句。毕婵婵站起身，周佳宁坐在了毕婵婵的位置上。 “郭记者，您好，周主任说您有几个问题想要采访我一下，”毕婵婵说话速度非常快，但吐字异常清晰。 “是的，我还需要拍摄几个采访您的镜头，这里声音有些大，您方便跟我到走廊里吗？”郭安安向毕婵婵示意一下手中的相机。 “好的，没问题。” 郭安安将相机在三脚架上支好，按下录像键，而后开始对毕婵婵提出自己的问题。 “自打疫情爆发后，打进来的电话一天比一天多，没完没了的接听电话，我觉得我个人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问题是，在我接听一个人的急救电话时，最厉害时会因为占线有二十几个人打不进来，一想到有那么多没有接起来的电话，我就特别着急。所以我只要进入调度大厅，就会不由自主的说话快、吃饭快、走路也快。”毕婵婵语速极快，说完后，眼睛不自觉地瞟向自己的工位，虽然周佳宁正在接电话，可她还是担心会错过重要的急救信息。 “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感觉怎么样？” “说实话，真的累，以前我们都是正常排班，每天工作八小时，还有很多时间回家陪陪爸妈，跟老公和孩子互动，现在回到家只想好好睡一觉。幸好他们也都理解我的工作，里里外外帮我打理得非常周到。”毕婵婵想到家人，眼神中也洋溢起幸福的光芒，她明明也是被家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来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却瞬间化身为女战士。 “那你对未来有信心吗？” “有！之前我们面对的问题都在慢慢解决，缺人的岗位补齐了人，缺少负压救护车，补齐了车，而且现在有社区帮助、有方舱医院，社会各界都在鼎力相助，我相信，情况一定会好起来的！”毕婵婵坚定地回答。 第五十一章 繁忙的救护车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拍摄完120调度大厅那快节奏又嘈杂的场景，郭安安还特意拍摄了几个接线员专注接听电话的视频，大厅里每个人极力想为电话彼岸提供帮助的模样既记录在了影像中，也刻在了郭安安的脑海中。 从调度大厅出来，下一站是跟着救护车进行现场采访。为了保证郭安安的安全，周佳宁刻意向司机和几位随行急救医生叮嘱了许久，只能让郭安安在车外拍摄，尽量避免与病人近距离接触。 就这样，郭安安坐车跟随在救护车后面，一路随行一路拍摄。 救护车要接的病人距离急救中心十五分钟车程，离最近的医院也需要二十分钟。 抵达居民楼下后，全副武装的急救人员在社区工作者的引导下，将那位发烧达39℃的病人抬到了负压救护车上。紧接着医护人员跟着上了车，急速向最近的定点医院奔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浪费一丁点时间，医护人员动作非常麻利，虽然郭安安一直在旁边用相机拍摄，也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动作。 一路随车将病人送进定点医院，郭安安乘坐的车辆在医院门口被拦下，为了司机的安全，郭安安也没有继续要求入内。 等了一会，救护车从医院驶出来，与郭安安所坐的车碰头后，在街边停了一会。 救护车内的吴琳医生应邀接受采访，不过还没等郭安安架好相机，救护车又接到了新的任务，吴琳收到调度信息，马上打断郭安安：“对不住，郭记者，您看咱们能不能稍等一会采访，还有一位病人急等着送医，咱们等送完下一个病人再采访可以吗？” “没问题，病人为重。”郭安安马上收起三脚架和相机，迅速奔向自己所坐的车，跟着救护车跑起来。 这一跑，就是连续五位病人。郭安安跟在后面，拍摄到了无数宝贵画面，收治病人的场景也都是她来湖汉后第一次亲眼看到，果然亲眼所见比听人说要“刺激”的多，有的病人已经出现了呼吸困难的情况，被抬上救护车后，马上插上了氧气管；还有的病人明显已经烧糊涂了，抓着急救医生的手不肯放，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郭安安一直跟车到中午，救护车才总算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吴琳主动跑过来：“对不起，郭记者，让您跟着跑了一个上午。” “你们平时工作也是这个状态吗？”郭安安摆摆手，表示没关系，同时手上迅速摆弄着三脚架和相机，趁着这个空，她要抓紧时间把采访给做了。 “是啊，现在这样还算是比较轻松的了。中间偶尔还能休息一两分钟。”吴琳穿着防护服，防护面罩上全是白色的雾气，想来防护服里面的衣服应该也已经全都湿透了。 “您能给介绍一下平时的工作情况吗？”郭安安架好了相机，马上开机。 吴琳点点头，“我们平时工作的主要内容其实也就是刚才您看到的那些，接到调度室调度后，去社区将病人接到负压救护车上，如果有病情严重的病人，我们就会直接在救护车上进行抢救，到达医院后，再讲病人送去急诊。整个过程说起来简单，其实做起来还是有很大风险的，我们每天所接触的一般都是被感染的患者，那些重症患者一般会直接送往定点医院，轻症患者则送往方舱医院。” “前期阶段，因为病人人数激增，定点医院数量少，能用的病床也少，确实遇到了不少麻烦。我记得有一位病人，自从接他上救护车后，我们连续去了五六家医院，都没有送下，当时医院的病床全都满了，病人根本送不下，我们没办法，就继续一家家医院的找，后来急救中心多家医院调度，终于找到了一家能够收治病人的医院。当时那位患者的眼神，真的太可怜了，我到现在都记得非常清楚。” “不过后来火神山、雷神山医院投用，方舱医院建成后，这种情况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基本上每位患者都能一次性送入医院。”吴琳担心又会接到调度电话，所以说话语速飞快，把这段时间以来遇到的那些重点如数跟郭安安倒了出来。 作为跟车急救医生，吴琳的压力也不小：“自打进入急救车队后，我还没有回过一次家，孩子才两岁，晚上跟她视频，她已经开始不认识妈妈了。但是我不敢回去，我们每天都在跟病人打交道，虽说全副武装，但是也怕会被传染，所以暂时不回家，也算是为了家人的安全着想。之前，每天在车上，最怕的是不能把病人顺利送进医院，现在害怕的是病人们在医院里不能挺过去，不过这病死亡率挺低的，很多患者已经康复出院，我这些担心怕也是多余了。” 吴琳笑起来，她的防护面罩上的雾气渐渐散去，透过透明罩，能看到那双明亮的眼睛，格外有光。 救护车的司机王师傅也在郭安安的邀请下出了一次镜，这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他是一位驾龄三十年的老司机，原本并不是开救护车的，但是听说救护车司机缺人后，主动报名来到了急救中心的车队，每天的任务就是拉着急救医护人员们接人、送人，开车的工作看起来容易，但整个过程都需要司机全程聚精会神，随时注意交通路况，并且还要用最短的时间找到最近的医院，所以救护车司机才是最锻炼车技的。 “我做的这些也没什么值得报道的，现在是国家需要的时候，所以我就想着出把力，能拉咱市里的同胞们一把，我就尽力拉一把，谁还没个困难的时候。”王师傅说话带着本地的方言，刚开始郭安安有些没听懂，但后来一回味，也能大概理解。 “现在我们都是轮班，时间长了容易驾驶疲劳，所以不能长时间驾驶，不过我精力比较旺盛，之前开大车的时候练出来了。之前严重时，几乎要一停不停开一天，现在好了，中途还能休息一会，唯一不便的就是不能喝水吃饭上厕所。” 刚结束采访，吴琳这一组就又接到了调度电话。这一次，郭安安没有继续跟着，她需要的素材已经都拍摄完成，她用相机录下了救护车呼啸离去时的背影，作为最后的结尾。 郭安安谢绝了宣传部提供的午餐，急忙赶回了宾馆，她需要尽快整理好今天的素材，趁热打铁。 回到宾馆时，已是一点多，等洗完消毒完，时间也已经到了下午两点，房门外的盒饭已经凉透了，但不耽误郭安安潦草扒了几口。 将相机内存储的视频导入电脑中，郭安安便开始对视频进行剪辑，但由于素材过大，郭安安的电脑明显已经带不动了。 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工具不趁手，想做个精致活儿也难得很。 郭安安打开视频组同事的通讯录，“前两天黄总说王天诚要来，也不知道现在到哪里了。” 郭安安索性直接拨通王天诚的电话，她不想让自己今天的努力白费，但是也不想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就麻烦黄清泉，所以还是自己想办法解决。 “喂，安安姐，你好。”王天诚接到郭安安电话时，正在湖黄市的宾馆内等着转车，此刻电视中正在播放着湖汉地区的疫情情况。 “天诚，你好，我听黄总说你现在也在前往湖汉的路上？”郭安安并不知道王天诚已经动身出发了。 “是的，我大概还有一天左右就能到达湖汉市了。”王天诚属于技术流，平时寡言少语，是个人能话不多的高手。 “你的动作太迅速了，那你现在在湖省内了吗？”郭安安开始在心中推测。 “咱们省包了湖黄市，我跟随这一批援助医疗队先到了湖黄，然后再坐车前往湖汉。现在已经到了宾馆里面。”王天诚的话让郭安安看到了希望，在宾馆里面恰好可以帮忙剪辑完成视频。 郭安安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把自己现在面临的问题告诉了王天诚。 王天诚立马拿出了自己的电脑：“安安姐，你把素材传给我吧，我来剪辑，你有什么要求或者有拟好的稿件也可以一并传给我，我根据你的内容来进行整理。” 有了大神加入，郭安安效率又提高了不少。她把素材打包发送给王天诚，发送的空闲里，她顺手敲出了视频的基本脉络，将大纲发给王天诚后，郭安安也开始了对稿件的写作。 这一次，她的稿件署名也终于多出了一个人：文/郭安安，视频/郭安安、王天诚。 郭安安心满意足的看着写好的稿件，又校对了好几遍，确保没有一个错别字后，先上传到后台，而后，王天诚的视频也做好了，郭安安先仔细看了好几遍，确保在逻辑和措辞、字幕上没有任何问题后，也将视频与文字一起编辑成一篇完整的稿件传了上去。 两位高手一联手，马上就体现出了非一般的质量和速度，黄清泉很满意地看着郭安安给出的稿件，“当初就应该厚着脸皮多要个名额的，让安安白白在那里多熬了好多夜。” 稿件发出后，郭安安本着负责的态度，将链接也转发给苏辉一份。苏辉看到内容，非常满意，连连送来几个赞，同时转发当地媒体，要求进行转载报道。 第五十二章 来新人了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就这样，一直在幕后默默奉献的急救中心工作者，终于有机会被人们了解和认识，那些在120电话后面及时接听电话的工作人员，也走进了大家关注的视野。 他们的付出，终于让大家看到了一个坚守在一线战场后方的群体，他们像所有未被关注的群体一样，尽着自己最大的力量，只为让更多人得到最及时的救治。 在这个战场上，英雄不分工种，没有高低贵贱，只有团结一心，共同抗敌！ “你今天去急救中心了？”陈小平今天下午两点下班，回房间后收拾停妥，吃完饭后，在床上眯了一会，一刷手机就看到了郭安安与王天诚的报道。 “是的，市委宣传部邀请去采访的。”郭安安正斜倚在床头看今天的新闻，看到陈小平的消息马上就回复过去。 “了不起，现在连湖汉宣传部都知道你的大名了！”陈小平感觉能受到政府部门青眼的人，那本事绝对是一流的。 “你呢，今天在医院怎么样？”经过昨晚的聊天，郭安安开始喜欢跟这个大男孩聊天了，聊起来舒服又开心，谁会不喜欢？ “还是那样，有好事也有坏事，不过整体都在好转。”陈小平没有说实话，其实他今天在病房里又遇上了病人抢救无效死亡，可是这种消息他不能跟郭安安说，他不想看见郭安安神经紧绷的样子，最近她已经够辛苦，陈小平想让她轻松一些。 “有好转就好，前段时间的情况实在太令人揪心了。说起来，你们真是非常勇敢，在疫情厉害的时候就敢往湖汉跑。” “你不也是一样嘛！我知道了，你其实也是在变相地夸你自己呢！”陈小平咧嘴一笑，故意打趣。 “这都被你发现了！”郭安安莞尔。 “听彭院长说你们报社又要新来一位同事，要住在咱们宾馆？” “你说的是王天诚吧，如果他也住在咱们宾馆，以后我们一起出访就方便多了。”郭安安没想到黄清泉给安排得这么贴心，原本她以为王天诚会被分配到其他宾馆的。 “王天诚，是个男的？”陈小平心中警铃大作。 “是啊，这位可是视频部的大佬，我今天的片子就是他帮忙剪辑的，怎么样，效果很好吧！” 陈小平撇撇嘴：“哪里好了，我看比你做的差远了。你以后跟他出门可一定要保持距离，不能因为是同事就忘了一米的距离。” “好啦，我知道的，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放心吧！”郭安安笑着说完，已经开始想象以后两人的分工合作了。 陈小平心里酸酸的，胸部跟有只猴爪，挠得心烦意乱，抓着手机思来想去，他终于想好，不管对方是什么来路，自己还是有能力争一争这个男一号的。 第二十天 “2月12日，星期三，来到疫区的第二十一天。一觉醒来，惊觉湖汉的单日新增确诊病例竟然破万，其中九成为临床诊断病例。这个数字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但是也更让人放心了，那些之前没被确诊的患者终于能及时入院，这对患者对他们身边的人都是一件幸事。”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王天诚来的时候，郭安安还没醒。 从湖黄市到湖汉市，这一路可谓查岗森严，王天诚坐上黄清泉多方协调好不容易找到的车，一路不知停了多少次，测了多少次体温。早晨时，终于顺利抵达同仁宾馆。 彭伟已经帮王天诚准备好房间，所有的检测、消毒做完，天也放亮了。 跟黄清泉报了平安，又跟郭安安打了声招呼，王天诚开始了在湖汉的第一天生活——从美美睡一觉开始。 郭安安对于来的这位新拍档特别满意，从昨天的视频就已经能看出他的实力，而且肯在这个时候前往湖汉，想来不是那种贪图安逸的人，郭安安喜欢敢拼又努力的人。 今天是农历正月十九，往年这个时候，大中小学生们早就已经在校园里愉快的学习了。但现在受疫情影响，孩子们都只能在家里继续过着超长待机的寒假生活。 眼瞅着这课业不能正常进行，教育部和各地的教育局都坐不住了，纷纷出/台政策，号召“停课不停学”，各学校也纷纷打通诸多网络平台，开始实行网上授课。 老师们，尤其是年龄稍大的老师们，原本都是在黑板上写写画画，乍一接触网络平台授课，都有些小懵，前两天趁着还没正式开课，都在想尽各种方法来练习这种全新的上课方式。 今天是很多学校网课开学的第一天，各位初涉主播行业的老师就在朋友圈和小视频app上爆出了各种笑料。 郭安安之前采访过许多老师，也都互留了联系方式，也有幸围观了这一场主播的萌新之路。 按照学校的安排，各位班主任早就将课程表和上课地址发给了学生家长。时隔多日，第一次上课，学生们的态度都非常端正，早早就来到了直播间。结果在课堂上一丝不苟严肃认真的老师们却开始出各种小篓子。 下了第二节课，鲁中实验中学任教的刘建军老师就开始在朋友圈火了。 “这位老师太搞笑了，这是把直播当录播了吧！” “听说网课有亮点，速来围观我们学校的刘老师……” 郭安安在朋友圈一连几条都刷到这则视频，打开一看，笑喷了。 只见刘老师特地把头发梳得板板正正，严肃地跟同学们打完招呼，然后开始新学期第一课讲话，讲了没两句，刘建军的媳妇端着一杯茶放在他手边。 刘老师嗔笑着挥挥手：“媳妇儿，我这录课呢，你别老来打扰我。啧，我又得重新录一遍！” “你看你那样，在家和在学校咋还两副面孔呢。”刘建军媳妇平时跟他闹习惯了，“你先录着，我给你切水果去。” 刘建军敢怒不敢言，只能任由媳妇去切水果，自己抓紧时间录视频。 等刘建军媳妇回来，把水果摆到桌上，凑到手机前一看，“哎呀，老刘，你这不是在搞直播呢！” 视频显然是被学生录屏，然后被剪辑成了十五秒的小视频。 视频还专门录下了评论区学生们不停滚动的评论： “在线吃狗粮系列？” “原来刘老师也有管不了的人呐！嘿，师娘给力！” “刘老师，这不是录视频，这是直播啊啊啊！” 只可惜刘建军一直在镜头前面说啊说，压根没有发觉还有一个功能叫评论区。 第一节课下课后，年级主任打电话过来提醒，刘建军才知道，原来自己在镜头前的表演都被全网直播了…… 郭安安笑着看完，找到通讯录里的刘建军，憋着笑说：“刘老师，恭喜您，成功晋升为新一代网红。” 刘建军哭笑不得：“啥网红啊，年纪大了，这些高科技的玩意整不明白，我还以为是录下视频来给学生放呢！” “这也是好事，等您成了网红，学生们肯定得天天追您的课！” “哈哈，网红就是网路红人呗，这个名头响亮，我那些学生以前追星追得厉害，等以后我也变成上课的明星让他们追去！”刘建军乐呵呵地说。 “您这个事情太有趣了，刘老师，我得跟您申请一下，把这事报道一下。” “还申请啥，你拿去用就是了！”刘建军豪爽地说。 郭安安又就网上直播课和居家学习期间对学生们的要求等问题采访了刘建军几句，把刚采访的内容添加到视频中，再加上之前曾经采访过刘建军，对他的情况相对比较熟悉，于是简单写了一则消息，编辑好文字资料，上传到后台。黄清泉审核通过后，郭安安紧接着又把小视频传给了于珊珊。 于是从PC平台到鲁报官方app，再到小视频平台都有了刘建军的身影，大家在开学第一课看到这样不同于往常的老师形象，也都忍不住纷纷点赞，留言区纷纷表示：“好多年没上课了，看起来真亲切。下次刘老师上课时，我也要去旁听。” 就这样，在刘老师下午的课堂上，直播app成功被挤爆了。 虽然只是一个小插曲，却让郭安安乐呵了好一会。现在每个人都被疫情进展弄得人心惶惶，可就算被关在家里半个多月，就算被憋到发狂，人们也还是听从安排宅在家中，还创造出了家中旅游、开演唱会、美食大赛等娱乐活动，把这个特殊的假期过得有滋有味。 陈小平一大早就从彭伟处了解到王天诚已入住同仁宾馆的消息，一种危机感就瞬间从心底冒出来，虽说该来的总会来，但是真来了，心里还是有些小紧张的。 思考了一个早上外加一个中午，陈小平终于在动身去上班前想出了一个增加他在郭安安面前曝光量的机会。 “安安，我们医院来了一对老夫妻，感情特别好，可感人了，今天我去病房给你拍点视频发回来吧？”陈小平在线卑微请求。 “？？？”郭安安黑人问号脸。 “你平时不是要找素材嘛，而且你们好像在小视频网站还同步发布，我觉得这个视频一定会有收视率的。”陈小平补充道：“他们老两口的感情真的很好，我们看了都觉得感动呢！” 第五十三章  伉俪情深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那好吧。”面对陈小平突如其来的热情，郭安安还真有点不适应。 陈小平乐呵呵地出了门，觉得自己光从郭安安这边下手还不行，他还得想办法摸一摸王天诚的底子，没有威胁最好，要是有威胁，就得想办法给他扼杀在摇篮里——这种时期大家都避之不及，这家伙偏偏直奔湖汉而来，还特意住进郭安安下榻的宾馆，里面肯定有猫腻。 王天诚休息好后，给郭安安发了张图片，是一整箱防护服的照片。 “安安姐，黄总让我给你带来一箱防护服，有机会我给你送过去。”王天诚一个人拖了三个行李箱，其中两箱防护服、一箱个人用品，他都不知道黄总从哪里买到这么多防护用品，还全都留给了他们这些来湖汉的记者。 “好的，这一路带着这么多行李，辛苦你了！”郭安安满心感激，来湖汉时，报社就为她准备了一箱防护服，郭安安知道这些用品有多难买，没想到现在又补来一箱，让郭安安着实感动。 “黄总体恤我们，我出发之前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照顾好你。”王天诚想到黄清泉那婆婆妈妈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在他的印象中，黄总一直是高冷的，结果近距离接触后，才知道原来高高在上的黄总根本就是慈祥又温和的一个人。 两个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就扯到了接下来的采访任务上。 “我这一次来的任务，就是配合你完成采访，咱明天要去干啥？”王天诚初来乍到，对这座“空城”还是有那么一点畏惧，几乎每个人都知道，湖汉地区的人身上好像都“携带病毒”，那些从湖汉出逃的人，很大一部分都被确诊了，他对于自己在湖汉的安危还是有点担忧的。 “明天我们去趟社区或者根据线索来确定，现在经常出现突发状况，需要随时调整方案。”郭安安想到明天的采访，也是一阵头痛，从现在开始她就不能再依着自己的性子想去哪就去哪了，她还需要时刻考虑到身边人的安危。 “好的，安安姐，我都听你安排。”王天诚知道，这位小姐姐的报道，都是自己一点点跑出来的，跟着她准没错。 “那你今天先在宾馆学习一下防护服的穿法，尽可能减少自己的暴露，确定好选题，我会提前通知你，不过也有很多是临时决定的。”郭安安也不客气，把自己来时经历的那些简单跟王天诚讲了一遍。 很快，全国大部分媒体都开始对日新增万余确诊患者的原因进行分析，进一步减轻了民众的恐慌。 郭安安翻看着新冠肺炎爆发以来的时间轴，才发觉，原来自己已经参与抗疫这么久，而湖汉的方舱医院也有7个陆续建成投用，核酸日监测能力也进一步达到了近万个，疫情防控工作已经到了最吃劲的关键阶段。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湖汉，生怕这个疫情的暴风眼再出什么问题。 抵达医院后的陈小平果然没有食言，他用隔离病房污染区的手机给郭安安发来一条好友请求。 郭安安一看微信名——污染区手机湘6，有些发懵，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陈小平临去医院之前给她打过招呼，会用隔离病房内的手机给她发视频。 果然通过好友认证后，几条短视频就传了过来。 因是公共手机，陈小平没有多说话，郭安安也没多说，只是简单地回复一句：“收到，谢谢！”而后打开了视频。 视频中是一对年逾七十的老夫妻，老太太躺在病床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力气。老爷子手上拿着自己的吊瓶，俯身站在老太太床前，拿着饭往老太太嘴边送。 一旁的护士看到，忙接过老爷子手中的盐水袋，挂在架子上。 这是一对同时被确诊为新冠肺炎的患者，老太太的情况比老爷子稍微严重些，这两天明显不想吃饭，护士劝了许久都不管用，老爷子心疼老太太，便硬撑着来到老太太面前，陪她聊天，给她喂饭。 几乎每天都是如此，负责这一病房的医护人员吃了大把狗粮，也被这对耄耋老人的伉俪情深所打动。 郭安安看完视频，心底那根柔软的弦被触动，她突然想起自己去年生病发烧时，躺在家里硬抗了一天，一整天水米未进，而任旭东出差两天，却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那个时候她都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最后还是何笑感觉不对劲，给郭安安送来退烧药，一直陪她好起来。等她好了，任旭东也回来了。 奇怪的是，郭安安当时压根没有想过去责怪任旭东，而是很体恤的为他开脱：“他都是为了工作，为了赚钱养家。”现在一回味，她才后知后觉，正常的情侣哪有那么久不联系的？ 不过既然已经分开了，郭安安是不愿意说前任一句坏话的，毕竟当初是自己的选择，在一起时有过快乐和幸福，分开了就好聚好散，潇洒再见。 “安安，视频里的爷爷奶奶之间的爱情故事可感人了。我专门帮你问了一下，他俩年轻时是一个村的，本来都已经订婚了，可是当年村里闹饥荒，爷爷一家实在穷得过不下去了，连结婚的彩礼都拿不出来，后来奶奶就被迫嫁给了别人。爷爷当时挺难过，就离开村子来湖汉发展了，直到后来，爷爷在外面挣了大钱，回村里时，才知道原来当年奶奶以死相逼，并没有嫁人，就这样爷爷又重新迎娶了奶奶进门，听说他俩的婚礼比人家年轻人的婚礼还要隆重呢！” 陈小平似乎已经摸清了郭安安采访的套路，不等郭安安说话就发来长长一段语音。 “为了弥补对奶奶的歉意，爷爷就拼命地宠奶奶。现在两个人不幸都感染了新冠，爷爷还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奶奶，奶奶不肯吃饭，他就跟哄小孩一样哄着她……” 郭安安单是听着，都觉得这样的爱情像是童话故事一般，但是中间两个人的苦，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才会知道。 根据陈小平提供的内容，郭安安写了一条简短的消息，又配上剪辑好的视频，越看越叫人泪目。 郭安安把内容好，上传至平台。黄清泉对视频里的流露出的伉俪情深大加赞赏，并直接发话让郭安安把视频传给新媒体部，全网推送。 对于媒体来说，时效性是新闻的基本特征，第一时间发布能收到更好的社会效果，在具有竞争力的媒体圈内，也能收获更多流量。 果然，鲁报首发之后，这对老夫妇的爱情故事就俘获了大批粉丝，其中不乏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年轻人，也有与爱人携手相伴多年的中年人。 “我，柠檬精本精了。” “真羡慕这种能携手一生的，什么时候才能遇到我的他呀！” “跟老伴在一起二十年了，希望以后我们也能像他们一样，直到白发苍苍，还能甜蜜如初。” “祝愿两位老人能够尽快好起来，你们这么相爱，老天一定会眷顾你们的！” …… 每一句留言都情真意切，寄予了满满的祝福和对爱情的向往，郭安安在抖音上一条接一条翻看评论，内心也被这些留言所感染，忍不住点了一颗小心心。 没一会，郭安安的号上就多出来一个粉丝，看头像就知道那是于珊珊，紧接着又有一个名为“为你一心”的人关注了郭安安的抖音号，一会时间多出来两个粉丝，让郭安安有些纳闷。她这个号是自己的私人号，并没有跟别人说过。 直到看到官方给推荐“可能认识的人”时，郭安安才恍然大悟，她又被大数据给推送了。 “安安，我到湖黄市了，离你那里不是很远，等疫情结束，我说不定能去找你赏樱花呢！”崔一新发来这句话时，郭安安正在为要不要清除抖音粉丝纠结，回过头一看，就都明白了。 “好的，非常期待。” 郭安安的回答不冷不热，她刚经历过分手，暂时还不想考虑下一段。 “果然很高冷，不愧是女神。”崔一新在于珊珊的熏陶下，也默认了郭安安很严肃的事实。 “之前我们队有一位你们报社的记者，现在好像也跟去湖汉了。”崔一新没话找话。 “是的，他是专门做视频的同事。”郭安安回复。 “那挺好的，起码你出去采访的时候，他还可以保护你。” “谢谢关心！” 在不想开展下一段感情的情绪引导下，郭安安终于练成了对话终结者。 第二十一天 “2月13日，星期四，来到疫区的第二十一天。在患者多、重症多的情况下，包括湖汉在内的多个地市，医疗救治任务十分繁重，今天国家调集两万多名医护人员支援湖省，举全国之力，把救治资源集中到一线。今天，火神山医院的首批治愈患者也出院了，真是让人惊喜的一天。”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今天是王天诚来到湖汉上岗的第一天。 从一大早开始，他就兴奋地给郭安安打电话，询问今天的行程。 这种工作的热情和激情像极了刚来湖汉时的郭安安，一大早就开始想要出门做采访。郭安安被他的热乎劲给逗乐了，故意逗他：“现在遍地都是新闻，你想采访什么，跟我讲讲？” 第五十四章 理个光头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我来之前想得可多了，除了逆行的医护人员，还民警、社区工作者、志愿者等等，可是现在看来，大部分都被你报道过了，安安姐，你打算采访什么？”王天诚有些委屈，要是直接在湖黄市，他能采访的可多了，但是在湖汉市重量级的媒体都驻扎在这里，想做出新意实在太难了。 “今天志愿者们帮咱们宾馆的医生联系了理发师来剪发，我觉得这会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新闻。” 黄欢联系的共享单车、电动车在短时间内已经投放到位，把这项工作转交给专人负责后，他又开始跑医护人员的后勤工作，修眼镜、补给防护服等等小工作统统不在话下。 当听说医护人员的头发长了，可能会携带病毒时，他马上又跟理发店联系，因为是为援汉医护人员理发，理发师傅们没有任何犹豫，当场表示自己开车到酒店来提供上门服务。今天已经是他们第二天服务了。 上午九点，理发师们就带着自己的工具来到同仁宾馆，早就接到消息的医护人员按房间号排队，两个人一组，等待理发。 郭安安和王天诚也架好了设备，拍摄下这些难得的画面。 为了节省时间，大家都提前洗好头发，只等排到自己就出门理发。 “师傅，麻烦给我理成光头吧。”第一位出来的男同志说完，理发师点点头，昨天也有男同志要求理光头，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当旁边的女医生也提出要理光头时，理发师犹豫了：“要不剪得稍微短一些吧，不然你以后拍照不好看。” “不用了，直接剃光吧，头发以后还会长出来的。我要带帽子，不能把头发露出来，”女医生闭上眼睛，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 当剃刀从她的头上缓缓推过，长长的秀发落到地上，堆成了小丘。 王天诚将镜头对准那堆黑色的长发，心中微微颤抖，这可是女孩子们最珍视的头发啊！ 发型几乎撑起了女孩子一半的颜值，可为了上战场，她们却毫不犹豫就把头发给剪掉了，这种决绝和勇气，令人佩服！ 虽然理发师手下留情，将女医生的头发推成了板寸，可站起身时，郭安安依然看到女医生的眼睛红红的。 “美女，我能采访你一下吗？” 郭安安喊住她，这时才发觉她竟然就是那位来汉第一天就遇到患者死亡的医生刘芳，当初她那种面对病人死亡无能为力的崩溃仿佛还在眼前。 “刘医生，是你！”虽然戴着口罩，但那双眼睛，郭安安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郭老师，你好，之前只在视频中见过，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了！”刘芳看着郭安安高高扎起的马尾辫，不自觉地摸了下自己已经不存在的刘海。手上扑了个空，不由一阵失落。 “很高兴终于能见到您，只是没想到是今天这种场合。”郭安安瞥到地上那堆头发，颇为遗憾。 “没关系的，反正头发还会再长出来，我来湖汉后早就想剪了，只是一直找不到理发师。”刘芳笑着说。 “确实，这个时候理发师是很难找的。我很想问一下，您为什么不理短发，直接理光头呢？”郭安安有些纳闷。 “光头和短发其实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为了戴上帽子不让头发露出来。你看，我现在多帅！而且光头能减少些打理的时间，减少了洗发吹发的时间，我还可以多些时间来学习些专业知识。自打来湖汉以后，感觉自己的专业知识还有很多的空缺要补，尤其是胸部超声，我之前只是利用超声看看胸水定位，现在要学的可太多了！”刘芳的脸上早已不见了初来时崩溃的模样，眼神中更多了几分坚定，当然，也多了两个重重的黑眼圈。 “剪短头发后，还敢跟家人视频吗？”郭安安这个问题有点扎心，刘芳原地沉默了好一会。 “视频的时候还是戴上帽子吧，省得他们担心，而且孩子还小，我不想吓到她。” 一组又一组的队员出来理完发，男同志们原本茂密的黑发都变成了圆寸或光头，女同志们也大都理成了短发，其中也不乏板寸和光头。 理发师理到最后，眼眶都红了。 结束了最后一个，郭安安走到理发师身边：“理了这么多头发，你现在是种什么心情？” “心情太复杂了。我理了这么多年头，在过去几乎没有要求理光头的，估计一百个人里面也就一个要求理光头的，可这两天我已经理了十几个光头，还都是从外地来支援我们湖汉的，尤其是女同志，头发对他们那么重要，但她们还是那么坚决地要求剪短，我特别感激他们。”志愿者理发师王光充满感激地说。 郭安安看着地上的那一摊头发，心中也涌起一股冲动。 “能不能麻烦您也把我的头发剪掉？我平时会有外出采访，也担心会带病毒回来。”郭安安说完，在一旁的王天诚瞬间愣了。 “安安姐，你别剪了吧，头发盘起来不行吗？”王天诚不能理解郭安安的做法，毕竟他们又不会去医院那种病毒浓度高的地方。 “盘起来说不定也会有掉出来的碎发，麻烦您也帮我理一个光头吧。”郭安安坐在椅子上，散开自己的头发。 “姑娘，你再考虑考虑。”王光摸一摸郭安安的长发，非常顺滑，应该是精心呵护了多年才养成的头发。 “不用想了，麻烦您动手吧！”郭安安心一横眼一闭。 “这……” 陈小平理完发之后并没有马上走开，看到郭安安要求理发师给自己理光头，马上走过来。 “安安，你真的没必要理光头的。”陈小平开口，郭安安睁开眼看了他一眼。 “没关系，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理了光头外出时也比较安全，最重要的是能保证你们医护人员的安全。”郭安安说的这些其实只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原因她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她想从头开始了。 陈小平在旁边站着，见理发师面露难色：“要不这样吧，你理成短发，不要理光头了，起码短发以后还方便打理一些，还清爽。” “对对对，短发也可以，”王天诚在一旁附和，陈小平略带敌意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家伙，真是哪里都少不了他。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郭安安终于答应剪成短发。 虽然一直戴着口罩，但是并不耽误理发师的剪刀上下飞舞，不一会功夫，郭安安的一头长发就掉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头精干的短发。 陈小平趁着这个机会仔细端量，感觉短发的郭安安比长发时更多了几分英气，就一个字“飒”！ “安安姐，你不愧是咱报社的一姐，这种发型都能hold住，果然颜值才是正义。”王天诚在一旁用相机记录下整个过程，郭安安的脸在短发的映衬下更靓丽了。 陈小平又瞅了王天诚一眼，心里开始评价：这家伙身材没自己好，眼睛没自己大，不过说话声音倒是挺好听，但是这年头光靠声音怎么能赢得关注呢。想到这里陈小平安心了。 顶着一头短发，郭安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原本只是感觉脑袋上面变得很轻，可当到水龙头下时，才真切的发觉自己的长发真的没有了。 之前任旭东最喜欢摸的长发终于剪掉了，她带有任旭东记忆的每一个地方，都慢慢消失了，而她心里被任旭东抛弃的阴影，也总算消失了一大块。 “谢谢你离开我，让我能够变得更好。”郭安安闭上眼睛，任由热水从头顶浇下来。 下午，志愿者群里突然格外“热闹”，有人发了一张截图，是一位市民秦女士紧急寻找一位外卖小哥的求助。 郭安安仔细看了好一会，才明白寻人的缘由。 秦女士的丈夫在家里喝酒喝多了，突然胃疼呕血，秦女士带着丈夫去医院，但车子突然打不着火，只好去外面打车，结果这个时候打车也打不到。 一位路过的外卖小哥看到秦女士焦急的模样，便主动过来询问，得知情况后，二话没说就让秦女士把丈夫扶到自己的外卖车上，推着送去了医院。 如果事情到这里就结束的话，就是一桩见义勇为的小事。可关键问题是，秦女士的丈夫被送到医院后，竟然被确诊为新冠肺炎患者。 这就把妻女士给急坏了，她本来只以为自己的丈夫是胃出血，结果一经确诊，不光他们一家要隔离，那位好心帮助的外卖小哥也成了密切接触者，这就让秦女士慌了手脚。 消息一出，志愿者的群里都慌了，如果那位外卖小哥继续去送外卖，说不定又要感染一票人，这种传播效果可不得了。 在接力找了两个小时后，好心帮忙的外卖小哥终于找到了。原来小哥在送完病人入院后，心里觉得不踏实，就没有继续接单，而是把自己的车里里外外消了毒，又把自己身上穿的衣物也仔细消了毒。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接单，就看到了朋友圈里的寻人启事，他当即决定，回家自我隔离14天！ 了解了来龙去脉后，又想办法采访了两位当事人，郭安安便将这件事简单报道了出来。 谁知道事件一出，网友们就把秦女士骂上了热搜。 第五十五章 网络舆情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如今鲁报在小视频APP上的官方号在于珊珊的运营下，俨然已经变成了粉丝过百万的大号，网友们都喜欢看那些即时性强、引人入胜的视频，于珊珊就做得精简而高质量，所以吸引了一批忠粉。 于珊珊把这件事配合图片编辑成了一条文字叙述版的小视频，但是里面秦女士的做法还是引起了网友们的争议。 “她丈夫怎么早不吐血晚不吐血，偏偏在这时候吐，里面肯定有问题！” “我看并不是秦女士不知道他丈夫的问题，而是为了让人送她丈夫去医院，故意在隐瞒！” “她丈夫刚去医院就确诊了，要说之前没有症状，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 也有人为外卖小哥鸣不平。 “外卖小哥真是太善良了，做好事竟然还被这种人坑！” “要是都跟秦女士一样，还有谁会出来做好事？外卖小哥太惨了，两个星期都要隔离在家里。” “一次好心两周隔离，请问有没有人跟我一起组团去帮助秦女士的？” 眼看一场舆情就要成型。 等郭安安发觉情况不对劲时，这件事已经发酵成为一个小旋风了。更有很多媒体掐头去尾，只保留一些有看点的内容，以此来吸引网友的关注，这样一来，人们对秦女士的误会就更深了。 “珊珊，适当控评。”郭安安把部分评论截图发给于珊珊，“有很多评论像是有人买的水军，你注意留神，不恰当的言论可以控制一下。” 于珊珊找到这则视频，果然评论区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我勒个去，有些网友也太极端了吧！”于珊珊看到那些充满暴力的语言，忍不住道。 “这件事不能小瞧，万一搞成舆情事件，可能会把秦女士给毁掉的！”郭安安立马一个语音电话打给于珊珊：“你先试着控评，我去请示领导，我们要想办法在舆情达到爆发期前控制下来，决不能让这件事变成一桩网络暴力事件！之前因为泳池事件，被网络暴力逼到自杀的女医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们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因为林达之前的种种作为，让郭安安对他极度不信任，所以她直接越级上报至黄清泉处，这件事情处理得越迅速，所造成的影响就会越小，郭安安必须保护当事人的利益。 “安安，你说的这件事我了解了，我会安排专人进行处理的。”黄清泉胸有成竹，网络舆情事件处理对于鲁报那是家常便饭，他们报社还专门针对舆情处理的方式出了舆情杂志，专门记录那些有效的处理途径。 目前，这一舆情只是经过了潜伏期，还未完全到达爆发期，所以现在控制还来得及。 在黄清泉的一声令下，一股比水军更加专业的网评人员马上到达现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些被水军带偏的吃瓜群众重新拉了回来。 而其他的媒体也在鲁报的沟通下，及时对内容进行调整，确保了事件的来龙去脉，也把那些不良的猜测控制到了最低水平。 被顶上热搜的恶意揣度，也被不知不觉撤下了热搜。网友们都是健忘的，一旦有了新的热点，他们的注意力就都转移到新的地方去了。 尤其是当全国调集两万多医护人员支援湖省的消息一出，那些还在质疑秦女士故意隐瞒丈夫病情的人，也都迅速转移战场，去刷那些热血沸腾的视频区了。 就这样，一场原本可能把秦女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的行动，就这样被扼杀在了摇篮中。 郭安安看着热度一点一点降下去，总算松了一口气。 于珊珊也思虑再三，悄悄把那则小视频更改了可查看权限。原本郭安安给的视频并没有什么可争执的地方，但是架不住那些洗视频的人篡改内容，把一件好事直接给说成了坏事，虽说这样更容易吸引热度，可是也着实太丧良心了。 “安安姐，幸好你及时发现了苗头，要不然以现在网友们那闲到发疯的劲头，说不定就直接人肉出秦女士来了，太可怕了。”于珊珊有些后怕，这年头因为网络暴力造成的惨案不在少数，更别提在这种特殊时期，秦女士的丈夫还被确诊了的情况下。 “以后咱们做视频还是要考虑好，不能光奔着抓人眼球去，也得考虑好可能会造成的后果。”郭安安总结。 不过秦女士还在从网上看到了网友们的评论，她在隔离宾馆内哭了一场，而后给郭安安打来电话。 “郭主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也不知道我老公已经得了肺炎，要是知道，我们就算是走路也走到医院了。当时我老公真的是肚子疼到直不起腰，我无奈之下才请求外卖小哥帮忙送到医院去……”秦女士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您先不要哭了，这件事不怪您，是网友们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让网友们知道来龙去脉的，这方面我们都是专业的，请您相信我们。”郭安安说完，秦女士还在隐隐啜泣。 “我现在真的很担心外卖小哥的安全，我真的希望没有传染到他。” “他前期的保护工作做得到位，后期也进行了全面消毒，应该不会有问题，”郭安安说，“倒是您，千万要保持好的心情，不要被那些无端污蔑的话给困扰。” “只要小哥没事，我就不担心，那些话我也只当是耳旁风吧，他们没有亲眼见过，他们是不会理解的。”秦女士想得比较透彻，虽然也被某些评论给气到了，但总体还是清醒的。 处理完秦女士的事情，郭安安才大大舒了口气，做记者这么多年，她最怕的就是因为一些断章取义而导致舆情事件发生。对于有些人来说，文字就是一把刀，善于舞文弄墨的人，用得好了，句句可以诛心。 网上为什么很多人喜欢找大V维权？就是因为他们说的话有分量，一旦形成大规模转发，就会对当事人造成一定的压力，这种压力来自于社会舆论，也来自身边的言论和眼光。当所有人都一边倒地去支持或反对某件事，那么身涉其中的人必定会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一旦一方承受不住，那么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郭安安对于网络暴力有这么深的阴影，也是因为自己的一些亲身体会，就在她入行的第三年，她曾经报道过一起杀医案，原本这起案件在提起公诉后，就快要判决了。突然网上一位在业界很有话语权的大V写了一篇声情并茂的文章，将杀人犯写成了一个因医生懈怠导致女儿死亡，而后精神崩溃而暴起杀医的故事。这歪曲事实的文章竟然还得到了全网转发，造成极大轰动！ 随后竟然还有人请愿要法院从轻处罚这位爱女心切的父亲！甚至还歪曲事实对那位被暴力至死的医生口诛笔伐！郭安安当时看到这些无稽言论，气的恨不能冲到他们面前暴打一顿。 这起网络事件导致本应及时判决的死刑，一缓再缓，过了两年多，才最终让犯罪分子受到法律的制裁！ 所以，郭安安对可能会出现的舆情事件才会格外敏感，她不愿意看到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带节奏。 “安安，今天的事情你处理的非常棒，我会让集团出一份嘉奖令，褒奖你这一次及时发现舆情并进行控制的行为。”黄清泉确定事件平息后，特意来告知郭安安。 “黄总，这件事于珊珊也做了很多贡献，在小视频端主要是她的控评，才没让水军们得逞。”郭安安不愿自己居功，所以对黄清泉实话实说。 “很好，你们都非常好！都值得嘉奖！”黄清泉对郭安安这种有功劳不自己独吞的气度非常欣赏，在报社这么多年，他见过太多为了自己的晋升之路把别人的功劳据为己有的，却很少见能为别人争取利益的。 黄清泉转头就给于乐山打了个电话：“老于，你闺女遇到个好领导啊！” 于乐山翻个白眼：“黄总，见过王婆卖瓜，没见过像你这么自卖自夸的。” “你这家伙，我说的是你闺女那个主任，郭安安！她可是把你女儿捧上天了，我要给她发嘉奖令，她给我推荐说珊珊在里面功劳大大的，非让我也奖励珊珊呢！”黄清泉表演地略显浮夸。 “哟，那不是我闺女的偶像嘛！她俩终于搞到一块了，怪不得我闺女这几天这么高兴呢！” “什么叫搞到一块了？人家是纯洁的上下级关系，行吧，没别的事，我就是跟你夸一夸珊珊，快让她过完这把瘾好去接手你的公司吧，老是在报社晃悠，我都快觉得她是你派来的间谍了！”黄清泉跟于乐山几十年的交情，说话也从不分你我。 “我倒是希望她能当个间谍呢！黄总，我跟你打听个事，现在去湖汉危险不？”于乐山问。 “你自己看数据看不出来啊？这么大把年纪了，还问这种问题！” “不是，我闺女她老是吆喝着想去湖汉，我这不是怕一个不留神她自己溜过去了再！”于乐山现在在家里被于珊珊烦得不行，还要天天接受她的撒娇，还要盯着她不让她偷偷溜出去，真是甜蜜的烦恼。 第五十六章 情人节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珊珊还有这志向呢？成，你既然开口了，我就不能让你失望啊！等过两天看看还能不能争取到一个名额，让她去锻炼锻炼！”黄清泉故意戏弄于乐山。 谁成想于珊珊这个时候下楼来，正好听到黄清泉的声音。 “真的吗？黄总，你金口玉言，说了可不能反悔！”于珊珊百米冲刺一般，唰的一下冲到于乐山面前。 “珊珊啊，你还是先做通你爸爸的工作吧。”黄清泉立马挂断电话，要是他真把于乐山的宝贝闺女弄到湖汉去，估计于乐山想弄死他的劲都有。 郭安安安安稳稳地休息了一夜。至于于珊珊如何用魔音折磨他老爹，外人是没法知晓了。 第二十二天 “2月14日，星期五，来到疫区的第二十二天。情人节，原本应该是很多有情人见面的日子，因为病毒的缘故，硬是给过成了异地恋。”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不出意外的，郭安安又收到了何笑发来的情人节红包。 里面是大大的520.13元，我爱你一生，几乎年年如此。 之前任旭东还因为这个吃醋闹别扭，也正是因为有这个催促着，任旭东才会每年都给郭安安买花买礼物，气势上完全不想输给何笑同学。 郭安安狠狠地白自己一眼，明明不准想起他了，怎么还老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呢！ “安安小美女，情人节快乐！”陈小平发来一张大捧玫瑰花的图片。 “谢谢，也祝你节日快乐！”郭安安回复。 “今天准备怎么过？”陈小平第一次给别的女孩祝贺情人节，压根没有经验。 “跟之前一样啊，去采访，然后写稿。”郭安安不想把这一天过得很特殊，所以说起来也是云淡风轻。 陈小平犹豫一会，输入又删除，他觉得郭安安对于他来说是很特殊的存在，有时候看到她的文字会有很心动的感觉，可他现在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单纯的喜欢，还是爱上了她。 “今天一整天都有时间，可以免费提供陪聊服务哦！”陈小平想起从网上租赁男友的梗，于是找了个话题。 郭安安微笑：“关键是跟我聊天可是很贵的！” “多少钱一个小时？我能不能包年？” “无价，你可能包不起！”郭安安笑嘻嘻地回完，又看到何笑发来的消息。 “安安小同学，等你回来，我给你安排一大把相亲对象，绝对保质保量，一水的长腿欧巴。” 郭安安点开何笑的聊天，立马回道：“本姑娘肤白貌美大长腿，才不去相亲呢！” “相亲？我觉得你也不需要！” 郭安安一愣，她竟然点错了，发到了陈小平那里！ 大写的尴尬。 陈小平乐呵呵地看着聊天界面，她果然是没有男朋友的！ 对话在尴尬中结束，郭安安把手机丢到床上，哀嚎一声——这绝对是手机的锅，她明明已经点开了何笑的名字！不过手机有它自己的想法。 “安安姐，今天咱们采访谁去？”早晨九点半，王天诚的问候再次准时到达。 来之前，黄清泉让王天诚全全听从郭安安的安排，其实他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保证郭安安的安全，看着她不让她再乱跑，但是王天诚也是一介小工作狂，有拍摄任务就乐呵呵地往前冲，两个“臭味相投”的人走到一块，当然是以工作为乐。 “今天去采访电力行业维护城市用电的工作人员吧，你觉得怎么样？”郭安安昨晚跟一位在国家电网工作的志愿者沟通过，目前国家电网技术人员24小时待命，全力维护市民的用电安全。 “太好了，安安姐，你是不是有什么神通，怎么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跟这么多地方联系上的，你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王天诚虽然业务方面很强，但是在联系各个企业或单位时，还是有那么一些薄弱，因为他到现在还没找到门路。 跟各口联系，能找到牵线人或者负责人，那是最快速的一个途径，但是很多人往往只能通过电话查询，与对方宣传方面的负责人接上口，而至于能否处好关系，还是要看平时的沟通。 郭安安把王天诚拉进志愿者服务群和信息共享群中，里面的人几乎都是实名制，后面还附带着所在单位名称，这样有相关方面的需求也能方便找人。 国家电网湖汉供电公司在得知郭安安要来采访后，非常重视，马上联系车辆，专门接送郭安安和王天诚。 要说他们重视，也是有原因的。在湖汉，医护人员、环卫工作者、志愿者等等，所有的行业几乎都有媒体报道，可他们维护城市用电的工作人员却鲜少有人知道，明明这座城市能够维持稳定的供电状态，他们也作出了很多付出和汗水…… 尤其是在火神山医院、方舱医院建设过程中，他们更是本着“医院建到哪里、电就通道哪里”的原则，守护着这座英雄的城市。 上午十点，供电公司派来的专车就到了宾馆楼下，郭安安和王天诚穿好防护用具，带着自己的工具上了车。供电公司离同仁宾馆并不远，但是开车也要好一会。 王天诚看着窗外空荡荡的街，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他才有些难过地告诉郭安安：“安安姐，来之前我就想过，这座城市如果真的空了会是什么样，可是真的看到了，心里真有点难过。我大学是在湖汉上的，那时候整座城市都是热热闹闹的，不像现在，一点都动静都没有。” “可不是嘛，原来多好的一座城市，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开车的司机叹了口气，他是土生土长的湖汉人，对湖汉的感情自然更深，“但是我们都相信，熬过这次考验，湖汉肯定会变得更好！” “没错，这就是一次考试，湖汉一定会高分通过的！”王天诚既是给自己打气，更是给湖汉人打气。 到了供电公司，车子刚挺稳，郭安安就看到一辆橙红色供电抢修车驶出了大院。 前来迎接的宣传科科长张波将郭安安和王天诚迎到办公室，简单介绍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的工作情况，除了要满足新建医院的用电需求，他们还要确保医疗机构的供电保障，维护市民正常用电需求等，为了保证全市数百个重点保电对象用电，他们随时都处于紧急待命状态。在医院建设期间，为了不耽误工程进度，他们都化身成了电网建设的“闪电侠”，不眠不休，加速完成各项工程进度。 他们还专门成立了针对各个医院的保电小组，每日检查配电室，重点巡视主要设备、重要接点、自备应急电源等，确保医院供电万无一失。尤其是医院的各种设备用电，要保证患者的生命安全，电压必须稳、供电不能断！ “刚才出去的那辆车，是去执行什么任务？”郭安安之前没怎么接触过供电系统，对于他们的运作并不太了解。 “天气预报明天有雪，他们这是去进行线路巡逻了，排查房障树障，避免造成供电问题。”张波简单介绍。 “其实我们的保电工作人员是很辛苦的，现在疫情这么严重，如果居民家中出现用电问题，他们就要穿着防护服，第一时间赶赴现场解决问题。每次出勤回来，他们的衣服都要被汗水打湿一片。” 张波对于工作人员的辛苦如数家珍，尽数跟郭安安和王天诚讲了一通。 就在郭安安进行采访时，配电运检室配网抢修指挥中心接到了一个保修电话，一居民家中停电，要求尽快进行检修。为了进一步了解供电工人的工作，张波特地让郭安安和王天诚跟随供电抢修车一起去看看。 接到电话，抢修负责人何强与抢修人员立即驱车前往居民家中。由于疫情特殊时期，居民不敢出门，只能隔着防盗门与抢修人员进行沟通。仔细检查后，何强发现，停电的原因是居民家中用电超过负荷，引起触电保护器和空气开关跳闸。 但是隔着门指挥居民合上触电保护器和空气开关后，依然处于断电状态，何强叹口气，“看来空气开关坏掉了。” 更换新的空气开关，就要去买新的空气开关，但现在的特殊时期，外面店铺早已关门。 “那怎么办？”这户居民家中已经停了半天电，手机不能充电，最担心的还是冰箱里存的口粮会化掉，而且室内没了取暖器，取暖只能靠抖了。 “您先别急，我们来了，就得让您用上电！”何强跟同事商量了一下，决定把空气开关临时短接一下，起码能够保证居民的正常用电。 “这是临时的处理方法，等疫情结束后，您可千万记得去买来新的空气开关进行更换！”何强嘱咐道。 “太感谢了，终于有电了！谢谢师傅们，多少钱？”户主拿出钱包，准备付费。 “不要钱，我们都是免费服务！如果有问题，可以随时拨打我们的报修电话！” 返回到抢修车上，何强才告诉郭安安：“其实空气开关并不属于我们供电公司维护的范畴，可是看到户主那么焦急，我们就顺手给修了。毕竟来一次，总不能让人家继续过着没电的生活。” 第五十七章  迟到的药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结束采访，回到宾馆收拾好自己，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多，郭安安与王天诚分工合作，在天黑之前，就把今天的稿件和视频给发了出来。 果然有人分担，工作完成得更快了。 不过郭安安的药到现在还没有收到，她的药盒子都已经空了，还剩下最后一顿的药量。如果从明天开始断药，郭安安怀疑自己会不会突然崩溃掉，想到这里就内心发慌。 快递行业也在重重的关卡之下变成了“慢递”，不过这些关卡都是为了收件人的安全，郭安安非常理解。 “王医生，我现在停药会不会出现什么影响？”郭安安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问一下自己的主治医生王凯歌。 “你现在才经过一个月的治疗，我不建议你现在就停药。”王凯歌马上回复。 没等郭安安回话，王凯歌马上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安安，你最近可能是因为药物的原因，症状有所减轻，这说明我们的治疗是有效果的，但是病情减轻并不代表已经彻底治愈，还需要加以巩固才行。这个阶段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贸然断药，可能会造成反复。” “而且你现在在湖汉，工作压力相对还是比较大的，所以建议你还是坚持吃药，并且时常进行心理咨询，在病情基本得到控制、不太影响生活的时候，才算是达到了临床治愈。只有等你差不多忘掉抑郁的感觉时，才能算是真的好了。” 郭安安听完，对照自己的症状，“我现在偶尔还会有情绪波动的情况，失眠的症状虽然减轻 ，但还是存在，不过这些情况已经好多了。而且为了增强抵抗力，我也一直在努力地吃饭。” “你说的这些都是还未彻底消除的症状，所以我建议你还是继续吃药观察。”王凯歌说完，突然想起一周前给她寄的药物：“对了，给你寄的药还没到吗？” “还没有，我这里还有一顿的药量，所以想问一下，如果断药，会不会产生影响。”郭安安有些不好意思，对于自己的病情，医生显然比自己更上心。 王凯歌皱眉：“对不住，是我疏忽了，现在物流大部分都停运了，我应该提早考虑这件事的。我去打电话问一下，尽量让他们能加快进度。” “不过，安安，我还是想告诉你，已经经过了一个月的治疗，你要相信自己的精神是能战胜那些慌乱和波动的，药物治疗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靠你自己来调节。我相信你，既然能勇敢地去到湖汉，也一定能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内心的。” 王凯歌其实是担心郭安安会因为失去药物，而产生失去依赖的感觉。 郭安安虽然对明天充满了担忧，但是还是摆出一副轻松的表情，笑着说：“王医生，你放心吧，我其实内心强大着呢！” 王凯歌马上联系助理，查到物流已经在湖省滞留了几日，打电话催促派件，对方也非常无奈，他们也想尽快把快件送到，奈何不能上路。 快件催不动，王凯歌只能自己亲自上阵。他马上跟家住湖省的几位大学同学联系，随后几路人马出动，终于联系到一位在湖汉心理诊所工作的医生。原本已经暂时停业的心理诊所也为郭安安专门开通绿色通道，在拿到处方后，马上配齐药物，并在第二天下午送到了郭安安的手中。 而郭安安挂断电话，也在心中不断暗示自己，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治疗，自己的症状已经有了明显缓解，只是短暂停几天药，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再说一旦投入工作，哪里还有机会去心烦意乱。 为了转移注意力，郭安安打开微博准备了解一下最新的情况，可一打开软件，首页上大多都是新冠患者求助的信息，中间还夹杂着许多绝症患者本人或家属的求救信息。 自打新冠肺炎爆发后，为了避免出现交叉感染，大多数医院关闭了就诊通道。有些绝症患者原本等着过完年化疗或者继续用药，结果从年前一直等到现在，好多人等得病情都恶化了，但是碍于疫情，无法入院就诊。 家属们在网上说起这段经历，又是心酸又是无奈，让人很是扎心。 郭安安想到自己那批还在半路上的抗抑郁药，这种感受，几乎是相同的，只不过郭安安的病能等，而那些人的病却等不了，尤其是需要进行化疗和透析的患者，他们拖一天就有一天的生命危险。 对于医院的选择，郭安安能够理解，可是同为“半路患者”的感同身受，让她无法漠视这种现象的存在。 为了进一步了解原委，她给在网上发布信息的网友发去私信，希望能够了解更多详细的信息，但是对方始终未能上线阅读信息。等了许久，郭安安依然没有收到回复，她烦躁地将手机丢在了一旁。 或许是断药带来的心理压力，郭安安那种“我得了抑郁症”的想法越来越明显，情绪也渐渐低落下来，萎靡地窝在床上，像一只受伤的小狗。 电话响了一声，郭安安懒懒地拿起来，又是陈小平发来的微信。 “最近有谣言说我喜欢你……” 郭安安白眼一翻，有吗，她怎么没有听说过？但还是认真回复道：“嗯，确实是谣言。” 陈小平搓搓手：“我要澄清一下，那不是谣言。” “哈？”郭安安突然发现她好像，被撩了？ “刚学到的土味情话，想跟你实践一下……”陈小平母胎单身多年，之前都是被女孩子追在身后跑，这还是第一次实战主动撩女生，有那么一点点露怯。 郭安安无语：“能不能麻烦你去找别人实践？” 陈小平有点受挫，但是没关系，一回生两回熟，头一次不习惯，往后多撩撩就好了。 “那我再问一个问题，你是什么血型？” “O型。”郭安安回复。 “不，你是我的理想型。”陈小平决定把厚脸皮进行到底。要知道，他可是请教了很多资深情感练习师才悟出来的，比如说那个从初中就开始初恋的那位，冒着背处分的危险都要跟那个她在一起，而且就算她最初不同意，他还是硬追了一年半，这种厚脸皮，什么样的女生追不到！ 郭安安被陈小平的话雷到了。 作为在恋爱中浸润了七年的女子，她自信还是能抵抗一些甜言蜜语的，虽然任旭东也没怎么跟她说过甜蜜蜜的话，最最让她感动的也就是楼下表白那次了吧。 又想起不该想的人了，郭安安甩甩头，不能再想他了。 “你怎么不说话啦？”陈小平怀着忐忑的心情继续追问，在他过去的二十七年生涯里，除了老妈，还没有让他这样紧张的人呢。 “没事，我觉得你学的土味情话有点过时。”郭安安忍不住想打击他。明明她跟他也没接触过几次，不就是采访过几次，还被他看到过自己的丑态嘛…… “啊，原来过时了啊，那我再去学点新的。”陈小平立马又打开搜索引擎，开始搜索最新情话大全。 “你好好说话就行啦，学那些什么土味，太败你的形象了。”郭安安刚才明明是有些欢喜的，但为了让自己坚定单身的信念，她还是打算把陈小平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我原来是什么形象？是不是很高、很帅、很有魅力？”陈小平如果有尾巴的话，一定能看到自己的尾巴被摇到模糊了。 “不，明明就是很自恋嘛！”郭安安发过去一个呕吐的表情。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逗闹中反而让郭安安忘记了刚才的不安。 时针跳到零点时，陈小平才意识到，他跟郭安安聊完了一个情人节。而他也终于确定了自己的那一点点动心，已经超越了崇拜和喜欢的范畴。 第二十三天 “2月15日，星期六，来到疫区的第二十三天。今天天气由雨夹雪转大雪，低温达到零下，室内虽然开着电暖风，但还是止不住的冷意。地面结冰，医护人员去往医院的路上都小心翼翼，虽然有些打滑，但救护车和志愿者的车辆依然没有停止上路。新增确诊人数较之前有所减少，但依然超过了一千五百人，疫情防控也到了最关键的阶段……”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早晨五点，郭安安就睁开了眼睛。虽然嘴上倔强，但她潜意识里还是挂念着今天起没有药吃的现实，她担心没有药物的加持，她可能会出现失控的情况。 在床上一直躺到闹钟响起，郭安安木木地起身，拉开窗帘，惊喜地发现外面的植被上雪白一片。 下雪了！ 郭安安将窗户敞开小缝，冰冷的空气瞬间便钻了进来。 郭安安被冻得一个激灵，原本有些混沌的大脑一下子清明起来。 她马上关上窗子，跳上床，在被窝里暖了好一会，而后才换上常服。 “今天也继续加油吧。”郭安安默默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她想起电视剧里某个元气少女给自己打气的方式，不由笑起来，要知道当时扮演元气少女的演员真是被群嘲惨了。 但是这种鼓劲方式还是很管用的，起码对郭安安是有效果的。 “早安，安安，我去上班啦，你今天也要保护好自己！”陈小平上班之前，给郭安安发来微信，他今天是早晨八点到下午两点的班，昨夜一直聊到很晚，互道晚安后，他也意外地睡了安稳的一觉。 第五十八章 被欺骗的爱心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现在队里医护人员的睡眠质量都越来越差了，有人即使吃安眠药都已经很难入睡，在那种超强的工作压力和心理压力下，大家都不同程度出现了神经衰弱的症状。 而最近一直有失眠烦恼的郭安安则没有太大感受，因为她已经习惯性失眠了。 昨夜在微博求助的网友也终于上线回复了郭安安的私信。不过能看得出来，他的回复是复制粘贴的，估计收到的私信太多，来不及一条一条的回复。 “您好，非常感谢您的关心。我的名字叫李明，去年查出患有白血病，过年前，医院说如果不能骨髓配型成功，年后就需要进行化疗治疗，可是因为新冠肺炎影响，医院暂时不接受非肺炎患者。我无法接受治疗，只能干等着。希望您能伸出援手帮我一次，这个世界很美好，我真的很想继续活下去。” 郭安安点开李明的个人主页，他的昵称叫做“等待黎明”，除了置顶的求助信息，下面的内容大都是积极向上的句子，还有很多诙谐幽默的小段子。 “你好，李明，我是鲁报驻湖汉的记者，希望能够跟你了解你现在的情况，以便号召大家共同帮助你。”郭安安附上自己的手机号，希望能够像以前一样发动社会上的爱心人士，共同帮助他尽快住进医院。 但是过了很久都没有收到李明的回复。 不过他的置顶微博转发量却越来越高，留言评论的人也越来越多，点赞量靠前的几条都是在抱怨医院不顾其他病人，只收治新冠肺炎病人，还有向李明打听有没有捐款地址，想要为他献爱心的。 位列点赞第一的是跟李明有类似遭遇的一个人，只不过说的不是他本人：“我身边就有一个朋友，得了直肠癌，化疗了几个疗程，病情已经减轻了的，可现在不能入院、也没法复诊，前两天复发了，连床都下不了！真心希望这些医院能考虑一下其他重病患者的感受，不要一刀切地把医院给关闭。” 评论中类似的“我一个朋友”“我一个亲戚”很多，而且大都身患重病，被疫情耽误了治疗，期间还出现了几个坐标湖汉的网友。 郭安安挨个顺着主页看过去，并逐一留言，希望在核实后能够及时为他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其中一位“高大的韦伯”迅速地回复了郭安安的私信。 “您好，您真的是报社的记者吗？求求您救救我吧，从去年住院，到现在，我父母已经为我花光了积蓄，还欠下了三十万元的债务，本来想着过完年后去住院换肾的，但是医院不收治，我也只能认命了。本来应该一周三次透析，可是我之前去的医院连透析室都关闭了，感觉自己真的活不下去了……” “高大的韦伯”主页里只有一条微博，还是从“等待黎明”那里转发过来的，在他的转发评论中也写明了自己如今的悲惨遭遇。 听完他描述后，郭安安才发觉尿毒病人的日子也着实不好过。 他们每周需要到医院做两到三次透析，但是因为透析室对环境条件要求严苛，而且在原有病房条件下，无法隔离未感染新冠肺炎和已确诊新冠肺炎的患者，即使在定点医院开设透析室，风险系数也非常大。即使在传染病医院，也不是随便找个房间就能做透析室的，还要兼顾自身设备和管道建设。很多医院为避免出现肺炎交叉感染，索性直接关闭透析室，这就造成了很多尿毒症患者无处透析的困难。 郭安安满怀同情地向“高大的韦伯”发出了想要帮他们一起解决问题的采访邀请，“高大的韦伯”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接受了，并且发来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谢谢姐姐，这是我的微信，我们在微信上聊吧！” 郭安安马上扫码添加微信，微信头像是一张空白图片，朋友圈内也只是几条简单的转发，完全看不出主人平时的爱好。 对方很快接受了好友请求。 “姐姐，你好，我是高博，我得了很严重的尿毒症，现在求医无门，还欠下了一屁股债。” 高博加上郭安安就开始诉苦，郭安安很理解地边安慰他，边跟他了解具体情况。 “那你这段时间的透析室怎么做的？”郭安安刚才就想问这个问题。 “我爸妈托朋友给找了一家私人医院，那里的透析室还没有关闭，但是费用太高了，我们家已经拿不出钱了，我连下次的透析费用都不知道从哪里出……实在不行，就只能在家里等死了[哭脸]。”高博打字速度飞快，很快就回了过来。 “你要相信姐姐，一定不要放弃治疗，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郭安安打开自己的网上银行，几天前刚发的工资还躺在账户上，她想了想，给高博转了一千元过去。 “姐姐，你这是干嘛？”高博没有收款。 “你先拿去做下一次透析吧。我知道这可能只能够你做一次的费用，但是只要你不放弃治疗，我们一定会想出办法来解决的！”郭安安知道这种久病没钱的滋味，她在采访时见过太多因病返贫的贫困户，那种逆境中的生存已经很难，更何况是现在这种求医无门的情况。 “谢谢姐姐，等我以后挣了钱，一定会还你的！”高博点击了收款。 郭安安想了想，她这次捐出一千元，只能帮助这一个人做一次透析，按照私立医院的费用标准，不出几次就能把这些病人给榨干，更何况在这后面还有一大批无法做透析的尿毒症患者，他们同样也需要帮助。 “高博，你去的那家私人医院叫什么名字？每次透析费用是多少？”郭安安想跟高博多了解一些他们求医途中的问题。 但是发出去后，高博没有回复。 “你做透析的医院离家远吗，去的时候都是怎么去的？”郭安安又补充一个问题。 但是迎接郭安安的却是一个红红的感叹号！“对方已拒绝接收你的消息！” 郭安安愣了，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拉黑了？ 郭安安再次发出添加好友请求，但已经无法添加。 再回过头去看“高大的韦伯”，微博上面已经一条信息都没有了，就连“等待黎明”那条微博下的评论也删除了。再搜索“高大的韦伯”时，已经没有了这个用户。 “这是遇到骗子了？”郭安安大脑嗡的一下，陷入一片空白。 可是刚才他明明还声泪涕下的说自己病情的严重，就医的困难啊！ “不就是一千块钱吗，就当是喂了狗了。”郭安安回过劲来，努力地安慰自己。 可是又忍不住的沮丧。 自己白活了这三十年，竟然没核实对方的身份，就直接给人打了钱！这不就是明显的有钱任性嘛！ 关键是，郭安安自己也没钱啊！她工作了这么多年，虽说有了一点积蓄，但那些都被存入银行打算买房用的，唯独这一次她还没来得及存入定期，结果就泛滥着爱心把血汗钱给捐了，如果能帮到别人还好，偏偏自己捐给了个骗子。 又懊恼又难过，郭安安啪地一下将手机摔在了床上。 摔地上她是不舍得的，不然摔坏了还得重新买。 “那怎么办，能把钱给追回来吗？” 郭安安思来想去，打开搜索引擎开始查找追回那一千元的方法。但是看来看去，还是放弃了，一方面这是她主动打给人家的，人家都没开口让打钱呢，她就一言不合转账过去了，另一方面，一千元顶多可以报警，却不够立案的。只有在2000-4000元时，才能按诈骗立案。 既然这样，就只能认栽了？ 可是郭安安不是肯吃哑巴亏的人，她想了想还是把自己与高博的聊天截图发给了柳斌。 “这是怎么回事？”柳斌马上一个电话打过来。 “我可能被骗了。那会看到一个说自己得了尿毒症的，我想着先捐给他一千元去做下一次透析，可没成想对方收了钱就把我拉黑了。”郭安安苦笑。 “这个骗子也太丧良心了，竟然在这种时候骗捐发国难财！”柳斌忍不住骂了两句。 “不过还好他拉黑了我，要不然我把他的事情报道出去，可能会有更多人上当受骗，也算是及时止损吧。” “但是也不能就这样放过他！郭记者，你把他的微信号发给我，我去找刑侦科帮忙看看，免得有更多人上当受骗！”柳斌办案这些年，最看不惯那些骗老人和社会爱心人士的骗子。就是因为他们毫无人性的诈骗，让多少无辜的人失去攒了一辈子的财产，有很多老人在意识到钱财被骗一空时，很多身体不好的老人直接背过气去的，数不胜数！ 郭安安把“高博”的所有截图发送给柳斌，幸好在微博上还保留了她跟“高大的韦伯”的对话，从头像还可点进他的微博主页，在微信和微博都实名制的情况下，如果追查还是有一定希望找到的。 虽然知道这种诈骗破案的几率很小，但郭安安心底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能尽快抓到“高博”，免得更多人上当。 被这种低级骗局蒙蔽双眼，郭安安觉得自己真的蠢透了！她丧气地在床上趴了一会，本来在抗抑郁药戒断期就会出现些许副作用，在这一情绪的搅局下，郭安安更灰心了。 第五十九章 倒霉的小偷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来湖汉之前，郭安安最担心的就是会被这种偶尔出现的小情绪干扰到正常工作。虽然她绝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正常状态，但是一旦抑郁的情绪上来，是再多心灵鸡汤都没法挽救的。 “郭安安啊郭安安，你说你还有什么出息，这个微信明显是刚刚申请的，你竟然没看出来，你可真是蠢到家了！”郭安安暗自骂着自己，越想越觉得生气，整个人像是一个正在充气的气球，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 但是王天诚还是好死不死的撞了过来：“安安姐，今天咱们做什么采访呀？” 郭安安没理睬。 “安安姐，你还没睡醒吗？” …… 过了一会，王天诚忍不住打电话过来，郭安安本来不想理会，但是还是抓起手机接了起来。 “喂。” “喂，安安姐，你醒了吗？”王天诚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兴奋，昨天的采访让他体会到了在“刀尖”上行走的快感，他恨不得每天都有一点新鲜事发生。 “醒了。”郭安安有气无力。 “安安姐，你不舒服吗？听你的声音像是生病了！”王天诚有点慌，在湖汉生病，这可了不得，万一…… “我没有生病，只是有点累了，今天的采访你自己安排吧，我需要休息一下。”郭安安声音有点疲惫，她确实有点累，心累带来的身体累，累到不想动弹。 “那好吧，你今天量体温了吗？一定要按时吃饭呀！”王天诚担忧地叮嘱郭安安，她可是报社的一姐，她倒下了，不用黄总责罚，就是珊珊那些小粉丝也要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知道了，谢谢，我的体温正常。”郭安安强撑着说完，挂断电话，她想睡一觉，狠狠地睡一觉。 在床上趴了一会，郭安安竟然真的沉沉睡了过去。 电暖风在床边呼呼的吹，但还是盖不住空气中的凉意。郭安安被冻醒时，只觉得小腹隐隐有刺痛的感觉。 清醒过来后，小腹的刺痛变成了阵阵绞痛。郭安安马上跑到厕所，蹲了一会后，依然痛得额头直冒汗。 她才意识到，原来大姨妈造访了！ 在湖汉时间过得太快，郭安安都把这件大事给忘了。她连忙翻箱倒柜找卫生巾，找了好一会，只找到一包安心裤和一大袋纸尿裤。 “我记得当时明明放进行李箱了，”郭安安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当时东西带的太多，她掏出来本想重新摆放来着，但是放着放着就把卫生巾放到一旁了。 两个安心裤是肯定不够的，而纸尿裤，似乎用起来有点别扭…… 但是郭安安已经别无选择。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趁热喝下去，又在衣服上贴了两贴暖宝宝，冰凉的腹部才有了些暖意。但是疼痛的感觉还是如刀在腹中搅动般，生疼！ 郭安安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实在疼得睡不着。 手机在手里拿着，不停滑动，也不知道自己看得什么，只知道手指不停地在触屏上不断地滑。 过了好久，郭安安才昏沉沉睡着。 还好，睡着之后，那种疼痛的感觉就被大脑给屏蔽了。 等再度醒来时，疼痛的感觉消失了一半，郭安安只觉得自己的睡衣被汗打湿，额头也因为流汗蒸发而变得冰凉。 电暖风还在尽职尽责地吹着，吹得郭安安的被子暖烘烘的。 挣扎着起来，找到止疼药，用热水送服下去，过了一刻钟，郭安安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她又重新躺回床上，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中午饭还没吃，但是郭安安一点想吃的欲望都没有。 陈小平又发来了几条留言，无非是告诉郭安安他从医院回来了，让她好好吃饭。 郭安安将手机抓在手中，只觉得索然无味，无论游戏还是聊天，都没了吸引力。 “安安，你中午饭没吃吗？为什么门口还放着盒饭呢？不会是又出门了吧，今天下雪了，路上又冷又滑，乖乖在宾馆里多好啊！”陈小平啰嗦得像个老婆婆。 “没出门，肚子疼，不想吃。”郭安安淡淡回复，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着。 “肚子疼？怎么了，是吃得不舒服吗？”陈小平原本正在用浴巾擦干头发，看到郭安安的话，马上停下手中的动作。 “没事的，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陈小平瞬间开始分析郭安安可能会肚子疼的原因，除了吃得不行闹肚子，还可能是肠胃炎，或者是来例假。陈小平简直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折服了。 他非常体贴地给前台打电话，请求对方帮忙做了一锅生姜红糖水，又让专人帮忙把门口的饭菜给重新热了一下。 虽说生姜红糖比较难找，但在陈小平跟女同志那不要脸的请求下，还是有细心的女同事贡献出来两包。 “安安，你开门，把门口的红糖水和饭拿进房间。”一切妥当后，陈小平直接给郭安安打电话，让她去将东西及时取进房间。 “这都是你帮忙准备的吗？”郭安安虽然不舒服，但还是把东西拿了进来，趁热将红糖水喝了下去。 “你不是肚子疼嘛，我就猜你需要这些，”陈小平暗喜，果然初中的生理课知识没有白学，当然大学时期也专门学过，对于专业知识，陈小平还是比较自信的。 “谢谢，”郭安安有些感动，除了毛丽还没有哪个人这么为她着想，就算是任旭东，也只是会说一句：“多喝热水，早点睡觉。” 对比之下，陈小平的形象又拔高了一截。 “不用跟我客气，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尽管跟我说，我可是医生呢！”陈小平很想跟郭安安多聊几句，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喝完红糖水再多少吃点饭，然后去蒙上被子睡一觉，保管你醒来马上舒舒服服。” “已经睡了半天，不太想睡了，”郭安安喝完红糖水，心里暖暖的，而后又打开盒饭，这是被微波炉叮过的，里面的菜还冒着热气。 “那我陪你聊会天吧。”陈小平也坐在桌前，吃自己那份已经凉透的盒饭。 “好啊！”郭安安已经下定决心让自己休息一天，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人聊会天，舒缓一下心情。 “今天我们医院出了一个笑话，我讲给你听。”陈小平想起刚去医院就听到的事，不由笑出了声。 就在昨晚，有个小偷趁着阴天下雨雪，竟然摸黑进了湘芸医院的病房内，想趁夜黑风高摸几台手机回去。 结果，人还没出楼门，就被保安给发现了，当场人赃并获，然后还附赠了十四天隔离期。 值班的医生们说起这件事都笑疯了，见过倒霉的小偷，没见过这么倒霉的，竟然偷东西偷到了隔离病房，这是生怕病毒找不到他！ 郭安安被这件奇葩事给逗乐了，想不到在现在这种严控的时期，还会有小偷顶风作案，实在是太敬业了，也实在是蠢到家了。 陈小平发觉郭安安喜欢听他讲医院里发生的故事，于是又给郭安安讲了一位97岁老奶奶成功治愈出院的消息，这下郭安安更开心了。 “你今天带来的都是好消息，真的太暖心了，”郭安安上午被骗的阴云终于一扫而光。 “既然你给我讲了笑话，那我也给你讲个我的笑话吧！”郭安安自嘲地把自己因过度关心尿毒症患者救治，而被骗一千元的经过说给陈小平，被骗虽然让她很不爽，但是既然肯说出来，也代表着她已经能够翻篇了。 “这骗子也太傻了，你看啊，他要是再坚持坚持，等报社给他报道出来，大量的慈善家肯定会向他涌来，到时候他再暴露不就成富豪了嘛！所以说啊，你也不要生气了，他明明就是个没远见的骗子，等他被逮起来，我一定要让他知道他曾经错过了一个亿。”陈小平虽然很想安慰郭安安，但是转念一想，这种时候安慰的话肯定只会让她更伤心，不如跟她站在同一战线骂小偷好了，常言道：朋友的敌人是敌人，敢欺骗郭安安的骗子都不是好东西。 “那他一定会伤心死，明明有一个可以跟马爸爸肩并肩看夕阳的机会的。”郭安安脸上泛起笑意。 “让他后悔去吧！”陈小平调出红包界面，想了又想，还是关闭了，现在发红包，似乎还早了点…… “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医院里面的透析室真的关闭了吗？那些尿毒症患者要怎么办？”虽然被假病人给骗了，但郭安安还是忍不住去关心那些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病人们。 “我所在的医院确实是关闭了透析室，但马上就改造完成了，之前是因为原来的透析室无法达到隔离的目的，需要对病房进行改装和调整。不过很快应该就能投入使用了，至于那些未感染新冠肺炎的病人，市里会有专门的定点医院对外开放，如果全都关闭，那这些病人岂不都没地方看病了。”陈小平有些心疼这个姑娘，明明自己被人骗了，还要操心这些事。 郭安安仔细回想骗子在说话中的漏洞，明明有几个很明显的问题，她竟然没有发现。 “每周三次透析，他只说托人找了私立医院，像这种背负三十万债务的人怎么可能去得起，”郭安安无语，还有他说年后去换肾，没有配型成功的话，就算有钱也不可能会换成啊！ 第六十章 继续管闲事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想通了这些，郭安安也不纠结了，是她没有发现破绽，也是她太盲目相信疫情期间不会有心存恶念发国难财的人。 吃一堑长一智。 但是该管的“闲事”还是要管的。 就算不是这件事，郭安安也会介入到很多病人求医无门的困境中来，因为那些人群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 “安安，你是想为那些人发出呼声吗？”陈小平看透了她的想法。 “肯定的，有很多人的病都是不能等的，而且好多不严重的病可能也会被拖成重病，所以让他们这么干等着肯定是不行的。”郭安安斩钉截铁。 新闻媒体本来就有监督作用，将发现的问题进行披露后，往往能推动各部门快速解决问题，起到倒逼作用。 “好，我支持你，如果你有需要我的地方，也尽管开口。”隔行如隔山，陈小平虽然对记者这一行不了解，但是给郭安安提供线索和帮助，他还是能做到的。 趁着时间还早，郭安安马上行动起来。 为了避免受凉，她直接把电脑搬到了床上。 目前，郭安安所掌握的患者信息大都是从网络上获得，在没有核实之前，这些信息都不能作为真实信息来处理。所以，郭安安直接拨通了卫计委的电话，开门见山询问在湖汉市除新冠肺炎病人外的其他类别病人的救治情况。 卫计委负责人并没有含糊，而是迅速报出一个数字，“这是我们目前掌握的救治困难群众，其中涉及多种癌症、尿毒症、糖尿病、高血压等等急慢性病，还有部分突发性疾病。从10号开始，我们已经多方协调，在新冠肺炎收治定点医院内设置相关隔离救治病房，同时，在非发热定点医院内重新开放相关病房，以保障病人的就医需求。” “那非定点医院都包括哪些医院？您那儿有名单吗？”郭安安问的问题，也正是患者所急需的，他们只有知道去哪个医院就诊，才算真正找到求医的门路。 “名单我们已经拟好，并且这些医院的病房也已经消毒完毕，预计明天就能对外开放。” 郭安安对这个回复非常满意，但她更希望能让那些病人在医院开放第一天就能及时就医。“那您能把名单发给我吗？现在我所了解到的，是很多病人因为医院关闭，已经出现了病情加重的情况，如果能早一天就医，或许就能有挽救的机会。” “这个，不然我先加一下您的微信。因为名单还没最终确定，我需要请示领导后，才能对外公布。如果确定了，我马上传给您。”对方的话有礼而中肯，让人不忍拒绝。 郭安安与负责人互加微信后，又开始联系那些在网上发布求助信息的网友。她的报道要保证不偏不倚，就必须有各方当事人的立场，否则会有“拉偏架”的嫌疑。 依然没有人回复私信，郭安安又开始跟湖汉市的医院进行联系，她首先想到的还是之前打过交道的和谐医院。 和谐医院作为专业的传染病医院，收治的病人中难免会有身患其他疾病的人，如果能知道他们是如何工作的，起码能让人们看到医院为了救人而付出的努力。 刘畅跟郭安安打过多次电话，又曾主动给郭安安提供过东北小伙的线索，对郭安安的业务能力非常欣赏。所以这次接到郭安安的电话，也马上进行了认真解答。 “我们医院在疫情最开始的时候主要接收的是新冠肺炎病人，类似透析室什么的是暂时不能开放的，因为没有达到格力病房的标准。但是后期收治到尿毒症患者的时候，透析室就改造完毕投入使用了。所以并没有你说的那些情况，不过我们医院的收治能力有限，这个你也是知道的，所以能救治的病人数量有限。” “不过，有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这些确诊新冠肺炎患者在按时做血液透析后，就算是很多老年患者，都出现了征状改善的情况。”刘畅说起这件事，也觉得非常奇怪。 “你的意思是，进行血液净化可以治疗肺炎？”郭安安虽然对医学方面不精通，但还是能够听明白。 “我们几位医生分析，并不是可以治疗，而是能够改善病人的体质，让病人处于一种好的状态，从而积极对抗病毒，起到帮助治疗作用。”刘畅说的有些犹豫，他其实也不敢确定结论是否准确。 “如果进行血液净化有助于恢复的话，这样就可以把血液透析纳入治疗方案了吧？”郭安安对这个消息也觉得非常认可，毕竟有助于病人恢复的方案，都是好方案。 刘畅摇头，“也不一定，目前只是有几例有这样的效果，还需要对结果进行进一步的观察。” “那我能不能对进行透析工作的医护人员进行一次专访？我非常想了解在穿着厚厚防护服的情况下，他们是怎么操作的。”郭安安不光采访到了今天的选题，还把明天的选题也给想好了。 “进行专访倒是也可以，但是我们医院的情况你也知道，一般人是轻易不敢进来，也不能进来的，太过危险。如果能进行电话采访，我还是建议你直接打电话。”刘畅这段时间已经接受了很多次电话采访，所以对很多记者的套路也不再陌生。 不过郭安安并不想再从电话中了解他们的工作情况，她已经去过一次湘芸医院，只要防护措施做到位，是肯定不会有问题的，再说，和谐医院的医生们不也是每天都要进出病房。目前郭安安面对的问题就是医院让不让进而以。 “要不然麻烦你帮我申请一下，看能否进医院进行采访和拍摄，如果防护措施到位，我们肯定不会有问题的。”郭安安请求，她自打来到湖汉后，已经进行了很多次电话采访，可是内容都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完全不如自己亲眼所见的真实。 而且王天诚也一直习惯用镜头来记录真实发生的事情，就算他知道要去病房里，估计也不会有太多犹豫。 “安安，你一定要想好啊，这里可是传染病医院，”刘畅再一次提醒郭安安。 可是郭安安还是坚持想进病房内，“明明上一次我报道过东北小哥之后，你们还让卫视的记者进去病房现场采访过，别人能进，我当然也能进。” 他终于揣着忐忑的心打通了吴建勇的电话。 吴院长听罢，坚决不同意。刘畅只好搬出了郭安安最后的理由，吴建勇哑口无言：“小刘，你这是胳膊肘子往外拐呢！你都这么说了，我如果不同意，是不是显得太歧视人家了。再说，咱们医院解决防护服的问题还是靠了郭记者的帮忙，罢了，你看着安排吧，反正坚决不能让记者在我们这里出问题。” 刘畅得了消息，马上跟病房了解目前收治尿毒症患者的人数、诊疗方案和恢复情况，大体做到了心中有数，然后才告诉郭安安能够进医院的消息。 “那太好了，我这边防护服还够用，我们尽量不占用医院的资源。”郭安安高兴地说。 有了医院的点头，郭安安马上把明天的行程安排发给王天诚，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免得看到病人一时激动摔坏了相机，这可不是没有先例的。 了解了传染病医院的情况，郭安安又去联系非定点医院。 非定点医院一般都没有发热咳嗽门诊，他们收治的大都是一些小病小症的患者，还有一些不得不住院救治的人。不过他们的入院标准相对较高，而且特殊时期，能不收治的病人，就尽量避免收入医院。 还好之前在志愿者群中，早就有志愿者列出了定点医院和非定点医院的联系方式，郭安安从通讯录上随便就找了一家，对方接电话的人虽然声音沙哑，但是说起为病人改造病房以及收治人数来，简直如数家珍。 四方当事人，目前就只缺患者了。 微博上的网友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回复她的私信。这让她很是尴尬。 这条路走不通，郭安安还得自己想办法。 “请问，大家的身边有没有患其他疾病，但因疫情原因耽误入院的情况？”郭安安在志愿者群中喊了一嗓子，很快就收到了回应。 “有！我家大哥就是！” 果然人多力量大，郭安安很快就找到了患者的线索。群里说话的志愿者王柯南是近期才加入进来的，平时只要有工作，他都积极来抢着干，谁能料想这样积极向上的人，家里竟然面临这样的困难。 郭安安很快加上王柯南的微信，并详细了解他大哥的救治情况。 能做透析的医院实在太少，王柯南的大哥看着家人为了帮自己找医院而奔波，甚至恨不得马上从这个世界消失，可是他已经跟病魔做了这么久的斗争，就这样认怂，谁也不甘心。 就这样东奔西走地坚持做了多次透析，王柯南的大哥已经有了要放弃治疗的想法。 这让王柯南很是担心。 “其实我报名做志愿者，也是想多认识一些人，尽快了解医院的收治情况，好为大哥多争取些时间。”王柯南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私心。 第六十一章 尿毒症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王柯南的选择其实没有毛病，当志愿者能接触的人相对较多，而且人群范围广，能获得的信息自然也多。 从王柯南口中，郭安安终于了解到一个最真实的尿毒症患者，在这段时间里奔波求医的困难！ 这段采访至此才终于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要准备成稿了。 晚饭期间，郭安安的抗抑郁药也被位于湖汉的医生加急送到了宾馆，郭安安收到药后，才知道王凯歌几乎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才联系到前来送药的医院，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王医生，非常感谢你这样记挂这我的病，药已经收到，我一定积极配合治疗，争取尽快恢复健康！”郭安安给王凯歌发去微信表示感谢，在郭安安的职业生涯中，她特别看重别人对于一件事情的反馈，“事事有回音”是她的处事准则。 “不用客气，您现在在前线，我们更应该做好后勤保障。”王凯歌马上回复，他的心理诊所受疫情影响，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恢复营业，所以很多严重病例他也只能开展网上问诊，不过效果都还不错。 “我今天断了半天药，虽然情绪有点烦躁，但是已经能够尽力控制自己了。”郭安安想起早晨那没由来的躁郁，觉得还是要稳固病情后再停药比较靠谱。 “我知道你可以的，不过也不要凡事都自己扛，如果感觉心里不高兴了，可以来找我说几句，只要是你的问题，我都会尽全力帮助，而且，是免费的哦。”王凯歌自打从业以来还从没做过义诊，郭安安还是第一个。 吃罢晚餐，又将抗抑郁药服下，郭安安觉得自己心里平静许多。她也开始静下心来准备写稿。 但是，柳斌的电话却打破了这个宁静的时刻。 “郭记者，你好！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骗子找到了。”柳斌花了半天的时间去查人，又把人带到派出所进行审讯，都没用多长时间，那个略显猥琐的男孩子就全都招了。 其实这孩子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骗子，他去年被查出来患有尿毒症，每个周都要去医院进行三次透析，年后受到疫情影响，病情治疗确实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他跟郭安安说的也都是实话，可是当他收到郭安安给他的转账时，他一时有些犯浑，生怕郭安安又把钱再要回去，就直接把郭安安给删除了。 “我今天去他家的时候，他当场吓得差点尿裤子，也是个胆子小的。”柳斌对这个小伙子是又同情又气愤。同情他年纪轻轻就得了这么严重的病，也气他收到别人的好心捐款，竟然就直接把人给拉黑了！太没良心了。 “其实他也蛮可怜，算了，我也不追究他的责任了，”郭安安已经对这个孩子同情不起来，卸磨杀驴的事情经历一次就够了。 不过这件事反倒给她的这篇报道提供了不同的视野，起码这种小小的反转，更能让人看到在特殊时期的众生态。 于是，从高博事件的离奇反转，再到患者、医院、卫健委的表态，一篇从开篇就抓人眼球的报道就成型了。晚上八点多，卫健委也终于确定了非定点医院开放病区的名单，郭安安把这个名单单独作为一则信息，快速发了出去。 这份名单，就像是在夜空中突然亮起的星，让很多走投无路的人看到了希望。 为了能尽快看上病，有些病人家属大半夜就跑去网上医院挂号，希望能够在第二天上班时就能排的到他们。 这篇报道犹如投石问路，让更多媒体注意到了湖汉地区乃至全国各地因疫情原因，而不能及时就医的各类病人。并着手帮助病人能够尽快入院救治。虽然这些力量微薄，却也给大部分人带来了入院求生的机会。 不过郭安安这一篇的影响力显然比之前弱了许多，反而是很多其他媒体的后续报道更加抓人眼球，这让郭安安有点小气馁，为了找出自己与别人的差距，她还特意找到那些报道来看，这才发现，她写的那篇确实太实事求是了，那些转发量高、影响力大的报道，明显都是抓住了读者的心理，努力渲染患者的困难，通过卖惨来收割阅读，实在有些不光彩。 陈小平原本以为郭安安肚子不舒服，会把采访拖到明天，谁成想当天晚上这篇采访就发出来了。竟然还得到了湖汉卫计委的转发！ “安安，你肚子疼好点了吗？”陈小平有些委屈，他在房间无聊了一下午，想找她聊天，又怕打扰她睡觉，谁知道她竟然还在工作！ “好多了，谢谢你的红糖水！”郭安安摸摸小腹，工作这么久，她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跟我还这么客气，就太见外了。”陈小平要的才不是她的感谢呢，他要的是她了解他的一片心意，“以后你有事情可以直接跟我说，如果我在上班时，也可以直接给我留言，等我下班看到一定会马上回的。” “好的，我不会跟你客气的。”郭安安只是嘴上说说，但还是想着有事情自己解决，尽量不去依靠别人。 陈小平对郭安安的回复比较满意，起码她没有摆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按照恋爱小能手的说法，那应该说明有戏。 第二十四天 “2月16日，星期日，来到疫区的第二十四天。湖汉终于公布了非新冠肺炎患者接诊医院，那些小病大病终于有了看病门路。但是按照最新规定，非必需的公共场所必须关闭，坚决停止聚集化活动，同时政府还启动了对所有居民拉网式动态滚动筛查，全面禁严后，原本还能出门买菜的市民们，也终于被禁住了脚步。”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与和谐医院越好了早晨九点的采访，一大早，郭安安就全部收拾停妥，还逼着自己吃了一大顿早餐。 王天诚也早早就收拾好了设备，他是打算进病房拍摄的，所以特意个自己的摄像机穿了厚厚的一层“防护罩”。 为了避免出现自己入院时发生同样的问题，郭安安特意叮嘱王天诚穿戴防护时一定要注意护目镜的调整，王天诚一心想去探险，便满口答应下来。 和谐医院内，新冠肺炎患者大都是重症或危重症，受病情影响，很多人只能躺在床上，其中有位患有尿毒症的患者，恰好需要今天做透析。 郭安安和王天诚在不影响医护人员工作的情况下，不远不近地跟随在医护人员左右，记录下每一个时刻。 做透析的机器有一百余斤，而耗材也重达几十斤，两位护士推着仪器，一路到达病房。 因为身上穿着严密的防护，找最佳穿刺点为患者置管成为很大的难题。没有B超机辅助，医生需要带着三层手套，凭借手感来寻找大腿股静脉的穿刺点。 这一次，寻找穿刺点的过程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有些患者水肿严重，不容易找到穿刺点。” 准备工作做好，设置好模式和参数后，护士还要时常来测量患者血压、心率等指标。前来为患者记录体征的护士在处理好所有任务后，终于有时间接受郭安安的采访，她说：“平时最怕的是机器发出报警声，这个病房内主要是重症患者，体征相对平稳些，但是在危重症室就会很麻烦，需要半个小时左右就记录一次各项指标，如果稍有不慎，病人就可能出现低血压、凝血等现象，严重的还会心脏骤停，非常危险。” 和谐医院针对肾脏受损以及尿毒症等患者，还专门选出一组专业表现佳的医护人员，成立“保肾小组”，在救治过程中，重点应对病人血液净化透析工作。 提起成立小组的原因，组长王军有些难过，“我也是从外省过来支援的。来到这里的第三天，医院收治了一位病人，当时血气分析显示对方已经严重酸中毒，血氧饱和度非常低，肾脏出现衰竭征状。经过治疗后，他的症状依然没有缓解。但那时候还没有把血液透析加入到重症抢救过程中，而这位病人的病例显示是身患尿毒症，需要马上进行透析。我们马上研究治疗方案，并申请把机器转运到重症病室来辅助治疗，可就在我准备置管时，病人心脏骤停，管床医护紧急进行心脏复苏，已经无力回天了。” 说起这些，王军还是忍不住的失落，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曾亲历过SARS，那时都没有这种惨烈的感受。“遇到病例死亡，就会感觉特别无力。后来，我就跟几位同专业方向的同事一起成立了‘保肾小组’，也是想通过血液净化治疗，来辅助保持患者体内生态保持良性平衡。有时候，工作的气氛也会很压抑，因为要直面病人的死亡，所以每次晨会，我们都会重点强调病人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以便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 “记得有一次，我们为一位患者做了血液净化，救治时，他的情况非常糟糕，没想到两天后，他竟然已经能够坐在病床上，恢复得很好，这种感觉就像是终于看到了希望，一切都在变好。血液透析并不是给病人用上就能起作用，但是起码能给病人争取几天的抢救时间。” 第六十二章 突发急救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拍摄接近尾声时，病人病房内的机器突然发出紧迫的报警声。 王军没有任何迟疑，马上冲进病房，随时待命的护士小姐姐们也迅速冲进病房，紧急救治！ 郭安安和王天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拍摄到他们飞奔的身影，病房的门就被关上了。 “安安姐，我们怎么办？”王天诚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突发，自然而然的就求助比自己早来二十天的郭安安。 可郭安安也没有这种经验。 “我们坐在凳子上等一会吧，救人要紧！希望病人不会有事……” 两个人并排坐在椅子上，默默等了许久。 期间不停有医护人员拉着氧气罐、拿着配好的药水进出，郭安安和王天诚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都觉得辛苦。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病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王军疲惫的走出来，在墙边倚了一会，慢慢做到地上。 王天诚的镜头一直对着王军，两人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 不过陆续有医生和护士出入，言语之间都是庆幸病人被救了回来，郭安安听到时，总算也心安了。 王军缓了一会，注意到身旁的郭安安，声音沙哑地说：“刚才的病人实在是太危险了，那会血压都没有了……” “现在救回来就好，您先休息，不用管我们。”郭安安很想给他送点水来，润润嗓子。 “好了，我现在没事了，刚才是精神太紧张，一出病房稍微有点头晕。现在好多了，刚才没来得及跟你们打招呼就进去了，希望别介意。”王军在接到被采访任务时，就已经想好要全力配合，但是突发意外，是他预料之外的。 “没关系的，你们的辛苦我们都看到了，你们辛苦了。”郭安安郑重向王军微微鞠躬，表示感谢。 从污染区回到非污染区时，郭安安和王天诚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但两个人心情沉重，并未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不妥，直到被冻得打了个激灵，他们才马上套上外套。 “安安姐，我现在能够理解为什么你在湖汉的报道都能让人觉得了不起了，因为他们真的不容易，只有亲身经历了，才能够真实表现出他们的工作。”王天诚此刻像是换了一个人，脸上的笑也收了起来。 “天诚，我们来的是收治病人相对比较严重的医院，并不是所有病人都是这样危险的，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你才来几天，千万不要给自己负担。采访只是我们的工作，结束了采访，你就要先把工作放下，找事情让自己放松下来，不然还没等疫情结束，你可能就要崩溃了。”郭安安生怕王天诚心理负担过重，自觉地承担起了心理医生的小担子。 从医院回到宾馆，郭安安能感觉到进宾馆之前，王天诚即使经过了消毒依然还是不放心，他一遍一遍的用酒精免洗洗手液洗手，又让工作人员给自己的衣服上上下下都消了一遍毒。 其实每个人都一样，没来湖汉之前，总想着做些事情来为祖国尽把力，热血沸腾、激情澎湃来到湖汉后，看到现实情况时，也会难免产生畏惧的情绪——得病后的反应实在可怕，假如真的染上了怎么办，假如…… 大多数时候，都是豁出去做贡献与患得患失怕感染相互交织，如果放在心上时间久了，难保不会出现神经衰弱。 也只有郭安安这样神经略显大条又一心扑在工作上的人，才能够毫无顾虑地往前冲。 “不要再洗了，再洗就秃噜皮了，”郭安安洗完手，叫停还在洗手的王天诚，“你的衣服和摄像机都消过毒了，手卫生也做得足够了，现在就可以带着自己的东西上楼进房间，进门后一定要按照手册上写的，在非清洁区脱掉鞋子和外套，然后把身上贴身穿的衣服泡在消毒液中，再去洗澡。洗衣服时记得带上塑胶手套，不然会腐蚀手的。” 郭安安跟嘱咐儿子一样叮嘱王天诚，两个人一前一后走楼梯回到房间。 收拾好准备吃饭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多，郭安安取出手机，未接电话和微信消息把手机都快震没电了。 刚冲上电，毛丽的电话又追了过来：“乖女儿，你在湖汉好不好？安不安全？这两天没有收到你的消息，我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 “妈，你就放心吧，我好着呢，而且我们的防护措施做得也很好，肯定会保证安全的，千万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啊，”郭安安特意把王天诚给自己带过来的那一箱防护服拍照给毛丽看。 “可是我看到全国的累积确诊人数已经超过七万了，天啊，怎么会这么严重！”毛丽刚回国时，被强制隔离了十四天，当时在家里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同，可是就算她解除隔离后，外面的情况依然非常严峻，就连一向“冷酷到底”的郭爸爸都特意打电话给毛丽，让毛丽不要随意出门，如果能待在家里就待在家里，甚至还说没有存粮的话他给送。毛丽几句话就打发了郭爸爸的好意，她好不容易结束了不高兴的婚姻，并不打算再跟这个低气压的人多说话。 “妈，你不要这么害怕，其实做好防护措施，还是很安全的，而且你只要不去跟人接触，是不会有问题的。”郭安安有点同情自己在家呆了二十天的老妈，没人陪没人说话，一个人该是有多无聊，也难怪会这样胡思乱想。 “我刚才看到有专家说已经把捐献的遗体解剖送检了，太可怜了，死了后连具完整的身体都留不下……”毛丽因为郭安安在湖汉的缘故，每天盯着看电视看，对目前的进展情况也格外了解。 不过郭安安听到这句话却陷入了思考，“妈，你觉得人死后必须要留下完整的身体吗？可是送进火葬场以后，不也都是一盒子灰吗？还不如送给专家做医学研究用呢！” 毛丽不以为然：“你不懂，老话说入土为安，我觉得人还是得埋进土里，才能获得安眠。” 郭安安没有继续跟毛丽计较这件事，两代人之间总归会有些代沟，争执起来，反而有失和气。在郭安安的想法里，假如她真的不幸感染新冠肺炎，医治无效的话，她会选择第一时间捐献自己的遗体，如果能推动医学进步，就算不入土，也会心安的。 除了被消息免打扰的志愿者服务信息群，剩下的留言主要来自陈小平。 “安安，新的一天开始了，早安！” “又是一个难得的周末，我今天上的是下午两点的班，等回来就要晚上了。你平时不采访时都做什么？” “今天天气比昨天好多了，但是你出门时还是要穿上厚外套，不要着凉。” “刚才听到你出门了，路上注意安全。” …… “安安，我准备去上班了，你今天也一定要做好防护哦！” 陈小平活生生把微信聊成了单机。倒不是郭安安故意不搭理他，而是一大早郭安安就开始准备出门，而进医院后，所有的随身物品都被放在了外面，不允许带入，直到会房间收拾好，她才有机会跟手机亲密接触。 “今天去和谐医院了，直到现在才有机会看手机。在医院亲眼目睹了医生抢救病人时惊心动魄的画面，感觉你们医生真的太不容易了。”郭安安简单回复完，眼前又浮现出在医院的那一幕，委实有些后怕。 她想到王天诚那反常的洗手动作，回想当初自己刚来时的模样，似乎跟王天诚的反应有些不同，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咨询一下专业人士比较好。 “王医生，您好，吃过新开的药，我的情绪已经非常稳定。不过，我有个问题想咨询您一下。”郭安安想了想，把自己的“同事”换成了“朋友”，“我一个朋友，他刚来湖汉不久，因为看到了关于病人的惊险画面，看起来有点应激行为，不停地洗手，看起来好像很怕会感染病毒的样子。” “在病情严重的地方，出现这种应激、回避行为，是很正常的。”王凯歌似乎时时刻刻都守在手机旁边。 “那有没有什么方法来开导他一下？”郭安安对王天诚的行为还是非常担心，她这件事怕会给王天诚造成心理阴影，毕竟是那样一个阳光活泼的大男孩，如果因此抑郁了那就糟了。 “如果猜的没错，你朋友应该是才到湖汉没多久，见到病人的严重情况，难免会出现恐惧的心态。”王凯歌耐心地为郭安安分析存在的各种情形，并举了几个案例，来帮助安安整理帮助王天诚恢复自信心的方法，郭安安听着听着，突然发现当初自己被林达打压丧失信心时，如果能遇到这样一个朋友，那自己又怎么可能被抑郁缠身，说不定早就想好办法，让林达的打击报复无处释放了。 帮助别人的过程中，对于郭安安来说，反而成了一场自救，以前她总是安慰自己的话一套一套，可有用的方法没有几个，直到听完王凯歌的话，她才发现，自己错过的实在是太多了。 尤其是类似职场厚黑学的心理战术，郭安安几乎没有多少了解。 沉迷于工作而放弃了学习，才是郭安安做过最不划算的选择。 第六十三章 女医护的辛酸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用王凯歌给的方法，安抚了王天诚的情绪后，郭安安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 以前她以为自己很麻木，感觉不到害怕，可是现在她发现，其实她不是不怕病毒，而是选择用工作来刻意麻痹自己的感受。她总以为把自己的日常安排的满满的，只要充实就会很快乐。 但是，就算她翻阅自己写的那些采访稿时，也并没有感觉很快乐。只不过，多了一些她在抗疫一线的身影，仅此而已。 第二十五天 “2月17日，星期一，来到疫区的第二十五天。今天湖汉又新建10座方舱医院，来应对与日俱增的确诊患者，国家也继续增派近三千名军方医护人员抵达湖汉。所有的力量，都在往湖汉汇聚，所有的爱心，都在往湖汉发送，在这样的凝聚力下，没有什么是不能战胜的。”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昨夜，郭安安又是在与陈小平的聊天中睡着了。 陈小平的话似乎有一种独特的魔力，能够让郭安安睡起来更加香甜。 “安安，早安！”最近几天的陈小平像是着了魔一样，每天按时给郭安安发送早安、晚安，还时不时分享几个自己遇到的新鲜事，两个人的聊天也越来越频繁。 “你今天准备去哪里？”陈小平猜测郭安安又不肯安安分分待在宾馆中。 “前几天不是封闭住宅小区了嘛，我想去看看封闭的情况，还有大家饭菜供应的情况。”果不其然，郭安安还是给自己找了点新任务。 “都连续工作二十多天了，你怎么着也得考虑休息一天吧，我记得以前报社在周末都是休班的吧！”陈小平很是心疼，明明在湖汉的工作任务已经很重了，她还要给自己硬加砝码，他都替郭安安累得慌。 “之前是有休班的，但是事有轻重缓急，我觉得在这种时候还是要跑在前面，其他地区的人不了解实情，我们就要把实际情况告诉他们，”郭安安对于自己的工作，还是非常有责任心的。 “那以后我也多跟你分享分享医院里的事情，如果不方便出去的时候，还能多一些素材。”陈小平心知劝是劝不动的，只能尽可能为她分担一些，共同扛过这些在湖汉抗击疫情的日子，就算以后回忆起来，也是一段很珍贵的经历。 郭安安原本想找地方买卫生巾的，但是从网上到超市，只要是在湖汉地区或运往湖汉地区的，全都停摆了。她现在只能用自己提前预备的纸尿裤来应急。 就连她都这么困难了，那些每天需要穿着纸尿裤进病房，又需要直接面对病毒的女医生、女护士们，在遇到生理期时，该会有多难熬！ 想到这里，郭安安翻开几位女医生和护士的微信，虽说这个问题比较私密，但同为女性，她们沟通起来倒没有太多障碍。 在彭伟提供的人员排班表上，这几位医护人员今天上午都休息，所以郭安安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之前接受过采访的安红跟郭安安相对比较熟悉，说起来也自如地多，“安安，你问起这个来，简直就是问到了我们的伤口上，你是想象不到，穿着防护服连续六小时不能脱，也没法换卫生巾，不怕你笑话，有时候真的是尿和血都是混在一起的，量大一些的就直接溢出来了。” “我有个同事，她进病房之前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生理期，结果进去后有点肚子疼，她都硬撑着没有出来，到最后走出隔离病区时，她的衣服都被染透了。” 郭安安有些纳闷：“不是都穿着纸尿裤的吗？” “纸尿裤数量也有限，而且穿着不舒服，很多人就宁愿不喝水少喝水，进隔离病房后不上厕所，尽量把纸尿裤省出来。”这些话从安红嘴里说出来，似乎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在经历过几次病房采访后，郭安安深知在病房中套着厚厚的防护是种什么感觉，本身就已经捂到浑身冒汗，还要减少水的摄入，她们实在是太拼了。 在在医疗卫生这个领域中，女性工作人员占据的比例明显超过男性，而且前来援汉的医护人员中，女性人数也占了绝大多数。相比于男性，女性每个月还要经历一次经期，所以还需要很多生理用品，但是在爱心人士捐赠的用品中，却鲜少看到卫生巾等生理用品的影子，为了节省用量，也受条件限制，她们更换卫生巾的频率已经大大降低。 这样的感觉着实比较痛苦，同为女人，郭安安更能感同身受。 “本地的那些医护人员比我们还难过，自打病情爆发后，她们就几乎没有去过超市了，生理用品也早就断货了。我们来之前，还特意从家里带了几包过来，她们真的就有点山穷水尽了。”安红对那些遭受生理问题却没有充足用品的同事非常同情，也曾贡献过几包卫生间，但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够用的。 “这些话说出来可能不够体面，但这是我们真真切切面临的问题，生理用品不够、纸尿裤也数量有限……”安红说着这些，都感觉自己是在卖惨。 另外几位受访的女医护也或多或少遇到了类似的问题，其中也不乏遇到痛经差点昏厥的女护士，以及被血染透防护服的情况，听得郭安安又崇敬又难过，这就是义无反顾踏上战场的女战士，就算是生理病痛都不能阻挡她们前行的步伐！ 然而越是这样，受到她们救助的社会更不能无视她们的需求！ 郭安安马上动电脑出稿，将女医护们的尴尬和问题客观地描述出来，而为保护被采访者的隐私，安红她们的名字则进行了化名处理。 稿子上传后，郭安安还是不放心，她又打电话给何笑，打听目前鲁中市的疫情防控情况。 与湖汉不同，由于一直没有出现过确诊病例，鲁中市的防线暂时出现了松动，甚至有些企业已经开始复工复产了。 何笑所在的公司目前仍采用网上办公的方式，所以平时还算有闲。 “笑笑，咱们市的超市现在还有开着的吗？”郭安安感觉自己似乎成了鲁中的外乡人。 “开着呢，一直都开着，只不过进超市时需要登记量体温。咱们市还算安全，前段时间查的比较严，进出小区都要登记，而且每户每两天只能派一个人出去买菜，现在已经好太多了。不过听说还不能彻底放松下来，虽说咱市里没有，但是就怕后期会有输入性病例，所以高速还是查得比较严格的。”何笑前两天刚去超市补了点食材，对这些还算了解。 “那你这两天能不能帮我去超市采购一批卫生巾、安睡裤、纸尿裤之类的寄过来？”郭安安跟何笑并不需要客气。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要多少？”何笑一口答应。 郭安安想了想，“越多越好，这边的医护人员遇到生理期都买不到，而且也没时间去买，虽说每月就那么几天，但是没有卫生巾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确实是，我刚才还以为是你自己要用呢！”何笑哈哈大笑：“还越多越好，你当这是零食呢！” “哈哈，零食不吃没关系，这个不用真不行，”郭安安也笑起来。 “正好我今天下午要出门买菜，你放心，今天下午就寄出去。”何笑家离超市不远，开车五分钟就能到，她已经决定要把货架上的全都扫空，让这些非疫区的人也体会一下缺少卫生巾的难处。 郭安安很担心自己这篇稿子能不能过审，毕竟涉及到了很多涉及女性用品的词，万一这些被列成敏感词，估计就没法发出来了。大多数时候并不是报社不想发，而是有些家长实在是很“敏感”，偶尔在报纸上看到涉及到“性”的东西，都会往不好的地方联想，于是各种奇葩的投诉、要求撤稿等也就出现在了报社的信箱里。 被撤稿的记者甚至都不能理解，明明是一些正面甚至有教育意义的内容，家长们反而不能接受，难道他们想歪了，孩子也会想歪吗？ 提起性教育和性保护就藏着掖着，反倒某台的治疗不孕不育和某某福娃娃广告做得热火朝天。 没想到黄清泉一个字没改，直接就给通过了审核。 “一线女医护的辛酸泪：半天换一次卫生巾！”这个题目看起来，实在有点扎眼，但是也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球。 鲁报的捐赠通道是一直开启的，很多人看到后，马上便拨打热线电话，咨询能否通过捐赠通道向湖汉地区捐赠部分女性用品，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超市里的卫生巾在两天之内都被抢购一空，并通过鲁报的绿色通道，直接捐赠给定点医院。 之前一直缺乏关注的女性生理期问题也引起了广泛关注。不过部分医院已经对这个问题做出了调整，通过调班或调休来避开医护人员的痛经期，以确保女同志的生理和心理安全。 为保证晚上值班的精力，陈小平吃过午饭后就吃了一片安眠药，睡醒一觉，就看到郭安安又发了一篇报道。 “安安，刚看到你为我们的女同事发声了，我替她们谢谢你。”陈小平非常自觉地把自己代入被帮助的行列，努力找话题跟郭安安聊天。 第六十四章 买菜难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郭安安看到陈小平的信息，脸上有些抑制不住的笑意，她好像已经习惯有个人说话的日子了，“我们女同胞遇到问题，肯定是要尽力去帮的呀！” “明明我也是你的同胞，我是你的男同胞，请你不要撇下我。”陈小平极力拉近与郭安安的关系，虽然说的这句话有点太无厘头。 “呃？”郭安安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你今天不是打算去外面采访的吗？”陈小平岔开话题。 “本来打算去的，但是感觉今天发的这个问题更紧迫，所以就推迟到明天了。正好王天诚今天也有别的安排，我俩约了明天。”郭安安有一说一，但陈小平看到约了明天两个字还是微微醋了一下。 他俩就在隔壁住了二十多天，也只约了一次采访，是谁说的近水楼台先得月来着，一点都不准。 “那你抽个空也约我采访一次呗，”陈小平暗搓搓给自己安排机会。 “这个没问题，我本来就是随队记者，随时准备着接受你们的好消息。只要你有时间，我就奉陪啊！”郭安安虽说各种采访都没间断，但是她也没忘了自己来的身份，偶尔也会跟医护人员们约约小稿，聊会天，从她们的字里行间找故事。 陈小平仔细想想，这话倒是不假，而且郭安安光给他就做了好几次报道了，这个要求显得功利心太强了些。 “安安，其实我有个问题压在心里好久了，”陈小平虽然把郭安安的各种报道都大致看了一遍，也时常跟她聊天，但是对于郭安安的私生活，他却还是一无所知。 “什么问题？” “我就是想知道，像你这么漂亮又有才华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没有男朋友呢？”陈小平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我啊，以前有过的啊！”郭安安既然决定放弃过去，就打算大大方方跟上一段历史告别。 陈小平的心往下沉了一下——难道是因为郭安安一直不能放下过去吗？ “但是后来我们分手了，所以就结束了。”郭安安字里行间风轻云淡，心里却是打翻了五味瓶。 “那他真的太没福气了。”陈小平看不出郭安安对前任还有没有余情，胸口像有只猫爪，想挠又挠不掉。 “我觉得也是，不过幸好他离开了，我才知道生活有多美好，重要的是，我自己的新生活变得更好了。”郭安安没有说谎，来湖汉之前的半年，郭安安与任旭东就已经话少得可怜，在她最难过的时候，任旭东都没有关心过她。反而是在分手之后来到湖汉，她的生活才又重新步入了正轨。 “那如果他回来找你，你还会原谅他吗？” “当然，不会！分手就是分手，我从来不认为之前不懂珍惜的人，重新来过就会懂得珍惜。”郭安安态度坚定。 耶！如果真是这样就好，陈小平暗暗庆幸，幸好他们分开了，要不然挖墙脚这种事情，他还真不太会做。 “我举一百个手赞同你，我是男人我了解，如果那个人再回来找你，除了他被人甩了，就是他找的新下家不如你，所以千万可不能心软。”陈小平说的斩钉截铁，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他有过这样的亲身体会呢！ 郭安安把手机丢到一旁，没有再回复，这个聊天跑偏的有点厉害，她来湖汉是来采访的，可不是来听渣男心得的。 第二十六天 “2月18日，星期二，来到疫区的第二十六天。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经快过去一个月，家里面的疫情似乎没有想象中的严重，但湖汉的紧张氛围还在继续。今天，一位医院的院长因感染新冠肺炎殉职，这个结果让人心惊，如果医院的院长都不能治愈，那其他人呢？”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今天的气氛有些低沉，从一睁眼，郭安安就觉得心里不踏实，但是又说不出为什么。 带着心悸的感觉吃完早餐，与王天诚电话沟通今天的采访内容，郭安安还是有些烦躁，这种不想出门感觉自打来湖汉后，还是第一次出现。 郭安安想了想，还是决定出门完成当天的采访，她从来不是个迷信的人，再说，就算迷信难道就真放下工作不管了吗？这不是郭安安的做事风格。 正在收拾东西，毛丽突然打电话来。 “乖女儿，你今天要干嘛？” “妈，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毛丽的脾气，郭安安非常了解，她不是爱干涉别人生活的人。 “没事没事，我就是问一下，你今天要出门吗？”毛丽试谈着问。 “妈，你打电话来不会就问这个问题吧？”郭安安才不相信就这样简单。 “不是的，我跟你说啊，我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你能不能答应妈妈，这几天先不要出门了，再说你的工作性质特殊，就算是从网上或者打电话也都是可以进行采访的，没必要总是往外面跑吧！”毛丽还是第一次因为做梦打电话来，真是破天荒了。 不过毛丽没有告诉郭安安，在梦里郭安安被一支黑手撕掉了口罩，然后就满脸带血，插着氧气管躺在了病床上，不管毛丽怎么喊，她都没反应。毛丽醒来后，惊出了一身汗，缓了缓心神，才给郭安安打来这个电话。她不敢跟郭安安讲梦的内容，怕郭安安会害怕。 “妈，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迷信了，梦里的东西都是反的，你放心吧，我不管出不出门，都会好好保护自己的。”郭安安没有正面回答毛丽的问题，她怕毛丽知道后，当场会让她对着天空发誓，这种幼稚的事情，毛丽还真做得出来。 “你可一定要记住妈说的话，这两天尽量就不要出门了，这么大的孩子了，就不要让妈妈再担惊受怕了，我就只有你这一个女儿！” 郭安安小嘴一撅，“你还想有几个女儿？” 结束通话，王天诚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已经收拾停妥，只待出门了。 “好，我马上就收拾好，等我两分钟。”郭安安立马就把毛丽的叮嘱抛到脑后了。 其实湖汉市民买菜难这件事，郭安安早就从微博和志愿者群里面看到了。自打封城以后，虽然靠着全国各地捐赠的蔬菜，湖汉市民的菜桌上并不缺乏蔬菜，可是全面封闭居民小区后，买菜就成了另一件让人头疼的事。 市民们被封闭在社区内不能出门，超市和小卖部都关门歇业，很多人就算有钱也买不到新鲜的蔬菜。 为了确保能够买到菜和肉，市民们开始疯狂添加志愿买菜送菜群。他们随时随地关注着群里的消息，一旦有团购信息，立马疯狂下订，但是就算这样，还是有很多人抢不到菜。 人多菜少，就跟狼多肉少一样，完全不够分的。 这一次郭安安联系的正是在黄桥社区给居民们义务团购菜的志愿者小伙——张文龙。 郭安安和王天诚在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一路骑行到了黄桥社区。社区书记李敏每天忙于工作，郭安安便没有直接来找他，而是打电话给张文龙，想要直接了解情况后/进行采访。 在黄桥社区，很多住户都是老年人，他们都不会玩智能手机，更不要提要用网络订餐、用微信抢购了，可是社区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老人们挨饿，于是就派出了一个志愿小组，专门帮扶那些年龄偏大的中老年群体。免得他们为了买菜，又拦不住地往外跑。 原本成立团购买菜小组的初衷只是为了安抚老人们的心，可演变到现在，反而被社区越来越多人知道，并最终变成了一个由社区牵头的，志愿者们帮忙买菜的团购群。 张文龙从门口将郭安安迎接到自己的办公区域，偌大的办公室里竟然堆满了大米、食用油，还有一堆绿叶子的菜。 “让你们见笑了，这是我们刚从外面买回来的，都是社区业主们团购的食材，我一会还要对照团购名单，把这些一点点全都分下去。”张文龙从电脑里调出一份表格，都是昨晚八点档居民们的诉求。 “自打小区封闭以后，这些粮油蔬菜就几乎没有足够的时候。虽然确实有很多捐赠的，但是湖汉市那么多小区，几十几百吨的蔬菜也根本不够分的。有好几位老大爷因为连续几天都没订上菜，都快急哭了，所以现在我们定菜都会有专门的志愿者去跟老人们沟通。只能说，大家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强了。”张文龙刚介绍完，固定电话就叮铃铃响起来。 “喂，你好，黄桥社区居委会。”张文龙这句话说得格外顺溜。 “你好，你昨天预定的土豆、青菜等到货了，请马上派车来拉吧。” “好的，我们马上过去，谢谢你！”张文龙记下对方的联系方式和地址，马上拨通了李敏的电话：“李书记，来货了，抓紧时间去延边路拉，要不然又要被人给抢走了！”张文龙语速极快，哗哗说完，就听见李敏那边非常迅速的说了个好，然后就是慌乱出门的声音。 “定好的菜还会被人抢吗？”郭安安纳闷。 “当然了，这些菜都是先到先得，再说其他地方也有个先来后到的说法吧，人家卖菜的能提前通知我们一声，也是我们软磨硬泡的结果，要不然我们社区的居民不就喝西北风去了。” 第六十五章 插队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你是没见过抢菜的场面，绝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名场面。可火爆了！”张文龙光是想想那画面都激动的脸红。 这成功勾起了郭安安的好奇心。 “怎么个火爆法？”王天诚也忍不住问。 “现在抢菜，讲究一个快准狠，你是不知道那些抢菜的大爷大妈们有多厉害，他们要插队，你连句话都不能说的，要不然一个人耗住你，没等吵完，菜就没了。”张文龙说的有点夸张，但是当时他亲身经历过一次之后，每次一去买菜，脑海中就忍不住浮现出这个画面。 “不会吧，现在不都是封闭管理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大爷大妈们出来买菜？” 张文龙哈哈一笑：“在家里的肯定不能出来，但是志愿者能啊，这些大爷大妈们平时跳广场舞战斗力就强，现在这个时候也不闲着，非要报名去当志愿者，这不到了买菜的时候就大显身手了。” 其实张文龙刚才的话还是有些揶揄意思在里面的，这些大爷大妈们不怕危险，敢跑出去买菜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过，你们真可以去卖菜点去看看，说不定能拍下很多有意思的画面。”张文龙建议，他一会要准备分发居民们定的粮油面了，能陪郭安安采访的时间不多。 “菜场离这边多远？”王天诚有点动心。 “不多远，开车也就几分钟，往东走有个小市场，现在运菜车都停在市场外的小广场上，卖完就走。”张文龙在手机上打开地图，指给他们看。 “要不然我们去看看？”王天诚跟郭安安一拍即合，两个人又问明了张文龙接下来的工作，权衡了一下时间后，决定先去菜场拍完，回来再拍社区分发团购菜的场面。 由于机动车限行，郭安安和王天诚又从街上扫到两辆共享单车，往菜场快速骑去。 刚到菜场附近的小广场前，就听到一个大喇叭不停地循环：“请大家有序排队，每人间隔至少一米！” 而排队买菜的队伍也排起了长长的一条，人数看起来不多，但一经间隔后，就明显加长了不少。 李敏正排在队伍中间，他手上拿着一个纸单，想来应该是社区居民们的订单汇总表。 郭安安和王天诚没有往队伍里面靠，而是在距离运菜车不远的地方支好相机，并把排好的长队给拍了几个镜头。 运菜车前面有几个穿着志愿者服装的青年正在忙碌地往下搬运，一个带着小红帽的姑娘此刻正搬着一箱菜往前面走去，纤弱的身材跟大箱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姑娘可真有劲，以后她男朋友肯定不用给她拧瓶盖了，我女朋友天天让我给她拧，太弱鸡了！”王天诚啧啧赞叹。 郭安安心想，假如他女朋友听到这句话，想打人的心都有了，这年头，要不是生活逼迫，谁不想安安静静做个力小如鸡的美女子。 “赶紧拍你的吧，当心我录下来，回去给露露听。”郭安安威胁。 “别，千万别，露露会让我跪键盘的。”王天诚举手投降，马上进入了状态——因为卖菜正式开始了。 为了节省时间，每个社区派来的代表都直接报出自己所需要的总数，一次性称好，等回到社区再按斤数分给订到菜的住户。 为了确保每个社区都能买到菜，每个人被限定不得一次性购买超过一百斤，正是因为这个规定，很多住户才连夜抢订都订不到菜，不过这种方法也杜绝了部分投机分子一次性买断后，恶意抬高菜价的产生。 刚开始，队伍还排得井井有条，排在队伍前面的很快买到需要的菜，两个人抬上车，带走了。可排着排着，后面就出了点杂音，几个晚来的老阿姨看到长长的队伍后，生怕轮到自己时菜又被卖光了，所以直接找到相熟的朋友，插到了队伍中间，但是后面的人就不同意了。 “我们早早就来排队了，凭什么你们来得晚还要插队，还有没有的道德心！”一位高瘦的中年男子愤愤不平。 插队的大妈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后面的人怨声越来越大：“前面插队的，还要不要点脸了，长这么大年纪，不知道要排队吗？人家小孩子都知道排队的！” 一位志愿者听到声音，走到插队者身边，对那位翻着白眼的大妈礼貌道：“阿姨，我们今天的菜能确保每个社区都买到，您能不能去后面排一下队，如果队伍乱了，也会耽误您买菜的效率。” “不行！我们两个是一起的，她只是提前过来帮我排队，我过来找到自己的位置怎么了，我又没错！”这年头最怕这种脸皮比墙厚，还油盐不进的。 志愿者年纪小，脸一下子就红了，诺诺地不知道要不要再继续请她往后面去。 “别信她的，我认识她！跟她站一块的是另一个小区的，她每次来都攀熟人插队，真是老不要脸！”一个年轻人在后面嘀咕，他前两天就是因为有人插队，排到他时，菜恰好卖光，让他又跑去另外一家菜市场，才终于买齐居民们定的菜，想起来就憋着一肚子火。 王天诚把镜头对准起争执的这群人，在这种时候还能看到这种，也委实是一件热闹事了。 “哟，大姐，你这是要上电视了啊！你看看，人家还专门带着摄像机来拍你呢！看来你真是要出名了。”后面有人看到摄像机后，故意嘲笑插队者。 志愿者也缓过劲来，硬着后脊梁对插队大妈大声说：“请您去后面排队，今天我们队长强调过了，一律不卖菜给插队的人。” 大妈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脸，都是在为大家志愿服务买菜，虽说她很想买到菜后分给街坊邻居，但是要因为这个毁了自己的声誉，那真是得不偿失。 她挡着脸，灰溜溜地走到队伍后面，因是一筐筐的卖，很快一车菜就见底了。 在来之前，他们特意统计过附近小区和住户的数量，希望通过限量来确保每个社区都能买到菜，但到最后，还是差了不少。 “老大，咱们再继续拉吗？”看着走远的人群，一位志愿者坐在旁边的空地上，看起来有些疲惫。 “等下午再拉一车吧，你们也好多天没休息了，中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老是这样熬着，身体受不住。”被喊作老大的那个人从驾驶位拿出来一包口罩，摘掉自己的被菜弄脏的手套，带上一副新的一次性手套，用酒精喷了喷，招呼着身边的年轻人，“来换一下口罩，口罩带时间长了就没作用了。” 几个年轻人分别换上新的口罩，又把脱下来的旧口罩装进一个塑料袋中密封好，以便过会扔进专用垃圾箱内。 王天诚把这些小细节都记录在了镜头中。 刚刚被录像机解围的志愿者凑过来，“哥，刚才谢谢你了！你这相机看起来真好，这是在拍视频吗？我们是要上电视吗？” 又是一个好奇宝宝。 “我们是鲁省派驻支援湖汉的记者，”王天诚自我介绍，“我们今天是来拍摄一下市民们是怎么买菜的，好让外界知道目前的情况。” “哇，你们是鲁省的啊！太巧了！我们拉的这车菜就是从鲁省运过来的，你们省的人真的太好了，每天都源源不断往这边运菜，否则我们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菜源。”小志愿者说起鲁省来，眼睛都亮了。 “不光是鲁省，全国各地都很关注湖汉的，你放心，咱们中国人没有人会看着自己的同胞挨饿的。”郭安安笑眯眯地告诉他。 “嗯，我相信！” 跟几位志愿者又简单聊了几句后，郭安安和王天诚又马上往黄桥社区赶，菜买回去，就要准备分发了。 到社区时，李敏和几位社区工作者已经在分装蔬菜，他们根据住户们定的菜量，逐一称出，而后在袋子上标注好房号和姓名电话，方便住户们取菜。 在简单接受了郭安安的采访后，李敏马不停蹄装好菜，一兜兜地拎到门口。为了确保安全，他们必须选择通风透气的环境来分发蔬菜。 张文龙在蔬菜团购群里吆喝一声后，不一会，就有居民来到居委会门口。 “李书记，我来取菜了。4号楼，503，姓苏，电话号码是……” 核对完信息，张文龙从一旁取出标有4#503的袋子，里面装了好几样蔬菜。 “您还要不要称一下？”李敏指指旁边的电子秤，之前送菜时，有住户质疑缺斤少两，为了避免矛盾，每次送菜时，大家都会在旁边摆一个电子秤。 “不用称，我相信你们。再说你们能帮忙买到菜，我就已经很感激了！”503拎着东西，眼看后面马上有人过来，他跟大家道完谢，接着躲得远远地绕路走了。 “他这是在怕什么？”郭安安觉得他的动作匪夷所思。 “还不是怕被别人传上病毒嘛！你看他都是第一个到，为的就是跟别人错开！”张文龙一眼就认出到不远处是1号楼201的娄阿姨，所以提前就从菜堆里把她的东西给拎了出来。 “小张，今天又是你啊！”娄阿姨早就已经跟这些社区工作者混熟了，多亏他儿子生了一双快手，每次都能抢到订单，所以她就成了这里的常客。 第六十六章 不被认可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娄阿姨，您这次来得还是这么快！”张文龙往袋子的拎绳上喷了点酒精，让娄阿姨能够放心拿走袋子。 趁着身后没人来，娄阿姨又跟小张多聊了两句，随后就注意到了在一旁拍摄的王天诚和郭安安。 “咦，这两位是新来的吗？以前好像没有见过哦。”娄阿姨虽然已经五十多了，但是记性还是非常好。 “他们是大报社的记者，来采访咱们社区的。”张文龙热心介绍。 “哎哟，记者同志，你们好，你们来我们社区就对了呀！我跟你说，现在好多社区的人都在网上骂，说社区的人不给他们提供服务，菜也不帮他们买，这不好那不好，我就觉得很纳闷，明明咱们的社区书记和大家伙儿每天都守在社区里面啊！而且又是量体温，又是消毒，他们十来个人，管着我们小区几千号人，还帮我们买药买菜的，多辛苦，怎么还有那么多人不知足的！”娄阿姨碍于病毒的原因，不能拉着郭安安的手，要不然早就自来熟的拉着手说起来了。 “阿姨，您说的是这两天网上那件事吧？”郭安安一下子反应过来，湖汉有位男士，把对社区的不满统统发泄到网上，还说要举报他们，据那位男士介绍，自打社区封闭后，社区里面就像是被人抛弃了，他们在家里没饭没菜，也没人问津，一味指责社区工作者尸位素餐。很多外地的网友不明就里，也跟着起哄，还夸赞这位男士骂的好，结果就把这件事给顶上了热搜。这两天，但凡有为社区工作者辩解的帖子，统统被列为五毛党，一个个被喷的狗血淋头。 “就是那件事，你是不知道，我们家看到后，都替被他骂的人亏得慌。”娄阿姨指指李敏和张文龙，“你看，他们都连续多少天没能休息过了，就算他们二十四小时不休息，忙成个陀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的照顾到每个人啊！而且，为了照顾我们买菜，他们还专门建了团购群，买这买那，他们真是不容易。” 张文龙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阿姨，您别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也希望能为社区服务好。” “孩子，阿姨知道你们工作不容易，阿姨就是不想让你们跟着受委屈，万一咱们社区有些人黑白不分，也跟着瞎起哄，那多伤人心！”娄阿姨蹙着眉头，又转向郭安安。 “记者同志，我不管其他的社区是什么样，但是我们社区真的不是网上说的那样，我希望你们能够帮忙澄清一下，就算是个别小区做的不好，不代表我们整个湖汉都这样啊！还是有真心实意为我们解决困难的干部的！”娄阿姨说得情真意切，王天诚也录得非常及时。 “您放心吧，阿姨，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实地看看咱们这边小区的情况的，相信还是有很多人跟您一样，不会被片面的言论给误导。” “那就谢谢你们了！”娄阿姨自打看到社区的这几个年轻人没白没黑在社区工作，又好多次看到他们拼命抢来新鲜蔬菜，提供给社区，打心底里感激他们，所以也不想让他们受到别人的冷眼。 “阿姨，您快回去吧，现在在外面真的还不安全。千万记得回去以后要浑身消毒！”张文龙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走，不得不下了逐客令。 送走娄阿姨，后面的居民一个接一个的来领自己团购的蔬菜。 他们虽然人多，但也都可以保持着安全距离，在给他们菜包之前，社区工作者也都会先喷上酒精，以免出现接触传播。 发完最后一份后，张文龙才葛优瘫在椅子上，“一场硬仗又打完了。” 李敏故意泼冷水：“一会继续订，离打仗结束还早着呢！” 张文龙嗷的一声，“李书记，就当打赢阶段性的小仗还不行嘛！我这好不容易才给自己一个暗示。” 几个人麻利地把剩菜叶收起来，放到篮筐中。 “这些菜叶洗洗还能用，一会我们还能拿这个做一个菜呢。”张文龙笑着说，其实心里还是有些酸楚的，这个时期，好多人连菜叶子都抢不到。 “你看我们的团购群里，又有人开始问什么时候团购了，”李敏拿着自己的手机给郭安安滑动屏幕。 一个业主群就已经有五百人，这是微信群的上限了，光黄桥社区就有好几个分群，按照目前的限量，有很多人是根本抢不到团购菜的。 “自打前两天有社区被骂了以后，就有很多志愿者也参与到团购行列中了，有时候业主从我们这里团不到，还可以从志愿者那里订。不过很多人都是自发组团的，我们也不敢保证他们的真实性，相对来说，从社区里定，是安全性比较高的。”李敏解释完，又有业主发来私信，咨询他关于买菜的事情。 在社区呆了好几个小时后，郭安安才与王天诚一起回到宾馆，这一次的收获也颇为丰盛。在这种时候，没有经过提前联系，也没有彩排，能够拍摄到那些真实的画面，才是郭安安想要的结果，她要的不是粉饰太平，也不是揭发暴露，她要的是一个真相——社区工作者是否真如网上爆料的那样不作为。 采访的结果，让郭安安感觉心安。起码，有人是真心实意在为大家做事情的。 回到宾馆消洗完毕，郭安安马上把头发吹干，她的生理期还未完全结束，要尽量避免受凉。 “安安姐，你把采访稿的大致提纲发给我一份，我跟着你的思路来剪视频吧。”王天诚也已经做好消毒，准备进入工作状态了。 “你直接按照时序来吧，就做成类似抗疫日记的形式，把时间点和地点标注上，视频越真实才越可信。”郭安安没有给出提纲，其实在她的眼里，这一天的采访本身就已经按照时间线给出了答案。 王天诚是位聪明又认真的好搭档，两个人的进度几乎同时进行，也同时完成。 成片后，王天诚先把临时链接发给郭安安，确定无误后，形成完整稿件传到了后台。 在一个这样有争议的时期发出一篇与大众声音相反的稿件，郭安安觉得自己很可能又要面对一番疾风暴雨。 但是很意外的，网络评论区竟然非常安静，除了几条赞美社区工作者的评论，其他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 “奇怪，为什么我们这一篇关注度这么低？”王天诚也觉得很纳闷，明明他们都觉得这一篇是很有意义的报道，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扭转大众对社区工作者的认识，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我也纳闷，你别急，我去看看其他平台。”郭安安打开其他平台和公众号上关注度比较高的话题。 获得大量点赞和评论的，大都是在揭露一些在疫情中枉顾人命，不顾居民“死活”的基层工作人员，其中自然也不乏社区工作者。 揭露问题的点赞无数，客观表述的却少有关注，郭安安有点灰心，有些人真是为了流量刻意找负面、找爆点，难道他们就不能到社区去亲自看看那些社区工作者的真实状态吗？说出真相，有这么难吗？ 灰心归灰心，郭安安还是有些违心地安慰着王天诚：“我们发布的这则消息有很多人关注，只不过平台上留言比较少。不用着急，会有更多人看到的。” 郭安安说得没错，是有更多人看到，可是也有更多人开始质疑：“这位名叫郭安安的记者，我已经看过好多次她的名字了，为什么感觉她报道出来的湖汉都是人们在努力地跟病毒做斗争呢？在她的笔下，好像湖汉也没有那么惨啊！” “顶楼上，我现在严重怀疑有没有这个记者，该不会是专门为某些人背书的吧。” “作为一名湖汉人，我真心怀疑她笔下的社区是否真的这样，其他的小区都问题一大堆，偏偏她去的社区却一派祥和，甚至还有阿姨专门跑来说好话，明显就是打好底稿了的，啧啧，该不会摆拍吧？” …… 质疑声明显大于认可声。 陈小平上午八点下班后，回到宾馆埋头睡了几个小时，睁眼摸手机，就看到郭安安新发的那一篇报道下面满屏的质疑。 “安安，你今天又出门采访了？”陈小平把郭安安的微信设置为置顶聊天，只要打开就能看到郭安安的名字，也更让他忍不住想随时点开聊天。 郭安安看了几句评论后，那颗被今天的社区工作者暖到的心稍微凉了一截——没能说服大众，看来今天的采访在一定程度上是失败的。 看到陈小平的微信后，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倾诉欲有了出口：“是的，今天去黄桥社区了。” “我看到你写的这篇了，我觉得特别好，现在的基层工作者也都不容易，”陈小平不想直接尬吹彩虹屁，但是他一直在医院、宾馆两点一线中奔走，对现在外面的情况实在不够了解，当然也不敢轻易下结论，不过他觉得既然是郭安安写出来的，那一定都是真的。 “我之前就去过社区，他们是蛮辛苦的。上一次恰好是要求尽收尽治，他们一层楼一层楼地查体温，尽量把所有有问题或者确诊的病患送进医院救治，我只是跟着爬了一栋楼，就被憋得喘不过气来。” 第六十七章 车辆禁止上路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可他们天天这样爬，明显都已经习惯了。如果说是因为我去了要故意表现的话，他们第一次穿着防护服爬楼，我就不信他们会表现得那么熟练。要说他们天天坐在办公室里不干活，这个我是不相信的。”郭安安觉得打字不方便，索性直接发来一段语音。 陈小平刚要打字回复，看到对方在输入中的字样，就稍微停了一下，等着郭安安的话。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会这样恶意揣测别人，你看这些社区工作者，每天有家不能回，天天守在社区，又是上报体温，又是组织消毒，居民们缺东西了，还要帮忙去买。他们只有十几个人啊，要服务一个社区的几千人，就算给他们分身术，他们也不可能满足每一个人的要求，都是生活在湖汉的人，为什么有些人就总是把自己当成上帝呢？” 郭安安其实是有些不高兴的，她的采访稿不被观众接受只是一方面，最让她困扰的还是大家竟然选择相信负/面信息，也不肯接受经过实地采访后的正能量，甚至还质疑她作为记者的立场。 她从来没有为谁背过书，就算是背书，她也是为自己的心来背，她是个执着的人，睁眼说假话这种事，她还没学会。 陈小平能感觉到郭安安情绪有些激动，他想了想安慰道：“我知道你的感觉，其实我也觉得很多人都是随大流的，别人说什么，他们就跟着说什么。就像我先看看新闻，通常也会点开评论区，看看其他人的想法，不得不说，有时候评论区的言论反而比报道本身更有影响力，因为绝大多数人只能看懂语言短平快的评论，长篇累牍的报道，他们是看不下去的。” “所以，你也不用背这些小事影响了心情，要知道也有很多人是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的，你看评论区里不是也有好多人夸赞的嘛！” 郭安安还是有点低气压，不过比刚才已经好多了。她很多情绪并不是真的憋屈，而是找不到一个出口。 “悄悄跟你说个事吧，其实我上小学的时候还被老师诬蔑过是小偷呢！”陈小平故作轻松地谈起自己的往事。“那时候，我爸妈上班忙，经常每天给我塞五元钱，让我自己买着吃，中午的时候很多同学都被家长接回家，我就只能呆在教室里。” “有一天中午，我在教室里休息，那时候我迷恋上了变形金刚，就想着攒生活费去买一个给自己，所以每天省吃俭用，省出了一小笔钱。但是我不想让爸妈知道我节食省钱，就偷偷把钱都藏在书包里。那天中午，班主任把包落在了教室里，我怕会被人拿走，所以暂时替她保存了一下。结果，就被她当成了小偷。虽然没过几天，我的罪名就被洗清了，但从那以后，我在别人眼里还是一个小偷的形象。直到转学后，才没有人继续这样喊我。这就是刻板印象的力量。” “现在，人们已经对湖汉的社区工作产生了坏的印象，想要纠正他们这种看法是需要时间的，所以你先不要心急，现在大家都在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听完陈小平的话，郭安安心里的结终于开始松动，是啊，她已经亲眼见过社区工作者的辛苦，为什么还要在意别人那些“闭门造车”臆想出来的评论呢！她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更多人看到一个真实的抗疫现场，让更多人看到，无论是医护人员还是基层工作者，每一个普通人都在为救活湖汉而不断努力着。 第二十七天 “2月19日，星期三，来到疫区的第二十七天。看到新增确诊人数，内心有些惊喜，今天比昨天的新增确诊人数减少了一千多人，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断崖。不过防控形势依然严峻，为了更好满足对密接人群的隔离，湖汉还设立了多所省属高校作为储备隔离点，而交通管制也进一步升级，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非抗疫车辆一律禁止通行。”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昨天“不成功”的报道显然也影响了王天诚的情绪，郭安安等到吃完早饭，也没有等到他问采访任务的信息。 郭安安虽然情绪低落了一阵子，但在陈小平和朋友的帮助下，很快就从这种情绪中走了出来，在这里的每个人恨不得连休息时间都不舍得浪费，哪里还容得她去胡思乱想，有这精力，倒不如去做点实际的事。 这阵子，黄欢也加入到了帮社区团购食材的队伍中。他又一次展现了惊人的组织力，自打全面封闭小区后，他迅速组建了一支志愿服务队，队伍中的志愿者来源几乎涵盖了每一个社区，他们从志愿者群中发布菜源信息，而来自每个社区的志愿者则在本社区团购群中，发布团购信息，并统计菜品数量和联系方式，一个点连接一条线，形成了一张团购网。 黄欢本人也成了记者采访的焦点，在听说过他的事迹后，几乎没有人不被他身上的担当和能力所打动。不过黄欢对于接受采访这件事还是非常谨慎的，对于不熟悉的记者约访，他一般能推也就推掉了，身后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去协调、处理，如果所有采访都接，那他的工作也就停摆了。 但是，对郭安安的采访，黄欢几乎来者不拒，从封城最初，他们就成了并肩作战的战友，他们的情谊比起其他人自是要深得多。 吃罢早餐，郭安安就拨通了黄欢的电话，两个人都是赶时间的人，所以都是长驱直入。 “丫头，好久没接到你的电话了，昨天看到你对社区工作者做的报道了，非常感谢你替他们说话！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你尽管吩咐。”一大早，黄欢就已经出了门，此刻正开着车往运菜点奔。 “欢哥，那是我应该做的，不用这么客气。”郭安安很意外黄欢竟然看到了那篇影响力很低的文章，“其实今天是有件事想要咨询你一下的，我看到网上流传一则招工启事，是关于高薪招聘殡仪馆招运尸工的，这件事是真的吗？殡仪馆工作量真的已经饱和了吗？” “那个招工启事是假的吧，我没有听说过。不过我有个朋友在湖昌殡仪馆工作，如果你有想知道的问题，可以直接跟他了解。不过我得先跟他打声招呼，他们现在也是忙得不可开交。”黄欢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管郭安安问哪个方面的问题，就算自己不了解，也会想办法帮她找到了解的人。 这种靠谱的人，也难怪每个志愿者都喜欢跟着他干呢！ 不一会，黄欢打电话过来，告诉郭安安：“我跟湖昌殡仪馆的朋友打过招呼了，如果你想直接电话采访或者去他们那里采访都可以，不过白天的时候他是比较忙的，可能没时间跟你通话，要等到晚上或者是没有出车的时候。” 郭安安感激道谢，而黄欢已经到达菜场，于是匆匆挂了电话。而郭安安则马上拨通黄欢发来的联系电话，她觉得不管怎样，还是去实地看一下为好，电话采访虽然安全又简单，但是有些事情、有些感觉不是单纯从电话里就能说清楚的。 “胡主任，您好，我是鲁报的记者郭安安，刚才跟黄欢哥通过电话，说您可以接受采访。”郭安安自报家门。 “啊，你好，郭记者，刚才欢子跟我说过了，但是我现在可能没法跟你长时间通电话，我们一会就要出车了。”胡文那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胡主任，我给您打电话是想问您，我今天能不能过去实地采访一下？”郭安安用最快的语速说完。 电话那头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出现场采访，愣了一下，马上快速说道：“可以，但是我们这一行女孩子可能会害怕，而且运送的尸体中有一些是患肺炎死亡的，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我不害怕，我马上准备出发，到了以后给您打电话！”郭安安已经能听到胡文那头有人在催促着赶紧穿防护服，这是马上要出车了。 两个人匆匆挂断电话，郭安安突然意识到，湖昌殡仪馆离自己所在的位置着实有点远，可是非抗疫车辆已经被禁制上路，她总不可能跟王天诚骑着单车去那么远的地方。 不过，郭安安还是先给王天诚通知了一声，不管怎么去，两个人总比一个人主意多。 “安安姐，那可是殡仪馆啊！把死人运过去，然后火化的地方啊！你确定要去吗？”王天诚心里有些毛毛的，他小时候被家里大人们用鬼怪吓多了，晚上走夜路还是有些怕的。 “人家都能在那里工作，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去呢？有什么好怕的！”郭安安刻意给王天诚打气。 “那好吧，今天就要去？” “没错，你吃完饭后抓紧收拾一下，我们要去的湖昌殡仪馆稍微有点远。我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出行。”郭安安交代。 “队里不是有一辆专门接送医护人员的汽车吗，我们能不能借来用一下？”王天诚来的时候就是被这辆车接到宾馆来的，当时他还小小的感叹了一下，到异地他乡还能弄到一辆代步车，这待遇也确实是可以了。 第六十八章 殡仪馆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那是给医护人员用的，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我们开走了他们怎么办？再说，我们要去的地方也不安全，你要记住，不管我们去什么地方、做什么采访，回来后一定要先考虑医护人员的安全，坚决不能给他们的健康带来威胁！”这是郭安安给自己定下的底线，她也不希望王天诚在湖汉期间，给大家带来威胁。 “记住了，安安姐，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可是我们今天的采访怎么办呢？”王天诚也为马上到来的出行犯愁，跟前几天刚到湖汉时的激情相比，他现在似乎多了一点犹豫，因为有些事情越想越觉得灰心和害怕。 “你先准备东西吧，车辆的问题我来想办法，人总不能被尿给憋死！”郭安安挂了电话，大脑飞速转动着，而手指也在各个群里不停的穿梭着。 队里的汽车是不能动的，而共享汽车早就因交通管制停用了，她们唯一能协调的就是志愿者的车辆，但是目前这个情况，郭安安不确定他们的车还能不能上路。 郭安安突然想起早晨黄欢显然还能开车出行，她马上又拨通了黄欢的电话：“欢哥，现在不是说非抗疫车辆禁止通行，可是你为什么还能出门呢？” “我们志愿者承担着接送医护人员、帮助购买食材的任务，所以在禁行前经过报备，申领了车辆通行证，有了通行证还是可以通行的。”黄欢看着前面放着的通行证，为了能保证志愿行动顺利进行，他电话打了一箩筐，发际线也高了不少，那里面的辛酸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你要出门吗？”黄欢听出郭安安话外的意思。 “是的，我们想去湖昌殡仪馆实地采访一下，但是查地图发现距离实在有点远，正在犯愁要怎么过去。”郭安安也确实愁的不行，跟人家约好了，总不能食言。 黄欢显然被郭安安的话给震到了：“丫头，不是我说你，你这胆子也忒大了点。你知道殡仪馆是干嘛的吗？再说这种时候去，你也不怕……” “欢哥，我真不怕，而且我们连新冠肺炎都不怕，怎么还会怕死去的人？”郭安安的话有那么一些刚，像是硬着脖子在说。她不明白，明明她连和谐医院都去过了，反而去趟殡仪馆还要被人问怕不怕，死人有活人吓人吗？这么简单的问题，想都不用想。 “那这样吧，我找人送你们过去，但是路上会有设岗查体温的，你的体温是正常的吗？如果有异常可能就会禁止出行。” “放心吧，欢哥，我们每天都会测量体温的，而且我们出门都严格穿戴口罩，绝对不给志愿者小哥哥造成影响。”郭安安信誓旦旦，她早晨量过体温，36.5℃，正常的很。 半个小时后，黄欢联系的志愿者就来到了同仁宾馆门外，郭安安和王天诚也全副武装，坐在了车子的后排。 车子前面放了一张车辆通行证，那是车辆能够顺利出行的证明。 因为要跨区采访，路途较远，黄欢特意找了一整天都没有安排的志愿者王乐，他之前曾主动送一位确诊患者去医院，自己在家隔离了十四天，后来确定没有问题，才又出来继续在志愿者车队服务。 看到王乐时，郭安安莫名有种亲切感，虽然他们之前没有见过面，但是相互之前却因为在抗疫过程中做的每一件事而无比熟悉。 “郭记者，久闻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你了！”王乐带着口罩和护目镜，眼角是掩抑不住的笑意，当初接力送确诊患者入院，也多亏了郭安安从中上下协调，她并没有只是把自己当做一名记者置身事外，却是主动参与到对患者的救助中，这些王乐都记在心中，所以黄欢一说到要送她去湖昌殡仪馆，他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当初多亏你挺身而出，把患者送到医院，真的太英雄了！想不到今天有机会坐你的车，真的很荣幸！” 王乐看郭安安和王天诚分别在后座两侧坐下，又特意降下一半窗子，保持车内通风，就向着目的地出发了。 “嗨，什么英雄啊！当时也幸好你帮忙来回联系找人，就是小姑娘实在太可怜了，她父亲送医院后没抢救回来，不过还好她和她妈妈没什么大碍，现在还在方舱医院里。” “是啊，太可怜了，你送病人去医院以后，我们也着实为你捏了一把汗。”郭安安想起那个小姑娘，心里还有些难过。 “回来以后我不是也自我隔离了十四天嘛！那些天其实心里也是怕得不行，就生怕自己被传染到，关键是家里还有父母，我每天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尽量减少跟我爸妈接触，连吃饭都是自己在房间里吃。心里又紧张又担心，我一个男子汉，还真有点怕这个病毒。”王乐也不怕郭安安笑话，就把自己那段时间的经历给说了出来。 王天诚对这件事不明就里，但听着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猜出了几分。他看向郭安安的眼神，比起从前又多了几分崇拜，他以前只觉得郭安安是出稿达人，倒是没想到她不光采访写稿，竟然还参与了这些志愿行动，原来记者能做的不止是本职工作那么简单。 边聊边走，十点多一点，郭安安一行终于抵达了湖昌殡仪馆。 以前殡仪馆内通常还会有专门的悼念仪式，为了避免出现聚集性传染，也已经取消了。 郭安安在门口就被保安给拦住了。 “现在特殊时期，非工作人员一律不许入内。”保安说话铿锵有力。 “您好，我是记者，我跟胡主任约好了，今天过来采访。”郭安安忙取出自己的证件。 “那你给胡主任打个电话吧，我们这边确实需要核实后才能放行。” 但是郭安安打电话过去，却没有人接听。 “他可能跟着出车了，”郭安安有些尴尬。 “那你稍等一会再打，我刚才看到有一辆车出去了。”保安站在岗亭里，让郭安安一行在门外等候。 王乐将车停在路边，看郭安安和王天诚一直站在门口，便跑过来询问情况，一问才知道这是被拦在外面了。 “那先去车里等会？估计他们出车，接到病人遗体后还要消毒、包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王乐说完，抬头一看站岗执守的保安，“叔，你咋在这呢？” 被王乐喊叔的保安定定地看了王乐一会：“哟，是小乐，多少天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黑了！” “我这不是去报名当志愿者了嘛，天天往外跑，晒得。叔，他们是我拉过来给殡仪馆做采访的记者，你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王乐挂着笑，跟自己的老叔求情。 “那不行！这是什么地方，没人带着我可不能放行，万一在里面乱走多危险！你们还是联系到胡主任，让他来接你们进去吧，要不然我这边是肯定不会放行的！”王衡就算面对自己的亲侄子，也没有丝毫松动。 王乐耷拉着脑袋，冲郭安安耸耸肩膀。 王衡是从部队退伍的，自打退伍后，还是保持着军人的作风，行事作风雷厉风行，向来说一不二。 在门口等了十多分钟，拉着遗体的灵车才终于姗姗来迟。 “姑娘，他们进去后，还得整理尸体、消毒之类的，估计你还得再等会，你稍等下再打个电话试试。”王衡看在王乐的面子上，还是好心提醒了几句。 郭安安谢过，又拿着手机看了下时间，打算过几分钟再打。 “叔，你咋突然跑到这里来了？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已经转业了吗！”王乐看着王衡身上简单的防护，心里有点担心。 王衡身子站得笔直，“现在防疫工作任务重，殡葬系统工作任务繁杂，且前段时间有几位同事不幸病倒，所以我主动申请顶岗，把守进门第一道关。我们军人面对国家需要，就应该挺身而出！” 郭安安对王衡伸出大拇指，果然各行各业都不缺为防疫奉献的普通人，只是缺少发现他们的眼睛。 过了几分钟，胡文给郭安安回了电话过来：“郭记者，您已经到了吗？” 郭安安连忙应声：“是的，我们现在在门口呢！” “我马上出去接你们！”胡文走到大楼门口，就看到三个被铁门拦住的年轻人，其中一位短头发的长得格外秀气，走近一看，才发觉是位姑娘。 “欢迎你们！”胡文对记者的突然造访还是有些受宠若惊的，他们常年不被社会关注，就算是在这次疫情中，也是最不被人关注的“逆行者”。 走进殡仪馆，郭安安就明显感觉到一股寒森森的感觉，这里的大门全都敞开着，冷风就这样直接灌进来。 “现在不让家属们来遗体告别和悼念后，我们的工作也简单了不少，不过也更忙了。”胡文边走边介绍。“自从大年三十开始，我们馆长就开始上班，到现在也没有休息过。而且从正月初二以后，我们馆全员上班，除了偶尔有几个发烧感冒的，几乎没有一个休息的。” 因为刚运来几具遗体，胡文没有马上把郭安安和王天诚带到里面去。里面还在进行消毒。 从疫情发生以来，殡仪馆的接线员二十四小时在岗，虽然也是三班倒轮值，但是也都累得够呛，有的同志下班后，坐在椅子上都能睡着。 第六十九章 泣别爱人的医生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在上大学时，郭安安曾到殡仪馆参加过一位老教授的追思会，每个人排队向老教授敬献菊花，以示哀悼，当时她还感觉这种形式略显做作，人活着的时候多去沟通多去关爱，比人死后再跑来哀悼不是更有意义吗？ 但是今天站在殡仪馆的院内，郭安安突然有点心酸，在正常的年月，人们失去自己挚爱的亲人，起码还能来做一次最后的告别，可是现在，没有道别、没有最后一面，给活着的人留下的只有无限的追忆。 “以前从事这个行业，我们也运过很多因各种疾病死亡的人，很多时候从医院离开，亲人们都追在灵车后面痛哭，现在很多时候都是我们把包裹严实的遗体抬上车，家属在医院门口签署相关的文件，限行以后，家属就只能等解除限行后，才可以过来办理火化的手续，来拿骨灰盒。”胡文一直不停地瞥着室内，同时抓紧时间配合郭安安完成采访。 他出车回来后，紧赶紧地洗完手，把自己消了个毒，就抓紧时间来接郭安安一行了。不过，他们的出车时间不固定，接到电话后，接线员会根据顺序安排车辆，有了安排，胡文他们就必须马上出车。馆里所有的男同志都已经上线拖运遗体，就连以前坐在办公室的胡文也不例外。 “我们也时常去死者家中接送遗体，这些大部分是些上了年纪的人。其中有很多是自然死亡的，就算没有这次新冠肺炎，平时也会有死亡的老人，这部分的数字都是正常的。但是也有一些是去不了医院，本身还有一些基础病，在家里吃药的，就没能扛不过去。这些家属一般都很崩溃，哭着不愿让老人走。”胡文说起这些，原本已经看惯了生死的眼中还是浮起些惋惜，由于医疗资源紧张，原本很多可以多活些时日的老人，终于还是没能熬过去。 “那些在医院医治无效的遗体，一般都会有专门的电话通知我们，医院的医护人员通常会先把遗体消毒，然后密封起来，对于我们来说，工作量会稍微小一点。但是那些从家里走的人，就相对麻烦一点，家属打电话来，我们都要求先出具死亡证明，说明去世的原因，如果是疑似的患者，家属就要先在家里做好消毒工作，大部分家属都会用被单把遗体打包好，我们再装尸袋运走。” 与死人打交道的工作，需要极为强大的内心，但是强大如胡文，在看到那么多的死者遗体后，还是有点心塞，“最近几天死亡的人数比往常高出许多，唉，真希望这个数量赶紧降下来，我们也真的不想再看到那么多的眼泪了。” 话音刚落，从里面跑出来一个年轻人，“胡主任，又来活了，准备出发吧！” 胡文抱歉地转向郭安安：“灵车我是不敢让你们上去的，要不然麻烦你们在这里等一会？” “如果我们自己驾车跟着你们呢，可以吗？”郭安安也想去看看他们的工作现场。 胡文看看郭安安和王天诚身上穿着的防护服，又看一眼在大门口站着的王乐，点点头，“这样应该是可以的，但是你们不能离得太近，尤其是死者家里和医院是最好不要进去的，倒不是怕你们近距离接触，而是怕你们的驾驶员防护不够，会有危险。” “唉，考虑不周，应该给王师傅也带一身防护服出来的。”郭安安暗自懊恼，不过能跟一小程，也很不错了。 胡文大步走进大厅，里面已经消完毒，郭安安和王天诚也跟了进去。 墙上挂着黄色的防护服，胡文找到写有自己名字的那一套，麻利地穿了进去。 “你们的防护服是重复使用的？” “我们接来遗体后，就用消毒水全身喷洒消毒，再把防护服挂起来，下次再用，物资相对来说还是有点紧张的。你想这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总不能脱一身换一身，太浪费了。不过有企业给我们捐了不少泳镜，可以当护目镜用，不过不能重复利用的消毒用品和防护用品确实有些紧缺了。”胡文边武装自己，边跟郭安安解释。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口罩是一定要按时更换的，因为过了时效隔离作用就打折了。 郭安安默默把这个记在心里，她以为现在物资的问题已经有所缓解了，看来在很多默默无闻的行业里，还是存在这一些死角。 一辆车，四个人，全副武装之后就向着医院出发了。 郭安安和王天诚也由王乐载着一路跟随。 路上车辆少得可怜，能看到的多为救护车、消防车等特殊车辆以及部分公务用车，在街上坚守阵地的，也多为交警等各机关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中途，王乐的车辆还被交警拦下来进行全车人体温检测，幸好办好了车辆通行证，否则王乐将面临重罚。 抵达医院后，王天诚眼疾手快，下车就追了上去，抓拍每一个瞬间。 车辆限行以后，医院门口也没有了前来签字送行的家属。在限行之前，病人去世后，医生会给家属打电话通知，虽然患新冠肺炎去世的病人家属不能见到病人最后一面，但是起码可以在医院门口签署办理火化的文件，而后挥泪告别。一般没有了这一步骤，殡仪馆工作人员抬着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遗体，下楼后，便直接进了灵车。 但是今天这一位却明显有些特殊，因为胡文一行人将遗体放到车上后，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大哭着猛地追了上去。她身旁的同事用力拉住她，掺住她的胳膊，不让她失控摔倒在地。 “啊！不要走！”女医生哭得喉咙沙哑，却无力阻挡灵车载着遗体的离去。 郭安安看着女医生的撕心裂肺，也忍不住看得眼圈发红。王天诚结束在门口的拍摄，钻进车里，两个眼睛也红通通的。 “我们走吧！”王乐开着车跟在灵车后面，一路无话。 回到殡仪馆后，郭安安才从胡文口中得知，今天去世的这一位，是医院的副院长，自打发生疫情后，就坚守在一线，但是由于前期防护不到位，不幸被传染，发病后就一直在重症监护室，抢救了多日，终究还是没能从死神手中夺回来。而在门口哭得不省人事的女医生，正是他的妻子。即使知道丈夫一直在抢救，她也没有下过火线，结果就是这样两个用大爱去治病救人的医生，却在今天天人永隔。 “说实话，湖汉的医护人员承担了太多我们不知道的压力。他们也是普通人，也会感冒发烧，也会被病毒感染，可是就算在最初最艰难的时候，他们那时候只带着简单的医用口罩就去给病人看病，如果当初他们能够保护好自己……”胡文也说不下去了。 “医院里还有好几位被感染的医生，有几位已经在重症监护室待了好多天，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了，真希望他们能够挺过来！” 见惯了生离死别，胡文说起来显然冷静许多，但是郭安安却听得鼻头发酸，为了不污染护目镜，她抬起头，用力把眼泪咽了回去。 最近几天的报道中，已经看过了许多关于医生感病的信息，郭安安对他们的情况也都只是通过报道来了解的，可是亲眼看到一位医生被送到殡仪馆，却还是第一次。这种震撼，让她深感无力——医生都是治病救人的群体，可是现在，他们却连自己都救不了。 从湖昌殡仪馆回到宾馆，已经是下午四点多，等全身洗消完，已经到了五点多，晚饭已经送到了门口。在殡仪馆采访时，郭安安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可是为了保证安全，她不能摘口罩，而且馆内的供餐也都数量有限，她也不愿意占用胡文和同事们的资源。 不过，就算有午餐供应，胡文也只是匆匆扒了一口，接着又跟着车辆出发了——一位九十岁老人在睡觉时溘然长逝，家人手忙脚乱为老人穿好寿衣、开好死亡证明，给殡仪馆打了电话，工作人员们接到任务，便迅速出车了。郭安安和王天诚则又跟访了这一家，才结束采访任务。 郭安安把饭从门外取进来，饭菜热乎乎的，吃到胃里后，在外面饿了一天的肚子才有了点真实感。出人意料的，郭安安竟然把一整盒菜和馒头给吃光了，而后还喝了一盒纯牛奶。这种真实的饥饿感，让郭安安有了健康活着的欣喜。 当晚，这则殡仪馆的报道，就在郭安安和王天诚的联手制作下发表了。虽然只是简单介绍了殡仪馆工作人员一天的工作和他们在这段时间的情况，但每一个描写、每一帧画面，都让人们重新认识了殡仪馆的工作，和这些从来未被关注过的群体。 从环卫工到运尸人，从快递小哥到人民子弟兵，每一个被人熟知或默默无闻的职业，都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坚守着自己的工作，都在这个因疫情而停摆的城市中，充当着摆渡者的角色，只不过有人把病人摆渡到健康，有人把脏乱差摆渡到干净有序，分工不同，但意义同样重要。 第七十章 两个坏消息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第二十八天 “2月20日，星期四，来到疫区的第二十八天。在武汉之外的其他地方，已经在做好疫情防控的同时，有序推动复工复产工作，看到朋友们开始陆续上班，终于有种这个国家活起来的感觉。不过湖汉的疫情防控依然严格，国家也把疫情防控当成了建国以来的一场非常战役，但愿湖汉也可以尽快恢复正常，让所有人都能够正常上班出行。”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陈小平一大早就叮叮当当发来一大通微信，又是例行的问早安和身体状况。昨晚看到郭安安对殡仪馆做的报道，陈小平还真被这姑娘给惊到了，这胆量比一般男人都要大出许多，还着实让他有点压力感。 作为一个不怕血不怕脏的医生，陈小平唯一的弱点就是有点怕黑，因为他太爱幻想，总感觉黑暗中会有影子盯着他。 “如果能找到这样一个老婆，以后半夜也可以保护我了，”陈小平搓搓小手，继续跟郭安安培养感情。 “安安，我看到你们报社已经有一部分人开始上班了，看来鲁省的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陈小平从报社找了一圈，找到了一位自己的老同学，从他那里旁敲侧击来不少郭安安的“小道消息”。 不过陈小平选择性地只听一些郭安安好的消息，那些带有传言性质的话就直接自动略过了。 “其实报社一直都是有人值班的，不过现在要求半数人到岗上班，所以每个办公室里都有人来轮值。”郭安安前两天就看到了群里安排轮值的消息，虽然跟她没多大关系，但她还是打开文档看了一眼。 “轮值的话稍微安全点，能避免人扎堆接触。”陈小平回想起同学跟他说的小情报——郭安安去湖汉之前，好像哭着去过黄总的办公室，别人都以为郭安安是被迫去的湖汉。 “安安，你现在想回家吗？已经出来这么多天了，女孩子在外难免会想家吧？”陈小平打算在郭安安伤心的时候，来一场暖男的安慰。 “不怎么想，我每天跟老妈都会有通话或视频，虽然不能每天回家，但是也还是能经常见面的。”郭安安回，她是真没感觉自己有想家的念头，除了前几天肚子特别难受，以致于非常想念毛丽熬的红糖水，人在脆弱的时候想家，也还是很正常的。 “时间过得太快了，转眼四周了，谁能相信咱们认识都一个月了，却只见过四面？”陈小平对于郭安安的见面如数家珍。 不过郭安安就没有这种印象了：“我们见过四面吗？没有吧！” “有！第一次是在飞机上，我坐在你身边。第二次和第三次都是你要出门，恰好在走廊遇到我。第四次时，才是我们正式一起去医院采访。平均下来，我们虽然只隔了一面墙，可一个周才只能见一次呢。”陈小平有些小委屈，他恨不得每天都能跟她见上一面，就算不说话，也是值得的。 郭安安仔细回想，貌似陈小平说的没毛病，“你记得还挺清楚，在飞机上那次我倒是不清楚了，后面三次我都有印象。” “那你觉得，我给你的印象怎么样？”陈小平在越线的边缘小心试谈。 “印象很好啊，风趣幽默，长得也很符合审美。”郭安安在心里给陈小平打了个分，起码能在七分上下，不过郭安安用的自己的评分系统，一般不对外透露。 “那你觉得，我适不适合做一个男朋友？”陈小平膨胀了！ “我觉得，这个问题你得问你未来的女朋友。” “嘿嘿，我这不是正问着呢！”陈小平发挥出了他打字和反应的最快纪录。 郭安安沉默了。 她才跟任旭东分手四十天，目前还没从上次的伤害中走出来，当然就没有考虑过下一段感情。 “安安，你先慢慢想，我不着急，等你想通的那天，你告诉我。”陈小平给郭安安留出反应时间，但是他没打算把这个问题留太久，优秀的女孩子都太惹眼，他怕夜长梦多，“安安，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会跟你有故事，所以，你早晚会是我的女朋友！” 郭安安在聊天界面上盯了好一会，终于回道：“那我还是做中午的郭安安吧。”既然早晚是你的女朋友，那中午应该就不是了吧？ 陈小平哈哈一笑，“那我更正一下，你在白天黑夜、春夏秋冬都会是我的女朋友。” “噫，肉麻！你还是先把这个想法放放，我们明明就是纯洁的战友关系。”郭安安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果然闷骚的男人最会撩。 一大早就被表白并不耽误郭安安投入自己的工作。 这一天，各大报纸、媒体纷纷报道一位特约记者在采访过程中不幸感染新冠肺炎入院治疗的消息，郭安安看到后，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看到同行中招，郭安安终于有了危机意识，之前她觉得自己穿着防护服、做着最严密的保护措施，就一定不会出问题，可是看到这位特约记者的遭遇后，她有点后怕了。 “除了家里的狗，家里人全都无一幸免。”这是那位特约记者的原话。 这位特约记者孔浩其实已经离开记者行业很久了，这次疫情来袭，他的老东家了解到他正在湖汉老家过年，所以特地向他发出要约，希望能由他来做现场的第一手报道。 孔浩虽然不做记者很多年，但是他平常依旧保持着翻看报纸和新闻的习惯，而且他心中仍有那种记者遇到重大事件的冲动和亢奋，所以他欣然接受了老东家的邀请。重新回到新闻行业，就像是鱼儿重新回到水中。最初的几天，他没有专业设备，所以只能用自拍杆撑着手机，连着耳麦与电视台进行连线。后来他联系到一位同样在湖汉的学弟，由学弟帮忙摆弄专业摄像机，这才完成了湖汉现场的新闻报道。 因为自身装备有限，孔浩在选择采访地点时，慎之又慎，不去医院，也尽量不去人流量秘籍的地方，回家后也第一时间进行全身消毒。在采访中，他采访到了在特殊时期，依然坚持低价销售外壳口罩的良心老板，也采访到那些在诊断过程中核酸检测为阴性而雀跃的男孩子，就像郭安安一样，收获了满满的感动。 可是他就算是千防万防，还是出现了发烧的症状。而给他当了几天司机的父亲，在孔浩发热的前几天则承担起了照顾孔浩的任务，当时湖汉前线医疗资源非常紧张，定点医院的发热门诊都处于饱满状态，而非定点医院只要是发热咳嗽病人一概不收，所以孔浩和家人也不敢贸然去医院。 孔浩仔细梳理过自己走过的每条路，见到的每个人，可是对于自己是如何感染在哪里感染的，孔浩完全没有头绪。他们面对的就是一个隐形的敌人，敌人躲在那里、怎样偷袭、有多大规模，孔浩全然不知。 在家自我隔离了几天之后，孔浩的爸爸妈妈也出现了发烧的症状，而孔浩的爸爸还伴有肌肉酸痛和全身乏力的症状，这是新冠肺炎的典型症状。 孔浩非常担心，在街道卫生院简单做过血常规检测和X光片后，孔浩决定带着父亲去做进一步检查。在多方打听后，孔浩才终于带父亲做了CT检测，为了保险起见，孔浩和他妈妈也一起进行了肺部检测，CT结果显示，他们一家三口都出现了双肺感染征状。 然而当时的病床依然紧张，孔浩只得带着父母按照医生开的处方买药吃药。在家里呆了一天，孔浩的父亲已经变得很虚弱，孔浩在朋友们的帮助下，终于让父亲住进了医院，但这一去，就直接进了重症监护室。 …… 郭安安看着央媒对孔浩的报道，内心五味杂陈。这种病，一旦感染一个人，跟他有过亲密接触的家人和朋友也都会很危险，可郭安安还任性地跑去了病情严重的医院和有潜在威胁的殡仪馆，假如自己在这个过程中不知不觉暴露了，那自己身边这些医护人员岂不是也处在危险之中！ 就在郭安安后怕时，她的手机又发来一条推送——推迟婚期医生医治无效身亡！ 这个消息像是一颗炸雷，炸在了郭安安的头顶。 这位医生之前曾被媒体广为报道，因为他在出征之前，把原定于春节期间的婚礼推迟了，就在他出发之前，他曾对自己的未婚妻深情表白：“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这段小视频被上传到各类小视频软件上，广为流传，几乎全国的人都在盼着他们在疫情结束后，赶紧回去结婚。 可是就在他诊治病人的过程中，不慎被情绪激动的病人抓掉口罩，在密切接触患者后，检测结果很快呈现阳性，并在几天内持续恶化。直到今天，年仅三十岁的年轻医生，因公殉职。 本来就因为特约记者被感染的事情惴惴不安的郭安安，在看到又一则坏消息后，心一下子降到了低谷。 她拿出手机，拨通彭伟的电话：“彭院长，我想做一次核酸检测。” 彭伟没有问原因，只是轻声问：“你有什么不适吗？” 第七十一章 上吐下泻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我没有不适症状，在外面也没有出现暴露，但是为了所有医护人员的安全，我希望能做一次检测，以确保自己是正常的。” 郭安安心知彭伟也担心自己外出可能会出现无意识暴露或者密切接触确诊患者，所以从一开始就建议郭安安不要出门，在发现自己没法控制这个事业心过分强烈的女孩子后，就变成了每日一叮嘱，知道王天诚到来后，彭伟才觉得自己的压力小了不少，终于可以有个人随时盯着她了。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新来的这位，也是个要工作不要命的。他不止一次跟黄清泉抱怨：“你们报社都是怎么选的人，怎么一个个都是工作狂！”自打来湖汉后，医护人员没多让彭伟担心，反倒是两位记者成了挂在彭伟心尖尖上的肉。 “好，你在房间稍等五分钟，我安排专人去给你进行咽拭子检测。不用担心，只要没有出现暴露，一般不会有问题的！”彭伟马上给本队留守的人员打电话，带着检测工具直接去了郭安安房间的门口。 取样后，郭安安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安安姐，咱们今天还出去吗？”王天诚昨天出门扛了一天机器，肩膀酸痛，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今天先不出去了，你来后有没有做过核酸检测？如果觉得有不适的话，抓紧时间做一下检测吧。”郭安安建议。 王天诚并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做：“安安姐，咱们防护措施做得这么好，应该不用检测吧，还是把检测工具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现在核酸检测并不麻烦，我还是建议你做一下，今天我刚看到有记者被感染的新闻，为了你的安全，要不然还是测一下吧！”郭安安随手把刚才看到的两篇文章转发给王天诚。 王天诚简单看了下标题和前几段的内容，心里也有点发毛：“安安姐，一人传染全家感染啊，要不我还是测一下吧。” 于是彭伟又接到了王天诚打来的电话。 一天之内，两位记者都要求做核酸检测，这可把彭伟给吓坏了，他之前可是跟黄清泉保证过，要把他们安全地带回去。 “黄总，有件事我得跟你汇报一声。安安和天诚，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都要求做核酸检测，我看了下他们两个之前的轨迹，去过社区还去过殡仪馆，该不会是……”彭伟没敢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黄清泉哈哈一笑，打破尴尬，“老彭，没事的，这两个孩子做事一向严谨，我了解他们的行事，估计这次做核酸检测，也是怕会出现问题影响其他医护人员。你放心，我马上就给他们两个上上课，让他们以后尽量少出去。” 以前彭伟没少在他面前变相地夸郭安安敬业，甚至还流露出想把郭安安挖走去负责医院的宣传工作，但是被黄清泉一口回绝了。这一次，两个人的动作虽然有点反常，但是按照黄清泉对他们的了解，应该不是出现了被感染的可能，否则郭安安早就主动报备了。 做完检测后，王天诚又回到被窝，睡起了回笼觉。郭安安因为揣着心事，坐在床上心不在焉的刷小视频。突然肚子一阵绞痛，她马上跑到厕所。 解决完后出来，在床上坐了五分钟，肚子又绞痛起来。 就这样来来回回，一个小时之内，郭安安竟然上了十几次厕所，拉到最后，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她喝了几口热水，躺在床上，肚子还在时不时地闹一下，但是里面已经腾空了，所以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来。 “安安，该吃中午饭了，你赶快出来把饭拿进去吧，不然等会就凉了。”陈小平出门拿饭时，看到郭安安的饭还在外面的小案几上放着，于是借着温馨提示的机会，又找郭安安套近乎。 “知道了，我马上就出去拿。”郭安安肚子里面已经空了，腿里面像是灌了铅，走起路来又沉重又麻木。她挣扎着走到门口，把饭拎进来，放在桌子上，但是还是没有什么胃口。 接着又是一阵绞痛。 郭安安从马桶上起身，看到镜子中自己变得蜡黄的小脸，舔舔自己干到起皮的嘴唇，知道自己是有些脱水了。 她端起水，缓缓咽下几口，又慢吞吞走到自己的箱子前，自己出发前曾备了一箱日常用药，里面也有治疗肠胃炎的药物。从药盒里拿出一版吗丁啉，抠出一颗塞进嘴里，郭安安已经不知道嘴里究竟是是药的苦还是口苦。 将肠胃里的东西清空后，郭安安稍微好了一些，她打开盒饭，准备简单吃一些。人是铁饭是钢，郭安安还打算守着好身体，在湖汉多做几次报道呢！ 就着菜吃了半个馒头，郭安安把筷子放到一边。她胃里隐隐有些翻腾，肚子里也隐约想要搞事情。 “不行，我要控制我自己，坚决不能吐出来。”郭安安闭着眼皱着眉倚在床边。 手机又响了几声，郭安安不想动弹，但是过了一会，电话声又响了起来。 郭安安只得无奈地睁开眼，抓起手机，是黄清泉打来的电话，有那么一瞬间，郭安安想把电话直接挂掉，她太难受了，如果这会儿说话，她可能就会直接吐出来。 就在这一犹豫间，胃部肌肉突然一阵收缩，郭安安来不及往厕所跑，抓过垃圾桶就吐了起来。吐完之后，那股隐隐作痛的感觉才终于缓了下来。 电话那头早就挂断了，郭安安接一杯清水，漱漱口，又把垃圾袋扎口丢进厕所的垃圾箱。 一切都处理完毕，黄清泉的电话就又跟了过来，郭安安马上接起电话。 “安安，今天感觉怎么样？”黄清泉一开口，问得郭安安有点蒙。 “黄总，我挺好的。”刚刚被胃酸腐蚀过的嗓音明显带着沙哑，郭安安马上喝一口水，压压嗓子的疼痛。 黄清泉明显听出郭安安声音的异常，“你嗓音不太对，是感冒了吗？” “没有，黄总，刚才午休了一下，刚睡醒。”郭安安急忙解释。 “那就好，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跟彭院长说，他们都是医生护士，看个头疼脑热的都不是问题。”黄清泉笑着说。 “黄总，您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郭安安总觉得黄清泉打电话来绝不是为了跟自己聊闲呱的。 果然，黄清泉马上话锋一转：“安安，最近几天，你和天诚就先不要出门了，每次看你的报道都觉得提心吊胆，以前一个人时，你去的地方起码还会安全一些，自打王天诚去了以后，你们竟然连殡仪馆都敢去了。这事我必须得让天诚给解释清楚，他自己瞎跑也就算了，还要拐带上你，下次他要是再这么胡作非为我就扣他的绩效！” 鲁报的绩效待遇很好，所以很多领导都喜欢拿扣绩效来吓唬人，郭安安没想到黄总竟然也在用这一套。 “别，黄总，这您就冤枉天诚了，这些地方都是我要去的，只不过天诚不想让我辛苦，主动跟我一块过去，要帮我减轻负担的。错处都在我，我不应该拉着天诚到处跑的。”郭安安把过错都拉到自己的头上，反正她回去以后是要考虑辞职的，而王天诚还要在报社继续干下去。 黄清泉没有说话，他觉得这闺女实诚得太过了，还处处维护自己的同事，难怪林达会明里暗里的找她的茬，如果让她在办公室里树立起威信来，哪里还有人再听林达的话。 “安安，我知道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和天诚最近几天都不要出门，就在宾馆休整一下吧，一个月不休息，身体受不了！”黄清泉紧接着又补上一句：“你要是不听话，我就让财务扣天诚的绩效，出去一次扣一天的！” 郭安安直想翻白眼：王天诚也太惨了吧，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干，还能躺着中枪，真想同情他三分钟。 正在床上睡觉的王天诚突然开始打喷嚏，把自己震醒后，一脸懵的盯着天花板，难道自己着凉了？ 在黄清泉的威胁下，郭安安只能答应了他的“无理要求”。 不过就算有了突然而至的一周假期，郭安安也没好受多少。她在床上躺了一会，肚子又开始翻搅起来。 这会儿胃里清空了，已经吐不出花来，但是郭安安还是不停地往厕所跑。到最后，跑厕所的力气都没有了。 郭安安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回想这两天来吃过的东西。不管是饭菜还是馒头，都跟以前差不多，而且其他人也没有提起过闹肚子的情况。 “难道是昨天喝的那盒牛奶？”郭安安之前有轻微的乳糖不耐受，喝牛奶会有轻微腹泻的情况，但是从没像今天这样上吐下泻过。 她挣扎着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摸出一粒奥美拉唑肠溶胶囊，塞进嘴里。因为经常外出采访饮食不规律，她的胃偶尔也会闹点小脾气，这些胃药也已经成了常备药。 但是，没过几分钟，郭安安刚喝下去的东西就又吐了出来。 “幸好我今天没跟人约采访，不然就放人鸽子了。”郭安安头晕脑胀地平躺在床上，这会肠胃中都清空了，也作不了妖了，但还是咕噜咕噜不太平。 第七十二章 难姐难弟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郭安安睁开眼时已经天黑了。 手机上未读信息在屏幕上堆了满满一屏。 不过还好没有未接来电，郭安安挨个打开看了一下，大多数都是志愿者群里安排的工作，还有几条是毛丽和何笑发来的，她们已经准备复工了，所以跑来跟郭安安打听一下湖汉现在的情况有没有好转。 郭安安抓着手机，想靠着床头坐一会，但是刚一抬头，天旋地转的感觉瞬间让她眼前一黑，想吐又吐不出的滋味再度袭来。 郭安安又手背摸摸自己的额头，“不热，看来是肠胃炎犯了。” 之前遇到这种情况，郭安安都会饿自己一顿，肠胃自己就慢慢自愈了，这一次，郭安安也打算这么干。 不过住在隔壁的“老陈”却不打算让郭安安饿肚子。 晚上八点多，陈小平从医院返回宾馆，路过郭安安门前，看到案几上的盒饭，心想这丫头又没好好吃晚饭。于是洗消完毕，头发都没擦干，就直接一个语音电话给郭安安打了过去。 郭安安在床上半梦半醒，听到手机响，就眯着眼睛接了起来。 “安安小美女，你今晚怎么又没吃晚饭啊！这样可不行，你得好好吃饭才能提高免疫力。”陈小平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传到郭安安耳朵里却是忽远忽近。 “哦，我今晚不想吃了。”郭安安有气无力地说。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陈小平感觉郭安安的声音不对，原来郭安安声音虽然不高亢，但也清脆悦耳，今天却像是几天没吃饭一样。 “没事，我就是稍微有点拉肚子，休息一会就好了。”郭安安已经虚弱到不想说话。 “拉肚子可不是小事，吃药了吗？还有没有其他症状？”陈小平有点着急了，可是现在又不能马上进入她的房间里查看。 “中午饭过后吐了一会，不过现在已经不吐了，就是身子有点没力气。”郭安安不想把自己说得太严重，省得让人担心。 “现在还拉肚子吗？拉水了没？”陈小平已经顾不上保持自己的绅士风度了。 “一点多那会有点，现在不拉了，就是肚子疼。”郭安安极力克制着自己想吐的冲动，把话说完。 陈小平停下擦头的动作：“你是有点脱水了，一会我让前台给你送点淡盐水过来，先补充一些水分，等稍微好一些再吃点东西，不吃东西肯定不行。” “嗯。”郭安安勉强回应。 终于挂断电话，郭安安的额头已经渗出细细的汗珠，用手一摸，额头冰凉。 过了一会，门口有敲门声响起。 郭安安应了一声，本想等人走了过会再去拿，谁知外面见郭安安房内没有动静，又连续敲了起来。 “郭女士，您的盒饭我帮您热过了，您出来尽快拿进去吧。” “知道了，我马上去拿。” 敲门声停了下来，但是一分钟后又敲了起来：“安安姐，你开一下门吧，我帮你量一下体温。” 看来陈小平已经把自己生病的消息告诉了彭伟。 郭安安不情愿地下床，自己睡觉前还穿着平时外出时穿的打底衣，背上也已经被汗湿透了。 “马上来。” 扶着桌椅随后又扶着墙，走到门口，郭安安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戴口罩，于是又返回来，拿一个崭新的防护口罩戴上，再一次艰难地走到门口。 门口是一起来援汉的护士小姐姐方媛，她手里拿着温度计，旁边的案几上则放着刚刚热好的饭菜。 “刚才前台帮忙把饭菜热了一下，一会你一定要吃一点。”方媛戴着口罩、护目镜和一次性医用手套，这是摆明了要来帮郭安安检查一下的。 “谢谢，我一会就吃。”郭安安后背倚着门框，手上抓着门把手，生怕自己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你的脸怎么这么黄，听陈大夫说你不舒服，我正好带了些药，就给你送过来，顺便给你带了一壶淡盐水。”方媛把药兜和水壶放在旁边的案几上，又拿起酒精将外壳消了毒。 紧接着给郭安安测量了额温和手腕温度，体温比平时还要稍微低上一些。 “安安姐，你先吃药看看能不能缓解，实在不行就给陈大夫打电话，他是比较专业的。”方媛看看旁边的房间门，偷偷压低了声音：“陈大夫刚才着急去给你热饭，下楼梯时不小心崴了脚，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他没事吧？现在怎么样了？”郭安安一听，心里有些愧疚。 “没事，没伤到筋骨，不过估计得休养两天了。”方媛笑眯眯地说完，后退一步，“安安姐，我就不进你的房间了，你把这些拿到房间里，一次性拿不完就分两次，记住一定要多少吃一点，这是陈大夫特意吩咐的。” 郭安安谢过方媛，先把药兜拎了进来，扶着墙来回走了两三次，才把东西挪到桌前。而那个水壶郭安安实在拿不动，就放在了玄关处。 走了这几遭，郭安安已经是头重脚轻，扶到椅子就马上坐了下去。 “安安，你现在好点没有，喝到盐水了没？”陈小平听到隔壁关门的声音，过了一分钟，马上发消息过来。 郭安安一想到陈小平为了给自己热饭，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于是强打起精神：“好多了，马上就喝。你的脚怎么样了？崴的严重吗？” “呃你知道了啊，小方嘴巴真是太不严了……”陈小平冷敷着自己的脚踝，幸好处理及时，没有肿起来，但是走路还是有些困难。“不严重，过两天就好了，刚才楼道太黑，一不小心踩空了。” “以后下楼可要小心点，没有灯的话就打开手机手电筒，你每天还要去查房走那么多路……”郭安安自责：“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说了，不然你也不会摔倒。” “千万别这么想，我宁愿你以后有事情第一个先想到我呢！”陈小平急了。 郭安安到了一杯盐水，慢慢喝下小半杯，胃里面终于好受了一些，她又试着吃了半份菜，馒头吃了几口，实在咽不下去。 令她欣慰的是，吃完后 ，总算没有了要吐的感觉。 就这样，一个肠胃炎患者和一个崴脚患者，隔着一堵墙，成为了难姐难弟。 不过到了半夜，郭安安又被剧烈的腹痛给折腾了起来，她跑了半宿厕所，最后又回到了解放前。天亮前，郭安安意识到自己的肚子里已经连水都挤不出来了，才感觉靠硬扛是扛不下去了。 第二十九天 “2月21日，星期五，来到疫区的第二十九天。在疫区奋斗了四周后，我终于被肠胃炎打败了。幸好湖汉还有多家医院开放了非新冠肺炎医院，能够满足一些基础病的治疗，很多尿毒症、高血压病人也有了就医点。相比找不到病床的人们来说，我已经非常幸运了。”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郭安安终于扛不下去，给彭伟打了个电话。 彭伟一听她闹了一夜肚子，马上安排车辆把她送往最近的非定点医院。 现在非定点医院只接收不发热不咳嗽的疾病患者，入口处张贴着入院的条件：必须持有五日内诊断非新冠肺炎患者的证明，体温检测在正常范围内。 郭安安拿着自己核酸检测和血常规的结果，在门口排队测了体温。陪同前来的司机则被郭安安劝了回去，“大哥，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等我看完病就给你打电话，而且院里还有医生在等着用车，他们辛苦了一夜，就不能让他们再继续等了。” 司机师傅见郭安安坚持，便将彭伟交代给郭安安带的东西放到郭安安手里。 慢慢挪动脚步到就诊大厅，已经有几位护士在分诊台候着了，在听郭安安描述完症状后，马上帮她从网上挂了内科病号。 郭安安根据引导来到三楼内科诊室外。前面已经排了几位前来看病的病人，每个人之间都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避免出现近距离接触。 医院里到处飘着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郭安安原本就不舒服，闻到这气味后，胃里的反应又强烈起来。 郭安安强忍着不适，站在墙边，慢慢适应医院里的气味后，终于压制了那种反胃的感觉。 墙上的显示屏不断滚动着挂号者的排序和名字，在郭安安前面还有五个人，郭安安找了个远离他人的位置坐下来。这个位置离垃圾桶比较近，如果出现问题，她可以随时跑到垃圾桶前。 不一会，一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在与郭安安间隔一个位置的地方坐下来。他好像很冷的样子，一直在裹着自己的羽绒服。时不时还偷偷摘下口罩低下头，用纸巾将痰包起来，而后扔进垃圾桶中。 郭安安一直在按压自己的胃部，并没有注意到男子的小动作。 不一会功夫，前几个人进去后，接着诊断完出来，很快就要轮到郭安安时，郭安安的胃又很不配合地一阵痉挛，她迅速摘下口罩，奔向垃圾桶，吐到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才直起腰来。 旁边坐着的男人看她可怜，身子离得老远，伸长了手拍打郭安安的背部。 “谢谢！”郭安安直起腰对男人笑笑，对方没有说话，而是指指郭安安的口罩，示意她赶紧戴上。 第七十三章 密接发热患者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下一位，郭安安！郭安安在不在？”电子叫号叫了好一会，没见郭安安进去，护士直接走到侯诊室门口叫人了。 郭安安马上戴好口罩，向护士挥手示意，“您好，我在！” 了解到郭安安已经上吐下泻一天一夜后，医生让郭安安去进行血常规、CT片等检测，郭安安见医生开好方子，也没有说什么，但是从椅子上起身时，眼前一黑，差点晕掉。 医生看郭安安已经连站立都很费劲，同情地扶她坐下，“你的家人都没来吗？” “大夫，我是来随队援汉的记者，队里派了位同事来送我，但是我没让他进医院来。”郭安安故作坚强，努力摆出笑的样子，但是嘴角却肯不听话。 “你是从外地来的？” “鲁省，我是医疗队的随队记者。” 这位医生马上向诊室外帮忙叫号的护士小姐姐求助：“刘姐，你能不能帮忙带这位同志去抽血、拍CT，她是从鲁省来支援我们的！目前有些急性肠胃炎，已经处于脱水状态。” 有了医生和护士的帮忙，郭安安很快做完检查，CT片显示肺部完全正常，排除了新冠肺炎的可能性。 郭安安躺在输液室的小床上，已经虚弱地不想睁眼。就连护士小姐姐为她吊水扎针，她都没有感到疼痛。 在小小的病床上，郭安安终于踏实地睡了一觉。 但是一瓶水还没吊完，郭安安就被医生护士们急速奔跑的声音吵醒了。 “马上关闭医院大门！小何，你去上报领导！各位科室负责人做好秩序维护，先不要让今天在医院的人离开，给所有已经离开医院的人打电话，要求他们做好自我隔离！” “内科急诊的患者一个也不要放出去，请大家耐心等候下一步指示！” …… 声音传到郭安安耳中，听得一清二楚，但她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中途有行色匆匆的护士进来查看郭安安的情况，郭安安发现护士身上比刚才又多套了一层防护服。 “护士，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外面这么吵。”郭安安问。 “刚刚发现一个病例！现在医院可能要先对外关闭了，真是抱歉，您今天可能就要住在这里或者去定点隔离宾馆了。”护士查看着郭安安的盐水袋，里面还有一小部分，尚能滴一会。 “咱们这不是非新冠肺炎定点医院吗？”郭安安一愣，她总不能运气这么好吧！她虽然做了防护措施，但是明显没有之前外出采访时那么严实。 护士叹了口气：“唉，别提了！这位患者发烧两天了，也是昨晚开始浑身乏力，还有些腹泻，今天一早吃了退烧药就来医院看病。幸好我们医院给每个病人都做CT片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就检测出来了！” “确诊了吗？”郭安安有些后怕，刚才她呕吐时，摘口罩了！ “CT片显示双肺感染，已经出现了毛玻璃样，现在已经去做核酸检测了，得过会才能出结果！不过有专家说有些患者的核酸检测会有出现阴性的时候，我是真担心！”护士匆匆说完，又叮嘱郭安安：“你先在这里，不要乱跑，只要你一直戴着口罩，被传染的几率就会少很多！” 眼看护士就要出门，郭安安抬高声音喊住她：“护士，我刚才吐的时候摘口罩了！” 护士懵了。 “那，那你先在这里等会，我去问问主任，这个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办。”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护士有些不知所措。 郭安安的困意早已消散无踪，她盯着药水一滴接一滴地流进透明管内，又慢慢流进自己的血管。 有一瞬间，她觉得时间都凝固了。 直到门再次被打开。 “请问，你就是郭安安吗？”被武装得严严实实的医生走近床边。 郭安安心下一沉，“是的，我就是。” “我跟你解释一下，希望你能够积极配合。”医生看到郭安安的瞳孔瞬间缩小，知道她害怕了，“你先不用怕，我只是跟你解释一下情况。是这样的，我们调取监控发现，你曾经与发烧患者有过近距离接触，所以我们想请你配合进行隔离，避免出现被传染的情况。” “我跟他有近距离接触？” 医生点点头：“监控显示，患者曾经坐在你的左手边，期间有吐痰的动作，并将纸巾扔进了垃圾桶。而你曾出现呕吐，在没有口罩防护的情况下，在垃圾桶前有过一定时间的逗留。后期患者还帮你拍过背。” 原来是他！郭安安原本还对他在这种时期帮自己拍背，有过感激之情，但是谁能想到他竟然就是疑似或者确诊患者！ “好的，我会配合进行隔离的。”郭安安答应着，表面上看起来古井无波，可内心里却像是滚沸的开水，一股股冒着火的气不知要往哪里发。 为什么他明知自己发烧了，还要往非定点医院跑！ 为什么他不能老老实实戴着自己的口罩，跟别人保持距离！ 为什么！ 郭安安的愤怒在一瞬间冲到了天灵盖，马上又颓了下来，谁还不是为了争取到进医院求救的机会呢！ “过会我们会给你安排单间病房，三餐由我们进行分派，你只需要安心在病房隔离，如果后期有转院或者其他安排，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医生公事公办地说完，拿出一张纸，让郭安安签字，无非是配合隔离的保证书。 郭安安右手扎着针，只能用左手有气无力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命运也太爱开玩笑了吧！只是一次肠胃炎，却让郭安安住进了隔离病房，关键是现在她除了自己手中的这个手机，就没有带任何随身用品！ 目送医生护士离开输液室，郭安安开始给彭伟打电话。 “彭院长，我最近一段时间可能不能回宾馆了，医院里出现了一位疑似患者，我与他有过密切接触，所以我要被隔离一段时间再回去了。”郭安安说得轻松，就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情。 “你说什么？”彭伟大惊。 “我说，我被隔离啦！”郭安安笑着说。 “怎么能够，你不是只是去看一下肠胃炎吗，不是去的非定点医院吗？不是才刚做过核酸检测结果显示正常吗？怎么可能还会被隔离，会不会是弄错了！”彭伟字里行间都是抗拒。 “彭院长，您放心，我一定会安全回去的！”郭安安其实心中也没底，但是为了让彭伟心安，她还是把事情往简单了说。 彭伟总算接受了这个现实，如果他现在去医院抢人也是不可能的了，“那你需要什么，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手机充电器，还有我的电脑吧。”郭安安觉得就算是在医院里，也不会耽误她工作写稿子，所以直接让彭伟帮忙带过来。 “电脑是不能带进去的！你先安心在医院里住着，我会尽快跟医院取得联系，如果没有问题，我们马上去接你回来！” 郭安安非常庆幸自己没有让送她过来的司机一起进来，要不然他可能也要被隔离了。 为了不因为自己的缺席，而耽误正常的采访报道工作，郭安安又给黄清泉打了个电话，言简意赅地把自己从昨天到今天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而后告诉黄清泉：“黄总，我隔离期间是没有办法出门采访了，这边的工作就要由王天诚来挑大梁了，希望您能多指点他一下，王天诚是个非常聪明又上进的小伙子。” “你啊！都要被隔离了还满心挂着工作，让我说你什么好呢！”黄清泉一直很欣赏郭安安的敬业精神，但是他更希望这个姑娘能够多关心关心自己，不要总是把心思拴在别人身上。 “嘿嘿，黄总，您尽管说！” “算了算了，等你回来我再教育你！安安啊，我跟你说，这个病就算近距离接触了，也不一定会被感染，说不定你的免疫力强，病毒压根打不倒你呢！所以你不要害怕，从心理上蔑视它，从身体上打败它！” 跟黄总解释完，郭安安觉得自己像是放了长长的假期，终于不用再每天拼死拼活地去想选题想稿件了，这种清闲又无聊的生活，想想就觉得自己马上要有大把的时间可挥霍了。 随后，在护士的严密监督下，郭安安输完最后一瓶水，搬进了医院为自己准备的病房。经过治疗，郭安安的上吐下泻总算止住了，腹内的绞痛也终于休止了，但是肚子里没有一点存粮，她整个人看起来还是癞癞的。 所有与那位男子有过接触或者近距离接触的人都被安排在了这层病房内，每人单独一间，里面有电视，有卫生间，除了暂时没有手机充电线外，一切都跟在宾馆房间内别无二致。 搬进病房后，郭安安从窗口向下俯视，正好能看到外面的大马路，路上还是空空荡荡，静得人发慌。 容不得郭安安酝酿难过的感觉，陈小平的电话就追过来了。 “安安，我听彭院长说你被隔离了？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陈小平对郭安安被隔离这件事还是将信将疑，他原本以为是同事拿他明恋的对象开玩笑，后来才发现好像不是这回事。 “今天早晨看来应该多踩两脚狗屎的，这运气绝对是无敌了。”郭安安也自我调侃。 第七十四章 疑似感染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真隔离了啊？” “嗯，真隔离了。” 陈小平抓耳挠腮，他本来还想着在两周内争取把郭安安拿下来，这一隔离，两周时间绝对就耽误了，昨天他刚为了她摔下楼梯，营造出了一点点感动，没法趁热打铁了！ “不过这边的病房环境还是挺好的，一会我拍照片发给你看看，放心吧，我这么坚强，肯定不会有事的！”郭安安故作轻松，为什么她身边的每个人都这么紧张兮兮呢？ 难道他们就不能帮她纾解一下现在的压力吗？ 郭安安跟陈小平说完，感觉自己已经耗尽了今天所有的乐观值。想到乐观两个字，她噌的一下坐起来，糟糕，她的抗抑郁药没带！ 思来想去，郭安安还是硬着头皮给彭伟说了一声，在她的行李箱内放了一包药物，是日常必须吃的，所以请他帮忙给带过来。 郭安安不确定她的那些药会不会被彭伟认出来，她原本在外人面前伪装得特别完美，压根看不出得病的迹象，可是万一被人看出来，那他们会带着有色眼镜看自己吗？郭安安不敢想。 在医院被隔离的感觉，跟一个人在宾馆里吃睡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郭安安看着雪白的墙壁，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回放着从进医院到被隔离期间的画面，隐约想起旁边人的不对劲，可是就算自己注意到这些，就能避免吗？郭安安给自己的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她那个情况下，无论如何都会摘掉口罩。 她没打算让毛丽知道自己被隔离的消息，所以对何笑都没有透露半个字，只是在视频时刻意用白墙作为自己的背景，何笑只感觉室内比平时明亮了一些，别的倒是没看出什么异样。 第三十天 “2月22日，星期六，来到疫区的第三十天。被隔离后，有个很大的不同就是伙食变得超好。两荤两素外加一个馒头，还送了奶制品，医护人员知道我不能喝纯牛奶，特意送来了酸奶，补充蛋白质。今天体温稍微有些高，又做了核酸检测，但愿不会中招。”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彭伟让人送来了充电线和药物，还有一些日常用品。 郭安安心安理得的在病房里享受起了宅女的生活。上午护士又来给她打了一针吊瓶，由于穿了厚厚的防护，手上戴了两层手套，扎针找血管着实费了些力气，两天的盐水打完，郭安安的体力恢复了不少，下地溜达时也有劲多了。 下午，快递终于打来电话，之前毛丽给寄的口罩、何笑给寄的那批卫生巾，还有王凯歌医生给寄的抗抑郁药终于一起送到了。 “麻烦你给放在门口吧，我让同事帮忙签收一下。”郭安安等了这么多天的快递，反而在她不能出去的时候全都送到了。真是命运弄人。 郭安安想了想，还是给彭伟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签收，并捐赠给有需求的医院，偏偏就把自己那箱药的事情给忘了。 十几分钟后，彭伟特地将收到的口罩、女性用品拍照发送到医疗队群聊中，感谢郭安安对医护人员的捐助，但对那箱药物只字未提，想来是已经看到药名，给偷偷藏起来了。 陈小平那边却有些不高兴了。 “安安，我这两天也在宾馆，你为什么不找我帮你签收快递呢？” 郭安安对他的反应有些不解：“你的脚不是崴了吗，我肯定不能让你再去搬东西啊！” “可是我一瘸一拐也能走路的，你有事情的时候能不能第一个想到我啊！咱们都做了这么久邻居了！”陈小平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行行行，我知道了，以后有事就找你。”郭安安不想跟他争执，敷衍地回复道。 不过隔离归隔离，郭安安的主业还是不肯放的，她现在做不了采访，就去看其他人笔下的防疫日常，权当消遣。 第三十二天 “2月24日，星期一，来到疫区的第三十二天。今天是龙抬头，那些生怕正月理发害舅的人们终于能理发了，不过我没有舅舅，正月里早就剪了超短发，现在洗头后一擦就干了，非常方便。今天有个好消息，国内一高校完成了对9例遗体的病理解剖，算是揭开了新馆病毒真面目的冰山一角。”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一大早，郭安安就被冻醒了，她已经盖了两层被子，还是有些瑟瑟发抖。 她摸摸自己的额头，似乎比昨天还要烫一些，这让她有点害怕。测完体温之后，郭安安更怕了，38.8度，已经明显发烧了。 郭安安马上按响床头的按铃，值班护士很快来到门口。 “刘护士，我的核酸检测结果出来了吗？我的体温还是偏高。”郭安安在门口主动跟护士保护一米开外的距离，主动报告自己的体温。 刘护士用额温枪给郭安安测了下体温，已经接近39度，她紧张的微微手抖：“昨天的检测显示阴性，但是你的体温确实太高了，你一会再测一下，我去跟医生说一声，再给你做一次核酸检测，然后拍个CT片。不过你先不要太害怕，体温高也可能是因为前几天的肠胃炎引起的。” 郭安安点点头，她除了体温高，还没有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心里也存着写侥幸，希望自己只是虚惊一场，没有中招。 不一会，就有护士拿着核酸检测试剂走过来，为郭安安做好咽拭子取样，马上浸入保存液中，盖紧管盖，存放在密封袋中。这仅仅是进行取样，随后，还要将样本送到专业实验室进行荧光PCR核酸检测。 “稍后我们会给你安排CT检测，注意身上不要带任何金属制品，不要穿带钢圈的文胸，最好空腹，先不要吃饭喝水。”护士嘱咐完，带着咽拭子样本离开了。 郭安安回到病房，仔细检查周身，确定浑身上下没有金属物品后，就呆呆地坐在床上发呆。 “假如我真的感染了怎么办？” 这是郭安安不得不面对的一个问题。 要说不怕，郭安安连自己都不相信，新冠病毒传染性强又毒，凡是被它沾到的人都是在经历一场生死考验，那些重症患者的肺部都被病毒糟蹋得不成人样，最后活活喘不过气来，这可关系到人命啊！ 可是要说害怕，郭安安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早早就向病毒投降，在她的身后有无数湖汉的医护人员，还有数万名来自全国各地，前来支援湖省的广大白衣天使，她哪怕是不幸被传染，他们也一定会把她救回来的！ “郭安安，你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怎么这会想打退堂鼓了？没门！我告诉你，就算是进了方舱医院，你还能继续做你的战地记者！给我振作起来！”郭安安紧紧握着拳头，给自己打气。 门外响起敲门声，护士提醒郭安安要去CT室进行检查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郭安安站起来，给自己一个微笑，既然选择了做一名战士，那就继续勇往直前，跟病毒斗争到底！ 不出意料的，郭安安的CT结果并不容乐观。 “左肺呈现多发小斑片影及间质改变，肺外带明显……”郭安安听着拍片医生相互交流检查结果，听到这些专业术语，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境况，终于，她听到医生说：“疑似单肺感染，建议等核酸检测结果出来后，再下结论。” 郭安安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结论时，还是怔了一会。 “查血常规了吗？”检测室的医生问一旁的护士。 “已经抽血了，检测结果过会才能看到。”护士边注意郭安安的变化，边回答。 这时郭安安才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医生：“大夫，我这是得新冠肺炎了吗？” 医生摇摇头：“还不能确定，你先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现在绝大多数病人都能被治愈的，你放心！先回病房好好吃饭，保持好的心情，多补充蛋白质，这样体内容易产生抗体，好得快！” 回到病房，郭安安的桌上已经多了一盒热腾腾的肉包子，还有两个鸡蛋，两包酸奶。 “不管了，先吃一顿再说！”郭安安剥好鸡蛋，两口一个下肚，又硬塞了两个肉包子，最后又喝了一包酸奶。直到胃里再也塞不下了，才停下来。 既然已经不能改变过去发生的，那就尽量做好眼下自己能做的，郭安安现在的任务就是：吃好睡好心情好，就算天塌下来，还有医护们的顶着呢。 吃完饭，郭安安开始围着病房慢慢转圈，病房里面原本有三张床，现在只住了她一个人，宽敞得很。 中午，何笑又打来视频电话，她今天终于复工了，此刻正戴着口罩坐在明亮的办公室里。 “安安小同学，我终于也上班了！快来帮我庆贺吧！”何笑盼上班盼了半个多月，虽然现在公司也没有多少业务，但起码能够按时按点地去公司上班，内心也有个归属感。 “笑笑，你可真是太变态了，人家都盼着放假在家里多待会呢，你反而盼着去上班。好吧，祝贺你，终于如愿了！”郭安安笑着说何笑，却忘了自己其实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咦，安安，你这两天是换宾馆了吗？为什么跟以前不一样了？”何笑一眼看到郭安安身后类似医院呼叫器的按钮，心里顿生警觉。 第七十五章 住进方舱医院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我，没变啊！”郭安安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何笑。 “安安，你跟我说实话，你现在是在宾馆吗？”何笑一眼看穿郭安安的异常，每次郭安安撒谎，她的手就会不自觉地摸眉毛。 “笑笑，如果我跟你说了，你能不能替我先保密？”郭安安还不想让毛丽知道，省得她担心又没法来湖汉，干着急。 “你快跟我说，要急死我了！”何笑已经在心里猜测了几十种可能。 “我可能感染了，但是现在还在等检测结果。”郭安安终于说了出来。 最最不希望发生的结果，还是发生了。何笑的脸一下子僵住了，她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也不知道接下来改安慰她还是骂她气她不好好保护自己。 最后，何笑还是用带着颤抖的声音冷静地说：“安安，检测结果还没出来之前，先不要说自己就确诊了，好吗？我们不带这样咒自己的，你听我说，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都不用担心，有医生呢！赶紧呸呸呸，不要乱说自己坏话！” “好好好，笑笑，趁着检测结果还没出来，我就还是健康的，我啊，就是个打不死榨不烂的小强，顽强着呢！”郭安安自我调侃。 “但是，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不能瞒着我！”何笑想起两天前就看到郭安安的房间变了，于是问道：“你是不是前两天就已经住进隔离房间了？我明明就看着墙壁都不同了。” “前两天我得了急性肠胃炎，来医院看病来着，有位大哥吃退烧药进来看病，结果确诊了，我就被当成密切接触者了，如果两周内没事，应该就不是被传染了。”郭安安还打算给何笑一点幻想，虽然她知道确诊的可能性已经非常大。 “这位大哥也真是的，这不是害人嘛！”何笑有些生气，之前光看到新闻报道里有这样的事，没想到竟然发生在了自己的好姐妹身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郭安安话锋一转：“笑笑，我妈表面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其实她内心是很敏感的，我这两天没敢跟她视频，就是怕她看出我的异样。你能不能帮我照顾照顾她，起码先不要让她知道我生病这件事。让她放心在家里呆着。” “你放心吧，阿姨那边有我呢，缺啥东西了，就说一声，我马上给安排。”何笑跟毛丽的关系很好，好到让郭安安有些嫉妒。 家里有何笑照应着，郭安安很放心。 晚上时，郭安安终于等来了核酸检测的结果，“呈阳性。” 确诊了。 天没塌。 郭安安也没难过，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既来之则安之，可能命运的安排就是想让郭安安在今年体味各种大起大落吧。 “护士，那我需要转院吗？”郭安安很自觉地问。 “已经帮你联系了救护车，今晚我们会连夜把你送往方舱医院，那里都是收治轻症患者的，你去了以后放松心神，跟着多跳跳广场舞，对你恢复还有好处呢!” 护士离开后，郭安安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东西不多，但是郭安安还是仔细收拾了一会。 得知确诊的消息后，郭安安反倒有些轻松，白天一整天的忐忑不安和焦虑，在这一刻瞬间就消散了，她所等待的不过是两个结果，要么没感染，要么确诊，两个互斥选项。结果50%的概率里，她占了确诊这一项。 她原本以为自己要住足十四天的临时隔离病房也变得无比顺眼，可昨天住在这里时还觉得床有点硬，消毒水味有点大。 “你啊，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这下好了，要去换更大的病房了。”郭安安自言自语，“好好珍惜现在还能自由呼吸的生活吧。” 按照护士的要求，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其实即使护士不提，她也是要坚决不会让病毒跑出去毒害其他人的。 等负压救护车一到，郭安安马上就背起自己的小包，跟护士下了楼。为了尽量减少污染面积，他们还是选择了乘坐电梯。不过就算郭安安想要走楼梯也不可能了，因为自打发热患者出现后，医院就把其他楼层给封了，只留了内科这一层。 救护车的速度非常快，没多久，车就停在了大大的湖汉体育馆外面。 郭安安刚下车，就有穿得严严实实的志愿者过来引导。到门口做好一系列登记和签字手续，郭安安又被一位身穿防护服的小伙子带去了自己的病床。 因是疫情发生后，临时建立的方舱医院，偌大的空间被分隔成了一个个的小间，每个小间里放着两张床，床与床中间隔着一个床头柜，每个人都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小柜子，电源插头、无线网络等但凡生活中必备的东西，这里应有尽有！ 郭安安的床上已经被护士小姐姐们铺上了厚厚的褥子和干净的床单，床上还有一床软乎乎的被子，所有都是新的。 “美女，你是新来的啊！”旁边床位的小姑娘端着刷牙杯子回来，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什么的郭安安。 “嗯！”郭安安点头。 “欢迎你！太好了，我又有室友了！我叫李悦，你呢？”李悦热情地跟郭安安打着招呼。 “我叫郭安安，你好啊！”郭安安打量一下李悦，口罩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但是依然能看出满脸的胶原蛋白，这是年轻的象征，眼睛圆圆的，像极了漫画中的女主角。 “原来住在你床位的那位大姐昨天出院了，她的运气可真好，才住了没多久，症状就减轻消失了，真希望我也能快点好起来，我妈妈还在家里等我呢！”李悦坐在自己的床上，跟郭安安聊起来。 “你在这里住了几天了？”郭安安对这个青春气十足的姑娘微微笑一笑。 “大概有两周了吧，一放假我都没注意过时间，在这里每天都过得好快！”李悦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结果一下顶到了口罩上。 李悦是湖汉大学的大三学生，原本想趁着寒假在便利店打工体验生活，结果工作了没几天，疫情开始抬头，店里的小伙伴们就纷纷请假了，李悦本来还想继续干下去，谁知便利店老板直接关门了，他店里一位员工出现了发烧咳嗽的症状，整个店里的人都要回家自我隔离。 “我原本听说这个病只感染老人和小孩，仗着自己身体底子好，还以为不会中招呢，结果一检测，嘿，真巧，就这么中奖了！”李悦说起自己被感染确诊的过程，没有丝毫难过，反而像是说别人的故事一样笑嘻嘻地就讲出来了。 “安安姐，你不用担心，咱这里的医生都是专业里面最拔尖的，他们不光会治病，还会唱歌跳舞，全能着呢！昨天住在你床位的姐姐都不想走，跟医生求了好几次想多住几天，结果被医生给撵出去了，哈哈！”李悦用过来人的经验给郭安安缓解情绪。 “还真有人不愿意出院的呀！”郭安安也忍不住笑起来。 两个人聊了一会，郭安安也对方舱医院有了初步的了解。方舱医院建造初期，各种条件尚不完备，引来了不少抱怨的声音，但是建设方很快就根据患者的需求，增设了浴室，增加了卫生间，甚至还添加了游戏、唱K机等，硬生生把一个大型病室做成了病人的娱乐场所。 “悦悦，郭老师，该睡觉了，等明天再聊吧！”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医生按例挨个巡查一遍，顺便催促病人及时上床休息。 “知道啦，何医生，今晚又是你值班呀！”李悦跟医生轻车熟路地打着招呼，这个开朗的小姑娘很招医护人员们喜欢。 “是呀，今晚我来守护你们。今天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好一点？”何华生声音柔柔的，让人听起来格外舒服。 “我觉得自己都已经好了，何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李悦带着撒娇的语气，眼巴巴地看着何华生，巴不得马上听见他说明天就出院几个字。 “这里的饭不香吗？广场舞不好跳吗？歌不好听吗？医生不可爱吗？你别现在天天盼着出院，等你要出院那天，要是哭着不想走，我可不给你擦泪。”何华生和和气气地把李悦怼回去，得逞地丢了个媚眼。 李悦满怀希望的眼神瞬间耷拉下来：“哼，我才不会哭呢！” “听话啊，赶紧睡觉，早睡早起，好好吃饭，病好了就能出院了。”何华生说完，又转向郭安安：“郭老师，你是今天刚转过来的吧，我姓何，你有什么事按床头的呼叫铃，我们就会有人过来的。我看过你的病例，你现在症状比较轻，按时吃药好好休息，一般不会加重的，我们这儿娱乐活动比较多，你可以选一些自己喜欢的参加一下。” “好的，谢谢！”郭安安看着何华生防护服上写的名字，名字下面还写了四个大大的“湖汉加油！”他们都是从外省前来援汉的医生。 因为夜里医护人员们要来巡夜，所以医院内的灯都是彻夜长亮的。郭安安闭上眼睛，总觉得眼前一片光亮，翻来覆去睡不着。 “安安姐，你也睡不着吗？”李悦翻身面向郭安安，小声地问。 第七十六章 方舱内的小八卦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郭安安睁开眼，点点头：“可能是突然换床的原因，睡不着。” “我这里还有个眼罩，给你先用着，”李悦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没有拆封的眼罩，抛给郭安安，“之前有人反应说晚上有光睡不着，医院就给每个人发了眼罩和耳塞，不过我用不着。” “那你怎么也还没睡着呢？”郭安安刚才看她一直没动，还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我晚上本来就睡得晚，属夜猫子的。”李悦扬扬手中的手机，“我追剧呢！现在没事干，我就追剧打发时间，有几部还是挺好看的，安安姐，推荐你看《梨泰院class》，女主又刚又飒，特别好看！还有《爱的迫降》，看完我都想谈恋爱了！” 李悦说得有点兴奋，直到隔壁传来轻轻的咳声，她才压低声音止住话题：“明天再说，快睡觉了。” 戴上眼罩后，郭安安眼前一片黑暗，躺了一会，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三十三天 “2月25日，星期二，来到疫区的第三十三天，住进方舱医院的第二天。之前只是通过网络看过方舱医院内的热闹，没想到住进来后，医院里面比我们看到的更热闹。医生护士们跟病患一起玩一起笑，整个医院内完全不像是想象中低沉的样子，倒像是个大型广场舞竞技场。”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人多的地方，总免不了生物钟之间的打架。 早晨五点，医院内就开始有人到处走动。因为空间大，各个单间并不能做密封处理，所以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楚。 “李大姐，你又起来晨练了！” “你也是啊，这是溜达完一圈了吗？” 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们本就觉少，早睡早起成了习惯。再加上略有些耳背，所以相互打招呼时，声音也格外地大。 郭安安被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吵醒，摘下眼罩看看手机，才刚过五点十分。李悦还在旁边的床上睡得正香，丝毫不受噪音的影响。 昨天一晚上没上厕所，郭安安打算先起来解决一下生理问题，再回来睡个回笼觉。 医院空间虽然很大，但是设计者早就提前想到了患者们的需求，在出口一侧专门开辟了病人用的临时卫生间。 郭安安动作轻轻地起身，走出自己的小隔间，沿着中间的走廊到头，就看到地上和墙上明显的标识。 在一个很大的大厅里大量了一会，郭安安又按引导继续往前走。 她所住的位置在A区187床，旁边还有B区、C区等，每个区里有大约有四十张床位，两个人住一个隔间，相对比较有私密性。每个区内专门备有一台饮水机和大的垃圾桶。 在轻症病人集中病床区的南面，是重症病人临时过渡区，假如有病人的病情不幸加重，就需要先转移到这个区域，再转院到定点医院进行治疗。 而在轻症病人集中病床区的北面，设有综合治疗区，医院内备有急救、手术、检验、X光等多模块化系统和辅助设备，一旦病人需要，可以随时移动到病人身边，组成临时急救室。 在整个方舱医院，入口都是单向通道，分为医生通道和患者通道。在靠近普通病人出口处，专设了洗漱去、淋浴区和卫生间。 郭安安打开卫生间的门，原本以为这么多人共用厕所，里面会是又脏又臭，可没想到，蹲便的两侧就连鞋印都看不到，除了有轻微的厕所味，一切看起来都干净又整洁。 解决完生理问题，郭安安走出来洗手的工夫，就有好几个陌生人跟她打招呼：“哟，早上好啊！姑娘起那么早！” 郭安安一一礼貌回应，擦干手就往回走。 这会很多人还在蒙头大睡，郭安安凭借记忆找到回去的路，又回到自己的病床，可躺下后发现自己早就没有困意了。 “算了，还是看会手机吧！”郭安安抓起被自己冷落了一晚上的手机。 “安安，你现在怎么样了？”又是陈小平，见郭安安一直没回，又接连发了好几条。 “我的脚马上就好了，你告诉我你在哪个医院，我申请调过去照顾你！” “你睡着了吗？” “好好睡觉有助于身体健康！乖了，早点睡吧，晚安。” 道完晚安后又过了五分钟：“安安，我想了想，保持心情好，也能有助于康复，要不然你答应我做你的男朋友，这样我就能每天哄你开心了！” 郭安安看完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她觉得自己跟陈小平也没什么交集，怎么还就扯上感情了呢？ “陈医生，我现在已经在方舱医院了，你就不要申请过来了，我说不定过几天就康复出院了。”郭安安还是很认真地回复了陈小平，但是选择性地回避了让他做男朋友这件事。 陈小平挂念着郭安安，一夜都睡得不安稳，每次刚睡熟，就梦见郭安安在被一大朵病毒追赶，可他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着急。 朦胧中听到微信声音，他猛地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抓起手机，果然是郭安安给回复的信息。 “早安，安安，看到你的消息我就放心了。” 陈小平拿着手机不停地输入：安安，昨晚我说的话…… “不行，这样说她肯定会觉得我太性急了，”陈小平马上将刚才输入的这句话删除，又输入：安安，在医院内一定要注意卧床休息，多喝水，好好吃饭…… 陈小平都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只会嘱咐郭安安好好休养的唐僧了。 “我会的，你放心。你的脚怎样了？现在还肿吗，走路疼不疼？”郭安安还是比较挂念他因为自己而崴伤的脚踝。 “她主动关心我了，看来有戏，嗯，我得慢慢来，一点点地渗透，让她没办法拒绝我。”陈小平抱着手机开心地在床上滚了两圈。 本着互相关爱的原则，两个人进行了一番友好对话，到郭安安的闹铃响起时，才暂时中止，因为李悦醒了。 李悦醒来的结果就是，郭安安又要开始听她无休止的讲话了。 “安安姐，你醒的好早，我每天早晨都不想起床的，之前在家里，我能一觉睡到十二点，可是在这里我就没睡过一次懒觉，不是到点跳广场舞，就是有人练唱歌，等我以后回家了，我要饱饱地睡上它两天两夜！”李悦一看就是被家里宠溺的小公主，每次提起回家，眼睛里就闪着亮亮的光。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一起拿着洗漱用品到洗漱台前洗脸刷牙。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大家洗漱的高峰期，郭安安一看前面排了那么长的队，不禁有些犯怵，刚想跟李悦说：“要不先回去等会再来。” 结果一扭头，就看到李悦正跟旁边的大哥聊得热火朝天。 郭安安听得有趣，就站在队伍中听了起来。 不管去哪里，郭安安都喜欢听身边的人聊天，尤其是从陌生人的对话中，完全可以脑补出一个个的小故事，非常有趣。 “你听说了吗，昨天出院的C区的小哥哥跟咱们的一个护士谈恋爱了，啧啧，听说护士小姐姐还是从苏省来的呢，唉，你说咱湖省的小伙子，怎么都这么抢手呢！”李悦一副大人语气，跟旁边的大哥说着八卦。两个人看起来应该是相识很久了，就连聊天都这么毫无障碍。 “可不是嘛，昨晚我听人提了一嘴巴，C区那小子好像长得也不咋地，早知道那个护士小姐姐还单身，我也去追了，嗨，竟然被这家伙给捡了个宝！哥后悔啊！”那位大哥捶胸顿足，像是丢了一个亿。 “你可拉倒吧，人家是公认的C区区草，你呢，区区一根草，没得比哦！”李悦揶揄起人来，也一套一套的。 郭安安想起鲁省医疗队里也有几位尚在单身的女护士，不由莞尔，她们要是也带个湖省女婿回去，估计队伍里又得多几个人。 不过女护士们工作忙，找对象确实也存在一定难度，有很多医疗队的队员在出征之前，也有乐观的护士在愿望牌上写下了“想找个男朋友”的心愿。看到这些心愿牌，国家当然要满足一下这些有为女青年们的心愿，很快消防、武警等剩男产地就纷纷亮出了自己队伍里的闪亮男青年，力争尽快解决困扰护士们的问题。 当然，这些也都是一些展现青年们乐观精神的小视频，能否真正收获爱情，还是需要男女双方的努力。 听着方舱内自产的小八卦，郭安安很快就排到了水龙头前，洗刷完后，她竟然有点不舍得离开这个队伍，自产的瓜又甜又香，谁不愿意多吃一点呢？ 李悦拉着郭安安一路奔回小隔间。 她气喘吁吁地说：“安安姐，快放下东西，我们去领好吃的！” 早餐时间是李悦最喜欢的，因为可以尽情选择自己喜欢的小笼包。她带着郭安安又是一路小跑，迅速杀到摆放早餐的餐桌前，各种各样的早餐摆了满满一桌，还有很多甜点、小点心等，任由选择。 “中午的时候还有自热小火锅呢，哈哈，到时候我们提前过来，还能选点自己喜欢吃的。”李悦一边往自己的饭盒中放吃的，一边跟郭安安交流心得。 郭安安选了几个包子、白水蛋和酸奶，听到李悦的话也不由感叹方舱医院的伙食也实在太好了吧！ 第七十七章 方舱遇见爱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不对啊，悦悦，中午不是发盒饭的吗？” 李悦嘻嘻一笑：“发呀，可是我们还可以来点下午茶嘛！” 郭安安羡慕地看着李悦纤细的身材：“你吃这么多还不胖，真是太拉仇恨了。” “我就是属于咋吃都不胖的拉仇恨体质，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的天生丽质。”李悦做个鬼脸，戴着口罩只能看到她挤眼睛的样子，还是非常可爱。 吃饭时，李悦终于摘下了口罩。郭安安仔细看了一下，果然她被口罩遮住的地方也精致又可爱，微微有些婴儿肥，显得很是俏皮。 “安安姐，你在偷看我，一定是看我好看，忍不住多看两眼吧？”李悦嘴里塞着个包子，都不耽误她说话。 郭安安点点头：“是呀，你怎么这么好看！都能出道去当明星了！” 李悦两腮鼓鼓的：“我本来是想参加101来着，但是我爸妈把我给揪回来了，要不然我就能近距离跟超越妹妹做队友了。” “你没去参加那就太可惜了，”郭安安惋惜地摇摇头，论颜值，李悦还是能撑得起一小片天的。 “不过我现在做网络主播了，也有好多粉丝呢，而且我在抖音和火山小视频上发的那些，也有好多上了热门，别看我现在还住在方舱医院，我可是拥有几百万粉丝的小网红了呢！”李悦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 “网红？你？”郭安安又看看李悦的脸，她反倒觉得李悦当网红有点亏了，明明她有一张明星的高级脸，不过这也只是她这么觉得，毕竟她在现实中也没见过活生生的明星。 李悦掏出手机，点开自己的小视频平台，果然粉丝已经突破了百万大关。 “呶，你看，我没骗你吧，安安姐，你等会配合做来演个小剧场，剧情我都想好了，就在方舱医院里，有个病人突然晕倒了，然后你同样作为一个病人，上前去见义勇为，把对方给救醒了，结果你俩同是天涯肺炎人，就惺惺相惜坠入了爱河，这集的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方舱遇见爱’。”李悦眨巴眨巴眼，“怎么样？” “我明确表示啊，我可不当这个剧的女主角。”郭安安被李悦的脑回路给惊到了，能想出这么烂大街的剧情竟然还能火得一塌糊涂？ “干嘛不当啊，你看你长得好看，身材也绝对上相，我到时候用个长腿特效，能把你的腿拉长到一米五。后面的剧情我也已经在构思了，咱们就把这部剧排成个连续剧，每集都有一个小高潮，让观众欲罢不能！”李悦说得胸有成竹，郭安安听得满头黑线。 “不不不，你还是去找别的主演吧，我真演不了。”郭安安迅速吃完自己的早饭，逃也似的拿着垃圾奔向垃圾桶。她在大学里被电影学院拍实习作品的同学拦过好几次，从来就没答应过去表演，对于李悦小网红的约请，她更不会去。 不过她还是小瞧了李悦撒娇的实力。 在她回到自己的床位，拿起手机以后，李悦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粘了上来。 “安安姐，我瞅了一圈了，就你跟我的女主角气质最像，我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剧情，你就配合我演一次嘛，不然我今天没得更新，粉丝又要哗哗的掉，到时候我指定哇哇的哭，你哄都哄不好的。”李悦用典型小姑娘嘤嘤的腔调跟郭安安说完，泪眼汪汪地盯着郭安安。 郭安安一直自力更生习惯了，还从没这样楚楚可怜地求过人，看着李悦的样子，也终于不好意思拒绝：“那我就帮你演一次啊，以后就不要再找我了。还有，不要拍我的正脸。” 她到现在还没跟毛丽提过自己确诊这件事，她怕毛丽刷抖音看到后，会直接杀过来。 “没问题，安安姐，你放心，大家都戴着口罩呢，谁也不认识谁！”李悦心满意足地隔空给郭安安比个心，又抓起自己的小笼包吃了起来。 按照李悦给的脚本走了一遍，旁边围观的大叔眼中充满了同情：“姑娘，小悦悦这是有开始拉你当主角啦？” “是啊，我对演戏一窍不通，她真是敢想敢拍。”郭安安一脸愁容。 “没关系，等你习惯就好了。她好几个御用女演员都在演过她的视频以后痊愈出院了，说不定你也快了。”大叔幸灾乐祸地看向摆弄手机的李悦：“悦悦啊，你看看你就是个福星，专门帮你的这些女主角痊愈的，你自己倒是啥时候能出院啊？” 李悦被戳了心窝：“我想过了，我要让咱们区里所有人都演一遍，我把所有人都安全送出舱后，我也就出舱了。” 在李悦看似“专业”的指导下，郭安安总算拍完了自己的戏份，就连给“路人”做人工呼吸那一块，都是用的借位，剧情虽然粗糙，但挡不住人们那颗八卦的心。 视频剪辑发出后，很快就进了推荐页，只要今天无聊刷抖音或火山小视频的人几乎都能看到这则小视频。 郭安安看了一遍，没有一张自己露脸的照片，而且自己的头发比来湖汉之前短了不是一星半点，估计也不会有人认得出是自己。但是郭安安忘了，在她剪过头发后，她还跟毛丽视频过。 “方舱遇见爱”系列小视频的第一集收到了网友的疯狂催更，那些在报道里看了太多难过的人，都迫切需要给自己的生活加点糖。 郭安安偷偷吃过自己的抗抑郁药后，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小视频，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不久就被叮叮当当的电话铃声给吵醒了，是毛丽打来的。 恰好此时护士前来给郭安安检测体温和血氧饱和度，郭安安想了想，先挂断了电话。 郭安安的体温还是有些偏高，但是经过治疗，已经比昨天降下来不少。她目前还没有咳嗽等症状，血氧饱和度也达到了93%，处于正常值，听护士的意思，只要呼吸没有问题，估计很快就会痊愈了。 李悦很羡慕地看着郭安安：“安安姐，你看我就是个福星吧，只要给我的剧当过女主角的，很快就出去了，你下一集还是接着帮我拍吧。” “小姑娘，都2020年了，迷信的那一套就不要信了，她们能出去本来就是因为她们症状轻嘛！”郭安安极力想拒绝李悦的再度邀请：“所以说，我就不要再拍了，留给其他需要心理安慰的美女吧 ！” 李悦又是撒娇又是卖萌，结果这些绝招在郭安安这里都失效了，对于郭安安来说，不管做什么，实力才是最重要的，那些靠美貌、卖萌得来的成功，不算真正的成功。 于是，李悦被郭安安狠心拒绝了。 “好嘛，那我自己演好了，但是安安姐，你得帮我拍！这次总不能再拒绝我了吧？” 郭安安立马点头：“这个没问题，拍摄我在行。” 跟李悦约好了明天再拍，郭安安继续在床上闭目养神。 “安安姐，你的手机响了，从刚才就一直在响！”李悦用手指戳戳郭安安，瞥到屏幕上的备注：老毛。 这个备注是郭安安给家里座机的备注，本来是要打老妈的，结果一不注意打成老毛，这么多年就没再改过。 李悦瞬间就眯着眼睛，笑起来：“安安姐，快接啊，你们家老毛给你打电话了。” “喂，妈，”郭安安面对这个锲而不舍的电话，终于不再逃避。 妈？老毛？李悦原本想听听甜言蜜语的情绪马上就被打破了。 “乖女儿，你现在是在宾馆吗？你为什么不接妈妈的视频啊？”毛丽急的声音中带点哭腔。 郭安安觉得自己是瞒不住了，于是打算摊牌，“妈，不是我不接，是刚才没看手机。你先找个凳子坐下，我们慢慢说，好吗？” 毛丽清清嗓子：“好，我已经坐下了，你说吧，闺女，不管你说什么，妈都能接受。” “妈，实际上，我被感染了。现在已经被送进方舱医院了。”郭安安慢慢地告诉毛丽，时刻关注着毛丽的呼吸，生怕她接受不了。 “嗯，我看到了。”毛丽竟然没有丝毫吃惊。 “妈，你看到了？” “你的事迹都被拍成小视频了，你以为我认不出你来啊？你就算理成光头，我也能认出来，我可是你亲妈！”毛丽对自己被隐瞒这件事，还是有点介怀的。 “啊，妈，你听我解释，小视频里的事情都不是真的，那是导演的，假的！”郭安安忙为自己辩解。 毛丽冷哼一声：“别人排到的视频能有假？你救了个人，还赚到一个男朋友，我觉得这人救得不错，等你回家的时候，直接带回来吧，如果合适，我们双方父母见一面，就把这个亲给定了！” “不，别，妈，你听我解释，我跟那个人真的没什么，我就是光拍摄的时候跟他见了一面，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郭安安有种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感觉。 她马上把电话递给李悦，“悦悦，你帮我解释一下，那个视频是你导演拍的，都是假的。” “喂，阿姨，您好，我是安安姐的病友……对，那个视频就是我发的……哎呀，阿姨真是有眼光，我也觉得抓拍得很好呢……嗯，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安安姐，也照顾好自己……好勒，那就再见啦！” 郭安安一脸懵逼的看着李悦的骚操作：“不是让你解释的嘛，你俩到底说了啥？” 第七十八章 广场舞日赛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没说什么，阿姨感谢我帮你拍下了恋爱过程，让我好好照顾你呢。”李悦很有成就感地看向郭安安：“你看，大家都喜欢看我们的方舱爱情呢，下一集的女主角看来是不能换了。” 郭安安无奈：“你这样用视觉艺术欺骗一位老太太，这样合适吗？” “嘿，安安姐，你别担心，其实阿姨早就看出来了，她就是想在视频里多看你两眼，所以希望你能多演几集。” 郭安安更加无语：“难道直接连视频它不香吗？为什么偏要看小视频里连脸都不能露的人？” 不过郭安安还是满足了李悦的请求，小姑娘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视频策划，总不能让她再三低三下四的求人，为了拍个正能量的视频，网红主播们也是用尽了洪荒之力。 毛丽平静的反应让郭安安有些意外，不过也少了几分顾虑，原本最担心会崩溃的人都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主动拍摄了一些医院内的小视频，发给毛丽，母女俩跟往常一样相爱先杀了一番，感觉上跟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心结了了，郭安安沉下心来，又想“搞事情”做了。外界不是对方舱医院有诸多不解和误会吗，那就用真相堵住他们的嘴好了。 大厅那边传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动感的音乐就响起来。 这是最近很火的一首广场舞曲，之前郭安安家楼下天天放这首曲子，郭安安没专门听过原唱，都差不多唱下来了。 “安安姐，广场舞比赛开始，走，咱去看看！”李悦本来就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每天的广场舞都少不了她的身影。 郭安安抓起手机，看归看，该拍的小视频还是要拍的。 “安安姐，我跟你说，咱们院的广场舞现在可热闹了，阿姨们分成了两组，每天相互斗舞，谁赢了，谁就能选明天的舞曲。”李悦开始给郭安安讲方舱医院斗舞规则，但看大家跳舞的劲头，还真看不出这是在医院里。 “悦悦，你来了！还是老规矩，你在前面领舞，今天咱们队一定要拿冠军！”一位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看到李悦，马上把她拉到队伍的最前面。 李悦来不及跟郭安安多说几句，就被拉走了，郭安安笑咪咪地冲她点点头，示意她尽管去跳。 一曲热身舞结束，大厅中间空出来一个小小的空地。 两支跳舞队以空地为界，相向站立，她们要跳同一支舞曲，两位领舞分别站在空地上。哪一队的舞蹈被对方的领舞带偏了，就算输了。当然，肯定会有很多人被带偏，所以每个队伍还有一位裁判员，专门对跳错的人进行计数，最后数量少的队伍获胜。 比舞曲目为《火红的萨日朗》，这首歌耳熟能详，但凡混迹广场舞队伍的，都能跟着曲子跳上几步。 李悦所在的队伍名叫“火花队”，队员们年龄参差不齐，中间还有几位男同志正信心勃勃地做着热身运动。对方的队伍名叫“必胜队”，领舞是一位来自新疆的年轻女医生。 斗舞之前，李悦和对方领舞还小小地斗了一下，李悦用几个简单的hiphop动作就赢得了一阵欢呼，但对方领舞显然走得是高端路线，随便比划了几个孔雀舞的动作，优美又高雅的舞姿让围观群众忍不住鼓起掌来。 微微落了下风的李悦没有不悦，反而跟对方俏皮地挽着手臂转了几圈。 舞曲前奏想起，李悦马上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而后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在她的眼中只有跳动的音符，全然把对手的舞姿给屏蔽掉了。不过队友们就没有那么给力了，有些人跳着跳着忘了下一个动作，就盯着前面看，结果跟错了领舞，跟着医生跳了起来，等发现不对劲时，已经错了好几个节拍，切换时又不得不等上一拍让自己的脚步适应自己队伍的节奏。 结果可想而知，李悦所在的“火花队”又一次败北。 获胜队伍高兴地扭了起来，围观的人则大声起哄，要看女医生跳一曲完整的孔雀舞，在没有音乐的情况下，女医生还是不负众望的跳了一段。 郭安安不会跳舞，站在一旁乐呵呵地把这个过程给录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看上去又满足又开心，她突然发现自己光站在一旁看都觉得被她们的情绪给感染了。 “丫头，你咋不去跳呢？”一位烫着卷发的阿姨笑眯眯地站在郭安安身边，见郭安安一直在拍视频，于是忍不住问道。 “阿姨，我不会跳！”郭安安觉得自己身子有些疲惫，不会跳也不打算去跳。 “跳跳可舒服了，你不会跳可以去学嘛！”阿姨热心地就要拉着郭安安进队伍。 这会儿斗舞结束了，两支队伍就要混在一起，重温之前学过的舞曲，再学习一下新的曲目，场面与刚才相比，看起来无比和谐。 郭安安被揪到队伍里，跟着跳了几步，实在跟不上，就找机会又逃了出来。 拍了许多跳广场舞的镜头，郭安安突然觉得非常庆幸，要不是她进了方舱医院，她还真看不到这么热闹的场面。 阿姨们跳了几曲，依然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郭安安站得有点累，就开始慢悠悠四处溜达。 在大厅的另一头，还摆了一台大的液晶电视，连接着K歌用的麦克风，电视机自带K歌系统，甚至还自带评分，只要有人点歌后，就会根据音准音调来给出评分。 “桥边姑娘，你的忧伤，我把你放心房，不想让你流浪。暖阳下的桥头旁，有这样一姑娘，她有着长长的乌黑发，一双眼明亮……” 一位中年男子正在拿着话筒忘情地歌唱。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每个调都稳稳地跟着节奏走，听起来虽没有原唱惊艳，倒也十分动听。 郭安安举着手机，静静听了一会，唱完后，屏幕上很快给出了此次的得分，旁边的人已经接过话筒，麻利地把歌切到了《如果我是DJ你会爱我吗》，曲风骤变。 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全然看不出竟是一群得了传染病的人！ 在热闹的氛围里，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又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在医护人员的要求下，大家停了音乐和歌声，各自回自己的隔间小床上，等着派发盒饭。 郭安安踱着步回到小隔间，李悦已经守在了桌子前。 “安安姐，你终于回来了，刚才你怎么不去跳舞呢，跳一跳真的太舒服了。我都出了一身汗，过会再去冲个澡，浑身舒坦。对了，你在这里等会，我要出去一下，还有盒饭我要吃带鸡腿或者排骨的，帮我选一下啦！”李悦开心地飞奔出去。 郭安安羡慕地看着李悦那洋溢着青春风采的背影，深觉年轻真好，她不由回想自己在李悦这个年龄时，每天除了上课上自习，别的似乎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了。跟李悦相比，她活得就像个粗糙的虫子。 等李悦跑回来时，工作人员已经在派发盒饭，她兴冲冲地抱了两盒自热小火锅回来，分发盒饭的工作人员不由调侃她：“悦悦，你吃小火锅呀，那还要不要吃盒饭了？” “吃吃吃！这么好吃的盒饭，我肯定要吃的呀！”李悦毫不客气地从里面拿了一份，“小哥哥，我帮你一起发去吧，我动作很麻利的。” 分餐的小哥哥宠溺地拍拍李悦的肩膀：“不用了，你好好吃饭，赶紧出院，就是给我们最大的帮助了。” 李悦撇撇嘴：“你就这么盼着我走嘛，上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上次你说让我多吃点，胖了才好看。” 周围的人都被李悦给逗得笑起来。 送走小哥哥，李悦马上摘下口罩，打开盒饭的盖子，“哇哇哇，又有好多肉，开心！” 郭安安也打开盒盖，里面是两荤一素，外加一份米饭，由于郭安安要吃馒头，工作人员还给了她两个软乎乎的白面馒头。 “安安姐，你喜欢吃馒头呀！我大学室友也有从北方来的，每天都在念叨想吃馒头，哈哈，你们果然是离了馒头都不能过。”李悦两颊鼓鼓的，像一只储粮的仓鼠，看起来非常可爱。 郭安安咬了一口，感觉口感比之前在宾馆吃的要差上一些，但是能有馒头吃，她已经很满足了。 “你们鲁省人真的吃煎饼卷大葱吗？想想就留口水，可是大葱不会很辣吗？……”李悦就算是吃饭都不能堵住她的嘴。于是郭安安边吃边跟她解释北方人吃面食的传统，还有顺便帮鲁省辟了个谣——鲁省人并没有天天吃煎饼卷大葱啊！ “悦悦，我怎么发现，几乎全院的人都认识你呢？”郭安安有些纳闷，方舱医院这近千个人，怎么那些医生护士就能清楚记得她的名字呢？ “那是因为我是网红啊，现在医院里好多人都是我的粉丝呢！”李悦略显得意，“想当初，我那个拍护士小姐姐跳舞的视频，可是获得了全网的围观呢，换句话说，就是我把方舱医院的广场舞，带到了大家的面前。” “原来那个视频是你拍的啊！”郭安安吃惊地说，之前她也在小视频和新闻里传过他的视频，大大扭转了人们对方舱医院的不好印象。 第七十九章 确诊不忘工作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跟李悦聊天，对于郭安安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郭安安从没遇到过像李悦这样能给人带来快乐的女孩子，虽然有时候她说话会有些夸张，甚至略显做作，但是只要跟她在一起的人都能感觉到一股浓浓的甜蜜。 关键是，她不管跟哪个年龄段的人都能聊到一起去，还能让身边的人哈哈大笑，有李悦的地方，周围一定是洋溢着一片欢声笑语的。 “悦悦，你怎么有这么多快乐的啊？”郭安安跟她相处不足一天，就已经被她那种乐观的精神折服了。 “哈哈哈，我觉得没什么值得不快乐的啊，而且不管是哭是笑，都是在过一天，没有必要每天垂头丧气的呀！”李悦哈哈大笑，眼睛里透出的光亮是骗不了人的。 郭安安很羡慕她，她已经很多年不能这样放声大笑了。之前她好像也每天这样开心快乐，但是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笑就慢慢收敛起来，试着变成了一个笑露八颗牙的“淑女”。 “安安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李悦偶尔能听到郭安安不自觉地叹气，这种叹气声一般叹气的人都不会意识到，但是在别人提醒后，就会明显发现自己确实在叹气。 “心事，当然有了，住进医院后我就不能正常工作了呀，每天都好无聊。” 李悦眼珠一转：“原来你是挂念着工作啊，哈哈，这个好说，安安姐，你不是记者嘛，我可以给你提供好多好多素材呢，而且你现场就可以直接采访的。” “哦？有什么素材呀？” “你们采访是不是就需要那种很与众不同的，很有冲击力的素材？”李悦虽然没接触过新闻学，但是平时都是看新闻的人，不会对这些太陌生。 “除了这些，也可以是很多普通人在对抗疫情过程中做的事情，平凡人的平凡事也都是可以的。”郭安安来湖汉以后，也越发看到了普通人在抗疫过程中的作用。 “那我说几个，你听听哦，不过这都是我在医院里听来的，具体的情况你还得去实际采访才行，”李悦想了想说：“我听说，我们所在的这个方舱医院，其实是一位大富豪捐资建造的，就连这个体育馆也是人家出资建造的呢，其中的床啊用品啊什么的，也离不开他的捐赠。” 郭安安点点头：“这位富豪的名字，你知道吗？” “好像是姓李，叫李什么豪的，”李悦挠挠头皮，实在想不起那个挂在嘴边的名字。 “李佳豪，鸿鹄实业的老总，”隔壁隔间的人突然接话，“确切的说，其实这个体育馆都算是他的产业呢，但是疫情爆发后，国家说要建造方舱医院，他二话没说，就把这个体育馆交给了国家，要改建方舱，还捐赠了一个亿，用来完善方舱的基础设施。”旁边的大姐走到李悦的床头前，非常确信地说着。 “刘姐，你咋知道的啊？”李悦自认为已经是个方舱“百事通”了，但是这件事情上，她显然败给邻居大姐了。 “那当然，我就在鸿鹄上班！”刘姐自信地笑起来，冲李悦眨眨眼，意思仿佛是在说，没想到吧，遇到本家了。 这个线索对于郭安安来说确实非常重要，她之前在湖汉采访报道的，大多是医护人员和普通人，而为此次战疫出钱出力的很多企业家相比来说低调了许多。 不过对于像李佳豪这样的实业家来说，平时的工作已经非常繁忙，轻易是不可能接受采访的。郭安安身在方舱医院，如果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进行电话采访，显得太不礼貌，而且作为一个陌生人，也显得过于冒昧。 所以，她没有直接接这个线索，而是编辑成文字信息发送给了黄清泉。高层的采访就让高层去出面协调吧，她现在还是先把自己身边的事情报道好。 黄清泉很快回复过来，只有一个“好”字，郭安安就心安了，不管他们最终能不能采访到李子豪，起码郭安安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安安，现在身体怎么样？”昨天，黄清泉在得知郭安安确诊之后，就给郭安安打过电话，叮嘱她要好好配合治疗，话里面全是担忧，这是报社选派出的优秀员工，因为工作的原因感染新冠，他必然要对员工多加关怀。 “黄总，我现在挺好的，除了有点发烧，也没有什么症状，您尽管放心。”郭安安继续延续自己报喜不报忧的习惯，她永远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 “那就好，听说轻症的话好得会比较快一点，不过你也一定不要掉以轻心，按时吃药，按时睡觉，千万可别再跟前段时间一样熬夜了！”黄清泉总觉得郭安安被感染是因为熬夜导致体质变弱，所以耿耿于怀。 “我记住啦！不过，黄总，我想申请继续作一些方舱医院里的报道，但是我电脑没在身边，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位编辑负责上传和剪辑视频？”郭安安觉得自己这个请求还算合情合理。 不过黄清泉那边却有点恨铁不成钢，好不容易能让她休息一会了，她还不肯“消停”。 “安安啊，我还是建议你先好好休息，报道不报道的，总归没有身体重要啊！” “黄总，求你了，就让我继续报道吧，我能进方舱是多么宝贵的经历啊！要不然我真觉得自己是在养病了。”郭安安半撒娇，半强求。 黄清泉很无奈地把于珊珊安排给郭安安，并且一再叮嘱她，“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要先考虑自己的安全和健康，万万不能去冒险，也不能牺牲自己的休息。” 郭安安得逞，把黄清泉的要求全全答应。 于珊珊接了黄清泉的私信通知，自然非常高兴，她让自己的老爹卖了几次面子，都没能申请到去湖省的机会，这次终于也能接手第二手消息了。 不过当她听说郭安安住进了方舱医院时，整个人都不爽了，她红着眼眶点开郭安安的微信：“安安姐，你真的被确诊了吗？请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珊珊，我确诊了呀，但是在方舱医院里比在家里隔离热闹多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源源不断地给你发方舱医院里的新鲜事，真的非常有意思！”郭安安避重就轻。 于珊珊看到消息，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她从没想过自己身边的人竟然也会被感染，而这个人还是自己最喜欢的小偶像。 “那你一定不要太辛苦，有素材什么的直接发给我就行，我来负责编辑，你就不要太辛苦了。”于珊珊恨不得把郭安安身上的任务直接担到自己身上。 “我会的，谢谢你！我这边没有电脑，这段时间还要多辛苦你了。”郭安安非常庆幸自己还有这样一个配合工作的小同事，起码做事方面放让人放心。 有了强大的后盾，郭安安就完全不愁接下来的工作了。她先把上午拍摄的几个视频发给于珊珊，又拟了一段关于方舱医院的内部生活描述，发送给于珊珊。 这种近距离的鲜活日常，让于珊珊也大开了眼界，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型的斗舞场面，不禁有点羡慕这种能凑在一起嬉笑玩闹的生活，在没有复工之前，她足足在家里跟爸妈一起禁足了一个月。就连复工后，也是每天戴着口罩去上班，与同事见面都要离得老远，就连去单位食堂吃午餐，都实行了错时用餐，还被严格要求一人一桌，全部面向西坐，不允许有交头接耳，像极了当年高考的场面。 不过大家对这种日常却没有太多不适，都是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全着想，谁也不愿意冒险，而且专家也曾强调过：在复工复产后，一定要“防火防盗防同事”，专家诚不欺我。 于珊珊留着羡慕的流水感叹了一会，马上就打开视频软件投入了工作。接手新媒体业务后，于珊珊处理视频的手速越来越快，这几个小视频到她手里不一会就成了自带震撼效果的成片。 不过她擅自起的标题更是雷人：“确诊记者方舱见闻：一起舞吧！” 配合着郭安安给出的一段描述，于珊珊把内容和视频用郭安安的账号上传后台，郭安安的账号自带特权，能节省不少时间。随后，黄清泉就直接点了审核通过。 于珊珊自然不可能把这么宝贵的首发权留给别的自媒体，她立马把视频上传到自家报社的APP和各种小视频端口。 而后，有擅作主张，把郭安安被感染新冠肺炎的消息编辑成一条简短的讯息，上传到后台上。令她意外的是，这则消息竟然没有被黄清泉拒绝，而是直接给发了出来。 郭安安也没想到自己被确诊的事情会因此被社会广泛知晓。 一时间，很多媒体迅速跟进，前有全家被感染的特约记者孔浩，后有援汉特派记者郭安安住进方舱医院，湖汉一线记者的安全问题也成为了讨论的焦点。 诸多媒体的电话流水般打到了鲁报的办公室，在经过信息核实后，很多以深度报道出名的报社也就记者在重大疫情面前的安全现状、责任意识和生存境况等问题进行了深层次的分析。 第八十章 病房重逢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而郭安安之前写过的报道也被很多人列出来，让人们不光看到了这个小姑娘身上蕴含的巨大能量，也让人们意识到，其实在诸多逆行者的背后，也还有很多默默无闻的记者在担当着记录者的角色，正是有了他们的付出，才让那些在谣言面前不明所以的人看到真相，让那些恐慌的人看到了希望。 中午，方舱医院内出现了暂时的安静。老人们在医护人员的催促下，都回到床上进行短暂的午休，跳舞跳累了的人们也躺在床上休养生息，为下午养精蓄锐。 郭安安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但还是安静地躺了下来，看会手机刷刷新闻。 “安安姐，你要是睡不着的话，出了大厅的右手边有一个方舱书屋，里面有不少好看的书呢！”李悦主动给郭安安推荐方舱内的其他娱乐项目。 “我过会去看看，现在大家都睡了，我就不去制造噪音了。”郭安安冲李悦笑笑，这个小姑娘的心思真是太细了。 又有趣又细心还有爱心的小姑娘，让人不喜欢都难。 下午两点半，医护人员又来查房。前来量体温的护士又换了一拨人，但是不管怎么换，大家到李悦床前时，都能直接叫出她的名字。 护士小姐姐把测温枪对准李悦的太阳穴，李悦突然举起手来：“队长，别开枪，是我！” 护士一愣，瞬间捧腹大笑。这是陈佩斯与朱时茂演的小品《主角与配角》的台词，从李悦的嘴里说出来，非常滑稽。 “哦，你小子。说，是谁把敌人引到这里来的？”护士机智地把梗接了过来。 “别开枪，我招！是，是特不靠谱总统！” 周围的人哗然大笑，网上早就流传着未经证实的各种阴谋论，而推特治国的特不靠谱总统又总是发表一些无厘头的言论，所以李悦就活学活用把小品做了一点改编。 在成功把身边的人逗笑之后，李悦测完血氧浓度成功身退。 给郭安安做完检测后，护士又前往下一个隔间。却被旁边的高个医生用手碰了一下，两个人站在原地对视了一会。 “你是慧慧吗？”男医生开口。 “我是啊！”苗慧看看男医生防护服上写的字——慧家等我（王然），她惊喜地叫起来，“老公！是你！真的是你？” 王然点点头，想伸手抱抱她，可苗慧手上还端着盘子，他只能两手拍拍她的肩膀。 “你不是被分到定点医院了吗，怎么会突然来这里？”苗慧与王然不是同一批来到湖汉的，所以到湖汉后，就没见过面。 “岗位调整，我就申请过来了。”王然说得很轻松，现在新增治愈人数已经远远高于新增确诊，医院的病床空床率也在逐渐增加，部分医院也及时进行调整，让那些一直处于重高压下的医生护士到相对轻松的环境中轮岗休息。 李悦看到两个有情人终于见面，却不能拥抱，心里抓耳挠腮比当事人还着急。 她跳起来，飞快走到苗慧面前：“慧慧姐，这个盘子我能帮你端一下吗？或者你先放到小车上也可以的！” “嗯？”苗慧对李悦的话有点不解。这个盘子一般是不能让病人接手的。 “哎呀，急死我了，你没看到姐夫想给你一个拥抱嘛！”李悦直接把小推车推到苗慧面前，示意她把盘子先放下。 苗慧看着李悦那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样子，不由笑弯了腰。 等她把盘子放在桌子上，王然才终于放心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两个人自打从家里分开后，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面了，平时虽然能视频，但终归还是要隔着屏幕。 旁边的人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 郭安安本着一个新闻人的敏感性，把他们相遇拥抱的全过程给录了下来，看到他们隔着防护服拥抱的样子，郭安安心中涌起一股热流，共同度过甜蜜的时光，也一起携手对抗最可怕的敌人，彼此都是对方的强大支柱，这才是爱情的本色啊。 未经任何加工，郭安安直接把视频原片传输给了于珊珊，这么感人的视频，就算不能发出来，能跟人分享，也是一种快乐。 李悦感动得擦擦眼泪，掏出手机拍下他们相拥的照片。 两个人短暂拥抱后，马上放开彼此，在舱内还是有病毒的，他们也担心把对方的防护给抱得松掉。 “慧慧，我去查房了。”王然依依不舍。 “快去吧，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呢！”苗慧眼眶红红，但还是笑着对爱人告别。 见苗慧拿起测温枪，马上又要投入工作，李悦赶忙对她说：“慧慧姐，过会我把你们这个世纪拥抱照片发到值班手机上，你记得转发给自己哦！” 由于方舱医院内收治的都是轻症患者，整个舱内避免不了病毒，所以医护人员的个人手机仍是不能带进来的，医院便专设了一个手机，用来记录方舱内的情况，同时保证医护人员与外界的联系。每个区还特地建立了病友群，让舱内的患者相互交流心得，也相互鼓励，保持良好的心态来对抗病毒。 李悦把苗慧和王然拥抱的照片发过去后，没想到被拿手机的人直接发到了群聊中，于是群里的病人和医护们都见证了他们令人动容的一刻。 很快，病人们就把这张照片转发到了自己的朋友圈，两位医护爱人终于相见的场景，在这一天，温暖了无数人的心田。 这张照片也很快被央媒转发，这种相濡以沫的爱情在抗疫的战场上，格外吸引人的眼泪。 陈小平不知从哪里看到了这张照片，也马上给郭安安转发过来。 “安安，我看到你了！” “没有我啊！”郭安安点开照片，压根没有看到自己的影子。 陈小平又用红笔在照片上圈了一下，发给郭安安：“你看，这个倒影是不是你？” 李悦拍摄时，不锈钢做的小车就在她们前面，郭安安举着手机拍摄的影子就隐约地映在了不锈钢面上，结果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影子，竟然还被陈小平给看出来了。 “我的天啊，你是火眼金睛吗？我都没有注意到呢！”郭安安不由对陈小平一阵佩服。 “我可不是什么火眼金睛，我只是对你比较关注而已！”陈小平也不像从前那么含蓄了，反正已经决定了要追姑娘，就要没脸没皮，趁着还没人来抢，抓紧时间想办法抢到手才是最要紧的。 郭安安有一丢丢心动，但是她还是觉得跟陈小平了解太少，总不能贸然就跟一个不相熟的男孩子交往，再说经历过一次欺骗，郭安安警惕心提高了不少。 不过，不交往归不交往，两个人聊起天来还是蛮愉快的。 “安安，我的脚伤好了，明天就要去上班了。”陈小平一想到不能随时随地跟郭安安聊天，还是有点不舍得。 “去吧，休息了几天，你的病人们也该想你了，说不定他们都已经出院了呢！” 陈小平巴不得所有的病人都出院呢，看到郭安安的话禁不住咧嘴，这个姑娘说话真是让人高兴，“借你吉言，我特别希望回去以后他们都已经出院了，哈哈，病人都走光了的话，定点医院就能赶紧关门大吉了。” “安安，我以后能不能每天跟你打视频电话呀，我特别想看看你生活的环境。”陈小平最想看的其实是郭安安本人，但是他怕这么说了会被拒绝，就选择了一条迂回路线。 “可以啊，这里可热闹了。”郭安安大方答应，不就是视频嘛，大不了直接给他切换到后置摄像头。 陈小平不知道郭安安的想法，自己在那边乐得差点失眠，他已经开始给每天的聊天准备话题大纲了。 针对郭安安的病情，医生给她开了清肺排毒汤，这种中药饮片中含有麻黄、炙甘草、杏仁等对症中药，是国家卫健委推荐的中西医结合救治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的推荐良方，对于轻型、普通型、重型患者疗效都很明显，舱内不少病人在温服一个疗程后，就看到了效果。 郭安安每天早晚在饭后四十分钟各服了一次，感觉发烧的症状有所减轻，李悦很是羡慕地说：“安安姐，你这种情况根本看不出是确诊病人，真羡慕你，我刚进来的时候喘气还很费劲呢，不过现在好多了。” “我也希望能赶快好起来，不让亲人们担心啊！你现在也已经看不出症状了，估计很快也能出院了。”郭安安想起早晨跑了那几步，李悦就气喘吁吁的样子，郭安安觉得自己应该拉着她慢慢走的，病还没好，尽量不要增加肺部负担的好。 有了这么多人的陪伴，时间好像被调快了一般，一转眼就到了晚上。 受高烧的影响，郭安安浑身都有些疲惫，脑袋也被烧得晕晕的。于是在方舱书屋借了几本书，安静躺在床上看了一个晚上。但是每隔一会，郭安安就被接连的视频聊天给打断一次，毛丽、何笑、陈小平几个人像是约好了似的，挨个排队给她打电话。 “安安姐，真羡慕你，这么多人都惦记着你。”李悦等了一个晚上，自己的爸爸妈妈也没有打电话来嘘寒问暖，他们好不容易有个二人世界，估计把自己这个女儿都给忘了。 第八十一章 墨菲定律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郭安安冲她笑笑，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又想起来，是郭爸。 “安安，我从网上看到你被确诊的消息，这是真的吗？”郭爸还是保持着自己惜话的特点。 “爸爸，是真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的征状很轻。”郭安安不太习惯跟郭爸视频，因为常常会陷入冷场。 “你现在在方舱医院吗？生活物品缺什么，爸爸给你寄。”郭爸看着女儿有些苍白的脸，很是心疼。 “爸，我这里的东西都很全，你不用担心。你在家里要保护好自己，出门记得带口罩。”郭安安说完，突然咳嗽了一声。 郭爸紧张地盯着手机屏幕，“安安啊，爸爸没法过去陪你，你在医院一定要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别减肥了，多吃点鸡蛋和肉，你不能喝纯牛奶，多喝点酸奶也是可以的……” 郭安安又是一阵咳嗽，她冲着镜头挥挥手，“爸爸，我现在有点咳，先去喝点水了，你就别为我担心了！咱们回头聊哦！” 挂断视频，郭安安看到李悦正紧张地看着她。 “怎么了？”郭安安有些纳闷，紧接着又是一声轻咳。 “安安姐，你怎么突然咳嗽了，今天一天都没有咳嗽过啊！”李悦有些害怕，她刚说了郭安安的病情轻，总不能让自己给乌鸦嘴了吧。 郭安安笑笑：“肺炎嘛，肯定会有些咳嗽之类的症状啊。只不过我的可能来得有点晚。” “要不然叫医生过来看看吧，如果有病情变化的话，医生还可以及时给你调整药方，治疗这个病有好几个处方呢，有的处方可能不对症，得让医生看看才行。”李悦说完，顾不得郭安安反对，就直接按了呼叫铃。 一分钟后，一位护士快步走了过来，“悦悦，怎么了？” 李悦指指郭安安，“护士姐姐，这位姐姐有点咳嗽，你能帮忙找医生给她看看吗？” 护士走到郭安安身边，用随身携带的测温枪给郭安安测了一下，“38.4度”。又关心地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咳嗽的？” “五分钟前，”郭安安看看手机，正好是她挂断爸爸电话之前。 “之前没有过咳嗽的症状吗？” “没有过，不过昨天来之前在医院拍了CT显示有些阴影，核酸检测呈现阳性，血常规显示白细胞和淋巴细胞减少。”郭安安对自己在医院的检测结果了如指掌。 护士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稍后我会让医生给你再做一次检查，稍后我会来给你取血样，明天早晨记得空腹去北侧的治疗区抽血。” “嗯，好，”郭安安连连点头。 一旁的李悦反倒格外担心：“姐姐，安安姐不会是加重了吧？今天白天她还没有咳嗽呢！” 护士拍拍她的肩膀：“一会我们过来检测一下，你先不要紧张，肺部受到病毒影响，有咳嗽也是很正常的。” 李悦点点头，她可不希望自己方舱小“福星”的称号被打破，她都奶好了好几个患病小姐姐了，到郭安安这里，她觉得自己也是能奶得动的。 “安安姐，要不这样吧，明天一早，你就抓紧拍我策划的小视频，你只要当我的女主角，病肯定会很快好转的。”李悦冲郭安安作出必胜的手势。 “好，听你的。”郭安安不想打击她那满满的热情，一口答应了。 很快，护士就端着小盘子过来了，扎破郭安安的手指指腹取血样后，又领着郭安安来到治疗区，那里已经有专业的X光医生等着了。 拍完片子，医生的脸色不太好看，“左肺多发磨玻璃影，右肺也出现了小斑片。建议加入西药疗法，雾化吸入500万U剂量α-干扰素，静脉输注利巴韦林……” 郭安安一听，知道今晚要在打点滴中度过了。前两天才因为急性肠胃炎打了点滴，今天又要因为肺炎打点滴，这副小身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不格造了呢！ 突然加上了静脉注射，郭安安就只能安静躺在床上了，原本话唠体质的李悦也暂时安静下来，忧心地盯着郭安安的盐水瓶。 李悦有点后悔自己说出口的话了，本来郭安安的病情并不重，结果她连说了几次，郭安安就加重了，人真不能乱说话。之前每次有人感冒，只要旁人嘴贱说一句“我就很少感冒”，那么第二天，这个人绝对会感冒。 有种说法叫做“墨菲定律”，如果坏事有可能发生，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并造成最大可能的破坏。 在新冠肺炎这件事上，这种定律也没能避免。 第三十六天 “2月28日，星期五，来到疫区的第三十六天，住进方舱医院的第五天。连续进行了三天治疗，感觉自己的症状没有减轻，也没有加重。方舱里的小伙伴们都非常热心，每天嘘寒问暖、互相鼓励，能遇到这样一群病友，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为了提高郭安安的血氧浓度，护士还特地给她插上了鼻导管，进行氧疗。 连续几天的高烧让郭安安浑身没劲，但是她的生物钟却是一点都没有被打乱。 早晨六点，她必须要起来上厕所，这个时候如厕的人还不多，她就可以不必排队。上完厕所，赶在大部队到来前，马上洗漱，而后去床上等着到点去取血样。 咳嗽还是不严重，但是每天都会时不时地干咳，不过她还没有出现呼吸不畅的情况。 “安安姐，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啊？”李悦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第一句话就是问郭安安的状况。 “我今天好多了，比昨天有点力气了。”郭安安倚着床头，笑着回话。 “嗯，你的脸色也比昨天好看了，前两天真的吓到我了，”李悦揣着愧疚，在隔间里陪着郭安安呆了两天。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走过来，看到李悦醒了，马上加快了脚步：“小悦啊，今天的广场舞你一定得去，前两天没有你的领舞，咱们队真是输惨了，今天咱一定得把这个面子给挣回来。” “好好好，刘奶奶，今天我一定去！”李悦笑容满面地答应，昨天就有人跑来要求她必须归队，她担心郭安安，就一直没去。 郭安安扭头看向李悦，强打起精神：“悦悦，我好多了，你今天不要在这里陪着我了，大家好不容易有个乐子，你就陪她们去赢一把嘛！” 李悦也不推辞了，但是又挂念起了自己的小剧场：“安安姐，今天的‘方舱遇见爱’能接着拍了吗？催更的观众越来越少了，我真怕他们不追了。” “那你今天想拍什么内容？” 李悦兴高采烈地拿出自己的手机，从备忘录里翻出自己写的小剧本：“我是这样想的，两位病人在方舱牵手成功以后，他们相互鼓励，希望彼此能够早点痊愈走出医院。在这个过程中，男孩子对女主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女主的邻居产生了嫉妒的心理……” 郭安安一听，马上摆摆手：“得了，你这个剧本是越来越狗血了。” “别急啊，现在观众就爱看这种手撕绿茶婊的戏，安安姐，你就耐心地看看我的剧本嘛！”李悦把自己的剧本发给郭安安。 整个小剧虽然狗血，但是看到手撕绿茶的那一幕，还是挺爽的，郭安安看到最后，李悦给设置了一个悬念的结局。 “然后发生了什么？”郭安安好奇地问。 李悦嘿嘿一笑：“然后，我还没想好呢，这个剧情你觉得怎么样？演吧，安安姐，咱们花几分钟演完，然后你打你的针，我跳我的舞，观众们也看得乐呵。” “那你快去请男演员和女配角啊！”郭安安催着李悦抓紧行动。 “好勒，他们早就就位了，只等你点头了！”李悦两个电话过去，演员马上就位。 道具虽然粗糙得不值两毛钱，但是并不耽误各位演员的发挥。 早饭来之前，一场短短的剧就拍完了，剩下的就看李悦的剪辑了。 郭安安马上到治疗区找护士给采了血，回来时，李悦已经帮忙取了早餐。郭安安要马上吃完，再提前去一趟厕所，不然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就只能在输液中度过了。 趁着李悦不注意，郭安安取出自己的抗抑郁药，偷偷吞下。 李悦昨天就已经发现郭安安在偷偷吃药，但是本着尊重个人隐私的原则，她没有去追问，也没有偷看她的药盒。 早餐过后，护士来给郭安安打上吊针，李悦也循着音乐声去了大厅领队广场舞比赛了。安静下来的病区显得有些空旷，郭安安看书看不下去，看手机也觉得毫无意思，便眯着眼睛假寐。 早晨九点多，陈小平的早安问候再一次送到。 郭安安简单回复一句后，陈小平的视频电话就追了过来。 “安安，你今天好些没有？”陈小平特意选择了最帅气的角度给郭安安展示自己的“俊”脸，但是郭安安展示给他的却是一片空旷的走廊。 “好点了，我只是轻症，过几天就好了。”郭安安没有再佯装有力，而是懒洋洋地跟陈小平说着。 陈小平听出她声音的异样，平时她的声音虽然很温和，但是总能给人一种活力饱满的感觉。 第八十二章 生日派对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他连忙追问：“你的声音咋这么没有劲呢，是不是跳广场舞太累了？” “没有，可能是发烧烧的吧，浑身没劲。”郭安安仔细端量陈小平的脸，越看越觉得这张脸还是符合自己审美的，但是帅气的男孩子实在难掌控，外面有心招惹他的野花太多了，郭安安不太想做除草剂。 陈小平眉头微微一皱：“还在发烧吗？住院这几天不是一直在打针吗？” “每次打完针，烧就退下去了，但是药效过去就又烧起来了。护士给了几贴退烧贴，我每次烧起来的时候就会贴一贴。”郭安安把这件事说得很轻巧，但是一直在重症病房的陈小平却越来越不放心。 “安安，要不我申请去方舱医院照顾你吧？”陈小平恨不得马上就能转战到方舱，前几天为了照顾很多在重症危重症病房医生的心理健康，院里特地选派部分医生到工作任务相对较轻的方舱医院轮岗休息，结果他崴脚在宾馆，没申请。 不过，如果不是郭安安住进了方舱，陈小平也没有想下火线的想法，他还是更享受看到重症病人一天天好转的样子，很有成就感。 严正拒绝了陈小平的请求，郭安安又有些倦了。恹恹地说了几句，挂断视频，护士小姐姐已经推着小车过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 “郭安安。” “郭安安，是吗？” “是的。” 护士严格执行完输液前的核对工作，麻利地拿出一次性输液器，开始了准备工作。 “今天感觉好些了吗？”护士一边拿起扫描枪扫描郭安安的手环码，一边将静配好的药水袋挂到架子上。 “感觉还是老样子，谈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郭安安强打起精神来回答护士的问题，虽然经过了几天治疗，身上还是感觉乏力得很。 由于连扎了几天的针，郭安安的手背上扎了好多针眼，护士小心翼翼找到位置，一针见血，又省了郭安安一顿疼。 “呼吸的时候会感觉费劲吗？” “没有，这个倒是挺正常的。”郭安安认真回答，她现在的症状就是浑身无力、发烧，不过测量血氧浓度时，浓度还是明显有些偏低。 说了几句，郭安安就觉得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一闭眼竟然就睡着了，护士小姐姐见状，也没再打扰她，静静地离开了。 “安安姐，安安姐，醒醒，快醒醒！”郭安安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费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李悦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在盯着她，手上则不停地摇晃着郭安安。 “悦悦，怎么了？”郭安安睡得声音嘶哑。 “赶紧起床，咱们去吃好吃的！”李悦兴冲冲地指指大厅的方向。 “我还在打针呢，不方便去，你快去吧。”郭安安压根不想动弹，随意找了个借口。 李悦疑惑地看看郭安安的手，“哪有打针，那会护士就已经来给你拔针了！你睡得那叫一个香，幸好咱们隔壁刘姐一直帮你看着，要不然等打完了不就回血了嘛！” “好啦，别懒在床上啦，起来走走吧，好歹锻炼一下。”李悦好说歹说，把郭安安从床上扯了起来。 李悦也经历过这种浑身没劲的时候，每天就只想赖在床上睡觉，但是真正躺一整天下来，不光浑身疼，还头疼，倒不如起来走上两步。 “你先过去，我慢慢走，”郭安安走快了感觉头晕，明显有些供氧不足。 李悦放慢了脚步，像公园散步一样，跟郭安安一步步往大厅走了过去。 等到达大厅时，里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大大的背景墙上，是用气球拼成的“happy birthday”，周边还摆了些五颜六色的气球。病人们都有意识地将中间的地方空出来，这个地方是给今天的主角的，他们可不是喧宾夺主的那种人。 过了一会，几位医护人员推着一个大大的蛋糕缓缓走过来，停在空地中央。 其余人退下后，一位女护士站在了蛋糕后面。 “请大家安静一下。”清脆的声音一出，所有人的声音都按下了暂停键，看向女护士。 “我们湖汉体育馆方舱医院从正式收治病人到今天，已经22天了，在这么多天里，你们每个人都积极配合我们医护人员的工作，主动接受治疗。即使在医院内，也依然保持着乐观积极的生活态度，我们一起跳过舞，一起唱过歌，也一起放声大笑过。感谢你们！”女护士很动容地说了一段开场白。 一位老大爷大声应道：“我们应该感谢你们，是你们冒着危险来就我们的命！” “谢谢你们！”随即，周围的患者纷纷呼应。 女护士被这场面感动得掉下了眼泪，护目镜瞬间就模糊了。她忙伸出手，示意大家停下来。 “今天，我站在这里，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使命，那就给这个月过生日的寿星们过一个集体生日。因为疫情的原因，你们好多人都没能在家里度过自己的生日，但是，现在在方舱医院这个大家庭，我们要共同为你们庆祝生日！” 她根据从身份证号上扒出来的生日表，列出了本月过生日的十二个人，并一一把他们喊到前面，祝福他们生日快乐。 其中还有一位在今天过生日的男医生，进入医院后，他早就把过生日这件事给跑到脑后去了，没想到却遇到一位细心的同事，将他拉到现场，为他也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惊喜派对——跟大家一起过生日！ “安安，快看，这位可是我们公认的男神医生！”李悦兴奋地给郭安安指着那位防护服上写着“张伟”二字的医生。 “男神？你又看不到他的脸，你怎么知道他长得好看的？”郭安安看到这个全国重名率稳居前十的名字，忍不住笑笑，这年头，谁还不认识个王伟李伟张伟的。 “嘿，我打听过他的医院，在他医院官网上有照片和简介啊！简历上写了，他是上海交大毕业的，硕士研究生，长得可帅了。王凯，那个手指超好看的明星王凯，你知道不？他俩贼像！都帅得惨绝人寰！”李悦花痴地把自己手中掌握的消息一股脑抛给郭安安，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张伟，虽说完全看不到他的脸，但不耽误她幻想那张帅比王凯的脸。 郭安安突然意识到，自己貌似也可能去鲁中市人民医院的官网上，看看关于陈小平的简介……郭安安摇摇头，自己闲得没事看人家的信息干什么，真是被几句聊天给冲昏头脑了。 郭安安又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位负责主持的女护士身上，她这才看到她的防护服上也写着名字：“婧宝妈咪 王晓彤”。 “来，请各位寿星站到台前来，你们现在心里最想说的话，最想做的事是什么？”王晓彤简单地活跃了一下场上的气氛后，给寿星们抛出了这个问题。 张伟作为医生，被大家推举出来第一个说。 “其实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度过自己的第28个生日，感觉非常荣幸，能遇到这么多好同事、朋友，大家虽然来自五湖四海，但是都怀揣着同一个梦想。在每一个并肩抗疫的过程中，我都感到非常自豪。而每一个患者朋友，都让我看到了你们身上的坚强，即使身在医院，我们依然能够唱着最欢快的歌，把病毒击退！”张伟作为医生，最能感知到病人身上求生的欲望，以及他们对抗病魔的信心和勇气，在方舱的每一天，都让他为这无比和谐的医患关系而感到幸福。 站在张伟旁边的，是一位体型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他听到张伟的话后，已经有些动容：“我不太会说，但是在这里我想说，谢谢各位医护人员的辛勤付出，你们辛苦了！” 十二个人说完，周围人的眼眶已经红了大半。 现场围观的，除了患者们，还有很多随时关注着病人动态的护士，在与病人的互动中，她们是跳广场舞跳得最带劲的一群人了。 原本大家都已经酝酿好了情绪，随时准备掉眼泪，结果第八位患者接过话筒后，第一句话竟然是：“我想问一下，这个蛋糕是啥味的？” 旁边人一愣，都噗嗤一声笑出来。 “笑啥呀？俺从山里出来打工的，以前真没吃过蛋糕。”这位说话土里土气的男孩子脸膛黢黑，已经盯着这个好看的蛋糕盯了好久。 “你是从哪里来的？”王晓彤却不觉得这句话有多好笑。 男孩子挠挠头：“俺是从沂山来的。俺大姑父在湖汉一个建筑工地上干活，他说这里来钱来得可快了，就把俺也带过来，一块跟着他打工，反正俺也考不上大学。谁知道刚来仨月，就说湖汉有啥肺炎，俺想回去，但是没钱买票，后来就在大马路上睡了两天，再往后就到医院里来了。俺虽然穷，但是俺从来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俺虽然没吃过蛋糕，但是俺看别人吃过，应该是挺香的！” 郭安安听得鼻头发酸。幸好她从生日派对一开始就一直打开手机相机准备着，正好就把他的话给完整录了下来。 “好，小伙子，有前途！”底下的人大声喝彩。 第八十三章 方舱版“伯乐相马”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来来来，你们剩下的几个人就长话短说吧，别叫人家小伙子再久等了！”下面开始有人起哄。 感言结束后，十几位寿星共同把蛋糕切开。医院订的蛋糕虽然很大，但是禁不住医院内人多，很多人都只是象征性地尝了一口，跟着大家伙儿图个乐呵。 分蛋糕的人心疼从沂山来的男孩子，特地给他分了一大块，但男孩子坚持只吃了小小的一块。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刚才在下面夸男孩子有前途的那位中年男子看到他小口吃着自己那一小口蛋糕，主动凑到跟前来。 “俺叫齐家成，大哥，你是不是还没捞着吃蛋糕，我去给你切一块！”齐家成放下自己手中的小盘子，马上就动手给中年男子切了小块。 中年男子见他动作麻利，待人也有礼貌，好感度又提了几分。于是接过蛋糕来，笑着道了声谢。 “家成，刚才不是给了你一块大的，你怎么不要呢？” “俺娘说过，好吃的不能紧着自己吃，要跟大家一起吃。要是我吃了大的，就有人没得吃了，再说，俺能尝尝滋味，就已经很开心了。”齐家成憨厚地笑起来。 “你是个好孩子。那你出院以后打算怎么办？”中年男子欣赏地看着齐家成，家境虽穷，但家教不穷。 齐家成咧嘴笑笑，“俺还没想好，不过好了以后俺也不想马上就回家，现在这个病这么厉害，俺不想把病毒带回老家去。实在不行就先找个地方待几天，等病毒过去了，再出来找工作。” 中年男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到齐家成面前。齐家成没接过这么正式的名片，看着中年男子的样子，有样学样，双手接过来，拿到面前仔细看了一会。 “马力，奔速集团总经理……”齐家成小声念出来，“总经理怎么也来住方舱医院啦？” “怎么，总经理就不能住院了？病毒面前人人平等，它管你是什么身份呢！就算是国家总统，被病毒盯上了，也得乖乖住院。”马力笑着调侃。 “家成，等你出院后，就给我打电话。以后你就跟着我干了！”马力拍拍齐家成的肩膀。 “可是，马总，俺现在没有一点技术，俺怕给你丢人……”齐家成声音渐弱。 马力依旧和善地看着齐家成：“孩子，现在你还年轻，没有技术不是丢人的事，但是只要你肯努力、肯吃苦，就算现在没有技术，以后也照样有机会成长。” “谢谢马总，我记住了！” “好了，你们继续庆祝，我得回去休息会了。对了，祝你生日快乐！”马力笑着对齐家成说，走之前又叮嘱齐家成出院后一定记得给他打电话，这才放心离开。 这一幕，被郭安安看得清清楚楚，她快步追上马力。 “马总，请留步。”郭安安追这几步，竟然有种气喘吁吁的感觉。 马力停下来，疑惑地看着郭安安，“小姑娘，你是？” “您好，我是鲁省的随医记者郭安安，刚才正好看到您要给齐家成提供工作岗位，所以想冒昧地采访您一下。”郭安安喘匀气息，跟马力解释道。 “哦，郭记者，您好！”马力之前接触过很多记者，对于郭安安突然的造访也没有过多惊讶，“呵呵，刚才家成刚才还说总经理也住方舱，这不是连记者也住进方舱医院来了，这个病毒还真是哪个行业都不放过呢！” “是啊，疾病面前谁都没有特权。”郭安安笑着回答。 “可不是呢！您刚才想问什么问题，尽管说就是了。”马力像个邻家叔叔，没有一点架子。 郭安安大脑飞速转动：“现在受疫情影响，很多企业都面临生存困境，有些企业在复工后甚至不得不解雇部分职工，怎么您反而就在医院里物色出了新的员工呢？” “哈哈，郭记者，你得相信，现在的寒潮只是一时的。国家现在出钱出力出人，把大部分的精力和财力都用在了防控疫情上面，等疫情结束了，我们这些企业，不论如何，都要去回报国家给予我们的恩情。这么长时间的停滞，对于企业来说，确实是很大的冲击，但是等回归正轨，人们的消费欲望和消费水平会出现反弹，对于我们来说，也是很好的机遇。” “而且，我为什么会在医院里选择齐家成呢，是因为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很穷，但是有骨气、有志气，我当时遇到了我的师父，他带我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我也想给齐家成一个机会，让他有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马力说得坚定，郭安安也听得心定。 如果每个企业家都有马力的眼光和心性，还愁企业不能做大做强吗？ 吃完蛋糕，听完几首深情的歌曲，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大家狂欢过后，逐渐散去。 郭安安也跟李悦一起，慢慢走回了自己的隔间。A区内一位症状很轻的大姐已经帮忙分好了盒饭，动作快的已经吃了大半。 “安安姐，这次生日派对是不是很喜庆！每次参加这种活动我都可激动了，感觉就跟自己过生日一样。”李悦絮絮叨叨，又说起自己在大学参加社团时的热闹场面，看着她激情澎湃的模样，让郭安安总是不自觉地想起自己正值青春时的模样。 “年轻真好！”郭安安坐在床边，满眼羡慕地看着李悦，无论是皮肤状态，还是脸上的胶原蛋白，到处都是青春美丽的样子。 “哈哈，安安姐，你明明也很年轻好嘛！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也就刚大学毕业呢！”李悦真诚地回应郭安安，亮晶晶的眼睛让人不忍质疑。 两个人都大笑起来，亦舒大师诚不欺我：好话人人爱听。既然好听的话让人高兴，那为什么要说些扫兴的呢。 乐呵呵地吃完午饭，郭安安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比上午时要好了一些，于是马上把自己采访马力的内容用手机编辑成一条几百字的信息，连同病友们生日的视频一起发送给了于珊珊。 素材虽然多，但是于珊珊反而收得高兴，这就意味着她能有更多发小视频的素材了。 “安安姐，你现在千万不要太累，有需要我写的，你就直接发给我就行！”于珊珊每次收到郭安安的消息，对郭安安的敬佩就又加深一重，就算生病还不停地挖掘新闻，这压根都不能用敬业两个字来形容了。越是佩服，她就越想让郭安安变成自己的家里人，所以她的心思又动到了自己的表哥崔一新身上——这个家伙明明都答应自己要追郭安安了，可一去到湖黄市，就忘了自己还是要找女朋友的人了，必须得随时敲打敲打才行。 “没关系的，我现在还有力气做这些，你放心好啦！”郭安安写完稿件，顿觉神清气爽，要不是每天都在打针中度过，她早就跑出去找抗疫中的典型人物了。 “对了，安安姐，最近王天诚怎么没什么动静了呢？”于珊珊本来是申请要去湖汉陪郭安安的，谁成想半道蹦出来个王天诚，让她只能空首着电脑和手机，间接接收来自湖汉的消息。 “他，最近没有发新闻吗？”郭安安住院以后，就把自己找新闻找联系人的方法都告诉王天诚了。 不过介于郭安安不慎被感染的先例，彭伟和黄清泉也都严格限制王天诚的外出，生怕再出现意外。 “好像发过几篇医护人员的吧，”于珊珊说，其实她更想说，如果王天诚在疫区不做事，那就换自己去好了！不过她已经被老爸老妈联合教育过好多次，现在已经不敢轻易说出口了。 “我去问问他，其实我比较担心他是不是不舒服。”郭安安说完，马上调出王天诚的微信。原来，并非王天诚不出去采访，而是他现在也正卧病在床。 郭安安住进隔离病房后，王天诚还是壮着胆子约了一位定点医院的医生，想进行采访，结果在下车时，一步没踩牢，直接栽倒在地上，脚踝扭伤不说，还磕破了膝盖！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及时用身体护住了自己的摄像机，要不然他非要哭晕在厕所里。 “所以最近几天只能在房间里面隔空采访几位医护小哥哥小姐姐，哎，快要憋出毛病来了。”王天诚不住抱怨着自己不能出门的痛苦。 “那你也可以试着报名做一下网上志愿者，可以帮助大家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郭安安建议，这个建议一下子打开了王天诚的新天地。 原本郭安安就已经把王天诚拉进了自己所在的那些志愿者群，里面很多志愿者都是从网上报名参加的。部分志愿者在当地社区或组织的带领下，有的帮忙消毒有的帮忙搬菜，都忙得不亦乐乎。而有些志愿者因为身体或距离原因，不能到达现场，所以在网上远程提供支援，有帮忙找菜源抢菜的，也有帮助大家做心理辅导的，总之人尽其才，各有各的忙碌。 王天诚在郭安安的建议下，马上也行动起来，在采访医护人员之余，也担当起了帮助队里医护们排忧解难的“知心弟弟”。 不过相比于逐渐成为“团宠”的王天诚来说，郭安安的日子就没那么顺当了。 第八十四章 考研小姐姐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休息了一会儿，郭安安的手背上就又扎了一针。 之前左手被扎得不好下针，这一次就换到了右手上，不过右手被限制住，不管干什么就都多了一层不便。 “安安姐，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昨天你的手上刚鼓了针，这次就不要再乱动了，不然受罪的还是自己。”李悦这次直接坐在床上，打算监督郭安安。 “好，那就要多麻烦你了！”郭安安不再跟她客气。 在郭安安病情加重之前，李悦每天下午还要跑去找几个人一起打几把牌九，最近几天也一改脾气，时常守在郭安安身边。 用李悦自己的解释就是，自打她进方舱医院以后，她身边的人病情很快就减轻了，她觉得自己是有一种超能力的。 为了不打击李悦对自己超能力的自信，所以郭安安默认了李悦留在自己身边的“超能力治疗”。 许是这疗法也有一定作用，打完针后，郭安安的精神头比上午还好了许多，甚至还主动请李悦陪她一起去走廊转转。李悦当然也很开心，于是虚扶着郭安安，两个人穿过走廊，又走过大厅，还去几个别的区转了一遭。 这一转，郭安安才发现，在方舱里看书学习的人还真不少。 其中有一位小姑娘格外惹人注意。别人的床头柜，摆放的大多是生活用品或者零食水果，可她的床头柜上却摞了厚厚一沓书，仔细一看，全都是写考研用的专业书籍。 李悦很惊喜地凑上前去，“小姐姐，你这是要准备考研吗？” 对方听到李悦的话，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开。 “是啊，考研成绩出来了，我正在准备复试呢！” 李悦满脸崇拜：“那你真的好厉害啊！我今年读大三，正在犹豫要不要考研呢！” “这个主要还是看你自己的想法呀！”小姐姐也不是内向的人，将一张书签夹到书本中后，便开始专心跟李悦交谈起来，“我的同学里有选择考研的，也有很多考公务员和事业编的，还有一些面试企业，已经拿到了offer，只要是你自己喜欢的，那就努力去争取啊！” 李悦咬咬嘴唇，“那你当时是怎么下定决心要考研的呢？” “我读的是医学，想要进医院，大部分都是硕士起步，而且我们医学生本身就要经历多年的实习才能进入临床，所以我读研的过程也权当是去实习了。而且我从大一时就已经决心要考研了，也没有什么下定决心一说啦！”小姐姐很认真地给李悦解释。 “小姐姐，你真优秀，我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以后有考研的问题我想跟你请教……”李悦自来熟地掏出手机，点开自己的二维码，马上就邀请考研小姐姐来扫自己，对方倒也没有丝毫犹豫，马上就掏出手机来。 “我叫李子涵，桃子的子，内涵的涵。” “太巧了，我也姓李，我们是一家呢！”李悦兴冲冲地把自己的名字发过去。 “你现在看的都是复试的内容吗？复试还要考这么多书啊？” …… 郭安安见李悦好奇地问来问去，李子涵虽然一直微笑地帮她解答，但是如此一来，显然已经不能沉下心来看书。 “悦悦，我们先回去吧，子涵还要学习呢！”郭安安轻声提醒，李悦这个话唠，一旦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如果让她一直呆在这里，她能一直聊到半夜十二点。 李悦恋恋不舍，“小姐姐，那我明天趁你休息的时候再过来找你哦！” 郭安安虽然没有经历过考研，但是她知道通过考验初试和复试有多么艰难，曾经她的大学室友为了考研上岸，连考了三年才成功考上，所以准备复试的这段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弥足珍贵。 慢慢挪回隔间，又到了吃完饭的时间。在方舱的时间，让郭安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睡醒了吃、玩、打针，马上又是吃，传说中米虫的幸福生活也不过如此了吧！ 重要的是，从隔离到住院，全都是免费的！ 到目前为止，郭安安还没有出过一分钱。 而且，医院里的饭菜还荤素搭配，不光味道好，分量还很足。 一天天在这里什么都不必考虑，有吃有玩有同伴，都让好多人乐不思蜀，不想出院了。 陈小平要赶晚上8点的班，所以光过六点，他就已经打来了视频电话。 “啧啧，安安姐，你男朋友对你可真上心，天天给你打电话！”李悦羡慕嫉妒地看着郭安安手机响，打她住院以后，除了前几天手机响得频繁一点，后来几天都是她拨过去，才能找到人聊天，尤其是她的父母更过分，直接告诉李悦：我们过二人世界过得很开心，不然你趁机也找一个男朋友，等疫情结束后直接结婚搬出去得了。 这对于心理年龄尚小的李悦来说，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嘲讽，她才不想早早就嫁人生孩子，她还想好好享受几年青春呢！ “不是男朋友哈，不要乱说！”郭安安说完，马上面带笑容地接起了陈小平的电话。 “切，我才不信呢，明明就笑得这么开心！”李悦撇撇嘴，眼珠子一转，悄悄凑到郭安安的身旁，猛地往前一探身，“哈喽，姐夫好！” 郭安安被她吓得差点把手机给扔掉，轻轻的拉住李悦那如蜂鸟翅膀般扑扇着打招呼的手：“你这丫头，别乱叫！” 陈小平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影也吓了一跳，但是当听到那句招呼时，他瞬间乐开了花：“哎哎哎，你好，你好！” 李悦仔细盯着屏幕看了一下，剑眉星目高鼻梁，不错不错，模样还算周正，配郭安安刚刚够格。不过她马上发现一个问题——郭安安的手机摄像头竟然是冲向后面的！ 那可不行，万一走廊里有位小美女经过，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他，想到这里，李悦一把抢过郭安安的手机，将后置摄像头对准郭安安。 “姐夫，安安姐不让你看她，我拿给你看，你看看，仔细看哈，想看多久看多久！”李悦开始全方位直播郭安安，从头到脚，从侧脸到正脸，让陈小平看了个仔细。 郭安安被李悦幼稚的行为打败了，她捂住自己带着口罩的脸，不管李悦怎么叫，都不肯把手挪开。 “好啦，谢谢你，小妹妹，麻烦你把手机还给安安吧，我还想跟她说几句话。”陈小平看出郭安安的为难，虽然他很想多看几眼，但还是叫停了李悦的直播。 “安安姐，别害羞了，手机给你，姐夫还有话对你说呢！”李悦把手机递到郭安安手机，狡黠地冲郭安安眨眨眼睛。 “安安，你不要生气，我是真的很想看看你，我这两天都睡不好，生怕你在医院里吃得不好休息得不好，刚才这么一看，我就放心了。”陈小平嘴角上扬，唇边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配合着那张漂亮的脸蛋，更让人赏心悦目。 郭安安看到两个梨涡，竟然有点着迷，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摄像头已经被李悦在还回来的时候切换成了前置。 “我在这里真的挺好，你看我都有这么可爱的小室友，心情每天都超好的。每天三餐也都很丰盛，你就不要担心我了。倒是你，刚崴过脚，走路的时候就不要再那么快了，跟有人在后面追你似的。”郭安安不无担心地叮嘱他。 陈小平心里暖暖的，他仔细看看郭安安的脸，除了有点苍白，口罩外的部分还是那么好看，让人不想移开目光。 “安安，你看其实你心里也是关心我的，之前我那个问题，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陈小平打算趁热打铁。 “啥？”郭安安生病后本来就容易头脑发蒙，这一次她想了想，还是没想起什么问题。 陈小平有点尴尬：“就是，你能不能考虑让我当你的男朋友啊？” 郭安安终于想起来了：“哦，这个啊，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子就挺好的。而且咱们相处时间太短了，我都不了解你呢！” 又是变相拒绝。 陈小平内心叹息，他原本还沉浸在被人叫姐夫的喜悦中，以为是郭安安跟那位小美女说了什么，结果发现自己又想多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陈小平可不是轻易就放弃的人。 第三十八天 “3月1日，星期天，来到疫区的第三十八天，住进方舱医院的第七天。三月第一天，感觉像是迎来了新的开始。新增确诊人数仍在逐日降低，让我们这些在病中的人，也看到了希望。不过昨天还出现了一例治愈患者出院后又转阳的情况，这个病毒真是太聪明了，不过再聪明也不如人聪明！”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经历了几天的连续治疗，郭安安的体温终于恢复了正常，只不过身体仍旧乏力，走路稍微一快，还是会有些脚步虚浮的感觉。 跟往常一样，她还是早早起床，先去卫生间走了一遭。 “姑娘，需要我帮忙吗？怎么看着你这么没劲？”郭安安足足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才走到厕所门口，结果被打扫厕所的大妈给问住了。 “谢谢阿姨，我可以的。我现在还是病号啊，等我有劲了，我就能出去了。”郭安安也跟李悦学会了自嘲解围。 第八十五章 扫厕所阿姨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郭安安抓着厕所门，有些费力地进去，里面还是如往常一样，干干净净，完全不像上千人公用的公共厕所。 从里面出来，守在外面的阿姨立马就拎着马桶刷和水管进了厕所。 由于刚才有点憋气，郭安安就站在厕所外面的空地上休息了一会。 她看着打扫卫生的阿姨用水把厕所冲得干干净净，而后另一个人从厕所出来，阿姨又立马到另一个厕所冲洗。就算原本没有留下什么脏东西，她还是会去打扫一下。 打扫完毕，阿姨又终于闲了下来。 “姑娘，你咋还没走呢？” “阿姨，我在这里休息一下。”郭安安不好意思地笑笑，站在厕所外面休息，估计也就她做得出来了。 “你是不是走累了，要不你坐在我的座位上休息一下吧。” 不容郭安安拒绝，她已经把自己平时休息用的椅子拖了过来，“我刚刚擦过，干净的，姑娘，你快先坐坐。” 郭安安刚才在路上走了十分钟，头上出了细细的一层汗，胸口也有些憋闷，便没有再拒绝。她坐下后，才看到阿姨的防护服上写着大大的保洁两个字，下面则是她的名字：王慧芬，跟电视剧《渴望》的主角名字挺像。 “王阿姨，每个人上完厕所以后你都要接着打扫吗？”郭安安闲聊起来。 王慧芬注意到郭安安对自己称呼的变化，心里有点小小的高兴：“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们都是尽量一人一打扫，不过上厕所的人一多起来，我们还是要考虑到大家的需求。不过总归是要保持卫生的。” “那您平时就一直守在这里吗？” “也不是，我们也有轮班的，”王慧芬说，“我今天值的是早班，中午的时候会有同事来接班，我们都是从公司报名来当志愿者的。” 王慧芬今年五十三岁，还没到退休的年龄，平时本来就是闲不住的性子，这次建好方舱医院后，院方在医院设立了可移动的公共厕所，病人们平时为了排毒，喝水比较多，上厕所的次数自然也比平时多，为了避免出现病毒通过粪便传播的情况，所有方舱医院的公厕废水都要经过专业的处理。而为了保证病人们上厕所的需求，保洁们也时时守在公厕外，随时打扫内部的清洁卫生。 “我还是我们公司第一个报名的呢！”王慧芬自豪地说。从得知方舱医院要招募志愿者后，她就一直想来出把力，看到通知后，就第一个报了名。 “王阿姨，您真棒！”郭安安由衷地赞美。 “哈哈，不过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王慧芬虽然隔着N95口罩，但是笑声依然爽朗地透出来。 “您来这里，您的家人同意吗？”郭安安想到爸妈知道自己来湖汉后的反应，不由也想到了王阿姨身在外面的亲人。 “嗨，他们都不知道呢！我从来就一直瞒着他们，就怕他们不同意，我打算着等这疫情结束，方舱医院彻底关门了，再跟他们说。要不然他们不知道要担心成什么样呢！”王慧芬笑着说完，但郭安安却听得有些心酸。 “王阿姨，您真了不起！”郭安安一直认为，在这种堪比战场的地方，能够撇家舍业来甘心奉献，除了无私二字，用再多的辞藻都无法形容。 “姑娘，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湖汉人啊！”王慧芬趁着这会空闲，跟郭安安聊了起来，她本来就是“爱管闲事”的人，就算是之前在外面做保洁，她遇到别人有困难时，也会主动上前帮助。 “我是鲁省人，前几天不小心跟确诊病人接触了，后来就住进来了。”郭安安跟说别人的事一样，淡然地说着自己的事。 王慧芬略带同情地咂咂嘴，“家人也都不在这里吧，真是太可怜了，没事你在方舱医院里，医生护士和我们这些志愿者都是你的家人，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们说就是！” “我会的，谢谢你，王阿姨！”郭安安胸口憋闷的情况终于有了轻微缓解，于是从椅子上站起来，“阿姨，我该回去了，谢谢你！” 王慧芬连连摆手示意不用客气，目送郭安安离开。很快，起床的高峰期到了，人们上厕所的高峰期也到了，王慧芬马上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 而郭安安又花了几分钟，才走回自己的床位前。李悦还在床上睡觉，听到郭安安的脚步声后，她睁开眼转过身来。 “安安姐，你又起这么早，今天好点了吗？”李悦每天的第一句话几乎都是问郭安安的身体状况，几乎已经成了她每天的习惯了。 郭安安笑着点点头：“好多了，现在已经不烧了！” “那就好，前两天你可吓坏我了，我还一直纳闷怎么你的烧一直都不退呢！果然还是爱情的力量大啊，不枉昨天下午姐夫跟你聊了那么久！”李悦又是羡慕又是为郭安安感到高兴。 提到昨天下午的视频，郭安安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陈小平早晨八点下班后，回到宾馆收拾完，就先给她发了条问安微信，而后补觉到下午两点，接下来一个下午的时间都用来跟郭安安视频了。当时郭安安还在挂吊瓶，结果躺在床上聊着聊着，就不小心睡着了。 李悦去其他病区转了一圈，回来发现郭安安已经睡着，但是她的手机里却传来了打鼾的声音，原来两个人开着视频都睡着了！ 郭安安和陈小平就这样一起睡了一下午，惹得李悦眼红了一个晚上——为啥别人的男朋友都这么粘人，就算睡着都不想挂电话的，但是她却连个男朋友的影子都还没见到…… “明明就是我自己身体抵抗病毒的功劳，跟他可没什么关系，哎，你可不要乱说，他可不是我男朋友！”郭安安娇嗔地告诉李悦，但是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幸福。 “好啦，知道啦，那不是男朋友，那是追求者！”李悦心领神会。 从床上蹦起来，李悦约着郭安安一起去洗刷，却被郭安安拒绝了，“我用湿巾擦擦脸吧，实在不太想动了。” 走了这一遭，郭安安确实已经疲惫到不想再动了。 护士体谅郭安安的身体，今天早晨就紧紧取了些血样做检测，剩下的所有检查直接都在床上完成了。 吃完早饭，郭安安微微眯了一会。 医生来查房后，决定给郭安安重新换换治疗方案，于是先给了郭安安半个小时自由活动的时间。李悦不想看着郭安安赖在病床上，拉着她起来，看郭安安的样子，做八段锦等运动已经是不可能了，于是李悦便拉着郭安安慢慢围着病区转悠。 “安安姐，我这两天都没捞着去跟子涵姐姐取经呢，你陪我一起过去看看嘛！”李悦冲着郭安安撒娇，就冲郭安安那心软的性子，她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请求的，这样就能趁机拉着她锻炼一下咯。 “你自己去不是也可以嘛！还是说你忘了子涵住在哪个床了？” 李悦委屈地耷拉下眼皮：“可是我不好意思自己去嘛，你陪着我，我的胆子会大一点。” “你的胆子不大，鬼才信哦！”郭安安嘴上虽然跟李悦闹着，但腿已经向着C区病房走去。 李悦迁就着郭安安，也走得极慢，两个人像乌龟一样，慢慢挪到李子涵的床前。 很不凑巧的是，医生查房正查到李子涵这里。 郭安安和李悦也便没有打扰，站在一旁听医生给李子涵仔细诊治。 “您是北医的刘真教授？！”李子涵看到查房医生防护服上写的名字时，惊喜地叫出来，立马从床上起身。 “是啊，这位就是刘教授！”刘真身旁的医生笑着答道，而刘真也笑着点点头。 “天啊，我太激动了！”李子涵激动地两手交叉握拳摆在自己胸前，“刘教授，我这次考研，就是奔着您去的！” 旁边的医生马上也跟着激动起来：“刘教授，您看这也太巧了！就冲她这生病期间仍不忘学习的尽头，以后她说不定真的会是你的学生呢！” 刘真哈哈笑起来，显然对李子涵的表现还算满意。 “你叫什么名字？”刘真看了一眼李子涵在读的专业课本，微微颔首，能通过考验初试，起码专业知识是过关的，在生病期间，还能坚持看书，自律习惯也是不错的。 “刘教授，我叫李子涵，之前曾给您发过邮件。”李子涵虽然很紧张，但还是不卑不亢地回答。 “李子涵，我记得你，我看过你的邮件。你的初试成绩还是不错的，排名第二名，对不对？” “嗯，是的！”李子涵点头，心脏简直要跳出来，她只是在初试成绩出来后，给刘真发了封邮件，谁知道刘真在百忙中还真就看了，还把她给记住了！ “很好，很好！子涵同学，你好好准备复试，希望能在复试中看到你优秀的表现！”刘真给了这话，其实已经肯定了一半，但是剩下的还是要看她在复试过程中的表现，毕竟现在考研复试非常严格，全程还要录像，就算刘真欣赏她，也不能违背考试纪律。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努力的，谢谢刘教授！”李子涵激动地连连道谢。 这一幕看得李悦也心潮澎湃，她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考研，看到这里，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决定！ 第八十六章 “大力士”护士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等李子涵送走刘真等查房医生，留给李悦和郭安安消遣的时间也不多了。 “李悦，安安姐，你们来了！”李子涵方才的兴奋劲还没下去，两腮挂着抹红彤彤的霞色，“我太高兴了，刚才竟然看到我选报的导师了！” “我们都看到了，恭喜你，子涵姐！那你更要加油了，等你毕业后，一定也会像给我们看病的医生一样优秀的！”李悦非常羡慕李子涵的运气，就算生病都能够遇到贵人，这可不就是古人常说的祸兮福所倚吗。 与李子涵简单聊完后，李悦就搀着郭安安赶紧回到自己的隔间里，郭安安还要赶紧回来治疗，这是绝对不能耽误的。 路上，郭安安问李悦：“你刚才看到李子涵遇见导师，心里有什么想法？” “额，安安姐，我如果说，我看到以后反而不打算考了，你信吗？”李悦一反平常的嘻嘻哈哈，有些严肃地回答。 “为什么？”郭安安有些疑惑，“你前两天不是还想跟子涵讨论考研方法吗？” 李悦支支吾吾：“因为，我觉得教授给人的感觉太遥远了，让我觉得有点害怕。” 郭安安顿时大跌眼镜，“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明明刘教授给人的感觉很有亲和力，而且说话也很随和的好吗？” “不是，我都觉得教授遥远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而是，怎么说呢……安安姐，其实我是学渣啊！”李悦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实力，人家李子涵考北医都能考第二名，这是什么概念？能在全国拔尖再拔尖的学校里考到第二名，这根本就不是学渣能企及的高度。 一对比，李悦在医院里平时靠刷抖音、跳广场舞、跟人玩闹来消遣，而人家李子涵已经过了千军万马的独木桥，还在病床上学习看书只等最后那一哆嗦了。 还考个毛线！这么一想，李悦就更灰心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郭安安对她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有些生气：“你看，你现在已经是重点大学的本科生，说明你本身条件就很优秀了，只要你肯努力，找准方向，就压根没有学渣这一说！什么学神学霸学酥学渣的，都是人为给别人贴标签的，你觉得在网上说自己是锦鲤的那些人，他们凭什么逢考必胜？压根不是他们的运气好，而是他们平时就一直在学习一直在保持优秀！” “你千万别被自己给自己的标签吓到，这年头，人在每一年的变化都大着呢，你努力学满一年，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就像李子涵一样，在备考复试了。” 郭安安一口气说完，原本就有些气短，现在胸口更憋得慌了。 “我知道了，安安姐，是我之前给自己贴标签了，我害怕本来就是因为自卑，”李悦垂下头，但是刚才给自己下的决定并没有被推翻，因为她已经在心中给自己定下了明年的目标——她要重新去参加一次选秀，这一次她要充分展现自己的实力，不管干啥，有实力的人说话才能硬气，就像刚才李子涵面对刘真教授时，就算紧张，依然能够自信地面对面说话。 回到病床时，护士已经在病床前等着了。 “你们可算回来了，要是再不回来我都打算用大喇叭喊人了。”护士扶郭安安躺在床上，开始准备输液。 “护士，我现在有点微微的头晕，喘气好像也有点累，能不能帮我输点氧气？”郭安安躺下来，眼前出现了暂时的黑影。 “好的，没问题，你稍等下，我帮你打上针就来输氧。”护士将药水袋挂起来，“这一次的药可能有点多，我建议啊，你可以穿上一条纸尿裤，中间可以不用起身去厕所。” 郭安安想起自己早晨去厕所时的困难劲，马上答应了：“好，我换上一个。” 拉起隔间的小帘子，郭安安费劲地换上后，就安稳地躺在床上，手上扎着吊瓶，鼻上输着氧气，郭安安觉得一下子同时体验这两样，又多了不少人生的宝贵经验——有啥别有病，有病真难受！ 输上高压氧后，郭安安的窒息感减轻不少，之前因缺氧变得混沌的大脑也渐渐清醒起来。 “悦悦，广场舞比赛快开始了，你赶紧过去吧。昨天医生也说了，你的情况已经快痊愈了，等再做两次核酸检测呈阴性，你就能出院了。趁着还没出院，赶快再带着阿姨们赢上几次，让她们也过过瘾吧！”郭安安催着李悦去跳舞，她不想让李悦因为陪自己，丧失很多在方舱的宝贵经历，毕竟不是谁都能领着阿姨们轻轻松松就拿下日赛冠军的。 在郭安安的催促下，李悦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去了大厅：“那你可千万别睡着啊，药水快滴光之前一定要叫护士过来……” 郭安安在李悦唐僧念经般的叮嘱里，终于目送她离开。隔间内瞬间就安静了。 没了李悦的陪伴，郭安安就开始从手机里打发时间，看看自家的新闻，又看看别家的报道，大部分的报道已经从疫情报道转成复工复产，还有很多城市已经开通健康证明或健康码来帮助人们顺利出行，当然，也不乏部分城市出现了输入性病例。 看到越来越多的不同方面、不同声音传出，郭安安心里突然有种安心的感觉，这说明在国内的其他城市，都已经在慢慢复苏了，它们的春天来了，湖汉的还会远吗？ 重要的是国内已经有28个省区市的新增确诊病例数量为零！ 这个数字，让身处疫区风暴眼的人看到了希望。 郭安安越看越激动，一激动呼吸就不自觉地加快，可吸着吸着，郭安安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氧气好像不够用了…… 她又试了几次，确定了自己的感觉，这才伸手按下呼叫铃。 忙了一个上午的护士屁股刚沾到座位上，就听到郭安安的呼叫铃，没有犹豫马上就冲了过来。 “护士，麻烦您帮我看下，这个氧气是不是不够了？”看着护士因急匆匆走路而不停大喘的样子，郭安安有些不好意思。 “哦，这个氧气罐压力不够了，你稍等会哦，我马上去背一罐过来！”护士把氧气罐的流量阀稍微放大一些，马上转身跑去存放氧气罐的仓库。 “哎，不用了……”郭安安还没喊出口，护士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 不一会，郭安安终于看到护士小姐姐的身影，看到那一瞬间，她的眼睛有点模糊。 之前每次换氧气罐时，她都处于睡眠状态，所以并不了解具体的操作流程，今天才正式看到护士小姐姐是怎样用自己柔弱的身子，拉着氧气罐飞奔而来的。 虽然有小车助力，但是一个氧气罐也足有五十多公斤重，原本在家人面前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矿泉水瓶盖都拧不开的小姑娘，到了这里，就都练成了拉着小拖车健步如飞的“神功”。 顾不上气喘吁吁，护士小姐姐马上把氧气管接到新的氧气罐上，将已经用光的氧气罐替换下来。 源源不断的氧气经由郭安安的鼻腔涌入气管，意识也变得晴明起来。 “谢谢你，护士。” 面对郭安安的道谢，护士只是笑笑：“不用客气，我早该提前准备好一罐氧气放在这里的。这种氧气罐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就用光了。” “那我把流量调小一点可以吗？这样既能让你少跑几趟了。”郭安安伸手想去找调节钮，却被护士给制止了。 “我多跑几次没所谓，但是你可千万别擅自调节流量啊，这都是规定好了的！”护士生怕郭安安自己乱动，还特地吓唬郭安安：“你乱动要是出了问题，我们可是要负责任的！再说，只要能治好你们，每天别说几十次，就算上百次的去运氧气罐，我们也乐意啊！” “那你们平时每天会运多少罐？” 护士小姐姐想想：“这都不一定的，咱们方舱医院用氧量相对少一些，像你这种情况，每天用不了几罐，我们也稍微轻松些，一天平均下来我只用运一二十瓶就够了。一些转重症的用量才会稍微大一些，我有个同事被分配到了定点医院，他们医院有些隔离病房是医生办公室和值班室临时改的，没有中心供氧设备带，她们每天平均要拖运三十瓶左右。” 许是看郭安安自己躺在床上无聊，护士小姐姐还跟郭安安多聊了几句，这才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们办公室必须随时留人，不然呼叫铃响起没人应答，会让病人很焦虑。 这一针果然打得又慢又长，期间还换了好几个不同的药水袋，郭安安感觉自己已经打针打到了天荒地老。幸好早上护士提醒，提前穿好了纸尿裤，否则还真是非常难熬。 郭安安躺在床上时，突然想起了早晨遇到的这几件事，只可惜当时头脑没反应过来，没能录下视频，只有在李子涵病床前遇到刘真教授时，在李悦的提醒下，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小段。 “珊珊，我今天在方舱医院遇到三个事情，我口述一下，你帮忙编辑一下吧。”郭安安给于珊珊发去语音信息。 “好，安安姐，你尽管说！” “第一个事是保洁阿姨瞒着家人偷偷来方舱医院打扫卫生的，她……” “第二个事是一位准备考研复试的大学生，在方舱医院遇到了自己的考研导师……” “第三个事是方舱医院的90后护士，一天能搬近二十瓶氧气罐……” 第八十七章 病友要去火神山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郭安安把自己见到的听到的一五一十告诉于珊珊，没有任何夸大，也没有刻意去塑造某个群体，郭安安只是想把自己看到的方舱的真实情况讲给别人听。 于珊珊虽然没能如愿成为一个优秀的记者，却在这个假期内变成了一个优秀的编辑。她把郭安安发过来的素材用心编辑，经审核通过后，迅速分发到各个平台。对于署名，于珊珊也都毫不犹豫写上了郭安安的名字，而自己仅仅在责任编辑一栏中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能跟郭安安的名字同时出现在一个页面中，她已经很满足了。 当然，郭安安作为特派记者，在被确诊后依然坚守工作岗位，笔耕不辍的劲头，也让很多人对记者这个行业刮目相看，其中不乏一些因某某报煽动被害人情绪故意扰乱视听，而对国内新闻真实度失去信心的大批读者。郭安安的事迹，显然让鲁报也收获了一批粉丝，很多人每天都在后台留言，了解郭安安的恢复情况。 鲁报为了尊重郭安安的隐私，一一回应了读者的关切，也及时在平台上发布了关于郭安安的恢复情况，但并没有让其他报社的记者对此进行大肆报道。郭安安还处在养病阶段，黄清泉和报社的同事们也都希望郭安安能够尽快恢复健康，他们也好安心。 “安安姐，你今天的药怎么滴得这么慢啊！”李悦跳完广场舞回来，郭安安的药水袋里还有一大半液体。 “是啊，今天换药了，护士说这个药如果滴得快了，血管会疼，而且后面还有两袋呢，哈哈，我今天看来就要长在床上了。”郭安安看着那好长时间才滴下一滴的药水，也非常无奈，但是现在阶段，还是要遵医嘱的。 “那你吃饭怎么办？要不我喂你吧！”李悦自告奋勇，要帮助郭安安吃饭。 郭安安摇摇头，伸出自己的左手：“我用左手也可以吃饭的！” 打小就能左右开弓，是郭安安的一项特殊技能，在使用左手方面，郭安安还算是一个灵巧的右撇子。 李悦笑嘻嘻的答应，又跑去抱来两包小饼干和两盒酸奶，“今天去晚了，好吃的都被人给挑走了，不过还好有酸奶。” 李悦借来一张床上小桌，帮郭安安在床上放置稳妥，又仔细扶郭安安坐起来，体贴地帮她在背后垫好枕头。原本李悦以为郭安安用左手吃饭会不方便，不过看到她灵活地夹菜后，也就放心了。 两人吃完午饭，都躺在床上玩手机。郭安安因为血氧供应不足，脑子有些发昏，难免心烦意乱，为了不让那些不良情绪侵占自己的心情，她也跟着李悦追起了剧。从《why women kills》到《梨泰院class》，郭安安把之前欠下的剧一次性补了过来，而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下午三点半，陈小平的电话终于又打了过来。郭安安正看剧看得起劲，看到陈小平名字的那一刻，心里竟然莫名有点期待，马上关掉美剧界面，专心切换到了聊天界面上。 “安安，你现在怎么还吸上氧了，你昨天不是还说好多了嘛！”陈小平打开视频就看到了郭安安鼻子上戴的两个小管子，瞬间一阵心疼。 郭安安才意识到自己忘记切换到后置摄像头了。 镜头瞬间翻转到走廊的一侧，陈小平看不到郭安安的脸，不由一阵失落，这些天，他们虽然每天都有视频，但是他能看到郭安安正脸的时候却屈指可数，今天好不容易看到了，还是她脸色苍白吸氧的样子。 “我真的好多了，今天都已经不发烧了。而且今天上午，医生专门来给我换了药，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了。”郭安安声音轻柔，在陈小平耳中显然就是已经有气无力了，更让他心揪。 “安安啊，你是我找了二十八年才好不容易找到的，你必须得好好的跟我一起回鲁省才行。”陈小平又一次对郭安安强调她的重要性。 郭安安吸取了那天两人一起睡着结果陈小平打鼾引来一片关注的教训，接起电话后就带上了耳机，虽然知道别人听不到陈小平的话，但一张脸还是不由地变得通红。最近也不知道陈小平是受什么刺激了，总是在变相表白。 “小平同志，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肉麻，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而且你哪里找我了，明明我们就是队友好吗？”郭安安都能感觉到自己胳膊上密密麻麻起了一层，虽然听到这种话，心里还是会忍不住被甜到，但是她早就不是二十出头容易被甜言蜜语哄到的小姑娘了！ “那我以后多说点，让你习惯就好了。”陈小平对郭安安的反应非常满意，决定以后不时肉麻一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把郭安安的名字写进自家的户口本里了。 “但是，安安，我得跟你澄清一下，我们不只是队友，我真的一直在找你，从我下飞机以后就在找你了，结果这么巧，我们就隔了一面墙。”陈小平先期的找，其实与如今的找并不是同一个目的，但是既然已经到了新的程度，那他就要让郭安安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事，说不定能感动到她呢。 有些美丽的谎言也是为了成全爱情。 但是谎言能避免还是要尽量避免，免得以后翻旧账。 陈小平虽然看不到郭安安的正脸，但也能想象她在听到自己话后的表情，一股满足的感觉顿时在心底溢开。 原本一直没有睡意的郭安安，在跟陈小平聊了一会之后，渐渐地又沉入了梦乡。 陈小平听着对面均匀的呼吸声，偷偷捂嘴笑了起来，明明刚才还说自己不困不想睡觉，转眼就睡着了，这说明啥，这说明她刚才明明是在一直撑着等自己跟她视频呢！ 在“自吹自擂”的幻想中，陈小平也渐渐涌起困意。 两人开着视频又睡着了…… 李悦下午没有去串门，而是在自己的床上上起了网课。一扭头时，发现郭安安又跟“男朋友”聊着视频睡着了，而且对方竟然也睡着了，实在是奇葩的“酣睡CP”。李悦忍不住拍了一张照片发到自己的朋友圈里：“我的病友姐姐，每天都跟男票直播睡觉，我也在考虑开个直播了，说不定还能有飞机火箭的打赏。” 评论区瞬间火爆了。 绝大多数都是“正直”的小哥哥：“悦姐不要想不开，请单独跟我视频睡觉吧。” “悦叔威武，开直播了嗷一声，我们去组团围观。” …… 李悦无比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发了圈，现在撤回怕是已经晚了…… 傍晚时，郭安安才悠悠醒来，她手上扎的针已经被拔掉了，果然还是睡觉比较打发时间。视频那头，陈小平还没醒，郭安安看了看他睡觉的模样，竟然感觉他睡觉的侧脸也是如此可爱。 “哎，这感觉不对，不行不行！”郭安安摸摸自己的小心脏，感觉跳动得厉害。她马上伸手关掉了视频。 果然女孩子是不能接受异性太多关心的，否则容易“关心则乱”。 郭安安摘掉耳机，从床上坐起来，身子比早晨稍微轻快了一点。输了那么多水，郭安安迫切需要去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虽然穿了尿不湿，但是容量有限，她也不敢多冒险，万一溢出来，自己就丢大发了。 这一次去厕所，郭安安的速度就快了很多。厕所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不过守在外面的保洁显然已经换人了，上午还守在这里的王慧芬估计已经去休息了。 但是跟上午一样，郭安安从厕所出来，保洁阿姨马上就拎着工具去冲洗了。在这种环境中生活，想心情不好都难。 郭安安慢慢走回去，却发现李悦正在收拾自己的生活用品。 “悦悦，你要出院了？”郭安安有些惊喜，这个熬好了好几个病友的姑娘终于也能出院了！ 李悦转过身来，眼睛红红的看着郭安安，摇摇头，“不是的安安姐，我要转院去火神山医院。” 郭安安心中大惊，“你是轻症，怎么可能会去那里，一定是医生搞错了，我帮你叫医生来帮你重新……” “没有，安安姐，是我主动要求去的。”李悦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脸上反而带着笑：“我妈今天下午给我打电话，说我奶奶现在在火神山医院病得很重，她已经不肯配合医生进行治疗，甚至绝食一天了，这样下去，她可怎么好起来！医院的医生希望能有位家人去劝劝我奶奶，让她重新树起求生意识来。”李悦说完，声音中已经带了些颤抖，她是奶奶从小带大的，跟奶奶的感情极深。 “以前我爸妈压根没告诉我奶奶也生病住院的事，不然我早就申请转院过去了。”李悦对自己的爸妈说不上生气，也说不上怨恨，但想到奶奶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她还是很心痛。 “本来我爸妈怕我担心，不让我知道。他们也跟医院申请去医院照顾奶奶，可医院的医生建议最好能让一位已感染的亲属前往，避免出现新的传染。就这样，我才知道了我奶奶的情况。”李悦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她的心痛，郭安安都看在眼里。 第八十八章 把奶奶抢回来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郭安安上前拍拍李悦的肩膀：“悦悦，我相信你一定会把奶奶健康地带回来的，你的身上有带给人健康的魔力，你看，我现在不也渐渐好起来了！” 这句话让李悦破涕为笑，她用力地点点头：“嗯！我就是肺炎病人的‘福星’，我一定会继续维护我的人设的！一定要成功地把奶奶带回来！” 在得知李悦与奶奶的情况后，方舱医院相关负责人与火神山医院院方主动联系，并排出一辆负压救护车，专门把李悦护送到火神山医院。 就这样，李悦住进了奶奶所在的病房，原本一心求死的奶奶，在李悦的精心照料下，也终于恢复了活下去的念头。 接收到李悦从火神山医院发回的消息时，郭安安一颗悬了许久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李悦的床铺空出来，郭安安的生活也突然少了许多欢声笑语，一时间，竟有些孤独的感觉。 人果然是不禁惯的，一旦习惯了群居生活，再回到一个人，着实有些不适应。 郭安安呆呆地看着旁边的空床，过了好一会，她掏出手机，打开文档，开始写与李悦的故事，同时把今天李悦主动转院去火神山医院照顾奶奶的事情也写了进去。 写好后，想了好一会，她才郑重写下题目：抗疫中的她：我要去火神山把奶奶“抢回来”！ 接收到郭安安发来的文档，于珊珊连夜把内容编辑到了后台上，当天夜里，这篇前半部分欢声笑语，后半部分眼泪与勇气具在的报道惹来了不少人的眼泪，也让更多人看到了患者们绝地求生的信心和决心。 不管是在方舱还是火神山雷神山，病人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为了活下去。就算有些人迷失了目的，医护们也会想办法帮病人找回求生的欲望——亲情和爱情，就是最好的药方。 没有李悦陪伴的第一个夜晚，郭安安有些失眠。 她有些想念李悦那有些聒噪的声音了，虽然总是没完没了，但是带来的快乐更是没完没了。 回想起那些开怀大笑的场面，郭安安终于意识到：她真的很久没有不高兴了。 身边的人就算感染了肺炎，都在努力地生活，热情高涨地去与对抗病魔，如果别人能做到，那么她也一定能做到！ 第四十天 “3月3日，星期二，来到疫区的第四十天，住进方舱医院的第九天。从前天开始，已经有方舱医院陆续宣布将‘休舱’，这意味着已经有很多轻症患者康复出院了。我所在的方舱医院内，人数也每天都在减少，之前跳广场舞还有些拥挤的大厅里，也越来越宽绰了。”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李悦走后第二天，她的床位上重新住进一位转院病人，是一位初中毕业班的语文老师白晶晶。 令郭安安非常羡慕的是，这位病友住进来时，竟然还随身携带了电脑！这对于工作中离不开电脑的人来说，简直就是赤果果的诱惑。 从昨天开始，郭安安就已经眼巴巴地看着人家的电脑流口水了。 但是，郭安安马上就发现，这位老师压根就不是来养病的，她这是把病房也当成教室了！ 郭安安昨天又输了一天液，就有幸旁听了一整天的语文课。 那些原本早就快要忘光的古文，在白晶晶的不断提示下，她竟然又都想了起来。学生们上网课，她现场听讲，时不时还跑去直播课堂上围观一下孩子们的表现。 不过让郭安安有点遗憾的是，这样一位有趣又知识渊博的语文老师上课，直播间对面的学生们却不怎么积极，甚至有个学生忘了关麦，课上睡着打起了呼噜。 急得白晶晶不停提醒他们：“你们是毕业班了，还有几个月就要面临中考，如果考不上心仪的高中，你们怎么对得起自己起早贪黑的努力啊！” 但是，自律的学生依旧自律，不听话的学生也还那样。 郭安安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他们没吃过生活的苦，压根不知道成年人的世界有多么困难，等到他们体会到少年不学习带来的苦时，也早就晚了。 中午休息的时间，白晶晶才终于有时间喝口水润润嗓子。 “白老师，您每天都要上一整天的课吗？”郭安安觉得自己免费听了一上午的课，总要跟老师表示一下谢意，所以主动开口跟她聊起来。 “也不是每天都满课，我一般一三五半天，二四全天，没办法，今年好几位老师休产假，我就多带了几个班。”白晶晶身上自带一股班主任的威严，颇有种不怒自威的样子。 “我刚听您的课，讲得真好，如果当初我的语文老师能讲得有您一半好，我的语文成绩说不定还能再提上几分。”郭安安笑说。 “哎，我的学生要是有你这样的想法就好了，我现在不能随时盯着他们，真担心他们不好好学习。”白晶晶边说边收拾起自己的电脑，麻利地将电脑包放进自己的床头柜，又清理一下桌面，一会要准备吃饭了。 郭安安看了一下自己的点滴，估计又要跟昨天一样打到下午四点了。 “一会要发饭了，我扶你起来吧，这样躺一天也很累的。”白晶晶动作很麻利，但是很平稳，就像她对课堂的把握，该快时快，该活跃气氛时活跃，而扶郭安安时，该轻柔也轻柔。 将床上小桌子摆放在郭安安的床上时，配餐也正好来到。 白晶晶细心地帮郭安安打开盒盖，拨好筷子，确保没有问题后，才转身去吃自己的午餐。 吃午餐的时间，白晶晶才终于有时间跟自己的家人视频了解彼此的情况。 白晶晶的爱人也是一位教师，两个人都不幸染病，但因时间不同先后被分到了不同的医院。眼下，学校虽然不能开学，但是为了保证学生们的功课不被落下，顺利完成今年的中考和高考，毕业班的网上课程已经开始了。白晶晶和爱人现在虽然都在医院中，却都没有耽误自己的工作，抓起陌生的直播平台，当起了网络直播课的主播。 “明明爷爷奶奶住院以后，明明自己在家应该没问题吧？”郭安安听到白晶晶有些担心地问。 因是外放，对方的声音也清楚地传了过来：“没事，我一个学生去照顾明明了。” “什么？这么危险的时候，你怎么能让学生冒险过去呢！再说，明明都八岁了，也能照顾好自己了。”白晶晶对丈夫这个安排有点不满。 “老婆，你先别生气啊，真不是我找的，是他主动跟社区提出要去照顾明明的，社区也专门为他和明明做了核酸检测，两个人都是正常。”白晶晶的爱人说话也是和风细雨，“这个学生你也认识，是16年毕业的，当时在三班，叫徐敏晓，很实在的小伙子。今年读大二，自打他毕业以后，每年还都给咱们打电话拜年呢，记得吗？” 白晶晶点点头：“哦，原来是他啊！当时在班里可没少调皮，可也是最讲情义的一个人。我们出去以后，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郭安安这才听明白，原来白晶晶全家都进了医院，只留下小儿子独守在家里，而他们曾经教过的学生则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小朋友的任务。 这是怎样一群有情有义的湖汉人啊！ 且不说封城命令出来后，英雄的湖汉人民立马就听从号召，守在家里主动参加抗击病毒保卫战。 且不说那些冒着危险，在外面冒着严寒、披着风雪在外面站岗执勤的民警、社区工作者、志愿者。 单是每一个普通人、普通家庭之间的守望相助，就已经人与人之间构成了一架隔离病毒不隔离爱的桥梁。 有这样的一群人，何愁打不倒区区的新冠病毒！ 暖暖的吃完午饭，郭安安不想打扰白晶晶午休，于是拒接了陈小平的视频，而是改用文字聊天。 陈小平今晚值八点到凌晨两点的班，下午需要好好休息。 郭安安早就了解了陈小平的值班表，已经成为了一位尽职尽责的催睡员，她知道在医院工作的辛苦，自然不希望陈小平把所有休息时间用来跟自己聊天，虽然她挺享受这个聊天过程的。 下午两点，白晶晶又准时打开了她的直播课堂。 郭安安听了一会，终于也像当初在课堂上听数学时一样，昏昏沉沉睡着了。 半睡半醒中，郭安安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正在草地上散步，突然几片乌云过来，铺天盖地下起了冰雹，郭安安想逃，却被一只手从背后抓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鸡蛋大小的冰雹从天而降…… 她蓦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息，在她被感染之前，毛丽就多次跟她提起自己的梦，那么这一次，自己的梦又预示着什么呢？ 郭安安马上自嘲地甩甩头，自己还是党员呢，竟然还能被这种怪力乱神给扰乱心神，看来最近的定力急需加固！ 为了证明自己正在慢慢好转，也为了不打扰白晶晶上课，郭安安在拔针后，就穿好鞋子围着病区溜达起来。 就在距离她隔间不远的地方，有一位高考生正在安静地抱着模拟题在刷题，由于周围环境嘈杂，她的两个耳朵都塞了耳塞，此刻正在聚精会神地写写画画。 第八十九章 孩子无聊？安排！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郭安安早就听李悦说过关于她的事迹，这位小同学每天早晨六点起床，晚上十点睡觉，几乎雷打不动，而且不管身边的人如何闹腾，都不能打扰她半分。 医护人员们看她学习刻苦，还专门为她在医疗用品库房辟了一间有电脑的教室，既能让她及时上网课、查资料，又能有个安静的场所学习和刷题。 他们甚至还给这间小屋起了个诗意的名字，就叫“梦开始的教室”，郭安安还从没到这间“教室”看过，就已经被这名字吸引了。 因为自己也在病中，所以她特别清楚在患病期间，是多么的不舒服，可是这位高考生却始终沉浸在自己的复习中，丝毫看不出生病的样子。 郭安安没舍得去打扰安静学习中的人儿，自己慢慢溜达着继续往前走。 在病区出口处，有一面留言墙，墙上用记号笔写下了人们希望满满的寄语。 “热干面加油，面窝加油，豆浆加油” “越是瘟疫越向前，医患一起扛肺炎” “艰难岁月，我们一起走过！” …… 一条又一条满载着希望和感恩的话语，看得郭安安心里暖呼呼的，她掏出手机，将这些话珍藏在自己的手机里。 往前走，郭安安在C区已经看到好多张空床位，出院的人越来越多，外面也几乎不再有转院或者新入院的病人，方舱医院里已经出现了“床等人”的现象，就算如此，病舱内的病人们还是盼着这些方舱医院能到早日关门大吉。 “安安姐，怎么不见李悦了呢？”仍在准备考研复试的李子涵第一次见郭安安单独过来，感觉非常好奇。 “她啊，转去火神山医院了。”郭安安看到李子涵手中的书，也不由有种自己急需读书提升内涵的紧迫感。 “什么？可是她看起来一点都不严重啊！”李子涵震惊。 “别担心，她不要紧的，只是她奶奶病得很重，需要她去照顾，所以她才转院的，现在一切都好，不用担心。”郭安安知道自己刚才有点大喘气，吓到李子涵了。 李子涵拍拍胸口：“幸好幸好，我就说嘛，她那么快乐开朗的姑娘，怎么可能会被病毒给打倒！” 果然能给人带来快乐的人，在别人眼里，就连疾病都是不可能舍得让她难过的。 郭安安很羡慕李悦能在病房收获到这么多铁粉，也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自打李子涵在方舱医院内偶遇到自己最喜欢的教授后，看书更加用功了，生怕一个不留神，自己的导师就把别的大猪蹄子给纳入麾下了。 两人又交流了一会学习经验，郭安安及时道别，把更多时间留给这位学神来准备复试内容。 “姐姐，我好无聊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郭安安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她一扭头，恰好看到一个小孩子拉着一位护士小姐姐在聊天，小嘴巴撅得快到天上去了。 护士给他量完体温，听到小男孩这么说，突然狡黠地一笑：“可可，你觉得无聊啊？” “对啊，每天都不能出去，只能在这里玩，而且身边都是大人，都没有能一起玩的小伙伴。好不容易有个手机，还不能老让我玩。何阿姨，你看看我，真的，我觉得自己身上都已经长毛了。”王可可一张小脸几乎要皱到一起了。 何慧敏笑着捏捏他的小脸，隔着手套虽然有点影响手感，但捏起来还是肉嘟嘟的，“好，那阿姨从明天开始，就开始安排满新的活动内容，怎么样？” 王可可小眼瞬间亮起来：“真的吗？谢谢何阿姨，你最好了！你比我妈妈还好，我妈都只天天跳广场舞，都不搭理我的。” “这话你敢不敢当着你妈/的面跟我再讲一遍？”何慧敏促狭地说。 王可可脸一红，但还是嘴硬：“这，这有什么不敢的，我妈在这里我照样敢说，哼，这个不合格的妈妈，他还能打我不成？” “王可可，那你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王可可被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哆嗦着回头看一眼，这个“凶猛”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在了他身后，简直就跟恐怖片一样。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你听好了！妈妈，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是世界上最温柔善良的妈妈，我永远爱我的妈妈！”王可可气宇轩昂地说出来，一旁的何慧敏顿时被他的厚脸皮折服，忍不住树起大拇指。 王可可自得地挑挑眼皮，他早就看多了老爸的求生技能，这点小变通对于他来说，没什么难度。 “王可可，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鬼话张嘴就来啊！”王佳怡双手叉腰，对儿子这个应变非常不满，“你给我背一遍家规第三条，背不出来今晚罚你面壁半小时。” “第三条：任何时候，不许对家人说谎，诚实守信，真诚对人。”王可可像是打了霜的茄子，瞬间蔫了。 “如有违反要怎么办？” “违背第三条、第五条者，需罚洗碗两周。”王可可总算看到了希望，这家规是在帮他啊！“可是妈妈，我们现在在住院，不用洗碗的。而且我也知道自己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终于服软了？”王佳怡冷笑，“你刚才那股子硬气呢？” “服了，妈妈，我真的服了。”王可可虽然才九岁，但是求生欲一点不比自己的老爹差。 何慧敏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母子俩较劲，看到王可可服软，也忍不住帮他求了下情：“好啦，可可妈，他这个样子看起来是真的知道错了，而且他确实也是觉得无聊，你抽时间也多陪陪他。明天我也给他安排点事情做，省得他一个人闲着找事情。” 王佳怡满意地点点头，“谢谢你，何护士，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家可可，明天开始我不去跳广场舞了，就专心在这里陪着他。” “耶，明天有人陪我玩咯！”王可可陷入自己的狂欢中。 王佳怡给何慧敏使个眼色，两人悄咪咪走到角落。郭安安觉得奇怪，也马上跟了过去。 “何护士，可可最近都没怎么学习，我看他比较听你的话，你能不能想办法，让他把学习抓起来？”王佳怡每次让王可可学习，王可可不是这疼就是那难受，气得王佳怡只能寄情于跳广场舞。 何慧敏会心地点点头，“我看他最近也没怎么看书，上网课也不专心听讲，所以我帮他找了一位老师，从明天开始就给他上课。” “真的？”王佳怡喜出望外，“现在的小孩子就只怕老师，不怕我们这些当家长的，每次给他辅导作业，我能气得犯高血压。” “是真的，我最近几天跟那位老师了解过，他正好是教三年级，最近他们学校不复课，也不上网课，正好学校得知他住院，连平时学生的体温等材料收集都不让他做了，让他专心养病呢！不过这位老师闲不住，好长时间没能教课，到处都想找小孩子上课呢！”何慧敏说起这位老师，也是满脸的微笑，自打来方舱医院后，她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病人了，每个人都能带给她不同的欢乐。 郭安安也适时地凑过去：“我的临床也是一位语文老师呢，天天都给学生们上网课，也是上得非常带劲！” “那真是太棒了，让我儿子天天吆喝没趣无聊，这次让他一次充实个够！”王佳怡想起自家的傻儿子就恨不得咬牙切齿，她只恨孩子爸没一起跟着进来，不然她好歹还能来个杀鸡儆猴，现在可倒好，所有的难都让她一个人背了。不过，真让她老公进来，她还真不舍得。 郭安安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欢呼雀跃重点王可可，这个可爱的小男孩，从明天开始就要接受“模范”教师的一对一免费辅导了，这大概就是他崭新人生的开始了。 于是一篇方舱日记的雏形就出现了：孩子嫌方舱生活太无聊？护士：安排！ 同情地告别了王可可和王佳怡，郭安安继续慢慢往前逛。 其实这些地方，郭安安之前都在李悦的陪伴下逛过多次，但是之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李悦滔滔不绝的话上，所以并没有仔细看过这些病友，以及方舱内的各种小摆设。 其实在大厅的西侧角落，为了方便病人们洗刷，还专门设了一个自来水供水区，不过这个地方的下水道在改造时有些仓促，下水速度比较缓慢，所以有时会出现病人倒水太快而溢出来的情况。 之前就出现过有人被地上的湿滑摔倒的情况，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情况，护士们会时常在附近守着，劝说那些倒泡脚水的人多走几步，将水倒在一侧的深水池内。 郭安安走到附近时，正好有一位护士正在劝说一位中年男子将水倒在深水池中，可是男子似乎没有听到，还是将水一股脑倒进了洗脸池内。 不出所料，水很快溢了出来，周围的地板被打湿了大片。 护士有些伤心地快步取来拖把，把水渍吸干。 正在护士拖地的时候，一位老太太拉了把椅子坐在了洗涮区旁，看到有人拎着洗脚桶过来，就大声地用当地方言告诉对方，多走几步，往尽头的深水池里倒。 第九十章 不让人省心的学生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有了老太太的劝说，原本还想往洗脸盆内倒水的患者都乖乖地往前面走去。 护士拖完地，感激地走到老太太身边，连声道谢。 “你们平时说话太温柔，这些个老头老太太听不见的！你放心，从今天开始，我监督他们，谁要是敢往这边倒，我第一个不同意！丫头，你看你嗓子都哑了，赶紧回去喝点水，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这位老太太症状明显比较轻了，所以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喂，别往这边倒，你看不见地上的水啊！往前走！不然滑倒人了让你赔！”老太太对几个想偷摸偷懒的人一点都不客气。 郭安安站在一旁，把这位主动帮护士维持秩序的轻症老太太也记录到了镜头里。 躺在床上的几天，她都不能亲身来发现这些好的小细节，没想到转了一圈，竟然收获这么大，要不人家说方舱里面到处都是小故事，这样看来，名不虚传。 不过让郭安安比较纳闷的是，为啥这些人老是端着洗脚盆往这边跑呢？ 往回走的路上，郭安安终于见识到了养生大军的厉害。 对于三十多岁的青年人来说，保温杯里泡枸杞，顺便放点红枣片，就已经是养生之道了。但是对于资深养生的中老年人来说，从吃喝上入手，已经都是小儿科了，他们还有遍及全身的养生绝学，其中泡脚就是非常有讲究的一项。 泡脚水里面一定要放艾高，如果准备地比较齐全，说不定还有白醋、花椒等等所有下厨能用到的佐料，都可能成为他们泡脚的辅助。 郭安安遛了一圈，光正在泡脚的大爷就看到了不下十个。每个人都边泡脚边看手机，或者抱一本书慢慢翻，泡的舒服了，可能过个十分钟才会翻到书的下一页。 回到病床前，白晶晶的网课也已经上到了本堂课的尾声。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找一位同学起来回答问题啊，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来，高翔同学，你来把‘绛无贰志,事君不避难,有罪不逃刑’这句话，翻译成现代汉语。” “高翔！高翔在不在？”白晶晶连叫了几遍，但是对方都没有开麦回答，甚至连视频中的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直播课的评论区瞬间炸了锅，有很多同学都在不停地@高翔，但是对方一直没有给出回应。 白晶晶对这群即将面临中考的毕业生颇为无语，于是气不过，马上给高翔的家长打了个电话。 半分钟后，高翔那张认真的脸突然倒了下去，另一张睡眼惺忪的脸露了出来，镜头里高翔的妈妈拿着个鸡毛掸子站在身后，高翔一脸惊恐地看着网课评论区不断刷屏的自己的名字。 “高翔同学，请你开麦回答问题。”白晶晶看到这个场景，气得咳嗽起来。 高翔迅速把麦打开，“老师，我、我不会……” “啪啪啪”三声响亮的抽打声从高翔的麦里传出来，伴随着的是高翔那痛苦的叫声。 “你这混账孩子，你白老师都住在方舱医院里了，还不辞辛苦给你们上课，你就这么糊弄老师糊弄自己？你对得起白老师的心吗？啊？”高翔的妈妈一眼就看出了白晶晶所在的背景是方舱医院的病房内，她最好的闺蜜曾给她发过病房自拍照，所以她印象非常深刻。 “老师，你在住院？” 听到高翔妈妈的话，上了几天网课的孩子们才后知后觉，纷纷在留言区问道。 原本白晶晶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住进方舱医院的事，为的就是不让他们担心分心。 “同学们，你们不要担心，老师只是在方舱医院住几天，病情并不严重，可能过几天就能出院了。你们放心，就算老师生病了，也绝对不会耽误大家的课程的，希望大家能把握住机会，就算在家里也要好好学习，千万不要懈怠。”白晶晶虽然对高翔刚才的自欺欺人有些失望，但她还是不想放弃这些孩子们。 “同学们，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你们现在正是读书学习的大好年华，一定要珍惜现在，不要等到中考结束了，才后悔现在不好好学习。你现在可以选择暂时的安逸，也可以选择在别人安逸的时候暗自努力，你所有的付出，最终都会体现在成绩上。” 白晶晶看着直播课的进度条，她显然已经要拖堂了，但是这一次很意外的，没有学生催着下课。 “对不起，白老师，我以后再也不开小差了！”高翔用衣袖擦擦眼角的泪，身上的疼火辣辣，听完白晶晶的话，他的眼睛也火辣辣的。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白晶晶看着下方的评论，眼角也湿润了。 “我来跟大家解释一下刚才这句诗的意思，这句诗是说：魏绛没有二心，事奉国君不回避危难，有了罪过不逃避刑罚。”白晶晶想了想，又引申了一下：“同学们，我希望你们在自己的生活和学习中，也能做到这两点。如今，我们国家虽然因为疫情而陷入了暂时的‘危难’，但是我们没有一个人回避、退缩。现在，面临中考，其实你们也陷入了不能开学的小危机，但是我希望你们在这个时候也不要回避，而是理清自己的思路和目标，要知道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去参加中考，去考上自己理想的高中！” “当然，今天高翔的表现也有些令人失望，但是他没有逃避，结结实实的挨了妈妈的打，还主动承认了错误，这就是‘有罪不逃刑’，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但是适时悬崖勒马，就还有机会挽救。” 白晶晶边说，边滑动屏幕看着每个人的表情，现在几乎每个同学都在严肃认真地听讲，这种课堂氛围，反而让白晶晶重新拾起了对他们的信心。 在她的班级里，每个人都是懂事的孩子。 按下结束键后，白晶晶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白老师，您下课啦！”郭安安坐在床边，笑盈盈地跟白晶晶打招呼，“讲了一天课，一定渴坏了吧，赶紧喝口水润润嗓子。” 白晶晶端起杯子，杯子里的水温度正正好。 “谢谢你，安安！”白晶晶嗓音有些沙哑，她看着郭安安总算有些好转的脸色，打心底里为她感到高兴，“你今天的状态比昨天好多了！” “是的，没那么憋得慌了，我刚才还在医院里转了一圈呢，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原来咱们医院里还有那么多认真学习的学生，有高考生也有小学生，学习都可认真了。” “哎，人家生病了都还知道抓紧时间好好学习，我的这帮学生，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白晶晶还在为学生们的不懂事而揪心。 郭安安很想安慰她，但是她也清楚孩子们在家里毫无压力的状态，于是开解她：“白老师，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学习方式，有些孩子本来就自律性强，有些孩子则需要有人时时鞭策。不过我觉得今天下午这堂课上，他们应该已经知道自己马上面临的人生抉择，以及老师们在背后的付出，学习的状态肯定会大有改观的。” 不过郭安安没敢说的是，凭现在孩子们的实力，白晶晶可能要被他们送上热门了。果然不出半小时，“老师住进方舱上网课”的关键词就上了热搜，网上广为流传的是高翔挨了三鸡毛掸子后，高翔妈妈说出了白晶晶住进方舱医院后同学们的反应，录屏的这位同学甚至当场就掉下了眼泪。 在这次疫情中，很多涉及到疫情的内容都很快被人们关注和转发，同时也激励着更多人向着更好更积极的方向迈进。起码，白晶晶的学生们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学生迟到旷课的情况，课上同学们回答问题的积极性甚至比在学校上课时还要活跃。 郭安安作为白晶晶的“近水楼台”，自然很顺利地取得了白晶晶的第一手信息，并当天形成信息，配合那节网课的部分录屏一起由于珊珊进行了发布。 或许是今天运动量和工作量有点大，郭安安吃过晚饭，身体又有些疲乏，便早早上床了。而陈小平值晚班，也便没有再发来视频骚扰。 郭安安看了一会新闻，不由一阵叹息，现在国内的情况控制住了，结果国外又出现了新的疫区，极为推崇自由的意大利也成为了亚洲之外确诊人数最多的国家，可是这些国家的居民竟然还不知好歹地聚众跟国家要自由，再跟国内人们自觉隔离一对比，简直不是同一个人间。 与前期很多国人争先外出避难相比，很多在外国的中国人又开始纷纷寻求中国的庇护，尤其很多无法回国的华人也开始向驻外大使馆求助，希望得到国家的帮助。 在接到求助后，大使馆的工作人员马上协调各方力量，尽力为各国华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甚至还专门包机将伊朗等国的滞留华人接回国内。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中国人有危险，国家总是不惜一切代价为他们提供帮助，从2015年尼泊尔大地震火速将当地华人华侨转移到国内，到也门危机第一时间撤离所有当地国人，中国速度一度让外国人无比羡慕，也让中国人有了坚强后盾。 而中国速度，在这次疫情防控中，又再一次刷新了世界的认识。 第九十一章 重症抢救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第四十二天 “3月5日，星期四，来到疫区的第四十二天，住进方舱医院的第十一天。人们都说，没有一个冬天不会过去，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可是我的病情为什么总是出现反复？看着越来越多患者出院，我的冬天却像是跨不过去了……”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从昨天开始，郭安安原本退下去的高烧又反复起来，到下午是呼吸频率一度超过每分钟30次，出现了气促的征状。在静息状态下，指氧饱和度勉强维持在93%左右。 护士及时为她插上鼻导管，但指氧饱和度却没有明显的提升。 今天，在进行肺部影像观察时，郭安安肺部的病灶相比前几天有了明显的变化，毛玻璃状的区域又扩大了！ 原本对郭安安的病情抱有积极态度的医生，这下也有些着急了。之前，看郭安安的情况明明已经有了明显好转，但是为什么一夜之间又回到了解放前呢？ 郭安安的种种临床症状显示，她的病情已经符合了重型新冠肺炎的标准。为了避免病情出现恶化，郭安安被紧急转移到监护仪器相对齐全的重症病人临时过渡区。同时，方舱医院也及时与最近的医院取得联系，随时将郭安安转院至专业的定点医院。 来不及跟朝夕相处的病友道别，郭安安就被推到了位于病区南侧的重症病人临时过渡区。就算在这种情况下，郭安安依然坚信自己可以挺过考验，重新回到轻症病区。 “医生，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郭安安气喘到已经不能完整说出一句话，却还是安慰紧蹙着眉头的医生。 “你一定会没事的，放心，有我们在，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参与救治的医生心中虽然焦虑，也还是不断的鼓励郭安安，“你先不要说话，放轻松，好好配合我们的治疗！” 在过渡区内虽然配备了各种仪器，但是相比于定点医院而言，还是不够专业。刚才安慰郭安安的医生急匆匆小跑到办公室，用污染区的公共手机拨通了急救中心电话，他们现在急需将病人运送到定点医院接受专业治疗！ “病人前期体征正常，从昨天开始突然加重，今天做肺部影像观察，发现病灶面积已超过50%，我们怀疑患者体内已出现‘炎症风暴’，建议马上转院治疗！” 急救中心接到电话后，马上派车，将郭安安从方舱医院转至距离最近的湘芸医院。 接到通知的医生们早已在门口严阵以待，看到救护车开到门前，他们立刻敞开大门，提前按好电梯。随车医护将郭安安从车上推下来后，一行人立马推车，一路无阻地冲进了重症监护室。 “病人前期已及时给予有效氧疗，并配合抗病毒治疗。3月4日，出现病情加重症状。”今天值班的主治医师李毅群调出郭安安的就诊病例，仔细看完后叹了口气，这症状恶化跟之前的病人颇为相似，有很多人头几天症状比较轻，但后期会有突然加重，病人很快进入多器官功能衰竭的状态，如果不能及时救治的话，可能就没治了。 “病人今天有没有排便？”李毅群突然想起方舱医院的医生已经离开了，而郭安安也处于沉睡状态。 “炎症风暴”发生后，病人很快会出现神志不清、呼吸加快的情况，血氧饱和度也快速下降，少尿无尿，转氨酶升高…… 这也是李毅群最怕出现的事情。 “抓紧检查一下病人的细胞因子和淋巴细胞亚群，”李毅群跟身边的护士吩咐，周围几位医生和护士也各司其职，给郭安安戴上了呼吸机等辅助治疗和检测设备。 “病人出现呼吸衰竭！血氧浓度93%！” 屏幕上的数据无一不显示着郭安安病情的危险，检测指氧浓度的报警声滴滴响起来，其他检测设备也马上跟着叫起来。病人现在全身脏器处于缺氧状态，一来医院就已经上了高流量鼻导管氧疗。 “急救插管小分队！请密切关注，一小时内病情无改善，及时进行气管插管！”李毅群一句话，在一旁随时准备的医生马上应答，并立刻分头准备进行插管的各项任务。 而其他护心小分队、护肾小分队也处于随时待命状态，只要病人出现险情，他们将马上上场救人。 观察一个小时后，郭安安的血氧含量依旧没有提升，插管小分队的两位医生马上分工配合，一人负责插管操作，另一个人则负责注射药物并在一旁及时观察体征。 麻醉医生刘亮是这次给郭安安进行气管插管的主治医生。虽然之前已经给新冠肺炎患者做过多次手术，但这次气管插管还是让他万分谨慎。 在给病人做气管插管过程中，需要非常近距离地打开病人口腔，找到气道，这个过程中会喷出大量含有高浓度病毒的空气，稍有暴露就会对医生造成很大的威胁，可以算是在整个治疗队中最危险的过程了。 刘亮在找到郭安安的气道后，用了紧紧三分钟时间，迅速完成操作，给郭安安通上气。在结束操作的那一刻，他不由自主地隔着厚厚的隔离做了个擦汗的动作。 跟病毒的搏斗，也是跟死神的竞赛，虽然自己从事的工种是最危险离病毒最近距离的，但每次成功插管后，刘亮还是非常开心。 在插管过程中，因为会出现病毒喷射的情况，所以其他人都被请出了病房。确定病房内没有危险后，其他人才鱼贯而入。 “病人血氧浓度恢复到96%了！”这意味着插管后，郭安安的血氧浓度正在逐渐恢复。 虽然郭安安因缺氧出现了暂时神志不清的情况，但是周围人的声音却还在间断地传到她的耳中，这些声音一直呼唤着她的求生意志，也让她为了醒过来而不断奋力挣扎着。 “血液检测结果出来了，细胞因子含量非常高……”护士拿到检测结果，第一时间送进病房内。 细胞因子高对于病人的康复是极为不利的，而且这也意味着郭安安体内的免疫系统已经全面启动，如果炎症风暴一旦在体内形成，在这种情况下，杀死的不仅有病毒，还有她自身健康的脏器，可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自杀行径。 “护肾小分队，看你们的了。”护肾小分队所做的，是给病人进行透析，通过血液净化治疗，保证血液酸碱和电解质的平衡，同时清除体内的炎症因子。 于是继插管治疗后，一系列的治疗措施随着郭安安各类体征的变化，逐渐加到了郭安安的治疗方案中。 郭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一张小脸已经完全失去血色，身上插着各式各样的滞留针和管子，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大娃娃。病床周围放满了各种仪器，时不时地发出滴滴的警报声。 护士每隔一小时就来统计一下郭安安的各项体征，以便及时掌握各种动态，调整治疗方案。 这一天的时间，郭安安只是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可她身边的医生护士们却像陀螺一样，一刻不停地围着她进行各种治疗措施。 下午两点，李毅群与下一班医生交班，特意将新来的7床病人郭安安的具体情况给交代了一遍，并叮嘱新来的医生着重观察7床病人，避免出现病情恶化。 这个时间点，恰好也是陈小平下班的时间。他主要负责的是呼吸内科的病人，郭安安转院来湘芸医院后，他一直在照顾自己病区的医生，直到下午回到房间后，他才从彭伟那里得知，郭安安因病情加重已经转院至了湘芸医院！ 听到消息，陈小平直接蒙了。昨天下午他还跟郭安安通了视频电话，虽然她的精神状态不比从前，但也完全看不出有加重的迹象啊！ “彭院长，您确定是安安吗？会不会是重名的？”陈小平不甘心地问，结果得到了一个无比肯定的答复。 “小平，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于你来说比较难接受，但是安安现在确实出现了病情恶化的情况，今天转院后，医生们也进行了积极的救治。”彭伟早就从队员那里得知了陈小平在追求郭安安这件事，所以对陈小平也是额外安抚。 “那我能不能申请去重症监护室，在这种时候，我想多陪陪她。”陈小平比谁都清楚，新冠肺炎病情加重后，面临的会是什么情况。如今压根没有特效药能够治疗新冠肺炎，而没有特效药意味着无法避免死亡的最坏结果，病人只能依靠自身的免疫力来战胜病毒，从而获得生的希望。 “我不建议你转科室，你之前一直在呼吸科工作，现如今照顾的病人跟重症监护室的病人还是有些不同的，你现在突然转去ICU，很多技术需要重新学习……”彭伟的顾虑不是没有原因的，现在陈小平科室内收治的，大都是从重症监护室接受治疗后，已经逐渐恢复的病人，与重症监护室的工作内容还是有些不同的。 陈小平急的眼都红了：“院长，我研究生学的就是重症监护，您放心，那些知识我都没忘，我只要学学，很快就能上手的，绝对不给大家拖后腿！” 第九十二章 我来陪着你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嗯，”彭伟听出陈小平语气中的焦急，想了想说道：“我先帮你跟湘芸医院的负责人打个招呼，然后你去跟院方联系，看看能不能给你转到重症监护室去。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清楚，你如果能成功转科室，绝对不能意气用事，也不能只专心照顾郭安安，其他的病人也都要兼顾到才行！” 陈小平郑重点头：“您放心，彭院长，我是来治病救人的，不管我去哪个科室，都会把自己负责的病人全都照顾好，不会搞特殊化的！” 有了彭伟的帮助，陈小平给科室负责人打电话申请转到重症监护室时，就容易了许多。其实，重症监护室内的工作相对其他科室危险系数更大一些，很多人都巴不得到其他科室轮轮岗。所以ICU科室主任在听到陈小平的诉求时，很是惊讶，但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一想到明天下午就要见到郭安安，陈小平就激动地坐立难安，可是就算见到，也只能是看到在病床上的她，目前还不知道她的具体情况，陈小平的一颗心就又揪起来。 思来想去，陈小平从手机里调出群里发的重症危重症病人诊疗方案仔细研究起来。 湘芸医院里，郭安安的病情虽然没有继续加重，但也没有明显的好转。 她的血氧浓度已经控制在了96%左右，只要没有下降，就能维持体内脏器起码的供养需求，身体脏器未出现损伤，就看她体内的免疫能否打倒病毒了。 下午班的医生依旧尽心尽责地盯着郭安安的各项指标，生怕出现一丁点反复，庆幸的是，在进行血液净化治疗后，郭安安体内的细胞因子也出现了下降的趋势。 这就证明目前的治疗是有一定效果的。 但是直到晚上八点的医生前来换班，郭安安依然没有醒过来。 第四十三天 “3月6日，星期五，来到疫区的第四十三天，安安转入重症监护室的第二天。她的身上插满了管子，像在我的胸口插满了刀子。仪器的显示屏上高高低低的线画出她的体征，幸好，有同事们的治疗，她的各项体征还算平稳。”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陈小平 郭安安转重症的消息传到黄清泉耳中的时候，这个两鬓花白的男人终于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这个结果，是他同意让郭安安去湖汉时所没有想到的，更是在得知郭安安被不行传染后不敢去想的。 当初他只是想让郭安安去看看疫区那些正在遭遇苦难，却仍在用力快乐生活的人们。他想让郭安安看到，就算有生活有乌云，只要不放弃，还是能看到阳光的。 可是现在，他也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反而害了她。 于珊珊两天没收到郭安安的消息，连续给她发了好多条信息，也没有收到回复，而打电话也没人接听，这让她有些不安。直到后来，她才从王天诚那里得到郭安安转至重症监护室的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哭着拟了一条为郭安安祈福的朋友圈，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发出去，这种消息的轰动性，她作为记者最了解，往往传着传着，被祈祷的人或许就被传成了死人。 一则消息经过口口相传后，到最后往往就会被传得面目全非，与最初的信息完全不同，彻底变成了另一件事。 所以很多“听说”“我朋友说”“我一个医生朋友说”之类的话，可信度还是值得商榷的。 虽然郭安安现在不能看到信息，于珊珊还是给她发了条祝福信息，希望她能够尽快好起来。 至于毛丽和何笑那里，郭安安之前就跟彭伟通过气，如果自己真的不幸光荣了，再把消息告诉他们，省得他们干着急。所以她们到现在并不知道郭安安的具体病情，只是在之前的视频中，听她不停地说自己马上好转的消息。 下午两点，陈小平早早就已经来到湘芸医院，他迫不及待的按流程换好防护服，第一次正式进入湘芸医院的重症监护病区。这里的氛围明显比自己原本的科室更忙，每个人都在进进出出，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 陈小平作为新来的医生，最初两天并不能直接参与到具体的救治工作中，但是他还是坚持跟着主治医生，学习各种仪器的流程和病程诊断。 在来到郭安安病床前时，他还是忍不住酸了鼻子。 原本那么健康漂亮的小姑娘，此刻却脸色煞白像个纸片人一样躺着。陈小平脑袋嗡嗡作响，但还是努力去听各位医生护士的对郭安安当前状况的诊治情况。 “病人现在左心室收缩幅度很小，心肌力量还是不行，不过右心室还好，护心小分队今天也要密切关注，一定要避免出现重症心脏衰竭的情况。……” 一旁的护心小分队医生连忙应声，自打郭安安转院过来，他们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生怕病人出现各种并发症。但目前看来，病人并未出现严重的合并并发症，肝脏等也未出现明显病变。 个别的病人在出现肝损伤后，因为黑色素代谢异常，肤色竟然变成黑人的颜色，这种损伤都是医生们所不愿看到的。 随着各位医生一起查完房，陈小平趁着空闲时间，来到郭安安的床前，轻轻握住郭安安冰凉的小手。她的手臂上已经插了各色的管子，手背上也是打针留下的青紫痕迹，看得陈小平越发心酸。 “安安，醒醒啊，我是陈小平，我来看你了。”陈小平轻声呼唤郭安安的名字，但郭安安并没有一丝反应。 “你是她的朋友吗？”前来统计郭安安身体数据的护士正好听到陈小平的话，有些好奇地问。 “我是她的男朋友。”陈小平大言不惭给自己强加了一个身份。 护士给他投来一个同情的眼神：“那你可一定不要伤心过度，千万先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才有力气守护她。” 陈小平感激的道谢，马上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郭安安身上。 “安安，你这段时间真的受苦了，手背上挨了这么多针，还免不了到医院走上这一遭。你别怕，以后我上班都会在这里陪着你，不让你孤孤单单地住在医院里了。” 陈小平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郭安安虽然始终没睁开眼睛，但她的眉头时而紧蹙时而平展，兴许是在做梦，也可能是被憋得不舒服，但起码能证明她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只要看到郭安安有动作，陈小平就是安心的。 “安安，我要去看别的病人了，你继续加油跟病毒斗争，我一有时间就过来陪你。”陈小平恋恋不舍的放开郭安安的手，他多希望郭安安的手突然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能够突然抬起来，拉住他的手。可是一切都没有发生。 直到晚上八点离开，陈小平都没有看到郭安安睁开眼睛。他有些遗憾的跟郭安安道别后，离开了病房。 可就在陈小平离开后的十分钟，郭安安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醒啦！”查房的医生看到郭安安睁开眼，非常开心地跟她打招呼。 郭安安蠕蠕嘴唇，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嘴唇干得像是一层树皮。 “先别急着说话，你刚醒过来，还要慢慢恢复一段时间。”值班医生轻声安慰她，“先不要说话，来，听我的，慢慢吸气，深呼吸……” 郭安安依医生的话，慢慢吸气时，却发现自己就连呼吸的力气都乏得很，就好像这个身体不受自己支配了一般。 “不要着急，你现在还在慢慢恢复，刚开始身体会有些不适，是正常的。但是你有任何的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我们尽量早发现早治疗！” 郭安安努力点点头，她的眼神依旧有些迷离，长时间的供养不足让她的大脑反应有些迟钝。 她歪头，看到窗外已经变得漆黑。看不到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一觉睡了多久，只感觉大脑木木的，睡得太多，她已经不想继续睡下去了。 努力睁着眼，看着头顶的点滴一滴滴落到葫芦里，郭安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明明上一刻还在方舱医院里听白老师讲课，看学生们用功学习，结果下一刻就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人生真是大起大落，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经历什么。 护士依旧每隔一个小时过来一次，丝毫不敢疏忽。 而隔壁病房里的小姑娘显然已经大好，郭安安在自己的病房里都能听到她在房间里大哭的声音。 “呜呜，我想回家，我想去找我妈妈！”护士进门时，隔壁正好又在放声大哭。 “她怎么了？”郭安安说不出声音，只能张张嘴。 护士笑笑：“没事，初中生小朋友，没离开过妈妈这么长时间，病一好转就开始嚷嚷着想家，想回去找她妈妈呢！是个可爱的小哭包。” 郭安安咧嘴，小孩子真好，就连想家都能哭得这么理直气壮，当个幸福的小哭包也挺好。 不过隔壁的哭声并没有持续很久，在嚷嚷了一会想家之后，一位医生忍不住进门打住这穿耳的魔音：“小姑娘，你本来再检测两次核酸，全都呈阴性就能让你回家的，你要是再哭下去，你的身体一不高兴，说不定回家又要晚一些咯。” 听到这话，哭声戛然而止。 没了小哭包的困扰，郭安安终于也在数点滴中，重新睡了过去。 第九十三章 特殊的女神节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第四十五天 “3月8日，星期天，来到疫区的第四十五天，安安转入重症监护室的第四天。以前的三八妇女节，医院都会给女同事们送鲜花，但今年特殊情况，没能给大家祝福节日，但是我们还是为巾帼英雄们送上了真诚的敬意。只是，安安还躺在床上，原本想陪她度过每一个节日的愿望又落空一个。”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陈小平 截止到今天，已经有十余个方舱医院宣布休舱，湖汉的确诊患者存量越来越少了。 同时，除湖省以外，全国其他省份首次出现了无本土确诊病例，这个消息对于处于水深火热两个半月的中国人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但是，这些消息对于仍在湖汉各大定点医院的医护人员们来说，还有些遥远，因为身边的重症、危重症病人们，还在跟死神抗争着。 陈小平今天值凌晨两点到八点的班，除了中间因崴脚休息的几天，他也已经连续工作了两个多月，身体和心理的压力已经将这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折腾成了黑眼圈男神，再加上郭安安的确诊和病重，他最近已经成宿成宿的睡不好了。 夜班期间，病人病情虽然不会有太大的变动，但是陈小平还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各个病房转一圈，到郭安安的病床前时，他就有理由多逗留一会了。 在专家的建议下，医院已经为郭安安进行肺复张挽救治疗，上了体外膜肺氧合，也就是ECMO。郭安安的各项体征数据也已经在慢慢恢复，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比较嗜睡，在陈小平值班的过程中，郭安安几乎每次都在沉睡。所以陈小平只能静静地看着郭安安，却不能跟她说上两句话。 这一晚，陈小平去看了郭安安不下十次，直到等来换班同事，也没能让郭安安睁开眼看到他，内心很是遗憾。 在他离开之前，他还是不甘心地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安安，祝你节日快乐！”几个大字，犹豫了一会，他还是落下了自己的大名，他希望郭安安知道，自己是挂念她的。 将纸条交给接班医生，陈小平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虽然陈小平没能亲口跟郭安安说上话，但郭安安还是从值班医生的手中看到了陈小平留给她的字，多日来被呼吸不畅带来的心烦和难受，终于突然照进了阳光。 今天醒来后，郭安安的头脑比前两天清醒了许多，也没有了那种整日昏昏欲睡的感觉。 虽然还是说不出话来，但是手上的力气已经足够她简单写几个字。 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听着仪器不时的响起，就像是做梦一般，经历过生死挣扎，终于从死神手中逃过一劫。 不知怎的，隔壁的小哭包又嗷嗷大哭起来，郭安安好奇地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哭声上。 “呜呜，我不想走……” 前几天还吆喝着想回家找妈妈，今天又吆喝着不想走，小孩子的心思实在是难猜测。 两个小护士笑嘻嘻地走进来，一边轻声交谈着：“囡囡真是太可爱了，跟我家小宝一样，不管干什么都要大哭一场。” 另一个护士叹气摇头：“哎，我可受不了这种小孩，太能哭了。原本哭闹着出院的是她，现在哭闹着不想出院的也是她，太难伺候了。” 郭安安动动手指头，眼尖的小护士看到，马上凑过来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郭安安费力地摇摇头，她继续动动指头，作出要写字的样子，小护士马上心领神会，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 “喝水”，郭安安在纸上写，字迹歪歪扭扭，但是依旧能辨认得出。 小护士摇摇头，“那不行，你现在气管插管呢，喝水会被呛着。感觉嘴唇干是不是？我拿棉签沾水给你润润吧。” 郭安安的嘴唇非常干，在沾水后，才终于稍稍软化一些。 隔壁的哭声更大了，郭安安很不解的在纸上问“她怎么了？” 小护士笑着说：“隔壁住的小姑娘，好不容易今天出院了，又哭着闹着说舍不得我们这些小哥哥小姐姐，想申请在这里多住两天，这会正在跟李医生磨呢！我们李医生脾气好，估计这会也被她给哭得心软了。” “出院审批单都已经交了，心软也没什么用。”另一个换药的小护士显然对这个哭闹不停的小姑娘很是无语，她突然用胳膊碰碰身边的护士：“哎，我听说李医生也是单身呢，你要不要去跟他聊聊？” “别瞎说，他怎么可能是单身呢！人长得又帅脾气又好，这么好的资源不可能剩下的。” 郭安安没听清楚她们讨论的是哪位医生，却听清楚了后面这句评价，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夸得不就是陈小平嘛！ 其实郭安安也并不相信陈小平还会是单身，长得像他这副桃花样，走到哪里不都是沾花惹草的角儿嘛，怎么可能会剩下来留给她？ 果然才来湖汉支援两个月，就已经被小护士们惦记上了。 “有没有可能是他跟女朋友分手了，看我长得像他前女友才来找我？”郭安安躺在病床上开始瞎琢磨，要不说人不能闲下来，一旦有了空闲，脑子里随时随地都能脑补出一出大剧来。 “不不不，我可不想成为谁的替身，想当初甄嬛入宫时被皇上当成了纯元的替身，最后搞得后宫乱七八糟，与其当什么白月光的真人手办，还不如痛痛快快拒绝呢！要不然他又跟前女友复合后，我可不就又成了被拍死在墙上的蚊子了……” 郭安安给自己安排了一个红玫瑰和白玫瑰戏份，果断把自己给摘了出来，她刚刚恢复了自由身，暂时还不想再跟“渣男”扯上关系。 回宾馆补觉的陈小平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郭安安脑补成了“三角恋”的男主角，此刻在吃了安眠药后，正努力进入睡眠中。 隔壁的哭声在郭安安脑补剧情的过程中消失了，在李医生的极力劝说下，她终于接受了出院隔离的安排。其实小姑娘的心思很简单，她前几天哭纯粹是因为想家，但今天哭完全是因为不舍得照顾了她这么多天的医生护士，人就是这样，付出了真心和感情，总会收获真情与回报。 下午，郭安安的各项生命体征已经长时间维持在稳定状态，呼吸机的各项参数也开始逐渐下调，这对于郭安安来说，是体内生态在逐步好转的迹象。经过多位医生会诊后，郭安安终于从医生口中听到了近日以来最好的消息：如第二天水电解质和酸碱平衡、监测血清炎症介质等数值继续维持在稳定状态，透析CRRT机就可以考虑停机了！ 虽然只是撤掉一个机器，也足够让医护们高兴好一会的了。 第四十七天 “3月10日，星期二，来到疫区的第四十七天，安安转入重症监护室的第六天。安安醒着的时间越来越长，一双眼睛也由失神渐渐变得明亮，真怀念之前能看到她稿件的日子。不过CRRT已经撤掉，相信过不了几天，她的各项身体机能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陈小平 郭安安的名字从鲁报消失一周后，越来越多的读者打电话到办公室，询问郭记者的情况。 甚至有一位读者接连追问了好几天：“郭记者在湖汉是不是遇到了生命危险？” 黄清泉早已在内部通知所有工作人员，要对郭安安住院的情况守口如瓶，在回答读者提问时，也采取保守回复：“郭记者正在积极接受治疗。” 但是集团内部不明真相的群众，却早已开始流传郭安安病危的消息。 更有甚者，直接把内部流传的消息和黄清泉要求保护郭安安隐私的截图匿名发到了某乎上。原本并不起眼的回答，却被有心人给直接截图发到了微博上，“一线记者病危”的话题瞬间就引爆了吃瓜群众的燃点。 一时间，报社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刻意隐瞒记者生病真相的言论让黄清泉和鲁报也沦陷了。 “为什么咱们鲁省的记者在湖汉没有获得全面的保护？” “记者在疫区采访都能被感染，也不知道这些XX人是做什么吃的！如果没本事就把位子让出来，让有能力的人来坐！” “啧啧，这位记者在疫区也着实风头太盛了，从去到湖汉就能爆出那么多问题来，后来又说感染进了方舱医院，现在又销声匿迹，这时间点卡得真是稳得一批……你品，你细品！” …… 这火越烧越旺，最后也不知道网友的脑洞是怎么开的，竟然整出了一部郭安安为在抗疫过程中争名逐利，而导演出了一部先出名后卖命的大剧，而这一切只是为了下一步申报感动鲁省、感动中国最美人物做铺垫！ 最后鲁省省委宣传部发现舆论导向不对，及时制止了网友进一步瞎猜，把这件事撤下了热搜。但是却压不住网友们那颗“追根究底”的心。 黄清泉在接到省委宣传部的电话后，细细品味网友讨论话题的变化轨迹，从中发现了几点不合情理的推测——很明显，网友们最后针对的并非鲁报，也并非瞒报，而是迂回地对郭安安展开一系列人身攻击！ 第九十四章 只想陪你说说话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如此一来，最初煽动网友关注郭安安“消失”及可能病重的消息，其实是在为最后的攻击做铺垫！可是有谁会专门绕这么大的圈子来打压一位在前线报道中/功绩满满，又尚在抢救中的记者呢？ 在这个疑云下，黄清泉授意报社专门发表了一则关于郭安安在重症监护室内救治的情况说明，全文逻辑缜密地粉碎了那些网友的无端猜测。 看到情况说明后，网友们才终于从无端猜忌和谩骂中回过神来，而这条置顶微博下，也在短短一小时内，收到了上万网友祈祷郭安安顺利恢复的留言。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虽然过去，但是黄清泉却没有丝毫放松，在未能找到幕后黑手之前，他已经不能再对郭安安之前遭遇的道德绑架和恶意诋毁置之不理了。 不过远在一千公里外的郭安安并没有感到什么异常，她还是照常躺在病床上，不能饮水吃饭，她就只能依靠营养液和鼻饲来保证能量供给，大小便则有尿不湿来兜着，最为难情的，还是护士来帮忙换尿不湿的时候。 下午一点五十分，陈小平就准时出现在了病房中，他先在郭安安病床前露了个面，见郭安安正大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中很是开心。虽然昨天来上班的时候，郭安安就已经跟他见过面了，但是每次再见到，他还是非常开心。 “安安，我又来上班了，今天如果不忙的话，我过会就来多陪陪你。”陈小平匆匆跟郭安安打完招呼，马上跟医生们去碰头，从上一班医生那里了解病人们的病程变化。 查房的时候，同班的医生早就发现了陈小平对郭安安的格外关照，都会心的把郭安安当成了陈小平的女朋友，并在查房时，让陈小平站在了离郭安安比较近的位置。 从郭安安的病房走前，陈小平又悄悄捏了捏郭安安的手，轻声说：“等会我过来找你。” 走在前面的医生都会心一笑，他们见得最多的是双医家庭夫妻二人一起来湖汉支援，却没见过医生和记者两个行业的结合，不过看陈小平那深情的模样，两人想来应该都是志趣相投，所以才能不约而同到湖汉来的吧。 虽然还没能得到郭安安的答应，但陈小平面对同事们的询问时，对与郭安安的关系一概保持默认态度，这样一来，既断了那些护士小姐姐们的念想，也断了医生小哥哥们对郭安安的念想，一举两得。 重症监护室的护士们早就知道陈小平为了一位病人申请转科室的举动，那些单身人士早就把陈小平自动排除掉了，整层病房内，大概就只有郭安安一个人还在脑补陈小平的苦情大戏了。 查完一圈房回来，陈小平马上钻进郭安安的病室，他拿着棉签沾水在郭安安的唇上轻轻点拭着。 “安安，你醒着等我来，我真是太高兴了！”陈小平看恋爱宝典上说，女孩子在身体不适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容易被男孩子的温柔体贴感动，所以这种时候，陈小平就更应该发挥自己厚脸皮的本事，穷追不舍。 郭安安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眨眨眼睛，这被陈小平默认成了“能看到你我也很高兴”。 “前几天我每次来你都是在睡觉，真的担心死我了。从知道你转院进来后，我马上就去申请了转到重症监护室来，就是为了能多照顾照顾你。”陈小平觉得自己既然做了，就要让郭安安知道，不然跟那些傻瓜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一样，明明为女主角做了那么多，还要装酷耍帅不肯多说一句，结果在自己追妻的路上诸多坎坷。陈小平才不想做那样的人。 他的目的很简单，把郭安安治好，让她做自己的老婆。 “你是不知道，前几天每次看到你，你的脸色都让我很害怕，幸好你每天都在好转，要不然我真的要崩溃了。前几天我都急得睡不着觉，在知道你醒过来后，才勉强睡得着。你看，我的黑眼圈又加重了，所以，你快点好起来，要不然我真的吃不好睡不好。”陈小平半蹲在郭安安床前，轻轻握着她的手。 郭安安听着陈小平的深情话语，又把自己脑补的剧情跟陈小平重合起来，只可惜她现在说不出来，要不然她真想亲口问问，在陈小平的心中到底有没有某个红玫瑰。 可是陈小平为郭安安做得越多，郭安安矛盾的心理活动就越多——又帅气又温暖，如果不是因为“替代品”的关系，郭安安还真想考虑跟他在一起，只可惜啊，这种靠脸吃饭的人，怎么可能会属于她呢！ 如果陈小平知道郭安安的真实想法，估计都会想把她的脑袋倒过来，控一控她脑子里哗哗的水。 “知道你现在不能看新闻，我这两天找了几个，讲给你听听吧？”陈小平的手机带不进来，在来之前他特意找了几则新闻，来缓解郭安安的无聊。 郭安安轻轻点头，她的动作幅度还不敢很大，怕头晕。 “今天凌晨有‘超级月亮’，又大又圆，我还特别拍了照片想给你看的，只可惜现在你没法看。下一次再有超级月亮啊流星雨啊之类的，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陈小平见郭安安眨眼，自动当成了同意，于是在心里把这个小约定给牢牢记了下来。 “现在咱们国内的疫情算是控制住了，但是全球又出现了蔓延的迹象，钟院士说，预计全球新冠肺炎病情的发展至少延续到6月份，咱们国内的防控重点也将会从输出转为输入。现在意呆力的疫情发展太快了，他们今天终于知道要封城了。对比咱国内，他们的反应也真是够迟钝的，咱们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给他们预警，他们竟然什么都没做，心也是够大的。”这次郭安安轻轻点了点头，能做到反应迅速，民众如此配合的，中国人绝对是No.1。 “那些前段时间逃出到国外的人也实在是有点惨，那会想尽法子往国外跑，现在又想尽法子想回国，不过可怜了那些被家长送出去的小留学生，现在回国机票都不好买。”陈小平大舅家的儿子在美国读初中，所以对这些小留学生还是非常同情的。 “再告诉你个好消息，现在湖汉境内的方舱医院绝大部分都休舱了！也就是说，那些轻症患者大部分也都出院了！而且，从昨天到今天，整个湖汉的新增确诊也只有十个左右，眼看就胜利在望了！”这个消息对于郭安安来说，确实是个大好消息，这就意味着，那些在病床前上网课的老师、刷真题的学生们，终于能够回去清清净净地去做自己的事了！ “所以，安安，你也快点好起来，汉大的樱花快开了，我还想带你一起去看樱花呢！”这两天，陈小平不止一次幻想着，等疫情结束，他一定要带着郭安安在樱花大道上走一走，一起畅快地感受那落英缤纷的场景，这辈子，他还没谈过恋爱，但是现在他遇到了自己想谈恋爱的人，就一定要把所有恋人做的事全都做一遍！ 陈小平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位护士急急忙忙冲进来，“陈大夫，10床的病情突然加重，你快过去看一下吧！” “好！”陈小平马上起身，他扭头对郭安安说：“安安，你先休息会，我先去忙了。” 刚才，几位小护士给陈小平留出了足够的时间，来你侬我侬。陈小平一走，马上又进来两位护士，一位监测记录郭安安的各项指标，另一位则将观察郭安安的药量，以便及时进行更换。 “你男朋友对你真好，每次一上班总是先来看看你。”小护士很是羡慕地跟郭安安说，“陈医生可细心了，昨天你的脚不小心露在外面，他还帮你捂了一会呢！临下班前又来给你盖了次被子，我们整个护士站都快拿他来当做找对象的标准了。” “潇潇，你快别说了，小心回去你家老谢吃醋。”另一位护士又用棉签给郭安安润润唇。 “你有不舒服的时候，一定要及时按铃，我们马上就会过来的，”护士将呼叫铃挪到郭安安手边，虽然她们会时不时地过来查看，但一想到刚才那位病人的情况，她们还是又提起了几分警惕。 原本10号床的体征水平已经达到了撤去透析仪的水平，但是刚撤掉半天，他的细胞因子马上又升了起来，体内电解质紊乱，现在几乎大部分值班的医生都去参加抢救了。 两位护士做完自己的工作，回到护士站，就听10号床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病人病情恶化，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直接告诉身边的医生：“死之前，我想吃口肉……” 了解情况的护士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几个人都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在刚进医院时，她们几乎每天都会有死亡病例出现，但是后期各项医疗条件成熟后，已经极少出现病人突然恶化死亡的情况，所以10号床的突然恶化，让她们再度想起之前被患者死亡恐惧支配的阴影。 “希望10号床能挺过去！”方才给郭安安润唇的护士闭上眼睛，默默为病人祈祷起来。 第九十五章 逃跑奶奶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第五十天 “3月13日，星期五，来到疫区的第五十天，安安转入重症监护室的第九天。汉大的樱花陆续开放，原本游人如织的校园，今年连个人影都没有。汉大专门开通了为期10天的‘云赏樱’通道，供市民观赏樱花。虽然没能跟安安一起徜徉樱花树下，但能陪她云赏樱，对我而言也是件浪漫的事了。”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陈小平 3月10日，随着湖汉市最后一所方舱医院休舱，湖汉疫情逐步好转，患者数量也在大大减少。湖汉进入决胜阶段，医护人员的任务则变成了要对病毒“穷追猛打”。 3月12日，国家卫健委对外宣称，握过本轮疫情流行高峰已经过去。但是与此相反的，却是世界卫生组织的发声：新冠肺炎已出现“全球大流行”的特征。 在国内已经开始正常上班的人们看到国外的紧张形势，不由想到了当初的中国，在同情之余，也纷纷解囊为曾经在疫情中帮助过中国的国家捐资捐物，与全世界一起共渡难关。 毛丽本着曾经从日本购买过防护用品的初心，又从国内想办法购买了一批口罩，给旅居日本的友人寄了过去。当她抱着喜悦的心情要跟郭安安分享这件事时，却发现郭安安的手机电话打不通了。 明明她昨天还在抖音的推荐页看到了郭安安的小剧场，她原本以为郭安安还在方舱医院跟小伙伴们玩得很开心，所以前几天都给她发个微信问问身体情况，每次安安也都是秒回信息，说自己恢复得很好，不必担心。 但是今天，毛丽发现郭安安的手机停机了，这个大大咧咧的虎妈终于起了疑心。 她通过微信电话打过去，响了几声，接着就被挂断了，而后对方发来一条文字消息：“妈，怎么了？我在忙。” 毛丽沉不住气了，这压根就不是郭安安平时说话的语气。 “你是谁？为什么要盗我女儿的号！”毛丽质问完，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但久久没有发过来。 毛丽又一个视频电话过去，对方终于接听，但出现的人却是何笑。 “笑笑，怎么是你？你去湖汉了？” 何笑有些为难地看着镜头，“阿姨，你先别急，坐下来，我跟您解释。” 毛丽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定了定心神，镇定地说：“我没事的，笑笑，你说吧。” “安安她前几天身体稍微，就稍微有那么点不适，转院了，在这之前，她把转院后手机不能正常使用，就把微信号和密码给我，让我替她先登几天……”何笑咬咬嘴唇，为了稳住毛丽，她刻意把郭安安病情说得轻了那么一些，但是真实情况却是，郭安安在转院之前，为了不让毛丽担心过度，特地拜托她每天给毛丽报个平安。如果她实在不幸留在了湖汉，再告诉毛丽实情。 “笑笑，你跟阿姨说实话，安安是不是病得很严重？你说吧，阿姨能撑得住。”毛丽眼圈变得通红，但仍极力保持着冷静。 何笑反而哭了起来。自打郭安安病情加重后，何笑就没有一天好受过，她不光要惦记着郭安安的病，还要面对跟毛丽“说谎”的心痛，她已经快要崩不住了。 出乎意料的是，毛丽在听完之后，不仅没有如郭安安害怕的那般晕过去，反而转过来安慰何笑。两个平时看起来柔弱的女子，在遇到大事时，反而比一般人表现得更加坚强。 就在两个人相互鼓劲坚信郭安安会挺过来时，视频突然中断了。 何笑惊喜地发现，自己手机上登录的郭安安微信账号下线了！ 这意味着，郭安安上线了！ 何笑喜出望外，先给毛丽打电话说了一声，马上又给郭安安打了过去。 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八天，郭安安的手机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今天早晨，郭安安的精神比前几天好了很多，已经能够简单做一些动作，虽然还是没有力气，但是比起前几天，不知好了多少倍。只是仍做着气管插管，还不能正常说话，也不能吃饭喝水。 陈小平值上午八点的班，在结束查房后，他又赶紧来到郭安安的病床前，抓紧跟她说几句话，再去检查其他的病人。 看到陈小平，郭安安露出了近日来第一次微笑，主动摆了摆手手。 动作虽然不大，但是陈小平还是看到了她的变化，陈小平激动地快步走到郭安安床头处，“安安，我来了。你今天终于有力气了！” 郭安安点点头，用笔在旁边的纸上歪歪扭扭写着：“我活过来了！” “你活过来了！”这句话是当初给郭安安撤掉透析机时，医生说过的话。当时医生半开玩笑地说：“我们万里长征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了！” 当时，郭安安还不觉得自己已经战胜了病毒，直到今天，她才相信自己终于打赢了第一场战争。 陈小平听到郭安安这句话，鼻头酸酸的，他知道这些天来郭安安经历了多少痛苦和折磨，所以在看到这句话后，更加心疼。 “安安，我在这里陪着你，等你继续好起来！”陈小平激动地握住郭安安的手，“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写给我，只要我能做到的马上就去做。” 郭安安想了想，眨巴眨巴眼，在纸上写：“手机”。 “要拿你的手机吗？”陈小平问，见郭安安点头，他马上走到病人存放物品的柜子中，从郭安安的包里掏出手机，轻按一下，手机早已关机。于是又掏出电源线，在病床对面的墙上找到插座充上电。 “你稍等一会，现在手机没电了，等充好电，我马上拿给你。现在我要先去看一下其他的病人，过会我再来找你，”陈小平掖掖郭安安的被子，看着郭安安微微点头，又补充道：“汉大的樱花开了，一会我来陪你一起赏樱花吧。” 陈小平离开后没多久，郭安安正在闭目养神，突然听到门轻轻打开，又慢慢合上的声音。 郭安安以为是护士进来查房，于是睁开眼想看看今天来的护士是谁，结果却看到一位头发花白、身形略瘦，但眼睛炯炯有神的老太太。 “哎呀，丫头，你别怕，我就从你屋里先躲躲。”老太太看到郭安安身上插的各种管子，忍不住啧啧两声，“丫头，你咋还这么严重呢，我看人家都准备出院了，你快也赶紧好起来出院吧！” 郭安安想笑，但是肌肉一扯就连带着伤口痛。 外面传来护士焦急的声音：“邵奶奶又不见了，快，快帮忙找找！” 各种忙乱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响起。 老太太撇撇嘴，坐到另一张空着的病床上，嘴里嘟囔着：“人家都出院了，偏偏就把我一个人给留下来，我才不让她们找着我。” 郭安安听到，只觉得这老太太似乎有点不同寻常，但苦于开不了口，没法跟老太太交流。 “丫头，你咋没点动静呢，该不会是个哑巴吧？”老太太打量着郭安安，“哎哟，长这么好看张脸，却是个哑巴，真是可惜了。” 郭安安直翻白眼——谁是哑巴啊，您老看不到我这插着管子呢！ 不过老太太没继续念叨，而是两眼盯着走廊的动静，看她的样子，似乎一旦发现护士进来，她就会马上钻到床底下。不过她显然高估了她的反应速度。 一位护士端着盘子推开郭安安病房的门，一眼就看到了没来得及躲藏的老太太。 “哎哟，邵奶奶，原来您在这里啊！您这一通逃跑，可是让我们好找！”她赶忙退出房门，对着走廊里几位神色焦急的护士叫道：“姐妹们，别找啦，邵奶奶在这里藏着呢！” 被忽视称作邵奶奶的老太太垂头丧气地跟着两位小护士出了门，一路连连叹息。 前来给郭安安换药的护士似乎看出了郭安安那颗八卦的心，主动给郭安安讲了起来。 这位邵奶奶名叫邵雅娟，今年七十二岁，在湘芸医院已经住了个把月了，刚来的时候，她也跟郭安安这样呼吸急促，但是在大家的全力救治下，已经慢慢恢复了正常。但是她的核酸检测结果一直不转阴，这可急坏了性急的邵雅娟，她从三天前开始，就总是趁医院工作人员不注意，想偷偷逃出去，但都被工作人员给拦了回来。 昨天医院又出院一批，她在旁边看得眼都红了，拉着医生非要问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能出院，结果始终没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所以今天早晨她趁着护士不在病房的功夫，又偷偷溜了出来，想来又是想找机会往外逃呢！ 护士说着说着，被这位老太太“天真”的举动给逗笑了。郭安安跟着笑了一声，结果扯到伤口，忍不住嘶地一声。 “哈哈，我不说了，不然你一笑又要疼了。”护士过去检查郭安安的伤口，没有出血也没有发炎，马上打住了话题。 可是郭安安还没听够，于是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为啥逃？” “原来你也想知道啊！”护士边麻利地给郭安安换上药，边带着笑说：“其实邵奶奶想出院，不光是因为眼馋其他已经出院的人，她家里还有一位老爷子呢，平常都是邵奶奶伺候着老爷子吃喝，这会儿邵奶奶住院了，她就怕老爷子在家里没吃没喝，过得不好。” 又是一对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老夫妻。 第九十六章 一起云赏樱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我们都已经跟邵奶奶解释过了，她的小儿子也已经把老爷子接回家伺候着，而且社区工作者也时不时给老爷子送些营养品。但是，人老了嘛，总归还是念着家里面。”护士把郭安安的各项指标数据也顺带抄了下来，“嗯，你今天恢复得挺好的，要继续保持好心情，加油跟病毒做斗争啊！” 最近一周，湘芸医院再未出现一例重症危重症病人死亡的病例，就算中途曾出现过病人病情突然加重恶化的情况，但幸而抢救及时，终于从死神手中把病人给拉了回来。 所以医生护士们心情都比前期好了许多，虽然还是难免遇到压力和恐惧，但相比于直面死人而无能为力的场景，现在真是幸福多了。 而且病人们还时不时给她们来个小惊喜，更让她们体味到了苦中作乐的滋味。 陈小平跟几位医生一道，根据病人们的情况，及时调整治疗手段，以便更快更好的促进病人病情改善。很多病人在这个过程中，还被身体的很多并发症困扰，也趁机请医生给帮忙看一下。于是，一轮诊治结束，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郭安安等到快睡着，陈小平才终于急匆匆的走进来，他拿起充满电的手机，帮郭安安打开，拿到她的面前。 “VX”，郭安安在纸上写。 陈小平秒懂，马上点开她手机上的微信，通过验证码登录后，举到郭安安眼前。 看到对话列表中妈妈的名字排在最上面，郭安安虽然看不到信息记录，但也知道毛丽一定担心坏了。所以她在纸上写道：“笑 平安”。 这次陈小平有点蒙了，他虽然一眼就认出了郭安安那歪扭的字，但凑到一起，还是挺难理解的，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一定是要给人报平安。 于是他在征得郭安安同意后，翻开了她的通讯录，果然就找到一个备注为“笑”的联系人。 还没来得及点开对话框，笑的视频电话就打过来了。 “接吗？” 郭安安点点头。 陈小平马上接通。 何笑看到一个头戴医用帽，戴着防护面罩、医用眼镜和口罩的医生，马上紧张地问：“医生您好，我是安安的好朋友，她现在怎么样了？” 陈小平把镜头转向郭安安，看到郭安安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后，对何笑解释道：“你好，安安现在的情况已经好转了，请放心，她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给何笑报了平安，就相当于给家里报了平安，郭安安满意地点点头，示意陈小平挂断视频。何笑得了消息，记挂了多天的人总算有了回音，于是马上就高高兴兴给毛丽报喜去了。 陈小平第一次见郭安安的闺蜜，在挂断视频后，开始在大脑里过电影般想自己刚才的表现，本以为自己表现得有点冷漠，但是转念一想，现在的姑娘们都防火防盗防闺蜜，他干嘛要在郭安安的闺蜜面前表现好呢，只要在郭安安面前表现好就行了！再说，他带着厚厚的隔离，谁能认得出来！ 心里没了芥蒂，陈小平喜滋滋地走到郭安安旁边，半蹲着让自己的脑袋跟郭安安的头平齐。 “安安，我打开汉大的云赏樱通道，我们一起看看樱花吧？”陈小平惦记跟郭安安一起看花，已经惦记了一早上，郭安安自然也不会扫他的兴。 两人对着手机看了好一会，镜头切来切去都是那些场景，全然没有现场赏樱来得尽兴。 “安安，等疫情过去，估计今年的樱花都已经谢了，但是没事，以后我还可以带你看好多的花呢！”陈小平轻声在郭安安耳边说，“等咱们回了鲁省，我带你去山上看桃花，我老家那里有座山，山上种的全是各个品种的桃树，哦，不对，那时候桃花大概也过去了。但是我们还可以去摘樱桃，自己摘的吃起来更香。等秋天的时候，我们去南部山区看红叶，冬天的时候，我们去滑雪场一起滑雪……” “如果我们能在一起的话，就好了，这样我做的这些白日梦就都能实现了。”陈小平看着手机上如云般的樱花，又一次对郭安安表白，说完后，他转头看向郭安安，却失望地看到郭安安安静闭着眼睛睡着的模样。 “唉，为什么每次我一表白你就掉链子，不过没关系，我们机会多着呢！”陈小平关掉直播，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在另一张空床上。又习惯性地掖掖郭安安的被子，摸摸她的额头，起身离开。 脚步声渐远，伴随着轻轻关门的声音，郭安安微微睁开双眼，刚才陈小平的话，她全都听到了，可是她不知道如何去作答，她心中压根就没有答案。 “小平，谢谢你，请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再仔细想一想。”郭安安惆怅地皱皱眉头，再次闭上眼睛。 窗外阳光明媚，不时有鸟鸣声传来，郭安安静静的听着仪器之外的声音。 原来，春天已经到了。 中午，趁着短暂的空闲，陈小平再一次来到郭安安身边。 郭安安仍在睡着，似乎在陈小平值班的大多数时间里，郭安安都在处于睡眠状态。 陈小平双手轻轻握着郭安安的手，原本就骨节分明的手在住院后更纤细了。受病毒的影响，郭安安的肝脏或多或少也受到了些许影响，脸色呈现出不健康的蜡黄色，与陈小平初见郭安安时判若两人。 “安安，醒醒，我还有话对你说呢！”陈小平轻轻推一下郭安安，生怕把她给碰疼。 郭安安本就处于浅睡眠，被陈小平叫了两声后，悠悠地睁开了眼睛，看到陈小平时，竟还有种羞涩的感觉。 “安安，我们医疗队最近可能就要分批轮休了，大概就在这两天，我想提前来跟你说一声，免得你到时候见不到我。”陈小平对不能继续照看郭安安这件事耿耿于怀。 就在昨天从彭伟那里得知他们马上要去度假宾馆进行修整后，陈小平马上就跟彭伟提出了要继续留在湘芸医院的请求，却被彭伟一口回绝。 他们医疗队作为最早支援湖汉的一批医疗队，已经在抗击病毒一线坚持了五十天，很多队员在心理和生理上已经达到了近乎崩溃的边缘，此时提出修整是组织的硬性要求。 面对陈小平的苦苦申请，彭伟义正言辞地拒绝道：“你现在是一名战士，作为战士，服从命令，听从组织安排是你的天职！我知道你想留下来照顾郭安安，但是她现在有专业的医生和护士照看，就算你中途离开，她还是会在大家的精心照料下好起来！” “感情需要细水长流，你要先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才能许她一个长久的未来。” 就这样，陈小平虽然满心舍不得，却也“不得不”离开郭安安一段时间。 消息来得突然，但郭安安还是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她早就看到陈小平那浓浓的黑眼圈，原本他那平坦的眉头也不知何时聚起了一个小疙瘩，来湖汉后，医护人员们承受了太多，让他们轮休理所应当。 “去吧，不用担心我”，郭安安写完，轻轻回捏陈小平的手，她不想看这个原本阳光的大男孩愁眉苦脸的样子，于是又在纸上写着“开心点，要胜利了”。 陈小平笑起来，他把郭安安写过的这张纸端在手中，很想带回去留念，但按医院规定，一切污染物是不能随意带出去的。突然，他瞥到一旁郭安安的手机，马上抓起手机，将纸上的内容拍下来，用郭安安的微信发送到自己的手机上。 看到郭安安给自己的备注，陈小平扭头看看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郭安安，两只手忙不迭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男盆友”三个字，他颇有成就感地放下手机。今天的收获真不少，既拿到了郭安安的手机开机密码，还收获了专属于自己的昵称，就算接下来去隔离也没事，反正隔离完了，他们还是会再见的。 下午两点，郭安安目送陈小平离开，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就不能在病房里见到他，心里像是少了一块，暗戳戳的有点难过。 但是这种小难过马上就被邵奶奶给打消了。 上午偷偷闯进郭安安的病房后，邵奶奶得知在病房里还有一位不能说话不能吃饭的小姑娘，不免就想到了她的小孙女，趁着护士不注意的空，又偷偷溜进了郭安安的病房内。 “丫头，原来你不是哑巴啊，上午奶奶错怪你了。我跟你讲，这个病就是欺软怕硬的，你只要不怕它，就肯定能打败它，前些天我就是这么干的，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好得很……”邵奶奶一屁股坐在空床上，给郭安安说起了单口相声。 可门外的护士们找不到邵奶奶，显然又开始着急了，郭安安听着那些纷乱的脚步声，特别想开口提醒她们，但是奈何被管子限制，压根发不出声音来。 终于，一位护士在路过郭安安病房时，看到了邵奶奶。 “别找了，在7号床这儿呢！” 马上又有两位护士冲进来，急得护目镜上都起了雾气，“邵奶奶，您能不能别这么吓唬我们啊！您今天的核酸检测结果可是呈阴性的，只要再检测两次呈阴性，您就能出院了，这种时候，您可千万不能功亏一篑！” 邵雅娟一听自己的检测结果终于变阴了，开心地像个孩子一样跳下病床，把两位护士给吓了一跳。 “嘿，丫头，听见没，我终于快要出院了。你也记得我的话，打败它你也就能出院了。”邵雅娟乐呵呵地出了病房，逢人就说自己快要出院了，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曾经处心积虑想要逃跑那件事。 第九十七章 拔管子咯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第五十三天 “3月16日，星期一，来到疫区的第五十三天，进入重症监护室的第十二天。病房内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活跃，之前没有力气的病人们也开始慢慢跟着医生练习健肺操，甚至还有人已经开始拉着医护人员拍起了小视频。”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从前天起，湖汉市的新增确诊病例已经降到个位数，入院的人越来越少，出院的人则越来越多，病区内的空床也越来越多了。 昨天，在经过专家多次检查复核后，郭安安的心肺功能确认有恢复迹象，她的ECMO机终于停机了。突然脱离ECMO辅助，郭安安有些短暂的不适应，但很快就恢复了畅快呼吸。在这些天的治疗后，她受损伤的肺部也终于慢慢恢复了。 经过一天的密切观察，确定郭安安的各项体征数据未再出现反复，始终维持在平稳状态。医生们在反复调试呼吸机的参数后，也终于在今天为郭安安撤下了有创呼吸机，顺利恢复了自主呼吸。 时至今日，环绕在郭安安周围的仪器一件件不断减少，而郭安安也终于恢复了“自由身”。 “安安，今天终于拔管子咯，你真的活过来了！”从郭安安进医院就一直照顾她的那位医生开心地祝贺郭安安重获新生。 周围的几位医护人员也满脸喜气：“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喜大普奔啊！” 同时值得庆贺的，还有一直想逃出医院的邵奶奶终于出院了！ 连续多日24小时紧盯着邵奶奶的“守护者联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不用再时刻盯防了。 每次邵奶奶想方设法逃跑，都让他们惊出一身冷汗，生怕在她还没有彻底转阴之前跑出去再次变成“传染源”。当然，就算邵奶奶想逃，她也逃不出医院去，可是医院的工作人员还是把“抓”邵奶奶当成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自从有了这个“任性的老小孩”，他们因救治重症病人而带来的压力，在与邵奶奶的追与逃中，被大大缓解了不少。 在得到准许出院的消息后，邵雅娟特意来到郭安安的病床前，专程向她道别。老太太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丫头，奶奶我今天就要出院啦！光看别人出院看了这么多天，终于也轮到我了！”根据医生的要求，邵雅娟与郭安安隔了一米的距离，但不耽误她的温暖传递过来，“你也要快快好起来，赶紧回家去，别让家人担心了！” 郭安安点点头，冲邵奶奶笑起来。 一旁守着的护士也忍不住笑说：“邵奶奶，马上要去隔离点了，这回您还跑不跑啦？” “不跑了，不跑了，我就是想家了，马上就回家了还跑啥！”人逢喜事精神爽，邵雅娟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许多。 送走了邵奶奶，郭安安久违地试着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很沙哑，但是在郭安安自己的耳中听起来格外悦耳，她终于能发声了。 自打入院后，她就直接与世隔绝了，往常都是手机不离手，不管多忙都会抽时间了解国内和国际的最新消息，一下子错过近两周，郭安安感觉自己好像还生活在十几天前。 她请护士将充满电的手机递给自己，虽然拿不了多长时间，但起码可以掌握现在的疫情发展情况，结果一打开手机，郭安安懵了。 她早就知道国外疫情蔓延非常严重，但看到数字时，还是吓了一跳。海外的新增确诊单日就达到了一万六千例，而海外累计人数已经超过了中国的累积确诊人数，这种扩展速度，让郭安安不由睁大了眼睛。在这场战争中，中国打完了上半场，世界接手了下半场。 早在13日，WHO宣布，欧洲成为这次疫情的“震中”。这是一场灾难！在这场灾难中，没有任何国家值得庆幸。 在疫情报告中，每个数字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这个数字无论落在谁的头上，都是一场噩梦。 更令人难以相信的是，今天美股竟然又崩盘了。之所以说“又”，是因为在郭安安昏迷不醒的3月8日、9日、12日，美股连续三次熔断，这种场面，就连股神巴菲特都感慨：“自己活了89岁，也没见过这个场面。” 结果，今天他们有幸见证了美股的第四次熔断。 就连网友们都纷纷感叹：这场疫情，让他们见证了无数难得的历史瞬间。 同时，也是在今天，中央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工作领导小组会议指出，目前全国疫情防控形势持续向好，疫情蔓延扩散势头得到基本控制。 他们将在保证重症患者得到高水平治疗、帮助湖北恢复正常医疗服务的基础上，有序组织援鄂医务人员分批撤离。这就意味着，在湖汉奋战了那么多天的白衣战士们，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疫情得到了基本的控制，而他们也终于可以带着胜利的喜讯，撤离了！ 湖汉保卫战，终于迎来了重要的节点。 郭安安看完这三个重要信息，将手机慢慢放在床上。信息量实在太大，让她有点招架不住。 当人处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时，自然而然地就会把自己目前的处境与外界相关联，就在郭安安醒来后，她原本以为大家都还在为了控制疫情而奋战在危险的前线，但是通过网络了解外界后，才知道医院之外，已经换了新天。 “那么，陈小平他们马上也要撤出湖汉了？”郭安安突然想起前几天陈小平跟自己说的要去轮休的消息，原本她以为他们休息结束还会再回来，看样子，应该是不必了。 这样也好，起码他们现在都是安全的。 郭安安欣慰地想。 等她好起来，她也能出院去跟他们会合了。 在未感染之前，她每次去外面危险的地方采访后，都会担心身上带有病毒，不敢跟医护们走得太近。感染之后，就更没有机会跟大家有更多的接触，她知道每一位并肩作战的战友的名字和长相，却唯独没能产生更多的交集。 这对于她来说，是一种遗憾，也是一种安慰，因为整个队伍中，并没有其他的医护人员被感染新冠肺炎！ 撤掉有创呼吸机后，医生和护士一直密切地监护着郭安安的各项生命指标，他们必须确保郭安安在撤掉机器后，维持在一个平稳的生命体征范围内。 每隔一会，就会有护士跑来查看郭安安的仪器数值。 听到护士进来的声音，郭安安努力发出声音来，似乎想跟护士说些什么。 “你别用力说话，今天刚拔掉管子，你得给自己一个恢复期。而且现在你的各个器官还在恢复中，不管做什么一定不要太过用力。”护士给郭安安拿来纸笔，像往常一样，让郭安安把想说的话写在纸上。 郭安安抓着笔，在纸上写了好一会。 “痊愈后，我想捐献血浆。” 护士看完，马上笑着对郭安安点点头，“好的，我会把你的愿望记下来的。这样的话，你可要快点好起来才行哦！” 郭安安点点头，她看到今天重组新冠疫苗已经获批启动障碍临床试验，目前正在招募接种试验的志愿者，只可惜她已经感染了，否则她还挺想去报名接种疫苗的。不过，她的血清却可以成为救治新冠肺炎病人的良药，如果能捐赠出去，起码也可以为国家出一臂之力。 郭安安之所以这样迫切地想要回报医院，还是因为她知道为了治好自己的病，消耗的资金成本恐怕需要几十万，而这些费用，全都是由国家财政来承担的。 据网上流传的说法，一个重症喊着从住院到能基本出院，用ECMO（体外膜氧合治疗）大致花费要四十万左右成本，这还不包括每天给她打的各类昂贵治疗药剂，以及透析、呼吸机等各类仪器费用。郭安安明白这个数字对于自己对于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她更希望能有机会去回报每一个为挽救她生命而不懈努力的人们。 得到了护士的肯定答复，郭安安终于安心了。虽然她之前已经睡了很久，但耐不住身体的疲乏，不知不觉就又睡着了。 等下午醒来时，医生正为他调整输氧管，准备推着她去再一次做检测。 “之前你的状态一直不稳定，今天终于稳定了，咱们再去拍一次CT，看看肺部病灶有没有变化。”医生的声音很温和，听起来不过二十六七岁的样子。 在医生和随床护士的陪伴下，郭安安又一次来到熟悉的CT室，在这个小房间里，郭安安在湖汉经历的拍CT次数，比前三十年经历的还要多。 幸运的是，郭安安双肺磨玻璃影和斑片影已经有了明显逆转，胸片的白肺范围开始缩小，超声图像上显示肺实变的情况正在消退。经历了十二天的救治，一直围绕在郭安安身旁的医护人员终于拨云见日，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在返回病床的途中，经过一个装有大片落地窗的大厅，西斜的太阳通过窗子，直直射进郭安安的心中。 郭安安抬手指指夕阳。 推着病车的医生停下来，温柔地问：“你是想在这里看会落日吗？” 第九十八章 并肩看夕阳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郭安安点点头。 于是，郭安安躺在病床上，医生手扶着床头，一起静静地抬头看向夕阳。 落日余晖下，窗外没有遮挡，能看到昏黄的太阳一点一点往下沉，渐渐就变成了绯红色，周围的云彩也被晕染成了黄红相间的霞色，美的让人心旷神怡。 一旁的志愿者看到这温馨的一幕，马上掏出公共手机，拍下了两人一起看夕阳的美好画面。画面温馨而充满希望。 随后，志愿者顺手将这张照片发到了击败新冠康复群中，并无比感慨：“重症患者终于欣赏到一场久违的夕阳”。 很快，这张照片就被群里的医生患者们纷纷转发，各家媒体在看到后，也纷纷转发，当天“医患并肩看夕阳”就登上了各大平台的热搜榜。 虽然人们看不到病人的脸，却能看到她对这个美好世界的眷恋。她欣赏的不只是落日余晖，更是一个像阳光一样柔软的世界，一个充满希望的世界。 郭安安晚上看手机时，恰好也被这张照片刷屏了。 她顺手把这张照片转发到了朋友圈，并配文：“阳光，希望。” 简短的四个字，却已经是她最真切的内心写照。 几乎是在发出后的五秒内，陈小平就点了个赞。郭安安非常纳闷的看着“男盆友”三个字，却怎么也想不起圈内哪个人的昵称是这三个字，没想到点开后，却是陈小平的个人界面。 “安安，刚才的朋友圈是你自己发的吗？”没等郭安安想起去给陈小平改备注，陈小平的信息就秒传过来。 “是”，郭安安回复，她手上的力气还没有恢复，打出几个字就已经感到有些累了。 “太好了，你终于好起来了！” “这张照片不会拍的就是你吧？” “真的太温馨了，如果是我陪在你身边就好了。” …… 陈小平像个话唠一样，信息一条接一条地传过来，郭安安索性擎着手机，看他疯狂表达自己的想法。 连续十几条信息轰炸后，陈小平才终于停下来，他有太多的话想对郭安安说、 “今天下午CT后，看到了夕阳，很幸福。”郭安安努力打出这句话，她又想起暖阳照在身上时的感觉，内心一股暖流涌过。 与此同时，她突然感觉自己身下好像也涌出一股热流…… “糟了，来亲戚了！”郭安安又回想自己上一次来例假的时间，对上号了。 她颇为无奈的按响了呼叫铃，不一会，一位护士走进来，询问郭安安的需求。当看到郭安安在手机备忘录上打出的字时，不由捂嘴笑起来。 “没关系，你现在带着尿不湿呢，等会帮你换一下就好。” 郭安安脸红耳赤，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哈哈，这没什么好害羞的，都是正常的生理嘛！其实我们也会有这么尴尬的时候，有时候来上班，会忘了时间，好多时候都是尿和血混着的。”护士正好盯着郭安安的仪器数字看一会，边跟郭安安闲聊，“在这种关键时期，也都顾不上那些细节了。” “不过，在湖汉抗击疫情的这段时间，是我从医以来，医患关系最和谐的一段时间了。”小护士颇为感慨的说。 在她来湖汉之前，她所在的医院刚经历过一次医闹。一位病人因为前面排队的人多，插队时被劝阻，就对劝说他的护士大打出手，口口声声称如果这位护士耽误了他孩子治病，他就让护士血债血偿！ 结果把那位护士给打得鼻青脸肿，连住了几天院才好起来。而院领导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竟然只是要求那位病人家属向护士道歉了事！ 在目睹了这一切之后，科室内的护士们一度都怀疑自己是否选错了行业，明明她们在努力的治病救人，到头来却只能落得个忍气吞声的下场，打人者却逍遥法外，甚至还要挟医院进行赔偿。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人会接受医院的治疗后，还跑去医闹，都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不过自打新冠疫情爆发后，医院的医患关系却达到了空前的和谐。病人们好像突然变得特别善解人意。原本在护士扎针时，多扎几针就可能会被病人骂，可现在病人们心疼她们穿着厚厚的隔离服，甚至主动对护士说：你别着急，多扎几针也没关系的。 “其实我们想要的也不多，不过就是大家相互体谅、为了治病相互配合嘛！”护士说完，看郭安安不住点头，马上笑着制止她：“好啦，你身体还没大好，就不要做大幅度的运动了。我先出去了，过会我找条安心裤来帮你换上！” 陈小平那边又发过来几条消息，一直没有等到郭安安的回复，于是告诉郭安安：“安安，你先休息，我们几个人正在一起吃饭了，等吃完我再给你发信息。” 修整几天后，医护们紧绷了近两个月的弦终于松了下来。没了每天担心睡过头的担忧，大家也终于难得地睡个好觉。陈小平埋头睡了两天，才终于把觉给补过来。 来度假宾馆的所有人连续做了几天的核酸检测，结果均呈阴性，带队的彭伟副院长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他从来之后，就一直忙前忙后，保障物资、后勤，还要担心每个人的安全防护，在得知医护无一人感染时，也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今晚，几个关系比较熟的男医生们搬来啤酒和熟食，打算借此机会排解一下内心的忧愁——这些天，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也见了太多在生死一线与时间赛跑、与死神抢人的画面，每个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阴影。 “小平，别看手机了，来，喝两口！”张鹏喝了几杯后，脸色已经有些发红，他属于喝酒上脸的人，稍微喝一点就像是喝大了。 四个人围坐在景区开放式的石桌前，虽说是一起吃饭，但相互之前依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陈小平把手机放进兜里，脸上是掩不住的高兴。 “小平，有什么开心事？说出来给大伙儿高兴下吧！” “嗨，他的开心事难道你还猜不出来吗？”一位稍微有点醺意的医生笑着打岔。 大家瞬间心领神会，原本还很欢畅的气氛突然沉默下来。 “喝呀，大家，怎么都没动静了？”陈小平举起酒杯，纳闷地看着笑容瞬间消散的三个人。 “你未来的女朋友，她现在怎么样了？”张鹏想了想，还是问出口。 其实郭安安不幸感染住院，一直是这支援汉医疗队的遗憾，原本她的这场意外是可以避免的。队里医生那么多，随便谁都能给她诊断拿药，可她却偏偏被送进了那个医院里，还恰好就遇见了一个瞒报的病人。 每每想起这件事，医疗队的医生们心里就像是扎了一根刺。 最关键的是，郭安安还在进入湖汉后，做了那么多有价值的报道，不光解决了他们医疗队的防护物资供应紧缺的问题，还改善了湖汉地区人民的生活物资供应。 她的感染，对于医疗队、对于湖汉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她啊，现在已经好多了，你们就放心吧，她是个坚强的姑娘，她一定会好起来的！”陈小平早就在队里公开了正在追求郭安安的消息，本意是劝退其他有想法的男同事，也是让大家给帮忙出谋划策，结果各种计划还没出手，郭安安就已经进了方舱医院。而陈小平的精神状态，也成了全队重点关注的对象。 “对，她是个坚强的姑娘，要不然也不会冒着危险去深入采访了。”张鹏说完，举起酒杯，跟大家隔空碰了个杯。 几杯酒下肚，气氛又重新活跃了起来。那些在驻院期间憋了一肚子的话，今天都借着酒劲发了出来。 “小平啊，其实我有个秘密，一直没有告诉你。”坐在陈小平右手边的田昭林略带愧疚地冲着陈小平道歉，见陈小平眼中透着丝迷茫，他又说道：“其实，郭安安身上藏着个秘密，但是彭院长下了令，说要保护她的个人隐私，不让我告诉你，但是我今天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先告诉你比较好，但是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不管怎么样，千万不要动摇你的初心。” “是什么？”陈小平一听是关于郭安安的，马上来了兴致。 田昭林捏扁手上的易拉罐，重新打开一罐，“郭安安她有抑郁症。”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引来了身边三个人的直视，原本有些醉意的陈小平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你说什么？”张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田昭林的眼睛一直盯着陈小平：“小平，安安入院后，她曾收到过几个包裹，其中有捐给我们医护人员的防护口罩，还有捐给女同志的生活用品，另外还有一箱我们没有对外说，那是心理诊所寄给郭安安的抗抑郁药，她在来湖汉之前，被诊断出了抑郁症，每天都需要靠药物来对抗抑郁的情绪。” 陈小平的身子晃了晃，但他马上扶着石桌稳住自己：“老田，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时被彭院长喊去搬包裹，因为当时郭安安说这些都是捐赠给大家的，所以我们就在库房把包裹都拆了，结果就看到了这箱药。”田昭林发现自己在说这件事时，脑海中不由自主又想起了当天彭院长那松开又握紧的双手。 第九十九章 爱豆邀护士上节目！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当时，彭伟义正言辞的对在场的两个人说：“不管今天看到了什么，都不能告诉其他人，郭安安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英雄，越是这样，越要保护好她的个人隐私，不能让她再受到一点伤害。” 而他们也确实没有把这件事对外透露一丝，可是如今几杯酒下肚，田昭林心里积攒了许久的话就没了把门的。 他担心郭安安住进医院后会因为断药生出问题，也想看看陈小平在得知郭安安的病情后，会是什么反应。 “我知道了，老田，谢谢你的提醒，我以后会给安安更多关心的。”陈小平的酒意消了大半，原本想借酒消愁的几个人也都没了方才的心情，几个人兴致缺缺的收拾了东西准备回房休息。 陈小平突然叫住大家，诚恳而认真地说：“各位兄弟，今天你们听到的关于安安的事情，我希望大家能够保密。今天老田对我提起这件事，是他的好意，但是在安安主动说出来之前，我不想再借由他人的口来传这件事。谢谢你们！” 田昭林的脸刷的就红了，他没有遵守与彭伟的约定在先，在多人面前把这件事给抖搂出来，可陈小平却没有记恨他，反而为他开脱，他都觉得自己不是个男人——“小平，今天是我对不起你，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喝酒了！” 得了大家“封口”的保证，陈小平心情沉重地返回自己的房间，他不敢相信像郭安安这样坚强的女孩子会被抑郁症困扰，那她是受了多大的困扰，平时该是有多难过啊！他甚至怀疑那些抗抑郁药都是郭安安为了帮助别人才购买的。 “可是就算郭安安有抑郁症，你就要放手了吗？”陈小平扪心自问，他给了自己一个坚决而否定的答案。 陈小平觉得，就算郭安安真得了抑郁症，他也有办法陪她一起度过难度，一起战胜这个情绪的黑狗！ “像我这样有趣的人，抑郁症算个鬼！”陈小平自信地打开搜索引擎，开始搜索抑郁症的日常诊疗。 不过，躺在病床上的郭安安，却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患有抑郁症这件事，自打来湘芸医院后，她甚至都没有想起来自己还要吃药。 第五十六天 “3月19日，星期四，来到疫区的第五十六天，进入重症监护室的第十五天。昨天起，湖汉首次无新增确诊病例出现，今天同样也是零增长，这是个值得湖汉人民普天同庆的日子。”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3月17日，郭安安身上的各种辅助仪器撤掉后，她就开始尝试自由活动了。而一直靠营养液来维持的身体，也终于有了饿的感觉。在几次三番跟护长要吃的之后，护士长终于忍不住给郭安安下了需要控制食量的要求。 “你的各个器官刚恢复，还不能大量进食。”护士长进来时，郭安安正抓着护士给送来的午饭小口小口的吃着。 听到这句话后，郭安安委屈地撇撇嘴：“可是我很饿。” “饿也不能多吃！” …… 如今再回想起当天那饥不择食的样子，连郭安安都觉得好笑。之前她吃饭都当成是应付公事，但现在的每顿饭，她都会认认真真的去吃，去感受不同菜在舌尖上的味道。 用郭安安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大病完一场，她终于又懂得享受生活了。 经过几天的调整，郭安安已经能够下床慢慢活动，她就像个老太太一样，慢慢挪步，从走廊的一头，走到另一头，不时还会遇到同样处于恢复期的病友。 上午吃过药后，郭安安又开始例行溜达，根据医生的说法，是她的肺受损还未完全逆转，偶尔锻炼一下，能提高心肺的活力。 走到3号床病房外时，郭安安发现病房里面聚集了好几位医护，而房内还传出了一位老爷子不太配合的声音。 “求求你们了，我不治了，我都活了九十七岁了，该享的都享过了，就别在我这个老头子身上浪费钱了！” “爷爷，您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千万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啊！”看到老爷子把自己鼻子上的氧气管拔掉，一位护士快步上前，给他重新插上。 “大爷，费用问题您不用担心，这都是国家给您免费治疗的！”一位医生也在一旁解释。 老爷子嗓中带着些许咳意，但还是坚持说：“就是因为国家给免费治，我才不想给国家浪费资源啊！像我这样的老头子，救回来又有什么用！” “爷爷，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您年轻的时候给咱们国家发展奉献了一生的精力，老了更应该享受国家给您的回报！再说，您活下来，证明我们的治疗都是有效果的，像您这么大年纪都能治好，这是给我们增光啊！您可千万别让我们失望才行！” 医护人员们连哄带安慰，终于把老爷子的情绪给抚平了。 3号床的老大爷比郭安安早入院一个星期，可是毕竟人老了，身体恢复能力也差一些，如今还需要卧床输氧。在住了那么多天院之后，老爷子深觉自己给医院浪费了不少资源，就出现了想放弃治疗的想法。 看到医护人员们从3号床病房出来，郭安安向各位医护人员投去一个大大的笑脸。 “安安，你又在锻炼啦！” 郭安安点点头：“是呀！赶快恢复了，就能早点出院，你们也能尽快解放！” “哈哈，不用这么心急，慢慢恢复就好了！” 郭安安之前与这位护士有过多次交谈，知道她在业余时间，还是一位狂热的追星族，而她的爱豆就是当红多栖明星耶博。 之前每次看到她，她的防护服上都会写着两个大大的名字，一个是“李佳”，另一个就是“耶博”。 不过今天郭安安并没有在防护服上看到她自己的名字，反倒耶博两个字格外醒目。 “现在各家的医疗队都要准备返程了，你们湘省的是不是也快要回去啦？”郭安安今天早晨还收到了陈小平的微信，说他们医疗队已经接到通知，预计在21日返程。 “我们队来得相对晚一点，可能回去的时间也会稍微迟一些，不过我们省最先来的几批也已经去轮休了，估计过不了过久也要回去了。”李佳眼中闪着光亮：“真盼着能快点回去，这样我就能每天都去追我偶像的综艺和电视剧了！” “啊，对了，跟你说一件超开心的事，耶博昨天还翻牌我了！天啊，激动地我要晕过去了！”李佳不能带自己的手机进来，跟人分享喜悦的激动心情无疑被打了折扣。 “耶博翻你了，你真是太幸运了，快，帮我找一下，我要去围观！”郭安安也是不折不扣的颜控，在被李佳安利了耶博之后，马上就被耶博的颜圈粉了，越看他的的各种剪辑和视频，就越喜欢这个外表看起来又帅又萌，而内在却温柔似水、才华横溢的男孩子。 李佳接过郭安安递过来的手机，在微博上找到耶博的名字，“你看，就是这条，他转发的这条是央媒的一条微博，里面写的就是我想对他说的话！他说要请我去上他的节目呢，太温暖了，感觉我的心都要融化了！” 郭安安拿过手机来仔细读起来。 “战胜病毒，迎接春天，一起回家！春暖花开，希望就在眼前！耶博，要等着我哦，等我回家，一定要去见你！湘省援汉医疗队的医护巾帼们，一起说出了心中的愿望……”原博中还配了一条采访她们的小视频。 而耶博在转发中，则暖心地告诉自己的粉丝：“等你古来，请你来现场看天天up~所有一线一户人员都要平平安安！” 李佳兴奋地说：“没想到真的会得到耶博的回复，我真的太开心了！” 两个人边走边说，在路过5号床门口时，卧床的一位大爷看到李佳，连忙冲李佳招招手。 “耶博，我想喝水，麻烦你帮我倒杯水吧！” 李佳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蹦蹦跳跳去给大爷倒杯水递到他手中。 大爷听到是女孩子的声音，满脸疑惑：“丫头，看你这个名字，我还以为是个男孩子呢！” 李佳哈哈大笑：“大爷，这是我偶像的名字，以前我都是在防护服上写上我俩的名字，今天把自己的名字给忘记写了……” “哦，你对象的名字啊，你们小两口的感情还真好！”大爷耳背，却让李佳乐开了花。 李佳本来想解释的，但想了想，估计大爷也搞不懂偶像是个什么意思，索性就背下了这“沉重又甜蜜的负担”。 看着李佳兴高采烈的模样，郭安安也打心底里为她感到骄傲，全国十四亿人呢，可不是谁都能得到耶博的邀请！ 溜达回病房后，郭安安又觉得肚子饿，于是又找护士帮忙给找点吃的，虽然在护士长的严格要求下，郭安安只敢吃了个半饱，但她还是满足地享受了整个过程。 身体渐渐好转，郭安安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晴朗，在这里，每位医生和护士都全心全力治病救人，而每位病人不论年轻或是耄耋，也都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活下去，而相互鼓励，坚强地与病毒做着斗争。 第一百章 最高礼遇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郭安安拿起手机，开始在备忘录中记下自己身边所发生的事情。而她也觉得，是时候做几期关于重症病房内病人与医生的故事了。 收到“逃跑奶奶”的病房小故事时，于珊珊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再三确认消息确实是从郭安安的微信号传过来的，又是惊讶又是喜悦。 “同志们！天大的好消息，郭主任终于来消息了！”于珊珊一声惊叫，唤起了办公室其他同事的注意，大家迅速跑到于珊珊的办公桌前，看到郭安安新鲜发过来的讯息，一个个都红了眼眶。 之前，在郭安安与林达发生争执的时候，他们虽然很想跟郭安安站在统一战线，但是迫于林达的压力，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郭安安受委屈。 可自打得知郭安安在湖汉被感染新冠肺炎后，他们纷纷表示要给郭安安捐款，给她送祝福，可林达听到是郭安安的事，依旧一副不冷不淡的样子，甚至还在公众场合对郭安安指桑骂槐。如此一来，他们对林达压在心底的不满愈发浓烈，有几位同事甚至冒着被扣绩效的风险，与林达顶撞了许多次。 于珊珊赶紧登陆郭安安的后台账号，把她新发过来的这一篇在校对无误后，提交了审核。黄清泉本打算去会议室开会，结果听到手机提示音，还在重症监护室的郭安安竟然上线了！ 黄清泉马上坐下来，把这篇病房小故事仔细通读一遍，立即点了同意。 并直接调动各个部门，把郭安安的这篇报道刊发大头条以及公众号。 一直关注着郭安安动向的网友在看到署名“郭安安”后，纷纷在留言区询问：作者真的是在湖汉被病毒感染的那位记者吗？ 在得到编辑的肯定答复后，大家纷纷转发到自己的朋友圈，庆贺郭安安的再次归来！ 陈小平作为郭安安的“铁粉”，自然也不例外，马上就把这篇文章转发到了自己的朋友圈中。 并马上给郭安安发了条信息：“安安，你今天做的核酸检测结果出来了吗？” 陈小平已经接到了3月21日返程的消息，他本来想申请留下来，等郭安安出院后陪她一起返回鲁省，但是被彭伟给拒绝了。作为集体中的一员，陈小平最终还是选择以大局为重，跟着队伍，让医疗队一个不少的返回鲁省。 “还没呢，今天早晨刚做的检测，可能还要过会才能出结果吧。”郭安安对于检测结果倒是没有多少幻想，她住院才半个月，之前有时间更久的还没出院呢。 “我听方医生说，你恢复得挺好的，估计这几天就能转阴了，”陈小平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不舍说了出来，“本来想着陪你一起回家的，但是……你安心在这里养病，等你回家的时候，我一定去接你。” 郭安安捂嘴偷笑：“好啊，那我就等你接我回家。” 提到家字，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回避。 虽然两个人口中家的意思各有不同，但目的地却都是相同的。 在陈小平的陪伴下，郭安安已经完全忘记了任旭东的存在，包括当初他的欺骗和抛弃，不管他现在是否已经结婚，也已经与郭安安毫无干系，既然如果，又何必总是念念不忘呢。 午饭过后，郭安安拿到了自己核酸检测的结果——阳性。 虽然这个结果在郭安安的意料之中，但是她还是微微失落了一下，这就意味着还要继续在医院里待下去，直到三次检测结果都呈阴性才能有出院的可能。 第五十八天 “3月21日，星期六，来到疫区的第五十八天，进入重症监护室的第十七天。昨天，我的核酸检测结果终于变成阳性了，这就意味着我离出院又近了一步。”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前天开始，无疫情小区居民已经被允许在小区内简单活动，一些商业网点也开始限时开放，每户每天可派一人外出购物。 今天，湖汉地区持续无新增病例，无疫情小区又增加了七百余个，原本禁严的小区也终于见到了解禁的曙光。 一大早，郭安安一打开手机，就被各地医疗队返程时的各种市民欢送的视频刷屏了。 在湖汉之外的湖省各市，疫情也已经得到了及时的控制，在圆满完成援湖任务后，各医疗队开始有序返程。为了送别那些在困难时期义无反顾前来帮助自己的医护人员，市民们几乎全城出动，夹道欢送，为医护人员送上鲜花，也送上自己的最高礼遇。 在湖汉，接受了医疗队员们倾力救助的湖汉市民虽不能走上街头为队员们送行，但大家还是在自家的阳台上挂起红旗，大声地向援汉医疗队全体医护人员表达内心最诚挚的敬意。 各地专门派了多支骑警为车队开道，整个队伍浩浩荡荡，看起来格外壮观。 而在队员们乘坐飞机抵达目的地机场时，还迎来了民航界最高礼仪“过水门”，向最美逆行者致敬，并寓意“接风洗尘”。 所谓“过水门”，就是当一架飞机缓缓滑过，两侧突然水柱升腾，来自消防车高压水龙强劲的压力，两条白色蛟龙一般的水柱在空中交汇，构成一道水做的拱门。飞机会从“拱门”下方徐徐经过，接受这水的洗礼和崇高的敬意。 正是由于这一幕的罕见和意义重大，“过水门”三个字几乎承包了全天的最佳热度。 郭安安不停地翻看着鲁省关于援汉医疗队回家的消息，却发现自己所看到的都是支援湖省其他地市的医疗队，却完全没有援汉医疗队的影子。 “难道他们还没到？”郭安安有些疑惑。 她把几个别人剪辑好的送别及过水门的视频随手转发给陈小平，正要问陈小平有没有接受这样的礼遇。 没想到陈小平很快就回复过来：“安安！我今天不用走了！我可以继续在这里陪你了！” 陈小平的兴奋劲几乎就要冲破屏幕钻过来了。 “你们原来不是定了今天走吗？”郭安安不解。 陈小平马上甩过来一个链接，是近期发布的疫情防控人员返程方案，要求部分参与急病防控的技术、管理人员继续留守，协助当地做好社会面防控工作，以防止疫情反弹。 “原本是要求今天撤离的，但是彭院长还要在这里继续协助做好院感等后续防控，我就趁机跟院长申请留下来，跟他一起去完成接下来的任务。太开心了，我终于能留下来多陪陪你。”陈小平没说为了申请留下来，他霍出了多大的面子，但起码他能跟郭安安共进退，就算多留几天，他也愿意去承担这种甜蜜的留守。 至于其他的队员，则会在副队长的带领下，乘坐转机返回鲁中市。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我昨天的检查结果呈阴性了！”郭安安受到陈小平感染，情绪也渐渐高涨起来。 “那真的太好了！”陈小平突然发现自己的等待还是值得的，因为郭安安愿意主动跟他分享自己的生活了。 下午，郭安安又习惯性地在走廊里溜达起来。路过3号床时，她听到房间里有隐隐的啜泣声，于是偷偷推开门看了下，那位曾经想放弃治疗的老爷子，此刻正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郭安安刚一露头，就被老爷子发现了，她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但老爷子马上用袖子擦干了眼泪。 “你干嘛？”老爷子嗓子沙哑，故意凶凶的对郭安安吼。 “嘿嘿，我就是路过，爷爷，您这是咋地了，眼睛里进沙子了吗？”郭安安讪讪的推门进来，小孩子哭她见得多了，但是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哭，她还是头一遭见。 老爷子点点头：“刚才迷眼了，你这是快好了吗？” “算是快了吧，”郭安安觉得自己出现了核酸检测阴性，但没达到出院标准之前，她还是不敢乱说话的。 “家里人来接吗？” “爷爷，我家不是湖省的，到时候就自己收拾东西出院了。”郭安安说起这个，完全没有独身一人的不悦。 可是老爷子却又红了眼：“你也是个命苦的孩子，咱爷俩一样，我家那些孩子现在都被困在海南了，回不来，全家就我一个糟老头子留在湖汉……” 郭安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老爷子是因为这个哭的，果然人老了都是小孩子脾气，想来前几天不肯配合治疗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爷爷，您是不知道现在湖汉有多难进。自打封城以后，想进的进不来，想出的出不去，估计您的孩子们都在外面着急想回来呢！您要是真想他们，我帮您给他们打个电话，您看怎么样？”郭安安说着就拿出自己的手机，要帮老爷子拨过去。 老爷子摇摇头：“不用了，丫头，他们天天打电话。我其实就是见不到他们，想得慌。” 说曹操曹操到，郭安安还没来得及说话，老爷子的手机就又响了，老爷子马上就跟看到宝贝一样，也不哭了也不抱怨了，他马上接起电话，跟大孙子聊起来，略带嗔怪地问：“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郭安安悄悄退出病房，还是忍不住被这位老小孩给逗乐了。就算在隔离病房里，依然能够看到生活百态，郭安安的病房小故事也在这些琐事中，变得越来越饱满。 第一百零一章 奶奶走了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病房里，每个人的状态都在慢慢好转，从病人到医护大家的情绪都比前几天放松了许多。 郭安安回到病房，就得到了自己第二次核酸检测呈阴性的结果，这意味着，再检测一次呈阴性，她就可以出院啦！ 刚把这个好消息跟何笑和陈小平分享完，郭安安开心地打开朋友圈，打算围观一下大家的好心情。结果，刚打开第一条竟是李悦发的，很简单一张菊花配图，“对不起，我没能把奶奶抢回来。” 郭安安原本开心的感觉一下子凝固了。 距离李悦去火神山医院也有二十天了。郭安安前些日子在病中，一直没有跟这位曾给她带来欢笑、无微不至照料过她的小姑娘联系。当初她离开方舱医院时，曾对郭安安说，她一定会把奶奶安全抢回来，可是，满怀信心终究还是败给了病毒。 郭安安点开李悦的微信，给她发过几个拥抱的表情，她知道在这种时候，说再多都是苍白无力的。 “悦悦，你还好吗？如果心里难过，姐姐陪着你。” 李悦当时没有回复。 过了半小时，李悦直接回了视频电话回来。 郭安安本以为会看到泪流满面的女孩，可万万没想到视频的对面，她看到的还是那个眼中含笑的女孩子，只是笑中有多少假装，郭安安都能看得出来。 “安安姐，我现在还好，你不要担心，也千万不要说安慰我的话，我好不容易翻着白眼才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李悦说话速度依旧很快，但是嗓子中的沙哑却是骗不了人的。 “好，我明白，你现在出院了吗？”郭安安想找一些轻松的话题，脑子却突然短路。 “我现在在等核酸检测结果呢，等符合条件了，我就能出院再去隔离了！”李悦强装开心，可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安安姐，如果奶奶能撑过来，就能跟我一起去隔离了，我们就能一起回家了。在来火神山之前，我还跟爸爸保证说，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妈妈，可是现在我食言了……” 李悦刚进火神山医院时，奶奶已经不吃不喝决意求死了，但是李悦进入医院后，通过各种方法硬逼着奶奶开始进食，并让奶奶保证要跟自己一起出去。 奶奶向来最疼李悦，迫于无奈就答应了李悦的要求。 但是李悦发现，奶奶虽然表面上开始吃东西，但每次都只是把食物含在嘴里，根本咽不下去。 日益孱弱的身体让奶奶再也支撑不下去。没过几天，奶奶的病情开始越来越严重，李悦却只能守在一旁干着急。看到医生们一次又一次的抢救奶奶，她才发现，自己除了能唤醒奶奶的求生欲外，根本帮不上忙。 那种无力感一直困扰着她，一直伴随她，直到奶奶抢救无效。对于这个结果，李悦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的来临了，还是会很慌张难过。 李悦说起这些往事，那种失去至亲的疼痛还是让她心疼得无法呼吸。 “奶奶平时人那么好，可为什么不长寿呢？为什么她平时一直与人为善，可却没有得到好的报答呢？”李悦不明白，郭安安也不明白。 别人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万年，似乎投身好人好事的人，总是很难获得好的结果。但是如果转念一想，那些长命的祸害也不过是少数，大多数长寿的人都是在平时做了诸多好事的人，只不过因为坏人的“名气”更大，所以才成了典型。 郭安安虽然对这个说法不解，但还是耐心劝解道：“奶奶是个好人，所以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等来了你的陪伴。这个世界上，善良的人总归能获得善报，你要相信，奶奶是去了没有病毒的天堂，而你留在这里好好生活，就是对她最好的告慰。” 面对李悦的伤疤，郭安安选择了不予报道，但是还是很快有其他媒体进行了跟进。 几乎所有人都对这个结局表示惋惜，毕竟当初李悦进医院前，曾满怀信心地说要把奶奶抢回来，甚至在她的小视频中，也能看到奶奶的可喜变化，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奶奶即将出院时，奶奶反而病情加重并很快过世。这让满心期待的网友很是失落。 郭安安一条条的翻阅着网友送给李悦的安慰，心中百感交集。 “我们都期望在这场战役中，每个人都可以获得HE，可命运不公，送来了很多悲伤的结局。悦悦，你要好好归来，你的勇敢让奶奶的离去不再孤单。为了奶奶，你也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尽早归来！” “悦悦，你尽力了，奶奶说过今生的恩你已经还清了，在她生命最后的时刻有你陪伴，她是幸福的！她虽然离开，但也会在那个没有痛苦的地方爱着你，你很棒，你会活得幸福而快乐，不辜负奶奶的期望！” 一句“你做到了”，已经足以让逝者安息，生者坚强。 郭安安流着泪看完央媒记者对李悦的个人专访，对这个坚强而乐观的女孩子有了更深的认识。经历过生离死别，李悦已经不再是那个满心只想投身娱乐事业的开朗小女孩。 在报道的最后，李悦说：“虽然我没能拉回奶奶，但是我看到了大家给我的鼓励和安慰，为了那么多人的爱心，我也会坚持把这份温暖传递下去，并在未来的日子里，去照亮别人。” 疼痛的记忆，教会人成长；温暖的力量，指引人前行。 在这场与病毒的对抗中，有的家庭几乎全军覆没，任家里的植物在等待中渐渐枯萎；有的家庭在抗疫中苦苦奋战，最终战胜病毒返回熟悉的家中。病毒面前人人平等，不管是贫穷还是富裕，都没有特权可言。但在千千万万的“战士”们面前，再耀武扬威的病毒，也只能缴械投降！ 这些战士们，有白衣天使，也有志愿者，更有无数努力活下来的普通人。郭安安是其中之一，李悦也是。 类似李悦的这种情况，郭安安也从网上看过许多，很多人失去了自己挚爱的父母或爱人，从此背负着想念度日，可是也有更多的人因此而更加坚强，更懂得生活得艰辛和不易，也更加乐观积极地面对生活。 “安安姐，我以前不是一直很迷茫，不知道未来要做什么吗？”李悦后来发微信告诉郭安安，“经过这一次之后，我才懂得，其实人活得快乐是最难得的，所以，我想去做一个能让人发笑的喜剧演员，就像贾玲姐姐那样，不光逗人笑，还要用乐观和积极向上，给人带来希望和爱！” 在湘芸医院，乐观也成为了病人们的代言。 为了更快帮助病人恢复，医院提供的盒饭中放了许多豆制品。但是豆子吃多以后就会在腹中产生很多气体，病人们就经常时不时蹦出几个略显尴尬的屁来。 后来住在6号床的病人实在忍不住了，他只要看到防护服鼓鼓的医生，便一边拍视频，一边笑着问：“医生，你吃的盒饭跟我们是一样的吗？” 医生刚开始不明所以，都笑着回答：“是啊，我们的盒饭都是一样的！” 于是6号床就忍不住笑着，“我吃豆子吃得太能放气了！你们的防护服这么鼓，是不是也都是被气给填起来的……” 连续几次过后，6号床就成了本层有名的“排气哥”，郭安安每次看到他举着手机问医生，便会忍不住用自己的手机去拍摄他们的互动，而后将这些视频发布到自己的抖音账号上，没想到也引来了不少的关注量。 在医护人员中，还有不少地地道道的东北人，他们每天的任务，除了治病救人，还有每天给病人们普及东北话。 就连病人们出院时，都要通过东北话测验才给放出院，这也让不少为出院情绪焦虑的患者大大缓解了压力。 有很多认真的病人，为了能够顺利出院，甚至还专门跑到网上去请教东北话的说法。有些自认为语言方面缺乏天赋，主动提出要给医护人员表演广场舞，甚至还拉着护士们来切磋舞艺，到最后反倒成了病人们不想出院，医护们求着病人们出院…… 一个接一个的笑料，让郭安安都捧腹不止。 谁能想到，住个院还能住出花样和感情来呢！ 第六十天 “3月23日，星期一，来到疫区的第六十天，进入重症监护室的第十九天，也是正式出院的第一天。连续三次核酸检测成阴性后，CT片显示，我肺部的病灶也已经消失。终于，迎来了出院的好日子！今天是个好日子……”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从昨天开始，湖汉市的公交、地铁、出租车已经尝试恢复运营，如今，以湖汉为主战场的全国本土疫情传播已基本阻断。市内无疫情小区也逐渐内部开放，人们的生活正在逐渐地恢复正常。 一大早，郭安安就起床等待医生的到来。 昨天得到核酸检测呈阴性的结果后，郭安安高兴地原地转了三个圈。盼星星盼月亮，她终于盼来了自己康复的日子。 同她一起出院的，还有同层病房的三个人，他们这一批出院后，整个医院的确诊患者就变成个位数了。 如此一来，整个病房用冷冷清清来形容都不为过。 第一百零二章 入住隔离宾馆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但是湖汉本地的医护们看着这个场景反倒乐开了花。她们一路见证了从人满为患，人等床，到床等人，再到床上没人的变化。只要再坚持几天，医院住院人数彻底清零，她们这场战役，就算是胜利了！ “7床郭安安，请把需要带走的东西放进消毒框里。”护士拿着出院通知，给郭安安讲述出院后需要注意的事项。 原则上，郭安安在病房内穿的衣服、用过的物品都需要销毁，但是手机等物品在经过消毒后还是可以带走的。郭安安需要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换上没有病毒的干净衣服，通过专门的出院通道，才能走出医院大门。 拿到自己的物品后，郭安安与照顾了自己多日的医护们拍照合影留念，再次挥手告别。虽然她从没没看过他们摘下口罩的样子，虽然她直到最后也不知道他们的模样，但是，他们的名字却深深地刻在了郭安安的心中。 在医院的安排下，郭安安住进了为治愈患者准备的隔离宾馆。为了避免出现复阳等情况发生，郭安安需要继续隔离十四天，确保自己体内的新冠病毒被彻底清除后，才能真正获得“自由”。 郭安安入住的这家宾馆，里面都是从各个医院出来的治愈病例。隔离费用由国家支付，每人一个单间，每天三顿饭由宾馆内的工作人员按时提供，自然也全部都是免费的。 郭安安都觉得自己变成了国家养的一条“米虫”，每天的任务就是各种吃吃吃胖胖胖。这种生活过得久了，还真有一种负疚感。 “郭安安，对吗？你的房间在8307，这是您的房卡，请拿好。在隔离期间，您需要留在房间内，如无意外，请不要随意出房间。这是注意事项清单，请您收好。”宾馆的前台都穿着厚厚的隔离服，态度非常和善且细致。 在登记结束后，郭安安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一路乘坐电梯，来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是一张2米宽的大床，各种电器一应俱全，更重要的是，这家宾馆的空调竟然都是独立空调，可以随时开关。这不由让郭安安想到了自己刚开始住的同仁宾馆，因为是中央空调，所以在最冷的时候都不敢开空调，靠着瑟瑟发抖和电暖气熬过了最难的那段时间。 “如果你有任何不适或者需要，都可以直接拨打前台电话，我们24小时有专业的医护人员值守。”引导郭安安上楼的工作人员在门口跟郭安安详细说道：“这段时间，你要注意做好保暖，我们每天三次来为你测量温度，早中晚饭都会放在门口这个凳子上，具体时间在清单中都列出来了。” 工作人员注意到郭安安几乎没有带任何行李，于是好心提醒：“如果你没有带够衣服和用品，或者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让自己的家人朋友给送到门口，我们将会帮你带上来的。” 郭安安笑着答应了，关上房门，却开始为这十四天的隔离生活犯愁。 在医院里她可以一直穿着病号服，可是在这里，她就只有这一套衣服。而且其他的医疗队员都已经随队返回鲁省了，估计她的行李也已经被打包带回去，这会再往这边寄的话，难保在自己出隔离期前能不能收到呢。 但是不管怎么说，起码她先在这里住下来，大不了就从网上先买点衣服穿着。 “安安，今天出院了吗？” 郭安安刚在床上躺下来，陈小平的微信就到了。 “出院了。”郭安安抓起手机，脸上开始不自觉的笑，“你是神算子吗？我刚到隔离宾馆，你就发信息过来了。” “这么快就到宾馆了，我还想给你送东西呢！”陈小平发过一个笑脸来，“把你的定位发给我，我去给你送些换洗衣服，这些天只穿几件衣服，是不是快要发霉了？” 在鲁省的时候，郭安安几乎每天都要换一身衣服，到湖汉后条件虽然不允许，但始终也是穿得干干净净，直到住院后，她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郭安安把宾馆的定位发过去，定位上显示着“家国宾馆”四个字，这宾馆的名字也实在是根正苗红，被贡献出来作为隔离宾馆，想来宾馆的经营者也是有着一颗赤子之心。 “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一块给你带过去！”陈小平收到郭安安的回复，马上跳起来帮郭安安整理可能会用到的衣服，现在天气慢慢暖和，再穿冬天的厚衣服，也确实有些不合时宜了。 陈小平想来想去，拿起手机查询了未来半个月的天气和温度变化后，把郭安安行李的衣服给整理了一遍，到最后箱子已经被装得满满当当，他想了想，还是撤出来两件厚衣服，把郭安安的电脑给装了进去。 开着借来的车，陈小平直接将郭安安的行李箱送到宾馆楼下。 站在楼下，陈小平给郭安安打电话。 “喂，安安，你到窗边来，看看楼下！”陈小平边讲边用力挥手，也不知道郭安安看到没有，一个人在下面挥得起劲。 郭安安马上冲到窗边，她的房间正好在阳面，能够看到楼下的大门和大马路，她一眼就看到了在一辆黑车旁边的陈小平。 “我看到你了！”郭安安推开窗，可惜被一道纱网挡住了，隔着透明的玻璃，郭安安也开始用力地挥动手臂。 “安安，我也看到你了，你瘦了。”陈小平有些心疼，“我给你拿来了衣服和吃的，在这里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告诉我，我再来给你送。” 两个人隔着三层楼的距离，远远地通过电话絮絮叨叨，郭安安第一次不想挂断电话。这在她打电话的历史上还是头一次，以前她总是说完事情后，马上就按下挂断键，就连跟任旭东通话，也总是毫不留情，没有太多废话，后来任旭东还抱怨，每次跟郭安安打电话，想抢着挂电话都难。 说着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是郭安安的行李被送上来了。 陈小平恋恋不舍的说：“安安，你先去拿行李吧，我也该回去了，等过几天有时间了，我再来看你！” 目送陈小平驱车离开，郭安安去门外取来行李。这个行李箱正是郭安安这次来湖汉时自己带的行李箱，她本来还以为会被医疗队给带走的，结果被陈小平给留了下来。 郭安安打开行李箱，一眼就看到了自己久违的电脑，在方舱医院期间，郭安安最怀念的就是自己的这台小电脑了，虽然运行慢了点，但是工作起来却真离不开它。 里面还有几件自己来时带过来的衣服，还有几件有些陌生的衣服，尺码有些偏大，明显就是男士的衣服，那件Polo衫郭安安都能拿来当裙子穿了。 “这是不是你的衣服啊？是不是拿错了？”郭安安拍照发给陈小平。 陈小平看到后，咧嘴一笑，马上一条语音回了过来：“没错，现在天气暖和了，你没有薄衣服穿，我就把自己的先贡献出来了，不用太感动。如果想谢我的话，那就以身相许好了。” “几件衣服就想让我以身相许，太便宜了吧！”郭安安调皮地笑，眼神落在陈小平的衣服上时，满是温柔。 “那我就再多给你加几件羽绒服。”陈小平也开起了玩笑话。 等陈小平开车返回度假宾馆时，郭安安也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坐在了电脑前。 对于这段时间的经历，她有太多的想法需要记下来，她也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回味、去复盘，也有很多的人想要去继续跟进追踪。 “我的湖汉记‘疫’”，郭安安刚在电脑文档上打出这行题目，就看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安安姐，听说你出院了，恭喜恭喜！”于珊珊的消息显然也非常灵通，整个报社除了黄清泉外，郭安安还没有告诉第二个人。 “是的，我出院了，谢谢你！”郭安安客气回复。 “你是不知道，咱们办公室得知你被感染新冠肺炎之后，都急坏了！如果听到你康复的消息，大家一定都很开心！”于珊珊从老爹那里听到消息后，激动得手都抖了，原本郭安安就是她的偶像，这下光伟岸的形象更高大了。 “那麻烦你替我谢谢大家！感谢大家的挂念。”一想到办公室的同事，郭安安心中就有些冷淡，想当初大家都能冷漠对她，如今这般示好，倒让人觉得有点过于功利了。 “安安姐，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提过的我那个在医院工作的表哥吗？就是崔一新，他也从湖省回来了，现在正在隔离呢！”于珊珊小心翼翼地试探：“你觉得他怎么样？” 郭安安马上就明白了于珊珊的意思，“我跟他接触不多，也不是很了解呢。不过他能够主动报名来湖省支援，也是很勇敢无私了。” 崔一新在郭安安入院后，给她发过几条信息，但是那时候的微信一直是何笑在登录，所以何笑帮忙回了几次，后来郭安安重新登录账号，之前的聊天记录都没有看到，在崔一新发了几条奇怪的信息后，郭安安就没再继续跟他聊下去。 “可是我听表哥说，你们聊得还挺开心的啊……” 第一百零三章 “垃圾人”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郭安安翻开自己与崔一新的聊天记录，里面寥寥几条，并没有什么“开心”可言，郭安安一拍脑袋，估计是何笑给代聊的。 “笑笑同学，我出院了！”郭安安马上一个电话给何笑打过去，虽然何笑还在上班，但是并不耽误她忙里偷闲接闺蜜的电话。 “真是个大惊喜！你跟阿姨说了没，她一定会激动坏了！”为了祈祷郭安安能够早日康复，何笑这个无神论从菩萨到耶稣都求了一遍，虽说知道没啥用处，但还是去求了个心安。 “我一会就去给她说，但是现在，我这里有个问题，你得抓紧帮忙解决一下啊！”郭安安决定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反正何笑同学到目前为止仍是单身…… 何笑被她这个极不常见的语气给整蒙了，心里七上八下，“啥事啊？” “你之前聊出来一段‘让对方觉得很开心’的情，现在需要你给善善后！”郭安安一点都不客气。 何笑哭笑不得：“你说的是哪一段？当时我可看出来了，有好几个男人对你有意思呢，所以我就顺水推了一下……” 当时，何笑考虑到郭安安已经与任旭东分手，处于空窗期，有优秀的男人来追求，自然不能全都挡在门外，于是本着为姐妹负责的态度，给简单做了一下筛选。 “行吧，那你现在得再继续推下去了，”郭安安一不做二不休，把崔一新的微信号推给了何笑，“这个人，是我同事的表哥，之前我没怎么跟他聊过，但是据说你们聊得非常开心，现在我同事来问我对他来不来电，这个事，还是你来跟他解释吧，省得误了人家终身大事！” 不等何笑辩解，郭安安马上挂断了电话。以郭安安对何笑的了解，她一定会帮忙圆回来的！ 愉快地处理完于珊珊和何笑给自己惹出的桃花债，郭安安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自己的湖汉记“疫”上。在这之前，她每天都对自己的湖汉生活进行了记录，但大都是对当天大事的只言片语，如今真正想串联起来，还需要一点点把来到湖汉后的事情贯穿起来。 在封城的这六十一天里，从中央到地方都出/台了一系列有针对性的政策和措施，每一个身在湖汉的人也在这些政策变化中，深刻感受着自己的生活由宽松进出到严格限行，从全民恐慌到居家战疫，从求医无门到全国支援，一点一滴的变化，都见证了湖汉这次抗击疫情的珍贵历史瞬间。 郭安安所能记录的，也只有发生在自己身边那些普通人的不平凡事，比如第一时间响应号召来到湖汉的援汉医疗队成员，比如拉起一支强有力志愿队伍的黄欢，比如身在异地却心系湖汉的网络志愿者魏楠，比如始终奋战在社区防疫一线的基层工作者李敏，比如抗住巨大无聊坚守在家不添乱的市民们…… 或许每个人身上的光芒有限，但汇聚到一起，就让整个湖汉明亮如白昼。 来到湖汉后的一幕幕如电影般从眼前略过，郭安安内心百感交集，抬手敲下记“疫”的第一行： “在这个特殊的时期，我们有幸，遇见这样的湖汉；湖汉更有幸，遇见这样的我们……” 这一写，郭安安就刹不住车了，手上的键盘敲个不停，每当想起当初在医院看到的人山人海却求医难的场景，她的眼泪就盈满了眼眶。 直到下午5点多，隔离区的工作人员敲响了郭安安的房门。 隔离人员的一日三餐分别在每天早上7点、中午11点和下午5点送达酒店，送餐时，隔离区的工作人员会把所有餐食摆放在房间门口的凳子上，敲门告知。在这个过程中，隔离人员与工作人员几乎是零接触的。但是每个工作人员依然要严格按照防疫要求穿戴防护服，同时在离开隔离区时还要经过三道门，完成消毒程序后，才能返回安全区。 与之前医疗队员们居住的宾馆虽然在硬件条件方面相差无几，但防控措施却与医院相仿。 郭安安从门口取来自己的晚餐，将房内的灯全部打开，恰好看到桌子上那张防疫手册，边吃饭，边阅读手册的内容。 “每日开窗通风两次，每次30分钟。” “桌面、水龙头、门把手等每日用消毒液擦拭消毒一次。” “每次大小便前要在马桶内投入消毒剂，如厕后使排泄物与消毒液充分接触1小时后才能冲掉。” …… 每一条清洁要求都细致入微，既保障了隔离人员自己的安全，也在源头上预防出现下水道扩散等传播。制作手册的人还贴心地考虑到部分隔离人员活动不便等，特地写明“客房日常清洁主要有隔离人员自行完成，行动不便者，可向隔离区酒店志愿者请求帮助。” 不过，郭安安觉得，但凡能自己收拾的，应该也不会去麻烦志愿者来帮忙，毕竟都是医院出来的，身上难保还有没有携带病毒，大家都懂得体谅，总不至于让志愿者来冒险，再说他们平时帮忙发饭、收发快递、消毒已经很辛苦了。 但是，马上，郭安安就被打脸了。 郭安安盒饭吃了一半，就听到走廊里有人大吵大闹的声音。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郭安安马上戴上口罩，将门打开一条小缝朝外看。 “你们的负责人呢！把你们负责人叫来！”一个头发上黑下黄的女人叉着腰站在走廊里，旁边的凳子上摆了两个淡黄色的饭盒。 刚发完饭收拾好保温箱的志愿者一溜小跑过来，“姐，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你不是管事的，我跟你说不着话！”女人不屑地将头扭到一边，半张脸被口罩遮着，看不清她的模样。 志愿者有些委屈，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说：“今天下午隔离区内我值班，您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我会马上跟我们的负责人反馈的。” 女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凳子上的盒饭，大声嚷嚷道：“你看看你们给的饭，这是给人吃的吗？没有营养不说，还没点盐味，让人怎么吃！给猪猪都不吃！” “我今天中午就给你们提过了，我要吃面！我要吃热干面！” “你们口口声声说让我们好好吃饭，补充好营养才能尽快恢复身体，就让我们吃这种盒饭，我们能养得好身体吗？” “你们这不是欺负我们病人不能回家吗？” …… 一连串的问话让郭安安皱起眉头，这盒饭差吗？虾仁西兰花、西红柿炒蛋、尖椒牛柳，配一份米饭或者两个馒头，还有两袋君乐宝酸奶，这伙食竟然还说差？这个人是亿万富婆出身还是脑子瓦特了？ 志愿者每次想开口解释，女人就又一连串的抱怨怼过来，让志愿者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郭安安看志愿者战斗力这么弱，很想上去帮忙，但是在开口之前，她还是先拨通了前台的电话。 “喂，麻烦你们派一个口才比较好的人上来，有个病人在搞事情，嫌弃咱们的饭菜不好吃！楼上这位志愿者快被骂得说不出话来了，快来个人，怼死她！” 前台收到电话，马上调取监控，果然看到志愿者正被一位隔离人员拉着不能走，于是马上派人上楼来解决问题。 郭安安挂断电话后，也不慌不忙地开了手机录像，走到宾馆门前，打算来场小小的“对骂”。 当记者不光得眼疾手快抓得住热点，还得脑袋瓜子转得快嘴皮子也溜，不然还没等采访就被人用话给唬住了，还采访个鬼。 “我说这位阿姨，您哪只眼睛看得出来这是猪都不吃的饭了？合着您不光骂了自己，还骂了我们一整层的人呢？有没有点良心了还？”郭安安声音平稳，不急不慢地把自己的话抛出去。 她知道对方肯定会把炮火转移到自己身上，起码这样还能解救出那位不知所措的志愿者。 果然，半黑半黄头发的女人马上把矛头转到郭安安的身上。 “你才是阿姨呢，你全家都是阿姨！” “老子好心帮大家争取改善伙食，你不敢出头不说，还好意思跑出来败坏我！我就骂你们整层楼了怎么了，一群缩头乌龟，连自己的利益都不敢争取！” “这种猪食你自己喜欢吃，老子不爱吃！老子要吃牛排意面，还要吃热干面……” 半黒半黄的嗓门逐渐提升，大到整个楼层都听得清清楚楚。 果然马上有人憋不住了。 “你TM骂谁呢！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了！你的心让狗吃了吧！病毒怎么就没把你给带走呢！”离半黒半黄不远处，一位彪形大汉打开门，冲着她骂起来。 “人家工作人员自己都顾不上吃饭，来给你分餐送盒饭，就你矫情是吧？你不吃那就饿着啊，饿死活该，你这种人人家医院就不应该救你，你活着浪费空气浪费粮食浪费感情！” “你还想吃热干面，你怎么不去照照镜子！你知道人家厨师师傅为了给隔离病人炒菜，一天从早到晚要忙活十个小时，才能满足所有人的用餐吗？你知道为了照顾我们这些隔离人员，从酒店员工、公安人员到志愿者，他们付出了多少？又有多少人关心过他们吃的什么？有没有我们吃得好？” 第一百零四章 特殊体质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郭安安抛砖引玉，彪形大汉拉开了群攻的阵势。其他人原本想围观看戏，听到自己也被无端卷入骂战，也都忍不住出来怼上两句。 “你这种自私的人，只知道在这里叫嚣，在医院被救的时候怎么不挑毛病呢？” “志愿者小哥哥，你不要搭理她，这些饭菜都非常可口，我们很满意！” …… 半黑半黄一人难敌众口，在志愿者的援兵来之前，就已经被怼得无话可说。 看到身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走过来，半黑半黄像是突然又有了底气，“你们一群怂货，被人家几句话就洗脑了，难道我们不应该争取自己应有的权力吗？同志们，你们就是被洗脑了，就是被荼毒了！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共同对抗这剥夺人权的不正当控制！” “我看你才是被洗脑了，我猜你的东家是向往‘自由’的西方皿煮势力吧！既然你家主子那么好，你回那里就行，千万别在我们中国受苦了！”郭安安离得近，听这句话听得清楚又解气。 半黑半黄没有拉拢到属于自己的势力，快要气哭了。她晕头之下，竟然寄希望于工作人员，让工作人员来跟她站同一条战线！这个操作让在场所有人都迷之不解。 郭安安跟前台特别要求了上来的人口才要好，面对这种情况自然不是吃素的。但是，在上来之前，他还是接受了主任的“教诲”，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争取化敌为友，所以面对半黑半黄的求援，他微微点头。 “我说大家，先散了吧，各回各房，各玩各的手机，今天这事我一定会秉公处理，绝对不让大家失望！” 郭安安仔细看了一眼他防护服上的名字，“李明”又是一个大众化的名字。 为了确保每个人的安全，李明先把大家劝回各自的房间，然后开始一条一条跟半黑半黄掰扯。 “这位女士，您刚才情绪激动，不利于身体的恢复，我希望您先静下心来，听我慢慢给您解释。”李明一上来，并没有跟半黑半黄讲道理，而是先安抚她的情绪。 “刚才我也大致听明白了您的意思，您是嫌饭菜不和胃口是吗？在这里，我先向您道个歉，目前条件确实有限，我们的厨师师傅目前要保证上千人的隔离餐，要想兼顾每个人的口味，确实是有些困难。您也知道咱们宾馆，从三楼到七楼全是被隔离的治愈患者，为了照顾所有人的吃喝用度，我们的厨师师傅从早晨五点就要起来备菜，他们为了让大家营养均衡，还特地搭配了食谱。” “而且，我们的志愿者们已经好几个周没有回过一次家，他们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来为大家创造安全干净的环境，您刚才那样对待我们的志愿者，我感觉有些刻薄了。” 李明看半黑半黄在经历过刚才那番众人的洗礼后，已经老实了许多，这会也着实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至于您刚才的诉求，我在这里也明确跟您表个态，热干面我们是不可能做的，但是，我们接下来，将会根据大家的意见，制作两套菜谱，请大家选择。这样也能给您更多选择的机会。我看您已经在这里住了一个周了，只要再坚持七天，结束隔离就能回家了，您真犯不着在这里跟为了您身体健康的人闹别扭，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接下来您有个头疼脑热的，不还得我们来帮您嘛！做人还是要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呐！” 半哄半吓把人给弄进房间里，李明对着每一个探头出来看结果的隔离人员树起了大拇指，幸好有大家团结一致怼恶女，才让他没费吹灰之力就把人给说服了。 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中国人的团结真是让人没话说，只有一个大写的服字！ 郭安安坚持把视频录到最后，听到李明那“面试”答题式的劝说模式，不由暗暗给他点了个赞，人家没红脸、没骂街，照样能让闹事的人心服口服，这就是传说中的人格魅力吧。 返回房间，郭安安继续吃自己的盒饭，这时饭菜已经有些凉了，但不妨碍郭安安继续大口吃菜大口嚼馒头。郭安安把自己方才录的小视频打上马赛克后，发到了自己的小视频软件账户上，大家一起怼矫情女的模式引起了广泛舒适。 除了郭安安外，还有其他“邻居”也录下了这段难得的画面。 这种毫不忍让的态度，与其他人发的“泄愤”视频大不相同，戳中了人们的爽点，点赞量自然哗哗就上来了。 就在同一天，一位外国入境的中国留学生因为房间没有矿泉水，跟隔离宾馆内的工作人员要求喝矿泉水，并坚称宾馆内的自来水不好喝、不健康，执意要在隔离期间索要“人权”，一度情绪非常激动。 两个视频在同一天火起来，并被某音小视频安排一前一后推荐，观众先看到中国留学生咄咄逼人，而后接着看到所有人愤起怒怼“半黑半黄”女，对比之下，高下立现。后者收获的点赞和评论自然远远超出前者。 郭安安在小视频软件上像是看到一出好戏，但也看出了不同人在隔离期间的差距——同样都是中国人，为什么有的人是人，有个却变成了追求西方假“人权”的狗呢？ 晚上九点，陈小平的视频电话又如期而至。 他现在在度假宾馆内，尚未完成十四天的隔离，但是之前的防护措施比较好，医护人员都没有出现过被感染的问题，所以如今在宾馆内多半时间属于放松心神的“休养”。没有其他的安排，他的空闲时间就多了起来，所以自打郭安安转好后，他就又开始了每天的视频见面。 “安安，你今天刚出院，一定要早点休息，千万可不能再熬夜了。”陈小平见郭安安把手机立在一旁，眼睛始终聚焦在电脑上，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嗯，我知道的，我就再写完这一小段就去休息。”郭安安手速飞快，边跟陈小平视频，边打完了最新的一段，点击保存后，终于让劳累了半天的电脑休息一会。 “今天你们宾馆挺出名的嘛！”陈小平见郭安安半躺下来，放松地跟她聊起来，“你有没有发现，你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特别有趣的新鲜事发生。” 刚来湖汉时遇见志愿者、遇见缺防护服、缺菜，进了方舱医院又能发现认真学习的学生、去火神山医院救奶奶的姑娘，就连进了湘芸医院都能跟逃跑奶奶打交道，关键是每个人的身上还都有自己的小故事，让人过目难忘。 郭安安仔细回想一下，发现自己貌似真有这种体质，于是连连点头：“我觉得我可以改名叫郭·柯南·安安了，特殊体质，没有办法，就是这么天生丽质！” “你的自恋也是得了我的真传了！”陈小平哈哈大笑。 聊着聊着，时间就过去了，陈小平一看表，才发现已经十点多了，便又催着郭安安睡觉，其实他还挺怀念那些与郭安安一起视频睡觉的日子，不过现在郭安安清醒了，那种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 第六十三天 “3月26日，星期四，来到疫区的第六十三天，入住隔离宾馆的第四天。今天是三月初三，上巳节，在鲁省都有‘三月三，登泰山’的习俗，祭拜东岳王母保平安。想必今年的泰山也比往年冷清了不少，但愿明年这个时候，我可以跟家人一起登山祈福。”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3月24日，湖省感染防控指挥部发布通告，从4月8日零时起，湖汉市解除离汉通道管控措施，有序恢复对通，离汉人员凭湖省健康码“绿码”安全有序流动。 3月25日零时起，湖汉市以外地区解除离湖通道管控，有序恢复对通，离湖人员凭湖省健康码“绿码”实现安全有序流动。雷神山医院首个病区患者清零，现存确诊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每天都在减少。 至此，湖汉终于从重疫区，逐渐有序恢复了生产生活秩序。 而被封城六十余天的湖汉人民，也终于看到了希望。 圣经中有句话说的是：“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 每当郭安安看到这句话，总不由自主想到那些曾经在“湖汉保卫战”中主动请缨，奔赴一线的医护人员，那些为了抗疫坚守道义的普通人们，他们每一个人都当得起“问心无愧”！ 今天，郭安安被闹钟吵醒后，像往常一样，洗漱、换衣，虽然并不需要出门，但郭安安依然保留着日常生活的仪式感。 吃过丰盛的早餐，郭安安打开电脑，继续书写自己的湖汉记“疫”。写到黄欢为医护人员们四处奔波联系供餐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听到黄欢的消息了。 打开志愿者群，群里面原本铺天盖地的消息，也终于渐渐消停下来。自打疫情得到有效控制后，人们的生活渐渐有了保障，志愿者们也难得的有了休息的时间。不过黄欢还是每天在群里公示着物资捐赠、消耗等明细，虽然大家不会仔细去看，但是他还是一丝不苟地做到了公开透明。 第一百零五章 火线入党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欢哥，好久不见！” 郭安安住在方舱医院期间，黄欢得知她被感染后，很是担心地打了好几个电话，后来郭安安手机关机后，电话也就打不通了，恰好黄欢被繁多的事情缠身，一时也没顾得上联系。 “安安，你出院了！”黄欢看到郭安安的微信，非常激动，马上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是啊，终于出院了！前些日子住在重症监护室，亲身体会了这个病毒的厉害！这个新冠病毒，是真不好惹。”郭安安笑着把自己生病的经历说出来，反而让黄欢听得更难过。 黄欢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身形瘦弱的小姑娘，倔强地背着重重的相机，步步前行的背影，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郭安安时的样子，只是没想到他们后来会成为相互扶持的战友。 “听到你顺利出院的消息，我真为你高兴！”在黄欢组建的志愿者队伍中，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零感染的记录，每次加入新人，他都会再三叮嘱做好防护工作，在面对成员们防护物资紧缺的情况下，他还想法设法为志愿者筹集了口罩等物资，确保他们在服务过程中保护好自己。所以在得知郭安安入院的消息后，黄欢还自责了好一阵子，后悔没给郭安安送些口罩过去。 “最近同城快车好像已经复工了，你那边也复工了吗？”郭安安关心地问。 黄欢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崭新的工作服，“我也复工了，不过我现在并不跑快车了。” 郭安安有些惊讶，“为什么？” “现在公司高层聘请我作为湖汉地区的区域经理，负责相关的运营业务，还专门给了我一个团队，让我管理。”黄欢说得轻描淡写，但郭安安一听就明白了这是一个多么巨大的变化。要知道在这之前，黄欢只是一个为了家人生计而跑快车的司机！ 从“个体”到管理层，黄欢这一步，跨度相当的大！ “恭喜你，欢哥，这是公司对你你的能力的认可。”郭安安由衷地为黄欢感到骄傲。疫情发生两个多月里，每个人都想着为这次疫情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但是能做到像黄欢这样，一力集合起这么多人，同时完成对医护人员的交通出行、饮食供应、日常物资供应的，却没有几个。 尤其在看到医护人员出行难的问题后，黄欢还主动跟共享单车公司联系，通过多种方式来解决出行难问题。 其中表现出来异于常人的组织能力、协调能力、沟通能力、号召力和凝聚力，是普通人所不能及的，而且在这样繁杂的情况下，他还建立起了志愿者团队，懂得选人用人，这完全就是一个优秀管理者才能达到的水平。 所以，公司在看到关于黄欢的报道后，马上就召开会议，破格提拔黄欢，将湖汉区域的业务直接交由黄欢来负责，也算是知人善任。 这件事对于郭安安来说，算是来到湖汉后值得排名第一的大喜事了。 结束了与黄欢的通话，郭安安马上把这件事写进笔记本中，在她的记“疫”中，必须给黄欢留有一席之地。 虽然还在隔离期间，但是郭安安的工作依然没放下，她结合之前黄欢的事迹，又把他被破格提拔的事情添加进去，形成了一篇看似平铺直叙，实则写出了在疫情期间普通人的出彩故事。 单是完成这则报道，郭安安就花费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不过所有的时间都是值得的，报道一出，很快就获得了朋友圈的大量转发，人们看了太多疫情期间的伤痛故事，现在经济和工业都已经开始慢慢复苏，那些所付出的伤痛，也应该开始有回报了。 “安安姐，我终于又看到你的大作了！”王天诚在看到郭安安的大名后，马上激动发来消息。 在之前的返程中，王天诚虽然不想把郭安安一个人留在湖汉，但是迫于黄清泉的夺命连环call，还是带着遗憾回了鲁省。 不过他把郭安安的行李都留在了湖汉，放在陈小平那里，以备郭安安出院后使用。 “是啊，终于出院了！”郭安安跟每个人的聊天几乎都以这句话为开场白，虽然有些客套，但是起码能感受到别人真心为她高兴的心情。 在郭安安不幸被感染后，在湖汉采访的任务就落到了王天诚的头上。当时王天诚虽然也是一头雾水，听到别人被感染的消息，心中也是怕得紧，但是他还是硬顶着压力，冲到了抗疫的最前线，用自己的镜头记录下每一个感人瞬间。 “安安姐，谢谢你告诉我的那些宝贵经验，让我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没有迷失方向！”王天诚通过郭安安推荐的志愿者群，看到了许许多多动人的故事，虽然很多都只是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事，但是落到每一个疫区“灾民”的身上，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也正是在这些事情中，王天诚理解了郭安安当初冒着危险也要出门去采访的用意。 “你的那些视频我也都看了，非常精彩，这些都是我们平时所看不到的，有很多视角都是我从没见过的呢！”郭安安并非谦虚，她也仔细看过王天诚的报道，能感受到他在采访过程中的用心。虽然每天扛着重重的录像机，但王天诚还是独自完成了采访、拍摄、剪辑等一整套工作，郭安安几乎无法想象王天诚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都是你之前的报道给我的启发，而且我也感觉，疫区的人民真不容易，要不是我也去了现场，真的没法想象他们处在多大的恐惧当中。”王天诚回忆起那段时光，心中还是有些发抖。 “安安姐，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王天诚岔开话题，她所经历的已经够沉重了，他想让郭安安在这种时候也多听些轻松的消息，“就在两个周前，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了一名共产党员！我真的太开心了，之前我写过好多次入党申请书，但是一直没能加入，这一次因为在抗疫过程中表现突出，经过组织批准，我火线入党了！” 郭安安明白入党对于王天诚有多么重要的意义，因为她自己就是一名党员，每年单位的入党名额有限，需要极其优秀的人才才能通过重重投票选拔加入党组织。 有很多人申请了多年可能都没法成功如愿。 但是，面对在这次疫情中经受考验，火线中接受洗礼，各方面表现突出的广大青年和各行各业工作者，他们用热血和青春经受住了战疫的大考，在经过政治审查，临时党支部推荐、组织谈话等程序后，以彭伟为临时党支部书记的临时党支部决定推荐王天诚等三名疫情防控期间表现突出、受到群众普遍认可的发展对象吸收入党。 就在医疗队结束医院工作之前，王天诚对着党旗庄严地宣誓，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 “安安姐，我特别想感谢你，是你给了我走出房间去外面采访的勇气，不然的话，我可能真的只能在房间里完成自己的任务了！”王天诚每次一想到郭安安与他一起去过的医院、殡仪馆等危险场所，对郭安安的敬佩就又加深一层。 郭安安笑着推辞：“其实都是你自己的功劳，我只是前几天跟你一起出门采访了，后期都没能跟你并肩作战，还挺遗憾的，对我而言，你是一个好搭档，希望以后我们回到报社，还能有机会一起做报道。” “那是必须的，以后我要跟领导申请多跟你一起合作，跟你在一起真的能学到很多知识，重要的是，你的身上有大多数记者不具备的韧性和勇气。”王天诚说这话，也不怕得罪那些“大多数”的记者，因为就他所知，与他几乎同时前往的某些鲁省地市级媒体记者，在去到湖汉后，很多人都呆在宾馆房间里，每天电话采访、让医护人员在隔离病房内帮忙录些视频，直到跟随医疗队撤离回到鲁省。 王天诚不能理解，这种形式的采访，与去不去湖汉，又有什么区别呢？ 郭安安想到自己正在写的那本湖汉记“疫”，不免有些自己没有经历过的问题想要跟王天诚请教，“天诚，听说当时你们回鲁时，飞机票都是特制的？” “嗯，准确的说应该是登机牌，安安姐，你当时没能赶上，真是有点小遗憾，我拍张照片发给你看看吧，当时我们的航班名称叫‘胜利号’，登机口是‘凯旋门’，目的地是‘美丽故乡’，当时看到的时候，我看到好多人都哭了。”王天诚把自己手机里那张登机牌的照片调出来，发送给郭安安，为郭安安没能跟自己一起看到当时的盛况而感到遗憾，明明郭安安也做了那么多，却因为住院，没能看到湖汉人民的热情，和鲁省人民欢迎他们回来的隆重礼遇。 不过郭安安对这些形式看得倒是不重，她自己参与过，对于她来说，就已经是很难得的财富了。 王天诚很快又给郭安安发来几个他们离开湖汉以及返回鲁省机场时的视频，如今他们还在省会的一家度假宾馆隔离，等十四天隔离期结束，他们也就能返回自己想念已久的小家了。 第一百零六章 回国送毒第一名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通过王天诚，郭安安又看到了与众不同的另一面，国家和地方对每一个参与此次抗疫的工作者显然都给予了非常高级的待遇，这也就是人们所说的，让英雄流血流汗不流泪，他们值得这样的待遇。虽然在媒体上，对这一部分的宣传比较少，但不代表没有。恰恰相反，就鲁中市给出的政策来看，但凡援汉医务工作者的孩子上学，都不受学区的限制，可以自由择校；同时，如有援汉医务工作者孩子中考的，将予以降低分数线20分的奖励政策…… 政策一出，很多人对医护人员孩子受到优待醋意十足，甚至有人当场留言说只应给医护人员优待，而不应惠及到他们的孩子身上，否则会造成教育不公平。不过绝大多数人都狠狠抨击了这些“吃不到葡萄”的键盘侠，给医护工作者们筑起了坚强的精神后盾。 一连听到两个好消息，郭安安的脑海中灵感不停闪现。 吃过中饭，她又对着电脑连敲了一整个下午。直到下午五点多，工作人员敲门送饭时，才从那种手指飞舞的快感中跳脱出来。 紧接着，房间的电话铃声响起来，“8307的老师您好，我是咱们客房部的，我们从微信运动中注意到，您今天的运动步数只有36步，我们建议您平时在房间里面多走走，虽然咱们的运动空间有限，但是也还是要保持适量运动的。” 郭安安惊得眼都睁大了，“谢谢提醒，不过你们的服务现在都这么贴心了嘛！” 她今天绝大部分时间都用在码字上了，走的那几十步估计也是上厕所或者去拿东西时才走的，不过隔离宾馆工作人员不管负责着康复医学观察人群的安全、饮食，竟然还时刻关注着大家的运动情况，难怪他们的工作量那么大呢！ 实在是太暖心了。 收到工作人员的督促，郭安安保存好自己的文档，下床去取来盒饭，心满意足地吃饱后，终于开始了难得的饭后百步走。 以前郭安安东奔西走，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专门健身，因为她平时的运动量就已经足够了，可是现在，她天天呆在宾馆里，活动空间有限，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坐在床上或者桌前工作，脸上的肉明显已经嘟了起来。 晚上九点再次准时接到陈小平的视频电话后，郭安安还特意跟他讲了宾馆的贴心服务，通过微信步数来看康复人群的运动量，这种细节，让陈小平也忍不住啧啧称赞。 “安安，其实我也是一个非常关注细节的人啊，难道你没发现吗？”陈小平接着话茬继续王婆卖瓜。 “对对对，你长得帅，说什么都是对的。”郭安安回头一想，好像确实如此——一听她肚子疼，就去给冲红糖水；一看到她没吃晚饭，还帮忙去热饭，确实足够细心。 陈小平才不信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好，所以决定继续推销自己，“我觉得这年头，像我这么体贴入微的好男人也是比较难找了，如果你觉得我还算合格的话，要不就先把我收了吧！” “我这个人真的学习能力很强的，以前是因为没有过女孩子调教，所以在谈恋爱方面还比较生疏，不过我相信，只要你肯调理我，我一定会变成一个三好男友的。”陈小平一口气说完，白皙的脸上泛起了红光。 郭安安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给整蒙了，不过她还是没有被“甜言蜜语”给蒙蔽，“我觉得现在还不是谈恋爱的好时机呢，你看我和你都被隔离着，并没有真正的近距离接触过，都说距离产生美，可是也会产生不真实。再说，表白这种事，还是当着面说比较好吧。” 又又又拒绝了。 不过陈小平反而心安了，郭安安这次都直接明示了，让他出了隔离期后，当面表白！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安安。你等我，我一定给你一个最正式的告白！”陈小平毫不气馁，好饭不怕晚，好女不怕缓。 第六十六天 “3月29日，星期四，来到疫区的第六十六天，入住隔离宾馆的第7天。时间过得飞快，已经来湖汉两月有余，当初出征时的情景仿佛还在昨天。都说六六大顺，但愿从今往后的每一天，都能顺利度过。”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截至3月28日，全国累计确诊82341例，累计治愈人数75600例，累计死亡人数3306例。这些数字虽然每天还在以个位数增加，但是增长趋势已经平缓成了一条近乎平衡的直线。 与此恰恰相反的是，海外疫情累计确诊周增幅竟然达到了155%，尤其是米国，一天之内就新增确诊近两万例，其他国家的各项数据也非常不容乐观，这些急剧增长的数字，也终于让那些追求“自由”的人们戴上了口罩。 看到全世界不断上涨的数字，郭安安虽然身在湖汉，却也为其他国家的人们生活境况感到担忧，其实她最担心的是，虽然目前中国的疫情已经控制住了，但是如果全世界范围内蔓延的话，中国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尤其是一波接一波的在外中国人入境带来的那些无症状感染者，以及个别隐瞒发病上飞机后带来的巨大传播隐患，都给前期付出了巨大努力的港口城市带来了很大压力。 “安安，我都有点羡慕你们当记者的，在这种时候起码还能休息会。”郭安安高中时的好朋友张文静在得知郭安安顺利出院后，忍不住来跟郭安安求安慰，“我已经不间断上了一个月班了，听领导的意思，接下来的一个月还要吃住在单位，我快要困死了！” 张文静大学毕业后，通过国考进了出入境检验检疫局，负责机场的出入境检疫工作，虽然每天都坐在屏幕前查看入境旅客行李包中的物品，但是在也需要每天长时间集中精力。尤其是在疫情爆发的中后期，他们的主要工作变成了重点防控输入病理，工作更加忙碌了。 在一个月前被集中培训后，她就没再回过自己家。每天睡在单位给分配的宿舍中，还要时常经受飞机的轰隆声，张文静的睡眠质量急剧下降。 “其实我们平时累点也只是身体累，我们领导才可怜，昨天半夜两点我还听到他们在会议室里开会讨论，他们现在每天都睡不了几个小时，还要各种操心，都不容易！”张文静虽然偶尔说累，但是每次到了上班时间还是会乖乖穿上防护服认真工作。 郭安安知道她口头上说累，但是真干起活来，却是一丝不苟、精神饱满，都是“臭味相投”的两个人，否则她们也不会直到现在还是好朋友。 “哎，不过我跟你说，现在的孩子怎么那么多的巨婴呢！想想真的有点气。”要说生气，张文静还真对某些从国外回来的孩子“另眼相看”了。原本她在机场工作，就曾见识过很多奇葩的人，没想到在疫情防控期间，航班已经大大缩减的情况下，竟然还看到了如此多不可思议的人，也是有些无语。 “就前几天，有架从米国飞回来的包机，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脑子秀逗了还是怎么了。当初没有飞机回国，他们就联系了大使馆，当时所有大使馆的人就都行动起来，帮他们联系包机，结果到头来个别人不说大使馆的好也就罢了，还跑去微博上抹黑大使馆办事不利，真是让人怀疑这种人在米国呆了几年，就连最起码的良知都给丢了吗？” 张文静气呼呼地说：“这还不是最奇葩的，最让人气愤的是，他们的包机落地后，我们给他们做全方位检查，等得时间稍微久了些，有几个人骂我们工作效率低下；为他们联系好了隔离宾馆，结果一小撮人少爷病公主病就犯了，他们吐槽隔离环境不好、费用高，还嫌国家不给他们免费住！我的天呐，他们都没给祖国做过什么贡献，跑回来这事那事，真的不可理喻！又想回来又不接受安排，那就别回来啊！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优越感！” “这就是传说中的‘国家建设你不行，回国送毒第一名’吧！”郭安安想起网上流传的那些顺口溜，笑着说起来，“不过，你也别生气，其实这样的留学生也只是少数，我从小视频上看到，绝大多数人还是非常知道感恩的，只不过他们是被那些猪队友给害了，结果现在整个回过的留学生圈都被喷上了热搜，猪队友真的害死人啊！”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句话一点都不假！前两天那个澳洲跑步女你看了吗，没看到视频之前，我都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张文静说的，正是不顾社区工作者阻拦，执意要外出晨跑，还与社区防疫人员发生激烈争执的那位澳籍华人。 当时这位女士的视频一经上传，马上引来了网友的热议，当天这位女士的个人信息就被扒出了大半。为了保护公司形象，次日，这位女士供职的一家大型跨国公司就对外宣称已与这位女士解除聘用合同。事态继续轰轰烈烈在网上演变，很快当地警方也给出了让该女士限期离境的决定。一系列“快刀斩乱麻”，让这位曾经嚣张一时的澳洲跑步女终于没了气焰。 “你说，为什么明明本来是中国人，出去拿到别国的绿卡之后，反而就觉得自己有特权，看不起咱们中国人了呢？” 第一百零七章 捐献遗体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面对这个疑问，其实郭安安也觉得比较困惑。 如果说几十年前，中国相对落后，人们崇洋媚外觉得外国的月亮圆，似乎还能理解，但是现在中国已经跻身全球第二大经济体，新四大发明也处于全球领先地位，不论从社会安全还是经济发展，都已经不落人后，可偏偏还是有些人，看到有色人种就想跪，甚至在国内还大开外国人特权的后门。 “可能是之前有些人跪的太久了，已经忘了要怎么站起来吧！”郭安安略带讽刺地说。 “我最不能理解的是，明明大家都排队来进行核酸检测，偏偏还有人要给歪果仁走后门，直接跟人家说不用排队，只要来登记就行，真是有意思，所有排队的都是守规矩的人，都讲究个先来后到，凭啥就能让人家歪果仁直接插队呢，我觉得存着这种思想的工作人员不是脑子有坑就是脑袋里一片大海。”张文静在海关见多了外国人，从来不会因为对方是有色人种而大开方便之门，所以她之前也总觉得国内民众对待有色人种也能平等相待，结果某地街道办特许外国人插队登记被拍小视频，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最后虽然在舆论的压迫下，插队还打掉别人检测单的外国人被迫道歉，但这种差别待遇，还是让很多人对来华外国人产生了深深的抵触。 古人有句话说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现在，外国人在中国的超国民待遇确实已经超出了很多人的忍受范围。 两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好久，郭安安虽然对这些略带负面的情绪有些抵触，但是这也是现实的一部分，是她需要真实了解和记录的一部分。 挂了电话，郭安安正要继续撰写记“疫”，黄清泉突然发过来一个个人事迹材料，要求郭安安抓紧时间写一下。 郭安安打开PDF文件仔细看了一下，原来是要上报鲁中市优秀防疫工作人员的事迹材料。 郭安安对于这种评优评先的事迹报告并没有多大热情，她始终觉得自己距离全市优秀人才还离得很远。 “安安，你把这份材料写一下，明天发给我。还有评选优秀个人的表格也记得填一下！”黄清泉难得的没有打电话过来，而是发了一串文字过来。 “好的，黄总。”郭安安回复。 “对了，前几天为了给坚守在防控抗击疫情一线的媒体人提供保障，媒体公益专项基金会启动了‘新冠肺炎疫情一线媒体人保障计划’，为因公感染新冠肺炎的媒体人每人提供5万元补助金，咱们报社已经为你申请过了，预计近期会打到你的银行卡账户上，记得查收一下。” 虽然这些补助并不太多，但是也是对一线媒体人“冲锋陷阵”的殷切关怀了，目前为止，只要对郭安安有利的各种奖励，黄清泉都尽力帮她去争取。 在刚过去的三八妇女节，黄清泉还特地为郭安安评选了鲁报最美女性称号，虽然一直没有机会把奖牌给她，但该有的荣誉，黄清泉都会一一送到她的手里。 看到黄清泉的提醒，郭安安突然想起之前在湖汉前线被感染的特约记者孔浩，这么长时间过去，也不知道他现在康复了没有。 郭安安谢过黄清泉之后，就开始动手搜索关于孔浩的消息。 除了铺天盖地的特约记者被感染新冠疫情的报道，后续也有关于他的各种报道。 郭安安各个平台都搜索了一遍，除了找到各个媒体质量参差不齐的对孔浩的后续报道，她还发现了孔浩写的抗疫日记。 十天前，孔浩在日记中写道：“我和妈妈按照医生的吩咐，在家中按时服药，正常生活。体温已于两周前恢复正常，其他的征状也已经慢慢消失。” 四天前，孔浩又有些失落地说：“目前爸爸还在重症监护室继续治疗，我和妈妈都在等他回家。” 再后来，就没有了声音。 想当初，正是因为担当孔浩采访时的“司机”，孔浩的爸爸才不幸染上了新冠病毒，结果谁也想不到，身体最强壮的孔爸爸反而病情最严重，甚至在病情加重后，直接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郭安安想了又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去了解一下关于孔浩的最新进展。 “各位同仁，请问有没有人知道特约记者孔浩的最新情况？他的父亲康复了吗？”郭安安在当初加入的湖汉媒体群中难得的吼了一嗓子。 “没有，我也想知道呢！” “好像他父亲的病的有点重，难说现在是什么样子。” “郭安安？我记得前几天有个报道里说有位叫郭安安的记者也被感染了，是你吗？” …… 不愧是热情的媒体人，郭安安一句话过后，一连串的回应接连而至。 “是的，我之前也感染过，但是现在核酸检测已经转阴了，谢谢关心。”郭安安对那位提出问题的同行表达完谢意，其余人看到后马上也为郭安安送上了祝福，甚至连之前没有打过交道的同行都纷纷来加郭安安的微信。 来到湖汉后一直很低调的郭安安难得的刷了一波存在感。 但是她最关心的孔浩的问题却一直没有得到答案。 就在她失望的要关闭微信群时，一位自称是孔浩同学的记者突然在群里说：“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孔浩的父亲昨天下午去世了。” “天呐，我还以为他父亲会挺过来……” “希望孔浩节哀顺变。” 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起来。他们都是来自各地的记者，同行们的命运就像一根绳子，让他们感同身受。 郭安安看到消息后，也怔怔地坐了好一会。她之前还看过孔浩拍的视频，包括跟他父亲母亲在一起时的vlog，那么和谐的高知家庭，原本可能还会在多年后同享天伦之乐，可是现如今，却因为一个人的离去，已然分崩离析。 在得知消息一小时后，孔浩终于更新了自己的抗疫日记。虽然他的用语已经非常克制，但依然能感受到他浓浓的难过。 “大家好，感谢大家这些天来对我们家的关注。今天我还是很难过地告诉各位同仁，我的父亲孔琛于昨晚抢救无效后不幸离世。我和妈妈经过一夜的慎重考虑，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捐赠父亲的遗体做医学研究用，也希望来挽救更多的生命……” 第一百零八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孔浩父亲过世，但他依然与母亲在哀痛之下，选择了捐赠遗体。 同行媒体们纷纷将他的事迹转发到报道中，而在这次疫情被不幸被感染的一线记者也再次进入人们的视野。 终于也有人意识到，其实在诸多的逆行身影背后，还有一个群体在默默记录着这座城市、这个国家所发生的每一件大事小情，在他们的笔下有最新的资讯报道，也有医护人员的美丽身影，更有普通人的突出表现。 “向那些在前线记录真实的记者们致敬！” “感谢你们记录下了每一个感动的瞬间，也让我们看到那么多的无名英雄，你们也是我们心中的卫冕英雄！” “以前虽然并不喜欢记者这个群体，但是现在看来，他们还是能干些正经事的~” …… 在留言开放的资讯平台上，郭安安从屏幕上看到一条又一条关于记者的留言，内心感触万分。郭安安在阅读时，一直喜欢翻阅下放的评论，在那里她能看到普通人的真实想法，也能发掘出更多的新鲜看点。 划到下面，一条评论引起了郭安安的注意：“同样是父亲染病，这位记者的父亲没能抢救过来，但敲盆求救在全网接力帮父亲联系到医院的那一位姑娘，却挽救回了父亲的生命。人生啊，真是无常。” 对于这位姑娘，郭安安记得非常清楚，正月十五日，正是她在自家阳台上不断敲盆向周围的邻居求救，才及时把自己的父亲送入医院，得到救治。原来她的父亲已经出院了，郭安安总算发现一件令人欣慰的事。 但是别人家的阖家欢乐，与那些遭遇了家庭破碎的景象一对比，反而让人更心生悲悯。 经此一疫，多少个家庭因此而不再完整，也有多少的孩子失去了父母，多少个父母失去了子女，死去的人，成了再不能相见的伤疤，活着的人，则还要在世间努力的生活。 “恐怕有很多人都会留下心理阴影了，”郭安安边看边感慨，压根没想到，其实自己这一次被感染入院，何尝没给自己的老妈和闺蜜留下心理阴影呢。 如今已经复工的何笑几乎每天都要打两次电话，来确定郭安安的健康状况，在看到郭安安安然无恙后，才能放下心来。 今天中午，何笑再一次打来电话，还特意检查了郭安安的体温计，看到上面正常的数字，满意的点点头，又跟老妈子一样叮嘱郭安安一番。不过，这次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嘻嘻哈哈，而且颇有心事一般。 “笑笑，你这是怎么了？有啥事瞒着我？”郭安安一眼看穿何笑的不对劲。 何笑有些为难，“安安，我跟你说件事，那天你不是推给我崔一新的微信吗，原本他是去追你的，但是跟我聊了几天后，发现还有点来电……我想问问你，你对他有没有感觉？” 原来如此，郭安安笑眯眯地看着何笑的眼睛，“你放心，我对他完全不感兴趣，而且我也没打算过跟他有深入了解。你要是确定了自己的心意，那就放心大胆地去接受吧！” 何笑立马瞪大眼睛：“真的吗，安安？其实在我心里你还是更重要的，如果你说个不字，我立马就把他删掉！” “大姐，你是不是在家时间太长，脑子锈住啦！你尽管去跟那个崔一新交往，如果能成，我和于珊珊都是你的媒人，这样放心了吧？”郭安安差点就把陈小平在追求她的事情告诉何笑，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俩的关系还没确定，现在说还有点早。 看到自己的好闺蜜感情终于有了眉目，郭安安开心极了，为了充分利用自己激动地心情，郭安安又对着电脑写了一个下午加晚上。 湖汉记“疫”的初稿已经写了预计数字的四分之一，郭安安把初稿的部分内容发送给自己一位做出版的朋友郭涛。郭涛一口气读完了故事的内容，对后续非常感兴趣，并当即跟郭安安约稿，希望郭安安在完本后能把出版授权给他们出版社。 巧合的是，郭涛供职的这家出版社，恰好是于乐山经营的集团旗下，所以对抗疫类书籍出版研讨会上，这本书籍一经在高层面前露面，就受到了于乐山的特别关注。于乐山当即拍板，要求郭涛全程跟进对这本书的催稿、校对、书号申请、刊发、宣传等等诸多事宜。虽然这只是个初步的决定，但是郭涛还是马上兴高采烈跟郭安安汇报了高层领导的决定。 有了动力，郭安安写书的速度自然就更快了。 第六十九天 “4月1日，星期三，来到疫区的第六十九天，入住隔离宾馆的第十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已经隔离了十天，还有四天就能出宾馆了。新的一个月，又是新的开始。”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在过去的三天里，受新冠肺炎影响，全世界范围内都在发生巨大的变化。热度最高的莫过于日本东京奥运会将逾期至2021年7月23日开幕，嘴硬的许久的日本，也终于败给了新冠病毒。 而中国的高考考生也受到了巨大冲击。由于疫情影响，全国的大中小学校仍旧处于未开学的状态，高三的学生们每天只能依靠网课和在家刷题来迎接即将到来的高考。为了减轻对考生的影响，教育部确定2020年高考将延期一个月，定于7月7日-8日举行。 全国上下的考生们欢呼雀跃了一阵子，马上就又投入到了紧张的复习中，而很多在SARS中有过经验的高考生，也以过来人的身份讲述自己当初备考时的故事。其中一位著名博主视兔子说，当年自己受非典影响，也在家里学习了很长时间，因为保持着自律的习惯，同时自己每天刷题，最终拿到了当年的状元。 这些经验之谈，让原本有些灰心的高考生们又重新建立了自信。 四月的第一天，郭安安看着跃动的时间，颇有仪式感地为自己的手机换上了春天活力盎然的壁纸，象征着新的一月即将开始。 随着湖汉多家商场恢复营业，外出购物的湖汉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这个城市在春天的绿意中，开始慢慢苏醒了。 但是即使如此，所有外出的人员还都是谨慎地带着口罩，办完自己的事情马上就回到家里。个别小区还是维持着封闭或半封闭的状态。 第一百零九章 被举报的药袋哥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在黄桥社区，有一位志愿者，从社区封闭开始，就根据社区居民需要，骑车去给那些行动不便的人们买降压药、降血糖药等必需药物，这一送就送了近两个月。 而在社区服务群里，居民们对药物的需求也从基础药慢慢扩展，各种感冒药、莲花清瘟等抗病毒药物也成为药单上的常客。有时候为了去买药，他需要转好几个药店才能把所有的药物给买全，在外面骑车跑到浑身冰冷，经常需要靠在电暖气上才能暖和过来。 这位志愿者辛辛苦苦送了几十天，却没想到因为被人举报，被工商局、监察、公安等给约谈了。 那些被他帮助过的人得知后，纷纷为他鸣不平，而社区的工作者们也四处想办法，要还这位志愿者一个公道。曾经接受过采访的李敏就想到了身为记者的郭安安。 郭安安接到李敏的求助，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于是她从李敏手中先要来部分资料，看看这位志愿者究竟是为什么被举报的。 但看到举报理由时，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实名举报！活跃在黄桥社区的志愿者吕磊，以为社区居民带药为由，从中赚取差价！证据有三，一他从不对买药人说是从哪家药房买的，因为药价比零售价贵，他在赚差价，所以他不敢说！二真正需要买药的人早就自己去买药了，他就是跟药房勾结，借此敛财！三疫情期间所有人都不敢出门，就他自称好心帮社区居民买药，要不是有好处，谁干？他就是在发国难财！” 这位举报者不光给工商局发了举报信息，还专门在吕磊的社交账号下留言，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很多曾经接受过吕磊购药帮助的人竟然还在这条信息下面留言点赞，活脱脱一副用完了就扔的嘴脸。 不过更多被帮助过的人还是在下面为吕磊作证：吕磊没卖过高价药，也没赚黑心钱！他明明冒着极大的危险在救人！ “在买不到口罩和消毒酒精的时候，是吕老师给我们送过来的，而且是免费的！后来吕老师还帮我们送过连花清瘟胶囊，甚至比市场价还要低，有些人在说吕老师的时候能不能摸摸自己的良心？我可以带着自己的户口本和身份证给吕老师作证，吕老师是无辜的！” 疫情之下，小人的嘴脸显得格外可笑。 郭安安看完手头的资料，对于那些过河拆桥的人有种本能的厌恶，所以她马上拨通了吕磊的电话。 吕磊刚接受完一次约谈，能听得出来对方声音有些低沉。得知郭安安要了解事情始末后，吕磊叹了口气，把自己说了好几遍的送药经历又重新说了一遍。 “其实我刚开始只是把自己买到的一些口罩免费发给社区居民，但是发完口罩后，我发现了大家对药品的需求，尤其是那些有基础病的老年人，像是高血压，每天都离不开降压药……”吕磊说起这件事，打开了话匣子。 老人们大都不会网购，而且外面的形势紧张，他们怕传染，也不敢去医院和药店。发现老人们的困难后，吕磊决定冒险为这些老人们义务送药。 自打封城后，他的电瓶车就几乎没有休息过，为了买药总是穿梭在大街小巷，买完药还要挨个送到居民们的家里去。有时电动车没电了，就自己推车回去。 他甚至还为疑似患者家属送过药，当时外面下着雨，他披上雨衣就冲进了雨里，在把药递给老人时，老人向他深鞠了好几个躬，当时他觉得，自己冒着危险做得这一切都值得，因为居民们感受到了自己并不是孤立无援的，还是有人在帮他们的。 刚开始，吕磊送的口罩、酒精、连花清瘟都是免费赠送的，其他的各类药物也是低于市场价出售。后来，为了买药，吕磊将自己辛苦攒的一万元钱也搭进去了，结果自己的这份善意却被恶意曲解，曾经从他手里低价买药的居民竟然举报他靠售卖药物牟利！ “虽然我被人质疑了，但是我还是会坚持做下去，我不信恶意能够压倒善行！我也希望，在疫情之下，某些人选择了不勇敢，还要质疑善良！”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举报我的朋友，让我感受到了湖汉的冷。虽然我们有些害怕，但是我们还是会继续送下去，一直送到这座城市好起来，老人们能够安心出门买药为止！” …… 郭安安似乎能感受到吕磊在说这些时的无奈，明明自己在灾难面前一直在帮助别人，但就在灾难即将结束时，却遇到别人倒打一耙，这无异于在黑暗中试图吹灭一盏蜡烛。 “药袋哥，很遗憾以这样的方式认识你！”郭安安敲下标题，将吕磊的善行被人恶意举报事写成一篇新闻，上传到了后台。现如今她自己有了电脑，终于可以用自己的账号来直接发布，也省了于珊珊不少事。 稿子发出后，黄清泉依然以最快的速度审稿并通过了审核。也不知道快五十岁的人了，怎么来的那么多精力，感觉像是从不睡觉一样。 吕磊的事情虽然发生在湖汉，但是传送回鲁省也一样有轰动的效应，因为整个媒体圈都是互通了，报社有了热点题材，其他的媒体自然也会相应跟进。 虽然人们在吕磊被举报后才认识了他，但是在他身上，人们还是看到了在病毒面前，人与人之间守望相助的力量，这虽然只是微光，但是聚在一起就能变成一团火，而善良的火焰是那些小人不能给熄灭的！ 就在人们为吕磊打抱不平时，突然一条热搜横空出世，抢了药袋哥的风头。 “东北小伙回家再遇囧途”一条信息瞬间引爆网友的笑点。 原来之前坐错车厢而被迫在湖汉下车的东北小伙吕召和终于跟着东北医疗队回家了，但是回家的途中，他自己驾驶的那辆车在高速上没电抛锚，只好叫来了拖车。结果好不容易开车到了小区门口，汽车的前保险杠又撞在了石墩上…… “这位大哥要笑死我了，真是人在囧途现实版！” “今年你不宜出行啊，小哥哥，建议你还是在家里呆够一年吧……” “哈哈哈哈哈哈，awsl！” 网友们的评论将这欢乐的气氛推向了高潮，明明对于吕召和来说这是一场非常心酸的经历，但是事情连到一起看时，却惨到让人忍不住笑起来。尤其是吕召和在湖汉竟然还马上无缝对接给自己找了一份不愁吃不愁住的志愿者工作，这种逆境求生的胆识和魄力，给他的囧途增添了不少乐趣。 “我真的太难了。” “这应该是最后一难了吧……” 吕召和在自己的朋友圈里把回家一天的经历发了出来，这一路从开心到跌宕，让郭安安也看得忍俊不禁，就连当初把吕召和推荐给郭安安的刘畅主任也忍不住在下面评论：小和，你今年该不会是本命年吧，完全可以去拍人在囧途了！ 虽然有些倒霉，但多亏吕召和始终如一的乐观，反而让他收获了一大票真爱粉。 果然乐观的人不管到哪里都能给人带来快乐！郭安安哈哈大笑过后，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好像还是抑郁症患者，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吃药，但是情绪也没有反复过，想来那条可怕的黑狗应该也已经在这场“抗疫”中被打败了。 郭安安兴冲冲地打开王凯哥医生的微信，告诉他自己的近况，并向他表达了自己的谢意。王凯歌对于郭安安的治愈非常开心，他本以为在经历过这次疫情后，郭安安可能会因为见到太多生离死别而陷入情绪的怪圈，却没想到的是，她在战胜病毒的同时，还救回了自己的心！ 向死而生，向阳常乐！郭安安在经历过生死的洗礼后，也终于看透了活着的真谛。 第七十二天 “4月4日，星期六，来到疫区的第七十二天，入住隔离宾馆的第十三天。这是一个最不同寻常的春天，也是一个最难忘悲伤的清明。全国人民在沉痛哀悼，全世界也在继续停摆。这次疫情，带给我们太多的焦虑和眼泪。”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3月26日，为防止因集中祭扫引起疫情扩散蔓延，湖汉市规定在清明节期间暂停现场祭扫仪式。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湖省50多万明医护人员视使命如生命，自始至终奋战在救治第一线；而在湖省、湖汉最危急的时刻，全国4.2万余名白衣战士勇敢逆行，奔赴战场。4月2日，在此次疫情中牺牲的多位医生被评为首批烈士。 面对封城，面对死亡，湖汉人民作出了巨大的牺牲和奉献，在这次疫情中，很多家庭因这次疫情而不再完整，也有很多人在救助别人的过程中奉献了自己的生命。逝去的每一位同胞，都值得所有人铭记。 今天，郭安安早早就醒来，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世界。 宾馆外，已是郁郁葱葱，绿树繁花让这座城市看起来更加光鲜。但是她的眼眸聚焦的，是更远处的长江。横跨两岸的长江大桥上不时有车辆穿梭而过，远远的，小小的，像极了黑色的蚂蚁。 第一百一十章 清明致哀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是多么脆弱渺小！ 外面的街道上，有行人在慢悠悠地散步遛狗，仿佛之前的冷清在一夜间就被人气取代了。 外面飘扬的五星红旗停留在旗杆的半腰，向那些在疫情中牺牲的人们表达着深深的哀思。 今天，为表达全国各组人民对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斗争牺牲烈士和逝世通报的深切哀悼，将举行全国性哀悼活动，在此期间，全国和驻外使领馆下半旗志哀，全国停职公共娱乐活动。10时起，全国人民默哀3分钟，汽车、火车、舰船鸣笛，防控警报鸣响。 郭安安一早打开电脑，就发现每个网页都变成了肃穆的黑白色，就连小视频软件上推荐的信息，也都是一个接一个致敬英雄的催/泪弹。这些天来，积压在人们心中的所有难过，对每位在战疫中牺牲的英雄的追思，在这一天全都释放出来，戳中了一个又一个泪点。 吃过早饭，郭安安坐在电脑前写了一会湖汉记“疫”，写着写着又忍不住拿起手机，今天的新闻多数以清明、哀悼为主题，看得人压抑，却又感慨万千。 在某音小视频上，打开软件第一条推荐，点赞量已经超过了百万，里面写满了对逝者的追思和告别，看完后，郭安安已是泪流满面。 风之谷：“中国人总是被他们中最勇敢的人保护得很好。” 花栗鼠：“奋力抗战的你，没有等到胜利的那一天。现在我们赢了，你能听到吗？” 烙印：“英雄，如果可以，多想以另一种方式认识你，可惜没有如果……一路走好，我们将会永远记得你们！” 云之港湾：“哥，人间已是四月天，你还好吗？天暖了，日子还在继续，我会加油的。” 在电影《寻梦环游记》中说，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记得你。郭安安擦干脸上的泪水，把每一位牺牲英雄的脸都看了一遍，并牢牢记刻在心中，只要这个世界上对他们的记忆不曾消失，那么他们就会一直活着。 上午十点整，鸣笛和警报声准时响起。郭安安站在窗边，默默地垂下头，为那些曾经牺牲在抗战疫情一线的医生、护士、警察、志愿者，以及在疫情中过世的普通人默哀，向他们表达自己的深切哀悼。 三分钟的时间，就像一场梦，每一个自己在湖汉遇到的人都像电影一样从自己的眼前掠过，那些苦中作乐的经历，还有看到医生护士不幸感染新冠病毒而壮烈牺牲时的心痛，一桩一桩浮现出来。 这种锥心之痛，没有经历过的人或许会被感动，但是却没有实际经历的人感触深刻。 太多的人，为了给2020带来春天，而沉眠于这个冬天。这座胜利的丰碑，都是每个生命共同垒起来的！ 郭安安庆幸自己能够在医护人员的全力救治下，死里逃生，活着看到那些自己未曾看过的风景。 “感谢逆行的你们，换来我们的安然无恙！”郭安安心中默念。三分钟结束，郭安安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这个清明节，虽然沉痛却也透着希望，虽然悲伤却也给活着的人勇敢下去的理由。这是无数人用生命换来的安全，值得每个人用心守护。 “各位哥哥姐姐们，我回家了，你们继续加油，我们在外面见！”下午，住在走廊尽头的女孩子也结束了隔离期，有些激动也有些不舍地向同楼层隔离友们告别。 从这里离开，她就已经彻底告别了新冠肺炎的困扰，也终于能够与家人相见了。 郭安安对这位女孩子颇有印象，因为每次志愿者小哥在给隔离人员发饭时，她总是很积极地在门口等着志愿者小哥，并且每次都有不同的土味情话让小哥难以招架。 她还每次都把撩小哥的经历拍成小视频发到抖音小视频上，从她的身上压根看不出有任何的负面情绪，相反她还总是隔空安慰同层的小哥哥小姐姐们，让大家一起开心起来。 走廊里纷纷传出向她告别的声音，郭安安也来到自己的房门前，向她大声告别。 随着一批又一批人出隔离期，宾馆三楼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而明天，郭安安也将结束自己的隔离期，离开这间住了两周的宾馆。 结束了一天的写稿之后，郭安安伸伸懒腰。 “再坚持一天，就能出去了。”一想到能出去，她就忍不住兴奋，在看过那么多次了无人烟的湖汉过后，她终于也能见识到那个充满烟火气的湖汉了。 许是为明天出隔离期提前预热，今天晚上，郭安安的手机就几乎没有休息过。 先是毛丽一脸兴奋地问郭安安是不是快要回来了，她已经做好了随时去机场接人的准备。 随后何笑也不停地追问郭安安回家的时间，何笑甚至已经为郭安安准备好了庆功的香槟，就只等郭安安回家庆贺了。 但是在得知郭安安就算回鲁省，也还要再隔离十四天后，都有些微微的失望，满打满算，她们已经至少两个半月没见了。 到了晚上九点，陈小平的视频再度准时发来。相比于老妈和闺蜜的电话，郭安安反倒有些期待陈小平的电话，因为只有他才不会老是追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回家。 “安安，明天我去宾馆接你回来，这边的宾馆已经提前给你准备好了，你还是住在我的隔壁吧，这样我们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为了迎接郭安安回来，陈小平在几天前就已经跟宾馆借好了车辆，也提前预定了房间，心情比郭安安还要激动。 “好的，谢谢你，小平。”郭安安笑起来，一双眼睛弯成了水汪汪的小月牙，看起来格外明媚。 视频中，两个人都没有戴口罩，彼此的面部表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看到郭安安明媚如花的笑容，陈小平的心又砰砰跳起来，他实在抵挡不住这种勾魂的笑容，仿佛一轮大太阳照进了心房。 陈小平强忍住自己又想表白的冲动，之前郭安安说过，表白要当面说才算数，所以他要等见到郭安安后，安排一场浪漫的表白！ “我已经问过彭院长，我们要等到4月8日封城结束后才会一起启程回家，这几天你可能还需要跟我们一起住在宾馆。”陈小平掰着指头数数时间，距离湖汉重启也仅仅只有四天的时间了。 四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于那些被困在湖汉七十余天的外地人来说，恐怕已经是度日如年了。 “那正好，我还想着出去之后，去捐献一下自己的血浆呢！”郭安安开心地说。她本来还怕耽误彭伟和陈小平回家，这样的话她就有机会去完成自己未竟的心愿了。 陈小平微微愣神，但马上反应过来，“好，我提前帮你联系医院爱心献血屋。不过你这两天要好好吃饭，确保营养均衡，注意保暖。” 早在二月份，湖汉血液中心就发出呼吁，希望康复患者能够积极捐献血浆，为重症、危重症病例提供恢复期血浆治疗，以提高病人体内的抗体含量，有效杀死新冠病毒。 如今虽然湖汉市存量病人已大量减少，但是仍有许多人还处于重症和危重症阶段，郭安安也希望能通过自己的血浆来为其他病人提供自己的帮助。 听到陈小平的话，郭安安一阵心安，她曾经跟毛丽提过捐赠遗体的话题，遭到了毛丽的坚决反对，为了避免口舌之争，这次郭安安并没有跟其他人提起想要捐献血浆的话题。 她发现能够跟一个心灵相通的人说话，真是一种享受。 第七十三天 “4月5日，星期天，来到疫区的第七十三天。终于走出了隔离宾馆，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过来了！健康的感觉真好，活着的感觉真好！走在湖汉的街上，风是暖的，心也是暖的。小吃街上终于有了熙熙攘攘的声音，街头巷尾终于有了生机。”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一大早，工作人员就敲开了郭安安的房门，告诉她最后一次核酸检测的结果，毫无疑问，呈阴性。这意味着郭安安终于也要收拾行李离开了。 在这之前，郭安安虽然无数次盼着出去，但等到真的要出去时，反倒有些不舍得了。 她慢慢吞吞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拿好自己的物品。又把房间内的物品一一摆正归位，最后一次抚平床上的褶痕。 工作人员再一次敲门，催促郭安安下楼办理退房手续。 郭安安拉着自己的行李，再一次回头看看自己隔离了十四天的地方。 “真的要走了，再见了，谢谢你们陪我一起康复。希望下一个入住的朋友，也能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郭安安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完再见，拔出房卡，终于离开。 与工作人员一一道谢告别后，郭安安走出宾馆。 外面的太阳特别大，特别耀眼，照得人睁不开眼。郭安安用手撑在眉头，慢慢适应了这个明亮的世界。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立在车前的人看到郭安安，马上迎上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表白成功！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安安！” 郭安安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一头的男人，不是陈小平还能有谁？ “你来啦！”郭安安欢快地笑起来。 两个人眼睛对视时，郭安安突然觉得脸上有点热，白皙的脸颊透出些许粉红。 陈小平接过郭安安手中的行李箱，两个人一起走向车边。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马上停下来等对方先说。 “你先说。”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互相看了一眼之后，都红着脸笑了起来。 陈小平打开右后座的车门，对站在一旁的郭安安笑笑：“现在还不能挨得太近，只能委屈你先坐在后排了。” “好的，谢谢你。”郭安安上车，注意到为了防止自己撞到车门，陈小平还细心地用手护住了她的头顶。 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陈小平坐在了驾驶位上。 他有些激动地启动车子，往宾馆驶去。 “咱们住的宾馆离黄鹤楼景区很近，抬眼就能看到长江，风景特别美。”陈小平打破了暂时的沉默。两个人虽然已经在电话里聊了许久，但是一回到现实中，反而有些小小的害羞。 “太好了。我还没有去过黄鹤楼呢，之前只是在诗里学过。”郭安安脑海中瞬间蹦出崔颢的那句“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这座已有近两千年历史的古楼，见证了无数历史变迁，也得了无数佳作流传人间。 “我之前读《黄鹤楼记》时，里面有句诗，印象非常深刻，‘黄鹤来时，歌城郭之并是；浮云一去，惜人世之俱非。’当时太年轻，看着有些深意，就背下来了。没想到今年就住在黄鹤楼下，还蛮有缘的。”陈小平边开车，边跟郭安安聊天。 “对啊，我也读过这句，真是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所以还是要把握现在，其他的都是浮云。”郭安安欣赏地抬头看一眼后视镜里的陈小平，没想到他也正从后视镜中看着自己，两个人目光恰好对上，瞬间又都移开了视线。 在这种尴尬又暧昧的微妙气氛中，两个人终于来到了下榻的度假宾馆。 陈小平帮助郭安安办理完入住，又拉着行李，陪她来到房间门口。 “安安，你之前的行李还在我的房间，一会给你送过来。你的房间我就不进去了。”陈小平送到门口，看着郭安安毛茸茸的头发，特别想伸手摸一把，但是还是忍住了，“你的头发现在已经长长了。” 郭安安晃晃脑袋：“是呀，我的头发像草一样，长得很快，可能一年后就又长发及腰了。” 待到长发及腰，姑娘嫁我可好？陈小平心里又浪了一把，他得抓紧表白，要不然自己肚子里这些话都没法说出来，白白浪费自己一肚子的情话。 “你先去收拾一下，过会我带你四处走走。如果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你提前告诉我，等明天的时候安排起来。”陈小平颇为不舍地跟郭安安道别，而后打开一旁自己的房门，虽然只隔了一堵墙，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多看她一眼，多说几句话，于是陈小平又推着郭安安的另一个行李箱出来，敲响了郭安安的房门。“安安，你的行李箱。” 郭安安接过来，突然想起自己剩下的抗抑郁药还都放在这个箱子里，当初让彭伟帮忙给拿药之后，她就忘了这回事。 “这个箱子是上了锁的，里面的东西我从来没有碰过哦。”陈小平早就知道郭安安的小秘密，所以马上说清楚，以免让郭安安觉得不自在。 “哈哈，其实里面也没什么，就是一些日常用品，还有我的药，我来湖汉之前确诊了抑郁症。”郭安安面不改色的说出来，似乎抑郁症也不过跟感冒发烧一样平常。 陈小平也顾不得那人与人之间必须间隔一米距离的要求，他一把握住郭安安的手：“安安，你之前受苦了，接下来，我会一直保护你，不让你再难过。” 郭安安本能地想抽出手，但马上又停下了抽离的动作，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内心对于陈小平早就超出了欣赏的范畴。 “小平，你放心，我现在已经痊愈了，今后，我也会让自己活得更快乐！”郭安安定定地看着陈小平的眼睛，而陈小平也注视着郭安安的眼睛。 “安安，做我女朋友吧。”陈小平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表白，明明他已经为即将到来的表白筹划了好几天，甚至还找好了配合演戏的宾馆工作人员，谁成想辛辛苦苦准备的一场浪漫表白仪式，竟然被自己一时冲动给毁了……陈小平激动地握着郭安安的手，手心渐渐渗出汗水。 “好。”郭安安话说出口后，头脑一片空白，她竟然这样就答应了？ “那，那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女朋友了，不许反悔的。”陈小平马上盖棺定论，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留给郭安安。 郭安安点点头，终于又笑起来，两个人握着手，面对面站着，就像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但是陈小平已经为郭安安准备了一场告白式，如果放弃，岂不就浪费了所有工作人员的心血。所以就算已经告白成功，陈小平还是拉着郭安安往自己安排的路线走去。 度假酒店的后面，有一个环境优雅的后花园，里面假山流水布局得当，绿树繁花相得益彰，在这个季节里，芍药园的芍药已经争相开放，碗大的花朵格外鲜艳。 两个人并肩走着，像初恋的人儿，牵牵小手都会心动半天。走到芍药园入口处，突然走出一个工作人员，将二人拦下。 “对不起二位，前面的路正在维修，请您经芍药园绕道吧。” 于是郭安安就这样拐进了芍药园，一转头，却发现陈小平不见了。 前面突然迎面走来一个戴口罩的小姑娘，在距离郭安安十米的地方，支起手机开始跳舞。 手机放的音乐是一首老歌，不过郭安安为了不干扰小姑娘跳舞，满心思想的都是要躲到哪个位置才不会贸然出镜，压根没有注意到歌词。 不远处又走来一位男士，手捧一束玫瑰花，看到姑娘跳舞后，也按捺不住自己想跳舞的心，将手中的玫瑰递给了旁边的人。 一时间，从四面突然涌出近十人，共同跳起舞来，虽然都戴着口罩，彼此隔了一米远，但也不妨碍舞蹈跳得热火朝天。 就在郭安安被这突如其来的舞蹈搞得有些发蒙时，陈小平手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朝郭安安走来。 郭安安瞬间瞪大了双眼，他这也太夸张了吧！ 陈小平走到郭安安面前，单膝下跪，还没来得及开口，芍药园外一位不明所以的客人开心地大嚷起来：“嫁给他！嫁给他！” 郭安安的脸忽的就红了。 “安安，做我女朋友吧。”陈小平原本列了满满一张纸的表白草稿，到了现场发挥时，反而都失去了力量。 “我喜欢你，始于你的桃面丹唇；我爱上你，源于你的坚强勇敢；我想保护你，起于你的善良真诚。见到你的第一眼，你就像磁石吸引了我的眼球。我承认，我对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付终身。所以，我希望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给我们一个特殊的开始，庆祝你的新生，也开启我的爱情。” 后面跳舞的男男女女已经停下来，静静地等待着郭安安的回答。 空气安静，郭安安终于听到了手机中播放的那首歌曲，“偏偏爱上你像是天生注定，没有人，能像你，第一眼就让我为你偏心……” 郭安安点点头：“我愿意。” …… 抱着一大束花返回宾馆房间，郭安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 刚打败病毒，就收获了爱情，这是什么神仙剧情？郭安安突然觉得有点狗血，编剧恐怕都不敢这么写！ “安安，你先好好休息，过会我带你去吃热干面，附近有一家店，做得可好吃了！”陈小平升级成男朋友，暖男的特性早就暴露无遗。 “好的，我先把行李箱的东西拿出来，要出门的时候你给我打电话吧。”郭安安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这样突然得了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男朋友，关键是还高帅暖，郭安安觉得自己中奖捡了个大便宜！ 中午，陈小平带着郭安安来到附近的一家热干面馆，虽然已经提前了许久过来，但前面也已经有很多人正在排队了。郭安安跟陈小平前后站着，两根中指轻轻钩在一起，前后左右地轻轻摇晃着。 郭安安偶尔回头，就看到陈小平眼中带笑地看着自己。眼神对视的那一刻，周遭的喧哗与纷乱仿佛突然就消失了，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一般。 排了十分钟终于轮到他们，店里没有足够的桌椅，旁边很多人直接端着碗蹲在一旁或坐在路边的花坛边，大口大口地吃着香喷喷的热干面。 郭安安和陈小平也入乡随俗，在一旁找了个空地吃起来。 旁边不远处坐了一位衣着光鲜的女人，端着一碗牛肉细粉吃了一会之后，突然哭了起来。 一旁的牛杂馆老板看到后，还以为自家的细粉出了问题，赶忙过来询问，谁知一问之下，不由笑起来。 只听那位女子抹着眼泪，抽抽噎噎地说：“我想这一口想了两个多月了，今天终于吃到了！真的太好吃了！” 郭安安与陈小平相互对视一眼，又笑起来，吃货的幸福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一口细粉都能好吃得哭起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创伤后应激障碍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度假宾馆的环境比之前的隔离宾馆还要舒服许多，尤其是一拉开窗帘就能看到外面的美景，让人忍不住坐在窗边的藤椅上久久望着窗外。 吃过了心心念念的热干面，郭安安一本满足地跟陈小平返回宾馆。 两个刚确定关系的年轻人都不忍分别，又在外面的花园里转了许久，直到天快黑了，才分别回到房间。 酒店的餐送到门口，郭安安又想起了当初在隔离病房的情景，只不过现在他们的进出要自由许多。 吃过晚饭，郭安安打开电视，打开一瓶水刚喝了一口，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让她喷了一地的水。 “我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检测已经呈阴性了！不可能吧！”郭安安想起自己曾经在重症监护室的那些症状，想起那些躺在床上呼吸困难的人们，内心的恐慌越来越厉害。 她强压着心底的恐惧，把水放在桌子上，马上打开手机，搜索“新冠肺炎转阴后会不会复发”，结果就看到了很多出院后又复发，甚至还有一些无症状感染者的病例。 原本的恐惧再一次升级，她最怕的是，万一自己真的复发了，那么今天跟她有过接触的人岂不也会很危险！ “小平，怎么办，我刚才咳嗽了！”郭安安本能地抓起手机，给陈小平打了个电话。 “除了咳嗽还有没有别的症状？你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咳嗽的？”陈小平听到郭安安的话，心中虽然担忧，但是还是本着专业的态度去帮郭安安排解恐惧。 “就刚才，喝水的时候，突然就开始咳嗽了！我如果是复发了，我就是个罪人了！”郭安安语气焦急地跟陈小平解释。 陈小平也知道郭安安指的是什么，但是作为一个已经在隔离病房呆了许久的医生，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郭安安目前的状态。 “你放心吧，你的状态恢复得很好，是绝对不会复阳的！你现在的样子，跟我一个同事非常相似，他当初也是变得非常敏感，记忆中时常涌现与疫情有关的内容，这让他变得过度警觉，后来还变得非常焦虑。”陈小平所说的，正是与自己一起前来支援的一位同事，后来在心理辅导师的帮助下，他们才知道，原来这种症状，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反应，如果个体不能很好地适应，或者无法解决问题，那么他可能会产生长期性严重心理问题。 而郭安安目前身上出现的过度反应，与当初他的情况非常相似。 “创伤后应激障碍？”郭安安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不由愣住了。 “没错，很多像我们这种长期在一线工作的医生，还有在重症下的幸存者都可能会出现这种反应，但是你也不用把这件事想得太过严重，”陈小平柔声安慰，“有我在你身边，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所以你也不要胡思乱想，让那些并不存在的想象和记忆来扰乱你的心神。” “嗯，我明白了！”郭安安点点头，她觉得既然她连抑郁症都能战胜，那么现在区区的一点应激反应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核酸检测结果都呈阴性，肺部的CT也能看出所有病灶已经解除危险。 郭安安马上去网上搜索了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词条，这才意识到原来患有这种心理疾病的人并不在少数，现在疫情虽然控制住了，但是很多人的应激障碍却越来越多了。 有一位医生因为在工作中见多了病人的身亡，在进行隔离期间，总是一个人躲在小角落里偷偷哭泣，甚至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沟通能力。而那些在非疫区的人们，也因为怀有对病毒的畏惧和突然复工复产的压力，而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中。 所有这些症状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应对这些情绪，除了请心理咨询师来予以帮助，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个人，主动学会平衡心态，家人们的支持和鼓励，自然也能帮助缓解症状。 “好了，郭安安，不管怎样，你已经康复了，而且现在还有了陈小平的爱，就一定不能再被这些障碍给困扰了。”郭安安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那种莫名其妙的焦虑突然就消失了。 在跟陈小平说完之后，郭安安终于心安地躺在床上，而自己也再也没有咳嗽过。 就在郭安安快要睡觉时，于珊珊突然把郭安安拉进了一个“吃瓜群”，里面都是于珊珊她们几个玩得比较要好的年轻人，一般报社有个风吹草动，群里面就会马上有最新的八卦消息。 而今天的吃瓜群里格外热闹，因为林达在上班期间，突然被警方给带走了！ “什么？”郭安安看到于珊珊给自己发来的私信，脸上顿时写满了问号。 “安安姐，听说林达因为涉嫌挪用/公款，被公安机关给请进去喝茶了。”于珊珊有些兴奋地解释，似乎他们对林达的结果早就盼了许久。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听说？”郭安安一脸懵逼，虽然她知道林达这个人比较龟毛，但也没想到他会作出触犯法律的事情来。 于珊珊虽然对内幕也不太了解，但是毕竟有个在商场混的老爹，对于职场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还是有所了解，将来都是要接集团大业的人，怎么能真的做一个傻白甜呢！ “安安姐，你就安心地在湖汉吃吃喝喝玩两天再回来，这边的事你就不用操心啦！反正最近几天报社会出现一些动荡，咱们这些小兵知道太多了也没什么意义，说不定还会引火上身呢！”于珊珊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还是忍不住又点了一下，“说不定黄总这两天会跟你联系，你知道这件事，心里有点数就行啦！” “而且，安安姐，你还记得之前你被人买水军在网上骂的那件事吗？”于珊珊想起这事就气得咬牙切齿，她当时调查了好久，已经追踪到了对方的IP地址，但是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老爸给硬按了下来，当时她还特别恼火。当时她还纳闷自己还没出手，怎么对方就有了先手。其实，当时查到对方地址的，还有好几拨人，只不过为了报社的声誉，也为了搜集更多证据，黄清泉把这件事给硬压了下来。 “记得啊，那件事不过是件小事，已经过去了。”郭安安云淡风轻。 “虽然过去了，但是我可一直记得呢，林狗这个老王巴，当时我没能手撕他，才又给了她再次伤害你的机会！”于珊珊气得脸都变形了。 “什么意思，你是说这是林达干的？后来还有一次？”郭安安并不知道，自己在抢救过程中，还经历过一次“人身攻击”的洗礼。 也正是这一次，彻底暴露了林达剿杀郭安安的野心，而黄清泉也在多日的搜集下，掌握了林达与多家化工污染企业勾结买平安的证据，甚至还有更多参与违法犯罪行为的事实，证据确凿之下，林达终于被绳之以法。 郭安安从于珊珊口中得知林达的所作所为之后，一时间有些失神，当初不过对他金主的一次冒犯，就令林达如此痛下狠手？甚至搭上自己的前程，至于吗？ 郭安安呆呆地盯着天花板，脑海中放电影一般回想起当初林达为难她的模样，要不是因为当初她调查碧林集团的事情暴露，林达也不至于后期对她这么使绊子。可是，为了一个甲方就几次三番想逼郭安安离开报社，林达也过分小心眼了些，毕竟事情并没有曝光出来，而且也没有给碧林集团带来损失！ 第一百一十三章 捐献血浆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而且，另一个让郭安安不解的问题是，在林达把那篇稿件截胡之后，原本她封存在系统里和自己电脑里的稿件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除了她自己手里握着的证据，剩下的几乎一点痕迹都看不到。之前她并没有多想，反正稿件已经不能发了，留不留的倒也无所谓，可是现在她突然感觉事情似乎有些不一样。 她重新调出自己当时用手机拍的照片。为了保险起见，她在拍照时喜欢用相机拍完后，再用手机拍几张，避免急用照片时来不及用电脑拷出来。 郭安安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当时偷拍的照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可是就在她放大最后一张图时，她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五短身材大脑袋，还有熟悉的中山装，不是林达还能是谁？ “难道当时林达也在现场？”郭安安又回到前几张照片仔细看了一圈，其中果然发现了几张林达模糊的身影。 怪不得林达在看到稿件后仔细询问郭安安照片拍摄的时间和地点，原来他当时就在现场！而且还担任着一个重要角色！后来他不断找郭安安的茬，摆明了就是想撵走郭安安。只要郭安安一走，那篇稿件和那些照片就永远没有曝光的机会了！ 郭安安茅塞顿开，可怜她当初还因为工作的事情烦恼到失眠。不管她怎么表现怎么写稿，都得不到一丝的认可，原因在后面摆着呢！她就是林达心中的一根刺，是迟早要被拔掉的。 前因后果想明白之后，郭安安打开电脑，插上优盘，重新找到那篇被林达“删干净”的稿件，要不是郭安安有随时将稿件保存到优盘的习惯，恐怕这篇稿件真的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一句一句地看着当时的内容，终于在配图下面找到一句话，只怕这句话也是林达最害怕的一句：“经记者多日暗访发现，碧林集团为拿下城南地块，曾与XX部门进行地下利益交换……”这个结论还是她跟踪了多天以后才得出来的，她当时还偷拍到了交易的照片——也就是林达最害怕的那几张照片。 郭安安把稿件拷到自己的电脑上，专门设了一个隐藏文件夹，来保存这个文档。 林达进去了，但是他背后的利益集团却还在后面活跃着。 在先发现的亢奋中，郭安安又一次成功失眠了，她虽然很想把事情告诉陈小平，但是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开口。人知道的秘密越多，就会越危险，倒不如知道的越少越幸福。 第七十四天 “4月6日，星期一，来到疫区的第七十四天。两天后，湖汉就可以解封了，身边的湖汉人都在为这一天的到来而准备着。只是，今天新增无症状感染者35例，让人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又激动又担心。”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鲁省、苏省等非疫区已经复工复产一个多月，人们的生产成活也基本上恢复了正常，何笑也已经恢复了当初那忙碌的状态。虽然因为全世界疫情扩散的原因，今年的外贸行业并不好过，但是那些必需品还是不愁销路的。 相比之下，湖汉的复工虽然有些滞后，但绝大部分有条件的企业还是如火如荼的复工了，今天，光亿元以上项目复工率就超过了八成。 秩序渐渐恢复正常，那些禁行的道路也跑起了电瓶车、私家车、公交车，看着眼前的景象，谁也无法想象，就在一个月前，这里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冷冷清清毫无人气。 郭安安昨夜想得兴奋，没有睡着。凌晨时，突然看到铺天盖地为一位援汉医疗队员章靖祈福的信息，内心不由一抽。 这位援汉医疗队员虽然不属于自己这一批，但是郭安安也曾在一篇报道中看到对她的采访。印象中，章靖留着干练的短发，说话做事都极为麻利，作为带队医疗队的护士长，她每天还要为医疗队中的队员们操心，是个看起来精力十足的女强人。可是就在她即将结束隔离时，原本健康的她突然出现了心脏骤停！队员们发现后，马上对她进行抢救，但是直到现在依然生死未卜。 郭安安一睁开眼，马上打开手机查看章靖的信息。七点钟，没有坏消息。八点钟，也没有坏消息。 郭安安有些放心，只要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更何况，他们曾经经历过那么多危险都挺过来了，相信这一次章靖也一定能挺过来！ 今天，陈小平已经帮郭安安约好了捐献血浆的医院。在2月份，疫情最严重的时期，湖汉每家医院对血浆的需求都非常巨大，因为当时的重症危重症太多了，医生们也都希望能够借鉴治疗SARS时的经验，用康复患者体内的抗体来抑制病人体内的病毒，所以那段时间血浆总是供不应求。 现在虽然已经大大缓解，但前来捐献血浆的人还是不在少数。 郭安安没让陈小平留在医院，独自来到献血站，里面已经有一位女孩子在献血。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笑着点点头，只要来这里的都是为了一个目的，相同磁场的人总是能相互吸引的。 测血型、量血压、过体重等等一系列流程走下来，郭安安的身体显然已经符合捐献的标准。 “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怎么样？”医生再次询问。 郭安安坚定的点点头，“大夫，我现在身体恢复得很好，哪怕抽400CC也是没问题的，你放心吧！” 看到暗红的血在透明管中流动，郭安安满足的扬起嘴角，她已经受了湖汉人那么多恩惠，这一次能够帮到别人也是好的。 捐献完成，郭安安走出献血站，远远就看见陈小平倚在车前的身影。 看到郭安安后，陈小平马上飞奔过来。 “你一直等在这里吗？”郭安安有些感动。 “我怕你献完血浆后身体虚弱，所以来这里稍微等了一会。现在看来，你的精神头还挺不错嘛！”陈小平话虽这么说，但手已经挽上了郭安安的胳膊，用自己的力气支撑住郭安安。 郭安安感受着他的体温，内心再度被暖流覆盖。 她大概是这段时间拯救了银河系，才捡到这样一个又帅又暖的男朋友。 “你中午想吃什么？”陈小平伸手为郭安安系上安全带，打算带她继续去觅食。 郭安安还没来得及回答，自己的手机就响了，号码归属地在鲁省，但是从没见过。 “喂，你好。”郭安安没有丝毫犹豫，就把电话接了起来。 “您好，请问是郭安安郭女士吗？我们这边是鲁中市公安局，有一个案件希望您能够配合调查。”对方的声音透过电波传到郭安安耳中。她昨晚分析过警方可能会去调查林达身边的人来取证，但是没想到这一切来得那么快。 “我是郭安安，您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郭安安脑中已经浮现出了那张照片，林达的身影显得格外清晰。 不出郭安安所料，对方开门见山直接问拍照那天郭安安在哪里，在做什么。 在警方的“循循善诱”下，郭安安顺利想起了当天发生的事情，也同意将自己的照片交给警方使用。 她本来就不是喜欢当“老好人”的人，受过了委屈，还要去为对方着想，那是傻子才做的事。她虽然不落井下石，但是也不会有仇不报。 该出手时就出手，这样才算是快意恩仇，江湖意气。 郭安安顺手还把自己掌握的关于碧林集团的暗访稿给警方发了过去，原本一直证据不足的警方得到启示后，加快了抓捕破案的力度。 陈小平在一旁听着郭安安跟警方的对话，对郭安安敢爱敢恨的直爽性子又多了几分欣赏。 看多了白莲花和绿茶婊，郭安安更喜欢做一个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的人，但是多年的职业习惯让她更习惯做一个客观公道的人，不偏激也不偏袒，一是一二是二。 虽然警方并没有直说，但是凭借郭安安的分析，林达恐怕不只是挪/用公款那么简单，在跟碧林集团的交易中，林达还有受贿行为，郭安安不敢确定在碧林集团倒塌售楼处的事件中，林达有没有参与善后，但按照他贪婪的尿性，怕是这件事中也少不了他的好处。 自作孽不可活，一想到将来在工作中终于没了这个蹩脚石，郭安安心中一阵畅快。 陈小平开车载着郭安安来到了李悦曾经提过的老码头热干面，因为时间太晚，面馆早就已经打烊了。不过，他们还是在门口象征性地拍了张照片，虽然赶不上他家每天限量的二百碗面，但是能够在网红店外打卡，他们也已经满足了。 吃完饭回到宾馆，郭安安继续躺在床上跟陈小平聊微信。自打确定了关系，两个人就像是有聊不完的话题，一刻都不想分开。 正聊得起劲，黄清泉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郭安安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心想对方一定也是为了林达的事情来的，只是不知是要来求情还是为了别的。 几句寒暄过后，黄清泉始终没有提到林达，反而突然很郑重地问郭安安：“如果聘请你做内容部的总监，你愿意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向死而生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内容部总监比起她现在小小的办公室副主任职务，高了那不是一星半点。郭安安压根没想过这件事，愣在当场不知如何作答。 想了几秒后，郭安安说：“谢谢黄总的抬爱，但是我能不能问一下，为什么是我？” 黄清泉也不隐瞒：“林达如今出事，离开了报社，他的位置有很多人想坐，但是我认为，你是最有资格坐上去的人。据我所知，你已经来报社七年了，不管是业务能力还是处事水平，都是拔尖的，只是一直没有获得上升的途径。尤其这次，你在湖汉的表现，更是让我刮目相看，也获得了报社大部分人的高度认可。所以，你有能力也有群众基础，除了你，不会是别人。” 郭安安微微沉默，欣然接受：“谢谢黄总，我愿意。” 这只是黄清泉提前给郭安安打招呼，后续还会有民主投票测评，不过这种过场，一般不会出现变数。 “黄总，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郭安安第一次与黄清泉打交道，还是她主动敲开黄总的办公室，请缨去疫区。在这之前，几乎连照面都没有打过。但是自打她来湖汉之后，却总能感觉到黄清泉对自己近乎女儿一般的关心。 黄总沉郁片刻：“如果我的女儿还在，现在应该也已经大学毕业了。” 郭安安不敢置信的蹙起眉头，黄清泉还有个女儿？ “那些年，我疲于应付工作，对她少了关心，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是晚期了，抑郁症晚期。她没有给我丝毫缓冲的机会，在我和她妈出门散步的时候，上吊自杀了。”黄清泉说到这里，声音不由得颤了一下。 “黄总，我……”郭安安想安慰几句，却突然词穷到说不出来。 “安安，对不起，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确诊了抑郁症。那天你从心理门诊出来，我正好在诊所附近，诊所的医生，是我的朋友，我没有跟他打听你的消息，但是不经意间看到了你的病历，才知道原来你已经非常严重。” “你被林达欺负的事，我都听说了，在那之前，我并没有出手保护你，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小小的遗憾。不过他所做的一切，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过，我希望你能明白，这次同意你去湖汉，其实我也有纠结，我希望你能在这场战疫中看到生命的珍贵，从抑郁的黑影中走出来，但是我也害怕，那些压抑的环境会让你更加……还好，你没有让我失望！”黄清泉说完，如释重负。 而郭安安的鼻头也猛地一酸，“黄总，谢谢您的良苦用心。在湖汉这些天，我看到了每个人都在奋力求生，也看到了死亡的无情和残酷。我想告诉您的是，我战胜了抑郁症的困扰，我的世界中又充满了光明。” 向阳而生，向死而生，郭安安突然发现，她曾经差点放弃的世界，差点离开的人群，无时无刻不再想方设法挽留着她。 活着，真好。 第七十六天 “4月8日，星期三，来到疫区的第七十六天。解封了！今天凌晨零时，湖汉通往外界的路口终于被打开，被封在湖汉七十六天的人们终于可以回家了。而因为疫情耽误上班的湖汉人也终于可以踏上返工之路了，虽然在未来的上班路上，还要经历诸多检测……”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4月7日傍晚，湖汉通往外界的高速路口处就已经开始有车辆聚集。 在过去的近八十天里，他们每天都在期盼着出口重启，自从政府宣布湖汉将于4月8日重启的消息后，他们便时刻为离开做着准备。 排在高速入口最前面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他在车里已经等了几个小时，看到天渐渐黑下来，他的心也越来越激动。 为了记录这一令人激动地时刻，很多媒体也特派了记者前去各路现场直播盛况。 郭安安虽然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时刻，但是她没能申请到去前方采访的名额，所以只能蹲守在宾馆里观看着别人发来的盛况。 一位记者找到排在第一的男子，在车里坐了太久，男子正在车外简单活动筋骨。 “我老婆孩子都在湖黄呢，过年前我本来打算忙完就回去，结果一封城，我就一直没能回去找她们。所以今天我早早就过来排队，就为了能第一时间见到我的老婆孩子，我真的很想她们……” 每一个滞留湖汉的人，都有一颗拼命想出去的心。 有的人，只是取行李走错车厢，被迫留在湖汉七十六天。 有的人，回家过年，把自己的宠猫宠狗留在家里，本来只打算停留一个周的假期，结果却只能蹲在家里想着远方无助的宠物干着急。 有的人，与自己的家人只隔了四十分钟的车程，却整整七十六天没能再见面。 幸福的人生都是相似的，被隔离的人生各有各的不同。 一想到湖汉马上就要启封，郭安安有些兴奋。 她来时，湖汉刚封闭，她未走，湖汉已启封。这种运气，放眼全国也没有几个！ 陈小平也被郭安安这种激动感染，两个人边视频聊天，边从网上、电视上查看湖汉启封的最新进展。 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早早就从东边升了起来，照得整片大地都亮堂堂的。 月亮到中天时，高速入口前已经排起了长龙，各式各色的车整整齐齐地停在路上，通过航拍镜头看过去，显得格外震撼。 “湖汉启封后，我们是不是也能回去了？”郭安安终于也想家了。过去她总觉得工作重要，一忙起来可以连家都忘记回，但是在经历一次濒死后，她反而更希望能多跟自己的老妈多呆在一起，哪怕两个人吵吵闹闹，起码都是心贴心在一起的。 “应该快了，彭院长那边也快忙完了，最近几天他都忙得脚不沾地，只可惜我帮不上什么忙，心有余力不足。”陈小平有些无奈地说。他也盼着回家，但是他更庆幸自己坚持留下来，守在距离郭安安最近的地方，看着她又恢复成自己最喜欢的样子。 “那明天我们去市里逛一圈，买点纪念品？”郭安安每次出门旅游，都喜欢给毛利和何笑带纪念品，虽然不值钱，却也能跟她们分享快乐。 陈小平突然笑起来，“我有一件医疗队员们签过名的防护服，要不就送给你做纪念品吧！” 在他与来自各地的医疗队员分别前，他特意取了一件干净防护服，让大家在上面签名留念。 他虽然没有见过大家摘下口罩时的模样，但是他却想永远记得他们的名字，还有这段令他此生难忘的经历。 郭安安摇头：“那是你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应该好好珍藏才行！” “但是送给你珍藏，我觉得更开心。”陈小平每时每刻都想把自己心里的蜜倒给郭安安。 “那好吧，我帮你收起来，等你八十岁的时候给你拿出来，看看曾经这段回忆。”郭安安已经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陈小平听到这句话，突然特别想把郭安安拥入怀中。他时常幻想自己老了以后与郭安安相伴的样子，却没想到郭安安也开始描绘他俩的未来。 这种共同拥抱未来的感觉，太让人有安全感了。 坚守到午夜，郭安安却没有一点困意，而陈小平陪着郭安安，也是一脸兴奋。 “开了！开了！”陈小平看着直播中高速入口被打开，守候已久的车辆一辆接一辆驶出入口，车轮滚滚向着宽敞的高速公路驶去。 一个个媒体记者的长枪大炮对着滚滚车流疯狂按下拍摄键，希望把这见证历史的每一分一秒都记录到镜头中去。 不远处，回响着大钟铛铛的声响。 零点钟声刚刚响起，腾空而起的烟花便照亮了整个夜空。 不知远方是谁喊了一句：“湖汉，加油！” 一声接一声的加油就喊了起来，就连郭安安也忍不住趴到窗前喊了一句：“湖汉，加油！” 本应静谧的深夜，在这个解封的凌晨，让湖汉再次沸腾起来！ 四周的大楼也闪耀起来。在流光溢彩的灯光中，湖汉那雄伟的城市轮廓再次显现在人们面前。 各种颜色在夜空下格外醒目而鲜艳，一场庆贺新生、致敬英雄的灯光秀正式登台！ 高高的电视塔上醒目的亮出“英雄的城市 英雄的人民”几个大字，这是本次灯光秀的主题。 在鳞次栉比的大楼上，一场全国人民支援湖汉的漫画长卷在灯光闪耀中轮番上演。画面中，有面对疫情依然报名奔赴一线的医生、护士，也有在火神山、雷神山建设中争分夺秒的设计师、建筑师、农民工，还有那些在风雪中不停歇的警察、志愿者…… 在这次战疫的高光时刻，向英雄的湖汉人民、向英雄的抗疫战士们致敬！ 面对来自全国的驰援，灯光秀还特地打出各省市的名称，以表感激之情。 郭安安看着远方的灯光秀，看着不远处江面上驶过的光辉夺目的船舶，内心无比骄傲与自豪。 在这次中国战疫中，团结坚强的中国人民，胜利了！ 虽然激动到不想睡觉，郭安安还是在陈小平的催促下睡着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重启2020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原本郭安安以为自己会因为激动而醒得很早，没想到陈小平比她醒得更早。 早晨四点半，陈小平就拨通了郭安安的电话。 “安安！起床，我们去看日出！”陈小平兴奋地喊醒郭安安，压根不像只睡了三个多小时的人。 郭安安睡眼惺忪看看手机，在听到要去看日出后，也兴奋起来。 这可是湖汉解封后的第一个日出！ 郭安安匆忙收拾一下自己，胡乱洗把脸往脸上擦了一些护肤品。天色暗，又戴着口罩，郭安安就压根不考虑化妆的问题了。 跟陈小平一起出了宾馆，陈小平轻车熟路摸黑找到一条上山的路。 山上的树影重重，但是一条登山小径每隔不远处就有一盏黄灿灿的路灯。这是为了方便市民们登山休闲，特意安装的登山路灯。 时间尚早，但是山路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影，有两人漫步上山，也有人牵着自己的宠物狗一起锻炼，遇见的每个人都带着大大的口罩，就连狗的鼻子上也戴着口罩。 疫情爆发后，整个中国就像是电影中演的那样，但凡人多的地方，每个人的脸上都会带着口罩，整整齐齐，谁也不例外。 原本那些机场走秀的明星还会特意戴个口罩掩饰自己的身份，现在倒好，人人都是明星范儿，机场口罩秀早就不是明星们的专属了。 郭安安带着口罩爬了一会，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陈小平看着她明显慢下来的速度，虽然很想带她看到日出的那一瞬间，但是还是很体贴的慢下脚步。 “安安，不用着急，我们就当是林间散步了。”陈小平鼓足勇气，牵起郭安安的手，拉着郭安安往前走。 其实小山并不高，但是山顶有个视野特别好的观景台，从上面可以看到宽阔的江面，也能看到地平线上的太阳，是附近观赏日出的好地方。 听到陈小平的话，郭安安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又起来了，“咱们起这么早就是为了看日出的，就算累点我也要跟你一起看到湖汉启封后的第一个日出！” 郭安安趁着身边没有其他人，把口罩摘下来，呼吸一下山间的新鲜空气。久违的清爽气息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出门就要戴口罩，坚持了这么久，郭安安都快忘记外面原本的味道了。 郭安安握着陈小平的手，在陈小平半拉半领下，终于在日出之前登上了观景台。 观景台上已经聚集了好多迎接第一轮日出的人，他们也都是抹黑爬上山顶，期望通过这样的仪式，来祈祷新启封的生活顺利吉祥。 初春时节，湖汉的小山顶上还是有些凉意，陈小平体贴地将郭安安的手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两个人虽然已经确定了男女关系，但是像这样正经八百的牵手却是第一次。各自揣着紧张和激动，握在一起的手竟然都有些出汗。 “看，太阳冒头了！”伴着一声激动地叫声，摄影爱好者们手中的长枪大炮顿时啪啪响起来。 原来黑漆漆一片的江面上慢慢染上了缤纷的色彩。 远处的太阳像是害羞的小姑娘，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江水半遮面。 但是，很快就一点点抛开面纱，跳出了地平线的束缚。仿佛从露出半张脸到全部出现，仅仅经过了一刹那。 郭安安不知何时已经依偎在了陈小平的怀中，两个人静静看着天边那轮温和的太阳，盯着江面上粼粼流动的波光霞影，心中无比宁静。 原来，迎来新的一天，就是这样顺其自然的一件事。 “湖汉，加油！湖汉，我爱你！”观景台边缘处，一位男青年激动地冲着山下喊起来。 整个观景台上的人像是突然被点燃了激情，没有任何人指挥，也没有任何彩排，全都异口同声喊起来：“湖汉，欢迎回来！加油！” 山下尚未来到观景台的人们听到呼喊，也都在山林中回应着，一时间，竟分辨不出那些声音是来自身边还是来自山下，因为每个人都在为湖汉的解封呐喊着，也为英雄的湖汉人民呐喊着！ 郭安安掏出手机，把这一幕完整记录下来。 这段经历，将会是她人生中最难忘、最不可磨灭的记忆！ 下山时，大家都默契地先后相隔数米离开。山路两旁的野花都已经开放，各种颜色争奇斗艳，虽然看起来并不出众，但是聚成大片，反而有一种别样的情调。 回到宾馆，郭安安与陈小平不舍地分开，各自在宾馆内吃过早餐。 在郭安安的再三要求下，黄清泉总算松口，答应让郭安安做一期启封专访。 错过了昨晚的开闸，郭安安已经比别人错失了先机，但是第一个日出却拉开了她这一天忙碌生活的序幕。 “安安，今天你有什么安排吗？”陈小平刚与郭安安分开没多长时间，就又发信息过来。 “我打算去火车站看一下，”郭安安在脑海中构思着今天选题的内容。 陈小平错愕，“去火车站干嘛？要买返程票吗？” “当然……不是，”郭安安故意大喘气吓唬陈小平，果然让陈小平紧张了一下下。“我想去看看那些离汉的人们，问问他们，为什么湖汉刚启封就开始往外走。” 很多答案其实郭安安心里更清楚，但是这些情感和感受只有从被访问者身上才能看得更真切，因为那就是他们真实经历过的人生。 陈小平自告奋勇给郭安安当司机，甚至还想报名帮郭安安拍视频，可是后面的提议马上就被郭安安给浇灭了。 “火车站里面的人员比较杂，你还是不要进去冒险了，”郭安安笑着说完，陈小平已经有些委屈，她马上又补充道：“我的体内已经有了抗体，所以并不害怕，倒是你，我不想让你……” 后面的话，郭安安不想说出口，一听到司机两个字，她就忍不住想起孔浩的父亲孔琛，她不想让这种“魔咒”降到自己喜欢的人身上。 “好，我都听你的。”陈小平知道郭安安话里的想法，所以本着不给郭安安增加压力的想法，他决定凡是都以郭安安的想法马首是瞻。 湖汉高铁站外，郭安安看着星星点点的人群，急匆匆从售票厅到候车室，似乎离开湖汉本身就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他们都在这里憋了太久，外界的事物都在等待他们的返程。 郭安安没有买票，不能检票进入候车室，但是这并不妨碍她随手拦住身边的行人。 “这位小哥哥，你好，我是鲁报的记者，能不能耽误你几分钟时间，进行几句话的小访谈？”郭安安拦住一位拉着行李箱的男青年，看他的打扮，应该是一位职场人士。 “可以，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吧。”因为马上要返程，小伙子的心情格外棒，所以对面前的郭安安也多了诸多耐心。 放眼整个广场，几乎很少有人会对陌生人横眉冷对，而是极尽微笑与礼貌，解封了，辛勤自然也好！ “今天是湖汉第一天解封，你为什么会选择今天离开呢？” 小伙子一听，马上眉飞色舞。 小伙子名叫韩豪，在京城做IT行业，去年毕业后刚进公司没多久，好不容易回老家过个年，没想到就遇到了罕见的疫情和封城。他本以为自己是湖汉人，而且进公司时间也不长，可能会难以避免一些歧视或者劝退。 可谁成想，公司不仅没有提过辞退他的话，甚至还每个月按时足量发放工资。而公司的领导和同事也纷纷向他表达慰问，并且都在盼着他回去！ 所以一听到4月8日湖汉启封的消息后，他马上就去12306软件购买了最早最快一班去京城的高铁。 “湖汉重启，我感觉自己的2020也在重启。前几个月我虽然没有工作，但是我很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么好的老板和同事，正是这短短两个半月，让我看到了新的人生方向。”韩豪激动地说完，看看自己的手表，匆匆跟郭安安道别后，踏上了他的返程之旅。 因是第一天解封，高铁买票时已经限流，以确保旅客们在乘坐时不会挨得特别近。 进高铁站前，拿着身份证的人们也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绿色健康码，通过红外检测依次检查过体温后，没有任何问题的情况下，才可以正常进入候车室。 郭安安在高铁广场上采访了一会，也沾染上了他们那幸福而充满期待的气息。 湖汉重启，宣告着艰巨的抗疫之战正式告一段落，虽然后期还会有很长的防疫路要走，但是只要有希望，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这一天，湖汉市至少6.5万人离城，有人乘坐火车，也有人乘坐飞机。他们拖着原本春节过后就应该带走的行李箱，或轻盈或沉重，一路向前，去往心心念念的目的地。 他们中，有人在滞留湖汉期间，为了减少外出，整整八十天时间每天只吃一顿饭；也有人与心爱的人相隔异地，每天只能靠电话视频聊表相思；还有人一个人呆在出租屋里，霍霍了两个月的面粉和鸡蛋，练就了一身好厨艺，也长了一身肥肉…… 经历风雨交加，迎来春暖花开。 湖汉重启，终于迎来新的生机。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春暖花开 - 疫地记者的77天 - 半岁音书 从火车站返回宾馆，郭安安还是依例给自己全身消了个毒。她自己不怕病毒，但她必须为身边的人多多考虑。 下午，郭安安收到老同学给的回复——书号申请下来了。接下来，郭安安就需要尽快把自己的湖汉记“疫”尽快完成，而后附审付印。 原本只是优哉游哉码字的郭安安看到推荐的截稿日期，瞬间像是后背多了一条鞭子，时间紧、任务重，再不抓紧时间怕是会被催稿编辑在身后放野狗了。 于是，她快马加鞭处理好上午的新闻稿，一头扎进电脑里，两只手飞速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写了没多久，天就已经黑了。 “安安，今晚有安排没？”陈小平下午得知郭安安要赶稿之后，安静了整整一个下午，到了饭点还没有郭安安的动静，终于忍不住打电话来“骚扰”。 “晚上除了写稿子，应该也没有什么事了。”郭安安停下手中的工作，专心跟陈小平说话。 “那吃过晚饭后我们去外面走走吧？”陈小平生怕郭安安拒绝，马上补充道：“就走一会，不会耽误你回来写稿子的。” 郭安安捂嘴偷笑，就算耽误写稿子她肯定也不会拒绝陈小平。湖汉重启之后，他们返程的日子也近了，她巴不得趁这短暂的时间多去外面走一走呢！ 用过晚饭，陈小平开车带着郭安安来到江边。天边挂着一轮巨大的月亮，照得整个江面亮堂堂的。 “上一次‘超级月亮’，没能跟你一起欣赏。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错过了！”陈小平揽过郭安安，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胸膛。 郭安安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陈小平那快速的心跳声。 远处的长江大桥上，车辆如水流一样不停流淌着。 裹挟着水汽的江风轻轻划过脸庞。 江轮的汽笛声为广阔的江面平添几分生气。 而矗立千年的黄鹤楼也依旧不动声色地见证着世事变迁沧海桑田，看着英雄的湖汉人民又一次顽强渡过难关。 “以后，我们要一起度过每一个月圆夜。”陈小平继续深情，而后忽地一个反转：“然后一起变成狼人。” 郭安安本来还想稍微表示一下感动的，结果被这个狼人梗杀了个片甲不留。 江边的风透着凉意，但是郭安安身上心里都暖呼呼的，陈小平就像一个可移动的小暖炉，让她时刻都保持着最舒适的温度。 “小平，其实我觉得自己挺幸运的。”郭安安例数着来到湖汉后遇到的人，大家虽然都很平凡，但却都做着不平凡的事情，他们虽然也有过害怕、也有过恐惧，但是他们却没有丝毫退缩，在病毒面前，有太多的无名英雄为湖汉重燃城市之光而奉献着自己的光和热。 说着说着，郭安安激动地双手微微颤抖，“只可惜，章靖医生打败了病毒，却没有看到湖汉大门大开的这一天……” 陈小平握紧郭安安的手，抬头望月，用力把眼中的热浪/逼回去。在经过整整一夜的抢救后，章靖终究还是没能醒过来。她倒在了回家的前一天，连父母和孩子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这让无数与章靖医生并肩作战、擦肩而过的医护人员心痛不已。 “守得云开见月明，战疫最终都会结束，我们只能愿逝者安息，生者坚强，勇者常在。”陈小平说完，不远处的灯光秀又打出“湖汉，加油！中国，加油！”的字样，这些呐喊助威，永远不止是喊喊口号那么简单，永远都有无数的仁人志士为了更多人的生命而前赴后继地奔走着。 两人相偎在一起，静静看着大江对岸不停变换的灯光画面，那一幕幕熟悉的画面，看得人热泪盈眶。 身后，一位大叔拎着一根花枝经过，旁边相熟的人笑着打招呼：“老/胡，你散步咋还带个树枝？” 老、胡笑着回应：“刚才从地上捡的。咱已经错过了大半个春天，不得再抓一抓这春天的尾巴嘛！” 一片欢声笑语。 郭安安的手机亮了起来，是黄欢发来的视频电话。 郭安安想都没想，就点了接听。 对方看到郭安安身后的男人，稍微一愣，马上心领神会开怀一笑，“安安，你现在还在湖汉吗？” “是啊，欢哥！今天的湖汉真是大变样，太热闹了！” 郭安安刚说完，就听到黄欢身旁传来一阵小女孩咯咯的笑声，随着一声清脆的“爸爸”，一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小姑娘扑进了黄欢的怀中。 “宝宝，乖，跟阿姨和叔叔打个招呼。”黄欢宠溺地抱起女儿，将镜头对准自己怀中的小姑娘。 “阿姨好！叔叔好！”小女孩清脆地打着招呼，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屏幕中的郭安安和陈小平，丝毫不怯生。 “安安，这是我女儿，她的小名也叫安安，你说巧不巧！哈哈哈，我今天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我们一家终于团圆了！”黄欢的喜悦全都写在脸上。 原本黄欢打算凌晨一开城门就开车去接老婆孩子的，没想到他爱人却不想让黄欢太过奔波，自己早早买好了返回湖汉的机票。今天下午，八十多天未见的一家人，终于又相聚了！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在“超级月亮”的见证下，无数的家庭终于重返正规，无数的人再度踏上旅程。即使那些尚未解封的小区，也在这举市欢腾的气氛中，感受着新生的活力。 他们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心中充满了疲惫与倦怠，但最终还是迎来了光明与希望。 在这场全国上下守望相助，并肩战斗的战疫中，他们终于等来了一声平安。 两个人手拉手返回宾馆，又从彭伟处迎来了新的好消息。 “如今湖汉已重启，各项工作也已步入正轨。我们作为外援，也可以适时撤离了。”彭伟虽然说得平静无波，但是还是激起了两个年轻人的兴奋。 “彭院长，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彭伟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明天下午的机票。你们今晚收拾一下，我们明天上午去机场。” 终于能回家了！ 陈小平开心地一把将郭安安搂在怀中：“安安，回家以后，我要第一时间带你见爸妈！” “咳咳，小陈，这是公共场所，要注意点影响。”彭伟虽然早就赞同这两个年轻人在一起，但是年龄一大，还是对当众秀恩爱这种事有些难以接受。 郭安安庆幸现在自己的脸被口罩遮挡着，不然一定红成了猴屁股。 回到房间后，郭安安马上跟毛丽和何笑汇报了自己明天就要返鲁的消息，两个女人在那头都要乐疯了，恨不得今晚就要开车去机场等着接郭安安。但是一听郭安安还要隔离十四天，马上都嘟噜着脸，表示着大大的不开心，但是只要郭安安能够平安回来，多等两周又何妨呢！ 揣着两个女人的殷切期望，郭安安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给她们买湖汉的纪念品，何笑一听郭安安竟然还想着给她买纪念品，当场翻了个白眼：“大姐，麻烦你先安全回来好不好？现在就先不要到处乱跑了，等疫情彻底消失之后，我们再一起去湖汉难道不好吗？” 被成功打消外出购物的念头后，郭安安轻松地把自己的物品全都塞进行李箱。 在报社给准备的行李箱中，还剩了几套崭新的防护服和几包未拆封的口罩，郭安安一拍脑袋，这几天尽想着谈恋爱写书了，竟然把这些给忘了。 她拍张照片，发给彭伟。 “彭院长，我还剩下了这些防护物资，想留给仍坚持在隔离病房中的医护人员。但是现在时间有点紧了，您能帮忙联系一下吗？”郭安安知道最近彭伟与医院的联系还比较密切，所以经由他来转送是最靠谱的。 “好的，没问题！”彭伟一口答应下来，没一会儿，郭安安听到门铃声，忙把收拾好的隔离物品交到彭伟手中。陈小平听到隔壁的动静，也赶忙打开门出来，看到这一幕，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嘿嘿，彭院长，我这里没有防护服了，但是我还有点钱……” “你小子就别来凑热闹了，快留着你那点钱做老婆本吧！”彭伟笑着打断陈小平的话，原本陈小平在医院以不近女色著称，就连院领导都为他的终身大事犯愁，没想到出来短短两个多月，他就自己选好了如此优秀的女朋友，倒也了了他的一桩心事。 捐赠完防护物资，郭安安的行李箱又空出来一大半。 想到来时被装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郭安安感慨万千。那时候心中明明对生死没有那么明确的感受，但现在，她却觉得自己是真真切切在活着，并且想要用力去活得更好！ 第七十七天 “4月9日，星期四，天气晴好。来湖汉已经第七十七天，回想起来的第一天，仿佛就在昨天。这些日子经历过生死，也看过了疫情中的百态人生，此生无憾！要返程回鲁了，内心有不舍，也有激动。但愿人间有长情，不负韶华共余年。” 摘选自：《战疫日记》作者：郭安安 上午九点刚过，郭安安就来到前台办理退房手续。 酒店大堂经理不知从哪里捧出鲜花，分别献给彭伟、陈小平和郭安安。 大堂内突然想起音乐声，原本在柜台前、办公室内忙碌的人员迅速跑到大堂的空地上，面向三人，动情地用手语表演表达着对他们的感激。 “送给你小心心，送你花一朵，你在我生命中，太多的感动……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这一首被人无数次合唱、表演的歌曲，每次听到，都让人眼眶湿润。 每唱到一声谢谢，表演者们都会向三人鞠躬致谢，而郭安安也红着眼眶鞠躬回敬。 歌曲结束，所有人再一次同声表示感谢：“谢谢你们，为我们拼过命！” 所有在危难时刻帮助过湖汉的人，他们都未曾忘记！ 如今的机场，虽然远不及疫情发生前拥挤，但是仍有很多人手持机票焦急地等待着登机。 看着手中的登机牌，郭安安不由又想起了王天诚发给她的那张特殊登机牌照片，还有“过水门”的礼遇。 他们肯定是不会再享受到了，但是郭安安一点也不遗憾，这种仪式感的礼遇她已经享受了太多。 相反，她却觉得那些从疫情发生到现在仍旧坚守湖汉医院的医护人员更值得那些高规格的礼遇。她们在一开始就承受着治病救人的压力，后期甚至也极少休息，直至援汉医疗队离去，她们依然奋战在前线，她们才是最可爱的人。 坐在飞机上，郭安安透过窗户看着自己停留过七十七天的城市，她看着它从冷清到热闹，从死一般的寂静到如今活力满满。 这座英雄的城市，那些英雄的人民，承受了太多太多！ 恰如一位湖汉市民所说：“我被卷入这场战争，看到了面对劲敌时人类不屈的力量，看到了我们本性中的坚强与温柔，也看到了自己再黑暗中守卫心中光亮的勇气。” 看着窗外愈来愈小的城市，郭安安轻轻挥手作别：“湖汉，再见！下次再见，希望遇见的每个人都有灿烂的笑容。” 隔着一个座位，陈小平伸出右手，郭安安笑起来，伸手自己的左手，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亮堂堂直射人的心田。 阳光来临时，盛开的笑容不输于绚烂的樱花。 春暖花开时，所有人终于平安回家。 ****** 后记 4月8日，湖汉重启。停滞了数十日的经济快速复苏，大中小企业迅速复工复产，重点项目及时恢复建设。同时，“云招商”活动广受关注。两天后，湖汉市100个重大项目以视频连线方式集中开工。 电商平台集中发力，各地一把手纷纷化身“带货”小能手，在各个直播平台上纷纷为本市的特色产品代言。而来自全国各地的网友们也纷纷倾囊，既支持了湖汉等地的电商产业，也满足了自己饕餮的小胃，可谓一举多得。 援汉医疗队的所有成员，均被授予湖汉荣誉市民称号，不仅能够享受宾馆提供的优惠，还能够免费游玩各大景区。 4月15日，火神山、雷神山两座医院正式休舱闭院，宣告着这两所为抗击新冠肺炎疫情而建得医院光荣完成历史使命。各地网友闻讯后，纷纷奔走相告，并希望“两山”能够永久关闭，不再启用！ 而今，中国的疫情虽然已宣告阶段性胜利，但是国外的疫情却依旧处于失控的状态……病毒无国界，爱心无边界，中国以大国之姿为全世界无私提供了中国抗疫的“中国方案”，并为全世界人类安全而不断提供着中国力量。相信在全人类的共同努力下，人类一定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全书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