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城往事1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楔子   广东粤北山地可说地偏清贫,这片山地在中国改革开放之后也一直是其貌不扬。开发得很迟,可正是发展的迟,污染得越少。造就了南城这个越是清贫越是山水淳朴的生态旅游名城。  七月的南城刚下了一场暴雨,出了高速路,马路两旁的绿化青芒树,叶落了一地。空气里有种浓郁的泥土腥味。这是故土熟悉的气息。但与我印象中的南城不一样了,城市化的进程把这块贫瘠的土地变得富饶起来。仅仅十年而已。  不过。  我也变了。或许身份和名字都跟过去有了些许出入,但我对故土的热爱并无丝毫的淡却。  我把车开到十年前的红星市场。红星市场不在了,变成了更大的肉菜批发市场。而当年显赫一时的大丰酒楼也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家沐足桑拿的生活馆。当年离开南城的时候我真的不曾想过我还有机会带着我的弟兄。回到南城,回到红星市场。  一只想方设法去接近老虎的狐狸,要么是想狐假虎威,要么是在与虎谋皮。  ――沈计言  广东粤北有座一百万人口左右的城市,据说曾有凤凰出现,故称作凤城。也有老一辈的人称作南城。  南城在明清只是一个县,新中国建国到了八十年代国wu院才批准扯县建市。前几年,南城经国家规划又增多了三县两个县级市,面积大了许多。而以前,南城只有,涧口,青石,河横,坑头,石沟五镇。再加上老城和新区。  南城是我热爱的故土。我的祖辈在晚清来到南城青石镇的某个村落生根繁衍,世世良民,代代耕作。  八十年代,南城建市还只是个贫瘠的小城市,但改革开发并没有遗忘这片热土。而在那个年代,是遍地黄金的时期,能捡着钱的人都是跟上了世代热度的淘金者。涧口,青石,河横,坑头,石沟五镇掀起了发展的热潮,   但除了拼勤劳,拼头脑。拼得更多的其实是狠毒,势力,权术。到了九十年代初,南城五镇加上老城和新区陆续出现了地盘划分,出现了所谓的南城五虎。他们表面上是正当的生意人,但更贴切的说他们是黑社会。用粤语的方言来讲,他们是古惑仔。  在八五年,当时南城最有钱的富商是石沟镇的陆华胜,当地人叫他陆公。这陆公是石沟镇的揸数(黑话,老大)。做铜铁回收发的家。收来的大部分废铜是来自南城各镇各区偷剪回来的高压电线,焚烧之后得来的铜线。再加上黑道的恶性手段垄断了全市百分之七十的废品站生意。陆华胜靠着黑色势力拼命地收粮油票,粮油票是九三年国家才开始停用的。停用之前商品粮买卖都是要用粮油票换米粮的,当然,米粮是可以放在黑市换成钱。靠着这几门生意,原始积累了一批资金,和偷盗团伙迅速发展起来。跟陆公比起来,涧口的黄文雄,横河的朱永富,坑头的潘国权,青石的老枪那时候还不成气候。九六年,老城出了个蒋东南把老城四街一并打了下来,靠收商户的保护费,出货(出货,黑话,卖白粉),再到后来开夜总会也成了南城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老城是南城的商业区,也是当时经济最繁荣最旺的一片地。至于新区,新区和老城隔着一条江而已,但却是当时南城最穷的地方。是政府规划把一大片土地从青石割出来的,以前新区是块荒芜之地,不种菜,不建楼,不行商。但到了九十年代后,政府扶持着新区发展,此处地皮便宜,政府为了讨邻市,港澳等地的开发商青睐,在新区建医院,建市场,筑楼盘,一跃成为了仅次于老城的高发开发区。一位港商在新区建学校,并且用他的名字来命名。到了今时今日,凭着江景河畔的优势成为了南城的高中档住宅区。自九七年南城新区的揸数陈三裘被弄沉以后,新区一直是各方势力盯着的肥肉。  九十年代,香港拍的系列电影古惑仔风靡了大江南北,但真正的黑社会跟电影上演的大相径庭。南城有帮派,也都拜关二哥,但不像电影里边演的那么正式,更不会像这几年出的小说把洪门写得那般玄虚。在许多人眼里古惑仔都是讲义气的江湖儿女,砍人砍得很狂很猛,快意恩仇,是个很酷的职业。其实现实之中的古惑之徒,并不是常打打杀杀,也不是义字当头。更多地是斗脑子,斗谋略和城府。  行古惑,只是为了钱!  电影里演的比较虚。靠收保护费根本就赚不了什么钱,买毒品和开赌场也不是长久之计,碰上政策严打死的死逃的逃。黄赌毒只能算是最低端的黑道谋生活。其实大家要正视的是,古惑仔不一定就是jian淫掳掠无恶不作的。而黑道的魅力所在于如果行蛊惑的人手上有一支能打能杀的小弟,对生意能事半功倍,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要么只收遮天,要么富可敌国,这是男人最根本的欲望。而钱,权,势。能同时完成这些梦想的。除了天生是皇帝,就剩下走黑道这两条路。 第一章 南城往事2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1997那年,香港回归大陆,全国沉浸在回收国土的喜悦之中,我第三个弟弟陈守义读初二,离回归晚宴前夕开始还不到24小时,因为一时冲动出手伤人被学校开除,香港回归那晚是我和他父亲到派出所交罚款领他出来的,守义的父亲是城里的小包工头,家境不错。没书读了,他父亲不放心他出去打工,而且那时他也不够年龄打工。守义这病黑眼(南城方言,发瘟仔)也不愿意跟他父亲去工地学门泥水匠的手艺。便跟着我谋算着怎么讨出路。硬是问他父亲拿了一千块买了些家当。订做了个小推车,在南城新区的红星市场卖早餐,放假了就在他的早餐车旁边卖蔬菜。  那年我高中毕业了,没考上大学,又读不起大专。我就和守义一起在菜市场上谋生。那个年代高中学历还是值点钱。有些关系,后台够硬的话,凭着高中文凭可以找个过得去的用人单位也是可以的。不过我家里一没关系二没钱疏通关系,也只好北上去打工了。原本是计划年后由母亲的表叔带我上省城的工厂谋个文员的职位。他是厂里生产车间的组长,在他身边做活他也好看着我点,多个照应的人。可后边发生了点惊心动魄的事,而这以后的故事也就这么开始了。  我姓沈,沈计言。广东南城人士,家贫,祖辈是种地的。守义家里是住新区的,而我住在青石镇的农村,村子的名字并不吉利,叫做大坟村。或许是这个原因,村子里的人都很穷,大部分家庭的孩子读了小学,初中就到社会谋生去了。村里跟我这般年纪的几乎就我一个人读了高中,所以在村里没有什么朋友。  那年高考在6月6日。高考结束的第三天我也不愿闲着。跟村里的老妇收新鲜的菜,也收了自家田里种的菜。天还是黑着就得下地去收,然后踩着祖母去世留下来的三轮车载着去新区的红星市场卖。守义家里是住新区的,那时他还没被开除,放假了跑来菜摊上找我扯扯大炮。被开除后,等他的早餐车做好了就开始营业。往往我的破三轮到了市场,天色才翻了个鱼肚白。守义的早餐车也就已经推出来开始炸油条,摆上豆浆,炒河粉面条之类的。  新区的红星市场说是鱼龙混杂并不过分,改革开放以来,广东地区发展奇快,虽然说南城是广东西边的地级市,改革开放高速发展的城市集中在南边沿海的位置。可外来务工的也特别多。十年之后的南城甚至是评上全省发展速度最快的城市。因为城市规划的缘故,把新区定位高新开发区域。有老板征收了市场附近几条村子的地来建了个叫大湖新城的楼盘,劳动力需求大,最吸引民工在新区安窝。被征地的原居民重新分到地,而且征地分到不少花红,他们用钱也建了一些房子用来出租给外来务工人员。而红星市场是新区的中心,外来务工人员最密集的地方。  在南城,有点钱的本地人是上茶楼喝早茶,没什么钱的本地人再不济也是要到大排档炒个粉面送粥。这是粤地的风俗习惯。而外地人不同,他们追求速度,打包就走。这是当时和守义选在红星市场卖早餐的原因。  大丰酒楼是新区,不,应该说是当时南城最豪华的茶楼。就跟红星市场隔了一条马路。收入一般的人根本消费不起,那年头能上那消费的不是吃公家饭(公务员)就是商人富户。我们兄弟做生意的地方就和大丰隔街相望。只是大丰酒楼做的是富人的生意,而我们是做穷人的生意。  那年代广东人大多都很排外,措辞更准确一点,是歧视外地人。在撰文中这么写,不含别的目的,没有挑起唇枪舌战讨论,凭什么广东人歧视外省人。那时的平头老百姓思想觉悟并没有那么高。不同民族不同地域自然有自己的民俗,本地人对外来人的风俗感到不适而反感可以得到理解,因为这算是一种文化入侵。一是当时的整体国民素质没现在高,二是广东作为对外开放的窗口省会引来许许多多外省人赶赴淘金,才会显得这个情况异常突出。古代北方把南方称作南蛮也是一样的道理。  由于南城人大都排外,对外来务工人员的态度十分恶劣。红星市场来往的外省人很多,但在红星市场中做生意的很少。别的我不怎么清楚,但拿我们卖鲜蔬的为例,那时南城还没有建批发市场,市场上卖的蔬菜要么是从本地菜农手上收的,要么自己去到羊城的鬼市(农贸批发交易市场,大多数是凌晨两点开始)上批发回来卖。去羊城鬼市批发来回的运费的成本就贵。而外省人去田里收本地人的菜比普通本地人去收要贵上几角。并且南城人买菜也大都只帮衬本地人买。以前敞大的红星市场,外省人的摊档就那么几户。  菜市场都是黑色经济的发家地,就像香港电影一样,行蛊惑的许多猛人都是隐匿在菜市场,果榄,杂货铺。对于保护费这个概念,不同地区则有不同的叫法。在沪上黑道皇帝杜月笙的时期,北方唤作月子钱。而在粤则叫收陀地。而掌控新区红星市场的陀地的是红星村的陈三裘。红星村是地地道道的一条村子,村民以陈为姓。早在以前新区还没从青石镇分割出来的时候,就是一片特别穷的地区。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并没有势力打算插足进去。早年村子里的人不怎么团结,新区划分出去之后,发展势头很足,青石镇的老枪打算收编进他的地盘。  而那时红星村的陈三裘拉拢了一批村民占地为王。最重要的是青石镇新区是归属同一个街道办管辖,而辖区派出所的所长陈国强跟陈三裘是黄纸兄弟。靠着这关系跟老枪拼了几次硬仗,算是稳住自己的势力。但陈三裘这个人唯利是图,凭着有一群打手和陈国强这一保护伞,在新区收数(收保护费),开赌场,搞得新区乌烟瘴气。  陈三裘见南下的打工妹多了,农民工也多了,靠黑势力收了村头的几块地。因为村口前边就是南城客运站,在买的那块地上建了四层半做宾馆。而一层是间不剪头发的发廊。说是发廊其实就是鱼蛋挡(窑子),招揽了一批北姑(北方女性)做小姐。扫黄扫黑都查不到他那,渐渐地站稳了脚之后陈三裘也就当之无愧成了新区的揸数。新区行蛊惑的都叫陈三裘,裘叔。  而大丰酒楼不知道什时候开始开在裘叔的地盘内,开起了。也没打招呼,更别说交数给陈三裘。陈三裘派人去搞过点事。但不知为什么也就不了了之了。外人知道陈三裘的性子贪婪,但却不敢妄动大丰。大丰的老板必定是有来头的人。  陈三裘派去红星市场的是他的二儿子陈彪,陈彪收了个小弟叫飞镖。这飞镖是外地人,没有什么本事,是个小偷。换粤地的黑话来说此人是只文雀(小偷)。而这只文雀命不好,他遇上了陈守义。也正因为这件事,注定了我和守义踏上江湖。  飞镖是湖南人,随他叔父来到南城讨生活。可是这飞镖是个不务正业好吃懒做的主,在工地上待不下去,去工厂打工,可人家不招。只得在红星市场卖鱼,在前边已经提到了南城人排生,在红星市场也难以维生。飞镖自然是找不到出路,便纠结几个老乡做扒手。  外省来的文雀到了南城想必是变成烤麻雀的,被本地人逮到,只有死路一条。南城的规矩是把小偷打残打废都是不管的。留口气送到派出所就不追究施暴者的责任。九八年那年头,我在老城见过人打文雀,那只文雀是打了一个本地妇女的荷包。等女子反应过来,在大街上喊了句捉小偷。附近陌生的大汉逮住了文雀,专对要害打。这文雀被打趴在街上半死不活了。有个大汉捡起块砖头就往那文雀手上砸。看得我心惊胆战,那只血肉模糊的手大概是废了。  飞镖知晓其中的利害,所以从来不敢打本地人的主意。专挑那些外来农民工和外省婆下手。南城人本来就排外,见到外省人被偷东西也不会见义勇为。而飞镖纠结了几个老乡。即使被外省人发现了,也就省去了偷的麻烦,几个同伙围上去就进行抢劫。飞镖的团伙每天把大部分的赃物上缴到陈彪那。而这个陈彪也是个没本事的人。仗着老子的势力,横行跋扈为祸一方。见这飞镖专打外省人的荷包有主动上缴那么多财物,欣然地把他收了做小弟。  这陈彪喜欢听人拍马屁。而飞镖除了是个技艺娴熟的老文雀,平日也爱上裘叔开的那些发廊**小姐,飞镖的亲姐姐是陈彪的情妇也是裘叔店里的妈咪(**),再者还有一个爱好,就是拍马屁。一口一声地喊陈彪二爷,把陈彪的马屁拍舒服了。陈彪还真的容下了一个外地佬在他的红星市场内为非作歹。也不知道陈三裘听见别人叫他儿子二爷是什么感受。  老子还只是个叔,儿子就成了爷。  飞镖专打外省人的荷包案例说跟守义是扯不上关系。但偏偏守义是个嫉恶如仇的人。 第一章 南城往事3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那日,守义早早便开了档。夏至刚过,昼长夜短,五点天就亮了。早餐店开了几日,物美价廉。看上去又干净卫生。再者红星市场也近学校,我们做的是快餐,拿了就可以走,不用等,消费的人群正是这些赶时间的客人。客源算是打开了。来帮衬的大多是农民工或者上学的学生,也有些赶趁墟(市集)上新区卖菜的乡下阿婆。  而飞镖那日也是来帮衬我们来吃早餐的。说是帮衬却也牵强。吃早餐是虚,谋生活是实。因为早餐档来往的外省人居多,卖早餐吃炒粉。要等要站也要掏钱,正是给飞镖寻人提供了一个绝好的下手机会。而那天,早餐店来了个外省妇女,孕妇,手里还牵着两个叫妈妈的孩子。这种背里背着,手里牵着,肚里怀着的妇女在红星市场是见怪不怪的。超生罚重款,这种越穷越要生的家庭只会更加的窘迫。而这种女人大都是彪悍泼辣到极点的。  飞镖的人就是顶上了那妇女,那妇女排在最后边,眼看就要得手了,那妇女下意识摸了下自己口袋,恰好感觉到锋利的刀片割着她的口袋。反应很快,推开了那只文雀。但又不理智地大叫起来,也许是没有意识到他们是团伙。见到女人大叫起来,坐在早餐车旁边的飞镖站了起来,其余的三个小文雀也站了起来,掏出刀子,走过去扇了女人一个耳光。  “臭三八,叫什么叫,他妈的,我日你先人。叫个鸡8啊?谁让你他妈的废话。别给脸不要脸,把钱掏出来。”  那妇女也不怕事,嘴脸露出愤怒,反手抽了飞镖一耳光,然后毫无章法地对着飞镖的头部捶打。飞镖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但他的几个小弟反应过来了!一脚踢在妇女的肚子上,其他两个人冲上去抢那妇女口袋里的钱。妇女的两个孩子也就四五岁大站在一旁哭着。反应过来的飞镖揪住妇女的头发,一掌一掌的掴她的脸。打得那女人嘴里流出血来。  让人为之动容的是,那女人没哭,也剧烈地挣扎,只是护住自己的肚子,满脸痛苦的表情。往飞镖脸上吐了一口带血的痰,捂着肚子摊在了地上。  旁人听着凄厉,一些卖菜的阿婆和买菜的妇人也开始骂飞镖这几个狗日的,但终究没人插手,不是不敢插手,是不想插手。原本挤在小推车排队的人群跑到一旁围观,也不知道是他们本着什么的心态。原本对着小偷嫉恶如仇的南城老少,看着一个妇女被欺负被打劫竟然会退到一边不闻不问。难道只是因为被偷东西的是一个外省人?  而飞镖被吐了一脸血,恼怒地把刀指着妇女的儿子,他的一个小弟掐着孩子的脖子,“臭婆娘,给老子跪下,不然要你儿子…”  “孕妇都打,还是人不是?”  飞镖还没说完完整的一句话,猝然不防地挨了后方的一砖头,突然向前失重趴在了地上。这一砖下手很重。据说飞镖做手术足足缝了八针。  一见到本地人出手了,一旁围观的男人也纷纷站了出来,其中就有个在红星市场卖猪肉的,我们叫他猪肉邱。飞镖倒地,头上不住冒血,全身抽搐。因为拍他的砖头是横向发力,摆动的幅度大力道很猛。他的三个小弟简直就崴下去了。脸上有点胆怯不敢说话。连他们大哥也不敢去扶。放开了两个哭得让人心寒的孩子。  两个孩子哭着去推倒在地上的妇女,那妇女肚子被飞镖小弟踢了一脚。裆部渗红。飞镖倒地之后,立即就有个卖菜的阿婆跑上去半抱着她,招呼其他人送她去附近的镇医院。  在飞镖脑后敲砖的正是守义,“王八蛋,街坊们捉住这几个没人性的外省佬。捉他们去派出所。”这句话是猪肉邱在许多年之后又谈起这事告诉我的。守义拿着砖头指着飞镖的小弟,字字铿锵地吐出来。  飞镖的小弟扶起他们大哥,钻进人群最薄弱的地方。一旁的汉子、女人堵着他们的去路,一脚一拳打在他们身上,飞镖的三个小弟虽然胆小,但很有雷气(义气)。反应过来之后,拖住了人群。开路让一个人扶着飞镖跑了,最后还逃出了一个,还一个被逮住了送去了派出所。  妇女以及两个儿子倒是被良心发现的旁观者一同送去了镇医院,守义打包了两盒炒粉塞给那妇女的两个儿子。这事到了这里还没告一段落,反而只是一个开始。  等我载着鲜蔬把三轮车蹬到早餐车旁边,我们的摊档又重新围起了排队的人群。挑着建筑工具的外省男人也才刚从附近的出租屋出来打个炒粉,带着去做工。天气热,打着赤膊,摊档前有股很冲的汗味。然而摆在我们附近的菜贩,药贩还在议论刚才那挨千刀的外省偷盗团伙。我当然是听不懂,而守义也没有说。等我完整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中午快收档的时候,那天一共发生了三件事。这三件事叠加起来就是件大事,轰动一时的大事。  那日清晨,飞镖打了那妇女,飞镖又被守义穿了头,还不算完整的第一件事。大概中午十一点左右,守义的早点摊早就清盘,而我从乡下拉出来的鲜蔬差不多卖完了,他原本是收拾东西放回小木棚。中午十一点,附近的学校准备放学,下班的工人也会到市场买菜做饭,我估摸着三轮车上还卖剩几捆小白菜还能销出去,便让守义再留以后。我则搭猪肉邱的顺风车去一趟老城的批发市场进一些早餐打包用的筷子,饭盒,塑料袋。那年头卖猪肉的都挺富。猪肉邱有台嘉陵仔。守义他爸也有台进口的本田摩托,那时候本田摩托值上万块。这样说或许不够形象。90后的读者可以问问80以前的人。97年一万块可以买到现在的多少东西?那会南城买一个100方的套间也就三万左右。  而猪肉邱的虽然是国产的嘉陵仔,但那时有台摩托车,就是很威风。嘉陵仔外壳是绿色的,造型有点像现在抗日神剧的小日本开的那种机车。我和守义笑猪肉邱骑的是只乌龟。猪肉邱长守义两岁,读不了书便到菜市场帮家里人卖猪肉,为人除了爱托大,吹牛逼之外,其余还过得去。这狗日的数学学得不上台面,但论斤谈价却是不出差池。我们哥两在市场跟他最熟,他有时去批发市场进些塑料袋也会顺路载我一程。南城有些旧的菜市场里猪肉还是用荷叶包的,但只是少数。  我们刚走不久,守义把剩下的几捆菜也卖掉了。那天的男二号出现了。  这人叫,陈彪。新区揸数的二儿子。 第一章 南城往事4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陈彪平日仗着他父亲的势力在市场里横行是惯了。在市场做生意的都把每天的“管理费”交给他的人。市场内有的规模大档口的一天要交10块,市场外的小贩则要收5块。原本在红星市场谋生活的人对他的所作所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碍于他父亲的权势。虽然是厌恶,但还是彪哥彪哥地叫着。但他收了飞镖之后,任由这几个外地来文雀乱飞,到处打食。市场的商户对陈彪越来越反感。  飞镖这几只文雀把大部分打来的野食送到陈彪手上,彪爷前彪爷后的伺候着,活脱脱地就是一条狗。马屁拍舒服了,飞镖等人有了靠山也才敢像今天那样霸道作恶。其实说实话,按陈彪的性子和飞镖外省人的身份,陈彪不一定出手帮他,但飞镖还有一个底牌。就是他长得水灵的姐姐刘金玲。刘金玲是陈彪的老相好,有了这层关系,陈彪没理由不帮自己小舅子出头。  早上的事情大概是发生在六点半左右。飞镖和那个忠义的小弟逃出人群之后,那小弟想到的不是把飞镖送去医院而是把他先是送去刘金玲的发廊。这只小文雀确实不傻,因为他知道发廊里藏着他们的靠山。刘金玲本来也是裘叔发廊做的小姐。但陈彪看上刘金玲了,甚是喜欢。但这陈彪有妻室有子女,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胡来,让刘金玲在他老子的妈咪(妈咪,黑话,**)。陈彪的小弟也识时务在刘金玲面前叫嫂子。在背后却是叫婊子。  当时在发廊里的不只是刘金玲,因为当晚陈彪骗了老婆说跟他的小弟出去喝酒了,跑去发廊找他情妇共度春宵。那忠义的小弟扶着流血不止的飞镖找上了发廊。陈彪和刘金玲两人彻夜春欢之后摊在床上相拥而眠,酣睡正欢。  飞镖的小弟死命地敲发廊的铁闸。陈彪肯定不悦,但刘金玲的亲弟弟被打,而且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打,又看着自己小情妇在哭在闹。小舅子伤的惨不忍睹。确实也有点过意不去,好说好歹地让忠义的小弟先送飞镖去医院包扎。信誓旦旦的跟自己的小情妇保证,会给她姐弟两讨个说法。换了身衣服就动身离开发廊了。  陈彪先是回了市场,他的几个小弟常年待在市场,负责每日的陀地数,也负责看着市场防止有人闹事。不过这群烂仔都跟他们大哥一个鸟样,好吃懒做,夜夜笙歌。其实吧,早上市场的那出闹剧陈彪的小弟不可能不知道。只是这群本地烂仔在心底里确实看不起飞镖。就算知道刘金玲跟自己大哥有一腿,见守义赏了他一砖头,他们心里大概也是支持的,谁让这飞镖连孕妇都打。行蛊惑的最看不起偷坑拐骗的行当,始终是太低级了。  陈彪扯上了七八个小弟去早餐档给小舅子讨说法,守义卖完了小白菜正准备推车回小木棚,碰巧遇上了陈彪。陈二爷的手下截住了守义的早餐车。守义是知道飞镖交数给陈彪的,但不知道飞镖他姐是陈彪的情妇。守义还抽出了包双喜(粤地的品牌香烟)准备分给陈彪和他的打手。  “二万狗(守义的诨号),生意很好阿!这么早就收档阿?今日交数了么?”陈彪接了烟,丢在地上,踩了脚抽出自己的芙蓉王。守义没有发作,还是好脸色地帮他用火柴点火。  守义的外号有段很有意思的故事,义在粤语的发音跟二相同。但叫他二万是因为他的出生价值二万七,而且是值86年的那时候的二万七。二万是幺仔,他有个亲哥哥。出生的时候刚好是计划生育实施的第二年。他妈生他的时候被迫躲去了广西亲戚的家里,他五岁之前都是在广西的农村的长大的。到了五岁的时候才回到南城,上了户口。那次罚得他爸倾家荡产,一共赔了二万七。而那时候的二万七能买一辆宝马。他妈小时候一直拿这事说。二万你是拿宝马换过来的!  “彪哥,在你看的场子做事,我跟我哥每天都是准时交数的,免得阿炳哥难做啦(阿炳是陈彪的手下)。”  “哦?阿炳过来,二万狗的档口日进斗金,天天中午卖完就收工。他这档口每日收几多钱啊?”  阿炳这人其实不坏,跟我年龄差不多。“市场外边的档口都是收两块一日,市场里边就是五块一日,大点的铺收十块。”  “两块?吃懵你了?人家万老板日进斗金。喏,二万狗,以前我们是同住一条村的。彪叔也算是看住你大的。给个面子你老爸陈皮。以后你就每日交二十块陀地数。明不明白?懵炳,以后你每日就收二万狗二十块陀地。丑话说在前头,交不出就别学人家做生意。”  “傻彪,你以为南城你最牛阿?红星是你开的?你他妈的,给你个屌你还能扯上天去。”守义也不鸟他们了,继续推着早餐车向前走。  “操你妈的,二万狗。”傻彪一脚踢在早餐车上,用手一扫车上的器皿,“怎么样?,有种骂多句操我妈逼啊,病黑眼。”  二万不鸟他,捡起地上的勺子。傻彪又一脚踢在二万的小腿,趾高气扬地问:“你不是好拽么?你老爸陈皮不是好装逼么?开勾机,有几分死钱逼都装到天上去了。你不知道飞镖是我罩的?你今日穿了他的头,有没有想过给个面子我阿?我呸,我cao你妈逼!”然后一口痰吐在二万的脸上。  据当时围观的人说,二万一言不发,继续捡起地上的家当,然后继续推着早餐车。傻彪似乎是被二万的无视刺激了自尊,用力推翻了二万的早餐车,率着一伙人打二万,二万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也不求饶也不叫。傻彪踢着二万的背门,直到觉得气消了才停下。陈彪走时还扔下五十块,很潇洒地说“喏,给五十块汤药费你看病,明天我不想在红星见到你。见一次打一顿,我陈彪说的!”  二万被打的只是外伤,没有伤到筋骨内脏,就嘴角流了点血,右眼下边肿了一块。  二万被打。傻彪一伙刚走,其他围观的档主帮二万扶起了早餐车,扶起二万。他们大概也是知道是因为飞镖的事闹起来的。而平时二万在菜市场摆摊对人又是客客气气的。他们虽然没在二万被打的时候出来帮忙,但是也可以理解。大家都是谋生活的,以傻彪裘叔在新区的权势,得罪傻彪难以在红星市场待下去,他们那些为非作歹的人要弄这些小摊贩再容易不过。二万满身鞋印,嘴角带血,捡起破损的家当推着早餐车走了。  我大概是在下午五点才回红星市场,过老城的机会不多,跟猪肉邱买了用具,还跟他在老城逛了一圈,他这人本来就爱吹牛皮,他有钱常来老城耍,自然扮得十分熟悉老城的状况,还跟我扯蒋东南是他亲戚。我逛了一会卖衣服的地方,挑了几件便宜的衣服,跟二万一人一套。那年头过老城还要坐船去,来回比较复杂。要等船回来,也就迟了。  回到市场。早餐档对面杂货铺的老板娘,平日跟我们混得挺熟。立即告诉我今天中午发生的事。而我知道后的第一反应,是要出大事了。以陈守义这日天的性格会忍着不吭一声的话。陈彪这傻逼一定会遭到极为疯狂的报复。而我,觉得自己当时在这个环节处理上极为不妥。若是当时我在这个环节上截住了二万,也就不会有后边的事情发生。陈守义还是陈守义,我还是我,不存在以后的沈先生和义哥。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第一章 南城往事5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当时知道二万被打,我脑子里第一反应是找到他,截住他。但我忽略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只要守在傻彪出现的地方,就一定能找到二万。因为我很清楚我这弟弟的性格。最害怕的,是二万极端的报复。  可怕什么,就来什么。  二万其实也是红星村的村民,但二万一家跟村里的人并不是特别亲,甚至可以说是有仇。总之这是他的家事具体事宜我也不大清楚。粗略地了解到二万父亲是包工头,家里是比较有钱的。而且新区大部分的田地,旧屋地被大湖新城征收了,分给原居民套件,二万一家把分到的屋卖出去了,在北江河畔的旧楼盘买了一个套间,离红星市场比较远。所以我们租了在大丰酒楼旁边的楼梯,用木头搭了个棚做仓库,存放早餐车和乱七八糟的货物。  我当时先是小跑一段路回小木棚那,二万不在,我见到他的早餐车的铁皮被傻彪砸的变形,还算崭新的勺锅也被砸的严重毁坏。当然这不是重点。第二步我是跑回了市场找猪肉邱,送我去二万家。其实我之后算了算时间,那天发生的第二件事,就是在我跟猪肉邱去到二万家楼下的时候。  傻彪这伙人很有生活规律,一般会在下午五点到七点,红星市场结业的时间在市场管理室架张麻将台筑长城(粤语,打麻将),等每天的账目的收齐了清点好之后会回去红星村的村祠堂交给他老子。  那天据说是这样的。两三点的时候二万又回了一趟市场,去临近管理处的粮油批发店拿着中午傻彪打人之后甩下的50块买了桶花生油和一点其他的调味料。又在旁边的厨具店买了口铝锅。我们兄弟两一直是跟这家粮油店批发米粉,也算熟络。二万跟老板说,借他的煤炉和几个蜂窝煤煮点酱料。老板也是个厚道好说话的人,借了自家洗澡烧水的煤炉他做调料。  而这二万这病黑眼先是在人家二楼存放商品米的仓库挨着米袋睡了会,算好了时间。  那老板当日有批粮油订单。和伙计们搬货也没有留意他。二万并没有调什么酱料,而是在煮油。油不遇水是不沸腾的,但会着火,一直吸热的油比沸水更烫。而且油不易散热。  热好了油,躲在粮油店的门面看着傻彪的位置,又计算了下角度,端着那锅热油跑到了二楼离傻彪最近的窗户。又去厨房打了一桶水。那时傻彪和他三个小弟在打牌,打着正欢。一锅热油对准傻彪的那张麻将台的位置,迎头泼下。紧接着又泼下一桶水。跟着这病黑眼立即从粮油店二楼的对着市场外边的另一窗户从二楼跳下去跑了。  事后粮油店的老板跟我说回这事。也一直骂着二万这事做得太过毒辣特别狠。当时麻将台的四个人猝然不防地被淋了一头热油,叫喊得如鬼魅一般。鬼哭狼嚎的声音让搬货的粮油店老板甚是心寒。其实二万真正毒辣的不是泼油,而是泼了一锅热油还倒了一桶水。水遇热油沸腾得更厉害。  不过一分钟的时间,淋到油的地方肿起了水泡,通红通红的。肿起水泡的地方膨胀得自己爆开了。红黄的血水流出来,空气里可以闻到肉香的味道。那老板还强调,闻到的真是肉香味而不是蛋白质烧焦的味道。当时在场的三个小弟和陈彪都受了重伤,而陈彪是重度烧伤。把面积皮肤烧伤,左脸留下可怖的伤疤。  而他的小弟们身上也从此布满了触目惊心,不可磨灭的伤痕。 第一章 南城往事6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当天晚上,整个新区都是灯火通明。出动了大概上百人搜遍了整个新区的大街小巷。陈三裘的手下堵住了二万家门口。幸好当日他母亲回了乡下探亲。而他父亲常年在坑口镇开工程,也不再新区。而我估摸二万也是算过家里没有人才敢行此事。陈三裘的人甚至是到了我家去找人。那年头有摩托车的人不多,移动电话更是不普遍。最便捷最大众的通讯工具只能用bibi机。  找个有心藏起来的人是很难的。就算找到人了,也不能及时通知其他人赶来。  而我是和猪肉邱回到红星市场才知道此事。发生这样的事,陈三裘的人肯定也会把我逮住。知道出事了就立即找地方藏起来。但我需要其他人帮我打听二万的下落。  而当时我能想到的能帮我的是我一个高中同学彭继忠。这人家族世代从军,高考毕业考了广西的陆军学校,后来家里人帮着转役成了一名特警。  那天从二万家无功而返,我立即就搭猪肉邱的车回了市场。再甩下猪肉邱跑去了新区中学附近的一间冰室(类似于糖水铺的冷饮店)。此时中学已经放学超过两小时,放学之后的学生们开始渐渐散去。  冰室的老板芸姐跟我们熟,我和二万还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就跟她认识。芸姐和她母亲一起经营冰室,平时冰室生意好的时候见她们两个人忙不过来我们两个也会当临时的服务员。她长我5岁,一直把我们两个当弟弟看看。跑来这里不是为了躲,而是二万假如要找我,要么是小木棚,要么是冰室。而小木棚不安全,他一定不会去那,现在唯一可能联系上他的,只有冰室。我一直躲在冰室附近的车后边,等冰室没有客人了,才进店。  芸姐见我来冰室,欣喜地跟我打招呼。“言仔,你来了?阿义没跟着来?刚才最忙的时候你不死出来,现在都没客人了。”  “阿姐,借一步说话。阿义他,出事了!”我没有停下来跟芸姐说话,从进门就一直径自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你听我说,阿义今天出大事了。可能活不过今晚,如果我们两个被陈三裘那老东西的人逮住了,要么死,要么残。我没时间跟你说那么多。假如今晚二万来找你。你一定要带他走,千万别把他藏在冰室。陈三裘的人很有可能会找到这里来。我离开之后会让信得过的人来这里了解情况。”很庆幸当时我有足够的冷静用最快的语速跟芸姐说完,而芸姐看到我的脸色苍白也很有默契地听我说完,没有打断我的话。她也没有问过我多余的问题。  “阿言,赶紧走,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你和阿义有事。姐姐不会见死不救,你自己小心点。”芸姐拍了拍我的头。我也顾不上了,除了冰室,便向偏僻的路寻摸去到南苑。  彭猫(彭继忠的诨号)的父亲是南城市委的要员,他家住在政府配的宿舍。那个政府宿舍叫南苑。当时我还不是太了解南苑,只知道彭猫是住在那的。后来的一次饭局我才知道南苑到底有多蛮霸(牛逼)。跟他一起读高中的时候上过他家。我是个乡下小子不敢进他家,就在他家门口等他。而彭猫的母亲是个很随和的人,死命拉我进去坐坐,还给我端了碗老火汤,叫我有空常来她家玩。  彭猫的父亲我倒是没见过。可打心里觉得彭猫母子都不是那种身在权贵之家而尖酸刻薄,盛气凌人的人。高考之后我在市场卖菜,有时我的三轮车来的比较早,去红星市场也经过南苑小区。我就会捎一把鲜蔬放在南苑的门卫室的老大爷那里。让他见到彭猫母亲就交给她。有时也会分烟给门卫那大爷抽,跟他也就熟络起来了。所以进小区门卫大爷并没有拦住我。  彭猫当时独自在家,我敲他家门的时候他打光着赤膊煮面。彭猫身高一米八七,体格强健。他以前在学校跟我同班,比我还少上两岁。这小子喜欢军事,政治。高考后直接报了军校。彭猫高大威猛,但不失谋略。平日业余爱好练拳,散打。这大山强(大老粗)一天到晚吵着找我过两手。让我给他锤几拳过过瘾。平日偷了他爹的好烟也给我分点,为人义字当头,不拘小节,就是有时候像个孩子。  彭猫听我说完整件事,毫无紧张感。反是拍桌而起大叫二万有种,要交二万这样有胆色的弟兄。  “沈狗,二万现在在哪?我们怎么去找他?”彭猫平日在家不抽烟,见我烦得烟不离手。也从我的双喜抽出一根烟叼着。  “你平日爱军事,我和二万加上你也就三个人,你觉得如何可以以少胜多?”我问道。  “操你,第一步肯定先得找到二万。现在都不知道他死哪去了。若被抓住了,就先想办法去救人,再说陈家村(红星村)的人不好惹。二万这样弄了皮球(陈三裘的诨号)的狗儿子,被逮住了不死也要残废阿。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那就只能想办法帮二万报仇了。”彭猫深深地吸了一口。双眼跟我对视,语重心长。  “彭猫,你给我听着,二万下落不明,逮住他了,按二万的性格不会束手就擒,要二万残废。二万必定要更多的人残废。倒不怕二万受点皮肉伤,我是怕二万怒而杀人。他家又没啥背景,牢底坐穿。”  “也对,那狗日那么蛮霸,真惹急了他或许是皮球吃不了兜着走也不一定。那你是要我现在要做的是,去冰室?”  “对,你先去冰室,找到芸姐,她肯定认得你。二万去过那里的话,你立即回来找我。尽可能把他接过来你家。”彭猫回了房间拿了件背心,麻利地从他家沙发底下摸出一把军用三棱军刺,别在腰间。  他穿鞋出门的时候,问了我一句,“如果找到二万,你这个做哥的有什么打算?皮球不会放过他,你带着他跑路?能跑去哪?”  “猫儿,你听过,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这,这。哈哈哈,好,好!言哥好胆色,你若敢。我彭继忠陪你来又如何?”砰的一声,我靠在门上,门后能听见的只是一串急速的脚步声。  彭猫去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我在窗前看着楼下,烟不离手,拼命地考虑可能出现的各种可能。我今日已经错了两次,不能再走错一步,不然会。  死人。 第一章 南城往事7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我守在窗台看着彭猫回来,他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人。但这个人不是二万。他们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内。但我仍看着楼下的动静,我怕他们被人吊尾(跟踪)。  门外响起钥匙的声音,彭猫打开门,门外的陌生男子脸上很平静,面无表情也没有任何动作。等彭猫进门之后,他才进门。我对此人的第一印象是十分谨慎,而且有些高傲。这陌生男子与我差不多高,但体型健壮。年龄似乎和彭猫一般。  彭猫先开口“他叫太子,我们算认识的。他经常来南苑打球。芸姐告诉我,太子是帮二万报信的,你前脚走他后脚来。太子说见不着沈计言,不能说出二万在哪。”  我听着彭猫的话,但眼睛一直在大量眼前这人。“兄弟,是不是大丰酒楼朱老板的公子?”  “你认得我?可我不认识你。”太子的语气很平和,倒是表情微微有点变化。  “我们之前确实没见过,我就是沈计言。既然你没有否认也就是说我说对了。那么我弟应该是在大丰酒楼吧?”  太子没有回答我的话,摸着手上戴着的表,敲了敲手表的玻璃看着我。“现在是八点,天已经黑了,刚才和大忠来南苑的路上看到皮球的人在找陈守义。你想怎么样帮陈守义渡过今晚?”  “你帮了我弟,我先道一声谢。但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帮他么?”  “不为什么,我朱永俊做事从来没有为什么。” “想做就做,帮他只是敬重陈守义今日是帮了一个大肚婆才出手帮他。而那个大肚婆的男人是帮我爸做事的。这个理由不充分么?”  太子笑了笑,带着些许挑衅地走到窗边“南苑小区的晚上挺不错。”听了这话,我笑了。  我觉得今晚二万可能不至于一死。  “太子,你父亲在酒楼吧?是不是今晚约了客人?”  “你这人很有意思,怪不得我让陈守义跟着我爸,我说服我爸帮他出头。他却说一定要我找到你,还说能救他的只有你。可,我偏不信。” “你一个卖菜的能在皮球那老东西手上救走他。”太子的语气又有了不同的变化。虽然这话听起来很刺耳。但我知道,我是猜对了他心里的东西。  太子的说话的语气会让人有种不愉快的感觉,而彭猫特别讨厌人说话带骨头。“太子,我说你这人能不能别这么鸡8拽么?沈狗和我一文一武以前在田中谁敢惹我们?沈狗是我兄弟,他对你客气。我大忠才不鸡8鸟你是太子还是皇帝。我真恼了,比二万来得更猛。你,信不信?”  “彭猫,你恼什么?不好意思,太子,我这兄弟的脾气像狗屎一样臭,别见怪。能否带我去见见你父亲?或许,你父亲也想见着我。”  “你是指意我爸会帮你?可笑。我爸帮你个卖菜的去得罪陈三裘那老东西有什么好处?呵呵,你能说服我爸出手帮你,又或者你可以让陈守义活过今晚的话。我服了,我就跟你道歉。再跟你们三个烧黄纸。结拜。”太子说这话的时候不是看着我,而是彭猫。  “好。但和你朱太子做兄弟,我们实在不敢高攀,而且更不敢让你给我道歉。只是你能不能先带我去找到我弟?”  “他下午躲在酒楼二楼的厕所被我们的人发现了,他现在跟我爸一起。而我爸在考虑要不要把陈守义交给皮球。如果你再迟点,可能就要收尸咯。我帮陈守义只是因为敬他如此年纪有这样的胆气。我只能帮他的只是找到你,我无能为力去说服我爸。”  出门的时候,我突然问了太子一句。“找人来找我,是富爷让你来的吧?”  “……”太子没有说话。他不否认,也许是我又猜对了。 第一章 南城往事8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出门的时候我让太子先回酒楼,因为我的身份比较敏感,遇上皮球的人或许会被一起捉住。对我而言,朱老板可能是我手里最可靠的筹码,但前提是我们必须要成为他最得力的一粒棋子。如果,我和太子被皮球的人捉了,这场对弈根本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而即使我能逃出去,我这粒棋子也会变成一粒弃子。朱老板尽管拿二万去换太子,不但皆大欢喜,还可以让皮球欠上一个人情。而我和彭猫两个人走在后边的话,即使遇上皮球的人,以彭猫的身手,狠辣和嗜杀。带着我突围而去不一定是难事。再者新区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皮球要在大范围捉住一个人必定人力分散。遇上两三个烂仔,他们只有被我们狠揍的份。  我之所以能猜中太子的身份,不是撞彩靠运气,而是在新区范围活动的人敢用太子这样日天的外号的。除了神秘的大丰酒楼老板的儿子,我不能想到谁配用这样蛮霸的名字。而且我还知道一个秘密,大丰酒楼的神秘老板并不是以讹传讹的所谓香港来的老板阿,福建来的老板阿。而是南城的本地人。并且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大湖新城楼盘幕后的那个股权最大的控盘手。  而这个人正是河横镇猛人。笑面虎——朱永富。  一路通畅无阻,但到了大丰酒楼的门口,遇到了皮球的头马(头马,粤语黑话,第一打手)花佛,和他几个小弟。花佛没有拦我们,他应该是不认识我的。而且出门时,我特意换了彭猫的紧身背心,因为他的身材跟我差异太大,只有紧身背心最靠谱。换衣服避免他们是靠衣服特征认人而被点了相。但其实这都不重要,因为他们逮人的主角是陈守义,一个很蛮霸的人。  彭猫带我进到酒楼的门口,酒楼的大厅对着一座戏台,戏台后边的背景墙一龙一凤相对,中间一个大囍字。大丰酒楼是最传统的粤式茶楼的装修风格,算是那时南城最豪华,最高档的装修。那次是我第一次进大丰酒楼。  大概有人跟前台的迎宾小姐打过招呼,刚入大堂就有人迎上来问,是不是找老板的?彭猫点头,她领着我们往楼梯间走去。我看着大丰豪华的装修甚是震撼。而彭猫平时常有机会和他父母来喝茶吃饭,自然是对这里的装修见怪不怪。迎宾小姐走在我们前面,她穿的是粤式旗袍,白皙的大腿让我和彭猫不住地盯着看。她一直带我们往三楼走,而三楼都是客房。而她走到一间客房门口推开如意门,如意门是广东酒楼,西关大院最常用的一种木门。  二万是生是死,得看我有没有能力说服笑面虎。她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我心情变得很复杂。  我看见里边摆着两张沙发,一张茶几。沙发坐着五个人在喝茶,抽烟,聊天。迎宾小姐把如意门关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除了一个人一直在摆弄他的茶具没有反应之外,其他四人都停止了手上的东西看向从门进来的我们,用眼睛打量着。当我的心情因为被他们看着感到紧张而手足无措的时候,我近来时想好的洋洋洒洒的句子突然觉得忘得一干二净。  而就在我紧张感到不适的时候,我身边的彭猫对着其中一个举止打扮很淡雅低调的男人说,“王叔好。”  “咦?大忠是你啊?你怎么在这?今天市场的事不关你这小霸王的事情吧?”那个叫王叔的人吐了口烟。他坐在一张独立的一人沙发上,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彭猫坐过去。  “小朋友,你是红星市场卖早餐那个蛮霸仔的大哥?俊回来说你有事找我。” 有个微胖的男人说了句话,又停下来点了根烟,继续说道。“你弟弟在第二间房,打完人就跑来我这藏。他今日帮了个大肚婆才搞成这样子,我让他在我大丰待了几个钟,算是帮了他个小忙吧,你什么时候带他走?总不能让他一直藏在我这酒楼吧”此人就是笑面虎朱永富。笑面虎微胖发福,外表跟太子神似。  “富爷,我跟阿义都是命贱的人,不敢再在你大丰逗留,怕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就领他走。多谢富爷让阿义多活了一会。”其实,我当时在想,该不该立即就开口求他。  但思前想后只能赌一把,假如我猜错了这笑面虎的心思,今晚我便和守义同命,怎么也得干皮球个臭卵朝天。转身去开门的时候,得装作大义凛然步幅比较大。但心里却是剧烈地跳动。一定要留我,一定要留我。  我刚走到门口刚握住如意门的门扣,我已经听到彭猫站起来的声音。  “后生仔(年轻人)。”  说话的是王叔,“我倒是很欣赏你不怕死,不是自己跑了,还敢来找你弟。”“但是吧,又觉得你好蠢。你是打算就这样去送死?还是说后生仔你有什么底牌?”这个王叔说话的特点就是,说话抑扬顿挫,每句话停顿的位置都恰到好处,营造一种气势。“你怎么知道,大丰酒楼是朱老板的生意?知道这事的人不多,况且你既然知道了,也就应该知道只剩下朱老板能救你们。为什么,不求求他呢?”  他妈的,王叔这个问题问得真有水平。  听了他问的话,我整个人松了下来。“王叔。你好。我沈计言认了阿义做兄弟,自然要跟他同命。我跟阿义出了大丰,必定去取陈三裘的狗命来报答富爷让阿义待在这儿一会的恩情。”  “哦?小朋友可莫乱说话。我在皮球的地盘上做生意,跟他是好朋友。怎么被你说的我跟他有仇呢?激将法不是像你这样用。”笑面虎当时说这句话完全听不出责怪的意思,反而我的话让他很感兴趣。我心里暗暗道这只会笑的老虎城府不浅啊。  “富爷,大丰酒店您对外是用别人的名字开门做生意,故意弄出一些玄虚的东西极力隐藏身份。假如您真的跟皮球同气连枝,又何必这么做呢?”我细细斟酌着该用什么样的词试探笑面虎的想法,既要含蓄也要锋利。  假如,说错话,猜错意。我跟二万就完了。  “操你妈逼,你算什么新鲜萝卜皮?敢这样跟富爷说话。”沙发上一个魁梧的男人站了来。这个男人跟我的渊源很深,他和另一个朋友都曾是并肩作战的好友,而且他也帮过我很多。只是十年以后,各为其主,各自的立场不同了。当然还有另一个因素。  笑面虎拿起茶几上的精致功夫茶茶杯细呷了一口,神情淡然。笑着脸。“诶,大勇阿,让他继续说嘛。人家只是个小朋友。”“后生仔,你还知道什么?继续说。” 第一章 南城往事9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我还知道富爷和陈三裘帮大湖新城收了红星村附近村子的地。但收到红星村的地时,皮球明里吃了人家老板的好处,暗地里又煽动自己村的村民拒争,极力抬高征收地皮的价钱。因为他自己抢在征收队之前在红星村的所属土地上新买了两块地。”“而楼盘的老板势力山高皇帝远,出师又无名,再者皮球他们手里确实拿着货真价实的地契。楼盘的老板暂时还不敢跟他划画脸(翻脸)。”  “而大湖新城的幕后老板并不是到处传开的广州老板”“而是富爷您。”“这件事里头皮球做的就不上道了,这怎么能说富爷您跟皮球没有牙齿印(过节)呢?”  现学现卖了王叔那种不喋不吊,张弛有度的说话方式。我现在只能用最简短的话来引起在座所有人的注意。  笑面虎眯着眼睛笑。挨在沙发上双手抱胸看着我。“有意思有意思。哈哈,哈哈哈,小朋友啊。我倒是好奇,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你可知道就冲着你知道的这些事,就算皮球办你们不死,我也会办你?这些事不可能是道听途说吧?”  “几个月前,我们村里有个老人家出车祸死了。这老人膝下无儿无女,他是我邻居。平日他就把我当儿子照看,收了我做契子(干儿子)。今年过年的时候他让我上他家陪他喝酒,他喝得比较大。开始跟我乱吹了好多东西。他把我当做个孩子,没留什么防备。而我也只把这些当做醉话听而已。不曾跟其他人说。死者为大,富爷别怪老人家喝多了乱说。”  “我和我细佬烂命一条,皮球要弄我们,我们自然不会让他好过。刚才见到富爷您,就在想,倘若老人说的醉话是实话,就顺手还个人情给富爷咯。”我说话的时候,笑面虎一直盯着我的眼睛,我也看着他的眼睛。这只老虎的眼睛闪着精光。  “你是说,师爷苏?听你口音也像是青石镇的人。哈哈,阿王,我们像这后生仔这么大的时候,自问没有他这么有胆色,做事说话也没他这么老练。你叫什么来着?”我心里想,我现在是爬上老虎的后背了,得好好摸抚着虎毛,不然捋了虎须,那就骑虎难下。  “小子姓沈,沈计言,计策的计,言论的言。”  笑面虎就是笑面虎,除了会装糊涂,还爱出些刁钻的招数。“阿言啊,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我跟皮球有那么深的牙齿印,你都这样说了,没理由我堂堂朱永富要两个后辈替我出头阿。不如这样吧,我让大勇亲自送你们两去河横镇住上几天避避风头?你是我老兄弟的干儿子,总不会让你任人欺负的。”  这话是在试探!一定是试探!  “大丈夫顶天立地,我从知道阿义做了这件事之后就没打算过要带他逃。第一,逃不去哪。第二,皮球为人下作,守义废他儿子,他逮不着守义,也会迁怒他的家人。我不求富爷可怜我们。就想想你借样东西。我们死了也要带几个人下去陪我见阎王。”  “想借,什么?”  “枪!”  我说完这话,彭猫向我使眼色示意别太冲动。而笑面虎没有说话在茶几上又翻了一只茶杯,用滚烫的热水洗盏。半刻,整间屋子没有人说话,静得莫名的提心吊胆。  “坐”笑面虎拍拍他身边的位置,而那个魁梧男人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移开了一点,让我走过去。“言仔,说实话吧。今天大丰来了在座的几位大人物的原因正是你弟搞了皮球的儿子。今晚只要你弟那蛮霸仔一出现在新区,就会天下大乱。你挺聪明的,我也明白你想表达的意思。”  “就算今晚你当街把皮球弄死,我朱永富也敢拍胸口跟你讲,我保得住你。你要人,我可以借给你。借枪,也是可以借给你的。但是!你要记住了,我和在座的几位的身份都是,生意人!”“只能是生意人!”  “而且,我不想明天我的征地队还能在红星村的祠堂见着皮球。”  笑面虎这句话其实是个深水炸弹,他的意思是告诉我,办得好,就活着吧,他保我。办不好,对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就自生自灭。  “富爷,能容我再讲一句?单单是办了皮球,他的人还会找我们报仇。而且一个皮球死了,第二个皮球还会出现,继续阻碍富爷您发达。也许我不但能帮你把皮球弄死,还能帮你把皮球的地盘收过来。当然,也包括红星村的地皮。”“只要你肯把之前和皮球收地的分给他的筹头重新分到每一户被征的村民手上,我和大忠先把他弄成个半死。再当着他们陈家村的打手,曝皮球吞了村民的钱。把皮球置于骂名之中。失了人心,皮球的势才能彻底地倒了。因为他手下那班人,大多都是皮球同村的。皮球贪富爷的钱,其实也就是在贪自己马仔的钱。”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哈哈,好计谋。怪不得你取个沈计言。”沙发上一直不说话的一个人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把头转向我,奸笑道。  但我只是继续说,“再则皮球在新区为非作歹,大把的人对他不满。只要用征地做文章,那我带着富爷的名义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办他。重要是,二万是帮了一个大肚婆才被打,你出手帮他也合情理。到时新区谁不知道富爷有道义?就算顺势收了陈家村原本在新区的地盘也是无可厚非。”  思前想后,笑面虎和其他几个人原本置之事外,气定神闲的脸色突然都变了。只有我和彭猫越发淡定起来。“言仔,你先去看看你细佬。我们几个先商量一下。”  笑面虎和王叔交换了一个表情。随手又拿起茶几上的中华点了根烟。“大勇,你先带他们出去吧。”  听了这话,我在想。也许二万今晚有机会不死,而且还会好好地站在太阳底下拥抱活着的美好。 第一章 南城往事10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其实我觉得除了大勇,四眼仔,王叔,还有那个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的女人。就是大湖新城的其他三个老板。刚才说的师爷苏,大约六十多岁了,比我父亲还要年长,确实住在我隔壁。这个人从香港出生,一直在香港居住。两年前回到南城寻根,找回自己的叔叔,他叔死后就一直住在他叔在乡下的旧居。  但这人很古怪很神秘,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很有钱。在那个年代不但有部蓝鸟的士(的士,轿车的统称)而且还有大哥大,96年的大哥大要价上万块,而且打电话消费是很贵的。只是让人想不通的是,他这么有钱还住在农村。我知道大丰,大湖的事并非他真的喝醉了跟我说的。而是暑假的时候一天半夜我起身上茅房。  90年代南城农村不在自家建厕所,都是用村里公用的茅房。那时大概凌晨两三点。上完茅房回来,听到师爷苏的房间还有人在说话,比较好奇就从他房间的窗口偷听。那时候农村的房子都是瓦房,窗子都是木头做的。防止有人撬开木窗爬进去所以这种木窗面积造得比较小,而且位置比较高,基本上就是纯粹为了通风透气用的。所以他也难发现蹲在瓦房窗外边的我。而且当时农村的信号不怎么好,他特意拉长大哥大的天线伸出窗口。所以我听得很清晰,甚至能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的话。  刚才我听到笑面虎说第一句话我就很肯定那晚跟师爷苏通电话的就是他。  师爷苏是笑面虎的谋士。那天晚上是大湖新城的批文刚下来。笑面虎就打定主义要扳倒皮球吃下新区的油水,向师爷苏问计。只是他们说的内容无头无尾,我也听不懂,而且也没放心上。只是大概记住了一些。没认真听,知道的不多,回屋就睡了。  半年之前,师爷苏出了车祸,很离奇的一场车祸。他喝醉了,车翻在了回大坟村的稻田水渠里头。淹死的。  这怪人无儿无女,连唯一的亲叔也先走一步。给他披麻戴孝的是笑面虎,师爷苏下葬之后,笑面虎来过我家。我当时在学校他没见过我。他给了几千块钱我父亲,让我家逢年过节去对屋给师爷苏烧点衣纸。踏进大丰我已经想好了这个故事,早已编了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跟笑面虎交涉。师爷苏无儿无女,而且孤苦伶仃,看上我做义子不出奇。既然是义子,那告诉我这些东西也不出奇。  重要的是――死无对证。  二万见到我,反应不是很剧烈,他的脸颊肿起来了一块,眼睛有点红。似乎怕我骂他。一直没说话。  “病黑眼,挺牛逼的嘛。你就是二万?”倒是彭猫轻描淡写地去逗着二万。  “言哥,你走先。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当?怎么当?就你那死样要当个屁啊当?外边陈家村百多号人都想抓住你,你一个打一百个?”  “我。。。”  “行了!你今晚就留在这。信我,过了今晚会没事的。你是我弟,我不铁你,谁铁你?”我重重地拍着他的后背。  “如果你有事,你先走一步,我拉着傻彪一家人很快就来。”二万面无表情地说道。 第一章 南城往事11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笑面虎那边似乎谈妥了,大勇哥接了个电话领着我和彭猫出去。  十二点,我和彭猫跟着大勇哥出了大丰。门口已经停了一辆白色面包车。之前在大丰门口的花佛不知所向。大丰对面的红星市场一片漆黑。昏暗的马路来往的车不多。路灯下树影飘忽。两部小巴在进入大丰酒楼靠停车场的那个方向停着。两部小巴熄火,离我们的位置有段距离。  大勇哥先上的面包车,面包车上前座做了两个人,一个留着长发,年纪不大的青年。另一个司机留着寸头,面容狰狞,十足电影里演的悍匪形象。“阿大(粤地老大的其中一种叫法),我们去哪?今晚真的去跟陈家村那伙人开打?”那个长发青年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只对讲机交给大勇哥。  大勇哥没有回他话,接过对讲机。“现在去红星村祠堂,开不开打,就要看这两位大佬能不能生擒皮球那条老屁股了。”“两部van仔(小巴)开去红星村,塞住村口。未见到鸡头(指挥车,也就是我们所在的面包车)到村口别下车。。鸡头出发十分钟之后,van仔再动。”  “长毛,派两支烟给两位大佬啊。今晚我们鸡头的任务,是生擒皮球。黑仔,开车吧。”  “两位大佬怎么称呼?以后多多关照,我叫长毛。”长毛转过头来分烟给我和彭猫。不知道是心烦还是紧张,我做了个礼节性的推让手势,拒绝了,彭猫也是。“叫我阿忠啊,他叫阿言。”  “黑仔,你有没扛炮出来?欸,你们两个会不会使枪?”大勇哥就坐在我身旁从腰间摸出一把黑星手枪,用膝头撞了撞我的大腿。前边开车的黑仔没说话,打开了面车车头的蓄物箱掏出一团报纸扔给大勇哥。  “大勇哥,我会使枪。我叔父带过我去军营玩,他给过他的配枪我打靶。你给把枪我吧。”彭猫对枪支军事很敏感,常跟他叔去涧口的野战部队耍。他叔是南城军分区的二把手。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他跟我说军分区其实没有驻军。反正这个很复杂,我也没兴趣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对枪支熟悉度很高。他以前在学校宿舍里不像其他男同学搞几张女明星的海报挂在墙上yi淫,也不是搞张什么灌篮高手,龙珠的漫画海报贴在宿舍。而是各种各样的枪支海报。此时让他拿枪其实最合适不过了。以他威武的身形再拿支枪,活脱脱的就是小马哥在演英雄本色。  “大勇哥,等会你守在祠堂门口,我和继忠进去把皮球那老狗绑出来,尽量不见红,尽量不开枪。不然很容易惹起村民的血性。而且你准备着把他的马仔引去村口看这场大龙凤(大戏剧)。”怎么说呢,黑社会在某些程度上真的不会像电影英雄本色那样黑帮的人几乎就没用过刀的。在现实的黑社会中,除非那些帮会,古惑仔有那闲情逸致跑去深山老林火拼,不然的话绝对不开枪,清一色地用刀打斗。其实无论在哪个省份哪个地区都好。黑道抢地盘,帮会火拼。不到迫不得已是不动枪为上策的。枪一响会招来公安。  “你不怕死阿?就两个人进去祠堂把皮球弄出来?你就不怕祠堂里边有很多人?”大勇哥满脸疑惑的问到。  “放心啦大勇哥,我们两个一文一武,成个南城不用枪想弄沉我们两个?难啦。”彭猫撕开那团报纸,把子弹上膛。然后在腰间把那把三棱军刺交给我。  大勇哥没说话,前边的长毛反倒是开口了。“屌!两位大佬,这么蛮霸?我长毛没什么行,打架倒是有一手。我跟你们进去咯。阿大,反正我生面口,多个人,胆也大点阿。”说着也从刚才拿枪的地方拿出一把匕首。  “那也好,长毛哥说了算吧。”我答道。  车进入驶进村的那条路,夜间的风吹着车窗的窗帘。此时我的心情很紧张。  车子驶入村口。一群看打扮就知道是烂仔的年轻人坐在一棵大榕树下抽烟,聊天。有个染黄发的叫停了我们的车,向我们走过来。黑仔把头伸出窗。掏了根烟给那黄毛,“你们还没找到那么发瘟啊?裘叔在不在祠堂?操他妈的,我们刚从青石回来,毛都没找到一条。”那个黄毛从车窗外看了看车内的情况,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只盯着我看,我很自然地回望他。  他接了黑仔的烟,挂在耳朵上。没说一句话。又往大榕树那边去了。  车子驶向祠堂,还遇上了一拨人,但这拨人没有拦车问话。红星村以前是很破烂贫困的村子。自新区开发以后,红星村各家各户捐资修了一间平房做为祠堂后,村里的老人家都祠堂打牌啊,打天九啊。但这祠堂也是皮球这伙人的窝。皮球平日就待在祠堂很少外出。  那晚,面包车快到祠堂门口的时候,离远我看到石阶上坐了三个人,还停了辆摩托。其中一个正是刚才在大丰门口见过的皮球头马,花佛。这三个人年龄都比较大,跟傻彪差不多。应该是村里同辈的弟兄。有人站了起来,黑仔迅速地把车驶开,对准到那几个人的位置。那人看不清车里的人。其他两个人也站起来走近车子。  长毛最先下车,黑仔把面包车的近光灯换成了远光灯,他们出现了几秒的暂盲时间。不等三个人反应过来,长毛一刀捅在了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得小腹上再拔出来。立即用手臂箍住了那人的脖子,再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出声。  其他两人睁开眼睛的时候,大勇哥的枪已经指着花佛和另外一个人。花佛吓了一跳,说不出话来。另外一个人的后背已经顶住长毛的匕首。大勇哥示意让他们别说话。这几个动作用时很快。从下车到制住三人只用了几十秒的时间。我才惊觉的发现长毛的身手如此敏捷。  彭猫和我下车之后直接进入祠堂。红星祠堂建了萧墙。这里说的萧墙就是指挡住大门和大厅直对的一堵墙。粤地的住宅建筑风水布局,不会让大门正对这大厅,会专门造一座类似于屏风一样的墙体挡一挡大门。而那道萧墙刻着红星村的族谱和捐资建祠堂的的人的名字。这壁萧墙恰好挡住了祠堂门前发生的事情。而且萧墙和大厅还隔着一个很宽的天井。传进去的声音也就小了。别人拿祸起萧墙这个成语来形容自己人出卖自己人,内部发生祸乱。但对于皮球来说,祸起萧墙就是那堵石墙让他送命了。  我和彭猫进入大门先是躲在萧墙之后,仔细听声判断大厅里有五个人。我还听到了祠堂大门外传来微弱的电击声。长毛很快就跟了上来,手机拿着根警用电棍。这猛人想冲进去。我一把拉住他,小声地跟问他。“知不知道谁是皮球。”  长毛摇摇头,我用眼色示意他和彭猫先收好刀枪。  我率先走过萧墙,看到萧墙离厅还隔着较长的一段天井。这几个人都有一定的年纪,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用着很地道的青石方言交谈,因为新区由青石镇分出来的,说话的口音一个样子。五个人吵的激烈,大概是说,一定要把陈皮的狗儿子找出来。  五个人的目光同时投向我,我身后跟着长毛和彭猫。虽然以前在学校打过架见过红,但这次心里特别忐忑。毕竟性质不同。打架只是为了分出输赢,而办人是要分出生死的。  我极努力地稳定自己的情绪,克制住自己紧张的表情。我发现自己掌心都是汗。一边靠近那五个人,一边用平静的语气说,“裘叔,陈皮的狗崽捉到了,但带不回来,他在一个我们几个惹不起的人手里。”  圆桌座上的五人站起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这人跟傻彪有点像,但年龄不是很大,此人应该是皮球的大儿子陈梓华:“新区,边个有胆管我陈家村的事?一定是惠英红那个死八婆。”  陈家村是皮球这伙人对外称的名字,其实并没有陈家村这条村子,只是皮球没有立帮派。新区又大多是陈姓蛊惑仔的为主,所以统称陈家村。姑且可以把陈家村理解成一个帮派名。而惠英红正是大丰酒楼台面上的傀儡老板。当然,她确实是大丰酒楼的管理者,帮笑面虎打理酒楼的生意。她跟笑面虎是亲戚关系。但没什么人知道。  两年前大丰在红星市场对面开起来了,皮球让人去收数。结果是他黄纸兄弟,新区派出所所长陈国雄出面警告他,别打大丰酒楼的主意。在大丰开业之前,曾有许多镇政府的要员帮惠英红在镇上的各个局里打过招呼。并让他这派出所所长看紧点大丰,别让人去大丰搞事。  大丰开业后,经常有市里镇里黑白两道的人物帮衬。别人大丰酒楼的后台不小,皮球知道自己那点实力也只好作罢。但皮球不曾想过笑面虎能隐藏的那么深,会是大丰酒楼真正的老板。更不会想到跟他合作收地的包工头就是大湖新城的开发商。  笑面虎是大湖新城的股权最大的开发商,但对外他故弄玄虚放出消息大湖新城是广州的老板开的楼盘,而他笑面虎是帮广州老板做事的马前卒,装作是一个包工头,亲自下农村征地。  为的就是降低皮球的戒心和他一起合作。笑面虎还在大丰宴请皮球。跟惠英红做了一出大戏。让皮球这老狐狸深信不疑外表传的悬乎的大丰老板就是惠英红。在后来我才知道笑面虎的家底在开启大湖这个楼盘的时候已经紧追陆公了。而让笑面虎弹上去的正是从香港回来的青石镇人士师爷苏,师爷苏原名沈振苏,他从香港这样的前沿地区回到南城,还带回来了一样很时髦的赚钱手段,期货。  “谁动我儿子,我就动谁。管她惠英红什么来头,新区我陈三裘做的老大。叫上河横仔那群泥水佬拆了大丰。她那死八婆还能咬我?(这里的河横仔说的就是笑面虎)”坐在最左边的一个光头佬眼睛露出凶光。他就是新区的揸数陈三裘,穿着一身劲黑唐装,眉毛很浓。给人感觉是个阴狠的角色。  我心里先是一松。因为他离我的位置最近,那生擒皮球的难度就降低了。同时心里骂道这老东西蠢得可以,今晚明明是笑面虎要办你,你还把他当筹码。而且还要找他帮你拆他的酒楼? 第一章 南城往事12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知道光头佬就是皮球,没等他们防备,我装作挠痒,扯了扯后边的衣服,露出我别在腰后的三棱军刺,给长毛和彭猫一个信息。老子要办事了。  我冲上去想勒住皮球的脖子,但这老东西本能反应用手扯住我的衣襟。顺手从圆桌上抄起玻璃材质的烟灰缸。因为他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朝我头上就是一记狠手。我顿时眼冒金星要摔倒,感觉一股热血从头上冒出来。彭猫从腰间掏枪,上前一脚踢在圆桌上,那种圆桌很结实,把坐在彭猫对面的一个叔父撞到,那叔父连同椅子一起九十度倒下去。而长毛见我头颈都是血,一刀插在皮球的右肩胛骨上。皮球吃痛大叫一声,我缓过神来,,从腰间抽出军刺一刀刺在皮球的小腿迅速转动再抽出来。皮球的小腿射出一条血柱。    这并不夸张,三棱军刺毒辣异常,不但刺头坚硬,而且每条棱都宽0。5厘米,锋利异常。插进去不拔出来没什么,一旦拔出来就是放血的工具。皮球疼的立即扶着圆桌,根本站不起来。这已经达到我要的效果,如果是刺在他大腿上,几分钟他就失血过多一命呜呼了。  皮球肩上小腿都中了刀,手里还提着烟灰缸。我丢下军刺,对着他头又是一拳,抓住他拿着烟灰缸的手撞在圆桌的桌延上。他吃疼松开了手。顺势箍住他的脖子向后一扯,皮球倒在我的怀里。  本来就站着的陈梓华想冲过来。当时离我最近的一个叔父也想向我扑来,但又惜命地看了看站在我身旁的长毛手里的匕首。长毛挡在我和皮球前面,掩护我带着他后退。陈梓华拿起圆桌上翻倒的铁壶准备向我扔来。彭猫凌身起脚,踢在陈梓华的手腕上。那铁壶甩飞了几米远。  皮球除了在狰狞地叫喊着疼,也不反抗了。死命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小腿,减缓放血的速度。我用力地把他往门口拖。“彭猫,尽量别开枪,别伤了其他的叔父。”我们退到一定的位置时,彭猫也开始后退到一个他可以用一把枪把四个人完全控制的位置。长毛才收刀过来来帮我拖皮球。  陈梓华和其他三个叔父也跟着我们移动,伺机行事。但抓的毕竟是陈梓华的亲爹,他大义凛然地逼向彭猫。“他奶奶的,你们这群王八蛋好胆大啊,拿枪唬我啊?叔出来捞黑的时候,你们都还没出世呢。妈逼,敢来陈家村搞事?来啊!够种开枪打爆我头啊。”  其实陈梓华这招很高明,如果换了拿枪的是我,肯定会被他唬住。即使是长毛这种下手干净利落的蛊惑仔也可能会被他的当头棒喝影响而迟疑几秒。而这几秒钟足够这大汉出手抢枪了。可是陈梓华这招用错对象了。因为拿枪指着他头的是彭继忠。一个嗜血弑杀,绝对不能被人唬的人,而且他真的有这个种敢开枪。  彭猫也知道陈梓华是想抢枪。反而迎上去反手一枪托对准陈梓华的太阳穴砸过去。陈梓华还手的能力都没有,瘫倒在地上。其他几个叔父顾不着皮球死活,先去扶,倒地的陈梓华。  皮球被我和长毛拉扯出了祠堂门口,大勇哥已经坐在了面包车的前座。花佛三个人躺在地上。大勇哥看看了手表,从我们进入到出来大概用了七八分钟。他是在计算着两辆小巴的位置,按了按对讲机,但对讲机有一定的使用距离,完全没反应。  见我们把皮球搞上了车,回头看着陈三裘。“裘叔,你好啊。”  “江大勇!原来是河横佬联着惠英红摆我一道。好厉害。想不到师爷苏死了之后,笑面虎还会使这样的手段。”皮球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惨笑着,倒还有精神说话。彭猫和长毛把老家伙抬上面包车,车就开动了。彭猫脱下自己的背心按住我的头顶,我才意识到我头上的伤。而我的手不停在颤抖,第一次经历这样血淋淋的事,上车之后心脏还是剧烈地跳动。但我第一反应是皮球的小腿失血更多,不能让他死了。  不然,后边的戏还如何演下去?面包车缓缓向村头开去。 第一章南城往事13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大勇哥从前座扔给长毛一包香灰。这应该是从祠堂门口的供奉土地神的香炉(神龛)拿的。让长毛绑住皮球大量出血的小腿,再拿香灰给他止血。长毛用刀割开皮球的裤管。血肉模糊的伤口涌出血来,伤口处有已经和皮球身体分离出来的碎肉。军刺的杀伤力能让人的痛苦程度倍增。这些军刺在市场上不能贩卖。做工那么精细的,除了彭猫是在军营里偷拿出来的,根本找不到一把。长毛往伤口撒下一簇香灰,伤口出奇的减缓流血。他拿出一包香烟,抽出里边的烟丝撒在香灰上,用手捂住皮球的伤口。皮球疼得嗷嗷叫。  香灰,烟丝。这是那时南城行蛊惑临时止血用的土方法。彭猫也拿烟丝按住我的头。  面包车到达村口的时候,两辆小巴刚进村口。大榕树那边的人群已经聚了五十多个人,而两辆小巴大约加起来有六七十个人。榕树边那伙人刚刚把我们放进去以为是自己人也就不是特别戒备。随后从村外又来了三四辆摩托车,这些是皮球的人。小巴上的人看到鸡头已经到了村口,除了司机,所有人都下车。两边的人都不说话,就虎视眈眈地看着对方。皮球的人应该不清楚什么情况,不敢轻举妄动。交谈了一会,准备派人开车去祠堂找叔父辈。  “裘叔,今晚可不是福爷要办你,是早餐档两兄弟要办你。皮球,你在新区作威作福那么多年,行凶作恶祸害一方那么多年。今晚收档啦!长毛,扔这老屁股下车。”大勇哥转过头看着皮球。  长毛猛然拉开车门,皮球突然发难使尽全力一撞,把猝然不防的长毛撞到了下车。不顾腿上的上冲出面包车跑向榕树脚那群人,一边跑一边叫救命。我坐在第三排靠门的位置,立即下车追那老东西。下车时顺手抄起长毛帮我捡回来的军刺,老榕树离面包车就25米左右,树边那群人看到皮球满身是血从面包车冲下来,才意识到出事了。反应最快的是入村拦路的那黄毛,他大叫“是裘叔。”其他人的目光才从小巴那边转向我们。他们立即向我们冲过来,小巴那边的人见他们冲也跟着动,向皮球那班小弟冲过去。  可是,老天偏偏不保佑这老东西,他跑得不快,而他的小弟们需要时间反应。所以我最先追上他。军刺对穿过他的腰部。皮球失重倒下去。而长毛和彭猫也赶上来了。彭猫最聪明,朝天连开五枪。在场的全部人都停下来了。“格老子的,全部人都他妈的站住。别过来!我一拔刀,你们裘叔的狗命就没了。”  很好,全场确实静下来了。但面包车后边传来叫喊声,大概有三十几个人想村口跑来,有一部分人手里拿着家伙。当时很乱,我看过去认得其中就有一个是花佛,有人扶着他跑。  我只能说一句,我怕,真的很怕。一前一后被夹着,很被动。但我在跑过来的这群人中也看到了和我一样的表情。  那是因为害怕而胆怯的表情。 第一章南城往事14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因为他们身后还有一群人,而这群人更多,大概有上百人,而且手里都拿着各种各样的家伙。让我奇怪的是后边的那群人中竟有几个常来早餐档帮衬二万的外省民工。  我顿时明白了,这些是从大湖新城工地来的。  黑仔驾着车冲向我们后边的那群人,挡在我们后面。被向前冲过来的这些人擒住,我们的筹码照样丢失了。大勇哥把枪伸出车窗,朝跑得最前面那几个人前方的水泥地上开了两枪。大勇哥这样做很聪明,水泥地可能把子弹变成流弹,射中那群人的腿。冲得最前面的人有中弹的扑倒在地,紧跟着的人踩到前面摔下的人也跟着摔倒。黑仔又驾着面包车朝摔倒的人碾去,驱逐后边的人停着不敢往前冲。当时场面很混乱花佛那边三十几个人绕着面包车向着榕树脚那边跑去。这是关门的打狗的节奏。  在大勇哥把手伸出车窗,朝地上又打了两枪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奇景,刚才彭猫开枪的枪响,又加上从村里后边包抄过来的那群人吵吵闹闹。大概是吵醒了村民们,村里住户的灯开始陆陆续续地打开了。而后边的两枪响起不过半分钟全村的大多电灯又齐刷刷的关掉。  大勇哥原来的人马拿着刀守在大榕树的左边,后边来的人马守在右边,而榕树脚后边的一堵大大的墙。皮球的人马全部被堵死了。开来的两部小巴的车头大灯全开,照射着榕树脚那百来号人。叫骂声,挑衅声,打斗声一片。而皮球的人马一来没有准备,二来跟大勇哥的人马数量比起来又输了气势。两伙人打了两分钟,皮球的人就都围在一起不敢贸贸然冲了。而大勇哥的人没接到继续动手的指示,也就把他们围着。  大勇哥拿着一瓶健力宝下了车,走到我身边,把汽水倒在皮球的头上。皮球已经是气息奄奄。“小朋友,我倒是很欣赏你这份胆色。富爷已经知道这里情况,他说,后边的戏你继续演。”很明显,大勇哥刚才在车上已经用大哥大跟笑面虎通过电话。  幸好笑面虎肯让我继续演下去,而且现在的局面也正是我最想要的。  “长毛哥,你帮我按住这老东西,就算他反抗你也不要拔刀,千万别先弄死他。”  “晓得晓得,我长毛对你和这位大哥很服气,特别是你,脑子好使。刚才幸好是你拉住我了,不然怕就坏了富爷的大事了。”长毛脸上沾了点血,依他身手只能是别人的。这个人很逗,许多年以后我在想如果不是各为其主,或许他就是我的众多兄弟之一,不至于落得那样的下场。  我冲他点了点头,捡起旁边的一块砖头。然后走回了面包车,爬上车顶,尽可能大声地吼出来。“陈家村的弟兄,别误会。我们跟你们没有仇,也不是冲着你们来的。皮球是我办的,你们要讲义气铁他之前,我想先告诉你们这老骨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你们大多是红星村的人,新区大部分土地征收你们是知道的。一年前这老东西让你们不卖地。表面上装作反征地说要帮你们谋更多的钱,其实背后又和大湖新城的老板索要一大笔好处费。这几个月他有变卦了,让你们还是卖地吧。但你们都不知道,这狗日的在过去一年里把你们的地自己给买了,他再转卖给大湖新城。人家老板原本就只肯出那么多钱。要给这老东西好处费,那么别人大老板只能减少给你们卖地的钱咯。再者,这老东西到底把村里的共用地卖了多少钱给人家大湖新城?而他又跟你们说是卖了多少钱?这老东西把原来应该分给你们的钱又吞了一笔。他拿着你们应该得到的钱用来穿金戴银。我今天办他,他死了。别人大老板完全可以把原来给他的好处费又分到你们手上。”  “那他还值得你们用命去跟他拼么?他这样做,是在谋人家大老板的钱?不,是在谋你们的钱。”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们不信可以问问这位大勇哥,他是大湖新城征地办富爷的头马。人家富爷说,大老板夸你们这班兄弟很能干,帮他收了好多地,但是给钱谁不是给啊?就是看不惯皮球这么下作。”  “我就是一个卖菜,我弟阿义原来也是你们村的。他今天办了皮球的儿子,这事不怨天不怨地,怪就怪,傻彪那条狗又养了一条狗,我知道你们其实也看不惯飞镖的所作所为。飞镖今天偷不了钱就抢,被发现了就打人家大肚婆。而傻彪为这样的人出头,乱了新区的规矩。大家都明着理,是看着皮球是新区揸数的份上。但他们两父子都该死,我们兄弟两跟他父子的私人恩怨希望大家不要插手。他想我死在先。成王败寇,现在是他躺在那。可能刚才我办事误伤了其他无辜的弟兄和几位叔公,还有花佛哥,我现在还给你们。”我跪在车顶,拿里砖头朝着左手猛砸了三下。  当然我不傻,从他们的角度看是出足了力,但其实把大部分的力道卸在面包车顶上,听起来砰砰的响。只能说对不住黑仔的车了。而我刚才捅皮球的时候他的血沾了我一身。当时是一点多,村头的街灯微弱,面包车离几辆小巴的光源也远,看起来倒真像自己把自己的手砸的鲜血直流。  而在我砸第二下的时候,已经听到远处的警笛声。陈家村是新区派出所所长陈国雄罩的,这场大剧场怎么少得了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因警笛声而跑了,因为大勇哥的人不屑跑,而皮球的人不需要跑。倒是大湖新城那班外地农民工有点怕事。  大勇哥大声地喊“跟我江大勇来的,不要慌张。谁被捉了,我亲自去保。”大勇哥的声线偏沙哑霸气,把这句话说的虎虎生风。而在这个时候,其实想跑也跑不了了。  派出所的警车已经到了村口村尾,还给堵住村口小巴车鸣笛让路。  而小巴也是在大勇哥做了让开得手势才退开了进村的路口,来的是前后一辆警车和是数辆警用摩托,而亲自带队的正是陈国雄。陈国雄一身便装。想必是刚从床上爬起来赶过来的。警车的车灯让村口更明亮了。  “大勇,你这狗娘养的搞我的村?信不信老子捉光你们这帮病黑眼回去吃牢饭?”陈国雄下车直接走向大勇哥的位置揪住大勇的衣领,打量了下躺在地上像条死狗的皮球,骂道。  “雄哥,你就那么几丁人。加上你老人家他妈的,也才就九支公。我们这里全部人加起来差不多两百人。你捉得住几个?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站在这任你捉,你他妈的有那么多手铐么?”大勇哥也不恼,从口袋掏出包芙蓉王分给陈国雄。“呐,先吃支烟咯,雄哥!现在是你黄纸兄弟做了些不上道的事,你也可能老糊涂了,让他给下了料,当猪搞。”  陈国雄不接他的烟,大勇哥按着随身带的大哥大,“不如这样吧,你先听这个人讲几句。你是醒目仔,你肯定知道怎么做的。”  陈国雄见大勇哥不鸡8鸟他,他倒是接了大勇哥递过去的大哥大。说句实话,只凭我一家之言不能完全吃得住皮球的小弟,但如果这个电话吃得住陈国雄。那么陈家村这些人就彻底被吃住了。我当时还是站在面包车上,距离他们太远听不见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只是通过微弱的光线看着他脸上愤怒的表情变成疑惑,然后再度变成无奈。  但当时彭猫就在大勇哥身边,他倒是听到了电话讲什么内容。而接大勇哥电话的人,正是刚才在大丰见过面的王叔――南城市警察局的一把手。彭猫后来跟我吃饭,说起这事还给我模仿了王叔和陈国雄的语气,还原了这段对话。内容如下:  “大炮雄,这么夜还不睡,跑那鸟地方干嘛去啊?”  “你是,…… 王局?”  “那边发生的事情我比你清楚,你这几年来借着皮球的手敛了不少财物,我们要钉死你。好容易!今晚皮球必须死。大炮雄啊,新区已经轮不到你和皮球作威作福了。你如果会做人,你还能继续做你现在做的事。甚至可以让你一起进来来玩。”  “……我。…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哈哈,聪明人。明天八点我在大丰酒店轩悦房等你。过来!我请你喝早茶。你早点回去睡吧,免得明天起不来。”  如果我说,以后我为人处世做的恩威并施,说话绵里藏针滴水不漏的话。我只能说其实这一套都是跟着人民警察王局长学的。十一年以后,我带着杜康,刑天回到南城再次见到王局长。他已经被调任为市政府的虚职干部。我去找他下棋。也是用今天他戏弄陈国雄的那一套对付他。这是对他的讽刺。 第一章南城往事15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陈国雄挂了电话,愣愣地站了半分钟。似乎所有人都在等他发话。我站在车顶看着皮球那伙人的每一个表情都是不一样的。有胆怯,有愤怒,更多的还是恐惧。  “细荣,哨牙。你们收队吧。今晚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话说那时新区派出所的人民警察没有一个不是陈国雄的人。那会,新区人民把他们这些警察叫做巡狗,新区行蛊惑的人叫他们兄弟。对他们而言,黑道跟警察并不对立。因为他们既是警察也是古惑仔。而他们的所长就是他们的老大,他们很庆幸跟了这么一个老大,平日有公家的摩托车开,古惑仔见到他们都会分烟给他们。最重要是他们是古惑仔中最高尚的,因为他们不用直接去那些恶贯满盈的勾当。所以他们也心安理得。  他们的利益直接跟陈国雄挂钩,他们从来不质疑这位给他们饭吃老大。  村口大榕树那块宝地是水泥铺好的,原来是给村民们用来晒谷种,他们的田地被政府,被笑面虎分别征去了。没有田地,榕树底下成了阿公阿婆下棋打牌,乘凉唠叨家常的地方。皮球大寿就请人来过这片空地电影。而那晚却暂时充当了一次舞台,这一次是皮球自己亲自来演一场好戏。  狗车和八只巡狗走了,但陈国雄没走。陈国雄无奈的脸变得冷冰冰,大勇哥大声地喊起来:“陈三裘,背祖忘宗,贪同村兄弟的钱。没什么好说的。念他为村里做过不少事,祸不及家人。各位兄弟,各位兄弟耕田种地饿不死,但只能贫。大湖新城征了我们的地,分给我们房子!铺位!和钱!我们还能出租给外地佬。住新房收房租不好么?”“以后让雄哥带着我们讨生活,好过给皮球条老屁股骗我们的钱啦。雄哥,你讲句话啊,你们陈家村的兄弟都看着你点头为首是瞻的。”  “国雄,你说了算吧”说这话的是刚才在祠堂被彭猫踢桌撞到的叔父。这个人倒是个很会见风使舵的人。不过说句实话,陈家村说话最有分量不是这班爷叔也不是皮球,而是陈国雄。没有陈国雄,皮球的势力不会发展的那么快。那几个叔父见皮球大势已去,离死也差不多了,就全力帮着陈国雄。在这也引申一下,为什么当年上海滩青帮能成为第一帮?是杜月笙牛,确实不假。但没黄金荣这个法租界华人探长撑腰,杜月笙也不可能顺风顺水。  “是咯,雄哥,新区是你打回来的,你说了算。”陈家村那群人中的一个人喊了这么一句。其他人也开始跟着势头支持陈国雄一起喊起来。第一个先叫的人是皮球的头马,花佛。皮球摊在地上,想爬起来但又无力地倒下去,血在慢慢地流。听着花佛那句话似乎比被我捅了两记还难受。  陈国雄沉默了一分钟,转过头跟我说:“后生仔,你跟阿裘的牙齿印,我们陈家村不管,但他出卖兄弟去求财,这应该是我们自己执行家法。我们不会去找陈皮儿子的麻烦。你放心。”  我没说话,就是一直看着他的眼睛。他眼里有欲望,贪婪,杀机。但他这道杀意不是冲着我,而是躺在地上的皮球。他走到皮球旁边说了几句话:“裘,这次你咬的骨头太硬,要你死的人,我惹不起。你放心,你家里人我会照做,梓华和阿彪我也不会让他们有事。逢年过节会给你烧金银衣纸。你还有什么要讲?”  皮球撑地转过身,一把抱住陈国雄,用几乎鬼嚎一般的声音大笑起来。“陈国雄,你好毒……你好…”一口血水喷在他脸上,扑上去咬下了陈国雄的耳朵,用力地嚼碎。陈国雄凄厉地把皮球身上插着的军刺拔出来,对着他的胸口猛捅。显然皮球是听到了王局长和他的对话。  而在陈家村那伙人中猛然冲出来一个人,手里拿着刀,这个人满头是血。正是陈梓华。  而陈梓华是冲着陈国雄跑过去的。  “砰!”那晚的第三次枪声响起了。是陈国雄旁边的大勇哥开的。子弹穿过陈梓华的脑袋。那个夜晚变得很静,很静。所有人都听得见一声尸体倒地的沉闷声音。  横行了新区十来年的皮球那晚死了,他大儿子也死了。而皮球的幺子被守义毁了容,辈子都是厉鬼的模样,扶了他十来年的黄纸兄弟也永远少了一只耳朵。这是那天发生的第三件事。  这是我人生目睹最残酷的最血腥最真实的一次经历。当时我在问自己,这就是古惑仔的下场么? 第一章南城往事16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我经常能梦见皮球临死狂笑的情境,陈国雄捂着耳朵扭曲的表情以及他凄厉的嚎叫,还有笑面虎阴毒狠辣的狞笑。再就是看到满手鲜血的自己用无奈,阴冷,麻木的眼神审视着自己。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许会是我一辈子最不愿意去回想的事情,虽然在这以后,我遇到过更血腥的事,还有更多直接或间接因我而死的人。但只有这件事经常出现在我的梦境。  彭猫和我是当时最先离开的一批人,我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大勇哥一枪打穿了陈梓华的脑袋的时候,我突然从面包车顶上摔下来,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就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是在镇医院,彭猫在病房门口,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二万那病黑眼两手抱胸坐在我病床旁边睡着了。  “沈狗,你屌毛醒了?命硬啊,这样都死不了。”彭猫这人除了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在任何人任何场合面前都可以玩世不恭,口无遮拦。他爱损我,我爱挖苦他。以前在学校一起读书的时候,大家都穷。见他跟女孩子搭讪,就跑过去问咱忠哥借钱。他会装作很大方咬牙切齿地从兜里抠出来。当然,我会补一句,忠哥这钱要不要还。这屌毛好面子,总故作潇洒地说,拿去花。  我不鸟他,捉住枕头准备扔他,才觉得头部剧痛,头上挂着纱布。“我cao你大爷的,我睡了多久?”  “睡了一天一夜,男的你也要操,诶,恶心死爷了。”  我扶高枕头坐起来,医院的消毒药水味道很冲,“死啦,死啦。我两天两夜没回家了,我妈怕要杀了我。”  “噢,没事,我跟二万去过你家啦,说你去嫖被捉去派出所了。”  “冚家产,王八蛋。彭哥,我谢谢你,谢谢你全家!”拿起枕头佯装扔他,他一躲,我才对着他头扔过去,正中他面门。他一脸无辜。  “白痴,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嘛。二万带我过去的,他脸颊肿了,他没进你家躲在你家附近。我跟你妈说,二万他爸的工地缺人手,你和二万跟他爸下工地去了。要搞几天活。你妈还很热情要给我杀鸡呢,我当然是盛情难却。但想到二万在等我,你又还在昏迷。就没吃你家的鸡。唉,亏了!”  “妈了个逼的,你他妈是饭桶啊?一天到晚就记得吃。帮我踹两脚二万这屌毛,妈的,睡个觉还抱着胸,搞得这么潇洒。”  “你别他妈的损了,让他睡会吧,他才睡了一会,那货前晚在医院还哭了。”  “彭爷,我烟瘾犯了,拉我出去吃点东西。饿!”  镇医院门口就有家快餐店,味道一般,但人气很旺。彭猫他懒得扶我,就偷偷从医用器材室搞了张轮椅来。他把那晚之后的事大概地说了一下,包括他听到陈国雄的对话。  我后脑缝了九针,一共两处伤口,而且脑补震荡。  当时头上砸穿的洞还没完全止血,下车逮皮球的时候运动剧烈加速了血液的流动,加上当时情况紧急,伤口偏后脑,血是朝背脊流,浑然不知自己在流着血。失血过多才晕厥倒地。是流了好多血才致于晕倒的,当时接近休克。再者,我体型瘦弱。比起一米八七的彭猫,才到他下巴的位置。别质疑我是如何擒住皮球的,他身重两刀,而且人在紧急关头潜能巨大。能擒住他主要不在主观因素。  在醒来之前,大勇哥带着长毛来过一次,帮我付清了医院的汤药费。太子倒是自己来过两次,后边那次带着芸姐来的。她给我煲了汤。而彭猫突然很严肃地跟我说,大勇哥来的时候留下话,红星市场的陀地数我随时可以去找他交收。  “沈狗,那个笑面虎我觉得很不简单。心计厉害得紧。皮球这样的老狐狸在祠堂的时候你也是听着的,他准备找笑面虎帮忙去拆大丰。后边就栽了。你确定接他的活?王叔这老王八也不是简单的。在此之前,我还真的想不出几个人可以三言两语让大炮雄把自己黄纸兄弟宰了的人。”  “一只想方设法去靠近一只老虎的狐狸,要么是想着狐假虎威,要么是在与虎谋皮。我对红星市场那点破事还是不感兴趣的。”  “沈狗,新区算是被笑面虎吞了。可你觉得笑面虎会怎么做?”彭猫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皮球的船沉了,我觉得笑面虎是准备让大勇哥插支旗进去。大勇哥杀伐果断是打天下抢地盘的良将。”“再说了,你傻呀,还真当真笑面虎会拿出红星市场这个地盘出来。虽然红星市场对笑面虎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钱,可是红星市场就在大丰酒店旁边,他真的能放心交到一个陌生的毛头小子手上?况且,我们知道的秘密可不少啊!”“再说了!笑面虎深藏不漏,妈的,布了个局就能花上两年的时间。彭猫你好好想想,其中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你知道那天晚上另外两个人是谁么?”  “我认得其中一个,就是坐在王叔旁边那个四眼仔,他是南城农村信用社联社的行长。去年暑假我一家人到大丰喝早茶,我爸跟他打过招呼。”  “屌!真他妈的屌!那就更怪了。大湖新城两年来征了那么多的地,可是现在也就动工不到两个月,笑面虎不至于穷得要等两年才有钱开工吧?就算笑面虎穷,他妈的,那个行长不至于没钱啊。”  “沈狗你的脑子是好使。这笑面虎真他妈是个蛮霸。”“不过,管我鸟事,反正别惹着我,谁整我或者弄我的兄弟,我杀谁!”  “你是脑子有病呢还是脑子有病?整天脑子里想的都是打打杀杀,病黑眼,让你上了军校。以后带兵打仗,要死多少人?” 第一章南城往事17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吃了点清淡的东西,彭猫推我会病房,二万还在睡。我准备捉弄他一番,但彭猫把我拉住给我讲了一个更震撼的事情。这是就发生在我隔壁的特护病房。镇医院只有两个特护病房,刚做完手术的病号一般是先转去特护观察一段时间再转普通。而那个住进旁边特护的病人刚进医院不到15个小时就永远的住进了太平间。那个主角已经是个老熟人了,他就是那个凄厉夜晚的始作俑者――飞镖。  皮球两父子撒手上天那天夜晚的四点,当时我应该就在手术室做着手术。而飞镖挨了一砖头缝了针,头脑也清醒了,据躺在特护病房上打点滴,有两个小弟陪着。几个蒙面人冲进了那间病房见人就打,特护病房本来面积就很小,几个外地佬堵住了门口,里边根本就出不来。飞镖两个小弟被打断了腿,而飞镖给人从三楼的特护病房的窗口扔下了一楼绿化带的石阶上,脑浆溅了一地。据说飞镖她姐当时出了医院,在外边的摊挡买完粥,刚走到绿化带旁边的人行道就眼睁睁的看着飞镖从天而降。刘金玲发了疯一样尖叫,而晚上医院的保安和医生本来就少,而值班的医生和护士都跑来为我这个重伤患者抢救了。孤零零的值班保安和有些其他患者的家属看着这么恶心的尸体也是不敢靠近,只能由得飞镖的尸体趴在地上放了两个小时。  这件事让二万很内疚。他一直觉得飞镖这人虽然很贱但罪不至死,他觉得自己需要付上一定的责任,所以两天两夜几乎没睡过觉。我醒的时候他才刚刚睡下。我知道飞镖死得这么惨烈心里也不好受,虽然自作孽不可活,人在做,天在看。这人为非作歹是不假,但也是生活所迫。  彭猫说,那个大肚婆的孩子没保住,估计那些外地佬就是那大肚婆家里的人。之后我问太子他知不知道他父亲手下那个大肚婆的丈夫去哪了。他回答我,大肚婆出事当日下午,有两个个男人就找到笑面虎手下的工头结算了工钱,一个是大肚婆的男人,一个是她弟弟。那个工头知道他们家女人出了事也没多问,以为他只是要钱救急。而那天去办皮球,笑面虎直接在工地调人去红星村,给一百块一个人头在工地征打手。那两个男人也去了。等散场之后,谁也没再见到过两个男人。而大肚婆带着孩子跟着自己弟弟在那天早上就上了开往广州火车东站的客车,由她弟弟带着回老家。而大肚婆的男人不知所踪。  顺带一说,镇医院的惨案惊动南城,大肚婆的男人在与飞镖打斗的时候露了脸,飞镖的小弟描摹了他的头像。我在背井离乡逃亡的那段日子的第六个年头,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新闻――广东南城青石镇医院特大杀人案侦破。那个男人被捉住的过程有详细的报道。他忍不住回老家看老婆孩子,被人认出来了。最后的结局也是惨剧,因为拒绝捕捉而反抗,被当地民警击毙。  报纸上说,那个男人除了南城以后逃去了广西的边陲小镇做工,又辗转到了云南边境给毒贩做脚夫。倒也是,身上背了人命的通缉犯,还有别的路可选么?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点了三根烟放在地上,算是拜祭了那个男人了。因为当时我身上也背负了要案,我也背井离乡逃亡。他只是先走我一步,谁也不知道我们是否会,殊路同归? 第一章南城往事18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而飞镖的姐姐刘金玲过得更加不好,她一直没走,一直留在南城。我在逃亡之前一直没见过她,只知道她是一个长得很水灵的湖南妹子。飞镖死在她面前,傻彪也毁了容,陈家倒了。她的人生一夜之间一无所有了。失去了最重要的两个男人。而且笑面虎让大勇哥插旗新区之后,听了发廊这一产业,理由是他们不屑做这种勾当坏了自己的名声。刘金玲有段时间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以前她在傻彪的恩宠下对手底下的小姐是趾高气昂的,失势后谁也瞧不起她。她沦落成站街女,平日抽烟,赌钱,倒凭那一点姿色跟了一个50多岁的本地老男人,那本地佬没子嗣,养她最大的目的也就是想她给自己生个儿子。  刘金玲倒是真的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但这儿子带着有缺陷的基因降生,他是个弱智儿。那个本地佬毫不犹豫的甩掉了这个梦寐以求的儿子和这个日渐失色的女人。然后她只得带着弱智儿子重操旧业。做社会最底层最让人厌恶最下贱的**。因为她的客人都是青石镇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只需要二三十块钱就可以打一炮。  我重新回到南城,有一回二万陪着我回了一次青石镇,去大排档吃青石最有名的烧肉和猪杂粥。那家大排档对面的一条街是墟。广东省有一说法叫趁墟,类似于现在所说的跳蚤市场。农村的农户有多余的粮食,鸡鸭鹅就会在墟日拿出来集市卖。  因为那天是墟日,人比较多,我们坐在大排档的露天位置。吃早餐的时候我们见到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女拉着一个双手绑着绳子的孩子,那个孩子长相很奇特,兔唇,并且不停地流口水。目光呆滞地看着我们对面桌的客人笑。而那个妇女在捡别人不要的烂菜叶塞进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坐在我对面的二万,他的手突然很不自然的握紧,脸色苍白,表露出不安和恐惧。  他掏出钱包走进去大排档付账,还撞了端粥出来的服务员一下,我很好奇地有看了看那对母子。二万进了大牌哦当吧钱包里所有钱掏出来。都是红色的大钞。他给了钱,并没有把钱塞回钱包。走出来让我先上车。我第一次见二万这个样子紧张焦虑。我也没问他原因,按着他说的回到了车。  他见我上了车,跑过去吧一沓钱塞在那个流口水的弱智小孩手里,在逃命似的向我跑来。用命令式的语气让我开车,我当时还是什么都没说,开车转到青石镇的一条小巷,递给他一瓶水。他说了一句话:“言哥,你记不记得谁是飞镖?”  当时我就懂了,刚才那个妇女就是刘金玲。  我让二万看着我的眼睛,我告诉他:“这就是生存,没有对错。”二万哭了,抱着头痛苦的捶打自己的脑袋。  可是,泪水就能减轻罪孽?我知道,二万这辈子都不可能从那段黑色的记忆中走出来。  写到这里大家应该能知道我吧这段经历写成一个小说,取名为百年为惑的用意。  十年为蛊,百年为惑。行蛊惑的人永远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  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对错。  章一  南城往事(完) 第二章各安天命1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只要我沈计言不死,永远都会成为你朱永富的噩梦。  ——沈计言  在医院还住了两天才拆纱布回家,有着二万和彭猫两个轮流陪着,倒是不无聊。二万跟彭猫混在一起熟了,一口一声地叫彭猫,忠哥。  出院前的晚上,太子在他家酒楼拿了许多好吃的来了镇医院看我。在病房见到他,很是尴尬,毕竟那晚上跟他处的气氛不大对。我两见面一时说不出话来。我把二万丢出来,让他给太子道谢,怎么算着那晚没事那真的少不了太子的帮忙。太子倒是跟我说了一句,对不起。他说,是为那晚上他的狂妄道歉。听着这句话我就真的愣住了。那么文绉绉的话,听得我鸡皮疙瘩。  这样一出戏,我就真不会唱了。平日跟二万,彭猫打闹对骂,骂急了打,疼了过一会也就没事。况且都是粗人,根本就说不出道歉的话。而太子这狗日的愣是当着我旁边看着的两个屌炸天的面正正式式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这两个傻B听着这句话也愣了几秒然后笑得抽搐,然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两货老爱模仿着太子的腔调在我耳边轰炸这句话。  太子这个人确实拽,但人家又确实是拽的起这根本没法说笑面虎把他送去了广州这样的大城市读书。他的交际圈不在南城,在南城的同龄朋友几乎没有,再者他的身份也是特殊。有个那么牛逼的父亲,说话做事的方式当然有着一定的霸气,而且笑面虎手底下的人哪个不会敬着他?  之后的相处倒是觉得,其实太子这个人比较单纯,并没有笑面虎那种绵里藏针的气息,又或者说他还小,并且是一直活在一个富贵家庭,我们经历的世态炎凉早就被他的父亲帮他过滤掉了。所以他傲气但不市侩。太子这人仗义疏财,义字当头。可前提是他把你当兄弟。  太子之后给我讲了很多南城黑道的秘闻和他在广州这样的大城市的见闻。  而当晚太子给我带来了三个信息:  一,大勇哥插旗进了红星村,不,应该是整个新区在那个难忘的晚上过后,就开始改了陈姓易主了。当然陈家村的人并不会把家底家业拱手让人。局部的小闹腾打群架持续的一个星期。在大勇哥的铁血手腕下,新区彻底姓了朱。收地工作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二,关于飞镖的惨死,市公安局已经立案。  三,陈国雄的半边耳朵接不上了,已经回到了家里修养。  太子他走后,彭猫也就回家了。二万留在病房陪我,当时我已经从特护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  那晚我失眠,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事后得到的这些信息让我相信办皮球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可这件事必定已经把我,彭猫,二万推到风口浪尖。整个新区,以及青石镇的古惑仔都会以为我们是笑面虎有密切关系。  九八年7月下旬至9月中旬初,长江发生特大的洪水灾害。全国共有29个省(区、市)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洪涝灾害,受灾面积高达三亿多亩,成灾面积接近两亿亩。南城虽不沿海,但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八月的密雨常常围城。  而那年的雨季,雨大得把南城老区给浸泡了,许多上了年纪的人说那是五十年不遇的一场大雨,好久没见过南城泛灾。这场大雨让许多农民损失惨重,蔬菜的价格一路飙升。我便停了菜摊一个月。那时收不到乡下菜农的鲜蔬,因为青石镇也是暴雨受灾严重的地区之一,收来的菜价格贵是一回事,菜农肯不肯卖又是一回事。一直到了九月尾,南城的蔬菜价格才恢复正常。  但并没因为这个缘故,让我整整一个八月都无所事事。八月正值暑假,学生都在放假,这让二万的早餐档少了最主要的一波客人。但早餐档的生意依旧红火。每天早上我帮着二万开档。而中午就去芸姐的冰室去帮忙。  彭猫在八月中旬就开始赶赴广西桂林的陆军学校报到。我和二万在他临去的前一个晚上请他在青石镇河边的大排档吃河鲜,大醉了一场。  自那晚上以后我没再见过笑面虎,倒是出院之后大勇哥亲自去找我谈这三成陀地数的事宜。  跟大勇哥也算是熟人了,大勇哥这个人外表凶狠沉稳但内里却是个幽默的汉子,这样的人让彭猫很是敬重的。彭猫说,大勇有军人的气息。大勇哥也很喜欢我们几个,尤其是彭猫,还没去报道之前他俩常一起跑去南苑打球。  我跟大勇哥很坦白地说,这三成陀地是烫手的山芋,我不肯接是有我的道理。一再坚持之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大勇哥曾很开门见山地让我和二万跟他,在外边耍可以扔他的名号。我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只是轻描淡写地跟他说,我们两兄弟不爱惹事。  二万和彭猫可能摸不透,认为那天是太子的出现才有了后边的事情发生。但那件事有太多的巧合。比如,为什么太子会为陈守义这个小麻皮出现在芸姐的冰室?为什么笑面虎会信任一个原本没半点交集的一个人,并且给他这么大的帮助?  除非,里边本来就是有所图谋。  我心里很是通透,就算当时我不去找笑面虎,笑面虎也会主动找到找到二万怂恿他去做掉皮球和陈梓华。然后再打下新区的地盘或者是在陈家村扶一个更好控制更听话更好打发的叔父的上位,协助他把红星村的地给收了,再慢慢地蚕食新区的地盘。  但真的要用武打下新区这个计划其实又不怎么靠谱,因为就算他打下新区对他白纸黑字的征地根本没什么关系,而且可能更让村民抵触。  彭猫认为笑面虎只是为了占据新区的地盘。而我跟彭猫的观点并不完全一样。笑面虎办皮球并不是为了地盘,而是志在大湖新城这个楼盘。笑面虎背后有信用社和王局这样的支撑,皮球那块小地盘的油水算个屁!  在关键时候,倒是出现了我这把枪同时解决了笑面虎烦恼的两个问题,用最小的代价换最大的利益。揭皮球的老底的这个角色,让两个见义勇为又和他笑面虎没半点关系的人去演就自然让这段戏名正言顺润色不少了。  假如这件事真如我所想,笑面虎利用我过这步棋。其实对我来说,我也是利用了他达到我的目的。  理由很简单,我厌倦了做一个农民。我要上位!要做新一代的枭雄。这源于一个人对权利,财富,女人的原始渴望。  或许做一个像长毛那样的打手,捞一辈子蛊惑,能从小古惑仔打拼到像大勇哥那样的位置。但绝对不可能捞成像笑面虎那样的大蛊惑仔。要出人头地要想别人看得起,就得深入虎穴。二万正好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们有了交集。  笑面虎让我做那出戏的小生,我也演一出戏告诉他,我能是他谋士。  所以我决定拒绝笑面虎的红星市场分的三成陀地。因为我觉得这是老狐狸试探小狐狸的做法。假如我心安理得地要了,这辈子也就是只配去收陀地。  但是如果我不要。  可能,得到的会是更多! 第二章各安天命2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每年的暑假,芸姐的冰室都异常的火爆,但那年的八月几乎隔三差五就是一场暴雨,生意是比往年都惨淡得多。八月的雨季令人心烦,暴雨之下却是十分的闷热潮湿,马路上常常可以看到一地被雨水打落的枝叶。  但也总有一些人在雨天无处可去,猫在棋牌室,糖水铺这样的地方打牌消遣时间。八月里,我下午都去芸姐的冰室帮忙,偶尔也能见到太子在那。我在冰室,总能见到一个健硕英武又很幽默的一个人。他要么是在冰室里和别人锄大地,斗牛。要么是自己一个人坐在一个地方点一杯红豆冰听电台广播,抽烟抽上一个下午。然后又消失几个小时,到晚上有能见到他坐在下午做的位置上。我发现这个人时不时会盯着芸姐看,是不怀好意地看。但让人奇怪的是,他从来不主动跟芸姐说话,芸姐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会很不自然,变得很紧张。  后来芸姐告诉我,她跟这个古怪的客人是怎么样认识的。  据说,八月的某一天。下着大雨,店里还没有客人,那位古怪的客人开着摩托车跑到冰室里避雨。芸姐帮他点单。但不知道为什么,芸姐头脑发热一时口误问了个好逗的问题。“您要的蜜桃冰饮,要冷的还是热的?”  客人也很逗地说,“那我要热的吧。但我喝完之前,我要看到有冰块在上面漂着。”  那次算是破冰了,打开了僵局。渐渐地这个人成了芸姐的熟客,渐渐地和芸姐熟络起来。无聊来到冰室也跟着我帮着端茶递水,在厨房捣鼓冰饮。  想着这事我总觉得好笑,而这个古怪的客人被我笑了一辈子。他妈的,堂堂七尺男儿,又是新区数的上名号的大佬竟然用这么含蓄的方式泡马子。我cao,办皮球的时候,深入我心的铁血老大在芸姐面前装成青头仔(处男)。  大勇哥这尊大佛镇在那,冰室生意淡薄的时候,他就拉来一大伙小弟过来捧场,冰室在暴雨八月仍是人气很足的。  平日烟头满地扔,大声说荤话,满嘴粗言牛上天的古惑仔到了冰室捧场就变得老实起来,打牌也不敢大声喧哗。芸妈倒是很喜欢大勇哥,一口一声亲切地叫他,勇仔,阿勇。大勇哥的那群手下听着想笑不敢笑。这实在是难为他们了。  大勇哥这人很逗,经常能说出一些搞笑的话来。他倒是成功地霸占了厨房的位置,大勇哥做饭有一手。他跟我说,少时家贫,小时候跟他舅舅走南闯北,在邻省四川做过厨房学徒。所以他有空就来冰室炒几个川菜,我便跟他学了点手艺。  那年的农历八月十五,我和二万各自在家吃了团圆饭约出来去江边放烟花,逮住了两个搞地下情的情侣。我原本就近视看得不大清,但这两货远远就被二万贼见的眼睛盯到了。我两在背后跟了这两货好久。最后在背后吓唬他们。我记得二万说了一句当时很流行的话,“熄匙车牌身份证,双手抱头。我们现在捉奸在床,但你们有权保持沉默,但你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芸姐看到是我两脸都红了,而他妈的大勇哥的脸也跟着红了。这货打架斗狠是牛上天的人物,把个马子,就那死鸡ba样。  勇哥这么一个大男人在芸姐面前永远是小男人。芸姐和勇哥在我认识的人当中一直是模范夫妻。他们结婚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南城。很多年以后我又回到南城去拜见这个老大哥和好姐姐,他们结婚七年了,正是婚姻七年之痒的节骨眼上,可他们跟开始谈恋爱的时候还是一个样。这个外表威武的男人还是那么逗。而他们的儿子长得跟大勇哥很像很像,他叫江子豪。我回来的时候,他干爹的位置都被人抢了,彭猫是他大干爹,二万是二爹,太子是三爹。我只能是四爹。  逃亡回来的沈计言没有跟江大勇成为敌对关系,这都是因为芸姐的缘故。既是因为芸姐的缘故让大勇哥退出了江湖的血腥,我们不必面对各为其主的尴尬去正面交锋。当然,也是因为芸姐的缘故让江大勇当日在之后的那件事帮了沈计言一把。 第二章各安天命3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暴雨消停,新一轮的学季又开始了。南城又回到了原本的轨道当中。冰室的热闹更甚,而红星市场依旧每日的繁忙。过了一月的休闲日子又得回到疲倦的日息而作。  原来皮球开的几间无发发廊被笑面虎改成了桌球室,那几间发廊被打通做成单一的一间商铺。这家桌球室装修豪华,很是高档,而且消费很贵。而这桌球室里边内有乾坤,地底下比以前多了一个隐蔽的地下室,里边是一个设备齐全,环境舒适的赌场。而且建了许多地下通道。入口唯一,出口四通八达。而这个桌球室门口对面就是一个治安亭。这间赌场实在霸气,是由人民警察来做保安看门的。  最常见出入的是少了半只耳朵的派出所所长大炮雄。这个出卖了自己黄纸兄弟的关二哥有着这所赌场的三成股份。由勇哥的小弟打理这个赌场,并且在赌场放贵利(高利贷)。  大炮雄(陈国雄诨号)的耳朵装了义耳之后,看上去就是耳朵灰了一块,无比的丑陋。所以这个已经年约五十的老头留起了长发,试图掩饰缺半边耳朵的事实。  他们的操作和行赌地点都比以前皮球搞的赌场规模要正式和高档。那个年代的赌徒追求并不高,最差的话在市场的卖猪肉摊上摆副牌就能开始大茶饭。好点的就自己村祠堂或者租个简陋出租屋摆上开大档(赌场),通常都是由赤着膀子,叼着烟的大汉发牌叫码。而且是现金赌博。这种情况其实很容易出现被捉住就人财两空。  而笑面虎的赌场不同,荷官都是清一色有姿色的女人,穿着暴露。这批女人都是以前皮球鸡窝里的配种鸡。收了新区之后,笑面虎让大勇哥收编了其中有姿色的**找专业的人士教她们洗牌发牌打骰。当然也会顺便叫她们另外一些门路。例如,千术。  再者就是里边的设备很专业,正规的百家乐赌桌。比起以前那些随便找张摇摇晃晃的破桌子往下边不稳的桌脚垫点东西要靠谱得多。  而最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操作模式和保安系统。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让执法捉赌的人去守着赌场门口更安全妥当的。而且他们赌桌上不存在现金,都是塑料筹码。进入赌场之前,有人守门先买筹码,买完筹码的钱每到一万就会由人转移。等赌客赌完离开要把筹码换成钱就会再有人送钱到指定地点交收。虽然是麻烦了一点,但十分的安全。笑面虎就是用独到和专业的服务吸引来青石,涧口其他地区的赌徒光临。  既要收地和工地的进展,又有赌场的贵利。大勇哥把红星市场的陀地交由长毛负责。长毛这人是自来熟,对上眼了的话很热情。他像他们老大一样逗,说出来的话总让人捧腹。可是这人也特别地讨厌狗仗其人,见风使舵的人。  长毛跟我和二万是很要好的,我们两家是免收的摊档,位置也换到更好,人流更多的地方。平日长毛这屌货就找我哥俩扯大炮,说点黄色笑话。  有人看到长毛现在在红星说一不二的一号人物,都想着跟他,跟大勇哥攀上关系,就总在长毛来我们摊档打招呼的时候热情的跑过来兄弟长兄弟短地嚣叫着,好让红星市场其他的商户都以为长毛跟他很熟。这人就是猪肉邱。  猪肉邱卖乖,但人家长毛也不傻。知道这屌货的心思,跟他说话言语之间都是冷冷淡淡的。而猪肉邱倒是不觉得别人冷淡,硬是要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有一次长毛出去办事,那时正是新区中学中午放学的时间。猪肉邱这屌货硬是求着要搭着长毛去,长毛的事也挺急的,就依他了。那傻b故意兜一条远路经过新区中学,长毛当时也没多想。之后这傻b就在外面跟朋友死命地扯,他跟长毛跟大勇哥怎么熟怎么熟,什么经常一起喝酒啦一起去耍啦。就这样这傻b在市场附近的学校还真混出了一点名声。他便开始打着这点名声去收中学生的保护费。  后来吧,猪肉邱也因为爱装逼这事被打断了鼻梁。  这事情说起来很是滑稽,但也正应了我们南城本地的一句老话——树摇叶落,人摇福薄。因为做人过于招摇而被打的,我一路以来见过的实在是不少。  冰室就开在新区中学左边的骑楼,而新区中学右边是个长满杂草的破旧广场。也不知道是什么让管理这个广场的办事人动了善念在那块草地上刷上了水泥,搭了两个篮球架。  太子偶尔周末放假也会从广州回来南城住上一天,南苑的球场比这个新建的球场要远多了。而且新建的球场不像南苑,是对外开放的。所以更多人会去去那打球。太子便转了场子,也去新区学校旁边的广场打球。而太子这屌货是货真价实的校队第一,球风霸道和拽是无需质疑的,把在那打球的学校烂仔虐了。有个自以为是的愤怒青年冲上去就推了太子一下,说太子打球撞了他。  其实吧,打球碰碰撞撞很正常。但烂仔有烂仔的思维方式,他不会认为打球被撞这有多么正常。就算是正常不过的事他也能说成是你惹了他。我读高中的时候,就有几个不知死活的校园烂仔剪了个奇异的发型多看了他两眼,他立即破空大骂;“瞅什么瞅,看你妈逼啊?”然后被我身边的彭猫拉去厕所日了一顿。  太子是什么人物啊?原本就是一个比愤青更高等级的暴怒青年。况且能是广州某名校校队第一的人身子骨会孱弱到哪去啊?接着就把推他的那个烂仔按在地下猛踢。与那烂仔一伙的其他三个,两个上来帮忙了,有一个没敢来招惹身壮体健的太子,而是选择了去call马(拉帮手,叫人)。而他们的老大,自然就是那个长毛哥的“好兄弟”——猪肉邱。  当时,那个校园**来找猪肉邱的时候,我和二万,长毛刚好在场。这货正巧来我们摊档吃早餐。不不不,应该是说,因为长毛在我们摊档,所以这货才正巧来吃早餐。那校园**看到长毛在,第一句话是喊长毛一声,“大哥,你也在啊?”因为猪肉邱跟他的小马仔说,他是跟长毛混的。  然后才跟猪肉邱说,“邱爷,猪屁在广场球场打球被人撞了,然后推了那条傻帽,那傻帽还手。猪屁被人打了。你快call马去帮手啊。”说着说着,他又看了看长毛。  “好好好,你先等等。那打人那边有多少人?”猪肉邱其实在想,假如这小弟没看到长毛在,或许可以叫些其他学校里收的小弟去帮忙。但被这小弟看到了长毛在,如果不带上长毛去溜达溜达捧个场,他可能以后在这些小弟面前威信大打折扣。反之,只要给点出场费能带着长毛去露露脸。那就真的能在新区学校的学生面前能狐假虎威了。  那学校**也是够屌的,为了不那么丢人,四个被一个吊打。不假思索就说:“他们有五六个,我们只有四个!”  猪肉邱拉了拉长毛让他到一边,长毛露出厌恶的表情不想理他。他便细声在长毛耳边说。  “大哥,叫上你的兄弟几个帮个小忙,这个是我弟弟,被人欺负我面子也挂不住啊。就过去捧个人场,我们自己动手就行。等会买条芙蓉王给你和兄弟们抽抽。”  长毛鄙夷地看着他,我和二万也是听到的。我笑了笑,对着长毛耸耸肩。“去看看咯。反正过去一趟就有好烟抽。”  猪肉邱立即嬉皮笑脸地说,“是啊是啊,大哥你就过去一趟嘛。在新区混的谁不知道你长毛哥。”  后边的事,可想而知。愣是发生这么一件诙谐幽默的事情。猪肉邱和他四个小弟call来的马,问太子要不要把这几货揍一顿。猪肉邱还以为长毛这话是问他的,还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下手不要那么重,给个教训就行。”  而猪肉邱被下手狠辣的长毛劈头盖脸的打了一拳。鼻梁断了。 第二章各安天命4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中秋节过后不久。笑面虎高堂七十大寿,在大丰酒楼摆宴。破天荒地收到了请帖,这封请帖的份量我自然知道并不简单。宴请的宾上客都是亲戚好友高官富商。相对这些高贵的宾客,我只是一个菜市场卖菜的低贱菜农。  笑面虎的宴请并没有让我有多大的惊喜,因为他这样的人不可能轻易地对人推心置腹。他这般邀请反而让我有种莫名的心惊肉跳。可能是出于对他雷厉风行手段的畏惧,我并不能猜透他下一步棋会怎么走。  只能静观其变,虚与委蛇。狐狸要和老虎博弈,最重要的是会装,譬如狐假虎威成语里那只想从虎口下活下来的狐狸,正是能用小聪明把老虎骗住了才化险为夷。几年以后香港导演刘志强拍了一部电影《无间道》里的一句台词让我感触很深――梁朝伟扮演的陈永仁对他上司说的一句话装的不像,会死人的。  太子祖母大寿那天,说是筵开百席并不夸张。那时候,汽车并不是普及的商品,而那日大丰酒楼停车场就停满了清一色的豪车,来赴宴的达官贵人并不少。  呵呵,上流社会人捧人,中层社会人比人,下层社会人踩人是中国社会亘古不变的道理。马太效应背后的贫富差距最原始的社会因素必定是遵循这一定律的。贫富差异突出的原因不外乎是,当你在头破血流,不择手段地拼命爬上了上流社会,跻身财富名利地位的时候。便可以再用钱获权,用权生钱,以此循环。富贵之人越富贵,贫贱之人越贫贱。在上流社会,发财的机遇比在任何一个层次都要多得多。  芸姐是跟大勇哥去喝这场喜酒的,而二万是跟着我去的。酒楼大堂有个中年男人负责签到,安排宾客桌位以及收贺礼红包。我在签到的红描上写了我和二万的名字,我们哥俩合封了五百块。大勇哥让我们早些去,到酒楼的时候,人客还不算多。我们三个人都跟大勇哥坐一桌,其余的不外乎是跟大勇哥的小弟。服务员招呼我们坐在哪之后,大勇哥拉着我上了酒楼的三楼。  那地方我自然记得,那是笑面虎的办公室。大勇哥推开门的时候,我又见到了那个满脸笑容,可是那双锐利的眼睛永远看不出喜怒的富爷。笑面虎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大肚腩挺着,手里夹着香烟。  “富爷,您精神啊。”   笑面虎一边拍了拍沙发招呼我和大勇哥坐在他旁边,一边洗盏给我们沏茶。“言仔阿,我听大勇说你不肯要红星的三成陀地,前段时间工地有很多东西要忙,我也没时间去理这事。是不是觉得三成,太少了?可以跟富爷说嘛。我看得出来你这后生,可不简单。”  “富爷,你给三成我,我已经觉得是天大的面子了。但是无功不受禄啊。”  “看你把话说的那么生,你契爷(干爹)跟我的关系你心里通透?没有师爷苏就没有我朱永富。我算是跟着你契爷出道的。换句话来说,你还应该叫我一声叔。”笑面虎的声音说的很柔和,尽量把自己的面容堆砌得慈祥起来。  假如是第一次见面也许真的以为他是个笑口常开的佛而不是笑里藏刀的虎。有点名号的古惑仔无一不是出色的演员。“你之前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自然不会亏待后生。大勇也经常跟我说,把你当成亲弟弟去看的。我一直觉得你会是个做大事的人。”  我听着这话,越听越感觉不对劲。笑面虎找我,我是带着心理准备来的,心里多少就先设定好笑面虎会说什么,又该怎么回答他。但才说第二句话,就被他打乱了脚步,跟着他节奏走。“富爷,是您和大勇哥看得起我。”  我不是他的门生,他就先搬我那个名不副实的契爷出来套近乎,套出个叔的辈分。又借大勇哥跟我的关系摆我上台,虚夸几下,拿了个慧眼识英雄的彩头博个好感。这样一来,他要我帮他做点什么事,我也没有推辞的理由了。  “阿言,我也不跟你绕那么多圈子,今天叫你来,是你富叔遇上了点麻烦。需要你帮!你还不算是个江湖人,所以不是让你做江湖事。”笑面虎亲切的把肥厚的大手搭在我的肩上。笑面虎做人八面玲珑的表现我觉得他说话的技巧方面。就例如这句话,说需要你帮的时候特别的加重音调。这就能给人一种我很看得起你的心理暗示。  “富爷,能帮上你就成。但你老人家也别逗我了。我就是黄毛小子一个,哪有什么能力帮得上你,你手下面人才辈出啊。”说句实话,我很想知道笑面虎到底要我干些什么,但我知道,不能表现出来这种好奇心。  因为好奇心可以害死猫,也可以害死人。  笑面虎大笑了几声,“阿言,你确实是我在众多同龄人中见过最醒目的一个。我和大勇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学不到你这种老练。我刚才这般跟你说,也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已经是把你当成自己人了。”  大勇哥也笑了笑,“言仔,你不装会死啊?听着你们一套一套的,我都听得乏了。”  “阿言,呐,我老实跟你说,我手底下能打能杀的弟兄不少。但能独当一面的人不多。大勇一个看着新区,陀地啊,赌场啊,工地啊。他都要搞着。再插手其它事也真的就有心无力了。而让你做这件事情,是我的主意。我虽然跟你见过两次而已,但没少留意你的动态。你跟大勇哥这几个月玩熟了,也是我有意无意安排他去考察你这人的。你大勇哥没少夸你。”笑面虎从茶几上拿起烟分给我和大勇哥,并且打着火机要帮我们点上了。  古惑仔的门道,帮人点烟是种敬烟礼仪。现在一个江湖老大帮自己点烟,他这是告诉我,很他给我面子了。大勇哥是笑面虎的心腹,自然是毫不犹豫也毫无顾忌地把烟挨过去他的火机。但我可不行,他帮我点烟,受了,就意味要帮他做一件我还不知道具体内容的事情。不受,就是坏了他面子,找死!  “富爷,我自己来。我受不起啊。”  “行了行了,都是自家兄弟,别来那一套。在座的也就你大勇哥,不是外人吧?”  最终还是得接了笑面虎的敬烟礼,虽然这貌似是件小事。但让我感受到了笑面虎骨子里的霸道和做事手段的干练。还有他说一不二的控制欲。  深吸了一口烟,有种被骗下贼船的感觉。“富爷,你说吧。能帮我一定帮。”  “言阿,你听说过青石的老枪么?”笑面虎浅尝了一口杯中茶,笑着看着我问道。然而我看到他在说老枪两个字的时候,眼神里一抹阴狠的毒辣又稍纵即逝了。在他办皮球那个晚上,我曾见到过。  “听乡下的人说过。青石镇的揸数。”  “那你知道老枪是干什么发的家?”  “这个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  笑面虎沉默了一会,把杯中的一饮而尽。“盗河沙!” 第二章各安天命5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在前面已经说过,南城在改革开放之后一直也是其貌不扬。而要说南城经济是什么时候起步的话,也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而对我对说,我能看到南城经济真正迅速发展的时期是九十年邓xiao平南方谈话以后的事情。  随着城市经济发展,南城的建筑行业也便开始有了新的变化。类似于大湖新城这样的大型楼盘那时还算少。但普通的小型楼盘就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这样也就带动了一个行业的发展――建材行业。但是,钢筋要炼吧,要买铁开炉。瓷片要烧吧,也要买土开炉。水泥要烧吧,要采石锤炼。在建材行业的繁复分类中,成本最低,需求量最大的无疑是沙子。敞大的沙滩,不可能天天有人守着,河里的沙子便就成了无主之物。  南城五虎当中,实力最差,最穷困潦倒的就是青石镇的老枪。九五年代之前,老枪捞黑赚钱的手段不多,靠的就是垄断青石镇码头的搬运作为主要活计。当然,九五之后他开始谋算起盗河沙的活路。无本生利的财路自然会招人妒忌,谁都想插足河沙这块地。可是南城各怀鬼胎的几位大哥都拿老枪没办法。主要原因还是山高皇帝远,像陆公,笑面虎这样有实力的,面对青石镇偏居一隅跨的地盘,打斗完全不占地利。再者,老枪手下的都是苦力出身,整体素质都很强,打起架来个个都是张翼德再世。最靠近青石的新区倒是能有所作为跟老枪争一争。可皮球又他妈的不争气,实力够不着老枪。所以老枪的河沙生意才能一家独大。  老枪这个人很有性格,他原本是军人出身,做事一向是说一不二,口无遮拦。他有着军队里边学到的信仰,不贩毒不开赌不欺行霸市。纯粹靠着武力和手底下兄弟的拥护,凭力气赚口饭吃。这样的古惑仔值得我去尊敬。  但也就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和皮球,笑面虎这样的不是一路人。他选择了独来独往不想干涉别人,但也不会让别人干涉他,这样的人一般是很少盟友的。老枪走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路线,他很约束手下,倒是很少跟其他的势力出现纷争。性格使然,他和皮球有仇,他是眼睁睁地看着皮球被灭了,也毫无举动出来闹上一闹,不顾唇寒齿亡这一真理。所以我说他是个顶有趣的人物。  太子祖母大寿那天的晚宴我根本没心思吃饭,因为笑面虎的话让我思绪万千。我脑子里不断地思考以及整理所得到的信息。于是豁然开朗起来。  笑面虎愿意出资以及动用白色势力的帮忙搞个河沙开采证,建立一家开采河沙的公司让我负责带队开采河砂。不,准确地说是偷取河沙。而形象地说,就是要跟老枪抢食。  和我所猜测的基本没有什么出入,笑面虎收了陈三裘的皮是一石三鸟的举动,这步棋下的非常俊。如何个一石三鸟呢?第一肯定志在按期完成大湖新城的征地工作,第二则是收编皮球的地盘做为自己势力的进一步扩充,第三就是借新区的位置跟青石老枪抢食。  当时的大湖新城在整个南城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建市以来规模最大,投入资金最多的楼盘开发项目。这么一个史无前例的庞大工程,需要最多的建材就是河砂。当时的青石镇老枪贩卖河沙的市价是八十块一拖拉机的市价(包运送),我当年进行一个简单的估算。建设大湖新城的河沙大概需要数十万拖拉机河沙以上。  笑面虎是大湖新城的最大开发商,肯定不舍得花那么多钱在河沙上。为了降低成本,他最终的目的就是把如意算盘打在青石镇的河沙上。  古惑仔的势力地盘分界很敏感。跨区办事需要提前跟地方老大打好招呼。但是每个地区大佬都是不会允许跨区打斗的,并且也不敢。因为谁都不会想看到原本平衡的地盘分界出现吞拼,让其某一家坐大。就算邻区跟自己有仇,但遇到跨区打斗一般都会把恩怨暂且放着,共同对敌。现实生活中的古惑仔都是很有脑子的,智商不高还真的当不了**。  河横挨着新区,新区挨着青石。所以笑面虎不急着跨区办事,而是先把皮球搞了。就算和皮球正面交锋,铁血手段之下就算手底下伤亡惨重,那一点点的安家费跟庞大的河沙费用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但是吃下新区,借着新区这一位置就能跟老枪抢沙。  当然这也是笑面虎故弄玄虚在外边放假消息,隐藏自己是大湖新城幕后老板身份的原因。假如他的身份曝光。皮球和老枪必定结成联盟。说到底,谁是利益的最终获得者,谁就有包藏祸心的嫌疑。  不过,我又有了新的疑惑,为什么笑面虎会把盗河沙的差使交给我这么一个黄毛小子?真的是因为他安排大勇哥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冰室暗中考察我之后觉得信得过?还是真的因为我名义上是师爷苏的契仔他动了念旧之心?  当我知道真相之后,已经迟了。  这他妈从头到尾就一个局。 第二章各安天命6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虽然风险很大,顾虑很多,没搞清楚的东西也不少。我权衡利弊得失之后,我告诉自己这是一个难得的机遇。再者就是我当时自信过度爆棚到自负的心理状态。我决定跟着笑面虎干,做他的门生。  盗河沙这事,我肯定让二万跟着我一起干,虽然二万年纪小,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这些事他都不感冒。但二万有一点是彭猫比不上的,二万算是跟着我一起大的,他完全信任我,肯听我的。彭猫始终会选着自己的路去走,而二万会跟着我一起走。但我肯定二万离开我的身边会出事,因为性格使然,他太容易冲动,而且除了我,谁也不能把他控制的住。不是怕他在谁的手上吃暗亏,只怕他被那个时运不好的人才惹怒,死于非命而落下个牢狱之灾。我这样说,并非托大,或者故意塑造二万不怕死的形象。或许或许你们觉得他办陈彪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缘故而已,但后面的故事会让你们更加深入的了解二万是个怎么样的一个人物。  也不知道是笑面虎神通广大的白色背景过硬,还是提前就准备好的。大寿晚宴过后的第五天,他亲自把我叫到大湖新城的征地办。洋洋洒洒地让我签下了,鸿运采挖公司的法人代表责任书。并且签订了关于青石镇某段河道抽沙采沙权证明的刑事责任人章程。  鸿运采挖在同月月底正式成立。  笑面虎购买了两台装卸河沙的勾机和五台大型的二手大东风货车,这种货车都是25吨位级的大型货车,广东地区把这种大东风称作孖担。五台孖担是专为大湖新城建筑工程服务的,一般情况不会出现在采挖的工地里。到了夜间才到沙场进行运输。同时也配了五台拖拉机作为河沙贩卖的用途。当时已经是有技术先进的运沙船设备,但他给鸿运采挖配置的河沙设备是抽沙泵。  抽沙泵的工作效率远比不上抽沙船,抽取范围也有着很大的限制,只适合抽取近沙滩的河沙,这样一来的话,沙滩附近就成了危险地带。滥挖河沙会使得河堤失去河沙的支持,雨季时,河堤受到高水位浸泡,容易倒塌,从而引起洪灾。同时非法采砂会破坏航道,给行船带来危险。但成本低抽沙船不是一两个价位的问题。并且抽沙泵还易于转移和放弃,被逮住了没收偷盗河沙的工具也不至于损失惨重。如果说是盗砂船的话,虽说是移动方便,采砂范围大,但被水警围住,船上遗留证据不说,总不能弃船跑路吧?  河沙采挖在挖沙范围和月抽取量,季节周期都有明确规定,缴交的税务也是极其的多。正规的河沙采挖公司并不能称得上无本生利的生意。  笑面虎把鸿运采挖的账目完全交给我,明面盈利按五成分红计算,但五台孖担的河沙运输不能计入公司的明面账本上,准确地说是不作任何记录。因为五部孖担运的全部都是黑河沙。河沙分黑白并不是说是颜色,而是采挖的途径,黑河沙自然指的是偷挖的河沙。而笑面虎每月会给三万块的现金作为盗河沙的分红,这些现金说白了就是黑钱。而且也不会给我任何的签收根据。在千禧年之前,日入三万以上可以堪比市长两倍的正式工资。而根据一个月盗取的河沙量来说,帮笑面虎省下来的成本足足是我月红的十倍以上。新区的陀地,赌场再加上大丰酒楼的一月盈利也难跟得上一个月的河沙费用。所以我才敢说,笑面虎最终的如意算盘是打在了青石镇的河沙上。  而且笑面虎下了个死命令,鸿运采挖跟他个人没有丝毫关系。  鸿运负责采砂技术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他是广西人,姓龚。我们都叫他长林叔。负责安保的是笑面虎的人,准确地说就是一个看场子的打手。这一个比大勇哥小上一个辈分的古惑仔,比我还大上三岁。对于我来说,这货充其量就是个无脑的悍将。他叫盲蛇,南城河横人士。凶名比得上大勇哥手底下的长毛。盲蛇靠着一双辣手打出来的凶名在河横真是个屌炸天的人物。但大勇哥和长毛等人都跟对不上眼。因为这条蛇很拽,蛮不讲理。其次就是这货是个瘾君子。  长毛跟我聊起盲蛇这人向来都是一脸厌恶地吐一口唾沫骂道;“那个死白粉仔。”其实如何来说,捞蛊惑的并非都是无恶不作偷鸡摸狗的。他们也注重自己的名声,盗亦有道这一句话也并非空穴来风。追溯最早的黑道小说莫不是那施耐庵的《水浒传》?世界各地的很多实例也证明这一点,例如,日本福岛地震的时候,臭名昭著的黑帮山口组自发组织群众上街筹款应灾。孙中山推翻清朝就是请了洪门的帮忙。所以古惑仔看不起瘾君子,看不起文雀,看不起欺凌弱小的人。  长林叔这个人倒是个好相处的人,他除了好几口小酒,钓钓鱼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他是那种本本分分的人,手底下的工人都服他气。有次他在办公室喝醉了,拉着我吹牛皮,他告诉我他干这行超过二十多年的工龄了。丧妻,儿女也都成家立业了。没什么牵挂,才跑来南城这边讨点活干,打发下日子。  可盲蛇就不是个好搞的人物,其一,他年龄比我大,黑道的路上涉水也比我深。我才是个二十出头的小麻皮。所以,我见他的第一天,他就给我个大大的下马威。其二,他在河横算得上跟长毛齐名的一号人物,手底下的马仔不少,心比天高。就算见到大勇哥,也能耍出点蛮横劲来。以前一直是在河横笑面虎底下的赌场放数开庄,都是在些龙蛇混杂的地方打摸。眼色手段和经验都是比我老练,自然就更不把我放在眼里。他心里一定是想,富爷怎么会让我这个小猫来干河沙这块活计,心里早就不平衡。  第一次,见面。长林叔就自己一个到了大丰酒楼的包厢,而盲蛇却带了二十几号人到场。笑面虎没露面,是派了另一号得力助手蛮牛。笑面虎手下露脸最多的就两个,大勇和蛮牛。蛮牛倒是个跟笑面虎差不多年纪的人了,他管着河横的生意,大勇搞的是新区。我那次也是第一次见蛮牛这个人,没什么交集。不过,蛮牛也算是我的长辈了,毕恭毕敬地跟他说话,也不觉得他故意刁难我。  但那天,盲蛇倒是真的做的过火了。  那日傍晚,笑面虎让我和我的同事们熟络熟络,在大丰酒楼的包厢摆个开门宴。约的是6点钟,最早到是长林叔,其次就是我和二万。蛮牛也是准时压点到场,盲蛇却足足迟了一个钟,并且他给人的感觉并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来闹事的。二万是窝了一肚子的火。  那时已是秋季,天气逐渐转凉。街上的行人,甚至是酒楼的迎宾小姐都是换上了长袖的工作服。但不知道是不是蛇真他妈就是冷血动物,是不怕冷的。那天盲蛇就穿了件单薄的黑色背心,两个胳膊上是满满的纹身——过肩青龙。我当然知道,这傻货就是为了秀秀自己的纹身。  但最他妈不该的却是,他自己装也就算了,愣是拉着他的小弟也一起跟他搞一样的造型,黑背心。有纹身的站在他旁边,没纹身的站在后边。  看见这盲蛇姗姗到来,我起身主动给他斟茶,又是给他带来的小弟分烟。但他不怎么领情,似是戏谑地跟他带来的弟兄说:“操你们妈逼的,你们敢接沈爷的烟?没听说沈爷阿?他妈的你们受得起么?人家带着手下的忠肝义胆(指的是彭继忠和陈守义)三丁人就敢把新区的皮球干翻。”  “诶,盲蛇哥,你说笑了。都是托富爷的福。都是自家兄弟,都是帮富爷办事的,来抽烟,抽烟。”盲蛇接了我的烟,我帮他点上,但这货丝毫不给面子地从自己口袋掏出火机点烟。  盲蛇的语气变得十分的做作:“瞧啊!都他妈给哥学着点,看看人家沈爷!不骄不躁。所以人家才能上位的嘛。人家可不是靠着契爷爬上去的,别他妈听人家乱说。”  “盲蛇,你他妈哪来这么多废话!到底想说什么?”原本坐在席位专心喝酒吃菜的蛮牛,边倒着酒,边平淡的说。  盲蛇盯着我看,深深的吸了口烟,沉默了一会。“牛叔,我能想什么啊?我盲蛇不会说话,只会打架。我如果说错话,让牛叔您生气了。赔杯酒哈。”然后把茶杯里的茶水倒在盘子上,拿上桌上的白酒,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这杯是敬牛哥你的。我有点事,就不吃饭了。”盲蛇从放下酒杯开始,眼睛就没离开过我的身上。  然后盲蛇缓缓地站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打开包厢的门带着一群纹身大侠大摇大摆地走了。  在这里提到了纹身,我也就引申一下关于我身边发生的一件真实故事。这个故事就发生在盲蛇小弟的身上,这傻屌也是跟盲蛇在鸿运采挖看场子的。所以我记忆非常深刻。  不知道为什么,盲蛇似乎有强烈的纹身癖,他身上乱七八糟什么动物都有。过肩青龙,后背有只上山白虎,腰上还有纹了凶狼。他自以为是很威风,但是他完全不懂纹身,因为纹身也是一项古老的技艺,也是命理玄学中的一门学说之一。  怎么个说法?道上都流行几句脍炙人口关于纹身的打油诗。神龙满背,权威尊贵;青龙过肩,财路无边;青龙盘腿,财如洪水;身纹虎头,富贵不愁。  纹关公,历来就有镇邪驱灾的说法,但是不是谁都可以纹的。讲究一个“扛”或者“背”。有的人扛不住,那就是适得其反,保不了你不说,反而多灾多难。关二爷只能纹在前胸,忌讳纹在后背或者其他地方,女人不能文关公。  而纹菩萨佛祖也是属于保佑之神,讲究一个“抱”。虽然是抱,但是忌讳文前胸。必须文在干净的地方,否则就是大不敬。五官要清楚,面带慈祥。而面目狰狞的佛陀则称之为邪神,  纹虎,说法很多。上山虎、下山虎都有自己的讲究。上山虎代表收山、金盆洗手之意;下山虎代表准备闯荡江湖,扬名立万。多以监狱释放犯较多。而且文虎要求膘肥体壮,我见过一个人纹了一只瘦虎。文动物讲究个形,饿虎只能是招灾。而盲蛇后背纹的正是下山瘦虎。  纹龙,讲究最多的一个。道上混的人,多以龙为首选。讲究的是一个“降”字。所谓命硬。文龙基本上都是求财。分云中龙(老大)、过江(肩)龙(创业)、盘龙(守业)等。但是很多人不注意的就是文龙的时候露出几只爪子,爪子是几个指头的。文龙忌讳五、三爪龙,应以四爪(四指)为优。位置多以肩膀上身为佳。一个人只能文一条龙,多的扛不动。  再则就是纹龙纹虎都要点睛,通常纹身师傅都会让纹龙纹虎的道上朋友纹好之后不点睛,等两三个月再回来完成最后一道工序。主要原因是点睛之后的纹身就是活过来了,假如纹身与主的生辰八字不相匹配,是会弑主的。两三个月里头假如纹龙纹虎的朋友觉得诸事不顺,纹身师傅就不建议这些人去点睛。  其实纹身中最神乎其技的一种技法,叫作鸽子血纹。鸽子血纹身即用鸽子血混合白酒,朱砂纹身。平时无色,而饮酒、出汗或者激动之后便会显现出红色,所以又称为酒后纹身或者隐形纹身。但市面上能真的会这种技法的纹身师傅不多。  盲蛇就有个小弟因为觉得自己老大的纹身很拉风。有天和自己几个朋友去老城耍,路过一家纹身店。便跑进去想纹个纹身。这傻小子吧,对风水玄学根本就不懂,而且也不听人家纹身师傅劝。硬是选了个坐莲观音纹在背上。人家纹身师傅问他是不是捞黑的,不如纹个下山虎吧。可这傻屌见自己老大后背就有一只下山虎,觉得没什么意思。偏执地要纹坐莲观音。人家纹身师傅不给他纹,他还恐吓人家。  但迫于无奈纹身师还是给他纹了。  一天夜里,那傻屌跟着盲蛇一伙人吸食了软性毒品在新区的桑拿室按摩。别人都是做捶背推油,那傻逼愣是点了个踩背。去过做桑拿点过踩背这项服务的人都知道,踩背是一个按摩小姐捉住吊顶的两根不锈钢管子帮躺在按摩床上的客户踩背活络的。而那晚帮这位大哥踩背那位小妹从按摩床上摔了下来,脑壳摔在地上。据说头壳都裂开了。而事故的原因是吊顶的不锈钢管子松动脱落造成的。  可人家桑拿室开了这么久也没见出过问题。那傻屌上去耍就出了人命,虽说是事故不是谋杀,但这傻逼却是吸了毒,最后吃了几年牢饭。这场事故就发生在纹身前后不到五天。  试问一句,坐莲观音是咱们这些凡夫俗子能踩的么?而那短命种不听人劝告,不够命格也非要背个观音,落得个囹圄收场也是自食其果。 第二章各安天命7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鸿运采挖开采河沙的段位离老枪的段位不是很远。虽然说盗河沙是被老枪一人垄断,可并不代表青石镇没有其他采挖人员。但是其他的这些采挖公司只能奉公守法地营业,小批量地盗挖。  而盗河沙,运河沙这样的勾当通常都是在夜晚进行。河沙偷盗份子也是不傻的,没有订单也就不开工。不然贸贸然挖上来的河沙跟权限开采量严重不对称的话,这些一粒粒的河沙就是犯罪的证据。  初进别人山头谋活路,必定要先拜山门。无论是黑的,还是白的。这是规矩。  虽说,南城的势力地盘分的很清楚。但不至于说,笑面虎就不能去青石,老枪就不能去老城。捞黑也是很讲究人权自由的。并且各地盘的老大盘踞一方不代表各方手下的人不能成为朋友。  只要你不是进入别人的地盘侵犯对方的利益,你去哪耍都可以。但是如果你身后稍微有点黑色背景的话,你若想去别人地盘做生意谋生活就一定要拜山,宴请,相敬,谈妥,分水。征得别人老大的同意。拜山不难理解,就是主动上门说清楚情况。宴请和相敬就是说要放低姿态,因为现在是有求于人。而谈妥之后,就是分水。简单的理解就是,我沈计言若想在青石镇挖沙就一定要把鸿运采挖的几成利润分给他,具体分几成这需要协商。  而对我们鸿运采挖而言,黑的本来就预备着和老枪那老屁股明刀明枪地干,打不打招呼也就那么回事了。但不拜白的,那可不行。因为白的始终代表着中共的威严,说白了就是你做一个古惑仔,手下的人再多再好打也不可能斗得过解放军。读者千万别以为口袋里揣着几分臭钱就能行贿的。贪官都不傻,收受贿赂的形式千变万化,格外的隐晦。而且收赃的时候还要像个婊子一样,半推半就,欲拒还迎。他们要的就是别人求着跪着要给钱他花的感觉,这是一种病态心理。  当我逃亡回到南城的时候就听过一些生意上的朋友说起这样一件的事。04年的时候,南城的一个属于后起新秀级别的地产大亨收购了原本红星市场那块地皮,要建现在的肉菜批发市场。那大亨原本的构思布建是下面是市场,到了二楼是就空中花园,三楼则是居民楼,共分四期工程完成。原本这个建筑计划的面积能比得上当年大湖新城的规模。但四期的地皮上有五栋旧居民楼,这五栋旧居民楼是原本城市规划局的宿舍用楼,有些职工是买断了套间的,但地皮所有权是归规划局所有。而当时的规划局长就是跟这大亨对不上眼,而且还有不小的牙齿印,偏偏就是不肯同意变卖。  这大亨跟规划局闹了三年的时间,最后把那大亨气疯了,弄的他毫不理智地从私人荷包掏出几百万美元从美国请来了个牛逼哄哄的大律师来帮他打官司,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出口气。最终大亨还是以失败告终。人家规划局局长说不屌他,就不屌他。有钱是吧?我有权啊,想搞你就搞你。  许多年后网络流行一句话,有钱就是任性。其实吧,在中国其实有钱不如有权,权能生钱,但有钱不一定能有权。  而当年笑面虎在我们鸿运采挖成立剪彩的前一个晚上,在电话里跟我说。如果我想在青石打滚得风生水起,一定要去拜两个人,一个是青石镇关庙供奉的——关二爷。另一个就是青石镇镇长——高添寿。  高镇长有个诨号叫高俅,我一直觉得帮他取这花名的人必定是个才高八斗的人物。这个人肥头大额,发型跟人民币上的毛爷爷几乎一个样,长得天生一副慈眉善目的官相,一看就是做领导的材料。如果没有亲眼看到他收受行贿的那一副表里不一的丑陋嘴脸。我真的不会觉得他是那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高镇长有个形影不离的秘书兼司机,姓乔。乔秘书跟高镇长走得路线又完全不同。乔秘书看上去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皮肤黝黑,发行复古凌乱,衣着毫无品味而言。第一次吃饭他是穿着拖鞋来的,在饭局上他用着地道的青石口音跟我扯鸡8淡,说他读大学那会的事,我在想此人肯定读的是农大。不过跟他交谈的过程中也能真的看到这乔秘书是个货真价实的读书人。  后来,因为工作上的事不得不跟他们搞好关系混熟了,他对我开始是兄弟相称无话不说,才知道这乔秘书的一些破事。我是真的完全想不到,这么一个土狍子还能包个**在外边搞女人。但这乔秘书不像高镇长那样是个伪君子,反而是个不让我那么讨厌的真小人。  剪彩过后的第三天,风平浪静。长林叔的采挖队还在紧张加急地布置抽沙设备准备正式营业。老枪的人可能还处于静观其变的态度中,正规营业他们是不管。但盗河沙跟他们虎口抢食端了他们的饭碗,他们就不得不硬势来袭。我们还没有正式营业,所以他们没上门来搞事。  而我也开始托关系找路子宴请高镇长。笑面虎教我如何不动声色的做人。也就是如何把这些贪官伺候的舒服了,行贿可不是拿出一摞现金或者银行卡直接塞在官员的手上,这样做太俗了。而且,官员们跟你不熟也一定不会接受的。谁知道你身上有没有藏录音笔之类的东西,搞这么一出就把他们兢兢业业往上爬的位置给踹了下来。笑面虎让我送的第一批行贿的金额是十万。看近几年的打黑新闻,翻出那些打老虎的黑帐一对比十万块是屁都不是。但是对于那个年代的货币消费力和一个镇长的利用价值来说,十万块是完全给多了的。  我对外并非一个古惑仔,总的而言,我也是一个跟着笑面虎这样的大生意人混的小生意人了。笑面虎的原话是这样说的,“鸿运只有一个老板,那肯定是你沈老板,而不是朱老板。只要帮我把我想要的办好。”他这么说,极力地隐藏自己的产业链必定打着如意算盘。我也完全相信,笑面虎这么一句话。大丰酒楼的名义老板红姐惠英红也一定是听过的。笑面虎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实力暴露出来,而且就算他某条产业链东窗事发,去坐牢的也肯定不是他。只不过这又是一次故技重施罢了。  既然是沈老板,而不是昔日的卖菜郎了。衣着谈吐也就要跟着身份而改变。当时,我刚够二十,虚岁也叫二十一了。但看起来还是稚嫩,特意蓄了胡子留了个宾头(西装头)。而且那会也快到冬季,穿上西装皮鞋再搞件长披风,看上去也就成熟稳重了不少。不过,不得不承认,对于我这么一个刚出来打摸,心智又还不是特别成熟的后辈来说,沈老板这么一个响亮的名头确实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宴请高镇长的地方,不是在当时有名的大丰酒楼。而是青石镇的一家河鲜饭馆。呵呵,这家河鲜饭馆的菜式平常,但即使大丰酒楼最贵的十道菜加起来也顶不过这饭馆的一盘子小河鲜。当天晚上,就点了几个平常的菜式花了三万块。  而这家饭馆的老板不是别人,正是座上的贵客高镇长的儿子。 第二章各安天命8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镇长儿子的河鲜饭店有两份菜单,两份菜单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一份菜单没有明码标价。这份菜单是给来这吃饭的贵宾用的,因为没有标价所以吃完饭之后看着给。  受贿可是一项技术活,对于贪官们来说更是一门艺术。  这高镇长和乔秘书可比盲蛇要守时多了,准时到场。而我呢,就带上了长林叔和二万。高镇长和乔秘书见到我,是笑容可掬地跟我握手。长林也起身帮他们倒茶,分烟。一阵官方的嘘寒问暖,一番客气。怎么说呢?整个饭局过程每个人都没有谈起那些敏感话题。东扯西谈,无话不聊。我也是佩服高镇长和乔秘书这两货,能从长林叔的家乡气候扯到南城的风土人情。  河鲜饭馆的包厢有部彩电,当时播着96年由勾峰,关咏荷主演,台湾华视出品的《三国英雄传》。乔秘书就开始煮酒论英雄,扯到三国演绎去了。摸着酒杯底,逗我说,“沈老板,也是咱青石镇人士吧?高哥,你说啊,咱青石也是人杰地灵啊,瞧,人家才多大年纪?就是年轻企业家了。你们家小栋也是企业家,把这饭馆打理的有声有色。哪像我家里那小混蛋,读初中了还整天屁颠屁颠地找老子要钱买漫画书。生子当如孙仲谋啊。”  高俅这老匹夫被拍了个马屁,舒坦着呢。“你家不还有个大女儿么?小溪这孩子读书很不错啊。考上了重点大学,我说,老乔你也就知足吧。”  我倒是在这听出了端倪,这两个老鬼在那扯淡,乔秘书算是公务员吧。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有明显不是双胞胎。98年可是捉计划生育的严打年啊,就算有钱罚,但公务员不能生二胎,肯定是要下岗的。可人家有高镇长保着,愣是还能做个潇洒的镇长秘书。镇长的权利就能保住一个顶风作案的违纪人员。那市长呢?省长呢?我记得当年国家巨贪成克杰也就是98年开始担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可见那时的官场存在的漏洞是多大。  “诶,乔秘书说笑了,小子哪敢跟孙权相比呢?再说了,孙权身边没有鲁肃,周瑜,黄盖这样的人才扶持,哪会有那样的成就。即使孙权再有才,也需要别人的辅助。您看我说的对么?”我停下筷子给乔秘书高镇长和长林叔斟酒,说道黄盖也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长林叔。话里有话地奉承着他们。  “哎呀,沈老板真是会说话,不骄不躁,这多难的啊。”高镇长喜上眉梢,豪言地干了我刚帮他斟满的白酒。  “高哥啊,你也知道我老乔是个怎么样的人,我平时不常夸人,但今日见了沈老板,人家那气度那谈吐。还真的得让小栋也学学。会做人会说话比会读书可强多了。”  “谬赞!谬赞!两位青石镇德高望重的前辈这样抬举小言,真是折我寿了。我敬两位一杯。我先喝,你们随意。”我心里是把这两老东西骂了一遍,就两个人模狗样的老屁股。我呸!  “诶,沈老板似乎也对三国很有研究啊。刚才那几个人物张口就来。我就考考你,三国演绎里头论打架最牛的是谁?”乔秘书突然也停下筷子,言语依旧那么和颜悦色,但表情就严肃起来了。  “那自然是吕布。关羽温酒斩华雄,过三关斩六将。张飞怒吼长坂坡。姑且不谈那刘备。可三英战吕布,最终也就平局收场。试问三国里头还有谁比吕布强?”  “好见识啊,那你可知道曹操最后擒住了吕布为何不用这武功盖世的人物?”  “因为吕布反水!跟谁,谁死!丁原,董卓,袁绍无不例外。”  “那沈老板,更敬重义薄云天的关二爷,还是武功盖世的吕布呢?”  “小子都敬重,但最敬重的却是另外两位人物。季布无二诺,侯嬴重一言。小子也相信自己是一诺千金,重义舍命的人。”其实这老屁股是想借三国演绎的情节隐晦地警示我,钱不是问题,关键是要靠得住。出卖他们的话,就会落得个曹操斩吕布的下场。千万别怀疑贪官和古惑仔的智商,因为这两类人都是靠着自己的脑子在共产dang的铁拳下兢兢业业的过活的。  “好!答得很好。高哥,这沈老板是个明白人。十分的难得。来,沈老板,乔叔我干了。”乔秘书站起来举杯给在桌几个敬酒。二万吃着螃蟹不亦乐乎,也站起来跟着一起喝。事后,他问了我好久,饭局里那些什么三国四国的鸟事。解释了好久他也没弄清楚。  而我自己对于自己的自信,也正是源自于跟人打交道这一方面。我觉得笑面虎放着能打能杀的盲蛇不用,任用我这么一个不能打没人马的后生帮他来搞河沙这一块,很大一方面的程度是看重我做事说话的本领。  饭局过后,几个人都拿着牙签挑牙了。我叫服务员过来买单。高镇长的儿子屁颠屁颠地过来了,他递过来一张空白的账单,我从包里拿出三万块钱。  “不用找了。这顿饭很好吃。”高镇长看着这三万块,喜上眉梢地笑了。他应该没想到我会这么豪爽。  “长林叔,等下工地也没什么忙的。我和你跟高镇长乔秘书一起凑个脚,打麻将吧。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高哥(这里是对高镇长的儿子称呼),你这饭馆有麻将台么?”我说起打牌这事,高镇长和乔秘书的脸上隐隐又是一阵欣喜。因为,打麻将也是行贿的一种隐晦方式之一。  “有!有!诶,沈老板你等等,这就去给几位准备去。”说完就又屁颠屁颠跑去了。  但是这高镇长还他妈装二愣子,“沈老板也好这手?”  “平时不常玩,今晚不就陪陪两位雅兴嘛?这是自己地方,应该不影响吧?”  “这算什么话?有你高叔在这,青石镇还有谁比他大?”这里要解释一下,镇长其实官职并没有镇委书记大,但两者管辖的职能不一样。一边是政府,一边是共产dang。但当时,青石镇的原镇委书记任上因病猝死。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位置愣是空缺一年多了才有人上任。并且,也是因为那件事情的发生才匆忙调任了镇委书记。  那夜在青石镇河边的河鲜小饭馆不到五圈的牌,就输了七万块。让乔秘书赢了两万,高镇长赢了五万,长林叔也赢了几百。最他妈该死的是我一直都摸到好牌,硬是不能去糊这两个老屁股的牌。就是用这种方式把贿赂交到了青石镇两位首脑人物的口袋里。  那个和谐的夜晚。我在想,白的算是拜好山头了。而黑的呢,这青石镇很快就要发生一次不死不休的纷争。  成王败寇,各安天命罢! 第二章各安天命9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笑面虎和我心思几乎是一致的,正式运营的第一个星期里鸿运采挖每天按照规定定量采挖的。到了夜晚,采挖队就不干活了。因为我们心里都有数,这一场恶战终究避免不过。老枪一定放蛇盯着我们的动态。一旦涉嫌偷运河沙,坏了他的黑沙市场,他立即就办事。我和笑面虎都不急着来,主要是为了静观其变,避免初来咋到就立即开战。  所以,沙场刚营业的第一个星期,我都是偶尔过去看看环境。大多时间都是回到新区。此时大学开学季已经过去了两月余,太子和彭猫以及以前的同学基本是见不上了。而我在新区里头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圈也并不算大,数来数去除了冰室那一伙人就是二万。但是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还没介绍。许多年以后,我回到南城,这位老友已经故去了。  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听信他的话,不那么固执,不那么自以为是。最后的结果会不会好一些?也许我会再开一家类似的书店,再等一个像我当初一样心高气傲的少年来找年迈的我聊聊天,喝喝酒,下下棋。    这个人跟我算是忘年交,他叫肥波,是一个肥胖矮小的老头子。他是南城一中的退休语文老师。退休后就在新区中学对面开了间新月书屋。  以前读书那会,我修的是文科,并非我理科就差的像陀屎一样。高二分文理班的时候,我的理科成绩名列前茅,文科成绩被地理这一科拖后腿却是整体来说很是一般。所有老师都极力推荐我修理。但我还是尊重自己的意愿选择了文科,源于对历史和政治很感兴趣。而我考不上本科的主要原因是英文这一科目,我也忘了自己在高考的英语中考了多少分,只记得那会几乎就是选择题写完就交卷了。  而我当年虽修的是文科,但也没有放弃理科的攻读,幸好对生物和化学下的功夫最后给我帮了大忙。  我读书在新区,家住青石。平日放假基本也少回一趟家。平日的课余生活要么和彭猫打打球,要么跑去芸姐的冰室,正是在芸姐冰室待久了,才有了这么深厚的关系。那会吧,也经常到新月书屋借书看。  我可以在这里给九零后的读者科普一下,我们那个年代卖的最火的漫画书前三甲是龙珠,灌篮小子和哆啦A梦。哆啦A梦现在依旧很火,但龙珠和灌篮小子就成了经典之中的经典了。那时候,我觉得吧,肥波是个很有脑子的小资本主义家,新月书屋既卖书,也租书,还卖文具和练习册。最后连散装烟和雪糕都卖上了。  并不要因为我现在是个古惑仔而质疑我曾经自我增值,积极向上,努力提高自我修养的意识。以前同班的学生来新月书屋要么是冲着漫画书来的,要么是冲着练习册来的。而我来新月看的大多数是中外名著和各类小说,并且我的记忆力很好。过目不忘,一字不漏可能做不到,但一目十行的速度阅读一本书再把主要内容复述一遍那是不成问题。我有着这样的记忆力和阅读速度,便持着这一技能光看不买。还没跟肥波混熟的时候,老是被这鸡8佬过来恶狠狠地撵走。  有一次,在书屋找到了一本很陈旧的散文集。当初去翻那本书的欲望仅仅是因为那本书有个好听的名字——《饰花无言》。随手翻到目录,看到作者简介被那作者的名字吓住了,那名字实在土的不行,叫戴春波。我当时控制不住内心的想笑的冲动,就把书拿给和我一起去书屋的彭猫看。“彭猫,你看这书的作者取这么一个鸟名,叫戴 - 春 - 波。”彭猫听了,漫画也不开看了。拿起那书翻了翻,“我草!这书名挺有味道的,怎么作者叫这破名?”  然后书屋的老板坐过来,盯着我们骂了句“小子,你们两对我的名字很有意见阿?”我和猫儿两人愣住了。这本书的作者戴春波就是书屋老板肥波?  但是,我们并没有因为这而感到尴尬和不好意思。反而是相视一笑,笑到肚子都疼了。肥波恶狠狠地拿着扫把赶了我们出去。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们两遭到了新月书屋封杀。最后是百无聊赖对那破书产生了莫名的兴趣,托了一个女同学去新月把拿书借了出来。详详细细地看了一遍,专门买了个笔记本,把那书觉得写的不咋的的句子和出版时的错别字标出来。然后每篇散文都做了详细的阅读感悟。最后是大言不惭地在笔记本写有字的最后一页写上。——小老头写的马马虎虎,但还过得去。还望戒骄戒躁仍须努力。  然后让帮忙借书的女同学把笔记本一同交到肥波手上。但是我是没敢去新月书屋,这死老头虽然矮矮胖胖,但相貌却是很彪悍的样子。我怕这货会撕了我。而没过多久。肥波托那女同学给我带了一本他写的诗集。我们经过这事也就彻底熟悉了。  肥波这人虽然有时说话做事很屌,但这人没有丝毫我印象中退休教师的死板气质。年约五十的小老头跟我这小屁孩聊得很开。有时说话很粗俗,有是话里又很文艺。我一直是用道貌岸然这词损他。肥波其貌不扬但不得不佩服他的文学素养,是他教会我写书法和对弈的。这肥波吧,跟我是亦师亦友的感情。  我也直言不讳,肥波这死老头子虽然教了我很多东西,但他也并不因为自己曾经是个兢兢业业的人民教师就不去祸害祖国的花朵,老子就是在那胖子的书屋学会抽烟的。而且第一根烟还是那货分给我的。 第二章各安天命10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在我读高二的时候,我爱过一喜欢穿纯白色棉衣的女子。每周都盼着周末放假,去新月书屋见她。可高中毕业以后,我一直不敢再去到新月书屋,因为我害怕在那里遇上一个人。  有些人进入人群。如朝露落在江河,汇入其中,隐匿不见。但拥有这不凡质地的人却并不同。无论在哪。与众不同的禀赋往往让其他人处于惊异的状态。分明地感受到周边的空气似乎也在随其变化。即使不剧烈,也不荣耀。但让人在人海中一眼辨出,莫名地敬畏。而妃暄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身上总有手洗衣服散发出肥皂的香味。很多时候她是不说话的。更多是在听我说。我喜欢在背后抱住她,把脸贴在她的背上,用嘴含住她的头发。很多时候她爱被我这样默契的抱着,也不对话交谈,只是静静地让我呼吸她身上的香气。  肥波这鳖孙长得那么抽象,但生出了个标致的女儿。这使我一直怀疑妃暄是不是肥波从垃圾堆捡回来的。对于我而言,戴妃暄一直是我内心埋藏得很深并且不能触碰的地方。即使是口无遮拦的彭猫,也不敢轻易地在我面前提起。  妃暄在南城一中读书,校区在老城,我们能见面也就是周末和每年两次的长假。妃暄说他喜欢沈计言区别于同龄人的成熟,而我是欣赏这个美丽女子的安静和理性。曾经很多认为我们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但我从来就认为我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想用文字记录我们过去发生点滴,但这不代表我们曾经的故事就不浪漫唯美。  高考完之后,我就起早摸黑地在农地里收菜卖菜。妃暄约过我几次,我都放了她鸽子。高考完之后,我一直想法设法地回避她。到了98年高考放榜的那个晚上,我在新区某个公共电话亭打电话去她家跟她说分手了。第二天,她来了我的菜贩摊子,在摊子对面一声不吭地站了一个上午。我也无动于衷,面不改色地继续卖菜。  妃暄以极高的高考分数被广东省的名牌大学录取。有这么高档次的文凭,再以她的不俗的家庭背景和修养样貌,她不应该跟我这样一个卖菜郎一起。  比我学历高家庭境遇更好的男人,想追她的多了去了。我从来就是个自信到自负的人,即使自己没有像太子,彭猫那样殷实的家境。没有特别优秀的才华,但我也没有生出过任何的自卑感。我吧,曾经想过,也许将来是庸碌一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但我一直认为我是不曾害怕过的。  可事实上,我是害怕的。我害怕无能为力给予妃暄幸福。也许是当时尴尬的境遇给了我的一种莫名的自卑感,我只是考上了专科,而她却是名牌本科。家里没有钱让我去复读,而选择了在市场卖菜。在这么的优秀女人面前,我选择了逃避。  我并不希望她随我辛苦的在世俗的囚笼里过活。在学校念书的时候一直在想,想通过打拼。赚一笔钱,拥有一套别致的小房子。留许多钱给她开始自己喜欢的事业。然后开一间像芸姐那样写意的冰室。还可以,种自己喜欢的花草,调自己喜欢的茶酒。做她喜欢的甜品。偶尔躲在厨房里为她写首小诗。  可那时的我,觉得这一切,太遥远了。  也正是原因,我希望改变自己的境遇,尽可能地去佩得上这个女子。一个农二代,没钱没势没学历能干些什么?我愿意脚踏实地地一步一步去践行,但我能等,一个女人的青春不能等。各种主观因素的调和之下。我决定踏入绿林,我只想变得强大起来。我对权利,财富,势力变得执着。  帮笑面虎做黑河沙那会,我很天真地想。等妃暄毕业,我凭着这么点成绩应该就满足下那脆弱的自尊心。可是天不遂人愿,妃暄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应该是在中国大陆某个偏僻的山村做着苦工劳役。  这,就是命。  有一天晚上,原本芸姐和大勇哥约了我在冰室一起吃饭。工地有事,大勇哥来不了了,我也就推了。那会就在新区中学附近。我就跑去了新月书屋找肥波喝酒下棋。  肥波依旧是那么搞笑。那几年,肥波对我的称呼一直在变化,从小狗日,到狗崽子,再到好女婿,最后就是阿言了。如果我踏上逃亡之路,或许和他还会发生很多奇葩故事。可惜,等我回到南城,这位故人已经永远地躺进了坟墓。  当初肥波这哥们知道我和他女儿谈恋爱,他竟然没像中国式父母一样想方设法地阻止。每次去到新月找妃暄,那货都是先一句;“女婿,又来看你老丈人来了?”这连彭猫都吃惊得掉下巴。当然,这也是肥波能够完全信任妃暄,因为他们家是单亲家庭,戴母早死,两父女感情很好。妃暄不会向他隐瞒任何事情。肥波也相信我的人品。谈恋爱归谈恋爱,过分的事情不会做,再则,影响到妃暄的学业,也是我愿意看到的。  那天,我出现在新月。肥波见到我愣了一愣,然后和我相视一笑。晚上九点,书屋几乎就没客人了。我带了两瓶皖酒王和一些在大丰打包的宵夜。哥俩搬出张小方桌就在书屋门口吃喝以来。还下了盘棋。酒过三巡,这老屁股什么都能扯,就是完全不提到关于妃暄的事。  酒饱饭足,我帮着肥波一起熄灯关门。原本已经把铺面的大闸拉了下来。又让我把闸门推上去。跑到收费台那里打开抽屉拿出来一个大袋子。满满一袋子的都是纸鹤。  肥波终究忍不住,语重心长地跟我说。“我和妃暄也知道你八月那会发生的事。你在医院,妃暄不敢去看你,倒是偷偷折了好多纸鹤佑你平安。去大学报到的时候,她让我给我女婿留个话。”  “如果一个男人真爱她,永远不会丢下她,不管情形有多难。 ” 第二章各安天命11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早上青石镇的沙滩很静,河风很大。看到安静的鸟群。它们一圈圈地盘旋在海面的上空,不断地变换各种队形。看起来是快乐的。  过渡期之后,鸿运采挖的黑河沙正式运营。我在青石镇上租了套离工地很近的房子,跟二万住在一起。我们是属于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生产模式,为的不是对外营业。所以日常工作的地方简陋也无妨,就在工地上的工人宿舍旁边多搭建了一间铁皮屋做为办公地方。我们租的房子阳台就对着河边,每天起床已是黄昏了,走到阳台刷牙洗脸看下去就能王道铁皮屋后边的黄褐色沙地上长着大片的雏菊花,它们在细长的梗上开出硕大而清香的花朵。颜色是诡异的蓝紫。  黑河沙的运作过程中,盲蛇的人也算卖力,进入凌晨之后就开始在距离沙场三四公里外放哨。不得不说,他们也是很专业的,用大功率的对讲机沟通情况。当初防着老枪会对我们的机器下手,我只安排了五台抽沙机运作,其余五台放置到别的地方。而老枪那边没什么动静,我们的沙场也从刚开始的五台抽沙泵逐步走到十台全开。关键原因还是因为大湖新城每日的用沙量紧张,五台机器根本不够用。十台抽沙泵全开又面临着勾机装载的效率跟不上。笑面虎从大湖的工地又调了两台勾机过来沙场,协助装载。鸿运沙场有势力和资金都雄厚的朱老板撑腰,短短的半个月磨合,就能迅速有条不紊的进行大规模的盛产。  我们这个沙场,白天几乎就只有一两台机器在抽沙,七八个工人做活,冷冷清清的。可是一到晚上,沙场就是灯火通明,格外的热闹。  但让我奇怪的是,老枪为何能如此平静。他越是平静,我越是觉得不安。对这个尚未交过手的前辈,满是好奇。可怕什么来什么。  是祸终究是躲不过的。老枪并没有找人来沙场闹事,也没对咱沙场的机器起了心思。  十月月底某天清晨接近六点整,那个月份是太阳直射点每天往南移动,这个点数天还没亮。  前一天的晚上是大勇哥生日,他在老城的卡拉ok搞生日。大概凌晨一点多我和二万回到工地了,那晚不胜酒力我后半夜便回到了沙场的工人宿舍睡下了。盲蛇和他的几个小弟,在办公室打了一个通宵的麻将。夜里我们一般都是不睡觉的,等最后一趟运沙车队到达水泥搅拌厂给办公室回电,才能收工。但那天很是疲倦,眼睛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要闭合。  当日的最后一批河沙运输车队出发出发十分钟左右。办公室的电话响了,二万是接的电话,跑去宿舍叫醒我,说有人打办公室电话找鸿运采挖办事人的。我醒了还是迷迷糊糊的,伸了个懒腰立即跑去座机那听电话。  电话那头只说了一句话。那人的声线给人感觉极度的轻狂和挑衅。“你们不是喜欢挖沙么?今天老子开心,送你们五台拖拉机的黑沙。贺你们鸿运,长长!久久!”然后就盖了电话。  我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打来这电话的目的和意思。紧接着,盲蛇麻将桌放的对讲机就传来了话。有人在我们运砂的必经路线上卸了五台拖拉机的沙子,现在完全堵住了我们的去路。  好一招凶险的关门打狗!我一听对讲机里的内容就骂了句,姜就是老的辣,老枪这家伙比皮球老辣多了。  青石镇所属的北江河段末有着一个码头——南城港。对于码头这地方,最重要的是交通便利。而那个年代的公路可比不上现在的四通八达。在我眼里那时候的所谓公路只能称之为道路。98年的南城规划完善南城港码头的路况建设,原本最便利,车流量最大的两条公路封了一条进行路道扩建,向二级公路的标准建设。所以,剩一下另一条公路一时间成了青石镇交通运输最繁忙的枢纽。  老枪这屌货用沙堵住了这条繁忙公路,这不只是意味着,我们五台孖担的黑沙送不出去。而是整个南城港的货车出不来,造成青石镇交通拥堵。这样一来,可就不是闹着玩。  我当时看了铁皮屋挂着的时钟,已经是早上六点了。到了早上七点,摩托车,小轿车,运输货车就会多起来。一旦青石镇堵起来,装有黑沙的车队,就会首当其冲堆在最前面。而事态的严重性会引来市交通局的注意,后果就是可想而知了。  老枪这老屁股是算好的,因为当时的两车道长度根本就不能让五部大东风汽车调头。除非撞坏道路中间的阻隔栏。但恶意撞毁道路设施这动静,可是不小啊。真正可行的办法,只能是迅速清理沙堆让路通行。这就是老枪的高明之处,他对我们运砂车长度和运送时间非常熟悉,断定我们不敢也不能回头。而且挑选接近早上高峰期的时间发难,让我们有苦难说。不过,这老枪也算是留了一线,不然他只要通知相关部门再来这一手段,十年牢狱我是坐定了。他自然是不会对我这小麻皮留情,但是他不得不顾忌着笑面虎会疯起来搞他的地盘。  毕竟这些车和机器都是笑面虎真金白银的家当。 第二章各安天命12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我站在原地想了一分钟的时间。果断打了一个电话,一个是还在**床上欢睡正酣的乔秘书。此时此刻,我想做的,就是为恶意撞毁道路设施找个妥妥当当的理由。  乔秘书迷迷糊糊地接了我的电话,我把事态的严重性说轻了一点。就说我们沙场的一部拖拉机在某路段翻侧撞毁了阻隔栏。卸出了一点沙石。很快就叫人过去清理。让他做做工作,让手下的人封一会路做道理维修。七点半前搞定。  乔秘书倒是爽快地答应了帮忙,答应着很快就会让人去搞。但叮嘱我一定要七点半前搞定。  挂了他的电话我才长舒一口气。如果我是说,路段被卸了五拖拉机的沙子,我五台孖担被堵,我考虑撞毁阻隔栏撤离。而且很快就要进入行车高峰期,将要堵青石镇路段的话。乔秘书一定不会这么好说话,甚至鸟都不鸟我。  这乔秘书是高镇长在青石基建钦点的负责人之一,手里的权力并不是一般的大。如果你问我,为什么一个秘书能做这样的工作?我只能说,基建可是油水很足的差使,你是镇长的话,你会放个养不熟的人去负责么?  人多力量大,只是我认为毛zhu席语录里最睿智的一句话。随后便是立即出动全部拖拉机和沙场的人手去那个路段清沙。铲子不够,就连工人洗衣服用的塑料桶也一起拿过去了。读者们也许很难想象,三四十个大老爷们一大早地拿着铲子,拿着塑料桶。众志成城,抗洪救灾一般风风火火清理去清理堆满马路的河沙是什么样的盛况。问题是这群热心的“救灾”群众里,其中一半是黄毛蓝毛紫毛发型怪异,再仔细一看脖子上都纹龙纹凤的古惑仔。  我们算是清理得快,先清出一条缺口让早出晚归的摩托车司机能先过去。可是还是堵住了不少轿车司机。二万倒是很聪明,来“抢险救灾”之前给我们两搞来了个施工头盔和封路的红白带(因为我们沙场也需要这些塑料带标识工地封锁区。)乔秘书手底下的人还没来到时候。我们两则是装模作样得装成施工人员,先封住路口。  有些车我们封路之前就开到了沙堆那里。车里的司机,摇下窗问我们什么情况。我们就说路段维修,很快就好。并且过去分根烟,吹下牛逼。他们倒是没太多的质疑。  但毕竟人力的速度有限, 五台拖拉机的沙子四十多个人足足搞到七点四十分才搞完。五台拖拉机和五台孖担风风火火地驶去水泥搅拌厂。堵住的车道足足三百多米。  那日最后一批河沙直到早上八点才运到搅拌厂。时间迟了那么多,搅拌厂的负责人通知了笑面虎。等我回到铁皮屋,笑面虎已经打了电话到办公室。那天盲蛇并没有去清沙,一直留在铁皮屋。我回了电话给笑面虎,笑面虎冷冷地说。黑沙的事先停两天,他会让盲蛇去办事的,让我管好账就行,下不为例。  应该是盲蛇这狗日的应该夸大其辞地捅了我的刀子。我确实是守夜的时候睡着了。但他妈的,这是哪门子的事啊?我操,老枪那狗日的是在三公里哨口外卸的沙,我他妈能把全南城的路段都放哨阿?  在老枪手里吃了暗亏,又被笑面虎冷冷的话奚落。心里特别不爽。那日整整一个下午都在沙场远处水深的地方钓鱼。也许是心不够静的缘故,钓了好久,一条鱼都没上钩。悻悻地回到了沙场,问人借了台摩托车,回出租屋叫醒熟睡的二万。伴着早落的夕阳,回了一趟青石乡下的家。  家里的老母,因为我回了家,特意宰了只鸡。我的老母亲老父亲并不知道我在外边的事,我只告诉他们是在青石镇里的沙场做会计,在外边租了房子。偶尔墟日老父亲出来镇上卖点余粮畜生,会给我带点汤。我每次回家都会塞一些钱给他们。他们也硬是不肯要,心疼他们的儿子,要我留着花。之后的十年逃亡,也一直没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心里对父母的亏欠一直是心里过不去的坎。  可能是见了两个亲人,吃了一顿温馨的晚饭。从乡下出来镇上的时候,心情不再那么压抑。回到沙场,和二万在铁皮屋喝功夫茶。我的铁皮屋办公室虽是简陋,但里边也是五脏俱全的。办公桌,电视机,沙发,茶具,麻将桌什么都有。我和盲蛇虽然是对不上眼,但除了那几个特别恶心的纹身黄发而且特别拽的非主流外,对他手底下的一些正常点的小弟还是挺有好感的,平时盲蛇不在的时候,他的一些小弟跟我们也算谈得来。我和二万喝着茶看电视,后边长林叔和几个工人还有盲蛇的几个小弟也进了铁皮屋,打麻将的打麻将,喝茶的就一起看电视。  晚上,十一点多,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打电话的,是早上那个沧桑声音。  盲蛇出事了!  盲蛇倒是以为在背后摆了我一道,他就可能有机会独当一面,把账也一起管了。但这老枪会用这样的高明的手段搞出今日如此刁钻的事,这盲蛇哪会是他的对手?  正当他觉得暗地窃喜心满意足的权利游戏,玩到最后却是把自己玩成了一个类似于蛇一样的爬行动物。 第二章各安天命13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我深信,打电话过来的就是老枪本人无疑。  他还是那种爱一口气把话说完就盖人电话的风格。这可不是什么有礼貌的好习惯。他说:“沈计言,妈了个鸡8!你们鸿运采砂的金牌打手盲蛇哥在我手上呢。叫这么一个傻逼来我地盘砍我,妈了个鸡8!我说,你他妈是脑子进水了不是?这么愚蠢的事情你也敢干!想要人的话,就快点来林记狗肉煲”  “记住快到啊!不然这傻逼被挑掉了手脚筋很容易死的。安家费都赔死你这傻屌,妈了个鸡8!”我发现老枪的口头禅就是——妈了个鸡8。短短的几句话,一共出现了三次。而且这老枪并不是用恐吓粗暴的语气跟我说话,倒是有点像老朋友那种对话腔调。所以我一直认为老枪是个顶有趣的人。  听完老枪的电话,我沉住气,想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并不是思考该怎么处理这件事,而我当时只是在想,盲蛇这么拽,让他流一会血,应该死不了吧?  所以,我并没有急着打电话给笑面虎。而是告诉盲蛇的小弟,盲蛇可能出事了。让他们把其他不在沙场的弟兄叫回来。盲蛇手底下的人算多也不算多,大概就三四十人,但这三四十人里头,并不是常驻沙场,他们也搞轮班制。反正我不清楚,我也没必要去清楚,因为这群人的工资不是我来算。  我常说手上有两个勇将,就是别人称他们为忠肝义胆的彭猫,二万。而我却觉得盲蛇是个悍将也是盲将,我用盲这个字眼去定义他,很贴切也很中肯,他虽然是笑面虎手底下百里挑一不畏死的悍将,但他跟二万彭猫这等屌炸天的角色有本质的区别。二万虽然比不上彭猫的奸诈和我的狡猾,随机应变的能力不会特别高,但他心细,心眼多,最重要的是他会完全地服从我的意志去执行。诸葛亮斩了马谡就是因为马谡这种将领自主意识太强,这样的话打一场仗可能出现的不定因素就多了。彭猫本来就可以是个聪明的主帅,他做事彪悍勇猛,但不会盲目地医大博小。可盲蛇这种盲将就是那种自以为自己屌炸天,爱吹扯曾经不必用脑靠蛮力取胜战绩的傻逼。  他在河横镇,那是自己的地盘。兄弟多,横惯了。想办谁就办谁,谁得罪他惹了他,他就动刀子逮住落单就和几个小弟上去砍人。但这里不是河横,也不是新区,这是青石镇,老枪的地盘。而且,他妈的也不去找算命先生找个黄道吉日,老枪早上才摆了你一道,晚上他能毫无防备地落单让你去砍?  半个小时之内,除了盲蛇和他几个心腹小弟没到场。盲蛇忠义的小弟基本到齐。估计是跟着盲蛇去办事栽了跟头。盲蛇的小弟比我想象中要忠心得多,但也都是一群傻屌。他们铁盲蛇,主要是盲蛇无论自己的小弟在外面耍是错是对,只要有人冒犯了他的人,他就会帮着出头。但这样做,是会助长自己小弟的狂妄的,同时还会让他们像蟒蛇一样养成冲动的习惯。  就例如我把这个消息告诉铁皮屋打麻将那几个人的时候,他们反应立即很强烈,叫着嚷着要去救他们大哥。甚至是打开门要开摩托车去了。但是我把他们叫住,问他们知道盲蛇现在在哪么?他们有有口无言。行蛊惑最怕遇上不够义气的大哥,但更怕收了不够智商的小弟。  盲蛇的小弟赶来沙场的过程中,我也打了电话给大勇哥,让他调人过来。虽然大勇哥不怎么瞧得起盲蛇,但这些时候不会让私人问题而影响大勇哥出手的动机。我们都是笑面虎的门徒,都是帮笑面虎赚钱的棋子,说白了,我们都是拜同一个关二爷,吃同一个人给的饭。  那个时候叫笑面虎大勇哥调人过来,需要一定的时间。再说了,青石镇不是自己的地盘,派出所没有自己过铁的关系。舞刀弄枪干起架来,只可能是我们吃亏。所以,我只让二万和盲蛇一个跟我们关系比较好的弟兄一同前去老枪指定的地点——林记狗肉煲。盲蛇其他的小弟似乎并不服我管,但他们也没有反驳我的决定。因为我让他们在沙场等大勇哥的人马到,再一起去林记狗肉煲。  他们心里也是清楚,我们现在根本不清楚老枪那边的人到底有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就凭着盲蛇那几十个参差不齐没有凝聚力的小弟肯定是斗不过老枪手下净是扛惯货物,孔武有力的马仔。带着这几十个人去林记狗肉煲要人,不他妈就是撩架打的节奏么?而且这架毫无胜算可言。  在电话里跟大勇哥约好,到了青石镇就到林记狗肉距离两百米的地方等着。如果我们进去五十分钟谈不妥或者没从林记出来,就打进去。 第二章各安天命14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跟我和二万单刀赴会的那个盲蛇的小弟叫赖狗。年纪大我一点,但看上去我老他一点。这货倒是没有盲蛇那伙人自认为天下无敌的嚣张气焰。他开着摩托车载着我和二万风尘仆仆地赶向林记。  那时的天气已与初冬无异,沙场干活又吹着河风,都换上了棉袄。我的棉衣里边有个暗格袋,也就是我们穿西装左胸位置的袋子。我们出发前都藏了家伙,我衣服上的暗格袋就放着彭猫去学校报到时送我的三棱军刺。他们是各自一把短匕首。(要注意一下,这是写实为蓝本的小说,并不像那种应该分类到科幻的黑道小说。妈了个逼,那些作者写得好像每个黑社会,即使是小**小烂仔都应该随身拿着枪的。枪支弹药虽然在前面的真实叙述出现过,但切莫认为那是很容易搞到的东西。)  林记狗肉煲在青石镇,甚至是说南城北江桥以北的三镇都很是有名。要找并不难,林记狗肉之所以出名,前期是因为味道让人流连忘返。后期出名是它制作狗肉的秘方中添加了罂粟壳一物。  我们的摩托车来到离林记狗肉一百米以外,就看到了站满了面容带着不友好气息的人。这些人大概有百来号,和盲蛇的小弟相比。这些人大都二十五岁以上居多,又以体形壮硕的为主。在气场上就吓得人胆上发毛。  而林记狗肉店门前面的大树绑着四个人,我看到熟悉的身影,嘴里里堵着东西。伤的最重的是盲蛇,果真如老枪在电话里说的一样,盲蛇的手筋脚筋都被挑了。这老枪怕他死去,还帮他捆了纱布止血。  我和二万就放在林记狗肉煲闪亮的大字招牌前下车,立即就围上十几个大汉。我下意识地和二万靠近,直视着围上来的大汉。“山爷(老枪原名沈东山)!”站在门口我就是大叫他的名字,“你就是这样招呼我们的?我们可是单刀赴会啊。”  “倒是请人家进来啊。围在那干什么?妈了个逼。”电话里那个沧桑声音从围上来那群人背后传到我耳边。围上来那群大汉盯着我,反是越靠越近,走在最前头的汉子离我的脸只有不到一个打火机的距离。给我一个恶狠狠的冷笑。然后才退开。  退下的人群,我看到了林记里边坐着三个中年男人在打火锅,热腾腾的水蒸气和肉香味敲打我的五脏庙。坐在中间的是一个有着浓浓鹰眉长相英武的大汉,大汉穿着修身的军绿色帆布外套,军人气息很浓。此人就是青石揸数――老枪。而我,也认出来了。这三个正是今天早上坐在第一辆驶进卸在公路那堆河沙的轿车上的男人。这三条老鸡8还接了我递上去的烟。而老枪从头至尾都没说一句话,所以我没认出声音。心里寒了一截,老枪这个对手比我想象中难对付的多。  等我和二万进了林记里边,门口的人群完全就堵住了林记狗肉的大门,双手抱胸看着里边。  “妈了个逼,没想到啊。原来你这么嫩?留个胡子看上去还挺斯文啊。你就是那个单枪匹马放倒皮球那老屁股的沈计言?”老枪一句话把气氛调节到很微妙的境界,这样让我看不出他心里的喜怒,对他而言是有着极大的好处的。给我一种曾经在笑面虎身上嗅到危险气息。  “别坐着啊,来!来!来!四儿,搞两张碗筷过来啊。你们俩也过来一起吃,那么寒的天,吃点狗肉补补,滋阴壮阳的。”老枪抬起头,用那种游戏人间,若无其事的态度跟我说话。就像招呼一个老朋友。  既来之则安之。我心里闪过彭猫以前在学校跟我说过的一句话。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暴动。我向二万使了个眼神,就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找了张凳子在那围桌坐下去了。二万也如法炮制。  “好小子,就你有种。以前我也在这里请过皮球那狗东西吃饭。那傻逼!愣是没敢坐。你说吧,我叫你过来坐肯定是有话谈的。要打的话又何必让你坐下谈呢?爷最他妈讨厌拖拖拉拉了。不爽快!”老枪放下筷子,看着我说话。那四儿也找了两张干净的碗筷放到我和二万面前。  我撕开了一次性筷子,夹了炉里边的一块肉,低头吃起来。“这肉,鲜!山爷,大家都是明白人了。我不兜圈子装傻子。我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在青石谋活路没跟您拜山头也不至于把我们的人废了吧?”  “哦,也没什么。就是门口那猛龙哥,哦,不,盲蛇哥。今晚在巷子里砍我。没砍着,不过伤了我的东西。”我佩服老枪的气度,他说这句话并没有拍桌子破口大骂,而是一边往炉子里加蔬菜一边依旧是轻描淡写的说着。“小子,他用刀伤了我的兄弟,我废他。很合理吧?妈了个逼,我仔细想了想,你这小子能生擒皮球,搞垮了他应该不至于蠢到让他在这个时候来砍我。”  “山爷,做事的套路。小子还得跟你多学着点。今天您送我的那份厚礼,显然你已经对我的沙场了解的很透彻。您也应该知道,我是帮人打工,混口粮吃。”我从炉里夹了块狗肉给坐在我旁边的二万。  “呵呵,你小子聪明得紧。这么难搞的大礼你收的下是你本事。朱永富那王八蛋能收到你这样的门徒是福分啊。妈了个鸡8,你不是青石镇的人么?怎么跟河横佬搞在一起了。”  我停下筷子拱手作揖,“盲蛇不知天高地厚带人冒犯了山爷。他自己又是不开眼,伤了山爷您的弟兄。被您废了,也无可厚非。怨不得谁。现在盲蛇离死不远,山爷你福寿高,莫为这等蠢材而手里沾腥啊。还望您让我把他们几个带走。”  “放人?我们三个老骨头,没什么意见。但你问问在一旁看着的弟兄们,他们同不同意放人啊。”今天开车那司机发话了,声音里带着浓郁的青石镇口音。  站在门口的那些人破口大骂起来,大声嚷着骂着。“放你妈逼!”刚才进门盯着我看的那汉子最为偏激。在门口旁边抄了张板凳冲过来就是对我的背门一砸,说了一句:“他妈的,你以为自己是谁啊?狗娘养的。”准备砸第二下的时候。二万的手已经捉住那汉子的板凳,但二万根本就比不上那汉子的力道,板凳顺势压在了他的肩膀。我看着就觉得疼,但二万一声不吭,借着肩上的力紧紧捉住那汉子的板凳,  “妈了个逼的,石猴你他妈是犯浑还是怎么的?让你动手了么!滚出去!”老枪发话了。“沈计言阿沈计言,你这小弟还真是护住啊。受了这一下没事吧?”  “不是小弟,是兄弟!”“挨着么一下死不了,山爷有心了。”说实话背门上一阵剧痛。  老枪倒是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不是我小气,但你也看到了吧,手底下的弟兄都不肯放人。我们这些弟兄都是靠着北江河吃饭的。以前干的苦力,现在干的是黑沙。不像你们黄赌毒什么都搞,赚钱的路子本来就不多。你们在我们的口里抢食。我手下边的人能服么?你倒是给个合理的理由说服我们让你把人带走啊。”老枪说完这话的时候,我听见林记狗肉外面的街道传来七八声汽车鸣笛的声音,一共响了两阵,第一响的时候我没听清,第二次我在心里暗暗数了,一共有八声鸣笛。这些鸣笛声长短不一,不像是同一部车发出的声音。我知道是大勇哥的人马过来了,这些车笛声是大勇哥想告诉我他们来了多少人。  “看来是你的人到了。”老枪放下筷子倒了杯茶。  老枪那伙人在林记门口也是反应很激烈,开摩托车的,开汽车的也一起鸣笛回应大勇哥刚才的鸣笛示意。顿时一片叫嚷声混杂,这个夜晚很不平静。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长鸣,伴随着林记门口前的一声清脆的急刹车声音,我在那喧嚣的叫嚷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我的好姐夫好哥们江大勇的声音。 第二章各安天命15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大勇哥和长毛兄来了。他们两个开着面包车疾速的冲进了人群。不然以老枪那伙人的数量把他们完全堵住,进都进不来。幸好,老枪手下的人还是人,还是照样怕死的,不会用命去挡住大勇哥的车。  大勇哥和长毛都是经验极为丰富的古惑仔,长按喇叭再用疾快的速度驶向林记,车头大灯调成远光灯。倒是能逼开人群进来。停车之后趁人群还没反应过来。动作迅速,立即下车就走进林记。不然就冲着那架势,一下车肯定被老枪的人围殴。  大勇哥几乎是进了林记里头,才对着老枪嚷嚷的。“山爷,河横江大勇不请自来。让我进去坐坐可以么?”  “孙子!我就嘀咕是谁这么大架势,还以为是笑面虎他本人来了呢。山爷没请你来,滚出去!”这次是轮到今早车上的另一个男人说话了。这人看上去比老枪的年纪还大,而且不爱说话,很酷的样子。但一看上去就知道是个脾气火爆的角色。只是我没想到这大神根本鸟都不鸟大勇哥。顿时狗肉店里的气氛变得十分紧张。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引出一场血雨腥风。  而老枪说了一话把原本紧张的气氛又拉回到一个平衡的位置上。“妈了个逼的,老二你说。是不是笑面虎手底下的人都是特别时髦。怎么他们做古惑仔的都穿西装穿皮鞋?是不是电影看多了。妈了个逼,怎么就是比我穿得好看呢?”老枪拿着牙签挑了挑牙,望着大勇哥审视了一番说道。(那日我和大勇哥都是穿了西装皮鞋的穿着。)  可是老枪把刀锋一转,又把事情推到风口浪尖。看着大勇哥和长毛说道,“小子,你带了多少人来?”“莫说我把牛皮吹上天了,这里不是河横也不是新区,你站着的这个地方是我青石的地盘。你来一百人,我就叫够两百人,你两百人,我就叫够四百人。你信不信?”  这话一时把平时老练沉着的大勇哥问得哑口无言,顿时语塞。  随后老枪站了起来,离开自己的座位说道,“我老枪呢,一直主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过我对你们奸奸诈诈的河横佬一直没什么好感。你看吧,背地里暗下杀手的勾当,还要被人逮住这样的蠢事就只有你们河横佬干的出来。(骂的是盲蛇。)门口那几个小麻皮让你们带走又何妨,但笑面虎端了我这伙兄弟的饭碗不给个交代也说不过去吧。”  “这……,山爷你想如何?开门见山说吧。”大勇哥的脸色变得青绿色,被人问得很是尴尬。  “诶,我还没说完。你说什么话啊?再说了,鸿运挖沙法律上的负责人是我们青石镇的人,你个河横佬插什么嘴啊?你说是吧?沈小子。”老枪依旧不卖大勇哥的账,对笑面虎又是一阵明讽暗刺。  我一愣,妈了个鸡8!敢情这老枪是看着我嫩,处事没大勇哥八面玲珑。拿我开刀,是想从我口中拿些便宜。“那如何才能让山爷心里爽快呢?小子能办到的尽量去做。”  “沈小子,你来我们青石镇讨活路,没给我拜山门吧?你看这样成不成?你们挖河沙每月给回我们三成的利润。”老枪这算盘打的好紧啊,三成利润?妈了个逼的,笑面虎肯给你三成还至于闹到这个地步?能给你的话,八百年前我就早拜了。  “山爷,您这可就说笑了。我们鸿运采砂也并非跟山爷的弟兄们对着干,也没抢你们的饭碗。鸿运采的沙只供大湖新城使用。这全都是大湖新城背后老板的主意,富爷和我也就是出个面帮人家大老板打工干活。做的是自给自足的活路啊。”日他妈老枪的先人,狮子大开口是吧。  老枪听完我的话,沉默了一会,走到我座位上一手摸着桌子一手放在我坐的椅背上,“但如果,你们不搞沙场,那大湖新城的老板不也得求着我们要沙嘛?说到底还是端了我们的财路啊。”  我压低声音跟我旁边的笑面虎说,“山爷,我做个丑角,说句不好听的。大湖新城这个楼盘开发商的背景白色最占调,可不是我们这等货色搞得来,笑面虎充其量也就是把任人使唤的枪。”我在白色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调,潜台词就是说,钱是小事,但惹着了人家的白色背景直接端了黑河沙这碗饭,大家都是费力不讨好。  老枪的脸色凝重起来,按他那种性格是不怕一个笑面虎的。但他不得不顾忌,手下这群人的饭碗。他做事那么谨慎,今早下的套子就能看出他对我们沙场调查做的是何等仔细,那他必定也会顺藤摸瓜查了黑沙的运向供应。他能查到大湖新城我觉得是必定的事,而我相信笑面虎的能力,老枪在大湖新城一无所获也一定是情理之中。  我终于想通了笑面虎为何要在外界极力隐藏自己的身份和烘托大湖新城幕后老板的神秘感,在此时此刻这么关键的地步就是派上大用场。硬生生把老枪这屌货震住。假如老枪知道我是对他用了一招敲山震虎,他肯定会气的吐血。  没有给太多反应时间老枪,攻心为上的策略最重要的是将就一个反应时间的二次补枪。老强者老屁股思绪万千都停留在衡量大湖身后势力硬度之上。他有停顿的表现也就证明他捉摸不住,需要个台阶下。而我也要给他拿个彩头,不然能不能安然走出林记狗肉煲就是一个很悬的问题了。  “我可以以性命担保,鸿运除了帮大湖搞沙,其他人的生意一概不管。山爷您的生意绝对不会受到干扰。之前在青石搞河沙没来拜山头是小子不懂事坏了规矩。我的向山爷您赔个不是。”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放着的勺子在热腾腾的炉里勺出一碗滚烫的汤汁。“小子敬山爷!好礼日后在奉上。”端着汤汁一饮而尽,我只感觉我的口腔和喉咙以及肠子都要被烫熟,表情不由自主地扭曲起来。  在场的人都因为我的举动愣住了。但也有人不屑的做法,此人依旧是进门是恶狠狠盯住我那汉子,他拿出一把刀用力地插在离他最近的桌子上。“小麻皮,耍狠么?有种卸掉自己一根手指啊。”围观的人从寂静状态恢复过来,随他一起起哄。  我心里把那屌货骂了千百遍,这狗日的犯得着这么狠么?我冷笑着站了起来,走到过去他身边,学着他进门时盯着我一样把脸贴近离他的头不到一个打火机长度的位置。他本能地把我推开,二万立即站了起来,揪住那汉子的衣襟。  老枪显然也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故作轻松地说,“要玩这么大啊?小子,我倒是还真的很想知道你敢不敢剁自己一个手指。”  而后边的事情,我们在场没有一个人是能预料的。站在那汉子身边的二万,左手握住那汉子插在桌上的刀口,右手用力一锤刀背。二万左手的大拇指飞弹到那汉子的身上,溅了他腰部一排血点。  “阿!”  在场的人此时此刻是绝对的动容,我相信百米之内的人都能听到二万痛苦的叫喊。叫喊过后,二万忍住十指连心的疼痛,平静地看着老枪说了一句话。  “我替大哥还了,希望你言出必行。” 第二章各安天命16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那天晚上,最终是和平收场,没有发生大规模地打斗事件。那个爱跟我挑事,看我很不顺眼的汉子也没继续不依不饶地找茬。二万发出那声痛苦壮烈地惨叫的时候,我觉得我的世界变得很静很静。  我在那个时间真的是呆住了,我没有想到过二万会这样做,他做的事始终会出现我始料未及的情况。那晚,老枪这么一个说一不二的老练退役军人,放过我们,没有开出什么无理的条件,对着二万说了连续三声“真汉子”,做了一个挥手放行的手势让我们离去。他说,“不是你面子,是我敬重好汉。你说的,希望也要言出必行。别让我逮到你们鸿运打了我们的野食!”  我知道他并不惧怕跟我们打一场,即使他对笑面虎的神秘莫测有些许顾忌。当然,他也不会因为我的慷慨陈词和二万自断一指就会放过一个占尽彩头并黑笑面虎一笔的机会,流血的场面他司空见惯了。他不是给面子任何人,他是敬重道义二个字。  真正的古惑仔并不是过街老鼠般的**烂仔,他们并非全是好逸恶劳,作奸犯科,一无是处之辈。他们只是团结起来拉帮结派依靠暴力强势的手段去达到某种目的。然而,古惑仔也是有自己信仰,就像中国人民解放军信仰中国的无产阶级专政一样,军人身上的伤疤来源于他们的信仰,而我们古惑仔身上的伤疤也来源于我们的信仰。我承认,我们的信仰没他们的宏大。在写这篇的时候,反复地思考过到底要用怎么样一个词去形容我对亲爱的人民解放军。对,我用的词是宏大,而不是伟大。他们信仰的是人民,是宪法,是国家。而我们信仰的是道义。  二万对信仰的理解比我深刻多了。二万踏进黑道的始源在红星市场,帮了一个孕妇出头。这是道!那晚代我断一指,那是义!  或许,我们看过的港台黑社会电影里头不乏这样英雄主义情节,不,人们是不会把这样的这样崇高的词语去用在古惑仔身上的。  可他们的道义信仰很狭隘,他们只对自己的弟兄,自己的大哥忠义。就像曹操英雄一世,也只能是称作枭雄。我觉得,这只是立场问题。每个人所处在的立场不同,所代表的利益不同,所以他们做了同样壮烈的事情,得到了不同的评价。英雄也好,枭雄也罢。我觉得成王败寇不应该是最终决定这个人应该得到什么评价的标准。  但古惑仔的世界没有成王败寇这一观念。你今天办倒了别人,你就能是一辈子的王?不!明天照样会出现别的枭雄能把你办倒。我们古惑仔的世界里头只有活着和善终两个概念,活着才能去论英雄。  我从小就管守义叫二万,后边我其他的弟兄也跟着这样叫他。那晚之后,也就再没有其他人敢叫他二万的诨号。南城行古惑的,没有人敢瞧不起陈守义这个后生。那个惹恼了这蛮霸落了个厉鬼般的下场的人,曾经就是那种自以为事的老古惑仔。  后来我逃亡,二万入狱,他在号子里蹲了两年才放出来。在那种人吃人的牢狱里,那些无恶不作的凶人恶鬼曾不知死活地惹过他,当然这些是后话了。他在狱中有个如雷贯耳诨号――九指蛮霸。当然,在监牢里边,一直有一个人很照顾他,这个人是那晚逼我断指的老枪。世界就是那么奇妙,古惑仔有仇必报,但恩怨分明。恩恩怨怨之中又有惺惺相惜和相互敬重,古惑仔里头有的是光明磊落的君子。  那天晚上,盲蛇和他几个小弟也一起被放了。大勇哥立马开车把我和二万一同被送到医院。而那自作聪明身负重伤的盲蛇是后来才被他自己的小弟送去医院的。被他小弟扶出人群的时候,他们一伙人还没少被老枪的人拳打脚踢。我坐在车上,手里捧着二万的一截断指,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的手指是接起来了,但后来发炎,他自己又不注意卫生消毒,最后还是截去了那根手指。每到阴雨天气,他的手指断处就会痕痒难耐。而且,不知不觉中他多了一个细节,他的左手在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使用的,要么把手藏在裤兜,或者左手抓拳。他内心深处把这一截断指藏得很深。每次出去应酬吃饭或者是去任何地方耍,他知道我不得不醉,不得不喝。他就一定不会喝酒,行古惑的怕的就是仇家哪天上门死于非命。  每次想到这些,我就会觉得我欠二万的实在是太多太多。像我兄弟陈守义这样的好汉子,下手狠辣蛮霸,但又重情重义的,独一无二。  很多年以后,我时常会记起以前我们还在菜市场摆摊卖早餐卖蔬菜的时候,看似不知天高地厚的谈话。  那时看到别人的豪车在大丰酒楼出出进进,有钱人都是抱着长腿细腰的女人。我们看着**的女人眼睛发亮,看着别人的豪车谈论里边的配置,似乎我们比车主更懂他的车。我问他二万。“二万,你觉得南城大么?”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那你觉得笑面虎在南城有一席之地么?”  “绝对排的上号。”  “那在整个广东省呢?”  “毛都不是。”“不过,我相信以后就算是广东省里头一定也会有你沈总的一席之地。”  “哈哈,谢谢万总!承你贵言。承你贵言。”  那时候我们两个都是在菜市场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的卑微小虫,他是早餐档的万总,我是卖青菜的沈总。那时候,没人瞧得起我们。但我们瞧得起自己。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最不能欺的就是少年穷! 第二章各安天命17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盲蛇成了爬蛇,对笑面虎而言,盲蛇被废,就像死掉了一条狗而已。第二天晚上,笑面虎亲自来了医院看完二万和盲蛇几个兄弟。可能很多人都以为这位真正意义上的大哥是有多么的温情感人,但我却不觉得。笑面虎除了象征性地做了一场大龙凤去证明他有多关心自己的弟兄,给了二万和盲蛇的医药费,安家费。他以后也就再不会为他们的残疾,生死负责。他只是出来给大伙一个交代,而不是担待。  他那天在医院他给了我点钱,扯了几句家常。他让我第二天晚上就重新开工。河沙的供应不足,没水泥工地干不了多少活,但工钱照样要给那么多。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行古惑的冷酷,即使办到皮球两父子那个晚上,我还感受过那种心灰意冷的感觉,那时甚至还有一丝力博上位的喜悦。可那天我在医院跟笑面虎谈过之后。我心里冷笑,原来人命那么低贱,有钱就能买下了。  我并不相信看了此书的青少年就会学坏,这书会传播一些不好的思维给他们,因为我坚信看完这本之后没有人再会因为香港电影《古惑仔》浩南哥的帅气潇洒而对古惑再有莫名的向往。  盲蛇手脚筋被挑,下半生也就是废人一个了。对一个曾经飞扬跋扈一呼百应的古惑仔来说,老枪废掉他,还不如捅他两刀子,让他痛痛快快上路。而且盲蛇只比我大不到三岁,他还有很多花花世界可以去触碰。这就是行古惑的无奈!  或许有人质疑,在这个和平安定的社会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我只能说,现在的社会风气和社会治安确实好了不少。不是已经不存在所谓的黑社会,只能说社会在进步,古惑仔他们也在进步。冒天下之大不韪地说一句,中国的迅速发展,他们在那些年代捞到的原始累积已经足够他们改头换面变成慈善家,企业家,甚至是政府人员。  对商铺收缴保护费这类事情几乎很少能见到了,但92年,我十几岁的时候,我就亲眼见过南城青石镇有人抢劫农村信用社。即使是现在,你去试试在地下赌场出老千,试试去借高利贷不还。在现实生活中,真的遇着了凶狠的恶人,就算别人剁了你一只手,你照样是屁都不敢放。再繁盛地社会表象,内底里也一定存在着肮脏,小偷,骗子,伪冒造价层出不穷。我们没有必要去掩盖它,我们更应该去正视它才有机会避免这些罪恶的发生。  再后来,我回到了故土。盲蛇也已经过身了。因为喝农药自杀死在他奶奶的家中。从他被废了之后,就没人再理他,即使是当年他风光时的那些忠义小弟,毕竟别人也需要生活。而他,也没有家人,当年他踏上古惑这条路,他的家人就没人再认他是亲人。也就是他奶奶可怜这个孙子让他不至于沦落街头。  说句实话,我对盲蛇的遭遇感到很可惜,但我不同情他。路,是他自己选的。他应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笑面虎把沙场全部的权利交到我的手里,盲蛇的小弟由我沈计言来收编。我原本以为这能满足我对权力的掌控欲,这会让我感到喜悦。但恰恰相反,我感觉到的是难言的痛苦,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坐在铁皮屋愁闷烟。我不断地拷问自己,权力真的那么重要么?  盲蛇被废,沙场整整半个月笼罩在一种很不愉快气氛当中。盲蛇愿本手底下在沙场干活的几个人到铁皮屋辞工,我也没挽留,很痛快地从自己腰包掏了工钱(原本跟盲蛇是各管各的),他们不敢要我的钱,但我还是执意塞到他们手里。  可有人因为看到前人的悲剧,心有怯意而萌生去意。但同时也还会有人,不畏死,朝着前人的血路去前仆后继。大勇哥帮我从辍学的学生堆,和那些不学无术但又爱逞威风的小烂仔小**里又招了一些新的打手。也许应了古话,初生的牛犊不怕虎,他们表现得比之前沙场的打手更嚣张更横蛮。我相信他们之中还会出现另一个盲蛇,然后又重复盲蛇的悲剧。我不希望沙场净是一群乌合之众,对于那些急着上位的初生虎,能赶走就赶走。或许无形之中,我是做了件好事。  盲蛇不在,那些古惑仔对我的敌意也就没那么强烈了,名义上他们不是盲蛇的小弟,应该说我们都是笑面虎的打手。我并没有把他们当作手底下的打手,更像是朋友。即在江湖内,都是苦命人,何必勾心斗角苦苦地记着那些冤仇。  沙场的慢慢地磨合起来,刚开始接触那种紧张的关系以及后边兔死狐伤的情绪当然全无。无论是长林叔手底下的工人,还是我收编来的“小弟”,大家开始熟络起来。他们背地里给我去了个诨号――师爷。他们说,沈计言看起来像书生而不像古惑仔。皮球只有半条命是我被办翻的,而另一半是被我说死的。  这令我想起师爷苏,我竟然有个和这个便宜干爹同样的诨号。  二月中旬正是个花开正浓的时间,99年的春节,来的比较迟。所以那年的迎春花市也摆的比较迟。迎春花市是南方地区的必备的新年节目。花市在年二十三一直摆到除夕的傍晚。然后一夜之间长长的一条花街消失不见了。  南城的经济和交通建设发展起来,现在的迎春花市要么摆在市体育馆附近,要么直接划分一个交通承载度轻缓的区域做专区。而以前,花市只摆放在经济贸易繁荣的老城那边,那会从新区过老城还要搭船过江才能到达对岸。  大湖新城的工人大多是外来务工者,他们都要赶着回家过年。而我们沙场就是为大湖专务的,所以放假的早。距离大年三十,还有一个星期沙场就停工了。长林叔是广西人,但他没有回家过年的打算。所以过新年,我和二万总会抽点时间回沙场看看他,给他带点吃喝好烟好酒。过年的时候,他还给我们两发了红包。 第二章各安天命18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彭猫读的军校与其说是军校,还不如直接说是部队。管理严格不说,而且假少。我在新区的电话超市跟他通过长途电话,那年过年他根本就没时间回南城。电话超市就是一种专门供人打长途电话的商店,现在几乎没有了。但我相信看这部小说有一定年龄的朋友不会陌生这个词语。在那个通讯工具不发达的年代,要联系远方的亲人,要么写信,要么打长途电话。  那时,别说大哥大,就算是电话都稀罕的东西,在外打工的人想给青石镇农村的家人打个电话,还只能是先打电话到生产大队,再由大队办公人员骑单车上那户人家敲门转达。也正是这么一个原因,我在逃亡的时候并非不想家里,不想联系我在南城的朋友。只是我手里拿着手机,我也不知道联系谁。  彭猫过年不回家,所以沙场放假之后。带着太子和二万到处转。帮笑面虎做了三个月河沙生意不多不少赚了些钱,对当时的我来说,一个月竟能抵上我一家人在地里耕作一年半的收入,而且过年他还给了我一笔额外的分红。我毫不犹豫的买了两台全新的本田王摩托车,二万和我一人一台。  年二十八那天晚上,跟二万,太子两个鸡8在新区吃烧烤。十二点多他们就各自回家睡觉了。我和二万都是未婚的,过年那段时间也就回自己家里住,所以没住在镇上的出租屋。我住得最远,他们走了我才准备着回青石大坟村。在路上倒是碰上了点小麻烦,吃烧烤的时候喝了点酒,回家中途小腹就有点反应了。我那时已经回到青石镇了,把车开到偏僻的居民楼附近,想找个巷子解决点生理问题。正巧看到了两只文雀在小巷的昏暗处偷摩托车。  在过去的话,偷来的摩托出手还算值点钱,干这行的文雀很多。到了现在这个年代,国产小轿车多起来了,卖的又不贵。摩托车不怎么值钱了。  偷摩托车的话,一般作案都会由两个人一起协作进行。一个负责望风,一个负责开锁,实在不行就撬锁。对没有个人车库的,通过踩点了解要偷的车后,一般选择后半夜下手。常常一次偷多辆。这种方法运作的最多。  对白天的摩托车,那些艺高人胆大的偷车贼,一般跟踪到目的地,很多人没有停车落锁的习惯,认为时间短马上就回来了。其实此时是极易被盗的。像只锁车头锁的车,偷车贼只需要几秒的时间就可开走。即使在闹市区也有敢于当众撬断链锁的贼。曾经见过一个朋友在离开摩托车10分钟内,他的钢丝锁就被撬坏了锁心。幸亏及时发现,没有成功被盗。  大型的团伙配有汽车,把想偷的摩托车架上车,回去慢慢研究。曾经有人用大铁练把车轮和楼梯扶手锁在一起,第二天发现车体被卸走了,只留下一个车轮和铁链。  文雀作案都聪明得紧,如果白天干活,在人多的地方,他会放一顶头盔在你的车上,让别人以为车子是他的,他是在弄自己的车子。这一般是有同行放哨的,哨子就会尾随着离开自己摩托车的车主。守着,防止车主回到停车的地方。车主走后,也有的把你的车子推到远处的角落,他再慢慢弄。团伙作案的在市内都有根据地。南城的车子一般都销往佛都,阳州甚至花山。  我看着那只望风的文雀就不怎么专业。比较突出的问题是,那个哨兵就站在离负责开锁的文雀很近的地方。这样子的话,毫无放哨的作用。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有一种解释!他是新手,所以他没有安全感,下意识地想接近自己的伙伴。也不知道他是是作贼心虚还是紧张过度,警觉性太低了!一直没有发现我这个在附近撒尿的人。  我当然有那个见义勇为的心,但没理由憋着尿去制止两个偷车贼。我放轻脚步和撒尿的声响,一边撒尿一边观望着他们的情况。从我看见他们开始算起,他们忙乎的时间远远超过五分钟了,一般偷车贼都是没什么耐心的,假如他们手法娴熟的话偷车最多用三分钟,五分钟之内搞不定就放弃离开。这两只偷摩托车的小文雀显然都是新手。  撒完尿之后,我静悄悄地靠近那两只敏感的文雀。走得不到十米远的时候,似乎被哨兵看到了。那胆小的哨兵愣了愣,没敢大声叫喊通知他的同伙,那屌货竟然独自绕着巷子跑了。而那台准备被偷的车停在墙角边,去路是被堵死的。这也可以判断,他们没有偷盗的经验。而另一只文雀发现不对劲抬头张望的时候,我已经出现在他身旁。  借助昏暗的灯光看那只开锁文雀的脸,很年轻很稚嫩,应该跟二万的年龄差不多。他见到我,手脚不由自主地抖动,脸色立即红成猪肝色然后又接着变青了。他想跑,可身体已经极度紧张不受控制了,根本就跑不动。嘴唇在颤抖着,眼睛还泛着点泪光,噗通一声就跪下去了。但他又不说话,我们俩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一直持续了两分钟。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真的,那时有点脑塞的感觉。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并没有想过要张罗人来捉小偷。“你……”  “大哥,大哥,我第一次偷车。真的,真的是第一次偷。给个机会!”这只文雀的口音不像是外省人,但也不像纯正的南城口音。然而,这小文雀眼睛东张西望一看就是想跑,我果断就踢了他一脚。“我不叫人,但你也别想着跑。你们这群偷车贼跟谁的?”  “大哥,别打别打。我真的是第一次偷车,你要相信我。真的!真的!”  我当然相信他们两个是第一次出来打猎。而且还是那种游击队,并没有团伙。有团伙的话,绝对不会让这么水的新手来干开锁这活。  “我给你一次机会,再给你五分钟时间。你能开到,我当没看见。开不到!你就看着办吧。”那小文雀是个十分胆小的货色,跟飞镖那种偷不来就抢的大文雀比起来,简直就弱爆了。  我看了看他们准备偷的那款摩托车,很旧,锁也不是现在流行的那种很复杂很难开的原子锁。小文雀听完我的话,爬起来。捡起刚才受惊吓弄掉在地上的类似与钥匙圈的那种钢丝。  “跪着!”  那小子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然后熟悉地把钢丝拉直,一端折成一百三十五度,另一端随意套弄。那货套弄了很久,好像找到了感觉似的。把手能固定住锁芯,插入拧一下就开了。我没有手表,不清楚他具体用了多少时间,估计就搞了三分钟时间左右。  这小文雀看着锁开了,长叹一口气,低声问我。“大哥,我…可以走么?这…这车归您了。”敢情这货把我挡成了拦路虎,是同行之间的黑吃黑。  我压低声音,用威胁的口吻跟他说,“再给你五分钟时间,把锁锁回去。办不到,你看着办。”  他开锁的方式是技术爆破,不是暴力开锁,再锁上肯定是可以的。但把锁重新锁上比开锁更难,这要求把握铁丝的控制度要更加精确。小文雀心里肯定是日了我一顿。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特别怕我,埋起头又在那一股脑的套弄那铁丝圈。但这小文雀却出乎我的意料,他比刚才开锁用的时间更短,一下子又锁上了。  我心里觉得很是好笑,忍不住稍微嘴角一歪,冷冷地说,“滚!”  那小文雀,屁颠屁颠的爬起来就跑。可能是跪了一会,腿抽筋。跑了几步就摔倒了,然后又爬起来,慢腾腾的跑。我在他背后看着,一直笑。  大年三十那晚,在乡下跟父母吃了顿年夜饭。那年的年夜饭,是我一辈子吃的最丰盛的一顿。吃过年夜饭,bipi机接到二万在公共电话亭给我的信息,让我去冰室找他。可我怕在冰室附近见到妃暄,没打算去。闲在家也无聊,想去青石镇的影吧看部电影。  99年南城也就新区有个电影院,想看电影又舍不得电影院高昂的电影票的话,就去影吧。影吧也就是租碟(DVD影带)的地方。说明白点就是室内摆了好几部部小电视,都配有DVD机。租了碟,家里又没有DVD就可以在花点小钱在那看电影。我看了部老电影,张国荣的《霸王别姬》,曾经和妃暄在新区的影吧看过这部电影。她很喜欢张国荣,但接受不了他的性取向。  看完出了影吧,站在门口点了根烟。听到影吧旁边巷子发出很吵闹的声音。四五个烂仔在殴打一个躺在地下双手抱头的人。而被打的这个人,就是昨天偷车开锁的文雀。我点了根烟,站在巷子前,一直看着他被人打完为止。打人的那几个烂仔离远还骂了我一句,“看什么看!病黑眼。”我也没理会他,依旧站在那,骂我的烂仔觉得我无视了他,从巷子里走向我,等他看清楚了我的脸。立即就跑回去拉着其他人从巷子另一端跑了。我沈计言虽然不及二万这九指蛮霸那么出名,但还好,借了二万的光,那一夜在林记狗肉煲让青石镇很多行蛊惑的人一同记住了的名字。那个烂仔是认出我来了。我肯定这几个打人的烂仔不是老枪的人,因为老枪的人绝对不会是这样的软蛋。  我看着小文雀怪可怜的,就坐在那巷子口的石阶上抽烟。过了好一会,那只躺在地上的文雀才站起来,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我怎么看,也觉得他是在整理他的发型。他吐了口唾沫,滤清嘴巴里的血。慢腾腾地走到我身旁。双手握拳,字字铿锵地说了一句话。“我晓得你是谁,我想跟你。”这个少年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悲伤和痛苦。  我轻笑吐了口烟,“你是偷车被逮住了才被打?”  “昨晚真的是我第一偷车。”  “那,他们为什么打你?”  这偷窃的少年不说话了,脸上悲怆的情绪更浓。我们沉默了一会,谁也不说话。我按灭了烟头,“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别人都叫我骟鸡。”  “呵呵,骟鸡?取得很贴切啊。” “你胆子那么小,当不了古惑仔。”  … 第二章各安天命19(骟鸡的故事)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那时还没普及义务教育,所以二万16岁才读着初二。况且那个年代文化教育落后的南城市民对读书并不重视。骟鸡是16岁那年跟我的。在这里,我只能说!他“应该”是16岁。  骟鸡可以是说是一个孤儿,但他又有着很多“父母”。在他懂事之后,他的父母就换了三次。他被第一对父母亲从人贩子手里把他买下来的时候是在毗邻南城的一个县级市里。当然!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懂事之前被当作货物一样被买卖了多少次。骟鸡这个名字是他第一对父母取的。他告诉我他第一对父母也不是什么好鸟。  农村的说法里骟鸡就是通过外科手术摘除了gao丸的公鸡。阉鸡已经是个很古老的行当,公鸡在阉割之前很富有攻击性,活动能力很强,往往把喂它的饲料很快消耗掉,养鸡成本高居不下,而且肉质很差。阉割过的鸡会性情大变,变得胆小,甚至可以代替母鸡照顾小鸡。所以我猜测,帮他取这个名字的“父母”,是想让他更容易养活,不浪费那么多成本,帮着照顾弟妹。  所以他没有自己的名字,他只知道他懂事起别人就叫他骟鸡。而且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年出生,祖籍是哪,自己到底是姓什么。不过,他第一对“父母”取的这个名字很贴切,骟鸡恰好就是一个胆子很小的人。 也许是家庭的缘故吧,骟鸡没有读过书,第一次买下他的是一对不能生育做肉猪养殖的夫妇。  骟鸡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对夫妇会把他又转手了给别人,他那时还很小。如果不是他第二任父亲喝醉酒骂他是个狗剩种,他也不会知道自己之前还有一对父母亲。他跟第二任父亲在潮州一起生活了十年,那位养了他十年的父亲是个赌鬼也是个酒鬼还是个文雀,买下他是为了把他培养成一个扒手帮他赚钱。可惜一天,他的赌鬼父亲输了好多钱,不得不把骟鸡转手给债主抵债。那个赌鬼父亲对他根本就没感情,充其量就是把他当成一件工具,输掉了也就输掉了。而骟鸡却因为能摆脱第二任父亲开心了好久好久,因为那个酒鬼父亲每逢喝醉了酒,就会对他拳打脚踢。  他第三任父亲,是个古惑仔,不过却是一个干着最低端勾当的古惑仔,靠偷车维生。他看重骟鸡偷窃的手艺,从骟鸡第二任父亲的手里把他赢了过来,还把他带回了南城青石镇――一个对于骟鸡来说很陌生的地方。  第三位父亲也没跟他相处很久,就因为偷车被捉进了监狱。骟鸡,他又成了一个孤儿!我跟骟鸡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确实是他第一次偷车,他第三任父亲,一直想把他培养成为一个偷摩托车的高手。可惜还没完全教会,他就蹲进了监狱。他“爸”进了监狱,没人养他,他又不会别的谋生活当,只能靠着偷窃这门手艺在南城青石镇谋生。有一天,他在街上看见自己的同行被人逮住了,暴打一顿,双手被砖头砸的血肉模糊。他开始对偷窃产生了畏惧感,他再也不敢做扒手了。  但他并不会其他谋生的手段,十六年里除了偷窃和苟且偷生他什么都没学会。他住在“父亲”的家,但他饿了。他只能继续去偷,但他又不敢。所以他想起了他“父亲”在入狱前教了他那么一点的开锁技术,他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同伙,那个人答应帮他散货。可惜他第一次干那种活就被不靠谱的同伴弃之不顾。  骟鸡是个很瘦小的人,或许他比二万还要长上一两岁。但他是自小就营养不足的缘故罢,导致他看起来比二万还要稚嫩。青石镇的烂仔liu氓总欺负他,没有目的,就是想欺负他而已。那时候的骟鸡胆小怕事,又骨瘦如材,也就只能任人欺负。后来他跟了一群烂仔耍,当他们的小弟。他愿意去当烂仔的小子,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也想去欺负比他弱小的人。  可他的烂仔大哥,并没有把他当小弟,只是把他当成一条狗。 偷车那个晚上,也就是他的烂仔大哥指使的。他答应帮骟鸡,只要偷到车就帮他散货换成钱。可那晚我碰巧出现在巷子里,坏了他们的大事。骟鸡在我手里跑掉了,却也照样要东躲西藏。要躲避他烂仔大哥的“追杀”。  而我在影吧旁边巷子看到的,正是他大哥逮住他之后,亲自动手教他“做人”。  有一个晚上,他的大哥说,要带他见识一些大世面。所以骟鸡第一次见我,是在林记狗肉煲外围。  我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个小弟,他是我一个收的小弟。在这里不怕说句真心话。那时我收下的目的也很纯粹,并不是我心软可怜这个少年。而是我在想,在沙场养着一个走投无路的狗,至少总会比养着在盲蛇手里接手来的狼要忠心耿耿得多。  可是,我错了。骟鸡最后成为了我生命中,征途中不可或缺的一个兄弟。也许没有他的忠义,也就不会有十年之后的沈先生。 第二章各安天命20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南城的四月,小雨连绵不休并且带着回南天的湿热(梅雨天)。所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清明的前两个晚上,我在青石镇乡下老家住,那晚族中的一个长辈去世了是回去奔丧。  我见过其他地区的奔丧方式。西藏蒙古的天葬最高贵,湘西的赶尸最怪异,但个人觉得最独特的是广西某地的风俗,人死后立即要放鞭炮。次日大宴,即使死者家中再穷也要宰猪大宴几日。而且要在家中堂前曝尸十五天才下葬,遇上夏天也依旧如此,即使是尸体已经发臭腐烂。而最不忌讳死亡的是潮汕地区,在很多地区路人见到送殡的人群,是避而不及。但在潮汕地区,路人见到出殡的送葬队伍,即使是不认识死者都会上去烧三根香拜祭。  南城的风俗很奇特。在南城,清明是个很忌讳的节日。南城的人们在整整一个四月,不会装修房子,购买家具,汽车。不办喜事,忌讳丧事。  南城人到死者家中吊唁的晚上,一般直系亲属是要在尸体前跪上一晚守夜,而其他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就在外堂打麻将闲聊陪着守夜。我和我父亲那晚就是以亲朋戚友的身份去那位长者的灵堂。我陪伴其他一同去吊唁的长辈喝了一斤白酒。顿时头痛欲裂,便留父亲一人在那,独自回到家中睡着了。那晚做了一个骇人的梦。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发着高烧。南城那晚特别闷热,初春的沉闷让人经受不住。    梦境之中甚是诡异。独自困在一个雪白的世界,就像是置身在西藏的雪地里。我跪在雪地里,在这个空间没有任何声息。苍白的天空上有一只秃鹫在盘旋,似乎在等待尸体的腐肉。一路孤独地行走在这片荒芜的雪地。凶狠的秃鹫似乎看出我内里的空洞和心虚。低掠在身旁,啄咬我的手臂。惊恐的奔逃。似乎跑进另一个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头看到了许多久违的人。有人在责备,有人怒目,有人怜悯地看着我。我心中明了,这些都是我伤害过的人。在这个怪异的空间,我见着了父母,母亲的眼神忧伤也憎恨。内心里惊觉,一直以来给予母亲的负累和失望太多。我哭着向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人逐一忏悔。  醒来的时候,窗外的暖风刺进心肺,疼得无法呼吸。反复思索这个梦境,倘若梦境是一个人内心最真实的写照。那我在内里一直寻索的东西到底又是什么?    沙场的事情,我偶尔不在,也都能正常的运作。高镇长,乔秘书那边隔三差五就一起吃饭谈感情,乔秘书那老屁股还安排我跟他侄女相亲,关系打的火热。长林叔负责的技术方面从来很少出现问题,二万帮我处理日常的事物能非常妥当。而沙场的安保工作是一个叫鸡杰的人负责,他之前就是盲蛇手底下的人,做事比较靠谱,但那时充其量就是个跟班的角色,对盲蛇也并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但他这人很会做人,跟其余跟盲蛇的同门关系都不错,而且他跟新收入的打手立即就混的很熟。  鸡杰并没有盲蛇那伙人飞扬跋扈的自负,算是个比较稳重的人。让他坐大,手底下的人也服。关键的是,在盲蛇倒台之前就跟我们又友好的关系。而且他做任何事情都会询问过我的意见。  其实捞古惑跟混职场办公室,性质上不存在什么差异。我是他们的新任领导,我并不介意谁能上位,只要谁对我忠心。我就会给机会谁。我曾想自己来管或者让二万来管沙场的安保,凭着我们俩现在的势力,即使年龄小点,恐怕也不会有谁不服。但我想起了小日本当年侵华那一套――以华制华,以暴制暴。用盲蛇的人去管盲蛇的人最好不过了,我跟小日本当年想干的事压根就是一样的――入侵,收拢,同化。鸡杰是我的手下,他的手下也就是我的手下。  而骟鸡,我把收作了自己名下的小弟,我这辈子第一个小弟。但同时,我也发现我收的这个小弟遭到沙场所有人的厌恶。最是厌恶他的是二万,有时,甚至也包括我在内。刚开始跟我的骟鸡,也许是平日被人欺负惯了,所以跟了我之后行为举止变化很大。之前那个胆小如鼠的小文雀逐渐变成一个不可一世小**。他那种一朝得志,狗仗人势的模样得罪了很多人。甚至借着我的名义在外边恐吓欺负过他的人,收别人陀地,这让我看到他身上有着猪肉邱的那种气息。我知道后,也没对他发作,自己掏钱还给了别人,然后当着沙场全部人的面扇了自己两个耳光。我说,我做大的做的不好,这两个耳光是应该打的。这样做的用意,当然是以理服人,营造一个道义的形象让手底下的人信服我。骟鸡也就开始收敛了起来,对人开始客客气气的。可先兵后礼,别人才不鸟他。  但他这人,胆小的性格还是没改变过。三月份大勇哥在新区办人,叫我调人过去。我让二万和鸡杰带着沙场的弟兄去了,当然这伙人里肯定包括了骟鸡。  回来之后,二万的话是这样说的,“这小瘪三,一日是贼就愣是狗改不了吃屎。打架办事从来见不着他,逞凶装狠就很有一套。不是言哥,你罩着他。我怕沙场的人早就剁了这小偷。”  陪同着死者棺材入土的第二天就是清明了,沙场的经营已经到了那种有条不紊的地步,关键是在林记狗肉煲那个晚上跟老枪谈妥了,暂时没有致命的隐患。也就并不需要我天天留守在那。就决定留在乡下,过完清明扫完墓再回沙场。  清明扫墓完了的那天,我准备回到青石镇上的出租屋。但父亲叫住了我,让我帮他一起去修补邻居家瓦房的。我的邻居自然就是我那个契爷(便宜干爹)――师爷苏。之前就说过,他死后,是笑面虎亲自披麻戴孝帮他办的丧失。并且给了几千块我家里让我父母平日上他家去给师爷苏烧香拜祭。  那里面已经一年多没人住了。除了偶尔我父母会进去给他上点香。去年八月来了一场百年罕见的大暴雨,师爷苏那老宅就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到了清明这段时间,小雨不断,又闷热潮湿。我父亲在清明又进去给他烧点衣纸,发现师爷苏老宅在雨后滴水,大概是瓦片年久失修破损导致的,  南方地区正是因为雨天相对较多,所以砖瓦房的屋顶都是人字型的。我父亲的腿有风湿病,回南天这样的阴雨天,自然是疼痛难言。他让我从竹梯爬上去瓦房的房顶,把损坏的瓦片换下来,再用水泥把空缺的地方修好。我也不赶着回去,便是答应了下来。  但是,我并没想到。我在修补瓦片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非常震撼的秘密。如果不是预先知道了这个秘密,我根本无法从后面发生的事件中逃出来。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的这种巧合,推动了命运的齿轮碾向真相,揭开全部的秘密。  自办沙场开始,心中就存在的一种雾里看花般的疑惑得到了合理的解释。但与此同时却让我又生出了愁眉紧锁,心惊肉跳的不安。 第二章各安天命21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瓦房,是汉族传统民居建筑。因为宽敞明亮,冬暖夏凉的特点在全国流行。此种房屋因用瓦盖顶而得名。放瓦的方法很独特,弧形瓦凹部向上,凸部向下,层层相压,在两瓦交界处,再以泥封实。北方瓦房房顶坡度适中,一般不超过45度;而南方因雨水多,坡度比北方房顶大。而房顶由三角架支撑(根据勾股定理),多用常见树木主干造(榆树,槐树,杨树等)。曾经去过北京,逛过胡同住过几天的四合院。心理暗暗比较过,瓦房的建筑结构几乎一致,只是整体的布局不一样而已。  南城的农村,在1999年几乎都是一层楼高度的瓦房为主,而大坟村这么一个相对贫穷的村子更是难以找到一所像样点的小平房。到了现在2015年了,瓦房对南城这样的二三线城市来讲,已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南城农村的主要房屋都是小洋房,小别墅的建筑样式。短短十来年的光景,青砖红瓦的传统民居的样式已经慢慢地淹没在社会发展势潮之下。  师爷苏的叔叔(沈伯)是我家旧时的邻居,算是看着我长大的。沈伯家里并不富裕,是个农民。我们两家就只相隔一条巷子。他倒是个十分热心的老人,可惜他年轻时在塘里炸鱼,活生生炸断了一只手,加上家里又不富裕,一直讨不上老婆,所以无儿无女。沈伯跟村子里的人一个样子,都是过着日耕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幸好临老的时侯遇上从香港回来的有钱侄子认祖归宗,也不至于落得个无人送终时的凄凉下场。    沈伯死了之后,师爷苏便继承了他的故居。师爷苏在那个年代就有自己的小轿车和大哥大,在那时的大坟村可是件了不得的事了。但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个家底富裕的侄子竟然就住在青石镇的大坟村那破旧的瓦房。并且没有拆了老屋重建,只是简单地修葺加固了瓦房,还在地板贴了瓷片,更换了家具,加建了一个卫生间。虽然修砌过后比起大坟村绝大多数的民居要整洁舒适不少,但我们这些外人看来,根本就配不上师爷的身份。    而且这个师爷苏也是个怪人,年龄六十余,也无老婆子女。或许是有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这老头长相普通,身材发福。但作风很低调,习惯深居简出。我在乡下住的房间就对着他家的门口,所以很清楚他的作息情况。他家里的灯经常亮到半夜两三点,也没见过他有什么朋友到过他家。平时邻居见面,我们跟他热情地打招呼,他也就是点头回应一下,绝不多言。  98年某日,从新区学校宿舍回乡下。父亲就告诉我,新来的邻居死了。因为醉酒驾车。  师爷苏的车冲进了入村马路边的鱼塘,活活溺死的。而这个鱼塘曾经永远的让师爷苏的叔叔失去了一只手臂。他这种死法听起来很滑稽。但村子里几乎没人跟这个香港客相熟,也就没人多管闲事去探讨,更没有人为他真实的死因去追究。  可这个孤独沉默的发福长者死后,却来了一群称是他朋友的人为他披麻戴孝。没人知道师爷苏的过去,背景和为人,他至死也是个神秘的人物。  那天,我替父亲爬竹梯摸上师爷苏的旧居补瓦。揭开瓦片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点东西。支撑房顶的三角架上那根作为房梁的榆木已经很是陈旧,但却长了个痕迹像是新挖不久的凹槽。凹槽上有个黑铁盒。而站在那房子的室内的话,无论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个角度都完全看不出房梁里边藏了东西。  农村地方一般把家里的贵重物品以及软细地契藏在换季的衣服堆里,但容易被老鼠咬掉。也有的人会藏在灶头的暗格,更有人在建房子的时候就在墙面上留一个暗藏玄机的位置。在那个年代,保险箱并没有那么发达。更不会有武侠小说,美国大片中那种三次按错密码,盒子内就会有酸液流出腐蚀里边物件的机关箱。  我从房顶揭开瓦片看到梁木的凹槽,便是心里通透。我并不惊讶这个发现,这定是师爷苏想要隐藏的物件。也就只有像他这般有心计的人才能想出这么一个隐蔽的方式来藏东西。但同时我又想不通师爷苏为什么会用如此刁钻古怪的方法。因为这种方法隐蔽性够强,可方便性不足。想要拿走物件的话,又要找竹梯又要爬房顶是极其不方便的。并不像看港片的剧情,那些被人追杀急着跑路的古惑仔通常把值钱的财货放在隐蔽,但一定有要拿得很顺手的地方。唯一可以合理解释地,就是师爷苏是处于迫于无奈的处境下,只想着怎么才能极力去隐藏这个盒子里头的东西。而且他并没有随时准备要取走那个盒子的念头。  再说,他一个人住在一个翻新的旧屋子。如果藏在青碧灶头或是在墙面暗藏玄机的话,新涂一面墙,新添一块砖。新旧差异很明显,很容易让人察觉。而支撑房屋的三脚架用的是陈旧的老榆木,在榆木的背面挖一个凹槽就看不出新旧。而这凹槽应该是师爷苏借着修葺老屋的时候弄的。  不过这样藏东西的方法还有一个致命的弊端――藏的再好在隐蔽,最终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不被人偷么?既然我能发现凹槽是因为揭瓦补瓦。但如果不是处于这个目的,而是换做揭瓦的是一个梁上君子的所为的话,那这铁盒也一定会被人发现。师爷苏并不像这么蠢的人!  我发现铁盒子的时候并没有惊动父亲,而是当不知道这事一样,把漏雨的房瓦补好。几天之后,我回了一套家里。夜里偷了父亲的钥匙,拿了手电筒搬了竹梯摸进师爷苏的旧屋。爬上房梁。那个凹槽的位置就在师爷苏房间的主承力梁木上,我猜他把凹槽挖在那,就是为了防盗。没可能有哪个小偷艺高人胆大能趁他睡着在他头顶上偷走那铁盒子。我废了很大力气把铁盒取出来。铁盒很沉,有锁。而放着铁盒的凹槽底下,我还发现了一个让我为之诧异的物件――铁盒的钥匙。  既然师爷苏把铁盒藏的如此隐蔽,耗尽心计。。那他将打开盒子的钥匙放在同一个地方,这是何故?我心里再联系起师爷苏为什么不直接拆掉旧屋重建,顺便造一个暗格。而是选择费力不讨好去挖一根旧梁木来藏东西。我想我应该能猜出来了。原因只可能是这样。  他藏这东西的目的不是为了防盗,而是为了防一个人得到。而且他防的这个人也是个工于心计,很熟悉他做事手段的人。  笑面虎!!! 第二章各安天命22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我这辈子听过很多奇闻轶事,更是在历史典故中听过许多智乎近妖的牛逼人物。例如张良,诸葛亮,还有刘伯温。但真正正正经历过见识过最狡猾,最有手段的人。一定是连笑面虎这样心计鬼都惧怕三分的师爷――沈振苏。  因为,他真的配得上算无遗策这个称号。再者,就是他不但智商高而且心也毒,杀伐果断,堪称现代版的曹操――信不过任何人,只相信自己。他虽然没预测出自己的死亡,但他却能在死后仍然能留下一个顷刻间能让笑面虎一无所有铁盒子。至于他是怎么个算无遗策法,请听我慢慢道来。  当晚,我取到铁盒子之后。迅速把还原钥匙竹梯,便回了青石镇的出租屋。二万在沙场守夜,并不在家。我确认过门锁安全,用钥匙打开了铁盒子。盒子的体积不大,但非常的沉。可能是锁芯因为潮湿的缘故有点锈迹,开锁的时候有点困难,折腾了我大半夜。而当我打开了铁盒子看到里边的东西之后,我着实是下了一跳。因为我见到盒子里装的满满的都是金条。盒子里有六条金条,金条下压了一沓用塑料袋包装好的纸,最下面就是一块用塑料袋包好的金牌,金牌上雕工精致,纹龙纹凤。我粗略地掂量了一下那六条金条和金牌加起来的重量足足有1500g。六根金条的重量就占了1400g。那时候金价没拿贵,但物价也没那么贵。这些黄金在现在的市价来算就是40万人民币左右,但在那个时候,这些黄金虽然不值这个面额,但购买力却远大于40万。看到这些金子,心情激动不已。我学着电影里头看回来的桥段,先是用牙齿咬了一下,虽然当时也并不是很懂为什么要咬一下。  等心情平复过后,我才打开塑料袋装着的那沓纸,看完之后。我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因为里边的内容不只是将我震撼到了而已。  而我只想说,那是师爷苏写给小偷的一封信,机缘巧合之下被我得到了。时间间隔那么多年,我已经不能将纸上面记载的内容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并且当年我阅读完之后就把叙事的纸条用打火机烧掉。我只能在这里把我陆陆续续知道的所有一切整理成为一件完整的事情叙述出来。  师爷苏原名沈智坤,诨号乌鸦。出生于建国前的战乱时期,父辈本南城青石人士,出生第三年跟父母偷渡到港岛。他父亲来到港岛加入了香港的黑社会,曾是香港某大帮派的金牌打手,当他父亲风风光光的时候,却抛妻弃子,另结新欢。师爷苏的母亲是当楼凤(**)把他养大的。也正因为他自小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当中,养成了隐晦的毒辣性格。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人性的阴暗面。  师爷苏倒是很争气,他曾是港岛高校的高材生,攻读金融专业。年年他都能拿到奖学金,是个经纶满腹的人物。毕业之后致力于金融事业,后来成为一个股票经纪。虽然他是个大学生(在此说一句,五十年代年代的**是怎样的一个概念?)但同时也是个古惑仔。准确的说是个有文化有知识有才华的古惑仔。而他加入黑社会的目的很单纯,就是让他亲生的父亲家中鸡犬不留。并非是赶尽杀绝用流血的方式,而是用经济手段让他父亲从个风风光光的古惑仔大哥变成一个负债累累的穷光蛋,家里连一只鸡一条狗都养不起。最后逼得他父亲妻离子散,跳楼身亡。  师爷苏曾经是那种过大海在普京一晚就能输赢几百万上下的大亨,但有一次在做股票交易的时候老马失蹄输得倾家荡产。而那个年代港岛的治安并不稳定,我记得香港电影有部老片叫作《省港奇兵》,而省港奇兵的蓝本就是取材于大圈仔,一群从大陆本土偷渡到港岛专门打劫金铺的团伙。当时港岛称这么一群人为省港奇兵。不过需要纠正一下的是,大圈帮只是一个对这类型犯罪团伙的统称。大概四十岁的时候,他与一起打拼的几个弟兄策划打劫金铺,屡屡得手。师爷苏就是真实世界中的省港奇兵的一员,而他的团伙被当时的香港报界叫作――猛禽。这团伙一共六个人,作案带着头罩。老大皮雕,老二乌鸦,老三秃鹫,老四山鹰,老五灰鸢,老六白隼。全部都是广东人。老二乌鸦和老六白隼来自同一个城市。  说起白隼的过去,又是一大段令人惊奇的恶闻。乌鸦和白隼同时南城人士,但年龄却相差了二十多岁。而当年那个稚嫩的白隼可以说是乌鸦的徒弟和跟班,若不是乌鸦的关系,白隼也不会有那个资格成为这支大圈仔的一员。在这个作案团伙之中,最有说话权的不是老大皮雕,而是老二乌鸦。因为乌鸦是六人中的军师,他是猛禽幕后控制每件劫案的主导者。乌鸦熟悉香港的法律,经济,人文。  再后来,港岛80年代末期闹得最凶的一场抢劫案,令猛禽这个团伙一次死去了四个人。只剩下乌鸦和白隼尚未抓捕归案。那次猛禽团伙老马失蹄并不是技术上的失误,而是人为出卖而导致的。干这事的人正是那个城府最重的乌鸦。  乌鸦很懂得上的山多终遇虎这个道理,所以他决定干一票大的就收手不干了。再者他又怕他另外四个同生共死的兄弟出卖他,所以他决定先下手为强把可能对自己有威胁的因子解决掉。我猜他当年留下白隼的活口,也并非因为情义,只是他需要一个人协助他逃离港岛。在80年代那场大劫案当中,乌鸦给警方通风报信,导致他们猛禽所在的位置泄露。在六人准备撤离港岛的一个夜晚,四只猛禽上了原定的大飞(偷渡船),遭到了埋伏在海边的香港皇家警察血一般的打击。而师爷苏使了障眼法的手段把那次抢劫回来的黄金更换了,自己和白隼从另外的水道上逃离。  两只逃过死劫的猛禽从港岛逃回大陆,乌鸦分给白隼他该拿到的一份。两人便分道扬镳各自找去处。而那只白隼则回到了家乡占山为王做了一地的老大,干起了赌档收起了坨地又贩毒走私,而且逐渐把自己的身家洗白,还开了自己的酒楼。白隼的名字中有个富字,富和虎在粤语中谐音相近,后来还换了个诨号叫笑面虎。而乌鸦则是到了另一个省份隐姓埋名过着悠哉悠哉的生活。等到90年,大陆在上海也开始有股票交易所了,这只蠢蠢欲动的乌鸦又开始出山,几年的时间把他在港岛打家劫舍谋夺回来的资金翻了十倍有余。 足足十倍有余!  95年冬,乌鸦或许觉得自己老了又无儿无女,萌生了落叶归根的念头。带着庞大的资金回到南城河横寻回了自己带出来的徒弟白隼,并且在青石镇认祖归宗。乌鸦很有钱,但他并不愿意坐大,改了个名字叫沈振苏(师爷苏),让自己的徒弟笑面虎出面开发房地产。其实吧,想笑面虎这样的市井恶霸根本就接触不到大湖新城这样的房地产项目,也只有师爷苏的财力资本足以开启大湖新城兴建计划。  为什么师爷苏不愿意自己出面做个房地产开发商名利双收,我想原因有二。师爷苏始终算是个外来客,而笑面虎回到南城已经十载余。在河横有自己的家底人马和在南城有自己人脉。再说了房地产开发征收没有一群鞍前马后的打手是难成大事的。师爷苏是为了借力打力。第二个原因嘛,正如笑面虎让我做鸿运挖沙的法人一样。既能控制住这颗棋子,同时一旦出了什么事的话还有人做一个替罪羊。对精明的生意人来说,利大于名。  后面大湖新城的运作,把警察,银行家一同拉下水搞房地产也是师爷苏的主意。先打新区在盘踞地形偷青石镇的河沙也是他的主意。笑面虎实质是师爷苏用来对外交际的傀儡,而师爷苏对外的身份只是笑面虎手底下的一个心腹,军师。  师爷苏把一切都计算好了,但他忘了一件重要的细节。南方有句谚语,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笑面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师爷苏用完就丢的夜壶,像当年师爷苏计杀另外四名猛禽一样死于非命。而且笑面虎也是个贪心的人,他谋算着大湖新城这笔大生意。就先下手为强把师爷苏弄死。因为大湖新城这个楼盘的国家认同的开发商是朱永富,而不是沈振苏。城市规划局,地税局的高层一直接触的是朱永富,也不是沈振苏。  只要师爷苏一死,就不会有人知道事实的真相。可是偏偏师爷就是能在生前就能预测到笑面虎有反骨(背叛)的可能性,暗自留了一手。这个箱子的秘密就是师爷苏怕笑面虎反骨而留的一到赶尽杀绝,机关算尽的后手。 第二章各安天命23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铁盒字一共有三份文件,第一件是师爷苏留给小偷的信物。第二件则是有律师证明的大湖新城股份转让书,这份文书有笑面虎的画押和签字,应该是大湖新城房地产开发注册的时候就签写了的。第三件是一份遗嘱,也是一份具有律师见证的文书,只是缺少一个继承人的名字。而继承的内容就是笑面虎转让给师爷苏的楼盘股份。  我稍微梳理一下,师爷苏留下金条和这三份文件的用意。但说这件事之前。还是得先说那块样式精致的金牌。这件金牌是来自80年代后期猛禽团伙在最后一次打劫金铺留下的证物,最关键的一点是,这块金牌上有五个人的指纹。我之所以说师爷苏的奸险堪称绝代无双正是因为他竟会想到干这么一件事情。猛禽团伙将打劫回来的金器首先会在秘密地点熔铸成金块再运回大陆。而师爷苏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骗过了其余的五个人,包括当年的白隼把一块金牌藏了下来。他把那块金牌擦拭干净,又让其余的同伙摸了这块金牌。所以猛禽一伙除了师爷苏,其余的都在金牌上遗留下了指纹。而当年师爷苏让笑面虎最后一个摸这块金牌。因为金牌的面积有限,指纹可能会重叠,而最后一个拿过金牌的人的指纹必定最清晰。 而且这块金牌很独特,金牌边上有被劫金铺刻印的独特编码和铸造年份。所以这块金牌是件赃物也是件证物。  师爷苏将这块金牌一直用塑料袋密封着,就是为白隼留的一招。当年他怕控制不住白隼协助他一起带着金子离开港岛,就准备的这一收。一旦他反骨,凭着这件金牌就能让笑面虎一无所有甚至是被枪决。师爷苏在香港生活了这么多年,而且是个知识份子又结实了不少名流,在他的知识面中,他对香港刑侦的手段和科技非常了解。所以他知道这件证物的份量。  等他们逃离了香港之后,97年香港回归了。大家可以上百度查一下张子强这个人,曾经绑架地产大亨李嘉诚儿子,索要了吉尼斯记录最高的绑架赎金记录的省港奇兵。被香港警方抓捕,但香港是没有死刑的,只有终身监禁。张子强手下的人多次劫狱,每次都能逃出来。香港没有死刑,但大陆有!张子强就是首当其冲地在大陆被干掉的犯罪分子。我猜测,95年师爷苏回南城找笑面虎做房地产的时候,他当时就觉得香港回归大陆是必定的事情。他手上那张曾经为了控制白隼协助他计杀四禽,逃离香港的底牌又派上了用场,才能毫无顾忌的让笑面虎做他的傀儡。他根本就不怕自己花钱让笑面虎成为名正言顺的开发商又跟政府,银行的那伙人搞好关系之后翻脸不认人。再者, 80年代末期那桩金铺劫案按照香港的法律是有20年的有效期的。20年内如未结案,香港警方就会撤销这单案子的调查进行销案处理。  而当年抢劫金铺有六个人,其中四个人被击毙,所以这案子并未劫案,而且金铺劫得的几十斤黄金也不知所踪。也就是说这块金牌在2000年之后的未来几年对笑面虎还是一件致命的利器。97年香港回归大陆,即使香港80年代的案件如果在大陆出现新的进展,笑面虎逃不过这一劫。  如果大家还记得章一记叙办皮球的那个晚上我在大丰酒楼三楼包厢见到的四个的话,一个是笑面虎,一个是南城信用社行长,一个是市警察局的一把手,但我那时还不清楚剩下的一个是哪位。我现在可以告诉读者,那个人叫黄墨――南城某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也就是师爷苏留下来的两份文件的负责人。这个人也算是师爷苏的旧相识,并且师爷苏有恩于他。可惜黄墨最后还是因为钱而背叛了他。而这黄律师,王局张,李行长,三个人都分到了大湖新城的十成股份。  可是最巧妙的是,师爷苏并不怕黄律师反骨。因为那块金牌,能让笑面虎牢底坐穿,永无天日。既然黄律师可以因为利益而忘却他曾经给予的恩情。也就代表,一旦那块金牌让笑面虎被抓捕,利益链断裂了,那黄律师还会回到他的手下。这些都是师爷苏原本的计划。不过师爷苏藏着个盒子的时候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怕自己遭到笑面虎的暗算,死的不明不白。就设计这么一步棋,即使他日身死,依然会有人替他收拾笑面虎。这步棋是选了一个他素未谋面的人去斩关杀将,因为他懂人心,所以他不怕这步棋走不好。  很多年之后,我报读了一个经济学课程学会了一个经济学名次才彻底明白,为什么师爷苏会把煞费苦心把铁盒藏在瓦房的横木上,为什么师爷苏预测自己死于非命的时候会选择让一个小偷去帮他报仇。这个名词叫棘轮效应。这算是经济心理学的一个理论。有兴趣的读者可以上网查一下这个名词的具体含义。而我在这里通俗点解释就是,当一个人过惯了奢侈的好日子,就算某天他变得一无所有,贫困潦倒境遇再不济,他始终还是会保留消费奢侈品的习惯。  师爷苏在铁盒留了6根金条的目的很明了了。他假设是让一个穷困潦倒需要做翻墙揭瓦勾当的小偷得到,小偷肯定会大手大脚地挥霍这笔横财。即使这个小偷刚开始看完了师爷苏留下的信物并不敢贸贸然地去揭发笑面虎。但给足钱他挥霍一段时间之后,过了把富贵瘾,没钱花了,肯定还是会想到信物里的那份继承书。这大湖新城的百分之70股份可是至少值两个亿阿。有哪个贪财的小偷能抵得住这么多钱的**?  而且师爷苏把得到股份的细节在信函中说的很清楚。让得到信函的人先去省公安局举报笑面虎,并且要想法设法把这件事传播到香港媒体的耳朵里。师爷苏甚至在信函中留下了香港几家报社的联系方式。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大陆警方香港官方的注意。按照事情的发展,大陆警方一定会受理这件事。笑面虎的势力不可能延伸到省局机关,更不可能阻止香港的新闻媒体。一旦警受理并且又有金牌这件证物,让笑面虎被判刑枪毙是必然事件。只要笑面虎进了法庭,再策反黄律师证明两份文件的有效性就不难了。读者们,或许看得匪夷所思,十分诧异师爷苏这步棋的可行性。但不可置疑地是,师爷苏的心计能算到无微不至的地步,他是一个十分了解人心的狐狸。  机缘巧合之下,并不是按照师爷苏原本的预测是让一个小偷得到了这个铁盒子。而是我,沈计言!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笑面虎会让我这个毛头小子帮他干河沙这块生意,并且给我那么多的好处。为什么我一路走来都那么顺畅。大勇哥跟了他十载才有今日的地位权势,而我媲美大勇哥只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这只是因为我当初跟一个死人装熟,一开始令笑面虎真的以为我是师爷苏的契仔(干儿子),以为师爷苏可能把一切秘密和大湖新城房地产股份的转让书交给了我。但后边他发现了端倪,我好像每次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也没有那大湖新城的计划书要挟他。他发现我对乌鸦和白隼的事情似乎一无所知。心里惊疑不定,看不出我是扮猪吃老虎还是狐假虎威攀关系。所以他才不敢轻举妄动!他那么扶我,把我养在身边,就是为了控制住我这颗未知的棋子。  而我一直在想,其实让我知道了这个秘密,并且负责去执行到底是不是最好的。因为我知道这个秘密的时候,我已经成了笑面虎圈养起来随时准备捕杀的猎物。  但我得感谢师爷苏留下来的这一步必杀棋局,或许是师爷苏冥冥之中的执念并不希望他布的这块棋子早死。正是靠着这个盒子里的秘密让我手里有了筹码,心里有了准备。才能在之后九死一生的陷阱之中逃出生天。  师爷苏到底有没有子女,我无从知晓。不过我在心理学了解到的一些知识或许能合理的解释。这只能算是我补充的个人的主观推测而已:为什么师爷苏身家过亿,但既无堂客(老婆)也无子女。这也许跟师爷苏母亲对他的影响有关。师爷苏的母亲是个**,在他小时候可能对虐打过他。可能这个过程中让他丧失了生育功能。要么就是让他产生了童年阴影对女人的厌恶。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小时候的影响一定是导致他性格如此阴毒狠辣的诱因之一。 第二章各安天命24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知晓这个秘密之后,我没告诉任何一个人,日常工作也并没有出现多大的变化,包括二万。每日该干嘛干嘛,平日白天开车去新区找大勇哥,肥波耍。晚上在沙场看从新月租回来的书,或者跟沙场的弟兄到前面的哨口望风抽抽烟吹吹水,顺便钓钓鱼。见到笑面虎还是像以前一样毕恭毕敬的样子。但是,我在暗地里也在绸缪着笑面虎突然发难,暗下杀手时能潜逃出南城的准备。  我并不是自不量力的人,如果我是一个小偷。知道了这个秘密,定然就按照师爷苏在信函所设计的局去执行。但我并不是那个计划之中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小偷。如果笑面虎倒台他定然会知晓绊倒他的一定是我,因为能用这样的证据去搞垮他的也只能是师爷苏的便宜干儿子!但他手上也有帮他盗运河沙的证据,而且他的势力也能轻易地掌握我的家人弟兄的性命。这个时候去搞垮他,只能是个鱼死网破的结局。所以我并没有动那个贪念想去吃下大湖新城这么大块蛋糕。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寻找机会解除鸿运沙场法人的职务,并且将我的家人安置好。我并不相信笑面虎会践行祸不及家人的道义观念。  而且我也害怕笑面虎会痛下杀手,所以我尽量避免跟笑面虎有关系的人喝酒,接了别人的烟也就挂在耳廓,转头就扔掉,还是抽自己的。我哪知道烟丝里边有没有什么特殊添加物,例如毒品?师爷苏还没回到大坟村定居的时候,我们村子的首富是经商的。后来结识了一群猪朋狗友,别人在他的啤酒香烟加了点白粉,那货就彻底上瘾了,把家里都败光了。而师爷苏不就是所谓的“醉酒驾车”掉进了水塘溺死的么,像他这么谨慎的人会让自己在某些场合喝醉?这样的鬼话,我一定不相信!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心始终隔着肚皮。我通过一些人脉关系从老枪那里高价搞了一支手枪防身,再从大勇哥那搞了一把鸟铳。那个年代对山林打鸟的猎枪管理的并不严格。平日带着二万上南城的郊野山上装作打鸟,实质是我和二万一同练习手枪。自从我踏上行蛊惑这条路又学会使枪之后一直是枪不离身。因为没有哪几个古惑仔是没有仇家的,天天提心吊胆防备别人复仇,时间久了都成了神经紧张的惊弓之鸟。我在后边的逃亡之路当中就见过一个古惑仔,他的朋友捉弄他,在背后冷不防的拍了下他。那人当街当巷立即就从腰间抽出手枪对住他的朋友,他以为是别人来复仇。  当然!我相信笑面虎并不会那么快就直接办倒我,因为现阶段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可我也必须要做一个最坏的打算。如果笑面虎想要搞死我,我丢出那块金牌也只能保住自己家人和弟兄的一条命。我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去跟他拼。所以我只能,逃!   出逃的话,我要给自己准备路线和隐藏身份的工具以及路上的费用。而且,我需要有人协助我逃离。我信任的弟兄彭猫远在广西,而二万太小,我也需要一个帮我照看家人的兄弟留在南城。大勇哥芸姐跟我感情好,但他的主人始终是笑面虎。我想到了一个人,或许也只有这个人才是最好的人选。他就是骟鸡!  我发现这骟鸡虽然胆小,但是他却具备我认为靠谱的三个条件。第一,他曾待过几个地方,所以会多地的方言和拥有独特的口音,如果逃亡到外地这可以掩饰一下自己是哪个地方的人。第二,他曾经是扒手也能够开点简单的锁,小偷的随机应变的能力强,并且反追踪和逃跑的经验很足。第三,他无牵无挂也无依无靠。这第三个条件是具有双面性的,要么因为他无牵无挂随时出卖我,转身逃走。要么因为他无依无靠只能跟着我,帮我做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他很聪明,他知道自己身边几乎没人看得起他,甚至连二万都想毒打他一顿。一旦我出事逃亡,骟鸡原本的靠山就没了。他初来咋到那般意气风发得罪了那么多人,避免不了遭到报复。他只能跟着我逃亡。  那段日子,我表面上风平浪静,实质天天都在胆战心惊。我在不安地等待着笑面虎出牌。每次见到笑面虎,我都觉得他的表情对着我流露出一种阴毒。或许是因为我知道那些秘密才有的心理作用。可我时常问自己,我这只狐狸到底能不能斗过那只老虎?  从清明节开始,每日都心绪不宁,每每想起这些事后背就是一阵冷汗。盛夏悄无声息地来了,对我来说却是寒风彻骨的严冬。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还没等笑面虎出牌,我就提前踏上了逃亡之路。笑面虎该庆幸少了我和老枪这么两粒眼中钉,但他应该也会因为鸿运沙场的损失而心痛不已。  每年夏天,青石镇沙滩都会聚集到一大批大人小孩来到这天然的泳池上游泳,十分的热闹。我以前也经常和彭猫来这里游泳。去市场买来新鲜的西瓜泡在冰凉的河水里,在水中打闹完了,当场就在沙滩上切开分食,十分的惬意。  这个沙滩对那个年代的我们来说是美好的。因为那时的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海南岛,马尔代夫这样的海湾胜地。而且我也没见过海,游着北江已经觉得宽广。那沙滩很美丽,但每年都会发生一些溺水的事故。镇政府在沙滩上竖起了禁止游泳的标语,却是依旧屡禁不止。  1999年的六月全城大旱。前一年发了大水,后一年就遇上了干旱这是天灾还是人祸?干旱引起河道水位下降,船只过不了。直到六月中旬南城的水库放水,才缓解了农田灌溉和航道通行的问题。河里又有了水,当天就聚集了很多人去沙滩游泳,热闹非凡。  可是放水那天,发生了一场事故。轰动了整个南城。  南城的大旱,没有水,抽沙泵根本就抽不上沙,沙场停了十几天的抽沙工作。或许是因为没有工作的缘故,让沙场的打手放低了警惕。偷沙贼的沙场都是看守得很严格的,我的鸿运沙场如此,老枪的东山沙场也如此。即使是跟政府的关系要好,但始终是件偷鸡摸狗的事情,不可能让路人皆知。  但还存在一个客观原因,我们沙场最熟悉抽沙操作和禁忌的人不在沙场。长林叔过年的时候没回老家,当时我看着这场大旱会持续一段时间,也就早早地放了长林叔的假,让他回广西转一转。沙场不运作我也就放松了警惕,撤空了沙场的哨兵。正是这么一个错误的决定导致了后边的事情发生。  水库放水的那天下午,去沙滩的人很多。其中有两个十二岁的小孩游到了沙场采砂的那片区域。这两个小孩都是南城人一个叫建军,一个叫建民。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天气热了那么多天,知道南城水库放水了,那,天两兄弟一放学就兴奋不已地随着父亲一起到沙滩游泳。  小军小民一家人是疍家人。疍家人是对中国沿海地区水上居民的一个统称,以捕鱼为生,几乎每一个疍家人都是游泳的好手。这个叫法主要分布于广东、广西和云南等省份。但准确地,只能说他们这一家以前是疍家人。小军小民的父亲意识到没文化就没出路的道理,他希望自己的两个儿子能成为读书人,到岸上去发展生根。所以把毕生的积蓄耗尽在河岸上买了一所小房子方便他的两个儿子上学,而他和老婆就靠打散工拉扯大两个孩子。  正是因为这么个缘故,对那两个从小就生活在船上的孩子来说,他们总幻想自己就是河里边的鱼,一见到江河就格外的亲切。那天来到沙滩,顾不得身上还穿着校服就往河里跳。清凉的河水浸泡着他们黝黑的肌肤越发地触动了他们对这条母亲河的热爱。使他们萌生了游到江心的念头。  小军小民两个人的水性非常好,所以他们的父亲并不害怕他们会溺水,也就没持反对的意见。或许是出于他们对疍家人水性的绝对认可,甚至还是他们父亲主动提出要比一比,看三个人谁最先游到江心再折回岸上。那刻,这三个疍家人并没有想到这么一个提议会让他们的生命永远留在江上。  他们三人你追我赶地游到了江心,并没有失去疍家人应有的风采。可他们从江心游回岸边的时候,他们选择了另一个靠岸的位置。这个位置正是在我们鸿运沙场采砂的区域之内。当时是白天,而且我也疏忽了一个细节,沙场并没人看管那片区域。  前文已经说过,滥挖河沙会使得河堤失去河沙的支持,雨季时,河堤受到高水位浸泡,容易倒塌,从而引起洪灾。当年确实不是雨季,但那年却是南城水利工程完工的一年,这水利工程为南城创造的经济价值不可估量,但它第一次履行职能的时候却是带着那么一点血色。而它放水解旱,让水位上调,恰恰跟雨季来临的效果是一样的。  那天几乎有数百个在沙滩游泳的人见到,离他们不到两百处的沙地发出巨大的响声,一大片沙滩塌陷。也有少数的人当时目击到塌陷的那片沙地上有三个人在行走,被下陷的沙子活活地埋了下去。  目睹这件事发生的群众太多,再者,适逢南城水利工程第一次履行职能,有省上面的领导莅临指导,这次事故立即就通传开去,在青石镇进行调查事故原因。就算笑面虎在南城的黑白两道上有通天能力也没能力掩盖这事。所以我决定用一则新闻简报结束章二——  1992年,国wu院批准南城兴建北江水利枢纽;次年,北江水利枢纽工程建设总指挥部成立;1994年10月18日动工兴建,1998年大江截流。1999年3月30日水库蓄水,10月,全部发电机组并网发电,工程全部完成。  北江水利枢纽位于南城东北约40公里的北江河段上,曾是广东省最大的综合性水利枢纽工程。主要以防洪为主,同时兼有发电、航运、供水和改善生态环境等作用,是北江流域综合治理的关键工程。  1999年夏,南城干旱,水位下降,水坝调节径流放水。同年7月,南城青石镇沙滩河段因为不法分子偷取河沙,造成沙面塌陷,导致当时在沙滩游泳的大人一名,小孩两名溺水身亡。南城当局立即成立专案小组彻查河沙偷盗事件,逮捕从案人员43名,涉黑官员6名。  主犯鸿运采挖有限公司负责人沈计言逃脱,全国进行通缉逮捕。主犯东山采挖有限公司董事长沈东山判处十年有期徒刑,其余胁从人员皆获一至三年有期徒刑或罚款处理。  原南城青石镇镇长高添寿伙同镇长秘书乔春生收受贿赂包庇他人犯罪落马,两人多年累计收受赃款高达三百余万。初审,死缓,革除党籍,两人皆上诉,判决再议。新任青石镇镇委书记马建军即日上任。  第二章  各安天命 (完) 第三章露宿风餐1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我曾经真的觉得自己一无所有过,但无论境遇多窘迫,我从来未曾感觉过无地自容。  ――沈计言  1999年盛夏,我在异乡的火车站醒来。异乡的早晨闷热潮湿,刚出火车站的时候却下了一场小雨,空气顿时清新得透明。身边没有雨伞,冒着雨走了一段路,头发都沾上了水雾。我和骟鸡已经三天没有洗澡,浑身上下都是汗臭味。在火车上的时候是热到内裤都能榨出水来。我和骟鸡各自一个硕大的军绿色的帆布背包,衣着是汗衫长裤,打扮成农民工的形象。  下了火车走到站台,坐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的火车站台里,格外的彷徨。在火车站的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边的自己完全就是一个陌生的人。我们在逃亡途中都简单了改变了一下自己的装束和容貌,而且,警方的通缉令还没那么快到达省外。所以并不是特别担心我们会被人认出来。  或许警匪片古装片看多了的读者会觉得这并不符合逻辑,我是一个逃亡犯为何敢从容淡定地坐火车。我只能说,当时通讯网络并不发达,并没有网上通缉这么一回事。再说了,现实社会这并不是像古装片通缉要犯在皇城门口贴告示。即使是现在,除了看法制频道会看到通缉犯的照片,现实生活中谁在大街小巷的牛皮鲜上看到过通缉令?就算有,你能看到四川的通缉令在北京悬赏么?顶多也就是寻人启事看得多。在90年代通缉一个逃犯顶多会在本市在新闻或者报纸上张贴告示,再者,99年黑白电视机在南城还处于未普及状态。如果并不是沙滩塌陷事件影响巨大目击者众多,靠口口相传的话,沈计言被通缉这事起码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蔓延开去。何况是蔓延到省外?而且是我们是事故第三天到达了广东省外的一个三流城市的。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是,我被公安部悬赏通缉的那一天。一个震惊中外的邪教分子也被中共悬赏通缉。我在火车站上捡到的一份报纸,详细地找了一下关于南城的报道,愣是没找到。而那日各省的报纸铺天盖地地报道那个邪教分子惨绝人寰的罪迹,相比之下南城河沙偷盗事件变得并不算什么。那个牛逼哄哄的邪教分子相信大家并不会陌生。几个月前,我买东西找回来的一张一元纸币上面还印着几个红印字,上面写着――法lun大法好,真善忍好。被通缉的那个人叫李洪zhi,原名李来,东北吉林人士。至于他的罪状我也就不在这里一一列举了。  雨不知不觉停了,我带着骟鸡走了好远,寻了个人客稀少的路边摊吃点东西。我放下背包,从包里拿出水壶装点茶水。看到了包里还剩下一个用塑料袋装着的茶叶蛋。我们奔逃出南城的时候,二万买了一些茶叶蛋塞在我手里的。在火车上我和骟鸡各吃了几个。这么热的天气,鸡蛋早就馊了,散发出腐烂难闻的气味。我捧着背包掏出来的那个剩下的茶叶蛋,说不出话来。一时间所有的情绪涌上心头,我在问自己,以后还会回到南城,再见到我的弟兄,父母么?遥遥无期的逃亡之旅刚刚开始,对于我这么一个还没出过南城的土包子来说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我审视了一下眼前的这个陌生城市里的陌生街道,想起二万送我和骟鸡出南城的那晚跟我说的一句话。剥开腐臭的鸡蛋一口咽了下去。  他说,“言哥,要活着回来!”  大湖新城因为青石的河沙开采出现了问题,笑面虎只能从别处买正规河沙开工。再者,警察局王局也警告过笑面虎,因为南城水利的开发到了尾声,近来省里来的领导多让他注意收敛一下。这让笑面虎更加不敢再打别的主意。但这成本的增加让笑面虎愁眉不展。那些天买来的都是市外运来正规河沙,成本贵。但如果暂停施工的话,成本会更贵。对于地产开发商来说,最让他们寝食难安的不是怕偷工减料被人查出,也不是怕政府官员出事牵连到自己,而是碰上持续几日的阴雨天气。阴雨天会让很多基建工程无法展开,工地不施工,但工人的工钱照样要给。总不可能今天下雨就遣散工人,明天天晴又重新招募吧。再说,大湖新城这么打一个楼盘各个岗位的人数加起来上千人,遣散了去哪再找回来?停一天工,平白无故多支出的费用增大的量难以估计。  或许是买的是正规河沙,笑面虎毫无顾虑了。那些天他自己也放松起来,不常在工地把守,而是回到大丰酒楼每日好菜好饭给自己的将军肚滋补。事故发生的时候,我就在大丰酒楼。那日笑面虎叫了蛮牛,大勇,还有我,在酒楼吃饭谈心。饭局之中东扯西扯,毫无重点。倒是聊起了一个敏感的话题――大勇哥和芸姐准备何时结婚。蛮牛和笑面虎打趣大勇哥如何施展御妻之术,我发现蛮牛这人十分的**,满嘴净是荤话粗言。  饭后,笑面虎又突然心血来潮说,恰好四个人能凑齐一桩麻将台,想要打麻将。便在他办公室搞来了一张麻将台开赌。笑面虎依旧是表现的笑脸常开平易近人,我也依旧表现得那般毕恭毕敬。几圈下来,大勇哥输了上千块,而最大的赢家是我。这本来这将是相安无事的一天。可是打了几圈麻将之后,笑面虎接了一个电话,这个牌局顿时变得暗里藏刀。  我是一个相信第六感的人,而我指的第六感是我能从别人表情眼神之中察觉到细微变化。无论一个人再精于掩饰自己的内心波澜,但潜意识还是会在表情和眼神表露出他最真实的心理感受。而我恰好具备着这第六感,高中时在新月书屋就读过一本介绍微表情学说的书籍。笑面虎当时就坐在我对面,所以他的任何一个表情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从接电话到挂电话一言未发。他听着电话那头的内容的时候眉头微皱,眼角上翘,眼珠偏向左。这个微表情所表达的信息是这个人此时不安,惊疑不定并且准备撒谎。  笑面虎挂掉电话,那些微表情立即消失不见,并露出一个标志性的笑容招呼我们继续打牌。而我察觉到不对劲,能让这只老狐狸惊疑不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是小事。那时我心里已经完全没有赢牌的喜悦,心思不再牌局上,而是在思考这到底发生了怎么一回事。  打完一盘之后,笑面虎出了办公室在门口吩咐一个服务员办事。当时大概就下午四点半左右。那个点数大丰酒楼夜晚的饭市还没开,酒楼冷冷清清的。又打了一盘,大丰酒楼的名义老板红姐便上来了,估计是笑面虎差遣服务员去叫她的。  笑面虎让我们今晚继续留在酒楼吃饭,吩咐红姐上来安排菜单。神神叨叨地报了几个菜名,又嚷道叫红姐来帮他顶脚(顶他的位置),他想要上厕所。离开的时候还冲我们笑了笑,赔了个笑脸,招呼我们继续打牌,说他去行个方便。  把红姐请上来是为了点菜,他的安排着实合情合理。当时,我并不觉得他是想腾时间离开办公室出去打电话,准备给我安排一道瓮中捉鳖的好菜。回头仔细想才明白其实他当时可以直接把服务员叫进来点菜,何必大费周章让人去把红姐请上来?他只是纯粹想惠英红上来帮他顶脚。可苍天并未让他的奸计得逞,他刚出门不久,大勇哥的大哥大就响了。而打电话来的人是鸡杰,而鸡杰找的不是大勇哥,是我。  一直觉得这些事就像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一样。沙场虽然暂停了采砂的活动,但依旧有人值班轮守。那天在沙场轮守的人,正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年轻一辈老大――鸡杰。我敢打包票,如果当日换是二万在沙场,按照二万的反应速度并不会那么短的时间内通知我这个消息。而且,当天我从青石来新区,就跟鸡杰说过我是和大勇哥他们去打牌。再者,鸡杰很聪明,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连续打个几个电话才要到了大勇哥的电话再转接给我。  大勇哥把电话递给我,我还是愣了一愣。即使当时因为笑面虎举止表露出来的端倪,我的大脑正在处于高度防备状态。鸡杰那边给我传达的信息不清不楚,他比较我更加手忙脚乱。我迅速把这些信息理解到位。可我的大腿不受控制地在抖,这是当时身体最真实的反应。因为我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而我拼命地故作镇定,不想给牌桌上三个人看出我的内心极度的恐慌。但紧张的情绪并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即使是笑面虎这样经验到位的老戏骨也在表情上露出破绽,何况是我这样一个小麻皮。  当我得知沙场的事故的伤亡之后,我就猜出来刚才是谁给笑面虎打电话。对于这等事情,消息能做到如此灵通的必定是公安局的人,那打电话的人无疑就是王局。若说刚知道消息的恐慌来源于我将会为沙场的事故付上责任,那等我理清整件事之后,给我恐慌的则是笑面虎离开了牌局。  笑面虎这人做事很谨慎,沙场的运输挖采并没有交收的字据,他也不让沙场做账本,因此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顶多也就是投资下来的机器费用打了水漂。而且我敢说半年多的运沙量肯定已经让他回本了。那这么一来,他完全不会怕我手头上有证据把他一起拉下水。而且,他根本就没有必要为我出头。退一万步说,他原本的计划必定是在我利用价值完全耗尽的时候除之后快,他还省去了自己动手的麻烦。  偷运河沙也就是偷取纳税人的钱,打劫了共党的钱包,损坏了人民的利益。最好的情况就是坐个十年八载就出来了。但因为偷运河沙导致了人员伤亡,那就要负上刑事责任了。这场事故出了三条人命,而且也没有证据指证幕后有黑手操纵。如果我不自救,不奔逃的话,等待我的就是两颗子弹对穿我的心脏。也许,不等人民法院判决,笑面虎为了谨慎起见,直接就把我勒死,制造出我畏罪自杀的样子。只要我这个名义上的主谋一死,便结案了。  所以,我不能坐以待毙!!!  而在我思绪万千的时候,笑面虎回来了。笑面虎挺了挺肥大的将军肚故作轻松地调侃红姐,问她输了还是赢了。还冲我们笑了笑。这老狐狸的演技和处理危机的淡定让我不得不服。  红姐见笑面虎回来了,站了起来把位置还给笑面虎。跟我们说,晚饭的饭市快开始了,她回去处理点账单。笑面虎也没说什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继续洗牌。麻将碰撞的声响听得我焦急难耐。但我的腰间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声响,bipi机响了。我掏出bipi机的时候,蛮牛和大勇觉得没什么依旧在洗牌,但笑面虎的动作明显慢了起来,我能从他的眼神看出一丝焦虑。  打开bipi机,收到的短讯很简洁――沙场出事,言哥速逃。 第三章露宿风餐2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后来我问过二万和骟鸡,他们都说自己没打过呼叫台。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还没想通这条传呼是谁给我打的。虽然受到这条短信之前,我已经知道自己深陷险境。可发这条传呼的人到底是想帮我一把,我必定铭记这份恩情。  十几年后,我终于弄清楚是谁当年事谁在危急关头铁了我一把。可等我知道的时候,当年传呼短讯给我的那个人已经和我势如水火,形同陌路,甚至可以说是不共戴天。那个人当年趾高气昂,但也仗义疏财。他救过二万,也帮过我。他便是太子――我曾经很要好的弟兄。当然,这些都是后事,留在以后再说。  当我看完短讯的内容之后,我浅笑望着麻将桌上的三个人浅笑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若无其事地把bipi机放回口袋,坐在椅子上一脚踢开麻将桌。我的身体随着椅子退后,迅速从腰间抽出手枪,叼着烟拿着枪指着笑面虎的头。蛮牛和大勇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但笑面虎心里通透,只是此时此刻的他也完全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做。  看多了港台的古惑仔肯定让读者误以为古惑仔随身都会带着枪,随时拿出来疯狂扫射,其实这是不靠谱的想法。之前已经说过即使两伙人拼斗也不会轻易拿出枪,何况是平日?再说了,这场牌局本来就不是鸿门宴。除了我这个毫无安全感觉得随时会被笑面虎做掉的人才会多个心眼枪不离身之外。笑面虎这样的绵里针是那种就算打斗都不会身上藏枪,因为他有把人当枪使的本事,而蛮牛大勇来参加自己老大的饭局也不会带枪,而且随身驮着一块铁器谁会这么傻?。但我要解释一下的是,大热天的都穿短袖衣服,腰上藏把火器这也不科学罢。我只能说,我曾经考虑过这么一个问题,所以在整整一个夏天都是穿着宽松的黑色衬衫。而且,毫不避讳地说,在我看了师爷苏的信函之后,我在每条内裤里都缝了一个口袋,这口袋能平整,贴身地放置数十张旧版的百元大钞。因为我在想,搞不好某天发生了对我而言意料之外的事情就得提前踏上逃亡,而且不一定是在我有所准备之下逃亡,准备一些现金傍身总不会错的。  看港台古惑仔,山鸡逃跑去台湾先是把金劳(劳力士)给当了。而现实中,并不靠谱。在大陆的话,如果是置身一个陌生的地方,很难防备你找的那间当铺会不会出卖你。而且人生地不熟的去哪找到当铺也是个问题。最重要的还是,当铺有一个行规。当东西可以,但得说明物件的来路并且需要身份证登记,如果没有身份证登记也不是不可以,那就只能把你的贵重物品当成赃物来换钱。所以说到尾,还不如随身带着面值大的现钞来的实在。  蛮牛和大勇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整懵了,他们坐在椅子上看着我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大勇哥的反应能力很快,随后就站起来想抢我的枪。“阿言,你他妈疯了么?”  而我在红星村办陈皮那个晚上学会了彭猫的手法,大勇哥站起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想干什么,立即后退到一个能同时控制他们三个人的位置用枪指着大勇哥。蛮牛在这个时候也发难了,拿着手里的那只麻将扔向我的脑袋想给大勇哥制造一个机会抢枪。而我受惊想着蛮牛来了一枪,不偏不倚地射中了那只飞向我的麻将。子弹并没有打中蛮牛,打碎了麻将子弹偏移射在了墙壁上。而麻将碎片直接扎在了蛮牛的脸上,也扎到我和大勇哥的胸肌位置。开了一枪,我下意识地把枪又重新对准了大勇哥,想办公室窗户的方向后退,拉开和大勇哥的距离。  他的身手我在办皮球的那个晚上是见过的,无可置否大勇哥不只是个打手,他同时也具备做杀手的潜质。蛮牛的脸上炸了麻将的碎片,血流满面倒在地方捂着脸痛苦地**着。而笑面虎由始至终还是坐在椅子上深邃地望着我的一举一动。  “阿言,你他妈在干什么?找死啊?”大勇哥向前走了一步背对着笑面虎和蛮牛。捂着受伤的皮肉,给我打了个眼色暗示我迅速离开大丰。我知道,大勇哥一直是把我当自己人看的。但那时我并不敢轻信任何人,大勇哥始终是笑面虎的人,谁知道下一秒他会不会突然发难冲上来擒住我?我不搭理他,枪口依旧指着离我最近的大勇哥,但我却是在注视着笑面虎的举动。  “富爷,我想你应该比我更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  笑面虎倒是打了一个哈欠,沉默不语,从口袋掏出了一包中华香烟点了根,还丢了一根在麻将台上。他能这么淡定心里肯定有底牌。而我猜想,他刚才离开办公室肯定是打了电话叫人来擒我。所以他并不害怕我狗急跳墙。  “白隼,我们是不是应该单独谈谈?”  从容淡定地笑面虎听到白隼这个名字,立即眉头微皱,然后冷笑了几声。“呵呵,后生仔,你以为你逃得掉么?”  我也冷笑了一声,默然地回答道“富爷,我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或许托你的福还是能逃得出去呢?”笑面虎心里貌似也开始淡定不来了,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向我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 “勇,你跟蛮牛先出去吧。”  “阿大,这……”  “出去吧,言仔是不会做掉我的。阿言,你说是吧?”  我没说话只是对他这话浅浅一笑。大勇哥望着我,眼神露出一丝失落和无奈。扶起躺在地上捂着脸的蛮牛走了出去。而大勇哥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门外已经站了好多围观的人,也许是刚才的枪声惊动了楼下的人。  当大勇哥扶着蛮牛出了办公室的门后,笑面虎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走向门口。“别紧张!不是要谈嘛?小朋友!我先锁个门。”我的枪口一直指着他,也不怕他出蛊惑。不过,他倒也老实。果真只是锁了门,没有半点要逃的迹象。锁了门之后笑面虎又走到他办公室的酒柜拿了一瓶洋酒和两个酒杯,坐在沙发上独自倒酒。我沈计言一生见过很多所谓的江湖老大,也遇过很多次这样生死交锋的场面。真正能做到气定神闲,不喜不怒的唯独笑面虎有这样的气度,这是一个曾经的省港旗兵的气度。  倒了两杯洋酒,笑面虎挨着沙发闭上了眼睛,用手按着两眼之间的穴位。“阿言啊,说实话你是个人才。说吧,你有什么筹码敢把枪口指着富爷的脑袋。”  “大湖新城的股份转让书,够不够?”  笑面虎冷笑了几下,“呵呵,这个并不能算得上是筹码吧。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只要你一死,大湖新城依旧是我的。即使你把它藏起来了或者是交给了别人,持有这份转让书的人只要一出现,依旧难逃一死。”  “呵呵,富爷您说的极是。但如果说,我还有证据证明你是八十年代猛禽的白隼呢?”“你该不会忘记你们最后一次干的那场劫案吧?那件事死了好几个警察,被劫的黄金又那么多。最重要的是那件案子还没结案。呵呵,你觉得这不是一件筹码?”  闭目养神,故作高深的笑面虎听了这话脸色一绿,他当然知道如果我说的是真的话,证据流出的后果。“你唬我啊?后生仔。”  我看着笑面虎的脸色和说话语气的变化,暗自好笑。同时也十分佩服师爷苏当年走这步棋的处心积虑。“你虽然整死了乌鸦,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乌鸦敢把自己所有的钱交给你搞大湖新城?他就不怕你反水?富爷啊,富爷。你千算万算倒是算漏了师爷苏的城府远远比你更深。”  笑面虎沉默了一下,我看到他的眼珠子是偏向左的,这是代表他在回忆。“你应该知道鸿运沙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吧?那你也倒是说说你的筹码。给不了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南城黑白两道都会找你晦气。”  我当然不会把金牌的事情告诉他,暗里藏刀地误导他,给他无限遐想反而对我有利。“富爷,信不信由你啊。反正今天我走不出去大丰,我的人也定要搞你一个永不翻身。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可是朱老板你不同,你家大业大。有那个胆识就试试!”当然,兔子逼急了会咬人,何况是在拔老虎的须?说话的艺术便是打着了他的要害立即就稍微安抚一下。“不过,富爷。我这人虽然贪,但我也当然知道要夺大湖新城的话是自不量力死路一条。我本来就没有跟你抢食的意思,就图在你手下混口饭吃。但现在沙场出事了,你是可以安枕无忧,可我不行!”“说句实在话这事跟你弄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不是我的原意。”  笑面虎的神情从微怒转变到惊异,而此时窗台下传来几声凌厉的刹车声,我的位置本来就靠近窗户,探头就能看到蛮牛和大勇哥的人陆陆续续聚集在大丰酒楼的门口。这也使我心中变得十分不安,因为这场事故并不在我意料之中,原本我只是计划沙场一旦被查封便伺机而动尽可能带着家人和二万逃离这是非之地。但是现在突发的事件让我措手不及。只能依靠本能,见机行事,步步为营。  可是,这也步步惊心!  笑面虎听到刹车的声响,淡淡地笑了。拿起茶几上的洋酒杯浅尝了一口。“别唬富爷,你不一定玩的起。你拿不出你的筹码,要么死在刑场,要么死在大丰。阿言,你年轻!太冲动了!你就真的铁定富爷不会保你?”  “哈哈哈,哈哈!你不会保我。”因为你不是念情的人。你若念情,乌鸦就不会死!你听过一个故事么?老虎所有威武的手段都是跟猫学的,猫把老虎当做自己的徒弟,所以宅心仁厚地把自己所有的本事都教会老虎。可等老虎学会了本领就开始忘恩负义反水背叛了。”“当老虎想把猫吃掉的时候,猫却爬上了树。它把所有的本领都教会了老虎,唯独上树的本领还没教老虎!这留了一手保住性命。”  “白隼啊白隼,你虽然改了个名字叫笑面虎。可你觉得乌鸦不会像那猫一样给自己留一条保命的后路?虽然现在乌鸦被你搞死了,可他也留下了一样东西随时让你一无所有,并且陪他下地狱!”  笑面虎脸上的横肉微青,冷笑了一句道:“何必说那么多废话!你还是没说到重点。”  “我今天就把命放在这跟你说,若是我今天走不出去,我要你这些年也白忙活!鸿运沙场没你的犯罪的痕迹,你自己可以置之事外,我不行。只要我的家人兄弟没事,你一定能相安无事地度过这几年。你人马多,可我也有几个过命的弟兄,我一死,他们就会拿着乌鸦留下来的后着搞你!大姑新城的股份转让书我可以还给你,而八十年代你们干的丑事再过几年就会销案了。”  “小子,你觉得这就足够说服我让你活着离开南城?”  “富爷!你可以不信!但你记住一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皮球就是这么死的,你也懂!还是那句话,我沈计言什么都没有,可你家大业大,赌不赌的过,你掂量掂量!”  笑面虎狠狠地盯着我看,按熄了香烟。我是轻描淡写地把枪放在茶几上,调转枪头对着自己。“如果你觉得我是唬你,一枪把我弄死!”然后坐在沙发上拿起另一个杯子拿起来碰了下笑面虎的杯,把里边的洋酒一饮而尽。  “阿言,不得不说,你真的很聪明。就算我今天让你逃的出南城。我怎么担保你被捉了,不会拉上我陪葬?我何必日长梦多?”  “哈哈,那还得求富爷您日日烧香拜佛保佑我,一路平平安安!这也是保佑你!我没必要逃走之后再捅你一刀!你也没有选择不帮我的底气。再说,我要逃亡一辈子而你只是提心吊胆过活三年两载。你也不亏吧?”  笑面虎八茶几上的酒杯茶具用力一扫,砸在地上砰砰作响。而办公室的门也跟着遭到巨大的碰撞,笑面虎的小弟在门外也蠢蠢欲动了。而我下意识去捡被笑面虎扫在地上的枪。  不到五秒办公室的木门受到巨力撞击应声而开,门外迅速冲进来两三个拿着手枪的人,其中有一个拿枪的就是新区派出所的所长陈国雄。后面则是密密麻麻的人相继涌进来。而此时此刻我并没有刚才的胆怯了。枪也懒得举着,从口袋掏出自己的香烟点了起来,冷冷地望着冲进来的人群。“富爷,你考虑的如何?”  笑面虎挥了挥肥厚的大手示意他们退下,前仆后继涌进来的人群停了下来。“那你想怎么逃出南城?”  “那就得看您老人家跟王局长愿不愿意帮忙了!” 第三章露宿风餐3 - 百年为惑 - 青灯烛泪   “你把主意打在老王身上?可我这朋友可不好惹!”  “那难道富爷您,还有……更好的建议?”我向他做了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笑面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忍住怒气沉默了几秒,语气变得冷冷地说,“跑路的话还有什么比警车运你出南城更安全?我真的低估你沈计言的城府。”  我倒是故作轻松地挖苦他,“此言差矣!此言差矣阿!富爷。”“如果威胁到你的利益他还不出手相救,这么不够意思的朋友,你还真敢交?再说,他跟坐在你同一条船,能跟您做朋友的也一定是聪明人,是吧?”  笑面虎听了我的话,眼睛顿时充满了怨毒的神色,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在这次对弈已经完败在我手上。  在我们老广东有这么一句老话——贪字得个贫。可现实社会之中,往往最贪的人不是穷光蛋,而是那些富豪。因为当一个人身上拥有的东西越多,他的欲望就会变得更强,变得更贪婪。与此同时,他也就会更怕失去。物质总会让人束手束脚的。 世界名著之中一直流传一个说法关于欧洲四大贪主:夏洛克 ,阿巴贡 ,泼留希金,葛朗台。他们贪不贪,如何贪!读者可以找这些外国名著去阅读。但若说中国史上谁最贪?是和珅?是魏忠贤?不不不,我觉得是那些所谓的真命天子!  历代的帝王死于丹术之下的不计其数,即使是英明神武的秦始皇帝也不能避俗,因为他们拥有的东西太多却难逃死亡的命数。寻丹,说到尾就是两字——怕死!他们这种人才是极端的贪婪之徒,贪婪到了渴望着长生来占据物质的程度。又或者可以理解为,他们是因为拥有着一切,所以他们比任何人都害怕死亡之后失去所有!人性如此,谁也躲不过贪嗔痴!  而我沈计言也贪,也怕死!而且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性赌徒。好男儿要么不赌,要赌的就赌身家性命,赌项上人头。我跟皮球在红星村赌过命,跟老枪在林记赌过命。那时我手里并无获胜的筹码,但让我坦然面对的是一种心态。我只是一个小麻皮,死时能拉个大佬垫背至少不会亏!  新中国向现代型法治社会迈进,这个时代最不能惹的人已经不是那些权倾朝野只手遮天的人,而是那些敢把命豁出去的人。笑面虎跟我比起来,他家大业大。笑面虎的真实实力在南城说是只手遮天并不为过。要权要势要钱,他能做到左右黑白,逆他者亡。人生至此,夫复何求?所以他必定比我更贪!也比我更怕死!这是我敢跟他这么极端豪赌的原因。我一直深信不疑他最终会妥协帮助我逃离南城。  因为!我,相信人性!  我和笑面虎坐上王局的专车的时候,月亮已经升起可天色依旧明亮。夏至刚过去五天,太阳的直射点每日在往南移动。我并不知道我逃出南城的具体时间是几点,只能凭着月份和天色的推算,是在傍晚六时以后,七时之前这个时段。  笑面虎妥协之后,当着我的面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是打给再次退到办公室门外的大勇哥等人,让他们别生事端,转告惠英红暂停营业。第二个则是王局长,让他亲自来一趟大丰酒楼。  事情发生的突然并且紧急,谁也没在意着点数。我和笑面虎两个人在他敞亮宽敞的办公室坐了一段时间。等待王局到来的时间十分漫长。可等的时间越久,笑面虎越是难受,一步错步步错,心乱则越乱!我倒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的平静和淡然。并非我不紧张自己的处境,而是那时给我一种感觉。能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我只能安心地等待命数的发展。因为我自己单枪匹马是绝对没可能杀出大丰酒楼,即使走了出去也无去处。  笑面虎打完电话之后也不说话了,坐在沙发上揉捏自己眼角的穴位,闭目养神。我有心无力,不愿再纠缠此事,听天由命罢。倒是无聊地在他办公室里走动,观赏他摆在里头的收藏品。笑面虎的办公桌旁边有一尊高大的陶瓷关公像!像前的玄关供奉着果肴香烛。我从玄关上拿了三根香,点燃,给关二爷奉香求个平安。心里好笑,又挖苦笑面虎道:“富爷,您倒是信拜关帝?”但笑面虎没有回答我的话,依旧揉捏着他的眼角。我也自讨没趣没说话了。  王局长的专车是部老款的奥迪。在那个年代,我从我见过的官员和商人来说,从政的一般开奥迪,而从商似乎对奔驰情有独钟。当然这并不能一棍子打死,这是个有趣的现象只能作为我人生阅历的一个统计罢了。不过,这两个牌子的车在当时来说,确实就是象征商人和官员身份的依据。你若要问官员为什么不能开宝马,商人不能开福特呢?这真的能把我问得哑口无言。我只能告诉读者,99年在我们村子,没哪个人知道奔驰宝马,他们印象之中最好的车就是丰田的皇冠,更别说知道兰博基尼和布加迪。许多年以后,我一个在南城做汽车销售的朋友跟我说,这是因为日系汽车最早占据中国的私家车市场。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曾经让我最怖惧的南城老大陪着我上了一架当时我认为最威风的豪车,车子两旁站还满了这位大佬的小弟。那个时候,并没出现我原本想象着的,所有人对我破口大骂,刀枪相对。熙熙攘攘的场景没有出现,场景却是出奇的安静。上车的时候,看到我的好兄弟大勇哥也在看着我,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怜惜和无奈。沙场的事情想必也已经传开,他也许已经知道了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不过我当时并没有看到给我传呼短讯的太子。或许他也是在场的,只是我没留意到。  王局长没有来大丰酒楼,来的只是他的心腹——司机。鸿运沙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直接会影响大湖新城的运作,也极有可能让他陷入死地。这么重要的时刻他没出现,只存在一个可能性,他有紧急事务要办理。例如,省厅在构建专案组!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  天灾和人祸,来的总是悄无声息。而逃亡这个词本来就是带着突发性和心血来潮的味道。  本来我只是在想,大湖新城这个工程接近尾声的时候,笑面虎才会出手。但也不排除沙场哪天会东窗事发。不过说实话,当初我还真的并不担心沙场东窗事发,因为凭着笑面虎在南城白道的势力要遮掩这些黑色丑陋并不难,只要我还存在着利用价值,他是不会倒自己饭碗的。但我也多一个心眼,因为当初我看了师爷苏的信函之后,就仔细思考过。搞不好哪天迫于无奈就要离开这个城市的话,要计划怎么路线和途径?但无论任何方式都好,始终很难提防一个躲在暗处出手的人。而逃亡除了需要有人牵引搭桥和准备大量现金之外,还需要找一个接应自己的人。  所以,我提前调走了一个完全信得过的人在南城之外的一个地级市接应!这个人是和交情过命的弟兄——二万。在下文我姑且把那个城市命名为阳城!  清明以后我就调走了二万离开南城,调走他有两个打算。第一,防止笑面虎突然发难把我们两兄弟一锅端,就算我逃不出去也能留一个活口帮我报仇。第二,则是留个人在笑面虎的势力范围之外给我接应,并且守着金牌和大量的现金。我并没有告诉二万我在清明那天发现的一连串秘密,并非信不过他,而是觉得二万太耿直。知道太多,他会担心我的处境,关心则乱反而会造成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烦。  二万虽然对我忠心不二。但他也是个很固执的人,想他离开南城去到别的地方,他未必会肯。而我打发他离开南城,前后做了一大通思想工作。要他只身去一个陌生的城市,他也难在别地立足,只能跟着他父亲。  阳城毗邻南城,在99年经济发展的速度更胜南城一筹。可到了现在,南城无论在省道的交通规划和城市基建,经济发展都远远超过阳城。主要是因为近五年,广东省的重点经济城市的那些污染高,劳动力需求大的产业逐步转移到稍微落后的城市里去。南城就是靠着这点捡了天大的便宜迅速发展。而二万的父亲那年恰好在阳城接了一个工程量较大的项目。我当时想了个合理的理由去攻破他的固执,让他跟着他的包工头父亲到外地学做工程,以后我们也可以搞房地产。  这话也不能完全说是幌子,我确实想过出逃之后把手头上有些那些金条兑换成现金,买两台孖担大车跟钩机去承包工程。在那个急需发展的年代包工头是非常暴利的行业。但我这个想法的前提是能从沙场全身而退才能践行。可现在我所遇到状况的严重性远远超出我的意料之外,原本以为最坏的打算只是牢狱之灾罢了,但现在却是背负了人命。若果再加上偷沙,行贿两条重罪叠加。这足够我枪毙几次  除了调离二万,我还让二万带走了骟鸡。二万虽然一直不待见骟鸡,骟鸡也对二万有着莫名的敬畏,两人的关系浅淡。但我帮着二万把骟鸡的处境分析了一遍。他认同我的观点!骟鸡的利益跟我直接关联,人从来不会对情谊绝对忠心,但却能为利益做到这一点。最后,二万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骟鸡在他父亲手底下学艺,而骟鸡他根本就没有权利不服从我的安排,便也心不甘情不愿地跟随二万去了阳城。  阳城是我未雨绸缪准备的一道后招,在布这步局的时候就精心谋划过。99年五月,二万父亲回南城勾留了两三日,在此之前二万的父亲为了方便自己往返阳南两地工作买了部二手的轿车。当他又回阳城的时候,我送二万骟鸡一趟,搭他父亲的车一同去了阳城。然后当天独自坐大巴车返回,来回的时候就仔细研究过路线的收费站和地形。  王局的司机按照我的指示开往阳城的高速,刚准备进阳南高速就遇上一次盘查。盘查的分队见到自己局长的豪车经过,妈了个逼的,直接放行。除了南城范围我开始人肉导航让他司机驶出了高速路,钻进一个偏僻的村庄马路停下。下车的时候,大概已经晚上十点有余。村庄的马路并没有路灯,即使靠着奥迪的车灯也仍旧觉得十分昏暗。而马路两旁是农田,种满了硕长的甘蔗,钻进去便能隐匿得无影无踪。  我从容淡定地帮司机摇上了车窗才下了车。心血来潮问笑面虎。“富爷,刚才在办公室给关帝烧香的时候,就想问你一个问题。”  “……”  “你让乌鸦惨死,就不怕他的执念对你……”  “如蛆跗骨!如影如随?”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