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极上军 序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2001年  河南杞县某山沟 今夜的月格外的淡,树林中闪过点点亮光,忽明忽暗——几个盗墓贼正围在一个盗洞旁,叼着烟,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他们的目光都注视着眼前黑黢黢的洞口,生怕错过了什么。 又一支烟将尽,年轻的小伙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叔!你说这是弄啥呢?老王和孙狗儿都下去那么久了,咋还不见有消息。” “可不!老王他们下去都超过一个小时了,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黑外套看了看表,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这老王别不是在下面背着大伙吃独食吧。”说完便向青年递眼色,示意他赶紧向领头者施压。 青年会意,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一个苍白的声音打断:“你瞎说个啥!老王跟了我有五六年了!哪次干过这不要脸的勾当。”说话的是此次行动的领头。 “咦……刘老大,你可不能这么说话。这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王老三都下去一个小时,要是搁往常早他妈发信号了!他要么在底下吃独食,要么就是老王折在下面……”说话的眼镜算是团队里的元老,他之所以没将话题继续,是因为他发现刘老大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刘老大猛嘬了一口烟,又将目光投回洞口。他相信老王对自己的忠心,决计不会吃独食。再说作为盗墓探路者,王老三也得考虑自己的小命是掌握在他这个带头大哥手中。刘老大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镜一眼,心里想着别不是如眼镜所言,老王遇上什么意外了。刘老大轻轻地拍拍自己的脸颊,努力让自己往乐观方向联想。可时间告诉他必须有所行动了。 “眼镜,你带上……”刘老大着手安排,还没等他说完一句话,一个脑袋忽然从盗洞中探出来,吓得刘老大一个趔趄——原来是随王老三先行下洞的孙狗儿。 “下面什么情况,你们咋个下去那么久!”刘老大还没发问,黑外套已经迫不及待地问询起来。 孙狗儿并没有理会黑外套,仰着头对刘老大言道:“王爷让我上来跟您知会一声,盘子踩碎啦!元魏的坑子,带帽儿、没炸。有点绊子,正忙着呢!”众人听得真切,孙狗儿这话是说他们原先的踩点工作有误,原先以为底下的隋唐墓葬实则是还没有被前代盗墓贼光顾的北魏官员墓葬。方才他们在底下遇到一些麻烦,老王还在处理。黑外套咽了咽口水,心早已顺着盗洞钻进了墓里,与珍奇古董交融到一处——未被盗掘的高官大墓,必定有丰厚的陪葬品,顺手拿个三件五件,自己又可以花天酒地好一阵子。黑外套强压着内心的悸动,偷偷瞥了刘老大一眼——带头大哥正叼着烟,盯着探出脑袋的孙狗儿若有所思。他知道带头大哥马上要组织大家下墓狠捞一笔了。 方才还躲在云后的月不知何时跳了出来,那阴晦的光仿佛随时要熄灭一样。刘老大抬头看了看,口中念叨着什么,众人也不敢多问。忽然,刘老大冲孙狗儿喊道:“狗儿,赶紧让王老三上来,我们准备撤!”刘老大语出惊人,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斩钉截铁地吩咐道:“今晚不能下墓了,大家收拾下,赶紧走!”没人敢质疑刘老大的决定,孙狗儿二话不说,一头扎进盗洞便没有踪影。 “不是!我说叔,这都到这当口了,咋个不下去了!不就是有机关暗器么?我们还怕这个?”青年大为不解,只是单纯的认为自己的叔叔离开是因为墓里的机关。刘老大没有答话,自顾自地收拾着行囊——谨慎一直是刘老大的底线,“事有反常必有妖”是他的口头禅,这大墓跟踩点收集的信息有所差异,自然被认为是反常。与其冒险下墓,不如退回去从长计议。眼镜和黑外套嘴上不敢抗议,心中对刘老大的谨小慎微却是极度不满,都说富贵险中求,哪里有这般半途而废的道理。念着近在脚下的北魏大墓,黑外套恨得牙根直痒。不过话说回来,刘老大的谨慎在业内算是出了名的,不少同道中人对他的性格嗤之以鼻,都说他胆小如鼠办不了大事。要不是因为他在探墓方面有一技之长,估计是没有人愿意跟他组团的。眼镜了解刘老大的性格,也只能是一边叹息一边收拾工具——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有人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几个人在黑暗中注视着刘老大一行的一举一动——他们并不是执法者。瞧见刘老大正要带人离开,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对身边的年轻人低声说道:“我就说这几幅颜色是歪货哈,这个都摆不平,我就不晓得你是把他们哪点看起了。”浓郁的重庆口音险些让身后的随从笑出声。他身边的人没任何回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刘老大,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他们就要走了。我们该怎么办?”身后有随从上前提醒道。年轻人侧过脸,看了眼身边的重庆人,脸上的不厌烦一闪而过。想着自己的老爸还派这么一个乡巴佬跟着自己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不打算发言,只是冲重庆人努努嘴,示意让他发言。 那重庆人倒也不客气,正要指手画脚发号施令,就听得远处一阵骚乱——刘老大那边已经炸开锅,几个人又重新围到盗洞周围,火急火燎地问着什么。虽然隔了一段距离,已经能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盗洞中喷涌而出,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嚯哟!看样子遇见大家伙了哟。他几个再不跑,怕是都要跟到洗白。”重庆人似乎看穿了什么,边说边往后退。 “你干什么?”旁边的年轻人一把拉住他,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 重庆人不以为然,笑呵呵地说道:“走啊!我们的考察工作结束了啊,难道你还要在这里看他们如何力挽狂澜呀,他们可没有对付下面那东西的能力哟!小伙子你还年轻,我不建议你看那么血腥的场面。”说着,她摆摆手示意身后的人往后退。 “啊!这尼玛是什么东西啊!”骚乱和惨叫已经蔓延到了洞口,借着闪烁的光亮,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盗洞中往外爬。年轻人手一松便要冲过去帮忙。不料却被重庆人一把抓住手腕,青年正要开口询问,对方却先开口道:“那几个撇火药,不值得救。”年轻人不为所动,执意过去帮忙。奈何手腕被抓,挣脱不开。 “你放开!”青年的声音低沉中夹杂着愤怒。 重庆人依旧满脸笑容,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面令牌。他只将令牌在年轻人面前晃了晃,对方并止住了冲天怒火。“还是这玩意管用,看样子你家老爷子平时没少对你好好调教。”重庆人戏谑道。 “你......”年轻人欲言又止,他知道那道令牌意味着什么。 “我什么我。”重庆人拿着令牌如逗狗一般,在年轻人眼前晃了又晃,“再等一哈,我们要不了那么多。” 西极上军 第一章 我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2014年7月7日重庆 夏日的夜晚,冰啤酒和烧烤真的很配。若能贪得几缕江风拂面,便真算得上幸事。南滨路上,一桌宵夜正进行着。我有幸位列期间,或者说我才是这顿夜宵的主角,原因很简单——我失恋了。这顿烧烤就是兄弟们为我准备的“安慰宴”。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几圈下来,老周摇晃着手中的杯子,摆出一副说教的姿态,“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是十六七岁的小屁娃儿,就不要装撒子深沉了。” “对对对,老周说得对。”接话的是我的死党司龙,“不就是一个女朋友嘛,不至于天翻地覆、天崩地裂、天塌地陷、天……”不知是词穷还是见我不搭话,他的声音逐渐弱了。 “龙总不是我说你,你没得文化就不要装嘛!人家廖总是新闻专业毕业,你在他面前天啊地的,你这个就叫班门弄斧自取其辱。廖总你说是不是?”老周在那里滔滔不绝。说着说着都快站上凳子,开始他的演说专场了。真的是佩服那张为销售而生的嘴。 毕竟是给我安排的“安慰宴”,要是再这么沉默下去,的确也不甚礼貌。我端起酒杯,把试图放飞自己的老周拉回座位。“我的周总啊,能不能先压抑下你躁动的灵魂。”说话间,我藏起刚才的阴沉,嬉皮笑脸地冲着老周说,“在座的都是兄弟伙,你这样揭人家龙总的短,分明是有意疏远我们之间的弟兄感情。你这种行为应当罚酒三杯!”老周在众人的起哄下连干三杯,冲着我会心一笑。 我冲老龙挥挥手,老龙心领神会,郑重其事地整理了下衣着,煞有介事地收起笑容,宛如企业大老板般正襟危坐。我笑嘻嘻地挪到老龙身边,摸着老龙的大肚子,向大家介绍道:“你们大家还说是龙总的兄弟,你们对龙总根本不了解。老周说龙总没文化,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我作为龙总的兄弟必须给龙总扎起!大家都晓得我们的龙总石桥铺有摊位,地铁一号线有座位,南山(殡仪馆)上还有铺位。人家作为石桥铺铺草还在乎你那点文化么?退一万步讲,龙总即便再没文化,我们这些作兄弟也不应闷起不说。凡事看破不说破,不然以后龙总咋个在石桥铺地区走动哟!” “哈哈哈哈哈哈…….”刚才还沉闷的环境开始回暖。借着大家的笑声,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水冲破喉头,倾巢而下。我本是一个感性的人,明白“举杯消愁愁更愁”的苦恼,此时根本管不住自己的手,放肆地端起一杯杯酒;此时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任凭一杯杯酒汇入胃中,大脑配合着提取过往的点滴,眼泪到了关口,似乎随时都要决堤。 与我相对而坐的老罗似乎发现了我的异样,连忙起身说:“老廖,不要想那些不愉快了。想想开心的,今年你的德国打得不错哟。” “逗是哈!你的德国今年好猛的,今晚肯定放翻巴西。” “对对对!今年冠军是德国。” “撒子巴西、阿根廷、荷兰都是莴苣菜。”大家随声附和。 我连忙收拾了表情,强作笑颜,举起酒杯与众人频频碰杯:“借大家吉言,我先代表德国队感谢大家地支持。不是我冒皮皮,今年冠军肯定是我们德国队!要是德国不拿冠军,我观音桥裸奔。”一句话点燃了在座的所有人,有好事者赶紧喊,“大家都给他记到,要是今年拿不到冠军,我们看廖总又咋个在重庆地区走动!” “安慰宴”终于在老板的催促下结束了。用老周的话讲,这是一次达成既定目的的聚会。挽救了灵魂,洗涤了心灵,填饱了肚子等等……我并不想倾听老周酒后的演说,目送着他被身边人架着去洗手间。撇开大伙儿,我独自往江边走去。此时已没有华灯闪耀,路灯昏暗的灯光在无尽的黑暗下更显势单力薄,激烈的江风自上游倾泻而下,裹挟着江水的冰凉打得人瑟瑟发抖。耳畔有一个声音反复地念叨:“走吧,一起走吧。”顺着声音没走出几步,就觉得有人拍我肩膀,吓得我一激灵。回身看,原来是我单位的同事兼死党刘朝阳。他是地道的河南人,因为某些机缘来到重庆,我们得以共事。此时他轻轻扶着我,用具有河南特色的重庆话问道:“没事吧?” “没事。我还能有什么事?”我的口音却被他带到了河南。 “真没事?” 我点点头,抽了一口烟,指着脚下平缓东去的江水说道:“老罗说得相当对。要忘掉那些烦恼。现在我只想让长江把我冲走,干干净净,什么烦恼都是过眼云烟了。” “还好我过来看着你!”我明显感觉刘朝阳倒吸一口气,“你平时里也算是看得开的人,怎么还有这种想法?” “什么想法?”我用力将烟头丢向江中,看着羸弱的火光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刘朝阳轻叹一声:“你呀!怎么劝你呢!你先看看下面吧。” 我看看脚下的大江,虽说是波澜不惊的平静,却透出一股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让人不寒而栗。我下意识地向后一退......死亡或许并不容易。 见我胆怯,刘朝阳反而一本正经地言道:“今晚可是德国队的坎儿啊,你就不想临死前看看?再说了你要死也别现在啊,如果今晚德国队输了你再投江也不迟。对你来说裸奔恐怕比死更困难一些。” ...... 我叫廖荆轲,在世上已经存在了24年。我出生在南川那里是重庆市下辖的一座普通的小城,父亲给我取名荆轲说来只是巧合。按家族辈分排行,我应是天字辈。父亲认为天字太大,哪里是我这类凡夫俗子承受得起的,干脆不照辈分取名廖金科,取金榜登科之意。后来又改作廖荆轲,是希望我成为像荆轲那样的英雄。儿时我以与英雄同名而骄傲,长大后才了解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自那后,我放弃了习武的念头,在“荆轲”的感召下,顺利成为了一名历史爱好者。古今中外正史野史我算是信手拈来,这也算是我人生的一项小小的技能吧。 我的成长与广大中国儿童一样,简单、规律且平凡。迄今为止,在我身上没有发生任何小说主人公应有的奇遇桥段。乐观点说巨额财富、特异功能、妖魔鬼怪都与我插肩而过;我也没有貌比潘安的尊容,甚至多看两眼都要感叹自己当初是怎么设计出厂的,真的是有些随意了!我更没有显赫的家室,父亲只是城里银行的职员,母亲则在我毕业那年选择从工作了三十年的单位退休。他们含辛茹苦地将我抚养成人。我却不甚争气,仅仅考取了成都的一个专科学院就作为我对他们的回馈。父母略有惆怅,而我却觉得一切在情理之中——高中的数学和英语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一般。好在我没有荒废数学和英语的时间,都将它们贡献给了小说、漫画和与初恋的书信往来。最终在语文、历史的帮助下能考上一所专科学校,我已经觉得是祖上积德。 毕业以后,我并没有回到家乡,而是选择在重庆工作。其一是觉得自己应该掌握自己的生活。远离父母的视线,起码生活会少很多拘束;其二也认识到自己的成绩的确对不起父母的栽培,有种无颜见江东父老的羞愧。随着时间的推移,成年人的压力也纷至沓来。日常生活的不平衡、个人情感问题、工作的压力都逐渐侵蚀着我们的快乐。用老周的话讲,“我们是苦中作乐地生活。” 对!我甚至可以将这句话升华一下。 活着!如狗一般,也得坚强地活着! 西极上军 第二章 公司的不速客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2014年7月8日早上9点40分 怀着激动的心情,拖着疲惫的身躯,我用近乎于上刑场般的步伐挪到了公司门口。支持我到公司的原动力是因为今天是发饷的大日子,心里的小激动则是终于逃过一劫,不用去楼下裸奔了——失恋事小,裸奔才是大事。 “哟!小廖,来了啊。”刚一进门,就被前台方姐逮个正着。 “是啊!”我不打算去办公室,先倚在吧台上跟前台聊两句,权当是休息了。再说前台方姐算是我公司第一美女,谁不愿意跟他多说两句。 “你们这些球迷,这段时间看球过瘾了撒。这个世界杯真的是害人不浅,你们这帮球迷一天天跟疯子一样,大晚上不睡瞌睡,在外面吼的天崩地陷的,害得我都没办法睡。”说着,她从吧台端出一杯咖啡,“来,提提神,看你这个样子真的是应了那句古话。” “什么古话?” “晚上狗都撵不到,白天风都吹得倒。”方姐瞪了我一眼。 我赶紧接过咖啡,连连道谢。方姐摆摆手,示意我赶紧进办公室工作。我可不想立马扎进文字的海洋,便继续赖在前台跟方姐搭话:“听说今天关饷哟,你不高兴呀?” “就知道关饷,年纪轻轻的不好好工作,就惦记着老大的工资”方姐一边搭话,一边处理案头的文件,“要我说你就应该感谢李总,今年居然破例允许你们这帮球迷上午十点打卡。你还不好好工作,报答老大的这份恩典。”方姐虽然只比我大三岁,说话怎么感觉比我妈还唠叨。 “是是是。方姐教育得是。我们要感谢李总!李总万岁!李总仙福永享,寿.....”我话还没说完,方姐连连摆手示意我赶紧住嘴。我只能硬生生地将那溢美之词咽回肚子。 方姐一脸哭笑不得,顺手指了指走廊尽头,刻意压低声音道:“你不想活了是不是?老大一早就到公司了,你还在这叽叽喳喳的,等哈他出来撞见你在这表演,不把你骂到飞起!” 搞铲铲!你倒是早点说啊。平时他都是下午才到公司,今天怎么赶早了。我尴尬地望向走廊尽头,心中默默念叨:老板千万别这个时候出来啊。 “咋个不说了呢?现在可是很少听到员工在背地里夸自己的老板哟!”一个声音突然从我侧面传来。回头看时,那人已站在我侧近。此公约莫四十出头,身着白色衬衣,大热天还戴了一顶鸭舌帽,一副大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他整张脸,唯一清晰可见的是他满布下颚的胡渣子。此人我见过,据说姓姚,是老板在垫江老家的一位朋友,最近经常到公司来找老板,说是有业务寻求帮助。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左手仅有四根手,想来此公过去也是有不少的故事。进门之后,他也不客套,直接抬手跟方姐说他和老板约好见面,不知道现在是否方便。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径直走向了老板的办公室。 我不打算再跟“方婆婆”絮叨下去了,只求赶紧喝了咖啡走人。不过刚才提到了我们董事长,说起他的为人和经历大家无不佩服。据说他以前还是一位公职人员。后来改革开放的浪潮辞去公职下海经商,几乎是白手起家,打拼了十余年。从最开始的承包小型建筑工程到今天自己开发楼盘,这样的经历和魄力,的确令人敬佩。一般这类风云人物,坊间也少不了关于他的传闻,有说是他承包工程时挖到了古墓,所以才一夜暴富;也有干脆就说他以前就是偷坟掘墓的,所以才有钱搞项目之类的。对于此类传闻我都嗤之以鼻,想来是哪位大爷《盗墓笔记》看多了,才编出这类天马行空的故事——你们怎么不说直接说李总他就是一个摸金校尉,白天在这人模人样地办公,晚上就去盗个墓什么的来自娱自乐。或者就说他开发的楼盘都是在古墓上,就是为他下斗做掩护。别的暂且不说,我们老板那高度近视,他下墓还指不定能捞上来什么;再说他那肥硕的肚子,我敢肯定他下墓必定卡在盗洞里。也有好事之徒说凡事不会空穴来风,什么叫无风不起浪。要我说,这种传人闲话的才是浪,真的浪! 我一边品味着浓郁的咖啡,一边神游八荒。突然一阵争吵打断了我的思绪,未等我回过神来,办公室里的同事纷纷出门查看。声音是从董事长办公室里传出来的。我伸头往走廊尽头看去,刘朝阳正站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口,借着虚掩的门缝正往里窥视呢。大家都碍于身份,不敢进门询问,只当是室内的两人因为见解不和起了争执,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又会握手言欢。 “大家都回去做事,有什么好看的。”办公室主任站出来镇住场面,当他瞥见我还像个傻瓜一样杵在前台时,不忘来个点名批评,“荆轲,赶紧进办公室,那么晚到公司,还不抓紧时间工作,手上的工作都做完了?” 嗬!你不知道我们球迷这段时间有十点打卡的特权啊!再说你怎么可以凶一个刚刚失恋的小青年,你知道你的行为对他的心理打击有多大吗..... 我也不想争辩,乖乖地往自己的岗位走去。毕竟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还未落座,就听走廊尽头传来清晰的逐客令:“走!你给我走!以后不要来见我了!”老板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扬着手,强烈要求到访者离开。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话题让文质彬彬的老板大为光火。到访的姚姓男子似乎还在办公室内对老板说着什么,但根本没法平息老板的怒火,看上去更像是火上浇了油。 “滚!赶紧给老子滚!你这个混账!”老板的声音在整个公司回荡。相信所有听见老板爆粗口的人都是一脸惊愕的表情。此时的老板已经变成了老虎,我们这些猴子猴孙,还是有多远躲多远吧。 不多时,就看见姚姓男子从董事长办公室走了出来。鸭舌帽已被摘下,锃光瓦亮的脑门已彰示了他顶上的生态坏境。而那副墨镜始终挂在他脸上,看样子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模样。他礼貌地丢下了一句好自为之后,径直走出了公司的大门。留下老板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大口地喘着气。良久,才从嘴里挤出一句:“给我泡一杯浓茶,越浓越好。” 这类事件对于一家公司而言,可谓稀松平常。临近中午时分,大家考虑更多的应该是午饭。门外也适时地响起了送餐人的声音。大家领了盒饭,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用餐,偶尔听到有人在议论上午发生的事情,却都是点到为止。 饭后,我们几个烟枪汇聚到楼道的吸烟区例行公事。今天可是发饷的大喜日子,大家围在一起自然是讨论如何大肆挥霍——无外乎吃一顿火锅、抽上一包好烟、给自家媳妇上供等等,相比起如何挥霍工资,我更对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感兴趣。就我那点可怜巴巴的工资,基本是踩在温饱线上而已,实在谈不上挥霍。“今天是第一次见老大发那么大的火,吓人得很。”我引起话题,希望能套得一些八卦消息,再谈论工资的话,以后朋友肯定是没得作了。 “就是哈,我到公司两三年了,老大一直都是文质彬彬的一个人。即便发火也不见他骂人。”项目部的同事随声附和。 “别说是你们了,我认识董事长快十七年了,骂脏话还是第一次。”工程部的老田是公司老资格了,他也对今天老大的脾气大为不解。我正想把话题接过来,老田却掐灭了烟,转身离开。 同事们三三两两地走开,只剩下我和刘朝阳。见四下没人,他才开口说道:“我感觉老大背后肯定有什么故事。”他的重庆话着实让人蛋疼。 “此话怎讲?”我不想纠结口音,只想听听他能有什么故事。 “我刚才隐约听见老大和那个人提到了重庆、黄玲什么的。” “黄玲?唱《high歌》的那位?她要到重庆开演唱会?”我若有所思,“没想到我们老大头发都没几根了,居然还喜欢这种风格......” 刘朝阳白了我一眼,幽幽道:“谁跟你说是那个唱歌的黄玲了。老板他们说的是皇帝的陵墓。” 西极上军 第三章 公司劫案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皇帝陵? 重庆的皇陵? 重庆确实有一座皇帝陵寝 有且只有一座 众所周知,历史上重庆地区和四川合称“巴蜀”。自秦惠文王于此处设立郡县开始,巴蜀便正式被纳入中原王朝的势力范围,并长久地在中华历史上扮演着重要角色。从地理上讲,巴蜀之地北有秦岭当道,东有大巴山阻隔。扼守巴蜀咽喉的剑门关、夔门皆称天险。长江穿流其间,奔腾东去,与他众多的支流一起造就了巴蜀大地的千里沃野,也造就了“天府之国”的美誉。 天然形成的封闭环境和富足的土地,更是众多英雄豪杰提供了展示自我的舞台。在长达两千年的历史中,各路英豪一次次地以割据这一极具中国特色的形式让中国人一次次的记住了天府之国。前有“白帝”公孙述、蜀汉刘备;后有前蜀王建、后蜀孟知祥,近代的四川王刘湘也是赫赫有名。据好事者的非官方统计,历史上在巴蜀地区割据称王或形成事实割据的就多达十余次,甚至可以说巴蜀地区在历朝历代都是割据的好去处。英雄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将都城设立在成都,然而其中有位没按套路出牌的,那便是元末大夏政权开国皇帝明玉珍。他将都城设立在重庆,他的大夏国成为中国历史上唯一定都重庆的政权,明玉珍也成为唯一安葬在重庆的皇帝。 老板口中的皇陵应该就是明玉珍的睿陵。可老板为什么会跟他人因为皇陵起争执呢?想想坊间的传言,难道老板真的是摸金校尉。那明玉珍的睿陵早在八十年代就被发现,现在都改成一座小型博物馆对外开放。去年我还特意跑去江北看了,彻底颠覆了我对皇陵的认知。博物馆的占地面积不大,置身其中的睿陵也仅有不到三十平米。别说比汉唐雄主们的依山为陵了,就是与某些地主老财的墓地比较都只能用寒酸来形容,我都替那位大夏太祖皇帝感到羞愧。除了考古队和文化局对其视若珍宝,其出土的文物不多,除有很高的历史研究价值外,实在是没法勾起盗墓者的欲望。你们有谁听说过摸金校尉对1000平米以下的陵墓感兴趣的?要说老板这“摸金校尉”对它感兴趣,我宁可相信老板真是黄玲的歌迷。 “你听错了吧。”我笑着摆摆手,“你觉得老板是个偷坟的啊。” “我可没有说老板是偷坟的。”刘朝阳急得声音都变了。在明确周遭没有旁人之后,他又压低声音对我说道:“你应该也听说关于老板的传闻吧。” 这没有什么可避讳的。老板的传闻都成全公司皆知的秘密了。别说我们公司了,友邻单位里都有不少人知道这类传闻,还有专门跑我们办公室来打听的呢!“我是听人摆谈过,你觉得这种事情可能么?”我对此类传言一般都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话,听听而已。 刘朝阳倒是一脸严肃,操着他那不标准的重庆话:“古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 浪!我看你的思想也TM够浪的! “咱们用人类的思绪好好想想,你觉得老板会是偷坟的?以我一个正常人的逻辑推断,你应该是听错了。”我觉得应该将刘朝阳这种放飞自我的思维方式纠正过来。作为一个财务,如此天马行空的想象,万一哪天把我的工资算错了…… “噢……那应该是我……听错了吧。” 2014年7月9日早上8点10分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对于这种搅扰他人清梦的行为,我通常都会问候其家人。接过电话,竟然是办公室主任打来的。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心说别是又要找茬收拾我了吧……电话那头声音有些杂乱,正当我要开口问好时,电话那头就直接告诉我一个爆炸新闻——公司被盗了!主任让我赶紧到公司,清点自己的财务是否丢失。 昨天老板跟人吵架,今天公司就说进贼了,这事儿来得挺密集啊。我急急忙忙赶到公司,当我冲出电梯,整个过道都快挤满了。同事、警察、充满好奇心的围观群众,让我再一次认识到我国的基本国情仍旧是人口众多。警察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一干人员都被阻隔在外面,说是保护现场,等待技术人员勘察现场情况。 “咋个回事也?”我发现公司主要领导都不在现场,索性先找身边的同事问问情况。 “公司进贼娃子了撒。格老子现在的偷儿真的凶。你看哈嘛,一个公司遭整得乱七八糟。”工程部老田让我自己看看现场,体味一下最直观的感受。 当我切实地看了一眼现场,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嚯哟!勒个贼娃子叫龙卷风迈!”我实在不知道如何表达内心的惊讶。目所及处,满地狼藉。玻璃碴子、碎纸片、果皮、树叶散落各处;前台电脑不知被什么劈成了两瓣,一瓣孤独地躺在冰冷的吧台,它的另一半则挂在墙上也没有了生气;老板最喜欢的发财树让人连根拔起,倒吊在大堂的吊灯上,时不时的摆动着身姿,还别有一番滋味;自动玻璃门拦腰处被划开一个大洞,想来贼娃子就是通过那个洞进去行窃——与其说这是偷窃现场,不如说这是破坏美学的展演。 现场的警察忙着勘察现场,我保证这应该是他们勘察过的最凌乱的盗窃现场。根据我的判断没有几个小时肯定是勘察不完的。同事们正在议论着,办公室主任从角落里走出来,拍着手,示意大家安静。“今天公司的遭遇大家都看到了,我们也在第一时间向公安机关报告,李老板也在赶过来的路上。”主任三两句话镇住了场子,见大家都不做声,她旋即开始布置工作,“我已经向民警同志介绍了情况,现在项目拓展部和办公室的同事可以进去,主要是看自己的工作资料和个人物品有无缺失,同时要注意不要破坏现场。还没有安排到的同事请到这边,警察同志需要逐个了解些情况,希望大家配合,据实陈述,争取早日破案。” 既有安排,立马行动。我在警察的带领下蹑手蹑脚地进了办公室。外面的惨状已经让我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我的抽屉被翻得乱七八糟,平时喝水的杯子早已四分五裂,就连我昨天落在座位的半包薯片也被扫荡一空。 “背尼玛的时。警察同志,我这个算不算损失。”我摇晃着手中的包装袋,“这些贼娃子真的是业界奇葩,把办公室搞得乌烟瘴气,连我这点薯片都不放过。”现场负责的警察哭笑不得,连说这也是他所遇见最奇葩的现场。我告诉那位警官,一定抓住罪犯让我开开眼。 说话间,我在键盘下面有了发现。原本压在键盘下的草稿纸没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被裁剪过的旧报纸。正当我准备报告情况时,同事们陆续发现了自己的键盘下的异样,键盘下无一例外的压着被裁剪过的报纸。警察接过几张报纸,反复验看,在确定了这些报纸仅仅是普通的旧报纸后,开始向我们了解情况。“你们公司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提问可谓开门见山。 “怎么这么说?”我略显诧异,难道不先问问我们的损失情况之类的。 “我们大致勘察了一下,除了你们和隔壁的办公室,其他办公室没有发现破坏的痕迹,个别人遗留在办公桌上的物品都没有丢失。你们刚才清点财产的时候,没有表明有任何的资料和财产丢失。我们排除商业入侵或者入室盗窃的可能,初步认定为恶意报复。”警察解释道。 听到其他办公室幸免于难,大家一片哀鸿,纷纷诅咒罪犯。说起恶意报复,大家的话匣子一下打开了,七嘴八舌地向办案民警讲述情况,线索也多指向昨天老板与某姚姓男子不欢而散的事。我没有插嘴,心说单凭一次语言冲突并不能说明问题,再说当晚便采取这类极端的方式报复是不是显得过于显眼,不符合犯罪逻辑,况且眼前发生的一切太过吊诡——单说警察同志手中的报纸就着实令人费解。我试探着向身边的警官问道:“那些报纸怎么回事?每个人键盘下面的报纸肯定是那些贼娃子留下的,他们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还不清楚。这些就是很普通的报纸嘛!”警察愣了一下,再次翻看了手中的报纸,脸色中闪过一丝狐疑,“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这些报纸都是十几年前的,最晚的一份不超过2003年。而且版面裁剪所剩余的部分都是报道重庆地区的新闻。” 这算哪门子的特别!难道那贼娃子是个老旧报纸的收藏爱好者?但是他煞有介事地在现场留下这些报纸算什么意思?警察被我问得一头雾水,他不甘心地拿起一张报纸仔细验看,还想从中挖掘出点什么。 这边警察叔叔们还在忙碌,门外又传来老板的声音。他字正腔圆地用自己标准的重庆话向办案人员讲述情况。他旁边站着的居然就是昨天到访的姚姓男子。他依旧带着鸭舌帽,墨镜别在胸前的口袋,让我可以一睹真容——我以为帅过刘德华,还不是和我一样。大鼻子,小眼睛,而且不修边幅,只是眼角处有一道明显的疤痕。此时,他正以一种无法言表的严肃扫视眼前的一切。 我正纳闷昨天还脸红耳赤的两人,今天怎么又站在一起。有人拍我肩膀,是负责笔录的警官。他指着老板向我问道:“那人就是昨天和你们老板起争执的人?”我点头称是,并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你们同事告诉我的。那你对他了解不?”他解释完并继续问道。我表示我跟大多数人一样,只是见过,并未深交。警官笑了笑,转身继续做笔录。 “队长,你看哈这个!”忽然一个身着制服的人闯进来,将一方手帕交了过来。手帕旋即被打开,队长横竖看了看,上面有字。“天......业......天业昭......西......”队长口中默念道,随即怒火中烧,“这写的是啥子东西哟!” 我凑近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警官手中捧着一方白色的丝绢,上面赫然写着十六个字。警官一时未得要领,自然读起来拗口。那白绢上分明写的是:西国上兵,昭烈所蓄。业火东来,天门方开。 西极上军 第四章 街角奇遇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手帕上的字应该不是胡乱编写的,起码我看懂了前两句。“西方上兵,昭烈所蓄”应该是与三国时期蜀汉皇帝刘备有关。那位颠沛半生最终在四川登基的草根皇帝,在中国民间享有极高的声望。老百姓说起刘备,总是一副脸上挂满眼泪的老好人形象。史书记载刘备则是能争惯战,杀伐果决的英雄。陈寿为其作传,方写下“机权干略,不逮魏武”的评语,后世之人也多以雄才论之。正因如此,其驾崩后群臣为其上谥号“昭烈”。昭烈皇帝刘备一生征战无数,其手下最为出名的,便是被诸葛亮称赞为“西方上兵”的白毦兵。 前两句有据可查,大体是讲白毦兵的出处。后两句虽然字体简单,这业火、天门肯定不能按字面意思理解了吧。我抓破脑袋还没想出所以然,身侧响起一个声音:“能把这给我看看么?”那个老姚不知道几时从老板身边溜了过来。警官并未将手帕交出,只是展开给老姚看。 “看明白了么?”警官问道。老姚摇摇头,表示自己看不懂,便转身离开。与他相邻的我却从他脸上察觉到一抹嘲笑的神情。 难道他看懂了?这白毦兵虽是刘备组建的精锐部队,但它与同时代的虎豹骑、陷阵营、白马义从等明星部队相比可谓名不见经传。后人只能从诸葛亮书信中的只言片语了解这支部队,甚至其统帅陈到在史书中的记录也仅仅数行。很多人根本不会知道历史上曾经出现过这么一支部队。能看懂这涵义的人,要么热爱那段历史、要么有着深厚的历史功底。串联起昨天他和老板的谈话、今天办公室的遭遇以及老板的种种传闻,我几乎可以断定老姚和老板肯定跟盗墓有某种关系。看着老姚的背影我好奇地问身边的警官:“他不是重点怀疑对象么?怎么没人去给他做笔录?” 警官笑了笑:“小伙子还很喜欢搞推理嘛。那个姚先生从昨天下午就和你们老板在一起,刚才你们的老板已经证实了。”哼哼!我就知道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在揭开老板面具之前,我需要锁死证据链上最重要的一环。 “请问,这手帕是从哪里发现的?”我继续追问身边的警官。以我多年阅读小说的经验判断,此方手帕必定来自董事长办公室,只是需要警官的证实。 “财务室啊。”警官不假思索的回答。 “哪?” “财务室!”警官斩钉截铁。 搞铲铲!这么与众不同的物件难道不应该压在董事长的办公桌下么?这样的白绢出现在财务室那真真是暴殄天物。警官同志,你这么操作,让我的侦探游戏怎么继续下去啊! 不知怎么我心情居然特别失落。看着还在做笔录的老板,体态圆润、文质彬彬,怎么看都不像偷坟掘墓的材料。我恐怕是想得太多了。 哎,你要真的是摸金校尉该多好! 经过勘验,公司的资料文件、员工个人财产均未失窃。警察叔叔们由此推断此番作案是针对公司或者公司内部个人的恶意报复。那些报纸和手帕在他们看来不过是混淆视听的烟雾弹,毕竟这种匪夷所思的烟雾弹不仅只出现在小说中。对于他们来说这案子不复杂,只需要物业的监控配合现场的取证就能锁定并抓捕罪犯。对我而言,侦探游戏也该结束了,毕竟神秘莫测的暗号只存在于小说中——静下心来想想,且不说老板跟盗墓的关系,就是我自己的推理都是漏洞百出。 老板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和愤怒。十几年商海沉浮让他早已修得处变不惊。出于现场勘察和灾后重建的需要,老板决定全体员工带薪休假一个月。 放假这事用刘朝阳的话说就是大灾之后有大爱,他恨不得拉着我拜倒在老板的脚下,再献上几句肉麻的歌颂。我打消了他幼稚的念头并告诉他与其此时去歌颂,不如趁老板收回成命之前赶紧离开。 突如其来的假期其实让人有些手足无措,特别是我这种孤家寡人。听见同事们已经开始讨论旅游行进路线时,我才认识到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将成为乏味的孤魂。 “荆轲君有何打算?这可是一个月的假期。”刘朝阳凑上来,笑呵呵地问道。放假的快乐让他的普通话格外标准。 “没打算,不知道去哪。朝阳君可有什么打算?”面对漫长的假期,我发现我是一个略显乏味的人,我能想到的仅仅是打打游戏、看看小说、睡睡懒觉,如是而已。 刘朝阳说自己也是没什么计划,本来是想回家探亲的,但是双亲现在应该在北京打工,回家也没亲可探。“那你可以去北京看他们啊,顺便还可以参观哈北京。”我能理解那种离开父母漂泊的感觉。 朝阳君摆了摆手,说道:“我去了,吃喝拉撒都会让他们操心。再说北京消费挺贵的,我那点工资肯定不够。”我看见他眼角已泛起泪花。 2014年7月12日 我的故乡南川,古称隆化(并非董存瑞舍身炸碉堡处),旧时为巴蜀通往贵州的门户之一。虽经历千年沧桑,依旧是中国西南地区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 在重庆盘桓两日,我邀刘朝阳来到了我的家乡。在安顿好后,我请他到城中转转。南川城区不大,城中也没有什么景点可供游玩。在我看来,跟河南人谈论文化底蕴,始终是在班门弄斧。走着走着,我们还是转到了一处城墙遗址。 “这里算是南川的文物了,据说有几百年的历史。”我指着道旁树立的石碑向朝阳君介绍。心中想着献丑、献丑,你们那边动不动就是上千年的,我们可惹不起。回身看时,朝阳君正对着城墙遗址上搭建的房屋苶呆呆发愣。 我不知所措,正想着如何化解尴尬。就听不远处有人在大声呵斥,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我赶紧拉上朝阳君去看热闹,你要是再在这遗址面前看下去,我没法向本地文化局交代了。 街角已经围了很多人,一个男人站在店门口,举着一根拐棍,大声地叫嚷,似乎在驱赶什么。这是一家收古玩的店铺,说是收古玩,其实更多的物件都是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的纪念章或者是几枚袁大头。那位大声呵斥的男子,应该是店铺的老板。我和朝阳君挤开人堆,发现那男子脚边还蜷缩着一个人,蓬头却不知是否垢面,身上破破烂烂,像是要饭的。 “有撒子就好好说,不要动手打人呢!你看你把别个打成什么样子了。”有正义的人劝说。 “不是我打的哈,我只是赶他出来。”店铺老板赶紧解释。 “好好说撒。虽然别个是告花子(叫花子),你也不应该这样对人,不地道!”对于欺负穷苦人的事,南川人民还是挺有正义感的。 见群情激奋,店铺老板连忙收起了拐棍,一脸苦瓜地向大家解释:“我不是欺负他。刚才他拿了一个啥子佛像到我这里来,一个劲地往我身上推,可能是要卖给我。我问他是哪里人,他不说;问他东西是哪里来的,他还是不说。我看那东西应该是个老东西,就不知道是他从哪里偷来的。你们大家说,我要是收了,隔两天警察找上门,我还要背一个销赃的罪名。”言语间还是瞧不起穷苦人。乞丐又怎么了,朱元璋还是要饭的出身呢! 听了店铺老板的话,我才发现地上那人的手边有一尊石像。本着看热闹不怕出人命的精神,我蹲下对那人说:“可以把你的玩意拿我看哈不?” 那人抬头,果然是一脸泥垢,脸颊上还有明显的血渍。他上下打量着我,也不答话,只是将那尊石像立着捧在怀里让我看。说是石像,其实是浮雕。虽然某些地方破损严重,还是能大致地看清楚雕刻的人物。人面牛角,赤脚獠牙,六只手各持兵器,怒视前方,甚是威武。这雕的不是神佛,应该是什么夜叉或者金刚。 “这雕得还是挺逼真的啊。你说是吧,荆轲君。”刘朝阳俯着身子,仔细地看着雕刻。我问朝阳君看出什么门道没,他也摇摇头。 “你这个卖要多少钱?”我也是嘴欠,一个月光族还腆着脸问价格。他还是不说话,只是不停得打量我,应该是觉得我没钱买下他手中的神像。 听我询问价格,老板赶紧催促我们另寻地方交易,不要妨碍他做生意,否则就报警。一听到报警,地上那人强挣扎着要起身离开。可以看出他腿上有毛病。旁边的老大娘看不过,急忙伸手扶他起来。边扶还边劝道:“你也是个可怜娃儿。既然人家店里面不收,你就走嘛。你看勒位小伙子都问了价格了,要不你就卖给他。” “对对对。还是老人家说话中听。”店铺老板频频点头,表情也由无辜变作了幸灾乐祸,“小伙子,你要当好人可以。但是不要说我没提醒过你,这个人身份可疑,说不定就是一个贼娃子。那东西肯说不清楚就是他偷的。要不然他一听我报警咋个就要跑耶!” 那乞丐抱着神像,瞪了一眼老板。又看了看我,看了看众人,随后伸出了五根手指可劲地摇晃。 “五千?”我也不敢往五位数问。想想所有的积蓄只有不到三千块,我真为我刚才的询价后悔。万一他真卖我了,我特么该怎么办! 他摆摆手,从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不想他还是个哑巴。旁边有人劝,让他五千块就赶紧出手。他不为所动,咿咿呀呀地比划着什么。我正欲询问,他却突然背过身,在人群中努力地寻开一条路,带着神像,转过一个街角便不见了踪迹。 众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有说他是小偷的;有说他可怜的;也有嚷嚷着该报警的(你TM刚才怎么么不报警)。我带着朝阳君准备离开,脑子里还想着那尊神像。忽然想到在某本书上看到过类似的造型:一头六手,兽角獠牙...... 应该是传说中的“兵主”蚩尤! 西极上军 第五章 重游太平镇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七月的重庆可以用滚烫来形容。南川虽倚靠大山,日子也好过不了。下午的室外活动被迫取消,刘朝阳认为在如此天气下的室外活动都应该认定为谋杀! “我以为你们这儿比重庆要高一些,应该比重庆凉快些,没想到……”朝阳君心中很是郁闷,说好到重庆后花园避暑,没想到还是被热成了烧鸭。对此我只能深表遗憾了,别说他一个河南人,我修炼了二十来年都没法免疫重庆的夏天。 我提议转移到乡下避暑。除了避暑,我更想放松下自己的大脑。这几天所遭遇的事情让我彻底放飞了思想。破败的办公室、写着隐语的手帕、蚩尤的神像,根据我多年翻阅《鬼吹灯》、《盗墓笔记》等经典所总结的经验,我很快就要跟妖魔鬼怪、牛鬼蛇神打上交道了,说不定来个什么世外高人一点化,我就是一名优秀的摸金校尉了。朝阳君对我的论调嗤之以鼻,说就我这副尊容,即便拥有无与伦比的灵魂,也不可能跟这类事件搭上丝毫的边,更别想成为某某事件的男主角。话虽然不中听,却也是实事求是。 这的确是一个看脸的时代! 等等,当摸金校尉不是个技术活么?还需要看脸! 正所谓瞌睡遇到枕头。我这边正盘算去哪避暑,那头死党司龙打来电话邀约一同去太平镇。我俩的母亲曾在一起共事十余年,两家也算通家之好。我俩自幼便在一起玩耍,用他的话讲:我俩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他所说的太平镇位在南川最北,其镇虽小,但历史却可以追溯到东汉。古时便为三县交界之地,也是当年南川县往重庆府的必经之路。自然是贩夫往来、马帮争道,名为镇甸,实为富足之地。新中国成立后,随着公路和铁路的修建,以往的大道也渐渐行人稀少,太平镇也就逐渐没落。少年时,我随小姨在那呆过几个月。山清水秀、民风古朴,的确是纳凉的好去处,更主要的是那里的西瓜还挺好吃。既然死党亲自来请,自然不能拂了兄弟(西瓜)的面子。 一路上我见老龙面色凝重,绝非是游山玩水的心情,似有要紧事要办。想起老龙家乡并非太平镇,我好奇他为何突然前往。老龙这才道出原委。原来老龙母亲的表姐居住在太平镇,寡居多年,唯一的儿子也在几年前的一次事故中不幸遇难,老人孤苦伶仃,多亏得老龙一家帮衬。前几日传来消息说老人亡故,根据老人生前遗愿,她的生前财产都交给老龙的母亲。除了答谢长久来的帮助,也希望能从中拿出一部分回馈乡邻。老龙的母亲颇为伤心,加之据说死者死状凄惨,恐惊吓生者,便由老龙代表母亲前往处置太平镇的事宜。老龙觉得自己一个人搞不定,便拉上了我。听到此间,我真想一脚踹他下车。本想故地重游,享受下清凉,没想到还摊上个大活。要不是车窗翻腾的热浪和崎岖的山路,我真想立马下车。 “你晓得我这个人,处理这些人情世故不是强项。你帮我出出主意,我也少些麻烦。事成之后,我们在太平呆上几天,费用算我的。”老龙做事向来都是晓之以理,动之以利的。 “为你老兄,我是义不容辞。只是最近遇到的事情多,正想放松下大脑。”说着便将近来的遭遇讲给老龙,也当是路途中解解闷。听完我的故事,老龙当即表示我是杞人忧天。这21世纪的新社会,哪里轮到我们这类平民打怪升级,再说我这般长相肯定也就是搬砖的命了。 有话好好说,咱们不提长相。 驱车两小时,我们终于到达太平镇。我们匆匆赶往表姨家,那里已经被收拾为灵堂。门前零零散散摆放着几个花圈,挽联随着风兀自飘着;门下面一位老人正弓着背为逝者化着纸钱;几个年轻人进进出出似乎在布置灵堂;两名警察正在和一名领导模样的中年人说着什么。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只是令我费解的是除去帮忙的人外,大多数人都站在远处冲着灵堂指指点点,路过的人也是加快脚步,不做停留。 见有人前来,领导模样的人便迎上来,问我们是不是死者的亲属。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便说自己是镇上的副镇长,先让当地派出所的同志给我们介绍情况。说着便引我们到两位警察身边,其中一位自称是派出所所长的介绍道:“情况你们应该了解了吧。死者李凤兰是两天前的下午在家中发现死亡的。我们到现场勘查,初步认定为自然死亡。死者尸体已经送到南川做进一步的法医鉴定了。” 自然死亡? 法医鉴定? 警官大人您老人家唱的是哪一出?我狐疑地看着老龙,心说你可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老龙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说话的警官,完全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 “我说警察叔叔,您说的是什么啊?”这短短几分钟我已是口干舌燥,汗水不间断地顺着脊背往下淌。 “你们不知道啊?”对方很是诧异。 “不知道啊!”老龙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小姨的死怎么还牵扯到法医鉴定了?” “这……”所长大人看了看副镇长,欲言又止。看着警官迟疑的神情,我敢断定事情绝没由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回身看了看空阔的马路,希望这时能出现一辆公交车,我保证上车就走,绝不回头! “还是我来说吧。”旁边的警官不合时宜地将手中的水一饮而尽,“我们是昨天下午接到报警说死者在家中死亡的,我们到达现场时发现死者面朝灶台,跪坐在地上,经我们检查确认死者无生命特征。死者身上没有明显伤痕,现场也没得打斗的痕迹。”此刻周遭的闷热化作一股阴寒沿着脊梁骨直往大脑里钻......警官同志,俺还小,别吓我。 我强装镇定,勉强开动大脑分析:死者死亡时候面朝灶台,跪坐在地,明显不是正常死亡。这只能表明死者死亡时或许在进行什么活动,导致其姿势异乎平常。对于警察来说也没什么难以启齿的吧。老龙不说话,只是盯着那三人,希望能听到下文。 副镇长将手里的烟丢掉,叹了口气说:“我以为王老栓给你们打电话已经把情况告诉你们了。我们不是刻意向你们隐瞒,只是你姨妈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七窍流血,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把发现尸体的人吓个半死,现在都还在床上躺起的。我们当时到现场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所以才请警方介入。他们的初步判断是自然死亡。”听完副镇长的话,两位警官连连点头表示肯定。 “那老人家七窍流血又是怎么回事?”老龙追问道。 副镇长回头看了看周遭的围观群众,小声地说道:“这我们就不清楚了。所以才将你姨妈的尸体送到南川做尸检,在这个问题上你们要相信政府,相信科学。现在你们来了还是想想怎么安排死者的后事吧,她的追悼会还要在家里办呢。”我顺着副镇长的目光看去,围观群众还在那交头接耳,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这并不是我要关心的——不是说好来处置财产么,怎么现在还操办起后事来了。我没好气地看向老龙,他则装作没事人一样,拿着手机走开了。 关于死者的讨论到此结束。我跟着副镇长往灵堂方向走去。乡下习俗,家中有人亡故,便将自家正堂稍加布置作为灵堂。我拿眼扫视了正堂,冰棺已经置于正堂,只等逝者入殓;家中其它应用之物还需亲属来归置;冰棺旁几名上岁数的人帮着扎丧轿;几个壮劳力正想办法将搁置在偏房的棺材弄出来——看样子接下来有得忙了。 不多时,老龙从外面晃悠进来。未等我开口,他便言道:“我跟老娘通了话了,他们才拿到小姨的尸检报告,确定是正常死亡。他们明天就将小姨的尸体运回来办后事,让我们今天先把准备工作落实了!”说道“我们”的时候,他可以加重了语气——我K!我就知道你是个坑货!还没等我发飙,副镇长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推说还有其他工作便离开了。 “有需要什么帮忙的么?”自进镇便一言不发的朝阳君开口道。他要不说话,我都差点忘了还带着一个观光客。 “老廖,这些个我都不懂耶。你帮忙看哈,还需要啥子。”老龙递过一支烟,“估计我们要忙几天了。” 我挠挠头,这一套流程我也不是很熟悉。既然上了你的贼船,我还有跳船逃生的可能?只能是硬着头皮出主意了。“首先,朝阳君就不要到处乱跑了。你对这边的情况也不熟悉,就帮我跑跑腿。”朝阳君点点头。 “接下来都是你的活路了。”安排好朝阳君,老龙这边才是大头。“其次,你得去找一个本地的知客事,让他来帮你安排协调你姨妈的丧事。我是个门外汉,又不是本地人,我肯定不行。”说着,我指指远去的副镇长,示意老龙去找他协调。 “再然后你得去联系道士先生,这道场明天就要开;最好是把两边的偏房打扫出来,给帮忙的人安排休息的地方,你守夜也需要休息;还有这灵堂的布置,老人家的遗像、香烛贡品、纸钱火炮之类的,你都要准备。”说话间,我找来纸笔帮老龙列着清单。“还有就是你姨妈的葬礼既然是你们家主持操办,那你需要跟嬢嬢联系下,亲戚朋友来祭奠的组织需要她帮忙。” 老龙接过我的单子就准备走,我连忙拉住他,笑着说:“还有最后最重要的。你姨妈没得后人了,她的寿衣、寿鞋这些,到时候肯定是你亲自去帮忙穿。”我承认,我有点幸灾乐祸了。 “我来穿?不是说很吓人嘛!”老龙有点不能接受。我只能摊摊手,毕竟你家里派你来,这孝子的活路也只有你去干了。现在想起来,人家警察叔叔没说明你姨妈的死状是对你的爱护。 没法子,老龙只能摇着头,带着我列的清单去找副镇长。我见时间还早,便领着朝阳君向这附近的风雨廊桥走去。 西极上军 第六章 恶鬼传说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风雨廊桥距离老龙表姨家不足百米,说起来也有百年历史,算得上太平镇的一景。我和朝阳君走上桥,几位老人正在此处乘凉。驻足凭栏,远山一片青葱,山风自桥洞轻抚而过,几声驮马铃声响起,恍惚将来带入另一个世界。 “对不起哈,本来是请你来避暑,没想到还让你来帮忙。”我递烟给朝阳君。 “没事。忙完了不就可以玩两天了”朝阳君点着烟,若有所思,“反正被你丫坑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我能把烟收回来么? 我俩正说笑着,我的手机响了,是老龙,问我们在哪里。我告知他在廊桥,便看见一个健硕的身影风风火火赶过来。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听老龙急匆匆地说道:“廖总,勒个事情恐怕不好弄哟!”分开没多久,老龙几乎成了水人。 “啥子事情不好弄?”看着老龙神情慌张,我大概猜到是什么事情。 老龙管我要了一支烟,狠狠抽了两口才缓过来:“我先跟你说勒个知客事,那个副镇长带我去请了三四个,都不愿意来。好不容易请到一个,说是只负责乡里乡亲的接待,灵堂吊唁这块他一概不管。”我心说果不其然,今天现场的情况表明大家对死者死亡的状况有所避讳,所以才会躲在远处张望,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帮忙的大多数年轻人。懂老礼的人有自己的一套认知,不愿前来也不能强求。 “愿意来帮忙就行。”我们入乡随俗,自然要尊重当地的风情。既然知客事安排好了,我还是问问道场的情况,“知客事安排一下大家的宴席之类就行,那道士先生请到没?” 这一问不打紧,老龙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打电话问了,TMD一个都不愿意来,说是我姨妈的道场他们不敢做。”急得老龙都爆粗口了。这没有道场也是很棘手。我给老龙支招,先让他联系家里人,让他们火速赶来撑撑场子,现在这场面不是我们几个小年轻就能hold住的;然后去找副镇长,他毕竟是政府干部,虽然当地民俗我们应该尊重,但过分的封建迷信他不能坐视不管吧。 听了我的意见,老龙又火急火燎往灵堂敢去。这小子确定是够急的。我招呼朝阳君一起过去看看。我这边步子还没迈开,就被人叫住了。 叫住我的是桥上纳凉的几位老大娘,没等我开口询问,其中一位大娘先问我是不是来处理李凤兰丧事的。我点头称是。本以为她接着会说几句安慰的话,不曾想她张口便让我们赶紧离开。我不知所以然,另一位大娘插话道:“李凤兰死了,我们都很难过,平时多好的一个人耶,没想到被冤魂厉鬼缠身,死得那么惨。” 冤魂厉鬼?我心中一惊,联想起逝者的死亡姿势,莫非真的是......想到这,我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这特么都21世纪了,我居然还相信世界上有鬼。我摆摆手,说道:“大娘,现在都讲究科学了,哪里来的牛鬼蛇神。” “你年纪轻轻的懂个啥子!”一位白发苍苍的大娘突然站起身呵斥道,“这个太平镇以前就闹鬼,就在白云滩那边,那个鬼还经常到镇子里面来害人嘛。” “哎呀!王大姐,你遇到人就吹这些。白云滩那边是佛祖的圣地,是保佑我们一方平安的。你楞个说,小心菩萨怪罪。”她边上的一位大爷赶紧出声制止,边说边起身向后方连连作揖。王大娘听后,气得连用手中的烟杆敲打着栏杆,指责身边的人根本不晓得太平镇的过往,现在白云滩那边没有镇压恶鬼的了,里面的东西自然要跑出来害人,说完便起身离开。 我听几位老人的对话一会神佛、一会鬼怪的,就跟听《西游记》、《聊斋》差不多。不过他们口中的白云滩的传说我倒是听小姨讲过。太平镇作为三县交界之地,自然往来频繁。相传很久以前,太平镇还没有架设桥梁,过往客商皆靠摆渡过河,两岸居民也多以摆渡为生。久而久之,两岸的摆渡人就因摆渡揽客起了冲突,进而发展为两岸百姓之间的冲突,双方都想兼并对方,独霸渡口的摆渡生意。弥勒佛祖云游至此,见两岸百姓相互对立,便现身点化众人,使两岸百姓化干戈为玉帛,从此相安无事,共同经营渡口。人们为答谢弥勒佛祖的感化,特此在双方交界的白云滩修建了一座弥勒寺。从此太平镇路通人和,风调雨顺。当地老百姓、往来客商多到弥勒寺敬香还愿,寺庙香火极为旺盛。只是后来几经战乱,加之建国后破四旧运动,弥勒寺彻底荒废。至今连残垣断壁都没剩下。 光是传说,基本是老套路了。我能从全国各地找出不计其数相同流程的民间传说。其无非是表达当地百姓的一种美好愿望,顺便给寺庙贴贴金。对于我这种历史半桶水的家伙来讲,还是从传说中听出了一些过往历史的真实。可是刚才王大娘所说的恶鬼传说,我确定是头一次听说。出于好奇,我向桥上的几位老人问询,大家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知道曾经镇子上有妖魔鬼怪作祟,便没有了下文。 不知道是什么动力驱使,我放弃了去帮老龙的念头,拉着朝阳君就去追已经离开的王大娘。最终在一个小山坡上赶上了——别看老人家,头发白完了,两条腿走得可是不慢。见我们追赶上来,大娘一面平和,问我们什么事。我忙将手中的烟,双手递上,问大娘关于恶鬼的传说。大娘点着烟,夸我们这些后生还算懂事,便说起了太平镇的过往: 故事还是围绕着白云滩。 穿太平镇而过的是黎香溪,溪水行至白云滩与另一条河水交汇。天然形成一个Y字,白云滩恰好坐落Y字头上。很久以前,太平镇还属于某个不知名的小国,国王便居住在白云滩旁的山上。那国王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将太平的青壮年编练做军队,将老弱折磨致死做成军粮。有一天不知发生了什么,国王突然消失了。老百姓获得了自由,推倒了国王的城寨,却因为没有人愿意在那居住,人们便约定白云滩为家中亡故之人的安葬之地。此后无管镇中的贫富贵贱还是过往暴毙者皆埋骨于此。 此后太平镇兴起,镇中有户人家姓屈,算是当地土财主。屈财主的小妾过世了,便着人去白云滩寻阴宅,挑了几处都不甚满意,皆因屈财主想百年之后同小妾合葬一处,又不想周边安葬的是贫民。最后屈财主自己圈定白云滩山顶的一块地作为阴宅。几位风水先生都觉得不妥,说是坟墓独居山顶,凌驾众人之上,有脚踏万民、登天而去之意。屈财主命中只有富命没有贵命,埋葬在山顶对后世子孙不利。屈财主表示,自己为太平首富,理当登临高处,便仗着有钱有势强行在白云摊山顶修阴宅。 修建阴宅的头一天便不顺利。墓穴还没挖好便有白鹤在人们头顶盘旋,发出哀鸣。鹤鸣凄凉,叫得人心发麻,干活的人也不敢继续。区财主只道是干活的人故意偷懒,便亲自上山督工。没多久,工人又来报告,说墓穴里挖出了东西。屈财主跑去一看,原来是一窝小老鼠。屈财主怒火中烧,说人还能被畜生吓死。便挥锄打死了老鼠,自己动手开挖。他没挖几下便遇到了一件硬东西,令人刨出来一看是一把古剑。风水先生上前辨认,道是先前残暴统治太平的国王留下的,是不详之物,此地也应作不详之地,说着便给屈财主讲了先前太平镇的传说。谁知听了传说的屈财主不惧反喜,说此地原先为君王所据,自然是龙凤宝坻,他更应该将阴宅建于此处。 到了出殡的日子,众人将棺木抬上山。正欲安葬,头上又有白鹤盘旋哀鸣,众人皆惊,唯有屈财主连连称喜,说是白鹤也来为小妾送葬。众人不敢多惹是非,匆匆将小妾下葬了事。谁知几天之后的中午,突然晴空霹雳将屈财主的阴宅劈得四分五裂,屈财主小妾的尸体也被劈作一块焦炭。屈财主出重酬找人前去收尸,竟无一人敢往,原先的阴宅便成了禁地。此后没过旬月,镇上便开始闹鬼,先是屈财主全家一夜之间尽皆悬梁自尽,随后镇上陆续有人横死,死态尽皆是朝着白云摊方向,跪姿七窍流血。有人说看见屈财主家的小妾夜晚到镇上索命。这下镇上百姓不淡定了,请了许多能人异士前来降妖服鬼,俱是无功而返。最后还是一个游方和尚路过此处,指点百姓将屈财主的阴宅夷平,其上供奉弥勒雕像以镇压邪祟。镇上闹鬼的事情才平息下去,人们感念弥勒佛恩德,才逐步扩建,形成了后来的弥勒寺。 王大娘讲完传说,我不禁倒提一口冷气。既为传说自然是虚虚实实,有没有恶鬼索命咱们暂且不提,真正让人不寒而栗的是王大娘提到了被恶鬼索命的人死亡时候的状态。七窍流血、跪姿......虽是炎炎夏日,我都觉得背脊骨发麻,不过我心中还有一些疑团未能解开。正当我要开口询问时,老龙的电话打过来了,说有要紧事让我赶紧过去帮忙。 西极上军 第七章 画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我带着朝阳君急急忙忙赶去跟老龙汇合。见我们赶过来,老龙立马说白云摊山后住着一位道士先生,是镇上这些道士的师傅,现在年老便不再做道场了。有人指点去请他老人家出山。白云摊,白云摊,又是白云摊!我方才听完老大娘的故事还没缓过劲来,你就让我去白云滩......我可以说不去么?老龙说自己嘴笨,非要拉我前往。我一看时间已经快下午五点了,那就抓紧吧。 在村民的带领下,我们过河往白云摊走去。现在的白云摊是太平镇小学所在地,司法所也在旁边,完全看不出是乱坟岗或者寺庙的痕迹。一路上我问了这位老道士的情况,村民介绍说老两口在家,儿子儿媳带着小孙子外出打工。我心说这还好办,要是他不愿意,我还可以通过它老伴做做工作。说着说着,我们已经来到了老道士的家门口。房子坐落在一条小溪旁,院坝刻意用红砖围成院落,房屋翻新不久,瓷砖在阳光下还反着光呢。“你还不要说,这位老人家生活条件还不错。”我和朝阳君站在院落打量着庭院的布置,典型的农家小院。只是此刻大门紧闭,主人似乎不在家。 “张师傅!张师傅!”随行的村民敲敲门,无人应答。看样子我们是白跑一趟。忽然就听一声,我的妈哟!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老龙一屁股墩坐到了地方。 “耶,龙总站稳咯。”我只道是他失足滑倒。没笑几声,就看见老龙一脸苦笑,指着窗户说:“真是背尼玛的时,哪个鬼大爷把那个挂在正房客厅哟。” 我忙过去扶起老龙,就听朝阳君唤我过去。我走到窗户旁,顺着朝阳君的指引,透过玻璃看到客厅挂着一副画轴。那上面画着一位凶神恶煞的君王,只见其头戴冕旒、身披蟒袍、紫面獠牙、手持一根竹节鞭,脚下踏着三个跪着的奴隶。画作栩栩如生,乍一看仿佛画中人要跳出纸张的束缚一般。难怪我们的龙总会被吓着。 叫了一阵门,还是无人应答,我们便要转身离开。忽然从房子侧面转出一个老头,几步走到我们面前,问我们到这里做啥子。随行村民赶紧介绍,这就是我们要请的张师傅。我悄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老头,顶着破草帽,扛着锄头,肩上搭着已然分辨不出颜色的毛巾,身上的汗衫破了几个洞,脚上满是泥土。嗬哟!现在的高人都如此亲民么?你看看人家电视上的师傅,都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眼前这位,不像是道士先生,更像是丐帮长老。 “你们是为了李凤兰的事情来的吧?”老头问着,便打开的房门,将我们请到了正厅。老头进到里屋换衣服,让我们在正厅等候。借着这个空档,我仔细端详着刚才看到的那幅画。方才隔着玻璃并未将细节看得清楚,那君王脚下的奴隶分明同先前听到的传说一样,尽皆七窍流血,双目圆睁作惊恐状,侧旁还有一段题跋,似乎是用的篆体,一时间看不明白写的是啥。 不多时,老头从内屋转出来,张口便说:“李凤兰死的事情昨天我听到说了。但我是多年不接道场了,勒个镇上的人都晓得,你们可以去找我的徒弟些撒,何必单自往我这里跑一趟。”老头似乎不想接手。老龙赶忙递烟,将今天的遭遇讲了一遍。 “嗨呀,勒些娃儿点都不懂事!”当听到自己的徒弟都不愿意来接手老龙表姨的道场,老头显得特别生气,“以前我就教育过他们,死者为大!不管生前此人行善积德还是作恶多端,那是他下阴曹地府,自然有因果报应。我们做道士这一行的,办道场超度亡魂,那是积阴德的事情。” “他们说我姨妈死得蹊跷,他们怕镇不住场子。”老龙小声道。 “嗨呀!”老头都快被气笑了,“你姨妈死状我也听说了的,那是她的果报。啥子镇不镇得住场子,都是屁话。现在人都走了,我们应该做的是办好生后事。” 有门耶!我连忙接话道:“所以我们来请老爷子出山撒。老爷子在太平镇德高望重......” 老头摆摆手,打断我的话,一脸严肃地说:“也不怪他们不接,他们真实的顾虑我也知道。这个道场我可以接,但是我先给你们讲明,李凤兰的道场会比别人的麻烦些,你们要多准备些东西而且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 顾虑?我一下管不住自己的嘴,脱口而出:“是不是跟白云滩的传说有关?”老头愣了一下,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我看着墙上的那副画,追问老头这画是不是也和白云滩传说有关系。老头没有答话,反而问我从哪里听过这个传说。我告诉他上午才从一个姓王的大娘那里听来的。老头居然问我的职业是警察还是记者……怎么?平头百姓就不能有点观察力了? 不知是好奇心还是好胜心作祟,思维告诉我不能再让老头问下去了,得抢占主动地位。我告诉老头我只是一个普通文员,老头还没理解到文员是干什么的,我便向他发问:“老人家,这画应该画的是传说中的那位国王吧?”老头点点头。现在联想起传说,画中之人并非三头六臂,虽是凶神恶煞却是天子装束,更像是庙宇里钟馗或者十殿阎君的造型。 “您确定这是那个什么国王的画像?”我指着白云摊方向,心说你这老家伙别是拿我选开心吧。老头没有正面回答,居然在那里摇头。我就说这老不死的洗我脑壳呢!我还没发作,张老头慢悠悠地站起身,也走到画面前,对我说道:“听我的老汉(父亲)说,这幅画是我们家老祖先人画的,传到我这点已经是第十三的一代了。我们祖上有很多都是做道士先生,有人就根据这个白云滩的传说画了这幅画。我想应该画的就是那个王嘛。”嚯哟!你搞道场还是祖传的手艺,看样子我们还请对人了。 “我看过不少帝王肖像,很少有把帝王画成这样的。”朝阳君这个闷葫芦不知何时凑到了我身边,对着画作指点起来,“他脚下踩着奴隶,很像古代画像砖上夏桀的样子。” 说到夏桀的画像砖,自然就想到夏桀自称太阳,奴役百姓的样子。我不禁脱口而出:“那这岂不是对劳苦大众的压迫!” 老头沉吟片刻,从嘴里挤出一句话:“不!我记得小时候有长辈给我说过,下面拿三个人是在举行啥子仪式。”仪式?我估计是老头上岁数记错了。这画怎么看怎么像封建残暴君主对劳苦大众的压迫。 “其实我还搞不懂一件事情。大家都说李嬢嬢死得惨,你们懂道行的人也说她的死跟白云滩传说有关系。既然白云滩以前的弥勒寺是来镇压那些牛鬼蛇神的,为什么寺庙荒废了那么久,那个东西现在才出来害人呢?”不知何时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某人借着传说实施的谋杀案。 朝阳君听懂了我的想法,出言讥讽道:“我说荆轲君,你是不是平时什么《名侦探柯南》、《少年包青天》之类的看多了,你不会想说这里有人在模仿杀人吧。”……你这不是废话么?这两天经历的咄咄怪事还少了么?既然你们都把那些事归结于我思维的丰富,那么鄙人现在用丰富的思维推理一下案情怎么了? 老头摇摇头,说这类事情就不是我们这类凡夫俗子搞得懂的。我还想问关于画像题跋的事,老头却径直转回了里屋,过了好一阵子才出来。他先让与我们同来的村民去联系他的徒弟。随后递给老龙一张纸,让他务必于今晚子时前准备好上述物品,晚些时候他会带人过去。老龙自然是千恩万谢,我看时间都已经快6点了,这腹中早已空空如也,这尼玛又要采买,又要布置的,总不能既要马儿跑又叫马儿不吃草吧。再次谢过老头,拉着老龙和朝阳君,咱们吃饭要紧。 我们返回灵堂时,老龙母亲一行人已经先行赶到了太平镇。此时李阿姨正忍着悲痛跟那位副镇长谈着什么。见此我是长舒一口气,中国人向来看重生老病死,故孟子云:养生者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如此大的事情搁我们几个年轻娃儿身上能不能办下来尚且不论,以我们三个吊儿郎当的性格,把事情整脱靶那绝对是必然。老龙向母亲介绍了目下的情况,大家明确分工后便各自忙碌起来。看着大家忙碌的身影,特别是老龙和朝阳君也置身其间,我心中颇为感慨——说好的吃晚饭呢!我是真饿啊!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张老头领着自己的徒弟到了灵堂。几句寒暄之后,他指使徒弟开始布置道场,无非是张挂佛陀像、阎君像之类的,内容也多是因果报应之类的题材,老头自己则伏案奋笔疾书。我凑近一看,一个字不认识。心中暗乐,别人都说鬼画桃符,是不是指的这类书法作品。见我在一旁“欣赏”,老头也没有停笔的意思,只是埋着头问:“你看得懂?” 你这老头又洗我脑壳,这尼玛谁看得懂!我们语文老师又没教过。我只能尴尬地笑笑,不失礼貌地回答:“看不懂,只是感兴趣。” 老头停下笔,颇为惆怅道:“现在对我们这些老东西感兴趣的人已经不多了啊。”这一下说得我都不知如何接话。猛的抬头看见佛陀像左侧挂着一幅画与众不同,较之其他画作,它显得格外古朴。画中绘着一位三头六臂的神将,面容或怒、或喜,手中各持法器,最要命的是神将脚下跪着一排小人,全都七窍流血,表情痛苦,作哭诉状。 我看看画,再看看身边的老头...... 我去! 西极上军 第八章 初访弥勒寺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旷野中现出点点火光,循着亮光去,一尊沸腾的铜鼎兀立在,鼎下的柴火噼啪作响。一群身着奇装异服的人正向着大鼎叩拜,顺着人们叩拜的方向,一尊巨大的神像耸立在前方——与我见过的画像一样,三头六臂,手持刀枪剑戟,仰望天空作怒吼状。有人发现了我,指示所有人向我看来,我清楚地看到每个人的眼角、嘴角淌着鲜血。我努力想发出声音,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那群人面无表情,只是冲着我挥手,似乎想招呼我加入他们……谁敢过去!冲你们这尊容我也得跑。对面的人察觉到我要跑路,有人追了过来。我扭身便跑,边跑边回头——那尊神像活了过来,他扭着脸,用它那双空洞的眼睛俯视着我…… “老廖,你在这楞起做啥子?”老龙拍拍我肩膀,一激灵让我回到了现实。 “没得事,只是觉得左边那副画画得不错。”我点着烟,挥手示意老龙往左手方向看。老龙看了几眼,便附和道:“确实是画得好,真的是……是……唉,你们平时形容人物画的好用的啥子成语耶?” “栩栩如生……”我实在不想搭理这个白痴,谁让你看绘画风格了。你就不能仔细看看画像的内容么! 我觉得我有必要深入了解下,今天以各种方式反复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位大神,究竟是哪路神兵。我正欲向张老头请教,回身看时,他已不知去向。我还在纠结要不要去找张老头,忽然灵堂内的灯全数熄灭…… “啊…….”我还没叫出声来,老龙撕心裂肺的惨叫已经充斥了整个房间,瞬间打破了太平镇的宁静,镇子上的狗都随着这声惨叫狂吠起来。我作为直接受害者,耳膜已受到不可估量的冲击,嗡嗡声不绝于耳;灵堂中张挂的画像不识时务地任风摆布,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灵堂内唯有的亮光是冰棺前的一对烛火,此时也忽明忽暗,映射在贡品上散发出诡异的颜色;刚挂上墙的遗像在模糊的光影中竟然透出鬼魅的笑容。 我......我......我想我妈......此刻双脚已经不听使唤,只得用力扶着桌子,咬着牙让老龙赶紧闭嘴。 大约过了十来秒,灵堂恢复了光明和安静。门外也传来了笑呵呵的道歉声,说是搭线时不小心碰到了电闸。你特么早说啊!差点让你吓得钻桌底了。我实在不好发作,索性回到偏房准备休息。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去请教什么问题,我得先让我的大脑从波涛翻滚恢复到风平浪静,顺便看看裤子是不是打湿了。 次日清晨,我被一阵锣鼓声惊醒。翻开手机,已经是早上9点了。听外面这动静,老龙姨妈的遗体应该是送回到家,道场法事也应该开始了。顺手推开紧靠着我的朝阳君,下意识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领......你......我......你们昨晚上没对老娘......老夫做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吧。我叫醒朝阳君,该起来帮忙了。我们收拾停当,转出偏房就与一个头戴孝帽,身批麻衣的男子撞个满怀。他用健硕的形体直接将我弹到地上,它自己也差点摔倒。 是老龙!这次碰撞唯一的得利者恐怕他手上拎着的公鸡,此刻它已逃出生天,一个扑腾便跳上了茶水桌。“廖总!大清早的,起床就来砸场子嗦!”老龙直奔茶水桌上的公鸡而去。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会说话,你们见过谁是坐在地上砸场子的。此时,逃命的公鸡躲开老龙的扑杀,慌不择路地往大门外。老龙一边追赶公鸡,一边不管不顾地嚷道:“廖总!这引路鸡今天要是放跑了,那就把你弄去引路!”讲道理,你自己惹出来的事情凭什么要我背锅。朝阳君将我扶起,随着白色的背影追了出去。 经过半小时的奋斗,我们终于将跑走的“引路鸡”带回了灵堂,交到张老头的徒弟手中。我们三人早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便倚坐在墙根抽烟。看着陆陆续续来吊唁的人,回想昨日初到太平镇的闲言碎语,还真得感谢张老头。镇上人听说他老人家出山为李凤兰作法事自然不再去谈论恶鬼作祟之类的话题,到底是上了年岁有道行的人厉害啊。 “你们三个原来在这里。”突然有个声音从头顶传来,抬头一看是张老头的徒弟。老龙赶忙起身问是不是有什么安排。徒弟点点头,说:“师傅让我喊你们三个进去,有事情需要你们做呢。”大师傅相请,我们哪里敢怠慢,立马站起身,也顾不得拍掉身上的灰土,随着徒弟进了灵堂。 见我们到,张老头便让我们近前说话。可门外的锣鼓声、鞭炮声太大,张老头说了半天我也没听出个所以然,他便领着我们进了厨房。这里应该刚做完法事,纸钱燃烧后的烟弥漫整个厨房久久未能散尽,香烛味裹挟着纸钱味让人难以适应。这里相对僻静,老头也是长话短说:“今天午时我让人领着你们三个上趟弥勒寺,还是要去祭拜下弥勒佛和那个王,具体怎么做会有人告诉你们。”老龙点头答应。 午时上山?这真的把人往火坑里推,我甚至可以预见未来的几个小时我们将会切身体会烤鸭的制作工艺。看着窗外强烈的阳光,我很想申请把祭拜时间改为子时。我看着外面的阳光发愣,已经有人将三头神将的画像取了下来,郑重其事地交到老龙手中。 一切准备停当,我们背着各类祭拜,毕恭毕敬地举着神将画像出发了。过了大桥,循着田坎绕开山脚的小学,往山坡上去。领路的是张老头的关门弟子,今年才29岁。我惊讶于风水先生中还有如此年轻人,我所认识的风水先生都是中年人,我好奇他为何年纪轻轻从事这职业。他笑笑说,他家以前也是做道场的,从小也不读书,就跟着家里人在道场上帮忙,张老头说他有天赋,就在他十八岁时收了他做徒弟,也算让他日后有口饭吃。我们边走边聊,话题自然要涉及这白云滩的传说。我告诉他白云滩的传说我听人讲过,可传说中提到的国王究竟是何方神圣。关于太平镇曾经是古国的传说,丝毫没有文献记载,就民间传说也只有太平镇独一份,着实令人费解。他表示这传说何时有之无人知晓,现在知晓的人也少了,是否在流传过程中出现偏差便不得而知。这传说的事情咱们就不纠结了,我指着老龙举着的画像问:“为什么每幅画下的小人都是七窍流血的模样?”他楞了下,摇摇头,说自己也不清楚,便不再说话了。 大约走二十来分钟便上到了弥勒寺。古寺早已没了踪迹,张老头口中的弥勒寺不过是后世的善男信女搭建在杂草丛中一座小庙——说庙都是夸大了,仅仅是一座长长的佛龛,在山顶上显得格外突兀。佛龛中供奉了多路神佛:有本方土地、关圣帝君、文殊菩萨、如来佛祖,角落里甚至摆放着耶稣基督的受难像.....你们还真是面面俱到啊。佛龛正中自然供奉着主神:弥勒佛爷永远是一副笑口常开,大肚能容的坐姿;佛爷两旁分别立着武财神赵公明和观音菩萨。我乐呵呵地感慨道:“现在真是信仰泛滥,也不知道这几位大神住在一个屋檐下会不会觉得挤。” “廖总,你老人家是有钱人,发个善心给里面嘞些个大神每人整个单间啥子的。”老龙一边布置贡品,一边调侃道。 “老百姓让他们几个挤在一个一堆肯定也是方便他们交流,没啥子事的时候打哈成麻、斗哈地主、炸个金花撒子的也方便。我只是好奇边上那位耶稣大爷整得来不。”讲真,这满龛神佛唯一吸引我眼球的就是角落的耶稣受难像。 老龙摆放完祭品,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接话道:“那不是你操心的问题,人家耶大爷是神,他们交流起来肯定莫得障碍。再说了现在全世界都在学中国话,孔夫子的话越来越国际化......”说着,老龙竟然一脸贱相地唱起歌来。我用手点了点不远处老张头的徒弟,示意老龙这里还有外人,说笑一下别太过分。老龙会意,不再说话。张老头的一直不说话,自己闷着头做事,听我们不说话,便开口问道:“依你们所说,各位神仙打牌还用不用钱呢?”到底是年轻人,说话没个顾忌。 我心说这样的问题有什么难度,抬手指着弥勒佛旁的财神爷解释道:“怎么不用钱呢?为什么把财神爷供在上面,就是为了方便各位大神输钱之后贷款的。”说了会话,就觉得口干舌燥,问遍众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带水上山。我算是服气了,就这么热的天,我们几个竟然没有想到带点水解渴,真不知道一天到晚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中午的太阳可谓毒辣,我们抓紧时间将一切准备妥当。张老头的徒弟展开一块白娟开始诵读祭文,一通忙活之后算是大功告成。我们也可以休息一下,欣赏这山顶的风光。我们站在树荫下俯瞰着整个太平镇,能清晰地看到黎香溪自远山而下,穿镇而过流向白云滩;我们的脚下就是太平镇小学,学校的后面便是弥勒寺的旧址,一层层的阶梯上已经种上了各种农作物,再也寻不见当年寺庙的痕迹。朝阳君点手指着脚下一层层平整的阶梯,言说从山脚到山顶,能清楚地看出弥勒寺当初的地基,足见曾经的佛寺沿山而建,当是宏伟。我点头同意也不禁感慨:也只能通过想象去窥见当年的宝刹的庄严了,着实令人惋惜。 我俩正感慨时过境迁,繁华不再,就听得身后一身哎哟,回身看时老龙半个人竟陷进了土里。 西极上军 第九章 盗洞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此刻的老龙在距离我们十来米处,背对着我们,仅有上半身在地面上,双手支撑在地上,大声叫我们帮忙。我对老龙佩服得已是五体投地,每次出状况不带重样的。我们几人合力想把老龙从坑里拽出来,怕伤到老龙筋骨不敢过于用劲,试了几次才找到门道。奈何老龙体态健硕,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从陷坑里架出来。 “你咋个搞起的?刚刚还好好的,背个身你就半截身子入土,肯定是你娃刚才说话亵渎菩萨,上天挖坑罚你。”我挑起大拇哥对老龙笑道。老龙二话不说,一屁股瘫坐在土坎上,我们也顾不得寻荫凉处,顺势往地上一瘫,任由太阳暴晒。 “呸!格老子刚才你娃比老子说得凶。老子要是掉坑里,你就该遭天打五雷轰。”老龙激动至极,点着烟也不抽,指着眼前的坑大叫:“鬼晓得是哪个挨千刀的,在这里挖那么大一个坑。我说找个地方方便一下,差点就栽里面了。”稍坐片刻,我和朝阳君站起身围着坑走了一圈。坑大约两三米深,坑内很齐整,差不多能容一个人通过,很像是人为挖成的。 “我说龙总,你的眼睛是长在脑壳顶上的?这个坑坑也不小哟,你都能掉下去,我要是你下山就去看哈眼睛。”我实在纳闷,地上那么明显一个洞,老龙都能掉下去,我怀疑他根本就是花式作妖,想用身子丈量坑洞的深度。 此话一出,老龙是哭天抢地:“廖总,你这回就是冤枉好人了。地上要是有这么大一个坑,我会看不见?我发誓!我走过来的时候,这里就是一片草。哪个晓得一脚下去是那么深的坑。”说着,老龙立起右手作起誓状。我看看老龙,再抬头看看万里晴空,你说要是这时候真有雷下来劈了你,算自杀还是他杀。 不管有意无意,只要人没事就好。我们休息片刻便要动身下山。还没走出几步,朝阳君便拉住了我和龙总。我问他有什么事,朝阳君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张老头的徒弟走远,才开口说:“刚才那个洞,我觉得有文章。” “有文章?这位兄弟何出此言?”也不知道老龙上哪学的普通话,听上去没有丝毫椒盐味。朝阳君将我们带回到刚才的坑洞,绕着洞口走了两圈,我和老龙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忙说这么热的天,就别卖关子了。朝阳君扶了扶眼镜作名侦探柯南状:“这个坑洞很像盗洞啊!” “盗洞?”我和老龙惊呼起来,朝阳君连忙示意我们小点声。老龙故意将声音压低,问道:“什么是盗洞?”哎,一看就是没有看过《鬼吹灯》的,连盗洞都不知道。 “盗洞就是盗墓贼盗墓时挖的下墓通道。”我边向老龙解释,边低着头往洞里看去——这坑两三米也就见底了,除了洞壁齐整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见我不说话,老龙问我这是不是盗洞。如果是盗洞,那么底下肯定有古墓,我们可以借着洞下去捞一笔。我白了老龙一眼,我又不是摸金校尉,哪里知道这是不是盗洞。再说这洞一眼见底,肯定不是盗洞。 朝阳君蹲在坑边,向我们介绍道:“你们都知道,我们河南那边有很多古墓。前些年的盗墓贼比现在猖獗,白天下地干活经常能看见地里出现这样的洞。我们都司空见惯,知道准是头天晚上盗墓贼挖的盗洞。”历代帝王将相皆以中原为舞台,自然是历史悠久,我可听说河南、陕西那一带的百姓下地翻地都能古董,我们这边就是挖出石油也不见得能挖出古董。 “朝阳君,我觉得你就是《盗墓笔记》看多了。这些个地方啷个会出现偷坟的贼娃子哟。你看这里荒山野坡的,哪个盗墓的不开眼选在这个地方。”我觉得当务之急是下山,现在我是真实体会了鱿鱼在铁板上的滋味。朝阳君站起身,嘴里还嘟嘟囔囔:“这真的很像盗洞……” 这里我是不愿意多呆一分钟了,赶紧招呼朝阳君和老龙下山,却发现老龙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心中暗骂那小子只知道给我添乱,就听见佛龛背后传来老龙的声音:“廖总,朝阳,赶紧过来耶。”声音难掩兴奋,我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这白痴又掉坑里了。 我和朝阳君向着佛龛后奔去,这次老龙没有掉进坑里,此刻他正站在佛龛后面的一个小土包上冲我们乐。我问老龙什么情况,他说自己又发现一个坑洞。朝阳君问是如何发现的,老龙揉着自己的肚子,很是得意地说:“我肚子疼啊,找地方方便。这次我学小心了撒,就慢慢摸起走,就发现这个了……还是你厉害啊,撒泡尿都能整出这么多事。 这次发现的坑洞和前一个不同,坑洞入口在土包的反斜面,以斜角挖入,洞口旁几堆杂草,很是隐蔽。我和朝阳君往坑洞内看去,一片漆黑。朝阳君打开手机电筒往坑洞内照去,坑洞形成的时间很新,坑洞四壁明显有木板加固,上面有很多浮土,似有回填痕迹。朝阳君俯身进入洞内,我和老龙在洞外拽着他两条腿。不多时,朝阳君退了出来,掸掉身上的尘土,用平时老龙的语气对我说道:“老廖,这里面很深啊。有个向下的通道,八成是盗洞了。” 这里还真有盗洞,老龙登时来了精神,嚷着要下去看看。我连忙拉住他:“下你个大头鬼,你现在不想方便了?你又不是摸金校尉,没得祖师爷保佑你。这里面什么情况我们都不清楚,你就敢往里面钻?再说这个盗墓是犯法的事情,要关鸡圈的。”听说要坐牢,老龙立马改口说要报告警察叔叔。哎,老龙这思想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实在难以琢磨。我打发他寻个僻静的地方自行方便,自己则和朝阳君将洞口重新掩盖起来。 回到灵堂,大家都在午休。老龙拉着我和朝阳君往廊桥走,说是要商量盗洞的事情。我心说你都要报告警察叔叔了,还商量个什么劲。老龙开门见山,问我和朝阳君:“你们对山上的洞怎么看?”怎么看?当然是拿眼睛看,还能怎么看! 我不置可否,朝阳君很坦率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我们最好不要打盗洞的主意。刚才荆轲君说得对,我们不是专业人士,缺乏必要的装备。墓里是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下去肯定很危险。”我拿眼打量着朝阳君,没想到这个闷骚男如此口是心非,嘴上说不能去,却张口专业,闭口设备的,分明就是想下去看看。 听了朝阳君的发言,老龙并未着急表态,看样子他也想下墓看看。见我不发言,老龙便问我:“老廖,历史方面你是我们的专家,下面说不定有什么好宝贝,你想不想下去看看?”这哪里是询问,分明是赤裸裸的引诱。我心说老龙这个大白痴,下面要是有宝贝,还轮得到我们。不过老龙还是说得我心里痒痒的,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能亲自去发掘历史那真正是莫大的殊荣。可我一向谨慎,不愿意去涉身犯险。我摆摆手,表示不想说话。 “廖总你顾忌啥子耶?”老龙追问道。 老龙如此猴急,我大概猜到他心中所想。我故意板着脸反问道:“你着急撒子耶!你娃是不是想下去捡漏?”老龙被我一呛,不说话了。不过我还是从他眼中看到了人民币飞翔的样子。我赶紧追问:“你最近是不是缺钱了?” “哎,你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我每个月工资四千不到,一个月两千的车贷,马上房子要装修的,肯定手头紧张啊。”老龙坦白了自己的经济状况,不知道为何听得我一阵心酸。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觉得有必要拯救下这个即将堕落的灵魂。 “廖总又开始拽文。”我话还没说完就被老龙打断了,“你当真不想下去看看,说不定那下面有白云滩传说的答案哟。” 联想起之前听到的传说,盗洞联通的不是墓穴而是原先弥勒寺的地宫,不论是什么,应该与白云滩的传说有某种联系。想到此处,我心中有种莫名的兴奋。探寻历史的过往如同侦探抽丝剥茧,揭开历史传说的快感是无以言表。隐藏在历史中的古国、三头六臂的君王、七窍流血的奴隶,一个个疑团让我百爪挠心,恨不得立马扯下它们的神秘面纱,让它们一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况且如果真让我发现了消失的古国,到时候国家还不得可劲表扬我,那才是真正的名利双收——想到这,我觉得老龙的灵魂是如此的纯洁。 我点上烟,向老龙确认道:“你真的想下墓看看?” 老龙坚定地点点头。 “不反悔?” “反悔个屁啊,你没听说过有句成语叫英雄无悔么?”看来老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我扭脸冲朝阳君笑道:“你小子也想下去看看吧。你也缺钱用?”朝阳君憨憨地点点头。见刚才反对的朝阳君都同意下去,老龙脸上顿时阴雨转晴,忙向我说道:“我们廖总是个组织观念很强的好同志。现在组织大多数成员同意去冒险,希望廖总你还是有点集体观念和组织纪律,努力向组织靠拢。”也不知道老龙跟谁学的,这话说得一套一套的。 “你还有脸提组织,组织就是让你组织我们盗墓的?”虽然周边没有外人,我声音还是压得很低。 “廖总,你楞个话就说得不对了。我们不是去盗墓,只是下去冒险。你说对不对,朝阳君。”听了老龙的话,朝阳君不住地点头附和。看来他和老龙已经结成了同盟。 “你们确定要下去冒险?”我再次向两人确认。 “嗨呀!我们的廖总哪个时候变得楞个啰嗦。平时你都是最果断的,今天咋个比我妈妈还啰嗦。”老龙拍着自己的大腿挪揄道。 “我啰嗦?”老龙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就凭我们三幅颜色这么光条条的下去,你觉得我们靠什么下去,又靠什么回来。”我重来不主张打无准备之仗,虽然前面已经有人通过盗洞下去过,但必要的准备我们还是要做的。 老龙似乎听懂了我话里的玄机,立马起身问道:“我们等的就是您老人家这句话,那廖总你对本次行动有何高见?” “呸!”我啐了老龙一口,“你现在去找纸笔来,我列一些必要的装备。然后你联系点可靠点的人,让他们送到太平来。” 老龙听了此话,乐不可支地说道:“我就说楞个事情还得廖总来规划,有了廖总牵头,这次肯定马到成功。” 我特么......你给老子说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是谁领头的,又是谁策划的! 西极上军 第十章 再访弥勒寺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接下来的几日,我们在老龙表姨的灵堂忙前忙后。我劝说老龙在南川的增援抵达之前,还是将精力放在自己姨妈的葬礼上。待到三天后,老龙的表姨下葬完毕,老龙的母亲也要返回南川。老龙借口留我们在太平镇乘凉,带着我们留了下来。看着老龙母亲转身离开的背影,我心里居然说不出的兴奋。老龙更是肆无忌惮地掏出手机,给南川的同伙打电话,让他们火速赶到太平镇。 中午的太平镇如同蒸笼一般,屋内的电扇虽以调到最大,依旧显得自不量力。我们全躲在老龙表姨家里。我犯困便进里屋准备午睡。朝阳君非要拉着我讨论盗洞下面的情况,我只能倒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着。恍惚间,我听见有人敲门,便叫朝阳君去看看是不是南川的增援到了。不一会儿,朝阳君竟然领着张老头进了。我连忙起身,问他怎么到这里来了。张老头笑呵呵地展开那张三头神将的画像,屏退朝阳君对我说道:“你不是想晓得这画画的是谁么?”闻听此言,我哪里还有瞌睡,连忙翻身下床,请老人家指教。老人家寻不见座位便在床尾坐下,笑吟吟地看着我。我正欲给张老头敬烟,就觉得有人拽我裤腿,低头看却是一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黑狗正衔着我的裤脚…… “老廖,老廖……”老龙突然从门外闯进来,着实把我吓一跳。再看时哪里有什么张老头,房间里剩下我一个人斜躺在床上——原来是南柯一梦。我揉揉眼睛,问老龙什么事。他特别兴奋的告诉我,南川的支援部队到了。 我起身随老龙出门,两个人正靠在一辆轿车旁乘凉,见我们出门迎接,其中一人乐呵呵地对我说道:“小廖,看不出来耶!你崽儿平时一脸猪相,还尽干些大事情。”我微笑着不搭话,伸手作了一个“请”,将两人让进屋内,随即让老龙将大门关上。 老龙叫来的援兵是老周和耗子。老周叫周志宏,是我和老龙的朋友,我们三人曾在重庆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算是知根知底的朋友;耗子则是我的表亲,这小子本名程浩,算是我亲戚当中的坏小子。年少时犯过错被判了一年半。出狱之后改过自新,如今在一家大排档做厨师。对于老周的出现我并不感到意外,当我让老龙找人帮忙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他一定会叫来老周。而耗子的出现倒是让我又惊又喜,惊的是他的出现,不知道老龙是如何联系上的;喜的则是这小子从小就混迹社会,三教九流都有所接触,胆子大下手狠,关键时刻肯定能起大作用。 几句寒暄之后,我先介绍大家再次熟悉,随后让朝阳君将盗洞的情况向大家做简要说明,我则接过老周递来的物品清单看是否准备完备。最后还是由我来强调纪律:“首先我们大家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今晚的行动大家一定要多加小心,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要擅自行动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其次我们的目的是探险,所以大家不要随意搞破坏;最重要的是如果确定里面还有古董的话,我们可以挑选几件拿出来变现,剩下的我们还得上报文物局。”此刻的老龙坐在边上一言不发,反而弄得我是组织者一样。大家对我的话都表示无异议,那一切就只等黑夜的降临了。 晚上九点,太平镇彻底安静下来,除去几户还传出窸窸窣窣的麻将声,大多数早已熄灯休息。老龙探头出去看了看外面的情况,说可以行动了。我还没发表意见,耗子便将老龙摁回座位,让他少安无躁,最早也得等到十一点在动身。利用中间的空当,我让老周将每人必备的物品分大家分了:一把小型折叠铲、两支狼眼电筒、一个打火机、一瓶水、一包烟,余下的物品全部打包由老龙负责管理。到了十一点,老龙便召集大家动身。耗子将屋内灯光熄灭,站在窗户边探望了一会儿,确定街上已经没有任何响动,便招呼我们出发。 今夜的月躲在云后时隐时现,确实是月黑风高的好天气。我和耗子在前面开路不敢明目张胆地打开电筒,只能借着手机的微弱灯光在田埂上慢慢摸索。原本需要二十来分钟的路,我们走了近一个小时。到了山顶,大家坐下稍事休息。朝阳君从老龙的布袋里拎出活鸡和绳子,领着耗子先行去洞口查看情况。我倚在树下刚要点烟,老龙便凑过来,伸着手对我说:“马上就要行动了,廖总还是把你的玉溪给大家发上。”靠!我瞪了老龙一眼,还是递了一根给老龙。借着朦胧的月光,我看到老龙有些颤抖,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我随口对他说,现在反悔来来得及。谁知老龙毅然决然地说:“来都来了,你不下去一趟不合适撒。再说我TM背那么多装备上山,就这么下山,我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混。” 一支烟的功夫,朝阳君和耗子还不见回来,我们便去洞口询问情况。看我们过来,朝阳君将鸡从洞里拉出来,还是活的,想来盗洞下面没有异样。见鸡活着,老龙顿时来了精神,嚷嚷着让我们退后,他要第一个下去。 “算了哈,龙总。”我一把拉住跃跃欲试的老龙劝说道,“我不建议你打头阵。” “哪么的?老廖这次行动可是我发起的。自然是我第一个下去,为大家做个表率。”老龙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白了他一眼,心说你还知道是你发起的啊。我白天在那里大费口舌的时候也没见你说一句话。我忙向老龙解释道:“这个跟表率不表率的没有关系,你不用高举你身先士卒的旗帜。刚才在下面说过一切行动听我指挥,你也不能破例。你看哈你的体型,比我们都要宽一截,你第一个下去万一卡在中间了,恐怕我们就不用下去了,专门花一晚上时间救你。”我边说边比划着老龙的腰围。 “廖总,咱们有事说事,不要人身攻击。”老龙显得很沮丧,转口问我道:“那你老人家说哪个先下去?”我环顾众人,觉得耗子是最合适的人选。耗子二话不说便要进洞,我拉住他,让他把绳子系上。他挥挥手说刚才进去看了下,里面不是很深。我不放心,执意让他做好安全措施。他拍了拍口袋,冲我笑了笑便钻进了盗洞。 不多时,从盗洞里传出声音。我附耳一听,耗子已经安全到达。我让人将绳子一头绑在不远处的树上,自己则抓住绳索另一头率先进了洞。我打开电筒向深处爬去,盗洞如斜梯一直向下延伸,里面还算宽敞,某些地方有木板加固,我不用担心老龙会卡在当中。约莫爬了七八分钟,我来到洞口,里面有一束白光晃动,耗子正开着电筒接应我们。见我爬出洞口,他一把将我搀起来,说道:“你过去看哈吧,这里有你喜欢的东西。” 初入地下,我的心砰砰直跳,想着自己第一次“盗墓”丝毫没有恐惧,反而是格外的激动。我打着电筒转了一圈,里面气温略低,还散发着淡淡的霉味,面积不大却极为方正,脚下的方砖整整齐齐足见修建者的用心。中间一座方台,上面空无一物;方台两侧有明显的破坏痕迹,想来原先此处放置的物品被人强制剥离带走了;四周墙壁上各自绘着一位天神,由于年代久远,壁画的部分已经脱落。能大致看出四位天神或手持宝剑、或怀抱琵琶,应该是佛教中的四大天王,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四位天王不似寺庙里常见的怒目呵斥,均是面目祥和,谦恭有礼的样子,右手合于胸前,像是在坛前听法,想来此处应是早先弥勒寺的佛堂地宫。壁画所绘栩栩如生,天王用慈祥的目光注视着我,嘴角微微扬起,仿佛已洞穿人心。壁画虽已破败却能想象到它曾经的光辉。 我驻足在画前,醉心于历史带来的魅力。恍惚间画中仙雾缭绕,彩云翻动,天王移步将从画中踏出来,我哪里有退路,只能跪拜在他面前,祈求宽恕......忽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出:“老廖有啥子发现没得?”听这底气十足的声音,想来后来的人对于身处地下世界感到丝毫的不适。我拿电筒四下晃了晃,表示我们来晚了,人家连毛都没给我们剩下。老龙用手电光打在我的脚下,笑眯眯地说:“我们都不懂这些,你不要骗我们哈。发现好东西就要与大家分享,别过几天又跑回来吃独食。” 格老子的!虽然知道老龙开玩笑,我还是想一个耳光往他脸上招呼。我看着像那种重利弃义的小人么?看着地上零星散落的陶片和垃圾,上一波访客扫荡得不可谓不干净,哪里还轮到我们捡漏。我蹲下身子,冲老龙道:“你也不要灰心,要说发现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什么发现?”大家异口同声地问道。 “那就是上一波盗墓贼里面肯定有重庆人,他还跟某些人一样喜欢抽朝天门。”我捡起地上的一个烟头,煞有介事地说道。 我们正说着,老周几步移到我身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根蜡烛,向我问道:“廖总,哪里是东南方?” 我看了看老周手中的蜡烛,不知道他要演哪一出,忙问:“你要干啥子?” 老周一脸严肃地对我说:“来之前不是做好功课的,我是看过《鬼吹灯》才下来的,书里都说了下墓都要在东南角点一支蜡烛。蜡烛灭了人就要撤退,规矩我都懂。”言语间透着自豪。 ...... 你个背时娃儿!我们是在佛堂地宫,又不是在某位先人的大墓里,这里连口棺材都没有。况且你是摸金校尉么?你带摸金符了么?你入门了么?谁同意你入门的?你......你......你要高兴,你就随便找个角落点吧...... 既然已经没有漏可捡,我想着应该结束这次冒险,带着大家撤退回家了。不想远处朝阳君发出声音:“荆轲君,你快过来,这边还有一个盗洞。” 西极上军 第十一章 地下二层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朝阳君发现的盗洞在持国天王画壁下。方才我自顾欣赏墙上的壁画,没发现在墙角阴暗处还有这么一处所在。洞口很低,围边还有些浮土。朝阳君用电筒向里面探照,盗洞仍旧是呈斜坡状,洞内搭设木板,应该同上一个盗洞一样系同一伙人所为,只是不知道这条盗洞又通向哪里。刺骨的凉风从洞内渗出,伴着若隐若现的响动,让人背脊骨发凉。 面对新的盗洞,大家有些不知所措。老龙看看我和朝阳君,想听听我俩的意见。我告诉大家目前我们身处的地方并非墓室,应该是原先弥勒寺的地宫。佛寺地宫普遍为单层建筑,多用来供奉舍利子或者贵重法器的……我话还没说完,老龙便插话道:“廖总,咱们不要在这里普及历史知识了。你直接说主题要得不。” “你急个铲铲!”对于这种猴急的人我向来是鄙视的。我指着脚下的盗洞继续说,“从目前我掌握的情况来看,那帮贼娃子只是从这里路过,他们真正的目标在这个下面。”说着我捡起地上的陶片丢进洞了,听着陶片叮叮当当地通过盗洞,对众人说道:“有人下去,起码说明下面是安全的。” “刚才你也说了,这个地宫只有一层,那这个下面是什么地方?”刚才还猴急的老龙突然谨慎起来。瞧你这问题问得,我又没下去过哪里知道下面是怎样光景。我白了一眼老龙,没好气地说:“要不你先下去看下情况,看好了回来跟我们报告。”老龙看看洞口,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说到下面是何等去处,我倒是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下面应该与白云滩传说中的古国有莫大的关系。朝阳君则提出异议:“不管是三头六臂的国王还是神将,都明显是鬼神传说。跟后面屈财主的故事一样,表达的是善恶终有报的传统思想。这样的传说也只能当故事听听而已。”朝阳君一番唯物的发言,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在学习会计的时不小心拿错了教材。 朝阳君的一番话点燃了我辩论的热情,现在哪里还管得了我们身处什么环境,先把他驳倒才是当务之急:“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忽略了一个问题:传说有人为的杜撰,比如刘邦凡人出生,非要给他说成是龙和人爱情活动的产物;也可能是人们口口相传中出现了偏差,比如夔本来是一个能力很强的人,最后却被说成是只有一只脚的牛。如果把那些违反自然常识的部分剔除,太平镇曾经有一个未能载入史册的王国存在是不是一个合理的推断。” 我俩正辩论着呢,耗子拍拍我肩膀,将我和朝阳君从辩论台上拉下来,说下面没有危险,可以下去了。原来在我们谈论的时候,他们用带下来的活鸡测试了下一层的安全。我说是不是应该就此打住,打道回府。老龙摸出手机看了看,对我说:“现在才不到两点。既然来都来了,肯定要多走走多看看,古人说得好:贼不走空嘛。” 哎,这性让你定得啊…… 这次还是由耗子开路,这次算轻车熟路。这条盗洞比上一条长了许多。没用多久我们便抵达下一层。这一层比上面的地宫宽敞了很多,距离我们不远处立着一块石碑,上面赫然四个大字:永镇邪祟!石碑四角各有一根铁索延伸四方。灯光顺着铁索移动,尽头竟然是一支鲜红的大手...... 我去! “啪!”不知谁的手电掉在地上,在沉默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脆。仔细用手电一照——墙上是一尊神像。神像右手抓着铁索,左手捏着不知道是什么,蓝面红须,怒发冲冠似要喝破人间邪祟,脚下踏着的恶鬼双目突出,长舌垂地,神情痛苦。见是雕塑众人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只听得老龙在旁窃窃自喃道:“TMD,差点把老子尿吓出来。”灯光往四处打去,墙壁上各立着一尊神像,均是右手拽着铁索,左手捏着一个玩意,面目狰狞瞪着石碑。 “荆轲,这里是个啥子地方?”耗子开口问道。我摇摇头,本以为这下面应该是古墓之类的,这尼玛又是铁索又是石碑的,谁知道是什么地方。 这时觉得有人在后面拽我,回头一看是老周。我问他有什么事情,谁知他拿着蜡烛问我:“这里可以点蜡烛了吧?”没想到这孙子还挺执着,我拿着电筒四下晃了晃,对老周说道:“你TM看看,这里比你的脸还干净,你点锤子个蜡......”我的手电光停留在墙角,光圈中赫然立着一块小石碑。 我让大家分散开,看看这一层还能发现什么,自己带着朝阳君去看石碑。石碑被擦拭得干净,前一波人也应该到此看过石碑。碑上密密麻麻地刻着字,右首明白刻录着碑文标题——《圣历付妖永镇记》。碑文记录了武则天圣历元年太平镇有妖魔作祟,弥勒佛祖现世降服妖魔的经过和太平百姓建立弥勒寺镇压妖魔。内容大致与本地流传的弥勒佛现世的传说一致,只是弥勒佛的出现并非点化世人而是降妖捉怪。碑文里面特别提到了妖怪身如夜叉七窍流血,以刀兵伤人喜生啖人肉——七窍流血?难不成这下面的东西就是传说中提到的恶鬼? 正看着碑文,老龙叫我赶紧过去。我赶紧跑过去,老龙用手电照着神将的左右,对我说道:“看一看,是不是很熟悉。”我顺着灯光看上去,神将手中捏着的是一个人,那人双眼和口中淌出鲜血,表情异常痛苦。我点点头,告诉老龙这里是当年镇压妖魔的地方。老龙听了却不以为然,用手拨弄着铁索,对我说:“廖总你好歹是社会主义新青年,咋个还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魔鬼怪。你别告诉我,把中间的石碑弄开,从里面要冲出来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嗬,你没事也翻翻《水浒传》什么的。我只是跟你说这里的基本情况,又没跟你探讨世界上是不是有妖魔鬼怪。 我正想反驳老龙,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动,紧接着一连串响动,像是什么机器在运转。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得某种物品划破空气,撞击到石碑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来不及反应,就听老龙叫了一声妈呀,我已经被人死死地按到在地,只感觉有东西从自己的头顶飞过,撞上旁边的石碑发出叮当的声响。 “咋个回事!是不是你们哪个傻X碰了不该碰的。”我被压着无法起身,感觉背包被什么东西打中,只能大声叫嚷道。众人都在躲避暗器的攻击,只有老周从角落里大声地回应:不是我!声音之凄惨堪比杀猪。 过了一会声音停止了,我才被人扶起,赶紧询问有没有人出事。众人向我围过来,除了耗子手臂被划伤,其他人都安然无事。我赶忙问有没有带医疗用品下来,耗子摇摇头。我登时想给自己一耳光,思谋良多怎么就没有想到让他们采办一点医疗用品。没办法,只能先用清水为耗子清洗下伤口。老周被吓得不轻,要求赶紧回到地上。我一边安抚老周,一边环顾四周,发现有一尊神像与刚才观察的有所不同——原先紧握着铁索的右手竟然翻了180度,呈现出一个怪异的姿态,而那根铁索正是方才老龙拨弄的那根。 我气不打一处来,冲着老龙大声呵斥道:“让你TM别乱碰东西,这哈安逸了撒,差点把老子们都放翻在这里。”老龙一脸委屈说自己不知道会这样的事情。耗子劝我消消气,接着从地上捡起了暗器,我一看竟然是锈迹斑斑的箭头。 “怎么只有箭头?”朝阳君问道。我接过箭头看了看,应该是常年埋设在地下,箭簇已经腐朽,所以刚才打出来的只有箭头,否则我们早被射成了刺猬。看来此地不宜久留,我招呼众人赶紧离开,必须结束这场该死的冒险了。我趔趄着走回洞口,眼前的一切让我下巴直接掉地上——来时的洞口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哦豁!这哈安逸了...... 我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我相信此刻大家的心理除了恐惧已经找不出第二个词形容。盗洞平白无故地消失完全违背自然常识;取而代之的墙壁无疑闩死了我们唯一的退路。此刻的地宫死水一般寂静,我甚至嗅到了死亡蔓延的味道。耗子率先打破沉默,操起折叠铲在墙上打洞,打了几下才刮掉一点皮毛,气得耗子一把将折叠铲丢在了地上。我叹了口气,这古人的施工质量才真正算得上中国制造啊!。老周一屁股坐到地上,带着哭腔说:“早晓得就不该答应你们,东西没捞着,还把我陷进来了。”此言一出,悲观的情绪便蔓延开来。老龙想上去跟老周理论,被我一把拉了回来。 我心里是百爪挠心,想着是否是老龙触发了什么机关,可目下这种情况还是不要轻举妄动。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索性也盘腿坐下,安慰老周:“你慌个啥子,肯定有办法出去的。”老龙连忙问有什么办法,我摊开手说:“目前没办法。”老龙垂头丧气直接靠着我坐下了。我用手电晃了晃周边,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出路。看了一圈也没有什么发现,只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见众人死气沉沉的,我提议唱唱歌,活跃活跃气氛。老龙耷拉着脑袋,沮丧地说:“你老人家也是心情好,现在哪个还有精神唱歌。”“不要被眼前的困难所吓倒,我们应该保持我们战斗的热情和无往不胜的信心。”说完这话连我自己都觉得可以去机关作报告了。不过越是在困难关口越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坚定的信心才能化险为夷。如果我们失掉这些,那当真要被困死在这里了。我鼓励老龙先为大家高歌一曲:“要不老龙你先起个头?” 老龙坳不过,扯着嗓子几乎是用吼地唱了起来:“死了都要爱......” “哎,爬爬爬爬爬。你唱得跟嚎丧一样的,别吓着未成年人。”我尽量挤出笑脸对老龙说道。 一听这话老龙还不乐意了,立即反驳道:“你喊老子唱,老子就抒发下内心情感。你又说老子嚎丧,你咋个那么难伺候。要不让老周唱一个,他唱得好。” “啊?我啊?”老周还没有从恐慌中挣脱出来,张口便唱:“你也说聊斋,我也说聊斋......” “滚!”我们异口同声地叫道。我们现在什么情况自己心里没点数么?你还跟我们在这里《聊斋》!你就不能来一点欢快的? “朝阳君,你给大家唱一个呗,最好用河南话唱。”我寻思着现在需要点快乐让大家把精神提振起来。“朝阳君?朝阳君……”我扭头一看,哪里有什么人,只有一瓶矿泉水孤零零地立在原地...... 背时娃儿!这个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啊! 西极上军 第十二章 地宫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哎 聊斋 这下是真的聊斋了 此刻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拥有机关的地宫、凭空消失的盗洞、大活人转眼没了踪迹,让我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联想。我慌忙站起身,努力地想确认地宫里的人数,妄想着朝阳君只是在跟我们逗趣。“刘朝阳!”我都能听出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可是除了自己的声音在沉寂的地宫中回荡,我没有接收到其他任何回音。 别说朝阳君本人了,连他的影子都没有捞着。我们四人绕着地宫转了三圈,到头还是我们四人。正当我手足无措之际,耗子叫住我:“荆轲,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哪里不对?现在少了一个大活人肯定有地方不对! 耗子这一问让我胡乱的思绪慢慢平复下来。打刚才就感觉哪里不对,只是说不出来。仔细想想说不定朝阳君的失踪和这难以言表的变化有某种联系。找出这地宫的变化应该是能救出朝阳君——起码某些盗墓小说有这样的桥段,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将瓶中水一饮而尽,以求自己赶快冷静下来。耗子和老龙平时都是不好读书的,目下的某些事情我只能向老周求证:“《鬼吹灯》里面是不是有提到过幽灵墓的事情,就是一座墓的灵魂套在另一座墓上面。”我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极度白痴,连小说都拿上来作为参照,真的是病急乱投医。 老周想了想,点头说有这样的描述。老龙则很不淡定地插话道:“你妹的廖总,你的脑壳是遭门夹了么。现在火星子都落到脚背了,你居然还在讨论啥子幽灵墓。”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就刚才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还能用自然科学解释么?我寻思着现在除了口念阿弥陀佛就只剩报警寻求帮助了。 报警......我拍拍脑门,刚才怎么没想过打电话呢。我摸出手机,连信号都没有。这下可真是叫佛佛不应,叫警察叔叔都不灵了。耗子找回自己的折叠铲给众人打气:“现在就不要踩假水了,我们还是干一点实际的。”说着便向盗洞方向走去。 我深以为然,现在我们不能指望任何外援,不管是找朝阳君还是打通退路都只有靠自己。况且我检查了下大家携带的物品,除了水之外竟然没有任何食物。我拿着铲子招呼大家去帮耗子,就听耗子大声招呼我们,跑过去一看,墙角处明明白白的是我们通过的盗洞。 楞个是啥子意思?看着失而复得的洞口,我们大气都不敢出,只有老龙双手合十,口中碎碎念着佛祖保佑。我用电筒四下一晃,顿时恍然大悟——我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方才找朝阳君的时候,我觉得老龙和耗子比下来时高了些许,当时过度紧张没有停下来仔细观察。现在看来不是他们长高了,而是他们距离参照物近了。换言之,这个地宫的地面是可以升降的。 我将发现告诉了众人,老龙觉得不可思议:“老廖,都这个时间段了,你还是少开这种国际玩笑。刚才你也说这地方少说一千年了,要是一千年前的人就有这门技术,那现在我们岂不是要领先美国几百年。”对于这种出门不带脑的家伙我向来是鄙视的。我用手电照着盗洞上方,让老龙自己体会他的话有多白痴。手电照处有明显的破坏痕迹——那就是方才耗子造成的,也是地宫移动过的最好证据。 地宫在移动,说明内部有机关仍在运行,也说明朝阳君的失踪并非神鬼作祟而是被机关困在某处。我们商量一阵,这鸡蛋总不能放进一个篮子里,既然现在盗洞出现,就让老周先行离开,余下的人继续寻找朝阳君,约定中午十二点还不见我们还转便报警救援。老周看了看黑黝黝的洞口,从牙缝中怯生生地挤出一个字:“怕......” 怕个屁啊!我不由分说照着老周屁股上就是一脚:“你赶紧走!别望了我们刚才的约定!” 老周看了看我,再看看洞口,咬着牙顺着盗洞离开。我们继续在地宫内寻找蛛丝马迹。有了前车之鉴,我们三人都格外小心。这座地宫我们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十次,没有任何的发现。老龙开始担心盗洞会关闭:“廖总,咱们是不是先撤回去从长计议,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也是做无用功呀。” “现在撤肯定是不能撤的!我们还有兄弟在里面,咋个能丢了兄弟自己跑路耶。”耗子不同意撤,我也深以为然。现在撇下朝阳君不管,回去我也没法交差,闹不好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不过老龙这一句撤,一下启发了我的灵感。我点燃烟向大家再次确认,有没有发现。两人摇摇头,这里除了石碑和雕像外实在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 干净,这里的确太干净了。我对两人说:“我们刚才在上面,随处可以看见上一波盗墓贼遗留的东西。这一层却什么都没有留下,是不是有些反常。”上一波盗墓贼又不是环保小卫士,按理说这层必然会留下烟头之类的东西,可是地宫里没有遗留一点垃圾。 “那是不是下来看没有东西就走了?”老龙很难得的静下心盘思路。我随即否认道:“他们既然打了盗洞,那应该就下来过。既然下来了,不可能不留下痕迹,这不合逻辑。”老龙自己绕了半天也没理清思路,便自暴自弃地问:“地面干净不干净,跟找朝阳君有什么关系。”——你还别说,还真没有任何关系。 我心情顿时不好了,看样子我这法律责任是没跑了。耗子绕着石碑走了一圈,对我说道:“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这里明显是有人来过。只是我们不知道他们是离开还是另外有路走了。如果他们是另有出路,那么他们肯定熟悉这个地方,跟你们打游戏一样,起码得有地图才对。” 老龙沉默了一阵,突然开口言道:“我认为这个地方肯定还有密室。”言辞凿凿,说得跟他来过一样。我问他从何得知,他学着柯南抚了抚自己的眼镜,煞有介事地说道:“我们现在明确的是地宫是活动的而且布有机关,那这些机关肯定需要装置来推动。就跟我们修的电脑一样,你要先启动才能运行。那这个控制机关的地方在哪里,是不是会有操作间这样的地方。” 我都想抱着老龙亲上一口了,没想到冷静下来的老龙智商又重新占领高地了。既然提到了控制室,那么问题就来了——控制室在哪?老龙看看我,又看看耗子,双手一摊:“我哪里知道。” ......呸! 我们还在严谨地盘思路,听着一声闷响,就看见地宫中间的石碑慢慢往下沉,渐渐地石碑的边沿已经没入了地里——地宫正在上升。我们来不及过多的反应,飞快地往盗洞跑去。可也为时已晚,洞口已经有一半被墙壁遮挡。更可怕的是洞口正在以肉眼可观察的速度缓缓地从我们眼前消失。 我们眼睁睁地看看盗洞在我们面前消失,可机关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以缓慢的速度向上移动,慢慢地没过了盗洞上方的痕迹。照这个速度下去,地宫的地面迟早会与顶部结合,等待我们必然是碾为肉饼。 “我去!这个咋办?”耗子预见到危机,大声地叫起来。他用力将折叠铲插入墙壁和地面的缝隙,但根本没法阻止地面的移动。老龙颤抖着拉着我的手臂,我从他眼中看出了不久的未来我们成为肉饼的样子。在地宫之中,我们如同裸奔一样,毫无遮拦,无处遁形。我也只有学着耗子的样子将折叠铲插入缝隙中,只当是尽人事了。 “咔!”机关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地面突然停止了移动。老龙一下瘫坐在地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妈了个巴子的,吓死老子了。”我甩甩手上的汗,看着耗子额头的汗在手电的照耀下泛着不一样的光,心中早已将漫天神佛恭敬地礼拜了一遍。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下回? 还没来得及缓口气,一阵轻微震动后,地面又开始抬升而且速度明显比刚才快了。我和耗子再次用折叠铲插进缝隙,然而所有的外力阻止在地宫的碾压下都是徒劳。耗子放弃了抵抗,将折叠铲帅气地往脑后一抛,从口袋中从容地掏出三支烟,放在口中一齐点燃,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港片里耍帅的小马哥。他将烟分给我们每人一支,用极为淡定的语气说道:“这回我没办法了。荆轲你要是也没办法,你那就想哈说点啥子吧?”......这是让我们留遗言啊!问题是我现在留遗言谁听啊!老龙倒是很聪明地拿出手机,飞快地敲打着什么......大哥,麻烦问下遗书格式咋写啊! 我拉起坐在地上的老龙,现在还没有到妥协的时候。即使到了最后关口,遗书也来得及:我们的财产实在没有什么好分配的,不负债已经算是给家里积德了。我刚把老龙扶起来,不知道触碰到哪的机关,墙上的神像的怒吼的嘴里竟然开了孔。原以为会从神像嘴里喷点什么,没曾想神像口中的小孔只是一张一合,让人摸不着头脑。 “老廖,它这个操作是几个意思?”老龙现在有闲情关心这些,刚才不还趴地上写遗书么。 现在都火烧眉毛了,哪里管得了这些,我只是没好气地回击道:“你过去问问咯,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说着,我轻轻地将老龙向前推了一把。未等老龙站稳,只见面前神将手腕一翻,手中的钢鞭径直砸了下来,将不远处的地面砸了一个大坑。 “狗日的廖荆轲,你想害死老子啊!”这下可把老龙和我吓个半死,他更是张嘴大骂起来。嚯哟,看不出这个地宫不大,板眼还有点多耶。今晚栽在这里,一点都不冤。 随着地面逐步上升,我看着慢慢陷进地里的石碑,突然灵光一闪,我们可以爬到石碑上面去,随着石碑向下肯定能躲过目前的灭顶之灾。想到此,我赶紧招呼大家往石碑靠拢,等着石碑达到合适的高度。 “嘡!”一声响动后,地面忽然止住了移动,地宫中瞬间恢复了平静,安全毫无征兆地回到我们身边。我倚着石碑瘫坐下去,将口中的烟狠狠地嘬了一口。突然一道白光自神将背后射出,明晃晃地打在我的脸上,吓得我一激灵…… 啥子?弥勒佛祖显灵了? 西极上军 第十三章 一直向下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荆轲君,是你们不?”神像后面飘来一股浓郁的河南口音。说着话,朝阳君已经从神像背后钻出来。此刻的朝阳君头发散乱,眼镜破了,满身尘埃,衣服被划开好几道口子,像是刚从1942逃荒过来的。 “是我啊!你个背时娃儿,老子们几个为了找你差点遭除脱了!”我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险些倾泻而出。嘴上虽不饶人,心里的大石头已然落地。我引朝阳君坐下,问他去了哪里。朝阳君疲惫地倚在神像边,接过耗子递过的水一饮而尽。缓了好一阵才将遭遇娓娓道来。原来在我提议唱歌时,朝阳君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听着我们唱歌起哄,他想着起身往我们这边靠近。谁料刚一起身就感觉后背空荡荡的,没等他发出声响,早已掉进黑暗的通道中,最后落到下方的一间密室中。 “那密室在哪里耶?”没等朝阳君说完,老龙已经抢先提问。朝阳君很不情愿地往边上挪了挪,在他身后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足够一个成年男子直立通过。朝阳君说密室应该就在地宫的下方,根据他的判断,密室是控制地宫机关的所在。 “你娃是咋个晓得的?”我心中已经泛起一丝不安,但还是嘴欠地问朝阳君。朝阳君的回答果然与我的猜测没有丝毫偏差——密室里面有一些杠杆或铜环之类的,朝阳君断定那些是开启通道的机关,便逐个实验了下,终于让他打开了密室的门。果不其然,刚才我们在地宫的遭遇都出自朝阳君的手笔。我攥紧拳头听完朝阳君的描述,着实难以压制胸中的怒火,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算了,还是多谢朝阳君不杀之恩! 来时的盗洞已经沉没在地宫以下,现在朝阳君行动也不太方便,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去密室看看能否将地宫恢复原状。只要盗洞能恢复,我们就能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计较停当,我让老龙扶着朝阳君从神像背后的通道下到密室之中。 密室约莫十来平,一下挤进四个人略显局促。一面墙上斜插着几根铜制的杠杆和拉环,给人感觉是身处在某个车间的控制室内。老龙见此啧啧称奇,直言不相信古代能造就如此机关。我笑老龙没了见识,华夏先贤不乏能工巧匠和淫奇巧技。想那木匠的祖师爷鲁班就擅造各类机械,墨家巨子墨翟也是攻守器械的行家里手。翻翻历史课本不难发现华夏先民们在机械方面的造诣不仅在当时领先世界,即便是身处21世纪的我们都难以望其项背。看着眼前的控制器,再联想地宫里运作的机关,当真是要对老祖先们顶礼膜拜。 有了前车之鉴,我们尽量不去触碰墙上的机关,只是四下里寻找线索——这控制室总得有说明书或操作手册之类的吧。寻摸了半天,说明书肯定是没找着,可还是有所发现——地上散落着许多烟头烟头,身后的墙角又发现一个盗洞。老龙嘬着烟,没好气地说:“这个是啥子意思?你们确定前面那些贼娃儿是下来盗墓的?一晚上啥子都没看见,就看见那帮崽儿挖洞了。” 什么意思?我都替老龙的智商感到着急,盗墓贼能在此打盗洞,说明他们了解此处的情况,能顺利找到合适的位置打下盗洞。他们接连三个盗洞,只是为了去大山更深处——他们知道那里有他们需要的东西。可我不打算再继续下去,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恢复地宫。我问朝阳君哪个机关可以恢复地宫,朝阳君说自己当时很紧张,怎么打开控制室大门都不知道,哪里还清楚这些机关分别控制哪些装置。 有道理!看样子我们只能挨个试验了。我顺手拉了左边的杠杆,就听到上层一声闷响。耗子连忙上去查看,回来告诉我说上面神像的武器全都砸到地面上——这个不是。我随后拉下几根,都不见地宫移动,我已经累得汗流浃背。老龙趾高气昂地走到我身边,拍拍自己不怎么结实的胸脯,示意我走开。既然有人愿意出力,我很乐意欣赏老龙的表演。老龙一边扶着杠杆,一边嘲笑我道:“廖总就你这个身体还玩锤子的盗墓游戏。”说着便颇为自豪地将手中的杠杆用力向下搬动。 “轰!”这一声听得格外真切,整个控制室为之颤动。循声看时,一道厚厚的铁门已经闸断了密室的通道,只留下无能为力的四人在室内目瞪口呆......尼玛!你不带脑子还玩锤子个盗墓游戏! 见此场景,老龙近乎带着哭腔对我说道:“怎么......怎么会......会这这这样啊!” “怎么会这样?让你TM的别乱来,这样我们都得玩完!”我怒从心头起,一把薅住老龙的衣领。可看到老龙一脸无辜的表情,我怎么也下不了手,只能仰天长叹:“我们等着老周叫人来给我们收尸吧,如果他们能找到我们的话。”听得此言,老龙万分不甘用力地拉扯着杠杆,期盼能打开闸门,可无论他如何摆弄那道铁门依旧微丝不动。 “哗啦......”随着老龙用力地将杠杆拉起,控制室内所有的机关统统从墙壁脱落掉到地方,看样子老龙触发了自毁装置——你说这古人也是够绝的了,好端端的机械搞什么自毁系统——看着一地的零碎,惊得耗子手中的烟也掉到地上,沉默一阵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黄果树的干枝桠......” “此话怎讲?” “栽得深!”耗子有气无力地解释道。 “荆轲君,这下我们该怎么办?现在你可不能不说话啊!”朝阳君是真急了,全然不顾自己的疲惫,用尽力气向我吼道。我还能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看着他,脑海里浮现着我们饿死在密室内的场景。 “我说荆轲你不能这个样子,你可是我们的中流砥柱,你要打起精神想想办法啊!”耗子急的都开始说成语了。我勉强着点燃一支烟,让老龙不要在做无用功,现在这种局面是我从来没有遇见过的危机,只能先努力让自己平复心情。 思来想去,我们除了等死也只剩下墙角的盗洞可以利用了。我提议穿过盗洞去下面看看有无出路。毕竟这白云滩距离黎香溪很近,指不定有地下河联通外界。朝阳君立马突出异议:“荆轲君,我们不能再往下走了!我们只能离地面越来越远,分明就是南辕北辙。” “人挪死树挪活,现在我们除了向下走就是在这里等死。”我故意提高嗓门,希望能提振下大家的士气,“再说小说上都说了,一般墓穴下面都会有泉眼,指不定能通到地下暗河,我们就可以通过暗河出去。”我现在也只能用地下暗河来安慰自己了。 “可你说的都是小说上的,当不得真啊!”朝阳君还是不同意。 “现在你还有别的办法么?我说过小说虽然是艺术加工,但总有真实的地方。”说完我便带头钻进了盗洞。 这截盗洞依旧斜着向下,只能供人匍匐通过。爬行一段之后,我竟然来到了一处石屋。我站起身,很是惊讶的观察着四周,石屋搭建得异常粗糙,地上除了散落着陶罐就是一些凌乱的脚印。最重要的是石屋另一头有人用石梯铺设了一条向下的通道。 “这里是哪儿?”朝阳君已经钻出了盗洞,看着满地的陶罐不禁问。 我没有理会朝阳君,继续观察着石屋内的环境。在右侧的墙壁上我终于有了发现——墙上画着一些画,因为年代久远已经不能清晰辨认。凑近前一看墙上的画排列整齐,更像是一个个字。我招呼朝阳君过来一同辨认:“朝阳君,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朝阳君凑过来也看不出所以然:“应该是象形字吧,你看它一个个的还比较整齐。只是跟我们在历史书上看到的不一样耶。”诚如斯言,墙上的象形字有别于教科书上的象形字,显得更加饱满和形象,远远看去更像是一幅幅生动的小画。 “朝阳君我坚信在这大山深处有一个远古的国家。”我笃定地对朝阳君说。此刻我竟然忘记了大家已深陷困境,满脑子尽是探寻神秘国度的冲动。 “嗨呀!你两幅颜色还有心情考古哟!”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在狭小的空间内震得人脑瓜疼。扭头一看,果然是老龙。他一脸焦急地盯着我俩,我才意识到我们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办。掏出手机,现在已过凌晨4点。我们身上携带的水已然不多,大家又困又乏,再不抓紧我们只能是死路一条。 我让耗子打头阵,沿着石阶向下走。道路虽说昏暗也能感觉到石阶的平稳。约莫走了十来分钟,我们下到石阶的尽头——我们到底了。在这里手电的光线照出五六米便被黑暗所吞噬,未知的黑暗中隐约传来悠悠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纵然是耗子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也不禁害怕起来,他刻意向后退了几步与我们保持一致,怯生生地问道:”荆轲,这里应该是最底下了,不会再有向下的路了吧?“声音不算太大也能听到回声。我用手电四下照射,除了身后能看见类似城门一样的门洞,余下均看不到边。我心中暗想,这里是TM得有多大啊! 我们四人并排着一点点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进,越向前黑暗中悠悠的哭声越发明显。老龙止住脚步,小心地说道:”咱们还是别往前走了吧,怪TM吓人的。“我也有心不再向前,但就此返回我们就剩下坐以待毙了。正踌躇间,就听着朝阳君大叫有人,我们吓得连忙向后退了几步,然后顺着朝阳君指的方向发现一尊石像立在那儿。 原来是虚惊一场,兴许是朝阳君视力不好,错将石像当做了真人。我正想安慰他两句,耗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用手指点着石像旁边。顺着耗子的手看去,一个人身着灰色冲锋衣,盘腿坐在地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看,最重要的是这人...... 七窍流血! 西极上军 第十四章 泪血之国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我去! 我被人一把拽倒,狠狠地摔在地上。这里的地还真是与众不同,竟然是用肉铺设而成,你还别说软乎乎的挺舒服。边上有人想拉我起身——这可不行!现在我宁可在黑暗中接受大地的拥抱,也不愿意跟那位坐着的大哥对视。我正腻歪着,就觉得有一只大手拍我脸颊,边拍还说道:“老廖,你把老子当人皮沙发了嗦,赶紧给我滚开!”我腾的一下从地上,发现老龙正揉着胸口,在他身下的朝阳君此刻生死不明…… 石像旁的那位大哥依旧直眉瞪眼地面朝我们,阴风伴着时断时续地飘来呜咽声,吹得人头皮发麻。若不是耗子扶住我,估计我还得瘫坐在地。到底是混过江湖的,耗子努力控制着身体,我还是感受到他不经意的颤抖。沉默了半天,他终于还是开口说话:“荆轲,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硬着头皮再看了一眼不远处,怯怯地回答:“还能怎么回事,肯定是死了。” “我知道是死了,可是这个姿势是不是有点……”饶是最为大胆的耗子,此刻也支支吾吾不敢继续说下去。 “有点蹊跷吧。”我不知哪里来的胆量毫不避讳地说道。讲实话在这大山深处一个盗墓贼身中数箭或者脑袋让人打开了花我都能理解,这盘腿而亡算是几个意思。再说这姿势蹊跷到在其次,我更关心的是他为何七窍流血。我想着上前检查下死者从他身上获取信息,可我实在没有勇气向他跨出哪怕一步。老龙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踉踉跄跄地往死尸凑了几步。 “龙总,你都往前走了。去看看他身上有什么?”联想起《圣历伏妖永镇碑》的内容,这死尸莫不是跟传说中的恶鬼有某些联系。我很自然地向后退两步,生怕死尸突然暴起伤人。 “呸!是......是哪个把......把我推过来的?”老龙语无伦次地往后退。 “你就去看看呀!又不缺胳膊少腿的!”见老龙往后退,我已经缩到了耗子身后。 “咳咳!”耗子轻咳两声,“荆轲,这个时候就别玩笑了。你看看我们该怎么办。” 我瞥了一眼地上的死尸,他身边没有任何行囊,想来是被同伴带走了。我提议继续向前走,总不能待在这里和死人大眼瞪小眼。看着前方无尽的黑暗,大家似乎预感到前方必有凶险,迟迟不敢踏出一步。见众人踟蹰不前,我还得强打起精神为众人打气:“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看这里已经死过人了,前面不晓得还有啥子妖精妖怪的,我个人觉得还是不要继续走了。”朝阳君说什么都不愿意往前走。 “呸!”我一口痰啐到地上,神情严肃地说,“朝阳君不是我说你了!我们几幅颜色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现在横竖都是死。我们继续向前走,说不定还能有人能从这里出去,呆在这里肯定是没有希望的。”说话间我从口袋里拿出了蜡烛。我没想方才从老周那里接过的蜡烛居然能派上不一样的用途。 我点燃蜡烛往地上一杵,然后笑呵呵地对大家说:“老周临走时说了的,点了蜡烛我们就是摸金校尉了。这个当摸金校尉的自然有神仙保佑。”......我不知道这套理论能不能说服众人,起码能给他们一点点心理安慰。看着烛火在黑暗中孤独地抗争,我们也只能听天命尽人事了。 我们收拾下继续向前出发,由于朝阳君看不清道路,我们只能扶着他慢慢地向前摸索。黑暗里传来呜呜的声音如同在为我们指引方向,让我们有意无意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进。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开路的耗子突然停下了脚步。我正打算开口询问,就听见耗子大声喝问:“你是哪个?” 啥?我两步上前只见光圈中站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我去!这大山深处居然还有活口!真是让人又惊又喜。我正要上前问询,却被耗子一把拦住。那人孤零零地站在不远处,破衣邋遢像是个逃荒的,此时死命地用衣袖挡住照射过去的光线,让人无法看清他的面貌,衣袖后传出阵阵的呜咽声跟我们方才听到的倒是有几分相似——怎么要饭要到这里来了?我开口正要问话,朝阳君从后面凑上来低声耳语道:“荆轲君还是小心为妙。这里面还能有活人,别他妈是鬼吧?” “肯定是人!咱们能有点生活小常识不,你家的鬼有影子?”我用手电晃了晃,示意朝阳君看清地上的人影。 “哦,那会不会是僵尸?”朝阳君不依不饶地问。 僵尸?我的手已经握好折叠铲,这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对策。嘴上却不能认怂:“你刚才别不是把脑子摔坏了吧,这世界上哪里有僵尸?再说人家僵尸穿的都是锦衣御袍,哪里是眼前这位洪七公一般的打扮......”我还在吐槽朝阳君,就见那人一扭身,撒丫子就往后跑,几步便消失在黑暗之中......看看,看看!你家僵尸跑得跟博尔特一样? “追!”耗子大声叫喊着,顺着那人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我来不及思索,撇下朝阳君,跟着耗子追了过去。那人动作并不快,引着我们往一个乱石阵中跑。耗子两次险些抓住他,奈何此人行动轻巧,借着乱石阵的布局一次次地将我们甩在身后。最后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转过一块石碑没有了踪迹。。 靠!我和耗子扶着石碑不住地喘气。别看那人邋里邋遢的,跑起来却不拖泥带水,像是很熟悉这里面的情况。我看着他逃离的方向,发现不远处整齐地列着一块块石碑,下意识往手扶着的地方看去,石碑上竟然刻着一个人——虽说年代久远却依旧能看出雕刻的痕迹,缺乏精雕细刻,比起秦汉的雕刻风格更加简单而粗矿。我顺便看了周边的几块石碑,上面无不刻着一个人像。石碑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整齐的排列还颇有几分兵马俑的感觉。此刻老龙搀着朝阳君慢慢地追了上来,见我俩正在石碑边运气,张口便问方才成绩如何。我冲着那人消失的地方努了努嘴,言说那人早已没了影子。 “廖总,我们现在呆的地方有点怪耶。”老龙也发现了石碑的情况。仔细观察石碑其内容可谓千篇一律,如同简笔画一般刻着一个人手持一件兵器。放眼观瞧,目能及处石碑比比皆是,与其说我们在乱石阵中,不如说我们正置身于一支军队中。 “荆轲,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我是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一哈,感觉像站在坟堆里面。”耗子有气无力地问道。经他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这一块块石碑跟墓碑似的,站在这跟站在公墓中没有两样。想到此处真是一股凉意从背脊直往上窜。我顺着石碑面朝的方向看过去,按理说这个方向上必定有东西,不妨去那里撞撞运气。 顺着石碑朝向走下去,不多时便来在一段台阶之下。台阶之上伫立着一尊两三人高的青铜大鼎,鼎两旁的石碑上不知刻的什么内容,看来我们来对了地方。我和朝阳君分头查看石碑内容,我身前这块密密麻麻的都是象形文,哪里看得出个所以然。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老龙大叫着让我过去,我疾步移动到老龙身旁——乖乖!朝阳君面前的那块石碑上刻着的竟然是楷书! 我们连猜带蒙也大致看懂了石碑的内容——想当年隋炀帝无道,天下英雄揭竿而起相互攻伐,南北朝西梁皇族后裔萧铣趁势而起割据荆襄。那萧铣拥兵四十万,把控九州通衢,志在恢复梁朝。后经百官拥戴,萧铣燔柴告天,自封梁王并建元凤鸣。其后萧铣攻伐陕州为李渊部下许绍所败,李渊便乘势进占巴蜀图谋荆襄。萧铣自知不敌大唐便差人寻访仙法以求对抗唐军,几经辗转终于在此找到了泪血国,求得仙法组建了泪血军——之后的碑文无非是祈求神佛保佑,讨灭唐军,一统天下云云。 我心说这段历史咱们读过啊!唐高祖武德四年,李渊派遣李孝恭、李靖诸将沿江而下灭了萧铣,其中也没记载说萧铣有什么泪血军之类的。况且这泪血国无论是正史野云还是志怪传说均不曾有过记载,这泪血国莫不是从天上掉下来抑或是地里长冒出来的。我正满腹疑惑,老龙则在石碑边上发现了另一块小石碑,上面则清楚的记载泪血国乃是上古神国,其泪血军乃是上古神军,只是训练此军必辅之以仙法且旷日持久。梁帝萧铣还没等到泪血军训练成便被大唐灭了国,自己也让李渊斩首示众。萧铣的死党从此隐匿于此,专心训练泪血军,只求为萧铣报仇。碑文中还明确记载:泪血军以俗人置于陶瓮之中深埋地下,以培土植树之法终日进以人之精血,待兵主开目临凡,军士自会破土而出。其军七窍流血,力大无比,刀兵伤之而不自知且泪血军全身剧毒,接触之人也是中毒而死。 嚯哟!这尼玛吹牛的水平都快赶上《封神榜》了。先不说依照他的方法能不能训练出所谓的泪血军;这泪血军是否有碑文中记载的如此厉害,光着这训练方式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与邪教无异。还说什么兵主开目临凡,朝阳君更是如老夫子一般侃侃而谈,说这自古君王富国图强靠的是王道正气,还没听说哪个君王是靠旁门左道上位的。我心说这个时候咱们就别弘扬主旋律了。要是你能回去,最好辞职去学校教授历史得了,每天面对人民币真是屈才了。 不对! 我转念一想,这碑文所记载的泪血军跟太平镇上的传说颇有契合之处,说不定这太平镇的先民还真见过泪血军,不然也不会流传出此等传说;还有刚才我们撞见的那位死者是否就是中了这泪血之毒。如果那人是中毒而死,那老龙的表姨又是怎么中毒的...... 我这心里越发烦躁,这泪血国是何等所在倒在其次,我们探寻了半天也没从碑文的只言片语中发现离开的方法,难道我们最后会跟那死人一样葬身此地? “呵!”老龙一声大喝,吓了我一趔趄。我看见耗子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了刀子,连忙问出了什么事。耗子也不答话,点首前方,只见台阶之下站在一个人,跟我们方才遇见的乞丐一般打扮,此人手托一尊神像,一脸恐惧地看着我们,嘴里乌里乌涂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哦,原来是他啊! 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吧...... 西极上军 第十五章 泪血军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台阶下的人不就是前几天在南川古董店撞见的那个乞丐么?虽然变换了一身行头却也还是蓬头垢面,手里还捧着那尊蚩尤像呢!他一个瘸腿的竟孤身一人出现在这个地方,这TM也太不可思议了!在这幽闭的环境中不得不让人联想到一个问题:他究竟是人是鬼? 大家不由自主地聚到一处,耗子突然拦着我说道:“你看他的表情很怪耶。”耗子常年混迹江湖,察言观色自然有一套。那人的神情方才我就注意到了。他诚实的身体分明是想靠过来,为何又一脸恐惧地迟迟不敢迈腿,那他的恐惧从何而来?我环顾四下,台阶上就我们四人——老乡,别害怕啊,我们哥四个可都是大大的良民呀。他并不理会台阶上的我们,自顾自地凝视我身后的黑暗,口中吚吚呜呜的也不知道念着什么。我纳闷他这是什么操作,顺着他的目光往身后看,除了大鼎外便是一片混沌。老龙尝试往鼎后查看,没过多时就听着他发出“my god”的感慨。 这是咋啦!还能惹得我们的老龙说英语。我跟上去一看......我的天爷啊!在这黑暗中居然藏匿着一尊巨大的雕像,目测足有四层楼那么高。雕像俯着身子,伸出的六支爪牙抓着刀、弓、斧、戈各类兵器,兽角人面张着血盆大口,既有君临天下的威仪,又不乏吞食天地的凶残。 “这......老廖,这玩意.....这位大哥是......”老龙都已经结巴了。站在它脚下仰视着雕像,耳边竟充斥着震天般的怒吼,无形中压迫得人喘不过气。尤其是那双眼睛,虽说是石像亦令人不敢直视。 “这是蚩尤。”我稳了稳心神,只感觉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我。 “谁?” “蚩尤!上古的战神也被称为兵主,你玩那么多游戏,他的名号你都没听说过?”我解释道。我以前就劝老龙多读点书,连蚩尤的大名都没听说过,你还算是中国人吗。 “就是传说里面黄帝大战蚩尤里的蚩尤?”老龙还在确认。我点点头。老龙继续追问道:“在这里立他老人家的像是几个意思?”......咱们下次能不能不问这类白痴问题,你问我,那我又该去问谁。这蚩尤雕像跟白云滩传说里统治太平的国王还有几分类似,莫非百姓口口相传的残暴统治者便是蚩尤。 我这边还是一团浆糊呢,耗子那边又出了状况——那个乞丐又跑掉了。耗子照看着朝阳君,不方便追赶,只能眼巴巴看着他跑掉。我们自己的豆花都没吹冷,还去管别人的稀饭?再说就这大山里面他一个人咋个出的去……等一下,那他是怎么进来的?“格老子的,必须把那个崽儿找出来!他能进来就肯定知道怎么出去!”我边说边领着大家往乞丐逃走的方向追去。 还没走出几步,耗子便问我们有没有闻到怪异的气味。朝阳君附和说他也闻到一股怪味。我提鼻子嗅了嗅,除了腐败的霉味哪里来的怪味。“你们莫不是嗅觉出现问题......!”我话还没说完,朝阳君拉了拉我的衣袖,让我往边上看,说是旁边的石碑动了一下。他一句话让整个队伍瞬间安静下来。 我看了一眼他所说的石碑,纹丝不动。我们都这步田地了,能不能营造一个良好的氛围。我宽慰朝阳君道:“你眼镜坏掉了,哪里还看得清楚。还有我需要重申下纪律,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鬼神,希望大家还是以科学为准绳,不要散布恐怖信息。” “那刚才石碑上所写的泪血军是怎么回事?”朝阳君立马反问。 嘿!你这是抬杠啊!那泪血军什么的不过是传说而已,这样神乎奇迹的传闻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人相信。在场诸位有谁见过泪血军的,要是这世界上有泪血军,那萧铣至于国破身亡?我决心要好好纠正朝阳君的错误思想。不曾想,一个黑影从边上一闪而过。 “谁啊!”老龙被吓得变成了公鸡嗓。他的声音还没有停,那乞丐已经站在了我们面前。那乞丐一手托着神像,另一手比划着,口中还是听不懂的呜呜声——搞啥子名堂!你绕着我们神出鬼没地,我也忍了,你说的话我们是真的一句也听不懂啊! 我们一脸懵逼地看着在面前指手画脚的乞丐。突然朝阳君也开始学着乞丐呜呜起来——难道没有人告诉你模仿残疾人是不道德的行为。我正要打断朝阳君的不礼貌,没想这小子竟如烂泥一般瘫到了地上……啊哈!你小子玩的什么套路。 我正要俯身查看情况,老龙急促地拍打我后背,嘴里呜噜呜秃听不清他想表达什么——我说你又是要闹个哪样,这聋哑还带传染的?我话还没说出口,耗子一把将我架起,在我耳边轻轻咬牙道:“荆轲,这回可是大事……”说着,他示意我往右前方石碑看…… 嚯!没想到这个地方还真热闹,除了我们和乞丐还能有活口。 石碑旁站着一个人,身上的衣物都成条状比我们眼前的乞丐还要落魄,一脸阴沉如同刚下葬的死人,看皮肤跟僵尸片里的僵尸没区别。此刻他正捏呆呆地盯着我们,而那双眼分明淌着鲜血——这是什么玩意啊!我大脑闪过方才看过的碑文——这他妈不是泪血军么!我顿时觉得裤裆潮乎乎的,腿也开始不听使唤,要不是耗子托了我一把,恐怕已经追随朝阳君的步伐了。 “老……老廖,我们现在……现在咋个……办。”老龙的牙齿已经上下打得不亦乐乎。我脑子里一阵嗡嗡声,心说我们今天是非交待在这里不可。耗子摸出随身携带的刀子,示意不行就拼了。拼撒?刚才上课时候没听讲么,这玩意根本不怕刀枪。现在它并没展示出侵略性,我们又何必去招惹它。依我看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看着那怪物没有丝毫动作,也是宽心不少,我们轻轻地向后退了两步。猛一回头,只觉得天塌地陷,我们的退路已经被堵死了!几步之外站着几个人,无不一身破烂,满眼鲜血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看,脸上还挂着扭曲的笑容,像是看着一顿美味的饭餐。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屁股,你们悄咪咪地跑到我们后面意欲何为? 老龙刚要出声,被耗子一把给捂住。就看见他双眸渐渐无神,是要步朝阳君的后尘。我咬着牙用力支撑起他:“司龙啊!你给老子雄起!地上已经躺起一个了,你这两百斤肉再往地上一甩,我们不负责抬你出去哈。” 那乞丐没有逃走的意思,只是很狂躁地在原地叫嚷,搅得人心烦意乱。耗子攥着手中的刀说道:“荆轲,今天这条路恐怕是不好过哟。等下我先动手,你看能不能跑出去。”我心说这地上晕一个,身上还瘫一个,哪里还跑得出去。我偷偷地往包里摸着折叠铲,等下要是有意外,索性就在这里拼了。 我拍拍老龙的脸,问他行动还能自理不。老龙缓了缓,悄咪咪地说:“动还是能动,就是不方便。” “你这是啥子意思,你当靠在我身上安逸嗦!咋个叫不方便?你是来大姨妈了?”我对于老龙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行为向来不齿。 老龙特别害羞地支支吾吾道:“跟那个差……差不多。我的裤......裤……裤子......”这裤子跟行动不方便有啥子关系,我低头一瞧,老龙的裤子已经湿了一大片......好吧,我了解了。 “荆轲!跑!”老龙还在矫情,耗子已经出手。只见他手中刀照着怪物的面门飞了过去,未等我反应,他已经拿着折叠铲冲了上去。我撇下老龙,操起折叠铲跟了上去。不得不说,古人对泪血军的记载还是挺写实的——那怪物面门上插着刀,仍旧不管不顾地迎着耗子而去,一把就抓住了耗子挥出的铁铲。 格老子的,这个东西的力气还挺大!对方一出手,耗子就明显处在下风。我用尽力气朝那怪物头上拍去,要是搁一般人早就头开肉绽了,可它却不受丝毫影响,死命地抓着耗子的铲子。耗子趁势冲那怪物裆部一脚,看得我浑身跟过电一样。那怪物哪在乎这点伤害,甚至冲着耗子傻呵呵地乐,甚是得意的样子。 “让开!老子跟他拼啦!”身背后一声暴喝,老龙已经将自己当做炮弹硬生生地撞了上来。没想到刚一起步就脚下拌蒜,啪叽一下扑倒在我脚下。 ……这一摔得肯定比耗子那一记断子绝孙脚还疼。 我哪里顾得上搀老龙,当即以铲做剑奔着那怪物手臂劈去——饶是我用尽力气,也只是在他手上造成一道浅浅的伤痕,鲜红的血液瞬间由伤口淌出。我发现除了和耗子纠缠的怪物,剩下的都站在原地看着我们斗得不亦乐乎,却是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这是嫌弃我们战斗力低下还是怎么的。 “荆轲你还在木啥子!”耗子已经支持不住了。面对眼前的泪血军,可我哪里还有勇气继续进攻,只能眼睁睁地看看耗子渐渐落了下风。 “快啊!我坚持不住了!”耗子几乎绝望的吼声把我从怯弱中拉出来。我举着铲子卯足劲向着怪物的颈部斩去,那怪物还有所意识,本能地抬手将我的攻击化解,除了给它手上划了条口子,别无斩获……有门儿?它似乎很注意保护自己的喉部。看来这咽喉是所有生物的弱点,包括牛鬼蛇神。 那怪物的臂力果真异于常人,一下就将耗子连人带铲怼了回来。却不知为何它始终不愿意再向前一步,哪怕我从它还插着刀子的脸上看到了愤怒。这泪血军还真是神奇的产物耶,你说它是人吧,身上感受不到丝毫人的气息;你说它非人吧,还能看出它带有人类的情绪和思维。我刻意回头看了看,那乞丐一如既往地站在原地,用不可思议的眼色扫视着我们。 我们双方仅隔着一米对峙。几番折腾我是口干舌燥,看着不远处的泪血军,哪里还有方才的斗志。恐惧和绝望顺着脊背慢慢爬上来,如同坠入冰冷深渊。眼前发生的一切远远超越我的认知,我默默地回忆着方才碑文的内容——照它的描述我们此番自是凶多吉少,可悲的是此刻的我即便也留下只言片语也不会有外人得知。 看着地上还躺着两个人,我拿脚尖点了点贴在地上的老龙:“赶紧起来,知道你没事,别他妈装死。赶紧站起来,要死一起死。”说话间就觉得头顶忽然一阵白光显现,笼罩整个山穴格外明亮。长久处于昏暗之中的我本能地用手护住双眼,心中不由得转悲为喜:莫不是弥勒佛显灵了? 西极上军 第十六章 逃命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借着耀眼的白光,我大致将周边看得清楚:这山腹中约莫有十几个足球场那么大,我们周围密密麻麻地排布着石碑,它们都面朝着蚩尤雕像的方向,用肉眼明显能看到某几个已经晃晃悠悠随时都要倾倒,能感觉出某种物体即将掀开顶上的石碑破土而出;更为直观的是我们前面的那几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我已经从他们急躁的动作中看出了迫不及待——迫不及待地将我们当做猎物蹂躏、撕碎!环顾四下,我们五人的生路已然被泪血军堵死。两个已无斗志的凡人;两个趴在地上的半活人;一个神神叨叨还不会说话的乞丐,这种组合搁哪都是被团灭的命! “荆轲,那天上的是什么玩意?”我们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耗子居然还有心思关心天上的东西。 我抬眼看着缓缓下坠的光点,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心急,话到嘴边忘了词。光……光明……明亮……“照……照明弹!”我脱口而出。那明晃晃的分明就是照明弹,而能在此处使用这般高科技的肯定不是我眼前这类不人不鬼的怪胎。那缓缓下落的亮光已然支撑不了多久,而在我看来那分明就是救命的明灯。我长出一口气,仿佛已经抓住了救命的绳索逃出生天。再看我面前的那帮泪血军,他们虽然对我们虎视眈眈,却始终在距离我们面前一米的地方裹足不前,似乎对我们这些个活人还有几分忌惮。 “瞧见没,他们怕我们。”不知道哪里来的安全感,我竟然点上烟,狠狠地嘬了一口。 耗子摇摇头,颇为沮丧道:“你莫不是脑子吓糊涂了吧。” 此刻的山穴已经回归黑暗,手电打在泪血军的脸上,两道深红的血泪痕划破扭曲的嘴脸,配合着偶尔拂过的阴风,吹得我头皮阵阵发麻。我拍了拍耗子,示意他将手电压低点,再这么照下去的话,我好不容易恢复的心态又得崩了。我悄悄对耗子言道:“我们可能有救了!” “有救了?”一个声音从脚下传来。老龙终于撑起健硕的身躯,边起身边说道:“我就知道廖总有办法。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要不你先扶我起来?” “你这个坑货!刚才拼命的时候咋不见你这么来劲!”我没好气地说道。 “我这不是摔倒了么?虽然我摔倒了,但是我的心一直和你们在一起战斗。”我们还没有脱离险境呢,老龙却是莫名的开朗,开始油腔滑调起来。 “呸!”我们现在还站在棺材里呢,居然还有功夫说笑。真不知道老龙是没心没肺还是泰然自若。 “廖总,你先不要呸。你说我们有救是……”老龙看到近在咫尺的泪血军浑身如筛糠一般,说话间又要往地上一趟,“我说廖总你这是逗呢!那几个怪物还在面前,你跟我说我们有救了?” 我连忙架住老龙,能明显感觉他很抗拒起身,重心始终在向下。“你老人家能不能硬气点,那帮孙子怕我们,不敢过来!”我用下巴指点着前面的泪血军对老龙说道。我要是再不出言相劝,这一百八十斤的胖子肯定把我带地上。 “咦!你娃娃现在是说谎都不打草稿了!老子现在裤子还没干呢!他们不敢过来?你刚才也看到了,他们恨不得把我们大卸八块。”老龙拉扯嗓门叫嚷,身前的泪血军都被老龙的大嗓门震慑得不作声。 耗子摆摆手,让老龙安静一点:“现在谁有功夫跟你开玩笑。你没发现你在这里闹腾半天,没有一个怪物靠近么?” “是耶!”老龙似乎也发现泪血军的异样,这才松弛了精神。“可是他们不过来,我们也出不去不是。最后我们还是得活活困死在这里啊!那廖总你的办法又是什么?”就老龙这种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聊天方式,一般人还真接受不了。 我告诉老龙刚才有人在山腹里发射了照明弹,说明那些人起码装备精良,不说他们能对付泪血军,起码也能让我们摆脱困局。老龙听了频频点头,随即又开始了他的灵魂拷问:“这地方还会有其他的人?”老龙这问题倒是说到了要害。此时出现在山腹中的人应该不会是老周搬来的救兵,他们不可能迅速到达这里。那唯一的解释就是盗墓之人了!可现在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能将我们救出去的就是有用的人。 我招呼耗子将朝阳君扶起来,那小子自打昏过去就没醒过来,我试着掐了几下人中穴,压根没有反应;吓得我赶紧探探鼻息——这小子明明还活着怎么就叫不醒呢?我让老龙背着朝阳君,自己则和耗子握着折叠铲,随时准备突围。我还特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乞丐,他还是原地捧着那尊蚩尤塑像口中碎碎念着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哎!我们是顾不了你了,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或者祝你下辈子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吧。 “廖总,接下来我们咋个办!你同事别看身体不咋滴,还怪沉的。”老龙一个劲的催促。 “很简单。”我翻找出包里残存的水,本想一饮而尽壮壮胆色,可放到嘴边只是轻轻地打湿了下嘴唇。 “很简单?”老龙和耗子一齐问道。 我现在不想说话,点点头表示回应。 “那我们怎么做?”老龙还在追问? 怎么做? “救——命——啊!”我使出浑身力气仰天大叫!“救——命——啊!我们在这里!” “荆轲,你在做什么?”耗子实在受不了我这杀猪般的喊声。 “咳咳......我的哥哥耶,我们不叫的话别人怎么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了?”我这里嗓子都要冒烟了,你们倒是帮忙一起喊呢,还在这里问我做什么? “你是想让那些人过来救我们?”老龙算是回过味来了。 “不然呢?你还有其他办法么?”说话间,那些泪血军已经在蠢蠢欲动,留着血泪的眼睛不安分地在我们身上反复游走,指不定下一秒它们就扑将上来将我们大卸八块。我回头看看那个乞丐,此时他竟然用一种近乎于嘲笑的表情看着我,似乎是在说我是一个白痴。看着恢复躁动的泪血军,我现在恨不得将这乞丐献祭给那帮大爷,来换取我们这几条烂命。 踌躇间,耗子问我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我屏气凝神,空洞的黑暗中似乎飘荡着人类的呼喊,应该是有人听见我的呼喊给与的回应。 “我听见了!应该是他们过来找我们了!”我心中重新燃起生的希望,示意耗子赶紧出声为救援者指引方向。 耗子扯着嗓门吼了几声,这次传回的声音清晰了些许,看样子他们正在向我们的方向移动。突然,那乞丐开始焦躁起来,举着蚩尤像咿咿呀呀地扭动着身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位灵魂舞者新创作的舞蹈。我还纳闷这是什么套路的时候,那乞丐抱着蚩尤像照着我们正面的泪血军扑了上去。 我去!你这是要舍身取义?我想都没多想,冲着老龙和耗子喊道:“跑!向后跑!”说着,我一扭身抬脚便跑,我想着身后只有一个泪血军,我和耗子掩护着老龙怎么也能冲过去。我边跑还不忘回头看一眼那个乞丐。这不看不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差点让我下巴掉地上——那乞丐竟然一路畅通无阻的穿过泪血军,原本拦住我们去路的泪血军居然如仪仗队一般为乞丐让开一条通道,甚至可以说是毕恭毕敬地目送乞丐扬长而去。 我丢你老母啊!你这是要闹个哪样啊! “你干什么!”我还在惊叹眼前发生的一幕,只听见耗子低吼一声,我感觉被人推了一把。没等我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一把铲子几乎贴着我的鼻子划过,然后硬生生地撞上了什么。我定睛一看,耗子手中的折叠铲直接招呼在泪血军的脸上。现在可不是说感谢的时候,我顺势照着泪血军的咽喉就是一铲子,直接在它的喉咙处划开了一道血痕。那怪物口中呜呜咽咽,连连往后退。 借着这个空当,老龙已经背着朝阳军君已经跑出了包围圈。我和耗子也不恋战,丢下嗷嗷乱叫的泪血军,循着老龙的背影跑去。一路上都能看到有石碑被掀翻,呈现出零零散散的坑。我们哪里敢停下来查看究竟,只能跟在老龙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狭小的通道间奔命。也不知走了多久,老龙止住了脚步。 “咋啦!”我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这前面要是再来一波泪血军,我们必然就报销了。 “没啥子!我……我看到台……阶了,我们……我们又回到……回到石碑这儿了。”老龙气喘吁吁地回应。 “哦,那继续走啊!”既然回到石碑处,我们应该是到达了安全地带。 “那个……老廖,你来看看吧,我面前有扇门。”老龙的言语里带着些许疑惑。 纳尼? 我连忙移步上前查看。脚下有几块石碑已经被推翻,刺鼻的气味时不时地刺激着我的嗅觉,搅得我的胃液不停翻滚;我左手侧便是通往石碑和蚩尤像的台阶,几步之上便是那君临天下的蚩尤像;我的正面是一块石壁,上面大致能看出曾经有一扇门。门板早已腐朽,只剩下残败的门框让人大致了解门的方位。我们当时只顾着追乞丐,并没有发现在石壁上有如此所在。我拿起手电往门里照去,白骨散落一地,不知是哪个年头的物什了。自打见过泪血军之后,这骷髅、死尸什么的,在我看来不过是小把戏而已。 “荆轲,你停一下。”耗子突然打断我。 “怎么?” “你看看那个是什么?”耗子的手指着一摊白骨让我辨认。 “你别开玩笑,那里哪有东西。”我的手电在耗子所指处晃了晃,那里除了几根白骨,压根没任何东西。 “你歪哪儿去了?不是那边,是靠墙的地方。”耗子继续指点着。我心说不怕鬼吓人就怕人吓人,现在我反而不担心从门里面冲出什么牛鬼蛇神,心思全提防着耗子突然吓我一激灵。 我的手电随着耗子指的方向:一个人影靠在墙角。与早已散架的白骨不同,他身上披着冲锋衣,头耷拉着看不清容貌,一柄明晃晃的长刀没入腹部,想来是前不久才自杀身亡的吧。 “挺别致呀!都什么年代了,还学日本武士剖腹。”死尸的姿势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日本武士战败后自杀谢罪的场景。我正寻思着要不要近前查看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老廖,快跑!” 西极上军 第十七章 绝地求生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跑! 现在的我们如同惊弓之鸟,哪里还容半点思索。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径直奔到石碑旁。耗子和老龙陆续跟了过来,老龙更是将朝阳君往地上一卸,喘着粗气问道:“你跑什么?” “我跑什么?”这话让我气不打一处来,“你要不在后面说有人让我赶紧跑,我能跑吗?” “呸!”老龙狠狠地啐了一口,“格老子的!看不出你娃娃还会栽赃陷害了。老子在后面一句话都没说,要不是看到你跑,我能跑?” “不是你喊的?”我狐疑地看了耗子一眼,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说话。 “喊个屁!你口口声声说不要人为制造紧张气氛,明明知道我裤子还没干,你还来吓我!”老龙极为严肃地说道。如果不是在这困顿的地底,我真的会放肆地笑出声来。 刚才的插曲只当是虚惊一场,我看了看依旧昏迷的朝阳君:鼻息和脉搏都证明他还活着,可人怎么也叫不醒。我就纳了闷了,刚才我们这么折腾,他就愣是没醒——这小子莫不是装晕吧!我现在没有过多的精力投入对朝阳君的关心,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困难已经不是人类运用基础知识能解决的了。我招呼老龙看着朝阳君,自己想着能不能找点生火的材料,可绕了大鼎转了三圈,楞是连半片柴火都没找到。 我这边还在为取暖的事情发愁,那边耗子急匆匆地凑过来火上浇油——我们携带的工具只剩下两柄折叠铲,水也仅剩下我手中的半瓶,唯一的食物应该是我们身上的烟了(充其量算精神食量吧)。 哦豁,这哈安逸了!我脑袋里立马闪过一个成语——弹尽粮绝。我扯着嗓子向着黑暗叫嚷,希望把发射照明弹的人引过来。可不管我怎么叫喊,也不见一点回音。迎面拂来的阴风仿佛是在嘲笑我仍在痴人说梦,老龙恰逢其时地说:“他们装备再好终归是凡人呀!哪里是那些怪物的对手。” 说得在理!看样子我们不是被那群怪物祸祸死就是被活活饿死。此刻恐惧已进化为绝望一步步地吞食着我的心理防线,身体勉强靠着石碑,努力地不让自己滑向地面;几次努力地想点烟却因为手不自然地颤抖而失败;泪水也不必害羞地呆在眼眶,顺着脸颊放肆向下。 “荆轲,你咋个还哭了?”耗子颤巍巍地将点好的烟递过来。 我接过烟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句:“这次我们真的完了。” “别......丧气啊。我......我还有个发......发现。”耗子嘴上要强,可话已然说不利索了。 “什么发现?”我还没问呢,老龙先吱声了。 耗子稳了稳心神,指着地面言道:“这里很干净。” 靠!这算哪门子发现!老龙的脸瞬间从希冀变为冷淡,耗子着煞有介事地对我说:“在上面的时候,你不就是看了下地就说出那么多东西么?” 对啊!我绕着大鼎走了三圈,确实连个烟头都没发现,现在想起还真是不正常。 我又试着查看了石碑附近,除了我们丢弃的烟头和一地尘埃,可谓干净得一塌糊涂。 “这能说明什么?”老龙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挠挠头,干净的地面只能说明先前下来的盗墓贼没有来过这里——从布局上看,这里应当是山腹中最为核心的地方,那帮盗墓贼近乎精准地穿过佛堂地宫和机关室来到山腹中,却单单错过核心地带,着实说不过去。我探头往洞穴方面看了看,那里面还有一位自杀的呢! 瞧这架势与其说是他们没有踏足此地,更为合理的解释是因为某种原因让他们对此地望而却步。 什么原因呢?我一时间也没个计较,只能面对着石碑默默地念着碑文,借此整理思路。当念到“兵主开目,天地俯首。下临凡所,血军为统”的时候,心里不由泛起一丝自嘲——方才还嘲笑碑文所载有违自然规律,当是古人信口开河。没想到转眼我们就被现实啪啪打脸,至今脸上都是一阵火辣...... 好一个“兵主开目” 兵主...... 蚩尤! 我扭头看向蚩尤像的方向,蚩尤的身形隐匿在黑幕之中,我只能透出轮廓窥见它的英武。我心里还在复原着细节,嘴上已经将话挤了出来:“我们有活路了。” “什么?什么?”老龙撇下朝阳君,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耗子也围过来,忙不迭地问我怎么回事。 我抖抖身上的灰尘,将我的思路分享出来——耗子所提到的此地地面整洁,不仅是因为盗墓贼没有造访。那泪血军更是不敢踏上这台阶一步! “廖总,你又吹牛皮!前面那些人为什么没到这里来我不管,那个啥子泪血军比人都还要厉害!它们还不敢到这里来?”老龙说什么都不愿意相信我的推测。说实在的,我自己都不太相信这个推测,但是我已经为自己的推测找到了有力的证据。 “首先,刚才我们在石阵中遭遇泪血军的时候,满地都是它们翻弄的泥土,而这里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有它们活动的迹象。不信的话,你们可以看一下,泥土就到台阶底下不远处。”我指了指台阶下,向大家阐述我的推测。 老龙顺着我的手往台阶下瞥了一眼,也不知他看没看清,就听他言道:“你这个能说明啥子!万一人家是不喜欢这里的环境呢!” 我白了老龙一眼,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还抬杠呢!现在可不是辩论的时候,我继续我的话题:“最重要的一点,你们都还记得那个乞丐吧。” “记得,记得。好他妈神奇!他是怎么冲那堆怪物中间穿过去的?真他妈NB!”耗子接过话,对乞丐的突围方式啧啧称奇。 “不是他NB,是他手上的东西厉害!” 我这话让大家为之一愣,短暂的沉默后,老龙才开口问:“他手上拿的是什么?” 我看了眼仍在昏迷中的朝阳君,随即公布答案:“蚩尤像!”言罢,我抬手指向黑暗中蚩尤像。 老龙顺着我的手往黑暗中寻摸了半天,怯生生地从牙缝中吐出一个字:“他?” 我点点头。 “廖总,锤子了!”老龙一下激动起来,“你这个就是典型的狗撵摩托,不懂科学了!那个血泪......泪血军会怕一座蚩尤像?你这个推论明显违背自然规律!” 听了老龙的话,我恨不得大耳光使劲往他脸上招呼。目前为止,我们遇到的事情还能用自然规律来解释?见我在这咬牙切齿,耗子忙问道:“既然它们怕这个蚩尤像,我们找一尊来护体就行了啊。”耗子的话简单明了,可我们现在上哪去找蚩尤像呢。四下寻摸半晌,我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汇集向那高大的蚩尤像...... “靠!”我们三人整齐地吐出一个字。 既然台阶上没有收获,我提议索性去洞穴里面碰碰运气,况且那里还有一个死人,指不定能从他身上扒点有用的货。老龙一听要去扒死人的东西可是连连摇头,说什么对死者不敬是大忌讳,容易冲撞了亡灵。 “呸!”老龙这飘忽不定的原则,让我想把他直接变成亡灵,“现在你还对死者有敬畏是吧?过段时间你要是饿疯了,别说是翻死人的东西,就是让你吃死人肉你都义无反顾!”我们决定让老龙留守平台照顾朝阳君,我和耗子去洞穴里走一遭。 我和耗子蹑手蹑脚地摸到洞穴口,贴着残破的门框往里面偷瞄。满地的白骨在微弱的手电光下格外的瘆人。“额......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提议说。 “噢?你也怕呀!”耗子边伸头往里面看边轻声回道。 “废话!你不怕?”我尽力控制自己的声音。 耗子摆摆手,说了句“我也怕”,便一步迈进了洞穴内。留下我独自在门外默默地为耗子点赞。 “荆轲,你进来看!”耗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正踌躇间,耗子第二声催促已经递到耳边。我也只能摸着墙壁,慢慢地滑进洞内。这洞穴还挺深,洞内密密麻麻布满白骨,让人难以下脚,且年深日久,白骨早已腐朽不堪,一脚下去如同踏在干柴一般。 “怎么了?你是发现了什么?”我一边摸索着前进一边问耗子。 “嗯。你自己来看吧,我说不好。” 我两步跳到耗子身边,借着手电的光亮看到一侧墙壁边竟并排跪着两个人,只是早已没了生气,其中一人的腹部还插着一柄武士刀。我看了看尸体,再看看耗子——到底是混过江湖的人!这个场面居然能做到泰然处之,佩服! 我让耗子翻检一下,看他们身上还有没有可以利用的物什。我盯着尸体看了又看,才发现他们的双手全藏在身后,仿佛是在隐藏着什么重要的物件。我指示耗子看看他们身后藏着何物,耗子应声而动。没过多久,耗子递过来信息:“他们没藏东西,只是手被绑着。” 乖乖!两人的双手都被绑在身后,这哪里是我预想的自杀现场,分明就是处决地!耗子一句话让我好不容易升上来的体温瞬间降到了冰点——看他们统一的装束和尸体僵而未腐的程度应该是上一波盗墓贼无疑,可他们为何被人处决在此。是自己的同伴,还是其他人所为,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遭此横祸?我的大脑又开启了胡思乱想模式,奈何我又不是福尔摩斯、神探狄胖胖之流,哪里有那般窥一斑而见全豹的神通。 耗子一番折腾还真有所发现。他从其中一位死者的外套中翻出来半包烟,递过来一瞧,从来没见过这个牌子呀!我还在研究这是哪路高级烟的时候,耗子将半袋饼干递了过来。嚯哟!这可是救命的家伙呀。我翘首盼着耗子还能翻出点什么东西来时,他竟然冲我把手一摊,表示没有了! “没了?”我焦急地问。 耗子摇摇头,话也懒得说一句。 “他们身上就没有点其他东西?”我还不死心。 耗子退到我身边,没好气地说:“怎么跟你形容呢?比你我的脸还要干净。” 靠! ...... 不对吧!我心里暗暗合计,总感觉哪里不对,却是说不上来。正疑虑间我瞥见其中一具尸体的肩锁骨处纹着一个图案——方才耗子翻扯人家的衣服,居然没有发现。我稍微抵近一点,才看清纹的是一朵小花。 我连忙让耗子去查看另一具尸体。看着耗子对尸体动手动脚,我心里是七上八下,心说耗子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死人都敢这么碰。我充其量只能做到远观而不亵玩。耗子三下五除二地扯开尸体的衣服,下面也露出一朵小花...... 花......我似乎也在哪里见过。 梅花内卫?我突然一个激灵,这不是《神探狄仁杰》里的内卫么? 耗子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用手电照着那朵小花问道:“元芳,你怎么看?” 西极上军 第十八章 来人了!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什么?你说什么?看什么?”耗子被我突如其来的提问彻底整懵圈了。他琢磨一阵后才从焦虑地问道:“荆轲,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 哎!我糊涂什么,是你自己不看电视剧。我跟耗子解释那尸体上的纹身跟前几年很火的《神探狄仁杰》中某个组织纹身颇为相似,很容易就让我联想到他们是不是所谓的梅花内卫。耗子听我一通白活,已经气得双手抱胸,以一种看待神经病的眼神反复打量我。 “怎么?你对我这个推论有什么质疑的?”我被耗子扫视得都快发毛了。 耗子止不住地摇头也不回话,良久才对我言道:“我读书少也没你有见识。但是你说的这个啥子梅花内卫是不是电视剧里面的。”我不假思量地点点头,可耗子已经哭笑不得了,伸手打断我道:“一个电视剧里虚构的组织跑到现实中来盗墓,你能说服自己么?” “怎么不能……”我心里哪有什么底气,史书记载中根本就没有内卫的只言片语,只能仗着耗子对历史一窍不通强行辩解道:“电视剧里的所说不一定都是虚构,你敢保证这梅花不是历史上某个组织的标志!”我自己都快编不下去了。不过那朵小花一直在我脑海中萦绕。 梅花…… 我撇开还在发愣的耗子,将脸尽可能贴近尸体——那朵小花呈三瓣散开,形状更像是山间小路边唾手可得的三叶草;围绕三叶草还有一些花边,我不敢靠近所以看得不够真切。 “这也不是梅花呀!”我嘀咕道。 “嗬!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纠结这纹身?”比起脑力劳动,耗子更愿意把时间用在翻找物资。但任由耗子怎么找,我们的手上仍旧是那半包饼干和半包烟。瞧这两具死尸的装着打扮想来他们必定是有备而来,可他们这囊中羞涩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我看着耗子在尸体周边小心地摸索着,早已是心惊肉跳,总是觉得下一秒尸体会坐起来把我们当做美餐好好享受一番。 我撇下耗子独自往洞穴更深处摸索进去。约莫走了二十步就发现到头了。这里面较之洞口的杂乱显得整齐了许多——石板垒砌的简易灶台和床,上面还铺垫着防水布,看样子这里曾经作为上一波盗墓贼的落脚点。 嗨呀!有收获!我发现石床上布置着水和食物,连忙招呼耗子过来。耗子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眼就看到床上的食物,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还没等我说话,耗子的脸色却一下晴转多云,他指着那堆食物说道:“你脑瓜儿是不是真糊涂了,你瞧那香肠上都他妈一层灰了,这能吃?。” 我仔细一瞧,床上的几道菜早已变质发霉,哪里还能食用。我不甘心地抄起床上的水瓶,心说这水即便不能喝也可以洗洗手吧。提鼻子一闻,瓶中竟然飘出淡淡的酒香。耗子接过瓶子嗅了嗅,肯定地说声了“酒”。 耶!生活开得不错嘛,有酒有菜生活自在。我扭头看向洞口的两具尸体,你们究竟是来盗墓还是来观光旅游的,跑这里开喝酒吃肉,自己下到这里干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么?你俩命丧于此分明就是上天报应。我忿忿不平地让耗子将酒收好准备撤离。 耗子说要把那把刀带走,我连忙劝说这杀人的刀怎么也是凶器,带在身边怪瘆人的。耗子想着带把刀做防身之用,也不管我的劝阻,抬手就要将刀从尸体里抽出来。想着刀即将从死尸中拔出,我胃酸都要翻滚出来了。索性掉过去,人为地抹去这段不好的体验。 “靠!”耗子轻吼一声。我回身一看,刀仍旧插在尸体身上纹丝不动。耗子又做了两次尝试,尸体随着耗子的力道轻微抖动,而那把刀还是没能拔出——我发誓我的胃酸已经在喉头打转,随时都可能喷涌而出。我默默地向漫天神佛祈祷着让这一切赶紧结束。 “拔不出来。”耗子甩了甩头上的汗,又开始在尸体身上寻摸起来。 “怎么这样?”我好奇是不是因为长时间未进食导致耗子身体机能衰弱。按理以耗子的体力和心理素质在尸体上拔刀这类事情犹如探囊取物,可现实是耗子几次努力都没能将这杀人刀奈何。我甚至看到那柄刀化作一个噬人的恶鬼,缓缓地从死尸体内滑出,正要需要它下一个宿主,而它的目标正是背对着它的耗子...... “好厉害!”耗子的话将我的胡思乱想及时打断。耗子在尸体周边鼓捣一阵,才发现那柄杀人的刀已经透过死者深深地钉入了墙壁。刚才只顾着翻找尸体的外套,并没有发现这一细节。 靠!这是什么仇什么怨!我慌忙中点燃了一支烟,抽了一口才发现味道不对——我点燃的是从死尸上扒来的烟。此刻我也顾不得它的出处,猛地吸了一口,你还别说这叫不上名字的烟味道还挺不错。我稳了稳心神向耗子抛出问题:“这两人是谁?他们是在做什么的?又怎么会惨死在这里?” 耗子哪里在乎这些极富哲学意味的问题,只是丢下一句不知道并自顾自地想法子将刀取下。从死者的衣着可以判断上一波造访的盗墓贼有着良好的后勤保障甚至是统一的制式装备,从他们带来的食物也能侧面印证这一点;他们身上都纹有同样的纹身,携带物品中却没有发现身份信息只能说明他们来自一个严密的组织,不能让外人了解到他们的真实身份;从石床上的布置来看他们被害时正在享用美食,看样子他们也并不着急寻找地下的宝藏,要么是他们已胸有成竹,要么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盗取地下的宝藏;现场很是整齐并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想来杀人凶手是他们身边的熟人——那么问题来了,一个神秘组织的成员来到历史上从未被记载的国度里被自己的同伴残忍杀害,这究竟是如何狗血的剧情。我丢掉手中的烟,因为它已经在我推理的时候悄然燃尽。我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自嘲——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我居然还在玩推理游戏。 耗子已经将刀取了出来。我凑近一瞧,它浑身散发出冷峻的气息,在灯光的照射下咄咄逼人,当真是一把好刀。耗子还在那里自鸣得意,就听见洞外传来人的对话,我连忙带着耗子冲出洞外与老龙汇合。我一踏上台阶就被眼前的一幕惊着了——几个人穿着灰色冲锋衣,看来是个死者来自同一个组织。他们携带着各类装备,手中还有各式各样的武器甚至还有枪,他们正以一种疑惑的眼色看着我和耗子登上台阶。老龙则坐在地上边照看着昏迷的朝阳君,边冲我挤眉弄眼。 看到人类的出现我是又喜又惧,喜的是终于看着了活人,怕的是这帮人明显来者不善。我强忍着杂乱的心神,打量了一番对面的人,他们各个灰头土脸,个别人脸上还有些伤口,想来刚才进行了激烈的战斗,多半是在来的途中遭遇了泪血军。我正纳闷自己怎么没听到枪声的时候,对面一个领头人模样的矮子便开口问道:“你们又是谁?” 这个问题问得真好,我能告诉他们,我们是民间业余考古队,到此只是做一个简单的科学考察的么?看着他手中明晃晃的手枪,我支吾半天才吐出两个字:“路......人。” “路人?”对方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那这个人也是你们的路人咯?”说着从阴暗处被押处一个人,那个被一个高大的白种人控制,脸上带着瘀伤,浑身颓废,分明就是与我们在上面分手的老周。 尼玛!我心中暗骂一声,却全然没了计较。就听到对面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过来:“廖总,是你们不?” “嗯,是我们。老周你还好不?”我见没法逃避了,只能点头应诺。 一听到我的声音,对面的老周则是悲从中来,带着哭腔道:“他们有枪......他们有枪,这里到处都是怪物......怪物......”老周话还没说完,就被那白人一把拽了回去。 那领头人看了眼已经快吓瘫的老周,再看看我,略带嘲笑地说道:“小子,你们这路人挺厉害呀,都跑到这里面来了。” “客气,客气。”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捡着简单的词汇敷衍着。 对面突然收住了话头,我正纳闷发生了什么,一个男子开口吟诗道:“河水入天府,遥望蜀中山。神位藏天际,何必惹尘埃。” 啥?你说啥?我一头雾水,对面莫不哪个诗友会临时组的团吧。还何必惹尘埃,你是不是还要告诉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见我不答话,对面的领头人竟拿枪指着我们笑呵呵地说:“你们不是有很多人么?就派你们这几个毛头小孩来送死?” What?大叔,你特么的都说了些什么啊,我是一句都听不懂。看着冷冰冰的枪口,心念着这帮人真他妈不是善茬。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边退边大声喊道:“你冷静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装?你给我接着装?你们既然有能力到这里来,还没胆量承认自己的身份?”领头人换掉轻佻的嘴脸,换之以凶恶。我听了这话,眼泪差点没下来——我们要不是被逼无奈,哪里会沦落到如此田地。 我估计他们是错把我们当做什么人,才会说这些漫无边际的话。便想着解释,以免差枪走火。可领头人突然改变了话题:“秦十三他们呢?” 秦十三又是哪位?我四下看了看,我们队伍当中就没有一个姓秦的。我摊摊手向他解释道:“叔叔,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也不认识什么姓秦的?” “少装蒜。那把刀的主人呢?”对方指着耗子手中的刀恶狠狠地说道。我这才知道洞穴里的死尸里面有一位姓秦。 我心里将耗子埋怨了个遍,跟你说了别拿死人的东西,这下晦气了吧。我只好指着下面洞穴方向说道:“死……死了。就在……下面的洞里。” “你们弄死的?看不出来呀,你们身手还不错的呢。一个空手道高手竟然让你们给弄死了!”说话间,对面的人已经拿起枪对准了我们。 面对枪口我哪里敢充什么英雄好汉。连连摆手解释道:“不是我们杀的!”心里将对面的人骂了个遍——你们他妈是猪脑子么!就我们这副德行像是能杀人的主儿么?我们自身难保,还有功夫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违法乱纪? “不是你们?”对方虽然有些许狐疑,却始终没有放下手中的枪。领头的人近乎嘲笑道:“到底是毛头孩子,撒谎都不会,这地方除了你们,还能有其他人么?”他话音刚落,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双方阵营中间,怀抱着蚩尤像冲着我格格地乐。 西极上军 第十九章 兵主开目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尴尬...... 那乞丐完全不在意现场紧张又无奈的气氛,如同一个模特般在两队人马中间转了一圈以示亮相。我现在完全有理由相信他应该是某位天使大姐派来逗我的,不然他怎么可能每次都出现得那么恰如其分。 “孙小狗?”对面领头人的语气略带惊愕。我再次确认我队伍里的成员:一个不敢担当的活动发起者、一个昏迷不醒的财务、两个站在前沿不知所措的傻小子。我们这边没有姓孙的呀,对面的人是不是脑子都不太好,尽说莫名其妙的话。这台上一队凶神恶煞的盗墓贼,台阶下还不知道藏着多少半死不活的怪胎,看来这横竖都逃不过这劫难呢!我心里还盘算着等下如何卑躬屈膝保住小命,那乞丐竟在一阵停顿后,冲着对面频频点头,显得格外亲切——莫非这乞丐也是盗墓贼一伙的? 说话间,那领头人发下手枪,径直走到乞丐面前,一边仔细打量着乞丐一边说道:“你个娃娃是咋了?短短半个月没见,咋个弄成这样子呢?你让我怎么向你那死去的老爹交代。”言语间还透着一丝悲伤。那乞丐全然不理会眼前的一切,如孩童般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忽而转身抱着蚩尤像就往大鼎方向蹿去。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他妈是谁下这样的毒手,好端端的人给弄成这样。”领头人暴跳如雷,接过手下递上的枪照着上方就是一枪。 “嘭!”枪声划破沉寂的黑,吓得我双手抱头就差点跪下了。这老兄脾气暴躁估计是很难打交道了。耗子还想说点什么,谁知对方拿枪指着我们说道:“我听说你们虽然干的是地下事,好歹也是光明磊落。怎么还这么下三滥把好好的一个人折磨成这样。”这话让我和耗子面面相觑,我能从他那双眼睛中看出耗子和我有着相同的疑问:对面那傻X说的啥? “这个大哥,你说的这些我们真听不懂啊。您老人家现在可别着急上火,这擦枪走火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发誓我的腿肚子已经抖得不行,颤颤巍巍快要支撑不起身子了。 “呸!少给老子来这套,对我侄儿下毒害得他话都不说了。老子现在打死你们也解不了我心头之恨。”对方拿着枪比划着,明明可以一枪毙命却总是要跟我们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唉!他这话说得就有毛病了。我怀疑他就是小说看多了,认为川渝这边的人不是用毒高手就是会御剑飞行。我心里暗自嘀咕,嘴上还得认怂:“老大,老大,我们真的只是普通人,我们真的只是好奇上面的佛堂才误打误撞到这里来的。” “还逗我玩呢!你们是普通人?你们他妈的要真是普通人,能走到这个地方来?”对方话音刚落便扣动了扳机,一颗子弹裹挟着空气在我头顶上划过,吓得我和耗子一下瘫坐在地。我偷偷地瞄了眼身后的老龙,他早已吓得趴在地上,双手捂住耳朵,撅着屁股,活像一只鸵鸟。 “我们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呀!我们真的就是来探险误打误撞才到这里来的。您先把枪收起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求你了!”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只求他赶紧放下手枪,让我的生命能苟延残喘几分钟。 “呵呵,看你们几个这怂样!哪里有一点上军的气质,真他妈丢人!”对方边说边收起了枪,指挥着部下,“把那个娘娘唧唧的家伙跟这几个怂包搁一堆,暂且留下他们的小命,等下有用的。”说着他便去追那个叫孙小狗的乞丐了。我们也只能如同犯人一般抱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那白人像提小鸡子似的将老周扔了过来,我扶住老周还纳闷对方是何等样的组织,竟然吸收了白种人加入。老周却孩子一般哭得稀里糊涂,任凭我如何问询,他都报以哭泣——靠!真像个娘们。我思绪让老周哭得一团乱麻,再看老龙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我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初要不是他组织什么探险活动,我们何至到这步田地。 “哗……”就听得一声倾泄,紧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打破了寂静。我抬头一看押解老周过来的白人已经变了肤色,殷红的液体顺着身体不住地往下淌。随着液体淌下的还有他整个躯干,那液体包裹着白人,将他的血肉之躯一点点溶解。他向着身边的伙伴求助,可谁有胆敢冒着丧命的风险去救人呢,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白人作垂死挣扎。有人拿着枪准备给那白人一个痛快,可眼前的一切令人不寒而栗,根本不知道如何下手。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一个身躯高大的白人竟全然没了踪迹,只剩下了一滩殷红的血水。 我靠!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在场的人无不惊骇。对面的人各自操起武器警戒,场面混乱不堪。我连忙将双手举过头顶示意不是我们干的,免得他们又拿着枪指着我们——我是真怕他们再一次擦枪走火。 “啪!”伴着一声响动,一滴巨大的液体从天而降,砸在地面上溅起水花。众人慌忙向后躲避,生怕再步了那白人的后尘。几束手电光循着水滴落点向上打去,一张血盆大口自黑暗中冲将出来,仿佛要吞噬底下的众人。众人惊慌失措,照着大口就是一通射击,饶是我死死捂住耳朵,巨大的枪声仍旧穿透耳膜,震得我脑瓜疼。一阵枪响过后,那帮人惊讶地发现纵然将那大口打得火星四溅也未能伤及其分毫。我暗自嘲讽那不过是一尊巨大的蚩尤雕像,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当灯光照射到雕像面部,雕像的双眼正向下淌着鲜血。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雕像竟也能流泪,还是血泪。我脑海中立马跳出碑文的记载——难道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兵主开目”? “兵主开目,天地俯首。下临凡所,血军为统。”那接下来岂不是这山腹中的泪血军都得破土重生。我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恐怕这地方马上要变成修罗场。我赶紧站起身,冲对面大叫:“刚才那个孙小狗呢!找他,赶紧找到他!”可对面的人哪里听我的调遣,只是用冷冰冰的枪口对着我,算是对我的回应。 “干什么啊!这里马上要出大事了,还不赶紧把他带过来!”我哪里管得了许多,想着那孙小狗手上的蚩尤像或许还能为我们带来一线生机。死亡有很多种方式,如果要让我选择的话,我肯定不会选择做那些怪物的开胃餐。 对面的领头人打量着我,冷冷地笑道:“这就演不下去了?你们还真把老子当傻瓜了?”他嘴上不依不饶,也还是示意手下将枪收好并打发人去大鼎后面找孙小狗。 我见对面暂时没有了敌意,心里也略微放松些许。随即提了提裤子,卯足劲朝那领头人回应道:“哎!我已经解释过几次了。你们说的话我真的听不懂,我们真的只是误打误撞跑到这里的。”说罢我赶忙从裤兜里翻出一支烟点上,强作镇定地点上。 “呵!”领头人一声冷笑,“听你的言语,你来之前也应该作了功课。想来你们白毦也不会让几个毛头小子来送死吧。蜀道盘桓几千重,遥见渭泾东入河。敢问上兵,这上三路可行?下三路可走?” 这人是有病吧!话说得好好的,怎么后面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不过他口中的白耳我仿佛在哪里听过......我忽然想起,前不久公司被劫后在现场发现的那方丝帕,难道他口中所说的是白耳就是消失在历史中的白毦兵? 见我沉吟不语,领头人试探性地问道:“听不懂?”我想也不想,很老实的点点头。 “哈!你可得笑死我了!”讲实话,那人一惊一乍地真让人受不了。只见他甩着脑袋,满脸嘲讽道:“我听上面说这些年白毦兵已经没落,难以成事。今天我算是见识了,就这几个愣头青就敢派出来,还真应了那句古话......那古话怎么说来着?”嘲讽之余,他还不忘号召大家共同参与。 “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旁边有人大声附和道。 桥豆麻袋!你们别不是把我们当做那个什么白毦兵的人了吧。大哥我们真的不是啊!对面的人难道没遭遇泪血军么,都到这步田地了,还能忘乎所以地嘲笑他人。 “啪!”又一滴血泪滴落。所有人收起了戏谑的表情,紧张地戒备起来。领头人又举着枪指着我道:“既然你听不懂,那我说得明白点,我们合作,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我看见枪口就害怕,腿肚子已哆哆嗦嗦,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无所适从间,有人拉我一角——耗子已经悄悄地挪到我边上,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别说。”我还想问句为什么,耗子像电视剧里的日本军官一样拄着刀,冲对面说道:“凭什么!” 凭什么?凭他们手里有枪啊!我脑袋嗡得一下,心说耗子别是吓疯癫了吧。我们有什么资本跟人家讨价还价,人家荷枪实弹,打死我们还不跟捏死蚂蚁一般容易。我轻轻地碰碰耗子的肩,低声言语:“不要命了?”我还摸不着耗子的脉,只是隐约感觉耗子的腿也抖得厉害。 此时去寻找孙小狗的人回来了,看样子他们并没有找到孙小狗。这让领头人惊诧不已随即又打发人去找。而后跟身旁的“衣服”窃窃私语。仔细再看原来是一名黑人。我这才发现他们十来人的队伍中包括刚才化作血水的白种人在内竟有四、五名其他肤色的国际友人。我冲耗子使了个眼色,心说你也瞧瞧对面那架势,必定也是杀人不眨眼的货。 那领头人耳语一阵,忽然拿枪指着我,恶狠狠地说:“你们找小狗作甚?”我扭头看了一眼耗子,他轻轻地摇晃脑袋示意我保持沉默。我心中顿时来了计较,这帮人到这里是与先期的留守人员汇合共同完成任务,他们对于这里的了解必定有限。虽然他们有备而来,来时遭遇泪血军已经让他们领教到了那怪物的可怕。从他们看到孙小狗的表现推测他们不会知道孙小狗身上的秘密,刚才听我找孙小狗自然认为我有良策可以让他们平安逃脱。虽然还有一些疑团还没弄清楚,但有一点必须明白:如果我向他们交代了底细,那我们几人肯定会被灭口(一般电视剧里都是这样的套路)。 我还在想着如何与恶势力作长期斗争,就听见台阶下一阵躁动。对面的人哪里顾得上我们,直接调转枪口指着台阶下。灯光扫过,能隐隐看见人影晃动,想来这泪血军已经往台阶方向集中了。我知道泪血军不会踏上这台阶,自然不会过分紧张。可台阶下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让人背脊发凉。我暗自叹息这手上也没件称手的兵器,就听台阶下一个浓郁的川渝口音飘来—— “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脱!” 西极上军 第二十章 摸金校尉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诚如斯言,想着台阶下的阵仗,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想着全身而退当真是痴人说梦。我更惊诧于那些行尸走肉的重庆话竟说得如此标致,甚至让我这个土生土长的重庆人都有几分汗颜——难道碑文记载的“兵主开目”只是让那些异类熟练掌握人类的语言?我心想着此番必定凶多吉少,一只手适时地拽了下我的衣角。 “尼玛!”我不由分说,抬手便是一巴掌招呼上去。 “啪!”随着一声清脆,我的手硬生生地打在一摊肥肉上,只觉得掌心火辣辣的。 “廖总,是我!”一个低沉的声音夹杂着责备和惊恐——是老龙。此时他正用手捂着脸,怯生生地盯着我。 “干嘛?没见大祸临头了?”抢在老龙发难前,我先问道。 “什么干嘛?你干嘛打我?”老龙捂着脸,让我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打了么?”我瞥了老龙一眼,心说都火烧眉毛了,你还要计较个人得失,真真是不懂事。 “打了!”老龙斩钉截铁道。 “那是误伤,跟美国人打下英国飞机是一个道理。”我想笑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你不是在地上趴得好好的,起来干嘛?” 老龙瞄了一眼紧张的现场后,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一阵沉默之后,老龙将折叠铲递到我手中,我还没道谢,他先开口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刚才人家拿枪指我脑袋的时候,你不是趴得好好的。现在想起来咨询我这睿智的大脑了。我叹了口气,也不想正面回答老龙的问题,只看了看石碑处问道:“刘朝阳还没醒?” 老龙摇摇头。 我怀疑朝阳君那孙子分明就是装晕,怎么直到现在都还处在昏迷状态。可现在谁有工夫搭理他,我低声对老龙言语:“现在是到生死存亡的关口了。拼命还有一线生机,你要是像刚才那样趴地上就只能被泪血军生吞活剥了。” 老龙楞了会儿,还是咬咬牙,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点头。旋即他又问道:“那朝阳君怎么办?” “你让老周赶紧弄醒朝阳君!等下动起手谁也顾不......” “嘭......”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旁边一声枪响。紧接着枪声大作,在空旷的环境里撞得我脑浆都沸腾了。我捂着耳朵,看着对面吐着火舌的自动步枪不禁心里一颤——那帮人还真不是善茬,他们手中的违禁枪支足够让他们在牢里颐养天年了。就目下的情况而言,我真不知道是应该感到欣慰还是绝望。 一阵“暴风骤雨”后,台阶上恢复了宁静。借着模糊的光亮能看到台阶下有人头晃动,就是不见有人踏上台阶一步。我稍微宽下心来,起码这个地方对于泪血军来说是绝对的禁忌。 “嗨,就你们那几个烧火棍没得用的。”台阶下的声音苍老却有力。 “你是谁?”对面的领头人朗声问道。 “呵!你算哪根葱,也配来问!”底下的声音硬生生地将领头人的问话抵了回来。我倒觉得它说的在理,我等世俗凡人哪里配问上古神军的话。 那领头人脸上没有半点愠色,反而恭恭敬敬地打理下衣服,冲着黑暗深处拱手言道:“南有江水北有河,大河自有源头水。夔门深处访蛟龙,而今见首不见尾。见问高驾,大道通达哪座城?” 黑暗中泛起一点荧光,悬浮半空忽明忽暗。那声音随着荧光移动开始飘忽不定:“呵,你们果然有些门道,一般人都不晓得这里,更不要说到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我示意耗子注意台阶下荧光规律的运动,他瞄了一看,告诉我那是有人在台阶下边踱步边抽烟。 抽烟的……人? 我正纳闷呢,黑暗中的声音不客气地问道:“你们摸金校尉什么时候也敢进四川了?看来这江湖是真变了天色。那帮自以为是的狗东西硬是医治不了你们?” 摸金校尉? 我抬眼看了对面一眼,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传说中的摸金校尉。原本以为只是小说杜撰,没想到这世间还真有摸金校尉存在——我心里莫名狂喜,今天居然能在地底世界见到活着的摸金校尉。要不是情势所累,我恨不得过去索要签名。 “哈,我们也是误入宝地,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多多原谅。”领头人举手投足倒像民国时候的老学究。只是他扭头看我的那一眼让我感到很别扭……等下,你们都武装到牙齿了,还好意思腆着脸说自己是误入此地? 那荧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砸在台阶上溅起星星火光。那声音带着嘲讽道:“呵呵,天下奇闻!摸金校尉也有误入歧途的说辞,也不怕说出去让人家把牙齿笑掉!”对方明显不买账。 “啪!”一滴泪血滴下,溅起点点水花。 领头人脸上有些挂不住,暗示手下做好战斗准备,嘴上却客客气气地回敬道:“这位朋友,想来我们之间是有些误会。还请你行个方便!”说道“方便”二字,领头人刻意加重语气。 台阶下的人似乎没在意领头人语气的变化,还在那里自顾自地挪揄道:“你们这些大城市来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老子读书少听不懂方便是什么意思!不过有一点你们要搞醒豁,即便是摸金校尉也不该踏足此地。”听着这浓郁的川渝腔,我都有些自惭形秽。 “这……”领头人一时语塞,台阶下的声音继续言道:“你们为啥子来这里自己心里清楚。就凭你们虾子也敢登高问天,就是你们的将军来了也休想活着离开……” “嘭!”下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一声枪响。一个声音歇斯底里地叫嚷道:“老大!跟他娘的废什么话,他再厉害能有我们手上的家伙厉害!”这话虽然挺涨士气,可说话那人已经抖得跟筛糠一样,眼看手中的枪都拿捏不稳了。 领头人叹了口气并不再接话,反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我们。我心说就刚才的对话而言,我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局外人。若不是我也身陷囹圄,早就摆上花生瓜子,好好享受你们之间的表演。 “咻……”随着一阵声响,山腹中如同通电一般亮如白昼,我连忙捂住双眼生怕耀眼的强光刺伤眼睛。过了一阵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亮光,才有机会透过指缝看到台阶下的景象——不知多少泪血军就杵在距离台阶不到五步的地方,一个别样的身影夹杂在泪血军中:除去下颚外整张脸都隐匿在面具之下,手上攥着类似法器的玩意,乍一看便感觉那面具在那里见过;可身上却罩着一身打着补丁的蓝色外套,挽着裤脚、穿着凉鞋更像是刚下地回家的农民。这样的装扮在这幽深的山腹中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那家伙是人是鬼?”老龙凑上来问道。比起这个问题,我更好奇的是那帮摸金校尉此行的目的。一路走来我们可是连金银珠宝的影子都没见过。从那人的言语来判断,摸金校尉到这里来更像是冲着某样物件来的,只是物件究竟为何物便不得而知了。 “应该是人吧!你看他那身那么有个性的打扮,我觉得疯人院出来的都比他正常。”耗子咽了口水向老龙解释。 我点头称是。先且不论那“前卫”的造型彰显出其独特的气质。就眼下这情形来,他敢站在泪血军中就绝非一般凡人呀! “啪!”蚩尤像的血泪不住地往下滴形成了一滩血池,将我们和摸金校尉分割在两侧。我沿着血泪滴落的轨迹再次看向巨大的蚩尤像,那血水丝毫没有停滞的迹象,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设计的。 我招呼大家尽量远离血水,那家伙的厉害我们可以亲眼所见,真要是沾上个好歹,那挫骨扬灰都成奢望了。看着对面同样躲避血水的摸金校尉,我心里一顿嘀咕:那帮摸金校尉应该不是冲着金银珠宝来的,这山腹之内称得上值钱的物件除了面前的大鼎外就数这流泪的蚩尤像了。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起这个山腹还有什么值钱的货色,如果非要列举值钱的货,那就只能跟泪血军有关了。 我将我的分析告诉耗子,不想遭来一个白眼。“现在我们还喘着气就已经阿弥陀佛了,你还有心情关心人家来偷什么?”耗子恨不得把我脑袋拧下来看看里面是否装着脑子。 照明弹渐渐失去光亮,山腹又将归于黑暗。老周突然闪到我们告诉我们朝阳君醒了,到处找水喝。我让耗子赶紧给朝阳君送水过去,还不忘嘱咐一句:“省着点,别让他喝完了。你总不想喝酒止渴吧。” 耗子点点头,转身往石碑走去。借助残余的光亮,我看着对面摸金校尉的装备,不由得心生羡慕。瞧人家下墓还带着枪,我们跟他们一比较,当真就是八国联军和义和团的差距。他们一定还携带着充足的食物和饮用水……想到此,我的肚子倒是很配合地咕咕作响。 我咽了咽口水,只能借着询问老周的情况来分散注意力。方才电光火石间发生太多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老周是怎么落到摸金校尉手中的。老周抿了抿嘴唇,说起他的遭遇:原来老周一钻出盗洞就让那伙人逮个正着,还没等他说明缘由,便让人家捆成粽子带回了盗洞。 “你们是怎么下到这里的?” 老周想了想,连比带划地说道:“就是在石碑那里,有人转动了开关就打开了一条路。” “就这么简单?”我很是不服。 “就这么简单。”老周说着便伸手学着扭锁的动作,看上去还真是轻而易举。 我看着那帮摸金校尉向着大鼎方向集合,时不时地拿手电向我们这边照射。如我先前推测的那样,摸金校尉们下来之前已经对此地有所了解。我继续问询道:“你们路上应该遇见那些怪物了么?” 老周身体条件反射地抽搐,声音明显小了下来:“遇见了!他们有枪有刀,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路,还是不小心死了两个人。”老周边说边指着对面的摸金校尉们。 “这就对了!”我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 “对什么?什么对了?”饶是我声音再小,还是被老龙听见。 我瞥了眼台阶下,那里重新回归黑暗的统治。我点上一支烟,将两人拉拢到身前,小声地说道:“我大概知道摸金校尉的软肋了!” 西极上军 第二十一章 忽悠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软肋?两人被我说得云里雾里。我一口烟吐在老周脸上,笑嘻嘻地对他说道:“你一路跟着他们下来,就没有发现那群摸金校尉有些奇怪么?” 老周撩拨开烟雾,慢吞吞地说道:“你要说奇怪还真有那么一点,他们的确没有小说里说得那么厉害。”老周说着还不忘向血池对面指了指。 ……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老周脸上。他对于现在的情况认知还停留在小说里,若是平时我很乐意跟他聊聊小说里那光怪陆离的地下世界,可现在是讨论小说的时候么! 我舔了舔嘴唇,低声道:“依照我看那帮摸金校尉也够业余的了。” “嚯哟!廖总我在边上听了半天了,你这话说得比老周还搞笑。”老龙凑过来说道,“你又不是他们单位的人也不懂盗墓,咋个知道人家是业余选手?” 我吸了口烟向老龙解释道:“老周说他们很容易地就通过了上面的机关,说明他们对这里可是特别了解,可他们遭遇泪血军却也只有被动挨打的份。这难道不奇怪?” 老龙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突然开口大声道:“嗨!要我说您老人家也是管得宽。他们打不过泪血军还有错了?”这句话在安静地环境中听得格外清楚,我相信对面的摸金校尉也听到了。 我没有阻止老龙,只是继续压低声音对他说:“你说得对,打不过不是他们的错。但明知这里有难以对付的怪物为什么不用有效的方法呢? “你说的都是什么啊?”老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环顾四下,台阶下时不时有窸窸窣窣地响动,那帮摸金校尉则架起了篝火。想来暂时不会爆发冲突,我也不妨见缝插针给这些个小白上一课。我比划着问老龙:“他们对付泪血军用什么?” “枪啊!刚才老周说了呀,而且你也看到了他们长枪短炮的,不用那玩意难道用手不成?”老龙连珠炮似的说道。 我莞尔一笑,拍拍老龙的肩膀:“你觉得用枪对么?” “废话!枪呀!子弹耶!你挨一下试试......”老龙看着我,声音渐渐小了,到最后只是窃窃地试探道,“那你说用什么?” 我挥手作了个割喉的手势,压低声音道:“用刀或者用可以斩首的利器。” 老龙一时语塞,一阵思索后从嘴里蹦出一句话:“那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目前看来没有!”我摇摇头。 “那你说个铲铲!”老龙啐了一口,“都这时候了,你还逗……” 老龙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台阶下面的那个声音飘上来:“你们是打算扎根在这里吧,那老子就成全你们。”我看着对面渐渐兴旺的篝火,摸金校尉们应该没有想到应对泪血军的办法,只能选择按兵不动,而台阶下的那人也是看中此点想用泪血军将我们困死在这里。泪血军不敢踏足台阶之上成为我们唯一的保命稻草。思来想去还真得感谢蚩尤大神,你说当初怎么还留下这么人性化的设计。 我指了指对面,冲老龙说道:“看吧,现在我们是同病相连哟!” “是是是。”老龙边点头边挖苦道,“那咱们在这里东拉西扯能逃出去么?” 说不定呢!我没有回应老龙的问话,而是把目光投向对面的摸金校尉。就目前的情势而言,我们只能选择和他们结成同盟。易中天老师不是讲过,在强强联合无法实现的情况下,强弱联合也是可以考虑的。作为最弱势的我们,现在必须要有寻求联合的资本。 “你想什么呢?”耗子突然插话问道。我一看,他一手拖着刀一手扶着朝阳君加入到我们的谈话中。我心中一阵莫名感激,要不是刚才耗子拉着我,让我不要过多的袒露信息,现在我们连谈判的资本都没有。朝阳君看到我只是有气无力地点头示意,他的脸色在昏暗的环境中看不清个所以。 我问耗子要水喝。他却摇摇头,说都让朝阳军喝完了。无奈之下,我只能操起酒瓶润润嘴唇——那酒瓶里居然装的是清酒。看摸金校尉这国际化的路线,那个叫秦十三的家伙说不定还是日本人呢。 “我打算跟摸金校尉合作!”我稳了稳心神,将下一步行动告诉大家。看着大家失落的表情,我就知道他们把合作理解为了被动地充当炮灰。 “人家凭什么跟我们合作?”老龙从我手中接过酒瓶,莽莽地喝了一口。 “就凭我们知道他们不知道、想知道的东西啊!”我尽量压低声音,生怕对面的听见。 “那我们又知道什么他们不知道、想知道的东西呢?”老龙那刨根问底的劲头又上来了,将这简单明了的对话硬生生掰成了绕口令。 我摊开双手,乐呵呵地冲老龙说道:“我母鸡啊!(不知道啊)” “靠!你是不是玩我们呢!”老龙和老周异口同声地喊道。他俩的大嗓门直接引来了摸金校尉的手电亮光。 我心说这还得必须把话给大家讲明白,否则接下来行动没法展开。我也只能耐着性子跟大家解释道:“我是不知道摸金校尉想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但他们以为我们知道。” “凭什么!你把人家当傻缺么?”老龙的声音不敢提高。虽然和我说着话,目光却时不时往对面瞟去。 我真想左右开弓好好给老龙几个大嘴巴,刚才我们顶着人家“枪林弹雨”的时候,他只顾着捂着耳朵趴在地上,哪里管着外部发生了什么。我发誓以后也不会和这种置兄弟生死不顾的家伙玩什么盗墓游戏了! 呸!我以后都不会玩盗墓游戏了!如果能安全回家的话,我一定把《盗墓笔记》、《鬼吹灯》之流的书统统烧掉。 “噢!我明白了。”耗子到底是老江湖,一下就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 我点点头,见老龙还杵在那里发愣,便拍拍他肩膀说:“刚才您老人家趴地上享受的时候,对面的摸金校尉跟我们神神叨叨半天,一直认为我们是那什么白毦兵的人,那我们索性就是白毦兵吧。” “那白毦兵是什么?”老龙半捂着嘴问道。 孙子!你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到泪血军堆里去。现在白毦兵是什么重要么?咱们听话能不能抓住重点。我此刻终于深刻体会了成语“对牛弹琴”的含义。 “简单来说就是忽悠谁呗。”这次说话的居然是朝阳君。见他开口说话,我心中的一块大石算是落了地。旁的不说起码能多个明白人商量事情,再跟老龙聊下去,我担心自己的智商也会被拉低。 “忽……悠?”老龙又要大呼小叫,被我一把拉了回来。 我也是怕了这位大爷。既然你这么想表现自己的大嗓门,那我现在有份不错的差事正缺大嗓门。我压低声音对老龙说道:“你喊几句话,把对面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喊啥子呢?” “随便,只要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就行。”我有些不耐烦了。 “行吧。”老龙长舒一口气,扯着嗓子冲对面喊道,“对面的傻X,你们没路跑了吧!呵呵,老子们知道怎么出去!”老龙的声音响彻山腹如同投下一枚炸弹,对面的摸金校尉瞬间就炸了锅。见此情景,老龙抖着腿,一脸得意,还真没看出他还有些演员的天份......你TM说什么不好,非要提出去的事情! “呵呵。你们还真有本事耶!没想到这诺小的地界竟容下几路神仙,你们又是哪一路的?”摸金校尉还没答话,台阶下的人抢先接过话茬。 “不错。刚才就说你们身份不简单,没想到还真有两把刷子。”领头人说话间能清楚地听见枪上膛的响动,“你们要是不说出个门道来,休怪我的子弹不长眼睛。” 听见人家发狠,老龙顿时没了脾气,把头一缩,怯怯地说:“火力我给你吸引过来了,接下来怎么弄就看你了。” 哎呀!你说的真是人话呀!你说话不计后果,现在要我给你擦屁股。我咬牙切齿,脑筋飞速旋转——只能在那个孙小狗身上做文章了。“你们找到孙小狗了?”我硬着头皮将话揽过来。 “没找到呢!那娃跟我们出去有关系?”领头人的言语中闪过一丝焦虑,不知是担心孙小狗的安危还是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不置可否,自顾着低头看看一地的血水沿着台阶而下。稍作沉默后才开口道:“这我可不能全告诉你,你先找到孙小狗就对了。我要是现在把什么都告诉你了,等下你的子弹还是不会长眼睛的。”我先将话讲到明处,说到底我惧怕台阶下的泪血军,也怕他们手中的枪。 “怎么会。”领头人的口吻一改威胁,笑盈盈地回道,“刚才是误会了,我们初来乍到,礼数不周,还望上军海涵呀。” 嗨呀!瞧这话说的,若不是方才的只言片语透露出摸金校尉的底细,我还真的以为摸金校尉到这里是来是走亲访友的。他提及上军,我心中是一阵窃喜,这领头人还挺执着,现在还认为我们是白毦兵呢。 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拿着腔调,也学着台阶下那人的话质问道:“摸金一门怎么也到四川来发财了?” “这......”领头人欲言又止。 “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不过我倒是有个事情得给你交个底。”我见领头人不答话,便抢先一步将谎话继续下去。 “还请赐教。”领头人的言辞越发客气,弄得人一丝头皮发麻。我有些不适应,险些忘乎所以了。多亏得耗子在身后托了我一把,才不至于露怯。 我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你知道秦十三是谁杀的么?孙小狗又是谁弄疯的么?” “不知道。” 我现在就像金庸笔下的韦小宝,拉虎皮扯大旗般地想方设法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顺带手将祸水引向第三方。我剑指台阶之下,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这一切都是都是那人造成的!”我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丝毫的底气。只是强提着精神顺口胡说,毕竟我想着和摸金校尉们结盟,只能委屈泪血军背背黑锅了。 “没错!是老子干的,你们又能把老子怎么样!”一个声音从黑暗中透出来,在昏暗的环境中竟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 嘿!没想到那人竟然承认了我对他的栽赃。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背脊骨一阵冰凉—— “不管你们是摸金校尉、白毦兵还是其他什么牛鬼蛇神,你们都休想从这里逃出去!” 西极上军 第二十二章 接着忽悠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台阶下的人确定有放狠话的资本。如他所说,我们真的是插翅难飞,仅凭台阶下的泪血军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他身处暗处还不知是否有别的手段呢。虽然我大概知道泪血军的弱点在喉部,但仔细掂量下自己的斤两就知道如果我们选择突围一定会死得特别难看。 对面的摸金校尉并没表态,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事件推进。我又岂能让现场冷清下去,一把拽过老龙手中的酒瓶,照着台阶下声音传来的方向抡过去,嘴里还不忘带上一句:“格老子的,有本事上来啊!”我不想去纠缠谁是杀人凶手,先将这趟浑水搅得更浑浊就对了。反正他也不敢驱动泪血军上来寻仇。 啪!玻璃碎得清脆,台阶下还没回音。耳边便有人在窃窃私语:“廖总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嘿!你个龟儿……”台阶下骂声传来。 我哪里容得他先抢占话语权,不等他骂完,我便开口大声挑衅道:“你个小虾子!你也就配在阴沟里臭显摆,有种亮个相啊!有种走到台阶上呀!信不信老子把你脑袋拧下来当football踢!”我尽量让肢体显得自然,避免一副泼妇骂街的姿态;声音还不能拔得太高,以免人家以为我是只会干嚎的黔驴。 “你TM的!哪里来的混蛋东西,跑这里撒野!”我能感觉黑暗中的人咬牙切齿。我手中紧紧攥着折叠铲呢,要是他真敢站到我面前,我让他的脸从立体几何变成平面几何。 见摸金校尉那边没了声响,我轻轻拽了下耗子的衣服,示意他加把火。耗子会意,冲着血池对面的摸金校尉大喊道:“快去找孙……孙小狗,下面那家伙我……我们来对付!” 画蛇添足!耗子也算是个老江湖了,怎么这节骨眼上还犯老龙一般的错误。我们现在能喘气都已经是苍天开眼了,还想着对付谁,分明就是痴人说梦呢。 摸金校尉那边一通嘈杂,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回头瞪着耗子和老龙,心说你俩是真会挑时候添乱。我还没开口指责两人,老周指着我身后,冲着我挤眉弄眼就是不说话。 怎么?你是见了鬼啦!我顺着老周的手指看去,一个人影已经站在台阶之上。只见此人以华丽的面具遮护脸部,手持招魂幡,甚是光鲜亮丽;一身打着补丁的蓝色外套,宛如田间老农;他穿着凉鞋,双脚踏在血池之中,血水从他脚边淌过却没有伤及他分毫。他转脸看向我们,虽不见表情却能感觉到这是向我们示威——老子把脑袋送来了,你们倒是过来拧啊! 我去!这孙子是人是鬼?我料算泪血军无法登上台阶,谁料想那人单枪匹马杀将上来,而且能溶化人体的血水竟对他无半点侵害,如此强敌别说是上去拧他脑袋,我现在连手中的折叠铲都拿捏不稳了。 “廖总,你哆嗦什么?”老龙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还一个劲问我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瞎!没看见那么大一个活人!”我边退边指着血池中间的人大声说道。 “老廖,这人不简单呢,不可硬拼。”朝阳君扶着眼镜,努力地想往血池方向看去。 废话!他不仅难以对付,而且来者不善。 “砰!”我手足无措之际,一声枪响打破沉寂。我探头一瞧对面有人朝血池中的人开枪。心中不由窃喜——那帮摸金校尉还是有明辨是非的能力,知道现在谁才是敌人,也明白先下手为强的道理。这人再厉害也绝不是火枪的对手吧。 “荆轲,不对呀。”耗子凑上来对我耳语道。 我点点头,看着中枪那人如同一桩木头兀自杵在血池中,跟没事人一样。好不容易沉下的心一下又提回到嗓子眼了。对面一个声音传来:“老大,那家伙好像不怕枪!” 这还了得! 老周和老龙都快哭出来了,喊着说这世界上哪有用枪打不死的人,那家伙分明就是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我还需稳定军心,大声呵斥道:“都TM瞎说什么!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牛鬼蛇神,刚才他那枪打歪了……”这话说得我自己都不相信。 摸金校尉们也不甘心,操着枪冲着血池中的人就是一通射击,我赶紧将大家带跑到石碑之后,以免被流弹误伤。 待到枪声停歇,我才从石碑后探出脑袋观瞧——几束手电光照齐刷刷地汇聚一点,灯光下一个身影仍旧坚挺地站立在血池之中。若是常人经历那顿枪林弹雨后必定被打成筛子,可这位大神即便衣服被打得千疮百孔还是屹立不倒。光线在他身上来回移动,隐约间我发现那衣服下似乎根本没有肉身。 鬼! 我倒吸一口凉气,脚又有些不听使唤,就想找个凳子好好坐下。 这世上真有鬼? “呵呵呵,摸金校尉也就这些手段?说出去真是不怕笑掉大牙!”一个声音自黑暗中飘飘而来,如鬼魅一般。循着声源看去,分明是在黢黑的台阶之下。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灵魂出窍?我心里正犯嘀咕,就听耳畔有人说话:“这下可是大大的不妙呀!你说那泪血军不过是一群丧尸,我们还有拼命的目标。这家伙没个实体,总不能让我们跟空气拼命吧。”说话的是老龙。 我深以为然,随声附和道:“瞧这阵仗,我们当初应该带点辟邪的物件下来耶。现在说这些都是事后诸葛亮了。” “廖总,要不我们继续把蜡烛点上,看祖师爷能不能保佑我们。”老周提议。 这事吧……现在临时抱佛脚,祖师爷不一定认呢。况且这对面就是摸金校尉,你把蜡烛点燃了,让人家根红苗正的摸金校尉情何以堪。如今之势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哈哈哈哈……什么摸金校尉、白毦兵,都是笑话!”声音飘飘荡荡,隐于黑暗之中,手电几次追踪都徒劳无功。 邪门!我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境,我挥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只求将自己从这该死的噩梦中惊醒。可火辣辣的脸颊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照明弹!你们的照明弹不用等着下崽?”我冲着摸金校尉大声吼道。我只是单纯地认为鬼都惧怕亮光。 很快,一发照明弹升空,再次将山腹照亮如白昼。那泪血军整整齐齐地列在台阶之下。它们任由双眼淌着鲜血,纵使台阶上各种声响也没有吸引它们分毫。 “这些像不像林正英电影里的僵尸?”耗子探出头,看着台阶下说道。经他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虽然没有穿配着满清的顶戴花翎,却是跟电影中的僵尸一样在默默地等待指令。 指令……我看了看对面的摸金校尉,再看看台阶下的泪血军,他们之间若有某种联系的话,应该就是冲着泪血军的培育方式和驱使方式而来的。我没有继续分析下去,因为我发现在泪血军中有一个人影晃动——戴着面具,蓝色外套,装束与台阶上的那人如出一辙。我努力揉揉眼睛,担心自己看花了眼。 那真的站着一个人,一个同血池中人装扮一模一样的人。我正纳闷这是否就是东瀛忍术“影分身“时,那血池中的人竟一下坍塌,身上装束尽皆散落血池中,引来众人惊呼。 “瞧见没,空的。”老龙拿手点指。 “我又不瞎!”我没好气地回道。 “我倒觉得像一种魔术。”耗子可谓语惊四座。 我们正议论着,台下那人借着明光几步跨出军阵,仰头说道:“硬是小看你们不得,居然能破掉我的‘傩术’,有本事来闯闯这泪血军阵啊!” 挪树?这个名称倒是挺别致。耗子忍不住笑纠正道:“他这句重庆话很不标准呀,应该是‘魔术’吧。” 先且不追究这挪树就何等样的技能,看样子是有高人出手才破解了他所谓的术。我努力地将头向前探,看看是摸金校尉中的哪位好汉竟有神通。而摸金校尉们也向我们这方探望——咋?你们不会以为是我们这边的某位吧。 我再次打量了身边的几位,怎么看也不像是世外高人的面相,莫非这出手的另有其人。趁着照明弹还未消失,我将目光所及之处扫视一遍并未发现有其他人呢。 “嘿!敢做不敢认?当个缩头乌龟?”见没人答话,那人挥动着手中的法器冲上台阶,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退了下去。 此刻黑暗如幕布般慢慢落下,那人又缩回黑暗之中。耗子突然将身子闪出石碑,冲着台阶下朗声道:“不就是个破魔术么,有啥子了不起的,小儿科的东西还拿出来摆谈。扫皮(没面子)!” 唉!你这是闹个哪样?现在真是无组织无纪律了。我拉住耗子要问个所以然,他却一下闪到我身后,轻声耳语:“下面那家伙不就是我们的敌人么,反正我瞧他是不敢上来的。既然你想混水摸鱼,那哥哥再帮你一把。” 谢……你个大头鬼呀!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他不敢上来的?人家都开启神仙斗法模式了,你却把我推到避雷针下面,真是觉得人家一个雷劈不死我? “嚯哟喂,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别以为你们是白毦兵的人,老子就不敢动你。告诉你,老子跟你们上司打交道的时候,你娃还在穿开裆裤!”他也把我们当白毦兵了。 他的话语包含的信息量还真大。既然水已然搅浑,不妨再加点料。我硬着头皮接话道:“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你这宵小伎俩哪里入得了白毦兵和摸金校尉的法眼。”我在话语中刻意带上摸金校尉,即便要死也得拉足了垫背的。 “好大的口气呀!”台阶下的声音明显带着嘲讽,“你们白毦兵几时跟摸金校尉穿上一条裤子了?” 西极上军 第二十三章 对峙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瞧你这话说得就没有与时俱进。二十一世界的发展趋势便是合作,白毦兵和摸金校尉虽分属不同,也是可以响应时代潮流通力合作的。不过听他那话音,白毦和摸金两家应当有则极深的渊源而且绝非美好的回忆。我狐疑地看向对面的摸金校尉,心里猛然咯噔一下——摸金校尉乃是曹操设置,白毦兵可是刘玄德的亲兵卫率,这两家打根上就是不共戴天呀。 我正着急如何将谎话继续,对面摸金领头人已然开口:“摸金、白毦的关系岂是你能评说的。你一个自绝天道的败类,纵然苍天不收也逃不过我们的制裁。”话虽是大义凛然,可当务之急应当是我们逃避泪血军的制裁。 我频频点头,瞧瞧人家的说话艺术可谓一箭三雕,既承认与我们结为同盟,还占领了道德制高点,最为关键的是他的话语中隐约透露出一些细节。反观我方猪队友自本次行动使便尽显本色没让我省心过。 我还在品着摸金校尉的话,底下的声音已传入耳中:“格老子的!一帮贼娃子还说得跟替天行道似的,我都替你们脸红哟。还要制裁我,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几个!”那人又一次放了狠话,他的表现如同猎犬盘桓在猎物边上,不时地狂吠几声,却不见有效行动。 他是有所顾忌还是在等待什么…… 我一时也猜不透其中缘由,老龙又开始嚷嚷起来:“会咬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你TM叫了半天了,倒是冲上来咬大爷啊!”此言一出竟引得摸金众人齐声附和。大家现在也寻摸出泪血军不会踏上台阶颇有些肆无忌惮,虽然知道被困其中也不妨碍大家痛快痛快嘴。 “咱们能不能低调点,我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我没责备老龙,只是提醒他别再火上添油。 “啥子嘛?现在反正出不去,还不让人痛快嘴了?”老龙嘴上解释着,身子还是缩回石碑后。 “荆轲君,现在三方表面上达成均势。可如此消耗下去,最后我们必死无疑。”朝阳君在后面轻声说道。此话虽轻却让如巨石般压迫人心。我们前面所做的努力不过是苟延残喘,想要逃出生天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我让耗子领着老龙沿着石碑后的岩壁探索一番。刚才孙小狗的莫名失踪让我怀疑此间还有我们未能涉足的地方。待到耗子离开,我扶着朝阳君问道:“你怎么看?” “怎么看?”朝阳君不明所以。 我拿手点指台阶之下。那位驱动泪血军的大佬可谓高深莫测,至今也没探出个底细。朝阳君沉默片刻也只得摇摇头,回了一句:“看不透。不过有件事我觉得奇怪。” “哪件事?” “就是他使用‘魔术’的那件事。”朝阳君说着舔了舔嘴唇。 嗨呀!可谓影响所见略同。我心中窃喜,朝阳君有着与自己年龄不相符的见识,这是其他人都欠缺的。我连忙接话:“我所指的正是此事。总感觉还有一股力量存在。” 朝阳君点点头,附和道:“这个解释最为合理。”合理归合理,可这一股连个影子都没显露出来,我们又如何判别呢。 我想和朝阳君讨论摸金校尉的事,却想起他压根没有经历,只能作罢。沉默的环境中就听见咕咕的响动——我们几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地罢起工来。我拿出手机一看,竟已是第二天的清晨。已到了吃早饭的时间了,难怪肚子会叫。看着对面兴旺的篝火,摸金校尉分享着美食,而我捂着口袋里的半袋饼干,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大家这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廖总,饿!”老周将饿字咬得很重。 我咽了口水,无力地点点头道:“现在确实是到了包子、油条、豆浆、小面……” 老周一把拉住我,一脸哀怨:“你不说还好些,现在更饿了。”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肉香,我提鼻子一闻,像是牛肉。你说这帮摸金校尉太不懂得养生了,大清早的吃牛肉也不怕“三高”。我踟蹰一阵,还是将口袋中的饼干掏出来递给老周。 老周一把接过,笑嘻嘻地说:“廖总还夹带私货。”说话间,饼干已经到了老周嘴边。一想到饼干是从死人身上取出的,我就一阵恶心。我别过脸尽量不看。 哎,我好像加入摸金校尉呀! “还挺会享受的嘛。我劝你们多吃点,别做个饿死鬼。”黑暗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呸!胡说八道,等爷爷我吃饱了,打爆你的狗头。”摸金校尉中有人大声回应道。我噗嗤一乐,心说现在也只能图口舌之快了。 黑暗中又亮起一点荧光,那声音飘飘荡荡在山腹中盘旋:“不是我说你们,白毦和摸金斗了一千年了。现在你们居然坐视他们在这里享受,传到你们督军耳中那还了得?”言语中分明是挑拨的味道。 呸!还使上离间计了。我又不是白毦兵,犯不上跟摸金校尉过不去,再说我也打不过他们。可现在不能说破底细,唯有喝破他言语中的机锋。我索性也点上烟,拿着腔调回敬道:“你当我三岁不懂事么?还给我们用离间计。我明白告诉你,兄弟阋于墙,外御欺辱。” “哟哟哟,都拽文了,好一句兄弟阋于墙。”对方言语中带着嘲笑。 我想着刚才是用错了词,赶紧纠正道:“少跟我钻字眼。你和我们是赤裸裸的阶级矛盾,我们和摸金只是人民内部矛盾。” “随你怎么想。反正到时候你们自然拔刀相向。”话虽语重心长,可在拔刀相向四字加重了语气,分明有挑拨离间的味道。我心里已是默认,若不是他的出现,现在的我们已经暴尸于此。 朝阳君贴过来耳语道:“荆轲君,别听他瞎说,我们只有和摸金校尉团结一致才有生路。”我点点头,心中泛起一丝感慨——历史总在某些时刻惊人的相似。目前的状况像极了一千多年前的三国时代,两股弱小的力量暂时摒弃矛盾,共同对抗强大的外敌。 “廖总,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老周嚼着饼干,嘴里乌里乌涂地问道。我撇了一眼他的吃相,心说我要告诉你这饼干怎么来的,你能吐到明天。 “暂时休息下,等耗子他们回来再说。”我低头看着不远处淌着鲜血的血池,血水已经越积越多,大有蔓延开来之势。我抬头看了眼那尊巨大的蚩尤像,鲜血已沁湿了下颚,丝毫没有停滞的意思。 气氛突然沉寂,三方心照不宣地保持缄默,似乎酝酿着更为激烈的冲突。我眼瞅着手中少得可怜的冷兵器,心里期盼着耗子能带来些好消息。 “喂!对面的,我们老大请你们说话。”摸金校尉中有声音传出。我刚想着答话,转念一想又缩了回来。任由摸金校尉叫了三声也不出去答应。 “荆轲君,人家叫呢,好歹答应一声。”朝阳君奈不住饥饿,此时正与老周分食饼干。 我摆摆手,轻声言道:“那喊话的孙子就是二百五,他这样喊话特别没礼貌,我要是现身答应岂不是跌了白毦兵的身份。”我承认我已经进入了角色。 朝阳君笑而不语,继续埋头享用着饼干。只听得对面换了一个声音:“刚才下边的人说话粗鲁,冒犯了上军,我在这里赔个不是。还请上军不计过失,出来说说话。”听这文绉绉的口气便知道是那摸金的领头人。 我并不着急现身,只是躲在石碑后面大声回应道:“不用扯这些虚的,你有什么话请讲就是。” “事到如今,摸金、白毦联手替天行道,那就应该汇合一处商量对策不是?”领头人颇为客气,完全不见方才的凶狠。 替天行道?怎么又扯到替天行道这么正能量的事上去了?我心中一千头草泥马奔过,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替天行哪门子的道。对于他提出要汇合一处这事,我可得仔细掂量了——汇合一处自然能补充食物和水,说不定还有枪支配给;可万一临事翻脸,他们仗着人多无所忌惮,对我们相当不利。 正踌躇间,我低头猛然看见脚边的血池顿时有了计较,连忙回道:“大家合兵一处自然是好事,不过我们咋个能跨过这害人的血水。”说着我向后退了几步,我发现方才还距离我十步以上的血池已悄无声息地侵蚀过来。 “实不相瞒,我的人发现石像下面还没有被血池侵蚀,可以通过。你瞧我们这边已经架好火了,还是请上军移步。”领头人言语恭敬,我听入耳中却是威胁的腔调。 “荆轲君,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过去总是不好吧。”朝阳君将嘴角的饼干残渣扫进嘴里,继续说道:“我们就五个人,过去就是受制于人。”不得不说朝阳君的智商是在线的,可这一番说辞等于没说。 我轻轻地踱步,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一股手电光照射过来——耗子和老龙风风火火地赶回来。我连忙问:“出去半天,有点收获没?” 耗子摇摇头,有气无力地回答:“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找了半天我还有些饿了……”说着耗子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咕直响。 “那你们有没有走到蚩尤大神的雕塑下面?”我继续问道。 耗子缓了缓,将烟放嘴里狠狠地嘬了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们刚才的喊话我都听到了,石像下面的地面的确没有被污染。我急忙赶回来就是想说千万别过去汇合,我们这点人过去就是被他们当炮灰。” 众人闻言皆是赞同。既然大家都不同意汇合,那我们就得认真考虑接下来的行动方案了。我正想着如何答复摸金校尉,就听得耗子问道:“荆轲,刚才从死人身上弄来的饼干呢?” 西极上军 第二十四章 试探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我轻轻地拍了拍口袋,笑而不语。耗子还没来得及追问,就听得身旁一阵干呕声,老周面部已扭曲,带着哭腔道:“你......你怎么不.....不早说......这是从死人身上......” 我适时地止住老周,略带痛心地说:“我的老大耶,你就知足吧,我们还有三个人至今没吃东西呢。你们吃的可是我们唯一的干粮,要是再弄不到吃的,我们就只能吃人了。”话虽有几分夸张,可粮食和水的短缺已成燃眉之急。 摆在我们面前的两条路:要么继续呆在原地挨饿等死;要么过去与摸金校尉汇合仰人鼻息,最后不免会落得被过河拆桥的下场。我拿捏不定,只是看看耗子和朝阳君,希望他们能给些有用的意见。 “我还是那句话,不能过去。那边人多势众,凶神恶煞的。我们过去且不说能不能得到粮食和水,到那时上船容易下船就难了。”耗子态度坚决,汇合只能图一时苟活,接下来的命运可不在自己手中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我迫切地希望有人提出应对策略而不是表态。 耗子摇摇脑袋回应道:“这我就不知道咧!你鬼点子多,你多开动下脑筋。”说话间耗子的肚子也咕咕作响。 你个背时娃儿!我要是想到办法还需问你们。我耷拉着脑袋,心说活该自己倒霉,尽遇猪队友了! “要不我们就过去?”老龙声音很小,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很是清晰。 我抬头看着老龙,盼着他能说出几分道理。可他却努力地舔了舔嘴唇,不再说话。 嗨!该我倒霉,遇上你们! “我觉得司龙说得对,我们应该过去。”这次说话的是朝阳君。他两步来到我身边,以低沉的声音说道,“从务实的角度出发,我们更应该解决眼前最大的矛盾。大家填饱了肚子,才有精力应对接下来发生的状况。至于是否受制于人,那还是未知数呢。” 嗨呀!我反复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眼镜男:他真的只有二十几岁的财会实习生?就凭这临危不乱的头脑,我甚至怀疑朝阳君还有什么隐藏职业。 “那他们要是不给我们食物和水呢?我们总不能抢吧?”我问道。 “这……”朝阳君略有迟疑,“他们应该会——给我们吧。毕竟我们是白毦兵呀。”朝阳君的话显得很没有底气。沉默一阵之后,朝阳君又从嘴里挤出一句话:“要不我们赌一把?” “赌一把?”我看着朝阳君的眼神渐渐流露出坚毅,心里也有了几分底气。伟大领袖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待我们先解决了温饱问题,后续的事也好见招拆招。 “喂!对面的摸金大人,我们这边有人受伤,麻烦你们过来帮帮忙。”我冲着对面大声叫道。 不多时领头人的声音便传过来:“怎么回事?” “哎呀!有两个兄弟身子虚,我们弄着吃力。麻烦你找两个人到石壁那等着我们。”我张口就来,边说着边回头示意朝阳君和老周配合演戏。老龙和耗子心领神会地搀着两人随时准备出发。 “那过去之后怎么办?”耗子悄声问道。 我想着出发前应该有所交代,边向耗子靠近边向大家说道:“大家尽量少说话,别露出什么马脚;先想办法弄到水和食物;切记别被他们散开了。” 说话间我将手中的折叠铲递给耗子,想换取他手中的战刀。他略有迟疑,颇为不解地问道:“你不会用这玩意,你要它做什么?” “你先别问那么多,我自然有用处。”我接过耗子手中的战刀,特意确定剩下的两把折叠铲在耗子和老龙手中,“你们都跟紧点我,万一有什么异动,第一时间把对面的领头人制服住。”我思考再三,擒贼擒王应该是一招不错的后手。 我招呼着大家向蚩尤神像下方缓缓走去,这短短的四十来步路显得格外漫长。一路上我心情格外忐忑,满脑子都在想如何应付摸金校尉。直到耗子提醒,我才发现我们已经走到了尽头——一块岩壁阻住我们的去路。 我四下观瞧,血池并未向岩壁方向延伸,在蚩尤像脚下形成一条通道。在通道的另一头站着几个人,均是统一着装。为首的一位负手而立,也不说话,颇有几分江湖大佬的气派。 两方相对无言,我琢磨一会儿,想着应该打破尴尬,却不知如何开口,嘴上竟蹦出一句:“摸金?” 对方点点头。我想着招呼大家过去,身体居然鬼使神差地杵在当场,手很自然地在裤兜里寻摸着烟。 “白毦的几位,幸会。”打头的拱了拱手,言语中透出一丝古风。听声音便知道是摸金领头人。 “幸会,幸会。”我也有样学样地拱拱手,再看领头人身后那几位面沉似水,看着不甚友好。我心中七上八下,暗说我们这是暂离狼窝又入虎穴。 一阵寒暄后气氛又回到冰点。摸金领头人不说话,直接往篝火方向领路;我也不发言,领着大家随领头人走。几个摸金校尉有意无意地将我们几人隔开,其中两位还特意跟在我身后——看来我们已经是老虎的嘴边餐了。 我惴惴不安地跟着领头人走到篝火旁,火焰的温度一下温暖了周遭的空气。我将刀随便往地上一扔,享受地搓了搓手,想着有人递过一杯热咖啡的话,那真真是极好的。 “秦十三的刀?”有声音轻轻问道。我楞了楞,循着声音看过去,一个满脸稚气的人正蹲在不远处看着我。我点点头,趁机扫视四周的环境——摸金校尉们分作三拨:几个灰头土脸的正围坐在篝火旁小声嘀咕着什么;三个公子哥模样的在不远处擦拭着武器;几个国际友人则默默地抽着烟。我会心一笑,心说这摸金校尉也不是铁板一块。 我冲耗子使了个眼色,让他也瞧瞧这帮牛鬼蛇神,分明就是一群散兵游勇,要说他们是卸岭土包子都是高看他们一眼,哪里有小说中摸金校尉的气质。 “秦十三的尸体在哪?”领头人终于说话了。 我拿手点指远端:“就在那边的一个洞里,除了他另外还有一个人应该是他的兄弟。”我想着这番推论应该能让我占得先机。 “怎么这么说?”领头人背过身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我不管他是否能看见,扯了扯衣领说道:“他们的身上都纹着一朵花,即便不是兄弟也应该有非比寻常的关系吧。” “呵呵,到底是白毦兵的人,观察力挺敏锐的。”领头人算是肯定了我的推测。说话间他回转身,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正打算拧开来喝。 妈了个巴子。我自然地摸了摸干枯的嘴唇,心里已经将他祖上问候了一遍。扭头看老龙们几位还傻乎乎地站在原地,旁边还有人戒备地盯着他们。我卯足劲,刻意压低声音道:“楞在那里做什么?都给我坐下休息,到了摸金兄弟的地头上还不放心?”讲真,我自己都没弄明白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 “哈哈,白毦、摸金千年渊源。现在大敌当前,大家更应该精诚团结。”领头人边喝着水边说道,我心说若不是有大敌当前,我们之间恐怕没有相爱的剧情,只有相杀的剧本吧。 “不知道这么兄弟怎么称呼?在白毦兵中身居何职?”领头人将水放到一旁,嘴角还挂着一丝尴尬的笑。我心里咯噔一下,姓名还好糊弄,这白毦兵究竟是个什么玩意我都没整明白,哪里知道它的组织结构。 “我姓荆,只是白毦兵中一个无名小卒,不足挂齿呀!”我发誓平时应付领导都没这么快的反应。随即又反问道:“你在摸金那边算个官吧?你们的上级领导是胡八一?” 领头人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嘴上还是很平和地说道:“我也不过是摸金中的一个小角色而已。” “哎呀呀,你真是客气了。能带人闯进这里,肯定不是一般角色。”我直接开启商业吹捧模式。 领头人摆摆手言道:“荆兄弟说笑啦,我并非是闯入此地而是奉命前来救人。” “噢?奉命……救人?”我拿手指着洞穴方向,“你是来救秦十三他们?” 领头人点点头道:“想必荆兄弟对摸金也了解一些吧。” “略知一二,不过也愿闻其详。”我发现自己已经逐渐融入角色。我点上两支烟,递给领头人一支。借着递烟的空挡,我向着矿泉水挪了几步。 “秦十三和孙小狗私自带着几个兄弟来此地发财,在其中遇见危险。小狗向我们求救,我们才急忙赶到此处。不想……”说着,领头人叹了口气。 我一屁股坐到矿泉水边上,仰着头打量着身边的摸金领头人,心说你丫的真是编故事的高手。虽说我不知道摸金是如何盗墓,可这话语中也是漏洞百出。这地方不见于任何史料,秦十三等人如何得知此地;你们又是如何在没有指引的情况下到达此地的。与其说是来救人,不如说你们是来支援秦十三共同盗掘此地。 领头人俯下身子,很是客气地问道:“那不知白毦兵到这里作什么?”我甚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莫名的期待。 额……我知道这个问题迟早要来,可我现在还没编好呢。你们就不能等我编好了再问么!现在我总不能跟摸金的人说,我们是在阻止他们盗墓的吧。我抿了抿嘴唇,手很自然地操起矿泉水瓶,拧开盖,狠狠地喝了两口。 “嗯……这个嘛……那真的是一言难尽了。” 西极上军 第二十五章 我是白毦兵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我将水瓶抛向朝阳君,以试探的口吻顺势问道:“能说么?” 朝阳君看着我发愣,直到水瓶砸到脚边才从嘴里怯怯地挤出一句:“行……能吧。”说罢便以极快的速度将矿泉水操到手中。 “嗯啊……可以说……”我点着头,心里骂着娘——我本打算让你帮忙摇摇头,你却来个顺水推舟,让我临时创作。猛然间我想起某位先贤的教诲:最好的谎言就是说实话。我缓缓地站起身,张口便道:“我们真是无意间到这里的。” “噗!”摸金校尉中有人没忍住乐出了声,领头人挑着眉瞪着我,脸上分明写着:我信你个大头鬼! “怎么?不信?”我刻意避开领头人向着摸金校尉们问道。讲真话别说他们不信,此时此景换作是我也不会相信的。 “那倒不是,只是听闻白毦兵纪律严明,几位怎会无意间到这里走动?”领头人虽是陪着笑,话语中明显是怀疑。 噢!白毦兵的事情你也是听说的……那就好办了!我边扫视着四周边回应道:“这跟组织纪律没有关系,全然是我们几位一时性起,想着探访下白云滩的传说而已。” “白云滩的传说?”我一句话引得众人侧目,摸金校尉们开始窃窃私语,领头人更是急切地靠近询问。 我就纳闷了,当地民间的传说不过笑谈尔,至于引起“轩然大波”么?看着领头人着急的神情,我生怕出什么岔子,连忙解释道:“白云滩上弥勒寺的传说啊,太平镇的老百姓都知道啊。我们几个听说当年弥勒寺兴盛,才想着寻访古迹凭吊一番,没曾想在山顶无意间发现了盗洞......”话说到此我自己都觉得害臊,有谁是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凭吊古迹的。 领头人全程盯着我,脸上紧绷的肌肉渐渐地松弛下来,最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可他滴溜溜乱转的眼珠还是出卖了他。我敢断定我所说的传说跟他所掌握的信息大相径庭。我不想去探究摸金校尉的秘密,当务之急是寻着些许食物果腹。 “敢问上军何为几次三番要找孙小狗?”领头人态度恳切地问道——这领头人当真是属狗的,一会儿呲牙咧嘴、一会儿笑脸相迎,让人颇为不适。 我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一来是担心他顺着孙小狗一路问下来我招架不住露出破绽;二来我这肚子已经唧唧咕咕抗议半天着实不想应付他的提问。我看着不远处的耗子几人正分食那瓶水,他们边上站着两三个摸金校尉看似漫不经心,在我看来分明就是安排过来监视的。看着这番情形不由让人联想到战俘营。我轻轻叹了口气,肚子又咕咕作响,在沉寂的环境中格外凸显。 “你这是饿了吧,我听你这肚子叽里咕噜叫半天了。”我身旁那一脸稚气的摸金校尉笑呵呵地说道。他的声音稚气未脱,甚至让我怀疑摸金校尉非法使用童工。 “小三儿,别不懂个礼数。他们这可是赫赫有名的白毦兵。”领头人低声喝止。 哟哟哟!我们现在都成了赫赫有名的白毦兵了。既然你们赏下这么大一块招牌,我还得好好得兜着。我挺了挺身姿说道:“下来的时候跟那些怪物干了一仗,怪物打跑了,东西都折了。”我边说着边祈祷台阶下的人不会听到。 “白毦兵名不虚传,只是不知道如何对付这些怪物?”领头人边问着边招呼人送来了一包牛肉干。 哟!这是要拿食物来换取情报了呀。我毫不客气地接过牛肉干,再看耗子几人围在一堆,眼巴巴地望着我。我也只能咽了口水,将手中的牛肉干丢给他们。 “耗子大爷,给摸金的兄弟们讲讲怎么对付那些僵尸。”我边说着边冲耗子使了眼色——希望他能看见。 耗子不回话,瞟了我一眼便猫着腰拾起身前的牛肉干。我纳闷耗子为何没点反应,就听朝阳君有气无力地回应道:“廖总!这皇帝还不差饥饿兵呢!刚才折腾一阵子,大家实在没力气了。”耗子此刻很配合地晃了晃手中那袋牛肉干,一脸无赖地看着我,分明就是要撂挑子。我和领头人对视一眼,场面分外尴尬。 “嘿!这就是赫赫有名的白毦兵?”我身旁的摸金校尉噗嗤一乐,站起身来一脸嘲讽地冲我乐。 “放肆!小三儿,你还讲不讲规矩了!临下来之前我是怎么交代你的?”领头人及时出言喝止,但言语中却没有丝毫愠气。 领头人看了看耗子几人,再看看我,挥挥手招呼摸金校尉们将手中的食物匀出一部分给我们。我接过一块牛肉干,心中五味杂陈。看着耗子一边嚼着肉干一边给摸金校尉们教学(说白了就是告知他们“泪血军”的弱点),我也顺水推舟将前几日在南川城遭遇孙小狗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我的陈述,领头人一个劲摇晃着脑袋,连连称奇。言说按日子算来,孙小狗早在二十天前就应该下到这里,为何会独自一人行状疯癫地出现在数十公里之外的城区呢。 “唯一的解释是狗儿哥活着出去过咯。”那个稚气未脱的摸金校尉插话道。我这才有功夫打量他一番——他虽是灰头土脸,却掩盖不住皮肤的细嫩;一对眼睛清澈有神,比起那些老油条多了几分明亮,想来是摸金校尉的新近后生吧。 领头人琢磨一番,还是提出自己的疑问:“这地界很是凶险,特别是那些个怪物非人力所能屠灭的,小狗他哪里来的本事单枪匹马地杀出去?” 我用力咽下口中的肉干,接话道:“所以才要找到他啊!如这位兄弟说的孙小狗能活着出去,那出去的方法就应该在他身上也说不定。”我撇开领头人的眼光,看向身边那位年轻的摸金校尉,心说可不能将蚩尤像的作用告诉你们,否则你们非拿我们当探路石不可。 领头人打开手电往四下扫了又扫,很是不解道:“这地方看着像个平台,按理说也不会太大。刚才我们各在一边,那孙小狗总不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跑掉的吧。” 我挠挠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孙小狗在相对密闭的空间中消失只能有两种解释:要么此间有机关暗道,要么便有超自然的力量存在。这类事搁往常我会寻找这神秘之国的机关所在,可在经历了一晚上的惊心动魄后,我更愿意相信是哪位菩萨姐姐降世临凡将孙小狗搭救出去。 “对不起。”突然一个生硬的声音在侧近响起,扭脸一看,不知几时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转悠到了我们身边。不等我们搭话,他已经用极其蹩脚的中文说道:“刘,我们碧溪想班花离开(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 领头人不做声,竟拿眼在我身上打量。 “不行!”不等领头人作出回应,那个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呢!再说我们摸金校尉哪有走空的?” “噗……”我差点被这番慷慨陈词逗得笑出声来。我看着身边这毛头小子心中暗说你还真TM是个愣头青呀!现在什么个局面自己心里还没有点数么,还不敢忘贼不走空的古训呢。你惦记着人家的金银珠宝,人家还惦记着收了我们这帮人的小命呢。 “小三儿,别多嘴!”领头人是真生气了,一下将那愣头青拉到身后,冲着我尴尬地笑道:“让阁下见笑了。” “不见笑,不见笑……”我只能学着一副长者派头回应道,“不过那洋哥们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 我和领头人再次面面相觑。我羞愧地发现我们同摸金校尉貌合神离地走到一起,不就是为了逃出生天么?此刻我们的束手无策不正是我们困在此间,不得其法么。 “谁!”突然听得一声大喝,在安静的环境下如同炸雷一般。所有人的目光往声音处去,一名负责警戒的摸金校尉端着枪冲着黑暗如饿狼般呲着牙。 “怎么……”领头人话还没问出口便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我循着灯光往稍远处一看,差点没尿了裤子——几个人戴着斗笠,身着五颜六色的衣服,脸上罩着奇怪的面具,踏过血池正慢慢向我们靠近。 见此状,摸金校尉们迅速集合,各持武器戒备。我暗自叫苦,也只能捡起地上的刀向朝阳君靠拢。一见面,老龙便低声道:“廖总演技直逼德华、朝伟呀。” 这老龙就是管不住自己那张破嘴。先别急着称赞我的演技,就我们刚才的表现跟诈骗没有任何区别。 “荆轲,我们现在怎么办?”耗子很务实。 我用力攥了攥手中的刀,心说还能怎么办。我们同摸金校尉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贼儿。只有大家全力顶住来自神秘人的攻击,才能寻求活路。我们即便是诈骗犯,也只能骗骗那帮摸金校尉了。我连忙布置道:“老龙你护着老周和朝阳君,耗子跟我上前面帮忙。摸金校尉人多势众,装备齐全。他们要是垮下来,我们也没好果子吃。”说着,我便领着耗子向人堆扎去。 待我和耗子挤进人堆,那血池中的人已经缓缓地向我们迫近。领头人见我出现,忙对我说道:“这应该是刚才的路术。”说着他拿着手电那几个身上晃悠几下,可以明显的看出与神秘人刚才的手段无异。 “这还是他口中所说的‘魔术’呀。”我仔细看着,除了数量增加外并没有特殊之处。 “那上军应该有破解之法吧。”领头人言语很轻,却砸得我脑子嗡嗡作响。 “刚才......”我一时也没想好如何应对。 我这里无言相对,黑暗中一个陌生的声音传上来:“听说白毦兵和摸金校尉都到我们这小地方来活动,还坏了我们的傩术。今天老子还真要领教下诸位的手段!” 西极上军 第二十六章 - 白毦手札 - 八幡小明 咦…… 我听着底下声音的语气,这对面应当是来了大人物了。听这话茬儿,再看看面前的阵仗,我只觉得两脚发软——方才的“魔术”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应付过去的,这面前一帮没有实体的怪物比台阶下的泪血军更是棘手。 “荆轲!这……怎么……办?”绕是耗子混迹江湖多年,哪里见过此等光怪陆离的事,言语间不免有些磕磕绊绊。 怎么办……我要是知道怎么办,就不会傻瓜似的杵在这儿,腿也迈不开啦! “诶?你到底叫啥,这个叫你荆轲,那边几个叫你廖总的……”那娃娃脸的摸金校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当着众人质问我,神情还颇为严肃。 哎呀!你们摸金校尉出来跑业务都不带眼睛的吗?睁开您那双明眸好好瞧瞧吧,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就这个节骨眼上,来追究我姓甚名谁还有意义吗? “小三……”摸金领头人连忙轻声制止。原本还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血池中的身影晃晃悠悠,向着我们越迫越近。我心里是越抓越紧,纵使我们人多势众,我依旧能听到我的心脏嘣嘣打鼓。 “荆轲,我感觉有些奇怪。”耗子的话引得众人白眼。我也不想吐槽了,一个没有实体的怪物在你面前晃荡能不奇怪么! 此时摸金校尉中也有人小声嘀咕:“确实不像人……” 哎呀!你们摸金校尉跑业务不光不带眼睛,还不带脑子吧。我们面前这玩意怎么也不应该被定义为人。 奇怪……不像人……他们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我借着手电的亮光,仔细看着那群身形向前挪动的姿势——比泪血军更加僵硬,仿佛不会行走一般,动作上毫无协调可言。与其说他们没有灵魂,不如说他们更像是提线木偶。 提线木偶…… “闪光……照明弹!赶紧的!”我直接催促摸金校尉赶紧发射照明弹。如果我们面对的真的是一群提线木偶,操纵他们的自然是黑暗中隐去身形的人。那对付他们的办法便是擒贼擒王。 可我的话并没有人理会。 “愣着干什么!让你的人赶紧打照明弹!”我也顾不上解释,冲着摸金领头人大叫。这时才有人反应过来,一发照明弹划破黑暗,将山穴再次照亮——台阶下的泪血军依旧浑浑噩噩地立在下面,在它们前面几个带着面具的人突然暴露在白光之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本能地遮住自己的眼睛。 “开枪!”我手搭凉棚,确实了敌人的方位,便大声招呼摸金校尉动手。 这次摸金校尉们听话许多,抬手便照着眼前的身形一顿招呼。能清楚地看见子弹击中目标,却丝毫没有半点作用。而那浓密的枪声在空荡的环境中震得人脑浆直晃悠,仿佛要冲破颅腔喷涌而出。我看着这群猪队友,强忍着内心焦躁,指着台阶下的人大声呵斥:“一群猪!打那玩意干什么,打下面的人啊!” 台阶下的人听着枪声,早已闪身至泪血军身后。待到摸金校尉们调转枪口,他们已没了身影。 “靠!这就让他们溜了!”我啐了口痰,心说这天下的猪队友都让我赶上了。唯一感到庆幸的是面对的人形止住了脚步——看来我的推断大致正确。 我这里还郁闷着未能一招制敌,摸金领头人贴过来言语道:“你看清楚那些人脸上的面具了么?” 我摇摇头,心中想着人家戴面具无非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而已,嘴上还是有所回应:“刚才这情形,谁能看得清?” 见着面前的人形不再行动,领头人才长舒一口气,示意大家向后退,与之拉开距离,然后冲着我说着什么。 “啥?你说啥?”我脑袋里还充斥着枪声的轰鸣。我轻晃着脑袋,努力地想听清楚,却是无济于事。 只见他略微停顿,才将话送入我的耳中:“刚才我瞅见那些人脸上戴的面具很像“糯面具”。” 糯面具?这摸金校尉到底是专业人士!在这种错综复杂的环境中,竟还能看清楚人家面具材质是糯米做成的。我真是佩服得五体…… 等下!糯米还能做成面具?那玩意搁脸上不糊脸么? 我说你们摸金校尉跑业务一般都带啥? 我还在神游八荒,就觉得有人拽我衣袖。我稍微回过神,就听耗子在我耳旁轻声言道:“荆轲,人家跟你说话呢!” “啊……啊……”我彻底回到现实,却全然不知道过去的几秒对方又说了什么,只能顺嘴打哈哈。 “荆兄弟身为白毦,长久在西南地区活动,肯定是见识过贵州地区的傩巫文化。”摸金领头人一边说着,一边借着即将消失的亮光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呐……是是是……”我也不知哪来的自信,顺口应承着。 “我看那些人的装束,跟苗族的傩巫没太大差别。不是其中之人,也跟傩巫有莫大关系。”领头人继续说道。 听到此间,我心中不禁觉得好笑——方才大伙都见识了那帮人的装束,除了面具和法器之外,分明就是田间的农民,哪有一点巫师的做派。 趁着说话的档口,我勉强启重启了方才卡壳的大脑,在记忆中搜寻关于傩的只言片语。记得当初有节目专门介绍南方地区的傩文化:这“傩”原本就指的是巫师在进行傩戏时所佩戴的面具。而傩戏是一种旨在驱除瘟疫,祈求安康的舞蹈,也是先民们一种宗教祈祷仪式。随着时间的沉淀和文化的吸收,逐步形成了现在我们看到的傩文化。若要追根溯源,这傩据说还是上古九黎族传承下来的呢。说起这九黎族,就不得不提起他们伟大的首领蚩尤…… 我缓缓抬头,瞅着那伟岸的蚩尤像在照明弹的余晖中继续保持着俯瞰苍生的威仪。两道殷红的泪痕从眼角渗出,顺着面颊向下淌,依旧没有停滞的迹象。张开的巨口似怒吼、似吞噬、似嘲笑…… 哎……怎么老是您! 领头人留下几个人警戒,其余人又退回到篝火边。在前途未卜的地下世界,这微不足道的火光成为所有人的支柱。老龙见我们退回来,立马凑过来问:“情况如何?你们给摆平了?” 我白了一眼老龙,却也不好发作,只能悻悻地敷衍道:“嗯,算是暂时搞定了。” “你廖总就是有本事,这么难得课题也让你给搞定了!”老龙学着老周,也开启了商业吹捧模式。 我摆摆手,费劲地回了一句:“哪里搞定了!那帮人不弄死我们,怎么会善罢甘休。”我得实话实话,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迎接任何挑战。 听我这话,老周都吓得快不行了。若不是朝阳君摁住,他已然哭出声来。 “那我们接下来……”朝阳君环顾四周,欲言又止。 我点点头,示意他别再说下去。我们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以不变应万变,见招拆招而已。现在就祈祷上天无绝人之路了吧。 “荆兄弟,没打搅你们吧。”摸金领头人忽然插话,言谈颇为客气,全然没有初见时的凶狠。 “没有,没有。”我连忙回话。一扭脸就看见领头人旁边多了一位戴眼镜的男子。此人约摸三十来岁,留着稀疏的山羊胡,右侧脸颊上还有一个明显的刺青,此刻他那双眼睛隔着镜片以一种没法形容的眼神在我们身上来回扫视。 我正纳闷刚才怎么没见到摸金队伍中有如此鲜明的人物。耗子已经开口问道:“这位是?”说话间他已两步上前拦在我身前。我能感觉到耗子已经握紧了手中的折叠铲,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气氛居然莫名其妙地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摸金领头人还是一脸随和,带着笑脸向我们介绍道:“这位姓秦,是我们这次营救行动的二把头。” 二把头?那是什么鬼?摸金的那套黑话真是让人头皮发麻。我生怕露怯,不敢搭话,只能装作很是明白的样子,礼貌地点点头。暗地里看了看老周,示意他回忆一下《鬼吹灯》里是否记载了“二把头”。 “河水流不尽,回望蜀山秀。盘桓千条道,上军称雄守。”那二把头嘴里嘟囔着,冲着我微微鞠了一躬。 这是玩的哪一出呀。弄得像日本人见面问好似的。关键是我压根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只得僵立在当场,脸上挂着一丝笑,心里已经将摸金校尉的祖师爷问候的千百遍。 见我不搭话,那二把头向前紧逼两步。我从他眼中已经看出了他对我们身份的怀疑。我彻底乱了方寸,心知身体不能有丝毫退缩,竟鬼使神差地迎着二把头的面迈了两步。 “唉唉唉,我说这位朋友。这样恐怕不合适吧。”朝阳君突然开口道,“刚才我们就说了,听不懂你们老一套的说辞,你还翻着旧黄历跟我们年轻一辈交流,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了。”朝阳君的声音虽小,却显得格外有力。我也赶紧挺了挺胸膛,表示出白毦兵应有的底气。 “是是是!”摸金领头人一下将二把头拦在身后,态度和蔼地打着圆场。 “注意!”忽然有人大叫起来。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被冲散,大家都循着声音来源看去。我们还没弄明白所以然,就听到有人大喊:“小心头顶!”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