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长安001 - 白执事 - Mr君郡 “每个爱情都是一颗花的种子,只不过形状不同、颜色不同、花期也不相同。有的生而绚烂,有的昙花一现,而我的花,需要等待1300年才会绽放。” ——黎白。 第一章、初为执事 2018年初秋子夜,仁爱妇产医院安静得像个垂头合目的老者,丰腴的素娥高悬枝头,皎洁的素影如一阵细密的雨珠,在微风里簌簌滴落。一片黄叶飞离枝桠,飘荡在古气磅礴的夜色里,浅唱低吟着一曲薄如蝉翼的秋歌,最后缓缓落在斑驳的砖墙下。墙角伫立着一株孤零零的白鹭草,待放的花苞正徐徐吐露出洁白的花瓣,顷刻间便盛放成一只展翅的白鹭。 忽而远处传来婴儿刺耳的啼哭声,瞬间击破这片宁静的夜幕。 守在产房外的男子如释重负,在聒噪的哭声里额手称庆。若人生如书,呱呱坠地便是序言,他沉浸在这段美妙的人生际遇中,连大颗的汗珠滑进眼眶也没有察觉。 “咔哒”一声,紧闭的产房大门被推开,一名护士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男子立刻迎了上去:“辛苦你了,母子俩都平安吧?” 年轻的护士眼神闪躲,欲言又止。 男子立刻惶恐不安起来,几乎在同时转身冲进产房。 刚刚分娩结束的产妇虚弱地躺在床上,眼中噙着泪水,看见爱人进来,眼中布满了愧疚。一名护士正抱着孩子,看着手中的孩子,脸上的表情像是见到怪物一样。 男子愣在门口,竟不敢往前迈步。负责手术的肖主任主动走过来,安慰道:“童先生,手术很顺利,是个女孩儿。但是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她不太像一个新生儿” 男子闻言冲到护士面前,用颤抖的手接过襁褓,里面的新生婴儿满身皱纹,肤如鸡皮,“为什么会这样?这是什么病?” 肖主任摇摇头:“新生儿的各个器官都濒临衰竭,像个年迈的老人……这种情况我们也闻所未闻。” 男子顿觉五雷轰顶,他默默地将孩子抱到爱人的身边,他的眼神与爱人的触碰在一起,空气里仿佛能听见两颗柔软的心支离破碎的声音。 片刻之后,男子转过头,舐犊情深地看着怀里的孩子,热泪决堤般冲出眼眶,他声音嘶哑地哀求道:“大夫,救救我的女儿。” 此时,千里之外的北京,一座灯火通明的四合院里,满屋的灯光汇聚在一副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的油画上,尚未干透的颜料在画布上凝固成一幕永恒的影像,高耸入云的城楼上站着一名凤冠霞帔的女子,夕阳的金辉层层叠叠地镀在华美的凤冠上,鲜红如血的裙幅褶褶逶迤,迎风飒飒。只是她的面容模糊不清,或许是这幅画尚未完成,又或许是绘画者故意而为,这模糊的轮廓散发出无垠的悲怆,只是看一眼便已刻骨铭心。 一袭白色风衣的男子端坐在画前闭幕养神,灯光流泻在他英俊无俦的脸庞上,每一束刺眼的光线都变得温柔如水起来,小心翼翼地雕刻出一副动人心弦的剪影。突然男子眉心紧蹙,接着便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当他张开手掌,掌心竟长出一颗鲜红的朱砂痣。见此情景,男子深邃的眼眸中涌起一片惊涛,他抬起头,惊讶地看着画上的女子,一个低沉的嗓音颤抖而出:“青珏,真的是你吗?” 他声音在空气里静寂成霜,鸦雀无声的夜晚仍然没有一丝回应。 男子久久地站立在画前,隔着一层稀薄的空气抚摸着女子模糊的眉眼,直到他眼中的波澜渐渐凝结成泪光。掌心的朱砂痣不知不觉与艳丽的红裙融为一体,幻化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张牙舞爪的火舌无情地吞噬他的记忆,他那张英俊的脸因为痛苦变得扭曲,他似乎在用全身的力气守护脑海里仅存的画面。 火势越来越汹涌,势如破竹般攻破他的记忆之城。 思长安002 - 白执事 - Mr君郡 开元八年,小满刚刚过去几日便迎来了七夕,那一日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即便用漫长的一生来包扎,永不结痂的伤口依旧会不时渗出新鲜的血液。 节日的长安城,家家户户都忙着晒衣晒书,少女们则精心准备,期待夜幕降临后向织女乞巧,适婚年龄的女子则憧憬牛郎星的出现,以便向其祈求早日遇见一位牛郎般的如意郎君。 此时长安郊外的一处桃林里,一个白衣男子骑着一匹白马拼命地赶路,男子身上的白衣已经破烂不堪,而他座下的白马已经筋疲力尽了,巍峨的长安城门近在眼前。 男子虚弱不堪,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坠下马背,却用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挥动皮鞭:“驾……白马兄,求求你再坚持片刻。” 京城正西的金光门,各地商旅就是由此如潮水般涌入举世闻名的长安西市。当日晷的影子慢慢移到酉时,长安城也将迎来白日里最后的喧嚣。 “快看……仙女散花啊!”群贤坊人群中响起一声惊呼,众人闻声望去,只见纷纷扬扬的绢花在嫣红的夕阳里如同五色云霞般缤纷炫目,美不胜收。此乃渡河吉庆花,用彩绢剪制,以阳起石染色,待到七夕佳节扬入天空籍以乞巧。寻常百姓不识此花的来历,纷纷下跪祈愿。 一名女童发现不远处的金光门重楼上站着一个人影,她拉了拉母亲的衣襟:“阿母,那是仙女吗?” 百姓们朝金光门重楼上望去,当中一个衙役打扮的人仔细揉了揉眼睛,大惊失色道:“是青珏郡主!” 楼顶的风很大,青珏郡主面西眺望,消瘦的背影透露出一股不顾一切的倔强。城下那条宽阔的驿道笔直向西延伸,临近城门关闭,道上只剩三三两两的行人,却在青珏郡主的眼中幻化成严重的重影。 “黎郎,今日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因为你再也不会从这条路回来了。”青珏郡主对远方呼喊。没有任何回应。但是墙头的风将青珏郡主的喊声带到了天空,被晚霞染红的天空一点点暗淡下来,几处蓬松的云朵轻飘飘地簇拥过来,似乎想要抚慰城楼上那悲伤的声音。 百姓们纷纷聚集在城楼下,哀求郡主不要动起轻生的念头。 人群中站着两位黑衣的女子,无论装束还是神情皆与周遭热百姓格格不入,其中一名年轻点的女子不解地问:“她穿着凤冠霞帔,好生奇怪,这里不是大唐吗?” 被唤作府君的女子皱了皱眉,眼中满是疑惑。 “府君,她贵为郡主,为何轻生?”年轻女子接着问道。 府君冷若冰霜地摇摇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身旁一位书生闻言眉头轻轻一皱,上下打量了下两位黑衣女子,末了作了一揖,道:“在下看二位的打扮,一定是外乡吧,不知来自何处。” 年轻女子依样还了一礼,回道:“我们来自涌泉城,一个又远又小的地方,公子可能没有听过。” 书生叹息一声,说道:“我们的青珏郡主,原本与大才子黎白相恋,可惜两人出身悬殊倍受阻挠。三年前,突厥大举入侵,黎大人被仇家举荐出使劝降,临行前两人在昆明池畔约定三年之期,三年内待黎大人归来之日便是迎娶郡主之时。可是就在今日午时,他的书僮黎焕将黎大人的死期带回长安,哎!可怜的郡主……” 书生话未说完,人群中一阵骚乱。 只见青珏郡主张开双臂,似乎要从耸入云霄的城楼上一跃而下。 思长安003 - 白执事 - Mr君郡 临近闭市的长安西市,上演着最后的喧嚣,盛装的胡女歌姬们在鼓乐声中跳起速的胡旋舞,她们的舞姿时而像雪花在空中飘摇,时而像蓬草迎风飞舞,转速疾驰的车轮还快,如同一阵阵急转的旋风,快得让周边的观众根本看不见舞者的脸蛋和后背。 暮色笼罩的金光门城楼上,悲痛早已经侵入青珏郡主的骨髓,她似乎在声嘶力竭地呼喊,可惜她的声音很快被城内欢庆的海洋吞噬,无人听见。 最后她终于在潮水般的鼓乐声中决然地张开双臂,一跃而下…… 青珏的身体即将坠地的刹那,百姓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睛,他们都不愿意目睹郡主香消玉殒的肉身。被唤作府君的黑衣女子走上前,她手指轻轻一拨,一个陀螺仪般的物体在她指尖迅速旋转,时间仿若静止一般,所有人都被定住身形无法动弹。她走到郡主的身旁,发现青珏郡主的眼角有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那是她最后一滴眼泪。女子蹲下身去,用手触碰那颗泪珠,泪珠瞬间凝固,如同一粒珍珠般落在她的手中。 年轻的黑衣女子哽咽着走了过来,“昧旦府君,我们为什么不救救她?” 昧旦悄悄收起那颗泪珠,不禁一声叹息:“为爱而生的人终究会为爱而死……快走吧,天黑前还要赶去跟朝光碰面。” 静止的世界重新恢复生机,百姓回过神来一同跪在郡主的尸身前,路过桃林的那位破烂不堪的白衣男子风尘仆仆地踏进城门,拖着摇摇欲坠的身躯踩着此起彼伏的哭声走到郡主的面前,他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丢了魂魄的孤魂野鬼。 “他是黎白,黎大人。”读书人纷纷认出了他。 顿时人群中响起七嘴八舌的声音,“天啦,他没死……他为什么不早来一步!” 黎白将血泊中的青珏紧紧抱入怀中。青珏满头的青丝浸透在温热的鲜血中,那双明眸善睐的双目紧紧闭合着,却再也不会睁开了;嘴角不停地渗出浓艳的血珠,却再也不会开口了。 黎白触目崩心悲伤欲绝,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许久之后,如水的月光轻轻安抚着夜幕下的长安城,这座如巨兽般气势汹汹的城池终于复归平静,城里不论是百姓还是达官贵人,在繁忙的乞巧结束后皆陆续进入梦乡,连青楼聚集的平康坊亦悄无声息。 沉寂的长夜里忽而断断续续地飘来一段如泣如诉的吟唱,轻柔而婉转的歌声仿若这座城睡眠中的鼻息: 牵牛出河西,织女处其东。 万古永相望,七夕谁见同。 悲伤的尾音断断续续地投入一碧万顷的昆明池,波澜不惊的湖水纹丝不动,任由点点繁星扑入自己的怀抱。直到一颗流星掠过,在幽静的湖面划出一道刺眼的伤痕,漆黑的湖岸突然点燃了一朵火苗,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片刻之间岸边点亮无数盏孔明灯,将长长的湖堤照得亮如白昼。 黎白一曲歌毕,颤颤巍巍地从青珏郡主的遗体旁站了起来,拔出腰间的配剑向自己的脖颈儿上抹去。 思长安004 - 白执事 - Mr君郡 锋利的剑刃甫一割破皮肤便停滞不前,黎白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量,剑依旧纹丝不动,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 这时宁静的夜色里突然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你知道谁是第一个为爱情而死的人吗?” 黎白惊讶地回过头,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从夜色中走到他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弹了弹黎白手中的剑,剑刃便如风化般变成粉末,随风消失于黑夜。 黎白看了看手中空落落的剑柄,又看了看面前的老者,满脸愕然在愣在原地,动了动嘴皮却没有发出声响。 老者自言自语起来:“应该是尾生,《庄子·盗跖》有云‘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而死’。其实这个女子并未失约,只是雨急路滑,延误了时间,当她一瘸一拐地赶到桥下的时候,地上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黎白对面前这位老人茫无所知,但见他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又有一手点剑成灰的本领,不由地心想“难道是仙人?” 老者话锋一转,接二连三地追问:“忠贞守约的尾生是死于爱情吗?不是死于迂腐?难道你这个名闻天下的大才子,也想步入尾生的后尘?” 黎白向老者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一原原本本地回答道:“仙君有所不知,三年前我奉旨前往突厥,战场凶险多舛,临行前便与青珏约定,倘若天有不测风云,我和她之中有人先走一步,到了地府千万不要急着过奈何桥,一定要在桥上等对方三年,等到再次团聚,便永不分离。现在,青珏一定正在等着我,不知那里黑不黑,奸佞多不多,我要赶紧去找她啊。” 老者听完哑然一笑,“这世上哪有什么奈何桥!”说到这里他便转身面向夜色,离开之前丢下一句话:“人生虽有终点,生命却永无止境……如果你愿意活着见到青珏,天亮后在安王府门前等我。” 话音刚落,老者便消失在夜色里。 “仙君……”黎白对着夜色喊了一声,若不是留在掌心的剑柄,他甚至怀疑刚刚那一切只是一场梦。 黎白一夜未眠,寸步不离地守在安王府青珏的灵堂前,青珏的身体已经被殓入棺椁中,黎白心中充满了愧疚与悔恨,他应该宁死不去突厥,他应该快马加鞭哪怕早回来一炷香的时间,那样青珏就不会……无论如何看着满眼的麻衣素缟在面前进进出出,他仍然无法相信他们已是天人永隔了,往事一幕幕如一块块滞钝的刀片在他胸口来回拉锯,他一声未吭,眼泪如泉般从内心深处涌出来。 天色渐亮,黎白走出王府,门前出现自发前来吊念的百姓。不久后黎白在人群里发现了那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他大步流星地迎上去,哽咽着恳求道:“仙君,求你成全,速速让我与青珏团聚。” “稍安勿躁。”老者说着递了一双白色的手套给黎白。 “这是?” “把它戴在手上,就不会有人看见你。” 黎白戴上手套,自身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差别,但是从他身边经过的人群,再也没有人能发现自己,他好像透明的空气一般。 “你看!”老者指向安王府门前。 门前骤然出现一道彩虹桥,黎白惊讶地环顾四周,似乎除了自己没有人看见那座近在咫尺的虹桥。须臾间,一个窈窕的身影从王府走了出来,轻盈地踏上了彩虹。只是一个侧脸,黎白便确定那个女子是青珏,是活生生的青珏。 思长安005 - 白执事 - Mr君郡 黎白一见青珏现身便要冲到她身边,刚迈出半步便被白衣老者抓住,“不要过去,否则你我都会后悔莫及。” 听到这番话黎白生生收回了半步,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青珏走到彩虹桥的尽头,这时她的面前出现了一扇木门,半掩的门缝里倾泻出刺眼的光芒,青珏站在门前恋恋不舍地回过头,强烈的光线落在她的肩头,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黎白明白,她这是要将这座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的长安城牢牢记住,这里的一砖一瓦都镌刻着两人相爱的点点滴滴,黎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人群中使劲地朝青珏挥手。 “她,看不见你的……看不见你的。”老者喃喃地说。 片刻之后,青珏转过身,推开门走了进去。 “跟我来。”老者领着黎白塔上彩虹桥,黎白三步并作两步抢先走到门口,可是那扇半掩的门仍凭他使出全身力气始终纹丝不动。而等老者走了过来,轻轻一推,那门便应声而开。 两人推门而入,一进门耳边便是狂风呼啸,迎面而来的是一片黄沙漫天的沙漠,风沙中人头攒动,三两一对从四面八方向沙漠腹地走去。黎白赶紧揉了揉眼睛,看到不远处的青珏,她在一名白衣女子的领路下径直向前走去。 “你已经从人类空间来到执事空间来,记住,别跟任何人接触。”老者向自己的带来的同伴示警。 “执事空间?”黎白即便博古通今对此也是闻所未闻。 “这里跟你们的世界是平行的,你们那里朝代更替,这里管事的始终只有执事府,执事府的执事就像你们口中的神那样,拥有长生不老之躯,管理人类的生老病死。”老者未等黎白搭话便继续说道:“每个人生命消耗殆尽的时候便会来到这里,你面前这些身穿黑衣或者白衣的年轻男女都是执事府执事或者使徒,也是你们的生命导师,引导你们去往生命的中转站。” 黎白一直神经高度紧张,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青珏身上,听到这番话才发现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年轻的领路人,这些领路人个个都是俊男美女,看到这里他忍不住问道:“仙君,中转站是何处?” “若何城!若何若何,人生若何,光阴若何……”老者说着说着竟然喃喃自语起来。 “那他们都是灵魂吗?”黎白问道。 “灵魂不过是宗教说法,在我们这里叫他们‘命旅者’。芸芸众生眼中的死亡不过是皮囊的衰竭,心脏停止泵血功能之后,人体的细胞失去知觉,命旅者便从中脱离而出,就如同剥茧抽丝那样……”老者说道这里发现黎白眼中一片迷离,完全不知所云,别笑了笑:“不要紧,有一天,你会听懂的。” 黎白正要追问下去,发现前方的青珏跟着人群一同停了下来。 “你看,那儿就是朝暮崖。‘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幕,卿为朝朝暮暮。’” 往前走了片刻,黎白的目光随着老者手指的方向望去,瞬间为远处的美景叹服,他与无数的命旅者一同伫立在悬崖上。漫天的黄沙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如今身后是一副晨雾弥漫的情景,而崖前却一片月明星稀,宁静的穹宇之中飘满了五颜六色的莲灯,千千万万盏犹如恒河沙数,灿若繁星。 “莲灯?” 老者点点头,“一盏莲灯便是一世的思念,你看,你的爱人已经拥有了自己的莲灯。” 黎白抬起头,看见夜空中飞来一朵黄色莲灯,如流星般划出一道闪耀的弧线落在青珏的面前。紧接着夜空中仿佛下起一场莲灯雨,无数盏大大小小或明或暗的莲灯从空中坠落,停在各自的主人面前。 青珏站在莲灯上,莲灯飞离晨暮崖。黎白见此情形,立刻要追上去,可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追不上的。”老者摇头。 黎白闻言瞬间崩溃了,一时气愤不平,向老者喊道:“君子之言,一诺千金,仙君可是答应要让我跟青珏见面的。” “是的,但现在不是时候。”白衣老者语气依旧平和。 “那是何时?” “大概1300年后。”老者脱口而出。 思长安006 - 白执事 - Mr君郡 “我们一定会在一起,谁都无法阻挡。”黎白一字一顿,他在心里认定这位老者是来诓自己的,一定是那些阻挠他和青珏在一起的人重金聘来的江湖术士,刚刚亲眼见到的一切不过都是江湖中流传的幻术,什么命旅者,什么若何城,什么晨暮崖,都是障眼法而已,想道这里他使劲眨来眨眼,可是面前那幕莲灯星河依旧抬头可见,身旁的接踵而至的命旅者依旧触手可及,这一刻,他的心倏地沉入脚下的深渊里。 白衣老者看着面前这个对爱情忠贞不渝的年轻人,看见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流淌着无比坚定的眼神,连忙不厌其烦地“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神,只有过往的人,来的会走,走的人当然也会回来。只要你能对青珏念念不忘,一直能记得她的容貌,等到1300多年后,她会在那个遥远的世界里重生。当然在我们这里不叫‘重生’,叫‘量子复活’。” “1300年后!”黎白冷哼一声,他不愿在听这番无稽之谈,便拂袖而去。 老者对着黎白的背影,朗声道:“丽正书院,丹桂香里,鸣鹤桥头,‘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你到底是谁?”听到这句,黎白的心陡然一震,立刻停下脚步。 “执事府白府君,朝光。” “你是从何听到我与青珏的对话。”黎白厉声质问道。 “跟我来,我告诉你答案。”朝光说完,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个旋转的指尖陀螺,接着他抬起手,手中转动的陀螺仪发出一道金色的光芒,光芒在空气中组成一个圈,眨眼间变成一道门。黎白跟着朝光踏进门,耳边立刻传来此起彼伏的哭灵声,原来他们已经来到了青珏的灵堂里。 灵堂里的人,对朝光与黎白毫无察觉,朝光将手中的陀螺仪随手一抛,飞速旋转的陀螺便飞到青珏的棺椁上,不一会儿陀螺仪里冒出五色斑斓的光束,这些光束转眼顷刻间变成一幕幕画面,画面里出现了孩童时期的青珏,接着是她一点点长大,直到画面里出现了黎白,他们俩在丽正书院第一次见面、之后一起朝夕相处读书作画,所有的点点滴滴都折射在那些画面上,黎白触景生情,顿时泪流不止,他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倒退回去,永远地停留在其中的一幕画面里,那样他与青珏生生世世再也没有生离,亦无死别。 画面消失后,黎白仍久久不愿意回过神来来,朝光拍了拍黎白的肩头,“这就是青珏的意识波,人的意识波可以储存我们活着的时候参与和经历的各种体验,即便人类的身体消失,意识波依旧存在,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精神量子。‘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如果你能一直帮她记着这些记忆,记住她的音容笑貌,1300年后这些精神量子就会被重新激活。” “命运多舛,我尚不知自己能否活过百年,如何能等到1300年后?”黎白的喉头哽咽起来。 “欢迎你加入执事府……”朝光说完正式向黎白伸出手。 思长安007 - 白执事 - Mr君郡 “我活得越久,拥有的自己就越少,这世界上每一件东西都会被另一件东西替代掉,每一个人也都会被另一个人忘掉。” ——黎白 第二章、怯流年 医生们离开后,产房复归平静。新晋为人父的童末抱着女儿,一边将妻子的脑袋依偎在自己的肩膀上,一边拿着相机记录下一家三口初次见面的情形。屏幕上的女婴一动不动,小脸蛋上密布的皱纹像一根根钥匙,接连不断地开启了母亲的泪匣子。 童末疼爱地亲了亲妻子的额头,他突然觉得一家三口能像这样依偎在一起,即便是冷清的病房也像是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港湾,他轻声地安慰起妻子,“没事儿的,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 “孩子没有错,为什么要她遭这一趟罪。”初为人母的女人一边抽泣一边摇着头。 “她愿意来到这个世界,肯定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现在科技医疗这么发达,她一定能治好的,她放心吧,外表一点儿也不会阻碍我们的孩子将来成长为一个优秀和善良的小女孩,她会拥有自己的光彩。”童末说完在拿起孩子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亲,那一刻他的心在滴血,一个坚定的声音在脑海里呐喊:“爸爸一定会救你。” “不要给她起名好不好?有了名字,万一她走了,我真的会受不了。”妻子哀求道。 童末使劲地摇摇头,“她不会走的,她一定能长大的,会活得比我们更长久,见到比我们更多的风景,相信我!” 妻子不太敢相信,她一直看着丈夫的眼睛,片刻之后,她终于在爱人坚定的眼神里找回了丢失的勇气,“好,给我们的孩子起个名字。” “梦,梦总会比现实更美丽,更温柔,愿她一生如梦,年年无恙,岁岁无虞。”童末 “童梦,你好,我是你妈妈……”她喃喃自语起来,疲惫的眼睛再次泪眼婆娑起来:“对不起,是妈妈的错,妈妈没有把你生成一个健康的宝宝。” 小童梦一天天成长,光秃秃的脑袋上慢慢长出稀稀疏疏的银发,嘴里也陆续长出一颗颗摇摇晃晃的牙齿,这时的她不论外貌还是身体状况都宛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但是摇篮已经渐渐装不下她了,父母将她搬进轮椅上,于是她便在这只轮椅上度过了整个童年。与生俱来的自卑使她不敢见任何人,每天转着轮椅躲进父亲的大书房里,她天生就能读书识字,同年的孩童刚刚牙牙学语时她已经埋头读起《科学史》和各种医学著作,试图找到自己与众不同的原因。 可是当小童梦过完6岁的生日以后,奇迹出现了,她的脸蛋竟然一天天红润起来,全身的皱纹一天天消失了。有一天一如往常地在轮椅上看书,天不知不觉就黑了,妈妈在楼下叫她去吃饭。小童合上书便转着轮椅赶过去,一不小心手上的书掉在地上,车轮轧过厚厚的书本改变了原来的方向,朝楼梯偏了过去,轮椅飞速朝高高的阶梯冲过去,千钧一发间,小童梦竟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闻声而来的童末正好目睹了这一幕,又惊又喜,正要冲过来抱童梦的时候,童梦伸出手:“爸爸,不要过来,我自己过去。” 这时小童梦的妈妈也闻讯而来,眼睛的一幕令她感到不可思议。 小童梦说完便朝复暮迈出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步,虽然她的姿势颤颤巍巍,但是在童末夫妇俩的眼里,那无疑是全世界最动人最优美的舞姿。当童梦一步一步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一家三口喜极而泣。 不知道是幻觉还是泪眼朦胧,童末看见面前这个当初老态龙钟的小姑娘已然变成一个眉目清秀皮肤白润的漂亮小女孩。 思长安008 - 白执事 - Mr君郡 黎白跟随朝光进入执事空间后,才发现美如晨暮崖那段绮丽的美景在这里不过是冰山一角。与大唐的锦绣河山截然不同,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令人惊叹不已。那山那水那城那殿,有些仿佛是丹青圣最精妙绝伦的作品,时而气势磅礴,时而意境悠远;有些如同绝世匠师的鬼斧神工,这一处庄严宏伟,那一处华美轻灵。黎白行走其中,处处都是目不暇接的超出自然的美。 最令其难忘的当然是文思山,第一次跟着朝光来到山脚下,正好是白鹭草盛开的季节。远远望去洁白如雪的白鹭花漫山遍野,一直从山巅铺到山脚,风从山谷中吹来,白色的花海便如丝缎般涌动。 登上山顶才发现,山巅的宫殿竟然是悬空而建。 “那儿便是执事学院,是你新的起点。”朝光告诉黎白。 黎白抬头仰望着一栋栋高悬空中的巍峨殿宇,清越的木铎声断断续续传来,阳光从上面垂照下来,云雾从下翻涌而上,云蒸霞蔚,蔚为壮观。 “我在上面等你,后面的路需要你自己走了。”朝光说完转身欲走。 黎白连忙追问:“路在何处?” 朝光微微一笑,转动手中的指尖陀螺,一眨眼边从黎白面前消失,不一会儿空中飘来他的声音“路在心里。” 黎白找遍了整个山顶,别说是路,连一根藤绳都没有。“路在心里”,耳边响起朝光这句话,他垂头丧气地闭上眼睛,依旧一无所获,黎白不愿放弃,他想到了青珏,他必须要进入执事学院,必须成为执事,必须要等到青珏重生。想到这里黎白的脑海里竟然慢慢浮现了山顶的景象,鸟儿的啁啾、流泉的低喃、微风的舞姿、云朵的形状、阳光的倾述,最后他在自己面前发现了第一道悬空的台阶,青石台阶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一句话:“人生虽有尽头,生命永无止境。” 黎白读完依旧紧闭着双眼,登上台阶,这时面前又出现了第二道悬空的台阶,上面依旧刻着一句话:“年有所短,日有所长,生命无长短。” 就这样黎白一共读完108句先贤对生命的感悟,爬上第108个台阶,他的面前出现一扇极为普通的木门,门匾上写着一行朴实无华的字:文思山执事学院。 黎白睁开眼,推门而入。 “他来了。” 是朝光的声音,黎白应声踏进木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缕袅袅的轻烟,接着他看见朝光正与一个年轻的男子盘坐在面前的凉亭中,面前的棋盘上刚刚落下寥寥数粒黑白棋子。 “府君,这盘棋看来下不完了。”年轻的男子说完便站起身,对黎白笑了笑:“你的速度还挺快。” 黎白将面前这位男子仔细打量了一番,朗眉星目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温文尔雅的气质。他身上所穿的服装与朝光相仿,不同的是朝光是纯白色,而他这件却是黑白相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面前这个男子黎白的脑海里一直浮现出来时山路上的那些高雅飘逸的白鹭花。 “他就是这间执事学院的知院,荀槐序。”朝光为黎白引荐道。 “见过知院。”黎白恭恭敬敬地朝荀槐序作了一揖。 文思山001 - 白执事 - Mr君郡 这就是黎白第一次见到荀槐序的情形,接着他见到了副知院珑汩,她负责带黎白办理入院手续,一路上珑汩不厌其烦地给黎白述说各项学员守则,说完之后她看黎白听得异常认真,不禁莞尔一笑:“牢记这些,不是让你不犯错,是让你如何规避躲闪,有技巧的犯错。” “明白了。”黎白顿觉这位副知院颇有意思,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言谈举止中带着超出凡俗的从容淡定,这般英姿煞爽的女孩笑起来又温柔如水,这时他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刚刚在台阶上读过的那些话,每句话下面都有署名,他随口念出了珑汩的信条,“浪涛滚滚的时间长河里,我见过无数的英雄被歌颂、无数的强者被崇拜,但,归根结底,他们都只是历史长河里一朵脆弱的浪花。在我心中,世间只有一种强者,就是珍惜时光的人;只有一种英雄,那便是热爱生命的人。” “那是官方的语言,‘只管自己开心,不管别人死活’这句才是我的人生信条。”珑汩如是说。 黎白听完愣了半天,一时不敢跟这位副知院对话了。珑汩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她言归正传事无巨细地介绍起书院的点点滴滴,黎白这是才知道原来自己跟另外九个人同为执事学院第一届学生。 执事学院的课程尤为繁杂,黎白起初学得很吃力,但是当他渐渐习惯文思山的生活,慢慢忘记了脑子里所有的固定思维后他很快就适应了。在他的同年里相熟的有以风流自诩的夜笙歌,还有悲天悯人的将晚,他们仨经常被分为同组。 通过三年的学习,黎白总算初步融入了执事空间,这里与人类空间平行共存,行政机构便是执事府,府中有黑、白府君两人,其下黑白执事数十人,见习执事与使徒数千人。长久以来白府君朝光与黑府君昧旦率领黑白执事共同执掌执事之城,维持着执事空间与人类空间的平衡。 执事空间与人类空间一样,也有诸多著名的城市,除了命旅者的中转站若何城,执事学院的所在地文思山,执事空间的首府涌泉城,还有名闻遐迩的乐邱、苦墟与繁星城等。它们分别与地球上的某个城市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记住那些联系便能快速的在执事空间与人类空间自由穿行,当黎白顺利的掌握了这些,也掌握了如何引导每一位逝者如何正确面对死亡时,便是他将要离开文思山的日子。 在此之前他一直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更快一点,祈祷自己毕业的时间可以来得更早一些,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黎白居然发现自己的心里居然还有一些不舍。他在这里度过的每一个因思念而失眠的夜晚,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都能明白;每一个因悲伤而从睡梦中惊醒的清晨,窗外的百鸟似乎都能体会。 黎白收拾好行李,但是他什么都不想带走,当木铎声再次响起时,十名学员最后一次踩着木铎声聚集在学院的礼堂里。 文思山002 - 白执事 - Mr君郡 荀槐序看着面前这群身穿黑白学士袍的学子们,心里百感交集,这十个人性格迥异,但是每个人身上都凝结着自己的心血和期盼,一旦他们通过这次考核,他们便将成为执事使徒,进入涌泉城执事府。他们当中一定会有人成为执事,一定也会有人中途离场,可是无论如何他们永远是自己的弟子。 荀槐序将胳膊背到身后,悄悄用手掐了下胳膊,以此提醒自己不过于伤感,他清了清嗓子,拿着自己的执事陀螺说道:“执事陀螺大家都很熟悉了,它是你们的武器,更也是你们的至亲。”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指着面前那只雕花青铜炉继续说道:“现在请你们每个人将自己的执事陀螺扔回熔炉当中。” 黎白、夜笙歌与将晚以及其他学员闻声个个面面相觑,荀槐序见无人行动便开始点名:“黎白,你先。” 黎白念念不舍地凝视手中的执事陀螺,作为初学者他一次次错误的使用导致它已经有多处破损,想起它这三年陪伴自己度过了一次又一次难关,即便他深知荀槐序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可当他看见炉中熊熊的火焰,始终下不了手。 站在荀槐序身后的珑汩连连给黎白使眼色,鼓励他将执事陀螺扔进去,黎白见状将信将疑地将执事陀螺扔进炉中。 荀槐序接着说道:“这三年来,你们用的都是教学专用的训练陀螺,但是它记录了你们每一次努力和复出,在你们毕业时,将其回炉重塑,它们会根据你们三年来的使用习惯和特征,变成你们的专属执事陀螺。” 荀槐序话音刚落铜炉里真的飞出一只陀螺仪,径直向黎白飞过去,转眼间黎白指尖便多了一个精美绝伦的三叶青铜指尖陀螺,他食指轻轻一拨,陀螺飞速转动起来,指间发出一圈幽蓝色的光圈,不一会儿光圈里便翩翩飞出一只绚丽的凤蝶,妖娆的翅膀闪着炽热的光芒,凤蝶左翼的花纹是个美人,右翼赫然显现出一个诡异离奇的骷髅,振翅之间依稀有欣喜与恐惧交替重现。 见此情景,其他人连忙按序将自己的陀螺仪丢进炉中,果然每个人得到的专属陀螺仪都截然不同。这时珑汩走过来恭喜黎白,原来他得到的专属陀螺名为:“炽凤”,论其威力竟不亚于荀槐序的禹刑。 黎白闻之一阵欣喜,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造型复古的青铜螺身,发现上面刻着一对不明其意的甲骨文,而螺帽上用梵文刻着“执事府黎白”六个字。 荀槐序一一向众人道喜,当他看清将晚手中的执事陀螺时不由地大吃一惊,原来这个执事陀螺名为晚魇,残暴嗜血,拥有者一旦被其侵蚀心性,后果不堪设想。虽然荀槐序知道将晚生性仁善,还是一再叮嘱他小心驾驭。 珑汩眼看众人都顺利拿到自己的专属执事陀螺,便将厚厚的《执事法典》递到荀槐序面前,黎白远远地看着荀槐序接过法典,不知为何总觉得那本书的封面上镀着一层神圣的光芒。 荀槐序翻开《执事法典》,众人在他的带领下庄严宣誓,永远热爱生命忠于执事法典。 文思山003 - 白执事 - Mr君郡 黎白与荀槐序道别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一直留在这里?你看不见外面的花花世界吗?” 荀槐序指了指山间的白鹭花,笑着回答道:“因为我喜爱这漫山遍野的鹭草花,它们就是我心里的花花世界!” 黎白摇摇头,十分笃定地反驳道:“一颗热烈的心,若是甘于寂寞,一定是为了守护一个人,或是一个秘密。” 之所以如此确定是因为熟悉,黎白觉得荀槐序身上始终流淌着自己熟悉的感觉,他跟自己是同类人。 两人正说着,珑汩走了过来,她与黎白的眼神相对,未等黎白开口便抢先回答道:“别问了,因为我有颗无处安放的心,只能将身体暂时寄存在这里。” 黎白与荀槐序无言以对。 黎白离开之际没有跟任何人告别,但是他发自内心的感谢荀槐序,感谢珑汩,还有各科的授课先生。数月之后,黎白顺利晋级为执事使徒,离成为执事又更近一步,一旦成为执事,他只要牢记青珏的音容笑貌,牢记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等到一千三百年后便能与重生的青珏长厢厮守,但是时过境迁,他渐渐发现等待是一件无比痛苦无比艰难的事情。 漫长的时光带来无尽的煎熬,岁月神偷悄然无声里窃取他最美好的回忆。黎白正式成为白执事后第一次出勤便遭遇“恒罗斯战役”,亲临血流成河的战场,他与夜笙歌、将晚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中,三个人都吐得昏天暗地。 “为什么我们不能救救他们?”黎白仰天长叹,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命如草芥人如蝼蚁,不明白执事府为什么只能等这些人身死之后才站出来,为什么不能拯救黎民,他在心里质疑执事府,质疑《执事法典》。 “人生而有命,我们无法干涉。”夜笙歌说完拍了拍黎白的肩膀,以示安慰。 将晚双手合十,口中念叨着:“我愿替众受诸苦,灾难降世罪我担。” 将晚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布满了悲悯之心。一千多年之后,黎白的脑海里时常浮现起那时的将晚,那个心中有大爱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时候误入歧途的? 几百年后“阿勒波大地震”瞬间让23万人丧命,黎白终日面对着这些逝者的陌生面孔,眼睛莫名地疼痛,往后的日子他的眼睛看什么都有些模糊的重影,渐渐连深深印在脑海里的青珏的模样也模糊起来。接着“博拉旋风”令百万人长眠不醒,黎白害怕极了唯恐末日会比青珏先至,此时的他需要看着青珏的画像才能记起爱人的模样。 世界末日没有来,经历一次次突如其来的天灾人祸之后,黎白渐渐明白了“人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何处”意思并非是“那里”,而是“那里”,也许每个人的出生并不是起点,死亡也不是终点。只是表示他们从上一个地方来,终要到达下一个地方去。 黎白花了几个世纪去调查,“何处”究竟在哪里,他相信只要找到真相就能提前与青珏,但是费尽心思也没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到了20世纪初,流感袭击世界,甚至有一亿人丧生,看着满世界惨白如纸的脸和枯枝残叶似的身体,加上长年累月的压力,黎白突然患上面盲症,眼中的每一张面孔都是一个模样,而他身边唯一的一张青珏画像也不翼而飞,从未有过的恐惧感,从四面八方翻涌而至,瞬息之间便将黎白吞没。 他发疯似地冲回执事府,找到白府君,“如果青珏重生,我能感受到吗?”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们执事的金石掌握在自己手中。”朝光一边安抚黎白,一边摊开手掌,只见他掌心有颗红色的痣,“它叫‘心愿之痕’,我为它付出了毕生的努力,当梦想实现时便有了这颗朱砂痣。而这么多年,她一直是你唯一的心愿,你心里为之充满了力量,当她出现时你们的掌心便会出现一颗一模一样的朱砂痣,但是一旦这颗痣出现,必须尽快找到她,因为普通人的生命是脆弱的,若等到她重生后再次离世,你们将会永远的错过。” 文思山004 - 白执事 - Mr君郡 1997年9月26日,一个普通的日子,但是对黎白来说,这一天简直是他重生的日子,他掌心的朱砂痣终于出现了,青珏终于重生了。 欣喜之余他特意去了趟剑桥,找到几位专攻生命科学的顶级科学家,他们证实了量子复活的可能性。从此以后,悲怆的面盲者开始在茫茫人海中拼命地寻找“青珏”,他甚至为此改变了自己的工作方式。按照《执事法典》第103条例:“在合理的范畴内,执事有权利增加筛选‘命旅者’的关键字,但是必须得到执事委员会的全票通过。” 黎白将自己的关键字设置为“掌心有痣”,并且将性别设置为女性,然后费尽口舌,几乎是死缠难打终于说服执事委员会的九位委员。委员会同意帮黎白实现心愿,但是与之交换的是他必须完成每一位‘命旅者’的遗愿,一旦没有完成该义务,筛选条件自动清零。 “其实你这样也没有用,你只能在她活着的时候找到她。”朝光提醒黎白。 黎白心里是明白,他已经做好了不顾一切的准备,只要找到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放她离开了。 一束微弱的月光照进漆黑的小屋,月光里翩翩飞出一只绚丽的凤蝶,妖娆的翅膀闪着炽热的光芒,凤蝶左翼的花纹是个美人,右翼赫然显现出一个诡异离奇的骷髅,振翅之间依稀有欣喜与恐惧交替重现。 小屋里,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的眨也不眨地盯着墙上的电子挂钟,黯然空洞的瞳孔里清晰的倒映着电子钟的时间:1999年6月17日,还有一刻钟便到凌晨4点整,那双眼睛的主人依旧无法入眠。 屋里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心脏跳动声响如雷鸣。凤蝶悄无声息地落在主人的身上,不停地扇动着它的右翼。 头顶的灯突然亮了,侧身躺在床上的是个短发的女人,浓浓的倦意如野草般在她的脸上肆意生长,她精致的五官与灰蓝色的囚服形成鲜明的对比。显然,突如其来的灯光并没有在她的瞳孔里惊起丝毫涟漪,直到她在这间坚实的牢房里看见一位深夜访客。 那是一个瘦高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袭裁剪精致、款式时尚的白色风衣,戴着一双纯白色的手套,英俊的五官如同雕塑一般,在炽热的灯光里反射出英气逼人的光芒。 “你是谁?”女囚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掌心是不是有个痣?”黎白清晰地记得,这句开场白是这两年多来他已说第97遍。 女子点点头,她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个神秘的男子长得太英俊了,尤其是他的微笑,温暖到可以融化坚冰。即便他出场的方式如此离奇,却没有带给人丝毫的惊恐,她觉得眼前的一切要么是场梦,要么是自己失眠太久所产生的幻觉。她使劲揉了揉眼睛,这一揉,她眼中的血丝却更红了。 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睛,面前那位身穿风衣的男人依旧站在她面前,不仅没有消失,反且更加清晰,他温柔地询问:“能让我看看你掌心的那颗痣吗?” 女囚有些迟疑,但依旧张开了手。 黎白的眼中顿时出现了一颗鲜红的朱砂痣,不对,那颗朱砂痣竟然在一点点的褪色……他定睛一看,果然与他心心念念的那颗朱砂痣截然不同,它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黑痣。 黎白松了口气,同时又无限遗憾。 女孩感受到黎白的失落,顿时莫名地紧张起来:“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能进来?” 凤蝶片刻不停地在她的肩膀扇动着它的右翼上的骷髅,这时黎白压低了嗓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温和一些:“我叫黎白,执事府一枚白执事,负责照顾你们的生老病死。我知道你叫周悦然,知道你是因为过失杀人罪入狱,今年刚满36岁,你是无辜的……” “你是天使,像电影里演得那样……你是要带我走吗?”女囚迫不及待地打断黎白。 黎白点点头:“进监狱前医院是不是给你发了病危通知书?” 女子点点头。 “那么你应该有所准备了,别害怕,不过是你的人生到了终点站,接下来的路我会一直陪你走到最后。”黎白知道此时安慰起不了任何作用,“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可以帮你完成。” “没什么可害怕的,迟早要离开,能在最年轻的时候走还能留下最美的样子……我有一个妹妹,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是她现在过得很不好。”提起妹妹的时候,她的眼眶不知不觉便湿润了。 “她是担心你吗?” 女子摇了摇头,哽咽着说道:“不,她吃了很多苦好不容易才怀上自己的孩子,可是那孩子一生下来却比老人还要衰老,做为母亲她很痛苦,我唯一的心愿是她的孩子能健康成长。” 文思山005 - 白执事 - Mr君郡 “这些年来,我从不喝太烈的酒,害怕醉了记忆会断片;我从不做很美的梦,害怕醒来思念会出错。” 第三章、心愿了 朝阳点燃轻纱般的晨雾,一辆敞篷跑车沿着逶迤的公路疾驰,宛如从云层中奔驰而来。驾驶座上坐着的正是黎白,依旧一袭白色风衣。副驾驶坐着一位羁傲不逊的女孩,脸色苍白身形消瘦,上身穿着一件摇滚味十足的露肩连帽衬衫,下搭一条破旧的牛仔短裤,露出一双白皙修长的腿。 色彩斑斓的凤蝶停驻在女孩儿纤长的手指上,那只浮现出骷髅花纹的右翼在风中轻扬,如同轻舞着衣袂翻飞的惊鸿舞。女孩深情而专注地唱着一首《The Last Goodbye》,悠扬的歌声像一个个张开双翼的飞鸟,竭力拍打着蔚蓝的晴空,冲破晨雾的遮拦,直冲云霄。 女孩在自己的歌声中,回味着刚刚过去的一天。 自从住进那间冷冰冰的病房里,每天比睁开眼睛更在感受到的就是痛,那种剧烈灼烧般的疼痛,总是能令她汗流浃背。昨天早上当她跟往常一样被疼痛惊醒时,黎白便站在她面前,一袭白衣,英俊无敌。 他低头看了看腕表,向她打招呼:“早上好,吴丹嘉嘉,我是白执事黎白,这段时间你一直积极乐观地与病魔斗争,很勇敢,但是你此段人生将在你25岁的今天落下帷幕,接下来这一段路,我会一直陪着你。” 吴丹嘉嘉默默地看着黎白,嘴角俏皮的上扬着。 “你有什么心愿吗?我会尽力帮你实现。”黎白问道。 吴丹佳佳思索片刻,便开口说道:“我想开一场演唱会,想好好的跟世界说再见,想朋友们记住我最美的样子。” 黎白点点头,温柔地询问:“我能看看你掌心的红痣吗?” 吴丹嘉嘉警惕地将手心攥紧,“高兴的时候也许可以。” 黎白笑了笑,领着她溜出医院,跑到商场挑选服装,还让她做了护肤,换了个崭新的造型。镜子里的吴丹嘉嘉一点点地恢复了神采,身上的病痛似乎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到夜幕降临时,吴丹嘉嘉终于如愿地站在了万人瞩目的舞台上,那个真正属于她的舞台,她用尽此生所有的力气,所有的热爱,完美演绎了每一首歌,掌声与祝福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演唱会结束后,她走下舞台,坐在空荡荡的体育场里聆听着梦想的声音,最后她对黎白说:“其实我不觉得我的人生很短暂,因为这一生我只想做这一件事,既然梦已圆,在最美的年纪用最美的样子跟世界说再见何尝不是一件很酷的事儿。” 这段话令黎白想起了之前的周悦然,她也说过同样的话:“迟早要离开,能在最年轻的时候走还能留下最美的样子……我有一个妹妹,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是她现在过得很不好。” 想到这里他不禁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吊坠项链,吴丹嘉嘉见状伸手将其抢了过来,打开吊坠一看,里面有两个青春洋溢的姑娘,“这不是我那个小病友的妈妈吗?” “你认识吗?”黎白欣喜地问。 吴丹嘉嘉仔细看了一眼,确定无误地点点头:“没错,旁边这个是她姐。” “太好了。”黎白耸耸肩,对于一个面盲患者来说即便拿着照片找人也无疑是大海捞针。 唱完最后一句,车也停了下来,吴丹嘉嘉回过神来,发现道路的正前方出现一道彩虹桥,虹桥的尽头有一扇闪闪发光的门。 “我们要下车了,门后面就是若何城。” “好!”吴丹嘉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黎白,突然毫无征兆地地伸出手,翻开李白的手掌。他的掌心有一颗鲜艳的红痣,呈现出一颗泪珠的形状。 “你是要找一颗什么样的痣,跟你这颗一样的?” “这叫朱砂痣。”黎白回答。 吴丹佳佳有些失落地张开自己的手掌,她的掌心也有一颗红痣,只是那是一颗细如芝麻粒大小的痣。 两人下了车,登上彩虹,走到门前,此时吴丹嘉嘉拉了拉黎白的胳膊,“我不知道这扇门后面是什么样,我怕有些话来不及对你说……谢谢你,我的天使,希望你早日能找到另一颗朱砂痣。” 文思山006 - 白执事 - Mr君郡 广袤无际的盐湖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清晰地倒映着明净的苍穹和慵懒的云朵。 黎白伫立海天一色的天地间,浅浅的湖水刚好没过他裸露的脚踝,微微的风吹拂着他敞开的衣角,细密的阳光落在他宽宽的肩头,瘦长的倒影映在湖面上,好似一抹淡淡的忧伤,缓缓地拨动着这片清澈静谧的天地。 一座孤独的青冢立于湖水之中,冢前的石碑上清晰地刻着:“青珏之墓”。 黎白常常会来这里安静地待一会儿,尤其是他担心世界末日突然降临那会儿,一个人的灾难时悲剧,成千上万人的悲剧轰然而至,便像极了世界末日,对黎白来说,只要世界不灭,初心不改,世界若毁灭,那就真的等不到她了。 黎白轻抚着石碑,不禁潸然泪下:“对不起,青珏!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你。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憎恨的就是时间,从前我恨它过得太慢,现在却憎它过得太快,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你要等着我……这个年代的情侣之间流行一句话:‘谁离了谁不能活’,乍一听好像也是那么回事儿,细细一想根本不是这样,自从你离开了我,世上就再也没有完整的我了。” 黎白自言自语地,完全沉浸在思念之中。此时,栖息在湖面的飞鸟忽然冲上碧空,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谁?”黎白惊醒过来,连忙擦干泪痕。 “天空之镜,果然美过天空。小白,别来无恙啊。” 黎白闻声眉心紧皱,脸上不由地浮现出嫌弃的表情,虽然他无法分辨来人的面孔,但是“小白”这个称呼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那就是以风流倜傥自诩、以第一才俊自封,自以为是不知廉耻的夜笙歌。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欣赏美景的吧?” 一袭黑色风衣的夜笙歌摇摇头,笑起来宛如清晨山谷里的清风:“我早已看尽世间繁华,眼里何曾还有美景,不过偶尔惦念人情冷暖的时候,便会情不自禁地想念起一个人……那就是比我‘略输文采,稍逊风骚’的小白”。 “说正事。” 夜笙歌点点头,便娓娓道来:“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女孩儿,年纪轻轻就做到了主编,于是我给她编了一个故事,名字叫‘比翼连痣’,我说若有朱砂痣生于掌心便名为‘比翼连痣’,是恋人落在掌心的血泪幻化而生,作为今生彼此寻觅的记号……她听完以后非常喜欢,硬是说服我帮她一起举办一个‘寻找前世恋人’的活动,这不邀请你去当个评委。” 黎白顿时明白了夜笙歌的好意,听起来有些荒诞,但无疑也是个办法,总强过自己大海捞针。 “没反对就当你答应了……对了,如果你愿意的话,这活动可以一直办下去,这个年代的人恨奇怪,一个个口口声声不相信爱情,却都爱看爱情故事。”夜笙歌说完挥了挥手,转身便走,“对了,你让珑汩帮你找的小女孩她找到了。” “谢啦!”黎白慢悠悠地朝夜笙歌的背影道了声谢。 文思山007 - 白执事 - Mr君郡 黎白按照龙汩给的地址,找到了周悦然妹妹的家,家里只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准确来说是一个行为颇为奇怪的小女孩,正常人都是安安静静坐着看书,她却捧着书一边走来走去一边阅读,更令人惊讶地是这么小的女孩儿看的却是一本厚厚的哲学读物。 “小童梦,快下来吃饭了。”一个大嗓门女人用钥匙打开门,将热腾腾的饭菜摆到餐桌上,从她的装束来看应该是附近餐厅的服务员。 黎白看了看时间,刚好是晚上7点。 “来了,丽丽阿姨。”小童梦下楼的方式也特立独行,放在好好的楼梯不走,偏偏要跨到扶手上滑下来,即便用这么冒险的方式,她的眼睛依旧停留在面前的书页上。 “哎呀,你又这么下楼,让你妈看见得被你吓死。”丽姨拍了拍胸脯,好一阵后怕。 黎白戴上白手套,走到屋子里,悄无声息地坐在餐桌对面,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个小姑娘,觉得她特别可爱,根本无法将她跟周悦然口中的怪孩子联系在一起:“那孩子一生下来却比老人还要衰老……” 其实此时的小童梦刚满6岁,脸蛋上虽然已经没了周围,但是皮肤看起来明显比同年孩童粗糙很多。当然这些黎白的眼睛无法辨识,他不知道自打小童梦从轮椅上站起来之后,她就喜欢走路,喜欢蹦蹦跳跳,但是即便如此小童梦至今仍未走出过这栋房子。 “丽姨,今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小童梦一边吃饭一边问正在打扫卫生的丽姨。 “放心吧,他们晚上一定会回来的。”丽姨手脚麻利,一边干活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小童梦的脸上布满了失望,心下一软,便说:“要不……丽姨下午带你去儿童乐园玩?。” “好啊。”童梦推开碗筷,手舞足蹈地跑回房间,奔跑的时候路过一面镜子,她跑了几步又退回到镜子面前,伸手摸着自己在镜子里的脸蛋,情不自禁地撅起嘴,脸上的热情顿时熄灭了,她一溜烟地跑回餐桌,继续埋头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怎么了?”丽姨关心地问。 “我不去。” 丽姨没再说话,眼神里充满了疼爱。等她干完活,小童梦也把饭菜吃完了,她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嘱咐道:“那你下午在家看书,丽姨先去餐厅忙一会儿,然后去给你订个生日蛋糕。” “嗯!”小童梦点点头,拿起书默默地上了楼。 一直到了晚上,童梦的爸妈还没有回来,丽姨帮小童梦洗漱完毕就要给她切生日蛋糕。小童梦坚持蛋糕一定要等到爸妈回来再切,于是丽姨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给童未打了个电话,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把小童梦哄睡之后,忙碌一整天的丽姨很快进入了梦乡。 不久之后睡梦中的小童梦竟然睁开眼睛,看着看怀里的小闹钟,马上就要到12点了,于是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点上生日蜡烛,一边抱着小闹钟一边闭上眼睛一遍遍地许愿:“爸爸妈妈,只要我睁开眼,你们就会出现在我面前,陪梦梦过生日……” 蜡烛即将燃烧殆尽,滚烫的烛泪一滴一滴滴在地板上,地板随时都会被点燃,此时小童梦居然睡着了,晚风从窗户里吹进来,火苗顺势爬上了地毯,羊毛毯一触即燃。 文思山008 - 白执事 - Mr君郡 童梦顿时童心飞扬起来,这一刻她已经忘记了满心的失落与阴霾,徜徉在花园中央的荷塘边,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池面的倒影中,笨拙的步伐变成轻盈的舞姿、佝偻的身形变成窈窕的倩影、粗糙的脸庞也变成娇羞的花容,童梦忘我地旋转着,很久之后才发现墙角那一排洁白香郁的绿萼梅中站着一个男子,身穿一袭白色的风衣,他正是专心致志地画着画的黎白,每画几笔便抬头凝望童梦一眼,耀眼的阳光落在他的肩膀上,令人看不清他的面庞,但是童梦竟毫不害怕,就这样好奇地与其遥遥相望。 许久以后,黎白走到童梦面前,将画好的画像递给她,童梦接过画,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眉目如画青春靓丽的女孩,一头乌黑的秀发在花海中飞扬。 童梦不解地抬起头,“她是谁?” “她就是你啊!”黎白回答。 “可是她跟我一点儿也不像啊。”小童梦很惊讶,他依旧看不清面前这位叔叔的脸。 黎白指着池塘,湖面上两只白天鹅带着一群小天鹅在快乐的凫水,他蹲在河边,温柔地告诉小童梦:“你看见那几只小天鹅了吗?天鹅没有长出翅膀之前常常会被误认为是丑小鸭,其实它并不丑,它只是与众不同。 童梦聚精会神地打量着水里的小天鹅,发现它们确实没有白天鹅那么优雅那么漂亮,她心想:“果然如此”。 等到小童梦回过神的时候,花园里已经没有那位叔叔的身影,园中四季交替的景象渐渐复归正常,微波荡漾的水面慢慢变成透明的玻璃窗,窗明几净的玻璃上倒映着自己那张并不美丽的脸蛋,只是那个温柔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令人暖意融融,那张画依旧抱在自己的怀里。 一整个下午童梦出神地盯着“自己”的画像,她心情越来越好,最后拨起爸爸妈妈的电话,迫不及待地想把这段奇遇与他们分享,可是电话那头只有冰冷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爸爸妈妈应该在飞机上了。”她开心地想,一直盼到晚上,还是没有看见爸爸妈妈的身影,丽姨帮小童梦洗漱完毕就要给她切生日蛋糕。小童梦坚持蛋糕一定要等到爸妈回来再切,于是丽姨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给童未打了个电话,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把小童梦哄睡之后,忙碌一整天的丽姨很快进入了梦乡。 不久之后睡梦中的小童梦竟然睁开眼睛,看着看怀里的小闹钟,马上就要到12点了,于是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点上生日蜡烛,一边抱着小闹钟一边闭上眼睛一遍遍地许愿:“爸爸妈妈,只要我睁开眼,你们就会出现在我面前,陪梦梦过生日……” 蜡烛即将燃烧殆尽,滚烫的烛泪一滴一滴滴在地板上,地板随时都会被点燃,此时小童梦居然睡着了,晚风从窗户里吹进来,火苗顺势爬上了地毯,羊毛毯一触即燃。 文思山009 - 白执事 - Mr君郡 丽姨在房间睡得很沉,屋外的火势越来越大,当她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童梦的卧室早已被烈火吞噬。丽姨奋不顾身地冲进去救童梦,刚冲进门,一股热浪迎面将其掀倒在地。 火海中的童梦被浓烟呛得无法呼吸,她紧紧地护着怀里的画,宁愿肆虐的火舌蛰伤自己的皮肤。烟雾越来越浓,童梦的眼皮越来越沉,恍恍惚惚间看见面前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好像正是下午花园奇遇里的白衣叔叔,童梦无法分辨眼前的景象是梦还是真实,他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昏昏欲睡地童梦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在拼命地跑,跨过一座座燃烧的火山,一直跑到茫茫大海边,面前一个巨浪拍来,将她推倒在沙滩上,惊慌失措的她爬起来接着跑,跑得越来越快,似乎要穷尽全身力气挣脱过往所有的厄运,身后的海滩变成喧嚣的街市、变成纵横的阡陌又变成万籁俱寂的森林…… 童梦气喘吁吁地惊醒过来,她虚弱极了,全身没有一丝力气,面前一片无边无际的黑夜,黑暗中他听见丽婶近乎哀求的声音:“医生,您一定要救救这个孩子,她是个可怜的孩子。” 医生点点头,安慰着丽婶:“你放心,孩子性命无碍,但是她全身重度烧伤,恐怕以后的生活都会受到影响。” “都是我的错。”丽婶充满自责。 医生惋惜地劝着丽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好好照顾孩子,自己的伤也要注意,现在医院人满为患,我得赶紧过去,有什么事儿你就叫护士。” 话音刚落,童梦便听见医生离开病房的脚步声,还听见丽婶瘫坐在凳子上的声音。也许是身上的麻药未消,她并没有感觉到难忍的疼痛,却清晰地感受到失落,病房空落落的,只有丽婶守在床边,手在怀里摸索片刻,发现那副画像还紧紧地攥在手里,才松了口气。 其实说到毁容,童梦并没有多么痛苦,反正自己一出生老天爷给她的就是一副又老又丑的皮囊。此刻,这个6岁的小女孩所有的痛苦都源自于父母不在身边,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世界彻底遗弃了。 小童梦的脑海里此时又偏偏浮现出一个令她无比讨厌的声音,她曾看见大姨拉着妈妈的手,苦口婆心地劝着妈妈:“要不然把这个孩子给我养吧,趁你们还年轻,再生一个健康的宝宝。” 想到这里,小童梦再也按捺不住:“丽婶。” “梦梦,你醒了?”丽姨听见童梦的声音,立刻走了过来,小童梦全身缠满纱布,只露出嘴巴和鼻孔,看见小童梦在自己的照顾下变成这副模样,她羞愧难当自责万分,但是接下来小童梦的话,即便她早有准备,还是鼻头一酸。 小童梦的声音细如蚊呐:“丽婶,爸爸妈妈呢?” 平日里那么坚强能干的丽婶,此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孩子的话。她想起孩子的爸妈自己的雇主,想起他们对自己点点滴滴的好,想起病床上这个孩子的未来,她的内心瞬间崩溃了,稀里哗啦得哭了起来。 怯流年001 - 白执事 - Mr君郡 丽婶的眼泪如同一场倾盆大雨,她再也忍不住了,便装成若无其事地语气对童梦说:“梦梦,爸爸妈妈马上就会回来了,丽婶的伤口很疼……你乖乖地休息一会儿,我先出去找医生。” 童梦点点头。 丽婶狼狈地冲出病房,一直跑到护士站旁边,此时她满脑子里涌现出来的全是童先生两口子,他们平日对自己的百般照顾,待人和善乐于助人,回想起他们一家三口相亲相爱的点点滴滴。她跪在角落哭得稀里哗啦。 护士站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报新闻:“昨日下午两点,一架从温哥华飞往上海的航班疑似发现多名感染新病毒的患者,飞机降落在浦东机场后,所有乘客连同机务人员全部被隔离,有五名乘客当即被送往重症监护病房。” 烧成重伤的小童梦并不知道,其实爸爸妈妈离她很近,他们就住在同一家医院。 时间倒退到两天前,也就是9月25日,童未与爱人周雨茉刚刚结束在温哥华的最后一次会议,一出会议室便匆匆坐上赶往机场的出租车,他们订了最早的回程航班,两人把时间计算的刚刚好,这样赶到家正好能陪伴宝贝女儿度过她的6岁生日。登机之后两人便发起高烧,接着机长获知经济舱也有三名乘客一直高烧不退。 他们所有的症状都与当前骇人听闻的新病毒相似,于是机长迅速向地面汇报,9月26日下午两点,飞机一落地,早早便赶到机场待命的救护车马不停蹄地将5名病人送进医院,就这样,即便如此也无法挽救他们的生命,新病毒目前基本无药可救。 黎白走进重症监护病房里的时候,童未与周雨茉已经醒了,两人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面前这个英俊的男子,因为他穿的是白色风衣而不是白大褂。 “我认识你姐姐。”黎白拿出周悦然的吊坠,递到周雨茉的面前。 周雨茉与童未面面相觑一番,童雨茉用眼神告诉爱人那根项链吊坠确实是姐姐的东西,童未示意她接过吊坠。童雨茉打开吊坠后,看见姐妹俩的合影眼泪便簌簌飘落:“姐,我们还真是离不开彼此。” “我叫黎白,是执事府白执事,我陪同你姐姐走完最后一段路,她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妹妹。”黎白做了番自我介绍。 “姐姐给我托过梦,说她走的时候一点儿都不痛苦,还说是个天使带她离开的,你就是那个天使吧?你是来带我们离开的吗?”周雨茉最后小心翼翼地问,其实她已经从医生的嘴里获知,他们夫妻两人的生命已经快到尽头。 黎白思虑片刻,当即点了点头:“我答应帮她完成她最后一个心愿,而她的心愿就是完成妹妹的心愿。” 童未与周雨茉听完黎白的话,两人久久地对视了一眼,接着不约而同地从病床上爬了起来,互相搀扶着走到黎白面前。 “您真的能完成我爱人的心愿吗?”童未一脸认真地问面前这位年轻的男子。 “我已经答应过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便不会拒绝。”黎白向他们保证。 这时夫妻俩扑腾一声,跪在了黎白面前,任凭黎白如何搀扶他们始终不愿意起身:“我们还有一个可怜的女儿,今年刚满6岁,我们走了之后,她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白执事先生,我爱人、我们夫妻俩唯一的心愿就是请您照顾我们的女儿直至成年。” 怯流年002 - 白执事 - Mr君郡 “每个人的生命都有尽头,遇见我你可以永无止境。” 第四章、长命缕 当黎白听见童未夫妇的心愿后,他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毕竟在他执事这一千多年里,他曾经听过无数人的遗愿,而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托付给执事抚养,这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黎白心里很清楚,《执事法典》明文禁止执事与普通人交往过密,如果他答应照顾那个孩子,等待他的有可能是法典最严苛的制裁;若他拒绝童未夫妇的遗愿,便放弃了帮助命旅者实现心愿的契约,他的执事筛选条件就会自动清零,这对于面盲者来说找到青珏的希望便更加渺茫了。 黎白必须在两者之间选其一,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真正的选择归根结底都是无路可选。最后他同意了童未夫妇的要求,那一刻他不知道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是他知道没有青珏的就不会有以后。 童未夫妇写下了遗嘱,他们安心落意地将童梦的监护权交给“表弟”黎白。弥留之际夫妇俩与丽婶通了最后一次电话,嘱咐葬礼一切从简,要求等到小童梦伤愈时才能告诉她真相。 黎白以远房表弟的身份将童未夫妇合葬在一起,期间他一直让受伤的丽婶留在医院照顾小童梦,葬礼结束后黎白用灵犀之音给夜笙歌留了言,“灵犀之音”与咱们使的微信大抵相同,只是不是用手机和网络传输,而是通过执事专属陀螺传送,发送的语音或者视频一旦被对方接受后会直接进入他的大脑由最活跃的脑细胞进行阅览。 所以当夜笙歌接到这条灵犀之音的时候,差点儿令他当众出丑。那一刻他正在维也纳金色大厅里,为近两千多名观众以及他新欢演奏他的新作《时光曲》,这首曲子已经面世,便被公认为难度远超十大协奏曲的最难小提琴曲,所以就在夜笙歌聚精会神的演奏时,脑海里一下跳出黎白的脸,“见信如晤,速来见我。” 音乐差点戛然而止,夜笙歌面不改色地继续演奏,心里却在暗骂黎白:“你都见信如晤了还让我速去见你?到底是你有语病还是有病呢?” 话虽如此,演奏刚结束,夜笙歌便立刻给黎白回复:“我正在柏林调查疫情呢,这里也很严重,生命如此艰难,为何还要生而为人,不管怎样……”话还未说完,他的新女朋友便捧着鲜花,从观众席款款走上舞台,与夜笙歌深情相拥。离开怀抱之前,她咬了咬情郎的耳朵,激动地说道:“太动听了,你简直是为音乐而生。” 夜笙歌摇了摇头,深情款款地对她说道:“我是为你而生。” 娇艳如花的美女听到这句话,脸上瞬时泛起一阵红晕,她再次扑进夜笙歌的怀抱。 此时夜笙歌这时只顾撩妹,他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手不小心按动了指尖的陀螺仪,那句话完完整整地传到了黎白的脑中。 因此黎白听到的完整声音是:“我正在柏林调查疫情呢,这里也很严重,生命如此艰难,为何还要生而为人,不管怎样……”说道这里夜笙歌停顿了一下,仿佛整理了一下词汇,稍后更动情地说道:“我是为你而生。” “什么鬼?”黎白浑身鸡皮疙瘩,吓得差点扔掉手中的执事陀螺。 怯流年003 - 白执事 - Mr君郡 夜笙歌与簪娜坐在餐厅里,享受精心准备的烛光晚餐,夜笙歌仿佛还没有从演奏中时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对着丰盛的晚餐,绝色佳人却依旧是一副悲伤满面的样子。簪娜也发现了,作为一名天才音乐家的夜笙歌,他的情绪尤为奇怪,他要么一整天都是莫名地快乐,要么一整天是莫名地易怒,渐渐地她也习以为常了。簪娜忽然想起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她迅速从手袋里掏出一根彩色的东西,神秘兮兮地塞到夜笙歌掌心。 夜笙歌伸开手,只见掌心里出现一根用红黄蓝白黑五色丝线编织而成的手链,他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 “你不认识吗?这是你们东方最神奇的续命缕啊,能‘避鬼及兵,不病不瘟’,它可比一辆车还要贵。”簪娜说完便动手将它戴到夜笙歌的手腕上。 夜笙歌任由簪娜在自己的手腕上系上结扣,戴上之后她又在夜笙歌面前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原来她手上也戴着根一模一样的手链。 夜笙歌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多年他见过很多,它从东汉起便有记载,“以五彩丝系臂,避鬼及兵,令人不病瘟,一名长命缕,一名辟兵绍。”这不过是中国人佩戴的一种祝福,但是从簪娜的表情就知道这两条手链一定是费尽周折才弄来的,这位崇拜东方文化的姑娘又不知道让谁给骗了。 这时他听到簪娜接着说道:“歌,现在到处都是‘新病毒’,生命在瘟疫面前是一样的渺小,所以吃完饭你一定要跟我去见续命大师,我们现在已经成他的会员了,他一定能让我们平安的活下去。” “续命大师?”夜笙歌作出一副好奇的样子。 “是的,很多人亲眼目睹他把感染‘新病毒’的人救活了。”簪娜说到这里,两眼都在放光:“那可是无药可救的‘新病毒’。” “这么厉害?那我们怎么就成他的会员了?”夜笙歌在心里已经下定决心要去会会那名大师。 簪娜得意地晃动手中的“长命缕”,眨了眨纯澈的大眼睛,天真烂漫地说道:“这就是我们的会员证啊,一百万美元一根。” 夜笙歌听完瞠目结舌,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就是刚刚簪娜刚刚那个单纯的眼神,他决定去揭穿这位大师的骗术。餐后他便乖乖跟着簪娜去见那位大师,簪娜看样子早已安排好一切,领着夜笙歌走了半个街区,经过一个砖砌的楼梯,走进一家洞穴般的鸡尾酒吧,在浮动的蜡烛灯里,穿过七米长的柜台,走进一面镜子后面的暗门。 一进门两位硬汉给他们带上了眼罩,七拐八拐地走了半天,最后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地下皇宫,一名英式管家彬彬有礼地将两人的眼罩摘下,将他们领进其中的一间会客厅,“大师稍后就到。” 夜笙歌坐在蓝色天鹅绒沙发上,面前的墙壁上挂着一画字画。看见上面的字,他心中不由地一阵暗喜,他更加确定此番不虚此行。 “歌,上面写的是什么?”簪娜发现夜笙歌自打进门开始,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那副字画。 “玄不救非,氪能改命。”夜笙歌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什么意思?”簪娜好奇地问。 “就是说这位大师特别厉害。”夜笙歌并没有如实告诉簪娜,他听见隐约有人走了过来,片刻之后推门而入的还是那名管家。 他恭恭敬敬地对夜笙歌与簪娜鞠了一躬,连连抱歉:“对不起,大师临时就急事离开了,这次不能见你们了。” “遭了,被他跑了!”此时直觉告诉夜笙歌,这位大师极有可能跟这次的“新病毒”有关联。 怯流年004 - 白执事 - Mr君郡 文思山的清晨,天籁轻响,白皑皑的雾色簇拥着洁白的白鹭花海,一切都显得朦胧而梦幻。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悬空城下那棵挺拔的云杉树时,一只魔王松鼠从树洞里探出脑袋,接着纵身一跃,蓬松密长的尾巴在空中宛如翅膀般伸展开,须臾之间它便敏捷飘逸地跳到树下那扇柴门上,熟练地推开门栓。 这位魔王松鼠便是这座偌大的悬空城唯一的看门先生,不论刮风下雨,每天清晨都是由它打开那扇木门,到了夜幕降临时它会准时跳下树干将门栓栓上,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云端柴扉刚一打开,黎白与夜笙歌几乎同时跨过门槛,魔王松鼠被吓了一跳。 只见黎白与夜笙歌一边继续赶路,一边不约而同地跟“看门人”打起招呼:“好久不见,大魔王。” 魔王松鼠愣在原地,无措地摇了摇大尾巴。 当黎白与夜笙歌大步走进执事学院的时候,那些执事学员已经开始第一堂早课了,听着那朗朗读书声,黎白开始有些怀念那些住在文思山的日子。比起第一届只有十名学员,如今每一届学员都有数百人之多。 “稀罕啊,你们俩怎么同时回来了?”荀槐序正在书房里沏茶,看见两人一同走了进来,连忙添了两只冬青釉莲花杯,一边用沸水冲洗茶杯,一边接着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上次你俩同时走进我的书房应该是三个世纪前的事情了。” 黎白朝荀槐序作了一揖,荀槐序朝黎白回了一揖,邀请他入座。 “知院大人,您是想说‘白夜同行,天下大乱’是吗?”夜笙歌两眼一眯,笑着问道。 荀槐序看了看夜笙歌手中的黑箱子,笑了笑:“笙歌君,看来今日不论遇到什么事,你都会笑脸相迎,对吧?” “当然,来见恩师,可不得讲究仪容。”夜笙歌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荀槐序连忙还礼,邀请夜笙歌入座。 三人分坐主宾位,荀槐序为两位客人沏上热茶,“不会是为了‘新病毒’而来吧。” “正是,这场瘟疫实为蹊跷,传播速度快,疫情波及全球,我与夜笙歌认为一定是人为的。”黎白如实说道。 “不仅是人为,而且还是我们的人所为。”夜笙歌说完,将那根长命缕放在茶桌上,接着又掏出那幅字画,展开之后,白纸之上跃然而出八个字:“玄不救非,氪能改命。” “交给两位府君看了吗?”荀槐序询问道。 “老爷子与黑府君都不在府中,说是月前便乘坐‘白驹号’外出游历了,如果等到他们回府,恐怕为时已晚,所以我们特意转道文思山,希望知院给我们拿个主意。”黎白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脸严肃地说。 夜笙歌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反正就有那么一个混蛋,乘着两位府君外出,偷偷跑到人类空间去兴风作浪,知院您给我们一个令牌,我跟小白去把那个家伙抓回来。” “可是府君不在,即便我召集来执事府其他几位委员,我们也取不到令牌啊。”荀槐序面露难色。 黎白与夜笙歌对视了一眼,知道荀槐序说的在理。 这时夜笙歌站了起来,虽然依旧面露微笑,但是声音里去充斥着杀气,“人命关天,那只有以暴制暴了。” 怯流年005 - 白执事 - Mr君郡 荀槐序面色凝重,几度尝试用“灵犀之音”联络朝光与昧旦,两人都没有任何回应,他陷入了沉思之中,许久之后他奋然起身:“既然如此,也只有这么办了,我给你们一个强援,让副知院同你们走一遭。” “那太好了,这么一来我们就有靠山了。”夜笙歌不由地朝黎白挑了挑眉毛。 “你们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文思山永远是你们的靠山,清理门户这种事情,理应由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亲力亲为的,但是事已至此,感谢你们替我们代劳。”荀槐序情绪激昂,说到这里他拿出自己的专属执事陀螺,慎重地递到黎白面前:“这一次就让它替我上阵吧。” “知院,这不妥,你的专属陀螺怎能离身呢?”黎白推辞。 “有备无患,这些日子我也不会离开文思山。”荀槐序坚持将自己的专属陀螺塞进黎白的手中,接着他转过身对夜笙歌说道:“最近这些时日,我会多查阅有资料,仔细琢磨一下偃师留下的笔记,争取为你研制一种可以自由变换表情的面具。” “那太好了,我这里先感谢知院。不过我比小白强多了,他这个面盲症真的治不好吗?”夜笙歌面带微笑地叹了口气,此时若仔细看他的表情,你可以从中读出一丝无奈。 果然荀槐序摇了摇头:“心病只能用心药医。” 黎白苦笑了一下,这些年他早已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没有任何效果。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告辞道:“说到药,我想起来还有事情向副知院请教,你们先聊,我去她那里。” 黎白说完将荀槐序的执事陀螺收好,径直离开了书房。 夜笙歌目视黎白离开之后,满是担忧地向荀槐序询问道:“他目不识人,若是有人模仿了我的声音,冒充我去骗小白,怎么办?” “如果是敌人当然会不堪设想。”其实荀槐序与府君朝光长久以来一直担心这个问题。 夜笙歌顿时紧张起来,连忙追问道:“那现在有多少人知道他有这面盲症?” 荀槐序不由地叹息一声:“执事空间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提醒起夜笙歌:“你们俩一个痴情,一个多情,这都是你们的软肋。” 黎白出门之后沿着甬道一直走,右转穿过一条花廊,便到了龙汩的书房外,只见大门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字迹:“我不在。” “这很龙汩!”黎白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敲了敲门。 门里传来龙汩的声音:“我不在,找我的请左转,不找我的请进来。” 离这么近的距离听见龙汩的声音,令黎白倍感亲切,他应声推门而入:“来到这间房间,不找你还能找谁?” 龙汩抬头看见是黎白不禁莞尔一笑:“那要看你找什么样的我了,不过你白执事要找的那个我此刻刚好在这间屋子里。” “我是要找哪个你?”黎白笑着问。 “你要找的嘛,当然是那个能帮你治好小童梦的我。”龙汩手指一挥,黎白身后便飞来一把木椅。 黎白一边坐上去,一边问道:“这么说,你一定是帮我找到药房了。” 怯流年006 - 白执事 - Mr君郡 “你可是文思山的稀客啊,咱们有好几年没有见过面了吧,最近一次见面应该是在上一届‘执事之夜’。”龙汩扯起闲篇。 “如果不算在‘灵犀之音’上看见你,应该是这样。”黎白想了想。 “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关心一个人,先是找我打听她家的地址,接着又来找我问药,不会是你自己的孩子吧?”龙汩故意逗黎白。 黎白哈哈一笑,不禁反问道:“是不是悬空城的生活太枯燥,你一直在追人类空间的狗血剧?” “是啊,我还追网文呢,言归正传,小童梦这个案例很特殊,但是可以确定并不是你所担心的皮肤病,也不是肌肉萎缩,严格来说根本不是病。”龙汩打消了黎白的担心。 “那为什么会这样?”黎白一头雾水。 “大多人都是出生、发育、衰老到死亡,这是一种自然的生长过程。可是会有极少数人是反着来的,通常会成为‘逆生长’,童梦就是这种极为罕见的特例,这种孩子通常都拥有极高的天赋。”龙汩接着问黎白:“你当年是不是没有好好听我的课,我在《生命的起源》里提到我这种案例,而且还举例提到历史中的几位名人,他们也曾是逆生长……” 黎白抱歉地笑了笑,他确实不记得有那么一课,“那怎么办?孩子越来越自卑。她就是我那位‘命旅者’唯一的心愿,我必须要照顾好她,让她健康成长也是我的职责。” “办法还真的很简单,你回去的时候,从山下多采一些白鹭草,每日一棵,熬成汤给她服下,会迅速促进她的新陈代谢,不出几个月她的外表与她的年龄就能一致了,不过……”龙汩停顿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黎白连忙追问道:“不过怎样?” “这白鹭草是咱们执事空间的东西,人类空间的人喝了可能会什么事儿都没有,但是也有可能会有一些副作用,比如嗜睡,头晕,也许还能出现一些我意料之外的反应。”龙汩如实说道。 “是药多少都会有副作用,人类空间的感冒药都有你说的这些不良反应。” “你不怕就好,还真想亲眼见见这个奇特的孩子。”龙汩感慨道。 “是吗?那我先要恭喜你如愿了,这次你还真能亲眼见到这个孩子,因为……”黎白故弄玄虚起来。 “我知道了。”龙汩的语气突然淡定起来,“我就说你不会特意来取药,你肯定是为了‘新病毒’来找荀槐序的,然后你们说服了他,他就把我发配给你们使唤了吧?” “难怪都说你冰雪聪明,不过你是帅,我们是小卒子,是我们听你指挥。” “那还等什么,人命关天,还不快走?”龙汩说完就准备出发,关上门的时候她取下那块牌子,在“我不在,”上面加了一个“真”字,变成“我真不在”,接着特别满意地把牌子挂回原处。 “下山!”龙汩站在云端柴扉前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一脚跨出门槛,李白与夜笙歌紧跟其后。看门的魔王松鼠见到龙汩下山着实有些吃惊,跳到云杉高处的树枝上,挥着大大的尾巴目送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文思山之巅。 怯流年007 - 白执事 - Mr君郡 夜笙歌做为先锋马不停蹄地赶回维也纳,而黎白出发前带着龙汩去医院看望童梦。两人进医院的之前,便戴上了执事手套。执事手套顾名思义它是执事们的标配,这双神奇的手套可以自由地控制光线,扭曲光波,所以一旦戴上手套就能达到隐身的效果。 黎白与龙汩穿过住院大堂,走进童梦的病房。病房里很安静,浑身缠满纱布的小童梦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似乎还在睡梦中遨游。 “你来了?”小童梦突然开口了。 黎白与龙汩惊奇地对视了一眼,龙汩伸手在童梦缠上纱布的眼前晃了晃,童梦并没有任何反应。 “她能感觉到你,看来你们俩有天注定的缘分。”龙汩用灵犀之音告诉黎白。 黎白没有说话,这时小童梦又开口了,稚嫩的童音娓娓讲述着一个远远超过她年龄的故事:“我知道天堂每次放假的时候,天使都会来人间游玩。我听过一个故事,有一次天堂放假,一个天使来到人间,为了化解自己的无聊,就对他遇见的一个女孩说,我可以现实你一个愿望,‘权利、金钱、美貌、爱情……’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实现。女孩仔细想了想,就说她想每天睡前都能听到天使对她说晚安。天使很惊讶,觉得女孩的愿望过于简单,但是他也没有多想,一口就答应了。女孩满心期待着愿望的实现,果然之后的每一个晚上,天使都如约跟她说晚安,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天使开始要忙自己的事情了,渐渐地他不再跟女孩说晚安了,每天晚上,女孩都满怀期待等着自己的晚安,每晚都会在失落中入梦。很久之后,又到了天堂放假的日子,一群天使来到人间,他们跟女孩说,我们可以每个人能帮你实现一个愿望,‘权利、金钱、美貌、爱情……’,女孩再也没有说出自己的愿望,她知道自己的愿望,无论多简单,对别人来说都是简单到无法实现的愿望,哪怕是天使。”童梦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真的在说给黎白听。 黎白与龙汩听到这里不禁面面相觑,片刻之后童梦接着说道:“可是,我明白了这个道理,还是希望你能帮我实现一个愿望。我天生不漂亮,但我的心愿不是变美;我年纪还小,我也不需要爱情……”童梦说到这里开始啜泣起来,“那天你出现在花园里,我从未见过那么美的花园,也没有见过那么英俊的叔叔,我知道你一定是个天使,我喜欢你送我的画,画上的女孩那么光彩动人,一点都不像我,但是妈妈说世间的每个女孩都是一颗钻石,只要自强自立就一定会发光。天使叔叔,无论如何请你帮我实现我唯一的心愿,哪怕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忘记我,我真的很想很想……爸爸和妈妈能陪在我身边。” 龙汩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她一把将黎白推到童梦的病床前。 “好,我来帮你实现这个愿望。”黎白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随身听,放在童梦的手中,按下按钮,童梦的耳边顿时响起爸爸和妈妈的声音。 “梦梦,妈妈现在开始要给你讲故事,这可是你最爱听的《一千零一夜》哦,以后每晚听一个,就像是妈妈陪在你身边,妈妈爱你。”这时耳边响起爸爸抢话的声音,“还有爸爸,梦梦,爸爸也爱你,永远爱你……” 童梦听到爸爸妈妈的声音,哇哇大哭起来。 黎白摘下手套,拉着龙汩走出病房,在医院找到正在为童梦取药的丽婶,便将一包整白鹭花交给她,认真地嘱咐道:“记得每日一服,熬成汤喂童梦喝下。” “我记住了,黎先生。”丽婶接过药。 黎白接着对丽婶说:“我这次回来的突然,还有好多事情没来得及处理,现在必须回去一趟,我会赶回来帮童梦办理出院手续,这段时间麻烦丽婶好好照顾童梦。” 丽婶善解人意地点点头:“你放心去吧,医院这里你放心,梦梦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样。” 怯流年008 - 白执事 - Mr君郡 那是开元五年的七夕,长安城家家户户都在欢庆节日,坊间灯火辉煌,边疆的战火对这座繁华的城市丝毫没有影响,正在乞巧的女子纷纷吟唱起快乐的《乞巧歌》: “乞手巧,乞容貌,乞心通,乞颜容,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姐妹千万年。” 昆明池畔,虫生如乐,蛙声似歌,黎白与青珏郡主执手凝视。湖面清风徐来,辽阔的夜幕星光璀璨,银河翻腾。青珏郡主抬起头,默默地仰望星空,目视牵牛星与织女星遥遥相望,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仿佛蒙上一层若隐若现的薄纱,但是依旧清晰可见她的眉间正凝集着一片浓浓的哀愁。 “牵牛在河东,织女在河西,每年只能相聚一次……”青珏郡主啜泣着,“战争何其残酷,青珏不愿意你以身涉险。” “青珏……”黎白轻轻拭去青珏郡主眼角的泪滴,对着星空掷地有声地说,“等我两年,两年后的七夕,我一定回来迎娶你。” 青珏郡主灿若星子的双眸凝望着李白,眼中流露出绵绵情意与恋恋不舍。 “青珏虽有千万句不甘心,但心知无法阻拦你……”青珏郡主眼中落下两行清泪,离别的泪水渐渐变成记忆长河中翻涌不息的浪花,“只求你此行千万小心,倘若……倘若遭遇不测,你我之中有人先走一步,记得一定要在奈何桥上等三年,等到你我再次团聚,从此不分离……” 黎白点点头,用坚定的信念来安慰着青珏郡主:“不惧无常,不畏险阻,谁都分不开我们。” “黎郎牢记,若有不测,奈何桥上等三年。”郡主再次叮嘱。 “好,若有不测,奈何桥上等三年。”黎白说完将青珏郡主紧紧拥入怀中。 许久之后,黎白松开青珏:“我送你回府。” 青珏点了点头,却松开了黎白的手,三步两回头地向夜色中奔跑去,转眼身上的青色长裙变成了一身凤冠霞帔,她一直爬上城门,无论黎白怎么呼喊青珏脚步片刻不停,他想追上去,但是他的身体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珏站上城墙,决然的张开双臂,从城头一跃而下…… 黎白用尽全身力气冲到城墙上,放眼望去城墙下面竟然空无一物。 “黎郎,你在这里做什么?”青珏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黎白连忙转过身,鲜血模糊的青珏睁着一双大眼睛,心灰意冷地责问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我们说好‘奈何桥上等三年’,可是一年又一年,我已经整整等了你一千三百年,你为何不还不来?” “我……我……”黎白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青珏,他仰头长啸:“为什么我还在这里!” 一万二千多米的高空中,一架波音777正在茫茫云海中穿行。黎白在宽敞的头等舱里被噩梦惊醒,他摘下眼罩,身体陷在靠椅上,丢魂落魄般喃喃自语起来:“为什么我还在这里?青珏你到底在哪里?” 外面的天空不知不觉已经亮了,阳光从遮光板的缝隙里穿透进来,黎白四周看了看,不远处的龙汩还在睡梦中,另外两名乘客半睡半醒的,都在用各自的方式打发时间,他调整了座椅靠背,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盯着一望无际的云海无限惆怅,他能区别出每一朵云彩的形状,却无法分辨每个人的面孔,若不是这该死的‘面盲症’他应该早已经找到青珏了吧,为什么他俩的爱情要承受这么多的苦难,1300年的煎熬还不够吗? 黎白苦闷极了,这时云海深处忽然发出一声巨响,他的目光惊讶地在厚厚的云层里搜索着,不一会儿,云海之中跃出一只美丽的白鲸,徜徉自在地朝自己游过来。 黎白揉了揉眼睛,白鲸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连忙环顾四周,见周围的乘客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便知除了自己没有人听见刚才那声巨响,更不会看见在云海里穿梭的白鲸。 “真是活久见啊,这里怎么会有只白鲸?”黎白淡定起来,白鲸迅捷地游了过来,紧贴在他座位旁的窗口上,一双纯洁无瑕的大眼睛与其隔窗相望。 “你好白鲸,你姓白我名白,很高兴遇见你!”黎白看着这只可爱的精灵,不由地打起招呼,只是他的眉头依旧挂着一层浓烈的冷寞。 白鲸在窗外载歌载舞起来,它先是伸着脖子,来了一段悦耳的歌声,转瞬又变成一阵猛兽般的吼声……黎白感觉它似乎在努力的表达什么,果然很快它又发出了牛“哞哞”的叫声,接着又是马嘶声、猪的呼噜声,甚至是“吱吱”的鸟鸣声…… “你在跟我说话?”眼见白鲸变得越来越急躁,黎白试着跟它交流起来。 白鲸在窗外点了点它宽阔圆润的额头,这副模样着实灵巧可人,令黎白忍俊不禁,他隔着窗户轻抚起它的脑袋。白鲸不愿就此放弃,它继续模拟出各种奇怪的声音。 “危险!”耳边冷不丁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警示,黎白很惊讶,四周没有人在对他说话,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白鲸,白鲸对着黎白点点头。 “别去维也纳,有危险!” 这一次黎白确定这个声音是从白鲸的嘴里发出来的,他波澜不惊的眼眸里不禁泛起一阵涟漪。 “你看见什么了?”龙汩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无声无息地坐到了黎白身旁的空位上。 “一只白鲸,一只会说话的白鲸。”黎白的声音里还带着惊呀。 “天空里的白鲸,是它……它跟你说了什么?”龙汩连声追问道。 “它在向我示警,让我别去维也纳。”李白回答道。 “它就是天空之灵,我们执事空间最灵验的精灵,它可以预见未来,你可以问它一件你最想知道答案的事情。”龙汩看不见那只白鲸,那是属于黎白的天空之灵,“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传说只有一颗至诚之心才能遇见它。 黎白听到龙汩的提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问道:“白鲸兄,请问我此行可以找到她吗?我等了一千三百年的青珏。” “我能看见的,只有即将降临的灾难。” 怯流年009 - 白执事 - Mr君郡 黎白很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此刻竟然听到一只奇怪的白鲸说出来,他连忙惊讶地追问道:“青珏,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白鲸摇摇脑袋:“我能看见的,只有你内心的坚持,和即将降临的灾难。”说完之后,伸过脑袋吻了一下窗户上的玻璃,转身而去。 黎白的目光跟随着白鲸,看着白鲸渐渐远去,他的胸口漫溢出一阵莫名的失落。眨眼间白鲸边游到天际,最后彻底地消失在视线里,李白刹那间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窗外的云海轰隆隆地翻涌着,一座城池浮出云层,赫然是长安城的金光门。那座李白曾用双脚踏过无数遍的金光门,气势雄伟的城楼上,站着一个身披凤冠霞帔的女孩,悲伤地抽泣着,高耸的城墙在风中摇摇欲坠,突然她抬起头,那是一张布满血泪的脸:“黎郎,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你为何不还不来?” 李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出手想要抓住青珏的肩膀:“你在哪里?” 然而就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眼前的金光门顷刻崩塌。黎白顿觉身体里一根最坚硬的肋骨生生被抽离而去,空旷的胸腔里灌入汹涌彻骨的寒气。 “先生,你没事吧?需要喝点儿饮料吗?”空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李白地身边,关心地询问。 “我没事儿,谢谢你!”黎白摇头。 空姐回到服务区,这时机舱里的广播声再次响起:“各位旅客,本架客机将于十分钟以后到达维也纳国际机场,请将安全带系好,并且从现在开始到飞机到达之前请关闭所有电子物品,同时请收起您的小桌板、座椅靠背。谢谢!” “你看见什么了?”龙汩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无声无息地坐到了黎白身旁的空位上。 “一只白鲸,一只会说话的白鲸。”黎白的声音里还带着惊呀。 “天空里的白鲸,是它……它跟你说了什么?”龙汩连声追问道。 “它在向我示警,让我别去维也纳。”李白回答道。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它就是天空之灵,我们执事空间最灵验的精灵,它可以预见未来,据说只有一颗至诚之心才能遇见它。”说到这里龙汩停顿了片刻,转头在发动机的轰鸣声里问道:“你已经知道前面是灾难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我经历了太多的灾难,但凡能抗过去的灾难都只是经历。我已经来不及了,浩瀚的时光长河已经多少时间是属于我的。”黎白看了看掌心的朱砂痣,情绪非常低落。 “那你应该用你全部的时间去做你最想做的事,去找你最想找的人,为什么还要来这里?据我所知你从来都没想做什么救世主,这座音乐之都并不属于你。”龙汩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飞机正在降落,美丽的维也纳近在咫尺,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句欧洲的谚语,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让别人去打仗,你,去寻找爱情吧,战神马尔斯给别人的东西,爱神维纳斯也可以给你。” “在我没有找到她之前,人类空间任何一个微小的灾难都可能降临在她头上,我必须给她一个平安无虞的世界。”黎白说道。 “听起来很有道理。”龙汩点点头,飞机正式着落。 “你呢?为什么要来这里?你的信条不是‘只管自己开心,不顾别人死活吗?’”黎白反问道。 “有时候适当的施以援手,能让我感到快乐。”龙汩会心一笑。 “听起来有点道理。” “也许我就是小童梦说道那个天使吧,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而已。”龙汩想到那个可怜的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令她动了恻隐之心。 出了机场,夜笙歌准时在停车场出现,为了避人耳目他俨然精心乔装打扮了一番,只是他的座驾依旧招摇,一辆加长的兰博基尼。 “既然怕被人认出来,为什么还要开这么个大家伙?”黎白边说边拉开车门,不忘伸手为龙汩挡着车顶。 “副知院的身份起码得这个配置吧,为了不打草惊蛇,已经让你们坐又老又慢的飞机了,旅途劳顿到了目的地还总要舒适一点。”夜笙歌说完,伸手作出一副恭恭敬敬地样子请龙汩上车。 龙汩刚坐上柔软的真皮沙发,便打了个喷嚏:“许久没到这里来,我都快忘了自己对动物皮毛过敏。” “是吗?那你可要好好适应了。”夜笙歌嬉笑着说。 司机一脚油门,片刻之后,车边驶离了机场。 对于龙汩来说,眼前是一片陌生的世界,但是此时她并无心欣赏,电视屏幕里正在播放着一则“新病毒”的新闻,每一分每一秒,在这个空间的某一个角落都有一个无辜的生命因此丧生。 “我查到了一些消息,‘新病毒’的来源不是人为制造的,但是有一伙人将少量的‘新病毒’复制到了世界各地,还以此控制了大量的富豪和政要,为首的就是我们之前提到的那位帮人续命的大师,不过他的全名叫‘杀人大师’。”夜笙歌说这番话之前很严谨地用执事陀螺在车厢里做了加密措施。 “查到‘杀人大师’的身份了吗?”龙汩问道。 夜笙歌摇了摇头,露出无奈的表情,“上次在那间酒吧,我没有看见他,他一定是看见我了。对了小白,白驹车站有没有什么线索?谁来过维也纳?” “没有线索,所有来欧洲的执事和使徒都是有任务在身。”黎白深色凝重,此时他的脑海里正浮现出白府君朝光的面容,还有他那句宛如谶语般的话,“你掌心这颗痣叫着‘心愿之痕’,一旦这颗痣出现,必须尽快找到她,因为普通人的生命是脆弱的,若等到她重生后再次离开世界,你们将会永远的错过。” 夜笙歌从座位上拿起两本书,分别递给龙汩与李白,“给你们看个有趣的东西。” “克莱姆自传?”龙汩念出书名。 黎白翻开扉页,将为首的一段话一字一句地读出了:“我被责备犯下许多自己从未犯下的罪行。正因如此,我在长达大半生的时间内,不得不四处躲避。我被描述为一个坏家伙,那只是因为我们输了二战。当人们读到以我的立场讲述的故事后,它将改变看待我的方式,我并不是真正的克莱姆,而是阿道夫·希特勒。” “有点儿意思。”龙汩笑道。 “更有意思的是,我跟你们提过的那家秘密酒馆,它的主人正是这个老头,他已经120岁了。”夜笙歌说道。 “看来你收获不小,找到他一定能找到杀人大师。”龙汩说出了自己的预感。 “放心,这辆车的目的地正是那老头的家,他跑不了了。”夜笙歌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长命缕001 - 白执事 - Mr君郡 在维也纳18区与19区之间,只这座城市最著名的别墅区,这群精美古老的豪宅里,最著名的建筑当属骑士堡,据说它的市价比周边所有的别墅相加起来还要高,它的现任主人正式克莱姆。司机在离别墅不远的地方将夜笙歌三人放了下来,便现行离开了。 骑士堡的安保系统号称堪比瑞士银行,但是对于黎白一行来说都是形同虚设。即便如此,当他们进入这座豪宅的时候,室内的奢靡还是令他们始料未及,除却美轮美奂的装饰不提,巨大的客厅背面竟然是一片微型海洋,整座房子的背面都蓄满了海水,里面圈养着一群海上霸主——虎鲸。 黎白三人早已戴上了执事手套,当他们闲庭信步般从一群忙碌的女仆身边走过,也没有任何人的察觉。夜笙歌领着他们来到了克莱姆的卧室,这个时辰刚好是他雷打不动的午休时间,面前这座豪华的房门连炮弹都打不穿,而且安装了最高级的快速血管辨识装置,只有克莱姆的拇指才能开启。 夜笙歌对着黎白与龙汩笑了笑,“这个门也只能骗骗小毛贼。”他挥了挥手中的执事陀螺,谈笑间他便将房门毫无声息的打开了。 克莱姆依旧沉浸在他的美梦里,打着频率怪异的呼噜。 房间朝阳的方向是一整面落地窗,背面也是厚厚的玻璃,里面灌满蓝色的海水,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一只虎鲸在水中游来游去。 龙汩走进房间,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俯瞰着外面的景色。 夜笙歌走到床边,对着熟睡的老人喊了一句:“嗨,阿道夫!” 克莱姆缓缓地睁开眼睛,眉宇之间确实有几分希特勒的影子,看起来也不过六十多岁,但是此刻脸上写满了惊讶:“你们是谁?”。 夜笙歌看见克莱姆说话间一只手悄悄地向枕头下面摸去,连忙上前一步,疾如闪电般从枕头下面掏出一把鲁格P08式半自动手枪,在手中鉴定一番,说道:“还真是二战时期的老家伙。” “玄不救非,氪能改命。”黎白对克莱姆说道。 “原来你们是大师的是朋友。”克莱姆一边试探,一边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边,迅速将屋里的三个人打量一番,但是丝毫看出来他们的来历。 “是敌是友,那要看你的表现了,你想让子弹穿过你的胸膛,还是让美酒轻抚你的喉咙。”夜笙歌一手拿着手枪,一手端起床边的葡萄酒,云淡风轻地问。 “大师在哪里?”黎白问。 “我不知道!” 夜笙歌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克莱姆的心脏,“最后一次机会,想好了再回答。” “大师非常神秘,就像神龙一样见首不见尾,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克莱姆一脸的诚恳。 “我就说他不会轻易开口的,这家伙手上沾满了鲜血,不狡猾能活到114岁吗?不过看起来还是这么硬朗,对了克莱姆,你会游泳吗?”夜笙歌话锋一转。 这个问题虽然令克莱姆摸不着头脑,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夜笙歌一把拎起他睡袍的衣领,随手一扔,克莱姆竟然穿过厚厚的玻璃墙,进入虎鲸池里,整个过程快到他毫无察觉,便已经在水里拼命地扑腾着,而整面玻璃墙依旧毫发无损。 长命缕002 - 白执事 - Mr君郡 “那么你积累的这么多财富是怎么来的?你帮杀人大师管理他的财富?”龙汩继续问道。 “不,这些都是元首的钱,当年元首将没收犹太人的钱财全部汇入了一个虚拟的账户,这个虚拟的账户名便是克莱姆,元首离开以后,我就是唯一的知情人,本来我小心翼翼地保管这些钱,准备将来等我去天堂的时候系数还给元首。但是大师说他能让我永生,他并没有骗我,我今年已经103岁了,所以这些钱我不准备还给元首了,我更愿意一切都献给他大师。”克莱姆深陷一种恍惚的状态,他开始知无不言。 “那杀人大师叫什么名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究竟长什么样子?”龙汩紧按着手中的执事陀螺,陀螺飞速地旋转着,她的专属陀螺名为玲珑,可以洞察人的九曲玲珑心,普通人只要被玲珑控制,就会一股脑儿地吐露出心里的所有秘密。 “我只知道他叫‘大师’,但是私下我更喜欢叫他冥王哈迪斯或者东方哈迪斯。当然,有了哈迪斯做靠山,我还有什么可畏惧的?所有的生命都归他掌管。怎么认识的?让我想想,那还是在二战时期,那个无比漫长的平安夜,没错,该死的那一天真够惊险的,不过也有惊喜……但是我一直没有见过他的真实面目……噢,不对,我总觉得在我们初次见面的那一天,就是平安夜那晚,我明明看清了他的样子的,奇怪的是后来我再也想不起来了,这些年他总是戴着一个面具,一个微笑的骷髅头。”陷入回忆中的克莱姆表情很奇异,一会儿笑一会儿紧皱眉头。 “平安夜?那一年的平安夜?”龙汩连忙乘胜追击,玲珑的控制也是有时限的。 “是1944年,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克莱姆的思绪正在渐渐恢复中,他的眼神逐渐从混沌中一点点清晰起来。 “‘东方哈迪斯’,看来这家伙是真的见过庐山真面目,只是那段记忆被删除了。或许我们应该回到1944年,去会一会那个大师。”黎白提议到。 “你也说被删除了,回去不是徒劳吗?”夜笙歌眼见龙汩手上的执事陀螺仪转速越来越慢,有些着急。 “是个好办法,记忆虽然被删除,肯定会留下一些碎片,你看他对那一天的记忆都很深刻,如果找到那一天,一定可以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是我只能控制他的思想,无法控制他的记忆。”龙汩心有不甘。 “我可以回到他的记忆里。”黎白说完掏出了荀槐序的专属执事陀螺——禹刑,禹刑代表公正的审判,它的存在就是为了判罚时不出现过多的偏差,所以使用它可以让使用者用自己的感知进入被审判人的记忆之中。 “太危险了,只有知院才能驾驭禹刑,如果禹刑出现排斥,或者你在他的记忆力遭遇不测,此行都极有可能变成一趟单程旅行。”龙汩不愿意冒险。 “咱们可不做无谓的牺牲啊,一定有更好的办法。” “敌暗我明,没有别的办法了。”黎白说完将禹刑交到夜笙歌的手上,“你在操控它。” “不行!”夜笙歌断然拒绝。 黎白转头看着龙汩手中的玲珑,眨眼间可能就会停止转动,他最后看了眼手中的朱砂痣,决然的闭上了眼睛,“快,出发吧!” 已经无法阻止了,龙汩朝夜笙歌点点头,示意他开始开启禹刑。 夜笙歌在自己的叹息中,转动了禹刑,黎白眼前一黑,短暂的失去了知觉,当他重新恢复知觉的时候,他已经匍匐在一个泥泞水沟里,黑夜伸手不见五指,他的身体是克莱姆那具又累又乏又饿又冷的身体,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那把毛瑟98K狙击步枪,枪口不偏不倚地对准不远处的一束微弱的火苗,那是盟军的战壕,距离这么近,他能清晰地听见敌人之间的对话。 “听说我们干死了10万德国猪。”一名英国士兵说道。 “可是我们也死了8万多兄弟,这该死的战争,这个糟糕的圣诞夜。”另一名英国士兵骂骂咧咧起来,“今晚我非得干死那个狙击手,他就是我的烤火鸡。” “行,汤姆,别让火灭了,没有饵鱼儿不会上钩的。”不远处另一名英国士兵压低着嗓子喊道。 “该死,你盯着我的火鸡,不要左顾右盼,我盯着鱼饵呢。”暴躁的汤姆小声地骂道。 黎白终于明白克莱姆的意思了,这个圣诞夜确实令人难忘,湿冷的空气里全是火药味道,不,是死亡的味道,它们与面前的黑夜以及克莱姆身体里的恐惧一层层地糅合在一起,几乎令黎白透不出气,他无法判断面前的黑夜里究竟有多少杆枪正对着自己。 黑夜归于静寂,刚刚过去一场暴风雪,此刻连阵风都没有。就在这时奇迹发生里,百米之外的小木屋的灯被点亮了,黎白无法判断里面的人是敌是友,他不敢轻举妄动,但是那盏灯微弱的光正好照在对面的战壕里,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黎白静静地等待着,他回想着克莱姆那句话:“那个无比漫长的平安夜,没错,该死的那一天真够惊险的,不过也有惊喜……”,他正在等待着克莱姆所说的惊喜。 小木屋里飘来了一阵香气,香浓极了。 “是烤火鸡的味道。”黑暗中一名英军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但是很快他就噤若寒蝉。 大约一炷香功夫,那间林中小屋的门“哧溜”一声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身猎人的行头。一手提着灯,一手提着一整只火鸡,他一步步走到水沟与战壕的中间,脚步极其淡定,似乎有十足的把握深信今夜他的身上不会出现被子弹射穿的窟窿,他甚至耐心地找了一处看起来干一些的地方,铺上厚厚的桌布,从怀里掏出一瓶烈酒。 “该死!”黎白在心里骂了一句,紧急关头他忘记了自己的面盲症,那个猎人一定就是克莱姆嘴里的惊喜,但是他却无法分辨他的面容。 猎人将火鸡放在桌布上,周围弥漫着烤火鸡的香味,“谢谢你们没有向我开枪,今天是平安夜,让我们暂停杀戮,此刻这里没有英国士兵和德国士兵,你们都是上帝的孩子,我邀请你们共享这只美味的火鸡。” 长命缕003 - 白执事 - Mr君郡 猎人的声音在旷野中回荡着,如同滚烫的烈酒穿过冰冷的寒夜,但是周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黎白在脑海里仔细回想这个低沉的嗓音,他怀疑是对方故意压低了嗓音,从而使他找不到没何线索。 猎人并不气馁,他知道美味的烤火鸡对这些饥肠辘辘的士兵有多大的诱惑,于是不慌不忙地从腰间抽出一支匕首,用锋利的刀刃割下一块鲜美的火鸡肉,继续对两边的士兵说道:“今天,你们本应该与自己的家人在家中团聚,是着无情的战火将你们困在这里,如果愿意跟我一起欢聚平安夜的,把自己的枪放到一边,屋里有很多烤好的土豆,还有一桶最烈的杜松子酒……” 黎白听到这里知道机会来了,他能感觉到对面的士兵也在迟疑,于是率先将手中的枪丢了过去,果然没过多久,对面的战壕里有人把枪扔了出来,接着又有三把李恩菲尔德步枪从不同的地方抛了出来,最后两把Kar98k毛瑟步枪从黎白身后抛了出去。 于是,在猎人盛情的邀请下,三名德国士兵与四名英国士兵就这样从相互厮杀的战场走到了“餐桌”上,此时,天空下起来了鹅毛般地大雪,猎人眼见双方的衣服都湿透了,一个个在寒夜里冻得瑟瑟发抖,便爽朗地张罗起来:“来,端起火鸡,我们一起回到温暖的小木屋里去吃吧。” 几分钟后,在充满食物香气的小木屋里,主人的热情让对立双方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黎白发现克莱姆的口袋里揣着一包香烟,于是拿出来请英国士兵抽烟,那名暴躁的英国士兵汤姆将自己的香烟盒掏出来,请黎白和两名德国兵。 猎人将丰盛的食物端上桌,让大家一同祈祷:“感谢主的恩典,让我们在这场恐怖的战场中和平地共处一室,在这个平安之夜我们共同承诺不分敌我,友好相处,分享这顿丰盛的晚餐,祈祷这场可怕的战争尽早结束,让大家都能平安地回到自己的家乡。” 话音未落,士兵们已泪流满面,那一刻他们在战场上结下的仇恨已经烟消云散,无比地想念家乡和亲人,充满对和平的期待。 用完晚餐已至午夜,大家走出小木屋,此时,暴风雨已停,暗蓝的天空繁星璀璨,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仰望星空,寻找那颗伯利恒之星。 这时暴躁的汤姆领头唱起了圣诞颂歌,另外三名英军也跟着唱了起来,这时两名德国士兵也用德语唱起了同一首歌,黎白见状连忙跟着他们一起唱。 就在这时,一旁的猎人竟然用中文小声的祈祷起来:“我愿替众受诸苦,灾难降世罪我担。” 他的声音很小,但是黎白听得真真切切的,他不由地心下一惊,因为这句话是那么耳熟,可是这一会儿任凭他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 随后,这群夜幕降临前还在殊死厮杀的士兵们在同一个屋檐下同床共眠,黎白并没有喝多少酒,怎知这克莱姆不胜酒力,竟然晕乎乎地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面前出现一个人影,似乎正是这间小屋的主人。 “白黎……是你吧?我能认出你的神识,你蹚了这趟浑水,从今以后咱俩便势不两立了。” 黎白挣扎着,试图从梦中清醒起来。 那个声音不依不饶,他紧紧地贴了过来:“既然你偏要做只待宰的羔羊,那我何不成人之美,哈哈哈。” 黎白知道自己身陷险境,眼见身体无法挣脱,便闭上眼睛,竭力让自己睡着,一旦进入睡梦中,他的神识与感知便能脱离宿主的身体。 “别做梦了,睁开眼睛看看。”猎人笑了起来,黎白眼皮越来越沉,朦胧间看到一只飞速旋转的执事陀螺,“跟你的记忆说再见吧。” 这时一群金鱼争先恐后地游到了黎白大脑里,黎白知道对方要删除自己的记忆,紧要关头他破釜沉舟,彻底放松了自己的神经,终于进入了梦境里,让自己的感知从1944年的克莱姆的身体里离开。 黎白的眼睛甫一睁开,顿感头痛欲裂,一双大眼睛几乎与他脸贴脸地瞪着自己,不禁微微一怔。 “小白,你终于醒了。”夜笙歌一手拿着禹刑,一手握着一支钢笔。 黎白揉了揉脑袋,眼角的余光刚好瞥见身旁的镜子,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跟以往不太一样,仔细一看原来是他的嘴边被画满了胡须,转过不言不语地头看着夜笙歌。 “我以为你不会醒来了。”夜笙歌说完又满不在乎地说补上一句:“挺好看。” 龙汩扑哧一笑:“别闹了,夜笙歌还是这么幼稚……其实他是怕你的感知离开太久,身体失去知觉。”后面一句是解释给黎白听的。 “我愿替众受诸苦,灾难降世罪我担。”黎白脱口而出,他不屑与夜笙歌一般计较,此时唯一的担心是自己的记忆,他不确定自己的意识在克莱姆的身体里受到损伤会不会真的伤及他本人的记忆。 “什么意思?”龙汩问道。 “等等,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夜笙歌拍了拍脑门。 “你看见大师了吗?”龙汩问黎白。 “看见了……我看不出他的样子,但是我能确定他是执事府的人,并且他感受到了我的意识,还企图删掉我的记忆,幸好我跑得快。‘我愿替众受诸苦,灾难降世罪我担’他说的这句话,我确定之前听到有人说过这句话,还是一个熟悉的人。”黎白一边说一边沉思,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连忙转身看着夜笙歌,只见夜笙歌此时也突然想了起来,于是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同一个名字: “将晚!” “没有错,当年在文思山,我们三个是同一组,第一次出勤便遇上‘恒罗斯战役’。当时三个人都吐得天旋地转,可是就数将晚最悲天悯人,他说的那句话就是这个。”往事一幕幕在夜笙歌的脑海里浮现,可是他是极其不愿意相信杀人大师就是将晚。 长命缕004 - 白执事 - Mr君郡 龙汩听到将晚的名字,脸上没有一丝惊愕,“可惜了,将晚本性善良。你们还记得毕业典礼当天吗?将晚得到的专属陀螺仪是‘晚魇’,荀知院当时就说‘晚魇’残暴嗜血,拥有者一旦被其侵蚀心性,后果不堪设想……想来他已经被‘晚魇’控制了。” 夜笙歌看了眼熟睡中的克莱姆,叹息道:“残暴煽惑残暴,嗜血繁衍嗜血,抓人吧。” “我刚刚已经用‘灵犀之音’联系上执事府,将晚现在果然就在我们附近。但是不能打草惊蛇,必须一招致命。”龙汩说道。 “我有一个办法。”黎白说道。 辽阔的海洋是地球最宽广的胸怀,绚丽的夕阳是天空最妩媚的神采。当夕阳缓缓地投入海洋的怀抱,她的娇羞便点燃了茫茫碧波。海面上成群结队的海鸥在“火焰”中追逐,一艘巨大的邮轮徜徉在海洋中,被漫天的晚霞环绕,犹如一座屹立在水面上的繁华都市,它就是号称全银河系最奢华的邮轮——海上之城。 邮轮上有一个奢华的赌场,穿过喧嚣的大厅,会看见一只巨大的纯金打造的海神波塞冬雕像,从雕像右边的水晶之门便能进入整个赌场最美轮美奂的贵宾室。此时富豪塔克诺夫面前的筹码已经堆积如山,他身边贴着一个美艳的女伴,身后站着两个巨塔般地保镖,坐在他对面的赌徒则是一袭黑色风衣的将晚。 “嗨,将先生,非常抱歉,我已经赢了你整个人生。”塔克诺夫叫嚣着,显然他并没有将这个中国土豪放在眼里。 “诺夫先生,在我们中国有一个成语,叫‘孤注一掷’,意思就是将一生最大的输赢尽押在一注之上,一局定输赢,这种感觉非常过瘾,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气魄。”将晚叼着雪茄,吞云吐雾,气定神闲,仿佛刚刚输掉的几亿美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哈哈哈,你用什么跟我赌?”塔克诺夫摊摊手,无情地嘲笑着他的手下败将,身旁的美人附和着笑了起来。 将晚吹了个响亮的口哨,雕绘华美的水晶之门应声而启,一个身穿冰蓝蕾丝晚礼服的美女提着密码箱缓缓走了进来,衣襟上的钻石熠熠生辉。塔克诺夫眼睛都看直了,这个女人的光芒瞬间令他的女伴黯然失色。 “这是我搭档,虞美人。”将晚介绍道。 虞美人将箱子放在桌上,朝塔克诺夫嫣然一笑,塔克诺夫那颗铁石心肠瞬间都酥软了。 “打开它!”将晚笑吟吟地说。 虞美人熟练的打开密码箱,箱子开启的瞬间,一阵刺眼的光芒流溢而出,一颗璀璨夺目的蓝钻映入眼帘。 “诺夫先生,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北极星’,又叫‘永恒的星光’,您一定知道这颗超过220克拉蓝钻的价值,它可值几十亿美金噢。”虞美人春风满面地介绍这颗蓝钻的来历。 面对这颗价值连城的“北极星”,塔克诺夫的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挥了挥手示意女伴去验货,女伴从手包里拿出显微镜,仔细鉴别一番对她的老板点了点头。 “哈哈哈,将先生,恭喜恭喜,你又获得了一次赢回人生的机会,那我们就孤注……一掷。”塔克诺夫催促荷官继续发牌。 “这就是赌博的乐趣嘛,输赢在此一掷耳。”将晚大笑起来。 虞美人关上箱子,自然而然地站到将晚的身旁, 塔克诺夫此番总算对将晚刮目相看了,这么大的赌注,他自己的手心都冒汗了,对方却依旧泰然自若,抬头一看,发现虞美人一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充满诱惑地挑逗着他,他恨不得用眼神将这具香艳迷人的肉体剥个一丝不挂。 第二张牌发下来之后,塔克诺夫的赢面已经很大了,他激动不已地看着虞美人,吞咽了一下躁动的口水,而虞美人却猝不及防地掰断自己的左手,齐腕处断开,原来那是假肢,塔克诺夫看着她狰狞的断腕不由地皱起眉头。 最后一张牌发下以后,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便宣告结束了。赢家是卡克诺夫,他合不拢嘴地将箱子夺到自己的面前,迫不及待地打开。 箱子里的钻石赫然变成一只全身黝黑的老鼠,两眼发出惨绿的光芒,而头顶竟然还有两只袖珍的鹿角。塔克诺夫目瞪口呆,连一声惊呼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黑鼠便窜到他的脖子上,一口咬了下去。 塔克诺夫一声惨叫,眼睛瞬间变成绿色。 黑鼠又窜到那名俄国人的女伴身上,又是一口,它的速度迅如闪电,接着便是两名保镖,每个人只发出一声惨叫,脖子上便留下一颗牙印。 咬完所有人,黑鼠跳回将晚的手中,将晚用一根手指抚摸着它微小的身体,悠悠地说:“诺夫先生,你叫什么名字不好,偏偏叫懦夫。给你介绍一下,我这个朋友名叫‘龙鼠’,它的来头可不小,没有它可就没现在名声大噪的‘新病毒’。它从不咬无名之辈,怎么样,是否感到荣幸……噢,对了,一般感染上‘新病毒’大约能活24小时,但是它亲自咬的,只能活两分钟。” 塔克诺夫捂着脖子,由于窒息导致双目圆睁,等到将晚话音落地,他几乎是一声未吭栽倒在面前那堆小山般的筹码上,其他三个人接连倒在地上。 “大师,那边有消息了,果然如你所料。”虞美人冷冷地观赏完面前的惨剧,便向将晚汇报道。 “哼,我本来不想与他为难,这就是命吧。”将晚叹了口气,接着问道:“船上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妥了,好戏即将上演,就等您入席。”虞美人一边说一边装回自己的义肢。 将晚点了点头,接着他松开手,对着掌心里的龙鼠说道:“嘲风,把他们都叫过来吧。” 龙鼠似乎真的可以听懂主人的话,连忙“吱吱”叫个不停,门口顿时袭来黑影,迅疾如风,眨眼间将晚的胳膊上爬满了一群黑鼠,虞美人定睛一数,刚好九支,她仔细看去,那九支黑鼠似乎都略有不同之处,每个龙鼠的眼中都迸发出渗人的绿光,令人毛骨悚然。 长命缕005 - 白执事 - Mr君郡 “哈哈哈”将晚瞬间变成一个慈祥的父亲一样,眼中充满疼爱,“囚牛,睚眦,饕餮,你们都回来啦,一个都不少,好好好,就当我为你们接风洗尘,这条船上的人都是你的们的,快去享受你的晚餐吧。” 瞬间九只龙鼠如九道闪电,迫不及待地冲进人声鼎沸的大厅里,逢人必咬,转眼间,整艘巨轮都被死亡笼罩。 将晚转身对虞美人嘱咐道:“你去那边盯着吧,在执事府的人找到他之前,把他带过来,记得好好照顾他,毕竟他眼神不好,眼下又没了记忆。” 虞美人微微一笑,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弯刀,她摸着那柄杀人无数的刀向将晚保证:“放心,丑男我不敢保证,对帅哥我一直都很温柔。” 将晚盯着她腰间那把弯刀,想起这个谜一样的女人已经用它割开了一万名丑男的喉咙,嘴角不禁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谁也不知道长相不堪的男人与她有何深仇大怨,她内心的伤口似乎必须畅饮他们的血液才能治愈吧。她左手齐腕被砍断,传说这是她自己砍断的,她用自己的手做成刀柄。当这把刀从人的骨骼中穿过,柔若无骨的触感会让人想起一生中握过最柔软的那双纤纤玉指。 她拥有一个悦耳的名字,一副美丽的脸蛋,但是这些都远远比不上她那颗毒辣的心。 虞美人离开后,将晚也离开了房间,大厅中那些被病毒感染的人,顷刻便丧失了神智,但是行动却异常的迅速,他们会抓住身边尚未感染病毒的人,一口咬在他们的脖子上,才会大功告成般倒地不起,被咬的人没有将自己的身体里的病毒传承给新的目标时,会一直在船上乱窜。 将晚踏着一阵阵惨绝人寰的哀嚎声,走到邮轮观景套间外,这个套间足足有几百平米,四面全是镀膜玻璃,从里面可以360度欣赏外面的美景。此时的门口两名丧心病狂的感染者正在撕咬一名无助的女人,女人向将晚求救,将晚视而不见,他径直走到门口扶了扶被撞歪的门匾,匾上写着“生命之源”四个大字,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套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长桌,依次坐着他的手下金刚摩罗和八名普通人,他们当中几乎各种肤色都有,隔着一面玻璃,看着窗外正在上演的那场无声的人间惨剧,所有人都吓得面无血色。 将晚走到桌前,连胜赔罪:“诸位,受惊了!正如你们看见的,杀戮只是解决问题最有效的方式。” “疯狂,这是屠杀,这简直就是反人类。”一名******的白人老者正义凛然地抗议。 将晚若无其事地在首席坐了下来,看了眼忤逆他的人,向金刚摩罗问道:“这位老人家是?” “这位便是诺奖获得者,威廉博士,寄生虫研究的专家。”金刚摩罗介绍道。 将晚立刻站了起来,谦恭地朝威廉博士作了一揖:“威廉博士说得很多,我做大事不拘小节,以后您要留在我身边,一定得多多规劝我,我将与博士共勉,为人类做出真正的贡献。” “我……”威廉博士一时语拙。 “少在这里惺惺作态,老夫劝你快将我送回去,否则我骑虎门下数万弟子一定不会放过你。”一位魁梧的中年男子指着将晚的鼻子。 “您是哪位?”夜笙歌恭恭敬敬地问。 “在线乃泱泱中华一代巫术宗师,龙虎蛤蟆功创始人宗问武。”他的声音洪亮。 将晚用中指敲了敲桌子,不怒而威:“有眼无珠,怎么把宗大师也带进来了?宗大师这龙虎蛤蟆功一定很厉害吧?” “哼!你既是中国人,难道没有看过我的发功的视频吗?老夫的龙虎蛤蟆功,静足以撞碎巨石,动能撞飞一头犀牛。” “既然如此,金刚,你跟大师切磋一下。如果你大师能把他撞飞,我们一定向您赔罪,再安安全全将您送回老家。”将晚对金刚摩罗使了个眼色,金刚摩罗走到宗问武身边。 宗问武脸色大变:“放肆,武术岂是儿戏。” “若大师不愿意,就把他扔出去吧。”将晚一声令下,旁边的几名壮汉连忙向宗问武逼近。 宗问武一拂长袖,趴在地上,鼓动腮帮发起龙虎蛤蟆功,倾力撞向金刚摩罗,金刚却纹丝不动。这下宗问武傻眼了,他一脸诧异地看着将晚。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大师送回去吧。”将晚挥了挥手。 宗问武挣扎着,大喊大闹:“你们谁敢动我。” 两名壮汉将宗问武扔出门外,那些被感染的人一拥而上,瞬间将宗问武咬得体无完肤。 桌上的七位吓得怛然失色,没有人敢说话。 将晚安安静静地查阅了剩下七人的简历,喜出望外的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对大家抱拳道:“每个人的生命都有尽头,遇见我你们便可以永无止境。摩罗告诉大家你多少岁了。” 金刚摩罗朗声道:“诸位,1887年,我出生在尼罗河一个贫穷之家,年幼时体弱多病,所有的医生都说我活不过18岁,但是今年我已经116岁了。是大师救了我,赐我无穷的生命,还给我赐名‘金刚摩罗’,其实大师才是真正的金刚本尊,摩罗那罗。” 将晚点点头,对着这群又惊又怕的人说道,“诸位都是天赋异禀之人,理应相信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原本就是人类进化的核心。诸位皆为人类栋梁,请放宽心,本大师虽好杀戮,但从未错杀过任何一个真正有智慧的人,一个真正对人类有价值的人。实不相瞒,鄙人已经在附近的岛上建立一座崭新的家园,世界各地所有伟大的人才都聚集于此,请诸位上岛一聚……摩罗,你立刻将诸位送到安全的地方。” “是的,诸位,请!” 看着金刚摩罗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在座之人无人敢违背,一个个拖着因为惊吓而抖若筛糠的身子,趔趔趄趄地跟着他走出套间。 长命缕006 - 白执事 - Mr君郡 夜幕降临时,一艘快艇从海面呼啸而至。灯火通明的海上之城上已经没剩一个活人,成山的尸体堆放在邮轮的高尔夫球场上,直升飞机一架接着一架从球场上起飞,船上的小喽啰们马不停蹄地地将尸体搬进机舱,他们的制服上印着“玄不救非,氪能改命”的口号。这艘海上之城披着“最世界最奢华邮轮”的外衣,每隔一周会迎来一批新的客人,当他们感染上“新病毒”后,就会被搬上飞机,被运送到世界各地。这就是“新病毒”爆发之后,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传播到世界各地的原因。 此时将晚正坐上球场边的遮阳伞下,与那九只黑鼠嬉戏着。 一名喽啰上前报告:“大师,虞美人带人回来了。” “让他们过来。”小喽啰离去之后将晚和蔼可亲地对地上的九只龙鼠说:“你们该去休息了。” 小龙鼠们似乎玩得正起劲,听到主人的命令后,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为首的一个龙鼠头朝地屁股向上,对着地板一通狂钻,顷刻间便钻出现一个洞。九只黑鼠排着队,“哧溜”一声一个接一个钻进洞里。 虞美人刚好出现在球场,她领在身后男人赫然是黎白。黎白此时一副眼神浑浊,面容惊悚的样子,眼前堆砌如山的尸体令他本能地干呕了起来,双腿像灌满的铅块,一步也迈不出去。黎白的这些反应将晚尽收眼底,他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只见面前的黎白眼神浑浊,脸上:“黎兄,你受累了,来来来……快坐。” 黎白完全是被将晚搀扶到座椅上,他的身一直在哆嗦,几乎不敢抬头看将晚,低着头怯怯地问:“你认识我吗?” “当然,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失忆以后我一直在找你,你知道谁让你失忆的吗?” “想不起来了!”黎白摇头。 “是一个叫夜笙歌的人,他夺走了你的记忆,……黎兄,我一定会替你报仇雪恨。”将晚拍着胸脯说道。 “你是谁?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死人?”黎白抬起头看了将晚一眼,刚刚触碰到将晚的眼神便立刻低下头。 “我是你大哥将晚啊!不怕,这些都是些低端人口,人类就是因为负担了太多这些人才会裹足不前,这些人越少世界就会变得更美好。以后你就跟着我,咱们兄弟一心,其利断金,一起缔造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只有精英没有垃圾的世界。”将晚越说情绪越澎湃。 “你这是为了一己贪欲。”黎白突然变换口气。 将晚醒悟过来,顿时大笑起来:“哈哈,你变了,许久不见,黎兄学会演戏了?” 虞美人拔出腰间的魔刃,对准黎白,将晚示意她不用紧张。 “是你变了,你看看这些无辜的人,你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黎白 “本大师天生如此,但凡知道想要的是什么,就会不计一切代价,摧毁一切阻碍。这么多年来,企图阻挡本大师的人,无一不在忏悔,无一不在后悔今生枉自为人……很快,这个世界就会变得前所未有地干净、前所未有地清澈。花花世界,放眼望去,每个人都拥有高贵的血统,拥有崇高的理想,拥有有趣的灵魂。”将晚咆哮起来。 长命缕007 - 白执事 - Mr君郡 “你已经病入膏肓了!”黎白怒叱道。 “病入膏肓的是你们,执事府全是一帮伪君子,看看你们管理的人类空间,动不动就是战争,到处是弱肉强食。你也变成了迂腐的卫道夫,变成人类进步的绊脚石,妄我一直念及同袍之情,你却执迷不悟黑白不分。”将晚乱骂一通之后语气一转,接着对黎白说道:“你快醒醒吧,想当年在文思山一样,过来跟我并肩战斗,我们一起将在把圣洁之火燃得再旺一些,将那些偷生苟活的蝼蚁、龌龊卑鄙的劣人,那些唯利是图的市侩,那些贪婪凶残的恶徒,统统烧成灰烬。” “你已经被你的欲望之火吞噬,被你的邪恶之火蚕食。”面对怙恶不悛的将晚,黎白以毫不念及旧情。 “你来这里就是告诉我这些吗?哈哈……你是在等你的援军吧?你将计就计,假装失忆不就是为了欺骗我吗?等我将你带上船,执事府那帮人自然也就走到我的行踪。你别自鸣得意了,根本不是你成功骗了我,是我自己骗自己,我一直对自己说你黎白跟他们不一样。” “所以我才来这里,我要亲自把你送进丛棘里,这个世界狗纷乱的了,哪里才是你日后的家园。” “哎!执事空间也好,人类空间也罢,世界上有那么多条路,你偏偏要选择与我反目成仇,那今日我只能送你去陪朝光了。”将晚眉头紧皱,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把府君怎么样了?”黎白追问道。 “别着急,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我在克莱姆的脑海里已经删除了你的记忆,看起来你的记忆没有受损,其实很快你就会忘记一切,甚至忘记你活着的意义。”将晚一边分散黎白的注意力,一边已经将他的专属陀螺握进掌心。 这句话刺痛了黎白,他无力争辩,这时他恰好看见一群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穿着黑色和白色的风衣,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其中的一名黑色风衣一直朝黎白挤眉弄眼,面盲患者黎白猜到他应该是夜笙歌,援军到了,他的心里顿时放松起来。 “将晚,多行不义必自毙。”朝光的声音突然从将晚背后响起来。 将晚与虞美人回过头,看见朝光带领着龙汩笙歌等黑白执事一同高举执事陀螺奔来,心下大呼不妙,由于一时大意眼下已经逃无可逃了。 虞美人奋不顾身地挡在将晚身前:“大师,你快走。” “谁都走不掉。”朝光一声怒叱,众人立刻旋转执事陀螺,顿时全场的喽啰全部被定住,将晚与虞美人被重重包围。 “你先走,你知道去找谁,让他帮我看好大本营。”将晚对虞美人下完命令,将自己的晚魇螺蓄满力,将虞美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送走。 黎白立刻上前与众人合力对付将晚,这场战力悬殊的战争很快便结束,朝光将五花八绑的将晚交给黎白与夜笙歌押送至丛棘里,他将被终身监禁在那里,其他人紧急处理了整船的尸体,追赶到世界各地销毁“新病毒”。 与人类空间的监狱大抵相似,执事空间也有一座著名的监狱——丛棘里,此地不仅固若金汤,还常年不断地释放一种特殊的电波和数种奇异的声波,它们会令犯人失去身上所有的能力,变得与普通人一般无二,即便是黑白府君到了这里也与常人无异。 穷凶极恶的将晚走在长长的甬道里,始终面带狞笑。黎白与夜笙歌将将晚关进最坚固的一间,囚室关闭的刹那,门缝中露出将晚充满挑衅与杀戮的眼睛:“你们以为这里能关得住本大师吗?下次见面我们便势不两立了。”说完大笑起来,他的声音宛如恶毒的诅咒。 长命缕008 - 白执事 - Mr君郡 在长大成人的那段漫长时光里,我丢失了一半的记忆,我总以为自己拥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原来都是你风雨无阻的默默守护。 第六章、如初见 三个月后,“新病毒”的疫情终于被控制,世界为之欢颜。 黎白如约回到医院,刚刚走进医院就被眼尖的丽婶碰见,丽婶领着他去新调换的病房,一路上向他汇报这三个月的情况:“梦梦每天都按时服用您留下的药草汤,这个药真的很神奇,用了几天她身上的伤口就不疼了,医生说康复得特别快,今天下去就能拆线了,但是……” “但是什么?” 丽婶说出了心里的疑虑:“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这药的原因,梦梦最近变得特别爱睡觉,有时候吃着饭都能吃睡着。” 黎白想起龙汩的嘱咐,看来真的出现了副作用,于是点点头对丽婶说道:“给我这副药的人是个非常厉害的中医,过一会儿我去咨询她一下,问问嗜睡是什么原因。” “好的,其实也不碍事,医生也没有检查出任何问题。这个孩子自从听着她妈妈的录音,再也没有闹过想妈妈了,先生,其实这个可怜的孩子特别的聪明,我就没见过像她这么聪明的孩子,您说她是不是已经知道父母去世的真相了?有一次我夜里起夜的时候就听到她悄悄地哭。” 黎白没有说话,虽然他活了这么久,还真没有跟孩子相处的经验,他还不知道如何走进这孩子的世界。两人不知不觉地走到病房门口,丽婶停下来了说:“那您先进去陪她说说话,我去缴下午手术的费用。” 黎白点点头,推门走进病房,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而小童梦坐在窗边的凳子上,安安静静地画着画,黎白轻轻地走了过去,小童梦似乎沉浸其中,而她手中的铅笔连笔芯都没有削出来,白纸还是干干净净的。 “你在画什么呢?”黎白小声地问道。 小童梦听见黎白的声音,有些意外:“是你啊?我在画妈妈。” “可是画上什么都没有啊。” “我心里有啊……我只是画给自己看。”童梦的话让黎白大吃一惊,这已经不是小姑娘第一次语出惊人了,她的心智果然如龙汩所说的那样,比同年人成熟太多,他没敢继续接话,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认真地看着小童梦作画。 小童梦画着画着,竟然就那样睡着了,黎白连忙将孩子抱到病床上。 童梦一直睡到下午,到医生来拆线前几分钟才醒。当主治医生为小童梦拆开满身的纱布时,所有人都震惊不已,那些烧焦的皮肤已经焕然一新,变成如脂般白嫩,脸部的皱纹消失殆尽,甚至连那双有些凝滞的眼睛也变得灵动起来。 “这太不可思议了,堪称医学奇迹。”主治大夫惊呼道。 丽婶高兴得合不拢嘴,一旁的护士见到这番情形,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黎白给龙汩发了条“灵犀之音”:“孩子已经拥有正常的童年了,但是现在总是嗜睡,刚刚我看她在画画,画着画着就睡着了。” 龙汩从文思山回复了条“灵犀之音”:“是的,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副作用,这是很棘手的问题,我们目前还没有弄清怎么克服这种不良反应,也许停药后就会好,也许会过一段时间。” 童梦在一片赞叹声中走到镜子面前,镜子里的自己比她在梦里看见的自己还要美丽,但是她没有在镜子面前逗留,直接走到丽婶和黎白的面前:“丽婶,我要出院。” 丽婶回头向黎白求助,黎白点了点头。 童梦的房子已经烧成灰烬了,黎白决定先去酒店住一天,明日一早就带她回北京青白胡同。 “你们没有什么话跟我说吗?”在车上,小童梦平静地问。 丛棘里001 - 白执事 - Mr君郡 午后的阳光微微刺眼,灰砖筒子瓦的老房顶上一只花猫伸着懒腰,睡眼惺忪地望着一辆小汽车穿进胡同,疾驰的车轮轧过红枫堆叠的青石板,满目斑驳如蛀的砖墙轻声诉说着浓浓的京腔,狭长的天空飞过一片鸽群,留下长长的鸽哨在耳畔回荡。 “穿过这条胡同,就是我跟你说的青白胡同了。”黎白为童梦指着车窗外的风景,小童梦向窗外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继续看着手里的挂坠项链,挂坠里镶嵌着她妈妈的照片。黎白不由地一阵心疼,这个小姑娘总算拥有了孩童的外表,却丢失了孩童的快乐。 远处传来一阵京剧唱腔: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听到这京剧声,黎白便知道侯爷今天在家,车随着京剧声缓缓行驶,最后停在一扇朱漆大门外,只见门簪上写着“如意”二字,门板上有一对栩栩如生的椒图铺首。黎白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太太,穿着打扮非常年轻,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 “回来了?”其实老太太双目失明,她用鼻子轻轻地闻了闻便知道敲门的是黎白,而且他还带了一个人,一听到对方的脚步她便知道是个小女孩,于是将身子让到一边,方便让两人迈进门槛。 黎白牵着小童梦跨进门槛,一进门童梦便闻到一缕香气,然后她发现整个院子里都满溢着沁人心脾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黎白对小童梦笑了笑,领着她走到西厢的屋子里。 “她叫侯爷,脾气暴躁了点,人还不错。”黎白向童梦介绍道。 侯爷是个暴躁的酷酷的老太太,偏要别人叫自己侯爷,从前她以画画为生,现在酷爱调制香水,据说是世界上最好的调香师之一。自小便是黎白亲选的执事向导,一直帮黎白照料着青白胡同。但是老太太并非天生就是个老太太,也并非天生双目失明,年轻的时候她叫侯烨,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只是岁月催人老,曾经倾国倾城的面容已布满了智慧的皱纹。年轻时她不顾一切地爱过一个男人,为了爱情她飞蛾扑火般失去了光明。但是她从来没有后悔过,没有年轻的皮囊,她还有一颗年轻的心;失去眼前的光明,她依然拥有光彩的人生。 听到黎白如此评价自己,侯爷不禁摇起头:“人也不咋地,除了有一副经久耐用的皮囊,没有任何优点。”说话间她一直好奇地打量着小童梦,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活的?” 黎白笑着点点头。 侯爷发现这个乖巧的小姑娘很安静,一点儿也不像别的孩子那么聒噪,瞬间便就有了好感,她给童梦倒了杯温水,又拿了一盒巧克力放在她面前,还不忘多唠叨了一句:“会吃巧克力的女孩儿就会懂得生活。” “谢谢侯爷。”小童梦接过水杯,好奇地观察着侯爷,这个老太太举手投足都非常优雅,行动没有丝毫不便,令人无法相信她真的看不见东西。 “这孩子不错。”侯爷对黎白说道。 “她叫童梦,我要照顾她到18岁。” “什么?你能照顾好你自己吗?”侯爷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黎白让小童梦自己坐在在屋里,他将侯爷拉到院子里,“我照顾不了,所以你来照顾她啊。” 侯爷不解地问道:“你是怎么想的,孩子的父母呢?” “照顾她直到成年,就是孩子父母的遗愿。”黎白解释道。 这是侯爷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命旅者有这么独特的遗愿,她怀疑自己听错了,“让你来照顾?世界上还有心这么大的父母?” 黎白摇头,无奈地说道:“这个孩子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亲人了。” “真可怜。”当侯爷知道这个小姑娘拥有和自己相同的身世,坚硬的心立刻就柔软了。 “是挺可怜,不过,那是在她遇见你之前的事了。”黎白对侯爷非常了解,不管他嘴上说什么,她最后一定会收留这个孩子,这就是大家日常所说的“刀子嘴豆腐心吧”,对此他信心十足。 “你真的确定要收养她?这可是个孩子,一个眼盲老太太,一个面盲症白执事,能照顾好她吗?”侯爷在世上亦是举目无亲,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晚年生活会跟一个孩子纠缠在一起。 黎白满脸认真地告诉侯爷:“你可不是普通的老太太,这世上也没有一双肉眼能比你的心眼看得更清晰,孩子所有的生活和教育都归你负责,我只能在暗中照顾她,否则被执事府发现,可是要上执事法庭的。” 侯爷想想也是,念及童梦可怜的身世便妥协道:“这可不是儿戏,那我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你可以的,爱是解决所有难题的万能钥匙。”黎白真心向侯爷致谢,“谢谢,如果你不同意,我还真不知道把她交给谁了。”黎白对小童梦有种天然的亲切,但是此时的他尚不知道,对于一个面盲者来说要照顾这个孩子是多么困难重重,他更不知道这个决定在不久的将来会令他成为众矢之的,甚至被步步逼近万丈深渊。 “以后她只记得你,不会再记得我了。”黎白回头看了看,神情有些不舍。 “要把你从她的记忆力删掉?”侯爷问道。 黎白点点头:“没有别的选择了。”说完便拿出执事陀螺,对童梦使出“忘语”。 当侯爷独自回屋后,童梦再也没有提过黎白,关于黎白的一切都遗忘了,她只记得侯爷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侯爷领着童梦去各个房间转了一遍,让孩子自己选屋,童梦选了与侯爷的卧室最近的那间,其实这几件屋子布置的都格外清新雅致,并没有任何区别,但是想到侯爷眼睛不方便,盘算着住得近一点就可以多照顾下她。 丛棘里002 - 白执事 - Mr君郡 淡淡的朝阳洒在青白胡同里,胡同里的两棵银杏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柔韧的枝蔓舒展开来,彼此的树梢连接在一起,像是两个勾肩搭背的老伙计。 青白胡同应该是全北京最短的胡同了,一共就三个院子,但是门牌号却不是1、2、3,而是5、6、7,其中还有个小小的故事,但是黎白一直没有对人说起过。5号院与6号院是个三合院,七号全是个两进的四合院。 侯爷住在6号院,黎白住在对面的7号院,6号院旁边的5号院目前是空的。每天早上七点整,6号院里准时传来一阵京腔声。 黎白在睡梦中被京剧声叫醒,他的卧室古色古香,而且采光通透,通风顺畅,完全没有其他老宅那些缺陷。灯笼式的吊顶,明清时期的老家具,白色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写意山水,这些画都是出自他自己的笔下,那段《黛玉葬花》里经典的反二黄慢板飘在屋中。 “若说是没有奇缘偏偏遇他,说有缘这心事又成虚话;我这里枉嗟呀空劳牵挂……” 睡意全无索性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地听着戏,侯烨还挺有这方面的天赋,这让他想起当年在长安跟朋友们一起听梨园戏的情形,去听李龟年、李彭年、李鹤年三兄弟创作的《渭川曲》,繁弦急管,清飏宛转,那一夜他们几人秉烛畅饮,喝光了芙蓉楼老板的私藏。 黎白突然想起一件事,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书房里,那副新画好的画挂在墙上,颜料早已干透。他站在画前,看着画里面容模糊的青珏,一身凤冠霞帔站在高耸入云的城楼上。黎白一边轻抚着掌心的朱砂痣,一边打开两条未读的“灵犀之音” “小白,速来见我,‘寻找前世恋人’明日起开始录制,演播室就在亦庄,我把定位发给你,我刚刚看到一个女孩儿,掌心的痣跟你一模一样。” 黎白听完,整个人像是被激活了一样,瞬间有了精神。 小童梦也醒了,昨晚她终于睡踏实了,她还做了一个特别美的梦,梦见自己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她长大了,他们俩盛装来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两人还是那么的年轻,风华正茂的爸爸和年轻漂亮的妈妈,三个人站在剑桥的绵羊草坪上,谈笑风生。 她打开项链的吊坠,里面已经换上了爸爸和妈妈的合影,她深情地亲吻了下吊坠,坚强地说:“爸爸妈妈,我是童梦,今天是你们住进我心里的第一百天,我会过得很好的。” 童梦洗漱完之后,听见餐厅里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跑去一看,餐桌上摆满了精致而丰盛的早晨,有新鲜的水果,煎好的荷包蛋、火腿片还有热腾腾的牛奶和面包。 侯爷听到童梦的脚步声,连忙叫住她:“梦梦,来,快来吃早饭。” 童梦坐到餐桌上,跟侯爷一起享用早餐,吃着吃着眼泪便在眼眶中打转,自从爸爸妈妈离开以后,她是第一次吃到这么温暖的早餐。 侯爷察觉到小童梦的情绪,将一片抹好果酱的吐司递到她碗里,“早吃好、午吃饱、晚吃巧,不过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没有人用所谓的‘人生建议’或者是‘都是为了你好’来强迫或者约束我,所以那时候我一顿饭恨不得能下一头牛,小猴小猴,食量大如牛。” 小童梦噗嗤一笑。 侯爷听到童梦的笑声接着说道:“我60岁,你6岁,我比你早经历几十年岁月,可你会比我多活几十年,咱俩说不上谁比谁懂得更多,谁比谁更了解世界,既然我们有了这段缘分,从今以后就像朋友像闺蜜一样相互帮助相互信任地生活在一起,你觉得怎么样?” “好。”童梦发自内心喜欢上这个双眼失明的老太太。 “好朋友,那就让我们齐心协力把这顿早餐消灭了吧。”侯爷一声令下,两人开动起来,这一老一少用餐的方式格外的优雅,都深得细嚼慢咽的真谛,片刻之后,桌上的食物都吃光了,两人相视一笑。 “我小时候,最喜欢画画,后来眼睛看不见了,我又爱上了调香,我就是这么幸运,总是能遇到喜欢的人,能坚持做喜欢做的事,每天都充满期待,所以过得特别开心,我的好朋友,你呢?你有遇见喜欢的人,有想做的事吗?” 小童梦点点头,轻声地回答:“我想上学。” “对,你应该读幼儿园,有想做的事就要立刻去做,那我们把这里收拾干净之后就去吧。” “好的,我帮你。”童梦积极地收拾起碗筷。 黎白赶到演播厅的时候,现场已经人声鼎沸,工作人员将他带到化妆间,夜笙歌与簪娜刚好化完妆,夜笙歌在镜子里看见黎白的身影,连忙回头挥手:“嗨,小白。” 黎白向夜笙歌走去,那只从不离手的黑色皮箱就放在他脚边,而他的脸上堆满笑容,看来今天的夜笙歌是乐版夜笙歌。 “嗨,小夜。”因为旁边有人,黎白不得不违心地跟他表演一段世俗的寒暄。 “终于见到Honey的朋友了。”未见其人便先听到更衣室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门打开后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孩款款走了出来,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灿灿生辉,层层叠叠的蕾丝,一步一莲花,摇曳出妩媚多姿的曲线。。 “这是簪娜,我的爱人。”夜笙歌大大方方地介绍道。 簪娜走到黎白面前,热情地伸出手,用蹩脚的中文椅子一句地称赞道:“你好小白,我是簪娜,久仰大名,今日见面果然是‘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你本人比屏幕上更美。”黎白想起夜笙歌跟她提过簪娜,是当今世界首屈一指的超模。 簪娜微笑致谢,然后自然而然的进入主题,“我听Honey说了你的爱情故事,深受感动。” “噢?他怎么跟你说的呢?” 簪娜将自己听到的版本如实说了出来:“说你18岁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美丽的女孩,她说自己是你前世的恋人,你们的掌心拥有形状一模一样的朱砂痣,恳求你一定要找到她,所以这些年你一直都在坚持寻找她,‘不顾一切,无怨无悔’才爱情真正的模样。” “是的,我一定会找到她。”黎白说道这里迫不及待地问夜笙歌:“你说的那个女孩在哪里?” 夜笙歌拍了下脑袋,激动地告诉黎白:“跟你掌心的痣一模一样,我看见的时候都惊呆了,走……我带你去找她。” 丛棘里003 - 白执事 - Mr君郡 “她在那边,就是穿白色长裙的那个。”夜笙歌指向演播厅的角落,黎白看见一个腼腆的姑娘正被一群摄像机包围着,面对镜头与刁钻的提问她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你真的相信前世之约吗……你来这里是不是为了炒作?”记者们喜欢捏软柿子。 黎白穿过人群,径直走到女孩面前,宛如从天而降的骑士般拉住她的手,一句霸气的“跟我来”便拉着她大步跑了起来。 女孩一脸惊讶地看着身边黎白,心里很感激他的解围,这个陌生男子英俊的脸蛋莫名令她信任,她跟着他跑出演播厅,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一直跑到无人的茶水间黎白才停了下来。 确定无人追来,黎白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姑娘,眼中充满了温柔与期待。时间仿佛静止了,他那颗静如止水的心不知不觉已经沸腾起来,刺耳的心跳声从嘈杂的音乐声里脱颖而出,他只能关于按捺不住地拨开她的掌心,可是掌心的那颗朱砂痣竟然不翼而飞,只剩下浅浅的红色印记。 “怎么回事?”黎白一脸的惊诧。 女孩起先一头雾水,很快便明白过来:“你说那颗痣吗?那是化妆师给我做的。” 黎白那一瞬间如同泄气的气球,所有的期望毁于一旦,他情不自禁地责备起女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骗人很有意思吗?” 女孩儿感到一阵委屈,长时间的压力就在这一刻压断了支撑她的救命稻草,两行眼泪倏地落了下来,她忍无可忍地宣泄起来,“我骗谁了?我只是个没有戏拍的演员,节目组找到我,让我扮演一个寻找前世恋人的角色,我就来了,我有什么错?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责备我?你知不知道来这里的每个人都跟我一样……‘前世恋人’、‘爱的朱砂痣’这些不都是戏吗?难道你真的单纯到相信它们真的存在吗?” 黎白遭到女孩一顿反驳,这才意识到她做这些只是为了生计一切,对自己的失望与痛苦并不知情,于是好言道歉:“对不起,我也是压力太大,我收回刚刚的话。” 黎白说完带着歉意转身离开,当然更多的还是失落。 这时夜笙歌发来一条“灵犀之音”:“你带姑娘跑哪里去了?怎么样?是你要找的人吗?” 夜笙歌语气里带着关切,应该对内幕并不知道。 “她是一个好演员,让她好好演戏。”黎白如此回复,他心力交瘁地看着自己掌心的朱砂痣,即便一次次失望而归,只要它在希望就不会破灭。忽然一阵急切的电话铃声将黎白带回现实,黎白左顾右盼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电话,昨天侯爷硬塞给他的,说是便于联系,只有童梦出了问题才会联系他,没想到第二天就派上用场,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接通了电话,耳边便传来侯爷急切的声音,“梦梦不见了。” “什么?” 当黎白火速赶到侯爷的身边时,侯爷已经平静了下来,她满脸的愧疚,原来早饭后她便带着童梦来幼儿园报名,忙前忙后一番总算办完繁琐的入园手续,可是一转身发现童梦不见了,整个幼儿园都翻了一遍,摄像记录也调取了,还是找不到梦梦的影子。 “别着急,你在这儿等着。”黎白安慰完侯爷一头扎到幼儿园的孩子堆里,所有的孩子都一个模样,他找着找着,突然一阵后怕,自己连一个孩子都找不到,何谈找到青珏。他想起侯爷的话,心里有两个声音一直在此消彼长的交锋着:“是啊,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孩子?” “不,我可以,区区面盲症休想打到我。” 黎白找完整个幼儿园,没有任何收获,直到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梦梦找到了。” 黎白回到原地,紧张兮兮地问道:“孩子没事儿吧?在哪里找到的?” 侯爷把童梦揽在怀里,平息了一心急如焚的情绪,连忙回答道:“幸好没事儿,是她自己回来找到我的,她刚刚在玩具里睡着了……不行,一定要想个妥当的法子,否则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办?” “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吓跑了!”小童梦心里很难受,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个毛病,越来越嗜睡,她抬起头悄悄地打量着眼面前这位帅气而陌生的叔叔,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黎白将侯爷与童梦送回青白胡同,分开时他再次删掉了自己在童梦脑海里的影像。等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一直忐忑不安,今天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是往后这种小插曲一定会频频发生,他该如何在人群里认出小童梦呢,否则不要谈保护她,就算她在自己面受到伤害他都认不出来。 思索了整个晚上,黎白最后打起了龙汩的主意,准确来说是打起了龙汩养的那条斑点狗的主意,第二天一早他便赶去文思山,大魔王刚打开悬空城的大门又看见黎白,以为是自己眼花,它说不出口的台词很快被龙汩说了出来:“你怎么又来了。” 黎白站在龙汩的居所门口,一只漂亮的斑点狗闻声跑了出来,兴高采烈地围着黎白跳来跳去,“这么多年没见了,它还真的还记得我。” “那当然,它的嗅觉是普通犬类的几千倍,十公里内都能嗅出你的味道。”龙汩炫耀起自己的杰作两眼都发着光,可是看到黎白一脸的殷勤不由地警惕起来:“‘新病毒’已经消灭殆尽,你又来做什么?” “我来向你借一物。”黎白笑呵呵地说。 龙汩松了口气,一听只是来借身外之物,便大方地应允:“好说,要什么你自己取便是。” “多谢!”黎白郑重其事地作了一揖,迅速弯了腰抱起龙汩的斑点狗拔腿就跑,只是尚未跑出三步远便被龙汩拦了下来。 “怎么?你不是答应了吗?”黎白假装糊涂。 龙汩连忙反驳道:“它不行,它可不是物。” 黎白连忙哀求道:“龙副知院,只有它能救我了,你就借我一段时间吧,用完立刻还你。” “你要借多久。” “十二年。”黎白脱口而出。 龙汩一听便炸了:“什么?十二年?十二个小时都不行!” “只要你把它借给我,你之前所说的‘白龙之约’,我答应你。”此时黎白的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豁出去了”四个字。 “你确定?”龙汩心下一怔,还是再三确定了一番。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黎白发誓。 “我知道了,你是为了那个叫童梦的小女孩?哎!你要是被执事委员会的老古董们发现怎么办?”龙汩一脸的担心。 “我没有太多时间了。”黎白摊开自己的手掌,让龙汩看了看自己手心的朱砂痣。龙汩曾经是黎白的导师,也是除朝光之外对他那段感情最了解的人,她看见那颗朱砂痣便知任何劝说都无用,找到青珏是黎白唯一的使命。 “我借你,但是它需要一段时间的训练,你带它去找高长乐。”龙汩心一软便松了口,“记住你的话。” 黎白连声道谢,在高长乐那耽误了许久,当他回到青白胡同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正在院子里搭建模型的小童梦听见敲门声跑过去拉开门拴,一条漂亮的斑点狗迎面冲了进来,对着小童梦不停地摇尾巴,可爱极了,小童梦露出久违的笑容,连忙放下手中的工具跟狗狗逗玩起来,过了许久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位陌生的帅叔叔,穿着一袭白色风衣,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搭的模型。 那是一只庞大的火车,在轨道上无声的开动着,翻过一座桥,悬在半空中,再如过山车般俯冲而下,周而复始……火车和铁轨全都是木质模型组建而成,瞧着那满眼的零件、齿轮、连杆结构,便知这是一项精密巨大的工程。 “这些是你做的吗?”黎白问童梦。 “嗯!” “你来了,这都是她自己做的,她简直就是天才。”侯爷闻讯从工作间探出脑袋,“梦梦特别喜欢建筑,除了这个,后院还堆满了她搭建的‘高楼大厦’。” “真了不起!”黎白对小童梦的天赋赞不绝口。 “梦梦,你照顾下客人,我把手头的工作做完。”老侯说完继续埋头工作。 黎白与小童梦对视了一眼,指着乖巧的斑点狗说道:“以后它就是你的小伙伴,要好好照顾它。” “真的吗?”小童梦开心不已。 黎白微笑着点点头。 “它叫什么名字?”童梦一边轻抚着小狗一边问。 “你给它取个名吧。” 小童梦认真想了想,她特别喜欢这位小伙伴身上的花纹,于是给它起名叫“熊猫”。 “熊猫”经过高长乐的培训,暂时抹去了龙汩对依赖,它会把再次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当成新主人,所以来的路上黎白一直用布条蒙着它的眼睛。它一睁开眼就看见了童梦,便深深地记住了童梦的气味,从此以后它只会对新主人摇尾巴。这次黎白终于放宽心了,有了“熊猫”以后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认出童梦。 小童梦特别喜欢这个陌生的叔叔,得知他是侯爷的朋友,上前牵起黎白的一根手指,大大方方地领着他参观自己的作品,两人相处了一段愉悦的午后时光。等到小童梦依依不舍地跟黎白道别后,黎白依旧从她的记忆里删掉了自己的影像,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小童梦说道:“我认不出你的样子,你记不得我的存在,以后的每一次见面,都是初次相见。” 丛棘里004 - 白执事 - Mr君郡 青白胡同的夜晚极为宁静,脱离里首都的喧嚣。黎白常常站在屋顶欣赏夜空,每当他仰望星空的时候都会有以种错觉,好像满天的星辰都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聚精会神地观看着自己这场孤独的默剧。 “就知道你在这里。”侯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黎白的身边,到了晚上她依旧戴着黑色的墨镜,从她走上屋顶时便感受到了黎白安静,她笑吟吟地问:“今天天气这么好,星空一定很美吧?” “对,每一颗都很亮,好像在告诉我,这个世界有黑暗的地方必定有光。”黎白也笑了笑。 “你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侯爷有时候会觉得看不见东西其实是她的优势,不仅少了很多烦恼,还能看清更多从前看不清楚的事物。 黎白叹息道:“银河旁的星星,璀璨耀眼,仿佛一个个盛装打扮参加晚宴的丽人,殊不知她们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都暗藏着不可言说的阴影。”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黎白仰望星辰,继续对侯爷说道:“在银河系里恒星的密度是平均16光年一颗,大约150万亿千米,你们她们有多么孤独,只是不知道在这么多孤独的星星里究竟哪一颗最孤单呢?” “你心里的那颗。”侯爷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个答案直抵人心,黎白尴尬地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在我印象里你一直是个孩子,就跟童梦那样。” “岁月如梭,那是五十年前的事了。”侯爷悠悠地说。 黎白仔细地打量这位老朋友,虽然他无法仔细分辨她的五官,但是也能看错她的头发已经开始变白,眼角也有和细密的皱纹,“原来我们已经认识五十年了,从前觉得五十年会漫长,现在五天都很漫长。” “我明白你的感受,心里有个想见却见不到的人,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侯爷说完这句话就有点儿后悔了,她本想来安慰黎白,却因他的勾起了自己深藏的愁绪,她连忙转移了话题:“既然我帮你照顾童梦,你是不是可以自己出勤了?” 黎白点了点头,想到侯爷看不见,便说道:“是的,我可以继续去找那另一颗朱砂痣。” “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平素心直口快的侯爷此时有些犹豫。 “什么话?”黎白问道。 侯爷思虑片刻,还是决定一吐为快:“我觉得你这样的找法是有问题的,就算你找到她,她已经变成即将离世的命旅者,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无论如何?我不会在和她分开。”黎白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想过求助地球空间的力量,帮你找到那个掌心跟你长着相同朱砂痣的女孩?”侯爷建议道。 黎白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们俩想到一起去了。” “还有谁?”侯爷好奇地问。 “夜笙歌!” 侯爷听到这三个字顿时安静起来,瞬间似乎变成一个在夜晚迷路的小动物。 黎白看见这番情景只能再次打破这片静寂:“他帮我弄个个选秀,‘寻找前世恋人’,所有掌心有痣的女孩都能报名参加,我今天去了,活动还挺有意思,只是被选来参加活动的都是临时演员,掌心的痣也是化上去的,这个空间里大多的事情都有一个好的出发点,最后总会事与愿违。” 侯爷掩饰地笑了笑,听到黎白接着说道。 “你知道吗?夜笙歌康复以后,不论去什么地方,他手上总会拎着一个黑色的皮箱,很多人都以为箱子里装的是琴,其实里面装得是表情面具。”黎白第一次在侯爷面前提起夜笙歌。 “表情面具?”侯爷不解地问。 “对,这个古怪的东西也是执事空间的特产,它薄如蝉翼,带在脸上不会改变容貌,但是会改变表情,自那以后,夜笙歌的脸上就没有任何表情,所以他的箱子里装着‘喜怒哀乐’,平时就像换衣服一样,他每天可以更换一张表情面具。很怪,就是因为一天换一张,所以有时候你会遇见一整天的‘乐之夜笙歌’,这一天无论你跟他说什么他都是笑呵呵的,如果遇到的是‘怒之夜笙歌’,那么你会被他的怒火波及一整天。” “噢!”听到这么诡异的事情,侯爷却表现的静如止水。 侯爷的反常黎白都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地一阵惋惜,想到夜笙歌这人随后就要过来,也许两人会遇见,但是侯爷不一定想见到他,盘算许久还是将实情告诉侯爷:“夜笙歌马上要来这里,应该是为今天的活动跟我道歉,你要不要见见他?” “你是不是忘记了,侯爷在已经看不见了,你们聊,我该回去看看童梦了。”侯爷说完转身离开。 黎白摇了摇头,在心里叹息道:“如果时间能倒流就好了,就不会出现那么过不可挽回的错误。” “你叹什么气?孩子为什么今天的烦心吗?”夜笙歌从夜色里走了出来,早几秒就能跟侯爷碰上,见黎白没有搭话,别解释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主办方这么唯利是图,其实我也是一片好意。” “不怪你!”黎白向楼梯方向看了一眼,他听到侯爷的脚步声,在第七个台阶便戛然而止。 “不过我还是得劝劝你,你真的不懂得爱情,爱情不是唯一的,无可取代只是你自己心中的执念,真正的爱情处处可遇可求。你相信我,这一千年我爱过无数个风华绝代的佳人,她们每个人都拥有一颗美丽的灵魂,每一个灵魂都值得真心相待。”夜笙歌又企图说服黎白。 黎白知道侯爷正站在楼梯上,屋顶的对话她能听的清清楚楚,“别说了,不懂得爱的是你。” “你以为一千年只爱一个人就叫爱吗?太偏执了,我不相信你没有遇到过动心的人。”夜笙歌拿起桌上的葡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之后对黎白道:“你可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什么赌约?”黎白根本想不起来。 夜笙歌连忙提醒黎白:“这个你可别忘记了,咱们上次可是说好的,‘如果有一天,咱俩同时喜欢上一个姑娘,我们公平竞争,看看她究竟会选择谁,如果我赢了,你就承认不懂爱情的是你,如果你赢了,那我对你俯首称臣,我还会剃掉这一头的秀发’。” “每个人都一样?那你为什么戴着这颗戒指?”黎白有些恼怒,他指着夜笙歌戴在脖子上的那颗戒指问道。 夜笙歌摸了摸那颗戒指,悠悠地说道:“时间真的会治愈一切。” 话音刚落,黎白听见侯爷离开的声音。 黎白正要说话,夜笙歌的执事陀螺震动起来,夜笙歌耸了耸肩,“我要出勤了……你看,又是一段人生结束,他生前何尝不是另一个人心里的恒星,连星星都会陨落,何况人生苦短,不信你去问地球空间上的任何一个人,听听他们的答案,‘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没有不可取代的旧爱,只有坚贞不渝的新欢。” 说完潇洒地挥挥手,消失在夜色里。 隔日,黎白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他的执事陀螺时隔多日再次震动起来,他立刻爬了起来,按照执事府发来的提示径直赶到出勤地,他对即将出现的命旅者充满期待。 等到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黎白从一屋子的家属中走了过去,老人一眼看见人群的黎白,两人互相点头致意,接着老人借故将所有的家人支出病房。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来接我的天使。”老太太笑容灿烂。 黎白点了点头,温柔地告诉老太太:“你可以说出你最后的心愿,我会帮你完成。” “真的吗?”即便老太太已经看透生死,听到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还是像少女般雀跃起来。 黎白点点头。 “我想再去一次普吉岛,穿着我的婚纱。” 金色的夕阳下,澄澈的阿曼达海如一汪秋水,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洁白如雪的卡马拉海滩。游客们纷纷赤脚踩在松软的细沙上,感受沙粒温柔的抚摸。咸咸的海风像一群兴高采烈的孩童,在飘溢着烧烤香气的普吉岛上纵情撒欢,时而热情地亲吻游客的脸颊,时而调皮地胳肢起三角梅娇艳的花枝,时而又去摇晃素洁的鸡蛋花和幽怨的芭蕉叶。 夏日的海滩是泳衣的盛宴,一袭风衣的黎白与这里显得格格不入,他静静地站在海边的礁石上,因为戴着白色的执事手套,与他擦肩而过游人们都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沙滩上人头攒动,他分不出哪一个是他要带走的命旅者。于是他伸出手,指尖多了一个精美绝伦的青铜指尖陀螺,食指轻轻一拨,陀螺飞速转动起来,指间发出一圈幽蓝色的光圈,不一会儿光圈里便翩翩飞出一只绚丽的凤蝶,左翼美人,右翼骷髅。 丛棘里005 - 白执事 - Mr君郡 凤蝶迎着夕阳,穿过人群,落在一头雪白的青丝上,那是一个已到迟暮之年的女人,却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靠在沙滩椅上,怀中还抱着一张婚纱照,照片上是一对年过半百的新人,两人面对镜头笑出满脸的皱纹。 老人发现了黎白的身影,便站起来向他表达自己由衷的谢意:“没有到这一刻的时候,一直都很害怕,现在才发现只要你温柔的对待了自己的一生,死亡也并没有那么恐怖,来得时候毫无准备,至少走的时候可以安排好一切……日落西山并不可怕,这夕阳下的普吉岛多美啊。我们当年就在这里度的蜜月,现在要离开了,就想回来看最后一眼,这是我们幸福伊始的地方,我怕到了那边,老头子会问我。谢谢你……谢谢你帮我实现最后的心愿。” “不用谢我,你这辈子不是总跟别人说‘好人一定有好报’吗?这就是你的福报。” 老人张开自己的掌心,黎白看见她掌心的红痣,并不是自己要找的那颗。 “我这颗痣肯定不是你要找的,我跟老头子从小就是同学,那个时候他虽然顽皮但是脸皮很薄,偷偷喜欢我却不敢跟我表眀,总是故意跟我过不去,老是欺负我,这颗痣就是那会儿他用班主任批改作业的钢笔尖扎出来的。”老人回想起几十年前的往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他离开你以后,你没有再遇到过心动的人吗?”黎白忽然想起了夜笙歌的话。 老人笑着摇摇头,对黎白说道:“我们这一代人,东西坏了都会缝缝补补接着用,何况是人呢?他虽然走了,可是一直都活在我心里,每每想起过去的往事依旧会为他心动。” “我有个朋友,他跟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取代的旧爱,只有坚贞不渝的新欢。”黎白将夜笙歌的话转述给面前的老人听。 老人听完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耐心地回答道:“我每个礼拜都会买一束鲜花,这就好像喜欢的感觉,它有保质期。可是爱情是一个颗种子,一旦它生根发芽就会慢慢生长,一直长成茂密的参天大树,如果你把它连根拔起,再换上新的,爱情也就死了。你一定是相信爱情的,否则你不会一直在找她。” 黎白点点头。 老人握着黎白的手,认真地告诉他:“你看,这张婚纱照是我们重逢以后补拍的,我跟他失散了二十年,若不是他一直坚持找到我,我一定会带着思念孤苦伶仃地过完此生。所以,你一定也要找到她,千万不要放弃,相信我,她一定在等你。” “我一定会找到她的。”黎白坚定地说。 “每一个孤单的人,心里都住着一个等候的灵魂。我现在才发现人活一世,什么都带不走,只有爱情愿意陪你同生共死。”老人说到这里,不禁摩挲起手中的相框,泪水在一条条皱纹中静静地流淌。 “我们要出发了。”黎白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刚好18点整。 老人拭去眼泪,点了点头。 黎白领着老人离开海滩,顷刻便回到了医院。家属守在病房里,老人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此时病房的窗外出现一座七色的彩虹桥,彩虹桥的尽头有一扇门,老人站在这扇门前,悠悠地说道:“好像楚门打开的那扇桃花岛的门啊,多么希望这一生只是一场梦,多么希望跨过这扇门,梦能够在二十多岁的某个早晨醒来,能够和老伴再爱一生。” 病房里的人开始嚎啕大哭,老人闻声回过头,看着自己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面容安详,她笑容满面地朝病房里的家人挥了挥手:“亲爱的朋友们,希望你们都能平安一生,快乐一生。” 老人说完便跟着黎白走进彩虹尽头的木门里,面前顿时出现一片黄沙,狂风在耳边呼啸。黎白并没有在门口找到自己的助理河风,问了问旁边那名见习执事才知道他被选入执事学院了,这么一说黎白到想起来了,河风之前确实跟他请了假。 “白执事,看来您只能亲自跑一趟若何城了。” 黎白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道:“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走过这段路了。” 黎白说完领着老人走进黄沙里,这片荒漠热闹极了,到处都是人山人海,都是由一个极为英俊的年轻人领着一个普通人,一起向沙漠腹地赶过去,这些普通人当中各种肤色都有,但是以老人和孩子占多数。 “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死者吗?”老人的问题黎白已经回答过无数遍。 “不,我们不用这个称呼,我们称你们叫着‘命旅者’。因为你们刚刚结束一段人生,告别生前的亲友,从各自生活的地方赶到这里,在若何城歇歇脚便赶往苦墟或者乐丘,再由那里开始新的旅程,所以我们习惯将你们成为‘生命旅者’。”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便走到沙漠的腹地,这时风沙越来越大,老人只能眯缝着眼前前行,就这样又走了几分钟以后,她感觉领路的黎白停下了脚步。 “这里就是朝暮崖了。” 老人闻声张开眼睛,顿时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惊:“哇!太美了!” 黎白看着面前这些密密麻麻的面孔,果然神情恍惚起来,隐约在无数个命旅者中看见一个身穿一袭长裙的背影,伫立在悬崖前,身后晨雾弥漫,崖前月明星稀,宁静的穹宇之中飘满了五颜六色的莲灯。 此时黎白的内心又出现了两个声音,它们打了起来,吵得不可开交: “是青珏,我要去找她。” “不行,那只是幻觉。” “去你妈的幻觉,你才是我的幻觉,我一定要去找到青珏。” “站住,你不能过去,那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命旅者,他只能跟自己的生命导师说话,你若过去打扰你和他都会坠入朝暮崖。” 老人一直在叫黎白,而他一直充耳不闻,老人轻轻拉了拉黎白的衣袖,黎白终于回过神来,想起刚刚那一幕不由地一阵后怕,幸好老人及时把他叫醒,这就是他多年没有走过这段路的原因,上一次他几乎酿成大祸。他的额头不知不觉已经布满了汗珠,暗地里松了口气,便连忙向老人道歉:“不好意思,你等很久了吧?” “没有关系,我又不赶时间,只是你还好吗?”老人关心地问。 “没事儿,我只是很久没有来这里……一盏莲灯一世思念……看,那是你的莲灯。” 顺着黎白手指的方向,老人看见夜空中飞来一朵粉红色的莲灯,在天空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最后落在自己的面前。 黎白拉着老人的手,跟她一起站在莲灯上,莲灯在夜空中飞行。 两人一同仰望着头顶的莲灯星海,不知不觉空中下着雨一场淅淅沥沥的花雨,细细看来,都是三瓣小花,只是有的花瓣白如雪,有的青若雨,有的红如樱、有的黄似菊,每一朵都美得像童话,像姥姥的歌谣,像情人的呢喃。 “这是什么花?” “这就是传说中的七色花。”黎白说话间,肩头已经落满了花朵,那些花朵粘在身上,如害羞的少女般,瞬间消失不见。 “七色花?怎么只有四种颜色?”老人不解地问道。 “这个需要随缘,有的人只能看见一种颜色。” 老人听完满足地点点头,她与无数的生命旅者一同在夜空中飞行,眼前的景色虽比她想象中的美太多,她心里没有一丝不安,只见远处隐约有灯火闪烁,老人情不自禁地问道:“那儿就是天堂吗?” “前面就是若何城。”黎白微笑道。 脚下的莲灯火光渐来渐暗,远方的灯火越来越近。 就在莲灯即将熄灭的时候,面前的景象终于清晰起来,那是老人一生都未见过的美景,一生都没有做过的美梦。 一朵巨大的莲花绽放在遥远的夜空中,洁白如玉的花瓣中包裹着一座灯火辉煌的城市。 五彩缤纷的街灯与霓虹在夜里高声欢欢唱,妙趣横生的高楼大厦在大街小巷中欢舞…… 脚下莲灯消失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那座都市的面前。站在其中的一朵花瓣上,这些花瓣,以及整朵巨大的莲花,竟然是由漫天的萤火虫组成的。 黎白悠悠地说道:“这是火萤。莲灯是生者对逝者的追思,火萤是逝者对生者的牵挂。你也试试,闭上眼睛,在心里想想那些爱你的人,帮助过你的人……” 老人闭上眼睛,脑海里飞出一只只火萤,那些心里的痛彻心扉的思念与不舍,化成一只只火萤一股脑儿的飞出来,密密麻麻的火萤在空中盘旋。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些火萤瞬间窜上夜空,如烟花般盛开,流星绚烂而短暂的光芒便消失不见。 “它们去哪了?”老人恋恋不舍地问。 “此时你心里想着谁,你的火萤就会飞进谁的梦里,替你报平安,替你抚慰他们的伤口上,当他们梦醒之后就不会一直沉浸在悲痛里,无法自拔。” 黎白领着她继续向前走,看见城外盘旋着一道金光闪闪的高墙,蜿蜒曲折一直延伸到夜幕深处,看不到尽头,很多年轻到面孔冥想般端坐在墙角下,全部带着同一种虔诚忏悔的表情。 “那里是什么?”老人指着面前那堵巨墙问。 每次路过这堵墙,黎白心里都会咯噔一下,“‘勇气之墙’。人生是一场修行,每一个亲手放弃自己生命的人,都要在这里通过试炼,直到他们重新学会珍爱生命,为他们交过的白卷补上答案,才可以进入奈何城。” 黎白的语气有些激动,女人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堵墙跟黎白的关系一定不同寻常。但是她并没有追问,因为初来乍到她脑海里的疑问太多太多了。 一直走到城门口,黎白将老人交给了若何城的工作人员,自己先行离开了。 当黎白回到地球空间的时候,又是一个崭新的一天,他刚刚迈进青白胡同,那只名叫“熊猫”的斑点狗便朝自己冲了过来,后面跟着晨跑的小童梦。 童梦眼见高冷的“熊猫”跟面前这位陌生的男子如此亲密,深感惊讶,她好奇地打量那位男子,嘴里却莫名其妙地蹦出一句:“我好像见过你。” 丛棘里006 - 白执事 - Mr君郡 “在长大成人的那段漫长时光里,我丢失了一半的记忆,我总以为自己拥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原来都是你风雨无阻的默默守护。” ——童梦。 第七章、隐形守护 沉睡的天宇冷不丁被一片强烈的白光惊醒,清冷的月色中一面巨大的白墙拔地而起,雄伟的喜马拉雅山脉眨眼间变成一片绵延无尽的雪白,几乎刺眼欲盲。 童梦从高山上摔了下来,衣衫破烂不堪,躺在湿湿的草丛里,裸露在空气里的小腿又黑又肿,是被山间的毒蛇咬伤的,蛇毒的侵蚀令人疼痛难忍,她无助地仰望着被连绵的山脉逼迫的只剩下一角的天空,紧紧地握着手中那株盛开的雪莲花。 “娘亲,等我!”她强忍着剧痛,鼓足全身的力气艰难地向前爬行。林间到处都是长满尖刺的鸟不宿和猫儿刺,很快便将她的胳膊扎满伤痕,对于她来说这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的腿,剧痛过后厚重的麻木感沿着腿渐渐蔓延到小腹,全身的知觉正在一点点消失,深深的恐惧感压得她无法喘息。 “没有玉女雪莲,娘亲一定会死的。”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床榻上的母亲,可是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重,重到已经无力抬起头。她伸手将眼前的一棵尖刺抓在手中,不一会儿掌中便渗出一颗颗血珠,尖锐的疼痛感令她又清醒了几分,她接着向前爬去,每爬一段距离,就会握紧手心,让手中的尖刺再次刺破掌心,依靠这一阵阵疼痛感坚持一点点向山下爬去,血落在草丛里,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红线。 雾重霜冷的林间,死神仿若随时都会降临,趴着趴着,她终于消耗了最后一丝力气,筋疲力尽的倒了下去。 “娘亲,我好像要死了!” “死了就不会这么痛苦。”月光里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话音刚落,人已经站在小姑娘的面前。 “不,我不能死,我一定要救娘亲。” 男子点点头,“那你就不会死。”说完他弯下腰轻抚着童梦腿上瘀肿的伤口,童梦只感觉一阵融融的暖意涌进自己僵冷的腿上,伤口处的黑色淤血渐渐开始消散开来,这时男子停下手中的动作,将她瘦小的身体抱了起来:“我带你回去。” 童梦迷迷糊糊地,一路上不知所云地念念叨叨,等到意识清醒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宁静的小村庄,腿上的伤不知不觉已痊愈了,那株“玉女雪莲”依旧紧紧攥在自己的手中。 “谢谢你,你是谁?我为什么看不清你的样子呢?”小童梦仰着头问。 “恭喜你顺利度过了一关,等你回到勇气长城自然知道我是谁。记住啊,人生原本就是一场旅行,不会有永远的坦途,遇见沟你就跨过去,碰见坡就翻过去,逢山开路,遇水填桥。”男子说完便消失在童梦面前。 童梦从梦境中惊醒,窗外已经亮了,回想起刚刚的梦,不由地暗自称奇。 “勇气长城是什么地方?” “熊猫”听见主人的嘀咕,连忙跑了过来,童梦见到可爱小伙伴,顿时将奇怪的梦抛到一边,看了看床边的闹钟,时间刚刚过了六点半。 童梦一边揉着“熊猫”的脑袋,一边拿出妈妈留下的项链,“爸爸妈妈,又是崭新的一天,我会过得很好很好的,现在我要跟‘熊猫’去晨跑了。” 丛棘里007 - 白执事 - Mr君郡 童梦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侯爷也已经起床,准备开嗓练晨功。 听见童梦要出门便嘱咐道:“跑半个小时就要回来了,不然去幼儿园会迟到。” “遵命。”及时侯爷目不视物,童梦还是对着她行了个军礼。她带着熊猫刚刚跑到胡同口,便迎面遇见一个陌生的男子,这时出现了神奇的一幕,平时除了自己对任何人都爱搭不理的熊猫居然主动冲过去示好。 “早上好。”男子微笑着跟童梦打招呼。 童梦将男子打量一番,不假思索地说道:“我好像见过你。” “应该见过?因为我也住在附近。”黎白说着便云淡风轻地转移了话题:“它长得真帅。” “它叫熊猫,是我的幸运符。”提起这只可爱的斑点狗,童梦满脸堆满笑意。 黎白想起父母刚刚去世时悲伤又倔强的小童梦,总算开朗了起来,就像是雨过天晴一般,将她交给侯爷果然是最好的安排。被童梦的好心情感染,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为什么它是你的幸运符呢?” “它很神奇,不管我遇到什么危险,只要它‘汪汪’叫两声,我就能化险为夷,它一定是我爸爸妈妈从天堂派来的守护神。”童梦蹲在地上,怜爱地抚摸着斑点狗。 “嗯,它看起来就很勇敢。”黎白心里一乐,原来这个小姑娘把自己的所为都记在“熊猫”这只斑点狗的身上。每当童梦遇到危险,无论黎白身在何处,只要听见‘熊猫’的叫声,他会放下手中的一切,在第一时间赶过去。不过这样也挺好,‘熊猫’会带给她更多的力量和信赖,想到这里他心情愉悦地朝童梦挥了挥手:“你去跑步吧,下次再见。” “嗯,再见!”童梦朝黎白挥挥手,在她转身之后,黎白已经戴上了执事手套,转动起指间的执事陀螺,刚刚跑出几步的童梦停了下来,眼前瞬间游来无数条鱼,五颜六色的小鱼儿一眨眼仿佛都钻进自己的脑海里。她恍惚了片刻,便忘记了刚刚的邂逅和对白,但是一秒钟后她便清醒过来,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似的继续朝气蓬勃地向胡同外跑了起来,熊猫恋恋不舍地离开黎白,紧跟着童梦跑出胡同。 黎白看着童梦跑出胡同,便大步追了上去,与小童梦并肩跑了起来。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一路上琳琅满目的美景扑面而来,一个接一个仿若倒带般跑向他们的身后:雕花的影壁、青灰的院落,安详的街巷,红色的宫墙、黄色的琉璃瓦、绿色的烟柳、灰色的青砖、蓝色的天空,他们一直跑到清澈明亮的湖边,岸边青色的柳树频频向他们挥手致意。 小童梦不知道,这一路上,黎白一直陪在她身边。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每当周末来临,就会莫名地期待。那是因为一到周末黎白都会准时敲响侯爷家的门,过来陪伴童梦一起看书画画,他手把手地教她建筑方面的知识,带着她设计各种有趣的房屋,帮她搭建模型,但是一到分开的时候他又总会从她的脑海里删掉这段时光的记忆。 丛棘里008 - 白执事 - Mr君郡 想到这里,见童梦已经跑出了胡同,便大步追了上去,与小童梦并肩跑了起来。天高气爽的秋日,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一路上琳琅满目的美景扑面而来,一个接一个仿若倒带般背道而驰:雕花的影壁、青灰的院落、安详的街巷,红色的宫墙、黄色的琉璃瓦、绿色的烟柳、灰色的青砖、蓝色的天空,他们一直跑到清澈明亮的湖边,岸边青色的柳树频频向他们挥手致意。 小童梦并不知道,这一路上黎白一直陪在她身边。 当侯爷做好丰盛的早餐,童梦循着浓浓的香味回到了院子,侯爷拿了块毛巾让她擦去身上的汗,两人谈笑风生地共享早餐。 “我今天要去参加一个活动,吃完我送你去上学。”说道这里侯爷觉得不对劲,便问童梦:“不对,今天是不是周末?” “对啊。”童梦笑着说。 “你怎么不早说。”于是侯爷拨通了电话:“我今天要出门……好的,那等会儿见。” 侯爷挂完电话接着对小童梦说道:“你的家庭教师今天会过来。” “你什么时候帮我请的老师?”童梦很惊讶。 侯爷放下碗筷,故弄玄虚地告诉童梦:“刚刚请来的啊,放心,这老师超级厉害的,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的,他会陪你一起搭建模型。” “好吧!”童梦想告诉侯爷自己一个人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又不忍心拒绝她的一片好意。 吃完早晨,侯爷准备出门的时候,有人敲门。 小童梦站在门后,露出半个身子张望着,只见侯爷打开门,一个身穿白色风衣的男子走了进来,斑点狗看见来人,又手舞足蹈般冲了上去。 “熊猫怎么又不矜持了?”童梦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我为什么要说‘又’不矜持呢?” 侯爷在院门口喊道:“梦梦,白老师来了,快过来。” 童梦闻声小跑过去,看着面前这张英气逼人的脸庞,使劲在脑海里搜索着,觉得他真的好眼熟,可是一直想不起来。 对方风度翩翩地伸出手,“你好童梦,我叫黎白,你也可以叫我白老师,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你好。”对“黎白”这个名字童梦似乎也特别的熟悉,可是依旧想不起他们在什么时候见过面。 “哈哈,你看,我就说你们很有眼缘的。”这时等在门外的商务车又按了一次喇叭,侯爷连忙说道:“又在催我了,那就祝你们周末愉快。” 黎白与童梦一同将侯爷送到门口, 如约而至的黎白,先是看了看童梦的功课,其实那些功课对童梦来说简直是过于浅显,接着又给童梦推荐了几本书,童梦用笔一一记了下来,然后陪她一起搭建模型,自然而然地给她讲起建筑方面的知识,童梦对此求知若渴。 休息的时候,童梦向黎白咨询道:“马上要到侯爷的生日了,我想送她一个特别的礼物,白老师你能不能给我些建议?” 黎白认真地想了想,决定帮助童梦把学习到的理论知识转化成动手能力,于是指着侯爷的调香室说道:“我们帮她设计一个崭新的工作间好不好?” “好!” 两人一拍即合,立刻动手绘图,用了两个小时,一份完美的图纸画居然大功告成,两人击掌相庆。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用完晚饭后就是离别的时间。 黎白与童梦告别:“我要回去了,侯爷刚刚来电话,说已经快进胡同了。” “下周真的回来吗?”童梦不舍地问。 “当然,我来帮你一起完成侯爷的生日礼物啊。”黎白保证道。 童梦点了点头,接着便捂上眼睛。 黎白知道这孩子害怕分别,不愿意看见自己的背影,于是不声不响地拿出执事陀螺,一边转动陀螺,一边充满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在你的成长过程里,我只能让你拥有这些快乐的时光,却无法留下快乐的记忆。” 丛棘里009 - 白执事 - Mr君郡 《执事法典》明文禁止执事与普通人有过多的接触,更不能产生感情,黎白不得不遵守,但是夜笙歌早就与这一条条例南辕北辙,他不仅自己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还总是叫上黎白。 这一条夜深时接连给黎白发了数条灵犀之音,黎白听出他已经喝的酩酊大醉,不得不去会所看看。一推开门里面,就看见一脸哀愁的夜笙歌坐在中间,两旁坐满了姑娘,环肥燕瘦各种款式都有,正在与夜笙歌推杯换盏。黎白见夜笙歌并无大恙转身欲走,被眼尖的夜笙歌拉了回去。 黎白一进屋顿时一片哗然,“太帅了……这位小哥哥比明星还要帅……果然帅哥的朋友还是帅哥。”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小白……小白老师,在我们那里是仅次于我的帅哥。”夜笙歌拉着黎白向群芳介绍。 “夜笙哥,你这可言不由衷了,小白老师比你更帅。”其中一名女孩说道。 “哈哈,你眼光不好,‘犹应不如醉,试遣唤笙歌’,小白老师既然来了,就喝一杯吧,你活得太累的,一板一眼的,你需要一醉。”夜笙歌给黎白倒了满满一杯葡萄酒。 “别喝了,你快回去,小心被委员会的巡查组看见。” “巡查组我可不怕,我只怕一个人孤零零地虚度光阴。哎……你看看这位姑娘。”夜笙歌将一个身穿绿裙的女孩拉到黎白面前:“你看看她,长得是不是很像董白?” “我不知道。”黎白看了女孩儿一眼,便摇了摇头。 “对了,你也认不出来。”这是夜笙歌恍然大悟道:“我终于知道不会对任何动心的原因了,因为你已经没有一双发现美得眼睛了。” “你眼里都是美景。”黎白看着夜笙歌似醉非醉的模样,懒得跟他计较 “来来来,饮了此杯,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这是一个好日子,有酒有故事。”夜笙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扔掉酒杯娓娓讲述着:“你们知道吗?从前有个男人,因为一场灾难双眼失眠,他觉得命运毁了自己的生活,于是他想毁掉自己,可是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姑娘,主动向他表白,说仰慕他的才华。从此以后姑娘就留在他的身边,照顾他残疾的身体,安慰他受伤的灵魂,最后还嫁给了他。男人渐渐重拾生活的勇气,可惜,故事到了这里跟所有的俗套一样,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姑娘生病了,癌症晚期。临终前她把自己的眼角膜移植给了男人,男人恢复光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的照片,找遍全世界,只找到了一封信,信里有一张空白的照片,上面写有一句话:别再想我长什么样,下一个爱上你的人,就是我的模样……” 会所的喇叭里依旧响彻着聒噪的隐约,但是在场的人听着这个故事,无不动容,每个人都看见夜笙歌讲到动情处,居然红了眼眶。 “这个男人就是我!”夜笙歌声音有些嘶哑,说到这里他用手指着黎白,声音里充斥着怨恨,“而他……” 丛棘里010 - 白执事 - Mr君郡 所有人都为夜笙歌这个转折感到惊讶,她们不解地看着黎白。 “而他是在我失明的那段时间里,唯一见过她的人,却不能告诉她长什么样,哪怕是简单地向我描述一下,他都做不到,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夜笙歌情绪激动起来,表情依旧是一脸的哀愁。 “为什么?这个恐怕有点儿过分了……你们是情敌吗?”屋里的女孩儿七嘴八舌的回答起来。 “因为他有面盲症,他现在看到你们所有人都是一个模样。”夜笙歌讥笑着拍了拍黎白的肩膀。 “你就算知道她长什么样,又有何用?”黎白忿忿不平。 “只少我在思念她的时候脑袋里不会是一片空白,只是我在吊唁她的时候不会只对着一张空白的照片……” 黎白恼羞成怒地打断夜笙歌,决定说出真相:“那我告诉你这个故事真正的结局,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听过的真相。这个女孩知道自己爱上的是一个风流成性的男人,也知道平平淡淡的日子对他来说是种折磨,所以她谎称自己身患绝症,只是想让他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的眼角膜,不留下自己的照片,只是为了成全他想过的生活,就是这样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的生活……” “你胡说,这不可能,那她人呢?你告诉我她人在哪里?”夜笙歌连忙追问道。 “她在哪?该问的是你在哪?当她眼前一片黑暗的时候你在哪?在新欢的怀里;当她担惊受怕的时候你在哪?在下一个新欢的怀里。不要再给你的欲望披上爱情的外衣了,那只能自欺欺人。”黎白的话句句扎心。 “她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郁郁而终。”只有四个字黎白用了很长时间才说出口。 夜笙歌拿起桌上酒瓶,奋力砸在大理石台面上,鲜红的酒液,破碎的玻璃溅得满地都是,“今天你要是不告诉她人在哪里,你走不出这个房间。” “笙哥哥,你们有话好好说,我们先走了,下回再约。”屋里的女孩们眼见两个男人要打起来,连忙一哄而散。 片刻之后,屋里剩下黎白和夜笙歌,两人双手都已经紧紧握成拳头,久久地怒视对方,滑稽的是黎白眼中迸发出来的是愤怒,而夜笙歌眼中仍是哀愁。 “怎么?还打不打?”角落里穿来一个女孩的声音,两人寻声望去,发现角落里居然还坐着一个女孩,身穿一袭黑色长裙,眼中波澜不惊,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出尘脱俗的气质。女孩见到黎白与夜笙歌惊讶的眼神,便接着说道:“我还没有见过两位执事像普通人那样打架斗殴,怎么,今天能不能让我开开眼界啊?” 黎白转头看着夜笙歌,眼神里清晰地写着:“她是谁?” 夜笙歌连忙走过来,虚情假意地帮黎白擦掉身上的酒渍,“白执事,对不起啊,都是我不小心,刚刚手滑没拿住酒杯,你这件衣服待会我负责帮你拿去干洗。” “谁?”黎白小声地问。 “黑府君。”夜笙歌悄悄地说。 丛棘里011 - 白执事 - Mr君郡 “不打了?真的不打了?”昧旦笑着问。 “府君,我们刚刚在行酒令呢。”黎白灵机一动。 “对对对,行酒令。”夜笙歌连忙附和道。 “真不打了?” 黎白与夜笙歌对视一眼,连忙一起摇头。 “这事没完。”夜笙歌趁机给黎白发了一条灵犀之音。 黎白回复道:“私下解决。” 昧旦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干净利落地说道:“那就劳烦二位,跟我回一趟涌泉城吧!” 夜笙歌一听就慌了,连忙说道:“回涌泉城?府君,我们的任期还没有结束呢?” “赶紧去白驹车站,得避人耳目,附近有没有秘密通道?”昧旦不容分说。 黎白听出昧旦来找他么一定是有要事相商,不敢耽误,连忙说道:“我家有条秘密通道。” 于是黎白带着夜笙歌与昧旦回到青白胡同,领着他们走进地下室,那是一个家庭电影院,两边的白色墙壁上挂着两幅画,黎白走到一幅《步辇图》前,伸手将画上为唐太宗遮阳的两柄合拢成“八”字的执扇拨开,接着在吐蕃使者禄东赞手中的笏板上上下下轻点了七下,脚下的地板突然开启,露出一截阶梯。 三人走下台阶,面前出现一部电梯。 那是一台快速电梯,下降速度高达每秒20米。约莫两分钟之后,黎白一行走出电梯,电梯外面是一条甬道,左边通往宽敞明亮的大厅,放眼望去,只见大厅的门楣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白驹车站”。 这四个字的下面人山人海,与北京的地铁站相差无几,无数的执事、使徒领着刚刚离世的人乘坐白驹号,赶往若何城。 “从这里走,可以直接通到站长室。”黎白指着右边的通道。 这时大厅的广播里传来一个韵味十足的女中音,“皎皎白驹,一路顺风。”她的发音与现今的南京话有几分相似,细一听却大有不同,其实它是唐代标准的官话——金陵雅言。 黎白领着昧旦与夜笙歌一路掩人耳目,七转八拐又小心翼翼地避开“执事候车厅”,从名字就能看出来,这个候车室是专门为执事以上级别准备的。走过执事候车厅,便到了站长室外。 办公室外站着几个笑盈盈的女孩,清一色的唐装搭配小黑裙,将西方的优雅与东方的古典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为首的一个女孩儿眼尖,看见黎白连忙迎上来,一开口依旧是金陵雅言:“白执事,最近啊好啊?” 黎白点点头,女孩又认出白执事后面的人是黑府君跟夜笙歌,连忙上前鞠了一躬:“黑府君,晚上好,夜执事晚上好。” 昧旦点了点头,“领我去见你们的站长。” “站长刚刚赶去站台了,” “带路,别让任何人看见。”昧旦命令道。 “好的,请跟我过来。”女孩儿走在前面为黎白一行带路,四人走进一条透明的廊桥。。 外面的站台上停靠着一列列整装待发的白驹号,白驹号乃是执事府的专列,车身在白天通体雪白,到了夜晚会变成漆黑。是由执事空间的缔造者偃师与一群先贤采用从宇宙黑洞里带回的稀有金属毫铬,以及从白洞中带回稀有金属尘铼,制造成“白驹号”,它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光速。因此白驹号不仅可以在执事空间的各大城市中穿梭,若开启时光穿梭模式,可以回到过去的任意时间节点。 走出长廊,黎白远远地看见一列白驹号停在特殊站台上,灯光下照耀下,雪白的车身正流动着一种神秘的光芒。当李白注意到车头的车次号码时,他的内心不安起来,那是朝光的专列。 丛棘里012 - 白执事 - Mr君郡 昧旦将黎白与夜笙歌带上白府君朝光的专列上,自己又匆忙赶往乐邱城。约摸半个小时之后白驹号将黎白与夜笙歌载入涌泉城。由于执事空间是与人类空间平行搭建而成,因此有些城市也会与人类空间的城市同处相同的经纬度上,涌泉城便位于一座同时跨越欧亚两大洲的名城之中。这座城市最初是建城于七座山丘之上,因此名字就叫做“七座山丘”,在市徽上以七座清真寺为代表,每一座山上一座。七座山丘拥有辉煌的历史遗产,它在整个中世纪有着极高的地位和丰厚的财富,因此它还有一个别名——女王之城。 黎白与夜笙歌为避人耳目,并没有从涌泉城的白驹车站出站,而是折回七座山丘,这座城市有通往涌泉城的秘密通道。 两人行走在这异国的街道上,感受着来自金角湾的微风。 “你告诉我,叶逅她人在哪里?”夜笙歌在人群中穿梭,仍不罢休地追问,叶逅便是那个在他人生的至暗时刻陪伴在他身边的女人。 “‘去世了’,你就算问我一万遍,我还是这个答案。”黎白一口咬定。 “我去过若何城,没有找到任何的资料,要么她没有死,要么她告诉我的名字是假的。”夜笙歌情绪低落。 “所以你就该尊重她,很明显,她并不想让你找到。”黎白说这句话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到奢华的蓝色清真寺,这座寺庙的墙壁上贴满了21043片蓝色釉贴瓷,这些瓷片的蓝色充盈整座清真寺,故而得名。 黎白停在清真寺下,打断了夜笙歌的话:“现在不说这个了,先去拿执事铭牒。” 两人走进清真寺,在寺里领到两张用蓝彩釉制成的执事铭牒,两块铭牒的形状却有细微的差距,便打车直奔独立大街,按照当日的随机提示,他们在步行街街口乘上一辆红色游览观光车,来到一间美术馆门前。 “这么多人?”接待大厅里的人满为患,两人戴上执事手套,隐身穿过人群来到后院。找到了一个能看见他们的小姑娘,小姑娘将两人带到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前,便礼貌地离开了。 七座山丘通忘与涌泉城的入口,每隔十五分钟便会更换一次,因此这座城市里的每一间房子,每一扇门都有可能自由组合成为它的随机入口。所以极为复杂,这么多年了,黎白还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回涌泉城。 “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回家都弄得跟谍战似的。”夜笙歌嘀咕道。 黎白顾不上说话,在门框上找到一个模糊的火焰纹标识,按下标识门把上顿时陷下一块,出现一道豁口,两人轮流比划了一下,豁口的形状出现黎白手中的铭牒一模一样。 “那你先进去吧。”夜笙歌说完便向后退了一步。 黎白点点头,将手中的铭牒放了进去,门楣上应声伸出一盏射灯,一束刺眼的强光从黎白的头顶照了下来,从头照到脚,强烈的光线令一旁的夜笙歌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一秒之后,当夜笙歌再次睁开眼,面前的黎白已经不知所踪。 丛棘里013 - 白执事 - Mr君郡 须臾之后,门上又出现一块并不显眼的火焰纹,夜笙歌伸手按了下去,门把上应声出现一块与他手中的铭牒一模一样的豁口。 黎白进门之后,面前便出现一个豁然开朗的新世界。 暮光朦胧,夕阳已经没入山谷,漫天的红霞犹如一件轻纱斗篷披在高耸入云的涌泉山上。黎白的脚下是绵延起伏的羊肠小道,沿着山坡而上,蜿蜒穿过嶙峋的巨石,消失在一片茂密的森林中,又隐约出现在山腰的云缝里。 这便是涌泉城外的涌泉山,他知道夜笙歌不会跟自己出现在同一个的地方,便大步流星地走上山路。其实山路的两旁每隔数米便有一个红灯笼,从山脚到山顶,由于材质特殊,白日里是看不见这些灯的,每当深蓝的夜幕降临时,这些灯笼便彻夜点亮着,宛如一只飞舞盘旋的巨龙,与满天的星辰遥遥相望。 走到山腰处,出现一块巨大的涌泉石,石头上布满了怒放的天然火焰纹,黎白顺着火焰的方向往前走,越往前地面越潮湿,黎白隐约听见叮咚的水滴声,走到巨石的边缘,才看见这些水滴是从涌泉石上流出来的,滴入山间汇成一片小湖泊,湖面有座狭长的拱桥,桥面氤氲成雾,一直通向湖的彼岸,那是是一座高大的山洞,黎白是拾阶而下,走入桥上边如同行走在云雾之中。 进入山洞耳边便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远处的洞口汇聚着灿烂的夕阳,黎白走出洞口,原来脚下便是飞流直下声如奔雷的“涌泉山瀑布”。 黎白由衷地感慨道:“果真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啊。” 瀑布之上,可以饱览涌泉城全貌,雄伟的涌泉城由中央的执事公园向往延伸,全城如一朵巨大的火焰,黎白所站之处可以清晰地看见屹立于中央公园里那座高耸的雕像,头戴礼帽,一袭黑白相间的风衣,玉树临风,那便是执事空间的总设计师与缔造者——偃师。 远处飞来一个巨大的纸鸢,定睛看去是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可是它的飞速却比飞机还快,片刻之后它便停在黎白的面前,驾驶室探出一个脑袋:“白执事,府君让我来接你。” 纸鸢无声无息地停在一座气势磅礴的宫门前,宫门上书“执事府”三个大字,门里鳞次栉的中式宫殿逐一出现在眼前。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洪亮的琴音,犹如钟声激荡,号角长鸣,黎白跟着琴声,不久便来到一处凉亭中,亭中的抚琴之人坐在轮椅之上,背对着黎白。黎白深深鞠一躬,道:“老爹,看来我的运气不错。” 琴声戛然而止,抚琴者转过头来。这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他看见黎白便笑了起来:“你确定你要找的人是我?” 黎白迟疑地看来看面前的轮椅和他面前的古琴,心想,不会错,除了执事府白府君朝光谁还能用号钟弹出那么雄浑的曲子? 朝光叹了口气,说道:“哎,不用猜了,是我。你这面盲眼疾什么时候才能治好啊? 丛棘里014 - 白执事 - Mr君郡 “来,推我进书房。” 黎白走到朝光的身后,将轮椅推进书房。 “你还记得生命之源吗?你正式成为执事那一天,我带你在那里宣的誓。”朝光的话让李白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然记得,我只是记不住人脸。”那一天对黎白是那么重要。 “那走吧,我带你去见见老朋友。”话刚说完,黎白正准备过去推轮椅,朝光竟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黎白大吃一惊,自从朝光上次腿受伤后,已经有几百年没见他站起来过,难道这么多年他只是假装的? “这老爹,向来不按常理出牌。”黎白在心里嘀咕道。 朝光转动手中的执事陀螺,书房的书架上投射出一道门的影像,朝光打开门,回头催促黎白:“发什么愣啊,还不快走。” 黎白大步赶了上来,与朝光并肩走入那扇门。朝光此时问黎白:“没人知道我能站起来,你晓得我为何让你知道吗?” 黎白想了想,回答道:“老爹有话要告诉我。” 朝光意味深长地对黎白说:“世事无常,我只想让你明白,眼见为虚,有时候别人的短处,可能早已经变成他的长处。” 黎白细细琢磨,领会到朝光说这句话的目的,心里不禁腹诽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连做梦都想治好面盲症。” 朝光领着黎白来到七座山丘的地下水宫。这座水宫黎白还要年长一百多岁,它长140米,宽70米,修建它时是做蓄水池之用,如今这座古老的蓄水池,已经变成整个城市最浪漫、最神秘的景点。时值暑假,原本是旅游旺季,而此刻整个地宫没有一名游客。朝光领着黎白穿过 336 根巨大的石柱,走到两个倒置的美杜莎头颅石雕前,耳边充满旷远悠长的水滴声。 “年轻人,准备好了吗?”朝光戏谑地盯着黎白。 “走吧。”黎白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情形,当时他吓得惊叫连连。 话音刚落面前的空间迅速扭曲,转眼面前的老爹被卷成一团,他知道自己一定也变成这副样子,接着一阵漫长的眩晕,两人被气浪生生抽进另一个空间里。 黎白与朝光终于平稳地落在地上,这一次他并没有叫得呼天抢地。 但是他清楚地记得,当年他落地时,面前有一片生机勃勃的湖泊,湖心岛上有一棵枝叶茂盛的苍天大树,那棵树犹如一座庄严的佛像,那时他就是在这里得到了朝光的亲传,成了一名真正的执事,并宣誓永远不会背叛《执事法典》,这是每一位使徒成为执事前都要做的,背叛了《执事法典》会受到最严厉惩罚。 然而此时湖水已经干涸,那一棵树亦如苍老的妇人,失去昔日所有的光彩,枝干皆已干枯。 “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黎白震惊不已。 “千百年来这座生命之源一直与执事府息息相关、一脉相连,它现在已然干涸,执事府便如涸辙穷鳞。”说到这里,朝光停顿片刻,再次转动手中的执事陀螺,面前出现一块屏幕,屏幕上一个海港,港口停泊着一艘巨轮。 “你还记得那艘巨轮吗?”朝光问道。 “这是将晚的海上之城。” 朝光点点头,继续说道:“这就是我把你跟笙歌叫回来的原因,将晚仍然关在丛棘里,但是这艘‘海上之城’三日之前已经消失了。” 丛棘里015 - 白执事 - Mr君郡 “凭空消失?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吗?”黎白觉得不可思议,执事府的眼线遍布世界,这么大的巨轮怎么能凭空消失呢? “如今将晚的背后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你听过**的‘生命之源’计划吗?”朝光问道。 “当年**分子企图通过这个计划净化人种,最终达到雅利安人对世界的统治,只是随着战败,这一计划也随之破产。”黎白的脑海中浮现出**分子当年制造出的一幕幕惨剧,以及那一座座惨绝人寰的集中营。 “眼下,将晚与他背后的集团,重启了新的‘生命之源’计划。”朝光脸上布满了担忧和苦痛,那心情也许像一个优秀的园丁看见自己辛勤培育的植物遭受到虫害一样,这么多年来谁也无法理解他为人类空间所付出的心血。 “消息确凿?” “昨日我们在执事府抓住了将晚的一位同党,我对他动了些手段,他袒露了一切。”说到这里,朝光握着手中的执事陀螺朝当中的屏幕挥了一下,屏幕中出现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 “你认不出他,但是他跟你很熟,对你的了解不逊于将晚。”朝光见黎白的嘴角露出苦笑,对他的无奈感同身受,指着屏幕继续说道:“黑执事阅戎,现在已然用黑校尉来自称了。” 黎白顿觉毛骨悚然,阅戎、将晚、夜笙歌和他同为执事学院第一批学员,那一期一共只有十名学员,如今都已经成长为执事府的中流砥柱,却已经有两名背叛了执事府,将晚的势力究竟腐蚀了多少执事,对此简直是细思恐极。 “大师在人类空间建立了‘玄不救非,氪能改命’福利会,简称‘玄氪会’,我是二十七年前开始跟随大师的,我们所做的事是为了全人类谋福祉,当然任何变革都会流血牺牲,而我们以牺牲人类空间所有劣等百姓的生命为代价,将他们的剩余生命分配给真正的精英人士,从而开创一个只有高贵没有卑鄙,只有栋梁没有蛀虫的地球盛世。”阅戎说这些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但是言语之间充满了自豪感。 “玄氪会里还有我们的人吗?”黎白说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 “露出马脚的那些人当中,有四个已经闻风而逃,剩下两个嫌疑人被我们严格控制。眼下情况危急,在彻底肃清执事府内的叛徒前,我谁也不相信了。”朝光叹息一声,接着说道:“你跟夜笙歌是我们唯一甄别过的人,所以任务只能交给你们。” 黎白听到夜笙歌也被甄别过,暂时松了口气。 朝光按了下执事陀螺,屏幕上出现一个身穿白色风衣的男子,“这个人叫荆卫狄,是在玄氪会自称‘柒王爷’,他暂时被我控制起来,我希望你能盯着他,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所以你跟紧他,‘海上之城’不可能凭空消失,找到它就能挖出‘玄氪会’的老巢。” 丛棘里016 - 白执事 - Mr君郡 黎白一路跟着荆卫狄,他居然来到了北京。 适逢晚高峰,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黎白手中始终紧握着“炽凤”,他必须尽快想到办法,趁荆卫狄不备,在他身上做上标记,否则稍有闪失可能便会把人给跟丢了,可是若冒然打草惊蛇,也必定会前功尽弃。 路过一家咖啡厅,荆卫狄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眼屏幕,警惕心突然增强,开始环顾四周,黎白连忙藏进路边的一家商店。荆卫狄确定安全之后接通了电话,黎白绞尽脑汁,思虑如何听见他的通话。 商店里有一个店员,正把自己塞进布朗熊公仔的身体里,看见黎白走进店里,这只“布朗熊”便热情地走上来询问:“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黎白灵机一动,立刻掏出荀槐序的专属执事陀螺——“禹刑”,幸好上次回文思山并未见到荀槐序,因此也未来得及将禹刑交还给荀槐序,不曾想到此刻能排上大用场。说时迟那时快,他立刻转动禹刑,店员当即便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旋转的执事陀螺,黎白立刻将“炽凤”塞到熊公仔手上,几乎是在同时间,他将自己的思维移到对方的脑中,片刻之后,熊公仔清醒过来,而黎白的身体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熊公仔将黎白扶到沙发上,自己拿起桌上的传单便走了出去。 时间紧迫,他不得不这么冒险,当黎白的神识进入店员的身体后,若是他自己的身体受到伤害,他便永远回不去。 但是事急从权,这已经是唯一的办法。 熊公仔关上门,一边将手里的传单分发给路人,一边悄悄凑到荆卫狄的身边,隐隐约约听见他在说道:“放心,我已经在路上了,你把人给我看好了。” 黎白心下一怔,看来他是的确是来此与“玄氪会”的人来接头的。黎白眼看他挂上电话,连忙走上前,欲将自己手中把的传单递给他,却被荆卫狄生生拒绝了,但是他以迅雷之势转动了手中的执事陀螺,旋转的光圈里立刻飞出一只翅膀上一半美人一半骷髅的凤蝶,悄悄落在荆卫狄的背后,见此情形黎白顿时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只要自己不离开目标千米之外,都能一只牢牢地盯住他。 做完这些,黎白立刻赶回商店,将自己的神识归位。接着继续不紧不慢地跟着荆卫狄,最后发现他在一家幼儿园门口停了下来,这正是童梦读书的幼儿园。一阵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荆卫狄站在幼儿园门口拨通了电话,“什么?你到底去哪里了……听我说,你就在那里等着我,我现在就过去。” 荆卫狄挂完电话,连忙大步离开了。 黎白在炽凤的帮助下,寸步不离的跟着对方。 突然此时,黎白听到了“熊猫”的叫声,而且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狂吠。 “不好,童梦有危险。”黎白一个迟疑,荆卫狄便即将离开他的视线,黎白的脚步再也迈不出去,“继续跟,还是救童梦?” 丛棘里017 - 白执事 - Mr君郡 童梦站在斑马线上,一辆汽车风驰电挚地向她撞去,“熊猫”奋力的挡在童梦面前对着汽车狂吠不停,而驾驶汽车的人赫然是将晚的助手——虞美人。 命悬一刻间,童梦惊吓地闭上眼睛,就在这时耳边传来“砰”地一声巨响。旁观者看得很真切,眼看那辆车就要撞上小女孩的时候,突然左轮奇迹般地失控了,整辆车生生地撞上了右边的红绿灯的灯柱上,车头损毁严重,安全气囊弹了出来。 路上的目击者个个惊魂未定,其中有个女人连忙冲上斑马线,将童梦带了过来,围观的群众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司机一定是醉驾,快把他揪出来……这个小姑娘命太大了……是啊,阿弥陀佛,佛主保佑。” 车里的虞美人看见突然出现的黎白,知道一定是他暗中阻止,立刻戴上执事手套,趁忿忿不平地群众拉开车门的时候,仓皇逃离。 “奇怪,这车怎么是无人驾驶?”一起拉开车门的几个人盯着空无一人的驾驶室,戴着执事手套的黎白从斑马线走到童梦的面前,确定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是由于惊吓,小童梦浑身直哆嗦。 此时已经有热心群众拨通了120,黎白走到人群外,拨通了侯爷的电话,通知侯爷立刻过来照顾童梦。 安置好童梦之后,黎白没有等到侯爷赶来,便折回去继续寻找荆卫狄得身影,由于自己的标记已经离开“炽凤”一千米之外,两者之间也早已失去任何联系。这是一出“调虎离山”计,黎白为此懊恼不已:第一,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跟踪;第二、对方居然知道针对童梦,那一定有备而来,知道童梦与自己的关系。 “梦梦有危险”,想到这里,黎白又火速赶回医院,无论如何,他一定要保护好童梦。 这时医生刚为童梦做完各项检查,她拿来片子对侯爷说道:“下次一定要照顾好孩子,这一次只是受到惊吓,不用住院,可以早些回家休养。” “好的,太好了,感谢大夫。”侯爷接过童梦的诊断书,激动地好一番感谢。 而自从黎白这次跟丢了荆卫狄之后,这个人也跟“海上之城”一样凭空消失了,黎白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禀告给了朝光,但是说到童梦的时候,他避重就轻地一概而过,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跟童梦的关系,必定是要上执事法庭的。 朝光听完百思不得其解,;“看来‘玄氪会’的人盯上这个孩子了,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最近你哪里都”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玄氪会”的人为什么要伤害童梦,但是从此以后黎白开始严加保护童梦。 青白胡同里的那两棵银杏树,那是黎白带着八岁的小童梦亲手栽下去的,年复一年它们渐渐从小树苗长成大树,童梦也将迎来自己的十八岁生日。她提前拿到了常青藤名校的录取通知,当她站在诺大的体育场演讲时,台下一个女同学,眼中妒忌的怒火越来越旺盛,紧张兮兮捂着鼓鼓囊囊的校服,等大会结束后她一路悄悄尾随着童梦。 如初见001 - 白执事 - Mr君郡 “你不会知道,一千三百年有多么漫长,那是四十七万个度日如年。但我知道,当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会忘记所有难捱的岁月。” 第八章、浮世绮梦 “你原本便患有面盲怪疾,让你去跟踪荆卫狄已实属无奈,但是有个地方我想不明白,既然你已经用炽凤在他身上做了标记,为何还会跟丢呢?”朝光听完黎白的请罪,顿时目光如炬,将黎白脸上每一处细小的变化都尽收眼底。 “我一直跟在他身后,起初他确实每一察觉。直到他接了通电话,挂完电话就开始加速,这时马路上一辆车差点撞上一个小女孩,我当时条件反射地救人,让人从眼皮子底下跑走了。”黎白无法提及童梦,否则令府君知晓,自己必定会上执事法庭的。 朝光听完追连忙问道:“那驾车撞人的是玄氪会的人还是属于意外?” 黎白笃定的回答道:“并不是意外,我看得很真切,起初驾驶座上是有人的,但是我跑过去的时候,车内已经没有人。” “这是调虎离山加上金蝉脱壳,看来玄氪会的人早就盯上你了。事已至此,你便守株待兔吧,他们一定会回去找你,你自己多加小心。”朝光打消了对黎白的怀疑,再三叮嘱他注意安全。 黎白回到青白胡同后,悄悄去看望了小童梦。侯爷告诉黎白小童梦从医院回来后,不仅仅没有如医生所说的那样会失眠,反而变本加厉的嗜睡,有时候写着作业、看着电视甚至吃着饭都会睡着,醒来就会告诉侯爷自己总做一些奇怪的梦。 “我之前给她服用了执事府寻常的草药,但是普通人难免会留下一些副作用,但是除了嗜睡对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坏处。小心照看着吧,过一段时间药散尽了一定会好”黎白安慰侯爷。 “这次不会只是个意外吧?车是被人盗用的,警察都查不到肇事的司机。”侯爷担心地问:“以后怎么办?”。 “放心,如论如何我会都保护她到18岁。”黎白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小童梦,转身离开了。 黎白知道侯爷的担心不无道理,“玄氪会”的人会还回来,为了对付自己一定会再次伤害小童梦,必须加强对她的保护。 “熊猫”每天寸步不离地跟着小主人,就算她上学的时候,也会一直守在校园门口。而黎白也一直隐身跟在童梦的身后,陪她晨跑,接送她上学。周末的时候更是会亲自陪伴,他信守承诺与小童梦一起为侯爷搭建了一座崭新的工作室,这一件心意满满的生日礼物令侯爷赞不绝口。 北京的秋天比兔子的尾巴还短暂,陶然的芦花,香山的红叶尚未开够,都被一阵凛冽的寒风刮得无影无踪。而暖气还迟迟没有来,就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周末黎白给童梦讲课的时候,她又睡着了,黎白连忙找到毯子给她盖上。 谁知童梦一觉醒来,便心血来潮,想在前院种两颗银杏树。第二天黎白还真带来两颗银杏树苗,两人一起将树苗栽在前院。 似乎树苗栽下没多久,就到了春节,因为童梦的原因,黎白加入执事府之后第一次留在人类空间守岁。 过完除夕,童梦7岁,侯爷61岁,黎白整整1306岁。 如初见002 - 白执事 - Mr君郡 每日清晨童梦会准时起床,对着父母的照片吊坠说完早安,便会麻利的洗漱完毕,然后是雷打不动的晨跑,她渐渐发现运动是可以暂时抑制自己的嗜睡。每天早晨走到院子里都会愉快地同那两株海棠打招呼:“早上好,葡萄和提子。” 侯爷说她起的名字都很有个性,带着浓浓的童梦标记。 转眼十一年过去,昔日的海棠树苗已经长成大树,侯爷总是念叨在嘴边的那句:“你要快乐,要长大,要不负年华。”似乎充满了养分,使童梦出落得亭亭玉立。 清晨的阳光照在青白胡同里,侯爷的唱腔声如约响起: “他那里水中月镜里昙花;想眼中哪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少女从海棠树下经过,满天的海棠花在风中飞舞,在朝阳的照耀里,她的微笑,成了最耀眼的花瓣。 “早上好,葡萄和提子,你们今天真美。”童梦说完带着熊猫跑出了院子,熊猫依旧形影不离地跟着童梦,十年如一日。童梦每次经过6号院跟7号院的时候,都会暗自称奇,11年来,似乎从来没有看见它们开过门,但是一直都打扫的很干净,究竟是谁打扫的呢。 童梦晨跑之后,侯爷会帮童梦简单的收拾一下房间,叠叠衣服,收拾收拾书本,即便过一会儿阿姨会过来打扫她也会亲自做,这已经成了她的一种习惯,这么多年她跟童梦的感情早日深如母女。 风从窗外吹进童梦的闺房,翻弄着书桌上的画纸,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侯爷闻声而至,整理起那一桌画纸,那些画纸上都画着素描,一个身穿风衣的男人,站在逆光处,刺眼的光芒令他的面孔只显示出模糊的轮廓。 侯爷用手指摸了摸画纸,发现上面画的是素描,便将它们一同收拾到一个画夹里,当她摸索着打开画夹,里面的画纸便洒在桌子上,侯爷一张的收拾好,只见里面的每张画都是同一个男子,穿着一袭风衣,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只是,这些画,要么是背影,要么是轮廓,要么是局部的特写,但是没有一张是能够完完整整看清他的脸。 黎白身穿一袭风衣,站在顶楼,俯瞰着周围的一切,目视着小童梦带着熊猫跑出胡同,目视着周围的大妈手拿木剑走出家门,目视着大爷们手提鸟笼走进鬼市……风掀翻他的衣领,却丝毫吹不乱他的眼眸。 这十一年来,他仿佛沉溺于一片万籁俱寂的深海,累到筋疲力尽也找不到半点青珏的音讯。他总是习惯像这样站在每个城市最高建筑的屋顶上,俯瞰密密麻麻的人群,可是内心的绝望总是一丝不变。偶尔脑海中会浮现出“杀人大师”将晚狰狞的笑容,令他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更令人不安的是,即便夜笙歌这些年领着众执事销毁了很多处“玄氪会”分会,可是人类空间依旧有人趋之若鹜地加入“玄氪会”。 如初见003 - 白执事 - Mr君郡 童梦虽然在跑步,可是心里一直在回想昨晚的怪梦,梦里发生的事是那么的真实,与亲身经历一般无二。 那是在一个山谷里,灰色的阴霾如同坚硬的岩石,冷漠得让人心悸。一辆急如星火的马车载着自己奔驰在崎岖的山道上,身后有一群匪徒在追赶。扬鬃飞蹄的白马跑着跑着,突然停了下来,他们被断崖生生挡住了去路,白马被困在深渊前,仰首嘶鸣。 她惊慌地跳下马车。梦里的自己穿着一件刺绣华美的窄袖对襟衫,一袭葱白罗纱长裙,头上螺髻翘然,惊慌得像一只坠入陷阱里的小鹿。她站在断崖前,脚下的绝壁上布满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抓痕,那些抓痕仿佛都闪烁着诡异骇人的光芒,无情地吞噬了她心里最后一丝希望。 片刻之间,身后的悍匪便策马而至。满脸横肉的匪首眼露淫光,对着他猎物一阵大笑,“哈哈哈,小娇娃啊……这就是命,你跑不掉。不过你的命好,乖乖跟本大王回山寨,往后保你锦衣玉食尽享荣华。” 慌乱中童梦头上的螺髻已经散开,凌乱的青丝分毫遮不住她仇恨的怒火,她心中萌生起鱼死网破的念头。 匪首眼瞅女孩儿发呆,连忙向一名独眼喽啰使了个眼色,独眼心领神会跳下马背,悄悄然向童梦靠过去。童梦见状瞋目扼腕地冲向悬崖前,脚底的碎石纷纷坠入深渊。 人群中发出一阵唏嘘声,独眼也不敢再往前迈出半步。 “且慢!”匪首连忙劝止,“小娇娘且听我说,两年前我曾遇高人指点,说我此生必定会寻得一位掌心有痣的女子,与我结为夫妻,他还说那是前世之约……你看,我掌心也有一颗痣,你我乃是天作之合,千万不敢辜负啊!”匪首说完高举手掌,众人见头人掌心确实有颗豆大的黑痣,形状颇为丑陋,心中不免一阵窃笑。 童梦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竟然也有一颗痣,那是颗赤红如血的朱砂痣。她不愿搭理那个丑陋的匪首,但又深知这群匪徒惨无人道,落在他们手中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心下一横就跃下断崖。 整个世界倏地回归寂静,只剩下耳畔呼啸的风声。她的身体迅速下坠,手心传来一阵疼痛,她缓缓地张开掌心,朦朦胧胧间看见手心里的那颗痣破裂一般,渗出一颗颗红色液体,那些液体飘散在风里顷刻化成千丝万缕的红线,这些红线紧紧地围绕在她的周身。 眼看崖底的岩石近在眼前,她似乎感觉到心脏即将停止跳动。千钧一发间,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童梦便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还未看清来人的模样,便听见他的声音:“别害怕!” 她缓缓地落在地上,天空中的雾霾顷刻散尽,刺眼的阳光从崖顶倾泻下来,空气里飘来一股清新的味道,即便近在咫尺,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在刺眼的光线里看见一个模糊的面容。 男人拿起她的左手,轻轻地拨开手掌,她的掌心里握着那颗泪珠形状的红色痣。男人激动地张开自己的右手,掌心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痣。 “真的是你啊。” 如初见004 - 白执事 - Mr君郡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我总是看不清你的脸,你总是向我提起的‘勇气长城’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童梦的脑子有点乱,奔跑的速度渐渐慢了起来,她摊开自己的两只手,在掌心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没有梦中那颗泪珠形状的红痣。 突然身旁的熊猫叫了起来,叫声将童梦的思绪从游离的状态拉回现实,这时她身边出现了一个瘦高的男生。 “早上好!”一个瘦高的男生从童梦身后跑了过来,朝奔跑的童梦打了个招呼。见“熊猫”一直朝自己叫个不停,他的表情尤为僵硬。 “嗨,早上好……熊猫,别这样。”童梦一眼认出来人是自己的同学崔昊,连忙抱歉地呵斥起熊猫。 “有心事儿?”崔昊感觉童梦有些心不在焉,他从小学六年级转学之后,就一直跟童梦是同班同学,从此一直没有摘掉千年老二的帽子,无论他怎么努力成绩都无法超越童梦,即便他每天学到深夜,而童梦上课听讲都会睡着。 “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童梦有些纳闷,她跟崔昊因为家离得近,从前晨跑总会遇见,但一直只是点头之交,在学校遇见更不会说话,谁知道他今天发生什么了,会跟自己说了这么多话。 崔昊本来已经跑到童梦的前面,突然又慢下脚步,似乎鼓足了勇气才问出后面的话:“你……确定不去麻省理工了吗?它的建筑专业可是世界第一。” “不,我从不更改目标!”童梦摇了摇头。 “耶!”崔昊听到这个回答,还情不自禁做了一个庆祝的动作,让童梦一头雾水。 “那一会儿学校见。”崔昊第一次在童梦面前忘形,连忙尴尬笑了起来,他这一笑脸上那一对细长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 “学校见!”童梦笑着朝离开的崔昊挥了挥手。 今天是高中生活的最后一天了,所有的同学们都会去填写高考志愿,虽然童梦早早拿到了麻省理工的通知书,但是那并不是她真正想上的学校,她真正想去的是父亲和母亲的母校——剑桥。 “熊猫,如果你觉得我一定能上剑桥你就叫一声,觉得我不能去你就叫两声。”童梦向身旁的熊猫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她不知道为什么早就提交了入学申请,要找了推荐人,为什么一直没有消息。 漂亮的斑点狗果然“汪”地叫了一声。 “你真棒,我一定会带你一起去美丽的剑桥。”对她来说熊猫这个老伙计就是父母从天堂派来的使者、保护神以及帮助他们沟通的信使。它跟侯爷一样都是自己的至亲。 童梦抬起头跑到湖边,刚刚遇见的崔昊早已不见身影,童梦跟往常一样,跑到拱桥上别掉头折返。 “熊猫,你说那个人跟我会不会有什么神秘的联系?会不会在我成人礼那天突然出现,然后告诉我其实我是个女巫?或者递给我一张霍格沃茨魔法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呢?”熊猫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如初见005 - 白执事 - Mr君郡 “不对,他穿的是风衣,不是巫师穿的那种灰袍白袍。”童梦想了想很快自己否定了自己。 当童梦沿路跑回青白胡同的时候,七号院门口门口隐约有个人影一闪而过,童梦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她停下来左右看了半天,胡同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于是带着熊猫走进五号院。 当五号院的院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七号院的门口果真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女孩,皮肤白如凝脂,她将满头秀发藏在一顶大大的宽檐帽中,露在帽檐下的几绺发丝,在阳光下时而变成金黄色,时而变成黑色,忽而又变成银白色,女孩抬手压低帽檐,一双迷茫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犹如新生儿般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直到她的目光在高高的阳台上看见普通人无法看见的黎白时,她的视线再也没有移动过。 忽而她嫣然一笑:“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已经长大了,可是你一点儿都没有变。” 此时云蒸霞蔚的文思山之巅,清越的木铎声响彻山峦,每到翩翩飞舞的鹭草花满山绽放的季节,执事学院便又将送走一批毕业生,一旦他们通过最后的考核将晋级成为执事使徒。 悬空城执事学院校舍里,一名身穿黑白学士袍的漂亮女孩儿一脸着急忙慌的样子,跑到各间女舍挨个询问,“你看见鸢尾了吗?” “一早就没有看见她啊。” 女生见找遍女舍并没有找到鸢尾,立刻转身去外面找,迎面撞在前来巡视的龙汩身上。 龙汩责问道:“鲸落,马上就是毕业典礼了,你慌慌张张地跑什么?” “龙副知院好,我在找鸢尾。”鲸落一看是龙汩,连忙乖乖地停了下来,规规矩矩地站在龙汩面前。 “行了,行了,你个小滑头。”龙汩被鲸落滑稽的样子逗笑了,不禁好奇地问:“找鸢尾?你们俩不是形影不离的吗?” “我一醒来就没有看见她,你看预备铃都响了,她连衣服都还没有换。她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龙汩这才发现鲸落怀里抱着鸢尾的学士袍,连忙安抚鲸落:“在这里能出什么事儿,你把她的衣服带到礼堂去,她一会肯定直接就去礼堂了。” “噢,好!那我先去了。”鲸落向龙汩鞠了一躬,匆匆忙忙地离开。 悬空城通向文思山只有唯一的一道门,旁边是一棵高耸的云杉树,树下有一座白鹭亭,站在那里可以俯瞰整座文思山,每到白鹭花盛开的季节这里是赏花的最佳之地,荀槐序久久伫立于亭下,遥看那满山洁白如雪的花瓣,眉头不禁紧蹙起来,这是门扉下匆匆跑进一个人影,荀槐序定睛一看,辨出来人便喊了一声:“鸢尾。” 女孩停下脚步,手上拿着一定宽檐帽,原来她就是刚刚站在青白胡同里的女孩儿,听见荀槐序在白鹭亭下叫自己,连忙跑了过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弟子礼:“见过知院。” “一大早,你又跑哪里玩去了?”荀槐序严厉地问道。 如初见006 - 白执事 - Mr君郡 银杉树上的魔王松鼠听见荀槐序的呵斥声连忙从洞里探出脑袋,看见亭中的鸢尾连忙跳到树枝上使劲地摇起自己的尾巴,可是鸢尾一直没有发现它。 鸢尾每次看到温润如玉的荀槐序装做一副严厉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知院,今天是鸢尾有生以来最重要的日子,所以我必须去见一个重要的朋友。” “谁啊?”荀槐序好奇地问。 “知院,你想知道吗?”鸢尾突然压低音调:“那知院你先跟鸢尾分享你的秘密吧。” “哈哈哈,我能有什么秘密?”荀槐序朗声笑了起来。 鸢尾走到荀槐序面前,双手背在身后,学着知院闲庭信步的样子走到白鹭亭边,指着满山如雪的白鹭花一本正经地说道:“年年日日都是一样的白鹭花,据说您是看了一千多年,他们都说你在看花,鸢尾觉得您是在观心,观您自己的心,您心里有秘密。” 荀槐序被古灵精怪的鸢尾逗得捧腹大笑,“哈哈,这话有几分耳熟,一千多年前有个人跟你说了一样的话,他说一颗热烈的心,若是甘于寂寞,一定是为了守护一个人,或是一个秘密。” 鸢尾朝荀槐序竖起大拇哥:“这句话说得太好了,那看来鸢尾并不是第一个了解知院的人了,知院您第一个知心人是谁呀?” “知心人?”荀槐序不解地问。 “就是说这句话的人。”鸢尾解释道。 “他啊,是白执事黎白。” 鸢尾听到这个名字,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我师父,那就不稀奇了,我们心心相印。” “师父?你是认真的?”荀槐序认真地问。 鸢尾听荀槐序这么一问,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那当然,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还有什么比认师更认真的事了。” “那不行,我跟你说过吧,黎白是没有导师证书的,你也确认过了咱们执事学院的导师系统里都没有他的名字。”荀槐序连忙纠正鸢尾,他了解鸢尾,这孩子是这届学员里最倔的,不,也许能算历届学员里最倔的。 “那请问知院,黎白他还是不是执事府的一名执事呢?”鸢尾嘴嘟得高高的。 “当然是。”荀槐序如实回答。 “《执事法典》明文规定,每名执事有权利和义务接受收执事学徒,这可是您教鸢尾的,没有错吧。” “任何事都有例外,黎白就是一个例外。”荀槐序的语气依旧不急不慢,但是他打心眼里有点儿怕这个伶牙俐齿的鸢尾,不光是他执事学院诸位先生都一样,公认这个鸢尾胡搅蛮缠起来谁都说不过她。 “您说的特别对,任何事都有例外,黎白永远都是我的例外。”鸢尾说完这句话,脸颊都红了,态度还是那般坚决果断。 “条条大道通罗马,你何必非要撞南墙呢?”荀槐序有些悲伤,他不禁想起黎白,觉得论性格,这黎白与鸢尾倒是真像,完全可以并列“文思山二犟子。” 鸢尾一看,连忙柔声地说道:“知院,您一直教导我们‘听从内心’,您说鸢尾能做违心的事吗?能做违心的选择吗?” 荀槐序思索良久,最终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罢了……也许你是对的。” 鸢尾听到这句话,开心的手舞足蹈起来:“这么说您是同意了,谢谢知院。” 树枝上的大魔王看见鸢尾高兴,它也欢脱地跳起来,鸢尾闻声抬起头,欣欣然地朝大魔王眨着眼睛。 如初见007 - 白执事 - Mr君郡 童梦站在校园门口同“熊猫”道别,这些年来它一直形影不离,从小主人上幼儿园一直跟到高中,童梦在教室上课,它十年如一日地守在校门旁。只是上一次车祸,没有让童梦留下后遗症,“熊猫”却患上了恐车症,自此童梦便不放心将它留在校门外,她以全校最优异的成绩,换来小伙伴被特殊优待的资格,她一路升到高中,每个学校都在门卫室给这只优雅的大麦町犬留了一个位置。 将“熊猫”送到门卫室的时候,童梦匆匆向教学楼走去。走在绿树成荫的水泥路上,突然对这座呆了六年的校园不舍起来,她顿时明白夏玛在她连载的网文里的有感而发:“从明天开始,北中的上课铃声将不再为我响起。” 行径朴实无华的抱璞亭时,一个刚刚成年的文艺女青年在亭中使劲朝她挥手,她看见一袭白裙的童梦,连忙跑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裙子。 “怎么啦?夏玛。”童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被叫作夏玛的姑娘做出一脸夸张的表情,一句接一句赞美着童梦,“不过,我突然怀念起你穿校服的样子,多么天生丽质啊。” 童梦笑了笑,指着夏玛身上的蓝条裙子称赞道:“你的裙子很漂亮,人更漂亮!” 夏玛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吧,你的安慰我收下了……噢,对了!” 她跑回凉亭里取来一个鼓鼓囊囊的手提袋,将袋子递给童梦,“都是给你的。” 夏玛的脸上布满着羡慕的表情。 “什么东西?”童梦不解地问。 “当然是情书啊,礼物啊……我听说咱学校的男生们给今天起了个名字,叫作‘女神告别日。’据说很多男生昨晚还聚会了,说是今天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夏玛夸张地做出一副哭脸。 “你留着吧,你不是要成为华语言情天后吗?这些肯定能给你带来灵感。”童梦将袋子推还给夏玛。 “真的吗?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夏玛喜出望外。 “快走吧。” 夏玛是童梦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为了呵护这份珍贵的友谊,夏玛拼命地学习,两人挽着胳膊,边走边聊。 “我听说,咱们学校已经有人收到剑桥的通知书了,为什么咱俩的还没有音讯呢?”夏玛有点儿担心。 “谁拿到了?”童梦好奇地问道。 “崔昊!” 听到这个名字,今天晨跑时的那一幕搭讪又浮现在童梦的脑海里,难怪他会问自己会不会放弃剑桥呢。 “你说这个小耗子,跟你上完同一个小学又上同一个初中,然后考同一个高中,现在连大学都申请同一个,我觉得她一定是暗恋你。”夏玛一脸的认真。 “你别叫人家外号了……”童梦微微一笑,突然反驳道:“那你还一直跟我同桌呢,你不是更暗恋我?” “笑话,我夏玛会暗恋你吗?我明明就是明恋好吗?” 如初见008 - 白执事 - Mr君郡 “关于人生,任何人只能给你建议,但是它总归需要你亲自去实践。”荀槐序苦口婆心地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执事学院上空的木铎声第二次响起。 “鸢尾谨记知院的教诲。” “好了,快去礼堂吧,不管你选择什么样的路,今天都是你正式迈出学院第一步的日子。”荀槐序离开白鹭亭,顺着清越的木铎声,赶往文思礼堂,小鸢尾连忙同树上的大魔王松鼠挥手告别,接着立刻加快了步伐,赶上了荀槐序。 鸢尾与荀知院几乎同时走进礼堂,进去之后便四下寻找鲸落。 “鸢尾!” “鲸落。” 原来鲸落一直守在门后,眼巴巴地等着鸢尾。 “快把衣服穿上。” 鲸落将礼服递给鸢尾,拉着她走到角落,让她赶紧换上衣服,自己则替她挡住别人的视线,片刻之后鸢尾已经穿好衣服,这时各科教师已经走上了讲台,一百多位身穿黑白学士袍的学员们不约而同地起立,纷纷以掌声致敬。鸢尾与鲸落踏着热烈的掌声,迅速找到自己的位子。 气宇轩昂的荀槐序走到讲堂的中央,顿时掌声如雷。 荀槐序频频向学员们点头致意,“诸位请入座。” 当所有的学员都坐下的时候,荀槐序开始正式发言:“首先恭喜诸位,经过整整四个春秋的辛勤拼搏,终于迎来了最后一项考核,在此我代表文思山执事学院,以及执事委员会预祝所有的学员都能取得好成绩,都能找到自己导师。” 偌大的文思礼堂再次爆发潮水般的掌声,荀槐序接着说道:“四年的时间对于执事空间来说,不过沧海一粟,但是对于人类空间来说,却极其宝贵。他们的一生不过短短百年,可即便如此,他们尚知道珍惜光阴,规划人生。那我们呢?假若在座的诸位最后都能顺利的晋级为执事,那么你们将拥有永恒的生命,永恒的生命就是永不懈怠的责任。是不是更需要认真规划?一座矮墙崩塌了没有人会讶异,若是一座高山崩塌,世人皆会为之震惊。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深信你们都能为人类共同体做出重大贡献。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今天就是你们迈出文思山的第一天,今日之后,不论何时何地,希望诸位永远不忘初心,执事法典永记于心,下面就让我来带领诸位向《执事法典》庄严宣誓。” 所有的学子一同起立,人手一部厚厚的《执事法典》,在座的所有人,包括台上的各科教师一同跟着荀槐序手执《执事法典》宣誓。 “偃师及诸位神圣的宆庭骑士为证,鄙人敬谨宣誓,严格遵守法执事典条文,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珍爱生命,珍爱光阴,泽被苍生……” 荀槐序一边宣誓,一边打量着这群即将毕业的莘莘学子,最后目光停留着鸢尾的脸上,顿时神情凝重起来。鸢尾表面平静地跟着众人一同宣誓,内心早已激动不已,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一定要加入白执事的队伍,一定要成为那个人的徒弟。 如初见009 - 白执事 - Mr君郡 宣誓结束,荀知院继续宣布:“众所周知,能够在执事空间与常人空间自由穿梭,这是成为一名执事使徒最基本的要求。最后的测试也是诸位最重要的测试,但是它充满随机性和不确定性,因为你们将随心穿梭到任一地点,在那里遇到的第一个执事便是你们的导师。若你们遇到的导师若是白执事便加入白执事的队伍,遇到黑执事那只能朝黑执事的方向发展……下面请我副知院龙汩与各科老师分发拜师贴。” 龙汩与众位教师带在手中的拜师贴,走到学员中间,片刻之后所有的学员都领到了拜师贴。 荀槐序的声音再次回响在文思礼堂中:“一旦你们将双方的名字填写在拜师贴上,师徒关系便正式确立。谨记,每位学员终身只能选择一位导师……下面我宣布,晋级考核正式开始!” 荀知院话音刚落,学员们便迫不及待地穿梭而去,空荡荡的礼堂里眨眼间只剩下鸢尾与鲸落。 “那我先走了。”鲸落向鸢尾道别。 “一路顺风。”鸢尾与鲸落拥抱。 鲸落走后,鸢尾毅然决然地拿起笔,在拜师贴上填上自己的名字。 见此情景荀槐序劝鸢尾三思,“鸢尾,一旦落笔将无法更改,万一……出了错将永远无法加入执事府。” 鸢尾对荀槐序笑了笑,她心意已决,大笔一挥自信满满地在导师栏填上:黎白两个字。 看着鸢尾远去的背影,荀槐序摇头长叹:“你们本该是‘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现在这般该是如何是好? 童梦提前拿到了常青藤名校的录取通知,当她作为学生代表站在诺大的体育场演讲时。台下李秋天眼中妒忌的怒火越来越旺盛,她看着一旁崔昊目不转睛地看着童梦,恨意更浓。 等到大会结束后,同学们各自散去,过了一会夏尔玛也被同学叫走,当然这是她设计好的桥段。她一路悄悄尾随着童梦,一直跟着她走到静悄悄的校园小径上,她四周看了看,紧张兮兮捂着鼓鼓囊囊的校服。 此时卧在门卫室憩息的“熊猫”突然狂躁不安地叫起来。 青白胡同里,黎白正在院子里作画,闻讯连忙赶到学校。一身白色风衣,带着白色手套的黎白,在“熊猫”的带领下冲进校园,沿路寻找童梦的身影。 狂奔的熊猫,突然在紫薇树下看见一个女孩的背影,连忙冲了过去,摇起尾巴,黎白跟过去一看,只见女孩的一缕长发缠在了树枝上,女孩看见一条可爱的大麦町犬朝自己跑来,连忙开心地跟它打招呼,而当她看见它的身后竟然跟着一袭白衣的黎白,更是喜出望外。 “师父,快来帮帮我。”原来她是穿梭而至的鸢尾,新手上路,一不小心将头发缠在了紫薇树上,一时无法脱身。 黎白看着“熊猫”还在冲着这个女孩摇尾乞怜,心中顿感诧异:“从未出错的‘熊猫’,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认错人呢?等等,这个小姑娘能看见我……” 如初见010 - 白执事 - Mr君郡 “你,刚刚叫我什么?”黎白刚刚没有听清楚,心想既然是从执事空间来的,也许会是故人。 “师父啊!”鸢尾脱口而出。 “师父?那你一定是认错人了。”黎白从未收过徒弟,他唯有一个助理叫做河风,当年很想认黎白做导师,奈何黎白并没有收徒的资格,只能作罢。 “错不了,你就是我师父黎白啊……你看。”说完鸢尾将拜师贴掏出来,一字一字地念给黎白听:“导师黎白,弟子鸢尾……师父啊,拜师贴都填好了,你若不收我,原物就永远不能加入执事府了。” “鸢尾”,黎白在心里默念了遍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时却想不起来,眼见拜师贴白纸黑字确实是真的,便想鸢尾询问道:“你今天刚刚离开文思山?” “是啊,来得匆忙,一不小心还出了点‘交通事故’。”鸢尾俏皮地指着面前这棵紫薇树。 黎白见状上前帮她解开头发,她的发丝凉冰冰的,阳光从树叶的罅隙里洒下来,落在她那头如瀑的秀发上,可是转眼间那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又变成栗色,黎白心中倍感惊诧。 “谢谢师父。” “别再叫我师父了,你速速回一趟文思山,重新拿一张拜师贴,这张作废了。”黎白将那张填了自己名字的拜师贴还给鸢尾。 “可是一生只能有一位导师啊。”鸢尾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你先别这几,你说的没有错,但是我呢,早就没有资格收学徒,所以你这个属于特殊案例,一定能特殊处理。”黎白安慰起鸢尾。 “荀知院都跟我说了,你的导师证被执事委员会吊销了,那有怎么样?你还是一名白执事啊,所以我一定要做你的徒弟。” 鸢尾的这番话令黎白无言以对,“熊猫”忽然一个激灵,终于想起了自己正在的主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右边那条小径。 黎白见状,连忙跟了上去,临走前还给鸢尾丢下一句话:“你快回文思山吧。” 长长的林荫小道上,“熊猫”远远就看见童梦,连忙“汪汪”叫了两声。童梦闻声一转头,果然是“熊猫”,正要兴高采烈地迎上去,尾随而至的李秋天,迅速从怀里掏出一瓶透明液体,向童梦的脸上泼去。 “熊猫”一边朝凶手“汪汪”大叫一边奋力奔跑,可是它离得太远。眼看那些液体眼看就要泼到童梦脸上,千钧一发间竟然在空中停了下来。原来是黎白赶来,条件反射地伸手挡住了液体,随着一阵刺鼻的气味袭来,洁白的手套上出现了几个洞。就这样,无法继续隐身的黎白顿时现身在童梦面前,黎白立刻逃离现场,这些动作前后不过一秒钟。李秋天呆若木鸡,亲眼所见那些液体泼了出去,可是童梦居然毫发无损,那些液体也不知所踪。 可是童梦却看见了白衣的轮廓,虽然一来一去只是瞬息之间。 “难道这是梦?”童梦用手在自己的腰间掐了一下,“真的很疼,看来这并不是梦。” 如初见011 - 白执事 - Mr君郡 清醒过来的李秋天,连忙扔掉手中的玻璃瓶,不由地感到一阵后怕,她看了眼正在发愣的童梦转身便要跑,刚跑出两步,“熊猫”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到她面前,奋力将逃逸的凶手扑倒在地。李秋天挣扎着爬了起来,“熊猫”再次将她扑倒,吓得李秋天浑身颤抖,再不不敢动弹。 童梦的思绪早已飞到那些奇怪的梦境中,她冥思苦想,竭力将梦里的白衣男子与刚刚从自己面前一闪而过的白影对比起来,“刚刚明明是他救了我,他到底是谁?” 此时夏玛与两位老师闻讯赶来。 “是王水!”其中一名男老师闻到空气中浓烈的酸腐味,看见被李秋天被童梦的大麦町犬扑倒在地,又看见她瑟瑟发抖的样子以及她面前的玻璃容器,便大概猜出事情的缘由。 夏玛与另一名女老师一听是王水,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连忙上前去查看童梦的伤势,可是见她身上并无明显的伤口。 夏玛紧张地揽着童梦的肩膀,小心翼翼地了摇了摇发愣的童梦:“梦梦,你怎么样了?你伤到哪里了?” 童梦被夏玛摇醒后,左顾右盼地看了眼,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围满了学生,一名男老师和几名学生控制住了李秋天,“熊猫”回到童梦的身边,连忙摇了摇头:“我没有事儿。” 众人听到童梦这么说,连忙松了口气。 “大家都散了吧,赶紧回各自班级去填写高考志愿,一会儿还要拍毕业照呢。”两名老师让围观的学生散开,“夏玛,你陪童梦去教室休息,如果有任何不适立刻跟你们班主任说。” “好的,谢谢张老师周老师!”夏玛连声道谢。 “李秋天,你跟我们去教务处吧。”周老师与张老师一左一右领着李秋天去教务处,李秋天临走前用怨恨的眼神紧紧地瞪着童梦。 “这女的太狠毒了,一定要严惩她。”夏玛一边扶着童梦的肩膀,一边招呼“熊猫”一同向教室走去。 “她为什么要这样?”童梦回想起对方怨恨的眼神,觉得莫名其妙。 “羡慕嫉妒恨呗,还好没有伤到你,否则老娘非手撕了她。”夏玛领着童梦回自己的班级。 “粗鲁!”童梦被夏玛逗笑了。 “欺负我女神我当然粗鲁了。”夏玛还是不放心:“你确定没有受伤吧,再仔细检查检查。” 黎白远远地跟在身后,手上已经换上一副崭新的白手套,他看着童梦安然无恙心里还是一阵后怕,若是自己刚刚晚到半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这只“熊猫”出生在执事空间,前后受过龙汩与高长乐的训练,并非寻常的大麦町犬,身体也绝不会像人类空间的犬类那样会变老化反应会变得迟钝,今天怎么就认错人了呢? “师父,你为什么要这么紧张那个女孩儿啊?”鸢尾突然出现在黎白身边。 黎白转过头,实在无法理解这个姑娘的行事作风,无可奈何地问道:“你还没有回去?”。 鸢尾摇摇头,笑吟吟地看着黎白。 如初见012 - 白执事 - Mr君郡 “师父,你受伤了。”鸢尾关切地看着黎白的手。 “我没有事儿,你得赶快回文思山,别耽误了自己的前途。”黎白规劝道。 “我的前途已经不在文思山了,我现在进执事府唯一的钥匙就在师父的手中。”鸢尾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黎白。 黎白眼见自己根本说服不了这个女孩儿,不由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那看来我真的是误人子弟了。” 这时校园的广播里播放起一首离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真好听!”鸢尾突然嫣然浅笑起来,“人类空间的毕业典礼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既然碰见了,我得去看看。” 黎白不由自主地跟着鸢尾走向校园深处。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这是《送别》鸢尾只听了一遍,便开始唱了起来。 黎白不知不觉跟着人群走到了操场,在人山人海中一眼就看见了黑白相间的“熊猫”,熊猫寸步不离的跟着童梦。 大家填完高考志愿后,便以班级为单位拍起毕业照,之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合影。 “岁月匆匆,是不是他们的时间很短暂,所以才会喜欢留影?”童梦似乎在问黎白,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童梦与夏玛站在操场的跑道上,两人一同抱着“熊猫”,崔昊用夏玛的手机帮她们俩合影。 不远处的李秋天忿忿不平地看着这一幕,心里一直在咒骂童梦:“就是你害的我,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临毕业前还得到了一个处分,如果不是你,青梅竹马的崔昊能对我那么绝情吗?谁让你假惺惺帮我跟校长求情的,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黎白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不禁回想起丽正学院的。 “师父,你受伤了。” “我不碍事。” 黎白摘下执事手套,换上了新的。 “为什么这么紧张那个女孩?” 童梦填写完志愿,全班一起拍合照,同学之间互相签名,合影。 元皞跟童梦合影,中间离了将近一米远。 班上的男生与童梦和夏玛一同合影。 鸢尾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原来这就是人类空间的毕业典礼啊。” 丽正书院,丽江湖上,有两座遥遥相望的拱桥。因为这个湖名就叫“江水”,所以这两座桥,一座叫“江首”,一座叫“江尾”。那一日,阳光明媚,李白刚刚踏上“江首”,便听见远处有人叫高呼他的名字,于是四处张望,看见站在“江尾”上的青珏,那时的青珏还是一身英姿飒爽的男儿装扮。隔着粼粼碧波,青珏兴高采烈地向李白作了一揖:“李白兄,我是青珏,长生馆的青珏,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同窗了。” 当时李白只是一笑而去,原来初次见面,他竟欠了她一揖。 想到这里李白站在童梦的床前,认认真真地作了一揖:“青珏兄,青珏姑娘,我是李白,长生馆的李白,初来乍到,请多多指教。” 如初见013 - 白执事 - Mr君郡 渐渐地,黎白从记忆中回过神来,视线变得清晰,面前的青珏变成童梦,身边清澈的丽江湖变成了聒噪的操场,她远远地看着正在跟“熊猫”玩耍的童梦,在心里轻轻地说道:“很快你就满18岁了,该是时候放手了。” 鸢尾见黎白立在原地发呆,便顺着他的视线找到了被众星拱月的童梦,她一眼就认出那就是住在黎白家对面的女孩儿。她站在热闹的人群中,却没有尘世中的喧嚣,她笑得那么甜美无虞,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轻灵之气,鸢尾不知道黎白为什么那么紧张她,甚至是不顾安危的保护她。但是当鸢尾静静地看着她时,内心似乎升起一见如故的好感,不过是初次相见,两人甚至还没有说过话,鸢尾就认为自己也愿意不顾一切的保护她。 鸢尾的视线在童梦身上停留的越久,就越感觉到亲密,她在文思山甚至是执事府她跟鲸落是最为亲密的朋友,可是这两种亲密截然不同,跟鲸落之间的亲密是日积月累盛开的花朵,而对童梦的亲密仿佛与生俱来。就跟她第一次看见黎白一样,那是一种源自内心始于天然的欢喜。 鸢尾正看得出神,忽然发觉黎白转身离开,连忙跟了上去。 黎白回到青白胡同,独自进了小院,把鸢尾关在门外。 “师父,你就收我为徒吧,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鸢尾站在门外喊着,看似绝望,其实此刻她的脑袋转得飞快,她一定要在天黑前让黎白收自己为徒,在她的字典里,没有“放弃”两个字。 “没有做不到,只有不想为为。”是她的座右铭。 鸢尾没有向导自己的喊声,引来了对面的侯爷。 “姑娘,你是从执事府来的?”侯爷好奇地问。 “你能看见我吗?”鸢尾查看了眼手上的执事手套,忽然恍然大悟:“你知道执事府,又住在师父家对面,那你一定是师父在人类空间的向导了。” “我是他的向导没有错,显然你还不是他的徒弟。”侯爷调侃起鸢尾。 “你说得很对,在执事府和文思山,所有人都反对我拜他为师,可是我偏偏就要拜他为师,这绝不是因为叛逆。十几年前在文思山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我就做了这个决定。没有人知道,连他也忘记我了。”鸢尾说道这里有些失落,可是片刻之后,她洒脱地笑了起来:“但是没有关系,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要拜他为师的人是我自己,又不是那些反对我的人。” 侯爷听到这里赞许地点点头:“没错,在我们这里,这句话可以这么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对,‘走我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鸢尾的绝活就是用自己的笑容赶内心的阴霾。 侯爷突然童心大发,她决定帮帮这个意气相投的姑娘,“我带你进去,只要他不同意你就一直缠着他。你就一直站在他耳边念叨,他眼神不好,耳朵比谁都好,最重要是他的心肠比耳根子软。” 如初见014 - 白执事 - Mr君郡 “这样好吗?没有经过他同意我贸然进去,万一师父生气怎么办?”鸢尾事到临头,却有些犹豫。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侯爷说到这里,指了指脸上那副大大的墨镜:“知道我的眼睛为什么看不见了吗?” “为什么?” “因为侯爷我心里跟明镜似的,看得太清楚,我送你进去……”侯爷刚一打开门,黎白便站在两人面前。 侯爷笑得有些僵硬,连忙搪塞道:“原来你在家啊?我过来取个东西。” “侯爷,这跟你有关系吗?”黎白想不明白,这侯爷是哪根筋不对。 侯爷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有吧?应该有的。” 鸢尾连忙站了上来,主动认错:“师父,这件事跟侯爷没有关系,是我非要闯进来的。” 黎白看了鸢尾一眼,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跟我回文思山。” 侯爷察觉黎白带着鸢尾离开院子,连忙在后面喊道:“黎白,你就收她为徒吧,侯爷帮你掌过眼了,小姑娘很好。” “谢谢你,侯爷!”鸢尾回头向她道谢。 当黎白带着鸢尾回到文思山的时候,竟然迎面碰见了夜笙歌与鲸落,夜笙歌依旧拎着那只黑色的箱子,今天的脸上堆着厚厚的笑容。 “鸢尾。” “鲸落。” 两个女孩儿刚刚分开一了上午,一见面就相拥在一起,仿佛多年未见似的。 “鸢尾,这是我师父,黑执事夜笙歌。”鲸落落落大方地向鸢尾介绍道。 “夜执事好!”鸢尾向夜笙歌致敬,夜笙歌笑着对鸢尾点头,鸢尾又连忙对鲸落说道:“恭喜你啊。” 鲸落握起鸢尾的手,迫不及待地问起她的好闺蜜:“怎么样,白执事收你为徒了吗?” “快了!”鸢尾到是很乐观。 “是吗,哈哈,小白,没想到你也收徒弟了?”夜笙歌走到黎白的面前,笑着拍了拍黎白的肩膀。 “知院在吗?”黎白冷冷地丢下这一句,径直走进执事学院。 鸢尾连忙赶了上去。 “走,我们也过去看看。”夜笙歌见鲸落一脸的关切,便主动带她过去围观。 黎白径直走到荀槐序的书房,刚巧黑府君昧旦与龙汩都在屋中,三人正喝着荀槐序新制的白鹭茶,谈着公事。但是黎白没有认出黑府君,以为在场的都是知院学院的老师,他就站在茶桌旁边。 到是他身后的鸢尾,一看见黑府君,连忙上前依偎在她身边,黑府君一脸宠溺的拍了拍她的头。 黎白开门见山的跟荀槐序说道:“知院,这位姑娘的拜师贴作废了,你帮她换一张新的。” 荀槐序有些尴尬,连忙招呼大家入座:“白执事,快请坐。”见黎白站在那里也不挪动,连忙站起来跟他说道:“白执事,你也知道的,这拜师贴一人一生只一张。” 黎白点点头,把拜师贴拿到荀槐序面前,接着说道:“知院所言甚是,可是你看,她错填了我的名字,你们都知道,我早就失去为人导师的资格,学院系统里根本就没有我的名字,所以这张拜师贴属于工作失误,你赶紧补给她一张,不然我去执事委员会投诉你。” 如初见015 - 白执事 - Mr君郡 “师父,这个是我自己的决定,是我非要做你的徒弟。”鸢尾一听黎白要投诉荀槐序,连忙站了出来。 昧旦温柔地瞪了鸢尾一眼,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不撞南墙不回头。” 鸢尾对昧旦粲然一笑,淘气地说了一句:“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 夜笙歌对鲸落指了指鸢尾,“你看你的好朋友,多么高尚的觉悟。对了,你是不是也非我不选的?” 鲸落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地点了点头,模棱两可地回答道:“每位学徒一生只能拥有一个导师。” 好在夜笙歌只是随口一问,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热闹。 黎白看着鸢尾,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可能我说的还不够明白,我没有导师资格,误人子弟还行,没有带徒弟的资格。” 荀槐序连忙上前劝慰黎白:“白执事,你看啊,既然事已至此,要不你就试一试。我一直负责给学院挑选老师,以我的眼光,你一定能成为一个非常好的导师。” “对,小白一定行!”夜笙歌见缝插针地补了一句,他是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黎白鄙夷地看着夜笙歌一眼,连忙将荀槐序独自拉到院子里。 “知院,我真的不行,我谁都认不出来,况且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黎白试图说服荀槐序。 “你说的我都明白,鸢尾也明白。其实刚刚开始我比谁都反对,可是后来我转念一想,也许这就是你们的缘分,是你们注定的‘师徒之缘’,凡事都有两面,你的面盲症不会永远治不好的,也许鸢尾就是你的药引子呢?”荀槐序苦口婆心地劝慰着黎白。 “不是这样的,问题在于我没有导师证,如何将她带进执事府呢?”黎白除了不愿意收徒,也不想耽误鸢尾的前途,如果她选一个正常的导师,哪怕是夜笙歌那样不靠谱的,她也能顺顺利利地晋升为执事使徒,可是跟着自己,那些简单的师徒任务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完成。 “知院啊……”黎白接着滔滔不绝跟知院讲道理举例子,他铁了心要说服荀槐序,可是任他说破嘴皮荀槐序总是谦和温吞地建议黎白收下鸢尾为徒。 “白执事……”黎白正跟荀槐序辩论,听见后面有人叫他,一转身,只见屋里的人都走了出来,“我是昧旦,对于这件事我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 黎白连忙向黑府君昧旦作了一揖:“见过府君。” 昧旦点点头,继续说道:“鸢尾这孩子,我们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只认准你做师父,已经是为自己选了一条最艰难的路,所以你就帮帮她吧。” 黎白难以置信,连这个冷酷的女人竟然也为鸢尾说情。 “府君言之有理,可是你也看见,我这个面盲症如此严重,谁都认不出来,我收她为徒不是帮她,反而是耽误了她。”黎白还是感到为难。 这时鸢尾走上前,朗声说道:“大家都不要勉强我师父了,他说得很对。师父,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什么赌?”黎白见识了这个姑娘的坚持,对她所说的打赌还是一头雾水。 “我们这届的学员里,有66名女生,鸢尾就赌你一定能这66个人里认出我。如果鸢尾输了,从此以后都不会纠缠你。可是如果你认出我来了,你就得收我为徒。”鸢尾说完所有人都惊讶了。 黎白听完鸢尾的话,心下也乐了,他担心对方反悔,连忙补充道:“那既然是赌约,就得有规矩,你们都不准说话,不准对我挤眉弄眼。” “一言为定!”鸢尾一口答应道。 “看见没有,放弃了,这是给双方找个台阶下,小白连镜子里的自己都认不出来。”夜笙歌小声地对鲸落说。 鲸落起初是认同夜笙歌的看法的,但是她发现鸢尾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对她闺蜜深信不疑,“她一定有办法的。” “你这么肯定?”夜笙歌好奇地问道。 鲸落坚信不疑地点点头,骄傲地说道:“那当然,因为她是鸢尾。” 如初见016 - 白执事 - Mr君郡 “我听说夜空中有个寂寞的星星,越耀眼越寂寞,它叫‘北落师门’。从前,这颗星离我很远,你离我很近;如今,这颗星离我很近,而你离我很远。” 第九章、北落师门 悬空城是一座圆形城池,最北处是一扇巨石之门。据说最早的时候偃师为了抵抗外敌而修建此门,内蕴神秘的魔力,但是执事空间建立至今从无战事,人们也渐渐忘记了它的作用。时光荏苒,如今这扇门被作为执事学院的终极考核,所有的学员在毕业那天都将从此门通过,在自己的“苦海试炼”里完成试炼才能顺利拿到自己的专属执事陀螺。 “苦海试炼”自文思山执事学院第二届学员起,正式成为学员门取得执事陀螺唯一的途径,因此历代学员都称这扇门为“跃龙门”,但是它有一个真正的名字——“北落师门”。 北落师门是南鱼座的主星,属北宫星玄武的室宿,乃是秋夜南方天空中最引人注目的亮星,也是传说中最孤独的星星。从前在文思山的日子,黎白总是情不自禁地将“北落师门”、“白鹭花”、“荀槐序”三者联系在一起,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特殊的联系,究其原因,也许是他们都甘于寂寞吧。 北落师门立在一片云海之中,它的面前便是广阔的摘星池,名为摘星池实际上是执事学院最大的广场,每到夜晚站在这里,夜幕上的星辰仿佛伸手可摘。 此时黎白正站在广场中央,与北落师门遥遥相望。洁白如雪的云朵浅浅的没过他的膝盖,明净的晴空轻轻地漂浮在他的头顶。 昧旦、荀槐序、龙汩、夜笙歌与众位老师站在北落师门的旁边,静静地等待着,片刻之后,远处传来一阵阵轻盈的脚步声,接着六十六个青春靓丽的女孩排着队走上摘星池。她们都已经换下了黑白相间的学士服,穿着各自心爱的常服,那些服装五花八门,各种款式各种年代都有,一个个宛如舞台上的超模挨个走到黎白的面前,在他的面前绕一圈,再平平静静地离开。 “别说小白认不出来,连我都眼花缭乱了。”看到这番情景,夜笙歌忍俊不禁。 “是吗?我到是常听说笙歌公子在人类空间,向来都是阅花无数,是见过大场面的。”黑府君昧旦当着众人的面指摘夜笙歌。 “哈哈,他们都是说笑的,府君可不能当真了。您看我的脸,一天只有一副表情,早就把她们吓坏了。”夜笙歌毫不惧怕,他故意把手中的黑皮箱拎到黑府君面前,眼下之意就是“就算他们说得对又怎么样?别忘了我早已受到惩罚了。” 这时摘星池上又走来一个女孩,身穿一袭小袖短襦和曳地的月青色长裙,宛如从盛唐仕女画上翩翩走来,黎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秋天午后的风恰好经过,带着对一整个夏季的留恋,流连忘返围绕在长裙女孩的身边,吹得她裙间璎珞垂旒叮当作响。 黎白从她走进摘星池那一刻开始,眼睛就没有从她身上暂离片刻。当她款款地走到黎白面前,落落大方地转了个圈,又与黎白简短地对视了一眼。 黎白依旧无动于衷,女孩最后只能一声不响地离开,眼中满是失望。此时的摘星池安静极了,连风都屏住了呼吸。女孩往前迈了一步,那一刻,黎白不能自已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 隐形守护001 - 白执事 - Mr君郡 “认出来了,他认出来了。”鲸落率先从那群女学员中欢呼起来,接着广场上一片欢呼。 上前拉着黎白与鸢尾,将他们带到北门师门前。 黑府君与荀槐序迎了上来,黑府君提醒鸢尾:“还不赶快拜见你师父。” 鸢尾一听,连忙恭恭敬敬地行了弟子礼。“拜见师父,授我艺者,当敬如父母,此生不忘。” 黎白箭上弦上,不得不扶起鸢尾。 众人一同上前祝贺。 “可以啊小白,你的面盲症是假的吧?”夜笙歌上前盯着黎白的眼睛看了许久, 黎白就这样收下鸢尾为徒,但是他总觉得被鸢尾给算计了,后来他问鸢尾为什么当时会穿成那样。 “因为,那是你最初的记忆啊,是你成为执事之前的记忆。”当鸢尾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头发正在一缕阳光下渐变成另外一个颜色。 鸢尾一直不知道,当时的黎白完全把她当认成另一个人,那个让她时时刻刻铭记在心的人——青珏。 第二日,北落师门出现了两条长龙,左边是学员,右边是他们的导师,两两一组,依次迈进北落师门。 按照规则,他们会各自进入自己的“苦海之阵”,此阵位于苦墟之境苦海之滨的裂谷之中,“遇苦海,既回头,不然苦难无边”,据说千百年来只有极少数人能破阵。执事学院以此阵作为终极考核,除了分出成绩之外最主要的是将此作为学员们走入执事空间的第一课,让他们知道即将踏上的是条永无止境的路,一定要如履薄冰小心谨慎。 “北落师门已经开启,今年成绩最优秀的学员,将得到唯一的青铜执事陀螺,它来自青铜器时代,汲取日月之辉,会成为你们日后最好的伙伴。时辰已到,入阵!” 队伍依次进入石门之中。 “落落,师父来的匆忙,也没有带见面礼,那块青铜就当师父给你的见面礼了。”夜笙歌志在必得,信心满满地跟鲸落说道。 “谢谢师父,可是……您这么有把握吗?”鲸落还是不太敢相信,那可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武器啊。 “你师父我三次夺得冠军,你有三个师兄,他们个个用得都是青铜陀螺。”夜笙歌确实有自信的能力。 “太好了!”鲸落欣喜万分。 排在夜笙歌与鲸落身后的便是黎白与鸢尾,黎白抱歉地看着鸢尾,他的眼神分明在说,“对不起了,傻徒弟,你师父眼睛有毛病,此番能不能及格都不知道,算是连累你了。” 鸢尾开心地笑了起来:“师父,你见过夜空里的北落师门吗?” “见过。” 鸢尾又好奇地问道:“它真的越耀眼,别的星星就离它越远吗?” “差不多吧。”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需要那个最闪耀的,我只要一个最普通的就好,越平易近人地越贴近人心。” 面前的鸢尾,灿烂的笑容如同阳光般闪耀,闪得黎白又出现了幻觉,他的眼前竟然又浮现出青珏的身影,黎白心一动,他听见一个声音在心里说道:“李郎,今夜我又在金光门上观星,我曾听你说夜空中有颗寂寞的星星,越耀眼越寂寞……它叫‘北落师门’。从前,这颗星离我很远,你离我很近;如今,这颗星离我很近,而你离我很远……” 隐形守护002 - 白执事 - Mr君郡 高长喜闻声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汽车如离弦之箭般开向酒店,车头直接撞碎了落地玻璃,停在大堂内。 三叉酒店是棉花港著名的五星级酒店,此刻早已人去楼空,一片狼藉。鲸落领着李白与高长喜进入了酒店的后厨,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个九拱门的标志,那是九道残败不堪的拱门,千百年来一直屹立于苦海之畔,它是苦墟的地标。 鲸落按下九拱门,面前出现一个黑乎乎的地洞。三人跳进地洞,在黑暗中摸索。地洞里有股海风咸湿的味道。走了大约十分钟,推开尽头的铁门,眼前惊现一道高耸狭长的大裂谷,破碎的天空布满了滚滚乌云与电闪雷鸣,猩红的血雨瓢泼般倾泻。 李白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黑色瞳孔渐渐放大,倒映出世间最惊心怵目的一刻:血雨之中,不计其数的丧尸踏血而来,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咆哮着拥入山谷。 面前的影墙仿若一片茫茫白影,三人都被隔离开来,高长喜也不知道李白与鲸落的情况,他渐渐感到一阵眩晕,眼前越来越迷糊。接着,影墙之中,跳出一个身影,细一看竟然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他连忙掏出执事陀螺,可是对方竟然做出与他一样动作。高长喜挥动陀螺,冲过去与自己的影子缠斗,无论如何都伤不到对方分毫,除了渐渐透支的体力,他内心升起一股强烈的挫败感。 另外一堵影墙中的鲸落情况比高长喜还差,她也是同自己的幻影缠斗着,几十个回合下来,心乱如麻。 而李白的情况却与他们大相径庭。他看见有人跳出来,便果断出手,迅如疾电,他根本想不到,他很快将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个力破苦海无边阵的人。这得益于他的眼盲症,无论对手是谁,对他而言都丝毫不受影响,所以他轻轻松松找到幻象的破绽,一招破敌。 当他破围而出的刹那,血腥伯爵刚刚引导兴奋不已的屠刀修女进入自己的潮湿的身体。前前后后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李白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地破了苦海无边阵,她跟见了鬼一样,从屠刀秀女身上爬起来,连衣服都顾不上穿,拉起秀女拔腿就跑。 “什么情况?”看着他们落荒而逃,李白却懵了。他大惑不解地击碎了高长喜与鲸落的影墙,影墙之中的幻象消失,两人气喘吁吁地抬起头,看见李白在朝自己挥手。 “李白?你破了苦海无边?”鲸落难以想象。 李白自己也大惑不解,他也没有想到传说中坚不可摧的阵法轻而易举地被自己攻破了。 高长喜不禁对李白刮目相看,经过刚刚的对决,他已经明白再打几个回合下去,他肯定会筋疲力尽,而那些幻影却越战越勇,这便是此阵法的精髓所在:每个人,最熟悉的是自己,最陌生的也是自己。 “我这么说你们会生气,我真的很莫名其妙,我前后只出了三招,最后一招制敌。”李白举起三根手指。 “三招?”高长喜与鲸落异口同声惊叹。 隐形守护003 - 白执事 - Mr君郡 黎白适才看见一道白影袭来,立刻举起手中的“炽凤”应战,出手迅疾如风,他根本想不到,短短几分钟之后,他成了古往今来,破“苦海无边阵”用时最短的人。 这得益于他的面盲症,他分辨不出对手的模样,无论对手是谁,对他而言丝毫不会受到影响,即便对手跟他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他也毫不知情,所以他轻轻松松地找到幻想的破绽,几乎是一招破敌。 幻想被击散,周围的冰墙立刻消失,当鸢尾重见天日的时候,她完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师父,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好像破了‘苦海之阵’。”黎白也不敢确定,都说此阵坚不可摧固若金汤。 黎白与鸢尾站在树林里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突然天空一道耀眼的金光,如流星般坠落,不偏不倚地飞到鸢尾的面前,鸢尾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陆续飞来九只青铜执事陀螺,如九星连珠般在空中旋转着。 鸢尾往后退了一步,九颗执事陀螺便同时向前进了一步,她往左移了一步,它们依旧寸步不离地跟着她,鸢尾如堕云雾中,连忙用眼神向黎白求助。 黎白笑了笑,说道:“这应该就是你的专属执事陀螺了。” “真的?哪一个是我的?”鸢尾伸出手,九颗陀螺顿时合为一颗,缓缓地落在鸢尾的手上。 眼见鸢尾已经将唯一的一只青铜执事陀螺收入囊中,黎白才确定他刚刚的确破了“苦海之阵。” 片刻之后,威严的北落师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两人推门而入,便回到了文思山摘星池。 “黎白,你破了‘苦海无边’?”黑府君昧旦与荀槐序等人立刻迎了上来,将黎白与鸢尾围在中间。 “此阵乃是偃师所创,一千多年来除了偃师无人能破,你竟然三招破阵,太不可思议,当年偃师将自己的专属执事陀螺‘九九归一’藏于此阵中,并告知世人,第一个破阵的人便能成为它的新主人,‘九九归一’乃是执事府最神奇的武器,你见到它了吗?”荀槐序激动不已。 黎白从未见过温润如玉的荀槐序会欣喜成这般模样,一时忘了回答他。 “知院,您说的是这只吗?”鸢尾拿出刚刚得到的执事陀螺。 荀槐序与昧旦看见这只陀螺,两眼发光,在场的人当中只有他们俩亲眼见过这只“九九归一”,昧旦接过陀螺,仔细地摩挲着,不禁睹物思人,红了眼眶。悲伤难抑便将它递给了荀槐序。 “偃师,卑职不负重托,终于替它等到新主人了。”荀槐序确定无误后,激动得热泪盈眶,却笑容满面地将“九九归一”交到黎白手上。 “知院,那我可以将它送给别人吗?”黎白问道。 “这个……”荀槐序一时语塞。 在场的人闻声无不震惊。 “当然也是可以的,你能全权的处置,只是它威力巨大,也不能给人。”荀槐序认真地说。 隐形守护004 - 白执事 - Mr君郡 于是黎白转身将“九九归一”递到鸢尾的面前:“它是属于你的,你才是尽头的主角。” “师父?”鸢尾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记住,以后它便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如同你的手足,好好爱惜它。昧旦府君与荀知院所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切记心存善念不忘初心。”说完,黎白便小心翼翼地的将执事陀螺交到鸢尾的手上。 “谢谢师父,鸢尾一定会记住府君与知院的教诲,谨记师父的教诲!”鸢尾的眼中充满感激,她战战兢兢地收下了“九九归一。” “挺好,一切都是缘分,是最好的安排。”荀槐序大发感慨,这时他又想到一件事,便跟鸢尾说道:“既然你成了它的新主人,按照规定你可以为它起个新名字,以后它会与你更加亲近的。” 鸢尾听到荀槐序这么说,连忙转身看向黎白:“师父,那你帮我给它起个名字吗?” 黎白想起初见“九九归元”时的情景,九星连珠般悬在空中,与鸢尾俏皮的互动着,便笑着说道:“那就叫九尾好了。” “九尾。”鸢尾默默念了一遍,瞬间便明白了师父的用意,她将“九尾”爱不释手的握在手心。 “恭喜你,如愿以偿找了个好师父。”昧旦红着眼眶,走到鸢尾面前,无限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明天你就要去人类空间实习了,到了那里可不能像在执事府这样任性了,好好跟着师父学习,我们等你学成归来。” “谢谢府君,鸢尾你身边你的时候,府君也要照顾好自己。”鸢尾被昧旦的情绪影响,声音有些哽咽。 “好了,鸢尾同学,下次再见面,你可就是一名真正的执事司徒了。”昧旦温柔地笑着。 黎白虽然不知道鸢尾与昧旦的关系,但是依旧被她们的真情流露感染。 荀槐序转动手中的执事陀螺,天空出现了无数个屏幕,上面可以实时观察到每个人在“苦海之阵”战斗的情况,每个人与之缠斗的敌人都是自己的幻想,渐渐地大部分人都出现体力不支,而那些幻影却愈战愈勇,这便是此阵法的精髓所在:每个人,最熟悉的是自己,最陌生的也是自己。 渐渐越来越多的人战至筋疲力尽而停了下来,屏幕一个接着一个熄灭。最后只剩下夜笙歌在独立支撑,不久之后他也累得气喘吁吁,凭以往的经验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也停了下来,所有的屏幕都熄灭了。 北落师门再次开启,荀槐序盯着开启的大门说道:“他们也回来了。” “小白,你真的破了‘苦海无边’?”夜笙歌难以置信,在场的所有人都对黎白刮目相看。 然而黎白也是也大惑不解,他没有想到传说中坚不可摧的“苦海之阵”轻而易举地被自己攻破了。 “你跟我说说,你究竟是怎么破的?”夜笙歌神将黎白拉到一边,秘秘兮兮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调整好心态……我前后只出了三招,最后一招制敌。”黎白仔细想了想,确实没有任何秘诀。 “三招?”夜笙歌惊叹不已。 隐形守护005 - 白执事 - Mr君郡 永远追随初心的鸢尾,如愿成为黎白唯一的徒弟,并且意外拿到了偃师留下的专属执事陀螺“九尾”。接着,按照规定她将去人类空间实习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她必须体验普通人的情感与苦难。 鸢尾一个人恋恋不舍地将执事学院走了一遍,从云端柴扉走到白鹭亭,与树上的大魔王松鼠依依惜别,自她六岁起便被送到执事学院,那是大魔王是自己唯一的玩伴。 “魔王,明天我也要走了,可惜不能带你一起去玩,你是我见过最勤勉的松鼠,下次鸢尾回到文思山的时候,一会会把我在那边遇到的好玩的事情都告诉你,怎么样,已经九月了,文思山的冬天来得早,你过冬的粮食储备好了吗?” 魔王松鼠早已通人性,它一尾随在鸢尾身后,直到将她送进学院,明月高悬的时候,鸢尾不知不觉走到了教师办公区的白鹭花园里,她坐在白鹭花丛里的秋千上,情不自禁地想起初见黎白时的情形。 那时他好像失去方向的小动物,在这座花园里徘徊着,不知道该往左还是往右,于是她热心地问他是不是迷路了,可是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悲伤,他说的第一句话她到现在还记在脑海里:“有很多事,有很多人,有很多路,我都记不清了,我还是当初的那个我吗?。” 听完这句话,当时她就确定他是去找龙汩的,因为他有病。 那天的一幕幕,浮现在鸢尾的脑海里,鸢尾从秋千上站了起来,走入白鹭花丛间,那一天她就是站在这里同他对话的: “我在悬空城呆了很久,好像从未见过你啊,你叫什么名字?” “黎白,你呢?” “我叫鸢尾。” “嗯,你是这片鸢尾花最漂亮的鸢尾。”黎白夸了夸鸢尾,便转身离开。 那是她与黎白第一次见面,但是天知道为什么,她在心里觉得他是那么的熟悉,从她看见他第一眼起,心里就一阵阵莫名的欢喜,在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悄悄涌出一种微妙的感觉,令她鬼使神差地说出一句:“等我长大了,我要嫁给你。” 当时应该吓了他一跳吧,可是他还是表现地很淡定地问:“那你今年几岁了?” “快六岁了。”鸢尾仿佛看见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自己。 也就是那句话,她真正看清楚了他的笑容,两道浓浓的眉毛弯成了夜空里的弦月,一双深邃的眼眸似乎可以融化寒冰,他一边笑一边挥了挥手:“那不行,我已经1300多岁了。”。 鸢尾想到这里,几乎跟记忆中的小鸢尾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很快会见面的。” 同一个白鹭花盛放的花园里,彼时是秋日,此时是秋夜,鸢尾抬起头,仿佛看见当年天空的太阳与此时夜空的明月相逢,灿烂温暖的阳光与皎洁如水的月光缠绕在一起,而自己则牵起六岁鸢尾的小手,一大一小两个鸢尾的影子,正在花园里愉悦地散着步。 如梦如幻。 隐形守护006 - 白执事 - Mr君郡 鲸落走进小花园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鸢尾在花间漫步,一时喜出望外地喊道:“小尾” 鸢尾回过头,看见鲸落正面带笑容地朝自己走来:“落落,你也没有睡觉啊?” 鲸落瘪着嘴,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对鸢尾说道:“我在等你啊,本来想着等你回来有事想跟你商量的,左等右等不来,我就来找你了,我就知道你一准在小花园。” “啊,让你久等了,落落小宝贝。”鸢尾亲密地揽着鲸落的肩膀。 “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去人类空间了,我对那边的情况除了在《人类研究》学里学到的那点儿知识,其他的一点儿都不了解,想想还挺担心的。小尾,你有没有什么计划?”鲸落有些紧张。 鸢尾温柔地拍了拍鲸落的肩膀,她知道鲸落对人类空间有点儿抵触,在她第一次学会空间穿梭的时候,就遇到一群烂醉的酒鬼,她一紧张忘了如何穿梭回来,要不是若何城的高长乐执事刚好路过,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那么可怕,我今天亲眼看了他们的毕业典礼,所有人都恋恋不舍地站在一起合影,拥抱这哭泣着。因为脆弱,因为生命短暂,他们比我们更重感情,更害怕分离,更怕被伤害。”鸢尾将自己看到的情形与鲸落分享。 鲸落听鸢尾这么一说,心里稍稍平静一些,毕竟现在的自己比起当年已经强大了许多,但是还是关心一些最实际的问题,于是她又问道:“那你师父有没有告诉你该怎么做?” “嗯,他说了。”说到黎白,鸢尾开心地笑了起来。 “还是他们有经验,毕竟在人类空间生活那么久了,那他是怎么教你的?”鲸落好奇地问道。 “他跟我说了八个字,我觉得有了这八个字,往后什么都不用怕。”鸢尾居然故弄玄虚起来。 “有这么神奇吗?究竟是哪八个字?”鲸落脑子飞速的转动起来,还没有听到标准答案便觉得自己已经想到了正确答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鸢尾一字一句说道。 “什么啊?他在敷衍你呢!我还以为他说的是‘有师父在,不用担心’之类的。’”鲸落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起黎白。 “我觉得他说的很对啊!”鸢尾仿佛在细细品味这八个字。 鲸落看见鸢尾这副模样,忍不住对她说:“小尾,你也别太相信你师父了,我听我师父说了白执事的故事,他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等一个人,其他的他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 “你是说‘青白之恋’吧?”鸢尾淡淡地问道。 “原来你知道啊?”鲸落有些惊讶。 “多么美好的爱情啊,‘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贞女贵徇夫,舍生亦如此。’多么忠贞的爱情,可是世间所有为爱情付出的艰辛,都比不上我师父坚守的那1300年。”鸢尾的眼中布满了敬仰之色。 鲸落若有所思的点点,忽然转念一想,便脱口而出道:“小尾,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坚持拜他为师的吧?” 隐形守护007 - 白执事 - Mr君郡 黎白睡在执事学院内的蜉蝣旅社,睡梦里再次走到那片漫漫黄沙中,他走到巍峨的长城脚下,眼前的勇气长城像一条雄奇的巨龙,蜿蜒曲折,蟠伏在天地之间。 “不知道这勇气之墙有多长,与万里长城相比如何?”黎白忽而感慨道。 静寂地墙头忽然传来一个很温柔声音:。 “它应该有万万个万里长城那么长,从来没有人到过它的尽头。” 黎白举目张望,四周的景象越来越清晰,勇气长城的墙根下盘坐着密密麻麻的人,一望无际的队伍里,大多数都是年轻的面孔。 黎白不知道声音从哪里传来,他被眼前这些陌生的面孔吸引了,虽然在他眼里每个人的相貌都千篇一律,但是依然能够感受到他们生前面临生死抉择时的艰难,那种对生命浓烈的悲伤与绝望似乎正在一点点儿变成炙热的虔诚。 “他们和我一样,生前因为各种原因,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但是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场修行,就算提前离场,也要来到这里重新修个圆满,重新拾回生命的勇气。”那个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是谁?”黎白找不到说话的人,但是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似乎能唤醒在他心里蛰伏千年的悲伤。 “我是在‘勇气长城’上历练千年的人,千锤百炼日夜煎熬,苦苦等待着一个掌心有一颗与我一模一样的朱砂痣的男人。”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忽然有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拨开了黎白的掌心,那个声音在他耳边轻声地响起:“是你吗?” “青珏!”黎白连忙转过身,面前站在一个身穿青色长裙的女孩,裙间的璎珞垂旒被勇气长城上的风吹得叮当作响。 黎白连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这时,她的青丝一根根在她眼前化成一片片绿色的纸鹤,成群的纸鹤围绕在黎白和青珏的身边,恋恋不舍地飞去,飞上一望无尽的勇气长城,洒落在墙头变成一扇散发着绿光的门。 青珏挣开黎白的手,向着那道门奔跑着,转眼她一只脚已经跨进门槛,只剩下半边身子,她回过头,拼命地挥手,梨花带雨的脸庞绽放出倔强的笑容。 “一千三百年那么漫长,希望你能记得我的笑容。” 黎白怆然泪下,眼睁睁地看着青珏走进缠满“绿纸鹤”的门中,密密麻麻的绿色纸鹤顿时将门缝里的光芒堵得寸光不漏,青珏郡主便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剩下他一个人茕茕孑立,站在噩梦般的勇气长城之上,时光仿佛就这样浩浩汤汤地流淌了几个世纪。 一阵大风刮来,恍如隔世,大风吹走了那扇门,吹走了墙根下挨挨挤挤的信徒……黎白站在墙头,眼前依旧是蜿蜒无尽的城墙,他身上那一袭窄袖长衫变成白色风衣,却依旧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青珏……青珏……青珏……”嘶哑的呼喊声在空寂的天空一遍一遍地回荡着,好像将近一千三百年来从未停止过。 黎白从梦中惊醒,便辗转难眠,索性从床上爬起来,披上衣服走出蜉蝣小肆,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北落师门之前。 璀璨星空下,那颗耀眼的北落师门仿佛触手可及。 “小白,你也失眠了?”黑暗里响起夜笙歌的声音。 隐形守护008 - 白执事 - Mr君郡 “小尾你看,那颗星星就是北落师门吧?”白鹭花园里鲸落与鸢尾并排坐在秋千上,一同仰望着南方的星空。 鸢尾顺着鲸落的手指的方向,看见一颗特别明亮的星星,点了点头叹息道:“对,就是它,你看它那么的耀眼,可是周围却全是一片黑暗,身边一颗其他的星星都没有。” “嗯,越耀眼又孤单,说的好像是黎白啊。”鲸落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鲸落见鸢尾没有说话,忍不住安慰起来:“小尾,我师父倒是跟我说了条捷径。可以用很短的时间,体验到普通人所有的悲欢离合与七情六欲。” “那是什么?”鸢尾好奇地问。 鲸落凑到鸢尾的耳边,小声地说道:“拍戏,当演员。” “演出来的故事,能跟亲身经历一样吗?”鸢尾不解地问道。 鲸落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反正我师父说绝对没有问题,他说有很多演员演着演着都会假戏真做。” “我本来还找一个边陲小镇,做一个快乐的小铁匠,生火打铁,煮饭睡觉,活得要多烟火气就有多烟火气,可是他们都说现在已经没有铁匠了。如果演戏真的可以体验到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于悲欢离合,那咱俩就一起去试试吧。”鸢尾欣然接受了鲸落的建议。 “好啊。”鲸落欣喜若狂的跳起来:“一言为定,那咱俩又不用分开了,一想到身边没有你,我觉得特别失落。” “我也是,落落。”鸢尾在鲸落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呵呵,不过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心里特别的不舍,整整六年,好像一眨眼就结束了,多美的夜色,多美的文思山啊。”鲸落感慨万千。 两人陷入了沉思中,突然鸢尾毫无征兆地问了一句:“落落,你说爱情究竟是什么样啊?跟喜欢有什么不一样吗?十年我已经觉得超级漫长了,我师父却等了1300年。” 鲸落悠悠地说,“这个问题你算问到专家了,在我们老家,也就是乐邱城外,有一个菱荷湖,花开过后会结出七色莲蓬,莲蓬里藏着七色莲子,其中以青色莲子最有稀有,也许是谐音吧,自古以来人们都叫这种青色的藕实为‘情莲’,情莲吃起来甘甜无比,但是一定要把莲心摘了,因为一颗情莲心比十株黄连还要苦。你知道吗?你就是情莲,最美的献给别人,最苦的留在心里。” 九尾一声叹息:“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何人配白衣。李白公子命运多舛却不失赤子之心,郡主出生帝王之家却冰清玉洁……多么美好的爱情啊,多么登对的爱人啊。为什么非要让他们来承受这一切,司命府的命运与他们又有何干系,太不公平了……既然这事被小九遇见了,小九就一定要助他们一臂之力。鲸落姐姐若你以后再看见李白公子,千万不要跟他提起我的事,这些都是小九心甘情愿做的事,与他无关,我不想为他们平添任何负担……鲸落姐姐,你一定要答应我。”话音刚落,九尾嘴角冒出一股鲜红的鲜血。 “我……我答应你!”鲸落在九尾面前使劲地点着头。 九尾笑了,眼前的世界慢慢变成黑白的天与地,九尾摇摇欲坠地站在勇气之墙前,对城墙上的李白轻轻地挥了挥手。 鲸落扶着九尾,抹着眼泪说:“傻妹妹,你才是冰清玉洁,悲天悯人。” 九尾躺在鲸落的怀里,微笑着闭上眼睛。她饲养的那只海东青,仿佛与主人心有灵犀,奋力飞来,在天空盘旋哀号,久久不愿离去。 忽而鲸落怀中的九尾从眼睛处起化成一片片绿色的纸鹤,纸鹤在鲸落身边绕路一圈便直冲云霄,飞上碧空,飞向勇气之墙,到了城墙之上又一分为二,变成两束绿光,洒落在东西两个方向,绿光洒落的地方渐渐浮现出两道门,门框缠绕了一圈绿色的纸鹤。 隐形守护009 - 白执事 - Mr君郡 “一定是爱情,才会让人在夜晚辗转难眠。”夜笙歌口中念念有词地走到黎白的身边:“听见风声,便会想到‘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闻见花香,就会感叹‘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闲来踏雪,也能哀怨“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就连此番抬头见月,也会低吟‘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小白啊,这就是风花雪月吧。” “你不是号称情圣吗?也会为情所困?”黎白意在讥讽。 “我本多情,自然会为情所累。不过来到这里,我心中与你所想的还真不一样,我乃睹物思人,想到的是你、我与将晚,当年咱们三人初来执事学院,初出争先,门门都争第一……”北落师门前游离的晚风吹开了夜笙歌的记忆之门。 “我没有跟你们争过。”黎白纠正夜笙歌的说法。 “行,你没有争,你只是天赋极高。”夜笙歌妥协道。 “将晚在丛棘里过得如何?”黎白知道夜笙歌负责清剿玄氪会,一定会跟将晚打交道。 “执迷不悟呗,无药可救了,真没有想到咱们三人当中还能出一个混世魔王。”将晚摇了摇头,“早知现在,当初就不应该救他。” “你还救过他吗?”黎白全然不知。 夜笙歌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说了出来:“刚来文思山的时候,我是处处看你不爽的,但是与将晚兴趣相投,那时候我一直想教训教训你,但是将晚劝了我,他说性格古怪的人一定是由难言之隐,于是我们俩当年还曾经偷偷做白驹号去过你的执事元年。” “你们都看见什么了?”黎白连忙问道。 “说起来很惭愧,我们看见的都是你的伤心事,既然今夜说了出来,我必须正式向你道个歉。”夜笙歌面带愧色。 黎白本想说他并不介意,但是瞬间有了疑虑:“不对啊,你们怎么会知道我执事元年在何时何地。” 如今的执事学院基本上只在执事空间招生,但是前几届,就像黎白他们那个时候,所有的执事都是从人类空间招生的,每个人告别人类空间,正式加入执事空间的那个日子通常被成为元年执事元年,像鸢尾与鲸落她们从小生于执事空间长于执事空间的学员来说,只有出生年月并无执事元年这一说法了。因此每个人的执事元年都会严格保密,所以黎白得知夜笙歌曾与将晚去过自己的执事元年才会惊讶。 “我不知道将晚是如何得知的,当时与你误会颇深,也没有想那么多,一直以为是你告诉将晚的。”夜笙歌经黎白一提醒,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整个执事空间里也只有老爹与我知晓,老爹不至于连这个都会告诉将晚吧!”黎白顿时警惕起来,这件事他必须要弄个水落石出:“你仔细回想一下,将晚有没有跟你透露过,他究竟是如何知道我的执事元年的?” 隐形守护010 - 白执事 - Mr君郡 夜笙歌抓了抓脑袋,一边在用力地回忆一边在北落师门前来来回回地走,突然他喊了一声:“对了,我们还把那段记忆带回文思山来了,就埋在北落师门下面。” “当真?” “确实如此,但是我不知道将晚有没有拿走。”夜笙歌说完连忙在北落师门前寻找着。 “太好了,如果你确定东西埋在这里,除了荀知院谁都拿不走。”黎白连忙用灵犀之音向荀槐序求救:“知院,深夜叨扰,实在抱歉,还望您速来北落师门前一趟。” 夜笙歌用脚在门前丈量着,片刻之后大概确定了位置,于是准备将东西挖出来,但是地上的土纹丝不动,坚如磐石。 “不用白费力气,这里早就被荀知院严加看管起来了。”黎白心中窃喜,当年自己的一个恶作剧,没想到无意之中给自己帮了大忙。初来文思山的时候,他对摘星池与北落师门旁边这些花纹奇特的小石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所以总是用从山下捡来的石头狸猫换太子,荀槐序发现之后,就用“禹刑”将这里牢牢加固,从此他连一块小石子也没搬走过。 消息发出半天依旧毫无音讯,黎白正准备亲自去请荀槐序的时候,他大步流星地赶了过来:“什么要紧的事?深更半夜总往这里溜,这么多年了,你们怎么一点儿没有变?” “知院,当年将晚与笙歌在这里埋下了一个东西,他对我非常重要,还望您帮我们找出来。”黎白拜托道。 “我到要看看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荀槐序说完,拿出了“禹刑”,禹刑在他手中急速转动。 片刻之后一个晶莹剔透的盒子缓缓从土里冒了出来,浑身浸透着碧玉般的色泽,一条栩栩如生的蓝色金鱼正在半透明的盒子里游来游去。 “鱼盒?”荀槐序大吃一惊,转身问黎白:“这里装得是你的记忆吗?” 黎白点点头,大步走上前,人未到盒子便破碎了,一段流光溢彩的记忆从鱼盒里流出来,宛如无数萤火飞上夜空,组成一帧帧完整的画面,黎白屏气凝神地盯着那些画面,唯恐错过任何一处蛛丝马迹。 画面上松柏交翠,百花齐放,碧波明澈的丽江湖畔,一群仙鹤体态飘逸,鸣声超凡。那分明就是丽正学院,书院到处都会响起琅琅的读书声,南侧的君子长生馆,此时一群书生正在交头接耳。 “元皞兄,你听说了吗,名那位满天下的大才子就要来丽正书院了,从今以后他将与我们朝夕相处了。”黎白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青珏郡主,此时的她还是一副女扮男装的打扮。 黎白知道,这偌大的丽正书院,数百名学子中,唯有元皞一人知晓青珏的身份。青珏乃是安王的掌上明珠,元皞乃是当朝宰相长子,两家乃是至交,青珏郡主酷爱读书,从小便做男孩打扮,与元皞同时破蒙启智,一直从私塾读到丽正书院。表面上两人以同窗之礼相待,但是私底下情窦初开的崔昊早已一相情愿地将青珏视为青梅竹马的恋人。 “奇怪,这好像并不是我的记忆啊,那究竟是谁的记忆?难道是青珏?”黎白心中一惊,继续全神贯注地看下去。 隐形守护011 - 白执事 - Mr君郡 接着画面上白衣胜雪的黎白便在众人瞩目之下,来到君子长生馆。 荀槐序与夜笙歌看见黎白出场,不约而同地看着黎白,两人不禁心想:“黎白的面盲症那么严重,他能认出从前的自己吗?” 夜空中的画面迅速流转,黎白打开了自己的记忆之门,就在自己来到丽正学院不久,他便取代元皞成为学子们新的焦点。不论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只要有黎白的地方,元皞永远都是第二。然而黎白日后才知道,当时最令元皞抓狂的是,不论自己身在何处,青珏郡主的目光都会跟随着自己。元皞恨不得已,他开始利用父亲宰相与丽正书院学士知院的显赫身份,处处为难黎白。 就在那个时候,黎白与青珏郡主的爱情,如同燎原之火般不可阻挡。从前口口声声说“若不遇如意郎,此生不着女儿装”的青珏恢如约复了女儿身。这让元皞对黎白动了杀机,机关算尽,却意外使得“青白之恋”轰轰烈烈传遍天下。元皞彻底疯狂了,动用朝野上下的一切力量,将黎白塑造成一个攀龙附凤的人。为了重新得到青珏郡主的心,元皞甚至不惜唆使突厥可汗起兵造反,不惜令百姓生灵涂炭。 而黎白此时主动站了出来,主动请缨去说降突厥。 这时画面上的元皞恶狠狠地说道:“我最恨这种口口声声自称心怀天下的小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还不过是急于建功立业,以图名正言顺地迎娶青珏罢了。” 于是,元皞用一纸书信、三车珍宝,使得突厥可汗答应让黎白永远回不到大唐的土地上。 这一切画面上,看得清清楚楚,即便这些勾当黎白在入了执事府后也查得清清楚楚,如今又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心里还是会愤恨难平,若不是这些阴谋诡计,青珏何至于为自己殉情。 果然黎白消失之后,元皞终于得到了天子赐婚,风风光光地迎娶青珏郡主。大婚的排场令整个长安的百姓称叹,洞房花烛之夜,他急不可待地去掀新娘的盖头,那一刻他发誓从今以后一定会善待青珏,也会爱戴黎民百姓,一定要成为一个让青珏又爱又敬的夫君,一如青珏当初对黎白那样。 但是……当他揭开盖头的刹那,映入眼帘的却是丫鬟莺歌的脸。元皞丧失了理智,他拔出宝剑,歇斯底里地对着莺歌怒斥道:“我要杀了你,再仗剑杀尽天下人,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所有人都该死。” 就在长剑刺向莺歌的那一刻,管家来禀:“少爷,郡主仙去,从金光门的城楼飞了下去。” 漫漫长夜,元皞口吐鲜血,他站在金光门重楼上仰天怒吼:“既生瑜,何生亮……你宁愿为黎白殉情,也不愿意嫁给我。” 青珏死后,崔昊起初也想振作起来,过好好地生活,他甚至在两年后的殿试中高中榜首。可是青云酒楼新科状元的烧尾宴上,昔日同窗酒过三巡之后指着元皞大放厥词:“新科状元,天下第二。” 此言转眼传遍天下,“天下第二”这四个字令元皞生不如死,他举剑自刎,临死前高呼:“黎白,你等着,我这就来寻你,来生我一定胜过你,一定要让你尝尽嫉妒的滋味。” 至此夜幕中的画面烟消云散。 夜笙歌眉头紧蹙,思索片刻连连摇头:“不对啊,后面的内容我也是第一次看,我们只去过书院,而且只呆了两个时辰便返程了。” “你确定?”黎白问道。 “百分百确定,返程的途中我救了将晚,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乘坐白驹号,所以我赶回来之后,立刻通知黑府君回去救了他。”夜笙歌十分笃定。 “只有一种可能,笙歌与将晚拿到的是元皞的记忆。”荀槐序提醒黎白。 “他们去的并非是我的执事元年,难道去的是元皞的知识元年,元皞在哪里?我必须立刻去见将晚。”黎白心急火燎地说道。 隐形守护012 - 白执事 - Mr君郡 “如果一条路,没有曲折没有坎坷,没有荆棘没有沟壑,那么它一定不会通往任何地方。” 第十章、天空之鲸 黎白、夜笙歌与荀槐序,三人趁着夜色赶到了玲珑镇。白日里的玲珑镇,坐落于一片水墨画般的美景之中,缱绻于黛色青山下,旖旎于静水流泉旁,粉砖黛瓦掩映于青山绿水,家家户户都一年四季皆是:“墙外春山横黛色,门前流水带花香”,令人难以想象的是这片四处飘溢着诗词般清丽婉约的村庄里,这一栋栋黑白分明的古楼、古坊、古桥、古塔中竟然暗藏着让人闻风丧胆的丛棘里。 三人走进悠长的古巷,皎洁的月色下,几乎每一片白墙都抵不过时光的消磨,沾染上了些许的黒渍,甚至令人无法分辨是时光织染了白墙,还是白墙沉淀了时光。 “荀知院,夜笙歌,你们发现没有?不太对劲,周围太安静了,连一声虫鸣蛙叫都没有。”黎白隐隐感到一阵不安,眼前的世界如同一幅沉睡的画卷。 “糟糕,快走。”荀槐序连忙说道。 三人加快了脚步,穿过孤寂的古巷,跨过两座静谧的拱桥,便赶到记忆中的丛棘里,然而面前的一幕却令他们震惊不已,昔日固若金汤的牢房已经变成一片废墟,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剩下,残垣断壁下还冒着浓浓的黑烟,到处都充斥着刺耳的噪音和刺眼的光污染。 荀槐序连忙拿出“禹刑”,走到坍塌的大门前,旋转“禹刑”让自己的思维进入眼前这片狼藉的“记忆”里。 荀槐序的脑海里渐渐出现一副画面,大约是发生在半个时辰前,一群迅疾的黑鼠突然入侵丛棘里,一只只如潮水般涌来,眼中迸发出渗人的绿光,令人不寒而栗。这些黑色的闪电迅速冲进牢房,四处啃噬,所到之处几乎寸草不生。转眼间,整座丛棘里的电波网络与声波网络惨遭破坏,而看守们还在沉浸在梦乡之中。面前这座坚不可摧的丛棘里瞬间陷入一片血雨腥风的黑暗之中,如巨人般无声无息地崩塌。 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荀槐序从一片黑暗中看见一丝光亮,火光里站着凶相毕露的将晚,几只头顶长着几只袖珍鹿角的黑鼠正在他的肩头与胳膊上嬉闹着,他猛地抬起头,露出一脸恶毒的笑容:“哈哈哈,下面这句话帮我转告黎白,‘怎么样?黎白兄,我是不是言出必行?记住,我的身边永远有你的位置。’再劳烦你给朝光老头带句话:‘执事府也该改弦更张了,你们都太老了,既然你们不做为,将晚很乐意代劳……’哈哈……” 荀槐序的身体一动也不动,黎白与夜笙歌站在他的左右守护着。许久之后,黎白终于发现荀槐序的眼珠动了一下,接着他的神识回到自己身体。荀槐序恢复知觉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鱼盒,将适才目睹的画面系数装进盒子。 叹息一声,充满自责地对黎白与夜笙歌说道,“我们晚来了半步,将晚被劫走了,必须立刻通知两位府君。” 隐形守护013 - 白执事 - Mr君郡 刺眼的强光从屋顶倾泻如瀑,照射在屋子的正中间,灯光下放置着一把奢华霸气的帝王椅,以“杀人大师”自诩的将晚正气定神闲地坐在帝王椅上,他的专属执事陀螺——晚魇,一直在他左手的指尖旋转,陀螺周身形成一道强烈的光圈,光圈上缠满栩栩如生的骷髅。 房间四周镶满了明晃晃的镜子,镜子里投射出各个角度的将晚,缠满骷髅的光圈在镜子里旋转不息。 镜子里的将晚正在喃喃自语,又仿佛是在同屋子中间的那个将晚对话:“本大师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朝光的表情了,还有那个黎白,从前想做朋友,到头来还是宿敌。可惜他的现在跟瞎子也没有什么区别,实在让人于心不忍啊。所以就在暗中帮了他一个小忙,只要我动动手指头,他就再也不会记得青珏,也不记得自己是谁,1300多年漫长的煎熬终于可以停息了,哈哈哈……” 房间里回荡着将晚恐怖如斯的笑声,将晚靠在椅子上,声音无比狂妄:“黎白不足为惧,那个青白胡同里住的一老一少便是他的命门,只是执事府这帮愚昧的卫道士,这次必须要让他们尝尽苦果,你说,着要是一旦他们没有了白驹号,那会是番什么样的情景?” “希望破灭,末日降临,哈哈哈哈!”镜子里的将晚狂笑不已。 “哈哈哈,从前尚未站住脚跟,也就不跟你们计较,打任你打,关也让你关。如今咱们的新帝国已经根深蒂固,且看本大师活剥生吞了你们。”将晚的手激动地抓住座椅的扶手,复仇之火与欲望之火在他眼眸中熊熊焚烧着。 说完这番话,镜子里折射着将晚睥睨众生的眼神:“本大师想要的,就会不计一切代价,摧毁一切阻碍。这么多年来,企图阻挡本大师的人,无一不在忏悔,无一不在后悔今生枉自为人……很快,这个世界就会变得前所未有地干净、前所未有地清澈。花花世界,放眼望去,每个人都拥有高贵的血统,拥有崇高的理想,拥有有趣的灵魂。” 说到这里,坐在房间中央的将晚从椅子上愤然而起,挥舞着右拳,怒目叱咤道:“让我把这把圣洁之火燃得再旺一些,将那些偷生苟活的蝼蚁、龌龊卑鄙的劣人,那些唯利是图的市侩,那些贪婪凶残的坏人,统统烧成灰烬!” 镜子里的影子,似乎慢了半步,也跟着站了起来,挥舞的竟然也是右手。而那只旋转不停的执事陀螺,竟然一直在镜中的左手上转动。 这时房间里传来一阵敲门声,将晚警惕地按下“晚魇”,四周落下窗帘,将四周的镜子藏匿起来。 “谁啊?”做完这些将晚方才慢慢悠悠地问道。 “大师,是我,虞美人。”门外传来一个妩媚的声音。 将晚打开房门,虞美人笑吟吟地站在门口,双目犹似一泓横波:“虞美人恭祝大师王者归来,许久不见大师依旧神采奕奕,得知大师归来,属下连忙为您备了一份礼物。” “噢,什么礼物?”将晚兴致勃勃地问道。 “大师一定喜欢,这份礼物……来自青白胡同。”虞美人说完,嘴角扬起一段美丽的弧度。 浮世绮梦001 - 白执事 - Mr君郡 “丛棘里”的毁灭,瞬间传遍了整个执事空间,朝光勃然大怒之后陷入了长长的沉思中,这么长时间,甚至到最后一刻,丛棘里没有发出任何警报,这是让朝光最惊慌的。想到这里,他暗中调整好情绪,反正“苦海之阵”已破,荀槐序也不用时刻守卫在文思山,便让他负责调查丛棘里那些凭空消失的守卫,那里面一定有与将晚的暗中勾结的人。 让黎白与夜笙歌继续联手调查玄氪会,这里同样是将晚的突破口。到了这个时刻,黎白仍有一个不情之请,他请求朝光给他三天的时间,因为三日之后,便是童梦的成人礼。 当黎白带着一身的疲倦,独自回到青白胡同的时候。已经过去整整一天,胡同上空的月光洒在两棵银杏树上,借着树影的光亮,他看见自家的院墙外站着一个苗条的身影,那个人正全神贯注地将耳朵贴在墙壁上。 黎白轻轻地走了过去,也将耳朵贴在墙上。墙内静寂无声,面前到是飘来一阵淡淡的清香,黎白好奇地说:“好像什么声音也没有啊。” 虽然他的声音细若蚊鸣,还是将对方吓了一跳,那人连忙转了过来,是童梦。童梦睁大眼睛,细看了看面前的人,全身上下、里里外外一袭白衣,上身还套着一件白色风衣。 “你好,我住5号院,您是住这里吗?”童梦有些紧张。 “是的,有事儿找我吗?”黎白问道。 “是这样的,您是白先生本人吗?”童梦双手背在身后,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请帖,因为紧张请帖已经被握皱了。 “白先生?”黎白反问。 “对,侯爷的朋友白先生。”童梦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黎白,她有些心猿意马,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直盯着黎白身上的风衣看,心里充满疑惑:“为什么他跟我梦里的人这么相似?他竟然住在我家对面,那天在校园里是他替我挡下了李秋天的那瓶王水吗?天啦,这是什么情况?我简直一团乱麻了。” 看对方一脸恍惚,黎白有些内疚,以为是把对方吓得丢魂落魄了,连忙说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猜你一定是童梦吧?”黎白并没有说谎,没有熊猫跟在童梦身边,黎白刚刚也只是靠猜得。 “你好,我是童梦。” 童梦嘴上不说,却腹诽道:“这人很健忘啊。” “噢,你是睡不着吗?”黎白尴尬地问。 童梦连忙摇手道:“你别误会,我是个建筑师,每当我看见有意思的建筑、有趣的房子,就会倾听一下它们的故事,其实每座房子都装满故事,越古老的房子,越爱说话。” 黎白伸手摸了摸墙壁,问道:“那刚刚它们跟你说什么了。” 童梦有些沮丧地说:“它们说从来没有见过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它们在骗我,因为这里的一切我是那么的熟悉,这三栋院子,这两棵古老的银杏树,它们都像是我的亲人一样。” “除了是个建筑师,你还想起了什么吗?”黎白问。 “都是些碎片,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童梦非常沮丧,右手下意识地盖在胸口那块玉坠的地方,左手拨了拨被晚风吹乱的刘海。黎白的右手蠢蠢欲动,那只手似乎有了独立的思维,它想冲上前抓住童梦那只拨头发的手。 而童梦此时也感觉到左手的异样,似乎不受控制似地伸向了黎白,两只手在空中相遇,紧紧地抓在一起,然后十指相扣起来。气氛陡然间变得尴尬起来,两人同时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它们竟然粘在了一起,纹丝不动。 童梦感觉自己的手心越来越烫,脸越来越红。幸好就在这时,俊儿的斑点狗从院子里溜了出来,“汪汪”叫了两声。 “奇怪,并不是她。”将晚摇头, “属下这么多年,一直跟着她,看着她长大的,绝对不会错。” 浮世绮梦002 - 白执事 - Mr君郡 “龙汩?” “正是。” 朝光点了点头,“那就有劳槐序替我将她请来。” “这是分内之事,那槐序就先回文思山了。” “好的,快回去吧,等我将将晚一行捉拿归案,定去文思山与槐序在白鹭亭痛痛快快的杀几盘。” “一言为定。” 荀槐序离开后,朝光将黎白与夜笙歌请了进来。 “这么说,夜笙歌与你所说的元皞一定有密切的关联?”朝光迅速地在脑海里分析着。 “老爹,将晚藏于北落师门前的记忆,我跟知院还是夜笙歌看得真真切切。”黎白如实说道。 “是啊,您给我们行个方便,让我与黎白去查一查这将晚的执事元年,我们回去一看便知究竟。”夜笙歌向朝光主动请缨。 朝光无奈地摇摇头,“上次我亲自去查过,他在执事元年前的资料已经被删得干干净净。” “什么?”黎白与夜笙歌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 “敌暗我明,所以我们有些被动,但是不相信这将晚背后的力量能强大到与执事府抗衡,我已经让龙汩负责彻查‘丛棘里’失踪的守卫,你们俩负责查出玄氪会的大本营,双管齐下,同时挖出将晚的突破口。” “好!夜笙歌领命。” “府君,能否宽限我三日?”到了这个时刻,黎白仍然说出这个不情之请,他请求朝光给他三天的时间,因为三日之后,便是童梦的成人礼,到那一天他便正式完成自己的承诺。 朝光还是同意了,当黎白带着一身的疲倦,独自回到青白胡同的时候。已经过去整整一天,胡同上空的月光洒在两棵银杏树上,借着树影的光亮,他看见自家的院墙外站着一个苗条的身影,那个人正全神贯注地将耳朵贴在墙壁上。 黎白轻轻地走了过去,也将耳朵贴在墙上。墙内静寂无声,面前到是飘来一阵淡淡的清香,黎白好奇地说:“好像什么声音也没有啊。” 虽然他的声音细若蚊鸣,还是将对方吓了一跳,那人连忙转了过来,是童梦。童梦睁大眼睛,细看了看面前的人,全身上下、里里外外一袭白衣,上身还套着一件白色风衣。 “你好,我住5号院,您是住这里吗?”童梦有些紧张。 “是的,有事儿找我吗?”黎白问道。 “是这样的,您是白先生本人吗?”童梦双手背在身后,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请帖,因为紧张请帖已经被握皱了。 “白先生?”黎白反问。 “对,侯爷的朋友白先生。”童梦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黎白,她有些心猿意马,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直盯着黎白身上的风衣看,心里充满疑惑:“为什么他跟我梦里的人这么相似?他竟然住在我家对面,那天在校园里是他替我挡下了李秋天的那瓶王水吗?天啦,这是什么情况?我简直一团乱麻了。” 看对方一脸恍惚,黎白有些内疚,以为是把对方吓得丢魂落魄了,连忙说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猜你一定是童梦吧?”黎白并没有说谎,没有熊猫跟在童梦身边,黎白刚刚也只是靠猜的。 浮世绮梦003 - 白执事 - Mr君郡 “丛棘里”的毁灭,瞬间传遍了整个执事空间。朝光看见荀槐序带来的画面之后,先是一番勃然大怒,黎白与夜笙歌为之震惊,在他两人的印象之中还从未见过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怒火未熄,朝光又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中: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么长的时间里,甚至直到最后一刻,丛棘里始终没有向执事府发出任何警报,若不是荀槐黎白与夜笙歌三人去查问夜笙歌,及时带回了这段视频,“丛棘里”可能会成为执事府史上最大的悬案,这才是让朝光最为惊慌的。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让黎白与夜笙歌暂时在书房外面等候,将荀槐序留在书房里,与他单独谈话:“荀知院,此时你何看法?” “最大的疑点就是丛棘里的守卫,那么多人这这么凭空消失,不是被将晚灭了口,就是被将晚腐蚀了。”荀槐序的看法与朝光不谋而合。 “荀知院,眼下局势很不妙啊,执事府恐怕久难太平了。你看‘苦海之阵”也机缘巧合被黎白所破,你亦无需时刻守在文思山,能否劳烦你出山,把‘丛棘里’的悬案调查清楚,查出那些消失的守卫,找出将晚的真身。”朝光真诚地邀请荀槐序。 “府君,您忘了吗?槐序曾经对偃师发过重誓,只要文思山上还有一朵白鹭花尚存,槐序便不绝不离开文思山。今日事发突然,迫不得已下了山,日出之前必须赶回去。”荀槐序提醒朝光。 朝光听到荀槐序这番话,不由得陷入一片沉默之中,“我想起来了,虽然连我也不知其中的渊源,但是我记得确有其事。” “府君,非常之时,您得多多珍重。槐序无法为您分担,实在是惭愧难当。”荀槐序低下头,愧对朝光。 “知院言重了,偃师离开也有一千五百多年了吧?”朝光向荀槐序问道。 “足足一千五百又三年。”荀槐序这些年都是一天天数过来的,他恐怕比谁都记得更清楚。 “辛苦你了,你不容易,偃师所托非人!”朝光情真意切地拍了拍荀槐序的肩膀。 “府君知槐序,槐序感激涕零,偃师确实有事相托,这么多年槐序未曾告诉过任何人,感谢府君从未追问过槐序,实非槐序有心相瞒,槐序希望这个秘密永远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因为它一旦有第二人知晓,执事府恐已糟到灭顶之灾。”荀槐序知道,这些年自己与府君已经渐生嫌隙,不过都是为了此事,只是朝光表面上从未问过,自己也从未主动提及,此时荀序言尽于此,无法再往下透露分毫。 朝光激动地握着荀槐序的手:“无需多说,是我错怪你了,槐序真谦谦君子也。” 荀槐序被朝光这番真情流露而感动,他向府君推荐道:“槐序虽不能为府君分担,但是槐序力荐一人,她心思缜密,能力脱出,有她出马一定能将‘丛棘里’一案查得水露石出。” “龙汩?” “正是。” 朝光点了点头,“那就有劳槐序替我将她请来。” “这是分内之事,那槐序就先回文思山了。” “好的,快回去吧,等我将将晚一行捉拿归案,定去文思山与槐序在白鹭亭痛痛快快的杀几盘。” “一言为定。” 荀槐序离开后,朝光将黎白与夜笙歌请了进来。 “这么说,夜笙歌与你所说的元皞一定有密切的关联?”朝光迅速地在脑海里分析着。 “老爹,将晚藏于北落师门前的记忆,我跟知院还是夜笙歌看得真真切切。”黎白如实说道。 “是啊,您给我们行个方便,让我与黎白去查一查这将晚的执事元年,我们回去一看便知究竟。”夜笙歌向朝光主动请缨。 朝光无奈地摇摇头,“上次我亲自去查过,他在执事元年前的资料已经被删得干干净净。” “什么?”黎白与夜笙歌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 “敌暗我明,所以我们有些被动,但是不相信这将晚背后的力量能强大到与执事府抗衡,我已经让龙汩负责彻查‘丛棘里’失踪的守卫,你们俩负责查出玄氪会的大本营,双管齐下,同时挖出将晚的突破口。” “好!夜笙歌领命。” “府君,能否宽限我三日?”到了这个时刻,黎白仍然说出这个不情之请,他请求朝光给他三天的时间,因为三日之后,便是童梦的成人礼,到那一天他便正式完成自己的承诺。 朝光还是同意了,当黎白带着一身的疲倦,独自回到青白胡同的时候。已经过去整整一天,胡同上空的月光洒在两棵银杏树上,借着树影的光亮,他看见自家的院墙外站着一个苗条的身影,那个人正全神贯注地将耳朵贴在墙壁上。 黎白轻轻地走了过去,也将耳朵贴在墙上。墙内静寂无声,面前到是飘来一阵淡淡的清香,黎白好奇地说:“好像什么声音也没有啊。” 虽然他的声音细若蚊鸣,还是将对方吓了一跳,那人连忙转了过来,是童梦。童梦睁大眼睛,细看了看面前的人,全身上下、里里外外一袭白衣,上身还套着一件白色风衣。 “你好,我住5号院,您是住这里吗?”童梦有些紧张。 “是的,有事儿找我吗?”黎白问道。 “是这样的,您是白先生本人吗?”童梦双手背在身后,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请帖,因为紧张请帖已经被握皱了。 “白先生?”黎白反问。 “对,侯爷的朋友白先生。”童梦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黎白,她有些心猿意马,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直盯着黎白身上的风衣看,心里充满疑惑:“为什么他跟我梦里的人这么相似?他竟然住在我家对面,那天在校园里是他替我挡下了李秋天的那瓶王水吗?天啦,这是什么情况?我简直一团乱麻了。” 看对方一脸恍惚,黎白有些内疚,以为是把对方吓得丢魂落魄了,连忙说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猜你一定是童梦吧?”黎白并没有说谎,没有熊猫跟在童梦身边,黎白刚刚也只是靠猜得。 “你好,我是童梦。” “那你刚刚在听什么呢?”黎白笑着问。 童梦连忙摇手道:“你别误会,我是个建筑师,不是,我想当一个建筑师,所以喜欢跟建筑交流,所以我刚刚是在跟它打听,它的主人在不在家,现在敲门会不会打扰到您……” “房字都会说话的吗?”黎白笑了,他记得自己曾经在教童梦的时候,不止一遍地对她说过:“要学会聆听你设计的每栋建筑。”没有想到被她举一反三了,聆听直接变成了对话。 “那当然,其实每座房子都装满故事,越古老的房子,越爱说话。”童梦一脸认真的解释。 黎白伸手摸了摸墙壁,问道:“那刚刚它们跟你说什么了。” “它刚刚跟我说你在我身后,你就跟我说话了。”童梦童心未眠地回答。 “好吧,人你也见到了,你还没有告诉我,找我有什么事儿呢。”黎白不忍心再逗童梦。 童梦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连忙将手里的请帖递给黎白:“三天之后,是我的生日,侯爷叫我来请您一起去参加。” 黎白伸手接过请帖,童梦下意识地用左手拨了拨被晚风吹乱的刘海。黎白看见童梦的左手,自己的右手蠢蠢欲动起来,这只手似乎突然有了独立的思维,它想冲上前抓住童梦那只拨头发的手。 而童梦此时也感觉到左手的异样,似乎不受控制似地伸向了黎白,两只手在空中相遇,紧紧地抓在一起,然后十指相扣起来。气氛陡然间变得尴尬起来,两人同时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它们竟然粘在了一起,纹丝不动。 童梦感觉自己的手心越来越烫,脸越来越红。幸好就在这时,熊猫从院子里溜了出来,朝着黎白与童梦“汪汪”叫了两声。 浮世绮梦004 - 白执事 - Mr君郡 龙汩听荀槐序说完“丛棘里悬案”后,答应前去调查失踪的守卫。 荀槐序转身前看见她面带疑虑,便停下来问道:“有何难处?” “荀知院,有句话我一直想问问你。”龙汩迟疑地说道。 “但说无妨。” “偃师直到最后也没能把我们带回故土,朝光他值得托付吗?” 这个问题,荀槐序是没法正面回答龙汩的,唯一能做只有微不足道的安慰:“‘不负故土,不畏荆棘’只要信念长存,我们一定能回去的。” “不负故土,不畏荆棘!”龙汩许久未曾听到这句誓言,如今听到它从荀槐序口中说出来,顿时感受到热血在身体里沸腾。 第二天黎白并没有在侯爷的京剧声中醒来,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刚刚收拾完毕并听见屋外有人敲门。 黎白打开门,看见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站在门口。 门一开,女人便径直走进小院:“我刚刚在门口看见我的大麦町犬了,真伤心,它居然没有认出我。” “龙汩?”黎白试探地问道。 “你是不是只有找到文思山才能认出我啊?”龙汩没好气地问道。 “我是真没有想到你会来这里找我,这真是让我这小院蓬荜生辉了。”黎白笑着将龙汩迎进屋里,正要沏茶却被龙汩制止了。 “黎白,我这里有个好故事,你有酒吗?”龙汩无法分辨自己是想喝酒还是想诉说,但是她很清楚,这几天有一种很温暖的东西触动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那个东西叫着:乡愁。 “这刚到中午,真的要喝酒吗?”黎白忍不住又同龙汩确定了一次,见龙汩点头,立刻跑进酒窖里,眨眼功夫便拿来一瓶红酒、两只酒杯。 黎白打开这瓶经过漫长岁月酝酿而成的琼浆,近乎墨黑色的深紫色液体缓缓地倒进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杯,犹如迷梦的烛火,娓娓诉说着一段光阴故事,夹杂着甜蜜与伤感的回忆。 龙汩轻轻地晃动酒杯,香气徐徐飘散。 “从前,有一位贤明的国王,他统治着偌大的维兰尼城。国王的威严令人敬畏,他的智慧令他深受爱戴。维兰尼城的市区中心有一口水井,井水清冽甘甜,全城居民都从这口井中汲水饮用,即使国王和大臣们也不例外,因为这是全城唯一一眼井。 “一天夜里,当大地万物都沉沉睡去,一个女巫偷偷地潜入城里,在井中滴了七滴魔液,然后施下了诅咒:‘从现在起,凡饮用此井之水的人就会发疯。’第二天清晨,所有的居民,除了国王与侍从长,都饮用了这口井里的水,正如女巫诅咒的那样,他们都变成疯子。这一天之后,狭窄的小街上、市场里,人们都在窃窃私语,‘国王疯了,咱们的国王与侍从长都失去了理智,我们不能让一个疯国王统治国家,我们必须废黜他。’这一天晚上,国王命人从井里打来满满一金杯水。水刚刚端到他面前,国王便大饮一口,然后将剩下的水赏给侍从长。天亮之后,整个维兰尼城热烈欢庆,因为他们的国王与侍从长又恢复了理智。” 这个故事黎白不是第一次听起,却无法捉摸龙汩的深意。 浮世绮梦005 - 白执事 - Mr君郡 龙汩讲完这个故事,见黎白一头雾水,便独自端起酒杯,深深嗅了一口,面前飘满烟熏香,以及黑莓、樱桃、甘草的香气,还有松露和灌木丛的气息。 “可惜啊,这下所有人全都疯了。”九尾有些难过,“龙知院为何突然给我讲这个故事呢?”。 这么多年来,身为司命执事,黎白已经见惯生死,但是对于生命,对于执事府甚至是若何城、勇气长城,他的心中有无数个疑团,所有的疑团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它们都没有答案,任凭他殚精竭虑、耗尽精力也找不出一丝头绪。 但是白府君朝光,荀槐序、龙汩以及执事委员会其他几人,他们身上都有着令人无法靠近秘密,黎白知觉告诉他,龙汩此时心烦的不只是她即将要去面对的“丛棘里悬案”,也许还有她多年以来背负在身上的秘密。 龙汩喝了一口酒,悠悠地问黎白:“如果这口井就在我们身边,而我们身边的每个人都喝了井里的水,你会喝吗?” “龙知院你喝了吗?”黎白好奇地问。 “也许我迟早都得喝了这口井水。”龙汩明显心有不甘。 “众人独醉我独醒,我想我还是不会喝这口井水!”黎白说完,一仰脖子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那如果你的青珏也喝下了呢?”龙汩打破砂锅问到底。 黎白脑海里反复思索这个问题,似乎所有的答案都是一致的,但是他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把答案告诉龙汩:“青珏若喝了这口井水,我也会喝下它,甘之如饴!” “你不会忘记你还欠我一个承诺吧?”龙汩主动转移了话题。 “没有忘,你现在想好了吗?”黎白问道。 龙汩点点头,一边轻轻摇晃酒杯,一边笑着说道:“其实我早就想到了,时机到了自然会告诉你,但是你不害怕?不怕我让你喝了那口井水?” “我觉得你不会。”黎白胸有成竹,这个世界上美丽的皮囊很多,有趣的灵魂太少,而龙汩无疑就是其中一个,她是黎白唯一钦佩的女性,有趣的灵魂绝对不会做出无聊的事。 “这么确定吗?对了,听荀府君说了将晚曾去你的执事元年,我来是要告诉你,即便将晚将所有元年之前的资料都删掉,你还有一个方法能查出来。”龙汩放下手中的空酒杯,转入了正题。 “什么方法?”黎白欣喜地问。 “上次在飞机上,曾经遇到过天空之鲸,它是执事届最灵验的灵兽,如果你能找到它,它一定能告诉你答案。”龙汩说完,接着给自己面前的酒杯续上一杯红酒。 “天空之鲸,我要去哪里找到它?我听说它行踪不定,从来没有人能找到它。”黎白垂头丧气地说。 “出来偃师,从来没有人能破‘苦海无边’。”龙汩试图点燃黎白的斗志。 “我能破‘苦海无边’完全是因为比别人多了一个面盲怪疾”黎白自嘲道。 “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潜能!”龙汩说到这里,喝完手中的酒,便同黎白辞别,临行前只丢下一句:“因缘际会才是最不可捉摸的事情,也许只有你才能找到天空之鲸呢。” 浮世绮梦006 - 白执事 - Mr君郡 九尾的公寓位于国贸商业圈,是一处简洁优雅的三室两厅,典型的“美式小清新”,整个房子的装饰用清新的淡绿色为主,白色为辅,简约大气,让人在清新之余更能感到浓浓的艺术气息。客厅浓郁乡村风格的地砖与古朴的壁灯相得益彰,米色沙发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只创意挂钟,时间显示 2017 年 6 月 20 日。 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便可以俯瞰整个北京城最繁华的夜景,李白此刻正静静地站在窗前,窗外灯光璀璨车水马龙,就像是数不尽的故事在眼前逐一拉开序幕,而自己就是唯一的观众。 “师父,你在想什么?”九尾走到李白的身边。 “九尾啊,师父有个故事……你有酒吗?”李白无法分辨自己是想喝酒,还是想诉说,但是他明白,有种东西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必须有啊,你等等我啊。”九尾跑了出去,眨眼的工夫便拿来一瓶红酒、两支红酒杯。九尾打开那瓶经过漫长岁月酝酿而成的琼浆,将近乎墨黑的深紫色液体缓缓地倒进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杯,犹如迷梦的烛火,娓娓诉说着一段光阴故事,夹杂着甜蜜与伤感的回忆。 李白轻轻地晃动酒杯,香气徐徐飘散。 “从前,有一位贤明的国王,他统治着偌大的维兰尼城。国王的威严令人敬畏,他的智慧令他深受爱戴。维兰尼城的市区中心有一口水井,井水清冽甘甜,全城居民都从这口井中汲水饮用,即使国王和大臣们也不例外,因为这是全城唯一一眼井。 “一天夜里,当大地万物都沉沉睡去,一个女巫偷偷地潜入城里,在井中滴了七滴魔液,然后施下了诅咒:‘从现在起,凡饮用此井之水的人就会发疯。’第二天清晨,所有的居民,除了国王与侍从长,都饮用了这口井里的水,正如女巫诅咒的那样,他们都变成疯子。这一天之后,狭窄的小街上、市场里,人们都在窃窃私语,‘国王疯了,咱们的国王与侍从长都失去了理智,我们不能让一个疯国王统治国家,我们必须废黜他。’这一天晚上,国王命人从井里打来满满一金杯水。水刚刚端到他面前,国王便大饮一口,然后将剩下的水赏给侍从长。天亮之后,整个维兰尼城热烈欢庆,因为他们的国王与侍从长又恢复了理智。” 李白讲完这个故事,见九尾整个人已经沉浸在这个故事里,独自端起酒杯,深深嗅了一口,面前飘满烟熏香,以及黑莓、樱桃、甘草的香气,还有松露和灌木丛的气息。 “可惜啊,这下所有人都疯了。”九尾有些难过,“师父你为什么会突然给我讲这个故事呢?”。 这么多年来,身为司命执事,李白已经见惯生死,但是对于生命,对于司命府甚至是奈何城,他的心中有无数个疑团,所有的疑团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它们都没有答案,任凭他殚精竭虑、耗尽精力也找不出一丝头绪,念及于此李白问九尾:“如果这口井就在我们身边,而我们身边的每个人都喝了井里的水,你会喝吗?” “师父喝了吗?”九尾好奇地问。 “也许师父迟早都得喝了这口井水。”李白心有不甘。 “那还想什么,师父都喝了,那我也干了它!”九尾说完,一仰脖子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到了深夜,青白胡同万籁俱寂,李白已经回到家中,他靠在沙发上,突然感觉脖子里一阵凉意,连忙将脖子上的泪珠珏拿了出来,发现泪珠珏真的流泪了。 李白激动不已:“青珏,是你吗?” 玉珏沉默不语。 浮世绮梦007 - 白执事 - Mr君郡 开元四年,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丽正学院内松柏交翠,百花齐放,碧波明澈的毓秀湖畔,一群仙鹤体态飘逸,鸣声超凡。平日里书院到处都会响起琅琅的读书声,但是这一日似乎谁都无心读书,在南侧的君子长生馆,此时的大家正在交头接耳。 “崔昊兄,你听说了吗,名那位满天下的大才子就要来丽正书院了,从今以后他将与我们朝夕相处了。”说话的正是青珏郡主,此时的她虽然女扮男装,但是娇嫩的脸上却泛起一抹红晕,就是这抹红晕,这令崔昊深受刺激。 偌大的书院,数百名学子中,唯有崔昊一人知晓青珏的身份。青珏乃是安王的掌上明珠,崔昊是当朝宰相长子,两家乃是至交,青珏郡主酷爱读书,从小便做男孩打扮,与崔昊同时破蒙启智,一直从私塾读到丽正书院。表面上两人以同窗之礼相待,但是私底下情窦初开的崔昊早已一相情愿地将青珏视为青梅竹马的恋人。 那一日,白衣胜雪的李白便在众人瞩目之下,来到君子长生馆,从此以后便取代崔昊成为学子们的焦点。不论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只要有李白的地方,崔昊永远都是第二。然而最令崔昊抓狂的是,不论李白身在何处,青珏郡主的目光都会紧随其身。恨不得已,他开始利用父亲宰相与丽正书院学士知院的显赫身份,处处为难李白。 李白与青珏郡主的爱情,如同燎原之火般不可阻挡。从前口口声声说“若不遇如意郎,此生不着女儿装”的青珏恢如约复了女儿身。这让崔昊对李白动了杀机,机关算尽,却意外使得“青白之恋”轰轰烈烈传遍天下。崔昊彻底疯狂了,动用朝野上下的一切力量,将李白塑造成一个攀龙附凤的人。为了重新得到青珏郡主的心,崔昊不惜唆使突厥可汗起兵造反,不惜令百姓生灵涂炭。 可笑的是李白这时主动送上门。也算他有几分骨气,竟然主动请缨,要去说降突厥。崔昊最恨这种口口声声自称心怀天下的小人,认为他不过是急于建功立业,以图名正言顺地迎娶青珏罢了。 于是,崔昊用一纸书信、三车珍宝,使得突厥可汗答应让李白永远回不到大唐的土地上。 李白消失后,崔昊终于得到了天子赐婚,风风光光地迎娶青珏郡主。大婚的排场令整个长安的百姓称叹,洞房花烛之夜,他急不可待地去掀新娘的盖头,那一刻他发誓从今以后一定会善待青珏,也会爱戴黎民百姓,一定要成为一个让青珏又爱又敬的夫君,一如青珏当初对李白那样。 但是……当他揭开盖头的刹那,映入眼帘的却是丫鬟莺歌的脸。崔昊丧失了理智,他拔出宝剑,欲杀死莺歌,再仗剑杀尽天下人,“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就在那一刻,他收到青珏郡主在金光门城楼上殉情的消息。 漫漫长夜,崔昊口吐鲜血,他站在金光门重楼上仰天怒吼:“既生瑜,何生亮……” 青珏死后,崔昊也想过好好地生活,他甚至在两年后的殿试中高中榜首。可是那又如何?青云酒楼新科状元的烧尾宴上,昔日同窗酒过三巡之后指着崔昊大放厥词:“新科状元,天下第二。” 此言转眼传遍天下,“天下第二”这四个字令崔昊生不如死,他举剑自刎,临死前高呼:“李白,你等着,我这就来寻你,来生我一定胜过你,一定要让你尝尽嫉妒的滋味。” 崔昊死后到了奈何镇,奈何生前的宿敌竟然阴魂不散,在奈何城撒下了一段“奈何桥边等三年”的狗血,而且还成了长生不老的司命执事。崔昊自然心有不甘,他费尽心机地接近黑府君魅喜,最终凭借不懈的努力如愿当上了一名司命执事,改名为夜笙歌,这一次有了足够的时间,他一定要超越李白。 时光荏苒,转眼一千三百年过去了,这么多年来,夜笙歌不断地向李白挑衅,李白总是不为所动,每次都看见他都一副素昧平生的样子,起初夜笙歌以为李白目中无人,后来才知道这家伙竟然分不出任何人的面孔。 “李白啊李白,你口口声声说你爱她,可是她如今站在你面前你都认不出来,那就不要怨天尤人了。”夜笙歌回过神,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卷,随着画卷徐徐展开,身穿胡服的青珏郡主跃然纸上,夜笙歌看看画上的青珏,再看看房间里的童梦,两张面孔真的一模一样。夜笙歌不禁心花怒放,他纵火燃画,画上的青珏很快被烈火吞噬。夜笙歌得意扬扬地吹起口哨,千百年来他从未如此开心,如此激动过了,心中那一潭死水奇迹般复活了。 “青珏……除了我,世上再也没有人记得你的容颜。” 夜笙歌说完,眼看就要燃成灰烬的画卷,又一点一点儿的恢复了原样,火焰如同倒流的时针般缩回去,越来越小,慢慢熄灭,画上的青珏郡主摇身一变,发型、服装都变得跟眼前的童梦一模一样。夜笙歌满意地收起画,匆匆离开小院。 苦墟 每个人离世后,会有两种去处,一生向善无甚过错的去往乐丘,而那些犯过错误的人,则会被送往苦墟,在那里继续修行。 苦墟所在的城市叫棉花港,棉花港位于萨尔塞特岛,面临阿拉伯海,它背依青山,面临大海,广阔的海滨沙滩和幽静的街头花园使得整座城市显得格外典雅秀丽,素有“皇后项链”的美称。 此刻的李白出了白驹车站,上了辆黄黑相间的出租车,让司机去海滨大道。司机一听目的地的名字,连忙摇头,还将李白赶下了车。接连招到几辆出租车,都被司机都拒载了。 最后李白拦下一辆车,直接塞给他一千美元。 司机忙把钱退给了李白,连声说:“对不起,我家里还有七口人要养活,我可不想今天就丢了命。” “那里究竟发生什么了?” “瘟疫啊!现在那里全是死人。我可以送你去机场,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吧,你现在来得真不是时候。”司机苦口婆心地劝他。 就在这时,一辆黄色的跑车停在李白面前,车窗摇了下来,驾驶座上露出一张戴着墨镜的脸。 “先生,你是要去海港城吗?我刚好顺路。一万美元如何?” 李白不假思索地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位。 “你出手很大方啊,就这样上了一辆陌生人的黑车,也不怕我是坏人吗?”司机说完吹起了口哨。 “我在想也许你不是陌生人。” “那你猜猜我是谁。” 李白的人生里,最害怕听到的一句话恐怕就是这句了,他不禁想起老爹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命是每个人最大的软肋,如果你的眼疾不能治好,紧要关头一定深受其害。 “或许你可以给我点提示。”李白说。 跑车在甘地大道上完全提不上速,一路上全塞满了车,几乎是车擦着车并排往前开,偶尔还有大卡车拉着警报一样的汽笛呼啸而过。 “看你有点儿眼熟,也许我们见过,就在不久之前。”司机一边紧握着方向盘,一边瞄了李白一眼。 “我想起来了,你的名字三个字,对不对?”李白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他早就猜出了这个司机的身份。 “然后呢?” “你叫龟儿子。”李白耍起对方来。 来人果然急眼了,嚷嚷起来:“你怎么还骂人?我以前只知道你脸皮厚,为人奸诈狡猾,今天才知道你竟如此有辱斯文啊。” 李白不禁乐了,高长喜说话的语气一听就能听出来,他总是童真未泯。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终于离开了市区。但是路况依旧不好,公路上经常冒出横穿马路的牛和猴子,偶尔还有马和羊走在马路中间,再往前有大群的乌鸦降落在公路中间。 “你怎么来了?”李白问。 “你连我都认不出来,怎么找吴城主啊?府君通知我来帮你的,要知道你如此出言不逊我就不来了。”高长喜埋怨李白不识好歹。 “高兄息怒,你就当我猜错了。” 高长喜一听,心知言多必失,再说下去李白又得给自己挖坑,便转移了话题:“说正事吧,你还记得我们上次送到苦墟的那批时光旅人吗?” 李白点点头,连忙问道:“出事儿了?” “那些旅人送来之后就一直杳无音信,这边的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高长喜正说着,面前突然袭来一道银光,“砰”的一声,一只锋锐的索钩穿过挡风玻璃,高长喜与李白条件反射地躲了过去,回转过来的时候,挡风玻璃上已经贴了一张白皙漂亮的脸蛋,对着高长喜比画着,示意他停车,而高长喜看见来人,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这是谁啊?”李白不解地问。 “大菱荷湖畔,小飞贼鲸落。”高长喜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原来是高兄的克星大驾光临啊,那还不快停车。”眼看车就要撞向一根石柱,高长喜连忙踩了刹车。 “高大执事,你是想谋杀我吗?”鲸落乘机钻进后座。 “原来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鲸落啊,初次见面,久仰久仰。”李白对鲸落抱拳道。 “还初次见面?我连你的裸体都见过。”鲸落一语惊人,李白生生被怔在座位上,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来。 看见李白的窘态,高长喜心中暗爽,他实在太想笑出声来,可是又不敢在鲸落面前笑,脸和脖子都被憋红了。 “素闻鲸落姑娘见多识广,一定是记错人了。”李白回击道 谁知鲸落轻描淡写地摇摇手说:“这个错不了,还是我亲自把你扒光的,不信你回去问你宝贝徒弟。”李白接不下去了,想不到这个姑娘这么污,他根本想不起来跟她还有过那样的缘分,还连九尾都知道,回去一定要问清楚,但是李白深谙“好汉不吃眼前亏”,索性闭上了嘴巴。 浮世绮梦008 - 白执事 - Mr君郡 童梦直痛得眼泪横流,她强忍着剧痛,缓缓地闭上眼睛。耳边回荡起一阵阵穿云裂石的巨响,脑中犹如飓风过境,转眼间哀鸿遍野,又好像有千千万万把锋利的剑刃,在她柔软的脑海里飞速的刻录出一幅幅画面。 “别害怕,这是大师研制出来的最新产品。” 那些画面似乎都是童梦梦中所见,只是她根本来不及一一分辨,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涨,像一只快要爆炸的气球。越来越清晰的画面源源不断地涌来,童梦支撑不住,便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仓库的大门被撞开打开,黎白与“熊猫”冲了进来。 “熊猫”眼见主人受难,奋不顾身地冲向童梦,眼见主人被虞美人所困,便气势汹汹地在她的脚脖子咬了一口,虞美人一不留神,吓了一跳,黎白见机立刻旋转“炽凤”,从虞美人手中抢回了昏迷的童梦。 “你终于来了,你快救救梦梦。”侯爷听见脚步声是黎白无疑,连忙飞奔过来。 黎白环顾四周,看见夜笙歌的箱子,由看见躺在地上的男子,心知那肯定就是夜笙歌了,但是他不确定对付使了什么手段,能把夜笙歌完全掌控住。 虞美人见势悄然后退。 黎白眼角的余光发现虞美人的动机,便冷冷地警示道:“在她醒来之前,你哪里也不能去,否则……” “否则怎么样?你会杀人吗?白执事你最好杀了我,小女子已经活了这么久,早就厌倦这个世界了。听说执事届都盛传白执事是‘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能死在你手中,也算是一件幸事。要是能死在白执事的怀里,那就更是不枉此生了。”虞美人依旧是满面笑容,可是这笑容里却夹杂着一丝酸楚。 黎白抱着怀里的童梦向虞美人逼近,执事陀螺已经握在手中:“别废话,把药交出来。” “白执事,这可不是十年前的‘新病毒’了,它是大师最新作品——‘龙骑士’要想研制攻破它的药品,怎么也得几年的时间吧。但是这个小妹妹,肯定是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仓库里又回荡起虞美人银铃般的笑声。 “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你们为什么要这么狠毒?”侯爷声泪俱下的控诉道。 “对了,大师说这次的‘龙骑士’发作的之所以比‘新病毒’慢,是为了考虑到传染性能够更强,这个小妹妹是‘龙骑士’病毒第一个宿主,很快她将改变整个世界的命运。”虞美人认真地普及起龙骑士的知识。 侯爷听完几欲晕倒在地。 黎白一言不发地看着虞美人,双眼中迸发仇恨的怒火。 “吆,白执事,小女子这是激怒你了吗?您快杀了我吧。” 话音未落,空中突然传来一阵狂笑:“哈哈哈……就算白执事忍心杀了你,本大师也于心不忍啊。” 将晚人未至,屋里便已下起一阵白森森的骷髅雨,骷髅所及之处,燃起一缕白烟,这些白骨有剧毒,普通人粘上就会立刻暴毙。 浮世绮梦009 - 白执事 - Mr君郡 开元八年,即公元 720 年,小满刚过没几日便迎来了七夕。 长安城内,家家户户都忙着晒衣晒书,少女们则精心准备,期待夜幕降临后向织女乞巧。已到适婚年龄的女子则憧憬着牵牛星的出现,以便向其祈求早日遇见一位牛郎般的如意郎君。 午时未至,一支浩浩汤汤的迎亲队便横穿朱雀大街,将入苑坊内的安王府围得水泄不通。众所周知,安王乃是最受陛下倚重的亲王,权倾朝野。时下的民俗,迎亲往往都是在黄昏时分,而且新郎无须亲迎,因此,这支一大早便倾巢出动且由丰神俊朗的新郎亲自领头的迎亲队,令全城百姓暗自称奇。当然,更令百姓震惊的是这副盛大的排场,虽生在京都,也是难得一见。 不明就里的人稍一打听,便知此乃天子赐婚,大婚的是当朝宰相长子崔昊与安王之女青珏郡主。 在王府门外翘首以待的新郎,开始朗声高吟第三首催妆诗: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 不须满面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一首诗歌吟毕,长龙般的亲迎队齐声高呼“新妇子”,喊声响遏行云,一直传到青珏郡主的深闺之中。 青珏郡主正坐在房中,神情冷漠,华美的凤冠霞帔被随手扔在榻上。堂妹玉鸣郡主相伴在侧,这两位天之娇女皆是天生丽质,性格却又截然不同。青珏清眸流盼、清丽绝俗,玉鸣则是不爱红妆爱戎装的英姿飒爽。此时玉鸣已经在青珏身旁规劝了半天:“阿姊,都已经三年了,李公子依旧杳无音信,不如忘了他吧。” 青珏郡主摇头不语。 “三年前,突厥叛乱,他选择的是去建功立业,而不是阿姊。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可惦记的?”玉鸣为青珏鸣不平。 “李郎一介书生,却自告奋勇去劝降拥有狼子野心的突厥可汗,世人都以为他急于建功立业……其实他是为了我,他一直顾忌我们的出身悬殊,有了功名,方可名正言顺地迎娶我。青珏可以不在乎世俗之见,李郎却不愿我受半点儿委屈。” “可是阿姊,李白临行前不是与你许下了两年之约吗?他可是信誓旦旦地保证两年后一定会回来迎娶你,眼下整整过去三年了,突厥早已降我大唐,你为他苦苦相守,为他担惊受怕,泪水都流干了,眼疾越来越严重,他人在哪里呢?为何失约?为何迟迟不归?”玉鸣郡主满腔义愤。 “阿妹不知,我与李郎相爱相知,他为人襟怀坦白,对我情深似海。不管发生什么,也不管等多久,我都会一直等下去的。” 窗外的催妆声此起彼伏,王府内也乱成一团。青珏郡主却充耳不闻,她的内心一直心潮起伏,悄悄盘算着她的逃跑计划。 “阿姊!”玉鸣心急如焚。 青珏郡主温柔地拉起玉鸣的手,说:“阿妹,陪阿姊去个地方。” 说完也没等玉鸣回答便将她拉出房间。两人径直跑到西院一间厢房中,一群丫鬟正在屋内忙得热火朝天,看见两位郡主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请安。 浮世绮梦010 - 白执事 - Mr君郡 一位灵气逼人的丫鬟走到青珏郡主面前:“郡主,一万朵绢花,已经全部完成。” 玉鸣认出说话的丫鬟正是莺歌,这丫鬟最是机敏聪慧,平日里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阿姊,今日却一直未出现,原来是在这里监工呢。整整一屋子的绢花让玉鸣都惊呆了:“这是什么?” 莺歌行了一礼说:“回禀玉鸣郡主,此乃渡河吉庆花,都是用彩绢剪制,以阳起石染色,七夕佳节籍以乞巧。” “乞巧?自己的大婚之日会只顾着乞巧?阿姊肯定不是为了乞巧,她究竟想做什么?”玉鸣越想越好奇。 “莺歌,把这些绢花都搬到院子里去。”青珏郡主下令。 “是,郡主!”莺歌转身给众人分配任务,众丫鬟跃跃欲试,对她们来说,半月的辛劳终于要见成效了,紧赶慢赶,终是如愿赶上七夕了。 片刻工夫,一万朵绢花悉数被搬到院子里。 青珏郡主拉着玉鸣郡主的手,款款地走到箩筐前,笑盈盈地给众人做起演示来。只见她捧起一把绢花,轻轻扬到空中,绢花随风起舞。随后众人跟着她一起扬起吉庆花,转眼一万朵吉庆花便飞上天空,纷纷扬扬的绢花在耀眼的阳光里如同五色云霞般缤纷炫目,美不胜收,令人叹为观止。 “好美啊!”丫鬟们交口称赞,也尚未忘记在心中向织女祈祷。 青珏郡主仰望天空,心里激动万分,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今日便是她离开长安的日子,她不想一直被动地等下去,她要亲自去突厥找李白。 “这些吉庆花是你教会青珏的,你说这是你我之间的信号。长安至突厥道远且阻,不知你能否看见这些花。青珏已经派了七拨家丁去打探你的音讯,但是……无妨,没有音讯也是最好的音讯。如果你有幸能看见这些吉庆花,一定会懂,这一次,青珏要自己去突厥找你。” 青珏郡主去意已决。对于皇帝御赐的这门婚礼,她也顾不得什么皇命难违,一心一走了之,反正皇上一定不会为难她的父母。 午时刚至,街鼓三百声后,行人便如潮水般涌入举世闻名的长安西市,带动整条金光门大街都沸腾起来。金光门乃是长安正西的城门,世界各地的商人多由此门进城,群贤坊的群贤酒肆便是通往西市的必经之路,络绎不绝的行人每每经过此地,总会被商贩侯隐的吆喝声吸引,那吆喝颇为特别:“舍得零碎银,方是巧娇娥,两文通宝不算贵,乞得灵巧终身惠……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七夕必备,宫内专用的七孔针、金细针、有求必应的巧蛛,统统限量出售喽。” 这滑稽的叫卖声引得正在酒肆中推杯换盏的文人墨客们讥笑连连,但当他们得知这些吆喝词乃是当今的大才子李白所诌时,不禁面面相觑,露出难堪之色。 侯隐早过了不惑不年,只是个小小的商贩,但是为人忠厚有品德,与李白成了忘年之交,经过大才子的指点,这些年他的生意确实做得风生水起,就像眼前这般,整个长安城的姑娘,都慕名赶来抢购他的七夕商品。 浮世绮梦011 - 白执事 - Mr君郡 即便如此,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侯隐仍是忧心忡忡。因为他那位良师益友李白,已经消失了整整三年。不过侯隐也知道,在这座长安城里,还有一个人对李白的思念和担忧远胜自己千倍万倍。 安王府的府邸前,迎亲队候得有些不耐烦了。书童崔福开始对崔昊抱怨起来:“大人,这郡主的架子也太大了些,咱们都候了一个时辰,她还迟迟不愿出来。” 崔昊笑了笑,为了这一天,他早已费尽心机:“少安毋躁,已经等了这么久,多等几个时辰又何妨?” 崔福面露忧色:“会不会有意外?毕竟也没有找到尸体。” 崔昊满脸不屑地笑了笑,“他也只是个凡人,还能有通天之能?” “公子,你看。”崔福突然指着宰相府的上空,天空仿佛出现五彩云霞。 崔昊此时脸色大变:“崔福……该上最后一颗棋子了。” “快看……仙女散花啊!”群贤坊人群中响起一声惊呼,众人闻声连忙举头望天,湛蓝如洗的晴空飞舞着满天的连理花。 “好美啊,这真的是织女娘娘撒的天花吗?”侯隐的摊铺前,一位姑娘满脸疑惑地问自己的同伴。 侯隐对姑娘笑了笑,指着天空说道:“此为渡河吉庆花。” 接着侯隐为众人解释何为渡河吉庆花。听到他这么一说,当中一些人还有些失望——原本还以有生之年真的看见“仙女散花”这样的逸事。只有群贤酒肆临窗的一位青衫书生不由地称赞起侯隐:“兄台好眼力!看这浩浩汤汤的阵势,这么大的排场,想必一定是来自皇宫了。” 侯隐对书生微微还了一礼,心道:“这吉庆花一定是她做的……李白啊李白,你也该回来了。” 进城的人群中出现一个身影,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向侯隐的小摊铺,他远远地摔了一个趔趄,侯隐眼明手快地扶住了他,不由惊呼一声:“是你?” “侯先生,快带我去见郡主。”来人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安王府的上空绢花璀璨,青珏郡主看着最后一朵吉庆花从自己的掌心飞向天空,心中有些触景伤情。莺歌匆匆跑到青珏郡主身边,悄悄耳语:“郡主,后门说有位故人来找你,说是从西边来的。” “是他!”青珏顿时欣喜若狂,连忙朝后门飞奔而去,玉鸣与莺歌见状连忙跟了过去。 青珏郡主远远地看见站在后院门前的侯隐,侯隐也看见了郡主,他连忙向郡主施了一礼。屋檐下那只硕大的红灯笼下,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他听见庭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连忙抬起头,看见大步流星的青珏郡主,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痛哭起来:“郡主!” 青珏打量着面前的男子,只见他胡子拉碴,满脸灰尘,已经无法分辨本来面目。 “你是谁?” “小人是李焕啊。”李焕声泪俱下。 “李焕,你家公子呢?”青珏立马追问,这时候玉鸣郡主与莺歌也赶了过来。 “公子他……”李焕欲言又止。 浮世绮梦012 - 白执事 - Mr君郡 “快说啊!”青珏郡主心急火燎。 李焕只是号啕大哭,身后的侯隐也掩面而泣。 “李焕哥哥,你家公子是不是派你当先锋,先来府中汇报,公子他随后便回?”莺歌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搀李焕,但李焕不肯起身。 “对,李郎一定是怕我等得着急!你们也看见了,幸好他有先见之明,你若晚来片刻,我便嫁与他人了。”青珏忽喜忽悲。 李焕号啕半晌,终于鼓足勇气,说:“郡主,我家公子……已经仙去了……” 青珏郡主顿时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欲坠,玉鸣郡主见状一把将阿姊扶住。悲伤至极的青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直拼命地摇头。 “这不可能!李焕,你好大的胆子,道听途说来的也敢信口胡诌!”玉鸣无法接受这个消息,“还不快如实招来,你也是听别人所说,未曾亲眼所见对不对?” “李焕万万不敢,那魔棘可汗就是个魔鬼,他将我们囚禁在苦寒荒漠,说公子一日不降便囚我们一日,一生不降便囚我们一世。这一关就是两年,可怜我家公子,不仅饱受饥寒,还要忍受每日的酷刑。公子日夜思念郡主,无奈脱身无望。后来公子跟我说,昔日曾听闻人死之后魂魄可以日行千里,如果真有此事他一定还有机会再见郡主一面。小人当时也没多想,谁知当天夜里公子便自尽了。”李焕咬着牙,一口气说出了事情的经过。他的声音里残留着那段备受折磨的日子所留下的阴影,是那么地令人信服,说完最后一个字,便体力透支,栽倒在地。 “李焕!”侯隐上前一把扶住李焕。 “‘人死之后,魂魄可以日行千里’?李郎你为什么那么傻?宁死也不愿负约。”想到这里,青珏站直身子,强忍着悲伤说:“侯先生,劳烦你把李焕安顿下来,他吃了很多苦头,快去给他请个郎中。” “好的,郡主,你也要多保重!”侯隐也不知道如何安慰郡主,但是这一刻他心里出现一个念头:如果我侯隐能代替李白去死,我一定毫不犹豫。 郡主点点头,示意侯隐带李焕离开。 玉鸣看着阿姊眼眶红红的,一副强忍着泪水的模样,不由心疼万分,便让莺歌在府里拖延时间,自己将青珏郡主扶回闺房。 “总算是知道李郎的消息了!”青珏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坠,低头的瞬间,滚烫的泪珠滑出眼眶,坠落在掌心的玉坠上,玉坠仿若发出一阵悲哀的呜咽。青珏的声音在悲鸣声中响起:“此玉乃是李郎的传家之宝,相传是南海鲛人千年相思泪凝结而成,故名‘泪珠珏’,鲛人白日所泪化为雄玉,夜间所泣凝为雌珏,为世间最稀罕的两块瑰宝。传说拥有泪珠珏的情人不惧无常,不畏险阻,即便经历沧海桑田也一定会修成正果的!可是……青珏与李郎一直分存雌雄两珏,为何此刻竟天人永别?” 玉珏没有回声。 玉鸣疼爱地抱着阿姊的肩膀,这一抱她才知道阿姊这几年已是瘦骨嶙峋,“阿秭,传说是很美好,可现实都是苦的。” 青珏无意与玉鸣争论,毕竟妹妹也是一番好意,她转过身,拉着玉鸣的手恳求道:“阿妹,你能帮阿姊做一件事吗?” 玉鸣一个劲地点头:“阿姊你说,阿妹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浮世绮梦013 - 白执事 - Mr君郡 青珏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玉瓶,瓶身水润剔透,如同浸在水中一般,瓶口盘旋着两只紫色的凤凰,它们是传说中的五凤之一——鸑鷟,传说雌雄鸑鷟一生一世都会比翼双飞,倘若其中一只不幸离世,另一只就会昼夜悲鸣,直至身体里的热血冷却、鲜血干透,追随逝者共赴黄泉。 青珏拿着玉瓶走回玉鸣的面前,玉鸣打量着这只玉瓶,看见玉瓶周身散发出若有若无的灵气,一时惊讶得眼睛都瞪圆了。 “这只玉瓶好漂亮。” “这只玉瓶名叫龙骑士瓶,跟泪珠珏有很深的渊源。李郎跟我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伟大的巫师,爱上了一个身患重病的女人,女人死后巫师倾尽生的修为炼制成一只宝瓶,将自己的记忆全部封存在宝瓶里,这样他就永远不会忘记心爱的人。后来这只宝瓶被皇帝得到,另外一个国家的国王听说后,用麾下最精锐的一整支龙骑士兵换了这只宝瓶,之后宝瓶便被叫做龙骑士瓶。” 青珏说到这里将玉瓶与玉坠一并交给玉鸣,接着说道:“阿妹,这两件东西你一定要替阿姊保管好,尤其是这只玉瓶,阿姊与李郎一生最珍贵的记忆尽在此瓶之中。说来也许阿妹不敢信,但是阿姊深信与李郎一定会有重逢之日,到那时,不再有世俗的白眼,不再有父母之命,也不会有帝王的圣旨,我们彼此相爱,与世无争,永不分离。” 玉鸣几欲哽咽,伸手接过龙骑士瓶与泪珠珏,“李公子已然仙去,而阿姊你风华正茂,我们重新振作起来好不好?人总是要为自己而活啊。” 青珏此刻异常平静:“阿妹有所不知,李郎临行前,我曾与他定下一个约定,若天有不测风云,我和他之中有人先走一步,到了地府千万不要急着过奈何桥,一定要在桥上等对方三年,等到再次团聚,便永不分离。现在,李郎一定正在等着我,阿姊一定要去找他啊。” “阿姊三思啊,你是大唐郡主,你还有我们,有父母双亲啊,有正在府外苦等你多年的崔昊,崔公子也是真心对阿姊的,阿姊何必非他李白不嫁呢?”玉鸣苦苦相劝。 “我今生所拥有的一切,皆是阻碍我们相爱的壁垒。如今他为我而死,我绝不为旁人而活。”青珏郡主坚定不移。 “阿姊……” 玉鸣正要说话,门外传来一阵叫喊声。 “青珏,青珏,你准备妥当了吗?”安王妃急急忙忙地推门而入。 “母亲……”青珏郡主投入母亲的怀抱。 安王妃安抚着怀里的女儿,瞬间热泪盈眶。女儿的心思她何尝不知道,她也想竭尽全力地帮助他们,让她能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可是身在帝王家,谁又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呢? “女儿,母亲再帮你拖延一阵子,你快些梳妆打扮。”安王妃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 青珏郡主离开安王妃的怀抱:“女儿不孝,让母亲操碎了心……今日,女儿将离开家门,望母亲万万珍重身体,不要与父王怄气……” “好女儿,崔府离安王府不过隔了几条街,若你挂念家、挂念母亲,便常回来走动,只要有母亲和你父王在,安王府永远都是你的家。” 安王妃说完与青珏抱头痛哭起来。两人大哭良久,直到青珏郡主先停了下来,一边宽慰安王妃,一边替母亲擦干眼泪。做完这些,她走入帷帐,默默地换上凤冠霞帔,又端端正正地坐到梳妆台前。 浮世绮梦014 - 白执事 - Mr君郡 镜子里的新娘,粉腮红润,肌若凝脂,美得令人心醉。可是青珏眼中却是模模糊糊的,自从李白失去音信以后她终日以泪洗面,早已患上严重的眼疾。 安王妃连忙传唤梳妆婢女进来。 玉鸣与婢女们一起,帮助阿姊梳妆打扮起来。 安王妃出神地看着青珏许久,最后默默地离开房间,走出房门那一刻她心里特别难受,但是又转念一想:“那崔家公子,人品模样、才华家世都是凤毛麟角,待青珏嫁入崔府,日子一过起来,一切就好了,世间有什么伤痛是时光无法治愈的呢?” 梳妆妥当,玉鸣郡主让婢女们离开。 “阿姊……泪珠珏与龙骑士瓶,阿妹一定会为你保管好,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打小自诩巾帼更胜须眉的玉鸣郡主,看着镜子里的阿姊,鼻头一酸,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镜子里的青珏郡主欣然一笑。 “郡主,莺歌来了。”屋外传来莺歌的轻声细语。 “快进来。”房门应声推开,青珏郡主在梳妆镜里看见莺歌迈进屋子,神色坚定,手里抱着一套鲜红的凤冠霞帔,便知自己的计划仍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日晷上晷针的影子慢慢自东向西移动着,不知不觉便到了申时,盖上盖头的“青珏郡主”在玉鸣的搀扶下,走上了喜轿。崔昊一脸春风得意,亲迎队鼓乐齐鸣。启程后玉鸣回头望了一眼安王府,泪珠在眼眶中直打转。 长安城内到处都是喜庆的鞭炮声。 此时郊外十里之遥的桃林里,一个白衣男子骑着一匹白马拼命地赶路,男子身上的白衣已经破烂不堪,而他座下的白马已经筋疲力尽了,巍峨的长安城门近在眼前。 男子虚弱不堪,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坠下马背,迷迷糊糊间他看见天空飘来纷纷扬扬的渡河节庆花,见此情景男子似乎骤然恢复体力,振作精神后奋力扬鞭,“是她,驾……白马兄,求求你再坚持片刻。” 长长的亲迎队绕城一圈,回到崔府时,转眼便日落西山了。入苑坊稍稍平静片刻,一匹骏马从安王府的后门冲了上街头。 侯隐正从药铺抓药出来,突然听到街东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抬头望去,只见红马红裙如一团烈火扑面而来。所幸金光门大街异常宽敞,街上的百姓不慌不忙地避让。定睛望去,马背上的女子穿的竟是华丽的凤冠霞帔,她容颜绝美,眼神坚定,神情却显得万分疲惫。 “是郡主!”侯隐大步追了上去,只是很快便被远远地落在后面。 红色骏马停在金光门前,青珏郡主翻身下马,裙间的璎珞垂旒叮当作响。 “拜见郡主。”执勤的左右金吾卫连忙行礼,郡主那一身凤冠霞帔,使得他们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原地。 “任何人都不要过来打扰我!”青珏郡主的声音冷若冰霜。 “是!”不敢有异议,目视青珏郡主一步步登上城门,守卫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郡主今日不是大婚吗,怎么还过来了……这大婚之日怎么跑到城门口来了,成何体统啊……要不要跟将军报告……算了,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吧,这安王跟宰相谁能惹得起啊……也是,反正也司空见惯了,这段时间郡主不是隔三岔五便会跑到过来嘛,她也就是就安安静静地站在城门上,一直待到关闭城门的时候便会回府。” 浮世绮梦015 - 白执事 - Mr君郡 楼顶的风很大,青珏郡主登上高耸的重楼,面西眺望,消瘦的身影里透露出一股不顾一切的倔强。城下那条宽阔的驿道笔直地向西延伸而去,青珏郡主并不知道这条驿道的终点在何地,可她一直确定这是情郎归来的必经之处,所以这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等候。 临近城门关闭,驿道上只剩下三三两两的行人,青珏眼中出现了严重的重影。 “李郎,今日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因为你再也不会从这条路回来了。”青珏郡主对远方呼喊。没有任何回应。但是墙头的风将青珏郡主的喊声带到了天空,被晚霞染红的天空一点点暗淡下来,几处蓬松的云朵轻飘飘地簇拥过来,似乎想要抚慰城楼上那悲伤的声音。 “李郎,青珏为何会这么傻,我应该早去突厥找你的……” 临近闭市的西市,上演着最后的喧闹,盛装的胡女们在鼓乐声中跳起快速的胡旋舞,她们的舞姿时而像雪花在空中飘摇,时而像蓬草迎风飞舞,转速疾驰的车轮还快,如同一阵阵急转的旋风,快得让周边的观众根本看不见舞者的脸蛋和后背。 暮色笼罩的金光门城楼上,悲痛早已经侵入青珏郡主的骨髓,她坍塌在地,声嘶力竭地呼唤着,声音很快被城内欢庆的海洋吞噬。 郡主流干最后一滴泪,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双目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她没有一丝惊慌,缓缓地爬起来,摸索到城墙边,沉吟一声:“奈何桥上等三年,李郎绝不会负我。” 说完,她颤颤巍巍的爬上高耸的城墙。 人困马乏的李白,赶至金光门外,远远地看见凤冠霞帔的青珏,高高的站在城墙上,鲜红如血的裙幅褶褶逶迤,迎风飒飒。夕阳的金辉层层叠叠地镀在华美的凤冠上,耀眼的光芒下那隐约模糊的眉眼,正是他刻骨铭心的轮廓。 “她在等我!”李白顿时忘记了所有的疲惫与伤痛,远远地呼喊城门上的青珏。 青珏郡主没有丝毫的察觉,她在潮水般的鼓乐声中决然地张开双臂,一跃而下…… 霎那间,李白双瞳遽然凝固,世界彷若静止,他拖着摇摇欲坠的身躯歇斯底里地狂奔到城下,将血泊中的青珏紧紧抱入怀中。青珏满头的青丝浸透在温热的鲜血中,那双明眸善睐的双目紧紧闭合着,却再也不会睁开了;嘴角不停地渗出浓艳的血珠,却再也不会开口了。李白触目崩心悲伤欲绝,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李白两眼一黑,倒在地上,闻讯而来的侯隐,立刻扶住了李白。 当李白睁开眼后,他已经认不出侯隐,也分辨不出任何人的面孔。就在这时,安王府的家丁来接青珏郡主的遗体,李白乘乱拔出配剑,挥剑自刎,终于躺在青珏身边。 许久之后,皎洁的月光轻轻安抚着夜幕下的长安城,这座如巨兽般气势汹汹的城池终于复归平静,城里不论是百姓还是达官贵人,在繁忙的乞巧结束后皆陆续进入梦乡,连青楼聚集的平康坊亦悄无声息。 沉寂的长夜里忽而断断续续地飘来一段如泣如诉的吟唱,轻柔而婉转的歌声仿若这座城睡眠中的鼻息: 牵牛出河西,织女处其东。 万古永相望,七夕谁见同。 悲伤的尾音断断续续地投入一碧万顷的昆明池,波澜不惊湖水纹丝不动,任由点点繁星扑入自己的怀抱。直到一颗流星掠过,在幽静的湖面划出一道刺眼的伤痕,漆黑的湖岸突然点燃了一朵火苗,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片刻之间岸边点亮无数盏孔明灯,将长长的湖堤照得亮如白昼。 侯隐高高托举起手里的孔明灯,慢慢松开手,前来为李白与青珏郡主送行的文人墨客也纷纷举灯,成千上万只孔明灯徐徐升起,这一夜,它们彻底点燃了长安城的夜空。 一名年老的公公在灯光的照耀下,一路分开众人走到侯隐身边,悄悄地对侯隐说:“侯先生,宫里传来消息,说是郡主的肉身不见了……” 侯隐闻声连忙走到李白的尚未盖棺的木棺前,就着明亮的灯火探身一看,只见棺内空空如也,顿时大惊失色道:“李大人的肉身……也不见了。” 浮世绮梦016 - 白执事 - Mr君郡 一束微弱的月光照进漆黑的小屋,月光里翩翩飞出一只绚丽的凤蝶,妖娆的翅膀闪着炽热的光芒,凤蝶左翼的花纹是个美人,右翼赫然显现出一个诡异离奇的骷髅,振翅之间依稀有欣喜与恐惧交替重现。 小屋里,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的眨也不眨地盯着墙上的电子挂钟,黯然空洞的瞳孔里清晰的倒映着电子钟的时间:2017年6月17日,还有一刻钟便到凌晨4点整,那双眼睛的主人依旧无法入眠。 屋里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心脏跳动声响如雷鸣。凤蝶悄无声息地落在主人的身上,不停地扇动着它的右翼。 头顶的灯突然亮了,侧身躺在床上的是个短发的女人,浓浓的倦意如野草般在她的脸上肆意生长,她精致的五官与灰蓝色的囚服形成鲜明的对比。显然,突如其来的灯光并没有在她的瞳孔里惊起丝毫涟漪,直到她在这间坚实的牢房里看见一位深夜访客。 那是一个瘦高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袭裁剪精致、款式时尚的白色风衣,戴着一双纯白色的手套,英俊的五官如同雕塑一般,在炽热的灯光里反射出英气逼人的光芒。 “你是谁?”女囚从床上坐了起来。 风衣男子微笑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公,那是一个手持巨镰、头顶一对长角、面容狰狞恐怖的死神。男子把公举到自己的面前,微笑着问,“你觉得我跟他长得像吗?” “不像!”女子如实说。她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个神秘的男子生得太英俊了,尤其是他的微笑,温暖到可以融化坚冰。即便他出场的方式如此离奇,却没有带给人丝毫的惊恐,她觉得眼前的一切要么是场梦,要么是自己失眠太久所产生的幻觉。她使劲揉了揉眼睛,这一揉,她眼中的血丝却更红了。 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睛,身穿风衣的男人依旧站在她面前,没有消失,而且更加清晰。他温柔地询问:“能让我看看你掌心的那颗痣吗?” 女囚有些迟疑,但依旧张开了手,掌心出现了一颗鲜红的朱砂痣,但是这颗朱砂痣竟然在一点点的变小,变黑……定睛一看,原来与他心心念念的那颗朱砂痣截然不同,它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黑痣。 “周悦然,出生于滨城,2014年因过失杀人罪入狱,今年刚满36岁……但是很遗憾,你的人生已经走到终点了。”说到这里男子将手中的死神公仔随手扔到囚室的角落,“它是赝品,我是真的。别害怕,我叫李白,接下来的路我会一直陪你走到最后。” 女囚周悦然对李白的话深信不疑,因为一年前她就领到病危通知书,她未曾告诉过任何人。这几天她总感觉心脏随时都会停止跳动,一种莫名的恐惧如江水般在她的身体里奔流不息,她整夜整夜地不敢闭上眼睛。想到这些,周悦然情不自禁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心想这个人若不是死神,平常的人谁又会穿墙术?墙角处那个死神公,那把巨镰寒光四射,在她的眼里这似乎就是用来收割她的脑袋的。 “李白先生,是不是我闭上眼睛,就再也不会睁开?” 李白抬起手腕,昂贵的腕表露出袖口的一刹那,外圈的巴黎钉纹反射出一圈隐约的光芒,衬得头上的卡拉卓十字标识尽显儒雅内敛的贵族气质。他仔细看了看流淌在手腕上的那圈瑰丽时光,说道:“是的,你只剩下最后三十四小时。” 女囚沉默不语。 “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我可以帮你完成。”李白询问。 “真的?”周悦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然,这是我的职责,鉴于你一生善良仁爱,在你去天堂之前,我可以帮你实现一个心愿。”说这些话的时候,李白在观察女人的眼睛,那双曾经明亮又清澈的眼睛,早已被生活、被命运无情地腐蚀了。 北落师门001 - 白执事 - Mr君郡 “我是个杀人犯,注定是要去地狱的。”周悦然骤然失落。 “你也是为救自己的孩子,失手杀掉了歹徒,何况你还为此受到了惩罚。快说说你的心愿吧,我需要给自己留些时间,万一你的心愿比较复杂呢。”李白笑道。 “我想见见他们,我的孩子,我的爱人,求求你。”她太想念他们了,如果见不着,就真是死不瞑目了。可眼前这个坚固的牢房早已消磨了她所有的希望,所以她嘴上虽恳求了李白,心里并不敢太相信李白。 李白绅士一般,对女囚鞠了一躬,伸出右手摆出一个邀请的姿势:“走吧。” 牢房的铁门应声打开。 火红的朝阳点燃轻纱般的晨雾,一辆豪华跑车敞着篷沿着逶迤的公路一路疾驰,宛如从金色的云缝中奔驰而来。驾车的正是李白,他依旧穿着一袭白色风衣。副驾驶上坐在一位个性不羁的女孩,脸色苍白身体消瘦,上身穿着一件摇滚味十足的露肩连帽衬衫,下搭一条破旧的牛短裤,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腿。 色彩斑斓的凤蝶停驻在女孩儿纤长的手指上,那只浮现出骷髅花纹的右翼在风中清扬,如同轻舞着衣袂飘飞的惊鸿舞。女孩凝视着它的眼睛,深情而专注地唱着一首The Last Goodbye,悠扬的歌声像一个个张开双翼的飞鸟,竭力拍打着蔚蓝的晴空,冲破晨雾的遮拦,直冲云霄: I saw the light fade from the sky On the wind I heard a sigh As the snowflakes cover my fallen brothers I will say this last goodbye Night is now falling So ends this day The road is now calling And I must away Over hill and under tree Through lands where never light has shone By silver streams that run down to the Sea Under cloud, beneath the stars Over snow one winter's morn I turn at last to paths that lead home ……[1] [1]词义: 我见那光天际消逝风儿带来一声叹息纷纷白雪没去我逝去的兄弟我将道出最后的道别黑夜在降临
一日已尽
那道路召唤着
我必须离去
越山丘走过树林穿越永世无光之地沿银色小溪潺潺向海去云朵下头顶繁星
在黎明穿越雪地最终我踏上了回家的路…… 女孩在悦耳的歌声里,回忆刚刚过去的一天。 自从住进这间冷冰冰的病房里,每天比睁开眼睛更早感受到的就是痛,那种剧烈的烧灼般的疼痛,总是能让她汗流浃背。正当她从那种没有尽头的痛苦中醒来时,一个身穿白色风衣,戴着白色手套,面容极其英俊的男人便站在她面前。 说话之前男人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表盘,“吴丹佳佳,早上好,现在是2011年10月10日。我是李白,大家都叫我白执事,这段时间你一直乐观积极地与病魔斗争,很坚强也很勇敢,但是25岁已经是你生命的尽头,接下来,从这里到天堂的路,我会一直陪着你。” 吴丹佳佳默默地看着李白,过了一会儿她的嘴角出现一抹笑容。 李白接着对她说:“你还有什么愿望,我会尽力帮你实现。” 吴丹佳佳思索片刻,便开口说道:“我想开一场演唱会,想好好的跟世界说再见,想朋友们记住我最美的样子。” 北落师门002 - 白执事 - Mr君郡 接着,李白领着她疯狂地逃出医院,他们跑到商场挑选服装,还做了护肤,换了个崭新的造型。镜子里的吴丹佳佳一点点地恢复了神采,身上也像有用了不完的力气,所有的病痛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夜幕降临时,吴丹佳佳终于如愿站上了万人瞩目的舞台,那个真正属于她的舞台,她用尽一世的热爱,挥舞着全身力气,完美演绎了每一首歌,掌声与祝福声如潮水般涌来。 演唱会结束后,体育场空荡荡的,她走下舞台,如痴如醉地聆听着梦想的声音。观众早已离场,只剩下李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笑容灿烂:“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害怕,也不觉得自己的人生很短暂,因为这一生我只想做成这一件事,现在做到了。既然梦已圆,在最美的年纪用最美的样子跟世界说再见何尝不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唱完最后一句歌词,车也停了下来,道路的正前方出现一扇闪闪发光的门。 “我们要下车了,前面就是奈何城。”李白温柔地说。 “好!”吴丹佳佳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李白的脸,突然毫无征兆地地伸出手,翻开李白的手掌。他的掌心有一颗鲜艳的红痣,呈现出一颗泪珠的形状。 “你是要找一颗什么样的痣,跟你这颗一样的?” “这叫朱砂痣。”李白回答。 吴丹佳佳有些失落地张开自己的手掌,她的掌心也有一颗红痣,只是那是一颗细如芝麻粒大小的痣。 两人下了车,走到门前,吴丹佳佳拉了拉李白的胳膊停了下来:“我不知道这扇门后面是什么样,我怕有些话来不及对你说……谢谢你,让我梦想成真,你是死神,更是个好人,希望你早日能找到另一颗朱砂痣。” 金色的夕阳下,澄澈的阿曼达海如一汪秋水,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洁白如雪的卡马拉海滩。游客们纷纷赤脚踩在松软的细沙上,感受沙粒温柔的抚摸。咸咸的海风像一群兴高采烈的孩童,在飘溢着烧烤香气的普吉岛上纵情撒欢,时而热情地轻吻游客的脸颊,时而调皮地胳肢起三角梅娇艳的花枝,时而又去摇晃素洁的鸡蛋花和幽怨的芭蕉叶。 海边嬉水的游客们都穿着泳衣,岸边的游客也都穿着短衣短裤,唯有一个穿风衣的男子与这片沙滩显得格格不入,他静静地站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上,与他擦肩而过的每个人似乎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即便他的气质如此出尘脱俗。 他来自涌泉山司命府。相传司命府管理整个地球上的生老病死,设有司命委员会,委员共八人,其中有两人分管司命府事宜,称司命府君;两人分管文思山执事书院,称正副知院;一人分管乐丘;一人分管苦墟;一人管辖奈何城;一人统理鸢尾镇。 府君之下,有总执事两名,执事百余人,执事之下有使徒十万之众。司命执事大抵就相当于大家常说的死神,这些执事引导死者正面死亡。他们的外表非但不狰狞恐怖,反而个个年轻俊美。而且,执事也分黑白,善良的人离世后由白执事引入“天堂”,坏人死后将被黑执事带入“地狱”。 北落师门003 - 白执事 - Mr君郡 眼前这位便是一名来自司命府的白执事,名叫李白。普通的执事不论黑白,都只能称为执事,根据服装颜色分辨。唯有黑白执事之首,方可称为黑执事或者白执事。 因此提到白执事,所有人都知道是在说李白。 而黑执事则是夜笙歌。 黑白执事虽然分工不同,但是千百年来在黑白府君的带领下一直和睦相处,唯有李白与夜笙歌这两位黑白总执事乃是死对头。 执事以上便可以长生不老,所以虽然看起来很年轻,大多数的真实年龄已经很老了,就拿李白来说,他出生于强盛的大唐,已经1300岁了。说到这一点,你一定会好奇白执事李白与诗仙李白是什么关系,会不会是同一个人?这里暂且不说,等你看完整个故事一定会找到答案。我们这里要讲的故事,便是李白成为司命执事以后的经历。 沙滩上人头攒动,李白腕表上显示的时间是:1998年8月5日17点52分。他已经分不出哪一个是他要带走的人。于是他伸出手,指尖多了一个精美绝伦的青铜指尖陀螺,食指轻轻一拨,陀螺飞速转动起来,指间发出一圈幽蓝色的光圈,不一会儿光圈里便翩翩飞出一只绚丽的凤蝶,左翼美人,右翼骷髅。 凤蝶迎着夕阳,穿过人群,落在一头雪白的青丝上,那是一个已到迟暮之年的女人,她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靠在沙滩椅上,怀中还抱着一张婚纱照,照片上是一对年过半百的新人,两人面对镜头笑出满脸的皱纹。 老人发现了李白的身影,便站了起来,她由衷地向李白道谢:“这普吉岛多美啊,这里是我们度蜜月的地方。现在要离开了,就想过来看最后一眼,我怕到了那边,老头子会考我。谢谢你……谢谢你帮我实现最后的心愿。” “不用谢我,你这一辈子不是总跟别人说好人一定有好报吗,这就是你的福报。” “对了,其实我这颗痣,并不是天生的。我跟我家老头子从小就是同学,那个时候他虽然顽皮但是脸皮很薄,偷偷喜欢我却不敢跟我表明,总是故意跟我过不去,老是欺负我,这颗痣就是那会儿他用钢笔尖扎出来的。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掌心也有一颗痣呢?”老人想起几十年前的往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李白点点头。 “你看,这张婚纱照是我们重逢以后补拍的,我跟他失散了二十年,若不是他一直坚持要找到我,我一定会孤苦伶仃地过完这一辈子。所以你一定也要找到她,千万不要放弃,相信我,她一定在等你。” “是的,我一直在找她,我会一直找,直到找到她。”李白坚定地说。 “每一个孤单的人,心里都住着一个等候的灵魂。人活一世,什么都带不走,只有爱情愿意陪你同生共死。”老人摩挲着怀中的相框,泪水在一条条皱纹中静静地流淌。 “你准备好了吗?”李白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刚好18点整,便温柔地向老人询问。 老人拭去眼泪,点了点头:“可以走了!” 面前的沙滩上出现了一座台阶,台阶的尽头打开了一扇门,门框闪闪发光着,无法看清里面的世界。 北落师门004 - 白执事 - Mr君郡 “好像楚门打开的那扇桃花岛的门啊。”老人悠悠地说,她多么希望这一生只是一场梦,多么希望打开这扇门之后,梦能够醒在年轻的时候,能让她和老头子再爱一生。 李白领着老人走上台阶,身后突然有人惊呼起来:“快来人啊……有人昏倒了,她是怎么了!” 老人闻声回过头,看见自己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面容安详,游客们远远地围成一圈,有好心的人已经拨了急救电话,一个中年大姐上前去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惊慌地摇了摇头。 老人微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亲爱的朋友们,不再见面的日子,祝你们早安、午安、晚安!” 在路上,周悦然仍然陷入回忆中,她刚刚与丈夫跟儿子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儿子清澈的眼睛频频出现在她脑海里,她甚至想到那个毁灭了他整个人生的夜晚,黑漆漆的小巷里传来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她的心都碎了,跟随哭声她疯也似的冲进那个冰冷的小仓库,在那个仓库里她抢回了孩子,却在争抢的过程中失手杀死了卑鄙的人贩。想到这里她泪如泉涌,万幸的是孩子还小,那次劫难别没有在他幼小的心灵上留下阴影。 “妈妈你别走了,爸爸说我是个小男子汉,我要保护妈妈。”孩子的眼睛清澈澄明。 车停了下来,面前出现了一扇门。 推开门,耳边狂风呼啸,面前出现一幅黄沙漫天的景象。 “这是哪里?”隔着一层狂欢的黄沙,周悦然隐隐约约看见远处有一座高楼林立的城市,伫立于这片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中,乍一看,有点儿像好莱坞西部影片里的小镇。 “这就是奈何城了。”李白说。 “我们是要去奈何桥吗?”周悦然有点不安,此刻她的心里很是紧张,思绪一刻未停,终于见到传说中的一切了,前面应该是地府、忘川河、奈何桥。能不能看见阎王?他身居高位应该不会见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但是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想象的截然不同。 “你是不是在想地府啊阎王啊什么的?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地府,也没有牛头马面和阎王……但是确实有奈何桥这样的地方,不过它与你听到的民间传说也不一样,我们更习惯叫它‘奈何桥镇’,或者‘奈何城’,因为它很大,光是城区便足足有两百平方公里。”李白每到这里,就会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导游,他一边解说,一边领着周悦然穿过黄沙。 “竟然没有阎王,也没有地府……”周悦然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惊奇,她发现黄沙里有很多人,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三三两两,所有的组合都跟自己一般无二,领头的都是一名年轻人,个个都是俊男美女,他们在此汇聚一堂,这里顿时不像是一片荒漠,而像极了一场盛大的时装秀。这些年轻人引领的人似乎是来自五湖四海,各种肤色都有,其中大多是老人和小孩。 “他们是不是和我一样,都是死者?”周悦然小声地问。 “死者?我们这里不用‘死者’这个词,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在司命执事或者司命使徒的带领下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在奈何城做短暂的停留,然后再去往下一站,苦墟或者乐丘,所以我们习惯把你们叫作‘时光行者’。”说着说着,两人已经走到黄沙的腹地,面前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旋涡,身边的人无一避让,而是陆续向旋涡的中心走去。 旋涡不远处有一道金光闪闪的高墙,这道墙很长,长到看不见两端的尽头。很多年轻人冥想般端坐在墙角下,全部带着同一种虔诚忏悔的表情。 “那里是什么?”周悦然指着面前那堵巨墙问。 每次路过这堵墙,李白心里都会咯噔一下,“‘勇气之墙’,每一个亲手结束自己生命的人,都要在这里通过试炼,直到重新找回生命的勇气,才可以进奈何城。” 女人的直觉告诉周悦然,这堵墙跟李白的关系一定不同寻常。但是她并没有追问,因为初来乍到她脑海里的疑问太多太多了。 “走吧,这道门可是颇有意思,它叫‘命运旋涡’。”李白说。 周悦然迟疑地跟着李白踏入旋涡,面前的旋风出奇地柔软,刮在身上很舒服,行走其中有种被云朵包围的舒适。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飘在空中,脚下便是那座奈何城,从空中俯瞰,城里竟然有穹隆顶的大教堂,有罗马神庙,有寺庙道观,还有维多利亚风格的学院、日式餐馆和充满未来元素的站台…… “好美啊,这里可真是包罗万象……人间有的这里都有啊,还真挺与时俱进的。”周悦然赞叹不已。 “与时俱进吗?我第一次来这里还是公元720年,快一千三百年了,奈何城就一直是这副模样。”李白笑了,笑容里充满了无奈与挫折,他花了几个世纪的时间去调查过,想弄清这里为什么人类社会先进一千多年,但是费尽周折也没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一千三百年前就是这个样子吗?”女人还来不及表达心中的疑惑,身体开始极速下降,像过山车最后那一个俯冲,他们平稳地落在平地上。面前是一道高耸的城门,门匾上写着“长喜”两个字。 “恭喜你,我们到了东城。”李白对周悦然说。 “恭喜我什么?”周悦然不解。 “东喜、西乐、南哀、北怒,是奈何城四个城区的特色。东就是东城,是高长喜的地盘。” “高长喜是谁?” “奈何城有四个司命捕快,分别是东城的高长喜、西城的霍长怒、南城的裴长哀和北城的郭长乐。他们个个都是人如其名,所以高长喜是整个奈何城最讨人喜欢的人。走吧,你一定会喜欢这里。”李白说完做了个邀请的动作,面前出现一条长长的甬道。 从迈出第一步起,周悦然便明白喜从何来了。耳边弹奏着欢快的旋律,眼前浮现出怡人的美景,她不知不觉地眉飞色舞起来,一路上看见自己一生中所有喜悦的画面,每一步都是一个惊喜,所有喜欢的人都毫不吝啬表达出对她的喜爱。她深深地沉醉在这片欢喜的海洋里。直到见到李白口中的高长喜,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是最讨人喜欢的人。 与其用“帅”“英俊”这些字来形容高长喜,远不如“干净”这两个字更加准确,与李白截然不同,后者是经历沧海桑田之后沉淀出的洁身自好,高长喜则是赤子般的纯良,似乎从出生后便一直一尘不染。 “谁说人一定要尝遍喜怒哀乐?高长喜肯定就没有,他一定不知道什么是愁滋味。”周悦然依旧喜笑颜开,久久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白执事,我们又见面了。”高长喜看见李白,表面是温煦的笑容,心里却苦得很,“真是迎神容易送神难啊”。 “是啊,高兄!最近我们见面的次数有点儿多,你不会开始烦我了吧?”李白嬉皮笑脸地与高长喜寒暄。 “哪儿的话,你来与不来,我都在这里。”高长喜心里怀有一丝侥幸,心想世间不可能存在没完没了的无赖,这李白就算脸皮“勇气之墙”还要厚,这次他也开不了口了吧,而且这次他带来的女士,看起来确实也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劳烦高兄,送她去乐丘。”李白为高长喜引荐起身后的周悦然。 “白执事请稍等片刻。”说完翻看了一下面前的簿册,“周悦然,36岁,出生于滨城,2014年因杀人入狱……”这一行字看得高长喜触目惊心,几乎是从座椅上跳了起来,他连忙将李白拉到一旁,耳语道:“白执事,你什么意思啊?你忘了上次跟我怎么保证的了吗?你说从今往后就算是天塌地陷,那也是最后一次了逼我违规了。” “高兄放心,李白言出必行。”李白一本正经地抱拳。 “言出必行?那你还要我送她去乐丘?按照执事法典的规章条例她应该去苦墟啊。”高长喜纠正李白。 “为什么?”李白理直气壮地问。 “她可是杀过人啊!”高长喜说。 “高兄,是过失杀人。”李白摆出了一副要辩论的架势。 高长喜一看见李白这副表情,心里的警报便拉响了,“你还想坑我到什么时候?这些年你带过来的时光行者,要么是骗子,要么是惯犯、谎话精,这一次直接升级到杀人犯?”高长喜小声对李白说,要不是他脸红了起来,就连发火也是那么温文尔雅。 “高兄我且问你,乐丘是不是只有善良的好人才能去的地方,万万不能有半点疏忽?”李白反问。 “那是当然,司命委员会明文规定,要去乐丘,时光行者的履历上必须没有丝毫的污点。”高长喜如是回答。 北落师门005 - 白执事 - Mr君郡 “那不就对了,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试问天底下有哪个母亲,能眼睁睁地看见别人伤害自己的孩子不去保护的?周悦然是在保护自己的孩子过程中过失杀人,她已经入了狱,该接受的惩罚都接受了。但是这么善良勇敢的母亲,她不去乐丘谁去?”李白不求一时半会儿就能说服高长喜,他已经做好死缠烂打的准备,所以没等高长喜回答,李白又叨叨不休地长篇大论起来,只一会儿工夫高长喜就无法招架了。 “李白先生,还是不要为难高先生吧。”一旁被完全忽视的周悦然都不忍心为难高长喜。 “不为难……那这样吧,还是老规矩。”李白从高长喜的书柜上,拿出一枚五代十国的“开平通宝”,“抛到有字的一面你就给通行证,没字的我们就自动放弃。这可是君子的游戏,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又来?”高长喜有些崩溃。 李白不容他拒绝,果断地抛出了钱币。钱币在空中翻滚,落到桌子上,扑腾了几下。是无字的一面。 李白立刻抢回钱币:“三局两胜。” 高长喜哭笑不得地看着李白表演,幸好他如愿抛出了两次正面,不然他会一直“五局三胜”“七局四胜”“十局六胜”……一直到他赢,高长喜摇摇头,他知道只要自己不松口,李白就会一直纠缠下去:“白执事,世界上最深的路,就是你的套路。” 高长喜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蛋糕递给周悦然,蛋糕的大小刚好一口一个,但是精致到令人不忍心吃掉。 “好漂亮的蛋糕,这不会就是传说的孟婆汤吧?”周悦然突发奇想。 李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冰箱前,他旁若无人地拉开冰箱,拿出蛋糕,一口一个吃了两个,高长喜连忙跑过来,一把关上冰箱门说:“白执事,算我求你了,别再吃了,一吃你就停不下来。” “好的,好的!”李白歉疚地笑了笑。 “我想知道,你是只为难我,还是对长乐、长怒、长哀他们仨也这样?”高长喜问。 “高兄放心,在下都是一视同仁的。再说了,我又不是小飞贼,非得形影不离地纠缠高兄。”李白戏谑地说道。 高长喜摇摇头,不屑与李白分辨,回头看见周悦然手中的蛋糕还在手上,连忙提醒她,“周姑娘你再不吃,会被他抢掉的。” 周悦然看了看李白,李白着一脸鬼畜无害的笑容说:“快吃吧,这叫喜悦芝士,高长喜荣誉出品,别处都没有,它可以让想起所有开心的回忆,味道极好的。” 周悦然安心地吃起蛋糕,味道果然如同李白说得那样异常可口,令人回味无穷。 等周悦然吃完蛋糕。高长喜便从抽屉里掏出一本六寸大小的纸质书,将它递到周悦然面前说:“这叫生命之书,里面记录了你一生的经历,你可以为它取个名字,写在封面上,然后签上你的名字……与你之前的入学典礼、业典礼和婚礼一样,是你一生必不可少的一个仪式。签完你的名字,它便会自动生成三份,你自己手中留一份,带领你的司命执事手中留一份,另外一份会交给接纳你的最后一站,乐丘或是苦墟”。 周悦然接过书,认真翻阅着:“这么多流水账,怎么像是一个账本。”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编剧,每个人的一生都是独一无二的,它只所以像个账本,可能是因为它的编剧酷爱数学吧。”李白对她开起玩笑,他说得每个字都很温柔,在这个时候也只能用微笑给她宽慰,减少她面对死亡的恐惧。 周悦然心想:“李白也好,高长喜也好,他们的笑容都很温暖,他们比荧屏上任何一个男明星都要帅。”短短三十多年的人生,她见识了各种人情冷暖,而传言里最恐怖的死神却一点儿也不恐怖也没有对她冷漠相待,死亡的苦痛并没有那么沉重。“来到人间走一遭,没有人会活着离开的!”她一边宽慰自己,一边提起笔在封面上一笔一画地写出: 我逗留了三十六年,将所爱的人都留在这里。 末了她提笔签了自己的名字。 周悦然签完字的那一刻,李白便悄悄地离开了。那些“行者”每每走到讨人喜欢的高长喜这里,总会自然而然地忽略掉他的存在,他早就习以为常。对于他们来说,往日所有欢笑和喜悦的记忆一一浮现,当然是件开心的事情。但是对李白来说这却是种痛苦,因为快乐与痛苦的距离是那么触手可及,每当他触碰到那段短暂的快乐,转眼就会惊动漫长而敏感的苦痛。 到此为止,李白这趟任务也就顺利结束,接下来高长喜会安排好一切,最后他会给周悦然一张单程票,奈何城会成为她全新的起点,她会在新的目的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这便是在司命府流传多年的那句谚语: 人生没有尽头,生命总有终点。 李白临走的时候在想,高长喜确实讨人喜欢,他永远都在笑,笑容是那么的迷人。若不是裴长哀告诉过他一个秘密,说奈何城有一个名叫鲸落的小飞贼,会让高长喜笑得比哭还难看,他还以为高长喜永远都没有烦恼。 “鲸落虐长喜,这可是新鲜戏目,下次一定要目睹一番。”这个无聊的念头,让李白的脚步轻快起来。 从奈何城出来的时候,夜刚刚结束,东方的天边开始出现鱼肚白,转眼朝阳如约升起。 广袤无际的盐湖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清晰地倒映着明净的苍穹和慵懒的云朵。 李白伫立海天一色的天地间,浅浅的湖水刚好没过他裸露的脚踝,微微的风吹拂着他敞开的衣角,细密的阳光落在他宽宽的肩头,瘦长的倒影映在湖面上,好似有一抹淡淡的忧伤,缓缓地拨动着这片清澈静谧的天地。 在他的面前一座孤独的青冢筑于湖水之中,冢前的石碑上刻着:“青珏之墓”。 每次送走一个善良的灵魂,李白便会来这里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其实他早已见惯生死,早在公元750年,作为司命执事第一次出勤就遇到了恒罗斯战役,他亲临了血流成河的战场,目睹了堆积如山的尸体,那一次他吐得昏天黑地;后来他还经历阿勒波大地震,瞬间的工夫 23 万人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一切只能让人悲叹生命的脆弱。还有那个为了维护皇位的崇祯,用洪水淹了开封城,带走了60万人的生命;博拉旋风也让他赶上了,那一次有上百万人长眠不醒,到了20世纪之初,流感袭击世界,甚至有一亿人丧生,在墨西哥湾一艘巨轮上,满世界都是惨白如纸的脸和枯枝残叶似的身体。 一个人的灾难是悲剧,成千上万人的悲剧轰然而至,便像极了世界末日,李白特别害怕末日降临,对于他来说,只要世界不灭,初心就不会更改,世界若毁了,那就真的找不到她了。 李白轻抚石碑,阳光下的盐湖波光粼粼,将他的思绪带回到那座永生难忘的长安,那座他生于斯长于斯的盛世之都,他在那里遇见了自己的挚爱,可惜她是郡主,而自己出生商贾之家,为了能够光明正大的迎娶她,他上了战场,命运多舛,没有拼得功名,却被关进苦寒之地,受尽折磨不打紧,每每想到心爱的人在长安城苦苦等候,他的心便撕心裂肺地痛。后来他九死一生,总算逃了出去,可是视同手足的书僮李焕出卖了他,当他不眠不休地赶回长安,却还是晚了一步。就是那一步之遥,他亲眼看见绝望的青珏从高耸的城门上一跃而下,就是那撕心裂肺万念俱灰的一刻,从此以后,李白便患上了面盲怪疾,他再也无法辨认别人的面貌,就算再熟悉的人他也认不出来。 于是他遵守生前与青珏定下的誓约,不管谁先离开都要在奈何桥边等三年,等到与对方团聚。 他在青珏冰冷的身体前,抹干眼泪,拔出来自己的佩剑…… 如约来到奈何城,这里有各式各样的建筑,令人眼花缭乱,他从未见过山峰还要高的屋子、皇宫还要富丽堂皇的教堂,这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一座桥。 真的一座桥都没有,到处都是人,每一张面孔对李白来说都是一个模样。他每天穿行在奈何镇的大街小巷,一边躲避司命捕快的追捕,一边一刻不停地寻找青珏郡主。虽然他认不出青珏郡主,但是他深信青珏肯定是能认出自己。他整整找了三年,没有一点音讯。 李白失魂落魄,不再挣扎,司命捕快很快抓住了他,依法将他送到奈何站,每一个灵魂都是在这里乘坐白驹号列车,去往他们心中的“天堂”或者“地狱”。候车大厅里,李白看见一个清瘦的女子,不知不觉就被她的一双眼睛吸引了,那么清澈动人的双眸,然而大殿里灯光通明,她却摸索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北落师门006 - 白执事 - Mr君郡 李白轻抚石碑,阳光下的盐湖波光粼粼,将他的思绪带回到那座永生难忘的长安,那座他生于斯长于斯的盛世之都,他在那里遇见了自己的挚爱,可惜她是郡主,而自己出生商贾之家,为了能够光明正大的迎娶她,他上了战场,命运多舛,没有拼得功名,却被关进苦寒之地,受尽折磨不打紧,每每想到心爱的人在长安城苦苦等候,他的心便撕心裂肺地痛。后来他九死一生,总算逃了出去,可是视同手足的书僮李焕出卖了他,当他不眠不休地赶回长安,却还是晚了一步。就是那一步之遥,他亲眼看见绝望的青珏从高耸的城门上一跃而下,就是那撕心裂肺万念俱灰的一刻,从此以后,李白便患上了面盲怪疾,他再也无法辨认别人的面貌,就算再熟悉的人他也认不出来。 于是他遵守生前与青珏定下的誓约,不管谁先离开都要在奈何桥边等三年,等到与对方团聚。 他在青珏冰冷的身体前,抹干眼泪,拔出来自己的佩剑…… 如约来到奈何城,这里有各式各样的建筑,令人眼花缭乱,他从未见过山峰还要高的屋子、皇宫还要富丽堂皇的教堂,这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一座桥。 真的一座桥都没有,到处都是人,每一张面孔对李白来说都是一个模样。他每天穿行在奈何镇的大街小巷,一边躲避司命捕快的追捕,一边一刻不停地寻找青珏郡主。虽然他认不出青珏郡主,但是他深信青珏肯定是能认出自己。他整整找了三年,没有一点音讯。 李白失魂落魄,不再挣扎,司命捕快很快抓住了他,依法将他送到奈何站,每一个灵魂都是在这里乘坐白驹号列车,去往他们心中的“天堂”或者“地狱”。候车大厅里,李白看见一个清瘦的女子,不知不觉就被她的一双眼睛吸引了,那么清澈动人的双眸,然而大殿里灯光通明,她却摸索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我帮你!”李白上前扶着她的胳膊。 女子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般警觉起来,但是感受到对方的善意后,还是欣然接受了:“谢谢!” 简短的两个字,却如利箭般穿进李白的心间,这个声音是如此熟悉,正是他刻骨铭心的。 “你要去哪里?”李白压抑着心中的狂喜。 女子听到李白的声音,恍惚了一阵子,暗淡无光的眉目间,一点点恢复了生机:“我哪也不去,我一直在等你!” 两人紧紧相拥,一个面盲,一个眼盲,竟然在浩瀚的人海中奇迹般相聚了。即使斗转星移过去一千多年,每每想起当时的情景,李白依旧激动不已,所以至今他仍然相信他们一定再次相逢,相信他们之间的爱情,就像泪珠珏预示的那样——不论经历多少磨难,最终一定会在一起。 李白掏出佩在胸口的玉坠,用力握在手里,一用力便潸然泪下:“对不起,青珏……转眼就快一千三百年了,我还没有找到你。从前我恨时间过得太慢,现在却怪它过得太快,我们只剩下最后的三年时间,这三年里我一定会找到你,你一定要等着我。” 李白完全沉浸在回忆之中,栖息在湖面的飞鸟忽然冲上碧空,远处传来一阵轻碎的脚步声。 “谁?”李白惊醒过来,连忙擦干泪痕,将玉坠收回原处。 天地间一片寂静,李白迅速追了过去。远处的湖面倒映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身影,发现李白追来,倒影里蹒跚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李白加快了脚步,只见湖面的倒影又发生了变化,皱纹密布的脸庞渐渐变得细润起来,满头的银丝变成乌黑,老妇人变成一个知性迷人的女人,就连她身上的衣衫也随之变幻。 女人继续在盐湖中奔跑着,没跑几步面容就会变幻一次。跑着跑着,她突然停了下来,猝不及防间,李白也停了下来,站在她身后三步之遥的地方。女人嘴角微微上扬起来,她猛然一转身,笑盈盈地站在李白面前,赫然是一个清丽秀美的女孩,眼神里饱含着亲切、殷切、迫切,融会了爱意、敬意、情意……千丝万缕的温柔情愫令她横波流涕的双眸成为天空之镜里最明艳的秀色。 女孩赞美起周围的景色:“不愧是天空之镜,真美啊!” “那你不好好欣赏美景,跑什么?”李白问。 “谁跑了?我只是运动一下……那么,你就是李白咯?别问我怎么认识你,我可是会魔法的!”女孩伶牙俐齿。 李白闻声微微一笑,抬起手掸去女孩头上的一片碎叶,连声音都变得宠溺起来:“没错,我就是李白,初次见面还请多多指教……会魔法的大明星——九尾同学!” 九尾满脸的欣喜:“师父,你竟然能认出九尾了?” 李白无可奈何地回答:“天地之间,除了你这个易容大师,谁还能接连幻化出几个样子?师父只是盲又不是瞎。” 九尾乃是李白唯一的徒弟,也是一名司命执事,她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因此也有七条命,甚至可以变幻七张面孔。听到师父如此自嘲,便嫣然一笑:“师父这脸盲症又称为面孔遗忘症,现在的医学研究发现分两种,一种是看不清别人的脸,一种是对别人的脸型失去辨认能力。师父放心,现代医学的发展可谓日新月异,一定很快就能治好。不管怎么样,九尾现在可是师父唯一能认出来的人啊。” 李白早已失去希望,这么多年各种努力都尝试过了,却丝毫没有起色。尤其是徒弟九尾,为治疗自己的脸盲症更是绞尽脑汁。 “你怎么来这里了?” 九尾点点头,手里奇迹般地变出一堆崭新的证件:“是啊,这是师父最新的身份证和护照。” 李白接过证件,询问道:“这次是去哪里?” “帝都!”九尾利落地回答道。 “什么帝都?”李白不解地问:“难道是长安?” 九尾像看着老古董一样看着师父:“师父,你看你凹凸了吧?你知道当下的人多有娱乐精神吗?他们都给自己生活的城市起了各种外号,魔都是上海,妖都是广州,帝都当然就是北京啊。” “北京?”李白沉吟一声,“距上次匆匆一别,快有一个甲子之久了。” “师父,最近一百年世界的变化想想都让人害怕,现在网络太发达了,咱们一不小心就会暴露身份……好怀念从前的日子啊,随便找一处地方便可以生活几十年,现在呢?同一个地方最多只能待十年,刚刚熟悉一个城市就要离开它,还真有点儿不舍得。”多愁善感的九尾向师父吐槽起来。 “反正你也成了家喻户晓的明星,不用遵守这条规矩……师父真怀疑你进娱乐圈的真实目的。”李白说。 “哈哈,徒儿当然是为了自己的肩上的重任啊。”九尾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饱含着无限的崇拜,“这里真美啊!多想跟师父在这里多待些日子,可惜我们必须马上赶去北京,因为有一个事关人类存亡的任务。” “司命府是要派我们押送那八个叛徒吗?”李白问道。 “师父真是神机妙算。”九尾朝李白竖起大拇哥。 李白的神情变得格外凝重,近一百年所有巨大灾难瞬息之间汇入在他脑海里,惊天动的爆炸声、铺天盖地的浓烟、摧枯拉朽的海啸、皇逃窜的人群…… 九尾见李白目光呆滞,半天不吭声,便上前拉了他的胳膊。李白如梦方醒,怒目切齿地说道:“不能让他们继续涂炭生灵了。” “是啊,下个月可便是一年一届的执事之夜了,费了这么大的劲才将他们一网打尽,这次一定要让他们万劫不复。”九尾狠狠地诅咒,接着说道,“而且司命府已经正式颁布噬心令了。” 司命执事虽能长生不老,如果将他们法力散尽,法力全失他们也就会变成普通人,重新经历生老病死。一千三百年了,寂寞如此漫长,李白心中唯一的希望就是与青珏郡主重逢。若非如此,他可能早就像破空前辈那样,将一生法力注入他创制的龙骑士瓶里;或者如炙渊前辈那样,选中一位传人传其一生法术,然后向普通人那样过度短暂却完整的一生。 所谓的“噬心”,是司命府对违法执事的最高惩罚,就是令他们心如死灰,将心中的希望一点点的消除殆尽。因为如若不是执事们心甘情愿散尽自身的法力,唯一的方法就是将其投入涌泉山的“生命之源”中,任由生命之树吸尽他们全部的法力和生存的希望。 九尾拉着李白的胳膊,依依不舍地道别:“师父,那我们就北京见了,你去北京还会住回青白胡同吗?” “我还是先住酒店,有机会再搬回去。”说起青白胡同,李白心里有些想念。 “那我先帮你安排吧。”九尾几次同李白道别,眼睛却久久不愿从李白脸上移开。 “很快就会再见面!”李白微笑着说。 九尾嘟着嘴转身离开,李白对着九尾的背影小声地数起数:“一、二、三,停!”九尾的脚步真的应声停下,她回过头使劲地朝李白挥起手来:“师父!下次见面你也要认出九尾哦,一定要认出来……” “一定!”李白向她保证。 九尾转过身,走了两步又转过头,对着李白做了个心的动作:“师父,你看。” “这又是什么?”李白不明所以。 “这叫比心,你要记住噢,万一你认不出我,我就做这个动作提示你吧。”九尾狡黠地笑着,挥舞着比心的手。 “好的。”李白学着九尾,也给她了个心。 北落师门007 - 白执事 - Mr君郡 晨曦的微光驱散了夜空中最后一缕黑暗,绚丽多彩的清晨如约降临在剑桥。 宽阔的剑河上,洁白如雪的白天鹅与乌黑如缎的黑天鹅在优雅地游弋,敏捷的松鼠在林中腾空滑翔,婉转甜美的鸟啼如一串串清脆的风铃声钻进熟睡者的睡梦中。 一束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床头柜上的3D全息相框上带有日历功能,右下角的时间显示为:2047年6月8日。照片上青春无敌的童梦穿着学士服,亲昵地挽着温婉柔美的妈妈,当时钟刚好走到7点整的,相片中的母亲笑盈盈地从相片中“走”了下来,走到床边替睡梦中的童梦盖好被子,其实这个新功能是这款电子产品的核心卖点,专门为解决游子的思念之情,你可以将这个人物设置成任何一个你思念的人。 虽然天都亮了,床上的童梦却刚刚进入梦乡。不知从何时起,她总是重复地做同样的梦,这些梦一个比一个真实,醒来之后面对空荡荡的病房,梦中的一幕一幕如影片般在脑海里放映,童梦总会情不自禁地想,也许那些梦境才是真实的生活,眼前的病房和镜子里一天天萎缩的自己才是一场噩梦。 第一个梦的开头很可怕,她梦见自己双目失明,孤零零地走在街头。听起来那个地方仿佛是个不夜城,因为每天二十四小时总是人声嘈杂。耳边有人满嘴都是之乎者也,有些人能说一口地道的伦敦英语,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语言和方言。不知为何,在梦里童梦对那些不明觉厉的文言文好像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她在人海中跌跌撞撞,拼命地在寻找。那种感觉在现实生活中她从未体会过,好像超越对生命中所有的需求。 “也许,这就是刻骨铭心的感觉吧!”童梦躺在病床上想到“刻骨铭心”四个字,这四个字带给她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似乎经历了一段极其漫长的寻觅,梦里的她绝望了。最后走进一个巨大的房间里,类似机场、礼堂之类的地方,她太疲惫了,仿佛那个地方能带给她解脱。进门没有多久,她便重重地摔倒在地。摔倒那一刻她并不想起来了,永远都不想再站起来,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个极其温的声音:“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一刻,她内心整片寒冬里的冰雪瞬间融化,凋零的枯枝重新绽放出姹紫嫣红的花朵,温煦的阳光淅淅沥沥地落在她内心的缝隙中,那些仿佛背负了几个世纪的沉重的悲伤,化成重逢后惊喜的泪珠永远离开了她的身体。 “终于找到你了!”她欣喜若狂地扑入他的怀抱。 第二个梦是在一个山谷里,灰色的阴霾如同坚硬的岩石,冷漠得让人心悸。一辆急如星火的马车载着她奔驰在崎岖的山道上,身后有一群匪徒在追赶。扬鬃飞蹄的白马跑着跑着,突然停了下来,他们被断崖生生挡住了去路,白马被困在深渊前,仰首嘶鸣。 她惊慌地跳下马车。梦里的自己穿着一件刺绣华美的窄袖对襟衫,一袭葱白罗纱长裙,头上螺髻翘然,惊慌得像一只坠入陷阱里的小鹿。她站在断崖前,脚下的绝壁上布满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抓痕,那些抓痕仿佛都闪烁着诡异骇人的光芒,无情地吞噬了她心里最后一丝希望。 片刻之间,身后的悍匪便策马而至。满脸横肉的匪首眼露淫光,对着他猎物一阵大笑,“哈哈哈,小娇娃啊……这就是命,你跑不掉。不过你的命好,乖乖跟本大王回山寨,往后保你锦衣玉食尽享荣华。” 慌乱中童梦头上的螺髻已经散开,凌乱的青丝分毫遮不住她仇恨的怒火,她心中萌生起鱼死网破的念头。 匪首眼瞅女孩儿发呆,连忙向一名独眼喽啰使了个眼色,独眼心领神会跳下马背,悄悄然向童梦靠过去。童梦见状瞋目扼腕地冲向悬崖前,脚底的碎石纷纷坠入深渊。 人群中发出一阵唏嘘声,独眼也不敢再往前迈出半步。 “且慢!”匪首连忙劝止,“小娇娘且听我说,两年前我曾遇高人指点,说我此生必定会寻得一位掌心有痣的女子,与我结为夫妻,他还说那是前世之约……你看,我掌心也有一颗痣,你我乃是天作之合,千万不敢辜负啊!”匪首说完高举手掌,众人见头人掌心确实有颗豆大的黑痣,形状颇为丑陋,心中不免一阵窃笑。 童梦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竟然也有一颗痣,那是颗赤红如血的朱砂痣。她不愿搭理那个丑陋的匪首,但又深知这群匪徒惨无人道,落在他们手中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心下一横就跃下断崖。 整个世界倏地回归寂静,只剩下耳畔呼啸的风声。她的身体迅速下坠,手心传来一阵疼痛,她缓缓地张开掌心,朦朦胧胧间看见手心里的那颗痣破裂一般,渗出一颗颗红色液体,那些液体飘散在风里顷刻化成千丝万缕的红线,这些红线紧紧地围绕在她的周身。 眼看崖底的岩石近在眼前,她似乎感觉到心脏即将停止跳动。千钧一发间,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童梦便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还未看清来人的模样,便听见他的声音:“别害怕!” 她缓缓地落在地上,天空中的雾霾顷刻散尽,刺眼的阳光从崖顶倾泻下来,空气里飘来一股清新的味道,即便近在咫尺,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在刺眼的光线里看见一个模糊的面容。 男人拿起她的左手,轻轻地拨开手掌,她的掌心里握着那颗泪珠形状的红色痣。男人激动地张开自己的右手,掌心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痣。 “真的是你啊。” 在最后一个梦里,沉睡的天宇冷不丁被一片强烈的白光惊醒,清冷的月色中一面巨大的白墙拔地而起,雄伟的喜马拉雅山脉眨眼变成一片绵延无尽的雪白,几乎刺眼欲盲。 童梦躺在湿湿的草丛里。在这个梦里,她是个十来岁的姑娘。她的衣衫破烂不堪,看样子是从高山上摔了下来,裸露在空气里的小腿又黑又肿,是被山间的毒蛇咬伤的。蛇毒的侵蚀令人疼痛难忍,她无助地仰望着被连绵的山脉逼迫的只剩下一角的天空,低头看了眼握在手中的那株盛开的莲花,想起重病在床的娘亲。 “娘亲,等我!”她强忍着剧痛,鼓足全身的力气艰难的向前爬行。林间到处都是长满尖刺的鸟不宿和猫儿刺,很快便扎得她满胳膊伤痕,对于她来说这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的腿,剧痛过后厚重的麻木感沿着她的腿已经蔓延到她的小腹了,全身的知觉正一点点被掏空,一种从来未有的恐惧感压迫得她无法喘息。 “没有玉女雪莲,娘亲一定会死的。”此刻她满脑子都是病倒在床榻上的母亲,可是脑袋越来越重,重到已经无力抬起头。然后她发现面前有一颗尖刺,便伸出手将尖刺抓在手心里,又条件反射地松开手,掌中渗出一颗颗血珠,密密麻麻的疼痛感令她又清醒了几分。这时她的掌心里出现脸一颗鲜红的朱砂痣。血珠与朱砂痣纠缠在一起,她继续向前爬去,掌心的血落在草丛里,在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红线。 雾重霜冷的林间,死神仿若随时都会降临,爬着爬着,她终于筋疲力尽了。 “娘亲,我好像要死了!” “你不会死的。”月光里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刚落,人已经站在小姑娘的面前,他弯下腰轻抚着她腿上瘀肿的伤口,只感觉一阵融融的暖意涌进自己僵冷的小腿上,伤口处的黑色瘀血开始渐渐消散开来,男子停下手中的动作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我来带你回去”。 迷迷糊糊地看着这个神秘的男子,一路上念念叨叨,等她意识清醒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一个宁静的小村庄,腿上的伤不知不觉已痊愈了,手中仍旧紧紧攥着那株“玉女雪莲”。 如此真实的梦,让童梦怀疑它们会不会是自己前世的记忆,虽然这种想法很荒诞。 此刻,睡梦中的童梦的并不知道,她的妈妈童雨茉已经赶到伯恩的办公室。伯恩是童梦的主治医生,也是当今世界上研究渐冻人症最顶尖的医学博士,他德高望重且乐观严谨,视病人如自己的孩子。 童雨茉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办公桌上的屏幕,视频里正记录着昨晚发生在童梦的病房里的一切,童雨茉心疼地看着视频里的女儿,趴在桌子上动作那样艰难,却仍然不知疲倦地画着素描画,画完一张便片刻不息地画起下一张,不知不觉桌子上已经堆起一摞画。 “怎么会这样?”三年前跟女儿分别的时候,童梦刚刚成为建筑界的诺贝尔奖——普利克兹奖最年轻的获奖者,24岁的女孩正是如花似玉、前途无限的时候。这才刚刚过去两年,视频里的女儿早已失去美丽的容颜,甚至全身的肌肉开始萎缩。看着她每夜梦游,强忍疼痛拼命地画画的样子,童雨茉不停地抹着眼泪,充满自责与愧疚。 “伯恩,她到底在画什么?” “一个男人,应该是她的恋人吧。”伯恩瞥过一眼屏幕,上面的内容并不是很清晰,于是轻描淡写地略过,其实波恩没有说实话,他对画上的男子非常熟悉。 北落师门008 - 白执事 - Mr君郡 “恋人?”童雨茉从未听童梦提及过,“我女儿这种情况多久了?” 伯恩面带愁容:“按理说,渐冻症患者不会并发这种梦游症的。但是这半个月以来,她天天如此。” “梦梦,妈妈来晚了,妈妈再也不离开你了!不管用什么方法,妈妈一定会救你,就像当年生下你的时候那样。”童雨茉在心里呼唤,她恳求医生:“伯恩,救救我的女儿。” “你放心,你跟蓝珅都是我的好朋友,你们的女儿我一定竭尽全力去医治。”伯恩拍着自己的胸脯。 “蓝珅他消失了这么多年,一点儿音讯都没有,女儿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了。”童雨茉痛心疾首。 伯恩同情地看着童雨茉:“童,你听过贝塔细胞复活术吗?” 童雨茉摇摇头,感觉它一定与女儿的病有关,于是迫不及待地等着伯恩继续说下去。她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希望。 “那你至少听过我的研究室,它就在剑桥,在河对面那座城堡里,现在全世界最顶尖的科学家汇聚在那里,我们正在努力攻克贝塔细胞复活术的最后一关。这么跟你说吧,一旦我们研究成功,人类即将告别过去几千年生病吃药的时代,不管你生了什么病,只要注射贝塔细胞,细胞就会在人的体内自动治愈和修复,甚至是达到复活的效果。对于童梦渐冻症这样无法攻克的病症来说,贝塔细胞复活术就是他们的福音。” “真的吗?伯恩博士,那你们什么时候能研究好?”童雨茉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 “现在我还不能确定,但我能确定的是,按照病情的发展,童梦是等不到贝塔细胞复活术面世之日了。”伯恩一脸歉意。 “不会的!梦梦究竟还有多长时间?”童雨茉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伯恩凝望着童雨茉愁云密布的脸庞,思虑了片刻还是诚实地举起两根手指。 “两年?”童雨茉难以接受。 “不是两年,是两个月!”伯恩面对这么善良的母亲,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真的有些残忍。 “这不可能,伯恩……你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要在两个月内成功完成贝塔细胞复活术的研究。”童雨茉在哀求。 “童,这个我真的没有把握。但是如果你能同意,或许还能找到一线生机,我先给你看个东西吧。”伯恩打开投影。 整块白色的墙壁变成一个屏幕,开始播放一段视频,那是一则新闻,一名黑皮肤女主播用标准的英语播报:“时光机已经成为现实,昨日,中国最大的科技联盟——骏梦向全世界宣布‘光梭骏梦车’已经研制成功,当然大家更习惯叫它时光机,首台光梭骏梦车已经成功将一只名为骏骏的小白鼠送到了十年后,也就是 2057 年……” “这个新闻我看过,可是伯恩,它跟梦梦的病有什么关系呢?”童雨茉满脸疑惑。 “你知道的,剑桥有句谚语,‘今天找不到的答案就交给明天’,现在的我治不好童梦,那就让十年后的我来为她治疗。所以这个时光机就是关键,我们可以用它把童梦送到十年后,那时候我们的贝塔细胞复活术一定日臻成熟。其实在你来之前,骏梦科技那边我们已经联系好了,童梦是华人的荣耀,也是这个时代最杰出的人才,他们愿意效劳。”伯恩说这些话的时候激情澎湃。 “那只小白鼠是到达十年后的唯一一个乘客吗?”童雨茉举棋不定,她期待答案是否定的。 “是的!”伯恩坦诚地回答。 “太危险了,太危险了……那这一次他们能保证一定能成功吗?他们究竟有多少把握?”童雨茉内心慌乱至极,事关女儿的生命,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一刻她开始想到童梦的父亲蓝珅,如果他在的话,就能帮她拿主意,至少那个人谁都有主见。 “上帝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但是他们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并且愿意与我们一起冒险。”伯恩试图说服童雨茉。 “听起来不像是医学,而是赌博!”童雨茉内心挣扎,她既不愿意涉险让童梦去做小白鼠,也不愿意错失任何一次机会。 “不是赌博,而是放手一搏。恕我直言,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伯恩郑重地补充道。 “梦梦答应你们了?”童雨茉心知这件事他们一定找童梦商量过。 伯恩点点头,回答道:“童梦的态度非常坚决,她说为了妈妈也不会放弃任何治疗的希望,也勇于承受任何危险,当然前提是需要获得您的同意。童,你有个聪明善良的好女儿,我们都为她感到骄傲。” 不知为何,童雨茉脑海中一直闪现出波恩刚刚那副激情昂扬的样子,她不由地想起童梦的父亲蓝珅,他总是对自己的决定信心十足,但是很少能真正做到,每次他向自己保证的时候表情就跟伯恩刚刚那个样子很像。“他只是为了他的科研成果。”当她在脑子里萌生这个想法的时候,她的态度坚决起来,“不行……这坚决不行,我的孩子,我不会放弃任何希望,也决不能让她冒无谓的险。这孩子从出生就困难重重,可是无论多艰难她都挺过来,我相信这一次她一定也能好好地活着。” “童!你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但是跟我们赛跑的是战无不胜的死神,你必须再认真考虑一下。”伯恩真情流露,真心希望童雨茉能够同意自己的提案,“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我们有十分的信心和百分百的努力。骏梦已经给了我们答复,三天以后是启动时光机的最佳机会,错过这次机会,可能需要再等上好几个月,所以我们最多只有三天的时间。” 童雨茉离开伯恩医生的办公室,她脑子很乱,需要冷静地思考一番。 将童雨茉送出房间之后,伯恩坐回办公桌前,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那是童梦与一个孩子的合影,照片上童梦的脸色很好,俨然是生病前的模样,孩子头戴点翠头面偏凤绢花如意冠,身穿鱼鳞甲百褶裙,一副《霸王别姬》中的虞姬装扮。 “敬最伟大的艺术大师!”伯恩端起桌上的咖啡。 童雨茉回到病房的时候,童梦已经醒来,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画。跟往常一样,她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画了这么一堆素描画,每张画都是梦里的那个男人。听见房门的声响,童梦将画本关了起来。当她从门缝里发现母亲的脸后,露出如孩童般的笑容。在妈妈面前她会立刻隐藏好所有的委屈和病痛,可是她说话却变有些艰难:“妈妈。” “梦梦,是妈妈,妈妈来了!”童雨茉强忍悲伤。 童梦向童雨茉伸出手,轻轻拉住妈妈的手,这么简单的动作对她来说都变得格外困难。童雨茉坐在童梦的身边,把童梦轻轻揽入怀中,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谢……谢,妈妈。”不管走多远,长多大,童梦一直觉得母亲的怀抱是最温暖的港湾。但是这次靠在妈妈的怀里,童梦更加难过,因为在妈妈眼角有尚未擦拭的泪痕,“妈妈,这一次我真的让你伤心了。” 风从窗外吹进来,翻着枕边的那摞画,最上面一张的素描上,画的是一个身穿风衣的男人,站在逆光处,使他的脸只能看出模糊的轮廓,但是很奇怪,童雨茉觉得有些脸熟,她轻抚着童梦的脸,微笑着说:“虽然看不清长相,但一定是个好男人。我们要好好治病,你要赶快好起来,然后妈妈为你们举办一场最完美的婚礼,妈妈的女儿一定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儿。” “妈……妈,你别难过……能在天堂……举行我的婚礼,也是件很酷……的事情,那里没有病痛没有悲伤,唯一遗憾的是……不能让您见证我的幸福。”童梦宽慰起妈妈来。 女儿一番话令童雨茉泪如雨下,看着童梦连说话都困难的样子,她再也无法忍耐,就在这一刻,她决定与死神勇敢抗争,她愿意让童梦去尝试伯恩所说的方案。她决定马上陪女儿回北京,陪她一起坐上那个时光机。 “好女儿,妈妈明天就陪你回北京,无论你做什么,妈妈都会第一个支持你的。” 就像小时候一样,看见妈妈哭,童梦也哭了。 风不断地从窗外刮进来,将枕边的画纸吹得乱成一团,一张一张都是新画好的素描,每张画的都是同一个男子,穿着一袭风衣,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只是,这些画,要么是背影,要么是轮廓,要么是局部的特写,但是没有一张是能够完完整整看清他的脸。 “你究竟是谁?”童梦看着画上的男子,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问。 静寂的空气中仿佛有回音。 在浩瀚的宇宙里,飘着一粒微小的尘埃,名叫地球。 地球的天空忽然掠过一群坚强的翅翼,太阳金色的光辉铺洒在辽阔的海面,饱饮露珠的花苞吐蕊绽放。弹指间,从陡峭的断崖,从远方的山谷、从病房的窗台……传来一个充满魔力而又温柔的声音: “终于找到你了!” 北落师门009 - 白执事 - Mr君郡 “不是两年,是两个月!”伯恩面对这么善良的母亲,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真的有些残忍。 “这不可能,伯恩……你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要在两个月内成功完成贝塔细胞复活术的研究。”童雨茉在哀求。 “童,这个我真的没有把握。但是如果你能同意,或许还能找到一线生机,我先给你看个东西吧。”伯恩打开投影。 整块白色的墙壁变成一个屏幕,开始播放一段视频,那是一则新闻,一名黑皮肤女主播用标准的英语播报:“时光机已经成为现实,昨日,中国最大的科技联盟——骏梦向全世界宣布‘光梭骏梦车’已经研制成功,当然大家更习惯叫它时光机,首台光梭骏梦车已经成功将一只名为骏骏的小白鼠送到了十年后,也就是 2057 年……” “这个新闻我看过,可是伯恩,它跟梦梦的病有什么关系呢?”童雨茉满脸疑惑。 “你知道的,剑桥有句谚语,‘今天找不到的答案就交给明天’,现在的我治不好童梦,那就让十年后的我来为她治疗。所以这个时光机就是关键,我们可以用它把童梦送到十年后,那时候我们的贝塔细胞复活术一定日臻成熟。其实在你来之前,骏梦科技那边我们已经联系好了,童梦是华人的荣耀,也是这个时代最杰出的人才,他们愿意效劳。”伯恩说这些话的时候激情澎湃。 “那只小白鼠是到达十年后的唯一一个乘客吗?”童雨茉举棋不定,她期待答案是否定的。 “是的!”伯恩坦诚地回答。 “太危险了,太危险了……那这一次他们能保证一定能成功吗?他们究竟有多少把握?”童雨茉内心慌乱至极,事关女儿的生命,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一刻她开始想到童梦的父亲蓝珅,如果他在的话,就能帮她拿主意,至少那个人谁都有主见。 “上帝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但是他们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并且愿意与我们一起冒险。”伯恩试图说服童雨茉。 “听起来不像是医学,而是赌博!”童雨茉内心挣扎,她既不愿意涉险让童梦去做小白鼠,也不愿意错失任何一次机会。 “不是赌博,而是放手一搏。恕我直言,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伯恩郑重地补充道。 “梦梦答应你们了?”童雨茉心知这件事他们一定找童梦商量过。 伯恩点点头,回答道:“童梦的态度非常坚决,她说为了妈妈也不会放弃任何治疗的希望,也勇于承受任何危险,当然前提是需要获得您的同意。童,你有个聪明善良的好女儿,我们都为她感到骄傲。” 不知为何,童雨茉脑海中一直闪现出波恩刚刚那副激情昂扬的样子,她不由地想起童梦的父亲蓝珅,他总是对自己的决定信心十足,但是很少能真正做到,每次他向自己保证的时候表情就跟伯恩刚刚那个样子很像。“他只是为了他的科研成果。”当她在脑子里萌生这个想法的时候,她的态度坚决起来,“不行……这坚决不行,我的孩子,我不会放弃任何希望,也决不能让她冒无谓的险。这孩子从出生就困难重重,可是无论多艰难她都挺过来,我相信这一次她一定也能好好地活着。” “童!你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但是跟我们赛跑的是战无不胜的死神,你必须再认真考虑一下。”伯恩真情流露,真心希望童雨茉能够同意自己的提案,“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我们有十分的信心和百分百的努力。骏梦已经给了我们答复,三天以后是启动时光机的最佳机会,错过这次机会,可能需要再等上好几个月,所以我们最多只有三天的时间。” 童雨茉离开伯恩医生的办公室,她脑子很乱,需要冷静地思考一番。 将童雨茉送出房间之后,伯恩坐回办公桌前,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那是童梦与一个孩子的合影,照片上童梦的脸色很好,俨然是生病前的模样,孩子头戴点翠头面偏凤绢花如意冠,身穿鱼鳞甲百褶裙,一副《霸王别姬》中的虞姬装扮。 “敬最伟大的艺术大师!”伯恩端起桌上的咖啡。 童雨茉回到病房的时候,童梦已经醒来,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画。跟往常一样,她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画了这么一堆素描画,每张画都是梦里的那个男人。听见房门的声响,童梦将画本关了起来。当她从门缝里发现母亲的脸后,露出如孩童般的笑容。在妈妈面前她会立刻隐藏好所有的委屈和病痛,可是她说话却变有些艰难:“妈妈。” “梦梦,是妈妈,妈妈来了!”童雨茉强忍悲伤。 童梦向童雨茉伸出手,轻轻拉住妈妈的手,这么简单的动作对她来说都变得格外困难。童雨茉坐在童梦的身边,把童梦轻轻揽入怀中,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谢……谢,妈妈。”不管走多远,长多大,童梦一直觉得母亲的怀抱是最温暖的港湾。但是这次靠在妈妈的怀里,童梦更加难过,因为在妈妈眼角有尚未擦拭的泪痕,“妈妈,这一次我真的让你伤心了。” 风从窗外吹进来,翻着枕边的那摞画,最上面一张的素描上,画的是一个身穿风衣的男人,站在逆光处,使他的脸只能看出模糊的轮廓,但是很奇怪,童雨茉觉得有些脸熟,她轻抚着童梦的脸,微笑着说:“虽然看不清长相,但一定是个好男人。我们要好好治病,你要赶快好起来,然后妈妈为你们举办一场最完美的婚礼,妈妈的女儿一定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儿。” “妈……妈,你别难过……能在天堂……举行我的婚礼,也是件很酷……的事情,那里没有病痛没有悲伤,唯一遗憾的是……不能让您见证我的幸福。”童梦宽慰起妈妈来。 女儿一番话令童雨茉泪如雨下,看着童梦连说话都困难的样子,她再也无法忍耐,就在这一刻,她决定与死神勇敢抗争,她愿意让童梦去尝试伯恩所说的方案。她决定马上陪女儿回北京,陪她一起坐上那个时光机。 “好女儿,妈妈明天就陪你回北京,无论你做什么,妈妈都会第一个支持你的。” 就像小时候一样,看见妈妈哭,童梦也哭了。 风不断地从窗外刮进来,将枕边的画纸吹得乱成一团,一张一张都是新画好的素描,每张画的都是同一个男子,穿着一袭风衣,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只是,这些画,要么是背影,要么是轮廓,要么是局部的特写,但是没有一张是能够完完整整看清他的脸。 “你究竟是谁?”童梦看着画上的男子,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问。 静寂的空气中仿佛有回音。 在浩瀚的宇宙里,飘着一粒微小的尘埃,名叫地球。 地球的天空忽然掠过一群坚强的翅翼,太阳金色的光辉铺洒在辽阔的海面,饱饮露珠的花苞吐蕊绽放。弹指间,从陡峭的断崖,从远方的山谷、从病房的窗台……传来一个充满魔力而又温柔的声音: “终于找到你了!” 在一万二千多米的高空中,一架波音777正在茫茫云海中穿行。 宽敞的头等舱里,李白打了个盹,醒来之后他摘下眼罩,调整了座椅靠背。四周的乘客们都在用各自的方式打发时间,李白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盯着一望无际的云海发呆。忽然云海深处发出一声巨响,李白的目光惊讶地在厚厚的云层里搜索着,不一会儿,云海之中跃出一只美丽的白鲸,它徜徉自在地朝自己游过来。 李白环顾四周,见周围的乘客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便知除了自己没有人听见刚才那声巨响,更不会看见在云海里穿梭的白鲸。 “真是活久见啊,这里怎么会有只白鲸?”李白很淡定。白鲸迅捷地游了过来,紧贴在李白座位旁的窗口上,一双纯洁无瑕的大眼睛与李白隔窗相望。 “你好白鲸,你姓白我名白,很高兴遇见你!”李白说笑着,眉头却挂着一层浓烈的冷寞。 白鲸在窗外载歌载舞起来,它先是伸着脖子,来了一段悦耳的歌声,转瞬又变成一阵猛兽般的吼声……李白感觉它似乎在努力的表达什么,果然很快它又发出了牛“哞哞”的叫声,接着又是马嘶声、猪的呼噜声,甚至是“吱吱”的鸟鸣声…… “你在跟我说话?”眼见白鲸变得越来越急躁,李白试着跟它交流起来。 白鲸在窗外点了点它宽阔圆润的额头,这副模样着实灵巧可人,令李白忍俊不禁,他隔着窗户轻抚起它的脑袋。白鲸不愿就此放弃,它继续模拟出各种奇怪的声音。 “危险!”耳边冷不丁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警示,李白很惊讶,四周没有人在对他说话,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白鲸,白鲸对着李白点点头。 “别去北京,有危险!” 这一次李白确定这个声音是从白鲸的嘴里发出来的,他波澜不惊的眼眸里泛起一阵涟漪。 北落师门010 - 白执事 - Mr君郡 童雨茉将母女两人的行李搬进车厢后,便一直推着轮椅上的童梦,与前来送行的医护人员以及她的同学和朋友们一一道别。 “美丽的梦,伯恩博士昨晚就先行出发了,他会在北京等你们!”金发碧眼的女医生海伦告诉童梦和童雨茉。海伦的性格与她头发的颜色一样,热情四射,童梦很感激她这段时间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也感激这里的每个人。 这时苏菲风尘仆仆地赶来了,苏菲起初是童梦在“剑桥王者学院”的老师和班主任,后来成里梦梦的干妈,她一直照顾童梦,将梦梦视为己出。 苏菲与梦梦和童雨茉紧紧相拥,难舍难分,“梦梦你是我最坚强的孩子,我会日夜为你祈祷,你一定会重新回到我的怀抱。” “苏菲妈……妈,你要好好保……重,梦梦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苏菲与童雨茉一同推着童梦,童梦挨个儿与朋友们道别后,留恋地看着不远处那条蜿蜒曲折的剑河。从十七年前她初来剑桥求学,不论刮风下雨,每天清晨一睁开睡眼,推开小楼的窗户,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条美丽的剑河,以及两岸窈窕淑女般的垂丝杨柳。这里的一切早已融入她的身体里,但是此时此刻,也许是它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童梦的目光最后久久停留在剑河上游的一座桥梁上。 那是一座美轮美奂的水晶桥,不仅外观美得惊人,其设计更是独具匠心。任何一束光,无论从任何角度或在任何时间向它照射过去,整座桥都会变得五光十色。“不辜负任何一束光!”这就是童梦对待人生和梦想的态度,她就是这座桥的设计者,而桥的名字也就叫作“梦桥”,又因为童梦是中国人,大家根据“梦”的英文发音找到相应的中文称呼它为“追梦桥”。 童雨茉与苏菲安静地陪在她们的女儿身边,不忍打扰。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女儿心里的不舍,剑桥是她第二个故乡,是她精神的港湾,就让她多看看这里吧。很久以后,童梦主动对她说:“我们走吧!” 童雨茉与苏菲将童梦扶进车,苏菲再此久久地拥抱着童梦,两人再三嘱托对方保重身体后才松开彼此。 车厢极其宽敞,俨然是一个小小的闺房。 在公元2047年,地球上所有的汽车都像是带着轮子的房间,早就没有驾驶座,更不需要方向盘。不论你想去往何处,只需要轻轻一点,约上云豹老司机便可。准确来说云豹是一个机器人,它的出现真正开启了汽车自动驾驶的时代。很快发所有的汽车厂商都被云豹给改变了,他们只专注生产更人性化的车厢,有了这种车厢,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三分钟便能匹配到一辆云豹,云豹会自动连接上你的车厢,按照你提前设置好的数据将你载到任何一个目的地。 到了伦敦机场,云豹自动将童梦的车厢安装到时下最常用的飞行器上,这种飞行器名叫云雀,也就是自动驾驶的飞机。此时的飞机也早便没有了机舱,各个乘客自带车厢连接在一起,各自坐在自己的头等舱里,便可以无忧无虑地漫步云端,飞往地球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北落师门011 - 白执事 - Mr君郡 起飞的时候听不到一点发动机的轰鸣声,云雀如同一名大家闺秀安静而优雅地飞上了蓝天。童雨茉与童梦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一边翻看着童梦在医院时画的那些素描画,一边琢磨童梦的那些奇怪的梦。这些都太不符合常理,但是脑海里又回想起在视频上看见的童梦梦游时的样子,她不知疲倦地画着这些画,童雨茉心口针扎似的疼起来。 “梦梦,这太不可思议了,这是惊人的缘分,如果你真的没见过他……可是妈妈总觉得他好眼熟,但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童雨茉指着画上的那位穿风衣的男子,压着性子耐心地试探着,她希望女儿能主动跟她敞开心扉。 童梦对童雨茉莞尔一笑,一处不落地把梦里所见到的一切都向分享给妈妈。虽然很久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这让她感到筋疲力尽,但是能如同儿时那样跟妈妈分享自己的故事,又觉得很开心。成年后,她们母女两人各自忙于自己的事业,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度过这么温馨的时光了。 “掌心红色的痣?”听完童梦的话,童雨茉思忖半晌。她拿起童梦的手,那双曾经多么白皙柔滑的纤纤玉手因为病痛早已失去了光泽,甚至留下了一些面目可憎的色斑。掌纹纵横交错的手心里并没有一颗痣,童雨茉的脑子突然怔了一下,只是短暂的恍惚之后便陷入了回忆中。 一辆蓝色的小轿车缓缓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璀璨的星空回荡着一阵悦耳的歌谣: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女儿睡着啦?”驾驶座上的蓝珅听见爱人的歌声停了下来,便压低嗓子问道。 “嗯!”年轻的童雨茉抱着刚刚被哄睡的女儿,轻轻地拨开孩子粉嫩的小手,那小小的手心攥着一颗红色的痣,不由地微微地皱起眉头,“老公,女儿手心这颗血痣好奇怪,好像又变大了一点儿。” “噢?”蓝珅手握方向盘,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声。 “颜色也越来越红了,会不会对女儿身体不好?”童雨茉隐隐有些担心。 蓝珅在后视镜中看见童雨茉瞎担忧的样子,不得不宽慰她,“没事儿的,别瞎担心了,咱们宝贝那叫朱砂痣,这可是大吉之痣啊,千万人中才能有一个。” “真的?”童雨茉将信将疑。 “我都告诉你了,你就别胡思乱想。”蓝珅顿了顿,接着说道,“这颗痣叫朱砂痣,也叫情人痣。传说啊,到了奈何桥,有些恋人不愿意忘掉彼此,执意不喝孟婆汤。孟婆也无可奈何啊,最后只好在他们的身体上做下记号,也就是这颗朱砂痣。但是留下记号的恋人们必须跳下忘川河,受水淹火炙的折磨,等上千年才能轮回,转世之后他们会带着前世的记忆和这颗痣,去寻找前世的恋人……” “前世的恋人?”童雨茉越听越觉得离谱。 “是啊,我们的宝贝女儿很珍贵。你记住啊,她是我们家最优秀的基因,等她长大了必须要让她学建筑,知道吗?” “为什么要学建筑?难道你掐指一算,算错我们的宝贝将来能当建筑大师?”童雨茉觉得蓝珅越来越奇怪,都快变成算命先生了。 “总之,你听我的就对了……我们的女儿可是承受了一千年的磨难才来到这个世界,一定要好好善待她,等她长大了,变成漂亮的大女孩儿,那时候她会碰见一个掌心有痣的男人,两颗朱砂痣的颜色、形状、大小都一模一样,他们会情比金坚,谁也分不开他们。” “嗯……你开始写新故事了?这么狗血,我看你真是江郎才尽了。”童雨茉嘴上挖苦,但是她拧紧的眉头却不知不觉地舒展开来。 天空之鲸001 - 白执事 - Mr君郡 童雨茉回到现实中。 “梦儿,你出生的时候手心真的有颗红色的痣,挺大的一颗。” 童梦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流露出如同听天方夜谭的神情。 “没错!就是这只手。”童雨茉拿着童梦的右手,笃定地说道,“当时妈妈还很担心它会不会对你身体不好,但是你爸爸说那叫朱砂痣,还说它是与前世恋人的约定。但是你长大之后,那颗痣不知不觉就消失了。” 童梦盯着自己的右手,那些细细密密的掌纹里并没有回声,她的脑海里回荡着无数个疑问。 “你也看过你爸写的那些小说,神神道道的,跟他那个人一样,他一生没说过几句真话……不对,你那些梦会不会是从他写得什么小说里看见过啊?”童雨茉胡乱猜想,这个念头很快被她自己推翻了,因为蓝珅写的每本书、每个故事的第一个读者就是她自己,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每一个故事。虽然再过几年她都要六十岁了,但记忆力依旧很好,这得益于她作为演员的工作,因为她总是需要记下大段大段的台词。 “如果我掌心真的有那颗痣,那些梦里的我,是真的我吗?它们究竟有什么秘密?还是要带给我什么样的暗示?我真的有一个前世的恋人吗?他真的在找我吗?”童梦翻出一张画,一大一小两只手掌并排放在一起,掌心有两颗朱砂痣,一样的泪珠形状。“妈……妈……是这样……的痣吗?”童雨茉将画拿远了一些,一眼便确定:“是的,就是这个形状。” 童梦深深地陷入了那些梦境中,那些真实到如同亲身经历过的点点滴滴,那个从深渊般的黑暗中穿越而至的声音,温柔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那些悬于一线的生离死别,真实到令人心有余悸。还有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想到这里,童梦不禁对妈妈说:“妈妈……我好像懂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了,那种为……一个人奋不顾身……的感觉。” 说这句话的时候,童梦疲惫的脸上闪闪发着光。 “各位旅客,我们的飞机因为受到航路气流的影响,有较为明显的颠簸。请您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飞机穿过云层,带来一些颠簸,广播声适时响了起来。 一个金发的小男婴伸着脑袋好奇地盯着李白。 “小白鲸,你是说我会有危险吗?”李白问。 窗外那只小白鲸仍旧跟着他,不时在柔软的云朵里翻一个跟头,又或是用鲸尾击打白云。 白鲸听到李白的声音,用它刮刀状的胸鳍比画出一个点头的动作。 李白对着这个萌萌的小家伙敞开了心扉:“危险不可怕,你知道我害怕什么吗?我害怕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白鲸啊,你知道一千三百年有多么漫长吗?那是四十七万个度日如年。” 白鲸叽叽喳喳模拟着各种奇怪的声音,直到它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隐约可辨的人声:“为了青珏郡主!” 李白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现在竟然听到一只奇怪的白鲸说出来,他惊讶地追问道:“青珏,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白鲸摇摇脑袋:“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说完之后,伸过脑袋吻了一下窗户上的玻璃,转身而去。 李白的目光跟随着白鲸,看着白鲸渐渐远去,他的胸口漫溢出一阵莫名的失落。眨眼间白鲸边游到天际,最后彻底地消失在视线里,李白刹那间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窗外的云海轰隆隆地翻涌着,一座城池浮出云层,赫然是长安城的金光门。那座李白曾用双脚踏过无数遍的金光门,气势雄伟的城楼前,站着一个身披凤冠霞帔的女孩,悲伤地抽泣着。 女孩儿接着站上了城墙,高耸的城墙在风中摇摇欲坠。 李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极力地摇着头:“不要啊!” 天空之鲸002 - 白执事 - Mr君郡 然而就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眼前的金光门顷刻崩塌。李白顿觉身体里一根最坚硬的肋骨生生被抽离而去,空旷的胸腔里灌入汹涌彻骨的寒气。 “先生,你没事吧?需要喝点儿饮料吗?”空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李白地身边,关心地询问。 “我没事儿,谢谢你!”李白摇头。 空姐回到服务区,这时机舱里的广播声再次响起:“各位旅客,本架客机将于十五分钟以后到达北京首都机场,请将安全带系好,并且从现在开始到飞机到达之前请关闭所有电子物品,同时请收起您的小桌板、座椅靠背。谢谢!” “各位亲,我们的旅程只剩下最后十五分钟,很快我们将在北京机场降落。云雀感谢亲的信任和一路相伴,落地之后亲们可以选择云雀的好朋友——云豹,继续为您服务。” “梦梦,你已经快七年没有回来了。”童雨茉紧紧地握着女儿的手,心中感慨万千,“七年的变化太大了,后天妈妈跟你一起乘坐那个时光机,人生无常,妈妈再也不会和你分了。” 童梦泪水涟涟地凝视着妈妈头上的白头发,不由地想起多年前,那时的妈妈总是吵着逼着让自己用镊子帮她拔白头发。不管怎样,一会儿回到家里,她想最后帮妈妈拔一次白头发,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 当空姐再次用英文通报广播时,那架波音777已经盘旋在北京的上空,李白正从窗外鸟瞰北京城。厚厚的雾霾汇聚于此,天空中黑云汹涌,犹如电影里末日来临时的情景,实令人头皮发麻。李白简单地收拾起散落在座位上的行李,一个长圆形的画筒从座椅上滑落。 童梦在空中看着魂牵梦萦的北京城,天空湛蓝如洗,空气里似乎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七年前的夏天最后一次回国,当时她20岁,也是她在学校里的最后一个暑假,当时北京与纽约、伦敦这三座地球上最著名的城市被同时定为“银河系联盟总部”。看着眼前这样一尘不的北京,不禁看了看正在忙于收拾行李的妈妈,她很难想象出在妈妈年轻时那个天天都是雾霾的北京。 童梦想上前帮妈妈一同收拾,不小心将一整摞的素描画打翻在地。 2017年6月19日,北京地面温度高达37°C,中央气象台刚刚发布高温橙色预警。到了午后,刮起了风,空气依旧燥热,各个商场的冷气都开得很低。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日子,13 点14分,李白乘坐的波音777好抵达首都机场,客机在机场上空盘旋,等待空中交通管制部门允许着落的通知。 2047年6月19日,13点14分,童梦乘坐的云雀飞行器,分秒不差地飞到了北京首都机场。在不同的时间同一个空间里,李白展开了画筒里的那幅画,出神地看着画上的女子。那是很久以前他凭着自己的记忆绘出的青珏郡主的画像,她穿着一身华丽光鲜的胡服,亭亭玉立宛如仙娥,唯独面容模糊不清,因为画的作者患有严重的面盲症。即使这样,这张画像上的青珏郡主,身形与轮廓,几乎与童梦一模一样。 童梦也刚好弯下腰,从车厢里艰难地拾起一张素描画,带着满脑子的疑惑打量着画上的男子。那是一个穿着一袭精致的白色风衣,戴着白色的手套,时尚而帅气。而他的面孔藏着刺眼的阳光里。如果画面一点点地清晰起来,你会发现这个男子正是孤零零的司命执事李白。 “青珏,我又来北京了,现在这里是首都。是我们从未一起生活过的城市。不过没有关系,你知道的,我拥有漫长的未来,有一天一定会找到你。”李白看着青珏郡主的画像,心中充满坚定不移的意志。 “你好,陌生人。我回北京了,这里是我的故乡。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你……你知道吗,虽然我不愿意接受,但是他们都觉得我时日不多了。你能想象这种感觉吗?不知道余生能否见到你,也许你已经不在这个世界,所以才不停地托梦给我,那么我死掉以后,在那个被叫作天堂的地方,可以遇见你吗?”有很多很多的话埋藏在童梦的心里,它们千头万绪,像四处乱窜的飞蛾。 “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李白对着画像读出一句悲伤的诗,这一句诗此刻最能表达他的心境。 三十年后,同一个空间里的童梦,竟然奇迹般地念出这句诗的下一句:“同死焉能……两相见,一……双白骨荒……山里。” 李白念完这一句,深情地吻着画上的女孩。 童梦念完下一句,闭上眼睛亲吻起画上的男子。 这一瞬间,时间仿若静止。浓稠的雾霾与澄碧的蓝天重叠在一起,笨拙的波音777与灵巧的云雀融合在一起,李白与童梦面对面,他们鼻尖轻触,世间所有的甜蜜言语纷纷飞向他们炽热的双唇,争相描绘这一场美到令人为之落泪的隔世之吻。 这一吻,仿若释放了沉重的梦谶。 这一吻,依稀触动了千年的相思。 天空之鲸003 - 白执事 - Mr君郡 首都机场的停车场,李白等了半天,终于跟前来接机的司机接上头。这是一位年过六十的老司机,头发已经花白,身体却很硬朗。他是李白自己通过网约车服务叫来的,司机姓名一栏里显示了他的全名——侯耀宗。 作为全人类时间最充足的人,李白有大把的时间去学习,所以无论时代怎么变化,不管变化有多快,他总能毫不吃力地掌握最流行的东西。几个世纪之前他已经学会了全球各种语言,深入了解每个民族和不同地区的文化,甚至连诸多民间失传的手艺他都会。 司机老侯接过李白的行李,放进后备厢,然后盛情邀请李白坐在副驾驶,车刚启动便热情洋溢地跟李白聊起来:“先生您应该有些日子没来过北京了吧?”侯耀宗倒着车,他是地地道道的老北京人,平时专跑机场拉活儿,实际这只是兼职,他的正式工作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与人聊天,替人消灾”。 已经快有六十年没有来过北京了。李白心里如是说,但是他不能如实回答:“还是小时候跟父母来过北京。” “那首都变化可就忒大了。您是来旅游还是工作的?”老侯抛出了一个看似拉家常的问题,这个问题对他后面的策略极为重要。 “来工作的。”李白客气地回答。 老侯仔细地打量着李白,豁然大悟:“你是来拍戏的,一看就知道您是个明星,对了,时髦的叫法就是‘小鲜肉’。” 李白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是演员。 “真不是?”老侯追问。 李白摇头。 “那太可惜了,您比那些小鲜肉可帅多了。”老侯的惋惜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他知道明星的收入最高,尤其是那些相貌好看的小鲜肉,会不会演戏根本不重要,有粉丝会炒作就能火,一火就能大把捞金。 见李白没有再接话,老侯便知他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聊天搭讪老侯绝对是老司机,不论遇到三教九流、高低贵贱,他能在最短的时间让对方自动开启聊天模式:“那您是做哪一行的?” “应该算是服务业吧,一点儿小买卖,算是创业初期吧。”李白思索片刻,想来也只能如此定位自己的工作。 汽车这时刚刚开出了停车场,上机场高速向城区直奔而去。 “做买卖好,我家祖上就是做买卖,您知道大唐朝的西市吧?当年那可是全球最大的国际贸易市场啊。在下祖上那会儿可是个大企业家,这大唐西市有一半的产业都被他老人家并购了。真的,史料中可是都有记载的,所以老侯我这个名字——侯耀宗,就是为了纪念他老人家。”老侯说得唾沫星四溅。 “那您祖上名讳是什么?”李白没想到这司机对自己那个时代还这么有兴趣,倒是挺乐意跟他多聊几句。 “单名一个‘隐’字,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这句话那最早说的就是咱老祖宗。那可不嘛?侯隐于西市。”提起老祖宗的名字,侯耀宗立刻眉飞色舞,难掩得意之色。 “侯隐?”听到这个名字,李白笑了。有个词叫“活久见”,对于一个一千三百多岁的人来说这种偶遇都算不上是什么巧合了。实际上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庇护侯隐的后人,而且他们就一直被李白安顿在北京的青白胡同,看此人说话的态度,应该真的是侯家的人。 “对,这位老祖宗是咱老侯家祖谱上第一位,我是他的三百世孙,”老侯不忘补充道,“三百世嫡孙。” 天空之鲸004 - 白执事 - Mr君郡 “幸会,竟然遇见了名门之后。”李白倒是很捧场,“那你继承祖业了吗?” “没有,隔了这么多代,早就没经商的基因了,不过老侯也是有一技之长的。”侯耀宗对两人目前谈话的节奏相当满意,下面他将开启他的炫技模式,他信心十足,相信今天又能在车上完成一笔买卖。 “什么技能?”李白果然咬起钩子。 “有句话说得好,世上没有陌生人,每个邂逅都是久别重逢,既然你我是命中注定的故交,那就不藏着掖着了。实不相瞒,老侯乃是一名方士,正儿八经的鬼谷子传人,从小便精通阴阳五行、八卦易数、命理风水。”这些台词老侯早就烂熟于胸,说得掷地有声。 李白心里偷乐:“没想到侯隐为人古板,竟有这样的后人。” 老侯偷瞄了李白一眼。他也是阅人无数,所以这名年轻的乘客一上车,他大概的身份和经历已猜得八九不离十。年纪轻轻穿得一身行头自己开的车还要贵一倍,不是明星就是富二代,而这两种人最容易被他的虚张声势唬住,每每只要他一表明身份,都不用他开口,对方就会求着自己来给他们指点人生。老侯纳闷的是,眼前这小伙怎么没反应呢? “不瞒您说,先生一上车老侯就看出来了,您身份尊贵前途无量,只是……”老侯的套路虽不高明但总是无比实用。 “怎样?”这侯隐的后人一把年纪,也不好好的颐养天年,还奋斗在江湖骗术事业的第一线,李白决定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 “您最近碰上不干净的东西了,我直说,您可别跟我急眼啊……”见李白点头,老侯便下起猛药,这一招简单粗暴却屡有奇效,“两个月内,您必有血光之灾,可能是见不到中秋节的满月了。” 李白笑而不语。 老侯有点发毛,心里忍不住嘀咕起来,“这是逼我使出撒手锏啊。”他将车停在应急车道上,从怀里掏起他的法宝:“你我不是普通的缘分,所以老侯给你看一件神器,乃家师鬼谷子先生亲传,吸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而生。” 看见这个东西,李白真的惊呆了。 “执事陀螺”乃是司命府执事判断生死的工具,也是他们惯用的武器,外形跟现今在朋友圈流行的指尖陀螺仪如出一辙,它就像法师手中的魔法棒,战士手中的刀枪。“执事陀螺”是总称,其实每一名执事所用的陀螺仪都有不同的形状和名称,如李白所用的便叫作“炽凤”,九尾用得叫作“狐尾”。 眼前这只三叶青铜陀螺,正是李白专用的炽凤螺。只要在李白本人手中,一经转动便会发出深蓝色的光芒,再默念出一句小小的咒语,耀眼的蓝色光芒中会飞出一只炽凤蝶,炽凤蝶左翼的翅纹是个美人,右翼是只骷髅,传说它可定生死。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李白突然变得严厉起来,这可不是儿戏,多年前他确实丢过一只炽凤螺,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这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以后或许会提到。 “此乃家师所赠啊!”侯耀宗理直气壮。 李白不再浪费口舌,张开右手,那只炽凤螺像长了翅膀一般,迅速飞回李白的手中,造型复古的青铜螺身,上面刻着古老的甲骨文,螺帽上用梵文刻着“司命执事李白”六个字。 天空之鲸005 - 白执事 - Mr君郡 侯耀宗目瞪口呆地看见李白用拇指捏住中间的螺帽,中指轻轻一拨,陀螺便飞速转动起来,发出一圈蓝色的光芒。而平时侯耀宗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转动的,在他五岁的时候,老侯还叫小侯,那时他机缘巧合亲眼看见这只指尖陀螺真正的主人用过,手法跟眼前这个小伙子一模一样,直到如今他还能记起那时的情形,他情不自禁地说:“应该是蓝色火焰的,火焰里还能飞出一只神奇的蝴蝶。” 话音刚落,李白一个空中换指,那圈蓝光燃烧起来,真的变成一圈火焰,陀螺仪转动不息,火焰中飞出一只蝴蝶。 侯耀宗的眼神再也离不开那只炽凤蝶,痴痴地盯着翅翼上的美人与骷髅,好像中邪一样痴语起来。李白手指一按,指尖转动的陀螺仪戛然而止。侯耀宗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我认出您了……真的是您?这也太悬乎了,整整六十年,我都老成这个模样,你竟然一点儿没变化?你果然是个神仙。” “你到底是谁?”李白呵斥道。 “是我啊,青白胡同5号。”侯耀宗的嘴角激动地抽搐起来。 “青珏”的“青”,“李白”的“白”。早在北京成为明朝的都城时,李白便在这里置买了一整条街,最早取名青白巷。后来经历改朝换代,这条街不停地被统治阶层抢占回去,但是一有机会李白总会将它再买回来。后来青白巷改名叫青白胡同。青白胡同七号是六十年前李白在北京的住所,7号院对面便是5号跟6号院,5号院便安顿着侯隐的后人。 “您不认得我不奇怪,那时我才五岁。小时候偷偷见您用过这宝器,蝴蝶一飞出来对面那人就死了,于是有一天晚上,趁您不备,我偷偷溜进您家把这东西顺出来了。”老侯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您多担待,当年年幼无知,后来总想物归原主来着,可是一晃六十年没见着您。在老侯心里,一直把您当成师父,所以才说这个是家师所赠,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见到您,仙君,您收了我这个徒弟吧。”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仙君,这个物件是我爷爷用的。”李白极力否认道。 “老侯早已年过耳顺,您骗不了我。”侯耀宗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他再次发动汽车,“您还住什么酒店啊,有家不回,再说酒店人多眼杂,万一识破了您的身份,那可不好,您跟我回青白胡同吧。” 见李白迟疑,老侯连忙说道:“仙君您放心,青白胡同当年见过您老尊容的人都走光了,就剩下我一活人。”说完不容李白推辞便果断调转车头,约莫十分钟之后,面前的道路变得越来越窄。 午后的阳光微微刺眼,灰砖筒子瓦的老房顶上一只花猫伸着懒腰,睡眼惺忪地望着一辆小汽车穿进胡同,疾驰的车轮轧过红枫堆叠的青石板,满目斑驳如蛀的砖墙轻声诉说着浓浓的京腔,狭长的天空飞过一片鸽群,耳畔回荡着长长的鸽哨。坐在车里的李白亲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北京确实变得无法辨认,但是胡同还是保留着熟悉的味道,穿过这条长长的胡同,便是他心心念念的青白胡同了。远处传来一阵孩童稚嫩的京剧唱腔: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您听,那是我孙子唱的,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跟着我这个行将枯木的老头子相依为命。”侯耀宗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这孩子较特别,待会儿您见到别吓着,都八岁了,没有一间学校肯收,他也不跟陌生人说话,只能天天待在家里。” “他的父母呢?”李白问。 “五年前,7月21号,北京下了一场特大暴雨,我儿子儿媳妇都被淹死在车里。您说这算个什么事儿,老侯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瞅见北京城逢雨成海,大马路上都能淹死人。”提起离世的孩子,老侯哽咽起来。 李白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侯耀宗一把年纪,还要到处用算命骗人,原来一个人带着小孙子,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也可想而知。 天空之鲸006 - 白执事 - Mr君郡 孩童的声音越来越近,李白远远地看见两棵修长的银杏树,数百年来,这两棵树如同忠勇的卫士,守护着青白胡同。 老侯把车停在一扇斑驳的朱色大门前,门簪上写着“如意”二字,门板上一对栩栩如生的椒图铺首,门牌上印着一个大红色的数字:7。 下车后老侯热情邀请李白去自己家先休息一会儿,那个正在练嗓的小孙子见到陌生人,不安地喘起粗气,接着失声尖叫起来,一只斑点狗从屋里冲了过来,跳到孩子的身前,似乎要保护它的小主人。老侯连忙上前安抚:“别叫了,俊儿……俊儿,这是爷爷的好朋友。” 侯俊儿这才安静下来,紧紧跟在老侯的身后。老侯让李白坐到茶盘前,煮水泡茶。俊儿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安安静静地抱着那只斑点狗,不时偷偷地看着陌生的李白。 李白四周看了看,客厅一角有一只庞大的火车,栩栩如生,在轨道上无声的开动着,翻过一座桥,悬在半空中,再如过山车般俯冲而下,周而复始……火车和铁轨全都是木质模型组建而成,瞧着那满眼的零件、齿轮、连杆结构,便知这是一项精密巨大的工程。 “这都是孩子自己做的,我给他买了堆木头,他不知不觉就做了这么些个玩意儿。”侯耀宗将泡好的铁观音端到李白的面前,言语中颇有得意之色。 李白对这个八岁的孩子刮目相看起来,侯俊儿见李白在看自己,连忙躲回侯耀宗的身后。 青白胡同6号院子,装修得古色古香。客厅竹影重重,院子里隐约传来淙淙流水声。桌上摆着一个老旧的电子日历,上面日期还很清晰——2047年6月19日。 午后的阳光从薄纱窗帘中透进来,童雨茉规规矩矩地端坐在一只木凳上,任由童梦帮自己白头发。童梦动作僵硬而迟缓,无论她如何专心致志,手中的镊子总是与白头发擦肩而过。 “傻孩子,妈妈现在是白发多黑发少,早就开始染头发了。”童雨茉笑得合不拢嘴。 时间滴滴答答过去半个钟头了,在童梦不屈不挠地坚持下,终于拿下了第一根白头发,额头上不知不觉已经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好了,你快休息一会儿。”童雨茉终于说服了童梦。 “妈妈我想……去看看爸……爸的书房。”童梦想去看一看爸爸留下的所有东西,像儿时那样触碰着那些东西想象着爸爸的样子。 “我推你去。”童雨茉起身将童梦推到书房。 书房很宽敞,整整两面墙都是书柜,每个书柜里都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纸质书。 童梦指着挂在写字桌后面的相框问:“这个……以前……没见过。” “这是一个拓片,几年前电视台邀请我去一个鉴宝节目做嘉宾,那帮骗子专家拿着一个罐子,非说是唐朝的,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你爸的字化成灰我都认识,也不知道他从哪找个破罐子,写上一句瞎话,还‘TYM,永远不离不弃’。他就会用甜言蜜语骗我,结果还不是溜了。” 童梦仔细看着相框里的拓片,落款还真是蓝珅。轮椅自动停在一个书柜前,这个柜子里摆放的都是爸爸的作品。童梦伸手将最上面的一本拿到面前,《女巫夏尔玛》,那是他写的最后一部作品,记得妈妈说过,这本书完稿的时候,自己刚刚满月。 “梦梦,你坐这儿,妈妈去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排骨烧冬瓜。”童雨茉悄悄将手里那根白头发包好,装进兜里。 “谢……谢妈妈。”童梦听到妈妈最拿手的菜,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虽然现在有了智能厨房,只要有菜谱就可以准确无误地吃到各种美味,但是不管怎样,这道排骨烧冬瓜还是妈妈亲手做的才是那个味道。 天空之鲸007 - 白执事 - Mr君郡 妈妈离开之后,童梦独自一人一本本翻起父亲的书。对父亲的记忆都是来自照片和视频,打她记事起,就从未见过他,谁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丢下她们母女俩离奇消失了。 妈妈常说他很善良,就是不太现实,不懂得赚钱,年轻的时候家里一切开销全靠妈妈,妈妈总是压力山大。在自己年幼时最常听到的就是妈妈的谩骂声,骂他是“没有责任心的人渣”,渐渐地“人渣”这个称呼变成了“混蛋”,再后来把“没有责任心”这几个字也去掉,改口叫“那个老头儿”。直到几年前自己获得普利克兹奖,颁奖典礼结束后从美国跟妈妈通视频,在视频里妈妈激动地抱住自己,哭得歇斯底里。一口一句“要是你爸知道了,他一定高兴坏了,他肯定又会自吹自擂说‘你看我们蓝家基因多好’”。 你看,过去二十多年,其实她的心里一直满满的都是他。这个口是心非,比谁都可爱的大女人,一直都是一只纸老虎,看起来比谁都坚强,但是童梦知道,她的内心还是个小女孩,就算年过六十,童梦还经常觉得这么多年来母女俩的角色颠倒了,其实童雨茉是女儿,自己才是妈。 童梦发现父亲在自己作品的每个扉页上,都写着一句话,内容一看便知都是写给妈妈的,上面都是妈妈名字的英文缩写。为了读明白,她将书按照出版日期做了排序,连起来重新读了一遍。 第一本书出版日期是 2010 年,扉页上有三排字。 谨以此书, 献给 TYM。 你一直都相信我。 这一句通俗易懂,童梦儿时就听外婆讲过,妈妈在她最好的年纪便遇见了父亲,父亲骨子里就是个书呆子,不会赚钱,所以一直都很落魄。跟妈妈在一起之后,花的全是妈妈的钱,旁人都指责他没有上进心,包括外婆还有妈妈那些闺蜜都劝她离开父亲,只要妈妈相信爸爸的才华,深信他一定能出人头地。 第二本书出版时间是两年后的 2012 年,爸爸那两年间,为了生计做了一段时间的摄影,做得也还不错,但是据说有一天晚上,遭遇入室盗窃,所有的摄影器材包括家里的手提电脑全被偷光了。之后他又开过店服装店,还去找了份工作,全都以失败告终,爸爸觉得这些磨砺都是上天的指引,为了告诉他写作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这本书的扉页上写着: 给我的 TYM 你从未离开我。 童梦觉得,他们的爱情一点儿也不容易。付出的越多,越无法自拔。 第三本书出版时间是 2013 年,它的扉页写着: 致YM, 不管要经受多少次风吹雨打, 我们要始终面向太阳。 听妈妈说,爸爸这段时间,真的开始努力了。虽然依旧处处碰壁,妈妈一直拼命地拍戏,最多的时候在横店一天串三部戏,一切都是为了支持爸爸的梦想,因为那也是她的梦想。 2014 年没有新作品,童梦记得妈妈说爸爸那一年去做了编剧,习惯写小说转行写起剧本来非常的痛苦。因此这一年爸爸依旧很努力,也依旧颗粒无收。 第四本书是 2017 年出版的,童梦久久地把这本书捧在怀里,从 2010 年起他俩相识相恋,算下来已经第七个年头了,他们互相鼓励风雨相伴。这一年妈妈演到了不错的角色,开始演电视剧女一号,爸爸的新作也获得关注。让童梦想起一句很老的歌词:“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最重要的是,扉页上寥寥数语,让童梦感动得热泪盈眶。 天空之鲸008 - 白执事 - Mr君郡 献给我的 MM,和我们的婚礼, 幸好它不是对生活的妥协, 而是因为爱。 童梦按捺不住地翻到第五本和第六本的扉页,两本书的出版日期依旧是 2017 年,看来这一年时光确实未曾辜负爸爸妈妈。婚礼也是他们最大的收获,爸爸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口气写了三本书,没准我妈当时还会想,早知道这婚就早点儿结了。 敬献 TYM, 世界上最美丽的皮囊, 和最有趣的灵魂。 献给 YM, 有我在,时光与你,永远不老; 有你在,初心与我,永远不变。 这两本风格开始有所改变,多了几分自信和风趣,在童梦的脑海里,爸爸也不再是那个苦哈哈的落魄文艺青年。他的文字如同冬日里的暖阳,若不是提前知晓后面的剧情,自己都开始羡慕起她们的爱情故事。 可是爸爸绝对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他的文字那么温暖,生活的态度积极乐观,他对妈妈的爱更是毋庸置疑,究竟是为什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呢?童梦想不到答案,这些年童梦和童雨茉都没有停止过追求这个答案。 2020 年,时隔三年他才出版第七本书,这段时间他究竟在干什么?那也是爸爸最后一本书,据说没有等到公开出版,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书的名字叫作:《女巫夏尔玛》。 它的扉页是唯一不同的,上面的名字不再是妈妈。 此书献给我的新欢,她叫童梦, 我此生最满意的作品。 童梦的眼泪滴在纸上。不知不觉,窗外已经天黑了,童梦向厨房望去,看见妈妈忙忙碌碌的身影,而她身边依稀站着年轻的爸爸,两人为了放盐的多少争吵不休,吵着吵着两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青白胡同 5 号是个小小的三合院,此时灯火通明。 侯耀宗张罗了一桌好菜,还将珍藏多年的茅台拿了出来。这瓶茅台佳酿可是一位惜命的达官贵人所赠,这位一品大员贪够了钱,整日提心吊胆,便慕名找侯耀宗帮他,老侯给了他一道护身符,他还真高枕无忧起来,可没过多久便被双规了,他贪污的数字一公布,非但没有一个人质疑老侯的法力不够,还都说是那位贪得无厌咎由自取。 老侯布置妥当之后,便去邀请李白。 这时李白已经收拾好屋子,原本以为闲置了六十多年的房子应该是破落不堪的,却发现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尤其是满院的兰花,令人赏心悦目。原来这么多年来,老侯一直在照顾这个院子,除了他自己从不让任何人进入。 李白深受感动。 “做了这么多菜啊,你小孙子呢?”李白入席后,让老侯把小俊儿也抱过来。 “甭管那小兔崽子,他跟6号院的小童学唱京剧呢,肯定在她家吃过了。” “这么用功啊?”李白赞叹不已。 “这犟小子的妈妈是一名戏曲演员,他嘴上不说,但是越思念妈妈的时候,就越用功唱戏。”老侯一边说,一边将李白面前的酒杯斟满。 “对了,不知道仙君如何称呼。”老侯恭恭敬敬地问。 “叫我小白吧。” “那可不行,这是大不敬!”老侯执意不肯。 天空之鲸009 - 白执事 - Mr君郡 “那总不能就我老白,别人看你这么大岁数的,叫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年轻人叫‘老白’,总会觉得奇怪吧。”李白笑了笑。 “那就这样,有旁人在的时候我叫您小白,没人的时候就叫您老白。”老侯提议。 “行!”李白同意。
老侯拿出一张银行卡,说:“这是青白胡同5号跟6号,我们侯、童两家,这几十年的房租,之前一直是我父亲保管的,老人家走之后就让我保管,他说房东一定会回来。” 李白拿起那张银行卡。这么多年他一直牵挂青白胡同,不是因为习惯,也不是因为这里的环境,而是这里的情谊,他把卡交给老侯:“这卡还放你那里,青白胡同里谁家有个急用,或者修葺房屋,就从这里面取,就当是公共基金吧。” “那怎么行,这都是您的钱,还不是一笔小数目。”老侯连忙拒绝。 “你也说是我的钱了,我当然可以自己处理,你快收起来。”李白把卡硬塞回老侯的口袋里。 “老白,这杯酒我敬您!”侯耀宗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地举过眉心。 “不,我敬你……这么多年来,谢谢你一直照顾着这个胡同。”这是李白的由衷之言,他发现这个侯耀宗颇具侯隐的名士之风。 两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淡淡的朝阳洒在青白胡同里,照亮了胡同里的两棵银杏树,树枝摇晃,柔韧的枝蔓舒展开来,彼此的树梢连接在一起,像是两个勾肩搭背的老伙计。 青白胡同估计是北京最短的胡同,一共就三个院子,但是门牌号不是1、2、3,而是5、6、7,当然这里面还有个小小的故事,后面会着重提到。5号院与6号院是个三合院,七号院是个两进的四合院。 7点整,5号院里准时传来一阵稚哑的京腔声,《黛玉葬花》里那段经典的反二黄慢板: 若说是没奇缘偏偏遇他,说有缘这心事又成虚话;我这里枉嗟呀空劳牵挂…… “又是老侯家的小俊儿!”李白从睡梦中醒来,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地听着戏,这小俊儿还挺有这方面的天赋,让他想起当年跟侯隐一起听梨园戏的情形,还有他们一起去听李龟年、李彭年、李鹤年三兄弟创作的《渭川曲》,繁弦急管,清飏宛转,那一夜他们几人秉烛畅饮,喝光了芙蓉楼老板的私藏。 童梦昨晚睡得很踏实,没有再做那些梦,却是梦见自己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他们盛装来参加自己的业典礼,两人是那么年轻,风华正茂的爸爸和年轻漂亮的妈妈,三个人站在一起完全就是同龄人,他们踩在剑桥的绵羊草坪上,谈笑风生。 童梦是笑着醒来的,一醒来耳边便传来一段婉转哀怨的《黛玉葬花》: 他那里水中月镜里昙花;想眼中哪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妈,是谁在唱?”童梦发现睡在一旁的妈妈早就醒了,正一脸疼爱地看着自己。 “是5号院的小俊儿,还记得吗?你很小的时候还跟他一起玩耍呢。”童雨茉告诉女儿。 “那个小哥哥,后来他……就去学京剧了,一直没回来。”童梦记得很小的时候邻居家确实有个小哥哥,还总是缠着妈妈教他唱歌来着,后来很小就送去学京剧了,然后一直没再见过。 “是的,这孩子有天赋,几年前刚搬回来的,说是已经不唱京剧了,做起了设计师。”童雨茉替这孩子些惋惜,这几年传统文化开始复兴,现在各种戏剧但凡有演出场场都爆满,可是在过去的那段浮躁的时代,很多文艺工作者都能没熬下去。 天空之鲸010 - 白执事 - Mr君郡 国贸桥附近,一间彻夜灯火通明的摄影棚里,响彻着一声声清脆的快门声,九尾对着镜头得不停地的更换姿势,每一个姿势每一个表情都美到无可挑剔,掌镜的摄影大师拍得激情四射,口中连连用英语喊:“完美……非常完美”。 直到摄影师放下相机,意兴阑珊地喊着收工,九尾才踩着高跟鞋款款地从灯光中走了出来,助理连忙上前去搀扶。时尚杂志社的主编与九尾的经纪人也一起迎上来,九尾微笑着向每位工作人员致谢,她的司机也推着满满一推车的早点走了进来,九尾热情地招呼大家一起过来吃早点。 所有人都对九尾竖起大拇指,尤其是时尚杂志的主编,她完全没有想到像九尾这么大牌的明星,能够这么配合他们的拍摄,拍了整整一夜,认真地摆出每个姿势,正能量爆棚,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抱怨。 眼看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开始用餐,九尾赶到化妆间开始卸妆,助理与经纪人跟在后面。 “瑛姐,后面三天的通告都推掉了吗?”九尾向她的经纪人询问。 “放心去吧,这边都已经安排好了。”除此之外瑛姐没有再多问一句,多年的合作已经让她们有了足够的信任与默契。每每工作一段时间,九尾就要消失两天,瑛姐隐约也知道是九尾为了那个神秘的男人,但是好在她从来也没有影响过工作,自己便无须多说。 李白起床洗漱,他的卧室古色古香,而且采光通透,通风顺畅,完全没有其他老宅的那些缺陷。灯笼式的吊顶,明清时期的老家具,白色墙壁上挂着几幅写意山水,这些画都是出自他自己的笔下。 洗漱完毕之后,他走进衣帽间,衣橱里挂着各种款式的白色风衣,以及其他各式各样白色的衣服。李白刚刚换好衣服,便听见有人敲门。 门外站在西装革履的侯耀宗,他见李白打开门便指着路旁的车说道:“老白,车已经准备好,这几天老侯就是您的御用司机。” 李白看见那辆车的擦洗得锃光瓦亮,心里顿时一阵温暖,但是今天他真的不需要车,便婉言谢绝:“老侯,谢谢你。我行程都安排好了,以后你忙你的,不用为我操心。” “那您有需要随时叫我,我这几天刚好也在家闲着,千万别跟我见外。”老侯说完回到自己的屋子。 李白正要关上大门,门框上又出现一只青葱玉指。门口站在一个漂亮的女孩,穿着一条淡蓝色破洞牛仔裤,口袋和裤脚镶满了钻,膝盖刻意破洞隐约露出白皙的膝盖,上身是一件藕色荷叶无扣薄衫,眨巴着一双纯洁无瑕的大眼睛含笑地看着李白:“早上好啊,先生看起来很眼熟,我们见过吗?” 这个女孩正是李白的徒弟九尾,虽然刚刚结束了通宵达旦的工作,但是一看见师父,一身的疲惫瞬间一扫而光。李白看着面前的女孩愣了半晌,虽然他真的辨认不出来,但是他知道除了九尾没有人会这么跟自己开玩笑,于是他会心一笑地着伸出手:“你好,九尾姑娘!” 天空之鲸011 - 白执事 - Mr君郡 九尾总是乐此不疲地跟李白玩这种把戏,每次只要能被认出来几乎一整天都会很开心,九尾乐得一把拉住李白的胳膊:“师父,我就知道你能认出我。” 李白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进吧。” 九尾一走进院子,便惊呼起来:“师父,你这屋子,怎么一点儿没变?” “是啊!隔壁的邻居这么多年一直替我照顾着。” “啊,这么好的人啊,一会儿我也得见见。那他知道师父的真实身份吗?”九尾习惯了替师父操心。 “应该不知道。”李白发现这老侯还真有点与众不同,虽然接触时间不长,对这个以骗术为业的家伙,他还是很信任的。 李白领着九尾走进地下室,那里有个密道,当然,只有他可以开启。李白站在墙壁上那幅《步辇图》前,伸手将画上为唐太宗遮阳两柄合拢成“八”字的执扇拨开,接着在吐蕃使者禄东赞手中的笏板上上下下轻点了七下,脚下的地板开启,露出一段阶梯。 两人走下台阶,面前出现一部电梯。 那是一台快速电梯,下降速度高达每秒20米。约莫两分钟之后,李白与九尾走出电梯,电梯外面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墙壁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白驹车站”。接着看见的便是一番人山人海景象,与BJ的地铁站相差无几,无数的司命使徒领着刚刚离世的人乘坐白驹号,赶往奈何城。 大厅里回响着一个韵味十足的女中音:“皎皎白驹,一路顺风。”它的发音与现今的南京话有几分相似,细一听却大有不同,其实它是唐代标准的官话——金陵雅言。 李白与九尾穿过人群,爬到楼上的执事候车厅,从名字就能看出来,这个候车室是专门为执事以上级别准备的。 大厅里站着几个笑盈盈的女孩,清一色的唐装搭配小黑裙,将西方的优雅与东方的古典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其中一个女孩儿看见李白和九尾连忙迎上来,一开口依旧是金陵雅言:“白执事,最近啊好啊?” 李白点头微笑,就算是回应了。 女孩儿面对着九尾说道:“九尾姑娘,已经准备好唠咯,随时都可以出发。” “好,确定好时间再通知你们,你们站长呢?”九尾问道。 “站长在里面等你们,请跟我来。”女孩儿走在前面为李白与九尾带路。 片刻之后,李白与九尾走进站台。 李白远远地看见一列白驹号停在站台上,白驹号乃是司命府专列,车身在白天通体雪白,到了夜晚会变成漆黑。此时在灯光下照耀下,雪白的车身正流动着一种神秘的光芒。当李白注意到车头的车次号码时,他的内心不安起来,任务他想象的要更复杂。 09号。其实根据车头的车次号可以简单地将白驹号分为两种,以数字10为界限,10是空缺的,第十列之后,也就是所有两位数以上的车次,属于日常营运,以地点为目的地。而九辆个位数的白驹号便属于特列,它的目的地按照时间来算的,如你可以乘坐它去 1949 年的BJ,参加祖国的建国大典;理论上你也可以乘坐它去往公元前221年,亲眼看见秦始皇的统一大业。 但是李白最早也只去过公元 722 年的长安,那是李白的执事元年,因为每个司命执事都不可能回到成为执事之前的时光。当然白驹号也只能回到过去,不能去到未来。因此司命府流传着句谚语,谚语的大意跟我们常说的那句“世上没有后悔药”类似,叫着“世上没有第十次白驹号。”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也许真的可以找到后悔药,但是永远也不可能有第十次白驹号,传说第十次白驹号通往未来,但仅仅只是传说。 梦魇之力001 - 白执事 - Mr君郡 即便白驹号可以回到过去,却也不是百分百安全。这一次押送几名凶残狡诈的黑执事,原本就万分紧急,现在还要脱离空间这层屏障,就更是难上加难了。所以此时李白的眼中也出现不安。他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只从云海中穿梭而至的白鲸,那只白鲸费尽周折只是为了告诉自己:“不要去BJ,危险!” “怎么回事?”李白与九尾面面相觑。 两人连忙走进驾驶室,一进门李白便疾言厉色地问道:“谁改变了计划?” 列车长看见李白与九尾,走上前敬了一个礼:“白执事,九尾姑娘,刚刚紧急接到司命府一号密令,这些囚犯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了,他们身后还极有可能还隐藏着庞大利益集团,所以不能再按照原计划押送了。这是府君给您的密令,里面是新的押送计划,府君命令你开车五分钟后才能拆开。” “可是……”九尾欲言又止。 李白示意九尾不用多说,他果断地接过密令。因为老爹的安排确实有他的道理,他将密令装进口袋,拍了拍列车长的肩头:“要万无一失!” 列车长立正,敬了个响亮的军礼:“是,报告白执事,明日凌晨,空气的温度与湿度非常适合,引力波信号也非常稳定。是最近一个月内发车的最佳良机,09次列车长率全体列车组等待您的指示。” “那就明天出发!”李白的话简短有力,“我去会会那几个家伙。” 云豹将童雨茉与童梦带到骏梦联盟的办公楼前,偌大的公司大厅空无一人。全息投影的前台小姐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上午好,请问是童梦吗?” “你好!”轮椅上的童梦跟对方打招呼。 “两位请您稍等片刻。”前台小姐转身后,3D 影像也消失不见了。 不一会儿工夫,面前又出现男性工作人员的影像:“伯恩博士与我们的总设计师已经在等候两位了,请跟我这边走。” 工作人员的 3D 影像在前面领路,童雨茉推着童梦紧跟在后面,童梦转身看了妈妈一眼,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妈妈的手上。 走进会议室,伯恩便迎了过来。 “你们来啦,快进来。”伯恩为彼此引荐,“这位就是童梦大建筑师,还有她的母亲、著名表演艺术家童雨茉……这位就是光梭骏梦车的总设计师……” “童姑姑!”对方没等伯恩介绍完,便向童雨茉打起招呼。 “你是小俊儿?”童雨茉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小俊儿,“你不是在服装公司做设计吗?” 自从童梦进屋,侯俊儿便一直关切地看着轮椅上的童梦,这时听到童姑姑的疑问,他便耐心解释道:“童姑姑,我说的设计,不是在服装公司,而是在这家科技公司。这家公司您也有股份啊,您不记得我上次让您签的那份合同了吗?骏梦可是用我们青白胡同的专用‘青白基金’创办的。” “啊?我还有份儿呢?”童雨茉上下打量着小俊儿,心里很高兴,那个酷爱京剧的小家伙,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科学家。 “这就是童梦姐姐吧?”小俊儿脑子里回想着第一次看见童梦的情形,内心一直激动不已。 童梦听对方这一称呼,有些纳闷,只能笑而不语。见对方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脸上有些发热。 梦魇之力002 - 白执事 - Mr君郡 “你这孩子,从小就迷迷糊糊的,你比梦梦大十来岁,应该叫她妹妹。”童雨茉连忙纠正小俊儿。 “噢,对。童梦……妹,妹妹!”对于这个称呼,侯俊儿很不习惯似的,“你好吗?”说出这短短的三个字,侯俊儿鼻子酸酸的,这句话他曾经练习过无数遍,关于重逢他也想象过无数种情形,但是从未想过会是今天这样。看着重病的童梦,他如鲠在喉,一时间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我很……好!俊儿哥……哥,谢……谢你愿意帮我。”童梦的笑容很友好。 “原来你们认识啊?”伯恩装出一头雾水的样子,其实他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就是他喜欢的主宰者的感觉。 “我们是老邻居……你这孩子竟然当上科学家了,真了不起,要是你爷爷看见你现在的成绩,一定会以你为荣的。”童雨茉看着侯俊儿一脸的欣慰。 “难怪小侯总一听要救的人是梦梦,那么爽快就答应了。你们中国都人说‘远亲不如近邻’,果然不假。”伯恩说着拍了拍侯俊儿的肩膀。 “俊儿,这时光机竟然是你们刚刚研制成功的,你如实告诉姑姑,能成功吗?”童雨茉焦急地等着侯俊儿的回答。 “童姑姑,你放心,俊儿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把梦梦姐……妹妹送到2057年,之后就要拜托伯恩博士了。伯恩博士,你一定要把梦梦医治好。”侯俊儿生生将吐到最边的“姐姐”憋了回去,但是在侯俊儿心中,童梦永远都是心中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童梦姐姐,这其中的缘由,恐怕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相信吧。 “那你放心,只要能到十年后,我这边至少有八成的把握。”伯恩成竹于胸。 童雨茉听到两人语气这么笃定,激动地抓住了童梦的手。 童梦心怀感恩:“谢……谢你们!” 侯俊儿对童梦欣然一笑,这一刻他惊喜交集,他庆幸自己当年去了英国剑桥的王者学院,才能走上科学之路。如果去学了京剧,如今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童梦被病魔带走,自己却束手无策。这就是因果吧,当年若不是童梦的建议和坚持,自己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伯恩拍了拍侯俊儿的肩膀,提醒道:“那小侯总,你给我们说说你们的具体计划吧”。 “好的,我们骏梦光梭车的运行全靠引力波驱动,根据之前的监测,明日凌晨的引力波信号是今年最强的,数值是我们上一次实验成功时的三倍,所以我们才能有这么大的信心。不出意外,只要经过两小时的穿梭,就能把梦梦送到十年后。童姑姑你放心,我说的意外现在也根本不会存在。”侯俊儿不忘向童雨茉补充道。 “是什么样的意外呢?”童雨茉还是很担心。 “是啊?你给我们讲讲。”伯恩也很想了解。 “我们一代的光梭骏梦车,安全系统上有一个瑕疵,也是现阶段我们无法解决的。我通俗易懂地给你们说说,它的自动驾驶系统云豹还要精准,但是如果遇到两辆光梭车会车的情况,引力波信号会受到干扰,它可能不会做出准确的避让反应,也就是说会发生两车相撞的情况。”侯俊儿说到这里,不忍让童雨茉继续担惊害怕,直接说出结果,“但是我们的光梭骏梦车是世界上仅有的一台,绝对不会出现第二台,所以这种意外绝对不会出现。” 听完侯俊儿的话,童雨茉虽然松了口气,但是心里还是隐隐担心,她与童梦对视一眼:“梦梦,没事的,妈妈陪你一起去。” “童姑姑,这可不行,光梭车的车厢最多只能承载一个人。”侯俊儿如实告诉童雨茉。 “啊?”童雨茉始料不及。 梦魇之力003 - 白执事 - Mr君郡 九尾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师父推开4号车厢的刹那,他还是着实吓了一跳。头顶凄凄凉凉的月光,照在满地白森森的头骨上,一股热气腾腾的馄饨味道夹杂在一阵冷飕飕的风中迎面袭来。 一位身穿金色大清朝皇子朝服的男子,光秃秃的头皮上顶着一根突兀的金钱鼠尾辫,面容苍白地站在热气氤氲的馄饨摊前,他那双比女人还要细腻柔软的双手,正在一丝不苟地摆弄着锅里的馄饨。据九尾所知,此人人称七王爷,他的真实身份还真是一位昔日大清朝的阿哥,平日里酷爱烹饪,但是他烹饪的食材说出来总是令人毛骨悚然。 最左边的小桌上,桌面只剩下两碗馄饨孤零零地冒着热气,两名食客却站在桌旁,像连体婴一般紧紧地搂在一起,旁若无人地拥吻。男的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但是却有双“三寸金莲”般的小脚,他身上穿着皮衣皮裤,脚上却穿着一双艳丽的客家绣花鞋,青色帮面上用五彩线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帮口与正缘上镶着彩色绲边。九尾一想到这么壮硕的男人要是在她面前走起千娇百媚的小碎步,那般模样实在太引人遐想。男人一直靠在墙壁上,仍由怀中娇小玲珑的女人像树懒一般缠在自己身上。 “这血腥伯爵和屠刀秀女真肉麻,死到临头秀恩爱。”九尾简直不忍直视,不过诨名叫血腥伯爵的其实是这个娇小玲珑的女人,屠刀秀女才是那个壮汉。 相邻的小桌上,面朝李白和九尾的方向坐着一个身穿黑色牧师袍的男人,棕发灰眼,胸前佩着十字架,头上却戴着杰克船长的海盗船长帽,离谱的是他手中的餐具不是勺子,而是一柄明晃晃的匕首,但是他总能悠闲地将碗里的馄饨送进嘴里。自从李白与九尾走进车厢之后,这些人中只有他微笑着打了个招呼:“耶稣爱你。” 他便是复仇牧师。 牧师的对面坐着一名校尉,穿着一副明光铠甲,校尉面前没碗,用来盛馄饨的餐具正是他摘下的头盔。看到牧师打招呼,他肩部纹丝不动,头颈右转过来,目光锐利,眼球突兀,鹰视狼顾般盯着李白,看得人不寒而栗。他就是传说中的黑校尉。 第三张桌子桌面上空空如也,桌腿靠着一个冷若冰霜的白美人,即便是斜靠着,也难以遮掩她魔鬼般的身材。令人惋惜的是美人的右手齐腕被砍断,传说这是她自己砍断的,她用自己的手做成刀柄,配于腰间。据说当这把刀从人的骨骼中穿过,柔若无骨的触感会让人想起一生中握过最柔软的那双纤纤玉指。她的名字叫虞美人。虞美人拥有一个悦耳的名字,一副美丽的脸蛋,但是这些都远远比不上她那颗毒辣的心。 最里面的一张石桌,坐着一个形单影只的男子,后背朝着大家,他的后脑勺上文着一个骷髅,骷髅上镶满了琳琅满目的钻石,那些钻石在凄凉的月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在这璀璨夺目的光芒里,骷髅的嘴角竟然凝固着一抹邪恶的笑意。男子津津有味地吃着馄饨,不一会儿工夫面前已经摆了三只空碗。他便是这些当中最嗜血成性的杀人大师将晚,对他来说屠杀是对艺术最高的追求也是最完美的呈现。 “小王爷,再来三碗馄饨。”将晚喝着热腾腾的汤,头也不回地喊道。 “啊要辣油啊?”七王爷追问道。 “原汤即可。”将晚说。 “好啊,两位来者即是客,要不要赏个脸尝尝本王爷的手艺啊?”七王爷对九尾诡异地笑着,“就是不知道你们喜欢吃抄手啊还是馄饨啊?” “明明就是一种食物。”九尾情不自禁地回顶了一句。 “哎,大不相同。本王爷所做的抄手是牛肉馅的;馄饨嘛,当然是人肉馅的。”七王爷的语气云淡风轻。 “胡说八道,这里怎么会有人肉?”九尾怒斥道。 梦魇之力004 - 白执事 - Mr君郡 “噢,人肉可是最常见的食材,姑娘还未发现这里少了一个人吗?”七王爷一边将晚要的三碗馄饨盛进碗里,一边慢慢悠悠地提醒九尾。 “金刚摩罗,你们把他弄哪里去了?”九尾一进来就便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原来是少了一个人。 七王爷盛好最后一碗馄饨,边用手中的漏勺用力在锅把上敲了敲:“馄饨够了,客人也不吃。”锅里沸腾的热水“扑腾”一声溅出一地,一个油光锃亮的光头从锅里钻了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汤汁。九尾认出他就是印度的金刚摩罗,只见他浑身上下皮开肉绽,伤口处依然被煮成熟肉的颜色。原来他竟然用缩骨功,将自己放在锅里煮。 九尾看着杀人大师大快朵颐的样子,胃不由地一阵翻涌。 七王爷哈哈大笑:“你看,这不是肉吗?本王爷做菜都是真材实料、童叟无欺的。” “太恶心了,一群变态,师父我们走吧。”九尾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 李白点点头,他的目的是来检查这些人的身体状况,暗中一番试探,已经确定这些人都被司命府的法器牢牢地禁锢着,只剩下虚张声势。李白与九尾转身离开,“站住!”声音未落,一道黑影拦住他们的去路。 挡在他们面前的是复仇大师,他的眼瞳竟然是深邃的绿色,里面暗涌起伏,仿佛藏着最恶的诅咒。 这时将晚起身走了过来,如炬的目光自带凶神恶煞的光环。 “你真的觉得能把我们困在这里吗?你就喜欢不自量力,白府君鬼谷子那个老东西和黑府君魅西子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却要跟我较劲。你这么不知天地厚,就算你是个瞎子我也不想放过你!” “你给我滚回去。”眼见将晚侮辱自己的师父,九尾条件反射地掏出荼蘼陀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向将晚,刹那间一只只红色的小狐狸争先恐后地向将晚的胸膛撞过去,生生地将将晚撞退了三步,他的嘴角渗出一股鲜血。屋里剩下的众位黑执事见势一起围了过来,一个个摩拳擦掌。复仇大师的瞳孔转眼变成了红色,如熊熊燃烧的烈火。 将晚伸出舌头,舔干嘴边的血迹,对自己的血赞不绝口:“嗯,味道不错,来而不往非礼也,等我出去,一定好好款待你们。” 李白怒视将晚,眼中愤怒的火焰很快熄灭:“你们多省点儿力气,说不定还能留在这里多吃一顿馄饨。” 虞美人嫣然一笑:“我们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个个都是狼心狗肺,蛇蝎心肠,你觉得还有心可噬吗?到是白执事可要千万珍重,你经历了这么多的世事沧桑,还能够真心待人,还能相信爱情,我可真不忍心看见你变成心如死灰的样子。” “谢谢你的提醒。”李白说。 “哈哈,我也有一件事要提醒你。”将晚大步迈到李白的身边,附耳轻语,他的声音如同胡蜂恶的螫针,“听说你这一千多年都是在为了一个女人而活啊”。说完他便仰天大笑,“哈哈……一个瞎子却有了一颗痴心,都说痴心难噬,本大师还就不信了,你这心我噬定了。” 梦魇之力005 - 白执事 - Mr君郡 李白脸色骤变,九尾不明所以,她担心师父会跟将晚动手,连忙把他拉出了4号车厢。 李白走后,4 号车厢这座临时监狱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虽说它只是一座临时监狱,但是布满了司命府的层层结界,它比世间任何一座监狱都坚不可摧,在这节车厢里,将晚他们八个人各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 许久之后,复仇牧师用食指在墙上一笔一画写出李白的名字,每个字都“入铁三分”,牧师摇头叹息:“唉,心里有上帝的人,当黑暗来临时,他心中的灯就亮了;心里没有上帝的人,当黑暗来临时,他心中的灯就灭了。为了能让更多的人走进黎明的入口,我们是时候清掉路障了。” 金刚摩罗抽出虞美人的佩剑,割破自己的手指,血刚好溅在“李白”两个字上:“那就让我们用世间最恶的血、诅咒最深的剑来招待他吧。” 黑校尉接过剑,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洒在李白的名字上:“‘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我们的新世界,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将晚在李白的名字后面加了两个字,连接起来变成,“李白所爱”:“你想让一个人心如死灰,那就先让他爱的人生不如死。” 虞美人问道:“看来大师有办法能让李白生不如死?” “这个白瞎子,真以为能抓住本大师吗?那是因为他身上有本大师最想要的东西,本来不想让他死的,可他非要奋勇当先抢着做我们的路障,呵呵……那就不能便宜了他,就让他成为本大师下一件了不起的作品。”将晚胸有成竹。 夜幕下的青白胡同,一轮明月挂在院前的无花果树上,童雨茉惴惴不安地坐在沙发上,身旁的电子台历显示的时间是:2047 年 6 月 20 日。 童梦的脑袋轻轻靠在妈妈的腿上,感受着母亲内心的煎熬和担忧。事到如今,她反而可以坦然自若,唯一担心的就是妈妈的担心。 “妈妈,俊儿哥……哥、伯恩医……生,都说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我可是你的女儿……任何困……难都打不倒……我。” “你姥姥把妈妈丢下了,你爸爸也把妈妈丢下了……你可千万不能丢下妈妈!”童雨茉眼眶红红的。 “女儿永远……不会离开你,俊儿哥哥……不是……答应你了吗,过些日子……也用时光机……把你送过去,很快……我们又会在一起了,那时候……女儿的病……也治好了,女儿……陪妈妈……环游世界。”童梦想起当年妈妈与爸爸环游世界的约定。 “妈妈之前没有照顾好你,妈妈好后悔啊,到现在才明白工作啊事业啊,跟你比起来一点儿都不重要,妈妈现在一分钟都不想和你分开。”童雨茉说完抹着泪站了起来,推起童梦的轮椅,“去妈妈的房间。” 进了房间,童雨茉打开衣柜,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精美的锦缎盒,爱不释手地轻抚着盒子,最后递到童梦的面前。锦盒掀开的瞬间,童梦看见盒子里漫溢出温润如水的光芒。 “好美……的玉!” 童雨茉将盒子里的玉坠递到童梦的手中,那赫然就是青珏郡主交给玉鸣郡主保存的那块泪珠珏。 梦魇之力006 - 白执事 - Mr君郡 。 “这块玉坠,是你爸爸送给妈妈的最珍贵的礼物了,那年我们去剑桥度蜜月,你爸爸天天神神秘秘地溜出去,有一天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就带回了这块玉,说是从几个走私犯手里得来的,说这是块珍宝,也不许我戴非要我好好收藏着,为了这块玉他差点把小命都弄丢了,当时也是伯恩救了你爸爸。” “所以你……一直没有戴……过吗?” “没有,没事儿就拿出来看看,这上面刻的都是上古时期的文字,大意是永生永世永不分离,你爸爸说这玉坠原本应该有两块,它们属于一对相爱的恋人,他们的爱情可以得到玉坠的护佑。”童雨茉半信半疑地说。 “谢谢……妈妈,玉坠好美……故事好美……你跟爸爸……的爱情也很美。”童梦向母亲吐露出心声。 “不管这个故事是不是你爸胡诌的,但是妈妈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玉,现在妈妈把她交给你,你好好留着它,将来你再传给我孙女。”童雨茉亲手将玉坠戴在童梦的脖子上。 “谢谢……妈妈。”童梦爱不释手。 童雨茉轻吻着童梦的额头:“不知道十年后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可惜妈妈不能陪你一起去,你要照顾好自己。” 童梦点点头,看见妈妈的枕边放着爸爸消失前的最后一部作品《女巫夏尔玛》,说:“妈妈,明天我可……以带上……这本书吗?” 你带上吧,你爸说这本书是为你写的。”童雨茉里里很开心,她知道童梦要带上这本书的意义,代表蓝珅真正走进了女儿童梦的心里。她翻看书的扉页,字字情深地念出上面的字句: 此书献给我的新欢,她叫童梦, 是我此生最满意的作品。 夜越来越深,童雨茉让童梦早点休息,她自己却夜不能寐。 一想到明天那段特殊的旅行,童梦无心睡眠,躺在床上仔细抚摸着手中的玉坠,细细品味着美玉冰凉柔滑的触感,端详着上面奇特的图案和文字。她好像跟这块玉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看着看着,童梦发现手中这块玉坠竟渗出了一颗颗晶莹剔透水珠,犹如一颗颗泪滴从空中滑落。 九尾的公寓位于国贸商业圈,是一处简洁优雅的三室两厅,典型的“美式小清新”,整个房子的装饰用清新的淡绿色为主,白色为辅,简约大气,让人在清新之余更能感到浓浓的艺术气息。客厅浓郁乡村风格的地砖与古朴的壁灯相得益彰,米色沙发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只创意挂钟,时间显示 2017 年 6 月 20 日。 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便可以俯瞰整个北京城最繁华的夜景,李白此刻正静静地站在窗前,窗外灯光璀璨车水马龙,就像是数不尽的故事在眼前逐一拉开序幕,而自己就是唯一的观众。 “师父,你在想什么?”九尾走到李白的身边。 “九尾啊,师父有个故事……你有酒吗?”李白无法分辨自己是想喝酒,还是想诉说,但是他明白,有种东西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必须有啊,你等等我啊。”九尾跑了出去,眨眼的工夫便拿来一瓶红酒、两支红酒杯。九尾打开那瓶经过漫长岁月酝酿而成的琼浆,将近乎墨黑的深紫色液体缓缓地倒进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杯,犹如迷梦的烛火,娓娓诉说着一段光阴故事,夹杂着甜蜜与伤感的回忆。 李白轻轻地晃动酒杯,香气徐徐飘散。 “从前,有一位贤明的国王,他统治着偌大的维兰尼城。国王的威严令人敬畏,他的智慧令他深受爱戴。维兰尼城的市区中心有一口水井,井水清冽甘甜,全城居民都从这口井中汲水饮用,即使国王和大臣们也不例外,因为这是全城唯一一眼井。 梦魇之力007 - 白执事 - Mr君郡 “一天夜里,当大地万物都沉沉睡去,一个女巫偷偷地潜入城里,在井中滴了七滴魔液,然后施下了诅咒:‘从现在起,凡饮用此井之水的人就会发疯。’第二天清晨,所有的居民,除了国王与侍从长,都饮用了这口井里的水,正如女巫诅咒的那样,他们都变成疯子。这一天之后,狭窄的小街上、市场里,人们都在窃窃私语,‘国王疯了,咱们的国王与侍从长都失去了理智,我们不能让一个疯国王统治国家,我们必须废黜他。’这一天晚上,国王命人从井里打来满满一金杯水。水刚刚端到他面前,国王便大饮一口,然后将剩下的水赏给侍从长。天亮之后,整个维兰尼城热烈欢庆,因为他们的国王与侍从长又恢复了理智。” 李白讲完这个故事,见九尾整个人已经沉浸在这个故事里,独自端起酒杯,深深嗅了一口,面前飘满烟熏香,以及黑莓、樱桃、甘草的香气,还有松露和灌木丛的气息。 “可惜啊,这下所有人都疯了。”九尾有些难过,“师父你为什么会突然给我讲这个故事呢?”。 这么多年来,身为司命执事,李白已经见惯生死,但是对于生命,对于司命府甚至是奈何城,他的心中有无数个疑团,所有的疑团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它们都没有答案,任凭他殚精竭虑、耗尽精力也找不出一丝头绪,念及于此李白问九尾:“如果这口井就在我们身边,而我们身边的每个人都喝了井里的水,你会喝吗?” “师父喝了吗?”九尾好奇地问。 “也许师父迟早都得喝了这口井水。”李白心有不甘。 “那还想什么,师父都喝了,那我也干了它!”九尾说完,一仰脖子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到了深夜,青白胡同万籁俱寂,李白已经回到家中,他靠在沙发上,突然感觉脖子里一阵凉意,连忙将脖子上的泪珠珏拿了出来,发现泪珠珏真的流泪了。 李白激动不已:“青珏,是你吗?” 玉珏沉默不语。 该来的,一定会来。 只不过会有人欢喜有人痛苦。 2017 年 6 月 21 日,23 时 45 分。一切准备就绪。当天李白与九尾早早来到白驹车站,九尾一直在控诉那些变态者的罪行,恨不得将他们就地正法。李白知道九尾第一次接到这么艰险的任务,难免有些紧张,其实对于李白来说这次任务同样艰巨,这是一群魔鬼,每一个手上都沾满了成千上万人的鲜血,一旦再让他们逃出去,会给世界带来灭顶之灾。 两人将第九列白驹号彻彻底底地检查了一遍,将 4 号车厢的结界又加固了一遍,确认万无一失后,便赶去白驹号的驾驶室接着检查各项数据。列车长则带着工作人员留在 4 号车厢,继续完成加固的收尾工作。 八名囚犯被牢牢地绑在电椅上,有的在闭目养神,有的不停地挑衅着工作人员。将晚的眼睛怒瞪,血红色的眼球像两只红色的铜铃,将一名技术员吓得直哆嗦。 “你去那边检查……大家都查仔细了,要杜绝一切隐患。”列车长将受到惊吓的技术员支走,自己却走到将晚面前,趁人不备将手中的东西不动声色地塞给将晚。 那是一个微型的遥控开关。 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一幕。 镌骨昙花001 - 白执事 - Mr君郡 2047 年 6 月 21 日,23 时 50 分。侯俊儿与伯恩博士在控制室密切地关注着控制台上的一切,童梦已经坐在光梭骏梦车的船舱里,翻开手中的书本,手在扉页上摩挲着父亲的签名: 此书献给我的新欢,她叫童梦, 是我此生最满意的作品。 童梦用颤抖的手在这句话后面写道: 我是童梦,今天是 2047 年 6 月 21 日,极有可能就是我的祭日了。 童梦的动作很艰难,这排字也写得歪歪扭扭的,它们仿佛是因为过度的悲伤而扭曲变形。 2017 年 6 月 22 日,0 点 0 分,列车长向李白复命,声称一切正常,李白命令发车。 白驹号列车轰隆隆地开动了,驶出车站五分钟之后李白奉命掏出那封密令。见此情景列车长的眼中闪烁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慌张。密令的信封被打开,里面只有一排字: 等我回来,我会让你万劫不复。 李白心中惊呼:“不好!” 2047 年 6 月 22 日,0 点 0 分,侯俊儿一声令下,光梭车正式开启。“一切正常。”侯俊儿异常兴奋。身旁的伯恩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他将侯俊儿与童梦的合影物归原主:“小侯总,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侯俊儿吃惊地看着那张珍藏多年的合影,那是他 8 岁那年与二十多岁的童梦的合影留念,当时他刚刚在台上唱完一段《霸王别姬》,那也是他第一次登台演出,对,就是在童阿姨主演的话剧上,回到更衣室看见童梦与童阿姨在自拍,他便也挤上去,便留下了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小侯总这身扮相真不错啊,你们这一行有句话,‘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为了刚刚那一刻,我也算是十年磨一剑了。”伯恩说完,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光秃秃的后脑勺上露出镶满钻石的骷髅文身,而且这只骷髅似乎面带笑意——伯恩竟然是将晚。 “你究竟是谁?”侯俊儿惊恐万状。 “我吗?我只是一个在艺术之路上精益求精的普通人,旁人非要把我的一些微不足道的成绩,说成是人类史上第一人,非说我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师。”将晚掏出了执事陀螺,在手中把玩着。 “什么艺术?”侯俊儿问。 “屠杀的艺术。”将晚一字一顿。 两名保安闻声连忙上前欲制伏将晚,将晚将手中的陀螺对准来人,密密麻麻的头骨从陀螺中飞向他们,眨眼就裹成两个巨大的“雪人”,保安们埋在头骨中激烈挣扎着,将晚再次按动陀螺仪,“白骨雪人”立刻融化成一堆血水。 侯俊儿被这骇人的一幕吓得浑身颤抖。 将晚走到侯俊儿面前,亲切地拉住他的手,盛情相邀:“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跟我走吧,本大师绝对不会妄杀任何一个天才的。” 一声惊天巨响,一道刺眼的强光。 李白反应迅速,将九尾的头牢牢地护在臂弯里。白驹号接连受到数波重创,驾驶室的车窗纷纷碎裂,列车长的血肉之躯被震出车外,转眼便被剧烈的震波冲得无影无踪。 镌骨昙花002 - 白执事 - Mr君郡 骏梦光梭车的外壳也被撞得千疮百孔,撕裂的声波不停地冲撞童梦的身体,将她席卷到空中,翻滚不休,童梦手中紧紧抓着那本《女巫夏尔玛》,面部因为疼痛而扭曲到变形。 又是一声巨响,位于白驹号中部的 4 号车厢被炸得支离破碎,将晚等八名被关押的黑执事如蝗虫般蹿出车厢,停在空中俯视李白,狂笑不绝。 “小尾,快去通知司命府。”李白大喊。 “师父,一起走,我不会丢下你。”九尾态度坚决。 “快走,他们伤不了我的。”李白换成命令的口气,“你快去搬救兵,这一次不能再让他们逃走了。”
将晚一声令下,众黑执事成合围之势冲向李白。 “不!师父你快走,徒儿殿后。”九尾冲出车厢,生生将自己变成一道屏障,挡在李白面前,李白挥舞起手中的执事陀螺,无数只炽凤蝶涌向天空,将九尾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李白大叱一声,蝶群护着九尾如同一道龙卷风疾驰而去。 将晚飞奔过来,眼见来不及阻止九尾便转身袭击李白,身后的屠刀秀女、血腥伯爵、七王爷、复仇牧师、黑校尉、金刚摩罗、虞美人一同杀了过来。李白别无选择,他高举着执事陀螺迎上前去。 童梦如溺水者一般飘在空中,身边连一根救命稻草也没有。四处飞溅的金属组件接连砸到她的身上,毫无喘息的机会。一块锋利的金属片又迎面飞来,她躲无可躲,只能无奈地闭上眼睛。眼看危在旦夕,她的左手掌心处传来一阵剧痛,瞬间掩盖了她全身的痛楚。她睁开眼睛,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朱砂痣,冒出一颗颗鲜红的血珠,血珠飘在空中,变成一道道红色的丝线,它们改变了面前那块金属的走向,带着童梦飞速下降。 李白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生生地定在那里,他的右手莫名地抽搐起来,掌心又显现出那颗消失多年的朱砂痣。天空隐约飞过一个人影,那群亡命之徒的杀招转眼即至,李白用尽全身的力气,奋力将陀螺砸在地上,陀螺碎裂,无数只炽凤蝶铺天盖地地飞出来,将驾驶室团团包围起来,形成一个护罩。 将晚等人将护罩重重包围,轮番向发动进攻。 护罩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撞击,筋疲力尽的李白栽倒在地上,摔得头晕目眩,倒地的那一刻他发现地上躺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女孩,两人四目相对。 童梦的脑袋早已一片糨糊,沉重的眼皮紧紧地黏在一起,然而就在细小的眼缝里,她终于看清躺在他面前的男人,依旧穿着梦中那一袭白色风衣,双眉紧蹙。 操作台上的液晶显示器上的时间定格在:2017 年 6 月 22 日,0 点 05 分。炽凤蝶护罩承受着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仿佛发出痛苦的哀号,眼看越来越岌岌可危,童梦的伤口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而她却对着梦中的男子不可捉摸地笑了起来。 李白与童梦慢慢地闭上眼睛,几乎是同时失去了知觉。 令人惊讶的是,就在两人不远处,还躺着一个印度女郎,也是昏睡在地上。 一只炽凤蝶从护罩中飞下来,缓缓地落在童梦的肩头,欲停未停地挥动双翅,不知道停下来的那一刻,究竟是左翼还是右翼。 镌骨昙花003 - 白执事 - Mr君郡 开元五年,七夕。长安城家家户户都在欢庆节日,坊市间灯火辉煌,边疆的战火对这座伟大的城市丝毫没有影响。正在乞巧的女子纷纷吟唱起《乞巧歌》: 乞手巧,乞容貌,乞心通,乞颜容,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姐妹千万年。 昆明池畔,虫声如乐,蛙声如歌,李白与青珏郡主执手凝视。湖面清风徐来,辽阔的夜幕星光璀璨,银河翻腾。青珏郡主抬起头,默默地仰望星空,目视牵牛星与织女星遥遥相望,眉间凝集着一片浓浓的哀愁。 “牵牛在河东,织女在河西,每年只能相聚一次……”青珏郡主啜泣着,“战争何其残酷,青珏不愿意你以身涉险。” “青珏……”李白轻轻拭去青珏郡主眼角的泪滴,对着星空掷地有声地说,“等我两年,两年后的七夕,我一定回来迎娶你。” 青珏郡主灿若星子的双眸凝望着李白,眼中流露出绵绵情意与恋恋不舍。 “青珏虽有千万句不甘心,但心知无法阻拦你……”青珏郡主眼中落下两行清泪,离别的泪水渐渐变成记忆长河中翻涌不息的浪花,“只求你此行千万小心,倘若……倘若遭遇不测,你我之中有人先走一步,记得一定要在奈何桥上等三年,等到你我再次团聚,从此不分离……” 李白从怀里掏出泪珠珏,笑着安慰青珏郡主:“你看……不惧无常,不畏险阻,谁都分不开我们。” “李郎牢记,若有不测,奈何桥上等三年。”郡主再次叮嘱。 “好,若有不测,奈何桥上等三年。”李白说完将青珏郡主紧紧拥入怀中。 第二日,李白随西征大军出使突厥,北出雁门关后,李白带着书童李焕独自赶路,一路风餐露宿,披星戴月到了于都斤山。 其实在李白赶到突厥王庭的前一天,据说有三辆来自长安的马车先他而至,车上除了满载的金银珠宝,还有一封大唐宰相给突厥可汗的密信,信上写的内容很简单:让李白永远回不到长安。 魔棘可汗被收买一事确实属实,这在李白成为白执事之后,已经被他查得水落石出。但是当时毫不知情的李白翌日便自投罗网,被魔棘可汗流放到贝加尔湖,每日饱受饥寒与酷刑的折磨,他在冰天雪地中垂死挣扎。 然而对李白来说,真正痛苦的并不是这些酷刑,而是眼看着与青珏相约的归期一天天接近,却无法逃离。 接着又被自己的书童李焕出卖,李焕逃回长安对青珏谎称李白已死。所以最后当李白奋力逃出牢笼,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长安,还是迟了一步。眼看着长安城近在咫尺,甚至远远地看见凤冠霞帔的青珏就站在金光门城楼上,他欣喜地大声呼唤,可是就在这时,绝望的青珏从城门上绝望地纵身跳下,悲痛欲绝的刹那,他昏倒在地,爬起来之后竟莫名地患上一种面盲怪疾,双目虽能视物,但再也无法分辨出别人的面孔。也就是说在他眼中,所有人都一个模样。 “奈何桥边等三年。”没有想到青珏一语成谶,他们真的走到了这一步,经历了生死之别后的李白与青珏郡主牵着手,在奈何城里走了许久许久,所到之处耳边传来阵阵凄切哀婉的羌笛声,令人怆然泪下,奈何城虽大,却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镌骨昙花004 - 白执事 - Mr君郡 奈何桥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三生石前无对错,望乡台边会孟婆。 传说中的忘川河河水呈血黄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密布,腥风扑面。忘川河上有奈何桥,桥边坐着一个老婆婆,名叫孟婆,要过忘川河,必过奈何桥,要过奈何桥,就要先喝孟婆汤,不喝便不得转世投胎。 这些他们在奈何城都没有见到过,真实情况是人离世之后变成“时光行者”,会有一名司命执事或使命使徒来引导你,将你带到奈何城。这时你需要经过命运旋涡随机找到东喜、西怒、南哀、北乐中的一名司命捕快,处理好自己的身后事。他们将你一生的经历如实记载在生命之书上。根据你一生的所作所为,决定你的下一站是去乐丘或者苦修谷。乐丘通往传说中的天堂,而苦墟则是传说中的地狱了。 人活一世,大抵就是为了这本“生命之书”。从你呱呱坠地到你呼吸完最后一口空气,尝遍酸甜苦辣,拿到这本“生命之书”才算真正地明白“我是谁”,才能知道“去何处”。 也有极少数人,他们执迷不悟,不愿意离开。 比如李白与青珏公主,他们一直在奈何城东躲西藏,逃避司命捕快的追捕。奇怪的是,他们两次被司命捕快追到,两次都被一个蒙面人救了出来。救他们的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他们引到一个垂柳满堤的湖边,见岸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并行停着两匹马,李白与青珏飞奔上马,骏马飞奔起来,转眼半炷香工夫过去了,他们仍旧停留在湖畔,这时两人才发现这些马只会绕湖奔跑,这样下去的话恐怕永远都离不开这里,这时他们欲翻身下马,但是屁股已经牢牢地粘在马鞍上,让他们动弹不得。 满湖翠绿的荷叶挨挨挤挤的贴在一起,湖心隐约传来欢声笑语声,荷叶丛里荡出三只小舟,缓缓向岸边划来。 “是采莲女。”李白对青珏郡主说。 眼前的景色正如诗中所写: 若耶溪傍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 日照新妆水底明,风飘香袂空中举。 每叶小舟之上都站着一名采莲女,她们梳着垂髻,分别穿着鹅黄、翠蓝、叶绿三色罗裙,个个笑靥如花。 “二位为何不愿离开奈何啊?”身穿鹅黄色罗裙的采莲女问,她的口音跟李白他们一样,是官方通用的金陵雅言。 “回姑娘,我们生前不能长相守,死后但求长相伴。”李白牵着青珏郡主的手,一直都未曾松开过,他深情地看着青珏,仿若她就是他的全世界,对他来说,只要青珏在自己身边,刀山火海又如何? 三名采莲女相视一笑,便划着小船离开了。 身穿叶绿罗裙的采莲女划至中途回过头,与李白对视良久,然后她一声长哨,天空飞来一只雄健的海东青,它挥舞着巨大的翅膀,在李白的头顶盘旋着。 李白与青珏郡主继续困在马背上,信马由缰地相守着,这一刻对这他们来说已经是弥足珍贵的幸福了。 “李郎,能够与你策马扬鞭,浪迹天涯,是青珏生前最想做的事,真希望我们可以一直如此。”青珏露出甜蜜的笑容。 镌骨昙花005 - 白执事 - Mr君郡 之后的几天,那只威风凛凛的海东青一直守在他们身边,他们再也没有遇到司命捕快的追捕,但是每当采莲女出现在湖面的时候,那只俊美的海东青就会藏匿起来,等她们离开后,它又会飞回来,像一个铁骨铮铮的卫士。 采莲女们每天都会把小舟划到岸边,然后轻声细语地问上一句:“今天啊走啊?” 李白与青珏不约而同地摇头,李白在心里给她们仨起了外号,小黄,小蓝和小绿。 直到第七天,一艘小舟从莲叶中荡出来,这次海东青并没有躲藏。李白好奇地望向湖面,原来只有小绿一个人划着船赶来,小绿女孩摇曳着船桨,远远地就问:“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分开吗?”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青珏郡主吟起汉乐府《上邪》,字字坚定,她感觉到李白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亦在颤抖着。 小绿下了船,走到岸上,那只海东青见状,一个俯冲带着一阵强风降落在她的肩膀,雪白的脑袋贴着小绿的脸,小绿用手梳理了它脑袋上的毛。 “都说人生如梦,生命结束了,梦就该醒了呀。如果你们两个还要这样执迷不悟,就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你们真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长相厮守?”小绿的语气虽然颇为严厉,但是她很想听到这对情侣坚如磐石的答案。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两人紧握的双手上,眼中闪烁着毫无遮拦的羡慕之情。 李白与青珏郡主,长长久久地凝视着,虽然两人一个眼盲,一个面盲,但是这是他们心与心的对视。 “若相守,粉身碎骨俱不怕。”李白脱口而出。 “若相守,粉身碎骨俱不怕。”青珏郡主重复道。 李白见小绿沉默不语,便在马背上深深鞠了一躬:“姑娘菩萨心肠,在下知道姑娘一定会帮我们。” “只听闻公子生前有受人敬仰的才学与人品,不曾想你还有这般自信嘛。”小绿狡黠一笑。 “若姑娘不肯相助,就不会令这么雄俊的神鸟在此守卫,如果李白猜得不错,这几日始终没有司命猎人来此捉捕我们,一定是姑娘暗地相助。”李白语气笃定。 小绿对两人作了一揖:“公子聪慧,我也不兜圈子了,现在奈何城已经传遍你们的故事,‘奈何桥边等三年’,想不到世间竟然有这般忠贞不渝的爱情,感天动地。我愿意送两位一程,但是前路也许是千沟万壑,也许是刀山火海,你们真的不后悔吗?” 李白与青珏听到这番话,欣喜之余再在此对视一番,青珏郡主笑着对李白点点头,李白也欣然一笑:“我们决不后悔。” 小绿的手中多了一柄锋利的匕首,两只玻璃试管。 “李公子请将左手递给我。”李白伸出左手,小绿用匕首在他的无名指上刺了一下,血珠渗了出来,小绿用手中的试管接住。 小绿接着对青珏说,“郡主,请将右手递给我。” 青珏伸出手,无名指被采莲女抓在手里,不一会儿无名指指肚被轻轻叮了一下,很快手便被松开。 镌骨昙花006 - 白执事 - Mr君郡 片刻之后小绿将玻璃试管中的李白血,倒在青珏左手的掌心,将青珏郡主的血,倒在李白右手掌心。鲜红的血液冒出火花,一阵钻心的疼痛过后,那些热血已经钻进彼此的掌心,融入肌肤里,凝结成两颗一模一样的泪珠形状的朱砂痣。 “这是你们彼此的印记,从今以后,不论沧海桑田,不论世事如何变迁,只要凭借这个印记你们就会找到彼此。但是你们要去‘勇气之墙’经受轮回之苦,要独自承受将近一千三百年的孤独,这是一场试炼,若你们没有通过这场考验,将永远不会相见。” “一千三百年?”一千三百年何其漫长,李白不甘心,他心中还有疑问,“只要通过试炼,我与青珏真的就能长相厮守了吗?” “若不相忘,终能相守……从开元八年的七夕,郡主离世那一刻开始计算,在这之后的一千两百八十年里,你们的每一生会有一次相遇的机会,但是即使相遇也只是短短的一瞬,千万不要去打破这个规则,否则结局就会被改变。试炼最后的二十个年头里,你们一定要找到彼此,若没有找到彼此,当试炼期结束,你们也将不能永远不会再见。”小绿说到这里犹豫片刻,接着说道:“公子,郡主,你们听明白了吗……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么多了。” 青珏听得有些模糊,但李白听得一清二楚,他用自己的方式为青珏讲述了一遍,青珏终于明白了,她向小绿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姑娘的成全之恩,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大名,若一千多年之后,青珏真能与李郎相逢,必定涌泉相报。” “不必见外,菱荷湖畔注定我与二位有此缘分。时辰不早了,我送二位前往‘勇气之墙’,切记……进了勇气之墙每走一步都要跟随自己的初心,里面荆棘密布,充满诱惑,稍有不慎便将会前功尽弃。”小绿提醒说。 “谢谢你。”李白与青珏同声一词。 漫漫黄沙里,李白与青珏站在勇气之墙下,眼前的勇气之墙像一条雄奇的巨龙,蜿蜒曲折,蟠伏在天地之间。 “不知道这勇气之墙有多长,与万里长城相比如何?”李白感慨。 “它应该有万万个万里长城那么长,从来没有人到过它的尽头。”小绿从黄沙里走到李白面前,她的身后出现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精神矍铄目光如炬。 李白向老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交手礼,老者颔首赞许。 身旁的小绿身体肃立,两手相扣,放与左腰侧,身体微俯,膝微屈对老者做了个万福,然后转身向李白辞别:“公子,郡主,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李白与青珏连忙与采莲女辞行。 老者领着众人向勇气之墙走去,离墙越来越近,四周的景象越来越清晰,墙根下盘坐着密密麻麻的人,一望无际的队伍里,大多数都是年轻的面孔。 老者见李白神情疑惑,便对他说:“他们和你们一样,生前因为各种原因,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但是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场修行,就算提前离场,也要来到这里重新修个圆满。”老者声如洪钟。 李白看着眼前这些陌生的面孔,虽然在他眼里每个人的相貌都千篇一律,但是依然能够感受到他们生前面临生死抉择时的艰难,那种对生命浓烈的悲伤与绝望似乎正在一点点儿变成炙热的虔诚。 镌骨昙花007 - 白执事 - Mr君郡 小绿站在原地,注视着李白一行穿过人群,走进石门,登上城墙。她的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身影,便是那位身穿鹅黄色罗裙的采莲女,她悠悠地对小绿说道:“没想到府君竟然亲自来奈何城了。” 小绿这时才发现自己身旁站了一个人,忙回说:“鲸落姐姐,你来了,这一次连累姐姐了。” 身穿鹅黄罗裙的鲸落不禁哀叹一声:“我没事儿,菱荷湖待不下去,这奈何城总有一块我鲸落的容身之所。可是九尾……你怎么办呢,他们与你非亲非故,何苦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啊?” 九尾坦然一笑,出神地看着李白与青珏郡主的背影:“‘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贞女贵徇夫,舍生亦如此。’鲸落姐姐,把药给我吧。” 鲸落手里拿着一颗药丸,她的手在颤抖,内心几番挣扎,依旧不忍心将药丸交给九尾。“不行!我们再去向府君求求情吧,不能让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和心血毁于一旦。” 九尾从鲸落手里夺过药丸,义无反顾地吞了下去。 “这个世间,我来过,拼过,爱……过,有很多东西比生命更加宝贵。” “九尾!”鲸落泫然泪下。 九尾一声叹息:“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何人配白衣。李白公子命运多舛却不失赤子之心,郡主出生帝王之家却冰清玉洁……多么美好的爱情啊,多么登对的爱人啊。为什么非要让他们来承受这一切,司命府的命运与他们又有何干系,太不公平了……既然这事被小九遇见了,小九就一定要助他们一臂之力。鲸落姐姐若你以后再看见李白公子,千万不要跟他提起我的事,这些都是小九心甘情愿做的事,与他无关,我不想为他们平添任何负担……鲸落姐姐,你一定要答应我。”话音刚落,九尾嘴角冒出一股鲜红的鲜血。 “我……我答应你!”鲸落在九尾面前使劲地点着头。 九尾笑了,眼前的世界慢慢变成黑白的天与地,九尾摇摇欲坠地站在勇气之墙前,对城墙上的李白轻轻地挥了挥手。 鲸落扶着九尾,抹着眼泪说:“傻妹妹,你才是冰清玉洁,悲天悯人。” 九尾躺在鲸落的怀里,微笑着闭上眼睛。她饲养的那只海东青,仿佛与主人心有灵犀,奋力飞来,在天空盘旋哀号,久久不愿离去。 忽而鲸落怀中的九尾从眼睛处起化成一片片绿色的纸鹤,纸鹤在鲸落身边绕路一圈便直冲云霄,飞上碧空,飞向勇气之墙,到了城墙之上又一分为二,变成两束绿光,洒落在东西两个方向,绿光洒落的地方渐渐浮现出两道门,门框缠绕了一圈绿色的纸鹤。 “去吧……命运之轮已经开启,你们的试炼之路正式开始。”城墙上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 李白与青珏相拥而泣。 “离别总是为了更好的相逢,若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那个浑厚的声音开始催促起来,那两道敞开的门正在慢慢地闭合。 青珏郡主泪水潸然,决然地离开李白的怀抱:“等我!” 李白紧紧地抓住青珏的手:“我一定会找到你!” 镌骨昙花008 - 白执事 - Mr君郡 青珏挣开李白的手,大步跑向前。李白看着跌跌撞撞的青珏,不免痛心入骨,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冲上去紧紧地搂住青珏,不顾一切,宁愿和她一起风化成沙。但是他只能强忍着,他在心里一遍遍地说服自己:尽头的风景有那么美好,山路崎岖些又何妨。 青珏一只脚已经跨进门槛,只剩下半边身子,她回过头,拼命地挥手,梨花带雨的脸庞绽放出倔强的笑容。一千三百年那么漫长,她拼命地想让自己笑容能长久地铭刻在李白的脑海里。 李白怆然泪下,眼睁睁地看着青珏郡主走进缠满“绿纸鹤”的门中,密密麻麻的绿色纸鹤顿时将门缝里的光芒堵得寸光不漏,青珏郡主便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剩下他一个人茕茕孑立,站在噩梦般的勇气之墙上,时光仿佛就这样沸沸扬扬流淌了几个世纪,他竟一直无语凝噎。 恍如隔世,大风吹来,吹走了那扇门,吹走了老者与采莲女,吹走了墙根下挨挨挤挤的信徒……李白站在墙头,依旧是那座蜿蜒无尽的城墙,他身上那一袭窄袖长衫变成白色风衣,却依旧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青珏……青珏……青珏……”嘶哑的呼喊声在空寂的天空一遍一遍地回荡着,好像将近一千三百年来从未停止过。 李白跪在地上号啕大哭:“青珏,我一直在找你,这些年,我走过很多地方,旅人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我读过很多书,结局越来越美满;我听过很多音乐,旋律越来越欢乐;我看过很多电影,剧情越来越精彩。路过的城市越来越年轻,但是我却越老越苍老;世界越来越好,而我却已记不清你的模样……” 生未同衾死同穴,死同穴,偏做了,偏做了化蝶哀艳。叶底花间,自在翩翩。虽任它春去秋淡,终归是遗憾绵绵,遗憾绵绵。 青白巷中,侯俊儿百转千回地吟唱着京剧《梁祝》最后一段的唱词。 李白躺在床上,这一觉,他睡了很久,但是他希望还能更久一些,最好是永远不要醒来。最后他在睡梦中听见小俊儿在唱京剧,还听见一直有人在耳边呼唤他的名字,他充耳不闻,直到青珏消失在他面前,直到他一遍遍呼喊青珏的名字,直到他跪在墙头哭到窒息,他才转醒过来。 “师父,你终于醒了!”九尾见李白醒来,立刻破涕为笑。 第八章明日之星 “我在哪里?”这是李白醒来时的第一句话。 “老白,这儿是青白胡同,是你家。”九尾身后突然冒出一个脑袋,他便是侯隐的后人——侯耀宗。 李白闭目养神,一千多年的记忆源源不断流回脑海中。 老侯继续唠唠叨叨:“好家伙,您这一睡就是三天,可把九尾姑娘担心坏了,她整整三天三夜都没合眼,寸步不离地守着您,您总算醒过来了,那行,您先养着……九尾姑娘,老侯就不打扰你们说话了,有什么事儿您随时差遣。” “好的,侯伯您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九尾将老侯送出门,转身满脸关切地问李白,“师父,你感觉好点儿了吗?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 李白躺在床上,动了动四肢,感觉身体除了特别疲乏之外并无大恙,他记起白驹号上发生的事情,但是对自己昏迷之后的事情一无所知。 “我没事儿。倒真是饿了。” “我去给师父把粥端来。” “等一下,你先给我说说后来发生的事情,还有……将晚抓住了吗?”李白很虚弱。 “后来我去涌泉山搬救兵,府君把夜笙歌派来了,我们立刻赶回去救师父,赶到的时候你已经晕倒了,将晚他们还是跑掉了。”虽已过去数日,回述经过九尾脸上仍然惴惴不安,当时她真的担心极了,生怕师父有何闪失。 李白试图坐起身来,挣扎一番失败了。 九尾将李白扶起来,用枕头垫在后背,让他靠得舒服些。 “他们好像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这次事故绝对不是意外,第九列白驹号之前没有任何故障,是列车长早就被将晚收买了。” 镌骨昙花009 - 白执事 - Mr君郡 “这回真的怪我,我太大意了。”李白很是自责,“竟然让他在我面前毁了白驹号”。 “师父不必过于自责,府君已经颁布通缉令,全球通缉八名叛徒。他们跑不掉的,再说很快就是鸢尾镇执事之夜了,没有到场的执事会自动除名,这些贪得无厌的混蛋一定不舍得丢掉司命执事的身份。只要他们去了,还跑得掉吗?” 李白想了想,觉得九尾说的也对,只能寄希望于执事之夜了,他又问道:“我昏迷了三天,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于是九尾将李白昏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了他。说到司命府将黑执事夜笙歌派来北京,命他与李白共同抓捕八大凶徒的时候,李白面无表情。 九尾以为师父生气了,便小心翼翼地道歉起来:“师父,对不起啊!没想到府君这次会派这他过来,他处处刁难师父,咱们拿什么紧密合作?” “没关系,我跟他并不熟啊……不过,这也算黑白执事史上第一次合作。”李白一阵苦笑,“你说我昏迷的时候,身边还躺着两个姑娘?” “是的,其中一个还是个印度姑娘,你有印象吗?”九尾问。 “一点都不记得。”李白摇头。 “她们就安顿在 6 号院,印度姑娘昨天已经醒了,另外一个伤得较重,一直昏迷。这两人行踪有些蹊跷,但是她俩确实是普通人,不认识将晚,更不记得是如何卷入这场事故的,我只能说是徒儿开车撞了她们。”九尾说道。 “看过白驹号的视频记录仪了吗?”李白问。 “看过,确实像是无意卷入的,等另外一个姑娘醒了,我继续问问她……但是视频记录仪被夜笙歌拿走了。” “你多留意一下她们。”李白试图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刚一动脑筋脑袋就针扎似的疼起来。 童梦醒来的时候,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全身的骨头都像散架了一样,脑子里漂浮着整块整块的空白,她强支着疲顿的眼皮,惊恐不安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床边坐着一个来自印度的混血女孩,双目明亮,眉眼动人。 混血美女发现童梦醒了过来,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你终于醒啦。” 童梦脑子里一片混沌,好奇地问:“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叫夏尔玛啊。” “那我是谁?”童梦气咽声丝。 夏尔玛连忙喂童梦喝了几口,一边说道:“难道你也失忆了吗?咱俩就像电影里失忆的女主角那样?”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童梦惶恐不安。 夏尔玛的脑海里出现一副画面,童梦坐在自己的面前拿着笔,一笔一画地在自己的掌心里写道:“我是童梦……” “你叫童梦。”夏尔玛说她也只记得一些有限的片段。 “童梦?”她把自己的名字重复了一遍,试图牢牢记住,但是却想不起任何跟这个名字有关的记忆,她开始感到一丝烦躁。 “我也很模糊,只记得我陪你去治病,在路上车莫名其妙地爆炸了,然后我们飞了起来,后来就昏过去了,这就算是死里逃生了吧?想想都后怕!”夏尔玛拍着自己的胸膛。 “你身体没事儿吧?”童梦忍着痛,担心起这个朋友。 镌骨昙花010 - 白执事 - Mr君郡 “这么说,你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才离开我的?”夜笙歌沉默许久后忍不住问道。 侯爷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 夜笙歌脸上的笑容前所未有的僵硬,他将身旁的箱子拿到侯爷的面前,“很多人都不知道这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在你离开之后,我受到了执事府最严厉的惩罚,那些皮肉之苦对我来说不值一提。可是不知为何,从那以后我就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我的脸上再也没有任何表情,所以走到哪里都要带着这只箱子,里面装着我的表情面具。你不会知道那种感觉,在我想笑的时候,我却戴着悲伤面具;当我想哭的时候,我偏偏带着痛苦面具。其实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与我无关。” “一定会好的。”侯爷劝慰道。 夜笙歌摇摇头,继续说道:“我一直讥笑黎白,堂堂七尺男儿,为了爱情苦苦等候了一千三百年,还患上了面盲症。其实我是害怕别人知道我为了爱情,早就得了面瘫症。” 夜笙歌说到这里,从脖子里解下一根项链,想象上挂着一只戒指,“我们的订婚戒指,这些年我一直戴在身边。” 侯爷伸手接过那只戒指,用手指认真地抚摸着。背后有两个大写的英文字母:“YY”,那是夜笙歌与叶逅两个姓氏的缩写,也是两人当初对彼此“一生一世”的承诺。可是侯爷突然随风一丢,戒指仿佛张了眼睛一样,从细长的窗缝中准确地钻出窗外。 夜笙歌惊讶地站了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任凭那只项链在空中一声不响的坠落,宛如一块石头沉入海底,这时他耳边传来侯爷的声音:“忘记过去,才能让你更快乐的活着”。 夜笙歌转过头,不解地看着侯爷,僵硬的笑容慢慢被拧干,落下一滴痛苦的眼泪,“为什么?为什么在我看不见你的时候,给了我全世界的爱,当我找到你的时候,却残忍的离开我。” “失明以后,我唯一学会的就是温柔,对自己温柔相待,岁月也会对你温柔相待,就算孤身一人,也能平静地生活下去……别忘记你的身份,爱情只是生活最小的一部分,你有你的使命,我有我的人生。” 窗外的天空越来越黑,透明的玻璃变成一面清晰的镜子,映出侯爷温柔的侧脸,而在夜笙歌的眼里,那是世上最坚硬的磐石,最冷彻心扉的寒冰。 很多人喜欢夜,都源自于它的深沉,安安静静地落在人间,便能吞噬人间所有的悲欢离合。 青白胡同童梦的房间里灯火通明,明亮的穿衣镜里站着亭亭玉立的童梦,一边理了理裙角一边询问身后的小伙伴:“你觉得如何?” “熊猫”寸步不离地跟着童梦,看着眼前的小主人,又望着镜子里的小主人,开心不已地摇着尾巴,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夏玛赞不绝口:“天啦,我的眼光太好了,我一眼就从芸芸众衫中选中认定这件裙子。” 镌骨昙花011 - 白执事 - Mr君郡 “我是问你我好看吗?” “哎,只要是个人一眼就能看出你的美,那不足为奇,但是我的品味却需要细品的。”夏玛故作深沉起来。 “对,你说的对。”童梦出神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其实此时她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她好像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一种‘镜子里的人可能不是我自己’的念头。” “我知道,是小仙女。”夏玛快速地回答道。 “不是这个意思。”童梦扑哧一笑,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接着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小时候被外星人带走过,一番改造之后,又悄悄把我们还回地球,后来我们慢慢长大,不知不觉早已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同意你这个说法,他们都说真正的霍金早就不在人世了,后来的霍金其实就是外星人安排在地球上的间谍。”夏玛调侃一番后,突然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有个诗人说过,其实人长大就是开始腐朽的过程,要是人永远不长大多好啊。” “你就异想天开吧。” “异想天开不好吗?我还可以异想天开最后一个月,可是你明天就满十八岁了。”多年以来夏玛的乐观,就是表现在‘五十步笑百步’的精神里,天塌下来只要先砸到比自己高一公分的童梦就不用担心。 “长大不好吗?要是我爸爸妈妈做的我长大了,一定会很高兴……夏玛,你说他们能看见我现在的样子吗?”童梦思念满溢,情不自禁地打开妈妈留下的吊坠,目不转睛地看着照片上年轻的爸爸妈妈,渐渐湿了眼眶。 “他们当然能看见,所以明天你越开心,他们就越开心。明天有我在,有侯爷在,还有最要好的朋友都在。”夏玛抱着童梦。 童梦想起明日的成人礼,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我总觉得有一个人,特别的重要,但是我却不知道他在哪里。” 童梦想起明日的成人礼,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我总觉得有一个人,特别的重要,但是我却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知道他是谁,我来念给你听……”说到这里,夏玛打开童梦的画夹,拿出最上面一张白纸,一字一句地念出上面的字:‘我没有见过你,但我想象过你的模样,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常常猜测你的近况;我不知道你在哪个角落,但我总是四处张望,我甚至不知道你会不会来,但我决定继续等候……” 童梦不等夏玛读完,便抢下那张纸,那首诗的背面依稀是一张画,画上迎风站着一个身穿风衣的男子,身姿挺拔,面容却一片模糊。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家了,走,我送你!”童梦说完连忙将手中的画藏进画夹。 “好吧,免得我妈又要絮絮叨叨,昨天她还说我高考一结束就变成了野生动物。” 岁月妙手001 - 白执事 - Mr君郡 千万不要炫耀你的幸福,否则会被岁月神偷惦记上,据说他白天隐于市,入夜就会蠢蠢欲动,无论你怎么严防死守,快乐的记忆都会沦为他的宵夜。 第十三章、岁月妙手 童梦与夏玛手挽手走出房间,“熊猫”便像个勇敢的卫士一样冲在最前面,四处嗅闻,警惕黑暗里所有未知的危险。童梦见侯爷的屋里还是黑乎乎的,顿觉纳闷:“这么晚了,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会不会在屋子里,开不开灯对侯爷不都一样吗?”夏玛猜测。 童梦摇摇头,“你不了解她,虽说她眼睛看不见,心里比谁都喜爱光明。如果她在屋里。一定会开灯的。” “嗯,侯爷是我身边最酷的女人,即便她眼睛看不见,也是我的偶像。”夏玛眼中满是崇拜。 月光如水,将胡同白日里的喧嚣温柔的冲刷干净,此时,侯爷正徘徊在七号院的门口,右手轻轻地抚摸着门钹,对着门缝轻声地诉说:“我老了,也累了,不值得他再为我牺牲,就让我一个人,孤独终老吧……” 话音未落,一滴热泪从她红红的眼眶中滑落,这时她身后突然响起“咣当”一声,侯爷一听是自家院门的声音,连忙噤声,擦干眼泪,转身就回家。 刚刚迈出院门的童梦与夏玛正好看见这一幕。 “你回来了?”童梦连忙迎里上去,亲热地搀住侯爷的胳膊。 侯爷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连忙转移话题:“梦梦,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去哪呢?” 童梦与夏玛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疑惑起来:明明是两个人,比明眼人还要灵敏的侯爷怎么会犯错? 夏玛连忙主动打招呼:“侯爷好,梦梦不出去,她把我送到胡同口就回来。” “夏玛啊,好……那你快去送夏玛,我先回去休息了。”侯爷急于抽身,说完径直走进家门。 夏玛立马上前挽住童梦的胳膊:“有没有觉得侯爷今晚有点奇怪?” 童梦点点头,指着七号院的院门,“她刚才站在那儿干嘛?” “可不是吗?想敲门便又要忍住,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这可不是我认识了十年的侯爷啊。” 童梦摇摇头,忧心忡忡地说道:“我不知道,可是刚刚我看见侯爷的眼角有泪痕。” “我知道了,侯爷被人欺负了,而且欺负她的人一定就住在院子里。” “住了人吗?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童梦思索起来。 “你都没见过?到底是何方神圣?” 两人脑子飞速地转动起来,夏玛连忙拉着童梦走到七号院门口,两人将耳朵贴在门上,里面鸦雀无声。 “我想起来了。”童梦突然一拍脑门。 “你吓我一跳。”夏玛一个哆嗦,手紧紧捂着胸口,“快说啊,你想起什么了?” “侯爷前天跟我提起过,说我们这个邻居刚刚从国外回来,还让我给他送成人礼的请柬。” “那你送了吗?” 童梦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到底……”夏玛一着急,几乎喊了出来,连忙愧疚地对同伴吐了吐舌头又重新压低嗓音,“到底是送了还是没有送?” 岁月妙手002 - 白执事 - Mr君郡 “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当时确实是拿着请柬出了门,后来……”童梦仔细想了想,但是脑子的画面也戛然而止了,于是她又反驳了自己:“应该是没有送,不然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可能是我后来一忙就给耽误了。” “别想了,咱俩去会会这位爷。”夏玛盯着面前这扇门,仿佛感受到一种神秘力量的召唤。 “你确定?” 夏玛的眼中闪烁着冒险者独具的光芒,“哼,敢欺负我偶像,得让他尝尝东鱼翅胡同女飞侠的厉害。” “可是夜闯民宅不太好吧。”童梦四处张望,见胡同里再也没有第三个人,便话锋一转:“但月下送请柬可就是诚意满满啊”。 夏玛被小伙伴击中笑点,只能强忍笑意:“那你快回去拿请柬,我留在这里望风,这个风高月黑夜注定不寻常,就让咱东鱼翅胡同女飞侠跟青白胡同小飞仙正式携手出山,开启为民除害的行侠之路。” 童梦点点头,折回院里,侯爷的窗户依旧是黑的,这种情况她委实是第一次遇见,由此可见侯爷确实受伤了,童梦心疼不已,蹑手蹑脚地溜回房间,打开书桌的抽屉,拿出剩下的请柬,却发现其中的一张不翼而飞了。 她蹙眉凝思,这些请柬乃是她亲手制作,一共十张,第一张当然是送给侯爷的,接下来的四张给了夏玛、崔昊等四位同学,还有两张邀请了班主任和英语老师,抽屉里这两张是为了留给爸爸和妈妈的,还有一张究竟去哪了? 她将抽屉翻了个底朝天。 夏玛站在门口,等的有些焦急,迟迟不见童梦。她不时向门缝里窥探,院子里漆黑一片,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开始怀疑刚刚的决定是不是太过于冲动,不过侯爷眼角的泪痕又令她鼓足了勇气。 七号院安静极了,屋里的黎白早已入睡,早睡对他来说还是破天荒的事儿,说起来也很滑稽,生活了一千多年,这是他第一次为了适应别人的生物钟而不得不提前入睡的,关键对方还是一只松鼠。 因此他睡得浑浑噩噩,痛苦极了,许久之后他好像终于睡着了,又似乎特别的清醒,他好像下了床,走到屋顶,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云海之中,忽然之间白云翻涌,宛如一个滔天巨浪袭来,浪花溅去,一只白鲸从云海中钻出来。 “白鲸,真的是你吗?”黎白喜出望外。 白鲸如故友重逢般围着黎白,又是一番载歌载舞,喉咙里发出一阵天籁之音。 “终于见到你了,上次一别,我满世界都找不到你。”黎白轻抚着白鲸的憨态可掬的脑袋。 白鲸的喉咙里又变成一阵猛兽的吼声,接着又发出一阵牛的“哞哞”声、马嘶声、猪的呼噜声,甚至是“吱吱”的鸟鸣声…… “别急,你慢慢说。”黎白知道白鲸正在寻找跟自己沟通的方法。 “你想问什么?”白鲸终于发出了模糊的人声。 岁月妙手003 - 白执事 - Mr君郡 白鲸的喉咙里冒出一阵猛兽的吼声,接着又发出一阵牛的“哞哞”声、马嘶声、猪的呼噜声,甚至是“吱吱”的鸟鸣声…… “别急,你慢慢说。”黎白对白鲸已经有所了解,知道这是它正在寻找可以跟自己沟通的语音。 “我能帮你做什么?”白鲸的口中终于发出模糊的人音。 “丛棘里一向牢不可破,将晚是如何从铜墙铁壁中逃出去的?将晚很久之前就曾经带着夜笙歌回到了我的执事元年,可是他们看见的却是元昊的记忆,夜笙歌与元昊究竟有何关联?还有……茫茫人海中青珏究竟身在何地?我该如何找到她?”黎白一口气问出了三个问题,但是他心中的疑团远远不止这些。 “我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白鲸回答道。 “白鲸啊白鲸,都说你是执事届最灵验的预言师,你必须回答我……”黎白恳求道。 白鲸在黎白身边游了一圈,爱莫能助地回答:“真相总是被谎言的迷雾层层包围,被虚妄的杂念团团掩盖,所以我的力量只能看清一次真相。” “如果只有一个问题,请你告诉我青珏在哪里?”黎白不假思索地问道。 白鲸点点头,站到黎白的面前,用前额轻轻地触碰黎白的额头上,沉默许久,才后退几步,恍然般吐出一句:“原来‘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黎白对这句回答甚为不满,它等于什么都没说,此时他甚至怀疑自己被这个萌蠢的小家伙忽悠了,也许它终归只是自己想象出来的梦。 白鲸似乎洞察到黎白心中的疑虑,接着补了一句:“你寻寻觅觅的人,早已经出现在你的身边……” 黎白听到这一句,失望顿时一扫而光,眼中重燃起希望之光。 夏玛站在七号院门口,等得有些焦急,不时从狭小的门缝里窥望,院子里漆黑一片,她又一次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这时她终于听到了童梦的脚步声,连忙回过头,看到童梦连忙问:“你怎么才来?” 童梦举起手中的请柬,“不好意思,我丢了一张请柬,怎么都找不到了。” “先别找了,经过我一番打探,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今夜风高月黑,正是咱们夜袭敌营的良机。”夏玛说完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两根竹枝,将其中一根分给童梦。 “说好的月下送请柬,你怎么临时改戏了?” “不觉得这样更刺激吗?”夏玛脸上红扑扑的。 “那这是干什么的?武器?女侠你的武功不会已经到了以竹为剑的境界了吧?”童梦不解。 “这都不明白吗?夜袭敌人的大本营,当然要‘马摘铃人衔枚’啊。”说完便将竹条咬在嘴里,一回头便斗志昂扬地出发了,可是迈出了一步,便望门兴叹地笑了笑,连忙将嘴里的竹条拿了下来:“咱俩怎么进去呢?爬墙?好像有点儿高。” “你等着,我去问问。”童梦说完,走到院墙边,附耳帖在墙上,不一会儿便仿若茅塞顿开般地连连点头,接着跑回来小声地告诉同伴:“它说我们可以从树上爬进去。” 岁月妙手004 - 白执事 - Mr君郡 童梦摇摇头,“那倒没有,我小时候倒是爬过这两棵树,站在树上就能看见院墙里面,除了三间小房子什么都没有。” “行,那你带路吧。” 童梦敏捷的爬上树干,夏玛紧随其后。 看着身手敏捷的小伙伴,夏玛忍俊不禁,脑海里一直跳跃着童梦刚刚跟院墙对话的样子,“梦梦,其实你不一定非要去剑桥,也不用当建筑师,你去报考中央戏剧学院,你一定能做个好演员,你刚刚站在院墙下的那段戏,演得真不错。” “中央戏剧学院?我都从中央戏精学院顺利毕业了。”童梦头也不回地调侃着自己。 “不要妄自菲薄嘛。”夏玛强忍笑意。 童梦从树干跳到院墙上,突然回头对夏玛笑了起来。 夏玛颤颤巍巍的跳上墙头,被突然回过头的童梦吓了一哆嗦,差点从墙上摔下去,“你吓我一跳。” 童梦一把拉住夏玛,“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其实我没有演,我真的可以跟它们说话。” “行,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夏玛觉得此时此景跟她争论这些有些本末倒置,又兴奋又紧张地看了眼脚下黑乎乎的院子,举起手里的竹条,“把它喊在嘴里,万一摔个断胳膊断腿的,也不会喊出声来。”说完将竹条衔在自己的嘴里,还一直用眼神示意队友也这样做。 童梦对其视而不见,勇往直前地跳下墙头。 当她落在柔软的草地上,迎面扑来一阵花香,耳边袭来一阵泉水叮咚声,她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不远处的池塘里悬挂着一轮皎洁的弦月,在温柔的月光里,清晰可见自己身处一片洁白的绿萼梅中,而前方的池塘边小雏菊也开得花团锦簇,左边还有一座假山,对岸有一排典雅古朴的屋子,长长的门廊里挂着两盏明亮的纱灯。 俨然是一座雅致精巧的园林,于墙头所见截然不同。 夏玛不知何时跳了下来,一落地她嘴里的竹条便掉在地上,惊得她不停地掐着自己的胳膊,“天啦,难道我们穿越了?” 童梦正要往前走,被夏玛拉住。 “走,我们去一探究竟。”童梦指着远处的两盏灯笼,挽住夏玛往前走,美景当前,两人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变成了园中散步,漫步在池塘边,童梦痴痴地看着池塘里的倒影,倒影里的自己也在好奇地打量着她,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这幅画面似曾相识,难道自己真的来过这个地方。 童梦正要往前走,被夏玛拉住。 “走,我们去一探究竟。”童梦拉着夏玛往前走,美景当前,两人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变成了园中散步,漫步在池塘边,童梦痴痴地看着池塘里的倒影,倒影里的自己也在好奇地打量着她,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这幅画面似曾相识,难道自己真的来过这个地方。 两人走到灯笼下,每只灯笼上都写着一行字,夏玛连起来读了一遍: “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 “同死焉能两相见,一双白骨荒山里。”童梦吐口而出念出下一句。 “这是谁的诗?”夏玛好奇地问道。 “陈衡恪的《题春绮遗像》。” “还是你厉害,熟读唐诗三百首。”夏玛很是佩服。 “这不是唐诗……很奇怪,我之前从未读过这首诗,但是最近几次,一张口莫名其妙地就念出这句。” 夏玛没有听清童梦的话,此时她正被面前那扇普通的木门吸引了,她觉得门后有一个奇异或许诡异的世界,这令她横生退意:“真的要进去吗?” “既来之则安之。”话音未落,童梦伸手推开木门。 此时在黎白静谧的卧室里,突然传来“吱呀”一声,黎白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岁月妙手005 - 白执事 - Mr君郡 “你苦苦寻觅的人,早已出现在你的身边……”天空之鲸的预言令黎白那颗濒临绝望的心重新激动起来,他竭力回顾,在脑海里将这些年遇见的人都迅速审视一番。 心神专注令他忽略了对周遭的警惕,连小院的伪装系统也忘了开启,不仅仅让院子的真实面貌暴露出来,也给了两个被好奇心驱使的小姑娘潜入的机会。 黎白悉力思索,脑海里几次三番出现了童梦的轮廓,有一幕回忆一直如同粘在身上的苍耳一般粘在他的思绪中,无法离弃。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个小姑娘站在树下,手里拿着她精心设计的成人礼请柬,她带着几分羞涩的声音清晰如初:“白先生……侯爷让我来邀请你参加我三天后的生日宴会。” 接着夜空中缓缓飘下一片黄叶,黎白伸手去抓落叶,落叶溜走,却握住了一个心意相通的手,温暖而柔软。萍水相逢的两只手一触碰,莫名地十指相扣起来,匪夷所思的是,他的手分不清是陡然失去力气,还是紧紧地粘在一起,他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是任凭他用尽力气依旧纹丝不动。时光仿若静止,可是即便是一颗沉寂千年的心,那一瞬间也心潮起伏起来。 童梦与夏玛走进屋子,屋里悄无人声,没有灯光,但是月光从窗户里倾泻进来,屋子里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两人紧张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手紧紧按着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它仿佛随时都可能会跳出胸膛。另一只手里的那根光滑的擀面杖似乎是她们的救命稻草,即便如此,想到侯爷眼中委屈的眼泪,小姑娘们仍未退缩。 而此时的卧室内,昔日里异常警觉的黎白仍是一动不动地打坐着,入神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在掌心处,那颗鲜红的朱砂痣此刻在黑暗中沉睡着,像一只蛰伏的戾兽,忽而这只沉睡的戾兽突然惊醒过来,剧烈的疼痛从掌心源源不断地袭来,令这只手的主人骤不及防地皱起眉头。 黑暗之中紧闭的房门被缓缓推开,沉思中的黎白惊醒过来,感受到来人是普通人的身份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戴上执事手套,这时门缝里才露出两只脑袋四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隐身的黎白径直走到他们的面前,两个女孩接着皎洁的月色四处张望一番,小声的耳语。 “这里也没有人啊?” “那到底是谁欺负侯爷的?” 无论声音还是容貌,黎白都无法分辨,但却能确定这两个冒冒失失的姑娘当中,一定有一个是小童梦,那么另外一个肯定是她那个闺蜜。两个人手握着擀面杖,其中一个女孩手里还拿着一张请柬,黎白看见封面上熟悉的图案,却知她就是童梦,这一刻他的脑袋突然“嗡嗡”直响,令他按捺不住地想大步冲上前去,掰开小童梦的手掌。 “那颗痣就在她的掌心。”有一个声音一直寸步不离。 岁月妙手006 - 白执事 - Mr君郡 “你寻找的那颗痣,近在眼前,就藏在她的手心。”一个坚定的声音萦绕在黎白的耳边,急切而悲伤,余音不绝。 他凝视前方,踩着一地残碎而锋利的月光朝童梦走过去,明明近在咫尺,却邈若山河般遥远,仿若一步一重山,一步一流年。 眼看黎白与童梦就要迎面相撞,她突然停了下来,余光发觉到身旁的五斗柜上有一张熟悉无比的画,一个女童在河畔翩翩起舞,清澈如镜的水面却倒映着一个窈窕少女的身影。分明就是那张不知所踪的请柬,于是她悄悄贴到夏玛的耳边:“屋里有人。” “啊?”夏玛一个激灵:“在哪里?” 黎白闻声停下脚步,看着童梦蹑手蹑脚地走到桌边,轻轻拿起那张请柬,一边查看一边喃喃自语:“难道我给过他了?我什么时候给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黎白听到这句话,几乎忍俊不禁,想到这些年总是一次次删掉童梦的记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然而就在童梦的手停留在空中的瞬间里,黎白发现那只掌心空空如也,哪怕连一个小小的黑痣也没有。他思忖片刻,转动起手中的执事陀螺,眨眼间,一束飞溅的火星飞向童梦,准确地蜇中童梦的另一只手。 “哎呀!”童梦轻呼一声,感觉手掌被蚊子蛰到一般,手中的擀面杖应声掉落在地上,她连忙捡起擀面杖,条件反射地将手举到面前,仔细检查一番,只余微痒,并无伤痕。 “怎么了?”正在东寻西找的夏玛闻声连忙靠了过来。 “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童梦翻看着手掌,这只手中依旧没有一颗痣。 黎白呆立在原地,仿佛头顶一直悬着一盆冰水,而此时正当头淋下,从头到脚都是冰冷的,他心想所谓“病急乱投医”说的应该就是此时的自己吧。 这时一旁的卫生间,发出一阵轻响。 童梦与夏玛连忙警觉起来,夏玛举起擀面杖,鼓足勇气道:“他一定是躲在里面,我过去看看,你守着这里。” 童梦点点头。 夏玛一进洗手间,面前光怪陆离的景象,漆黑的屋里游来一群彩色的鱼,五光十色,乍一看还以为是萤火虫。 那群鱼游来过来,径直钻进夏玛的脑袋里,夏玛的眼睛一动也不动,顿时失去知觉。 黎白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出现在夏玛的面前,他一把抱起摇摇欲坠的夏玛,须臾间,两人便出现在院门口,黎白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来,夏玛站在夜色里,像一个雕像似地。 “夏玛,夏玛……”童梦见没有动静,便去找夏玛,可是卫生间没有一丝声响,一阵微风从窗外吹来,童梦闻到空气里有一股熟悉的香气,沁入心脾。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见所未见的花名——白鹭草,这一定是白鹭草的香气,可是白鹭草长什么样?我是怎么知道白鹭草的? 童梦被自己的问题吓到了,浑然忘记要去找夏玛这件事。 岁月妙手007 - 白执事 - Mr君郡 “夏玛,夏玛……”童梦眼见夏玛进了衣帽间后一直毫无动静,便惴惴不安起来,捻脚捻手地过去查探,当她将半个身子探入衣帽间的时候,衣帽间里的灯突然打开,屋内顿时亮如白昼。可是里面并没有夏玛的身影,两面衣柜十六面穿衣镜交相照映,里面出现了无数个自己的面孔。 黎白戴着执事手套,站在衣帽间的中央,看见门外的藏头露尾的童梦,不由地苦笑了一下,他举起执事陀螺,打算给她一点惩罚,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他眼角的余光落在穿衣镜里,心知童梦看不见自己,而他虽能看见童梦,却看不清她的面容。说来也是奇怪,刚刚以为这个小女孩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但是她的掌心并没有痣,可明知她不是要找的人,依然能让自己牵肠挂肚。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镜子里的眼神一直没有交集,被反射出无数对擦肩而过的凝视。 “夏玛,你去哪里了?”童梦眼见衣帽间空空荡荡,便悄声走了进去,挨个拉开镜门,琢磨着淘气的夏玛会不会在跟玩捉迷藏,因为自从她进了衣帽间便再也没有走出去。 接连拉开衣柜,映入眼帘的都是白色的风衣,琳琅满目,剪裁高贵,找遍所有的衣橱,里面都没有夏玛,这时头顶的灯突然又熄灭了,童梦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黎白站在童梦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一步之遥,举起左手中的执事陀螺,一咬牙,转动起来。 顷刻间,飞速旋转的陀螺中飞出一群五彩缤纷的忘鱼,飘游在空气里,游到童梦面前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童梦被突如其来的景象震惊了,那些美轮美奂的飞蛾般大小鱼感到莫名的熟悉,又横生一种莫名的失落。源源不断的忘鱼突然转了方向,继续向前游去,又绕回黎白的身边,很快变成一个圈,将黎白与童梦包围在闪耀的光圈里,那些五光十色的光倒映在镜子里,宛如一道道美丽的霓虹。 黎白情不自禁地向前迈了一步,他的右手仿佛拥有了独立的思维,慢慢抬了起来,举到童梦的面前。童梦也情不自禁地伸出左手,两只手停在空中,没有触碰,隔着一道稀薄的空气遥遥相望,似乎在彼此寒暄,宛如重逢的故人。令黎白震惊地的是,刚刚一直剧烈疼痛的掌心,居然安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黎白抽回自己的手,童梦的手也随之缓缓地落下。不可捉磨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着自己那只失常的手,如同看一只脱缰的野马。 “无论如何,她并不是青珏。”当黎白回过神来,他再次按动手中的执事陀螺,无数只飞鱼眨眼变成一个个灵妙的乐符,前赴后继地钻进童梦的脑海里。那一瞬间,童梦闭上了眼睛,匪夷所思地抱怨了一句:“怎么又来了?” 几秒钟之后,当她再次睁开眼睛,那些忘鱼早已消失不见,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夏玛那张白白的圆圆的脸蛋。 岁月妙手008 - 白执事 - Mr君郡 “奇怪,我刚刚在你家睡着了吗?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夏玛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童梦揉了揉眼睛,“我也有点困了,走吧,把你送回家我还要赶回去看看侯爷怎么样了。” “侯爷怎么了?”夏玛关心地问。 童梦怔了怔,但是已经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这么说,“我回去看看她休息了没有。” “噢,那你快回去吧,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再往前我又得送你回来。今晚睡个好觉,明天一定要穿上我为你选的裙子。”夏玛一边告别一边叮嘱。 “好!你已经说很多遍了。”童梦笑着将夏玛的身体转了过去。 月光洒在青白胡同七号院里,适才的花园亭台已经被掩藏起来,恢复了往常的样子。黎白完成了伪装工作,也早已疲惫不堪,用最后一丝力气将执事陀螺收了回去,这时只觉天旋地转,突然吐出一口鲜红的鲜血,身体摇摇欲坠,一头栽了下去。 月下倏地掠过一道白影,转眼便飞奔到黎白的面前,伸手拉住了黎白。黎白在昏迷之前听到了高长乐的声音,“再三叮嘱过你,千万不要在大魔王休眠的时候,妄用你的执事之力,这下可好,以后你要受的罪恐怕源源不断了。” 远在怀柔影视基地里,整个剧组都在提心吊胆地忙碌着。 “停停停,这到底是你们从哪里找来的演员?说了多少遍,有劣迹的不要,整过容的不要,花瓶更能不要,赶快走赶快走。”监视器前,一个满头银发的导演雷霆大怒。 拍摄灯下的鸢尾,穿着一身戏服,面带歉疚地朝着跟她搭戏的鲸落做了个鬼脸。 后面的演员统筹坤哥闻讯大步跑到监视器前,小心翼翼地劝说道:“严导,您别生气,别生气……您先喝口茶。” “赶紧给我带走。”那个被称为严导的导演气呼呼地接过自己的茶杯,仰着脖子喝了一大口。 败火的菊花茶暂时压下了严导的怒火,坤哥趁机求情道:“导演,要不再您给个机会,这么晚了,咱们去哪找演员,万一耽误了进度……再说,您瞧这两个姑娘条件实在太好了……” 导演一听这句,立马打断了坤哥,“停停停,漂亮有什么用,还不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漂亮为什么没有用?那是你没漂亮过。”鸢尾厌烦了这位导演的歧视,忍不住顶了一句。 严导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当场将杯子摔着地上:“都给我滚蛋。” 鸢尾冲到导演面前,当仁不让地跟他理论起来。 将晚通过手机视频看着这个画面,他的眼睛一直定在鸢尾的脸上,看到鸢尾上前教训导演,他不由地笑出声来。 这时他突然按下暂停键,鸢尾的脸定格在屏幕上,将晚拿着手机屏幕,徐徐展开面前的那幅画,随着画卷徐徐展开,一个身穿胡服的女孩跃然纸上,将晚看看画上的女孩,再看看屏幕上的鸢尾,两张面孔真的一模一样,不禁心花怒放地吹起口哨。 岁月妙手009 - 白执事 - Mr君郡 哨声未停,将晚的手上已多了一只执事陀螺,幽幽晚魇在静寂的白炽灯下浑身散发出夺人心魄般的光芒。只见他手指轻轻一拨,晚魇便在指尖旋转起来,飞速旋转的光圈里冒出一团幽蓝色的火焰,那只手朝画卷一挥,烈焰便向画卷扑去,转眼间,画上那位栩栩如生的胡服少女便被焰火吞噬。 夜笙歌在火光中仰天大笑,仿佛这千百年来从未如此般愉悦,心中那潭死水奇迹般地复活了,“哈哈哈,除了我,世上再也没有人记得你的容颜。” 刹那间,画卷眼看就要染成灰烬,暴戾的火焰突然变得乖顺起来,如同时光倒流般,火焰慢慢回缩,越来越小,最后陡然熄灭,画一点点恢复了原样,只是那个跃然纸上的胡服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变化,如今的发型、服装都变得同屏幕上的鸢尾一模一样。 将晚满意地端详着那幅“新画”,难以自抑地伸出手,轻抚着鸢尾的脸,仿佛感受着一缕清风在指尖穿过,这个常以冷血动物自诩的男人,那一刻从指端到眼眸都变得温暖起来。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一阵短促而紧张的敲门声。 “谁?”将晚立刻警觉起来。 “大师,是我。” 将晚听出虞美人的声音,连忙将画卷手了起来,语气骤然平复:“进来吧。” 虞美人推门而入,迈着那双修长的腿款款走来,一双秀腿宛如两只纤细的画笔,一步即一笔,时而轻盈,时而圆润,须臾间便绘出满屋妩媚春色。而她悦耳的声音便像是从这片春色中穿流而过的一股清流,“大师果然是料事如神,童梦那个小姑娘真的醒了……我是万万没有想到,既然那小女孩并不是黎白要找的人,他为什么还会拼了命的救她呢?” 将晚并不惊讶,只是冷冷一笑,语气颇有几分得意:“这个世界就会有这样一种人,为了所谓的道义、责任、原则,都会让自己失控。黎白就是这种人,即便再过一千年,他还是本性难移。若没有这些傻子做垫脚石,我们又怎么能成功呢?” 虞美人仔细咀嚼着这句话,末了点了点头,“这道也是,世间最复杂,做难捉摸的就是人性。” 将晚转过头问道:“那白瞎子现在怎么样了?” 虞美人连忙回道:“黎白救了童梦,自己似乎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对了……高长乐一直陪在他身边。” “高长乐?”将晚紧张起来,脑子里忽然响起一阵轰鸣,开始心里盘算起来:“黎白绝对不可能安然无恙地走出自己的陷阱,既然出现了高长乐,难道真的存在‘复制记忆’?” 想到这里,将晚眉头紧锁,条件反射地掏出晚魇,将它紧紧地攥在手心,脱口而出地念叨了起来:“镌骨昙花?” 虞美人不解地问:“‘昙花’?什么意思?” 将晚摆了摆手,漠然地坐了下去,一不小心碰了一旁的遥控器。 屏幕上立马响起鸢尾的声音:“你连起码的尊重都不懂,你还能懂艺术,懂表演?你不过个浪得虚名……” 岁月妙手010 - 白执事 - Mr君郡 虞美人从屏幕中认出身穿戏服的鸢尾,察觉到将晚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顿时更加疑惑,他上次为什么要放过这个女孩儿,任由煮熟的鸭子凭空飞走。可是将晚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几乎是有点不耐烦地朝她挥了挥手,虞美人莞儿一笑便姗姗离去。 屋外浓妆艳抹的夜幕里挂着一弯笑眼朦胧的弦月,仿佛它刚刚合上陆放翁的《初春杂兴》,意犹未尽地吟诵着: “客愁慵远眺,不是怯风沙。” 奈何夜幕之下,那间灯火通明的摄影棚,闹剧正愈演愈烈,令它不能自已地踮足观望起来,看着一个黑影不知不觉地钻进摄影棚,然后匪夷所思的消失在视线里,仿佛是消融在灯光里似的。 鸢尾与导演吵得不可开交,如同两只鏖战正酣的斗鸡。鲸落挡在鸢尾与导演的面前,副导演拉着失控的鸢尾,两名工作人员拉着面红耳赤的导演。 “我在这行混了这么多年,你是我见过最差的演员?”导演隔着鲸落朝鸢尾咆哮着,食指狠狠地指着鸢尾。 “哼……你浪得虚名。”鸢尾有样学样,用手指回严导,搜肠刮肚终于又想起一个骂人的词汇:“你就是个笨蛋。” 导演片刻不停地回击道:“我就呵呵了,你到底是跟谁学的表演?是傻逼还是智障教你的?” “大笨蛋!”鸢尾也拿出自己最狠的词来还击,奈何自己来的时间太短,还来不及学习人类空间丰富多彩的骂人宝典。 “哑巴的台词都比你好,白痴的表演都比你强。”严导演这边却是越战越勇,对于他这样的老江湖,即便没有棋逢对手也不会影响他的发挥。 “你就是……彻头彻尾的大笨蛋。”鸢尾狠狠地瞪了严导一眼,词汇不够,只有靠气势来补。 严导变本加厉地骂着,“天之大,大不过你缺的那块心眼,海之阔,阔不过你脑袋里进的水。” 鸢尾鼓起掌来:“大笨蛋这句自我介绍真精彩。” “滚蛋吧,肿瘤君;奔驰吧,害群之马,我绝不会让你害了我的作品。”严导试图一剑封喉,终结这场实力悬殊的骂战。 “你的作品吗?这是全剧组共同的作品好吗?”说到这里,鸢尾实在看不惯严导那副盛气凌人得意洋洋的样子,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原本被秒杀的她瞬间满血复活起来,只听到她气势汹汹地回击道:“你这个浪得虚名的笨蛋,不过是多吃了几年的盐,就觉得尝遍人间烟火,不过是多行了几里路,就觉得历经人生坎坷。你还差得远呢,你不过就是一个在人生之树上飘零摇曳的小菜鸟,在岁月长河里自身难保的小泥鳅!” 严导突然一愣,居然卡顿起来。 鸢尾噼里啪啦说完一通,心里不禁偷着乐起来。这句话是初见黎白时,他对自己说的话,后来每次回想起来,都觉得那句话很酷,原句是: “世人不过都是在人生之树上飘零摇曳的菜鸟,在岁月长河中自身难保的鱼虾,而我尝遍人间烟火,历经人生坎坷,早已眼中无物,心中无绪。” 鸢尾这番话,令在场的人都哭笑不得,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这个连马架都不会的小姑娘,真的能逼出大招,会用这么老道的口气来教训导演,连鲸落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她不敢相信这些话是出自鸢尾之口。 “小丫头片子,我要……我要封杀你!”导演怒不可竭,奋力将众人甩开,挥动双拳冲向鸢尾。 岁月妙手011 - 白执事 - Mr君郡 鲸落见势连忙张开双臂,将鸢尾滴水不漏地护在身后。 严导向前冲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面前袭来一道刺眼的光芒,令其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等他睁开眼的时候,竟看见早已离组的制片人何姐杀气腾腾地朝自己冲过来,接下来的一幕更是令他惊恐不已,平易近人的何姐在大庭广众之下抡起膀子给了他响亮的一记耳光,还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封杀谁?你个中山狼,得志便猖狂。我现在就先把你给封杀了,你们几个立刻把他从我的剧组赶出去。” 何姐一声令下,身后便跑出四个黑衣大汉,两个拎着严导的胳膊,两个抬起他的胳膊就将他扔出影棚。严导从地上爬起来,又惊又悲,惊得是合作多年的何姐会变成这样一副嘴脸,悲的是整个剧组都是自己的人,此时居然没有一个人为他站出来。 严导灰溜溜的走向停车场,刚刚拐一个弯便被一辆飞驰的汽车撞飞。不知道昏睡了多久,严导终于在病床上醒转过来。 “你醒了?”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一个护士。 “我睡了多久?” 护士看了眼护理记录,准确的报出答案:“已经一个月零五天。” 严导心头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连忙拨出妻子的电话,一遍一遍的拨过去,电话那头一直都是忙音,支付完高额的医药费,已经捉襟见肘了,狼狈地回到家除了一张离婚判决书能搬的全被搬空了,但是事情远没有结束,当他以为该否极泰来的时候,其实厄运刚刚为他拉开序幕。 法院传票接踵而至,限令他支付剧组高额的违约金,可眼下他穷得连房贷都无法偿还,很快他就被拉进失信名单,最后迫使他卖车卖房。潦倒的岁月度日如年,他整日抱着电话挨个打给往日的合作伙伴,任凭他苦苦哀求好话说尽,始终没有一个人愿意给他一个工作机会。 接二连三的挫折渐渐磨平他所有的斗志,为了生计,他不得不放下身段,在酒店做起服务员,一日工作之时,听到酒店礼堂里传来失踪多日的妻子的声音,连忙冲了进去,却看见前妻身穿婚纱幸福满面的走在红毯上,而红毯尽头等着为她戴上婚戒的居然是他的跟班——坤哥。 婚礼结束之后坤哥在离席的人群中发现了严导,大步上前拉住了严导,“严导,真的是你啊?这两年你究竟去哪里了?你……在这个酒店工作?” 严导冷哼一声,恨恨地看着不远处被众星拱月的新娘。 坤哥见此情形,尴尬地笑了笑,“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以后您自己多保重,嫂夫人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好好呵护她……对了,严导,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沦为今天的地步吗?你还记得当年被你咒骂的鸢尾吗?眼下她成了一线巨星。那天你走了以后,是我接拍了那部戏,托您的福啊,今日我也能跻身为一线导演。真不是我说你,你就不明白做为一名导演,要想功成名就,好演员就是他的翅膀。” 岁月妙手012 - 白执事 - Mr君郡 坤哥趾高气昂地得瑟一番,又从精致的礼服里掏出钱夹,贱兮兮地抽出一张百元大钞,不紧不慢地折出一只纸飞机,对着飞机头哈里口气,接着信手一挥,纸飞机在空中划过一道短促的弧线,准确地落在严导的面前。 “如今多少张人民币也填补不了你我之间的差距,但是感谢你犯了那个错误,祝您长命百岁。”坤哥说完得意洋洋地转身而去,在严导的注视下着径直地走到新娘身边,伸手搂着她柔软的腰肢。 严导蹲下身,拾起那张价值一百元的纸飞机,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那对新人,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小鸟依人的依靠在自己昔日的小跟班怀里,悲愤交加,喷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 当他醒来的时候,却置身于片场,自己还是那副飞扬跋扈的样子,如同老鹰抓小鸡般扑向那个叫鸢尾的新人。而坤哥正拉着自己的胳膊,紧张的劝阻着:“严导,您别激动!” 严导不由地长舒一口气,原来只是黄粱一梦,可是当他低头一看,那只百元钞票折叠而成的纸飞机赫然握在他的手心里,顷刻间冒出一身冷汗。连忙甩开坤哥的手,大步流星地跑到鸢尾面前,鲸落一紧张,手不知不觉掏出了执事陀螺,准备随时转动陀螺。 就当人人都以为摄影棚的上空会响起一个盛怒的耳光时,严导却向鸢尾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在场的工作人员各个面面相觑,都疑心是自己眼花。 就在大家瞠目结舌的时候,严导接下来的话更让人大跌眼镜:“你看看,你们都看看,鸢尾刚刚跟我飙的这场戏,演得多好啊。鸢尾姑娘,其实你是我入行这么多年,遇见的最有潜质的演员。” “啊?”鸢尾一头雾水。 严导低头间,又瞥见手中的纸飞机,一狠心索性引颈高歌起来:“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你一定会成为超级巨星。” “导演……那你还封杀我吗?” 严导哈哈大笑起来:“封杀你?开什么玩笑,以后我每部戏的女一都是你,你若不演我就不拍,你息影之日就是我退休之时。” “真的吗?”鸢尾难以置信。 “当然是真的……”说到这里,严导忍不住回头看了坤哥一眼,不由自主地哽咽起来:“你们不知道啊,做为一个导演,要想能够功成名就,演员就是他腾飞的双翼,鸢尾啊,你就是我苦觅多年的翅膀啊,所以原谅我如此激动,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鸢尾喜不自胜地抱着鲸落,这意味着她得到了一个难得的实习机会。 鲸落这时才放松警惕,看见严导红红的眼眶,连忙拉着鸢尾一同向他道歉:“导演,对不起,刚刚都是我们的错。” “对不起导演,我不知道您是用这种方法激励我,刚刚我太激动了,对不起!” 严导宽慰好演员,便安排大家收工,在人群中找到了坤哥:“坤子,你过来一下。” 坤哥走了过来,“导演恭喜你啊!” 严导坐在椅子上,头也不抬,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纸飞机一点一点摊开,再用手掌熨平,这才将那张钱塞到坤哥的手里:“拿着你的钱,给我滚蛋。” “啊?为什么?”平平静静的一这句话对于坤哥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严导向摄影棚外看了一眼,月光皎洁如初,鸢尾与鲸落手挽手登上大巴车。他这才咬牙切齿地说道:“为什么?为了你我之间日后没有差距。” 摄影棚的阴影里,露出将晚嘲讽的脸庞,“愚人,你所梦见的世界,不过是我的造的魇。你所感知的现实,不过是我筑的梦。” 岁月妙手013 - 白执事 - Mr君郡 清白胡同外,晨光熹微。 静谧的七号院里,黎白躺在床上,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高长乐端着熬制好的汤药小心翼翼地喂其服下,直到服完最后一勺,他仍旧昏迷不醒,眉头深锁,仿佛坠入一场很深很沉的梦。 当鲸落在浴室洗漱的时候,鸢尾站在宾馆的窗前,正对着执事陀螺笑盈盈地给黎白发送灵犀之音:“师父,徒弟接到第一个角色了,你为我高兴吗?你跟我说,再平凡的人一生也会饰演很多个角色,而做了演员在很短的时间就可以饰演很多角色,可以很快体验到爱恨情仇与喜怒哀乐,不知道往后我都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但是我永远知道我人生最重要的角色就是——你的徒弟。” 当鸢尾按下发送之后,高长乐很快就听见黎白的执事陀螺发出一声细微的提示音,宛如叹息。他头也没抬,一边急匆匆地将剩余的药汁均匀地涂抹在一只甜甜圈上,一边叮咛着昏睡中的黎白:“你好好修养,我必须在天亮前赶到文思山,否则大魔王可能永远不会醒过来了。” 鸢尾没有等到黎白的回信,暗想师父一定是入睡了。回到沙发上继续研读剧本,接连看了几场戏,直到洗漱完毕的鲸落坐到她对面,她不由地皱着眉头抱怨起来:“太复杂了,你说人心有那么复杂吗?爱情有那么复杂吗?明明很相爱,为什么要不停地伤害他?伤了爱人自己又哭哭啼啼的。” “我也不太清楚。”鲸落连连摇头。 “恨的种子真的是从爱里生根发芽的吗?昧旦府君跟我说起过,‘人原本可以吃下苦,如果他不曾尝过甜蜜;人原本也可以忍下痛,如果他不曾见过希望;人原本可以没有恨,如果他不曾被爱过。’人类空间里的爱和恨究竟是什么的感受呢?” “别再空想了,快快养精蓄锐,明天你演完就能感受到了。” 鸢尾把剧本往沙发上一丢,愁容满面地说道:“怎么演呀,全是哭戏。对了,鲸落,你会流泪吗?” “当然会啊,谁人不会流泪呢?” “可是我不会。” 鲸落若是没亲眼目睹鸢尾现在这幅沮丧的样子,一定以为她是在说笑,“你不会流泪?你是说真的?” 鸢尾用力地点点头,“昧旦府君说,我从笑到大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你说奇不奇怪?” 鲸落陷入回忆中,片刻之后猛然拍了下桌子,“我们同学那么久,每天朝夕相处,我还真的没有见你哭过,还以为你比我坚强比我开朗。” 鸢尾摇摇头,自顾自地打开手机搜索“流泪”,然后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流泪是人们与生俱来的简单行为,无需学习,就像心脏搏动、肾脏排泄一样本能,像叹息、打喷嚏一样自发。” 念到这里,她转过头问鲸落:“难道我不是人类吗?我会不会是机器人?” 鲸落用手掐了一下鸢尾的胳膊:“能感觉到疼吗?” 鸢尾点点头。 岁月妙手014 - 白执事 - Mr君郡 鲸落从鸢尾手中抓过手机,一边查询一边说着,“我就不行没有办法……美国心理学家威廉·佛莱从心理学跟生物化学的角度,对眼泪进行了比较全面的研究,说眼泪可以分为反射性流泪跟情感性流泪,我们先试试情感性流泪,对了,你想想难过的事情。” “难过的事情?”鸢尾仔细回想,片刻之后摇了摇头:“我好像没有难过的事情……” “啊?”鲸落难以相信。 “等等,我想起一件很悲伤的事情。”鸢尾闭上眼,在脑海里回想起师父,那个全世界受伤最深、最孤独、为爱情不顾一切的男人,想起他那些遭遇,她的心就会似针扎般的痛,所以她每次见到黎白的时候,都会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开心起来。想到注定有一天,一定能看见他的微笑,心里浓浓的悲伤渐渐被抽干。 鲸落刚刚从鸢尾的脸上看见痛苦的表情,不一会儿她紧蹙的眉头又舒展开来,嘴角扬起了笑意,心知实验失败了,等鸢尾睁开眼睛,她迫不及待地说道:“都说你是个爱笑的女孩,那你就想想最快乐的回忆?我遇到特别激动的瞬间也会落泪的。” “快乐?”鸢尾在脑海里搜索着,回忆似乎是快乐的海洋,可是这些快乐都似清澈的山泉,没有沸点清澈见底,无论如何也不像鲸落所说的那样会一瞬间激动落泪,她的思绪像一叶小舟,在潺潺的溪流中顺流而下,最后又流到黎白的面前。在文思山执事学院的摘星坪上,她终于答应收自己为徒,令她欣喜异常,想着想着心头的喜悦如晨风般轻抚起脸颊,她快乐地笑出声来。 鲸落听见笑声仍然不愿气馁,大步走到冰箱面前说道:“看来只能试试反射性流泪了。” “怎么试?” 鲸落拉开门,拿出一只洋葱,对鸢尾说道:“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可以切洋葱不流泪的。” 鲸落将一袋洋葱摆上案板,将水果刀递给鸢尾,自己连忙捏起鼻子撤到一旁。鸢尾拿起刀,一刀一刀默默地切起洋葱。 鲸落远远站着,洋葱刺鼻的味道如一群风驰电掣的游骑兵,冲锋而至,顷刻便攻破她的嗅觉防线。当鸢尾开始切第三只洋葱的时候,鲸落发觉自己的视线氤氲起来,感觉满屋的灯光都在抽泣。 鸢尾手起刀落,眼睛眨也不眨,渐渐地眼眶也红了起来,鲸落又想到新的点子,凄凄切切地唱起了之歌:“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里余,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念着念着,多愁善感的鲸落已经泣不成声,抬头一看,鸢尾已经切完整袋的洋葱,居然放下手中的刀,抓了一捧洋葱熏自己的眼睛,虽然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眼中始终是晴空万里,别说泪滴,连泪意都没有。 岁月妙手015 - 白执事 - Mr君郡 当多愁善感的夜幕述尽一夜往事,天空终于亮了。第一缕阳光穿过文思山顶缭绕的云雾,照在文思三峰上,色彩斑斓的云海苍舟在云海中来回穿梭,一只神采奕奕的鹦鹉,在晨风中挥动着一对蓝色的翅膀,飞上高耸的云杉上,将叼在嘴里的甜甜圈丢进一只树洞里。 高长乐站在树下,焦急的等待着。 鹦鹉离开云杉,飞到高长乐的面前。 高长乐抱拳作揖:“多谢骑士!” 鹦鹉盘旋片刻,振翅而去,消失在晨光里。 高长乐始终眼睛一眨不眨地仰望着那只树洞,四周都一片骇人的静寂,许久之后,洞口终于探出魔王松鼠的脑袋,嘴里还剩下半只甜甜圈。 高长乐这才松了一口气:“黎白啊黎白,希望我永远不会因你而抱憾”。 终于到了童梦生日那天,她一大早就被夏玛从被窝拉起来。非说要亲自为梦梦张罗一桌山珍海味,于是拉着她去了菜市场。 黎白一袭白衣,戴着白色手套,站在院门口,目视着两个活泼的姑娘从面前一晃而过,心里莫名的失落起来。今天是三日假期的最后一天,今天也是他完成童梦父母愿望的最后一天,从今以后,他与童梦之间将再无瓜葛。这时斑点狗停在黎白面前,对着他温柔地叫了一声,朝着格外憔悴的朝黎白摇着尾巴,眼神里似乎充满的关心。 黎白低头说道:“今天也是你的最后一天,十二年了,明天我就要带你回文思山。” 熊猫闻声居然摇了摇头。 “你不走啊?”黎白问道。 熊猫点点头。 走到胡同口的童梦回过头,看见心爱的小伙伴还停在七号院门口,立刻召唤起来:“熊猫,快走啊。” 黎白转身看了眼童梦,对熊猫说道:“去吧!” 斑点狗立刻向小主人狂奔而去。 黎白望着她们的背影,不禁喃喃自语道:“这个十二年,似乎格外漫长!” 这一天,安静的青白胡同一整天都很热闹。侯爷帮着夏玛与童梦在厨房忙忙碌碌,侯爷心头密布的阴霾渐渐被女孩儿朝气蓬勃的笑容驱散。当她察觉到黎白站在窗外的时候,她双手合十,情不自禁地对他说起感谢的话:“十二年,是我最快乐的十二年,谢谢你把梦梦带道我身边。” 窗外的黎白点点头。 正在切菜的童梦听到侯爷这番话,走到侯爷身后,紧紧地抱住她:“你会永远快乐的,以后的每一天,都会陪在你身边。” 侯爷笑了起来:“好孩子,那你也要等你先去上完大学,完成你的梦想,找到你的爱情!” 说到爱情两个字,侯爷忍不住哽咽起来。 “侯爷,我跟梦梦商量好了,我们不要爱情,等我们上完大学就回来陪您。”夏玛也跑过来抱住侯爷。 侯爷开心地笑起来:“两个小傻瓜,那是你们还没有体会过心动的感觉。” 夏玛立马问道:“侯爷,心动是什么感觉?” 侯爷想了想,笑着说道:“如果有一天,你们真正体会到心动的感觉,就会明白那个叫周幽王的二百五,为什么会烽火戏诸侯了。” 岁月妙手016 - 白执事 - Mr君郡 日落西山前,童梦家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竟然是思念多年的丽婶,童梦这时才知道,侯爷前一段时间为什么总是去南方出差,她一定费尽了心思。 丽婶还是跟自己思念中一模一样,皮肤黑黑,嗓门儿很大,没有想到爱学习的她现在真奋斗成家政连锁公司的老板。只是看着活生生的童梦站在自己面前,丽婶始终不敢相认,她不敢相信,昔日那个整天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居然出落的这么美丽动人。 “刺配的圆号。”童梦主动报出两人当年约定的暗号。 “南青与北白……”丽婶激动不已地接出下一句,不知不觉已经热泪盈眶,“小梦梦,我的小天才,真的是你!” 童梦用力点着头,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丽婶,这时她才发现童年那个高大壮实的保护神,已经比自己矮了半个头,乌黑的头发里已经增添了一根根突兀的白发。 “梦梦,快带丽婶去你房间休息,这么多年没见,你俩好好聊聊天。”侯爷说完连忙转过头,在自己的眼泪夺眶而出前遮掩道:“我去厨房帮忙。” 梦梦点点头,挽着丽婶的手,来到自己的房间。 “菩萨保佑,我们的梦梦长大了,长得这么美这么优秀,童先生、茉茉姐你们在天上一定开心极了。”丽婶摸着梦梦脖子上的吊坠,不禁睹物思人。 童梦替丽婶拭去眼泪,为了不让她难过,开始说起小时候的趣事和淘事儿,聊着聊着,丽婶果真破泣为笑。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原来是熊猫摇着尾巴跑了进来。 童梦连忙招手:“熊猫,你刚刚去哪里了?快过来见见丽婶。” “熊猫”闻声打量了眼丽婶,乖乖地跑到她面前。 “哈哈,它叫熊猫?”丽婶不由地赞叹:“好漂亮的小家伙!” “是的,丽婶‘熊猫’是我爸爸妈妈派来守护我的天使,你肯定不敢相信,它很神奇的,这些年不管我遇到什么危险,只要它‘汪汪’叫两声,我就能化险为夷。” “真的吗?丽婶相信。”说到这里,丽婶蹲在地上,怜爱地抚摸着斑点狗,“丽婶谢谢你,好‘熊猫’,谢谢你保护梦梦……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 说完丽婶连忙打开手提包,掏出一个精致的礼盒。童梦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只可爱的金牛项链。 “喜欢吗?” “喜欢,谢谢丽婶!” “对了,我还给你带了这个。”说完接着从包里拿出一个铁盒子,“那场火把家里的东西全都烧光了,只剩下这件。这是你出生那天,童先生为你准备的,那天他就说要在你长大成人那一天送给你。” 打开一看铁盒,当中居然是一沓厚厚的旧报纸。 “童先生最雅致的人,这都是你出生那天的报纸,他说等孩子长大了,一定会好奇自己出生那一天发生了什么。所以要让你能触摸到自己出生时的世界,然后看清楚世界的每一个进步。” 童梦轻抚着那些旧报纸,仿佛在抚摸着父亲的脸,她甚至能感受到父亲的温暖和对自己的疼爱,这一感动,声音也哽咽起来:“谢谢你,丽婶,太谢谢你了。” “不谢的,好孩子!” 许久之后童梦恋恋不舍地将它放进抽屉,刚好露出抽屉里那本绘画本,画上是一个身穿风衣的男子。 丽婶看见那些话,有些惊讶:“咦,这个人我好像见过,” “你也见过?什么时候?在哪里见的?”童梦连忙追问。 丽婶仔细回想起来,可是关于这个男子的记忆居然一片模糊,“好像想不起来了。” “丽婶,你好好想想。” 丽婶点点头,她不知道自己跟黎白单独相处的记忆早都删掉了,唯独最后一次在童未与周雨茉的葬礼上,仅存的那匆匆一瞥:“对了,在童先生跟茉姐的葬礼上。” “葬礼?那就是十二年前?我应该也是那时候见的,难怪我不记得他的脸,可是为什么我会一直想起他?”童梦一时也想不明白。 岁月妙手017 - 白执事 - Mr君郡 很多年以后,童梦还能清晰的记得那一天,那一个幸福而浪漫的成人礼。侯爷丽婶这两个亲人都在自己的身边,席间她还如愿接到了剑桥大学的电话,与她通话的人是誉满天下的霍格教授。她记得他在电话里说出的每一个单词: “哈喽,童梦,请你原谅这通晚点的电话,我特意将它安排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为了能对你说句‘生日快乐’。基于你优异的成绩,以及那位尊贵的朋友亲笔推荐,我可以一并祝贺,祝贺你被剑桥建筑学院录取。” 童梦在欣喜之余,仍旧好奇霍格教授所提的那位尊贵的朋友身份,但是霍格教授只是告诉她以后一定会知道。 是的,那是个让她永生难忘的日子,她记得那一天的风,记得那一天的月,记得是如何家人、老师与受邀的同学们一同切开蛋糕,吹蜡烛前摄影师将那一幕永久地记录在照片上。但是她总是想不起,为什么那一天她坚持在自己的右手边留下一个空座。 究竟是为谁而留? 为何总是隐隐觉得身边少了一个人,无比重要的一个人。 成人礼结束,童梦辗转难眠,脑海里一直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她起床走到院子里。坐在海棠树下,就着星光,打开绘画本在纸上挥动画笔,不一会儿那个身穿风衣的男子面容模糊的再次跃然纸上。 “你是谁?”童梦在微凉的夜风里轻声追问。 “你是问我吗?” 童梦怀疑是自己幻听,但还是迟疑地抬起头。可是眼前真的出现一个身穿白色风衣的男子,从星夜里赶来,步履如飞,带着熠熠星光与徐徐清风,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轮廓与画上的一模一样,他的脸越来越清晰,童梦惊愕不已地站起身来。 “你是谁?” “黎白。” “黎白?”仅仅两个字,童梦似乎念了很久。 “很抱歉,做为你的守护神,我今天来晚了……应该还来得及。”黎白低头看了眼腕间的手表,步履匆匆的秒针刚刚开始跑今天的最后一圈,于是他举着童梦的请柬,“生日快乐。” 童梦一时竟忘记说话,那张请柬确实是自己亲手制作的,但是她丝毫记不起什么时候给他的。她惊讶地打量着黎白,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古诗里“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也不过如此吧。 “黎白?”童梦一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一边默念道:“丽婶12年前见到的人是他吗?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年轻?” “你真的是我的守护神?” 黎白微笑着点点头:“你今天还有什么心愿?” “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不要跟神或者天使许愿。” 黎白又笑了笑,突来心血来潮,把当年小童梦的故事完整的重复了一遍:“有一次天堂放假,一个天使来到人间,为了化解自己的无聊,就对他遇见的一个女孩说,我可以现实你一个愿望,‘权利、金钱、美貌、爱情……’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实现。女孩仔细想了想,就说她想每天睡前都能听到天使对她说晚安。天使很惊讶,觉得女孩的愿望过于简单,但是他也没有多想,一口就答应了。女孩满心期待着愿望的实现,果然之后的每一个晚上,天使都如约跟她说晚安,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天使开始要忙自己的事情了,渐渐地他不再跟女孩说晚安了,每天晚上,女孩都满怀期待等着自己的晚安,每晚都会在失落中入梦。很久之后,又到了天堂放假的日子,一群天使来到人间,他们跟女孩说,我们可以每个人能帮你实现一个愿望,‘权利、金钱、美貌、爱情……’,女孩再也没有说出自己的愿望,她知道自己的愿望,无论多简单,对别人来说都是简单到无法实现的愿望,哪怕是天使。” “你怎么知道这个故事?” “是你讲给我听的啊。”黎白承认道。 “但是今天,我愿意向你许愿。”童梦脱口而出。 “当愿望实现以后,你会忘记这一切,你还愿意吗?” 童梦反问:“就像梦一场?醒来就会回到现实吗?” 黎白看了眼画纸上的自己,摇摇头道:“梦也许会记住,但是许完的愿就会彻底遗忘。” 童梦仰视着黎白的眼睛,他的眼眸清澈如水,正倒映着今夜的白月光、夜微凉、树重影、还有她自己,末了她坚定地点点头,“我愿意,我想去看这个世上最美的极光。” 黎白点点头,伸出右手牵起童梦的手,左手转动执事陀螺:“别害怕,闭上眼!” 童梦闭上眼,身体陡然一轻,感觉自己似乎在御风飞行,片刻之后耳边又响起那个磁性的声音:“睁开眼。” 童梦使劲地摇摇头,“一睁眼就醒了。” “那你怎么看极光呢?” 童梦缓缓地睁开眼睛,满眼都是灿烂而美丽的光辉,五彩缤纷,绮丽无比,那是任何彩笔都难以绘出那般炫目之光,像烟花,似云朵,瑰丽而壮观,曼妙而神奇,她不由地掉下眼泪:“这是哪里?” “阿拉斯加……你哭了?” 童梦笑着摇摇头:“我已经很久没有哭了,好像是在记事前学会哭的,委屈失落的时候,为多得到一件玩具,为多听到一个睡前故事,都会掉眼泪。可是六岁那年,爸爸妈妈突然离开了我,我就学会把眼泪逼回眼眶里,成长就是让人披上盔甲,不畏将来,成长就是让人充满希望,相信总有一天能看见光。” 黎白心疼地看着童梦,听到那个倔强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知道为什么让我实现愿望之后再遗忘掉了。” “为什么?” “不遗忘我怕我会炫耀……可是无论何时,千万不要炫耀自己的幸福,否则会被岁月神偷惦记上,据说他白天隐于市,入夜就会蠢蠢欲动,无论你怎么严防死守,快乐的记忆都会沦为他的宵夜。” 黎白点点头,在心里默默地说道:“今天,是我守护你最后一天了。” 浮世白001 - 白执事 - Mr君郡 你才华横溢,笔落惊天下,诗成泣鬼神。 我睥睨江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其实我们都是胆小鬼,活在太平盛世,谁都不敢对她说一句:“我娶你。” 第十四章浮世白 清晨的太阳,如约从厚厚的云层里探出脑袋,按时收听清白胡同里的京剧唱腔,只是它很快就发现,侯爷的声音较之以往似乎每个字眼中都充斥着满满的孤独: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任凭晨风聒噪,两棵海棠树始终静默不语,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依依不舍地凝视着童梦的卧室,屋子里的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床铺得整整齐齐,却没有童梦的身影。 “梦梦……起床了。”侯爷唱完一段,还一如往常那样叫醒童梦,喊完以后她出神的自言自语起来:“我糊涂了吗?梦梦都走一个月零三天了,她那里还有八个小时才天亮呢……梦梦走了,黎白也走了,连熊猫也走了,这么大的胡同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晨曦的微光驱散了夜空中最后一缕黑暗,绚丽多彩的清晨如约降临在剑桥。 宽阔的剑河上,洁白如雪的白天鹅与乌黑如缎的黑天鹅在优雅地游弋,敏捷的松鼠在林中腾空滑翔,婉转甜美的鸟啼如一串串清脆的风铃声钻进熟睡者的睡梦中。 置于床畔的手机突然响起一阵鸡鸣声,将童梦从睡梦中叫醒,即便是周末她也会闻鸡起舞。她伸了个腰,打开怀里的吊坠,亲吻了下父母的照片,“爸爸,妈妈,今天是我成年后的第四十天了,又是美好的一天,会继续努力的。” 说完她合上吊坠,干净利落地洗漱完毕便换上运动鞋,沿着剑河晨跑起来。 从童梦出现在河畔的那一刻,两岸的杨柳似乎更加娇羞,那些坐在芳草萋萋的草地上晨读的男生纷纷站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弯腰行礼。清澈的剑河里,两个帅气的撑篙小伙由于忘我,让两只船撞到了一起,其中一个小伙回过神来,为船上的游客介绍道,“那个美丽的女孩就是东方玫瑰,剑桥大学今年的新生!”说完还远远地对着童梦的身影声情并茂地朗诵起来:“琴琴的我走了,真如我琴琴的来,窝回一回衣瘦,不带粥一片晕彩……” 童梦对此并不之情,她专心跑步,这里跟自己想象的一模一样,俯仰皆是庄严肃穆的教堂,高大精美的校舍,爬满青藤的红砖住宅,翠色葱茏古意盎然,美不胜收。可是如愿之后,激动之后,当她熟悉了这里的生活,也熟悉了食堂里奇奇怪怪的黑暗料理,她的心里莫名裂开一道罅隙,时间越长,裂缝越深,阳光照不进,风雨落不进,她总是隐隐感觉自己身边少了点什么。细细想来那种感觉并不是源自从前不离不弃的熊猫,也不是朝夕相处的侯爷,而像是一个男人,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可是任由她想破脑袋,脑海仍然没有任何与其相关的回忆。 浮世白002 - 白执事 - Mr君郡 遐思之时迎面过来一个跑步的华人女孩,嘴里含着一颗棒棒糖,看见童梦,她连忙将棒棒糖拿下来,笑盈盈地跟童梦打招呼:“东方玫瑰,早上好。” “东方玫瑰”这个称呼在童梦入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已经传遍剑桥的每个角落,童梦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早上好。” 两人脚步未停,互相微笑着擦肩而过,这时童梦又听到女孩在身后对自己喊道:“别忘了,今天十点钟‘青莲诗社’的面试噢。” 童梦转过身,点了点头,心想“原来是我的同学。” 分开之后,童梦接着往前跑,忽然看见面前的绿草地里白色球状的活物在挣扎滚动着,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小小的泰迪犬。 童梦连忙跑过去,原来它被自己的拴狗绳缠成一团了,童梦连忙将小家伙解救出来,重获自由的小家伙见到童梦高兴坏了,一直粘着她。 “你的主人呢?”童梦四处张望,见泰迪的脖子上带着一个铭牌,上面刻着一个“Cloud”和一长串数字,童梦连忙用电话拨过去,听筒里传来一个清澈的男声:“你是不是捡到了我的狗狗,我等这通电话等了很久了。”虽然他的英文说的非常流畅,但是童梦一下就从对方的发音习惯里发现对方是个中国人。 “是的,我捡到了你的Cloud。”童梦用中文回答。 “你是中国人吗?太感谢了,我也是中国人,你是游客还是学生?可是我现在真的特别忙,实在无法脱身,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我中午就过去接他。”对方一股脑儿说了一大串。 “那……好吧。” 童梦迟疑地放下电话,小家伙正用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实在是惹人怜爱,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脑袋,一滴滚烫的眼泪顿时掉出眼眶,童梦吸了吸鼻子:“你好Cloud,你让我想起了最好的朋友,最好的伙伴,最好的守护神,她陪伴了我十二年,可是一天醒来,它突然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它去哪里了,为了它我几乎要放弃来剑桥读书了。” “你是中国人吗?太感谢了,我也是中国人,你是游客还是学生?可是我现在真的特别忙,实在无法脱身,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我中午就过去接他。”对方一股脑儿说了一大串。 “那……好吧。” 童梦迟疑地放下电话,小家伙正用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实在是惹人怜爱,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脑袋,一滴滚烫的眼泪顿时掉出眼眶,童梦吸了吸鼻子:“你好Cloud,你让我想起了最好的朋友,最好的伙伴,最好的守护神,她陪伴了我十二年,可是一天醒来,它突然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它去哪里了,为了它我几乎要放弃来剑桥读书了……它叫‘熊猫’。” 片刻之后,童梦擦干眼泪,坚强地从对熊猫的思念中抽离出来,站起身迎着灿烂的朝阳,在剑河之畔继续奔跑,自由自在的Cloud满心雀跃地跟在她的脚边,寸步不离。 浮世白003 - 白执事 - Mr君郡 青莲诗社是剑桥最有影响力的华人学生社团,童梦原本不想报名参加的。霍格教授非要童梦填上了报名表格,还说自己也是诗社的国际会员,至今还会常常参加诗社的活动。 当童梦来到诺大的考场的时,瞬间成了会场的焦点,男生们心跳加速浑然忘我,女生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起来:“她就是东方玫瑰吗?”“真漂亮,难怪连霍格教授都盛赞她是剑桥史上最美的女生”。 教室里一个清秀而瘦高的女孩,看见童梦立刻跑上前打招呼:“你来啦!” 童梦认出是晨跑时遇见的女生:“是你?” 女生向童梦伸出手,正式自我介绍起来:“我跟你一届,虽然不在同一个学院,但我也是霍格教授的学生,我叫秋葵。” “秋花最是黄葵好,天然嫩态迎秋早。”童梦一听道对方的名字脑海里便想起北宋晏殊的《菩萨蛮》,与此同时她脱口而出道。 秋葵听道这句诗,顿时欣喜万分地拉起童梦的胳膊:“东方玫瑰,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懂我名字的人,在你之前,所有人都问我是不是‘蒜香秋葵’、‘白灼秋葵’的秋葵。” 童梦笑道:“可是在这里,英国人把它叫着‘美人指’。” 两人说笑间,入社考核开始了,一个高高帅帅的男生走上了讲台中央,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人各抱着一沓试卷。 秋葵连忙挽着童梦的手,将她带到自己的座位旁,在众所瞩目下座在一起。后面的男生眼见东方玫瑰坐的离自己那么远,连连唉声叹气,都后悔刚刚鼓起勇气迎上去。 “那个人就是咱们的新任社长,名叫云泊,其实他刚刚才上二年级。”秋葵指着讲台中央的男生,当她说出云泊这个名字的时候,明澈的眼波里悄然泛起一圈圈涟漪。 “下面开始考试,一共一百零一题,四十分钟的答题时间。”说完示意助手分发手中的试卷。 秋葵回过头,看着满满一大阶梯教室的人,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么多人,只录取二十个,早知道我高中三年不学文化课,只背李白的诗了。” “我会背的也不多!”童梦如实说道,诗仙先生的《李白全集》里收录了1010首,她并没有背过几首,她也是昨天才做了下功课,才知道青莲诗社的考题每年都是从这1010首诗歌里随机筛选的101首,在青莲诗社历史上的测试里,答题数最多的是81题,也就是站在讲台中央的云泊。 等到考卷传过来的时候,秋葵初见考题头都大了:“我现在满脑子只记得一句:‘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说着秋葵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剥开糖纸,正要塞到嘴里,看见童梦睁在看自己,犹豫了片刻把糖递给了童梦。 见童梦摇摇头,立马塞到自己嘴里。 童梦低头看了一眼试卷,发现上面全是填空题,便不慌不忙地拿出笔。等到落笔时她自己都倍感惊讶,每当自己念出前一句,后面的诗句就自动从脑子里冒出来,一句一句都宛如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当所有人都冥思苦想的时候,童梦轻松写下最后一个字。 “你写完了?”秋葵难以置信。 童梦点点头,“只是我也不知道对不对。” “不管了,一定比我强。”秋葵说完,连忙抄起童梦的考卷。 童梦等着交卷的时间里,脑子里放空状态,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眼皮合上的那一瞬间,她记得自己心说道:“最近又开始嗜睡了,看来该增大运动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童梦迷迷糊糊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这是你的试卷吗,童梦?” 童梦睁开眼睛,原来是社长云泊,她拍了拍脑袋,连忙点点头。 “全对,第一个满分!”云泊抓着童梦的试卷,激动不己。刹那间,整个鸦雀无声,所有人面面相觑,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童梦看见秋葵嘴里的棒棒糖掉了下来,连忙伸出手,一把抓住。 须臾间,整座教室沸腾起来。 浮世白004 - 白执事 - Mr君郡 十月的涉谷,最后一朵花菖蒲恋恋不舍地离去,将浪漫多情的秋天托付给热情似火的红叶。忠犬八公出口出的涉谷十字路口,平均每分钟约有3000人通过,每天约有250万人会在这里走走停停,每当人行道绿灯亮起的时候,汹涌的人群自由穿梭,宛如一场壮观的鱼群风暴。 而到了夜晚,拥有“年轻人之街”的涩谷同样也被称为“二十四小时不眠之街”。在那满眼璀璨夺目的霓虹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间神秘的居酒屋,在喧嚣的闹市中遗世而独立,据说那里可以喝到任何一个年份的美酒,只是那里的酒概不售卖,只能用故事交换,因此更是令无数酒客心生向往,很多人挤破脑袋只为喝一瓶与自己出生年月相同的酒。 这家居酒屋名为:前尘往事。 令人绝望的是,它每晚只招待一个客人。另外酒屋对客人还有一条硬性规定,不过在大家看来更像是一种营销手段:本店永远只接待公元720年七夕到公元1997年8月23日之间出生的客人。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传说这家居酒屋的老板,一个笑容足以令世间女子倾心,而他说完一个故事,又足以令每一位为之倾心的女子心如死灰。 “他究竟长什么样?”纱希临进门前仍难以遏制自己的好奇心,推开那扇毫不起眼的木门,入眼的便是挂在玄关处的一幅字,字迹圆浑流畅自成天趣:“前尘往事断肠诗,侬为君痴君不知。” “欢迎光临,您要的酒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纱希还未见到人影,便听见古朴的柜台里传来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连忙回应道:“谢谢!” “请坐!” 纱希这次终于发现声音是从围台右边的纱帘暗门里传出来,于是放下手中的包,端端正正地坐在灯笼柔和舒适的灯光里。 纱帘上映现出一个男人的背影,颀长而挺拔,仿佛是用晶莹通透的大理石精雕细琢出来的轮廓,隔着一层影影绰绰的纱帘,散发出无法描述的洒脱与飘逸。令人清晰可辨的是他穿的并非和服,而是一件衬衫。 不一会儿,纱帘被掀开,走出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的男子端着一只装满清水的银盆走了出来,银盆之中潋滟的水光里正倒映着一张面如冠玉的脸,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双深邃泠冽的眼眸里闪动着一千种宝石的光芒。等到他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纱希才缓缓抬起头,正逢他嘴角微微上扬,轻轻一笑,宛如黑夜里那轮皎洁的上弦月。 “你是老板?黎白?” 黎白点点头,将盛满清水的银盆放在纱希的面前,示意她清洗去手上的灰尘。 纱希将手置入水中的瞬间,黎白已经看清她的掌纹,仍然将一瓶1987年窖藏至今的佳酿放在她面前,并端出两碟可口的佳肴。 食物扑鼻的香气顷刻飘进纱希的心间,她迫不及待地擦干手,不忘再一次确认一遍:“我的故事,真的够支付这顿酒资吗?” 黎白没有说话,而是微笑着打开精美的瓷瓶,斟满她面前的酒杯,转眼间浓浓的酱香,流淌在居酒屋的空气里,纱希轻轻只吸了一口,便已心醉神迷。她接过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绵甜的前列流连忘返于唇齿之间,爽滑的佳酿酒这样迅速融入喉咙,穿过她蜿蜒曲折的满腹心事,敲开她紧闭的心门。 “黎白君相信爱情吗?” “相信。” 纱希点点头,源源不断地开启了她的话匣子:“我与凉太君是大学同窗,也是彼此的初恋,刚刚毕业那几年里,他既无出世的能耐,也无入世的精明,凭着自己笨拙的处事能力,疲惫不堪地周转在工作与人情世故里,即使那个时候,现实的巴掌常常会迎面而来,但是我们从不妥协,我们总是认认真真地计划着未来。几年以后,他终于能够在现实中左右逢源,他终于成为成功的人,我们计划的未来终于可以实现了,这个时候,他却说不爱我了,我们的未来里已经不再有彼此……” 纱希说到这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黎白君,换你说了。你不说我也知道,用故事抵酒资,这个故事不是客人的,而是居酒屋主人,你只需要我们聆听你的故事。” 黎白会心一笑,又将纱希的酒杯斟满:“我一直在找她,人海茫茫中,我只知道她的掌心有一颗与我一模一样的朱砂痣。” 说到这里黎白摊开自己的右手,继续娓娓道来:“一次事故,让她失去了记忆,我也忘记了她的模样……” 纱希听着黎白的故事,不一会儿便泪眼婆娑,感动心痛之余她很快便喝光了与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那瓶酒。 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着,黎白说着自己杜撰的故事,说至结尾处仍旧哽咽起来,最后他将掌心再次摊开放在纱希的面前:“如果你看见与我一模一样这颗痣,请你记得联系我,我会一直等着她。” 那颗鲜红的朱砂痣,宛如一颗红心,但是纱希知道,那是这个世界上,最深的一道伤。 浮世白005 - 白执事 - Mr君郡 童梦与秋葵交完试卷,手挽手出了教室,短短半日,兴趣相投共处异乡令两人的友谊极速升温。 “梦梦,你真的是我的lucky Girl,托你的福,我可以如愿加入‘青莲诗社’了。” “你真的是为了诗社吗?明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哈哈,明明是谁啊?我是葵葵。走吧,葵葵请你吃大餐去,论诗词歌赋我不及你,论美食你肯定不如我。”秋葵盛情相邀,当然,如果你想堵住一个人的嘴,美食无疑是最好的方法。 “谢谢你,但是今天不行,我要赶回去给Cloud准备午餐了”童梦心系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家伙,不过一想起它被绳子缠住的囧样便忍俊不禁。 “斗胆问一句,Cloud是谁?能让你这么开心,还为他素手做羹汤。” “Cloud啊……它是我晨跑时捡的一条泰迪犬。”于是童梦一五一十讲述自己与Cloud相遇的经历,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它在草地上打滚的模样,秋葵听完非要跟童梦一起去看那个憨态可掬的小家伙。 童梦刚打开门,Cloud便闻声扑了出来。 “哇,好可爱,要不咱们别把它还回了。”小家伙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陌生的秋葵抱在怀里。 “那怎么行,他的主人早上都快急疯了。”童梦走进家门,发现屋里被这只淘气的小泰迪弄的乱糟糟的,差点就以为屋里遭了贼,不过她顾不上收拾,先给它奉上午餐。 两人刚刚看顾Cloud吃完午餐,电话铃声响了,童梦认出电话号码:“Cloud,你的主人来接你了。” 等到挂完电话,秋葵连忙问道:“怎么样?它的主人是不是说不要它了?” “他说五分钟后到我家楼下,不过这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五分钟后,童梦抱着Cloud与秋葵一起下了楼,远远看见云泊站在楼下。 “原来是你啊?”秋葵惊喜地喊出声来。 云泊立刻迎上来,Cloud看见主人,开心地叫起来。 “太巧了,原来是你们俩救了Cloud。”云泊从童梦手中接过那个淘气的小家伙,面带愧疚地问“它一定把你家弄的乱七八糟吧?” “还好,它很乖。”童梦说完朝Cloud挤挤眼,小家伙正忙着在云泊的怀里撒欢儿。 “改天我请你俩吃饭,聊表谢意。” “不用客气。” 正要分别时,秋葵鼓足勇气在身后喊道:“云泊学长,你真要请我们吃饭吗?” 云泊转身为笑道:“真的啊。” 于是秋葵说出一句令童梦大跌眼镜的话:“拣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吧!” “好啊!”云泊一口答应。 童梦就这样,跟着两人来到本尼特街的一家酒吧。 云泊邀请道,“这里剑桥最好的酒吧。” 童梦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招牌——The Eagle,问道:“这里就是弗朗西斯·克里克和詹姆斯·沃森常来吃午餐的地方吧。” “没错,这里有全剑桥最传统,最美味的Full English Breakfast,鳕鱼和薯条超赞。”秋葵的眼睛闪闪发光,童梦已经无法分辨那些光芒是因美食而起,还是为伊人而起。 “你俩是新生吗?我怎么觉得你们比我还熟悉?”云泊非常绅士的为她们拉开门。 席间三人天南地北海阔天空的神聊着,童梦这才知道秋葵来自上海,而云泊也是来自北京,自己高中三年不断打破的各项高分记录原来就是云泊保持的。 “这世界真小,你今天又破了我的记录。以前别人都叫我天才,可是今天站在你面前我觉得自己不过就是一介庸人。”云泊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大度。 童梦赶紧谦虚了一番。 很快,三人面前的餐盘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谢谢学长的美食,既然大家都是老乡,云泊学长以后一定要照顾我啊。”秋葵转过身悄悄打完饱嗝,便继续拉进大家的关系。 “当然。”接着云泊自然而然地给学妹们将起剑桥的点点滴滴,当然他更没有忘记给她们讲霍格教授的轶事。 童梦与秋葵笑得花枝乱颤。 “对了,摄政街有家非常棒的书店,老板也是跟非常好的人,又帅又古怪,最重要的是明天下午书店有大酬宾活动,要不要一去逛逛?”临分别前云泊再次相邀。 “好啊,反正周日也无所事事。”秋葵一边答应,一边用眼神哀求童梦,还用嘴型对童梦说起唇语: “Mark hay while the sun shines.” 童梦知道那是一句著名的英国谚语:趁热打铁! 浮世白006 - 白执事 - Mr君郡 居酒屋中,琳琅满目的灯笼流溢出满屋的橘色光芒,温暖而迷人,仿佛是一段段辗转反侧的韵华,又仿佛是一缕缕氤氲朦胧的相思,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静谧流淌、交织闪耀、浅吟低唱着。 客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去,黎白独自将围台收拾干净,将垃圾归类整理后,走进里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穿上白色风衣,戴上白色手套,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推开居酒屋的门,踏入那片炙热的黑夜中。 深夜的涉谷十字路口,依旧有密密麻麻的人群在等待绿灯亮起。他们当中有些人在倒数红绿灯上的计时器,有些人低头看着手机,有些人百无聊赖地观察身边的行人。无论他们在做什么,每个眼中都闪烁着急躁,每个人眉头都堆满了无聊。每一颗热忱的心,都惧怕漫长等待。 黎白站在人群中,没有人发现他。他抬起手,轻轻转动手中的执事陀螺,顿时,红绿灯上的小人便手舞足蹈起来,优美的舞姿令路人们惊叹不已,时而轻云般慢移,时而旋风般急转。黎白四处看了看,身边那一张张疲态尽显的脸上陆续露出了笑容,有人甚至不知不觉地模仿着跳动起来。 人群中有两个带着墨镜的女孩,其中一个带着大大的帽子,将头发藏在帽檐里,看见眼前舞动的红绿灯,她的视线连忙在人海里四处穿梭,“鲸落,会不会是我师父?” 鲸落一边跟她一起寻找,一边不忘劝说:“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呆会儿见到白执事,打个招呼就得跟我回片场啊。” 鸢尾点点头,很快便在人群中发现了一袭白色风衣的黎白,一脸地惊喜:“真的是师父。” 鲸落一边跟她一起寻找,一边不忘劝说:“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呆会儿见到白执事,打个招呼就得跟我回片场啊。” 鸢尾点点头,很快便在人群中发现了一袭白色风衣的黎白,一脸地惊喜:“真的是师父。” 这时绿灯亮了,行人脚步匆匆地奔向四面八方。 鸢尾朝黎白跑过去,但是人太多了,她只能跟着行人缓慢移动,黎白也穿梭在人群中,他并没有发现鸢尾,走到人行道的中央,突然消失不见。 “师父,不是约好的,一定要认出我吗?”鸢尾眼睁睁地看着黎白消失在自己的面前,有些沮丧,这次来日本拍戏,行程特别紧张,她好不容易说服鲸落陪自己从剧组偷偷溜出来,两人一路马不停蹄地跑到涩谷,没想到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上。 鲸落走上前安慰鸢尾:“白执事一定是赶去出勤,没事儿,拍完这部戏我们再过来,等我们实习结束,也能随心所欲地穿行了。” 鸢尾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失去了目的地的她,觉得身边的每个人都像是一朵浪花,风急浪高里,突然就不知道下一秒会被冲向何处。她突然就明白为什么执事都选择把十字路口当成穿行的起点,明白执事空间那句谚语:“每一个汹涌的十字路口,总有人消失在人海尽头。” 涩谷十字路口的绿灯熄灭之前,黎白已经出现在上海南京东路的十字路口上,在红路灯闪烁的缝隙,他已经跟随着人流走到一栋高耸如云的写字楼里。 “你怎么也来了?”电梯门快要合上的瞬间,一个白影走了进来,夜笙歌一抬头就看见了黎白。 黎白发现说话的人穿着一袭深蓝色风衣,衣襟上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七色堇,手中拎着一只黑色的皮箱,便确认是夜笙歌无疑,便反问道:“我出勤啊,你来这里干什么?” 电梯门合上的一霎那,两人不约而同伸出手,同时按在数字13上。 “吴梓峰,男,32岁,天马广告公司部门主管,于今晚23点17分在公司加班时猝死?”夜笙歌见此情形,一股脑儿报出自己的目标。 黎白点点头,那正是他刚刚收到的信息,顿时生出一阵不好的预感。 浮世白007 - 白执事 - Mr君郡 黎白点点头,那正是他刚刚收到的信息,顿时生出一阵不好的预感。 在人类空间里,一个生命被消耗殆尽,无论是老死还是病死,抑或是意外身亡,执事府的匹配系统都会在第一时间将其信息发送给一名执事,收到信息的执事会在死者停止呼吸前赶到,千百年来那台精确到亿万分之一的系统从未出错。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死者的信息会被误传,甚至是重复发送,那就是他的剩余生命被超自然力量强取豪夺。 “明白了,这几天已经接连发生多起了,看来那个续命组织又复活了。”夜笙歌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黎白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将晚狰狞的笑声,“你以为这里能管关住我吗?世上没有能囚禁我的牢笼,只有为自由而战的信仰。” “将晚此刻还关在丛棘里,但是他爪牙众多,他们的葬身之地至今还是个谜。”夜笙歌说出了大家共同的担心。 电梯门打开了,两人赶到现场,那里已经早早站着数名执事了。 “回吧,你我是不屑跟他们争的。”夜笙歌说完,强行拉着黎白撤离了写字楼。 两人一同回到人流如织的斑马线上,黎白跟夜笙男歌道别。 “嗨,咱俩上次在一起喝酒是什么时候?”夜笙歌在人群中喊道。 黎白转过头,一脸疑惑:“我们在一起喝过酒吗?” “当然,我们一共在一起喝过三次,开元五年上元节,长安郊外杏花村,‘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那一次咱俩可真是喝得酩酊大醉。1639年水绘园里董白家宴,‘珍肴品味千碗诀,巧夺天工万种情’还有印象吗?”夜笙歌如数家珍。 黎白苦笑一声,他无法分辨夜笙歌的话是真是假,因为丝毫想不起来,行走在漫长的岁月长河里,有些记忆连他自己也无法分辨真假:“那第三次呢?” 夜笙歌指着天上的明月,“第三次当然就在今晚了,‘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黎白摇摇头,他早就不敢再醉,“我已经多年滴酒不沾了。” “你总是这么清醒,醉一次也许会回想起什么呢?” 黎白迟疑了片刻,心却动了:“那就去喝浮世白。” 夜笙歌愣了愣,眼看绿灯转眼就要熄灭,便大声喊道:“好啊,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但愿你能一语中的。” 绿灯熄灭的瞬间,黎白与夜笙歌同时转动执事陀螺,顷刻间,两人同时消失在斑马线上,转动的执事陀螺停止时,两人已经一同出现在若何城外的“蜉蝣小肆”。 在执事府空间提到酒,所有人会立刻想到两种酒,第一种便是我们日常饮用的酒,包括白酒、啤酒、葡萄啊酒、米酒、药酒等,而第二种酒则是一个酒的名字:浮世白。 浮世白是什么样的酒?传说可以令饮者回到过去任何一段时光;浮世白在哪里?执事空间有九十九座蜉蝣小肆,却只有一个老板,据说老板每天随机出现在一间蜉蝣小肆,而浮世白便随身携带在他身上;如何才能喝到浮世白?除了必须完成蜉蝣小肆的种种考验,浮世白每三百年才能酿一杯,要想喝到一杯浮世白,不仅要等上三百年,还要做到随缘、随心、随性、随情、随想、随兴、随意。 两人一进小肆,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席地而坐。 浮世白008 - 白执事 - Mr君郡 “两位执事请上座。”侍者连忙上前招呼。 夜笙歌滴酒未沾人已先醉,连连朝使者挥挥手:“不用了,反正今天我们要喝光这里的每一滴酒。” “上酒吧,我们只喝温柔乡。”黎白催促。 侍者心知肚明的点点头,片刻之后拎来两坛酒:“两位执事,这是本店的镇店之宝,温柔乡,寻常人一杯便倒,两位请随意。” 这时两位女使款款走来,在两人面前摆上佐酒的佳肴。 黎白与夜笙歌对视一眼,对满地的佳肴视而不见,一人拎起一坛酒,仰起脖子便饮。 待侍者离开,夜笙歌对黎白拱拱手:“如果我今日有幸得到浮世白,当与君共享之。” 黎白摇摇头,“小小一盅,怎么够两人共饮?如果是我得到了,你可不要怪我吃独食。” 夜笙歌也不与其计较,捧起酒坛:“那就别耽误时间,速战速决吧。” 没错,欲饮浮世白,必先喝光九十九坛温柔乡,这是人人尽知的规矩。 三个时辰后,蜉蝣小肆里的客人皆陆续离开,每年都有人挑战“浮世白”,这里的客人早就习以为常。诺大的大堂里只剩下黎白与夜笙歌仍在推杯换盏,酒意正酣,两人身后的酒坛不知不觉已经堆砌如山,而面前的菜肴却丝毫未动。 “我们俩真的在一起大醉过?” “你说的什么时候?”夜笙歌反问道。 黎白一字一句地复述:“开元五年上元节,长安郊外杏花村,还有1639年水绘园里董白家宴。” “人生如梦,似真似幻,当下是真才最重要。”夜笙歌已经分不清自己是醉是醒,将手中的空杯随手一扔,朝远处的侍者喊道:“拿酒来,酒别停。” 侍者走过来恭恭敬敬地鞠了躬,彬彬有礼地说道:“二位执事,你们都已经喝够九十九坛温柔乡,若是为了浮世白而来,此时便可移步到小肆雅间,我们老板今日刚好在小店。” 黎白与夜笙歌相视一笑,摇摇晃晃从地上站了起来。 穿过一道曲折游廊,两人来到一间极为素雅的厢房,两人在雅室内饮完一盏茶,便听见屋外传来一阵燕语莺声:“听说今晚有人要饮浮世白?” 话音未落,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袅袅婷婷的倩影。 醉眼朦胧的夜笙歌转头看了一眼,当他看清来人的容貌时瞬间清醒起来,“你是鹦鹉骑士?” 女人笑盈盈地摇摇头:“两位执事,小女子便是蜉蝣小肆的店主——琼玖。” “不可能,你明明是鹦鹉骑士。”夜笙歌十分确定。 黎白见夜笙歌认定来人是鹦鹉骑士,而她却拒不承认,实在有些想不通,但是念及在文思山那些年,鹦鹉骑士曾经多次帮助过自己,连忙起身行礼:“骑士安好”。 “二位稍安勿躁,请入座听我慢慢解释……不怪你们会认错,你们说的鹦鹉骑士,是我的大姐,名叫琼琚,我还有一个二姐名叫琼瑶,我们是三胞胎。”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琼玖点点头,她的笑容令人如沫春风:“我们三姐妹,向来是如此待人。只是不知你们二位,今日为何要饮‘浮世白’?” 黎白朝琼玖抱拳道:“为了一个女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我也是。”夜笙歌连忙附和。 夜笙歌的话令黎白大跌眼镜,他继续向前走了两步,对着窗外那轮明月遥思道:“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在下亦是如此。”夜笙歌再次附和。 琼玖扑哧一笑,“这位执事想必就是白执事黎白吧?” 黎白点点头。 琼玖转过身看着夜笙歌,“这位应该就是笙歌执事夜笙歌……不过都说你们俩是死对头,向来水火不容,不想今日二位能一同来小店,这到真是让蔽店蓬荜生辉啊。”说到这里,琼玖露出一脸难色:“只不过,我这里只有一杯‘浮世白’,不知道应该给谁……” 浮世白009 - 白执事 - Mr君郡 “我跟他不熟。”黎白毫不犹豫地说道。 夜笙歌瞪了黎白一眼,连忙走到琼玖身边:“我不认识他。” “那就交给你们自行决定吧。”琼玖说完打了一声响指,屋外的侍者真的端来了一杯‘浮世白’,放在黎白与夜笙歌面前的长桌上,两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柔润如玉的青花酒杯,杯中盛满了淡蓝色琼浆,在灯光下散发出神秘悠远的色泽,只是谁也没有走上前。 “不会这么容易吧?”夜笙歌难以相信。 “巍然屹立的高峰对于牛羊来说自是高不可攀,但是苍鹰却触手可及。所有的‘随缘、随心、随性、随情、随想、随兴、随意’都敌不过一段好的眼缘,这杯‘浮世’眼下就在二位面前,敢不敢喝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琼玖始终笑靥如花。 “那就多谢了。”黎白恭恭敬敬地对琼玖鞠了一躬,从茶盘里拿出两只精巧的斗笠杯。而夜笙歌则眼疾手快地端起那杯浮世白,两人生怕对方反悔似的,干净利落地将‘浮世白’一分为二,仰起脖子一气呵成地喝了下去。 后来夜笙歌曾追问黎白,究竟还记不记得那杯浮世白的味道,黎白先是点头,之后又连连摇头:“那是一种令人终身难忘又转瞬即逝的味道吧。” 夜笙歌听完不禁点了点头,灿烂的笑脸上突然流出两行滚烫的眼泪:“它让我见到了一千三百多年来,最美的风景。” 半杯“浮世白”下肚之后,黎白与夜笙歌都得偿所愿。 当夜笙歌放下手中的斗笠杯,他已经颤颤巍巍得更加厉害,本想坐到三步之外的木椅上去,这一迈步却一个趔趄摔了出去,当他站稳脚步的时候,面前是一片骇人的荒芜,他依然置身与刚刚被蝗灾侵袭的长安城,他记得那一年蝗虫所过之地,一片荒芜,庄稼颗粒无存,老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城门前贴着密密麻麻的海捕文书,夜笙歌为掩人耳目,走到茶摊前,顺了一顶帏帽戴在自己的头上。一边压低帏帽,一边挤在人群中去读通缉令:“近日长安内有凶徒夜笙歌,夜盗朝廷命官及富庶官户数十家,罄竹难书,其罪当诛,赏银万两以捉拿归案……” 待他念完,百姓之中有人在小声嘀咕:“接连有几个庄的灾民说,有人半夜往家里撒了金银珠宝,八成是夜笙歌所为。” “这可是极富济贫的义贼啊。” “这话可不敢说,小心掉脑袋……” 夜笙歌听罢付之一笑,随后泰然离去,大摇大摆地进了长安城。时间忽而到了上元节,长安城处处张灯结彩,满眼皆是巨大的灯轮、灯树、灯柱,火树银花人声鼎沸。夜笙歌在人群中寻寻觅觅,最后停留在一顶官轿上,里面探出一张玉面粉腮的脸,顾盼间美目盈盈。 他立刻翻身上马,策马而去,不动声色地顺走了她手中的绢帕。 “明璃郡主。”他坐在马背上朝她笑,手中的绢帕在风中猎猎飞扬。 轿中佳人看清来人,不惊不怒,“公子知我闺名?” 夜笙歌豪气干云,当下指月起誓:“来日功成名就,必定去府上聘娶。” 明璃嫣然一笑,“你想让我陪你一同浪迹江湖吗?” 夜笙歌大吃一惊,心想难道她认出我了?这时他坐下的骏马突然受惊,嘶吼一声扬蹄儿去,夜笙歌频频回首,不舍离去。 第二日,天刚亮,夜笙歌的藏身之地便被衙门围得水泄不通,夜笙歌使出浑身解数才逃了出去,可是前脚刚刚甩开衙役后脚自投罗网般钻进了不良帅的马车中。而坐在马车当中的人,赫然是一身帅袍的明璃郡主。 浮世白010 - 白执事 - Mr君郡 “这么快又见面了?”明璃郡主看着夜笙歌狼狈不堪的模样,实是啼笑皆非:“今日起,长安城全城戒备,只能进城不能出城。” “为什么?”夜笙歌明知故问。 “听说是捉拿一名江洋大盗。”明璃见夜笙歌沉默:“我正要出城公办,不知道和你顺不顺路。” “顺路极了。”夜笙歌心里隐隐作痛。 出了长安城,夜笙歌下了车。马车飞驰而去之前,明璃郡主朝夜笙歌喊道:“昨晚说的话还作数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夜笙歌笑着直点头。 “那就等你金榜题名咯。” 看似一句戏言,自那日始,夜笙歌隐居城外古寺,终日苦读,只是尚未等到常科开试便惊闻朝廷将明璃郡主和亲给突厥可汗。夜笙歌一路追到突厥,可还是晚了一步,明璃郡主已被一心造反的突厥可汗赐死与大漠。 突厥与大唐终究避不了一场大战,夜笙歌毅然从军,以士卒身份手刃突厥可汗,一时名满天下。 回到长安,他拒绝一切赏赐,准备归隐江湖。 临行前,皇帝赏赐了他一只荷包:“这是明璃郡主的遗物,理应由你保管。” 那一刻夜笙歌才恍然大悟,原来皇帝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看来明璃郡主这个不良帅做的真是尽忠尽职啊。 多年之后,他已隐居扬州雨巷,一日酒醉之后,夜笙歌拿出明璃郡主的荷包,睹物思人间不慎将荷包弄破,露出一个隐藏的荷囊,荷囊里叠放着一张纸,展开一看夜笙歌顿时万念俱灰,原来是一张画像,他一眼便认出那画像是从朝廷通缉自己的海捕令上裁剪下来的,画像上的容颜显然被明璃亲手修改过,他对着自己的画像怆然泪下:“千千万万张海捕令,唯有这张画像最像我,只像我……所以除了你,这世间是谁也抓不住我的。” 那一刻他才明白,是皇帝用自己的命来要挟明璃答应和亲的。 素净雅致的房间,琼玖坐在长桌前,焚起一支新的沉香,一抬头夜笙歌泪如决堤。 黎白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他揉了揉眼睛,面前便出现了一片松柏交翠,百花齐放的景象,那就是他记忆中的丽正书院,他一步一步踩在莲花纹青石砖上,香气袭人的丹桂扑面而来。 他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天便黑了,明月高悬,四下响起一声声鹤鸣,远处的鹤鸣湖畔,一个身着一袭青色长裙的女孩正在翘首等待,黎白大步流星跑过去,欣喜若狂的叫了一声:“青珏”。 “黎郎,你终于来了?”面前响起一阵环佩叮当,她便飞奔到黎白身边。 即便看不清她的脸,也认不出她的容颜,但是他确定面前这个女孩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青珏, 两人在明月下互诉情愫,可是青珏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有一种奇怪的力量硬生生地将两人分开,离得越来越远,黎白感觉青珏随时会从眼前消失,这时青珏连忙拿出一只香囊,“黎郎,‘扈江篱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无论你走到什么地方,只有闻到你的味道,我就一定能找到你,切记。” 那句话,黎白听得真真切切,当他从记忆里回过神,他的脑海里一遍:“无论你走到什么地方,只要闻到你的味道,我就一定能找到你。” 当黎白从宿醉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琼玖正好端来两碗醒酒汤,黎白接过热汤,再三感谢,谢谢她给自己喝了那么珍贵的“浮世白。” “不用谢我,我亦是受人所托。” “谁?” “白执事切莫忘记了‘白龙之约’。” “原来是龙汩!” “白执事可在此地休息,我还要赶往别处,琼玖先行告辞了。” 琼玖离开不久,夜笙歌也醒了过来。 他刚睁开眼,提上箱子便同黎白告别。 “你去哪里?”黎白察觉到夜笙歌的异样。 “眼下玄氪会如此猖獗,总不能坐视不管,我已经暗访多日了。” “在何处?” “剑桥!” 黎白听到“剑桥”这两个字,心下猛地一惊。他想到远在剑桥读书的童梦,忧患之色形于脸上。 夜笙歌走到门口,身体突然摇摇欲坠,他回过头捧腹大笑起来:“我真是傻啊,能被自己的记忆骗这么久。” “怎么?”黎白从未见过夜笙歌这般失态。 “我一直以为是她负了我,我认定是她为了功名利禄自告奋勇要去和亲……我简直是愚蠢不堪啊。”夜笙歌想起明璃送给自己的荷包,连忙打开箱子,终于将其翻了出来,荷囊里那张纸片还在原来的位置,当他用颤抖的手打开纸片,上面的墨迹已经被岁月消除殆尽。 夜笙歌朝手心吹了口气,那张纸片瞬间破碎成灰,随风而去。 眼见自己费尽心思保存了一千多年的物品被毁,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一片片碎裂,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那声音就像花瓣凋落,如一颗露珠在烈日下干涸,如一缕微风在天空呜咽。 无尽的伤痛从那颗破碎的心里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流入他的血管,流经他每一寸肌肤,汇聚在他拙劣的微笑面具上,悲伤与笑容缠斗撕咬,很快笑容便遍体鳞伤尸横遍野,终于露出悲伤欲绝的底色,夜笙歌嚎啕大哭起来。 “你的面具?”黎白看着夜笙歌由笑到哭,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脸上的枷锁终于消失了。” 夜笙歌置若罔闻,他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撕心裂肺地说,“你才华横溢,笔落惊天下,诗成泣鬼神;我睥睨江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可是那又怎么样?其实我们都是胆小鬼,活在太平盛世,谁都不敢对她说一句:‘我娶你’。” 未来恋人001 - 白执事 - Mr君郡 我没有见过你,但是我从未停止对你的想象;我不知道谁认识你,但我常常会猜测你的近况;我不知道你在哪座城市哪个角落,我只能在人海中四处张望;我甚至不确定你会不会来,但我是绝对继续等下去。 第十五章、未来恋人 侯爷在工作间,如痴如醉的工作了两天两夜,将精心调制好的三瓶香水放在黎白的面前。 “你闻闻看。” 黎白拧开瓶盖,小心翼翼地在工作台地法兰绒布上滴了一滴,当他嗅到香水的前味时,脸上流露出一阵惊喜,两分钟后香水的中味已经渐渐偏离了他记忆中的香味。 侯爷告诉黎白,“第一瓶,名叫‘须臾相伴’。” 黎白摇了摇头,开始测试第二瓶,那一瓶前味与中味都对,但是充分挥发后,基调却不尽人意。 黎白摇摇头。 至此侯爷心中提前有了答案,她走到黎白面前,将两瓶被排除的香水都拿走,“第二瓶,我也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耳鬓厮磨’。” 黎白的面前只剩下最后一瓶了,他平复下心情,待前面的香气散尽,开始拧开第三瓶,之后空气里出现一段漫长的静寂,连听力异常灵敏的侯爷也没有听到丝毫的动静,侯爷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干扰,足足等了五分钟,她才清晰的听见黎白的眼眶中掉下一滴眼泪。 许久以后黎白才问道,“这一瓶叫什么名字?” “永恒思念。” “为什么是永恒思念?” “严格来说,这个名字不是我起的,是给你配方的那个人,‘江蓠’生长在水边,可以复生与水,‘白芷’可以复生与火,‘秋兰’名为‘秋’,其实每年可以花开多遍,所以又叫‘四季兰’。可是复生于水,亦可以复生于火,四季不断的便是永恒的思念了。”侯爷心知给黎白这个配方的人,一定就是令他等待千年的人,有时候她也会很好奇,都说男人的成长源自于女人,那么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可以让这个男人内心如此柔软,充满了永恒的爱。 黎白没有说话,眼泪又一次掉出眼眶。 侯爷极少遇见这样的黎白,一定是他心里的苦和痛沸腾了,才会从眼中凝结成泪。 侯爷轻声走到黎白的身边,卷起自己的衣袖,衣袖中竟藏着一道狰狞的伤口,又长又深,与温柔淡定的侯爷格格不入。“你还记得那段时间吗?我整天寻死觅活的,医生说是抑郁症,是你帮了我,你跟我说,‘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一段悲恸荒野;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一片孤寂沼泽;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一座绝境长城。悲伤、孤独、绝望与生俱来,需要你自己走出去。’” 黎白点点头,“我记得,你坚持下来了,当初那些的无能为力的绝望,如今都成为了新的希望。” “让我彻底从过去中走出来的并不是失而复得,而是我勇敢地迈进了一个新世界。”说到这里侯爷拿出自己与小童梦的合影,“有时候‘生命必须有裂缝,阳光才能照进来’如果不是12年前,你给我带来天使,我永远都会深陷在过去。” 黎白想起童梦,照顾了她十二年,分开到现在还是有点失落,但是他没再去看过她,并且他不会去,一个落水者很容易把别人拉下水,想到这里黎白眉心紧皱,掌心那颗痣又莫名地疼痛起来。 “我和你不一样,我丢掉的不仅是一段爱情,一个人,而是我的灵魂,即便我拥有长生不老的能力,我永远只能像一具行尸走肉。” “不管怎么样,你总算得到了新的线索。” 黎白点点头,深情地看了眼自己掌中的朱砂痣,“我就知道她不会骗我,她说无论什么时候,不管我在什么地方,只要她闻到这个味道,就一定能找到我。” 说到最后,黎白居然笑了。 那个笑容像穿过雨幕的虹,像冲破阴霾的光。 侯爷只能一如往常,在心里默默地祝福黎白:“你如日月星辰那样守候她,她一定能如日月星辰那样陪伴你。” 未来恋人002 - 白执事 - Mr君郡 童梦在6岁那年成了孤儿,但是她从未像全世界的孤儿那样孤苦伶仃过,她总是快乐的、令人羡慕的、惹人倾慕的、甚至是让人崇拜的。直到她做了第一个梦,从此她便察觉自己的内心横梗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里面落满厚厚的积雪,结满层层冰岩,蓄满莫名的悲伤,藏满无法参透的秘密。 还有那个身穿一袭风衣,面容模糊的男子。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秋葵躺在童梦家的沙发上,看见好朋友又出神地翻看着她的宝贝绘图本,自从她走进童梦的世界,便对她的绘图本充满好奇,这一次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都画了几百张,没有一个能看清他的脸,难不成他是无面人?” 童梦合上绘图本,只是笑而不语。 秋葵没好打破沙锅问到底,她的注意力又被童梦的手机吸引了,它一直在震动,童梦也没打算接,她拿过手机在屏幕上瞄了一眼,“都是来撩你的,出国前一直听我妈说长得好看的姑娘在国外不受欢迎,现在才知道根本不是这样,是好看的还不够,你的存在就充分说明真正的美是无国界的,放之四海而皆准全球通吃。” “你才是全球通吃,全宇宙也没有你不能吃的。”童梦有时候觉得秋葵像极了传说中的神兽——饕餮,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她的嘴就一直未曾闲过,就算实在没有东西可吃的时候,也会在嘴里放一根棒棒糖。 “不吃了,我必须减肥。”秋葵低头看了一眼因为承载了自己夸张的体重,而深陷下去的沙发。 “你又不胖,只是圆而已。” “谢谢你对我如此坦诚。” “就算你胖,那也是我见过最眉清目秀的胖子,你要是一狠心,甩掉身上的脂肪,会比任何一个瘦子都漂亮。” 两人的斗嘴在笑声中结束,刚刚嚷着要减肥的秋葵剥开一颗棒棒糖,自然而然地含进嘴里,“我只是先垫一垫,晚上可以少吃一点。”说完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哎呀,已经6点了,你收拾好了没有?这家餐厅巨难订,赶紧走吧,不然云泊该等着急了。” 童梦遇到秋葵,仿佛打开了一扇窗,找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她们两腻在一起的时候,她甚至会暂时忘记心里的裂缝。 秋葵遇见云泊,却打开了自己的心门,变成了充满期待时时刻刻心里都会小鹿乱撞的少女,跟云泊在一起的时候,她时刻做好了陷入爱河的准备。 童梦当然明白秋葵的心思,尴尬的是她也明白云泊的心思,云泊有着超脱同年人的意趣和稳重,可是自从她加入“青莲诗社”后,他已经两次在电话里含蓄的表达了对自己的爱意,好在童梦都完美的闪避了,但是令她感到担忧的是云泊坚持每晚一次的“晚安”,那些微信至今还躺在手机里,让她困扰。 爱情,总是有人求之不得,有人为之闪躲。 秋葵只有在享用美食的时候,才是沉默寡言的,那一晚她的话却特别多,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竟然当着云泊提到了童梦的秘密,“画上的男人到底是谁啊?” 童梦了解秋葵,秋葵是个极柔软的人,她希望她能得到温暖。于是她想起一本书里的台词,用微笑的语气说出自己心里那个春日惊雷般的秘密:“我今年七十二岁,我一年洗一次头发,最喜欢的食物是老鼠,我会飞,我爱他,我杀过人,我从来不哭,这几件事只有一件是真的,不过他永远猜不到。” 未来恋人003 - 白执事 - Mr君郡 鸢尾心里有了第一个秘密,那是在她拍第二部戏时发生的事。 在戏里她扮演一个麻烦制造者,同时也是一个爱情科学工作者,总是小心翼翼的为自己制造各种麻烦,王子在一次次帮她解决麻烦的时候,一不小心便坠入爱河。 她这个角色对鸢尾来说,就像第一次走进童话乐园的孩子,每一步都充满惊喜和新奇。 “这不是骗吗?”她跟编剧沟通的时候,大胆的提出了心中的疑虑。 编剧先是一番嘲笑,笑她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最后还是对鸢尾说出了她自己的认知:“不要相信真相,要相信你所爱的,当你爱一个人,每一个谎言都是真善美的。” 在那之后,黎白的麻烦事儿便频频出现。 “师父,狼来了!” “师父,狼又来了!” “师父,又来狼来!” 收到鸢尾的灵犀之音,有时候黎白正在出勤,有时候他正在“前尘往事”居酒屋里为客人斟满第一杯酒,有时候他正在“香气博物馆”里派送出一份“永恒思念”。 对了,这家香气博物馆位于北京三里屯,是黎白刚刚与侯爷联合创建的,名为:“江蓠白芷秋兰”,它专门按照客人自己的记忆为其定制香水,但是每一位到店的客人都会领取到一份非卖品:永恒思念。 每一个包装袋上,都有黎白亲生写上的一句话: 若你想起这个香味,便知我一直在寻你。 不管黎白在忙什么,一收到鸢尾的灵犀之音,便知道这个徒弟又闯祸了。他一直在忙于自己的锁事,都忘记了鸢尾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闯祸的,这一次黎白又从涩谷匆匆赶到上海。 “你怎么了?” 鸢尾看着如约而至的黎白,心里很甜蜜,经过几个月的实习,她刚刚才分辨出甜与甜蜜的区别: 甜是糖融化在嘴里。 甜蜜是喜欢融化在心里。 黎白不懂青珏以外所有女孩的心思,他当然也不懂这个徒弟,不知她为什么每次犯了错还一脸笑盈盈的样子,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师父,我刚刚拍戏的时候,一不小心激活了执事陀螺,被剧组的工作人员拍成视频了。” 黎白从不苛责鸢尾,责备源自于失望,他一个面盲症患者,连教好她的信心都没有,会失望的应该是鸢尾,被责备的应该是自己。 画面上的鸢尾,穿着一身古装拍着一场打戏,只见她一手握剑一手为掌,跟对手平平淡淡地打了几个回合,突然一掌拍了过去,掌风所及,对方居然真的飞了出去。 工作人员各个惊讶万分。 这类的善后工作对黎白来说,早已是轻车熟路,他连忙旋转执事陀螺,用一群群“忘鱼”从剧组全体工作人员的脑海里删掉了那段记忆。 “谢谢师父。” 黎白想了想,还是决定纠正一个错误:“为什么每次都要说狼来了?” “警报啊,我一说你就明白。” “狼来了是一个谎言故事。”于是黎白耐心地给鸢尾讲述了这段完整的寓言故事。 “可是我并不是牧童啊。” 黎白暗自摇摇头,“你喜欢就好,其实也没有什么。”说完突然想到居酒屋里还有客人,“我要回去了,你好好学习。” “师父,我送你。” 未来恋人004 - 白执事 - Mr君郡 师徒两人并肩走在夜晚的街道上,梧桐叶落落厚厚的一地,高高的路灯下面只有鸢尾一个人的影子。 鸢尾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影子,孤零零的,突然心血来潮,“师父,你能把手套摘下来吗?” 黎白警觉地看了看四周,确定四周无人便摘下手套。 鸢尾看着地上出现了两个影子,高兴的像个孩子,“刚刚的场景像是梦,现在才是现实……原来现实不过比梦多了一个影子啊。” 走了几步之后,她故意落在黎白身后,淘气地踩起黎白的影子,直到心思重重的黎白也发现了她的小动作,过了一会儿他就被鸢尾的童真传染了,居然开始躲闪起来。 两人在星光下,你追我赶。 鸢尾开始明白剧本上的那句台词的意思: 有人心中的星光是霓虹,有人心中的霓虹是星光。 转眼就到了一个十字路口,黎白不知不觉已经戴上了执事手套,路灯下又只留下鸢尾的影子,斑马线上的红灯刚刚亮起,鸢尾希望那盏红灯亮得越久越好,她抬起头看着黎白,“师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黎白转过头,星光落在鸢尾的眼瞳里,路灯照在她的身上,宽宽的帽檐里流出几绺如瀑的长发,那些头发在灯光的照射下,渐变成各种颜色。 “你问。” “何为爱情?” “眼里、心上,全是你。”黎白想了想,如是回答。 “可否具体?” “此生、来世,情不移。” “可否再具体?”鸢尾似懂非懂。 黎白回忆起与青珏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在心里区分出爱与喜欢,喜欢是繁星,爱是日月,是唯一。于是他毫无保留的回答鸢尾的何为爱情:“惊鸿一瞥是你,怦然心动是你,相濡以沫是你,白首不渝仍是你。” 鸢尾的眼中雾深云重,她没有给自己喘息的机会,而是接着问道:“何为思念?” 这个问题,黎白太熟悉不过了。 “清风、烟雨,见信如晤” “可否具体?” “山川、湖泊,如影随形。” “可否再具体?” 黎白抬起头,仰望着漫天的星光,最遥远的星辰也听见了他的声音:“万物是你,四季更迭是你,斗转星移是你,一呼一吸仍是你。” 黎白说完低下头,跟鸢尾告了别,眼看鸢尾脸上的笑容遁影无形,便开始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懊悔,他不应该对她说这些话。 爱情能与人分说的部分,总是沉重的,美好的部分,都沉淀在心里。 黎白转过头,绿灯亮起的那一刻他踏上了斑马线。 “师父……” 黎白回过头,鸢尾站在路灯下用力朝黎白挥手,刚刚走失在夜幕里的笑容已经失而复得,她的声音宛如暖冬里的阳光: “师父,太阳升起的时候,生命会用力生长,你要记得用力微笑。” 黎白点点头,努力地笑了笑,朝鸢尾挥了挥手。 鸢尾拼命的挥着手,连斑马线上那些匆忙的路人都好奇地停下脚步,左顾右盼也找不到与她告别的对象。 鸢尾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黎白消失在斑马线上,红灯再次亮起的时候,鸢尾在心里喊道: “师父,鸢尾一定会帮你治好脸盲症。” “师父,鸢尾会像太阳一样守护你。” 未来恋人005 - 白执事 - Mr君郡 那顿晚餐以后,云泊没有再对童梦说“晚安”了。 童梦如释重负的给秋葵发了一句晚安。 之后他们三个人仍然常常聚在一起,大家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样。这就是成年人的优点,可以干净利落地处理好情绪。 原本以为秋葵的“减肥”不过是说说而已,谁知她真的下了狠心,每天清晨跟着童梦一起晨跑,晚上还去健身房锻炼到很晚。 但是她的烹饪技术却突飞猛进,童梦与云泊一致认为她是全剑桥中餐做的最好的人,没过多久他们俩同时收回了那句评价,因为秋葵在他们心中成了整个大英帝国中餐做的最好的人。 厨艺越来越精湛,体重却一天天在缩减。这时童梦第一次见到,与爱情有关的奇迹。 有一次,三人同时参加一个派对,席间一个稳重的英国男孩居然向童梦表白,童梦直接告诉他自己有恋人了,这一消息很快传遍了剑桥,全校男生几乎聚在了一起,共同举办了一场集体失恋游行。 那一夜,没有月亮。 情窦初开的男生们聚在一起黯然落泪。 那一夜,杯觥交错。 痴情的男生们聚在一起酩酊大醉。 秋葵无意间发现云泊也在其中,虽然很久以后她问云泊关于那个晚上的事情,云泊一口咬定自己是陪室友来的,她没有告诉过他,那天晚上曾在酒吧的失恋留言墙上看见了他的字迹: “我连一秒都没有拥有过你,却感觉失去过你千万次。” 真的不要低估失恋男人的悲伤,即便他的恋爱尚未开始,他也可以哭的惊天动地。 那一夜,秋葵远远的跟在云泊后面。 看着他们一起喝得烂醉如泥。 看着他们一同跳进冰凉的剑河夜泳。 看着他们齐声高唱着一首失恋的歌,唱得撕心裂肺。 第二天,她还是默默地做了一大碗醒酒汤。晚上又陪着云泊一起呆在图书馆,等看书同学都离开了,他们才离开。 到了他们居住的片区,云泊推着单车,秋葵走在他身边,故意寻找话题:“以前一直盼着赶紧高考,可是真到高考结束了,没有想象中那样,没有狂欢,没有。就是今天早上一觉醒来,突然想起英语老师在最后一个晚自习对我们说的话:‘你们再看看题,我再看看你们。’” “嗯!” 秋葵见云泊有些心不在焉,又鼓起勇气故作轻松的开起玩笑:“嗨,我看你最近时常坐立不安,又时常发呆傻笑,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你是不是在暗恋谁?” 云泊转过头,见秋葵问的突然也就回答的很直接:“是啊。” 秋葵心头一怔,手心一凉,却接着不动声色地追问起来:“那我还真是料事如神,暗恋那么苦,你为什么不表白呢?” 云泊摇了摇头,脑海里满是童梦的身影,不禁叹息道:“我很喜欢一个故事,女孩的手被玻璃割破了,男孩就跑到药店去买创可贴,可是他是个哑巴,只能用手比划,药店的药师看不懂,于是他狠下心把自己的手指咬破。如果爱只是说说而已,那哑巴怎么办呢?” 少年的轻声细语,一字一句重重落在女孩的心上。她明明知道他暗恋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但是那又怎么样?任何一颗心都不会只像交通工具那样,永远在出发地与目的地往返,一生那么长,会有无数可能性。 即便能这么想,秋葵心里还是酸酸的。 未来恋人006 - 白执事 - Mr君郡 少年的轻声细语,一字一句重重落在女孩的心上。她明明知道他暗恋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但是那又怎么样?任何一颗心都不会只像交通工具那样,永远在出发地与目的地往返,一生那么长,会有无数可能性。 即便能这么想,秋葵心里还是酸酸的。 墙头的葡萄藤正抬头遥望着黛色的影影绰绰的屋顶,白晃晃的月光流连忘返地流淌在墙头,接着从一串串青涩的葡萄串缝隙里落下来,细细碎碎的洒在男孩年轻而坚毅的轮廓上。秋葵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那一刻她知道,眼前这一抹少年蓝,将注定留在她的记忆里,留在她的青春里,挥之不去。她的脑海里突然响起老舍先生那句话:“从前的从前没有胭脂,女孩的脸只为情郎而红。” 云泊一路上都在想,童梦喜欢的男生究竟是什么样?会不会像自己那样对她好?想祝福他们又盼望他们会分开。 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思的走在校园里,不知不觉地走到分岔路,秋葵突然停下脚步,眼看云泊要骑上单车,连忙伸手按住车头,对他说道:“待会儿你骑慢一点,我也走慢一点,别着急,我们爱的人终有一天会出现……一块肋眼牛排铺上海盐撒满黑胡椒倒上橄榄油热上锅两面翻煎至金黄的焦糖色,还需要等10分钟呢;回锅肉从五花肉猪熟放入水中冷却切成薄片再切上青椒拍好青蒜郫县豆瓣剁成茸油锅煸炒到出锅,还要等20分钟呢;煮一袋方便粉丝都要8分钟,不论西餐中餐还是简餐吃一顿饭都要如此费时费力,何况等一个爱的人呢。” 秋葵的语速是平时的两倍,但是云泊居然听清了每个字。 不得不承认这个圆嘟嘟的小姑娘击中了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他伸手扶了扶眼镜框,原本打算装成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样子,笑眯眯的同她告别,原本准备好要说的话,一出口变成另外一句:“你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秋葵欣然地张开双臂,踮起脚尖,轻轻地拥住了云泊。 云泊抱着秋葵,她的怀抱是那么温暖,温暖到想让人掉眼泪。他不停地在心里暗示自己:作为一个优秀的男人,必须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可是又有一个声音一只在耳边讽刺他:你这个失败者,像童梦颜值一百分,学习一百分,善良一百分的百分百女孩,错过了就永远不会再遇见了。 打小云泊就是最优秀的那一个,总是让别人仰视的哪一个,可是如今遇见了心中完美的女孩,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他在秋葵的怀抱里,仰视着那一晚的月亮,不由自主地想起毛姆的那句话:“月亮是那崇高而不可企及的梦想,六便士是为了生存不得不赚取的卑微收入,多时人只是胆怯地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又继续低头追逐赖以温饱的六便士。” 他拍了拍秋葵的肩膀,下定决心似的对着那轮明月说道:“希望……希望云泊、秋葵与童梦的友情地久天长。” 未来恋人007 - 白执事 - Mr君郡 “长这么大没有流过眼泪?可是检查的结果在这里呢……没有任何问题啊,视神经、视网膜、血管、泪腺都完好。”眼科医生拿着鸢尾的检查报告,又从头到尾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还是找不到任何问题,虽然他每天接触一百多个从全国给地赶来的患者,但是他记得这个姑娘,不仅人长得漂亮,还一直面带微笑,总能让人心生好感。 鸢尾心里有点儿泄气,果然是查不出问题啊,连全国最好的眼科检查的结果还是一个样。 “真的没有问题吗?”陪同鸢尾来复诊的鲸落还是不放心。 “你们想有什么问题?你看她这双大眼睛,又黑又亮,忽闪忽闪地,跟会说话一样,那是一双有问题的眼睛吗?回去多注意休息,注意用眼卫生就行。” “好的,谢谢大夫。”鸢尾拉着鲸落离开诊室,两人穿过候诊室的长廊,来到角落里的楼梯口,那里人迹罕至,只有一个保洁员在两米开外的地方擦窗户。 “现在你该死心了吧?所有医院都说我没病。”鸢尾眨着自己的眼睛,除了不能流泪,它的确没有丝毫的不适感。 “你本来就没有病啊,你只是没有眼泪。”鲸落反驳。 “连昧旦府君都没有办法。”鸢尾想起昧旦在文思山时跟自己说的话:“有些人,从生到死都是纯洁无暇的,内心没有适合痛苦生长的黑色土壤,没有适合厄运降落的霉变草坪,所以也不会流泪。” 正在思考中,耳边突然传来昧旦府君的话:“谁说我没有办法?” 鸢尾与鲸落循声望去,四周只有那个正在工作的保洁阿姨。两人好奇地打量着那个保洁员,她身材臃肿,面部晦暗,机械地挥动着手里的抹布,仿佛除了自己烦心的生活,对其余的人和事情都漠不关心。 可是当保洁员擦完面前那扇窗户时,她扔下手中的抹布,抬起头看着鸢尾与鲸落,她臃肿的身材很快变成苗条而高挑,浮肿的脸也变得精致而美丽,甚至连她身上的保洁服也变成了一袭深蓝色的风衣。 气场强大的美女总裁昧旦微笑着走向鸢尾,鸢尾连忙迎上去,迎着昧旦疼爱的目光,扑进她的怀里。 鲸落看着两人亲密的模样,像极了一对平常的母女,有时候连她也不禁怀疑那些传闻会不会是真的。 “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啊,看看你们的实习状况。” “那您去看看我们住的地方?”鲸落发出邀请,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没办法跟昧旦亲近。 昧旦摇摇头,拉起鸢尾的手,“这次来不及了,我们边走边说说话吧。” 于是鸢尾一手拉着昧旦,一手拉着鲸落,三人一同出了医院,一路上昧旦仔细了解了鸢尾与鲸落实习的状况,得知鸢尾常常拍戏时的时候因为不能流泪被导演责骂的时候,她想一个母亲那样袒护起鸢尾:“他竟然敢责骂我的鸢尾,回去我就让人把他拖到若何城去。” “若何城也缺导演吗?”鸢尾笑盈盈地问。 “那到是不缺,不过可以让他成为一无所有的流浪汉。” “那还是算了,还是让他做我的导演更能让他痛苦。” “哈哈哈!”三人一起笑了起来。 三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地走了一段路,昧旦便同她们告别:“鸢尾,你在人类空间实习这段时间,虽说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要体验,但是那些痛苦人生远远的观望就可以了,要用更多的时间去感受美好的东西,去体验那些幸福的生活,幸福才会让人珍惜生命,才能拥有高尚的情操,苦难在大多数情况下只会让人变得心胸狭窄,苦大仇深。” “好的,鸢尾记住了。” “做一个快乐的孩子,永远不要掉眼泪。”昧旦动情地说。 “嗯!”鸢尾点点头。 “我要走了,最近执事府并不太平。” “发生什么了?” “现在还不好说,以后你们会知道的,都不用太担心,你们好好实习,希望你们能早一天成为见习执事。” 未来的恋人008 - 白执事 - Mr君郡 童梦最近的生活风平浪静,每天往返于校园和公寓,偶尔同两个闺蜜一起聚餐,对了,这两个闺蜜其中一个当然是秋葵,而另一个则是云泊。秋葵学习之余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消耗在减肥上。这一点童梦算是看走眼了,或者是爱情真的有让人迷途知返的力量,总是秋葵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毅力与恒心爆棚的少女,将从前四处逛吃的热情,悉数用在健身房里挥汗如雨。 童梦开始相信,终有一天,她可以从那个圆润的胖茄子变成一颗名至实归的秋葵: “秋花最是黄葵好,天热嫩态迎秋早。” 秋葵在健身房同脂肪决斗的那段时间,童梦要么是一个人泡在图书馆里,要么就一个人在剑桥四处溜达。有一天她从图书馆回家,途径摄政街旧货市场,突然在人群里发现一个身穿一袭蓝色风衣的男子,他的背影几乎与她脑海中的那个一模一样。 童梦连忙向他飞奔而去,追了整整一条街,眼看就要追上,眼前的红绿灯亮了,将他们阻隔在一道斑马线上。 那天晚上,她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那是她迄今为止,做过最美的梦,满天绮丽绚烂的极光在她面前织成一块最美的锦。 那个身穿一袭风衣的男子就站在自己面前,咫尺之外,可是璀璨的极光像一块耀眼的薄纱,挡住了他的脸,他的声音很动听,甚至很美,美得像一场转瞬即逝的流星雨: 明天以后,你将读到更多的书,经过更多的地方,遇见更多的人,你所度过的每一天,都将成为你人生中独一无二的风景;你所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将成为你回忆里闪闪发光的故事……明天以后,我将会离开你的生活。 童梦莫名的难过起来,眼眶中掉下第一滴泪,接着一滴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下来,滚烫的泪水在极光织就的锦缎上灼出一个又一个悲伤的窟窿。她第一次因为极光的美而难过,因为极光的绚烂而悲伤,因为它令自己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的脸。 “我们还会再相遇吗?” 晚风吹动他的风衣,他坚定的摇摇头:“也许我们还会遇见,只是不会再认出彼此。” 满天的极光落下来,变成一群彩色的鱼,从空中游向自己,一直游进她的脑海里,仿佛那里才是它们游弋的海洋。 当童梦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她立刻拿出笔,画下了梦中的极光,极光下的男子,她在画的旁边,一字一句的写道: “我没有见过你,但是我从未停止对你的想象;我不知道谁认识你,但我常常会猜测你的近况;我不知道你在哪座城市哪个角落,我只能在人海中四处张望;我甚至不确定你会不会来,但我是决定继续等下去。” 之后的每一天,童梦都会准点出现在那片旧货市场,可是她再也没有遇见那个身穿风衣的男子。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礼拜,童梦与云泊在图书馆巧遇,云泊竟然问她这周青莲诗社的聚会能不能将男朋友一起带去,“其实我早就认识他了,他的确是个优秀的人。” “你认识谁?” 未来恋人009 - 白执事 - Mr君郡 “你画中的人啊,他总是穿着风衣,他在古诗词上造诣绝对在任何一个国学大师之上,当然他还是一流的演奏家。”云泊的话让童梦越来越迷糊,她还没有来得及反问,云泊又说了起来:“说起来我应该算是你们的媒人吧,要不是我带你跟秋葵去他的书店,你们是不是没那么快遇见。” 童梦渐渐从云泊的话里拼凑出完整的信息,原来云泊他们一直都很好奇自己口中的男朋友,于是有一天他缠着童梦要看她的绘图本,其实那天他一眼就认出上面的男人,就是位于摄政街旧货市场的那家“文思山”书店的老板,同时他还是名扬天下的华裔音乐家——夜笙歌。所以那天他才倍感失落,从此以后甘于做童梦与秋葵的闺蜜。 童梦心知那个夜笙歌一定就是自己在摄政街看见的那个背影,于是收拾好书本立刻奔向摄政街。 “文思山”被称为剑桥最美书店,里面分为图书区和咖啡区,经常有剑桥的学生在那里看书学习,一杯咖啡一本书就可以消磨一整天。童梦赶到书店的时候,书店里并没有夜笙歌的身影,她便捧着一本书,坐在窗边静静地阅读起来。 夜笙歌尚未走进书店,隔着透明的落地窗,远远就看见了童梦,她安静的看着书,喧嚣的世界仿佛因她而静止。 童梦抬起头,刚好看见那件深蓝色风衣向自己走来,令她平静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梦里的情形在脑海里喷涌而出,她一张接着一张疯狂地画得那个穿风衣的男人,那个面容模糊的男人,正在与眼前的夜笙歌一点点地重合在一起。 “你好!”童梦放下手中的书,挥手向远处的夜笙歌打招呼。 面对女孩的主动搭讪,夜笙歌有些惊讶,因为他明白面前这个女孩绝对跟以往那些投怀送抱的女孩们有着云泥之别,面对她的凝视,自己这个情圣都不敢亵渎。 自明璃之后,再也没有一个女孩,能让他怦然心动了。 “你好。”夜笙歌微笑着走到她身边,很显然,自从那半杯浮世白下肚,他已经彻底击碎了脸上的枷锁,终于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了。悲伤几日后,他重新活了过来,既然斯人已逝,他决定迎接自己的新生,只不过在自己内心深处,他将永远为明璃保留一块净土。 童梦仔细地打量着他的风衣,仔细打量着他的脸,那一刻她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说,有太多的疑问想问,“我……想跟你聊聊。” “跟我来吧。”夜笙歌将童梦带到书店的顶楼,时至深秋,傍晚的楼顶却很温暖,天空被艳丽的晚霞成深红色,如同一片波澜壮阔的红色海洋,夕阳宛如一朵硕大的玫瑰,肆意地喷芳吐艳。 夜笙歌与童梦站在围栏前,俯瞰前方。忽而童梦转过身,与夜笙歌对视良久,她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汹涌,可是她的语气依旧那么激动:“我们还会再相遇吗?” 夜笙歌用满脸忧郁来掩盖内心的喜悦,“这个城市有那么多书店,你偏偏走进文思山;这个傍晚有那么多双寻找美的眼睛,你偏偏走进我的视线;这个世界有那么多颗孤单的灵魂,你偏偏走进了我的心。既然遇见了,就不要再分开。” 夜笙歌的妙语连珠,像一个个泡沫,在童梦的面前逐一破灭。面前这个穿风衣的男人与梦里那个、与自己画中的那个面容模糊的男子一点点分离开,两个身影渐行渐远。 “对不起,我想我是认错人了。” 将晚对童梦脸上的失望感动难过,他以为是自己太过猛浪,把女孩吓到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可以将错就错吗?” 童梦摇摇头,“要知错就改才行。” “那太不公平,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童梦。” 夜笙歌默默念着她的名字,将其记在心里,“你要找的人跟我很像吗?是不是也穿着这样的风衣?” 刚刚准备离开的童梦,听到这句话,顿时停下了脚步。 太阳雨001 - 白执事 - Mr君郡 与每个普通人一样,我随机降临在这个星球的某个角落,从牙牙学语慢慢成长,也机缘巧合地拥有了其中的一种的人生,我一直就是亿万普通人中普普通通的一个,按照生老病死的轨迹正常地运转着,直到我遇见你,我的人生才有了独一无二的色彩。 第十六章、太阳雨 童梦并没有从夜笙歌那里打探出有用的信息,童梦委婉的拒绝他之后,他并没有继续纠缠。相反跟她聊起了建筑、科学、浩瀚星空,渐渐她发现夜笙歌其人并不讨厌,他知识渊博,谈吐风趣幽默。 最后她成了“文思山”书店的常客,这与夜笙歌毫无关系,实际上作为老板,夜笙歌很少来书店。说不清为什么会生出那样的执念,她深信梦里的那个人一定会在这里出现。书店的书的确非常丰富,有一次童梦无意中翻开一本古建筑图册,立刻被作者的才华所震惊,但是作者的署名她从未听过——圣建筑师。 除了书里的内容,那本书的每一个细节都令童梦震惊。 早已泛黄的书页,表面它来自久远的年代。但是装帧和纸张都尤为独特,还有它的重量约为相同页数书本的十分之一。 她爱不释手,本想立刻将书买回去,谁知那天刚好手机和钱包都落在图书馆。她害怕被别人买走了,无奈之下她将书藏在了书架后面,用其他的书将那本挡得严严实实。 第二天,她带着钱包匆匆赶来,书店的玻璃门上却挂着停止营业的告示。 接着每天放学她都会绕道过来看一眼,书店的门一直没有开过。 在昧旦的带领下,黎白与荀槐序即刻启程,三人趁着夜色赶到玲珑镇。白日里的玲珑镇,坐落于一片水墨画般的美景之中,缱绻于黛色青山下,旖旎于静水流泉旁,粉砖黛瓦掩映于青山绿水,家家户户错落相连,这里一年四季皆是:“墙外春山横黛色,门前流水带花香”,令人难以想象的是这座四处飘溢着诗词般清丽婉约的村庄里,这一栋栋黑白分明的古楼、古坊、古桥、古塔中竟然暗藏着令整个执事届闻风丧胆的丛棘里。 三人走进悠长的古巷,在皎洁的月色下,沿途那些终抵不过时光消磨的白墙上,已经分不清是谁更先沾染上从光阴缝隙里滴落下的黑渍。 “不太对,太安静了,连一声虫鸣蛙叫都没有!”黎白隐隐感到一阵不安,眼前的世界如同一幅沉睡的画卷。 “糟糕。”昧旦早已察觉到。 三人加快了脚步,飞速穿过孤寂的古巷,站在静谧的拱桥上,身后由远及近窸窣作响,接着就是震耳的轰鸣声,远处一栋小楼轰然倒塌,最后剩下的小楼几乎在同一时间坍塌,美丽的水墨小镇转眼变成一片废墟。 “快走!” 昧旦一行疾步如飞地赶到记忆中的丛棘里,面前的一幕与玲珑镇一般无异。昔日固若金汤的牢房也成了废墟,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剩下,残垣断壁下还冒着浓浓的黑烟,到处都充斥着刺耳的噪音和刺眼的光污染。 太阳雨002 - 白执事 - Mr君郡 昧旦连忙掏出执事陀螺,黎白与夜笙歌一同发现那是荀槐序的“禹刑”,靠近废墟里的大门,旋转手中的执事陀螺,试图让自己的记忆进入眼前这片狼藉的“记忆”里。 顿时,耳边充斥着沉闷的低频噪音,令她头痛欲裂。噪音席卷而过,废墟上渐渐出现一个清晰的画面,约摸半个时辰前,一群迅疾的黑鼠突然入侵丛棘里,黑鼠眼中迸发出渗人的绿光,令人不寒而栗。那群黑鼠身后跟着一只只身形略小的黑鼠,密密麻麻浩浩荡荡,如浪潮般飞驰而至,潮头推拥,鸣声如雷,这些黑色闪电冲进闹房,四处啃噬,所到之处几乎寸草不生。 转眼间,整座丛棘里的电波网络与声波防御系统惨遭破坏,而大多数看守们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坚不可摧的丛棘里,没有发出任何警告信息,也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瞬间便陷入一片暗流涌动的黑暗之中,最终参天巨人无声无息的崩塌。 约一炷香后,黑暗中出现了一丝光亮,双目紧闭的将晚从一片火光中走出来,适才那群带头的黑鼠簇拥着他,有几只头顶长着一对袖珍鹿角的黑鼠爬上他的肩头与胳膊上嬉闹着。 将晚忽然睁开双眼,露出:“老朋友,我是不是言出必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记住,我身边永远有你们的位置。朝光老叟,你们这群老家伙实在太老了,执事府是时候改弦更张了,既然你们饱食终日,将晚很乐意李代桃僵破旧立新……哈哈哈!” 昧旦的的身体纹丝不动,夜笙歌站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守护着,黎白转动执事陀螺,飞出一群忘鱼,大口大口地吞噬着废墟上的画面。 这时夜笙歌的眼中出现一只萤火虫,在废墟中挣扎着爬了起来,羸弱的翅膀似乎受了伤,它颤颤巍巍地飞到空中,也许只是巧合,它在空中沿着“S”型轨迹艰难地朝昧旦飞去,夜笙歌挡在面前,因为在这个紧要关头,一只飞虫都可能会打断昧旦的思绪,思绪一断谁也无法确保她的记忆能够原路返到自己的身体里。 那只受伤的萤火虫,也许是受到了惊吓,突然就加快了速度,如一根离弦之箭般冲向夜笙歌,夜笙歌有些慌乱了,因为那只萤火虫撞上他的额头以后居然消失不见了,他气呼呼地骂了一句:“见鬼,总不能钻进我的脑袋里去了吧?” 脑海里似乎真的响起一阵阵“嗡嗡嗡”的回声,夜笙歌的视线出现了短暂的模糊,他揉了揉眼睛,然后看见将晚朝他走了过来,他脸上的笑容很灿烂,眼神像高长乐那样明澈无暇,“走啊,笙歌,敢不敢跟我去黎白的执事元年看一看,我要弄清楚他为什么总是绷着脸。” 夜笙歌使劲地摇摇头,努力让自己回到现实中,将晚从他面前消失了,他似乎已经忘了刚刚那只萤火虫。眼看空中的忘鱼已经将废墟上的画面吞食殆尽,昧旦的眼睛终于转动起来,刚刚恢复知觉,她便懊恼不:“还是来晚了一步,必须立刻通知朝光府君。” 太阳雨003 - 白执事 - Mr君郡 “丛棘里”的毁灭,瞬间传遍了整个执事空间。朝光看见昧旦、黎白与夜笙歌带回来的画面之后,先是一番勃然大怒,黎白与夜笙歌为之震惊,在他两人的印象之中还从未见过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怒火未熄,朝光又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中: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么长的时间里,甚至直到最后一刻,丛棘里始终没有向执事府发出任何警报,若不是昧旦、黎白与夜笙歌三人去查问夜笙歌,及时带回了这段视频,“丛棘里”可能会成为执事府史上最大的悬案,这才是让朝光最为惊慌的。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让三人在书房等候,自己独自去见了荀槐序。 在荀槐序的书房里,他看完了朝光带来的讯息,脸上的表情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了。 朝光满面愁云地问道:“荀知院,此时你何看法?” “最大的疑点就是丛棘里的守卫,那么多人这这么凭空消失,不是被将晚灭了口,就是被将晚腐蚀了。”荀槐序的看法与朝光不谋而合。 “荀知院,眼下局势很不妙啊,执事府恐怕久难太平了。你看前些时候‘苦海之阵”也机缘巧合被黎白所破,你亦无需时刻守在文思山,能否劳烦你出山,把‘丛棘里’的悬案调查清楚,查出那些消失的守卫,找出将晚的藏身之所。”朝光真诚地邀请荀槐序。 “府君,您忘了吗?槐序曾经对偃师发过重誓,只要文思山上还有一朵白鹭花尚存,槐序便不绝不离开文思山。”荀槐序提醒朝光。 朝光听到荀槐序这番话,不由得陷入一片沉默之中,“我到是记起来了,虽然连我也不知其中的渊源,但确有其事。” “府君,非常之时,您得多多珍重。槐序无法为您分担,实在是惭愧难当。”荀槐序低下头,愧对朝光。 “知院言重了,偃师离开也有一千五百多年了吧?”朝光向荀槐序问道。 “足足一千五百又三年。”荀槐序这些年都是一天天数过来的,他恐怕比谁都记得更清楚。 “辛苦你了,你不容易,没有辜负偃师所托!”朝光情真意切地拍了拍荀槐序的肩膀。 “府君知槐序,槐序感激涕零,偃师确实有事相托,这么多年槐序未曾告诉过任何人,感谢府君从未追问过槐序,实非槐序有心相瞒,槐序希望这个秘密永远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因为它一旦有第二人知晓,执事府恐已糟到灭顶之灾。”荀槐序知道,这些年自己与府君已经渐生嫌隙,不过都是为了此事,只是朝光表面上从未问过,自己也从未主动提及,此时荀序言尽于此,无法再往下透露分毫。 朝光激动地握着荀槐序的手:“无需多说,是我错怪你了,槐序真谦谦君子也。” 荀槐序被朝光这番真情流露而感动,他向府君推荐道:“槐序虽不能为府君分担,但是槐序力荐一人,她心思缜密,能力脱出,有她出马一定能将‘丛棘里’一案查得水露石出。” “龙汩?” “正是。” 朝光点了点头,“那就有劳槐序替我将她请来。” “这是分内之事。” “好的,我还要赶回涌泉城,等我将将晚一行捉拿归案,再来文思山与槐序在白鹭亭痛痛快快的杀几盘。” “一言为定。” 朝光赶回涌泉城,将昧旦、黎白与夜笙歌请了进来,锐利的目光从昧旦与黎白身上经过后落在夜笙歌身上:“事发突然,夜笙歌你速速回到剑桥,必须牢牢盯住‘玄氪会’的大本营,发现将晚的消息,立刻报告执事委员会。” “是!” “昧旦府君,即刻召集执事委员会来涌泉城商议对策。” “是!” 太阳雨004 - 白执事 - Mr君郡 剑河之畔,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趴在图书馆的窗户上流连忘返,似乎沉醉在窗内浓浓的墨香里。 图书馆靠窗户的位置上,童梦正在专心致意地画着图,那是霍格教授为她额外布置的作业。坐在她对面的,是许久未曾露面的秋葵,圆圆的脸蛋的确消瘦了些许,一个多月的锻炼,虽然体重方面离她定制的目标还远,但是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充满的活力。 “梦梦,你居然在做‘黑洞研究室’的试题?霍格教授让你做的?这也太难了吧。” “有解的都不难,难的是无解。” “这可是全球最顶尖的科学研究室,他们为什么会对一个学建筑的大一新生抛出橄榄枝?” “据说研究室的终极目标,是去平行空间里盖房子。”童梦云淡风轻地回答,其实自从她得知“黑洞研究室”的存在时,她就立志一定要进入实验室,这么多年,她从未放弃了解自己的幼年的苍老症以及童年时的嗜睡症。 “那等你做到了,记得也给我留一套。”秋葵说完突然叹了口气,“你说咱们这些受过应试教育的,从小到大,都是从千军万马里杀出重围的,按理说都身经百战了,可是一到了现实中,怎么又成了手无寸铁的菜鸟。” “你最近遇见想要打败的人?” “没有啊!” “你加入了女足校队?” “没有啊。” “那你要杀出哪个重围?” “我就静静地欣赏你的表演。”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让我采访你一下,是什么让你突然下了这么大决心减肥的?”童梦说完将手中的铅笔反过来,当成麦克风,递到秋葵的面前。 “因为爱情!因为爱情!”秋葵一边压低声音,一边咯吱起童梦,两人轻声打闹一番,秋葵叹了口气,接着问童梦:“你是不是没有烦恼?” “为什么这么问?” “你才貌双全智勇过人,你是浩瀚星河里的恒星,太阳都是围着你转动的。” “你看看外面的夕阳。”童梦指向窗外的那轮红日。 秋葵盯着夕阳观察了半天,“没有什么不同啊。” “它是杜甫‘夕阳薰细草,江色映疏帘’里的那颗夕阳;也是马致远‘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里的那颗夕阳;还是杨慎‘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里的那颗夕阳,50亿年前它就在那里,再过50亿年它还在那里,它不会为任何人而转。”说完童梦不忘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确实不会自寻烦恼。” 秋葵先是点了点头,又一个劲地摇头“这才不是自寻烦恼,有的人经常被鱼刺卡住喉咙,但还是喜欢吃鱼;有的人被狗咬过被猫挠过,但还是喜欢动物;有的人牙蛀了补补了又被蛀空,但还是嗜甜如命。他对我视而不见,我却对他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道理很简单,喜欢,就甘愿,爱,就不顾一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确定你说的那个人是云泊学长吗?昨天他还在微信里问我说秋葵怎么好久没有露面了,还说他约你一起去吃饭你也不愿意,他以为自己是在哪里得罪你了。“ “我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秋葵说完从背包里掏出一副塔罗牌,“我已经占卜过,待我减肥成功之时,爱情也会随之降临。” 童梦抬头看了眼秋葵手中的塔罗牌,一声不吭低下头继续画图。 “怎么?别怀疑我的实力,我只是喜欢深藏不露。当今世界上最灵验的女巫是谁你知道吗?是秋灵,我就是她唯一的徒弟。” 太阳雨005 - 白执事 - Mr君郡 “久仰大名!”童梦笑了笑。 “你不是好奇什么时候能跟他重逢嘛,我现在就能帮你占上一卜。” 盛情难却,童梦只能放下笔。 经过庄严的洗牌、切牌、选牌,之后,秋葵煞有其事地解读起来,从每张牌讲到牌型,再从前后关系到全盘分析,沿着牌阵绕了几周,最后才得出结论:“不过怎么样,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他很快就要来剑桥看你了。” “你说的那个人不会是侯爷吧?”童梦笑了笑,原本已经跟侯爷约定好的,等到暮春,剑桥景色最美的时候,让她来剑桥陪自己,可是昨天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在煲电话的时候,侯爷对梦梦思念成疾了,决定提前来剑桥。 秋葵不相信自己的答案有问题,为保守起见又拿出六枚铜钱,卜起卦来。 “六爻预测?”童梦好奇地问,她有些怀疑自己走错片场了。 秋葵认真地验算了一番,胸有成竹地说道:“是恋人,绝对不会错!” 童梦沉默片刻,对着秋葵竖起大拇哥:“秋半仙,你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姑娘。” 文思山白鹭亭中,龙汩听荀槐序说完“丛棘里悬案”后,答应前去调查失踪的守卫。 荀槐序转身前看见她面带疑虑,便停下来问道:“有何难处?” “荀知院,有句话我一直想问问你。”龙汩迟疑地说道。 “但说无妨。” “偃师直到最后也没能把我们带回故土,朝光他值得托付吗?” 这个问题,荀槐序是没法正面回答龙汩的,唯一能做只有微不足道的安慰:“‘不负故土,不畏荆棘’只要信念长存,我们一定能回去的。” “不负故土,不畏荆棘!”龙汩许久未曾听到这句誓言,如今听到它从荀槐序口中说出来,顿时感受到热血在身体里沸腾。 夜笙歌离开涌泉城之后,黎白独自留了下来,他需要再见朝光一次,有些话这一次他一定要问清楚。 于是他一路乘坐飞鸢,到了涌泉山谷,刚落地就听见两个执事在背后嚼舌根,他嫌厌地看了一眼,转身欲绕道而行,这仿佛是人类的天性,不管是人类空间还是执事空间,到处都不乏是非之人,是非之事。想到这里,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你说说,这届实习执事的名单马上就要出来了,你说那个鸢尾到底能不能顺利通过。” “幼稚,她还能通不过吗?那可是昧旦府君的私生女。” “府君之女也要遵守《执事法典》吧?实习执事的考核那可是对每名学员都是公平的。” “哪里有绝对的公平?法典只能用来约束我们,否则她怎么敢挑一个没有导师资格的黎白做自己的老师,她要不是昧旦的女儿,如何能将偃师的专属陀螺收入囊中。” “她居然选了黎白,真匪夷所思。”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此言一出,两人猥琐的笑了起来。 黎白转过身,走到闲语者的面前,他无法辨认出这两人是谁,便冷冷地丢下一句:“静坐独思自己过,闲谈莫论他人非。” 两人初时见到来人是黎白,吃了一惊,但是它很快便两人掩饰过去。“这不是白执事吗?怎么了?嘴长在我自己身上,要说什么用得着你管吗?” 另一个也连忙点头附和,“就是,若要我们闭嘴,要么你说服我,要么你打服我。” 黎白干净利落地点了点头,执事陀螺已然出现在手中:“那就选后者。” 太阳雨006 - 白执事 - Mr君郡 两人想不到黎白真敢动手,其中一个瞥见黎白手中的炽凤,冷笑一声:“你一个手持炽凤的人,也敢向我挑战?” “哈哈,既然他求虐,君子理当成人之美。” 黎白等到对方出手之后,才稳稳地转动执事陀螺。刹那间,两人手中的光束激烈的碰撞在一起,空气中发生剧烈的震荡,对方起初攻势凶猛,但是很快便感受到了炽凤带来的压力。他看着黎白一副颇为轻松的样子,连忙给同伴递眼色,“没想到炽凤的威力这么大,再打下去肯定是要输了。” 伙伴收到信号,连忙用眼神表示自己心里有数了,悄然在手上转动执事陀螺,准备给黎白致命一击。 那名执事用尽全身之力,逼使黎白露出一个短暂的破绽。偷袭者抓住时机,挥动手中的专属陀螺,一道耀眼的光芒,如离弦之箭飞向黎白的后背。黎白感到后背一热,心下惊呼“不好!”就在这时,那道光束被挡了下来,黎白转过身,一道白影飞来,身边又出现了一个人。 “高长乐?”适才偷袭黎白的人大吃一惊, “二位同仁,适可而止。”高长乐的目光依旧清澈磊落,但是令心中有愧的人却无法直视,他毫不迟疑的站在黎白的身边,手中旋转的执事陀螺,表明了他的立场和态度。 “咱们走。”两人灰溜溜地逃走。 “多谢长乐兄。”黎白收回手中的执事陀螺。 高长乐将黎白上下打量一番,好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出手如此果断,太不可思议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黎白吗?” 黎白冷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原因。” “可我知道原因,你听到他们在议论你的徒弟,所以你生气了,你已经进入师父的角色中了,我就说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师父。” 黎白摇了摇头,却没有辩解,“对了,你怎么会在执事府?” 高长乐清澈的眼眸中出现了几缕忧虑的神色,“玄氪会卷土重来,我当然也要出份力。对了,朝光府君知道你要过来,一直在等你呢。” “后会有期!”当黎白辞别高长乐之后,大步流星地走到朝光的书房外,但是他一直徘徊在门外,直到门内传来朝光的声音: “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黎白推开门,开门见山地说道:“老爹,我想去找将晚。” “太难得了,你居然自动请缨。” “我会抓住将晚,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坦诚相待绝无欺瞒的答案。” 朝光没有开口,却点了点头。 “1300年前,你就跟我说青珏一定会重新回到我身边,你究竟有没有骗我?” “答案早就在你手中了。” 黎白低下头,张开手掌,手心的那颗朱砂痣映入眼帘,这时又听到朝光继续说道:“这些年你在人类空间也组织了很多顶尖科学家,一直试图证明量子复活的可能性。” 黎白点点头,悠悠地说道:“没有错,但是一直停留在设想阶段。” “即便你们没有发现,没有证实,它一直都真实存在的。所有的答案都藏在时间的缝隙中。” “时间,就像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河,看起来会一直流淌下去,我们对此却做不了什么,我很想知道它是从何而来,又将流向何处。” 朝光长长地叹息一声,“我也在寻找这个答案,你去吧。记住,唯有爱与量子复活能让人重生。” 太阳雨007 - 白执事 - Mr君郡 密密麻麻的游客汇聚在伊丽莎白塔下,举着手机等待着大本钟的报时,当指针精确地走到12点的位置,庄严的钟声准时响彻在伦敦这座神秘而冷酷的城市,浅灰色的泰晤士河孤单地从黑衣修士站的站台下穿流而过。 站台上步履匆匆的旅客中出现一道白色的身影,一袭白色风衣,戴着一顶宽檐帽。几绺顽皮的发丝从宽宽的帽檐里露出来,在阳光的照射下时而变成银白色,时而变成黑色,时而又变成金色。它的主人警觉地压低帽檐,一双迷茫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犹如新生儿般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最后在列车门将闭合前跳上列车。 很快站台上便响起一阵鸣笛声,列车轰隆隆地驶离站台。 白色风衣停留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站在车窗前,目视着这座城市从眼前飞速倒流而去,这时一缕阳光从云层的罅隙中照射下来,投在玻璃上折射出一个耀眼的光圈,接着玻璃上映现出鸢尾的脸。 她这一身男装打扮不仅风姿不减,还增添了几分着飒爽。 眼见四周无人,她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悄悄转动手中的执事陀螺,给鲸落发送出一条灵犀之音:“落落,你猜猜我现在在哪里?我刚刚从黑衣便士站上了车,师父一定想不到我会比他更快……你放心,帮师父完成任务我就赶回去……” 消息刚刚发送出去,鸢尾便从车窗里看见惊心动魄的一面,隔壁车厢里突然冲进一群黑衣人,鸢尾连忙警觉的躲了起来。这群黑衣人手上都带着黑色手套,满车厢的旅客竟无一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是执事府的人。”鸢尾在暗中拿出手机,偷偷录下面前发生的这一幕。 黑衣人们挨个查看旅客的脸,鸢尾发现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是个极其冷艳的女人,她四周张望一番便径直走到一个手提宝蓝色公文箱的年轻男子面前。凑到男子的面前仔细确认,男子对此毫无所知。 大约三秒后,冷艳的女人举起手,只见黑影一闪,男子的脑袋便离开了脖颈,掉入他自己的怀里,整齐的切口处仍在汩汩地冒着鲜血,那群黑衣人已经在满车厢的惊叫声中坦然离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连鸢尾都没有反应过来,更不用说车厢里的乘客了,谁都没看见他的脑袋是怎么掉下来的,鲜血溅到座位旁边的两名旅客身上,他们一个个跟见了厉鬼似的,一边跑一边抱头痛哭。 鸢尾连忙戴上执事手套,向那群黑衣人追去。 童梦驾着车,行驶在蜿蜒曲折的道路上,即便她已经连续练习了一周,对英国道路上繁琐的交通标识和信号灯,以及未完全适应过来的右舵驾驶还是有些吃力,但是这些丝毫没有影响她愉悦的心情。为了能亲自去给侯爷接机,她一到英国就在网上找了家代理公司,开始申请英国驾照,由于他们超高的办事效率,只用了几周时间便顺利拿到了粉嘟嘟的英国正式驾照。 眼下她驾驶的这辆高尔夫,是云泊上学期刚换的。由于英国的油价大约是中国的两倍,路税也是按排放来收,所以省油的高尔夫在这里是最受欢迎的车型。 秋葵此时坐在副驾驶上,而那只过于活泼的泰迪犬Cloud霸占了整个后座,照顾Cloud一天这是云泊借车给童梦的唯一条件。 太阳雨008 - 白执事 - Mr君郡 “亲爱的梦,我最近还真的做过一个梦,梦见咱俩就像这样开着车,游遍了整个欧洲,像《亲爱的伽利略》那样。”秋葵没有说这个梦里其实还有云泊,那天晚上云泊对自己说,希望与童梦和秋葵三人的友谊天长地久,当晚她就做了那个梦。 “你看Cloud好像比咱俩还高兴。”童梦刚想说点什么,但是她的注意力被Cloud吸引,它趴在车窗上一直叫个不停,好像是在热情的同沿途每一个风景打招呼。 “Cloud本不是一条活泼的狗,只要带它走出家门,它就能活泼的不像狗。”秋葵回头尝试着用Cloud的语言与它沟通起来,想让它安静一点,但是Cloud无动于衷,也许它听不懂,也许它是假装听不懂。 秋葵发觉自己是对牛弹琴,便停了下来,突然回头问童梦:“侯爷真的什么都看不见吗?我还想着陪她逛遍整个剑桥呢。” “可以啊,她的眼睛的确是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心里什么都看的见,她是我最亲的人,也是我心中的女神。”童梦只有在提到侯爷的时候,会沾沾自喜起来,其实她在心里无法定义自己与侯爷的关系,有时候她们是母女,有时候她们是姐妹,是无话不谈的闺蜜。 “真想马上见到咱们梦梦心中的女神,迫不及待。” “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或许你们还可以好好切磋一下。” “她也会占卜?” “我说的是厨艺。”童梦白了秋葵一眼,心里不禁感叹这位伙伴怎么减肥减着减着就走火入魔了。 “哈哈,原来如此。对了,你说霍格教授那位尊贵的朋友究竟是什么样?谷歌百度上居然都搜索不到。” “你不是秋半仙吗?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他的样子了。” “实话告诉你,我还真算过了,他从古老的时光长河里踏浪而来,将在未来的岁月之海中逐浪而去。是一个很老很老的人。” “那是有多老?” “反正很老很老。” 童梦从倒后镜里看了眼后座上的接机牌,昨天向霍格教授请假,说明自己要去机场接人,霍格教授居然开心的手舞足蹈,嘱托自己一定要顺道接上他最尊贵的客人,也就是学院聘请的客座教授——黎白。 夜笙歌回到剑桥之后,一直没有公开露过面,文思山书店也一直处于关门状态,一直藏在暗中调查玄氪会与将晚的踪迹。 奇怪的是,自从他饮了那半盏浮世白,不仅仅面部表情可以随心而变,他脑海里的还恢复了很多记忆。他回想起一些长安往事,回想起初入执事学院的点点滴滴,然后他回想起从前那个悲天悯人的将晚,他的脑袋又变成一团浆糊,这么多年,他亲眼所见一场又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美好的家园变成废墟,让绿洲变成沙漠,让沧海变成桑田……可是令光明熄灭,令善良泯灭,降临在将晚内心的那场灾难究竟是什么? 这个困惑,也许只有将晚才能给他答案,所以一大早,他再次潜入了那家续命医院。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潜入那家医院,他想在黎白到来之前找到一些线索,免得被他嘲讽。上一次是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这家医院除了奢华的不像话,里面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太阳雨009 - 白执事 - Mr君郡 当他尾随一个豪华车队进入医院后,便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直到他们注射完干细胞,也没有发现玄氪会的人影,更不用说是将晚。正当他要离开之时,在走廊的安全出口发现了一个可疑的身影一闪而过,他连忙追了上去。 很快对方也察觉到夜笙歌,两人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夜笙歌一直追出医院,追到闹市,终于拦住了那人的去路。 “鸢尾,怎么是你?” “夜笙歌执事,真巧啊。”鸢尾发现拦住自己的人是夜笙歌,连忙收回了手中的执事陀螺。 夜笙歌连忙将鸢尾带到一处隐秘的地方,刚停下来又追问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帮我师父啊,他坐今天的航班到伦敦。” “帮你师父?那鲸落呢?我的傻徒弟鲸落来了没有?”夜笙歌说完故意在鸢尾身后寻找起来,还做出一脸失望的表情。 “她……她本来坚持要来的,可是我……我不同意,我让她看守大本营,你知道的,没有她我就得露馅。” 夜笙歌听完点点头,“看来你在人类空间进步很大,已经学会说谎了。你不用提她遮掩,她对我这个师父压根就没有上过心,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夜笙歌执事此言差矣,整个执事空间,谁不知道你英明果断盖世无双,可是我师父不一样,他有面盲症,我现在就是他的眼睛。” “那你是怎么找到那家医院的?” “我在黑衣修士车站的时候,撞见了一场匪夷所思的谋杀案。”说到这里鸢尾打开手机里的视频,为将晚播放列车车厢里的那一幕。 “没错,他们不是执事府的人,而是将晚的人,这个蛇蝎美人叫虞美人,也是个嗜血成性的魔头,你跟踪他们进了医院以后还发现了什么?” 鸢尾失落地摇摇头,很懊恼自己错过了帮师父分忧的大好时机:“我亲眼看着他们进了医院,然后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就奇怪了,我两次潜入医院,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夜笙歌执事,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 “不要告诉我师父,我只有藏着暗中才能帮助他。” 夜笙歌思索片刻,点头答应。 “辛苦了,若不是为了照顾我,你根本不用挤这么久的国际航班。”侯爷接过黎白为自己取回的行李箱,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来到异国他乡,她的感觉居然有些迟钝起来,她所感受到的图像也似乎有些模糊。 “哪里的话,能与你同行,是我的荣幸。” 侯爷努力让自己心定下来,面前的一幕幕随着心境的平复也清晰地感受了出来,接着她笃定地告诉黎白:“我看见梦梦了。” “她在哪里?”黎白相信心之所见,远比眼睛看到的更深远。 “就在这堵墙后面,站在人群中,等着我从到达口走出去。”侯爷话刚刚说完,便听见了来电提示音,打开免提,果然传来童梦的声音。 “侯爷,你的行李拿到了吗?我要不要进去帮你?”童梦的声音里透露出按捺不住的激动。 “不用,梦梦,行李已经顺利拿到,就是有些激动,一分钟之后我们就要在英伦的土地上相聚了。” “我也很激动,我就站在到达口,你只要一出现我就能发现你。” 太阳雨010 - 白执事 - Mr君郡 黎白被童梦的情绪感染了,他甚至有些羡慕,羡慕她俩可以自由地表达着自己的情感,但他不可以,他必须疏离她。在接下来的一分钟里,他思绪飞扬,他想了很多,很多。他想到刚刚过去的十二年,在面盲患者眼里当年他带回来的那个小女孩似乎一点儿变化也没有,又似乎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她从安静变得开朗,从自卑变得自信,可是从今天开始,从一分钟以后,他将第一次真实地出现她的世界里,她会记住自己,她身边的朋友、整个剑桥都会记住自己,这也就表示他将不能从她的记忆再删去自己的部分。 而从昧旦府君嘴里,执事府已经知道自己与童梦的关系,所以他必须克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能留下任何把柄。他回想着朝光的话: “即便你们没有发现,没有证实,它一直真实存在着,所有的答案都藏在时间的缝隙里……唯有爱与量子复活能让她重生”。 既然连朝光府君都一口咬定青珏会重生,他更不能出任何纰漏了。 拐弯最后一道弯,黎白与侯爷出现在伦敦机场国际到达的出口。童梦第一时间就在人群中看见了永远面带微笑从容优雅的侯爷,即便侯爷看不见自己,她也情不自禁地挥着手,她相信侯爷一定能感觉到,果然没过几秒钟,侯爷也挥起了她的胳膊。 “是不是她?”秋葵一手抱着Cloud,一手远远地指着戴着墨镜的侯爷。 “对,脸上永远不会缺少墨镜和微笑的女人就是她!”童梦一只手举着接机牌,一只手朝着侯爷热情地挥舞。 “太神奇了,她好美,谁敢相信她看不见。”秋葵由衷的赞叹,她为侯爷身上那种令时光望而却步的美感到惊叹。 侯爷刚刚走出门,童梦便绕过人群,开始朝着侯爷飞奔而去。 黎白远远地看见一个女孩,举着写着自己姓名的接机牌,朝自己的方向飞奔而来,掌心那颗沉寂多时的朱砂痣,一阵剧烈的疼痛如火山喷发般从掌心蔓延全身,他强忍着剧痛,在心里轻声诉说:“你好,童梦。” 刺眼的强光从屋顶倾泻如瀑,照射在屋子的正中间,灯光下放置着一把奢华霸气的帝王椅,以“杀人大师”自诩的将晚正气定神闲地坐在帝王椅上,他的专属执事陀螺——晚魇,一直在他左手的指尖旋转,陀螺周身形成一道强烈的光圈,光圈上缠满栩栩如生的骷髅。 整个房间似乎没有一扇窗户,四周镶满了明晃晃的镜子,镜子里投射出各个角度的将晚,缠满骷髅的光圈在镜子里旋转不息。 镜子里的将晚正在喃喃自语,又仿佛是在同屋子中间的那个将晚对话:“本大师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朝光的表情了,还有那个黎白。你说这个黎白,一世与我为敌,本想大家都来了执事空间那就与他化敌为友吧,可是命运之轮总让我们成为宿敌。” 将晚靠在椅子上,深深地叹息道:“可惜他跟瞎子并无区别,活着也无异于行尸走肉,所以我便略施小计,如果虞美人所言属实他真的找到了青珏,那我只要动动手指头,转一转‘晚魇’,他就能得到解脱,1300多年漫长的煎熬终于可以停息。” 镜子里回荡着一阵恐怖的笑声,“那个留在他脑袋里的忘语?” 太阳雨011 - 白执事 - Mr君郡 帝王椅上将晚摇摇头,“那个忘语本是个意外,它留在黎白的脑子里,一晃已经十二年了,它如同一个等待开启的宝箱。所以本大师在离开丛棘里之前,友情赠送了他一把钥匙,他一定会拿着这把钥匙来求我替他打开箱子,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 他转动了手中的“晚魇”,旋转的光圈里飞出一只萤火虫,在空中沿着“S”型轨迹飞来飞去,“去找你的小伙伴吧”。 将晚的声音刚落,那只萤火中便急速飞去,飞着飞着身体越来越透明,与灯光合二为一,慢慢消失在空气里。 “那黎白并非傻子,能找不到破绽?”镜子里的将晚不解地问道。 房间里的将晚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摇了摇头道:“绝无一丝破绽,这个世界上除了偃师,恐怕没有人知道‘梦魇’正在的威力,就像这个世界上无人能分辨梦境与现实。” “看来在丛棘里这十多年,收获确实不小啊。” 将晚冷笑一声,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手中的“晚魇”,喃喃地说道:“这才是我毁掉丛棘里的原因,本大师之后,再无人能参透‘梦魇’的真相……” 镜子里的将晚神气十足,狂妄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这么说来,这个世界上很快就没有黎白这个人了?” “只要打开他脑中的忘语,他就会忘记一切,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为何而活……这么多年来,企图阻挡本大师的人,无一不在忏悔,无一不后悔今生枉自为人……” 说完这番话,镜子里折射着将晚睥睨众生的眼神:“本大师想要的,就会不计一切代价,摧毁一切阻碍。我要让这个世界就会变得前所未有地清澈,消灭一切卑鄙的众生,让这花花世界,放眼望去,每个人都拥有高贵的血统,拥有崇高的理想,拥有有趣的灵魂。” 坐在房间中央的将晚从椅子上愤然而起,挥舞着右拳,怒目叱咤道:“让这把圣洁之火燃得再旺一些,将那些偷生苟活的蝼蚁、龌龊卑鄙的劣人,那些唯利是图的市侩,那些贪婪凶残的坏人,统统烧成灰烬!” 镜子里的影子,似乎慢了半步,也跟着站了起来,挥舞的竟然也是右手。而那只旋转不停的执事陀螺,竟然一直在镜中的左手上转动。 这时房间里传来一阵敲门声,将晚警惕地按下“晚魇”,四周落下白色的骷髅火,落在一面面镜子上,冷寂的火花在镜面上燃烧,转眼所有的镜子都被烧成灰烬。 “谁啊?”做完这些将晚方才慢慢悠悠地问道。 “大师,是我,虞美人。”门外传来一个妩媚的声音。 将晚打开房门,虞美人笑吟吟地站在门口,双目犹似一泓横波:“虞美人恭祝大师王者归来,许久不见大师依旧神采奕奕” “嗯,黎白与夜笙歌都来了吗?” “夜笙歌回来后又来医院探了一次,黎白现正在赶来的路上。” “好,终于都来了。” “得知大师归来,属下连忙为您备了一份礼物。” “噢,什么礼物?”将晚兴致勃勃地问道。 “大师一定喜欢,这份礼物……来自青白胡同。”虞美人说完,嘴角扬起一段美丽的弧度。 将晚哈哈一笑,“看来虞美人与本大师心有灵犀啊。” 太阳雨012 - 白执事 - Mr君郡 夜笙歌住进续命医院对面的酒店,站在那间套房的窗户前,刚好可以观察医院的整栋楼。午后的微风从窗户的缝隙里溜进房间,轻轻地吹拂着薄薄的纱窗,纱窗后面夜笙歌正用高倍望远镜观察着,不知不知觉视线里出现一只若影若现的萤火虫,在空中沿着S型轨迹疾驰而来,径直扑向夜笙歌,最后撞上夜笙歌的前额便消失不见。 “又来!不会又钻进我脑里了吧?”夜笙歌骂完之后,顿觉讶异:“奇怪,我为什么说‘又’……刚刚发现什么了?” 接着他又看见将晚朝自己走了过来。 “你躲哪里去了?我一直在找你呢。”夜笙歌嬉笑着对将晚说道。 将晚回以微笑,“笙歌,我们一起去黎白的执事元年看一看,看看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为什么每天都绷着脸。” “我去,我不是睡着了吧?怎么做起梦来了?”夜笙歌揉了揉眼睛,并没有改变面前的景象。 将晚的声音从夜笙歌的头顶飘落,宛如一阵蛊惑心智的咒语,“你所感知的现实,不过是我筑的梦。你所梦见的世界,不过是我造的魇。” 童梦飞奔过来,本想紧紧地拥抱侯爷,可是当她看见侯爷身后的黎白时,她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那一刻,她仿佛被一阵奇怪的电流击中,浑身无法动弹,她注视着他,像植物仰望阳光,他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便装,踩着她疯狂加速的心跳走来。 “梦梦。”侯爷不知何时依旧走了过来,她迫不及待地张开双手将童梦拥入怀中。 “终于等到你了。”童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紧紧地抱着侯爷,眼睛却一直看着黎白。 黎白微笑着走过来,轻轻地接过童梦手中的接机牌,“你好,我是黎白。” “你好,黎教授!”童梦很想扑上去与黎白热情拥抱,可是那分明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面孔。 “好像是梦一样,我们又在一起了,侯爷是不是太粘你了?”侯爷感觉到童梦的异常,有意分散她的注意力。 “侯爷,我才一刻都不想与你分开。” 这时秋葵也赶到他们身边,顾不得怀里的Cloud,一头扑倒侯爷的怀里。 “侯爷,我也好想你。” “这小仙女,声音这么好听,一定是秋葵喽。” “侯爷,您太神奇了,我终于亲眼见到梦梦心中的女神,您太美了。” 当秋葵与侯爷拥抱的时候,童梦正式开始与黎白交流起来,又紧张又熟悉,“教授,我帮您拿行李。”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 秋葵这才知道面前这位超级帅哥就是黎教授,连忙上前打招呼。“黎教授好,我叫秋葵,她叫童梦,我们是奉霍格教授之命来迎接您的,长途飞行一定很累,我先带您去点东西,到了学校霍格教授会亲自为你接风洗尘。” 秋葵说完还不忘偷偷转身朝童梦做了个鬼脸,但是童梦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居然对自己视而不见。 “谢谢,我们都在飞机上吃过了。”黎白辞谢道。 “您跟侯爷认识吗?” “飞机上认识的。”侯爷连忙补充道。 “那我们赶紧回学校吧,回去之后您好休息。”秋葵伸手悄悄拉了拉神游的童梦。 回程的途中,秋葵拉着侯爷坐在后座,两人一路无话不谈。 副驾驶上的黎白却很沉默,刚开始秋葵还主动地与他说话,后来以为他长途劳累,便建议他在座位上迷瞪一会儿。 太阳雨013 - 白执事 - Mr君郡 黎白安安静静地闭上眼,其实他一直在忍受掌心的剧痛,从见到童梦那一刻一直疼得变本加厉,他在脑海里回想起这样的经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为此感到羞愧,十二年的朝夕相伴,令他对童梦投入了太多的情感,就连这次他主动要求来剑桥,他也分不清究竟是为了童梦,还是为了青珏。当他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很担心童梦的安危,分开的那段时光,他常常会挂念她。 黎白在心里责备自己:说好的只是照顾到成年,却在她成年以后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所以掌心的朱砂痣才会疼痛难忍,除了找到青珏,不要为任何人和事分心了。 “你还好吗?” 黎白听见耳边一阵细弱蚊蝇的声音,连忙睁开眼,发现跟自己说话的是驾驶座上的童梦,连忙点头笑了笑。 “您先喝口水,等她俩从洗手间回来我们就出发。” 黎白点点头,从童梦手中接过纯净水,这才发现原来车开进了一家加油站,他看了看时间,估摸从这里到剑桥应该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很快侯爷与秋葵便回到车上,汽车重新上路,黎白又在一阵悠扬的音乐声中闭上了眼睛,驾驶上的童梦一边开着车,一边悄悄地观察着身旁的黎白,午后温柔的风吹着脸上,心里早就一片凌乱。 黎白来到剑桥之后,平时总是一副休闲装扮,他讲授的世界建筑史,很快成了最受欢迎的课程,但凡听了他的课,你一定会被他的满腹经纶折服,做为剑桥知识最渊博的霍格教授,也一节不落地追着黎白的课,他毫不吝啬地称赞黎白“是全世界最有知识的人之一。” 但是所有的学生们都认为,完全可以把上面的“之一”去掉。 黎白教授为他们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他的语言天赋也是全世界最优秀的人,不论来听课的学生们来自哪个国家哪个地区,黎白教授都能说出当地的代表建筑,最离谱的是还能用你的方言跟你对话。有个同学来自阿富汗的喀布尔市,童年便离开了那个灾难重重的故乡,当黎白用那个学生的乡音为他介绍喀布尔市的现状时,他在课堂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开始赞美黎白方言的标准,接着咒骂该死的战争,最后追思起自己的父亲,他去世的时候年仅26岁。 “当您说起我的家乡话,您的声音好像我的父亲,战火吞噬了他年轻的生命,但我永远记得他的声音,那是我每每遭遇困难与挫折时,让我重振信心的天籁之音。”男生说这段话的时候,靠在黎白的肩头抽噎不停,他的眼泪落在黎白的肩上,落进每一个同学的眼眶里,当童梦意识到自己落泪时,课堂上已经哭成一片。 童梦与大家不同,她总觉得自己听过黎白的课,至少是梦见过吧,他最大的特点是生动真实,尤其他讲述那些著名建筑的时候,好像是替那些古老的家伙开口娓娓讲述自己的故事,好像他亲眼见证了那些建筑是如何被建造出来,又见证了它们是如何在历史的风雨中屹立至今。 太阳雨014 - 白执事 - Mr君郡 无论如何,他现在就站在童梦的面前,中间只隔着两排桌椅,十来个同学,想到这里,童梦不禁闭上眼睛,听见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会一直在勇气长城的尽头,等着你。”童梦的脑海里突然钻出那个声音,着实吓了她一跳,但是她一时无法确定梦里听见的是不是这个声音,他也没有像梦里的那样穿着那袭风衣。 令童梦更为吃惊的是,课间休息的时候,她被霍格教授请到他的办公室。 一进门霍格教授便向她道喜:“美丽的东方玫瑰,祝贺你,你正式成为我们‘黑洞’人了。” “太好了,谢谢霍格教授,我一定会更加努力。” “对了,你那篇《平行时空盖楼记》写得非常有意思。”霍格教授又对童梦竖起的大拇哥。 “您过奖了,那不过是我做的一个梦而已。” “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外界盛传咱们‘黑洞’汇聚了全球最伟大的科学家,其实他们并不知道,‘黑洞’没有一个科学家,只有一群梦想家。”霍格说着将出入黑洞实验室的那张声名显赫的黑卡递给她,从今天开始,她正式成为“黑洞实验室”的实习生了。 “怎么样,喜欢黎白教授的课吗?” “他讲得很好。”童梦点点头。 “对了,你不是一直问我,当初为你写推荐信的人是谁吗?”霍格教授说道这里,故弄玄虚地用嘴型吐出“黎白”两个字。 “霍格教授,我来剑桥的推荐人是黎白教授?”童梦觉得这也太不可思议:“他为什么会为我写推荐信呢?” 童梦从霍格的办公室回到教室的时候,黎白当日的最后一节课已经开始了。童梦为了不打扰他的课,悄悄潜入了自己的座位上。 身边的秋葵看见闺蜜手中黑卡,差点叫出声,她捂着自己的嘴巴,小声而激动地在童梦的耳边说道:“天啦,你太厉害了,你真的做到了。” 童梦笑着将黑洞的出入证递给了秋葵,秋葵摩挲了半天,中途还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她准备继续跟好伙伴分享自己内心的喜悦时,发现身旁的梦梦正痴痴地盯着讲台上的黎白,秋葵连忙拍了拍童梦的胳膊,分散起她的注意力,“对了,云泊跟我说,你的梦中情人并不是‘文思山’书店的老板,那到底是谁啊?” 童梦似乎听不见她的声音,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黎白,在心里反复练习着她准备要开口问他的问题:“你为什么会为我写推荐信?” 那眼神忘我的不顾一切,就像是石头沉入水底,像飞蛾扑向火苗。 秋葵被她的眼神吓到了,抓着她的胳膊使劲摇晃起来:“你怎么了?” “我没有事儿啊。” “我的小梦梦,你不会是中了他的毒了?”秋葵指着黎白,压低嗓音用中文问她。 “什么毒?” “我跟你说,黎白教授是个危险人物。” 童梦煞有其事地点着头:“对,我知道,他从古老的时光长河里踏浪而来,将在未来的岁月之海中逐浪而去。是一个很老很老的人。” 秋葵耸耸肩,“我就知道你会揪我的小辫子,所以这两天,我又占了几次卜,你面前这个英俊的男人背负着无比沉重的谜团……对了,你听过那个神秘的忘忧湖吗?不论是落叶还是尘埃,落到湖面就会迅速沉入湖底,他就是无忧湖式的男人。” 太阳雨015 - 白执事 - Mr君郡 “你不会是想说他吃人不吐骨头吧?”童梦觉得秋葵说得有些离谱,试图开这个话题。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总之你要答应我,离黎白教授远一点。” “可是在剑桥录取我之前,是他为我写的推荐信。”童梦在心里这么说,但是嘴上继续转移话题:“秋葵,你还在坚持减肥吗?” “当然了。” 童梦点点头,“你瘦多了,也美多了,继续坚持。” 秋葵一眼就看穿闺蜜的笨拙的小伎俩,但这让她更加担心了,这时课堂上又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她知道这掌声是属于黎白,她不由地又看了一眼黎白,不得不说他太英俊了,太渊博了,太完美了,完美的不像一个普通人,实际上她占卜出的结果也是如此。 “吸血鬼的故事会不会是真的?要么是狼人?不管你是谁,绝对不能让他伤害到我的朋友,我们都只是普通的麻瓜,都只有一条小命。”秋葵下定决心,在心里已然将黎白当成了敌人。 不知不觉下课铃声响起了,童梦立刻收拾好书本。目送黎白走出教室,她准备追上去,刚走两步被秋葵抓住了。 “你去哪里?” 童梦想了想,回答道,“我可能会去旧物市场,你今天去健身吗?” “去,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千万不要靠近黎白教授。” 秋葵极为反常,记忆里她从未跟自己用过“你必须”之类的句子,她想认真地跟她辩论一番,说服她占卜之类的,当成兴趣爱好就可以,千万不要过度相信。可是童梦眼看黎白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权宜之计只好点了点头。 童梦好不容易摆脱秋葵,但是黎白已然走很远了。不愿就此放弃的她跟着自己的直觉追了出去,一直追到了国王街,在喧嚣的街道上,黎白的身影终于重新回到她的视线里。 他站在一个正亮着红灯的斑马线前,于是她加快步伐,大步追上去。可就在这时绿灯亮了,黎白踏上了斑马线,熙熙攘攘的行人中,他的身影再次离开了她的视线。 童梦失望的走到文思山书店,大门依旧紧锁,可是一转身,她看见迎面走来的黎白。于是她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黎白,她心想,“重逢”这个词,的确是最可爱的汉语词汇之一了。 可是当她准备上前打招呼的时候,对方似乎并没有看见自己,他的视线在“文思山”书店紧闭的大门上停留了三秒,便继续往前走,一直到他们擦肩而过,他也没有发现童梦,虽然有些失望,童梦还是追了上去:“黎白教授”。 黎白闻声回过头,静静地看着童梦。 后者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他并没有认出自己,他没有记住她。 “黎白教授,我是那天去机场接您的童梦。” “你……你好。”黎白有些惊讶,他是来“文思山”书店与夜笙歌碰面的,没想到会突然在街上遇到童梦,显然小女孩对自己没有认出她而感到失落了,连忙道起歉来,“对不起,我不太会认人,我总是记不住别人的相貌。” “啊?那是面盲?”童梦好奇地问。 黎白点了点头,“谢谢你上次去机场接我。” “那次我是顺道接上您的,您既然道谢了,无功不受禄,那我得帮你做点什么。” 黎白一听这话就乐了。 童梦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毛遂自荐起来:“今天时间还早,要不我当您的导游,带您四处逛逛吧。” “好吧!”黎白欣然接受。 太阳雨016 - 白执事 - Mr君郡 于是两人从摄政街走到剑河,河畔垂柳丛林拥翠,周边每一栋建筑都是他们的话题,两人漫步在这片绿意葱茏中,夕阳宛如世间最聪慧的绘画师,在碧波荡漾的河面画出一幅幅暖意融融的倒影。那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傍晚,对于童梦来说,是怦然心动;而对黎白来说,是一种久违的温情。 可是,当他们漫步至数学桥时,怦然心动的人再次加速了心跳,沉醉与温情中的人也陡然慌了手脚。 童梦走在黎白的身前,一边兴高采烈地讲述着剑桥的轶事,一边面朝黎白倒退着行走。黎白说不清为什么,每次与童梦相处都会感到身心愉悦,即便看不出她的容貌,可他感觉她像一只愉快的百灵鸟,因为她的声音好听极了。想着想着,他掌心的朱砂痣又悄然复苏,像一道鲜红的伤口,他的右手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变得躁动不安,迫切地想逃离他的胳膊。就在此时,后退中的童梦还不小心,脚后跟撞在台阶上,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迅速向后倒去。 黎白迅速伸出那只蠢蠢欲动的右手,准确无误地抓住她失衡的左手,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两只手掌触碰的刹那,令黎白感到一股柔软的温凉,如悠扬的溪流汇入他的掌心,安抚着那颗狂躁痛苦的朱砂痣。 童梦重新站稳后感到一阵后怕,惊讶地看着黎白,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触碰到黎白的目光时,便慌慌张张地躲闪着。这时她才想起自己的手还被握在他的手心,而他的手掌拥有恰到好处的温暖,那些温暖沿着她的脉搏流经她的心脏,最后汇聚在她的脸上,使她的脸越来越烫越来越红。她终于鼓足勇气,与黎白对视起来。 黎白直视着女孩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它像黎明前的曙光,驱逐着心中长年累月积攒的黑暗,拨动着他的心弦,他平静如水的心先是微微荡起涟漪,紧接着就是一阵惊涛骇浪。 黎白试图收回自己的手,出乎意料的是两只手竟然紧紧地粘在一起,无法挣脱。 晴朗的天空挂着一轮金色的夕阳,却猝不及防地下起了一阵绵绵细雨,黎白与童梦仿佛不能动弹似的,站在雨中凝视着对方,在他们头顶的那片天空,出现一道缤纷彩虹。 几步之遥的河面上,荡过一只木船,船上的游客们纷纷抱怨起这场令他们无处躲避的雨,“居然下起了太阳雨……天气预报没有说今天有雨啊……好美啊,有彩虹啊……” 船上群游客当中,有一个戴着一顶红色毡帽的女孩,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地,只是帽檐下流露出惊讶又悲伤的眼神,它们径直穿过凌乱的垂柳枝条,落在岸上的黎白与童梦身上。 她认出那个漂亮的女孩正是童梦,那个被师父照顾了12年的女孩,她在脑海里回想起与昧旦府君的对话: “鸢尾,你要记住,在你去人类空间实习的这段时间里,千万不要对人类空间的人动心,这是我们的大忌。” “为什么执事空间的人不能对人类空间的人动心呢?” “两个空间拥有不同的磁场,尤其是我们执事空间的人,身上都带着一种特殊的磁力波,心静的时候穿行人类空间没有任何关系,一旦动了心,身体里的急剧增多的多巴胺会令这种磁力波放大,失控的时候就会改变人类空间的正常秩序,有的是异常的现象,有的甚至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会出现什么样的改变?” “那就千奇百怪了,根据记载,有的人会引发海啸,情绪过于激动的还会引发地震,有的影响大气层的气流,会让人类空间在炎炎夏日里突然漂落起纷纷扬扬的雪花,能让晴天飘落起绵绵细雨……” 鸢尾回到现实中,仰望着在灿烂的夕阳里穿行的彩色雨线,轻声地说道:“府君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师父,你动心了吗?” 太阳雨017 - 白执事 - Mr君郡 当鸢尾乘坐的那艘木舟缓缓穿过叹息桥,这场被称为不速之客的太阳雨也渐渐停歇,接着彩虹熄灭,夕阳落山,黎白与童梦的手自然而然地分开了。黎白羞涩地笑了笑,便匆匆跟童梦告别,童梦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将挂在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她有太多话都没有来得及问。 夜幕降临后,黎白与夜笙歌在续命医院前汇合,两人一同潜入医院,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回到夜笙歌定的套房里。 “我就说吧,没有任何漏洞,表面上他们一直都在出售干细胞,看起来这是一家正经的保健医院。” “没有这么简单,我始终感觉将晚就在里面。”黎白说出了自己的感觉。 “我也知道,可是我们找不到他。” “只要我们盯紧了,他一定会露出马脚。” 夜笙歌点点头:“我们只能跟时间赛跑了,那你现在安顿好了吗,能在剑桥长住吗?” “我现在在剑桥任职,教建筑史。” “建筑?这么巧?我跟你说,前几天我遇见了一个女生,她就是学建筑的,酷爱扎哈·哈迪德,这次我动心了。早知道我在这里开什么书店,玩什么音乐,我才应该去剑桥给那些孩子教课才对,干脆咱俩互换角色,明天开始你帮我照顾书店,我去帮你代课,书店很清闲,特别适合你……” 黎白打断了夜笙歌的叨叨不休,“省省吧,你的心就像公交工具,半个小时甚至几分钟就会发一班车。” “没错,我几分钟就能心动一次,但我自从眀璃之后,这一千多年我也只动心过两次。” “别跟我玩文字游戏。” “真的,心动只是本能,动心是奋不顾身。” “我先走了,将晚如果在这里,他一定也知道我们都来了,你回书店吧,让一切恢复平常,他一定会露面的。”黎白不愿跟夜笙歌争辩。 黎白说的没错,将晚与虞美人正在暗中注视着黎白与夜笙歌的一举一动。当将晚看见黎白转身要走的时候,便转动了手中的“晚魇”,两只透明的萤火虫从夜笙歌的脑中飞了出来,片刻之后便飞回将晚身边,将晚脸上露出迷之微笑。 “你等等!”夜笙歌叫住了黎白,追上前接着说道:“你急什么?我还有要事跟你说。” “什么事儿?” “这里不方便,眀晚三更的时候,我在文思山摘星坪等你,不见不散。” 黎白看了看夜笙歌,感觉他不像是开玩笑,再说若是开玩笑,也不会跑到文思山那么远的地方,于是点头答应。 将晚听到“摘星坪”三个字,得意洋洋地笑出声来:“哈哈哈,黎白啊黎白,你说我该让你的肉体灰飞烟灭呢?还是让你的记忆灰飞烟灭?这么多年了,你我之间也该做个了断了。” 虞美人不解地看着将晚,但是她只能在心里揣摩他的计策,丝毫不敢打扰他的臆想。 待将晚目送黎白与夜笙歌离开之后,才想起虞美人在他身边,于是收敛笑容,一脸严肃地问道:“我要的东西有线索了吗?” “回大师,我们已经查清楚了,那个东西就在这片旧货市场,这一次绝对不会有差池。” 将晚厉声说道:“加派人手,必须尽快找到它。” “遵命!”虞美人应诺,之后她犹豫了片刻,仿佛下了重大决定:“大师,关于我之前说的那个礼物?需不需要我带回来?” “我自有分寸,做事儿要分清轻重缓急。” “是!” 剑桥的夜晚,宁静而迷人,夜幕中星辰闪烁,每一颗星仿佛都在讲述着一段说不尽的故事。 童梦辗转反侧,许久之后才进入了梦境。 在梦里她如约见到那个身穿一袭风衣的男子,他们熟悉而亲昵,皎洁的月光一如往常地落在他的肩膀,令她看不清他的面目,但是这一次她勇敢地走上前,勇敢地牵起他的手。 突然,穹顶之上,月落日升,晴空中下起了绵绵细雨,彩虹升上天空,那些细细的雨丝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雨珠飘落在他们的肩膀,像一颗颗璀璨耀眼钻石,这一次她终于看清楚他的面庞,那张脸赫然就是黎白。童梦倏地从梦中惊醒,连忙拧开落地灯,拿出她的绘画本,在一副面容模糊的风衣男子的画上,一笔一画画出了黎白的脸,那个男子栩栩如生,夜风吹过窗台,画上的风衣被风吹动衣角,黎白微微一笑,竟然从画上走了下来,他的声音温柔如水:“你终于找到我了。” 童梦欣喜地点点头,凉爽的微风与他微热的目光同时拂过她的脸庞,她的脸又红了起来,“是的,我找了你很久,很久很久,仿佛从我出生之前,我就一直在找你,你可能不相信,我也说不清楚……当我与每个普通人一样,随机降临在这个星球的某个角落,从牙牙学语慢慢成长,也机缘巧合地拥有了其中的一种的人生,我一直就是亿万普通人中普普通通的一个,按照生老病死的轨迹正常地运转着,直到我遇见你,我的人生才有了独一无二的色彩。” “我相信,我也一直在找你!”黎白激动地将童梦拥入怀中。 童梦沉浸在黎白甜蜜的怀抱中,但是幸福的泡沫总是毁于一根微小的铁针,四处游荡的晚风再次光临窗台,玻璃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令童梦回过神来,黎白从她眼前陡然消失。 夜晚又恢复一片静谧,像一汪静谧的海洋,童梦漂流在茫茫大海之中,她手中只有那本画册,身边只有清冷的残月。 她抚摸着画册上那张墨迹初干的黎白的脸,她的声音在海面回荡:“你是谁?你为什么帮我?我梦见的人是不是你?” 偃师手札001 - 白执事 - Mr君郡 新交了一个朋友,就是发现了一片新大陆,每个相识朋友的离开,世界就少了一块陆地。 第十七章、偃师手札 黎白再次走进霍格教授的办公室时,已经时隔十八年,他看着书架上的满满当当的书籍,抚摸着泛黄的古典钟,踏着崭新的波斯地毯,最后在霍格教授的邀请下,坐在沙发上。 “感觉怎么样?学院给您安排的课会不会多了点?如果您觉得累,我去协调。”霍格教授正在忙着准备茶具。 黎白摇头,“没有关系,你这里还有绿茶吗?” “当然有,虽不知您何时会大驾光临,所以我这里常年为您备着最好的绿茶。”霍格教授将刚刚沏上的绿茶端到黎白面前。 黎白闻了闻茶香,一时颇为感慨:“你这里似乎没有变化,难以相信已经过去十八年了。” “是的,这十八年,我们的科研探索几乎是毫无进展,几乎无法突破太阳系的瓶颈。” 黎白也惆怅起来,这是无比漫长的十八年,他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青珏的音讯,被自己寄予厚望的“黑洞研究室”一直停滞不前,眼前的霍格已经满头白发,瘦骨嶙峋,令人欣慰的是他的精气神很好,依旧是那么的精力充沛,“我担心的是你,普通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八年呢?” 霍格听到这番话,不禁紧张地咳嗽了一下,很快他就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时间一直都是我们最大的敌人。”说完他犹豫了片刻,便开口哀求道:“白执事阁下,您……能不能多给我一些时间?您明白我的意思。” 黎白听到霍格的要求,有些惊讶,这到是他从来没有提过的要求,“霍格,我很想帮你,你们几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但是生死有命,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只有这个我不能帮你改变,我更不能违背《执事法典》。” 霍格听完无奈地笑了起来:“明白,我明白您的苦衷,我一定会尽力的,在我有生之年,我会完成这个研究。” 黎白点点头,起身同霍格告辞:“我记得马上就到你的生辰了。” “是的,谢谢你能记得,这一次我准备好好办一场晚宴,邀请的都将是我最要好的亲朋好友,到时候您一定要过来赏脸。” “我一定到!” 傍晚的时候,黎白讲完这一周的最后一节课,见窗外的天空已经黑了,便匆匆离去。童梦追出教室,这一次又是在摄政街的斑马线上把黎白跟丢了,她百无聊赖地逛到了旧货市场,令她感到欣喜的是“文思山”书店终于营业了。 她急忙跑进书店,在旧书区的书架上找到自己藏书的位置,找到了那本古建筑图册,连忙拿到收银台付款,但是欣喜之余,将那本图册的封皮落在了书架上。童梦开心地离开书店,在门口迎面撞上数日未见的夜笙歌,他依旧穿着那身深蓝色的风衣。 “童梦,终于见到你了。” “你好,夜笙歌先生。” “这就是缘分,我就走到你今天一定会过来。”夜笙歌看了眼手腕上的时间,没等童梦说话便将她拉回书店,领着她走到书店的大屏幕前,电视上正在播放BBC实时新闻,他神神秘秘地道,“稍等一分钟。” 偃师手札002 - 白执事 - Mr君郡 一分钟之后,屏幕上传来世界各地夜幕降临的画面,镜头在各种建筑中切换,那些建筑正是著名建筑师扎哈·哈迪德分布全世界的作品,此时它们竟然不约而同地出现了电路故障,屏幕上所有的灯光都在不停地闪烁。 “你按下这个这个键。”夜笙歌将一个遥控器交给童梦。 当童梦按下那个遥控器上唯一的按钮时,画面上所有的建筑的灯光都串联成一串英文字母,清一色的“I Love Tong Meng”,屏幕里顿时传来世界各地年轻人的尖叫声,那一刻仿佛全世界为“梦”轰动。 童梦吓得赶紧将遥控器塞回将晚的手中,“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第一次见面,我就爱上你了……” 接着夜笙歌没有想到他准备好的爱情宣言,刚刚说道第一句就被童梦打断了:“谢谢你,夜笙歌先生,但是喜欢一个人,才会有惊喜,不喜欢的话只能感到惊吓。” 见多识广的夜笙歌一脸懵状,对于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他的确始料不及,这样的女孩他还是第一次遇见,难道传言是真的:越年轻的女孩越有个性。 童梦趁机逃也似的离开书店,夜笙歌追出门去,却被一个带着墨镜的姑娘挡住去路。 “鸢尾?你让开。”夜笙歌笑眯眯地恳求着,无论何时他都会告诫自己,不要对女孩儿发火,只有渣男才会伤害女性。 “不让,夜笙歌执事您还是别去祸害我师父的学生。”鸢尾倔强地挡在门口,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替童梦解围,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出于本能。 “鸢尾,你怎么能这样呢?你师父没有告诉过你吗?阻挡别人追寻幸福在人类空间这是罪大恶极的一件事。” “可是我看到的是你在骚扰别人。” 任凭夜笙歌说破嘴皮,鸢尾就是不让路,直到她估摸童梦已经走远这才让开。 “急死我了。”夜笙歌看了看时间,一脸焦急地往外走。 “你去哪里啊?” “还能去哪里?我去见你师父……快让开吧,再不走他要跟我急眼了。” “我也去。” “你最好别去,别误会,我可是为了你好。”夜笙歌贴在鸢尾的耳边小声说道:“我们要去摘星坪,你偷偷摸摸跟过去,小心就回不来了。” “那我留在这里帮你看守书店吧。” “随你喜欢。”夜笙歌笑着跨出门,回头朝鸢尾挑衅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追到童梦的,因为我就是追梦人。” “你是做梦人还差不多。” 夜笙歌赶到摘星坪的时候,黎白已经在北落师门前等了许久,“你迟到了!” “还不是被你徒……”夜笙歌想到鸢尾的嘱托,连忙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不说了,一言难尽……” “那你说说你约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知道吗?将晚变成这样,我也有错,当初就不应该救他。” “你还救过他吗?”黎白全然不知。 夜笙歌开始滔滔不绝:“我昨天跟你说了,我也是最近才想起来的,刚来文思山的时候,我是处处看你不爽的,但是与将晚兴趣相投,那时候我一直想教训教训你,但是将晚劝了我,他说性格古怪的人一定是由难言之隐,于是我们俩当年还曾经偷偷做白驹号去过你的执事元年。” “你们都看见什么了?”黎白连忙问道。 偃师手札003 - 白执事 - Mr君郡 “说起来很惭愧,我们看见的都是你的伤心事,既然今夜说了出来,我必须正式向你道个歉。”夜笙歌面带愧色。 黎白本想说他并不介意,但是瞬间有了疑虑:“不对啊,你们怎么会知道我执事元年在何时何地。” 如今的执事学院基本上只在执事空间招生,但是前几届,就像黎白他们那个时候,所有的执事都是从人类空间招生的,每个人告别人类空间,正式加入执事空间的那个日子通常被成为元年执事元年,像鸢尾与鲸落她们从小生于执事空间长于执事空间的学员来说,只有出生年月并无执事元年这一说法了。因此每个人的执事元年都会严格保密,所以黎白得知夜笙歌曾与将晚去过自己的执事元年才会惊讶。 “我不知道将晚是如何得知的,当时与你误会颇深,也没有想那么多,一直以为是你告诉将晚的。”夜笙歌经黎白一提醒,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整个执事空间里也只有老爹与我知晓,老爹不至于连这个都会告诉将晚吧!”黎白顿时警惕起来,这件事他必须要弄个水落石出:“你仔细回想一下,将晚有没有跟你透露过,他究竟是如何知道我的执事元年的?” “这个我真不记得,我们回来之后把忘鱼皿藏在北落师门下。”说着夜笙歌转动手中的执事陀螺,门后的一块石砖缓缓地飞了起来,露出一只晶莹剔透的忘鱼皿,夜笙歌拧开瓶盖,无数只忘鱼飞向夜空,静谧的夜空出现了一幅幅绚里画面,片刻时候,转动的画面渐渐定格,画面上白衣胜雪的黎白便在众人瞩目之下,来到君子长生馆。 夜笙歌看见黎白出场不禁心想:“黎白的面盲症那么严重,他能认出从前的自己吗?” 夜空中的画面迅速流转,黎白打开了自己的记忆之门,就在自己来到丽正学院不久,他便取代元皞成为学子们新的焦点。不论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只要有黎白的地方,元皞永远都是第二。然而黎白日后才知道,当时最令元皞抓狂的是,不论自己身在何处,青珏郡主的目光都会跟随着自己。元皞恨不得已,他开始利用父亲宰相与丽正书院学士知院的显赫身份,处处为难黎白。 就在那个时候,黎白与青珏郡主的爱情,如同燎原之火般不可阻挡。从前口口声声说“若不遇如意郎,此生不着女儿装”的青珏恢如约复了女儿身。这让元皞对黎白动了杀机,机关算尽,却意外使得“青白之恋”轰轰烈烈传遍天下。元皞彻底疯狂了,动用朝野上下的一切力量,将黎白塑造成一个攀龙附凤的人。为了重新得到青珏郡主的心,元皞甚至不惜唆使突厥可汗起兵造反,不惜令百姓生灵涂炭。 而黎白此时主动站了出来,主动请缨去说降突厥。 这时画面上的元皞恶狠狠地说道:“我最恨这种口口声声自称心怀天下的小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还不过是急于建功立业,以图名正言顺地迎娶青珏罢了。” 偃师手札004 - 白执事 - Mr君郡 于是,元皞用一纸书信、三车珍宝,使得突厥可汗答应让黎白永远回不到大唐的土地上。 这一切画面上,看得清清楚楚,即便这些勾当黎白在入了执事府后也查得清清楚楚,如今又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心里还是会愤恨难平,若不是这些阴谋诡计,青珏何至于为自己殉情。 果然黎白消失之后,元皞终于得到了天子赐婚,风风光光地迎娶青珏郡主。大婚的排场令整个长安的百姓称叹,洞房花烛之夜,他急不可待地去掀新娘的盖头,那一刻他发誓从今以后一定会善待青珏,也会爱戴黎民百姓,一定要成为一个让青珏又爱又敬的夫君,一如青珏当初对黎白那样。 但是……当他揭开盖头的刹那,映入眼帘的却是丫鬟莺歌的脸。元皞丧失了理智,他拔出宝剑,歇斯底里地对着莺歌怒斥道:“我要杀了你,再仗剑杀尽天下人,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所有人都该死。” 就在长剑刺向莺歌的那一刻,管家来禀:“少爷,郡主仙去,从金光门的城楼飞了下去。” 漫漫长夜,元皞口吐鲜血,他站在金光门重楼上仰天怒吼:“既生瑜,何生亮……你宁愿为黎白殉情,也不愿意嫁给我。” 青珏死后,元皞起初也想振作起来,过好好地生活,他甚至在两年后的殿试中高中榜首。可是青云酒楼新科状元的烧尾宴上,昔日同窗酒过三巡之后指着元皞大放厥词:“新科状元,天下第二。” 此言转眼传遍天下,“天下第二”这四个字令元皞生不如死,他举剑自刎,临死前高呼:“黎白,你等着,我这就来寻你,来生我一定胜过你,一定要让你尝尽嫉妒的滋味。” 至此夜幕中的画面烟消云散,连那只忘鱼皿也化成一缕青烟,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夜笙歌眉头紧蹙,思索片刻连连摇头:“不对啊,后面的内容我也是第一次看,我们只去过书院,而且只呆了两个时辰便返程了。” “你确定?”黎白问道。 “百分百确定,返程的途中我救了将晚,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乘坐白驹号,所以我赶回来之后,立刻通知黑府君回去救了他。”夜笙歌十分笃定。 “只有一种可能,他拿到的是元皞的记忆。你们去的并非是我的执事元年,而是元皞的执事元年,元皞在哪里?我必须立刻去见府君。”黎白心急火燎地说道。 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到涌泉城,从朝光的睡梦中将其叫醒,并在朝光发怒前火速说出了事情的缘由。 “这么说,将晚与你所说的元皞一定有密切的关联?”朝光迅速地在脑海里分析着。 “老爹,将晚藏于北落师门前的记忆,我与夜笙歌看得真真切切。”黎白如实说道。 “是啊,您给我们行个方便,让我与黎白去查一查这将晚的执事元年,我们回去一看便知究竟。”夜笙歌恳求朝光。 朝光无奈地摇摇头,“上次我亲自去查过,他在执事元年前的资料已经被删得干干净净。” “什么?”黎白与夜笙歌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 偃师手札005 - 白执事 - Mr君郡 童梦回到公寓后,便陶醉在那本画册中,不知不觉看到了天亮。 秋葵来敲门的时候,侯爷还以为童梦已经出门了,于是秋葵带着侯爷出去晨跑,两人跑了一路也没有看见童梦。 直到两人晨跑归来,才发现童梦趴在桌上睡着了。 秋葵与侯爷小心翼翼地将童梦扶回床上,等到秋葵帮童梦整理写字桌的时候,发现童梦的绘画本,扉页上的那个风衣男子原本模糊的脸庞已经画上了黎白的面容。 秋葵对着熟睡的童梦叹息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变成一只扑火的飞蛾。” 说完她帮童梦盖好被子,便走出房间。 “侯爷,我先走了,梦梦上午没有课,你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好,你吃完早饭再走。” “不了,我约了同学。”秋葵刚刚走下楼,便拨通了云泊的电话,“云泊,我要做一件事很危险的事儿,你帮不帮我?” “听你吩咐。” “好,那我们一期去揭穿一个伪君子的面具。” “谁?”云泊跟秋葵想象中一样的惊讶。 “你在哪里?我们见面说。” “我在‘文思山’书店二楼。” 秋葵赶到文思山书店的时候,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大卡车,店员门正忙得热火朝天,几乎全员出动,一个个干劲十足地将书店里的旧书往卡车上搬。 “什么情况?”秋葵飞奔上书店二楼,好奇地指着几乎被搬空了一半的书架问云泊。 云泊指了指站着车旁的两个黑衣人,“你看那两位人,是不是古古怪怪的?他们开出了十倍的价格,把整个书店的旧书全收了。” 秋葵仔细打量一番,除了一身黑衣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可能是藏书爱好者吧。” “肯定不是藏书,这两人我几天前就见过了,他们整日游荡在剑桥各个旧货市场,就干一件事——用十倍的价格收购旧书,不管有多少全部照单全收。” 两人正说着,楼下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两人从栏杆上往下看,只见其中一个黑衣人,正指着手中的一张书皮问:“这本书卖给谁了?好好想想。” 秋葵定睛一看,书名叫着:《古建筑图册》。 被纠缠的店员耐心地解释着:“先生,我们真不记得了,你们稍等一下,我现在就去查流水。” 店员刚走进柜台,守在门口的黑衣人便跑过来拉了拉同伴的衣角,两人一起向门口望了一眼,只见夜笙歌与黎白正远远地走来。 两人连忙上车,开着车溜走了。 “怎么跑了?你看看奇怪不奇怪……”云泊正说着,等车开走之后,便看见夜笙歌,“原来是老板回来了,哎!旁边那个人不是黎教授吗?他俩认识?” 云泊说着转过头问秋葵,发现秋葵正盯着黎白,眼神很复杂,“对了,你刚刚说的伪君子是谁?” 秋葵抬手朝书店门口一指:“就是他,我们世界建筑史教授——黎白,从现在开始,咱俩就一直跟着他。” 黎白突然在书店门口停下脚步,悠悠地对夜笙歌说道:“或许还有一个办法,我可以回到执事元年,去一探究竟。” 夜笙歌一脸愕然:“不行,你可不能做傻事。” 偃师手札006 - 白执事 - Mr君郡 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中,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 将晚惊讶地睁开眼睛:“你怎么找到我的?”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双锐利的眼睛,是那片无垠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接着将晚听到黑暗里的回答,那是一个没有情感,没有温度,甚至没有性别的声音:“每条昏暗的小巷,都可以通往你的世界。” “没错,心越向往光明,身体就越依赖黑暗。” “整个执事府都在找你,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将晚沉默片刻,愤愤地说道:“所有人都相信光,只有我相信黑暗,站在光里的人根本看不见光,只有站在黑暗里,才能看清每一束光。” “这么说你是胸有成竹了?” 将晚点点头:“黎白已经咬住了我的鱼饵,他会成为我的杀手锏。” 那片暗黑似乎陷入沉思中,短暂的静寂之后又响起那个声音,这一次它似乎找到了情绪,变成厉声的警告:“要万无一失。” “放心,只要他能回到执事元年。” “他一定会回去?” “当然,那是他活下去唯一的意义。” 将晚说完这句话,那片黑暗又恢复了一片静寂,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也消失不见了。 许久之后,黑暗中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转眼黑暗散尽,光从四面八方涌来,照亮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将晚正坐在他那把帝王椅上,缓缓地抬起头:“进来”。 虞美人推门而入:“大师,你要东西找到了。” 将晚正翘着二郎腿,君临天下般端坐在那里,膝盖上立着一只全体通黑的龙鼠,威风凛凛地俯瞰着地上那群体型略小的龙鼠,虞美人不小心与龙鼠对视了一眼,龙鼠那双冰凉彻骨的眼神令人害怕,心里不由地一震。“快拿过来吧。” 虞美人拿出那本《古建筑图册》的封皮,“这是在夜笙歌的文思山书店里发现的,但是只找到这张封面,里面的书被人捷足先登了,不过您放心,我们的人已经出出动了。” “古建筑图册?”将晚皱着眉头喃喃自语,突然他转动了手中的执事陀螺,一束强光从中他的掌心涌出来,落在手中那张《古建筑图册》的封皮上,书名立刻变成《偃师手札》四个字。 将晚久久地看着手中的封皮,不禁苦笑起来,“居然一直在夜笙歌的手上,他就没有发现吗?” “大师,这个夜笙歌眼里只有美色,而黎白眼里没有任何人,执事府不会只派了他俩过来抓我们吧?” “怎么?你以为剩下的那群酒囊饭袋能比他们俩强吗?” “那也是,识时务者早就成了我们的人。只要我们激活黎白脑海的忘鱼,他是不是永远回不来了。” “在我眼里,他们早就成了一堆骷髅,当务之急,是要立刻找回偃师的手札。”说到这里,将睥睨天下。晚想起来:“白驹车站那边安排的怎么样?”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黎白登上白驹号了。”虞美人嫣然一笑。 偃师手札007 - 白执事 - Mr君郡 黎白回到剑桥之后无心做任何事,脑海里一直循环播放着丽正书院的点点滴滴,他与青珏相处的一幕幕甜蜜的画面如同锋利的刀锋划过他的心脏。每每想到将晚与元皞之间有着某种诡异的联系,他的思绪便卡带般缠成一团,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此时的黎白,任何规劝任何提醒都是苍白的,在他内心的召唤下,他不计后果地走进了白驹车站。 “您好白执事,请问您今天的时间旅行地是哪里?”一个身穿小黑裙的女孩笑容满面地走到黎白面前。 “你好,我要去长安,公元720年的长安。” “那请您稍等,由于您的目的地超过了日常行驶距离,我们必须先核实您的资料,验证一下您执事元年的相关信息。” 黎白点了点头,等到工作人员走回计算机前,他悄无声息地转动了手中的执事陀螺,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修改掉自己的资料。女孩眼尖,她发现了屏幕上执事元年那一栏的数字在变化,起初还以为自己眼花,定睛一看,果然被修改了。她将右手悄悄地移到举报键上,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白执事,我在跟您确认一下,您确定要去的是公元720年的长安吗?” 黎白无法捕捉女孩面部表情,但是他并没有打算否认,就在准备他开口的那一刻,面前突然飘来一阵暗香,一个长发女孩走到他面前,她身便还跟着一只大麦町犬,赫然就是“熊猫”,黎白连忙收回手中的执事陀螺,熊猫在他面前热情地摇着尾巴。 长发女孩笑吟吟地说道:“白执事,你弄错了,府君要我们去的是2010年的西安。” “龙副知院好!”那名工作人员一边向龙汩问好,一边将手从举报按键上移开。 “你好,我们时间紧,任务急,麻烦你尽快为我们办理。”龙汩对女孩说的也是金陵雅言。 “请二位稍等,我这就为您办理。” 片刻之后,女孩便熟练地办妥了黎白与龙汩的通行手续:“对不起,让二位久等了,这是您二位的通行卡,列车将在十五分钟之后发车,请移步去执事候车厅休息。” “走吧,白执事!”龙汩对黎白笑了笑,便向站内走去。 黎白很不情愿地跟了过去。 “怎么?你不愿意跟我上车啊?你知不知道今天要是我晚来一步,你就被举报了,你知道后果吗?不仅要上白驹的黑名单,还要接受执事委员会的审判,可能会被驱逐出执事府。” “谢谢你,西安我就不去了,我还要回剑桥。”黎白刚一转身,熊猫咬住了他的裤脚。 “黎白,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当然记得。” “那就跟我走一趟?” “龙知院,你这是要我履行‘白龙之约’?” 龙汩摇摇头,“并不是,只是我这里有个故事,想找个小酒馆,与你共饮一杯。” “下次,我现在还有事要做。” “不能走,我马上就要去调查丛棘里的悬案了,前途未卜你必须给我践行。”龙汩话音未落便拉住黎白,硬生生地将他拉进候车室。 偃师手札008 - 白执事 - Mr君郡 龙汩无法分辨自己是想喝酒还是想诉说,但是她很清楚,这几天有一种很温暖的东西触动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那个东西叫着:乡愁。 “这刚到中午,真的要喝酒吗?”黎白忍不住又同龙汩确定了一次,见龙汩点头,立刻跑进酒窖里,眨眼功夫便拿来一瓶红酒、两只酒杯。 黎白打开这瓶经过漫长岁月酝酿而成的琼浆,近乎墨黑色的深紫色液体缓缓地倒进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杯,犹如迷梦的烛火,娓娓诉说着一段光阴故事,夹杂着甜蜜与伤感的回忆。 龙汩轻轻地晃动酒杯,香气徐徐飘散,酒香是美好的,不像她这几天嗅到的陷阱的味道,那是冷寂而惊悚的,所以在去调查丛棘里悬案之前,她有个故事必须要讲给黎白听: “从前,有一位贤明的国王,他统治着偌大的维兰尼城。国王的威严令人敬畏,他的智慧令他深受爱戴。维兰尼城的市区中心有一口水井,井水清冽甘甜,全城居民都从这口井中汲水饮用,即使国王和大臣们也不例外,因为这是全城唯一一眼井。 “一天夜里,当大地万物都沉沉睡去,一个女巫偷偷地潜入城里,在井中滴了七滴魔液,然后施下了诅咒:‘从现在起,凡饮用此井之水的人就会发疯。’第二天清晨,所有的居民,除了国王与侍从长,都饮用了这口井里的水,正如女巫诅咒的那样,他们都变成疯子。这一天之后,狭窄的小街上、市场里,人们都在窃窃私语,‘国王疯了,咱们的国王与侍从长都失去了理智,我们不能让一个疯国王统治国家,我们必须废黜他。’这一天晚上,国王命人从井里打来满满一金杯水。水刚刚端到他面前,国王便大饮一口,然后将剩下的水赏给侍从长。天亮之后,整个维兰尼城热烈欢庆,因为他们的国王与侍从长又恢复了理智。” 这个故事黎白并非第一次听起,却无法捉摸龙汩的深意。 龙汩讲完这个故事,见黎白一头雾水,便独自端起酒杯,深深嗅了一口,面前飘满烟熏香,以及黑莓、樱桃、甘草的香气,还有松露和灌木丛的气息。 “可惜啊,这下所有人全都疯了。”黎白有些难过,“龙知院为何突然给我讲这个故事呢?”。 这么多年来,身为执事府执事,黎白已经见惯生死,但是对于生命,对于执事府甚至是若何城、勇气长城,他的心中有无数个疑团,所有的疑团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它们都没有答案,任凭他殚精竭虑、耗尽精力也找不出一丝头绪。 但是白府君朝光,荀槐序、龙汩以及执事委员会其他几人,他们身上都有着令人无法靠近秘密,黎白直觉告诉他,龙汩此时心烦的不只是她即将要去面对的“丛棘里悬案”,也许还有她多年以来背负在身上的秘密。 龙汩喝了一口酒,悠悠地问黎白:“如果这口井就在我们身边,而我们身边的每个人都喝了井里的水,你会喝吗?” “龙知院你喝了吗?”黎白好奇地问。 “也许我迟早都得喝了这口井水。”龙汩明显心有不甘。 “众人独醉我独醒,我想我还是不会喝这口井水!”黎白说完,一仰脖子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那如果你的青珏也喝下了呢?”龙汩打破砂锅问到底。 偃师手札009 - 白执事 - Mr君郡 黎白反复思索着这个问题,思来想去答案都是肯定的,但是他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把答案告诉龙汩:“青珏若喝了这口井水,我一定会喝下它,甘之如饴!” “关于‘白龙之约’……”龙汩主动转移了话题。 “你现在想好了吗?”黎白问道。 龙汩点点头,一边轻轻摇晃酒杯,一边笑着说道:“其实我早就想到了,时机到了自然会告诉你,但是你不害怕?不怕我让你喝了那口井水?” “我觉得你不会。”黎白胸有成竹,这个世界上美丽的皮囊很多,有趣的灵魂太少,而龙汩无疑就是其中一个,她是黎白唯一钦佩的女性,有趣的灵魂绝对不会做出无聊的事。 “这么确定吗?”龙汩想开个玩笑,不知为何有些力不从心,于是放下手中的空酒杯,转入了正题:“我知道你要回到执事元年,但是你感觉不到那是陷阱吗?世界上所有目的地都不会只有一条路,再说了,将晚已经删掉了所有执事元年的资料,你就算去了执事元年也是一无所获。” “一千多年了,我面前从来就没有路。”黎白叹息道。 “我不知道将晚的背后还有谁,但是他们此番志在必得的是偃师笔记。”龙汩说着给自己面前的空酒杯续满红酒,“绝对不能让他找到偃师笔记,否则就是地球的末日,人类空间与执事空间都得濒临毁灭性的破坏。” “这对他有何好处?”听到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黎白无法理解。 “执事空间是由偃师构建的,一直以来它与人类空间平行运转,互不干扰,将晚却妄图将两个空间合二为一,整合两方的资源,创建崭新的地球文眀。”说到这里龙汩摇摇头,“疯子的想法正常人是无法理解的。” “我知道你的目标很简单,找到青珏,但是地球若毁灭了,就算你们重逢了也将失去生存的家园。” 听完这番话,黎白陷入了沉思中。 “熊猫,过来。” “你也叫它熊猫?” “你把它交给童梦,以后就让它跟着她吧。” “为什么?” “你还没有放下那个小姑娘不是吗?万一她再遇到危险,没有熊猫的指引,你要怎么找到她?” 黎白并没有否认,他认认真真地朝龙汩作了一揖:“谢谢龙知院。” 故事说完以后,酒很快也喝完了。 日落之前,龙汩起身同黎白道别:“如果以后不再见面,也就无法见到你与青珏重逢的日子,也就提前祝你们以后相处的日子平安喜乐白首不相离。” 黎白觉得龙汩有些奇怪,但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他甚至不知道她讲的那个故事究竟有何深意,他只能笑着告诉她,“余生很长,我们会常常见面的。” 龙汩笑了笑,在转身之后,她用力地对他挥了挥手:“我走了,你保重。” “若真见不到,‘白龙之约’怎么办?” “欠着吧!”龙汩头也不回地喊道。 一阵钟声不知从何处敲响,一下,两下。低沉的轰鸣震得黎白眼眶想要落下眼泪,很快龙汩的身影便消失在黎白的视线里,身边的熊猫朝着主人消失的方向叫个不停,在黎白听起来,它的叫声哀怨而悲伤,像极了人类的哀嚎。 偃师手札010 - 白执事 - Mr君郡 “大师,我亲眼看见黎白进了白驹车站,亲耳听到他说要去公元720年的长安,关键时刻龙汩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把他给带走了。”虞美人战战兢兢地将这个坏消息告诉将晚,原本以为会得到一阵雷霆大怒,结果却出乎意料。 “没有关系,他还会再去的,我的偃师手札呢?” “偃师手札已经找到了,是童梦从将晚的书店买走的,但是现在黎白一直在她身边,暂时拿不回来。” “童梦?就是你为我准备的礼物?” “是的,从她6岁的时候就一直是黎白在暗中照顾她,我们几次想要把她抓回来,都被黎白阻止了,她一定就是他要找的人。” 将晚从帝王椅上站了起来,异常激动起来:“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立刻把童梦抓回来。” 童梦一觉醒来的时候,她开始使劲地掐着自己的脸,她害怕把自己丢在梦里了。因为她看见了她的小伙伴——“熊猫”,熊猫安安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一动也不动地与自己对视着。 当童梦在自己的脸上掐第三次的时候,她惊叫着从床上跳了下来,惊喜若狂地抱住了熊猫:“你去哪里了?你还好吗?你是怎么回来的?了不起的家伙。” 童梦开心地一把抱住侯爷,激动地泣不成声:“谢谢侯爷……你说是不是我爸爸妈妈把熊猫送到我身边的……我还以为他们再也不要我了。” “不会的,你永远是他们的宝贝,快去收拾收拾,吃完饭你该去上课了。” “嗯。”童梦离开侯爷的怀抱,洗漱完毕后坐到餐桌前与侯爷一同吃饭,从小她就明白不管时间多紧急,都要认真吃饭,因为那是侯爷对她最基本的要求。 “侯爷,我要去上课,你在家怎么打发时间呢?” “放心,我把客厅改成工作间了,我正在研制一款特别的香水。” “那我们去上课了。”童梦换了一只大背包,很顺利地将“熊猫”装进包里,将拉链拉到一半,疼爱地摸了摸它的露在外面的脑袋:“‘熊猫’你怎么还是这么小。” 黎白的课总是座无虚席,在课堂上,熊猫听见黎白的声音,从童梦的背包里钻了出来,从一排排课桌底下穿过,发现四周没有人注意到它,连童梦也没有发现它,于是径直跑上讲台上,抬着头仰望着黎白。黎白正讲得起兴,一低头便发现了熊猫,熊猫眼见黎白发现了自己,正准备打开嗓子同老熟人打招呼,黎白竖起食指朝它摇了摇,示意它乖乖地坐下。 于是熊猫便蹲在讲台的一角,跟整个教室的学生一起认真地听完了整堂课。等到下课铃声响起之后,童梦上前找黎白请教问题时才发现溜出来的熊猫,连忙向老师道歉:“对不起。” “没有关系,这里是知识的殿堂,任何生命都有受教育的权利。”黎白摇摇头,笑着说道。 “谢谢您,我有几个问题想向您请教。”童梦说着连忙把熊猫收回了自己的背包里。 “那我们边走边说吧。” 偃师手札011 - 白执事 - Mr君郡 于是,童梦带着自己在《古代建筑图册》上遇见的难题向黎白请教,黎白很快就被这些看似天马行空却极其高深的问题吸引。两人边走边探讨,熊猫在童梦的背包里探出脑袋,或者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的身后。 连续几日,一到没课的时候,童梦就站在数学桥旁等叹息桥上等黎白,这时她才知道黎白的面盲症究竟有多严重,几乎是每一次他都认不出自己。 有一次童梦远远看见黎白踩着脚踏车骑过来,连忙把熊猫塞进背包里,自己小跑着迎了过去,一边跑一边朝他招手。可是黎白困惑地打量了她好久,一不留神还撞到了她。他连忙扶起她,“姑娘,你没事儿吧?” 从此以后,童梦总是站在桥中央等着他,两人碰面之后便迅速沉醉在那些奇怪奇怪的题海之中,很快他们的足迹遍布剑桥各个草坪。 两人肩并肩走在剑河之畔,微风拂面,甜甜的空气里夹杂着黎白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童梦从小跟着侯爷耳濡目染,轻松分辨出香水的成分,“江蓠、白芷、秋兰,调制在一起竟这么好闻。” “它叫‘永恒思念’”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因为‘江蓠’可以复生于水,‘白芷’可以复生于火,‘秋兰’四季不断,水浇不烂,火烧不尽,四季不断的必定是‘思念’了。” 童梦摇了摇头:“调制这款香水的作者,本意一定不是思念,应该是朝夕相伴。” 黎白愣了愣,问道:“为什么?” “思念是苦的,陪伴才是甜的啊。” 童梦的话令黎白陷入沉思中,童梦也没有打扰他的思考。这几天他们探讨难题之余,也会闲聊,这让童梦惊奇地发现,黎白对自己很多生活习惯,甚至是一些细节似乎比侯爷还要了解。 “你现在还嗜睡吗?”黎白从沉默中回过神来,他脱口而出的问题,令自己与童梦都倍感讶异。 “您怎么知道我嗜睡的毛病?” “我听侯爷告诉我的。”黎白补救道。 童梦在心里否定了他的答案,她不相信侯爷会把自己的隐私告诉别人,她继续不露痕迹地试探起来:“我现在每天都会跑步,若不坚持运动还是会打瞌睡。但是总体来说已经不会像从前那样,从前连走路、吃饭、上课都会突然睡着,有一次我在外面玩,突然就睡着了,侯爷都报警了。” 黎白点点头,他反应令童梦更加疑惑,若是旁人听到这些一定会惊讶,于是她冷不丁追问道:“您为什么要帮我写推荐信呢?” 没错,她想象过无数次问这个问题时的情景,却没有想到当它真实发生时,会如此轻描淡写。 “霍格告诉你啦?不过是举手之劳,我无意中看见你的入学申请,各门功课基本都是满分,听说没有人为你写推荐信,便自作主张替你写了那封信。” 童梦没有想到他的回答同样的轻描淡写,充满感激地说:“可是你的举手之劳,会改变我的一生。” 偃师手札012 - 白执事 - Mr君郡 “用不着谢我,那都是你自己的努力。”黎白攥紧掌心,他每次跟童梦独处的时候,掌心里的那颗朱砂痣就会令他痛苦不堪。 此时,天空缓缓地落下几片黄灿灿的树叶,叶片凄美的脉络如同初秋里的绝唱,高唱着它们对天空的恋恋不舍,令人不忍心任由它们坠落在地上。黎白与童梦同时发现了一片树叶,在他们头顶的天空竭力地旋转着,那是一场美丽又极有尊严的舞姿,似乎叶子的一生就是为了完成这支生命之舞,两人不约而同地伸手去抓树叶。 就这样,黎白的右手,与童梦的左手,在空中邂逅。令黎白诧异的是,那一刻他的右手仿佛有了独立的思维,毫不迟疑地握住了童梦的左手。 童梦的脸上增添了一丝红潮,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她也察觉到自己左手的异样,像一匹脱缰野马,在空中驰骋着,奔向黎白的右手,两只手紧紧地抓在一起,然后十指相扣起来。 气氛陡然间变得尴尬起来,两人同时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它们竟然粘在了一起,纹丝不动。 “秋葵,你看他拉上童梦的手了,怎么办?要不要过去?”不远处的草坪上,云泊与秋葵隐藏在一群拍照的游客中,两人从教室便一直尾随着黎白。 秋葵看见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急得直跺脚,但是理智战胜了感性:“先别打草惊蛇,我们一定要拍到他的证据,否则梦梦会受更深的伤。” 云泊无奈地点点头。 而在剑河的另一边,两名黑衣男子也寸步不离地跟着童梦,伺机拿到秋葵手中的《偃师手札》。 不远处的马路上,缓缓驶过一辆老式马车,车上的鸢尾指着两名鬼鬼祟祟的男子,“你看那两个人,我在黑衣修士站的车厢里见过他们。” 而他身旁的夜笙歌却目不转睛地看着童梦与黎白的手,自言自语道:“这个黎白,怎么能做这种事啊,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鸢尾看了一眼黎白,她的心里有些酸楚,但是更多是高兴,因为她从未看见这么开心的师父,根据她这几天的观察,师父跟童梦相处的几天,笑的次数比自己从前见到的都多,她见不得别人指责黎白,“我师父为什么不能做这种事?我师父做哪种事了?” “牵手啊,他居然跟别的女孩牵手了。” 鸢尾看到夜笙歌反应这么夸张,不由得大跌眼镜:“夜笙歌执事,难道你也喜欢我师父?你不会是?” “你想什么?你果然掉进人类空间的大染缸了。我喜欢童梦啊,你看他们那样不难受吗?你可别瞒我,我从见你第一眼时就知道你喜欢黎白那小子。” “我当然喜欢我师父” “那不就对了,走,我们去阻止他。” 鸢尾伸开双臂挡在夜笙歌面前:“我只负责保护师父的安全,再说了,我师父喜欢的人,我也喜欢。” “你怎么能帮那个伪君子呢?你千万别再阻拦我了,现在只有我能够把你师父从负心汉的耻辱柱上救下来了。” “你就别胡说八道了,还是做正事吧。” 偃师手札013 - 白执事 - Mr君郡 夜笙歌连连摇头,“我要牢牢地记住这个画面,太稀罕了,一千三百年来,我第一次看见这小子拉着女孩的手啊。不对,这个女孩,是一千三百年来第一次拒绝我的人。也好,我终于有机会能跟黎白真正较量一次了,我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输?” “你师父没跟你说过吗?我曾经立下毒誓,等我们同时喜欢上同一个姑娘,一定要公共竞争,输的那一个必须削发为僧。鸢尾,你说你支持谁?” “当然支持我师父,但是我不相信师父会跟你做这么无聊的事。” “谁说他无聊了,他是自不量力。” 童梦感觉自己的手心越来越烫,脸越来越红。幸好就在这时,熊猫在身后“汪汪”叫了两声。 “熊猫!”童梦连忙转移注意力,熊猫听见主人的叫声,连忙朝童梦飞奔过来,童梦条件反射地用双手去抱它,这时紧紧相扣的两只手自然而然地分开了。 而黎白的手还停留在空中,熊猫好奇地看着黎白。 “我送你回去吧。” 童梦点了点头,一路上她把话题又拉回“古建筑图册”里的难题上,心里却已经波涛汹涌。她悄悄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对它连续两次失控感到无解和羞涩。幸好回家的路很近,不一会儿就到了公寓楼下。 “那我回去了,周末愉快。”童梦的脸烫得厉害,甚至不敢跟黎白直视。 “周末愉快,明天晚上是霍格的生日宴,我来接你一起过去。” “好的。”童梦知道黎白这句话的意思,这无疑是邀请自己做他的舞伴,想到这里,她不禁抑制着内心的激动。 黎白朝童梦挥挥手,目送她上了楼梯,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辆小轿车停在他身边。 侯爷戴着一副大大墨镜从车里走到黎白身边,朝黎白微笑:“你送梦梦回来吗?” “嗯。” “要不要上去坐坐?” “不用了,我还有事儿要做。” 侯爷向前走了几步,回头问黎白:“你说,梦梦会不会就是你一直苦苦寻觅的人?” 黎白怔了怔,连连摇摇头,将自己的手掌拿到自己面前:“重生的青珏掌心有一颗跟我一模一样的朱砂痣。” 侯爷听出黎白的意思,但是她依旧反问道,“而梦梦的掌心没有那颗痣?我不相信眼睛看到的,我只用心看万物,你相信日久生情吗?也许你是动心了。” 黎白不可思议地看着侯爷,他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因为自己听到它后居然没有去反驳,他竟不敢反驳。 就在这时,童梦从楼梯上飞奔下来,看见侯爷与黎白都在楼下,连忙拉住侯爷,“别上去,我刚刚报警了。” 黎白闻声冲上楼梯,看见公寓里被翻得一片狼籍。 警察来了之后,童梦与侯爷一同清点了家中的财物,发现并没有丢失任何物品。原来那本古建组图册她一直随身带在身边,黎白四处检查一番后,发现门窗没有任何异样,更没有被撬动的痕迹,觉得此事蹊跷。一种说不出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他隐约察觉此事与将晚有关,脑海中回想起龙汩的话: “我不知道将晚的背后还有谁,但是他们此番志在必得的是偃师笔记。绝对不能让他找到偃师笔记,否则就是地球的末日,人类空间与执事空间都得濒临毁灭性的破坏。” 黎白看着杂乱不堪的房间,冒出一连串的疑问: 如果将晚的人,他们要找的偃师笔记与童梦究竟有什么关系? 偃师手札014 - 白执事 - Mr君郡 虞美人直到今天才明白,大师为何自丛棘里回来就一直把自己关在那间奇怪的屋子里,原来他受了伤。 回想起刚刚那一幕,她不免感到一阵后怕。 大约一刻钟之前,她敲响了大师的门,听到屋里响起一声闷哼,以为是大师让她进去,等她推门而入的时候,大师倒在血泊之中,那群乌漆嘛黑的老鼠围着他的伤口,当然大师一直叫它们“龙鼠”,龙鼠争先恐后地吸食着主人伤口处的污血,那副场景,就像是动物哺乳着自己的孩子。 “大师,你怎么了?”虞美人进退两难,那张精致的面庞被吓得毫无血色。 “关上门。”将晚低吼一声。 当房门哆哆嗦嗦地合上之后,虞美人颤颤巍巍地走到将晚面前。 “不要声张,我很快就能好起来。” “明白,只是东西还没找到,反而打草惊了蛇。” 将晚穿上衣服,和蔼的令虞美人震惊,“不出三天,我的伤就能痊愈了,还是等我亲自出马吧……今天是霍格的生日宴吧?” “是的。”虞美人不知道大师为什么突然提到那个霍格。 将晚一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们不是在找我吗,那你就去给他们带个路。”说着他向虞美人招招手,虞美人在他面前蹲了下来,那群令人毛骨悚然的龙鼠一哄而上,将她围得水泄不通。它们的眼睛里冒着鬼火般的绿色光芒。将晚身体前倾,靠到她的耳边,一番耳语,直到虞美人如释重负:“大师妙计,我现在就去安排。” 虞美人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那个房间,想到这里,她把手紧紧地按在膝盖上,好让自己的腿不再剧烈地颤抖着。 周六晚上,黎白带着童梦一同参加霍格教授的生日宴,宴会是在霍格的家里,童梦原本以为霍格的住所会是一栋小楼,没想到竟然是一座高耸的古堡。童梦穿着一袭典雅的白色长裙,那是侯爷亲自为她挑选的,起初侯爷坚持让她穿那件红色长裙,但是她婉言拒绝了,童梦不习惯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即便如此,当她挽着黎白的胳膊走入宴会的时候,她依旧成了最耀眼的明珠。 霍格远远地上来迎接:“各位绅士们,各位女士们,东方最博学的男人与东方最美的女孩来了,真是蓬荜生辉。” “霍格教授生日快乐。”童梦微笑着同霍格打招呼,并将自己亲手包装的一束鲜花,还有亲手调制的古龙水做为生日礼物送给霍格。 霍格对童梦的礼物爱不释手,表达谢意之后又同黎白寒暄几句,接着去照顾其他的客人。 童梦看了看高朋满座的屋子,悄悄对身边的黎白说道:“天啦,今晚这座古堡里汇聚的全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人,这个夜晚可能是群星最闪耀的时刻了。” 黎白笑而不语,任由童梦挨个为自己介绍远处那群科学家。童梦光顾着看那些著名的科学家跟学者,没有发现云泊与秋葵化妆成侍者也在宴会厅里,两人一边端着香槟一边目不斜视地盯着黎白。 偃师手札015 - 白执事 - Mr君郡 童梦看黎白没有任何反应,便好奇地问他,“你居然都不认识?他们都是黑洞研究室的教授,每一个都是诺贝尔奖的获得者。” “我面盲,记不住的。” “我咨询过了,面盲症又称为‘面孔遗忘症’,一般分为两种,看不清别人的脸,要么是对别人的脸型失去辨认能力。你是哪一种?” 黎白品了一口面前的香槟,笑着告诉童梦:“我两者都有。” “那你看不出我的样子吗?” 黎白不忍令她失望,便认真看着她的脸,看着看着便伸手揉了揉眼睛,最后还是懊恼地摇摇头。 “那在你眼里,我跟她长的一样吗?”童梦失望地指了一下远处一个又老又胖的女人。 “当然不一样,你没有那么胖。如果我努力,可以逐个识别你的五官,但是没有办法把它们组合在一起” “哼,我一定要让你记得我。”童梦小声嘀咕着。 黎白差点儿没有笑出来,她不知道这样的对话在十年前他俩就说过无数次了,每一次都像是场景重现,自从自己不再将她脑海里的关于自己的记忆删掉,她终于不用像从前那样,每次见面都会做同样的自我介绍: “我叫童梦,童心的童,梦想的梦。” 童梦想来想去,也不愿意就此放弃,她朝黎白靠近了一些,小声在他耳边说:“我教你怎么认霍格教授,那个金黄色的卷发,金色眼镜就是他;还有那个埃文教授,你看他走路的姿势,注意看,像不像鸭子。还有艾玛教授,她特征也很明显……” 黎白见童梦不好意思说,便主动开口说了出来:“大屁股。” “对!” 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所以,你只要记住他们的特征,你就会分辨出不同的人。当然,你可能勤加练习。” “我会的。”黎白笑着点点头,他被面盲怪疾困扰了一千多年,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早就放弃了。 晚宴在霍格教授的致辞中正式拉开了序幕,在舞会上黎白邀请童梦走进舞池,整首曲子里,童梦一直小鹿乱撞,甚至还在黎白的脚上重重地踩了一脚,但是她并没有告诉黎白那是自己第一次与异性跳舞,因为紧张,她甚至没有感受到黎白苍白的脸色,和他的身体因为掌心的痛楚而发抖。 一曲舞毕,黎白径直去拿酒,他需要酒精麻痹自己的疼痛神经,一回头,霍格教授邀请童梦走进舞池。 “你们看霍格,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一个病人啊。” 黎白回过头,看见一个硕大的臀部,联想到刚刚与童梦的对话,心想说话的应该是艾玛教授。 “上了年纪,总会有毛病。我的血压一直下不来,心脏也总掉链子,可是这些并不影响我饮酒,举杯吧,为了霍格的健康。”艾玛身旁的一个白头发的老头举起了酒杯,周围的人纷纷响应。 艾玛似乎有些醉了,她固执地摇摇头,“霍格跟你可不一样,他的病可严重多了。” “他是什么问题?” “说道霍格这个老家伙,那可就太神奇了,大概有18年了吧,你知道吗?18年前他就被确症为肺癌晚期了,可是依旧活到现在。” 艾玛教授话音刚落,大家一起惊呼起来:“天啦,他真的是个战士……这太不可思议了……医学史上又一个奇迹。” 偃师手札016 - 白执事 - Mr君郡 黎白放下酒杯,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今天他必须调查清楚,于是假装去洗手间却悄悄进了霍格教授的书房。 “秋葵,正被你言中了,这家伙可能是个小偷,他现在偷偷进了霍格教授的书房。”云泊拿着手机,看着刚刚拍下的画面,悄悄地同秋葵联系。 很快蓝牙耳机里传来秋葵的声音:“照片拍下来了吗?” “必须的啊,特别清楚。” “干得漂亮,我现在就去想办法印霍格教授进书房,势必将他抓个正着。” “好的,我在这里盯着,你小心。” 黎白找到霍格教授的保险箱,里面果然放着18张病危通知单,最早的一张赫然就是18年前,他仔细看了下日期,居然是自己让他筹建“黑洞研究室”两天前,他痛心疾首地抓着那一沓病危通知单,心知霍格一定早被玄氪会,或者说是被将晚腐蚀了。 霍格教授刚刚与童梦跳完舞,被人轻轻撞了一下,一转身,看见一个侍者的背影,接着就收到了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速来书房。” 连忙对童梦说,“梦梦,你照顾好自己,我去见个朋友。” 童梦正在到处寻找黎白的身影,闻声立刻点点头,这时察觉裙角被上面东西拽了一下,低头一看,居然是被自己留在屋外的熊猫,城堡的工作人员在外面贴心的设立了一个宠物乐园,便于安置带着宠物的客人。童梦立马蹲下去抱住熊猫:“熊猫,你怎么进来的?你不能来参加宴会,走,我送你去宠物乐园。” 霍格教授在书房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推开了那扇门,从细长的门缝里便看见了端坐书桌前的黎白,他的面前放着一沓白纸,不用想那些一定是自己的病危通知书。他突然感到轻松了许多,淡定地关上门走到书桌旁。 “我梦见过多次这样的场景,每一次做这样的梦,我都会盗汗,心脏紧张地要从胸腔里绷出来,可是今天,当这一幕真的发生时,却一身轻松,十八年了,我从未这么踏实坦然过。”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黎白将手放在那沓体检表上。 “也许,我该对您说一句抱歉,是的,我出生的时候拿得是一副最差的牌,是您的资助改变了我的命运。当然,除了出人头地我还肩负着一个重要的职责,那就是您在人类空间的向导。可是您并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努力,我比任何人都努力,我比任何人都珍惜光阴,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我为什么是您的向导?我拼尽全力得到的人生为什么非要我中途离场?” “所以你加入了‘玄氪会’?这18年来,你一直靠他们帮你续命?” “没错,18年前我先求过您,可是您用《执事法典》搪塞了我。” “所以与将晚同流合污,一起创建了剑桥这家续命医院,挂着注射干细胞的幌子,暗地里进行真正的续命交易。”黎白言辞有些激动,不知不觉从桌前站了起来。 偃师手札017 - 白执事 - Mr君郡 霍格坦诚的点点头,“没错,我们找到一些人,给他们足够的体面和妥善的安置,交换他们早已熄灭了希冀的残生。中国有句谚语‘人之将死其言而善’,我已经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所以我想对您说,执事府那本法典太不人性了。这些年来,被我用之续命的生命无一不是灰暗的,不是抑郁症患者就是轻生厌世者,他们活着就是痛苦,他们想解脱,而我想活着,我比任何人更加珍爱生命,生命如此珍贵,理应属于懂得珍惜它的人,不是吗?” “你的确病入膏肓了,生命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公平,每个人都只有一次。你看看窗外,那些到了秋天都会将树叶凋落殆尽的树,抵御一整个严寒之后,它们会重新抽芽生长,如此循环反复才能成长为参天大树。生命就是一段越挫越勇的旅程,谁也没有理由在别人遇难时乘火打劫窃取他们的生命。” “可是我活着会造福人类,一潭死水只有涌入澎湃的生命之河,才会逐浪前行。” “有没有意义,不是你来衡量的,你可以勇攀山巅,别人也可以选择驻足泥潭,任何意义无法以偏概全地衡量生命,生命才是唯一的意义……接下来我要对你说的话,也是我曾对千千万万的人说过千千万万遍的一句话,霍格先生,您的生命余额早已透支……”黎白的手中已经多了一只执事陀螺,陀螺转动的瞬间,耀眼的光圈里飞出一只凤蝶: 半面美人半面骷髅。 云泊与秋葵抱着手机一同盯着书房的门,时间过去很久,那扇门始终没有打开过,里面甚至也没有传出任何争执,两人渐渐担心起来。 “怎么还没有出来?刚刚是你通知霍格教授回书房的吗?”云泊的眉头拧成愁结。 “当然不是我,有人先行一步,给他塞了一张纸条。” “谁?” “我没有看清楚。”秋葵拍了拍胸口,她没有告诉云泊自己差点儿被童梦发现。 “可能出事儿了,要不我们进去看一看?” 秋葵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门前,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条缝,从门缝里向书房窥探,只见霍格教授倒在地上,一声不吭,云泊与秋葵举起手机,一边拍照一边跑了进去,书房里根本没有黎白的身影。 云泊四处检查了一番,窗户紧闭,屋里并没有其他通道,“奇怪,人去哪了,我分明看见他走了进来!” “快来看,天啦,这些都是霍格教授病危通知单。” 正在两人疑惑那些病危书的真假时,房间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了,这一次是艾玛教授领着一帮老朋友走了进来,看见地上余温尚存的尸体后,众人一阵惊呼,慌乱之中有人连忙拨打了救护医院的电话,有人报了警,但是没有一个人发现站在一旁的云泊与秋葵。 原来当凤蝶停泊在霍格的肩头,黎白便听见了熊猫的呼救声。就在霍格倒地的瞬间他匆匆赶到事发地,童梦抱着熊猫,熊脑对着面前的两个渐渐靠近的黑衣人狂吠不已,而不知缘故的童梦一直在安抚着熊猫,两个黑衣人一见黎白现身撒腿就跑。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