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哐—— 笨重沉闷的牢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一股难闻到令人发呕的气味猛地冲袭过来,她忍不住用纤长骨细的玉手捂住了鼻嘴,那是长年不见天日的阴暗才会滋生出来的味道,混合着腐烂恶臭令她强烈感到不适的胃紧紧抽缩,一步步沿着石阶走下来,地牢湿重,刺得她打了一个激灵。 “很快就到了。” 牢头提着羊角灯在前殷勤地引路,她跟在后面淡淡逡巡着左右两边囚禁的犯人,一见到有人来,他们就趋之若鹜地挤上去,一双双污浊发黑的手从铁栅缝里伸出来,极力想勾住她金丝银线的扇形袖摆。 牢头的刀鞘狠狠拍在铁栅上,将他们又震缩回去。 牢房最深最安静的角落设有一间封闭的牢室,不似外面根根铁栅,这间牢室四周以方岩筑墙,出口只有一道坚不可摧的铜门,铜门上方的十寸铁窗成了窥探室内动静的唯一渠道。 这里,一直关押不能赦免的死囚。 那抹白影倚墙坐在角落,被铁窗边的光亮吸引,他微微抬起头,发上绑好的一根白绸丝带松了,几绺凌乱的墨丝盖在脸上,神情笼在一片阴影里,只有摇动的烛光若隐若现地勾勒出略微仰起的下巴,轮廓深刻,弧度完美妖娆。 他从地上慢慢坐起,俊美妖冶的五官渐渐出现在烛光的映照下,她按压住内心突起的狂跳紊乱,接过牢头手中的羊角灯,吩咐人退下。 牢头走后,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男子挑起促狭的凤眸,看着她不动声色挪后半步,唇角微扬,绽出一丝似笑非笑的浅涡:“听说新帝明天大婚。” 她微骇地抬头,那双美丽的凤眸沉静如水,只是眉宇掩不住憔悴,向来白净得似透明的脸沾了些污渍,看上去有点狼狈,意识到那些暗红色可能是血,她的心就一下下剧烈痉挛起来。 那些血是他的,还是姬姒的…… 弑君是株连同族的大罪,是她亲手将他推入这个万劫不复的地狱。 她缓缓低首,柔荑不停摩挲着藏于袖间之物,瓷光滑的凉意自指腹传至心口,犹如坠入冰窖般撕裂心肺,檀口翕动,一圈艰涩……卡在喉咙里。 断肠毒药,是她给他最后的周全。 那个红衣飒飒的清泠少年,烛火戏台上涅槃重生的赤色凤凰,终究要殒落在这万丈红尘之中,再也不属于她……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想着死去的人:“无霜的死,和你有关吗?” 无霜,无霜……那个舞姿翩跹的女人,回眸一笑百媚生,满城粉黛无颜色。到头来还是敌不过,她闭上双眸,心底不觉覆上一层霜寒。 “‘盈满之时,夜昙绽开,楼外楼亭,清风明月好相思。’那般良辰美景,你不肯带我去,我便邀姐姐一同去了。” 原来她早就料到这样的结局,男子伸出手臂去抓她,可是她从一开始就退去的小半步,从此就是咫尺天涯,这一生,他再也抓不到她。 她抬起头,一眨不眨看着他。 男子仿若从未认识过她一样,眼里的陌生慢慢汇聚成一**飓风,从错愕到茫然,从懊悔到震怒,从失落到冰冷,从嘲讽到轻笑,她会记住——他的恨。 她掏出袖间的白色小瓶,颤着手递过去:“来生不要遇见我了,就做个简单快乐的人吧。” 他将她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仿佛真的记在心里,末了,接过那个瓶子,死死攥住她的手指说:“好,好……恭祝陛下从此坐拥王城,永享万年孤独。” 少年如凤凰(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凤国,凤凰都城。 春夜惊雷雨阵阵,胆儿小的姬妧被吓醒,殿内一灯如豆,一道青衣瘦影渐渐映在罗纹床帐上,不待来人掀起帐子,姬妧感觉到屁股下的凉意,低声下气说:“清初,我又尿床了……” 偌大的殿内似乎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官清初把帐子卷起来,施施然在床边坐下,凝视着姬妧无辜的小脸,说:“殿下别怕,我在这里陪你。” 大半夜里他白俏俏的脸皮看上去像欺霜赛雪的艳鬼,青衣长发,一双湛黑如夜色的眼眸映着微弱烛光明明灭灭。 外面雷声轰隆,姬妧耸着小肩膀钻进他怀里点头说:“要是等我长大还尿床的话,你就娶我好不好?” 官清初微微失笑,温凉的手掌心搭上她的后脑勺,说:“那是长公主吓唬你的。” 长公主姬姒和他年龄相仿,仗着自己比姬妧大六岁就经常以大欺小,拿些姬妧不懂的事情教训她。虽说姬姒此举十分小家子气令人讨厌,但他充其量只算是姬妧身边一个小小的男宠,实在没办法替她出气。 官清初找来奶娘替她换上新衣裤,将尿湿的床单和衣物利落地打包成一团提出去。 姬妧睡在外殿的长榻上,暖烘烘的麝香气味包裹着身体,就像是被清初抱在怀里一样,她喜欢清初的怀抱,当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时就开始喜欢了,这是奶娘告诉她的,七年前的清初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彻夜抱着她就连睡觉也不撒手,有时她半夜饿醒咬他胸前的**,他还学着白天奶娘的动作一本正经想挤奶水任她吸吮。 后来这件事传开,宫人们就经常在背后笑话他是个小奶妈子。 官清初从外面进来,过了一会儿身上寒气退去才钻进被窝把姬妧圈在怀里,这张金丝楠木的长榻是凤帝吩咐工匠特意为他打造的,他睡了七年时间,也始终没敢忘记官家获罪时的凄凉境地,他身在奴籍,所能倚靠的,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姬妧。 翌日上太学姬妧果然又被嘲笑了,他去接她时两只小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这回不止是姬姒,连她身边的跟班高慎也在囔囔小撒尿包,官清初在庭前折了根细长的柳树条,转回来二话不说两三下抽在他身上。 高慎是姬姒从宫外精挑细选进来的漂亮男娃,只陪姬姒吃喝玩乐,一身细皮嫩肉,当即皮开肉绽,扑过来就和官清初滚在地上厮打成一团。 姬姒站在阶前像看戏一样咯咯直笑,也不准其他人上前把他们拉开,不消片刻两人脸上都挂彩,高慎被官清初按在地上,又是哭又是骂:“官清初你不过是二公主的小奶妈子,连个男人都不如,我以后饶不了你!以后你落到我手上,我一定整死你!” 哔啵——姬妧一脚不慎踢翻庭前的花盆。她冲上来踢了高慎一脚,颤声说:“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去告诉母皇,让她派人把你的嘴巴拿针缝起来,再把你扔到护城河里去喂鳄鱼!” 众人脸色俱是一僵,他们熟知的二公主是个性子懒惰又温吞的孩子,以往从没说过这样的狠话,宫中的老人经常说她像极了年少时的凤帝,这样的人心虽宽,一旦较真起来也是睚眦必报极为可怕的! 姬姒敛去笑意叫人把高慎拉回来,说:“不过是两个奴才打架,惊动了母皇,恐怕谁也讨不了好处去。” 官清初擦掉嘴角的血丝,将姬妧拉到身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发现她只是衣服稍微弄脏才算松了一口气。 只要姬妧受伤,凤帝就会罚他。 他走到阶前朝姬姒淡淡颔首道了句长公主玉安,然后牵着姬妧的手摇摇晃晃走出去。这像是给姬姒的回答,哪怕姬妧愿意为他撑腰,他只想息事宁人。 回清妧殿的路上,官清初侧头打量着身边的小不点,冷不丁的说:“殿下不要再为我出头了。” “你生气了?” “殿下为我好替我出头,对我和我家人来说都是种灾难。” “我会保护你的,还有你的家人,我也会求母皇放过他们的。” 官清初摇头,破皮的嘴角微微渗出血丝,他皱了眉头,冷笑说:“你母亲斩了我爹的头,她要杀我和我的家人易如反掌,殿下你一个七岁的孩子如何能保护得了我?” 姬妧小脸煞白,清初一直在她身边,她没想过他心里的恐惧如此深重,忽然鼻子发酸,握紧拳头眼泪汪汪地说:“总之我不会让你死掉,也不准任何人把你抢走。” 官清初神情微滞,慢慢蹲在她面前,揉着她的小脑袋苦笑着问:“如果殿下成为这天下的主宰,而天下人都要我死,殿下也不会动摇吗?” 姬妧吸吸鼻子,指头轻轻触了下他嘴角的伤口,见他咝咝痛呼了一声立马缩回来坚定地点头:“没错,就算全天下的人要杀你,我也会保护你。” 一缕凉风倏地吹过来,姬妧打了个喷嚏,官清初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她身上,轻手轻脚拥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小肩膀上,温柔地叹气:“那我只好陪殿下一辈子。” 少年如凤凰(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过了两年,姬妧一碰到雷雨天就尿床的毛病倒是好了,胆子却没涨起来,一打雷就爱往外殿的长榻上钻,而十五岁的官清初个子就像雨后春笋拔高疯长,最近他越发感觉长榻窄了些,姬妧的身体靠过来他连隔开的一丝余地都没有。 姬妧浑然不觉,心里老在嘀咕另外的事情,白天她看到宫女小翠偷偷送给清初一个湖绿色荷包,上面坠着五彩穗子和玉珠子,式样可漂亮了!仔细想想平日里她对小翠还不赖,赏赐也没少过她一份呀,怎么她只给清初送呢? 她摩挲着手里的崭新荷包,缎面上红花如火,唉,奶娘大概只会绣凤凰花吧?每次都是同一种花形,旧了换新的,新的又用成旧的。 这个世上大概除了奶娘,再没有第二个人送过她荷包了。这实在于情于理不合,就连脾气坏透的皇姐每天在太学都能收到各种稀奇珍宝,她吃吃喝喝从不发脾气也没人理,那些世家公子简直是眼睛长坏了。 姬妧微哼了一声,官清初瞥了眼她的新荷包,问:“哪里不高兴了?” 她微微抬眼,纳闷地望着他吐出两个字:“小翠。” “殿下想多了。”他闭上眼,语气淡漠不愿意多谈。 “小翠送了你荷包,你当然不介意呀。”姬妧不满地嘟囔,吃不到葡萄的人才说葡萄酸,她把自己的新荷包递给他眼皮子底下,只要他一睁眼就能看到,“你瞧奶娘做的荷包每次都绣凤凰花,一点新意都没有。” “奶娘要是听到你的话,恐怕得伤心死了。为了让殿下带上新荷包,奶娘可是晚上挑灯给你做的。” 姬妧涨红了小脸,慌忙把荷包收起来支支吾吾:“我,我说说而已,你千万不准告诉她哦!”要是奶娘从此生她的气,那以后连绣凤凰花的荷包都没有了。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官清初突然从榻上坐起来,穿上鞋就往殿门外走。 外面夜雨潇潇,雷鸣隐现,偶尔还有几缕凉风裹了春寒侵击门窗吱吱作响,此刻冷清得很,门敞开的那会儿,姬妧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缩在被窝里,朝门口望了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光着脚丫下床来,寒气从脚底钻上来她一激灵忙不迭跳回去索性把被子全拢在身上才一路拖出去。 一团黑影立在屋檐下,仿若与这满天凄风苦雨融合在一起,她慢慢挪过去扯他的衣角,小心翼翼问:“清初你怎么了?” 雨点悉数砸落在脸上和衣衫上,少年在风中深抽了一口气,冷得发颤说:“殿下尿床的毛病好了,以后还是不要和我睡在一起。” 这一夜,姬妧还是失眠了。 第二天白天上太学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被太傅当众拧了耳朵,还要罚抄孔子治学篇三百遍。 姬妧垂头丧气回到清妧殿,一下午窝在殿里抄书抄得头晕眼花,实在憋得慌就趁奶娘去换茶的工夫偷偷跑到殿前的台阶下揪猫的尾巴。 那猫尖叫一声,翻身在地上打了个滚,锋利的爪子嚯嚯就扫过来,“哇!”姬妧吓了一跳,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声轻微的叹息从后面传来,来人扶她站起来,仔细掸掉她身上的尘土,最后握住她的小手反复看了看,俊脸上微凝的眉结才渐渐散开。 他抬起眸子注视着姬妧微微鼓气的小脸,抿嘴笑着说:“殿下今天又被太傅罚了,要不要我帮忙?” 一个要字差点儿像脱缰的野马从嘴里迸出来,姬妧蓦地想起自己还在生他的气不应该这么容易就和解,索性闷闷不搭腔。 然而对官清初来说,毕竟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孩子,对她的肚子里的几根花花小肠子早就摸透,他低下头从袖筒里拿出东西递到她面前。 姬妧瞟了一眼,是小翠绣的那个湖绿色荷包,雪白丝线绣了两朵并蒂莲,如今离得近了一些,她的鼻子还能闻到淡淡香味。 他说:“你不是喜欢这个荷包吗?我把它给你,这样行不行?” 姬妧的目光流连在荷包上,说:“可这是小翠送给你的。” 官清初将荷包挂在她的腰带上,换下来的荷包被他握在手里,一朵凤凰花在纹路纠缠的掌心徐徐盛开着,“我有这个就够了。” 姬妧忽地贼贼一笑,扑上来抱住他说:“我抄了八十遍,剩下的都归你。” 恰好奶娘端着茶点回来,一听这话就摇头,“你这个小祖宗,就知道偷懒,哪天要是没了官小子,我看你怎么办?” “没了他,我还有奶娘呀。”姬妧笑嘻嘻的耍嘴皮子,箍住官清初的两条细胳膊却一点儿也没松开的意思。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小翠端着菜盘子进来,一见到姬妧拿在手里玩弄的荷包,又看了看执笔抄书的官清初,他时而抬头瞥姬妧,俊俏的脸上带着惯常的温柔笑容,顿时脸色一白扭头哭着跑出去。 姬妧匆匆追到门口,被迎面进来的奶娘给挡回来,把她拉到檀木圆桌边布菜吃饭。可是她一点食欲都没有,手里这会儿拿着的湖绿色荷包像块烫手山芋令她难受,她虽然喜欢这个荷包,但是完全不想惹小翠难过伤心。 平时每顿吃两大碗饭的孩子居然半晌没动筷子,奶娘难免上心,连忙把抄书的官清初叫过来。 哪知他一上桌,姬妧立即把湖绿色荷包放在桌面上推过来,官清初挑起一边的眉毛狐疑地瞅着她,问:“这么快就腻了?” 小翠那点心思除了姬妧这个小祖宗无知不懂以外,清妧殿其他人早就看得明明白白,官清初心细如尘,此刻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少年如凤凰(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小翠怎么了?”姬妧是有点糊涂,但是嗅觉灵敏,几乎一下子就意识到小翠的反常和这个湖绿色荷包有一定关系。 官清初用筷子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她碗里,说:“她这两天身体有些不适,刚才也是,不然你可以问奶娘。” 姬妧撇头朝奶娘看了看,奶娘没想到官家小子撒起谎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嘴角别扭一扯,极不情愿嗯了一声。 原来如此啊!姬妧心情倏地转好,坐在凳子上晃着两条小腿儿,大快朵颐啃起红烧肉扒了两大碗饭。 饭后,姬妧靠在榻几上摸着浑圆的小肚皮,心想刚才吃饭时清初把红烧肉一块一块夹进她碗里就忍不住哀怨地叹了一声:“清初误我呀!” 官清初把抄好的纸张叠在一起,剑眉凤眸,一本正经说:“恰好花朝节将至,既然殿下有微词,那明日开始就让火房做些清淡的菜肴。” 姬妧目瞪口呆被吓得不轻,所谓清淡的菜肴就是连一点点肉沫都找不到的盐水青菜,她去年夏至闹肚子足足吃了一个月,当时奶娘想偷偷给她喂个蛋花羹还被清初狠狠喝叱了。 有凤帝的明谕,他俨然才是整个清妧殿的主子。 她无助地看向奶娘,可惜奶娘一个仁厚的妇道人家哪里斗得过如厮的狠小子,端起菜盘子摇头默默出去了。 “我最讨厌花朝节了。”姬妧在榻上打起滚来,无处发泄心中的郁闷。 官清初侧眸看了她一眼,颇感头疼地说:“没有人讨厌自己的生日。” “为什么皇姐过生日有大鱼大肉,而我过生日只能吃萝卜白菜?” “你问过陛下吗?”官清初也不懂这种区别的深意,因为这是凤帝姬悦的旨意。 “问过,母皇说是我父亲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必然是为殿下好的。” 凤帝姬悦膝下只有两女,姬妧的生父是位高僧,而且在姬妧出生后不久就坐身火海圆寂,也有风闻说他是忏悔自己犯下的罪过****而亡,姬悦为此极为震怒,曾经一念之差将襁褓中的姬妧从城墙上扔下去,是年幼的官清初恰好碰到摔了跟头慌慌张张接住襁褓救下孩子。 虽说凤国皇族历来没有立嫡立长之说,但是名正言顺的姬姒得到大多数官员的支持,又有皇父一族战死沙场的功勋,在朝堂上日渐成为主导势力。 就连官清初的父亲也曾经是皇父的部下,若不是犯事斩首,如今官家一脉也会全部站在长公主姬姒这边。 大约也是这些原因,宫里面各局对待两位公主的态度也是有差距的。 就拿生日来说,姬姒生在九月,宫里每年都会提前一个月开始筹备,而姬妧的生日都是借着花朝节的由头,从来没有大力操办过,就连出生该有的庆祝也因为父亲的死而盖过。 姬妧也像粗枝大叶少根筋,每天吃吃喝喝糊里糊涂活得也很自在开心,连官清初也无法确定,出生在这样的帝王家,这种性格是幸还是不幸? 从几何时起,他竟然开始有了这样的忧心? 官清初眉目微沉,硬是把她从榻上拽起来,阻止她继续翻滚,说:“小心又肚子疼。” 姬妧哦了一下慢吞吞坐起来,心里想到什么忽然好奇地偏过头来问:“清初,你今年准备送什么给我呀?” 她乌黑的眸子像烛光一样闪烁明亮,官清初心头一动,别过头去淡淡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二月十五,花朝节,凤凰都城的凤凰花大簇大簇如火烈艳绽放。 宫里照例设宴看戏,内务局从民间精挑细选的戏班子在御花园搭好戏台唱戏,凤帝还邀请了不少达官贵人,尤为热闹。 这天一大清早姬妧就被抓起来穿衣服,奶娘给她梳头时御膳房照例送来一碗清水寿面,姬妧绷着小脸吃完它才前往朝凤殿给凤帝请安。 生日给父母请安是凤国的旧俗,凤帝姬悦重孝道推行更甚,淡金色小人匍匐在地上规规矩矩行完大礼,起身时打了个呵欠,姬悦见状还是忍不住扬起唇角。 众人退下去,偌大的殿里只剩下母女二人,姬悦才挥手叫她上来,姬妧一步步踏过玉阶走到宽大的凤座边,太学的太傅教过她,这张鎏金的椅子是母皇的,母皇不让她坐,她是不可以坐的。 姬悦眉眼含笑,摸了摸她的头,说:“我的妧儿是个好孩子。”说着,她将姬妧揽过来抱在怀里,眼内闪过一丝飘忽,好似陷入某场隔世经年的梦境里,良久不曾说话。 忧伤犹如浓稠的苦酒在静默的空气里慢慢发酵出来,随着姬妧年龄渐长,如今也能慢慢察觉到这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凤帝从没有在她眼前掉过眼泪,可是她感觉此时的母亲整个人都氤氲在悲伤的泪水里。 “母皇是不是想念我父亲了?”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萌发出这样的想法,对于从未谋面的父亲,姬妧也曾在纸上梦里无数次描摹他的模样,好笑的是每次都会变成清初的脸廓。宫里没有他的画像,也没有人提起过他,“他是个坏人吗?” 在她看来,只有坏人才会让人悲伤,譬如清初那么好,所以每次想起他,她都会笑嘻嘻的开心。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寂。 “他很好。”三个字,姬悦仿若用尽毕生所有的力气。 少年如凤凰(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从朝凤殿出来已是晌午,姬妧前脚刚到清妧殿,御膳房的斋菜后脚就送进来了,这阵子天天萝卜青菜吃得人面黄肌瘦,她死活不肯吃,送膳的人也赖着不走。 她干巴巴坐在凳子上,看了看奶娘,又看了看其他人,一屋子人都扫遍了,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她扭头问奶娘:“清初人呢?”仔细回想起来,从一清早起床到现在,她都没见到过清初。 奶娘摇头,宫女小红说:“我看到他往御花园那边去了。” 姬妧恍然大悟,折腾一个上午她差点儿忘记御花园今日唱戏,连忙跳起来说:“既然如此,那就像往年一样放假半日,大家都去御花园乐乐吧。” 清妧殿众人眉开眼笑也像往年一样送上礼物,然后纷纷溜了。 借着把礼物拿进内殿,连姬妧这个主子也爬窗溜了,御膳房的两个宫人在空荡无人的清妧殿里待了一会儿,最后只好头疼地端着斋菜恹恹回去。 姬妧带着奶娘还没踏进御花园,就听见一阵琅琅锵锵的响声,从月洞门往里望去,里面点红翠绿,人影攒动,一派衣香鬓影。 她和奶娘在园子里找了一圈没见到官清初,人却累了,这时内侍大总管严格听完御膳房的回禀,便让人把她引至戏台下的席位歇息。 邻桌的皇姐姬姒派人送来一只雪白的波斯猫。 姬妧很喜欢,当即把它抱来放在膝上,有人动作轻微在她旁边坐下来,盯着她怀里的猫瞧了一会儿,递过来一张纸条:这猫好眼熟。 字迹非常隽秀,如同行云流水般飘逸有形。 姬妧抬起头,对方是个白皙少年,和清初年龄相仿,面容煞是好看,眸若秋水,望着她嘴角犹带着勉强的笑意。 姬妧回头看了看奶娘,奶娘摇摇头,显然也不知道这家伙的底细。 “这猫是皇姐送给我的。” 他目光一黯,拿出随身携带的袖珍纸张和短笔,很快写出一句话:这猫是我的,请二公主物归原主。 姬妧怔了怔,往邻桌看去已是空荡荡,皇姐姬姒一行人不知去哪儿了? “等皇姐回来问清楚。” 没想到对方不依不饶,继续递纸条过来:猫是我送给长公主的。 姬妧看到这句话一下子哑口无言,旁边的奶娘却很生气,当即把猫抱起来扔到少年身上。 “老天真是有眼,这么坏心眼,难怪是个哑巴!”奶娘忿忿不平地说,长公主把别人送的东西转手送给姬妧,如今别人找上门来讨要,实实在在是让姬妧丢脸,一般人就算东西转手,谁会这么过分讨回去,无非是受长公主指使,故意戏弄姬妧! 少年浑身一震,抱着猫刚要起身,肩膀突然被人又按回去。 高慎穿着一袭秋香色袍子站在他身后,看了看姬妧,又看了看少年,目光最后落在少年怀里的猫上,一脸惊讶地说:“哎呀,这猫不是送给二公主了吗?你怎么又要回来了?” 少年一怔,回头看到他讽刺的笑脸,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愤怒,低下头拿笔就在纸上划了几下。 哪知高慎抢过纸揉了扔在地上,横了姬妧一眼,阴阳怪气地说:“白公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今天可是二公主的生日,就算你再不情愿,不就是一只猫嘛,你这样拂了二公主的面子也未免太不懂事儿了,回头二公主在陛下面前告你一状,你们白家可就得遭殃了,说不定还得拉去护城河喂鳄鱼呢!” 少年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手指着高慎站起来,除了拿眼狠狠瞪他,什么话也没法说出来。 姬妧看到月洞门口进来的人,悠悠站起来,瞪着高慎说:“母皇来了,如果你还不走的话,我就求她把你扔到护城河喂鳄鱼,正好当作我今年的生日礼物。” 高慎一咬牙,很识趣地走开。 凤帝坐下之后,听完严格的回禀,当着群臣把姬妧叫过去训了几句,结果只赏了她一盘糕点作为生日礼物。 姬姒在旁边哈哈大笑,姬妧脸上无光,也不敢再与凤帝同桌,当即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捧着那盘糕点独自低落。 没想到哑巴少年又跟过来,坐在她旁边递来一张纸条:对不起。 姬妧懒洋洋趴在桌上,咬了一块糕点进嘴里,没精打采说:“不关你的事,高慎故意要找我的碴。” 说着,她撇头看奶娘,伤心地问:“奶娘,你说清初究竟到哪儿去了?” 旁边戳她的胳膊,她扭头看到纸上一行清隽的字:清初是你养的宠物吗?我帮你一起找吧。 姬妧绷起小脸,瞪着他一字一顿说:“清,初,是,人。他,是,我,的,小,奶,妈,子。”说完,她还骄傲地扬起下巴微哼了一声。 戏台上恰好唱完了一出戏,姬妧已然没了兴致,站起来打算撤离,这时从后台翩翩走出一位红衣如火的少年,墨色长发用红色绸带高束在脑后,凤姿美目,惊为天人。 姬妧张开嘴,却惊讶得发不出声音,原来在那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明天上太学她一定要告诉太傅,她懂了,这句词的真正含义。 那个人在这里。 她的清初在这里。 大红的戏服上绣满大片大片凤凰花,每一朵都妖艳风情,从领口一路盛开到下摆,他眸如夜炬,唇含红莲,挥起火红的长袖大摆,在台下惊煞的目光里,宛如一只浴火辉煌的赤色凤凰。 他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在角落的姬妧身上,眉眼含笑,徐徐说:“今天是姬妧殿下的生日,这支凤舞九天是我送给她的礼物。” 一股又甜又酸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姬妧的眼泪不由自主流下来,奶娘也擦了擦眼角无比欣慰的说:“还是官小子有主意。” 少年如凤凰(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擦掉眼泪,痴痴看着戏台傻乎乎问:“奶娘,我怎么哭了?” 奶娘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内心也是如潮翻涌,这孩子,这辈子太委屈了。 没想到花朝节过后第二天,姬妧就病了。 昏昏沉沉躺在床上,脉息微弱,御医们一个个全是束手无策。 凤帝姬悦大发雷霆,将手中的茶盏朝跪在地上的官清初砸过来,官清初垂着头不闪不躲,额头破开口子,鲜艳的血蜿蜒成一条小河沿着脸颊流淌下来。 宫人将清妧殿里搜出来的扎针布偶呈给姬悦,布偶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姬妧的生辰八字。 姬悦沉下脸来问:“哪儿来的?” 宫人将装着布偶的褐红色包袱一同交上来,官清初眉心微跳,这个包袱是花朝节前两日在蒋府做奴婢的姐姐托人送进来的,换季时姐姐总会托人送衣给他,所以收下后他也一直迟迟没有打开过。 包袱里的东西撒落一地,全部是姐姐做给他的夏衣鞋子,宫人一件件仔细检查,最后从鞋子底层里搜出一封信。 姬悦看完那封信后,手背青筋凸现,咬牙切齿说:“好,好一个官家!” 他的心情顿时一点点沉到谷底。 姬悦当即下旨将他拉出来问斩,姬姒突然出现在清妧殿,跪在地上为他求情:“母皇,皇妹还没有醒,此时杀人恐怕会徒增罪孽,对皇妹不利呀!” 这句话触痛了姬悦,此生深爱的人也是因为罪孽二字选择了求去,侍卫押着官清初临出门前,她终是改口,“把官家所有余孽全部抓起来关进天牢!” 昏暗的地牢里,官家兄弟姐妹四人全部关在一起。 狱卒用过刑,除了年纪最小的十岁女娃官洳初以外,其他三个人的囚衣都是斑斑血迹。 官清初揽着这个最小的妹妹,时常想起昏迷不醒的姬妧,不由把脑袋转向长姐官泠初问:“为什么要对一个九岁的孩子出手?” 官泠初在蒋府听说了他为姬妧献舞的事,冷冷一笑:“如果不是你救下她,那孩子根本活不到九岁。” 二哥官泽初附和点头,说:“我们也不想看你委屈自己侍奉仇人,只要报了仇,我们四个死也死得值了。” 官清初一时也无话可说,就像有块大石头压在胸口,闷闷的透不过气来。 官洳初缩在他臂弯里,一双小鹿似的眼睛闪闪烁烁,十分难过,她小声说:“三哥,我还有半个馒头藏在柜子里没吃,我不想死。” 九年前她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婴儿,官家的兴衰惨况对她来说是一片空白茫然,还不如半个馒头更让她有感触。 姬妧呢?那个时候她比洳初还小,大人们的恩怨为什么要让一个无辜的孩子来承担? 官清初攥紧拳头,将怀里的小妹搂紧,咬唇说:“三哥不会让你死的。” 姬姒来到天牢时,官清初一点也不惊讶。 狱卒将他们两人带到单独的闭室,她开门见山说:“清初,如果你愿意服侍我的话,我就会救你们兄弟姐妹四个人出去。” “清初何德何能可以服侍长公主?”他兀自坐在长条凳子上,似嘲非笑。 姬姒鲜红的丹蔻指甲缓缓划过他伤痕累累的肩膀,勾起红唇笑着问:“你不信?” 石壁上燃着火把,他静静坐着,俊俏的脸有一半笼在阴影里,不置可否。 姬姒拢了拢金丝银线的袖口,不紧不慢地说:“如果姬妧醒过来,你说母皇会不会改变主意呢?” 官清初抬头细看她,美丽的脸庞在跳跃的火光中如妖孽,他垂眸,轻轻答道:“好。” 官家兄弟姐妹在天牢熬过五天后,姬妧悠悠转醒过来。 御医们不由松了一口气,只是这病来得突然,去得也跷蹊,布偶巫盅之说很快就甚嚣尘上,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 少年如凤凰(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艳阳高照的日子,奶娘让宫人们把清妧殿的窗子打开驱散连日来弥漫的苦药味,姬妧躺在床上,压根儿也辨不出药味了,两眼睁得又大又亮看着床顶的花纹也不说话。偶尔从窗外飘进来断断续续的低泣声,是小红和小翠两个宫女在院子里晒被子,小红无意中说了句话,就把小翠给惹哭了。 小翠哭得很伤心,姬妧也觉得很难过。 奶娘进来送药时她缓缓爬起来,望着黑油油的药水,缩了缩脖子问:“奶娘,是不是我的病好了,清初就会被放出来了?” 奶娘这五日守着昏迷的她眼睛都快哭瞎了,心里不知骂了官小子挨千刀多少遍,一听这话立马火气涌上来说:“小祖宗你糊涂了,他要害你呀,你怎么还指望他放出来呢!陛下肯定是要杀他的头的!” “清初不会害我的!” 姬妧双手抢过药碗,气冲冲地一股脑往肚子里全部灌下去。 御医每天来把脉开出各种补药方子,姬妧喝药像吞糖水那样大口大口灌进去,身体也一天天好转,而朝凤殿始终没有传来放人的消息。 到了清明时节,数日里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早到晚没有停歇,牢房阴暗潮湿,官家兄弟姐妹四人睡的稻草也是潮湿得发起霉来,最小的官洳初身上生起大片大片的疹子,像泡皱的纸一抠就落皮,血肉模糊。 官清初托狱卒找大夫来也是石沉大海,平日里戴的玉牌银箍子都给出去了,身上惟一剩下的东西就是个凤凰花纹的荷包。 每次妹妹洳初疼得难受的时候,就会把荷包紧紧攥在手心里嗅它的味道,奶娘一直都有在荷包里面加薄荷叶,姬妧嫌弃不如花香好闻,而此刻在这潮湿的地方却是最难得的味道。 纵是如此,身上的痛楚并未减轻,官洳初这两日的呻吟越发频繁,像一句句魇言侵蚀着其他三人的心神:“三哥,我疼……” 旁边的长姐官泠初终于忍不住哭泣起来,抱住身体发烫的小妹不断责备自己:“我错了,洳初对不起,我不该用布偶去害人,是我错了,老天要罚就罚我吧!” 官洳初在她怀里疼得发抖,刚刚结痂的伤口稍微一碰触又流出脓血,夹杂着一丝丝腥臭味,正在慢慢溃烂恶化成腐肉。 “姐姐,别这样!”官清初把人从她怀里解救出来,洳初正在发烧,脑子昏昏沉沉已经辨不清人,如今只是本能地喊出身体最真实的感受。 “狱卒在哪里?我再去求求他们!我去求他们……” “姐,没用的,三弟把值钱的东西都给他们了,他们就是一群刽子手,才不会管我们的死活呢!”官泽初抓住情绪失控的姐姐,姐弟间其实心里很清楚,官家早就倒了,没人拿他们当回事,也不会有人来救他们。 官泠初一下子瘫坐在湿草地上,像失了魂的躯壳喃喃自呓:“那我们就这样看着洳初死吗……” 她想说这样痛不欲生,倒不如死了干净。可怀里的人是她的亲妹妹,怎么忍心说出口,怎么能够看着人就这样没了? 一夜风雨过后,树上的凤凰花被打落不少,枝上疏红点点,满地残红褪春色。 姬妧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爬起来穿衣,近来频繁失眠几乎天天被太傅拧耳朵,奶娘一边给她打水洗脸,她一边往耳朵上涂香油提前做好被拧的准备。 这时小翠慌慌张张跑进来说,官家最小的女儿没了。 少年如凤凰(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凤帝还没有发落官家四人,犯人却先死在牢狱中,一大清早刑部侍郎就战战兢兢跑进宫里请罪。 朝凤殿的内侍说当时凤帝高高坐在凤椅上沉顿了片刻,刑部侍郎吓得汗如出浆,最后凤帝眉眼一抬,只罚了他一个月俸禄就完事了。 人命,只值一个月俸禄。姬妧心里像灌了冷风一样瑟瑟发抖,手里的香油盒子啪啦落在地上。 姬妧倏地从凳子上跳起来,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了朝凤殿,守在门口的小内侍见到她一惊,慌慌张张跑进殿内去通报。 奶娘从后面花容失色地赶上来,手里拿着没来得及放下的蓖梳,看到姬妧满头散发站在朝凤殿外,一颗心简直悬在喉咙里惊恐得不敢声张。 姬妧看到她绷着眉头一本正经地说:“奶娘,我要求母皇放了清初。”压根没意识到自己连头发都没梳,这样衣冠不整按宫规是不能见凤帝的。 奶娘拍着胸口喘气儿,刚缓过劲来小内侍就出来了,朝姬妧这边摇了摇头,又站回原来的位置守岗。 姬妧向来是个守规矩的孩子,哪怕这会儿殿门开着不让她进,她也没打算硬闯,奶娘叹了口气伸手要拉她离开,小小的身子忽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昨夜一场雨下到四更才停,姬妧的膝盖很快就被湿漉漉的地面洇出两团泥水印子,白底红花的绣裙瞬间像泼了乌汁黯然失色。 “二公主——” “殿下你——” 小内侍和奶娘异口同声叫出来。 姬妧歉疚地看了看奶娘,这条裙子是小翠小红几个宫女合起来送她的生日礼物,从腰际到裙裾绣着九种不同的花,凤凰、牡丹、芍药……每一种红色都是风情万种各有韵致。 她很喜欢这条裙子,喜欢它如火的红也有赤色凤凰的影子,跪下去时才有钻心难受的感觉。 奶娘拽她,她死活不起来说:“我在这里求母皇,求到她答应为止。” 她执意如此,其他人再劝也不肯低头,小内侍只好又往里面跑了一趟。 出来时满脸愧疚,姬妧眼神黯了黯,小内侍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好乖乖退回到殿门边。 晌午过后,铅灰色的天空又下起雨来,奶娘撑着油纸伞陪她,那些雨丝细如牛毛,还是飘到脸上身上像拢了烟,降了霜,心里也泛起一片潮意。 姬姒来过又走了,她堂而皇之从大殿里迈步出来,在姬妧身边微微停顿,只投递过来一个眼神,得意不言而喻。 皇姐从来就看不起她,到了这种时候她才尖锐感受到自己与生俱来就失去过什么,凤帝让姬姒把官清初带来见她。 姬姒离开后,小内侍上前来说凤帝传她进去。 她颤颤巍巍扶着奶娘站起来,到了朝凤殿里又规规矩矩跪在大红地毯上。奶娘给她梳了简单的羊角髻,只是小脸染了两抹病态的红云瞧上去有些苍白虚弱,唯独一双晶亮的眸子定定注视着凤椅上的人。 凤帝姬悦面带薄怒,说:“是不是我不答应你,你打算一直跪下去?” 姬妧垂下头去低声说:“母皇,这九年您从不曾送我什么,我也从没求过您什么,只有这次,我求您把清初还给我好不好……” 凤帝眼有惊痛,讪笑说:“原来你一直在怨我。” 少年如凤凰(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抖着小手攥紧大腿两侧的裙裾,艰涩地说:“我只想要清初,我只要他就够了。” 凤帝的眉头反而越皱越深,“朕问你,是不是连凤国的秀丽山河也比不上他好?” 姬妧不假思索的点头。 凤帝猛地拍扶手而起,面如霜寒,冷声如冰刃刺人:“那就留他不得!” 这话恰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胸口,发热的小脸一阵煞白,姬妧骤然闷得喘不过气来,摇摇晃晃撑着跪地的身子,一口腥热从喉头喷薄而出,白底绣花的裙面上瞬间洒上斑斑红点,淋漓得怵目惊心。 在凤帝惊惧的眼神中,娇小的身影一下子栽头歪倒在大红地毯上。 再次醒过来时,姬妧看到熟悉的床顶,奶娘唤她的声音也渐渐变得清晰传到耳朵里。她茫然地循声望去,原来殿里站了好多人,有奶娘和小翠小红,有经常替她把脉的几个御医,还有坐在床边离她最近的母皇。 一觉醒来,凤帝似乎憔悴了好多,下眼睑处有淡淡青色,她一看到姬妧醒过来立马就让人把药端上来。 哪知凤帝姬悦刚接过碗,姬妧忽然扭头朝里侧翻了个身,默不吭声地把一大群人抛在脑后。 奶娘急得挠心,一个劲儿地在凤帝面前慌了神解释:“殿下她脑子烧糊涂了,平时不是这样的,宫女御医们都瞧见过,她喝药从不耍脾气的,陛下您可千万别怪她!” 跪了一天又淋雨,姬妧被送回清妧殿时身子已经烧得滚烫,熬了两夜才醒过来,哪怕说她脑子烧坏了也有人信! 姬悦面无表情的遣退众人,手中的勺子不停搅动着碗里的药汁,叹气说:“生我的气?” 姬妧在枕上默默摇头。 “那为什么不喝药?” 姬妧把被子拉过头顶,委屈地说:“反正就算我病好了清初也不会被放出来,那我再也不想喝苦巴巴的药了。” 姬悦手上动作一滞,碗里漾动的水纹刹势太猛溢出来几滴,落在雪白缎面的凤纹靴子上成了不可磨灭的黑点。 而官清初恰恰就是这孩子人生中的黑点。 她没想到姬妧这孩子居然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黑点做到这种地步? 是不是从一开始她就做错了? 然而事到如今她已经无话可说,姬悦挥手让藏在屏风后察言观色的内侍把人带上来。 细微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内殿慢慢靠近过来,姬妧没来由地心头一紧,猛地翻身回头瞄了一眼,顷刻间有阳光冲破乌云照射进心房,她惊愣的小脸渐渐绽开成一朵花。 半个月时间,官清初瘦得仿佛只剩下一副骨架子,入狱前穿的素色袍子套在他身上空荡荡得灌风,只有清癯的脸上一双凤眸依然幽幽闪烁。 他撇了撇嘴角,苍白的脸似是在笑:“殿下,我回来了。” 姬妧腾地掀开被子跳下床,连鞋子也没穿就欣喜若狂地扑进他怀里,丝毫也没发现她身后的凤帝姬悦和官清初双方讳莫如深的眼神。 他朝闻君意(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翌日清妧殿里来了一位新人,姬妧正坐在铜镜前梳头,内侍大总管严格领着人进来,姬妧从铜镜里瞥到模糊的影子,转过身一瞧不由愣愣从凳子上站起来。 少年颔首微笑,整个内殿仿若一下子明亮起来,他敛起金丝菊绣的银白袖摆朝她拜了拜:“公主殿下玉安。” 姬妧咽了咽口水,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和她年纪相差无几,个头也一样,说起话来规规矩矩倒是成熟不少:“小的温琉璃,温故知新的温,彩云易散琉璃脆的那个琉璃。” 姬妧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上来拽住他的手指就要细细检查,那双手上没有握笔留下的薄茧,但比她和清初的手都要纤细漂亮,而且十分温暖,“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不爱念书呀,哪有人这样介绍自己的?” 少年一点也不尴尬,掌心紧紧包裹住姬妧的小手,弯起眸子说:“殿下既然知道了,以后不要逼小的念书才好。” 姬妧笑嘻嘻地说:“要是不念书,清初会生气的。” 一句话把屋子里的人全给逗乐了,只有官清初始终淡淡的没说话。 内侍大总管严格适时插了一句说:“这是江南乐府温家的小公子,从今以后就跟着殿下了。” 姬妧愣了一愣,忽然摇头说:“江南那么远,他的家人会想他的,还是让琉璃回家去。” 严格叹了口气说:“这是陛下的意思。” 姬妧绷起嘴角还是摇头,手上倏忽一紧,纤细温润的手指缠住她,温琉璃目光中流露出些许忧伤,幽幽浅浅如水寒凉,姬妧以为他是难过得想哭,对方反而微微笑道:“从今以后,殿下就是我的家人。” 温琉璃就此在清妧殿侧殿住下来,他善音律,能歌舞,又不像官清初性子冷淡不易亲近,凭着一张俏生生的脸蛋和温顺爱笑的性格很快就得到清妧殿上上下下的好感。 凤帝特意允许他和姬妧一起上太学,温琉璃果然如他自己所说不爱念书,上课时他坐在姬妧旁边举着书本当幌子一个劲儿睡觉,下课后就让清妧殿里的小宫女帮他抄功课,自己在院子里晒太阳哼哼小曲儿,日子久了,就连姬妧也羡慕起他这样有恃无恐的快活日子。 一日,姬姒宫里的人忽然跑到清妧殿传话,姬姒要和她在御花园玩蹴鞠。 清明节后姬姒过得越发恣意,在学堂也甚少找姬妧的麻烦,这会儿姬妧还在犹豫,没想到躺在藤椅上晒太阳的温琉璃一口答应下来。 传话的人走后,姬妧气得脸红脖子粗,站在藤椅边瞪他说不出话来,温琉璃笑盈盈将她拉到藤椅上坐,神秘兮兮凑在她耳边说:“我近来发现一件趣事,殿下一定感兴趣。” 两人亲密的样子落在旁人眼里,就像天上渐渐耀眼的太阳,灼热得有点刺眼。 清妧殿的一队人马到达御花园时,姒水殿的一群人早换好蹴鞠服等着他们,高慎黑衣黑靴站起姬姒旁边十分盛气凌人,倒是姬姒喝着茶,红艳艳的裙摆拖到地上,看她这副端庄华贵的样子倒不像是要蹴鞠的意思。 这让姬妧有些诧异。 他朝闻君意(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后背突然被人顶了一下,小红凑过来小声说:“殿下,看样子长公主不打算亲自玩。” 姬妧微微回头,迎上温琉璃明媚闪着诡谲的笑脸,她像没看见一样拧回脑袋,没心没肺笑着说:“蹴鞠嘛人数够就行了,谁玩都一样。” 姬姒掩笑瞥着她就像瞥着一个小傻瓜,慢悠悠对身边的高慎说:“你不是想玩蹴鞠吗?人给你找来了,开始吧。” 小红小翠肺都快气炸了,长公主的男宠想玩蹴鞠,就让清妧殿里一群人劳师动众。清妧殿几个小内侍准备上场又被她们拉回来恐吓一通。 小内侍们擦着冷汗上场,一想到输球就没晚饭吃就跟打过鸡血似地勇猛拼命,一开始就洋洋得意的高慎反倒渐渐落了下风,脚上的动作也越来越狠辣卑鄙起来。 对方发了狠,脚上的彩球也长出眼睛不射门洞,一下一下专砸小内侍们的腿和脑袋,小内侍捂着头把球踢给了姬妧,姬妧扬腿往上一抄,彩球凌空打着旋就要落下,姬妧抬起右脚正要去顶球射门忽然被一股蛮力从后面狠狠撞开,左脚背上钻心的痛压下来,人猝不及防重重扑在地上。 飞扬的灰尘里,姬妧抬起头来,模模糊糊看到高慎居高临下的阴险笑容,彩球被他死死踩在脚下,脸上扭曲的快意就像他踩着的是她的脑袋。 这一次,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的人是温琉璃。 她看了温琉璃好一会儿,问:“你会不会折根柳条抽他?” 温琉璃拍掉她头上的灰尘,笑了笑,摇头答:“不会。” 清妧殿的小内侍们个个受伤,其他宫人也不愿意和高慎那伙人硬碰,比赛只能暂时终止,姬妧坐在椅子上敷药,皇姐的位子不知何时空出来,仗着自己主子不在,对面的高慎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居然还对她这边吹嘘甩白眼! 温琉璃忽然过来拉她离开,姬妧拗不过他,只好龇牙咧嘴跟在后面,两人很快就钻进御花园的小林子里。 假山洞里有人声传来,温琉璃拉她悄悄蹲在草丛后,拨开一小撮草让她窥过去,看到的人是姬姒和官清初。 “见你一面真难。”姬姒拢起袖袍轻轻靠在男子胸前,两条胳膊环上他的脖子,袖摆滑落到肘部露出白嫩嫩的纤细手臂。 “宫里人杂耳目多,长公主慎重。”官清初没有伸手搂住她,也没有推开。 “你情我愿的事,传出去又有什么关系?”姬姒的红唇深深浅浅落在他的领口处,“不如让母皇把你送给我。” 他没有说话,姬姒遂幽幽叹了口气,手指一寸寸解开他的衣带,说:“你的仇,我也可以替你报。” 林子里起了风,竹叶沙沙响。一恍惚,就像天要下雨了。 温琉璃捂住姬妧的嘴巴一步一步离开了林子,姬妧垂着头不说话,温琉璃随手扯了根竹叶戳她的脸。 姬妧鼓起腮帮子瞪他,伸手抢过那根竹叶扔在地上。 温琉璃甩起袖子,两只手交叠在后脑勺,笑盈盈说:“现在你知道了,官清初不是好人。” “不是这样的。” “刚才你亲眼看见了,他和长公主早就暗通曲款。” 姬妧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急得张牙舞爪的发起火来:“你再胡说八道,我,我就把你赶出宫去!” 温琉璃脚下微顿,盯着她冷笑了两声,转身慢悠悠往前走去。 他朝闻君意(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瘸着腿踉踉跄跄回到蹴鞠场地,一颗飞球恰好从她眼前掠过去,不偏不倚,直接砸中高慎如花俊俏的脸蛋。 蹴鞠场上的温琉璃像吃了火药一脚一个狠,最后把高慎那伙人惹急了,丢掉彩球,四五个少年围上来把他圈住,拳脚下去很快就见了血,清妧殿里的人过来好不容易将人拉开,偏偏温琉璃像只发狂的小狗崽子不知疼苦,一张嘴死死咬住高慎的胳膊,嘴角全是血沫。 高慎也不客气拳头一下下砸在他头上温琉璃死活忍住,一张脸鼻青脸肿绷得青筋凸显。 这场闹剧等到姬姒春光满面回来,甩袖一挥,一人脸上抽了一大耳刮子,终于散了场。 晚间,姬妧特意吩咐奶娘把自己这月剩下的鸡鸭鱼肉份例全拿出来赏给受伤的小内侍们。 小内侍们大快朵颐的吃肉喝汤,早把白天蹴鞠的不愉快事儿抛诸脑后,惟独温琉璃冷着脸连饭也不吃早早回房躺下。 姬妧闷闷不乐地端着自己那碗热气腾腾的红烧肉要出门,一瘸一拐走到门口被官清初板着脸拦住,问:“脚还没好又不老实了?” 姬妧抬眼看了他一会儿,垂下脑袋说:“我想去看琉璃。” 官清初无端冷笑了一下,侧身给她让出一条路来,姬妧心虚的埋着头不敢再瞅他,小心翼翼抱住肉碗跨出门槛,如霜月色洒满门外的台阶庭院,只有一道细长的影子借着屋里火光拖出来,静悄悄躺在地上经受着春夜的凉意,久久不肯散去。 偏殿里连灯也没点上,屋子里一片黑漆漆,姬妧站在门口颤着声音唤了几遍琉璃的名字,过了好半晌,屋子里传来凳子倒地的声音,她正纳闷,房门忽然咯咯开了道半寸宽的口子。 温琉璃凉幽幽的眸子在暗处有些吓人,姬妧手一抖差点儿抱不住胸前的碗,难过地说:“琉璃,你信我好不好?” 温琉璃揶揄一笑,拉扯到脸上的伤口,微微皱眉说:“殿下愿意自欺欺人,小的无话可说。” 说完,他转身往黑漆漆的屋子里走去,姬妧连忙推开半寸门缝跟上,不料他突然从里面出声喝止:“别进来!” 姬妧吓了一跳,手里的碗冷不丁滑落在地上,屋子里顿时肉香四溢。 过了一会儿,屋里终于亮堂起来,温琉璃吹熄火折子,慢慢拾起床前歪倒的圆凳摆回原来的位置,回头看了看门口傻掉的姬妧,又看了看她脚边只剩下狼藉的那碗红烧肉,眼里闪过一丝动容。 终究是嘴硬,他慢吞吞躺回床上,背对着门口说:“放心吧,那点破事,早晚烂在肚子里。” 夜风从门口钻进来,他缩在被窝里咳嗽了两声,身上七八处伤拉扯,单薄的肩胛骨不由缩紧,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龇牙咧嘴疼得难受。 奶娘亲手做的红烧肉全部糟蹋了,姬妧十分可惜,瞧着他的背影一阵阵揪心叹气说:“我再也不赶你走了。” 床上的人闷哼了一声。 姬妧抿住下嘴皮子,犹豫了一会儿,走上前掖好他后背的被子说:“别生气了,大不了以后我把红烧肉都给你吃。” 温琉璃还是哼哼,没好气地说:“光知道吃肉,我都快疼死了,哪有心情吃肉?” 姬妧一愣,在床边慢慢坐下说:“哪儿疼?我帮你揉揉还不行吗?” 温琉璃翻过身皱眉瞅着她,寒眸熠熠,一副不信她的样子问:“真的?” 白天他咬着高慎不放的那股狠劲儿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温家小公子竟然是个凶狠彪悍的少年!如今小红小翠背地里都叫他温小彪爷,此刻见他这般疾言厉色,姬妧一下子觉得这外号挺适合他的,用手指在他身上戳了戳,戳得他大呼小叫的躲,才笑嘻嘻答应:“是啊,帮你揉,我帮你揉总行了吧。” 他朝闻君意(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六年后。 凤凰都城公主府。 一大清早,小红铜锣似的嗓门儿传遍府里上上下下,连厨房圈养的几只大公鸡都躁动起来。 “不得了啦!陆丞相家的大小姐又来闹事了!” 后院厨房里姬妧和厨子商量着今晚用哪只油肥的来炖汤,清初这两日染了风寒,奶娘说喝鸡汤补身子,她选好鸡又添了许多药材进去,一心一意蹲在砂锅边等汤熬出来。 听到小红的声音,她站起来把手中蒲扇交给奶娘,说:“奶娘,你帮我守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姬妧在半路上截住小红,将她风风火火的步子又拉回来,明知故问:“你打算去哪儿?” 小红答:“当然是琉璃轩呀。” 陆大小姐三天两头跑来闹事,不就是要找府里的温小彪爷吗? 自从花朝节姬妧殿下及荓后,陛下就赐府邸把清妧殿一干人全赶到宫外来了。如今长公主还住在宫里,她们却早早独立门户,私底下大伙儿也渐渐猜测着陛下是有意让长公主继承大统。 只是凤帝陛下这心着实有点太偏了! 如今虽然自立门户,每月户部俸银数目有限,陛下平日也无赏赐,连府里下人的月钱以往还是宫里内务府出钱,现在还得公主府自己开支,偌大一个公主府全靠往年清妧殿攒下来的积蓄支撑过日子,小红如今成了府里二管家,恨不得一个子儿掰成两半花。 所以针对某些过分的要求,譬如琉璃轩的温小彪爷和翠烟阁的姑娘逛街买了盒如意坊的胭脂,她是坚决不准账房出钱的。 而且温小彪爷还犟得很,有几次姬妧殿下偷偷把自己的月钱塞给他拿去还账,他死活不要还把殿下骂了一通!为这事儿清初少爷还和他打了一架,瞒着殿下两个人关在自己屋子里躺了两天,倒是把她们这群下人吓得不轻! 上个月温小彪爷不知怎的结识了陆丞相的女儿陆令萱,把人家姑娘迷得七荤八素非要嫁给他不可,结果他花掉人家大把大把的银子转眼就溜了,人家陆大小姐满城贴告示掘地三尺找人终于找到公主府里来。 小红一想到公主府的名声就这样被败光了,就恨不得把这温小彪爷扔出去让陆大小姐吃了他才好! 偏偏这姬妧殿下就是傻,还护短,每次死活都护着他。 姬妧把她的身子转了个方向,叹气说:“你去和陆小姐说,温琉璃到南山弥陀寺出家去了。” “殿下!” “小红,我知道骗人是不对,但是那些银子……”姬妧唉声叹气,白皙的小脸纠结成一团,“后院的鸡就是琉璃拿银子买的,你都吃过好几次了,总不能现在把人推出去送死吧?” 吃人嘴软,小红果然一下子没气儿发火了,只怪那鸡肉又嫩又滑,她每次还吃了不少,吐出来的鸡骨头堆得像小山似的。 小红垂头丧气地往前去走了,姬妧站了一会儿,夏日几许凉风,湖里荷香阵阵飘来,嫩绿的圆盘叶子挺着纤细的身子在风里点头哈腰,盈盈似笑。府里的景致她最喜欢这一处,湖中央筑有一座莲心亭,亭里面备有藤椅和香炉,清初不爱出府,总是躲在这里看书睡觉。 平日里他在的时候,姬妧不敢去打扰他。这两年清初的性子越发冷清,和她也不多亲近。这会儿亭子里没人,她忽然鬼使神差想进去瞧一瞧。 他朝闻君意(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府里只琉璃有一把古琴,是姬妧花掉三个月的月钱买来送给他的,琉璃出身乐府世家,自然是喜欢弹弹跳跳的,只是她从来不知道清初也有这方面的兴趣。 一张白色纸笺倏地飘落在地上。 姬妧弯腰刚捡起来,身后忽然传来两声轻微的咳嗽。 身子不由一僵,她转过身,只见官清初一手挑起白色纱帐,一手圈起来抵在嘴边,身上的青衣染了半寸日光,融在满湖碧绿幽幽的荷堆里,一半明媚,一半忧伤。 姬妧瞧着他虚弱苍白的脸色,把书和纸条藏在身后,紧张兮兮问:“你……怎么来了?” 她以为他生病……就不会来这儿了! 官清初抬眸注视着她,凤眸幽幽,清清淡淡地说:“殿下不喜欢我来这儿,我以后不来打扰便是。” 说完人欲转身离开,姬妧慌忙拦住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着凉了,身子要紧,应该在房里好好休息。” 官清初低头看到她手里的书和纸条,脸色微沉,语调不由冷了几分下来:“殿下偷看了我的书信?” 姬妧慌忙把纸条塞进书里一起还给他,她并不是有意偷看,只是捡起来时无意瞟到上面的内容。可看了就是看了,什么样的解释都苍白,无法粉饰她的清白无辜。 “其实……”姬妧忍住心酸,努力想挤出一个大大方方的笑容,其实她早就知道他和姬姒的关系,她心疼他爱得隐秘辛苦,可是她更怕一旦说穿把他推向姬姒,他就会离开她。 “殿下不要骗我说没看过纸条上的字,你不会撒谎。” 她心虚的表情早就出卖她的想法,姬妧惊愕抬头,官清初满脸冷笑,盯着她问:“既然如此,殿下打算逐我出府吗?” 他想离开吗? 姬妧脑袋一嗡,皱着眉说了句“你好好养病”,神色不虞掉头就走了。 她害怕这样呆下去,清初会逼她说出一些让自己后悔的话。 从何时起,他们之间只剩下刻薄。 姬妧刚走,小红又头疼地折回来,陆令萱显然不是靠两句话就能打发走的,明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居然耍得一手鞭子抽起人来毫不手软,若不是还有禁宫侍卫门前值守,怕是这堂堂公主府也阻挡不了她,事到如今,她能想到的惟一办法就是还钱。 还钱,那就是在她小红心头捅刀子,还不如心一横直接把温小彪爷交出去呢! 她来来回回纠结了一会儿,亭子边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姬妧慌慌张张跑到琉璃轩,一进门就吓得退回来,那陆家小姐的鞭子又快又狠落在香案上,古香色的五弦琴应声断成两截,躲闪到书柜旁的温琉璃白惨惨的脸色浮上怒意,破口大骂:“你这个疯子!” 陆令萱正在气头上,被这话一噎,惊怒的脸上泪光隐隐,手里挥动的鞭子越发凌厉,仿佛要把这屋子拆毁殆尽,温琉璃东躲西藏,瞥到门口的姬妧忽然冲过来拉起她就往外跑。 “你来做什么?这女人的鞭子不长眼的!” 姬妧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撑着膝盖歇了一会儿,瞪着他说:“还不是怕她打死你呀!” 温琉璃笑盈盈瞅着她,脸边飞拂起几丝凌乱的鬓发,一双眉眼点烟含翠,直勾勾瞧得人心猿意马。 他朝闻君意(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他不曾说话,一双迷人的眼睛却胜似千言万语。 姬妧叹气,缓缓站直身子,说:“好了,咱们还是想法子把钱还给人家。”这样下去,就算公主府不被陆大小姐拆掉,他们这伙人也会被她那根鞭子吓死。 万一闹到凤帝跟前,那简直就是拿公主府的门面去扫地。 温琉璃愁眉苦脸说:“一千两可不是笔小数目。” 姬妧睇了他一眼,心里几乎认定琉璃就是上天派给她的散财童子,说:“我会想办法的。” 她的办法向来只有一种。 从小到大,凤帝只给过她一件价值连城的东西,一枚环形的和氏璧,玉璧上雕绘着一只羽翼丰满的凤凰,凤头衔凤尾,栩栩如生。 这些年她一直把它锁在妆奁盒左边的抽屉里,就像身体里一个无法公诸于众的隐疾,不被人记起才是最好的归宿,凤帝交给她的时候就说过,这是父亲大人留下来的遗物。 她的父亲就是凤国皇室的隐疾。 所以她也不想记起来。 小红当天下午就挑了个利索面生的小丫头把银两兑回来,晚上一屋子人吃饭,姬妧自小不喜欢孤单搬出皇宫后就把那堆宫规戒条抛到一边,每日饭厅都是热热闹闹一大桌人,全是以往清妧殿的宫女内侍,跟在她身边有了年头,如今亲厚胜似一家人。 虽则如此,一方面也是为了节省府里铺张开支,一桌人自是心照不宣,好饭好菜要让姬妧先挑先动筷,偏偏只有温琉璃不守规矩,一碗红烧肉先抢红剔白不说,剩下全是肥肉。 姬妧伸出去的筷子在碗前滞了滞,夹了块放进小内侍的碗里,笑着说:“小三儿喜欢吃肥肉,这块给你,多吃点儿。” 小红肺都快气炸了,筷子往饭碗上一搁说:“琉璃少爷你,你太不识好歹了!” 温琉璃摇头笑了笑,打趣说:“小红当了管家后脾气越来越大了呀!” 小红按捺不住心里的委屈,甩开隔壁小翠掐她胳膊的手,站起来边说边掉眼泪:“我哪有——殿下为了替你还债把自己的玉佩都当了,你还把她喜欢的菜全抢光,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说完,她就气冲冲跑出了饭厅。 温琉璃扭过头来,脸上笑意褪去,问:“什么玉佩?” 姬妧将手里盛起的鸡汤放在官清初碗边,静静坐在桌边也不知如何回答,和氏璧是凤帝五岁那年给她的,她收起来后极少打开看过,所以连琉璃也不曾见过它。 官清初端起那碗鸡汤慢慢喝下去,放下碗后,轻轻地问:“当在哪儿了?” 姬妧摇头,当票一回来就被她放在枕头底下了,压根没细看过。 她关心的事情,从来不是这些。姬妧盯着空荡荡的青釉花碗,眼睛骤然一亮,大言不惭吐露起自己的殷勤:“这鸡汤我放了很多药材进去,又守着熬了一天,对治你的风寒有很大好处,你要不要再喝一碗?” 官清初忽然撇头看她,那眼神就像漫天纷纷飘落的雪花,冰冰凉凉,融化成一种伤心。 那种伤心,她无法去懂。从小到大,他恼她发过火,对她头疼无奈过,还为她打架受过伤,却从来没有因她伤心。 她想,他的伤心应该只会为他心尖上的那个人。 他朝闻君意(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官清初扼住姬妧的手腕,将她从饭厅硬拖出来,一路跌跌撞撞拖到她居住的清心阁才松开手,静谧的月光下,他眸染清霜,倒映着她无措的小脸问:“你到底有没有心?” 姬妧揉了揉发疼的手腕,垂下头低声说:“我有。” 院子里的风全部静止住,空气里有密不透风的茧丝一层层裹缚住跳动的心脏,过了好一会儿,他问:“他对你真的如此重要?” 姬妧垂下脑袋,点了点。在她心里,那块和氏璧只是一块死物,比不上活生生的人命。 官清初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姬妧的手指一触到他的袖子就被狠狠弹开,他一手揪住姬妧的衣领,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是我养大的孩子,与其让别人动手,不如我亲手毁掉。”他的手臂缓缓举高,姬妧双手抓住他的手腕,两条腿儿在空中不停晃荡。 如今的官清初已经是个挺拔修长的七尺男儿,纵然是身体微微抱恙,举手投足间始终蕴含着一种刚毅冷然的力量。 不过一会儿,姬妧就翻起白眼,她以为自己真要背过气儿去的时候,脖子上倏地一松,她整个人如一滩烂泥掉落在地上。 官清初从她屋子里翻出当票绝尘而去,姬妧瘫坐在原地很长时间没法回神过来,直到奶娘进院子才慌慌忙忙将她扶起来扯进屋。 盖着薄衾躺下去许久后,她才恍若回神,霍然坐起来瞪着奶娘,一双眸子如死灰沉寂,喃喃说:“奶娘,他真的想杀我。” 没有任何前缀,奶娘一直分不清她口中的他是指谁,只是这话听得心惊肉跳,不由警觉一问:“谁?他是谁?” 姬妧眼珠子动了动,意识有了一丝回转,她朝奶娘摇摇头,拉过被子重新躺回去,翻身留下一个微微隆起的背影在外面。 半夜里翻了个身,姬妧迷迷糊糊压到什么东西,一揉眼睁开就瞧见黑发白衣的美男子压在背下,姬妧吓得从床上爬起来,一声惊呼却把睡着的美男子给吵醒了。 美男子侧躺着身子,一手撑起脑袋,一手捂在嘴边打呵欠,如云的长发盘绕着雪白的脖子滑进胸前敞开的衣衫内,黑与白一瞬间形成了要命的颜色。 他挑起如墨的眉,笑盈盈问:“殿下又做噩梦了?” 姬妧脸红脖子粗,不知是羞是恼:“琉璃,我说过不准你再爬我的床!”说着她就冲外面大喊了几声奶娘,哪知温琉璃伸手一扯就将她带进怀里,轻飘飘压在身下。 温琉璃竖起手指抵在她嘴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脸上并无半点慌张之意,甚至眼神里有一丝丝诡异的狡黠,姬妧心下一惊,绷着脸说:“你又下药了?” “一点点蒙汗药,不会有事的。”温琉璃从善如流的回答,漂亮的长指慢慢抚过姬妧的小脸和耳垂,嘴角的笑意也随之冷却下来,“殿下也说过不会再对我有所隐瞒。” 姬妧推不开他,索性停止反抗老老实实躺着,闭起眼睛不闻不问。 有时候,这样听之任之的殿下比疯子一样的陆令萱还让人厌恶! 他压抑住胸口膨胀起来的疼意,手指滑向她腰间的系带,淡淡笑着说:“也许我成了殿下的人,这种情况就不会再有了。” 他朝闻君意(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抬起胳膊遮住眼睛,脖子勒过的痛意隐隐犹在,她早就想过会有一天如此,反正不可能是那个人,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温琉璃瞥到她脖子上一圈红痕,瞳孔骤缩,疯狂的吻压上去,不过一会儿,姬妧的脖子就被他咬得血肉模糊,那圈红痕彻底被犀利的牙印吞噬干净。 她是个怕疼的孩子,却始终一声不吭。 温琉璃拉开她挡脸的胳膊,素白的脸上泪水纵横,连枕头也湿透掉了,她依然不肯睁开眼睛。 大概是太疼太难受,她思绪出现了混乱,像溺水的人拼尽力气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然拽住他的衣袖,温琉璃唤了她一声,才察觉到她彻底退缩回自己封闭的思绪里。 她没有清醒过来,只是嘴形一直微不可闻的翕动。 温琉璃凑到她嘴边才发现她根本没有发出声音,整个人仿佛被蜇了一下脸色骤然惨白,她一直在念的是一个人的名字,六年来即使是在她梦里也不敢轻易念出来的名字。 他拉掉袖子上的手,摇摇晃晃缓身而起,墨玉发丝颓然滑落到地砖上,冷冷清清,像是无言的嘲讽。 这个名字,也是他心里的魔障。 他一踏出房门就被人狠狠撂倒在地上,无数雪花一样的纸屑从头顶洒落下来,人还没搞清状况脸上又挨了一拳,少顷他才慢慢爬起来擦掉嘴角的血迹,冷笑看着来人气冲冲走进屋里。 天若有情天亦老,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连老天爷都是偏心的! “清初,救我。” 她没有勇气将这四个字念出声来,可这人终究还是来了。 官清初将床上的人扶起来,看到她脖子上的伤脸色冷得想杀人,可怀里的人一直闭着眼在哭,肆意的泪水很快浸湿他的肩头,他只好叹了口气,缓和脸色拍着她的脊背轻轻说:“殿下别怕,我在这里陪你。” 姬妧愣了一愣,抬头细细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扑进他怀里抱得更紧,哭得更汹涌大声:“清初,你不要丢下我!我害怕——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官清初的脸上流露出淡淡哀伤的神色,摸着她的头发沉吟道:“无论生或死,我都会在殿下的身边。” 上穷碧落下至黄泉,他不会丢下她一个人。 屋里的温情触痛了门口的人,撇开头去时一片纸屑从头上落下来,温琉璃随手接住它,借着门口悬挂的灯笼看到“当铺”二字。 他不由又捡了几张纸屑拼凑在一起,看完后不禁一声嗤笑——官清初居然把当票撕了。 大热天在凉茶铺坐了半晌,温琉璃甩了三吊钱在桌子上,很快一个叫花子就凑上来搭话。 叫花子走后,温琉璃脸上的表情变得深邃起来,这两天找人打听来的结果,姬妧当掉玉佩的永丰当铺是白家产业,白家三代为官,白家族长白轩然娶了已故皇夫的庶妹杜氏,所以白家也算得上皇亲国戚。 那晚过后,冷静下来的温琉璃越想越诡异,以他对官清初的了解,对方绝对不是一个冲动行事的人。 他朝闻君意(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况且这两日公主府里的气氛也诡异得紧,他掀起嘴角只剩下冷笑,不得不说这六年倒是对方故意给他机会,那人一旦回心转意,他们两人之间旁人连根针缝都插不进去。 莲心亭里风鼓动起白纱,朦朦胧胧两条影子,官清初一手执卷,一手拨弄着雪白的琴弦,不成曲的调子陆陆续续飘出来,姬妧躺在藤椅上忍俊不禁。 官清初瞟了她一眼,问:“笑什么?” 姬妧双手枕头,眯起眸子如实相告:“我终于知道清初不擅长的事了。”她笑,其实是忽然想起一句话来: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少顷,亭子里传出一声低微的叹息,他从来不是无所不能的,太多的无可奈何,既有保护不了的人,也有不能善终的感情,什么都没有,只有如同泥泞般糟糕晦暗的人生。 这孩子怎么会如此看好他呢? “明儿城南有庙会,咱们去瞧瞧吗?”搬来公主府数月,姬妧一次也没出去过。她不是不向往外面五彩斑斓的世界,只是进府首日她就答应清初不出府,哪怕琉璃愿意偷偷带她出去她也不去。 官清初放下琴谱,沉吟了片刻,终于松口说:“好,一起去。” 府里都说清初少爷突然转了性子,小红才怂恿她试一试,没想到结果很满意,晚上吃饭时她特意给小红夹了两大筷子的菜。 凤国七月初七是女儿节,当夜解除宵禁,凤凰都城里的女儿家有放河灯的习俗,城南花神庙一年到头就属这日最热闹,庙前的柳水河夜里繁灯千盏,璀璨美好如同天上的星子。 以往在宫里姬妧和清妧殿的宫女们也放过灯,寥寥数人各自怀揣着甜蜜的心意,不曾想过湖水流不出皇宫,如今瞧见花神庙前游人如织,宝马香车雕满路,倒是把她给惊呆了。 梨花树枝上彩丝飘飘,姬妧好奇地踮脚去捞,被官清初轻轻将手拦回来,说:“别人的心愿,扯下来就不能实现了。” 姬妧怔了怔,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去,隔壁有一对男女将手中的红丝系在枝上,姬妧看到红丝上细楷墨迹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情话,心里一片温暖。 小红站在他们后面笑着说:“殿下和清初少爷也许个愿吧。”说着就跑进花神庙里求来几根红丝,姬妧就着树下备好的笔墨帮小红小翠写好,最后想了想才把自己的红丝写好挂上去。 “殿下写的是什么呀?”小红和小翠识字不多,看到红丝上有“不”字,后面还有个“好”字和起来就感觉不太好。 姬妧看了看身边白衣胜雪的男子,神色微微不安,她的小心思藏着她不敢启齿的秘密,他会不会懂,会不会恼都让她矛盾纠结,没想到对方悄悄握住了她袖子下的手,十指紧扣,溶溶灯火下,他的侧脸温柔如水,美好似天地间一抹皎皎的明月光。 还好,他是懂的。 她忍不住擦了擦眼角,望着满树飘舞的情丝,无数火光溶化在眼里。她握紧他的手,笑嘻嘻说:“如果这是一场梦,我希望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他朝闻君意(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放河灯的时候,人群里有一阵小骚动,闲人退避三舍,一个锦衣彩裙的少女扬起下巴站在河水,手里捧着金灿灿的花灯,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拿起高竿把河面上的河灯扫荡式拨开,倾巢之下,无数河灯都悉数被卷起的水浪打入水底,就连姬妧几人刚下放的河灯也全部遭殃。 凤国民间有一句俗话,河灯一放三千里,妾身岁月甜如蜜。 河灯一点点沉入冰冷的河水里,姬妧痴痴看着它,过了好一会儿才抿起单薄的嘴皮子叹气说:“我的,我的灯,可惜了!” 小红气得想跳过去咬人,姬妧却吩咐她和小翠再买几盏灯回来,主子不想暴露身份她也只好把这口气生生吞下去,到底气不过又向路人打听这些人的来路,方知是皇亲白家的四小姐。 原来白府里只这一个女儿,年纪十二,排行最小又素得父辈兄长疼爱,惯成无法无天的性子,凡事只有别人迁就她,断没有她迁就别人的道理。 回去的路上,小红把白家里里外外的八卦全说了一遍,例如白家长孙是个哑巴,又或者庶子白二老爷夫妇装神弄鬼画符求仙才求来一个儿子全部被她气愤地取笑成报应,姬妧白了她一眼,她才悻悻然住嘴。 哪知一到公主府,宫里的内侍总管严格已经候在门前。 凤帝突然病了。 姬妧如遭雷击,而严格此番前来并不是要传她进宫,是来宣旨。 一道赐婚的圣旨,凤帝将她下嫁给威武将军尉迟敬之子尉迟明日,并且要她带着这道圣旨连夜离京前往西北边境凉城完婚。 母亲病了,她却要走得越远越好。 姬妧来不及多问一句,就被门前的侍卫推上马车。 她拽着官清初的衣角不肯松手,火光中对方的脸苍白单薄如纸,没有一点点惊讶之色,有一些蛛丝马迹飞快掠过脑海,她理不清前后的头绪,这几日清初突然转了性子她只当自己在做梦,可是梦里梦外,她都不想被丢下。 她的惊恐失措全映入他雾气灼热的视线里。 官清初反捏住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扣紧,一句“殿下别怕,我在这里陪你”还没说完,就被严格训声打断,又上来几个小内侍狠狠扯开两人交缠的手,严格把奶娘送上马车,又塞了两个丫鬟进去,马车很快就在鞭声中嘚嘚驶动起来。 姬妧从马帘子探出头哭得声嘶力竭,他站在原地,并没有追上来。 再长的梦,终究是会醒的。 半个时辰后马车驶出东门巷口,一队骑马劲装的侍卫擦过朝着公主府方向疾速而去,激起的猎猎风声像藏在夜里的刀刃,由于这夜解除宵禁,路上热闹时而有马车穿梭,并没有人注意姬妧坐的这辆马车。 小红偷瞄到侍卫棕褐黑衣上绣的杜字,缩回头颤声说:“好像是杜家的人马。” 一句话,马车里顿时阴云笼罩,危机四起。 皇夫杜家,深一点是和长公主姬姒有关系,再深一点就和凤帝陛下突来的病,和皇位,和凤国这天色都有关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倘若失去凤帝陛下的庇护,长公主有心除掉殿下,她们又能逃到哪儿去? 他朝闻君意(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变故来得太快,车上四人压根想不出杜家和长公主为什么突然对姬妧下手?直到小翠摸到角落里的包袱,一个金灿灿的方物掉出来。 四人瞠目结舌,吓得不轻,还是姬妧先伸手拿起来细细翻看后才敢确认,这方物就是她在朝凤殿上见过几回的金印,印身雕着一只扑翅钩爪的金羽凤鸟,保持着翘首挺胸的姿态,大有睥睨天下的霸者气势。 包袱里还有银两和烧饼,除此之外,没有只字片语。 奶娘毕竟是宫里的老人,比姬妧这些小丫头有主意,手脚极快地把金印藏进姬妧佩戴的荷包里,将赐婚的圣旨拿过来,说:“陛下病得突然,也许来不及给殿下解释,但是她的意思都在这圣旨里。” “母皇会死吗?”姬妧泪流满脸地问,身子蜷缩成小团仍然抑不住颤抖,“我想回去看她,陪着她,让她喝药好起来。” 奶娘将姬妧的小脑袋按进怀里,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哄着:“殿下,只要逃出这里,到了凉城就会好的。陛下她……也会好起来。” 马车赶到城门附近时突然陡停下来,嘶嘶马鸣,马夫拉稳缰绳一个“你——”字未惊出口,来人扔下自己的马先掀帘坐进来,右手圈起长鞭,风尘仆仆沾满一夜苍茫。 “别停,到城门口我来应付。”她伸出头对马夫吩咐完又钻回来,一缕黑幽幽的发丝毛毛躁躁粘在脸上,目光飒飒有神,“二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到了城门口,守门的士兵已经开始逐一盘查。 来人掀开车帘子恰好只露出自己,车里灭了火一团黑漆漆,士兵瞄了几眼什么也瞄不见,也不好明目张胆拿火把指到她面前搜车。 “陆小姐这么晚还出城?” “有个人跑南山当和尚去了,我急着去找人!”士兵听完神秘一笑当即放行,陆令萱长年在街上招摇过市,人人都认得她这位丞相千金,最近酒楼里都在笑传她掘地三尺找男人的趣事,这人心里琢磨着值夜完赶明儿上酒楼去爆一出陆千金夜奔追和尚的新料! 出城后行了一段路,姬妧从奶娘怀里探出头来,感激地看着她说:“谢谢你。” 没想到来的人是陆令萱,不久前她还到公主府闹过一回,而且她对士兵说的那番话分明是还计较上回公主府前姬妧让小红拿话搪塞她的事。 陆令萱并不领她的情,爽快地说:“放心,这份人情自有人还的。” 她如此一说,姬妧心下顿时明白几分,公主府里能够向陆丞相之女讨人情的人只有琉璃,这几日他待在翠烟阁没回府,一伙人都快忘了。 此刻想来,不禁生出几分愧疚,同时多了一分担忧。 “他人呢?” 陆令萱深深瞅了她一眼,并不言明:“这就是助你出城的条件。” 她一副倨傲的神态让小红小翠受不住闷哼撇过头去,倒是姬妧心有顾虑顾不上许多,语气又诚恳低了几分。 “还请陆小姐救他。” 他朝闻君意(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这个不劳您费心。”陆令萱闭眼靠在车壁上,十分坦白地落井下石,“只要和殿下您断绝了关系,他自然平安无虞。” 姬妧怔了怔,抬头看了看奶娘,又看了看小红小翠,大家脸上的惶恐不安不由让她幡然醒悟出一些东西,许久,她才低声喃喃说:“如此便好。” 天亮时分陆令萱和她们分道扬镳时又重新雇了一辆同款式的马车,并没有回京反而朝南山方向去了。所谓戏做全套,以后哪怕追究起来也不落人口实。如此一来姬妧倒觉得陆令萱其实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并不如表面风风火火那般粗心大意行事。 皇城,姒水殿里人进人出,烟熏袅绕。 姬姒支颐倚在案后榻上,瞟了眼大剌剌入殿的人,冷声问:“人招了没?” 高慎咬牙切齿说:“老家伙嘴硬着呢,不怕折磨不死他!” 姬姒皱眉说:“他死了又有什么用,我要的是金印的下落。”她派人翻遍整个朝凤殿都没找到,凤帝向来心机深沉,她闭嘴不说,也就只有最后接触过她的内侍总管严格知道金印的下落了。 高慎垂首领命,斜瞟了一眼纱帐后内殿里的朦胧人影,又忍不住微微抬头说:“殿下,其实严格那个老东西说不定已经把金印下落告诉其他人了,最后和他一块的……” 不等他说完,帐内的人已经掀帘出来,俊秀冷峻如清风竹露,似笑非笑问:“高大人是说我吗?” 姬姒稍微挪了下姿势,缓缓抬起身子朝人招手说:“清初,过来。” 官清初不避讳地坐在她的榻上,姬妧的身子靠过来,涂满鲜红丹蔻的指甲轻轻抚过他脸上细微的伤口,不无疼惜地说:“这两日伺候母皇倒是辛苦你了。” 女儿节过后朝凤殿就全面戒严,任何人不准出入,姬姒也曾亲自去问金印的下落,但凤帝清醒的时候就会所有触手可及的东西砸人,几番下来也只有官清初坚持下来每天去盘问,只是始终没有问出结果。 “我也希望殿下能够早日得到金印,登基称帝。” 姬姒似乎触及到伤心事,从袖里掏出一块环形玉佩仔细摩挲起来,此玉通体雪白透亮,雕着凤头衔凤尾的花纹,正是姬妧当初当掉的那块和氏璧。 “如果不是白家把这凤佩呈上来,我至今还被母亲当傻瓜蒙在鼓里。”姬姒撇嘴一笑,眼里有一丝深切的怨恨闪过,凤佩和金印是凤国每代皇帝的信物,缺任何一样登基都视同名不正言不顺。 “从小到大,母亲只给我大堆大堆的赏赐,就连姬妧的生日也没有厚礼。我一直以为她和所有人一样轻贱这个孽种,原来她早把整个凤国都给了她,所以再无可送的东西。” 说到此处她倏地顿了顿,投向官清初的眼神闪出奇异的光,“早知如此,她九岁时我就应该让外公毒死她。” 姬妧九岁那年的巫盅风波,到头来不过是官家的孩子顶了罪,官洳初无辜枉死算是替杜家背下黑锅。 他朝闻君意(十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皇夫虽已故,家族杜氏的势力仍然如日中天,国公爷杜太公矍铄犹在,门生旧部广布朝堂。 杜太公心重老道,早年就有斩草除根的狠辣心思,只是碍于姬姒骄傲跋扈不进劝言而难以施手,多年来暗地下手又屡屡无故搞砸,仿佛总有个人挡在她前面化解了这些明枪暗箭,惟独姬妧九岁那年得手又被姬姒给坏事才气得罢手,而凤帝始终沉稳不露端倪也使人渐渐放松警惕,若不是此次凤佩出现,他这派人也想不到凤帝真正深藏的心思。 夜深人静,朝凤殿里烛火煌煌,照得满屋子雕梁画栋生出苍凉的阴影,蒙上了一层衰败的怅惘灰意。 凤帝总是白天昏睡,晚上清醒,而随着用药次数增加,清醒的时间也在渐渐缩短,这是姬姒的意思,一种胜似慢性毒药的安神汤,药效猛如虎狼,如此反复使用同时也大力消耗着她的元气,耗损她的五脏六腑。 官清初端着药放在床边,她并没睁开眼,只淡淡道:“你又来了?” “我不来,也是别人来。”他不急,屈膝跪坐在床边,静静等着,“陛下今日准备说了吗?” 凤帝冷冷一笑,说:“竟然要死在自己的子女手里,罢了,这也算是我的报应。倒是一个弑母杀妹的人,恐怕也成不了万名敬仰的好皇帝。”最后一句,她费了力气,扬起的声音尖锐得穿透整个朝凤宫殿。 闻言,官清初朝紧闭的殿门瞥了瞥,少顷,有轻微的脚步声愤然离去。 “我的妧儿可有消息?” 官清初没作声,她就当得了答案,也没有再问。 “我不让你一起走,你可有怨?”问完,她又不等他回答,自己当即就先回答了,“怨吧,有怨是对的,我的确是不信任你,所以才不愿意让你陪着她的。我怨啊,我心里也有怨的……那个人呀……一把火就那样没了……什么也没留下……经文都还缺一半……” 说着说着,她眼角有两行清水滑落下来,湿了绣花的枕头。素来心沉如海的人,也熬不过大限将至这一刻的凄凉。 到了最后,她嘴里只剩下一句话,反复如施咒:“这辈子是你欠了她,就算哪天忘了,也是你欠她的呀!” 离开都城十日后,马车悄悄抵达并州境内,一路上凤帝病危长公主监国的消息如风中尘屑铺天盖地,沿途并没有搜刮姬妧的告示,长公主姬姒和杜家似乎也不想让人知道凤国二公主出逃的消息。 姬妧手里紧紧攥着荷包里的金印,仿佛那是她的命,数日来无论怎样猜测,她都不敢去想凤帝把金印交给她的真正深意。 那个位置,她从来没有想过。 宫中没有人敢提起她的身世,纵然如此,幼时对父亲的憧憬和渴望还是促使她去捅破真相最后的那层糊纸,命运如厮讽刺,一段不伦的恋情,两个身份尴尬的人,她的出生从来只是种罪孽。 所以,所以一出生就被亲生母亲扔下城墙,哪怕遭弃侥幸捡下这条命,也是十五年的冷落相待,如今她才深感君心难测,原来自己一点也不懂那个人的心思。 蛟龙入浅滩(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到了并州首府灵阳城,入夜不敢在城内客栈投宿,五人露宿郊外,马夫燃了火堆烤地瓜,奶娘把烧饼拿出来烘热分给姬妧,小红又捡了几根树枝过来,小翠去了河边取水。 两盏茶的时间过去,姬妧吃完烧饼也不见小翠回来,不由心中一冷,荒野夜凉,黑压压的草丛仿若蛰伏着野兽随时冲出来咬断脖子啃食她们的骨头,姬妧攥紧腰间的荷包,眼睁睁看着那些野兽一点点从黑暗里出来。 马夫和小红拾起地上的树枝,对着如洪水猛兽般出现的兵卒一遍一遍说别过来,火光照亮他们身上的甲胄,雪亮如锋利的薄刃,比野兽的獠牙还狰狞令人心寒。 姬妧站起来,指着靠近的兵卒颤声说:“我是二公主,你,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赭衣少年慢慢从兵马里冒出来,年纪身量与姬妧相仿,风姿弱柳,眉目如沾染烟雨般春色撩人,一双翦水黑瞳竟与姬妧有三分相似,声脆如泉:“小人白凤惜,家父白谨然乃是灵阳郡守,家父昨日奉召入京,所以是小人特来恭迎二公主殿下的凤驾。” 姬妧看了看小红,小红也看了看她,两人心知肚明,眼前这位应该就是白家二老爷画符求仙求出来的那位公子爷,没想到逃到了并州也没有脱离白家的势力,白家呀,到底还是杜家的鹰爪! “天色已晚,小人就请殿下到府上歇一宿。” 姬妧瞪着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了一会儿,官兵里有个统领模样的人催促起少年来,少年微微蹙眉便让人把小翠带上来,小翠脸色惨绿大概是被吓着了,一看到姬妧才哭出来,惊恐伤心的声音让姬妧几人都红了眼眶。 “您的人都在这儿,这下可以放心了?” 她终于含泪点头,并不迟疑地先迈出步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愿意与否,性命与安危恐怕也早就不是她自己能决定了。 哪怕是赴死,她不能求饶,就算她胆怯害怕,她也要抬起头颅守住一个公主最后的体面。 白凤惜将她们一行人软禁在城内的白府里,派人好茶好饭招待,言行举止并没有丝毫为难,就连白二夫人元氏也亲自过来探望,元氏徐娘半老风韵依旧,偏是五官与姬妧生有六分相似,惹得府里下人乍见之下也惊叹不已。 人有相似本不足为奇,倒是府里嘴利的下人说能够结成姻缘的夫妻一定是有些连相的,自家三公子和姬妧殿下眉眼神似,一瞧就是有夫妻相的! 小红死活不愿自家主子和长公主的人扯上半点关系,吵来吵去只说自家主子早就赐婚大将军之子,又气主子脑子糊涂,始终不肯把赐婚的圣旨拿出来。 倒是小翠没头没脑轻轻问出一句:“殿下还在想着清初少爷吗?” 这个时候撑着脑袋望着窗外发呆的姬妧,才会回头看她们一眼,眼中的茫然飘渺就像沉溺在某场落英缤纷的春梦里醒不过来。 蛟龙入浅滩(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晨曦微露时,白凤惜在庭院里练剑,赭衣翩翩,舞出的雪亮剑花比花篱内绽放的姹紫嫣红还眼花缭乱。 一只信鸽这时从天而降。 他收住手中的剑,接过下人递过来的纸条,目光触到纸上字迹,身体倏地一凛,手中的剑脆生生落地。 走到姬妧房间的门口,他顿了顿,脸上的神情全部收敛起来。 他抬起胳膊准备敲门,房门兀自从内拉开,四目相对,屋里的人看到他愣了愣,眼睑周围两片浓浓青色,估计是苦熬了一夜! 姬妧静静站着等候了一会儿,见他迟迟不开口,嘴角一撇蔫声道了句:“三公子,早啊。” 白凤惜看着她抬起胳膊挠蓬乱的头发,本来就凌乱的发丝彻底挠成鸡窝,浑身鸡皮疙瘩一下子全起来,他忍不住苦趣地想,这样的人倘若坐上帝位那些扶持她的臣子恐怕也要遭天谴吧? 淡淡烟色的眉蹙起来,就连要说的话也一下子卡在喉咙里。 这时白府下人跌跌撞撞跑过来喊:“三公子,不好了!左统领带人把咱们郡守府包围了。” 姬妧狐疑地瞟他,这帮人好像起内讧了! 那个叫左统领的人是杜家的一支亲军首领,前晚在城外他就催促白凤惜赶紧抓人,没想到回到灵阳城白凤惜就过河拆桥不肯把人交出来,让郡守府的侍卫把左统领和他的亲军全部赶出府去。 拿小红的话来说,小人唯利是图最喜欢窝里斗了,这些小人最好斗得两败俱伤,她们才有机会脱身逃走! 哪知白凤惜扯起她的腕子就往外面走,小红端着洗脸水过来撞见这场景,情急之下就把满盆水给泼过去了。 白凤惜猝不及防被淋了满身,衣服粘在身上渐渐露出单薄玲珑的线条,他扫了遍身边震惊的几人,咬牙启齿指着小红说:“把这丫头扔到水缸里去!” 半个时辰后白凤惜站在郡守府门前,漆黑的湿发和素白的衣袍配成最要命的绝色,在媚阳下散发出惊为天人的耀眼美丽让众人微微一愣,姬妧跟在他身后像只被好好保护的雏凤。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眼前白光一闪,白凤惜手里的长剑就抵在那个肆意妄为的左统领的脖子上,冷语挑剔地说:“人是我找到的,我会亲自送到凤都,你们谁也不能带走。” 左统领僵着脖子,“三公子想抢这功劳也要先掂量掂量,陛下昨夜驾崩,如今这天下就是长公主的,长公主的就是杜家的。” 尾音未落,白凤惜身后忽然有重物倒地的响动。 白凤惜心气翻涌,一串剑花翻转,左统领惨叫过处,血花四溅,一只血淋淋的耳朵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他折身回过头扯起瘫坐在地上的姬妧,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肩头,淡淡麝兰的香味袭上周身,姬妧扭头看他唇边噙笑,俊美的侧脸阴柔如月下昙花,两片湿润的唇瓣如日光中飞舞的蝶轻轻牵动:“杜家势大,这天下却不是杜家的天下,至少这灵阳城暂时还是我们白家做主的。” 骄阳晃得人有点头晕,姬妧恍恍惚惚想,这是梦,一切都是在做梦,她看到的也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位英姿倾城的美人。 她再醒来时窗外已是夜色深浓,屋子里烛光缥缈,外面两道人影在帐子上晃来晃去。 白天的事后来如何她没有印象,只是这会儿白凤惜似乎得到了奶娘的信任,奶娘翻箱倒柜找出一卷金丝绣凤的黄绢交给白凤惜,那是赐婚的圣旨,他看过后略作沉吟,很快就咬牙决定说:“好,我派人送你们去凉城。” 姬妧慢慢从床榻上爬起来,拿过他手中的圣旨放在烛台上点燃,奶娘大惊失色过来边抢边喊:“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呀?” 手中的圣旨被抢走,姬妧微澜的黑瞳里却渐渐凝聚坚决:“我要回凤都。” 白凤惜冷冰冰说:“回去必死无疑。” 姬妧撇过头定定瞅着他,目光坦然得叫人心虚:“那尉迟家又是什么人?” 白凤惜怔了怔,斟酌了一会儿说:“爹曾提到过,尉迟敬以前是杜皇夫帐下副将。”凤帝这招引狼驱虎其实怕是情势所逼的下策,所有的赌注都是人心的私欲和贪婪。尉迟家多年来待在边境荒野之地不得提拔,一旦和姬妧联姻,只要姬妧登基称帝,那尉迟家必然能凭借皇族外戚的地位问鼎天下。 没想到凤帝姬悦对杜家的恨意如此深,宁愿漠视他朝大权旁落的风险也不肯将这帝位传给有着杜家血脉的长公主姬姒。 只要姬妧和尉迟家联姻,姬妧不死,他就有了一点胜算,家族里对弈的生死赌局,从白家长房将和氏璧呈给长公主那刻就悄无声息开始,白家并不只依附长公主一派,这是白家的祖训,白家任何时候都不孤注一掷,正是如此才能在凤国两百年腥风血雨里屹立不倒。 第25节蛟龙入浅滩(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凤国第十二位凤帝姬悦驾崩的第八日,三百僧众在灵堂诵经七天七夜后准备入殓封棺的日子,凤凰都城大街小巷回荡起准备大殡的钟声,这时两乘飞骑卷起一路沙尘冲进北边城门疾驰直奔向皇宫而去。 白凤惜圈住姬妧一骑当先,他的侍卫带着奶娘紧随其后,挑的两匹千里良驹星夜兼程赶到凤都,从跨入城门开始姬妧就举起灿灿闪耀的金印,在御街大道上扬气铿锵高喊着:“我乃凤国二公主姬妧,今欲呈上金印,恭贺新帝登基!” 这渐渐嘶哑的女声如同哀痛的丧钟一起深深扎进凤都百姓的耳朵里。 许多年后凤都的老人还会给他们的小辈说起还只是凤国二公主的姬妧殿下那日的风采,皎皎白驹上飞起来的人,霁月星辉冷冷清清全部落进她明若秋泓的黑瞳里,那一种刻进眉眼和骨髓的妖娆风华,连闻风而动的素白衣角也流光飞舞散尽芳华,所过之处好似刀山火海也瞬间俯首折落化成繁花锦途,那是注定要翱翔九天的凤凰呀,凤都的老人们数着脸上的皱纹嘴里总是赞叹那才是注定要成为他们凤国百姓君主的人,往后风风雨雨的许多年间,天下君者再没有一人能胜过她。 自从长公主姬姒监国后,六宫及宫门的兵马全由宫廷禁卫副统领杜轻寒掌管,快马飞驰而来,他一看清最前面素缟束发的姬妧顿时取弓搭箭,尖头对准姬妧的胸口。 嗖—— 破空而来的流矢被一道雪亮的寒光噌地弹开,那箭头猝然折返回来,杜轻寒侧身闪开,一股凌厉气流擦胸而过,身后的侍卫突兀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白凤惜拉住马缰停在城门前,手里的长剑利落插回马背上的箭筒内。一路上无数白家暗卫悄然殒落,不难猜出是谁设下埋伏,他咬牙忍下这口恶气,脸上冷若冰霜。 “杜大人这一箭是想取谁的性命?” 死了一个自家的侍卫,杜轻寒神情纹丝不动,倒是瞧着马上惊煞脸白的姬妧和她手中的金印后俊俏的脸渐渐透出几丝邪气,勾唇噙笑说:“我以为是逆贼作乱,原来是姬妧公主。” 姬妧脸色紧绷,亮出手中的金印说:“我要把金印呈给皇姐,你快快放行!” “陛下并没有传位给长公主,二公主这般急切拥姐登基,倒是稀奇。” 他态度言语轻谩,白凤惜皱了皱眉,拉起马缰冷笑说:“我们不过想领份功劳讨些赏赐,殿下呈上金印诚意十足,长公主登基既顺了杜家的意,也顺了天下人的意,杜大人也是得利之人,难道还有阻止殿下进宫的理由?” “姬妧公主自然可以进去。”杜轻寒眼角轻挑,对刚才那一箭还怀恨在心,锐利冷诮的目光射向白凤惜,“你得留下。” 白凤惜翻身下马,给了姬妧一个镇定的眼神,拍了下马屁股让马继续往城门而去。 杜轻寒并没有阻拦,白凤惜心下有主意,并不担心杜家在这个时候会下手杀她,姬妧呈金印的事如今满城皆知,姬姒想名正言顺登基此时就不会传出弑妹的暴行,况且也的确如他所预料,刚才一箭被他挡下来,算是杜家的示威震慑到了,若是赶尽杀绝刚才就不止一箭,而这七日杜家的埋伏多以抢人居功为主,不然重重包围下姬妧也不可能毫发未损的回到都城。 第26节蛟龙入浅滩(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把这个杀死宫门卫的犯人抓起来!” 杜轻寒一声令下,守门的禁卫军纷纷围上来,白凤惜惊退数步,脸上浮出薄怒,咬牙切齿说:“人是死在杜大人你的箭下,与我何干?” 尾音未落,杜轻寒忽然拔出身边侍卫腰间的长剑刺向白凤惜,白凤惜跃身纵起,杜轻寒唇角倏忽弯起一丝狡诈的弧度,手里的利刃尖峰一转,刺向不远处的千里白驹,血光飞溅在眼前,马背上的人来不及惊呼就生生把恐惧掐断在喉咙里栽头倒下。 染血的剑被扔在地上,杀气浓重的男人撇头冷笑着问他:“这里谁能为你证明?” 侍卫和奶娘的命眨眼没了,剩下的无数双眼睛全是向着杜轻寒的,白凤惜蓦地眼眶氤氲,挥剑朝他砍过去:“杜轻寒你这个疯子!我要杀了你——” 城里早有传言这位杜家的嫡长孙阴邪成疾疯魔成病,长着一副神仙高洁的好面相,肚子里装的全是毁天灭地的恶毒,昔日有女不从被逼投河死后尸体还抬进杜府里被他糟蹋了一番,这件事传遍凤都简直人神共愤,连长公主姬姒也反感至极,数年来屡次被杜太公提及两人联姻之事都迟迟被搁浅! 这些轶事都是逢年过节回凤都和族人聚在一起的谈资,或许从没想过有一日,他会和这样的人正面交锋。 层层侍卫如水浪席卷而来,白凤惜轻淡烟云般缥缈的素衣如白蝶在刀光剑影里灵活穿梭却始终近不了敌人的身,怒发冲冠倏地一声嘶吼,漆黑及膝的长发凌乱散在风里,像泼了墨的江南烟雨,汪一醉落花海棠惹尽缭乱,杜轻寒微微眯眼,心里狐疑深重,眼前这家伙冰清玉质细皮嫩肉越看越像个女人呀! 一双深深浅浅不见底的眸子渐渐染上戾气,他唤人拿来三尺长的火红麒麟弓同时搭上三支箭,森森箭镞瞬间就能把人捅成三个大窟窿。 这才是会挽雕弓如满月的杜家嫡长孙张露出来的真正杀机! 这世间的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凡是让他感受到威胁的人,都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丧钟如槌声声擂在心间,宫道两边伏首跪地的宫人延伸到祖庙大殿前,姬妧一路狂奔至此,两条腿都快跑断了,跨过门槛时腿脚止不住一阵抽搐,膝盖突然被后方顶了一下磕在冰凉的地砖上。 她咬牙忍住钻心的锐痛,将金印交给旁边的内侍呈上去,“皇姐,我把金印带来了。” 姬姒居高临下瞧她,嘴角翘起一丝弧度,她太喜欢看到这样的姬妧卑微惨白像只随时会被踩死的蝼蚁,大概连姬妧自己都不知道她的样子有多么失魂落魄,脚上履鞋不知何时跑掉一只,雪白的袜底磨得污黑不堪。 她无比阴暗又雀跃地想,在文武百官面前,姬妧进门这一跪就注定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必须被她压下去。 没错,永远不会给她出头之日。 姬姒验过金印才让人给她披麻戴孝准备祭拜,姬妧颤颤巍巍走到白幡后,见到的是一副巨大的盖棺的浮雕凤纹棺椁。 第27节蛟龙入浅滩(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她试图去推棺盖,被尾随的宫人惊慌拦住。 “你迟了一步。” 官清初幽幽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一刹那满殿的阴风灌进她胸腔,沉闷只剩下窒息的疼痛。 姬妧脚下一软,重重跪在棺椁前,脸色惨白得仿若丢了魂儿一样。 “让我见她最后一面。”姬妧急匆匆拉住他的袖子,却敏感发现他青衣缎面的袖口缂丝金线的缠枝莲纹镶了满满几圈,针脚细密繁复硌疼她的指尖。 她怔了怔,一时不知是自己主动松了手,还是他抽开去,只是等她回过神这半截袖子已经从她手里溜走了。 他叹了口气,顶上宝冠的垂珠随着摇头轻轻晃动,说:“不要自找麻烦。”华丽的衣裳衬得人珠光美玉,虽有瑕不掩瑜之说,但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句老祖宗世代流传下来的名言千年不破,官清初不是以往的官清初,这个人容颜美丽像春朝初升的烟霞彤日耀眼得惊心动魄,连他的风华气质也散发着咄咄逼人的凌冽,这样一个他哪怕丢在万万千千人之中都不会埋没失去掉! 可她似乎要找不到他了,姬妧终于不得不承认她可笑的一厢情愿偏执得有多离谱,这些年将他留在清妧殿是太委屈了。 “清初……” 她**的眼泪终于一颗一颗落下来,所有的脆弱绝望全部哽咽在这声低唤当中,原来她不是没有眼泪,五岁时姬姒把她推进冬日的湖水里,所有在场宫人都说是她自己调皮跌下去的,就连她的奶娘在那种氛围逼迫下也违心说了谎话,之后半年她不肯说一句话,是清初拉着她跑到那湖边在她面前纵身跳下去,他瘦小的身体在激起的阵阵涟漪里一点点沉没,她才喊出一声救命。 这个世上,只有这个人轻而易举逼她卸下内心的防备。 官清初微微蹙眉,指腹反复摩挲起袖口一圈圈繁丽花纹,丝丝缠绕仿若此生的纠葛再也扯不断解不开,神情间倏忽就浮起一丝躁色说:“这里从来不是你随意的地方。” 他指着周围的宫人,无比讽刺地说:“你不想要这条命,就别连累这些无辜的人。” 姬妧身子晃了晃,眼睁睁看着他走到棺椁边吩咐宫人把挪动的棺盖重新移回原位,整个人忽然像头情绪失控的小兽跳起来扑上去,官清初扼住她的双臂,眨眼间又进来两位宫人一起阻止她,这些人缄默又动作麻利,仿佛事先已经排练好这一幕很快就将她按在地上五花大绑起来。 她失去理智张嘴咬住一切阻止她的障碍,血腥的气味在嘴里迅速蔓延,她死死不松口就像咬住她可悲又无能为力的命运,如果世下这般刻骨铭心,那么至少不要只有她一个人疼。 “您的手在流血。”宫人小心翼翼提醒他,不知是否应该强行掰开姬妧的嘴。 官清初面无表情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虎口,她心里会有多痛,这伤口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愈合抚平,他知道她闹她不想这样收场,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像这样发疯过,但前殿还有三位邻国使者,他不想让姬妧大喊大叫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姬妧颈后忽然受到重重一击,整个世界顿时全部消失变黑了。 第28节蛟龙入浅滩(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数日来姬妧一直被禁足在清妧殿,离开数月这里满地蒙尘大有物是人非事事休的萧条,自从她醒来得知先帝的灵柩已经送出凤都就不再吵闹,伺候她的小宫女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偌大的深殿安静得好似她这个人并不存在一样。 人虽没有踏出殿里半步,但凤都里燥热的风依然无时无刻吹进来。 小宫女怕她闷坏了每日送饭就会讲讲外面发生的事儿,哪知她听完就越发安静了。 姬姒登基这天夜里,姬妧见到了白凤惜。 不能不说震惊,这样喜庆的日子他只是穿着轻盈暗沉的黑衣,烟眉间笼着淡淡的病态,唇如纸白,两只手腕裹着层层纱布,隐约有腥红渗出来,据说那是非常深的伤口,漫漫余生再也无法痊愈。 他和白家父兄一起来的,见到姬妧便走过来,说:“殿下,对不起。” 姬妧面露窘色,嘴角难得扯出一丝弧度,赐宴开始将近两个时辰她坐在角落里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过来和她说过一句话,除了他,其实旁人都避之不及。 宴上觥筹交错,众人酒酣耳热之际倒是极少注意到他们,姬妧穿上履鞋缓缓站起来走到湖边的树下,白凤惜跟着她,小宫女也跟着她,她回头瞪着小宫女说:“我冷了,你回去给我拿件披风来。” 小宫女迟疑了片刻,见姬妧果真打了个喷嚏只好恹恹去了。 姬妧吸了吸鼻子,手里紧抓腰下的荷包,那是一枝火艳的凤凰花,她从未像现在觉得珍稀可贵。 “奶娘的后事……” “我会好好安葬老人家的。” “谢谢你,凤惜。” 白凤惜惊愕地抬头,眼里难掩浓重的愧色,今日才得到圣谕从大理寺的牢狱走出来,白纸黑字的罪行烙在他身上却再也洗不清了,如今宫里无人不知白家三子在宫门前挑衅祸杀三人被大理寺卿及时拿下,因念其护送二公主回宫有功,又适逢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最后被挑断两条手筋才算给这桩事做了交代。 “我知道不是你。” 姬妧摇头,末了,盯住他始终不曾抬起的手腕,宴上宾客畅饮他也未端过杯子,这样的场合着实不适合他这样的伤者,于是就更加不忍:“是我连累你了。” 他默然,几束烟火升向夜空中转瞬即逝,明明灭灭,晃出他阵阵青白的脸色,一切归入平静后,听见他淡淡说出一句:“做个平庸百姓也无妨。” “殿下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不远处的鼓乐笙歌传来,姬妧眺望着高高在上的御台,眺望着某个人的脸,眼底一片清明隐忍,她说:“留在这里吧。” 从小长大的地方,哪怕冷清伤人,也有留恋的地方。 白凤惜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眉头微微蹙起,沉声说:“听说静侯大人向陛下提议,让殿下去守皇陵。” 对于新进晋封的几位年轻貌美的爵爷,哪怕是像白凤惜这样刚犯过事的大族子弟,口吻里总有一丝不屑。 一群以色侍人的男宠,不过是姬姒登基就个个加官进爵了,而官清初就是白凤惜嘴里的静候大人。 第29节第28章 蛟龙入浅滩(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那个流火漫天的夜晚,姬妧如湖水沉坠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小宫女将披风递给她,她拽紧披风的边缘拢在身上,仍然一阵阵发抖,冷意从心底深处幽幽散发出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殿里有轻微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她的床榻,姬妧猛地坐起来,隔着层层床帐问:“是谁?” 来人微微一惊,似乎没有料到她如此惊醒,殊不知她从散席回来后就难以入睡,这些日子熬过来失眠渐渐成为她的家常便饭。 半晌没有动静,床帐外的那团阴影仿若幽灵,淡淡酒气飘散在空气里提醒着她并不是幻觉,姬妧更加确信不是小宫女,心口一提颤声问:“谁在外面?” 偌大的殿里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轻轻的,拂过她微颤的心房,渐渐平静下来。 是他。 姬妧下意识攥紧手里的薄被,仍然不敢撩开帐子去看他一眼。 他是新帝晋封的静候大人,不应该三更半夜出现在一个失势公主的寝殿里。 姬妧翻身躺回去,只当是梦,并不打算搭理他。背后的床帐却被人胡乱掀开来,来人坐在床沿,身子懒洋洋挂在床架子上,目光一眨不眨盯着她细瘦的肩和背。 “越来越瘦了。” 姬妧拉过被子盖过脑袋,闷声说:“不用你管我。” 有重物一下子压在被子上,将她和被子一起紧紧裹在怀里,男人低迷的声音不悦地轻哼说:“怎么能不管呢?我都管了十五年,好不容易把你养得白白胖胖,岂能让人就这么欺负没了,我得管着你,还得看着你,就算你以后嫁人也是要管的,生的孩子也要管的。” 嫁人两个字深深刺痛了姬妧,可是人压在身上,她动弹不得,只能困在被子里气喘吁吁抱怨:“你喝醉了,快起来。” 他摇头,把她的脑袋从被子里剥出来,捧起她涨红的小脸狠狠啄下去。 姬妧吓得不轻,被他湿润的唇触过的地方凉飕飕的,对方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沿着脸颊往下意图搜寻着什么,浓郁的酒气呛得她呼吸急促,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儿来。 “清初,你别这样,我是姬妧,我不是……” 他忽然咬住她的嘴角,攫取她敏感的舌头再不允许她多说一句废话,她甚至感觉到他情绪一时变得兴奋异常,就像寻寻觅觅终于找到宝藏入口,从此攻城掠地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当他从她的唇上离开时,两个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气。 姬妧双唇红肿,长长睫毛凝结着泪珠,水洗过的黑眼珠不解地瞪着他,那股怨恨也十分纯粹:“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赶我走?为什么还这样轻薄我?” 官清初身子晃了晃,酒意上头似乎真有些醉了,慢慢松开她坐起来时,又忍不住撇起嘴角心里觉得委屈,他也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意思,自己想自私一点儿,抱住喜欢的人这辈子紧紧不放手,一起共赴黄泉舍掉对方的性命都不要顾忌,哪怕天地不容所有人告诉他这样做是错的,至少胜过这般心灰意冷,至少这一刹那他不会绝望得肝肠寸断,没有人比他更加确信这种绝望会有尽头的,在以后的日子如影随形渐渐膨胀直到彻底将他全部吞噬干净的那天,他这样没有希望的宿命才算是到了尽头。 第30节第29章 蛟龙入浅滩(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外面的宫道上梆子敲过三声,近了又远了,殿里静静流走的时间重新接回现实将人的意识拉长,他深抽了一口气,艰难地说:“你,离开凤都好不好?” 其实这件事的主动权从来不在她,只要姬姒颁下旨意,就算她不走也会有刀架在脖子上逼她走,可是他和她商量,就像以往太傅罚抄书他哄她的语气,无论姬妧把提笔写字看得比挨板子还可怕,每次他放低语气,姬妧就会乖乖妥协。 他在担忧什么?皇姐已经稳稳坐在凤椅上,他怕她不会顺从离开,跑去和姬姒闹得天翻地覆吗?那他就太高估她了,她掀不起任何风浪的,没有那样的野心,也没有那样的实力,她早就是一个人了。 她这个公主,其实只有孤零零自己一个人。 姬妧抬头看着他,眼眶内氤氲起来的水雾一层漫过一层,无论她怎么擦始终看不清暗光里他的侧脸他的眼,后来只好渐渐放弃,让十五年来心里那个温柔的样子一点点模糊晕开去。 然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她的清初,她的小奶妈子呀,她害怕他过得不好,她的心会揪在一起疼得厉害,不忍心他低声下气求人,又怎能不答应? “我觉得我离开,这辈子都可能回不来了。”她顿了顿,眼底一片孤弱的悲色,“清初你这样赶我走,是不是想以后再也不用看见我了?” 他遽然扭过脑袋,一眨不眨瞅着她,黑漆漆的眼里光影明灭,惊痛带伤的目光仿若无法止尽的悲伤河流一般静静流淌出来。 是的,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内心一样是害怕的。 下一秒他却将姬妧紧紧搂进怀里,手心揉着她的发顶,轻声细语就像许一个生命无法承受之轻的承诺:“不会的。” 朝凤殿。 酒意酣然的男女缠绵在一起,艳红的地毯上衣衫散落,倾倒的长嘴酒壶在长明灯下泛着旖旎的靡光,伴随着低低娇喘,男人的声音也粗嘎急不可耐。 一番**后,男人的长指抚过女人汗津津的后背,无比哀怨地叹道:“我的新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深哪!” 女人细细的笑声渐渐成串,她并不担心留下姬妧这个隐患,如今大势已定,姬妧是她手中可以任意碾死的蝼蚁,与其轻轻一下碾碎没了,倒不如留着摆布有意思。 她喜欢姬妧那张委屈晦暗的脸,而且姬妧主动呈上金印的举动已经让她看清对方骨子里的懦弱,她轻视且不以为意,这种人一辈子也掀不起浪来。 “把人留着折腾不是比直接杀了更加有趣?”姬姒说到这句话心情大好,因为她最疼爱的静侯说过同样的话,所以她允了送姬妧去皇陵守孝的事。 高慎面露讽色,说:“这话怕是静侯大人的托词,他想留下二公主这条命。” 姬姒不以为然,撑起脑袋斜躺在床榻上,黑色长发妖娆盘绕在两人身体间,高慎掬了一把握在手里十分迷恋。 他跟随姬姒八年,心里渐渐生出不该有的念头,对官清初便产生妒恨。 “十五年,比你跟着我的时间还长,他舍不得很正常,这会儿收了姬妧性命他才会一辈子记在心里,倒不如留个念想慢慢消磨,日子久了,心里自然会淡了。” 末了,她闭眸幽幽说:“我要的不仅是他的人,还有他那颗心。” 第31节第30章 蛟龙入浅滩(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高慎暗暗攥紧手心,“陛下就不怕静侯怀有异心?” “他看不得姬妧死,却也不会助她反我。”姬姒勾唇一笑,官家当年对父亲的忠心她心知肚明,也就更加笃定,“官家当年就是因为无忌和尚才杀的杀,抓的抓。血海深仇,他放不下的。” 催促离京的圣旨来得很快,姬妧的行李很少,收拾起来装不满一辆马车,姬姒让她去守皇陵,没有归期,宫人们没有愿意随行的,皇陵在凤都西南之地,是块群山环伺黑水绕林的风水宝地,山里少有人烟,二百里外才有小镇,荒凉偏僻不说,大有可能一去不复返了。 离开那天,姬姒和她身后的官清初站在宫城墙头目送她,除了驱车的马夫,连个扶她上车的随从都没有,没人愿意陪她去守皇陵,姬姒就仁慈地下旨不勉强宫人,让她孑然一身上路。 刚到宫门口,一骑飞快而来拦在马车前头,马上的人动作迅速跳下来,拎起一个灰色包袱钻进车内,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 姬妧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男子抖了抖身子的袍子,笑起来耀若烟霞,满室生辉,就像第一次见到时那样让她惊艳,她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鼻子一酸,她抽抽搭搭说:“你,你怎么来了?” 一个灰色包袱扔到她身上,她龇牙,揉了揉被打到的胳膊,他下手果然不客气,真疼! 温琉璃甩头狠狠剜她一眼,刚见到她的那股高兴劲儿全变成愤怒,咬牙切齿说:“这次我跟你一起走,从今以后,你别想再甩下我了!” 朔冬时节,凤凰都城里张灯结彩,近来凤帝姬姒大婚解除宵禁三日,夜间游人如织灯似海,热闹的气氛渐渐遣退冬夜里瑟瑟寒寂,走贩们的活计摊子走走停停摆到四更天,惟独城东临街而建的国公杜府门前白幡不拆,夜风一吹两盏白灯笼张牙舞爪,路人穿街而过时无端生出一丝阴森森的压抑气息。 酒肆里有胆大嘴快的醉汉说杜府二姨娘不认人了,前几日送酒进去看见二姨娘疯疯癫癫把杜大公子当儿子,被杜大公子甩了一耳光才消停老实,杜家二姨娘呀,搁在三个月前那是凤国皇夫杜清晓的亲娘呀! 新帝登基不到五年,男宠无数,皇夫杜氏此次不幸落水而亡,不到一个月姬姒就操办大婚另立人选,令杜家上下着实心寒! 邻桌端上热气腾腾的涮羊肉锅,肉香四溢缠得醉汉口水直流,闻香瞟去就见隔壁坐着一对俊俏男女,宝蓝色绣花衣裙的女娃二八年华,手里的筷子挑剔着碗里的肉,皱起柳眉咂嘴,冰清玉洁中透出几分骄纵衿贵。 站在身边的丫环掏出自带的银筷继续帮她在锅里挑来挑去,同座的年轻男子看着她们主仆二人似笑非笑摇头,此人素衣轻裘瘦削单薄,领口袖边勾勒着缠枝墨莲,花纹精细淡而不俗,三千青丝绕在脑后扎成高马尾,举手投足间动作轻飘飘,比起身边的女娃更加钟灵毓秀。 第32节第31章 蛟龙入浅滩(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醉汉这厢言罢,宝蓝色衣裙的女娃眉心一动,斜眼打量着年轻男子的神色好奇地问:“三哥,那个杜大公子还刁难你吗?” 白凤惜手里的筷子不由自主地松滞了一下,腕上仿若瞬间失去最后一丝力气,两只筷子啪啦落在桌上。 好半晌过去,他才叹了一口气重新拾回筷子,到底还是失态了。 四年前原本他应该随同父亲述职完一起回灵阳城,一纸圣谕从天而降给他安下右卫尉的五品头衔留京供职宫门卫,然而事实上自从姬姒登基后杜轻寒就升为郎中令掌控整个皇宫兵马,新帝浸淫欢场压根想不起他这号小人物,一夕之间这样大的变故,他几乎可以肯定是杜轻寒从中作祟,宫门卫隶属宫廷禁卫管辖,他这个连刀都握不紧的废人成为杜轻寒的下属,实实在在是进去受辱而已。 一千四百多个日夜坚持过来,纵然过得如履薄冰,好在他这条命还留着,为了姬妧殿下,他还不能就这样认输! 从此他住进凤凰都城里的白府本家,他到底是白家子孙,小辈里排行第三,尚有一席之地,大老爷有嫡出的大哥白凤临和庶出的二哥白凤江,太夫人的小儿子三老爷还生下一个最小的女儿白凤仙。 这个最小的四妹就是他眼前冰雪聪明的女娃,上门求亲的人快踏破白府高高的门槛,家里宝贝着,挑来挑去眼看快满十七这才选中陆丞相的长子前科状元郎陆令简。 他扬唇一笑,说:“你不是想知道状元郎长什么样子吗?我打听到他经常来这间酒肆喝酒聊天,兴许能碰见。” 白凤仙瞧着他变了又变的脸色,这会儿对状元郎的兴趣也大不过对杜大公子的好奇,反而心里认定外面的流言,满脸不可思议地问:“听说杜轻寒和禁卫军里的男人也厮混,三哥,他有没有对你……” 白凤惜呛了一口茶水,咳得满面通红,惊愕地瞪着眼前这个精明俏丽的女娃,“小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不应该谈论这种话,不然就嫁不出去了。” 白凤仙轻哼了一声,撇头看见酒肆外的天空绽放起烟火,整个人都活跃起来,蹦蹦跳跳的身姿像匹脱缰的小马二话不说就往外面的街巷跑去。 白凤惜路过柜台停了一停付了饭钱,末了,又掏出一包银锭交给掌柜说:“天冷了,多备些御寒的衣物吃食。” 掌柜头也不抬地拨着算盘,嘴里吧嗒吧嗒烟斗含糊说:“有劳公子挂心,一切都好。” 从酒肆踏出来早不见白凤仙主仆的人影,他慢慢循着放烟火的地方去倒是不担心,白家四小姐的身份着实让不少人打歪主意,为此太夫人安排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向来不是等闲之辈,一般的宵小鼠辈还不能近身。 一只手掌冷不丁搭在他的肩头,清越如冷泉的声音从脑后响起:“白大人?” 他扭过头来,视线内最先撞入的是对方饱满艳美的唇,微微抬起下颔才看清那双俊俏的眉眼,在忽明忽暗的天火下,湛黑的瞳仁闪着他不明所以的光亮。 第33节第32章 蛟龙入浅滩(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原来是陆大人。” 白凤惜拱手作揖,光洁饱满的额头只到对方下颌的位置,他的个头比平常女子高两寸,放在一群高大强壮的男人里面就娇小得弱不经风,因此经常被属下的宫门卫屯兵取笑成娘娘腔。 想到这些,他的脸颊不由发热微赧,索性视线下移盯着对方紫底暗金衣领里露出的白嫩嫩的脖子,官场客套了一句,“失敬了。” 陆令简笑眯眯地颔首点头,从头上银鼠皮镶雪狐毛毡帽里落下来的墨发如流苏垂满肩头前胸。他状似不经意地瞧着白凤惜快到腰际的发梢,有意无意比对起两人头发长短的差距,他五日没见过他了,意识里竟然产生了一种如隔三秋不见久矣的错觉,好似对方头发都有变长半寸的嫌疑,只有这小矮子的身长还是几年前的样子,他禁不住想两人挨在一起,那张鲜润欲滴的粉红小嘴和湿甜的鼻息依然会不偏不倚落在他的颈窝处。 他想起眼前这个人,像抹轻愁笼在江南的烟波浩淼里,心都潮湿得要发霉了。 状元及第后的头年他在大理寺做过八品小吏,后来又在翰林院待过两年,去年被父亲的同僚黄侍中举荐到门下省担任给侍中的官职,仕途上顺风顺水,同辈人里大多数都是巴结亲近他的,他进出宫门经常见到白凤惜,两人也算旧识,只是当初两人在大理寺打过交道,所以白凤惜对他倒有些敬而远之。 恰好相反,他老爱有意无意勾搭这人,渐渐的,就算他不闻不问也有宫门守兵主动告诉他右卫尉的行踪,在旁人眼里,他和白家四小姐能够结下这桩亲事肯定是白三公子的一份功劳。 殊不知亲事是他爹亲自登府求来的,至于白凤惜的态度,想必也是喜闻乐见。 他笑眯眯地问:“大冷天的,白大人这是去哪儿啊?” 白凤惜朝放烟火的燕子楼那边望去,空气中飘来的硝烟味渐渐重了,一朵朵火花在漆黑的夜幕上大片大片绽放,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见状,陆令简促狭地说:“我在燕子楼约了朋友,顺路的话,就一起走吧。” 不过白凤惜把脑袋拧回来,淡声说:“随便走走。” 白凤惜分明摆了他一道,不愿意与他同行而已,陆令简抿起嘴角到底是没有生气,刚才眺望夜空烟火的时候,他清清楚楚瞧见对方眼神里的寂寞虚浮。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疼起这个俏生生的小矮子。 有些不甘心地撇了撇嘴,他慢悠悠地呵出一团白雾说:“前日郎中令上奏右卫尉任荆州刺史南下一事,你知道吗?” 白凤惜微微一愣,前日的奏折想必因为陛下大婚暂时被压下所以宫里才迟迟没有传出半点风声,陆令简问他是否知晓这件事,他自然是不知道杜轻寒的意图,但是今夏洪汛水利失修致使湖广两地受灾严重瘟疫不断,当时的荆州郡守上个月在凤都斩首示众一事城里是无人不晓,如今湖广两地就是块烫手山芋,谁接手都可能步入上任荆州郡守的后尘。 第34节第33章 蛟龙入浅滩(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良久之后,白凤惜才逐渐稳定心神,思前想后只有苦涩充斥在胸腔内,他叹完气还是朝陆令简略施一礼道:“多谢陆大人实言相告。” 陆令简的目光渐渐温柔,接住他悬在半空还没有落下的双腕握在掌心里,“白大人,当初我也是情非得已的。” 白凤惜颔首应承下来:“下官明白的。” 他明白吗?陆令简在心里深深叹息,这双柔若无骨的手腕是在他眼皮底下被割断经脉的,也是他将鲜血淋漓痛晕过去的人接进怀里的,凤惜他真的明白吗? 曾经有段时间他以为自己喜欢上男人了,但是谢楼楚馆里一掷千金的翩翩郎娃也好,庙堂上风华绝代的静侯大人也好,全部勾引不起他的兴趣,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醒过来,口干舌燥地想象起那个宛若从水墨云烟深处缓缓走向他的人,他叫嚣的身体和沸腾的心才深彻体会到自己的渴望。 明明是一条无法得偿所愿的歧途,他却阻止不了自己的脚步。 街上有人唤他陆公子,他今日的确有约,地点并不是在燕子楼,是几位门下省和中书省里的年轻同僚约他去破翠烟阁花魁出的千古绝对,据说那花魁美艳不可方物就自视甚高,并不肯轻易委身于人,一个对子就难住凤凰都城里的纨绔子弟两个月,至今无人破解。这些碰过钉子的年轻人便找到写首赋就能让凤都之纸涨价的状元爷风风光光杀回去挽住满城纨绔子弟的面子。 几个眉目清秀的年轻公子纷纷走过来,陆令简钳住白凤惜的手腕牢牢缚于身后并不松开,其中一个眼尖的蓝衣公子认出白凤惜后惊诧之余不忘偷笑说:“这不是白三公子吗?” 宫里禁军圈子那点破事儿早就心照不宣,杜轻寒男女通吃的邪肆风流是寂寞深宫里的男人女人私下讨论的热点八卦,传闻到了他手下的人就没有清白的,白三公子就算曾经是一轮皎皎明月,也早就落进暗黑的沟渠里。 陆令简面不改色地纠正说:“是右卫尉大人。” 张生愣了一愣,错愕过后忙不迭朝白凤惜抬手施礼:“哦,是白大人,失敬失敬!” 众人反应过来随即互相寒暄一阵,末了,陆令简高深的眼神往每个人身上逡巡一遍,然后笑眯眯提议:“相请不如偶遇,我们邀白大人一同前去翠烟阁如何?” 白凤惜脚下和他拆了几招未果,只好张嘴让陆令简松手说:“陆大人高抬贵手,下官本是粗莽武夫之辈才疏学浅,不懂什么吟诗作对,去那种地方就太为难下官了。” 张生偷偷打量着白凤惜,狐疑地问:“白大人从来不上青楼找女人,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白凤惜瞪着他,吓得心跳都漏掉一拍,他挪开视线望了望夜里的虚无,很快又转回目光重新看着对方,冷冷淡淡地说:“那下官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他又央了其中一人带来的青衣小厮去燕子楼附近给白凤仙主仆送去口信,若是寻不到她们主仆就再去白府跑一趟。 第35节第34章 蛟龙入浅滩(十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办妥这些事后,一行人方才搭上宝盖马车穿过城东大街赶到翠烟阁的花楼前,街火燎燎,夜色未央,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哄笑声,不时有击鼓声助兴,窗纸上人影攒动,气氛十分热闹。 偌大的厅里花魁并未露面,但是她出的绝对制成楹联挂在最显眼的墙上,客人进门就瞧得见,只有一句上联:寂寞寒窗空守寡1。 白凤惜驻足沉思了一会儿,果然很难!此句七个字全是宝盖头,用的是仄仄平平平仄仄的律韵,所以下联对偶既要遵循此理工整押韵,又要言辞达意。 张生问道:“陆大人可有头绪?” 陆令简笑了笑,视线挪到白凤惜的身上:“白大人呢?” 白凤惜摇头,如实相告:“下官愚钝,做不了花魁娘子的入幕之宾。” 陆令简莞尔一笑:“张生,让老板娘拿点纸笔来。” 楼里伙计端来笔墨纸砚伺候,看热闹的人也越凑越多,陆令简想了想后下笔很快,墨汁在纸上散发出芬芳清香,旁边有人拍手叫好,陆大公子的行书难得一见,果然堪比书法经典展示,搁笔的时候隔壁街纸行的老板笑眯眯来勾搭打起发行陆大公子的书法临摹帖的主意,他含蓄一笑朝白凤惜偷偷眨眼,一直旁观的白凤惜也不得不在心里承认:他的字如同他的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他写的是:寂寞寒窗空守寡,伶仃俊俏倦依佛。 一个伙计接过纸送去二楼厢房,少顷,一个丫鬟携着梨花白衣的花魁施施然下楼来,花魁用白纱遮住脸,露出鼻梁上方一双莹莹碧波般的水眸,轻飘飘地说:“‘杜大人这等俊俏,奴家不会让您以后青灯伴古佛,伶仃寂寞时无人慰藉。” 她说得含蓄,众人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顿时全场喝彩声层出不穷。 高慎和杜轻寒倚在二楼栏杆边将楼下的情景尽收眼底,高慎的视线落在陆令简身上,疑惑地问:“你是不是哪儿得罪这位状元爷了?” 杜轻寒斜睨他问:“爵爷何出此言?” 高慎一脸嘲讽地笑道:“今日出宫前,我得到一个消息,陛下打算任陆令简为荆州刺史,白凤惜为刺史护卫都尉。这好像有悖杜大人的初衷吧?” 杜轻寒握紧栏杆一阵冷笑,“爵爷你到手的皇夫位子都飞了,这世上又有什么真正出人意料的呢?” 高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狠狠砸了手中的酒杯说:“这个位子我迟早会夺回来的。” 杜轻寒不屑地哼道:“陛下如今重用官家三姐弟,官清初又成为皇夫,你想动他恐怕没那么容易。” “杜大人可有良策?” 杜轻寒回身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下,俊逸的脸上露出几分邪肆的诡笑,他揪住高慎的衣领将人拉过来悄悄耳语道:“嗬,我给你一个建议,若是想赢过官清初,你就把躲在皇陵那边的姬妧殿下给杀了!” 高慎怔了怔,眼睁睁看着他拔出佩剑走到二楼走廊上,振臂一挥激起猎猎风声,那柄锋利雪亮的剑就从他手中飞出去,楼下很快就是一阵惊呼声,杜轻寒倏地回过头瞧他,漆黑的寒眸里闪过一丝鄙夷的冷笑,吓得他满身冷汗。 第36节第35章 蛟龙入浅滩(十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哪怕杜清晓死掉了,这位杜家嫡长孙仍然有恃无恐,没错,新帝姬姒想要一直坐稳位子就不得不倚仗这个人,这些年杜轻寒将杜家亲军改编扩充到十二卫精锐,每卫分成十小队,每小队十人。同时十二卫以十二种颜色命名,不同的颜色又有不同的分工用途,最常见的有白色负责监视探听,绿色负责暗器毒药,而黑色精锐这些年杀绝朝堂上所有不服姬姒的老臣,久而久之杜轻寒三个字就像恶鬼罗刹一样让凤都城里的百姓打冷噤。 杜轻寒踩着楼梯缓缓走下去,在众人屏息的注目下,他停在白凤惜和陆令简中间抽回墙柱上的长剑,染上怒色的指腹一寸寸摩挲过寒光四射的剑刃,然后轻轻搁在陆令简的脖子上。 低低的笑声中透出几分诡异说:“陆大人,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不要打宫门卫的主意。白凤惜只是个空壳子,你接近他半点好处都捞不到的。” “我对白大人没有任何利用的意思。”陆令简面不改色,撇头看向微微蹙眉的白凤惜,深深笑了笑,“白大人是我十分珍惜的朋友。” 杜轻寒像模像样地点头,一手收回手中的剑,另一只手拽住白凤惜的胳膊把人拉到身边,又笑了笑说:“凤惜,陆大人此次荆州之行让你保护他的安全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你这双手废了怎么拿刀舞剑保护他呀,陆大人是死是活和我没关系,可你是我的属下,与其待在凤都还要惦记着你的死活,我索性就陪你们一起去。” 说着,他拉起缄默不语的人一步步走出众人视线,不紧不慢地上了二楼厢房。 绿绮窗,红罗床,水晶美人帘,迷子百合香,白凤惜自从踏进这间女人味气息浓郁的房间内就浑身不自在,杜轻寒坐在不远处的窗榻边捧着茶慢慢自呷,两个人半晌无话,白凤惜素来养成隐忍的性子,纵然心里千回百转,脸上仍然十分沉得住气。 “陆令简走了。” 杜轻寒放下茶盏开窗瞥了下大厅的情况,随后挑衅地回头看了看不在状态的白凤惜,寒眸深处压抑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恼意,他把人从众目睽睽之下带走想要的可不是这种结果! 白凤惜朝窗子的方向瞥过,目光落在他英俊邪气的脸上,随即又厌恶地挪开去,这个举动彻底激怒杜轻寒,他阴险一笑,站起来慢条斯理地开始解自己腰上金丝银线的玉带,朝人缓缓走过去。 “凤惜啊凤惜,你瞧瞧你这辈子就和你的名字一样可惜,”他笑着摇头,衣袍一件件落在地上,白凤惜脸上的血色也一点点流失掉,“白二老爷生下的是一个女儿,可惜这个秘密你守了快二十年敢告诉陆令简吗?而且你的人已经被我玩脏了,就算陆令简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会要你吗?” 白凤惜原本像个没有表情的木偶人被推倒在红罗床上,最后一句说完后她却突然翻身爬起来下床想逃跑,杜轻寒眼疾手快拽住她的胳膊一挣扎就脱臼的狠厉劲儿,又把人给绕回来钳在臂弯之内,朝着她的脖子狠狠咬下去,两只大手像禽兽的利爪疯狂撕扯她的衣裳。 第37节第36章 蛟龙入浅滩(十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痛意袭来,白凤惜渐渐停止挣扎,裸露出来的雪白肌肤上旧痕未褪,又添新伤,杜轻寒的舌头舔过这些伤口,湿润如同剧毒的液体渗透她的皮肤,她的内里早就因为这可怕如瘟疫的毒一点点溃烂,一点点发臭,她已经这样了,就算她还有一点点可笑又可怜的企图,还有什么用? 杜轻寒枕在她的胸前,也不在意她的冷淡反应,低低笑出来:“凤惜呀,你在我背后做过什么手脚,我可要在你身上全部讨回来的。” 红烛垂落如泪,白凤惜银牙暗咬,细细密密的香汗从额头上冒出来,嘶哑着恨声说:“你啰嗦!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杜轻寒不怒反笑,在她胸口狠狠咬了一口,直到她忍受不住痛吟出来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嘴,又笑了笑说:“怎么办呢?我还舍不得杀你,不如先除掉你身边那些碍眼的家伙。” 这样的折辱或许可以默默忍受到对方厌倦,但是连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也消失殆尽,她女扮男装的身份恐怕也会被无情地暴露出来。 碰到一个丧心病狂的杜轻寒,她这条命她认了,却不能连累其他无辜的人。 唯一的办法,只有先下手为强。 腊月初八,西南皇陵连夜下了一场鹅毛大雪,白雪皑皑冰封了大片大片的山头,万籁俱寂。 山顶上窝着几座孤零零的宫室,大清早上位于宫室西北角最偏僻的小瓦房里升起一缕淡淡的炊烟,才让这深山老林找回一点点人间烟火的气息。 姬妧穿着野兔毛镶边的白皮袄子在院子里蹒跚扫雪,自从两年前皇陵的老宫女死掉后就没有干活的人了,温琉璃压根不把她当成公主殿下看待,这天刚下过雪,他就从灶台边的窗户探出头张嘴朝她喊:“殿下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把院子里的雪扫了。” 姬妧出了一身汗才把院子的雪扫完,站在瓦房门外歇了歇脚,里面飘来野猪肉炖白菜的香味馋得人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这些年皇陵的宫室外有士兵守着,她不能踏出皇陵的宫门,野猪是琉璃从山里捕回来的猎物,当翩翩若蒲柳身姿的琉璃把死掉的野猪拖到宫门口时,她张大的嘴惊讶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好香啊~” 不用温琉璃的召唤,她忙不迭坐在饭桌前定定瞧着沸汤汩汩的火锅两眼发光,左手里还握着扫雪的竹扫帚,右臂弯上搭着脱下的皮袄子,等待温琉璃发碗筷时她情不自禁地陶醉了一句:“只要吃到琉璃做的野猪肉炖白菜,就是死也无憾了。” 还没想完,额头就被筷子敲了一下,温琉璃俊眼一斜瞪她道:“把袄子披上,要是着凉了,我可没工夫伺候你!” 姬妧嘿嘿一笑:“等我吃了野猪肉,挑两桶水都没有问题,没那么弱不禁风的。” 温琉璃瞅着她的笑脸,嘴里一哼:“院子扫完了?” “不信你去瞧瞧!”姬妧站起来朝门外指,温琉璃索性走到门口去,姬妧跟在他后面得意地说:“你看吧看吧,连片叶子都没有的,叫你小瞧我!” 第38节第37章 蛟龙入浅滩(十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话没说完,她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一股暗暗得意的劲头瞬间就被打击下去。 温琉璃鄙夷地瞅了她一下,悠悠地往屋子里走,嘴里十分恶毒地挖苦道:“你就这点本事儿?” “知我者,琉璃也。” 姬妧笑嘻嘻地耍嘴皮子,赶紧跟着回座把袄子套在身上,温琉璃冷着脸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摆在她面前,“你要是敢生病的话,我就把你扔到山上去喂狼。” “琉璃,你越来越凶了,你知道吗?” 姬妧捧起热汤边喝边唉声叹气,“你越来越像主子,我越来越像奴才了,你说这像话吗?” 温琉璃脸色一黑:“你说我是奴才?” “你是我的男宠。”姬妧连忙纠正过来,满脸都是心虚的笑容,埋着头专心喝汤。 不料,温琉璃彻底怒了:“男宠还不如奴才呢!” 姬妧愣了一愣,乖乖把汤放下,斟酌了片刻才磨磨蹭蹭拉他的袖子,唧唧歪歪抗议道:“怎么不如奴才了?既没让你献身伺候我,也没逼你干活儿,就是这条件稍微差点儿,日子挺清苦的,你要是嫌弃我,我也不能昧着良心否认,以你的样貌品端去给皇姐做男宠也是可以的,不会比高慎那家伙混的差。” 温琉璃冷笑了一下,讥讽道:“比如我们那个静侯大人?” 姬妧嘴角微微抽紧,手指间摩挲着白色的碗沿,过了好一会儿才轻笑着说:“清初他是情非得已的。我不怪他。” “这个世上只有你才信他。”温琉璃甩袖拂了下凳子,冷冰冰地坐下来,“我倒想知道,怎样的一个情非得已,让他如今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夫了!” 姬妧惊讶地抬起头来,从他们到这里的第二年开始,白凤惜派来的人就和温琉璃暗中进行接洽,温琉璃每个月都会外出一次,有时候带回来的是山里或镇上的食材药材,有时候带回来的是凤都传出来的消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汤碗里已经没有热气,她脸上又恢复了常色,还挂起了一丝清浅的笑容问:“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温琉璃不冷不热地敲着桌面,存心要折磨人一样,姬妧笑,他也陪着狠狠地笑,“凤帝大婚,凤都里解除宵禁三天,无比的热闹。” 姬妧又笑了笑,无语地慢慢站起来。 温琉璃也跟着站起来,咧嘴笑着问:“你还要等他来吗?” 姬妧晃晃悠悠地离开桌子,往门口走去,边走边重复道:“他会来的。” “他不会来。” “他说过他不会丢下我一人。” “他就是在骗你,那种利用美色攀附权贵的男人早就不管你了。”温琉璃挡在她面前,俊脸紧绷,仿若她再不清醒过来他就要动手摇她的脑袋,“他要是记得你,这五年就不会连一个字都不捎给你。” 姬妧精疲力竭像打了场恶仗,泄了气一样地替他解释:“琉璃,他有他的难处,我们不要提他了好不好?” 温琉璃不可置信地抓紧她的双肩苦笑道:“原来……你还是信他?” 第39节第38章 蛟龙入浅滩(十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对,我信他。” 姬妧简单地应了一句,撇开他的目光固执地瞪向门外的院子,铅灰色的天空里又飘起纷乱的雪片,像碾轧成粉末的棉絮般铺天盖地侵占她辛苦得来的成果,刚刚扫过的干净地面又要一点点被覆盖住了,天怎么会有错,错的是不该早早拿起扫帚穷忙活的她! 就算她拥有这片院子,又如何斗得过天意,天要染指,她只能袖手旁观,任由它们漫天冰雪纠缠在一起。 无法去承认,也不能够否认,到了这个时候,清初和皇姐之间终于修成正果,而她还是在远远旁观。 “不要再提他了,也许某天清晨起来我就会忘记这个人了,琉璃,我们一起好好活下去,”姬妧冲他笑了笑,眯起眼睛真的在憧憬,“终将有那一天,我的身体……”她的手情不自禁放在胸口的位置,“不会再感到痛了。” 温琉璃一声闷哼,故意把薄怒的俊脸扭到一边去,放在她肩头的手也随之撤下来,仍然是一副不屑她的神态,口气倒是软下来几分道:“谁管你是痛是痒了?总之你不要忘记我说过的话,生病找不来大夫,不如直接送给三里的野狼裹腹。” 姬妧也从善如流道:“那你答应我,就算那样做,也一定先把我弄死,我害怕活着时见到野狼。” 温琉璃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深幽复杂的眼神就像在说这是个令人费解的怪胎。以前只是感觉她很窝囊而已,如今才发现看不穿她,他看不到她的内心。 吃完早饭,两个人沿着傍墙而筑的长廊往陵宫里走,日复一日穿梭在这座空寂的宫殿里,姬妧闭上睛眼都能自如地走到每个她要去的角落。 东南角有一间静室,两面临悬崖,两面困在高墙之内,这是整座陵宫里惟一通向外界而看不到防守的地方,一来无法派人驻守,二来从此处掉下山去便是九死一生。 来到这里将近半年的时间姬妧才发现这个地方,静室里有许多许多的书籍铺满整整两面墙,东面的窗子边有一架琵琶,琵琶边设有长榻和小几,小几上摆有三寸铜香炉,另一面南边的墙边设有书桌和文房四宝,此间虽然布置简单朴素,但文人雅士所需的用具一应俱全。 那个死去的老宫女曾经说这些东西是以前某位守皇陵的主子留下来的,门梁上的静室匾名也是那位主子取的,只不过那位主子落款用的全是不为人知的笔名,姬妧也猜不出是哪位先祖长辈,如今搁置了许多年更是无从打听,只不过后来守过皇陵的几位主子都曾靠这间静室打发过寂寞难熬的时间。 姬妧原本极不爱念书,到了这里每天像游魂一样飘来飘去飘过了大半年,某个寂寞空虚在心里长满草的的午后她闯进这里就像发现了一个秘密的大宝藏,在醒着和睡着已经没什么区别的临界点,那些墙架上的手抄本像一个个古老而新奇的世界向她敞开大门,从野史传奇到诗词歌赋,渐渐地,守宫的侍卫发现鬼哭狼嚎的小人变得安静了,每天前往静室成为她生活的重心,只要沉迷进这些书中去,她就能够暂时忘记真正的自己,忘记自己疯狂想念的那个人。 第40节第39章 漫漫回京路(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半年里姬妧翻阅完所有的书籍,也同时发现这些抄本大部分出自同一人的笔迹,和门匾上的字如出一辙。剩下的小部分字迹都不尽相同,而是后来待过的人将平生所学所闻陆陆续续添补上去,这些人往往在书尾落款注明身份倒不需要去猜测,因此静室里的书籍才不知不觉增加到满满两大面墙壁。 就连温琉璃都为架上的琵琶编写好一本琴谱留在静室,而姬妧只能翻开一本旧色的编年史《凤华录》偶尔添上几笔同年间凤国发生过的大事,大多数时候她做这种事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今夕是何夕。 她在书纸上简单记录下第十三位凤帝的第二次大婚,温琉璃抱起架上的琵琶轻拨慢挑不能罢手,仿佛要刺激她一样,曲调如同子规夜里的鸟啼声,凄凄切切,如泣如诉,姬妧勾笔写到官清初三个字时,眼泪忍也忍不住地往下掉落,一颗一颗落在发黄的书纸上。 不等她擦掉满脸的泪水,急疾的马蹄声就到了,是姬姒的圣旨风尘仆仆地传来了。 姬妧从士兵手里颤巍巍地接过圣旨,一时不知应该是喜是忧? 三年守孝的期限早就过去,凤都里迟迟不见传召,他们原本以为这辈子都要待在这座陵宫里,如今姬姒突如其来的旨意却让暗行的轨迹嘎然而止,命她明年三月开春后动身启程搬回凤凰都城。 “陛下她……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姬妧惴惴不安地问。 传达圣旨的士兵回答:“这个属下不知。” 姬妧难以释怀,攥紧手指头又问:“那凤都里最近可有什么事发生?” 士兵见她目光楚楚可怜,想了一会儿,如实道:“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挺多的,倒是有件事和殿下扯得上关系,半个月前宫里的清妧殿意外走水了。” 他着重咬了“意外”两个字,旁边的温琉璃便觉得多了一层说不透的意思,至少说明这桩意外的确是很让人意外。 温琉璃掏出两块银锭给他,士兵将银锭收进怀里,随口又多说了一句:“如今凤都街头巷尾起了一些谣言,是不是和殿下回去有关,属下就不晓得了。” 士兵说完该说的话就不再多言,姬妧和温琉璃互相看了一会儿,只好礼貌地送人离开。 回到静室后姬妧坐在东面的榻上,有意无意望着窗外孤高的风景,那道圣旨就铺在她面前的小几上,打开后就一直没有合拢过。 听到进门的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地问:“是凤惜做的吗?” 温琉璃掸了掸衣上的雪,重新坐下来拿起琵琶说:“不是,一个月前他就南下荆州了,没有这种机会。” 姬妧回过头看他,两眼波光粼粼透着雪亮,“或许真的是天意?” 温琉璃低下俊容拨琵琶的琴弦,意味深长地笑道:“天意或许可以纵火,却没法驱使民心散播流言。”话到此处他故意停了一停,蓦然抬起头,目光如炬向她投过来,“殿下何不这样想呢——也许是有人想彻底除掉你。” 第41节第40章 漫漫回京路(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陛下的这道圣旨如果是试探你,回去恐怕凶多吉少,留在这里,至少可以活下去。”温琉璃忍不住一番唉声叹气,哪怕是留在这满是死人的地方,他内心也不渴望回去,并且极力不想让姬妧回去。 姬妧脸色微白,日盼夜盼能够回去的地方,到了这一天,却远比预想中的残酷,无论是谁的手段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她此次回去都不可能过上风平浪静的日子。 纵然如此啊……已经没有退路了。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凤凰都城? 难道以后都只能在梦里见到那个人吗? 她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过去接过温琉璃手中的琵琶,抱在怀里拨动了几下,慢慢成调,姬妧弹得不复之前惆怅凄婉,在静室里如珍珠落玉盘,又恰似月夜春江,细细水流,十分细腻清泠,悦耳动听。 一曲终了,她才把琵琶重新放回对方怀里,状似不经意地笑了笑,斩钉截铁道:“我要回去。” 瑞雪初销的早春二月,寒气料峭之际,姬妧已经独自一人悄悄踏上回凤都的路途。 凤凰都城里的各种势力果然不等她回去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十天前陵宫里突然冒出来**名黑衣客,杀死两名驻守的士兵遁入她的寝室,幸而天气冷把暖炉放在静室里,她通常看书晚了就歇在这儿,不然就成为刀下亡魂。 虽则如此,姬妧也吓得不轻,被温琉璃急急忙忙塞进墙角的木柜子里后听见门外传来激烈的金属碰撞声,以及厮杀的闷哼声,似乎这些黑衣客还分成两派互相厮杀,拼得你死我活。 一切安静下来后,处在黑暗封闭的小空间里的姬妧几乎产生了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可怕念头,可是她不敢出声,也许那些黑衣客正在外面搜寻她的下落! 头顶射入强光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抱紧脑袋尖叫起来,最后被温琉璃咬牙切齿地捞出来。 “你要回去吗?”温琉璃把她拉到外面那些尸体面前,不顾俊脸上流淌的血丝大声斥吼她的执迷不悟,“你看看,这些人根本就不让你回去!” 姬妧一个趔趄朝前扑倒在地上,撞在一具身体渐渐冰冷的黑衣客身上,死人头上挨了一刀骨头裂开,血泡汩汩冒出来,那双惊惧的眼珠眦目欲裂**裸瞪着她,吓得她神魂俱裂,尖叫连连往后爬了好几步远。 温琉璃蹲在她面前,温热的手捧起她受惊的脸,埋头吻在她的唇上,姬妧惊愕地镇定下来,愣愣地抬头注视着他左额角划到的细长伤口。 泪眼汩汩夺眶而出,姬妧惊恐地盯着他问:“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而已。” 温琉璃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抓住她伸向自己额头的冰凉小手时才察觉到姬妧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心里骤然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般又酸又痛,遂即张开臂膀将她揽进怀里,“笨蛋,不要害怕,我不会死的。” 第42节第41章 漫漫回京路(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我还有创伤药的!” 姬妧从他的怀里钻出来,跑回静室里一阵翻箱倒柜,不过须臾重新跑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小瓷瓶,温琉璃蹲在原地看她忙进忙出,额头的光线突然被挡去一大截,姬妧葱指沾上创伤药的粉末轻轻涂抹在他左额角的伤口上,他偶尔蹙眉,姬妧就紧张得不行。 血止住后,姬妧才松了一口气,身体一歪,两腿发软地瘫坐在地上。 空气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息,姬妧每吸一口气,都要克制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面临生死,除了颤抖,竟然找不到只字片语形容那种感受,心口彻底被掏空了,只剩下慢慢放大的空洞,飓风一波又一波穿透过去。 一晚上的折腾,事件并没有因此过去,相反地,只是拉开了一场帷幕。 第二次遭受夜袭后,温琉璃终于下定决心,而接连两晚受到惊吓后,姬妧彻底病倒了。 翌日清晨,温琉璃从外面带进一名大夫给姬妧治病,在新派来的守卫的监视下,诊脉和开药方前前后后花了半个时辰,从那天起姬妧就躺在重帷之内的床榻上养病再没有踏出寝室一步,而屋外的守卫也增加了一圈,大家有目共睹,姬妧殿下最亲近的男宠温琉璃更是日夜不离开地卧侧照顾。 通往凤凰都城的路途上,某间荒废多年的小破庙,庙内燃起火堆,火上烤着油滋滋的肉,香味一路飘出来,馋得躲在门外偷窥的姬妧口水都快流下来。 没日没夜跑了两天,她累得快不行了。 从陵宫出来后她原本按照计划应该由白凤惜派来接应的人暗中护送回凤都,但是那群人中出了奸细,其他人拼死相护才让她逃出来,这一路上她怕被追上,故意把自己搞得蓬头垢面混在人群中,可是逃出来时什么都没有带上,渐渐地,就算她本意并非如此,外人看到她简直和真正的乞丐没两样了。 饿得不行的时候,她甚至和街上瘦不拉叽的黄狗抢过包子,有好几次啃着捡来的包子走过大街饱受路人的鄙夷和嫌弃时,她甚至忘了她还是这个国家的公主。 到达凤都相邻州郡首府黔阳的这条小路没有人烟,她走了大半天才发现这间小破庙,瞬间就被食物的香味牵着鼻子走过来,在门外张望了片刻,庙里角落有个文质彬彬的白衣书生正在铺稻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她暗自一喜,一种占便宜的阴暗小念头爬上心房,她想好了,只偷一块肉就好,她可能记性不好,但是她会牢牢把这人的脸记在心里,以后要是活下来,她一定会好好报答这个书生的! 谁知她右脚尖刚沾到破庙殿里的地面,那个书生突然停止了铺稻草的动作转过身来,狐疑地盯着她,英气的剑眉紧张地蹙起来,一双点漆黑眸似乎早就看穿了她的意图。 姬妧被他一盯,脚上动作微滞,干笑着解释:“外面天冷,我借个地方歇歇脚。” 第43节第42章 漫漫回京路(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白凤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烤在火上的肉,他伸出白皙的手指朝姬妧比划了几下,姬妧也紧张兮兮和他比划起来:“你……让我坐下烤火?” 对方点头,铺好稻草慢悠悠转过身回到火堆边,他不说话,姬妧也不敢说话,悄悄从旁边的地上捡了根小树杈藏进袖子里,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火光中滋滋欢腾的那块肉。 姬妧咽了咽口水,肚子里冷不丁发出一串奇怪的声音。 一阵可疑的沉默后,白凤临默默取出脚边包袱里的匕首,姬妧眼睛一跳,举起袖里的树杈抵向他的脖子,紧张兮兮地说:“你,你想做什么?!” 白凤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收回手随意捡起一根枯枝丫在地上的灰尘里连续划上几笔,姬妧顺着他的字迹看过去,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你不饿? “我饿不饿关你什么事?” 白凤临嘴角噙起一丝笑意,埋首又写了一句:我可以分你一半。 姬妧狐疑地瞅了他一会儿,脸上没有任何欣喜之色,这些日子的经历告诫她不能轻易听信任何人,尤其是莫名其妙的陌生善意,她无动于衷地冷着脸让对方把自己的包袱踢过来,从包袱里摸出匕首后,她又迅速把手上的小树杈换过来,用对方锋利的匕首抵着对方脆生生的脖子。 “你要是乱动,划伤脖子可赖不得我。” 白凤临满脸幽怨地瞧着她,难道她要一直用匕首抵住他的脖子?世上果然有这种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家伙存在! 这家伙的本性简直和小时候扔掉他的波斯猫的姬姒如出一辙! 姬妧不知道对方正在心里腹诽她,左右搜刮了一遍小破庙希望找到一条能够捆人的绳子,她早就又累又饿,说不定下一秒就会虚弱得倒地趴下,在此之前她必须先把对方的手脚捆起来,等对方自己解开绳索时,她早就吃饱喝足逃之夭夭了。 她瞅来瞅去最后瞅中对方头上那根细长的发带,毕竟是出生和成长在宫廷,她还算是有点识货的眼力,一瞧那泛光的发带就知道是几根金丝滚轧编成的,韧性极好。 “借你的发带用一用。” 说完,她手脚麻利地将发带从他头上扯下来,一头墨发如瀑布散落下来,白凤临俏生生的脸气得发白,不由暗中攥紧拳头,只要姬妧稍微一分神,随时就可能怒发而起。 姬妧低眼瞥见他握拳的动作,心里不禁一酸,叹气道:“我知道你很生气。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你不要怪我,我还不能死,今天吃掉你半块肉,以后有机会就还给你。” 说话的时候,她的双手也没有闲着,一只手持匕首架住对方的脖子,一只手绑对方的胳膊,经过姬妧的反复验证,结果证明这件事办下来不是一般的有难度,三番五次下来她已经有点气喘吁吁了,压根没有注意到对方已经暗中放过她一马,白凤临的手在她说话时不知不觉又松开了,视线不经意扫过她冻破的小手,一声不吭任由姬妧折腾。 第44节第43章 漫漫回京路(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浑然不觉对方的双手没有挣扎任由她一圈一圈缠紧,捆好后她长舒了一口气,收回匕首搁在自己的脚边,将烤好的肉取下来,掉头问:“这是什么肉?” 白凤临看了她一会儿,表情有些无奈,没有说话。 姬妧回想起他在地上写字的情形,脑袋里灵光一现,整张灰不溜秋的小脸瞬间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你不会是个哑巴吧?” 越是细细打量白衣书生,就越感觉他像小时候见过的那个白家长子,不仅被高慎那坏蛋耍得团团转还不了嘴,而且还是个连只猫都舍不得的小气鬼。 哑巴两个字深深刺痛白凤临的某根神经,他猛地抬起头,目光阴恻恻瞪着姬妧,好像她把他最宝贵的尊严踩在脚底下践踏了,姬妧听闻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最爱记仇,况且自己吃人家的烤肉算是占了人家便宜,既心虚又羞愧,实在不想把梁子越结越大,只好叹气解释道:“我不是坏人,也不是乞丐,将来你有所求的话就来公主府找我……” 说到这儿,姬妧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苦涩又灿烂的笑容,“当然——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活着的话!不过劝你最好还是不要来找我,和我扯上关系的人下场都不太好。” 父亲、母皇、奶娘、凤惜、琉璃,也许就连清初曾经也是,他们每个人都是因为有她这个包袱人生才变得沉重而苦不堪言,奶娘甚至还丢掉了性命! 她这种人安安静静消失掉也许更好,可是她一点也不想死,她心里还有放不下的迷惑,这个答案就在凤都的九重宫阙内。 自说自话了半天,肚子适时又咕哝了几下。 姬妧尴尬地撇了撇嘴,捡起脚边的匕首割了片肉先喂进白凤临的嘴里,笑嘻嘻问道:“怎么样?熟了没?” 白凤临忍不住叹气,在对方殷切目光中慢慢点头,虽然不想拆穿对方拙劣的验毒伎俩,但是她如今到底有多么不信任旁人? 不过凤国史书上记载除了赫赫有名的姬葵公主沦为过奴隶以外,再没有哪位公主像眼前这位流落成乞丐过…… 半晌后,白凤临还安然无恙活着,姬妧才重新拿起匕首动作起来。 谁知才咬上一口,小破庙里忽然闯进来三位不速之客。 姬妧还没搞清状况,一男一女搀扶起一位哭天抢地的大肚婆急匆匆走进来,看到庙里的状况,三个人也有些迟疑,其中那个看上去面黄肌瘦的年轻男子朝拿着匕首的姬妧拱起手商量道:“小兄弟,借个地儿,我老婆快生了!” 大肚婆的羊水破了,裤子湿了大片,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的姬妧一时心神慌乱起来,看了看微微蹙眉的白凤临,又看了看那三个人,举起割肉的匕首结结巴巴问道:“别过来,你,你们从哪儿来的?!” 看起来比姬妧小三四岁的小丫头索性跪在地上,连连向她磕头求情道:“求你行行好!我们是从荆州过来的流民,去年长江一带涨大水后又闹起瘟疫,我们也是打算去黔阳投奔亲戚的,谁知我嫂子这路上颠簸动了胎气,肚子里的孩子恐怕等不到足月这就要生了。” 第45节第44章 漫漫回京路(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用匕首指了指白凤临铺好的稻草堆,“把她放那儿吧……” 说完,她下意识瞅了瞅被捆住的白凤临,希望对方不要因此又恨上她了,她也是害怕大肚婆一尸两命才私自发配他的劳动成果! 可惜白凤临瞪着她,薄怒的脸色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姬妧嘴角抽动,心虚地冲他笑了笑说:“我帮你把包袱拿过来!” 白凤临的蓝色包袱就在稻草堆墙脚,姬妧蹑手蹑脚过去,只见大肚婆躺在草堆上尖叫呻吟,守着她的男女简直像两件摆设,急得满头大汗,却不知道如何下手。 姬妧捞起角落的包袱站起来,衣袖冷不防地被人扯住,她迟疑了一下,扭头垂眸看着被大肚婆胡乱抓住的那只乌黑袖子,妇人的手泛出饱受风霜的蜡黄色,沾有污垢的指甲因为过度用力透出淡淡无光的灰白色,这样的黑白色交替在一起让姬妧胸口没来由的难受,绝望就像无形的阴影慢慢笼罩过来,它的色彩从来丑陋不加以掩饰,鲜明得就像在打脸,那份痛意无能为力。 是的,她对自己无法改变的出生和尴尬处境无能为力,对别人坎坷的命运也同样无能为力。 暗暗使劲挣脱了一下,没想到大肚婆死死不肯放手,她一气之下扔掉包袱,拿出匕首把那截袖子削下来,白皙的胳膊像嫩藕般暴露在空气里,叫人眼前骤然一亮。 除了疼得快要失去理智的大肚婆,其他人怪异的目光纷纷落在她的身上,这种被关注的感觉并不太好,油然而生的羞愤让姬妧心里发毛,提起包袱走了几步后仍然不解气地回过脑袋朝那对面黄肌瘦的兄妹愤愤喊道:“喂!你们愣着做什么,没听见她疼得死去活来啊,再这样喊下去就要一尸两命了!” 男子回过神望着自己汗如雨下的妻子,看了看年幼的妹子,又看了看姬妧,吞吞吐吐地说:“我又没生过孩子,这、这怎么办……” 姬妧摇头,这世上居然还有比高慎更让人嫌弃的家伙! “啊!”他的妹子惊惶失措地指着大肚婆的裤子,“嫂子她流、流血了!” 姬妧把心一横,指着那个面黄肌瘦的男人说:“你去找个大夫来!” 男人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支支吾吾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我上哪儿去找大夫啊?要是碰到山贼找不回来……” 姬妧恨不得上去踢他一脚,搁在以前就让人拉他去做公公,这样一想,就忍不住叹气道:“她是你的夫人,你不去谁去?” 男子仍然一声不吭。 这时白凤临默默走过来,把绑住的胳膊伸向姬妧,姬妧愣了愣,脸上满是狐疑的神色,不敢确信地问:“你去?” 白凤临不太情愿地点头,这个时候还是他先解开手脚比较有利,至于找大夫的事,他偷偷打量了一下声嘶力竭的孕妇,也许对方坚持不了这段时间。 “你不会趁机逃跑吧?” 第46节第45章 漫漫回家路(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当然不介意放他离开,但是目前有个情况堪忧的大肚婆等不到大夫就有可能一尸两命,无论如何都经受不起一个无法兑现的谎言! 她眼中的担忧让白凤临哭笑不得,他心念一转索性改变主意,朝孕妇那边挤眉弄眼,用脚在地上来来回回划了几圈,弯弯扭扭写着“我来”两个字。 这次姬妧反应极快,甚至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绝对不会承认那就是所谓的罪恶感,“你会接生?” 白凤临似是而非地笑了笑,接生孩子的经历,他当然是没有过的,哪怕是近距离亲近女人也少有,虽然已经过了弱冠之年,但他常年求医在外,至今没有婚娶,接触过的异性就是家里的女眷,惟一与接生有关的经历是给母马接生过小马崽。 姬妧信以为真地替他解开手上的绳索,同时又怕对方爱记仇会挟怨报复,就忍不住放低态度解释说:没想到你还是个大夫,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这种小角色计较,先把人救了,你的烤肉和你的包袱都有我看着,绝对不让人动它们!” 白凤临一动不动地朝她摊开手,姬妧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交出匕首。 他撸起袖子用匕首割下中衣的雪白布料,卷起后让孕妇咬在嘴里,然后指挥姬妧和男子把孕妇的裤子脱下来,这时男子脸上露出一丝极不情愿的羞恼之色,迟迟不肯动手。 白凤临察觉到对方传来的敌意,心头微冷当下就不想再管这等吃力不讨好的闲事,倒是姬妧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仿佛大肚婆身上的这条裤子和她有深仇大恨,嘴里嘀咕着裤子的各种不是,他忍不住摇头,这个傻瓜压根不知道,裤头就捏在人家丈夫手上,人家丈夫不愿意放手,她哪里把这裤子脱得下来呀! 过了半晌,大肚婆的喊叫声明显虚弱了许多,这个面黄肌瘦的男人仍然不肯松手,白凤临目光一凛,过去把人挤开让旁边的小妹子来帮手,手中的匕首凌厉划过去,直接把孕妇的裤子割开,两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彻底吓呆了,淋漓的鲜血汩汩从大肚婆的身下流出来,腥热的液体染红周围铺开的稻草堆。 姬妧惊恐地注视着白凤临,话语中透出一丝微不可闻地颤音:“现在怎么办?” 白凤临擦了擦额头沁出的一层细汗,瞅了瞅面如纸白的孕妇,回头从蓝色包袱里找出一瓶大补丸,急忙往孕妇嘴里塞进一颗,其实除了让孕妇自己把孩子生下来,他也束手无策,给母马接生那会儿,他也是等小马崽露出点脑袋,然后才用刀破开点口子,把小马崽直接拉出来的。 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希望孕妇自己多坚持一会儿。 他朝姬妧说了个“挺住”的口型,姬妧恍然大悟地抓住大肚婆的手,不停叫唤大肚婆迫使对方不要昏迷过去,又激切又聒噪地在对方耳边说出一大堆鼓劲儿的话。 小妹子突然兴奋地叫出来:“头,头露出来了!” 第47节第46章 漫漫回京路(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番乱七八糟的折腾后,小小的婴儿顺着甬道滑出来落在稻草上,白凤临手起刀落斩断脐带,姬妧激动地指着那皱巴巴的小东西,催促小妹子从包袱里拿裹布的动作迅速些,说:“快、快点包起来!不要冻着了!” 那个面黄肌瘦的男人凑过来,看了看自己神魂迷糊的妻子,小心翼翼地问:“是男娃还是女娃?” 小妹子把裹布解开查看了一眼,咬了咬嘴皮子,低声嗫嚅道:“是,是个女娃。” 男人大惊失色,嘴里不停地呢喃起来:“之前算命先生说的是个男娃,怎么可能是女孩?”说着,他怒眸一横,扭头冲过去揪住白凤临的衣领,“一定是你!你一个男人怎么能够接生孩子,是你把我的孩子吓跑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姬妧惊懵了,这个面黄肌瘦的男人似乎忍耐良久,对着沉默不言的白凤临像决堤的洪涝猛兽彻底爆发出来,这次吵闹似乎把昏昏沉沉的妇人也惊醒了,她颤颤巍巍抬起手臂伸向小妹子怀里的婴儿,翕动的嘴唇早就咬得血肉模糊。 姬妧把耳朵凑到她嘴边才听清她最后说的话:“给我……孩子……” 话一出口,姬妧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急忙夺过小妹子怀里的包裹扑到妇人面前,边哭边喊说:“这是你的孩子!她在这里,你快看看她呀!” 妇人眼神的光采一点点涣散开去,姬妧把孩子放在眼皮底下,她只是抬头朝着虚空的方向微微翘起嘴角,然后如枯萎的花朵般笑容渐渐衰败下去。 她突然变得安静下来,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仿佛没有了呼吸。 可是身下的血还在细细流淌,姬妧将食指慢慢探到她的鼻间,过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肯将手撤回来。 没有了,她仍然不敢相信,她的食指上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周围的吵闹声还在继续,白凤临被男子抵到寺庙的墙柱上,躲过几次男子挥过来的拳头,匕首不慎掉落到一旁。 “没气了。”姬妧抱着孩子摇摇晃晃站起来,朝着两丈地外纠缠不休的两人,仿佛宣泄似地大喊了一声:“她死了!孩子的母亲——她死了!” 破庙内骤然安静下来,除了她怀里哇哇大哭的婴儿,这个孩子似乎也听懂了她的话,世上愿意为她献出生命的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夜幕降临的时分,小妹子抱着婴儿站在一旁,其余三个人在破庙后的荒野上搭起简陋的木架子借助着庙内燃起的火源把妇人的尸体以及染血的稻草全部浴火焚成灰烬。 早春的晚上寒凉逼人,四个人抱着孩子围坐在火堆边,一场悄然而至的死亡似乎浇熄了一顿泼天灌地的怒火,庙内充斥着挥散不去的血腥味,每个人脸上爬满疲倦,精神萎顿地分享着所剩不多的食物。 姬妧来不及咬下肚的那块烤肉被白凤临分成四份,他解开自己的蓝色包袱把剩下的两块烧饼也拿出来,姬妧瞟见包袱里有个鼓鼓的荷包露出一点银光,不由多瞅了白凤临两眼,撇了撇嘴说:“出门在外,切忌露财啊!” 第48节第47章 漫漫回京路(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如今凤国灾祸不断,世风日下,姬妧在路上也见识不少大街上抢东西的事。 白凤临似笑非笑回瞥了她一眼,明眸皓齿宛若澄澈妩媚的秋湖,然后不甚在意地把装水的皮袋递过来,指了指她抱在怀里的小东西。 “没有奶水可怎么办呀?” 姬妧抬头看了看那对面黄肌瘦的兄妹,两人啃着自己的干粮置若罔闻的表情叫人既生气又没辙,她很想一气之下把孩子交给他们不管了,可是螓首微垂,小猫一样孱弱的孩子闭眼蜷缩在她怀里,柔软的肌肤上残留着不少血痂,虽然看上去脏兮兮的,但是指尖探过去,有微小的气息在鼻间来回穿梭。 满腔的意气瞬间就像泄气的球一样消下去了。 她接过水袋,小心翼翼地将干净的水一点点喂给小东西,小脸上眼睛未睁,只有小嘴微动不停翕动,姬妧见状才略微松了一口气说:“到了黔阳城,应该就能找到奶水了。” 小妹子偷瞧着自家哥哥无动于衷的表情,也很快低下头不说话了。 姬妧脸露薄怒,终于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呀?” 那个面黄肌瘦的男人慢慢抬起头来,火光在他晦暗的眼里诡异地跳跃,神情麻木地回道:“咱们自个儿连饭都吃不饱了,养不起她。” 闻言姬妧脸上渐渐露出惊愕的神色,几乎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孩子的亲生父亲嘴里说出来的,又是一个自私妄为且不负责任的父亲,明知世事艰难,既然只想过自己逃避解脱,连庇护她长大成人的勇气都没有,又把她生下来做什么? 他知不知道,一个人没有父亲孤单长大会受多少委屈?别人在背后可怜她是个没爹的孩子的时候要怎么办?没有母亲的疼爱学爬学走路摔跤了怎么办?电闪雷鸣害怕得尿床时怎么办?被欺负取笑没人替她出头时怎么办?每年生日受尽冷落时怎么办?想念父亲只能装作不想时怎么办?被人赶出家园流离失所时怎么办?躲避追杀又饿又冷哪怕就这样死掉也不知道父亲的模样也找不到他应该怎么办…… 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下下辈子,还有永远永远,他都来不及知道还有她这个女儿!他也不会知道,她长得不像母亲,那一定是像极了他的,一定是这样…… 眼睛一酸,泪水哗啦啦落下来,划过脸颊只剩下冰凉的感觉,她直勾勾瞪着男子,又似乎是瞪着不存在的其他人,目光积怨深久:“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把她生下来?” 那个面黄肌瘦的男子斜瞅了她几下,眉头微妙皱了皱,脸上仍然保持着麻木和阴沉,既不搭话,也不扭头看包裹里的孩子。 姬妧气得怒哼了一声。 白凤临接过她怀里的孩子,又掏出一块方帕给她擦眼睛,光滑的蓝色丝绸角落边上绣着一个小小的白字,光是看质料也能知是价值不菲的好货。 姬妧擦掉眼泪,趁空把肉和饼一起下肚,又喝了好几口水,才把水袋还回去问:“你姓白?” 第49节第48章 漫漫回京路(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白凤临点头,顿了顿后空出一只手捡起旁边的树枝在地上写出“凤临”两个字,他的手写字十分灵活,龙飞凤舞,出乎意料地颇有几分大将的风范。 姬妧看了看他俏生生的脸,又低头瞧了瞧地上的名字,不由打趣道:“凤临?凤临天下的意思啊?” 白凤临的眸里闪过一丝暗芒,白家出生的孩子都是被江湖术士断过命的,虽然身患哑疾,但是因着一句凤临天下的断言,从小祖父和父母就十分重视他的婚姻大事,有意无意引导他去讨好当时的姬姒殿下。 他自己几乎都快忘记了,祖父在世时经常将他抱上膝头,摸着他的脑袋说我们的小凤临将来一定能够光耀白家的门楣。 不过自从十五岁那年的花朝节后,他就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索性到外地寻医治理自己的宿疾,只是没想到这趟回京的路途居然会碰到当年的姬妧殿下。 这丫头早就不记得他了,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稍微庆幸上天夺走他的声音,赐予他另一样超过常人的能力作为补偿。 吃完东西后,那个面黄肌瘦的男子缩到角落铺上些稻草翻身躺下,小妹子怕冷抱着膝盖斜靠在姬妧身上打盹儿,白凤临阖眼倚坐在墙柱边上,破庙内一下子安静得仿佛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姬妧抱着孩子困倦至极,两只眼皮渐渐沉重得抬不起来,也不知过去多少时间,怀里的婴儿忽然传出来一声啼哭,伴随着木头燃烧蹦出的滋滋声音终于变成哇哇大哭。 第一个睁开眼睛的姬妧哄着孩子,冷不丁抬首瞥见站在白凤临身后的男子,对方面黄肌瘦的脸暴露出阴恻恻的杀气,举起的树枝朝着白凤临脑袋的方向挥下来。 姬妧惊恐地喝住他:“你做什么?!” 对方的动作因为她的吼声在半空中滞了一下,很快就落在白凤临的头上。 然后白凤临的身子歪斜着倒下来。 这一幕惊住了姬妧和刚刚醒过来的小妹子,姬妧把孩子放进小妹子的怀里扑过去将白凤临的身体搬起来,后者闭着眼睛似乎完全彻底陷入昏迷中。 那个面黄肌瘦的男人拎起白凤临的蓝色包袱,掂了掂它的重量,狰狞的得意爬满整张表情扭曲的脸,他看着姬妧和小妹子哈哈大笑起来:“这些都是我的了!” 姬妧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手上沾满白凤临脑袋流下来的血,“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他救了你女儿,就算偷东西也不用杀人不可啊!” “他侮辱了我老婆,就是死有余辜!”男子怒不可遏地指着姬妧,两眼冒出诡异的光芒,“还有你这个帮凶!你们把我老婆弄没了,就得赔我一个!” 姬妧被他野兽般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撇了撇嘴不打算和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继续争辩下去,索性低下头将白凤临那块蓝色方帕折了几层绑在他的头上,哪知这个面黄肌瘦的男人突然上前将她拽起来。 第50节第49章 漫漫回京路(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那一刻说不上是什么意图驱使她的心灵,慌忙间她将白凤临身上的匕首藏在了背后。 这个晚上发生的事,许多年后她无数次的回想起来始终无法记起当时的心情,但那一刻的小小举动,或许便注定她一生的杀戮的开始。 那个面黄肌瘦的男人盯着她露出来的半截胳膊,脸上渐渐浮出淫邪的笑容,他拽着她纤细的胳膊往稻草堆边拖去,当他朝她扑过来撕开她脏乱的衣衫时,她将匕首的尖峰刺进了对方的胸膛。 一声痛苦的闷哼后,对方失去支撑的重量彻底压在她身上,好半晌之后,姬妧渐渐回过神掀开对方的尸体爬起来,胸口处的刀柄明晃晃地暴露在空气里,拔出匕首的一刹那,对方尚未冷却的热血溅在脸上,就像一种被灼伤的痛感,此生再也抚不去的疮疤。 小妹子怀里的包裹掉在地上,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震彻整个破庙,姬妧抬起脑袋看到小姑娘惊恐万分的脸,蓄满泪水的眼眶里有欲罢不能的恐惧和失去亲人的绝望。 “你……”姬妧动了动嘴唇,一句对不起千回百转始终无法说出口,就算触目惊心的鲜血在她的手掌心里慢慢干却,就算这是蛰伏在她身体深处的一种残忍,她也不想欺骗自己,杀掉这个男人她的心中没有涌起一丝后悔的情绪,实际上她庆幸这个人再也醒不过来了。 小妹子瞪着她手里滴血的匕首慢慢后退,逃出破庙时回头深深看了姬妧一眼,仿佛从此要把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姬妧抱起地上的婴儿,整个人虚脱一般瘫软在火堆边,而她的腿边还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白凤临。 “怎么办,你没有爹娘了?” 凝视着渐渐不再吵闹的小东西,姬妧满脸疲倦地歪着脑袋,手指点着小东西的鼻子似乎在喃喃自语,“我如今自身难保,能够带着你吗?” 闭着眼睛的小东西忽然笑了,像棉花团一样软绵绵的小手握住她的手指往嘴里送,一会儿似乎是张嘴想咬,一会儿又嘟起小嘴吮吸。 “哇——”姬妧嘴角一垮,猛地嚎啕大哭起来,眼泪如同决堤的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白凤临头疼欲裂地转醒过来时,最先闯入视线内的就是姬妧那双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反应过来之前先把他吓了一跳。 他看了看火上烧的水,又看了看姬妧和孩子,拿下额头上温热的湿布,慢慢爬坐起来。 姬妧琢磨着他的疑惑,指了指原来佛像前烧香的铁炉那个位置,无可奈何地说:“如果你想问我东西哪儿来的,我只能告诉你,我已经求佛祖宽恕了。” 白凤临忍不住扑哧笑了,直到无意中扫到稻草堆上的尸体才脸色僵住,他回头定定看了看神色紧绷的姬妧蓦地莞尔一笑,昏迷之前的事他记不清了,但她不是攻击自己的那个人,他只要这一点就够了。 既然他不问,姬妧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把用温水擦干净的小东西抱到白凤临面前,盈盈如水的眸光蓄满柔弱的期许道:“你看她很漂亮,白大夫,你能带着这个孩子吗?” 第51节第50章 漫漫回京路(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这实在是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白凤临笑了笑,轻轻摇头否定她的好主意。 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神没有黯淡下去,姬妧薄唇微微抿住,像是下定决心,俯头注视着怀里婴儿稚嫩的小脸,坚定的眼神渐渐温柔起来,许多年前清初也这样将她抱在怀里,也这样全力以赴好好保护过,他接住了她,从此拯救了她的人生。 姬妧深抽了一口气,厚起脸皮从他的荷包里拿走两块银锭,硬生生地说:“那么借点你的银子。” 就算对方不吱声,她也不打算撒谎,“我看你不像穷人,应该也不在乎少这点银子,我不骗你,这辈子估计是没法还你了。” 白凤临撑着受伤的脑袋,瞟了下她放进兜里的银子,摸出包袱里的炭笔和纸本,一笔一划写在纸上问:“你打算去哪儿?” “凤凰都城。” “我也去凤都。”白凤临闭眼歇了会儿,重新提起炭笔慢慢写上,“我现在受伤需要人照顾,我们一起上路你照应下我,这些银子就算是我付给你的酬劳。” 姬妧对上他淡淡诚挚的目光,踌躇了一下,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识破她是个女的,皱着眉说:“其实我不是男人,除了洗澡和上茅厕两件事,其他事都好说。” 白凤临忍着头疼笑了笑,不置可否。 天色微微透亮些后,两个人带着小东西离开了破庙,半天的脚程赶到黔阳城,他们先到医馆给白凤临重新包扎伤口抓了药,然后上客栈投宿,没想到几家客栈掌柜一瞧见姬妧就嫌弃地挥手送客,两人转了半座城才找到一家偏僻街角的小店。 这家小店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叫做龙凤店,小店掌柜兼小二龙弟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不过当姬妧提出要两间上房时,龙弟笑嘻嘻的脸上立马露出为难的表情。 “实在不好意思,本店的上房都客满,只剩下后院一间普通的客房了。”龙弟搓着手笑道。 姬妧回头扫了一遍门庭冷落的小店客堂,不满地瞪着掌柜问:“你这里冷冷清清的,哪有什么客人?!” 被人如此直白说生意差,掌柜嘴角的笑意有点抽筋,“明天是一年一度的花朝节,本地的花神祭游行会经过我们店前这条小路从东门出城,所以有些客人提前订下本店的上房就是为了观赏明晚的游行。” 姬妧怔了怔,忙着逃命和填饱肚子,她几乎都忘记了日子,原来明天就是花朝节,也是她二十岁的生辰。 白凤临掏钱付下两日的房费,又多给了些碎银让龙弟在附近找来一个奶娘,小东西估计是饿坏了,生下来就没喝过半点奶汁,一朝攥在奶娘怀里就不肯松嘴了。 姬妧按照白凤临的指示跑到对面的澡堂店子老老实实把身体洗了好几遍,哪知出来时澡堂老板娘埋怨水太脏了,硬是拦住她比别人又多收了五文钱。 洗完出来的姬妧哪怕穿着白凤临借给她的男人衣裳也让掌柜看傻了眼,这下总算明白一个俊俏出众的有钱公子爷咋会看上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了? 第52节第51章 漫漫回京路(十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在澡堂门口等到白凤临出来一起回客栈,没想到白凤临走在小路上到了龙凤店门口也不进去反而继续往前走,姬妧不解地跟上他,一路上有行人不断回头看他们,她心里越发不自在。 她大跨一步冲到白凤临前面,不解地问:“你干什么去呀?” 白凤临莞尔一笑,拉起她的手往前走,姬妧愣了一下,心下却在想,因为没法说话不方便,所以这个意思很明显是让她一起去? 姬妧微微皱眉,甩开白凤临的手,“我自己……能走。”刚刚有了一丝松懈的心不由再次警惕起来,她甚至在心里做好准备,一旦发现情况有不对劲的地方,立马撒腿逃跑。 最后白凤临带她进了一家成衣铺,姬妧注视着店里五彩缤纷的衣裙,惊诧地转过脑袋看到白凤临将一块厚实的银锭放进铺子掌柜的手心里。 裁衣的绣娘打量着她的身段,取出一套衣饰过来笑盈盈地说:“这套蛱蝶穿花双面绣的绯红色衣裙配腰带准适合你,赶上明晚的花朝节肯定姻缘能成。” 说着,绣娘故意拿眼神瞟了瞟柜台边上的白凤临,暗地里给姬妧挑眉毛,那意思分明是你懂的,姬妧苦憋着小脸,实在不想和绣娘成为一伙,于是推开她那套衣饰,随手指着墙上黑色的曲裾单衣说:“我就要这件!” 掌柜面色为难地看了看白凤临,后者果然微微蹙眉,掌柜立马合掌一拍,哈哈笑道:“这些衣服不满意,小店里间还有好的呢!” 不等姬妧继续说话,绣娘立马拉着她往里面走,大概一盏茶的工夫,姬妧又被绣娘给推出来,白凤临喝茶的动作稍微停下,还是她所坚持的单衣款式,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雪缎上勾勒起的淡金色龙爪菊在左肩和右腰侧以及下摆边缘鲜活怒放,七分淡雅三分妖冶,把她那点小脾气那点小姿色表现得淋漓尽致。 掌柜偷瞧着白凤临出神的眼光,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从成衣铺出来,姬妧跟着白凤临的脚步慢慢走在后面,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她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心虚地埋下脑袋说:“白大夫,你饿不饿?” 白凤临停下步子仰头望向天,日头已经西斜过去,他也摸向自己扁扁平平的小腹,然后朝姬妧点头,指了指路边的酒楼。 大概是花神祭的缘故,酒楼里有许多外地来的客人,操着口音嘻笑怒骂,姬妧两人等了一会儿才占到桌子落座。 店小二沏茶上来,姬妧遂即饶有兴致地问:“你们这个花神祭好热闹啊!它到底有什么看头呀?” 店小二把白色的长抹布往肩上一搭,笑嘻嘻回道:“我们这里每年的花神祭最有看头的就是花神娘子,那都是天仙般的人物,去年的花神娘子是我们黔阳第一美人,今年请的宫里女官据说还是凤都第一美人呢!” “凤都第一美人?谁啊?”姬妧更加好奇起来,敢情皇宫好歹是她过去的家,什么时候居然蹦出来一个“凤都第一美人”了? 店小二答不上来,嘴巴倒像涂了蜜滑溜溜道:“这个我哪儿知道呀,倒是姑娘长得如花似玉,我看也和那天仙差不多了!” 第53节第52章 漫漫回京路(十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第一次有人说她长得如花似玉,姬妧小脸上出现可疑的红云,生怕旁坐的白凤临露出奇怪的表情,她轻咳着点了两碗牛肉面就把店小二赶走了。 好像是在响应店小二说的话一样,姬妧的确感觉到被关注的目光,但是隐藏在嘈杂的酒楼大堂内,就像产生了错觉,心里莫名生出一丝不安的预感。 两人安安静静吃完面条,走出酒楼时白凤临忽然朝她投来一个隐讳的眼神,冷不丁地抓住她的手腕,撒腿就在大街上跑起来。 细细的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她忍着胃里的不适拼命奔跑,脑袋里不由自主产生了一个可悲的念头——她果然还是适合脏兮兮当乞丐! 绕过几条小路后,在闹市悄悄跟踪他们的家伙终于不见了,姬妧扶着墙角吐得昏天暗地,末了,接过白凤临递上来的手帕擦了擦嘴,渐渐地才意识到对方异常泛白的脸色。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你看上去不太好。” 白凤临眨了眨眼,算是认同她的说法,实际上他感觉头晕目眩,大概是脑袋上有伤的缘故,脑内绷紧的神经一旦松弛下来,那种虚弱感顿如排山倒海之势扑面袭来。 两个人都像蔫掉的黄瓜,谁也不比谁好看,互相对视了一会儿,姬妧冷不防地咯咯一声笑了,银铃般清脆的笑声自有洒脱之意,并不为这些失意的经历过分沉溺难过,一直默默注视她的白凤临也跟着畅快地笑了。 两人相互搀扶回到龙凤店里,吃饱喝足的小东西在奶娘怀里睡得香甜,姬妧恨不得就此把奶娘带着上凤都,和奶娘深情彻谈一番,无奈人家生活不肯离开黔阳城。 在白凤临灼灼目光的制止下,姬妧只好收回扯住奶娘袖子的手放弃自己的馊主意,半夜里她在仅有的一张床上翻来覆去,只要闭上眼睛,脑中里盘旋的全部是白日追踪他们的可疑人物,她侧头审视里打地铺的白凤临,微弱的烛光下静好的眉目,黑夜的暗影洒在脸上也遮不住的安逸,这样的人不会有纠结难缠的恩怨,那些可疑不清的人物是冲着她来的! 蛰伏在暗处,是不是在等待最适合的时候伺机而动? 以前被派来杀她的刺客都是身手不凡,她不信真的可以甩掉这些人,也许他们就在这屋子周围监视着一举一动,就像白天在酒楼的动作也是暗中进行,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难道这次又是另一股势力? 她又翻身朝床里躺下,凝视着安静熟睡的婴儿,心里越加焦虑不安,人蓦地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急急忙忙穿上鞋子。 一个人离开,生也好,死也好,都不会连累其他人。 这两天相处下来,其实白凤临内心不如外表冷清,就算他不太愿意收留孩子,姬妧宁愿相信以后他也会善待这个可怜的孤儿。 她站起来时迎上白凤临清醒的目光,猛地吓了一跳,险些惊呼出来:“你,你没睡……” 第54节第53章 冤家路犹窄(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白凤临默默从地铺上爬起来,默默掏出炭笔和纸本,给她亮出自己漂亮隽秀的字迹:“你想逃走吗?” 姬妧怔了怔,愣望着他,无言以对。 如珠落盘咚咚的声音冷不防地砸落在屋瓦上,渐渐地变大成为淅淅沥沥的淋漓声,夜半无人私语时,竟是满楼风雨来势汹汹。 白凤临挡在门后没有避让的意思,姬妧本就心存犹豫,见状索性退回到桌边坐下,精神颓靡地低声说:“白天那些人是冲我来的,但是我不想连累其他人。” 白凤临继续在纸上写道:“你知道那些人的身份吗?” 姬妧摇头,笑着反问他:“不问他们为什么要追踪我吗?现在应该相信我这个小乞丐不简单了吧?” 白凤临满脸沉寂,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从她出现在破庙的那一瞬间,他就认出来这双迷人落寞的眼睛,惟一可惜的是,因为她和姬姒身世悬殊,所以早在他年幼的时期,白家大房就做出选择,她注定成为被牺牲的那一位。 盈盈湛亮的眸光里闪过一丝悲哀,沉甸甸得仿佛要泛滥出来,“就算我什么都不做,这世上想要我性命的人太多太多了,连我自己都数不清吧?怎么办呢?我的存在好像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不容宽恕的事情!” 白凤临不着痕迹地捏紧手中的炭笔,或许以前他心灰意冷只想袖手旁观,但此刻心底涌起的恼怒无法不去在意,生平第一次为父母做出的决定而感到后悔! 只是存在就让人碍眼,这样的感受他大抵能够体会。 烛光微弱跳动了两下,他面无表情地扯下片纸,重重拍在她的桌前,“你不能走,我不会带孩子。”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补上一句:“花朝节不是你的生辰吗?留下来,我陪你一起过吧。” 姬妧惊讶地瞪大眼睛,一时说不上来心里翻腾起来的热流是酸楚亦或惊恐,她问:“你为何知道?” 白凤临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俊俏的脸闪过几抹促狭之色,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隐瞒自己的身份,但是真正揭穿的时候仍然难免产生一些紧张。 “还记得你九岁生辰陛下送的那只波斯猫吗?那只猫是我的。” 一个字一个字落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忍不住在心里自嘲起来:嗬?这种莫名其妙的在意到底算什么? 看到这句话时姬妧神情滞了滞,没来由的眉头跳得厉害,心绪一阵复杂,过了一会儿,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些不情愿地承认说:“居然是你!” 白凤临明眸若秋水微微善睐,从她的眼角眉梢瞧出细微端倪,那两泓秋水不由渐渐沉凝下来,她大概不知道自己一副冤家路窄悔死方休的模样十分可笑,他没期待过她会惊喜,但这般敷衍的确有点伤人,她不配合的话,他们之间想化干戈为玉帛似乎很难。 这回姬妧是彻底站起来了,腰背绷得笔直发紧,倘若说之前她对去留还犹豫不决,那么这会儿就算外面狂风暴雨也阻拦不了她! 且不说幼年时期那件不愉快的往事,当年白家对她造成的伤害,尤其是处心积虑的白家长房一派,她怎么可能轻易忘掉? 第55节第54章 冤家路犹窄(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不悦地朝他吐出一句:“你让开!” 外面风雨飘摇,白凤临蹙起眉头,静静注视着她,无声中透出一股压迫的气势。 姬妧微微蜷缩起脖子,咬着牙不肯妥协,半晌过去后,白凤临终于横下心挪开步子让出一条路来。 “后会无期!”姬妧气冲冲地打开门,前脚准备跨出去时,脑后突然遭到用力一击,顿时眼前一黑,软绵绵倒在地上。 白凤临提起手刀慢慢收回来,俯下头,蹲在姬妧旁边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 漆黑的夜雨里闪出一抹影子,单膝跪在敞开的门槛处,恭恭敬敬陈述道:“是大人派我们来的,杜家的皇夫如今已死,大人希望大公子早做打算。” 白凤临摸了摸头上的绷带,沉吟了一会儿,用修长的手指抚过姬妧贴在脸上的乱发,哑喑略带沙涩的声音还不利于开口多说话,“除掉官清初。” 黑影两眼一亮,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大公子终于要接受自己的天命了。 白凤临脸上毫无笑意,一边把倒在地上的姬妧扶起来一边沙哑着嗓音低声说:“告诉父亲,不许对她出手。” 黑影领命,风一般迅速地消失在潇潇夜雨里。 白凤临把姬妧扶到床上,折回去关上房门轻轻叹息,既然逃不开所谓的家族使命,那么他安安静静接受,这次……他情不自禁地扭头望向沉睡的人,改变现有的游戏规则,也许会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睡了一个晚上,姬妧头疼欲裂地醒过来,明媚的阳光从窗子外透进来,把夜雨留下来的痕迹消灭得干干净净,以至于她有两秒钟的愣神,一时分不清昨晚上的事是不是真实发生过? 晕晕沉沉在床上打了个翻身,一条手臂摸了摸身边空空如也的床铺,倏地心下一凛猛地坐下来,失声惊道:“孩子呢?” 白凤临提着食盒推门进来,默默放在桌上用炭笔写了一句:“被奶娘抱走了。” 姬妧用手托着后颈部位,眯起眼试探地问他:“你昨晚上是不是说过你是白家长子?” 白凤临从食盒里拿小米粥的手微微一滞,不置可否,然后指了指桌上的粥和咸菜朝她挥手,脸上挂着含糊不清的微笑。 姬妧这下彻底思绪凌乱了,难道是自己半夜做梦了? 她坐在桌边接过筷子,忍不住多瞅了白凤临两眼实在看不出异样的神色,随口又问道:“你小时候养过波斯猫吗?” 白凤临摇头,一本正经地在纸上解释:“我最讨厌猫了。” 姬妧喝了一口粥,不解地问:“为什么?” 白凤临不语而笑,用笔头反问:“讨厌需要理由吗?” 姬妧想了想,感觉这个回答颇有点道理,只是颈后传来的疼痛让她感觉到某个地方似乎不太对劲。 喝完粥,姬妧仍然没忘记被人跟踪这件事,没想到白凤临突然先补充了一句:“不好意思,我被人盯上了。” 这下轮到姬妧傻眼了,“呃?” “昨天在酒楼里。” 第56节第55章 冤家路犹窄(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错愕之际,姬妧不自觉地暗松了一口气,追问道:“那些人是来找你的?” 白凤临发出一声唉叹,极不情愿地点头,在纸上写道:“你知道做大夫这行难免有得罪人的时候。” 姬妧偷偷瞟着他脑袋上的绷带,想起破庙里接生那件事,甚至有点同情起眼前这个斯文瘦弱的年轻俊生,“其实生死有命,治不好就要报复医者的做法太极端了。” 说着,她皱起眉头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白凤临茫然摇头,紧接着又补上一句:“我不想连累你们。” 哪知姬妧突然抓住他握笔的手,忧心忡忡地劝他说:“凤临兄,你千万不要这样想,我觉得我们一起人多势众,那些人兴许不敢放肆的。” 白凤临静静注视着她细嫩如玉的手,还有那水波一样闪烁的眼眸里涤荡出轻微的关切,心里感到温暖的时候又忍不住藏起来的那缕笑意,昨晚上她怎么就不这样想呢? 他在心中喟叹,第一次有心故意去说谎欺骗人,也不知能隐瞒多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状似艰难地点头同意。 入夜时分,漆黑的天际燃放起绚烂的烟火,随着轰轰的炮竹声不断响起龙凤店前的街巷渐渐变得热闹起来,就连安静的小店里也突然客人满堂了。 姬妧和白凤临坐在厅堂里和其他客人一样等着花神娘子的游行队伍经过,掌柜忙前忙后穿梭在桌子之间,上菜的空隙瞟了眼白衣胜雪的姬妧,遂即凑过来问道:“你们不去前面的庙会逛逛吗?” 白凤临不语,转头瞥向逗小东西玩的姬妧。 这两日喝足奶水的小东西格外精神,姬妧一抱她就扬起小脸笑嘻嘻的惹人疼爱。听到掌柜的话,姬妧拿手指逗她玩,摇头道:“街上人多,小孩子经不起磕磕碰碰的。” 掌柜也瞧着她怀里的孩子,随口笑着问:“这孩子生得真好,叫什么名字呀?” 姬妧微微一愣,看了看白凤临,对方眯起明澈的秋水眸子,只笑不语。 掌柜从来没听过他讲话,每次都是姬妧吩咐,他不由好奇叹道:“你家相公好温柔啊,什么事都是小娘子你拿主意!” 一声小娘子把姬妧噎得脸红耳赤,她瞪了掌柜一眼,碍于白凤临在场又不便把话讲得太清楚,只好将这突如其来的名分默默承受下来。 掌柜离开后,姬妧满脸窘色地回过头说:“不如我们给她取一个名字吧?既然你姓白,以后她就叫白姬好了,生辰就是每年的花朝节。” 白凤临回嚼着白姬这个名字,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用意,不由点头笑了笑,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他决定收养下这个孩子,只是他可怜的姬妧殿下大概没考虑过后果,有朝一日要是被人挖掘出来,恐怕就越发难以说清这件事。 酒过三巡,小白姬熟睡过去,姬妧将她放回客房的床铺内,折回厅堂时就听见外面人声鼎沸,呼声一阵高涨。 第57节第56章 冤家路犹窄(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赶到客栈门口时,游行像一条长长的火龙蜿蜒在小巷中,队伍中央的八人轿辇上坐着一位抚琴的白衣少女,轻纱罗裳,衣袂飘飘,脸上的面纱在月色的映照下更加充满一种神秘感,朦胧梦幻犹如天上的仙女。 她的琴声十分空灵缥缈,抚弄月琴的纤细手指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辉,在纷扰的街头琴音依然清晰可辨,指尖没有一丝错乱,好似这个人完全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意境里。 “没想到宫里还有这样的妙人!”姬妧忍不住轻叹了一句,那个时候她的目光全部放在官清初一个人身上,大概就没认真看过其他人吧! 掌柜在旁边嘿嘿一笑,唧唧歪歪道:“宫里什么样儿的没有啊,这样的仙女也只是小女官,听说当今的皇夫才叫倾国倾城,扳倒了原先的皇夫不说,咱们的凤帝陛下为了他把杜家都得罪了。” 姬妧面色一僵,当即被白凤临拉过去,外面人潮涌动,许多人从她身边挤出去,擦碰间她的肩和胸口被撞得生疼,眼泪都快掉出来,这时一双手臂将她揽进怀里牢牢护住,她茫然间抬首,只见明若秋湖的眸子光芒闪动,白凤临冲她露出一个淡淡的温暖笑容。 忽然之间,她才错愕地意识到,这个人原来如此好看! 游行的队伍很快就过去了,随之而去的人潮也渐渐消散,一切又恢复平静后,姬妧从白凤临的怀里挣脱出来,脸莫名地红了,低着脑袋呢喃了一句:“谢谢你。” 白凤临笑而不语,一脚跨出客栈大门后回过身,挺拔修长地站在巷子中央朝她伸出手来。 姬妧愣愣未解,反倒是后面收拾桌子的掌柜把她朝前推了一把,笑嘿嘿地揶揄道:“这个小娘子好不解风情,今夜花神庙前可热闹呢,而且每年这个时候放花灯最灵验,保准让你们的姻缘天长地久!” 这话说完,姬妧瞪了瞪掌柜,又无语的看了看白凤临,白凤临融在黑夜的石子路上,客栈溶溶的火光照在他头上,只有一双眸子凝望着她格外闪亮,感受到姬妧心里的不满,他耸耸肩,也无奈的笑了笑。 这样温柔的人,竟然叫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说起放花灯,姬妧没多大兴致,但是说到热闹欢腾的庙会,姬妧的确非常感兴趣,活到现在她就逛过一次庙会,所以没有犹豫太久就答应了。 两人走了半个时辰到花神庙,黔阳城一向重视花朝节,到了这天欢闹的盛况犹如每年除夕,果然是灯火辉煌,十分壮观。街头到街尾排成长龙的货摊,卖糖葫芦的,捏糖人的,煮馄饨饺子的,下面条的,蒸馒头的,烙烧饼的,卷麻花的,切麻糖的,剪彩纸的,扎草蚂蚱的,粘花灯的,画灯笼的,写对联的,还有一家炸臭豆腐的,姬妧都快被那熏天的臭味呛晕了,白凤临排队买了两块,结果咬进嘴里让她垂涎得口水都流下来。 转了半天,两个人脚走得有点酸累了,于是找到榕树下的凉茶摊上坐下歇脚喝甘草凉茶,临近的河面上恰好有一艘五色彩绘的画舫缓缓经过,此船身长五丈,高两丈,二层的甲板上衣影重重,华美流光,放眼望去便是一群达官贵人。 第58节第57章 冤家路犹窄(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盯着那艘画舫看了许久,直到白凤临的手指叩响桌面才将她的思绪拉回来,对方充满疑惑的眼神让她略显尴尬,勉强笑了笑,低头解释道:“我大概看错了,船上的人有点像我以前认识的人。” 白凤临也笑了笑,点点头,面色始终温和。 回去的路上姬妧仿佛一下子没有了兴致,灯火辉煌的街巷在眼里渐渐黯淡下去,她的脑海里只剩下画舫上那抹熟悉的侧影。 红衣如火,是他吗? 第二天从黔阳城里出发,姬妧和白凤临带着小白姬踏上了回凤凰城的路途,一路相安无事,三日后就抵达了凤凰城的郊外。 三个人投宿在郊外的一家农户里,农户家里只有两位年过半百的老夫妇,白凤临给了他们一些银两,二老惊叹之下,饭食和床铺都准备得格外周到。 夜里用了晚饭,姬妧抱着小白姬坐在天井里数星星,白凤临换好衣服出来时看到她怔怔地出神,迷人的眼睛里映照着整片夜色的苍穹。 一片茫然的漆黑,正如同她即将到来的处境。 白凤临走过去蹲在旁边把她怀里的小白姬接过去,姬妧愣了一愣,缓过神来,眉眼间笼着一抹淡淡的忧伤,叹气道:“明天就该分道扬镳了。” 白凤临没有说话,她就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白兄,你要好好照顾小白姬,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会去看你们的。” “哦,对了,差点忘记问你了,你家住在哪儿?不然以后恐怕就找不到你了。” 白凤临逗弄着小白姬,修长的手指被小白姬软绵绵的小手轻轻握住,小猫似的小嘴巴凑过来啃他的手指头,他微微一笑,如沐三月春风,始终没有说话。 他想,以后总有许多见面的机会,希望那个时候她能保持冷静,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面对他。 翌日初露晨曦,白凤临醒过来时发现姬妧已经离开了,只有小白姬趴在他的床边瞪着小小的眼睛翻来翻去,他抱起小家伙还是忍不住摇头叹了一口气。 她似乎总是喜欢不告而别,倘若是去赴死,这样便叫人伤心不已。 姬妧打了个喷嚏,心里暗道估计有人在埋怨自己,她趁着天色没有亮透就出来了,不想连累白凤临和小白姬,可是到了城门边看到驻守的城防士兵心里仍然没来由地生出一丝胆怯。 如果姬姒想杀她,这道城门会不会就让她从此不见天日。 她犹豫了半天,连城防的士兵似乎都有些注意到人群里神色异常的她,一个持长枪的士兵朝这边走过来,这时她的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揽住,将她猛地带进一个温香柔软的胸膛。 走过来的士兵立马精神抖擞,朝他们拱手道:“白大人好!” 白凤惜点头,眉头微凛,正色道:“这位是我的小娘子,没你们的事,继续回去站岗吧。” 士兵走远后,姬妧愕然地回过头,又惊又喜,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哽咽了:“凤惜!” 五年不见,白凤惜还是如当年那般容颜惊人,淡烟色的眉眼,翦水双瞳黑白分明,只是不复当年那般神采奕奕,消瘦了,憔悴了,变得有点苍白了。 这一切,和她都脱不了关系。 第59节第58章 冤家路犹窄(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白凤惜惊讶之余,脸上又多了一分担忧,小心翼翼问道:“殿下,你离开皇陵后就失去了消息,这一路上……” 姬妧笑了笑,所幸昨晚投宿农户家,她梳洗过一番换了干净的旧衣,今日见到故人虽然朴素但没有太狼狈,而路上做过乞丐和狗抢食这类的事就更加难以启齿了。 她不愿意多说,白凤惜也不再追问,只是心里越发愧疚,两人进城后白凤惜将姬妧安置在自己名下的一处私邸,有三四名护院把守。 宅子里的厨娘烧了一顿好菜款待姬妧,顺便把客房也给姬妧铺设整理好,几个月颠沛流离的生活后突如其来的待遇让姬妧有点无所适从,吃饭时整个人把身子绷得紧紧的。 白凤惜夹菜给她,故意长长舒了一口气,笑着调侃道:“找到殿下,我对某些人总算是有交代了。” 姬妧默默扒着碗里小山堆的菜,不解地抬头看着她,一副完全不懂她话的意思。 “温琉璃那个人啊,恐怕三日后就应该冲到凤都里来了!”白凤惜暗觑着姬妧脸上微妙的神色,连连摇头叹气,“自从殿下失踪后,那厮每天飞鸽传书简直恨不得拆我的骨头,抽我的筋啊!” 天知道她在两湖一带赈灾折腾,还要每天在杜轻寒的监视下进行秘密的书信往来,脑袋里的那根弦早就绷得死死的,生怕下一秒嘣的一声就断了! 静默了片刻,姬妧停止了扒菜的动作,慢慢说:“我知道这件事不怪凤惜。” 白凤惜眼神微黯,笑意也渐渐敛去,“其实温公子说得没错,如果殿下有什么意外,我的确难辞其咎,没想到杜轻寒早就安排眼线混进我的人里面,这次是我大意了。” 姬妧摇头,忽地咧嘴一笑,云淡风轻地说:“我回来了,之前那些都过去了。” 白凤惜扯了扯嘴角,在她盈盈的目光里始终难以笑出来。 这种话大概骗自己都不行吧?过去没有了结的,还是要等到她回来,或许才会迎来一个真正的终结。 “殿下,你先住在这里,等到温公子和你会合后,我们再做打算。”说着,白凤惜又叫来厨娘,叮嘱着将院里的人手又多添几名,而对于姬妧的真实身份除了厨娘以外对其他人一概绝口不提。 在其他下人看来,姬妧不过是白三公子包养的小情人,这种事被白府发现自然会遭训斥禁止,才悄悄把人养在外面的私宅里,城里的大户人家哪家没有一点破事,下人们自然也不会刻意传出去。 半夜里,街上有人敲梆子慢慢走过去,姬妧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来拉开房门在中庭的石凳上坐了半宿,天上一丝弯钩,冷冷清清,五年了,曾经以为的再无可能,没想到五年后她又一次欣赏到凤都里的月光。 她迎着暗淡的月光,嘴角挂上一抹浅薄的笑,笑着笑着,眼睛里就有了朦胧的雾意,她看到画舫上那个人笑容春风得意,莺燕环伺,那个时候忽然就不知道自己这样千辛万苦回来的意义。 第60节第59章 冤家路犹窄(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虽然待在私邸里,但是白凤惜安排十分尽心周到,无论姬妧想做什么,只要向厨娘说一声,立马就会吩咐人照办。 这段时间白凤惜基本上不出现在私邸,怕的就是杜轻寒派人盯梢,果然不到第三天的晚上,温琉璃就风风火火赶到了私邸。 数月不见,温琉璃看到消瘦许多的姬妧不由自主皱起眉头,俊美的脸阴云密布,晚饭的餐桌上他向厨娘问了好几次白凤惜的行踪,厨娘见他一副要挑事的压抑表情,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只好赔笑着说下人不敢过问主子的行踪。 温琉璃一哼,把筷子狠狠搁在饭桌上。 姬妧面露尴尬,微微不悦地说:“琉璃,不要这样子。” 如今他们在别人的屋檐下,实在没有理直气壮的理由。 温琉璃压抑着胸口的怒意,狠狠瞪向满脸无所谓的姬妧,仿佛不能理解她的这种冷静。 厨娘离开后,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只有饭菜的香味在空气里浮动不定,姬妧深抽了一口气,才放下碗筷,对他说:“不要找凤惜的麻烦,躲在暗处的那些敌人本来就是防不胜防的。” 温琉璃静静瞅了她一会儿,觉得她似乎有点不同了,和五年前的姬妧不同,和待在皇陵里的那个姬妧比较也有了一丝改变。 “路上有事吗?” 姬妧愣了一愣,摇头淡笑起来,笑得越灿烂,才能越发掩饰内心的不安。有时候她甚至希望自己彻底忘掉,她杀了人,她在破庙里杀死了那个男人,若是知道这件事后,他们会不会从此开始讨厌她了? 良久,姬妧内心渐渐恢复平坦,她抬头打量着温琉璃俊朗的表情,不解地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温琉璃摸了下微微凌乱的头发,云淡风轻地解释道:“公主既然消失了,他们又何必留着一个无关紧要的男宠呢?” “他们肯放过你?” 对于姬妧的疑惑,温琉璃一笑而过,板起脸色,无比认真地说:“从今以后,不管在哪儿,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行动了。” 差一点失去的痛苦,他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这两个月没有她的消息,他胸口的位置就像破开了一个洞,空荡荡的,每天夜里都会被刺骨的冷风洞穿而过,灌满整个胸腔。 然后开始后悔,两个人待在皇陵的时候,他总是板着脸色对她,总是嫌弃她做的各种事情,总是挑剔她的所有想法,然后才渐渐意识到,无论他怎样的愤怒,怎样的声嘶力竭,姬妧总是不生气的样子,不会怪他,不会埋怨,不会愤怒,全部都默然接受。 这一切的反应,只能更加清醒地告诉他某个事实,她不在乎。 而自己真正的愤怒原因,就是因为她不在乎,所以他不停挑衅她,总是试图让她生气,但其实让她生气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是和那个人有关。 只要是和那个人有关,她就会像只炸毛的猫。 不管了,他决定不去计较这些也要得到眼前这个人,失去她,他会心慌意乱,他会疯掉,为了不让自己如此痛苦,哪怕是得不到心,也要把人绑在自己身边! 第61节第60章 冤家路犹窄(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翌日清晨,在宫门值守完的白凤惜风尘仆仆赶过来,一进门就赶上用早饭,温琉璃坐在饭桌边朝他瞟了一眼当即哼哼转过头去,倒是姬妧笑嘻嘻将她拉到桌边坐下。 两人挨着坐在一块,温琉璃俊脸顿时沉下来,瞪了瞪白凤惜,又瞪了瞪姬妧,一时火气上涌连半口粥都咽不下去了。 白凤惜瞧着他脸色不对,打量着他问:“温兄,你,你还好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进宫面圣?” 温琉璃红着脸摆手,抓起桌上的茶杯往嘴里灌上一大口后,终于缓过气来,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后,他不客气地表明态度:“当然是越快越好!”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一旦姬妧以二公主的身份露面,就算是为了堵天下悠悠之口,姬姒也会留住她的性命。 白凤惜沉吟片刻,倏地抬起目光,一片坚韧,颔首应答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安排吧。” 三日后,又到白凤惜轮守皇宫东门,巳时过半,天上日头的光线渐渐炽热起来,一辆朴素无华的青幔马车嗒嗒嗒地朝宫门这边行驶过来。 到了宫门前停下来,温琉璃掀开车帘子,朝挡在马车前的宫门卫扬声喊道:“这是姬妧公主殿下的车驾,奉旨进宫面圣的。” 说着,他还有模有样地掏出当初那封圣旨,宫门卫接过圣旨仔细观摩了一遍,回头咨询白凤惜的意思,白凤惜扫过这封圣旨,心里暗笑道温琉璃这厮居然还藏着一手呢,看来他对自己也不是十分相信的,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一本正经地说:“这的确是陛下的圣旨。” 这时姬妧也从车帘子后面探出头来,雪白的肌肤,如墨的发丝,黑白分明的眼珠凝视着马车外的一群人,笑意款款道:“有劳白大人放行了。” 宫门卫怔了怔,眼里掩不住惊叹之色,五年的时间,昔日的姬妧公主如今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一般美丽不可方物。 东门的宫门卫既然确认姬妧公主的身份,自然不敢再加以阻挠,在白凤惜的授意下,欣然给马车放行。 正值早上的朝会没有结束,姬妧的马车一路行至前殿院门处,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时,年长的宫人们见到这位公主都十分惊讶,尤其是当她大步迈上通往前殿的石阶时,那股傲然华贵的气质仿佛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步一步,没有丝毫的慌张,沉稳和镇定和五年前的那位公主判若两人。 “姬妧公主觐见。”一个小内侍在殿上唱完,姬妧的人影已经婷婷立在殿门外等待传召。 前殿里顿时响起一阵低觑声,姬姒高高在上地坐在帝王宝座上,冷眼俯视着惶恐的大殿氛围,只有左前方的那人始终面色淡然,高大挺拔的身姿保持着岿然不动的安静,姬姒嘴角渐渐浮上一丝讥诮的笑意,半晌过后,才不冷不热地允诺一句:“让她进来。” 小内侍将姬妧引领进殿,姬妧压抑着内心的翻涌,规规规矩地走上前跪在绒绒的红毯上磕头拜礼,恭声道:“臣妹姬妧奉旨回宫,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62节第61章 冤家路犹窄(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咄咄逼人的美丽眸子审视过来,姬姒笑着问:“皇陵的日子清苦,这五年皇妹过得可好?” 姬妧螓首微垂,淡淡答道:“甚好,感谢陛下成全臣妹的一片孝心。” 姬姒笑而不语,不愧是长大了,倒也能够面不改色的装蒜起来了。五年前明明是哭着喊着也不愿意离开凤都,如今居然成了一片孝心。 她瞟了一眼左前方的那人,不怀好意地笑道:“皇妹远在皇陵,恐怕还不知道凤都里的发生的大喜事。” 说着她故意偏过脑袋注视着左前方紫衣翩翩的官清初,意味深长地说:“前不久孤刚刚大婚了,孤的新皇夫就是你儿时的玩伴官清初。” 姬妧顿了顿,低着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面对着当事人,让她再次认清这个事实,还是难以接受。 姬姒审视着她虚掩的脸色,嘴角的笑意渐渐变深,“怎么?皇妹不恭喜孤一声吗?” 姬妧在袖子里紧紧攥住手心,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方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臣妹恭祝陛下风光大婚,凤国喜事连连,国运昌隆。” 祝福他们二人的甜言蜜语,她终究是说不出口的。 姬姒冷哼了一声,没想到五年的时间,她居然还对皇夫心存幻想,若不是如今民间传言四起,她绝对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姬妧这个野种,“说来皇妹的年纪也不小了,不过皇妹不用担心,虽然母皇不在,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会为你的婚姻大事好好尽心的。” 姬妧心里咯噔一下,慌忙间抬起头来,几乎大喊出来:“不——” “殿下!”一道冷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头,官清初回过头来,一双冷冽的凤眸淡淡瞥着跪在地上的姬妧,语气十分冰冷,“大殿之上不得喧哗!姬妧殿下初次觐见不懂规矩,想必是身边的侍从失职不曾督导提醒,来人啊,把殿下身边的这位侍从拉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话音一落,刚才引领姬妧进殿的那位小内侍就哭喊着被人拖出去了。 姬妧怔怔地看着刚才发生的这一幕,紫衣翩翩的男人比以前更加俊美迷人,但似乎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她的清初不会动不动就重罚下人,不会这么冷酷地说出训人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残忍和温柔,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真正面目呢? 她的失望和震惊全部落入姬姒的眼里,姬姒美丽的眼眸中充满胜利的得意,心情一时大好,甚至在肃穆的前殿里没有节制的哈哈大笑起来:“既然姬妧公主已经回宫,那就赐住永乐殿,晚上在后宫里设宴洗尘,众位爱卿未必偕同家眷一起到场啊!” 既然是姬姒的口谕,入夜时分,宫里当即就摆开了盛大的筵席。 夜晚的御花园被千盏长明灯点亮,犹如白昼一般,宫里的乐师班子也搭台献艺,一时美酒佳肴,丝竹舞乐,整个接风洗尘的宴会气氛十分热闹。 第63节第62章 冤家路犹窄(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但这场洗尘宴几乎让姬妧沦为了笑柄。 宫人们按照姬姒的吩咐为她盛装打扮后出席,红白相间的织缎穿在她身上有一种耀眼夺目的美丽,配上相应的发钗和首饰后,黑发如绸缎,肌肤如白雪光滑,容颜如朝露花蕊,可谓是步步生莲,风姿气质,一时叫人挪不开眼睛。 纵然是这样的美丽,依然叫众人回避不已。 她本来就无心婚配之事,只是有了姬姒之前的授意后,这场洗尘宴分明变相成了相亲宴,而各位大臣们的公子纷纷对她避而远之,一副生怕被她相中的样子,哪怕是最起码的寒暄也是脸上露出十分不情愿的表情。 渐渐的,她也无心和人结交,索性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望着舞台上的舞姬发呆,这种情景曾经在她的童年无数次上演,她已经习惯的,只是如今身边连那个最亲近的人也没有了。 “怎么了?想嫁给这些人?”不知何时,温琉璃坐在了她的旁边,目光不屑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姬妧的身上,十分的咄咄逼人。 “琉璃,这些人都很讨厌我。” 温琉璃冷嗤了一声,丝毫不在意道:“都是别人的走狗,就算他们喜欢你,我也讨厌这些走狗。” 姬妧打断他的话,低斥了一声:“琉璃!” 温琉璃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打量着她脸上担忧的神色,反过来问道:“你担心我?呵呵,放心吧,他们不会动我的。” “为什么不会动你?”姬妧不解地问,一直以来,他似乎都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对于藏在暗处的那股敌对势力有着某种肯定的判断,这点让姬妧始终狐疑不已。 温琉璃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迎视着姬妧投过来的灼灼的目光,漆黑的眼眸里有一抹复杂而忧伤的神色闪过,他抬起手,轻轻触动姬妧的脸颊,有些无奈的解释道:“时候到了,我就会告诉你的。” 这样的动作不断没有让姬妧消除心中的疑惑,反而更加让她心里产生一种不安。 可是温琉璃随后就起身走了,并不想再和她继续这个话题,她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有启唇叫住他。 “姬妧殿下,我和白兄在此恭贺您顺利回宫。”这时一道陌生的男人声音从她后面传过来,姬妧愕然回头,打量着眼前的两位锦衣华饰的年轻公子,一红一白,尤其是他们中那个不说话的白衣公子,脸上顿时不满惊疑的表情,支支吾吾了半天,在白凤临不断的暗自摇头中才忍住没说出口。 红衣公子看她专注盯着白凤临,完全把自己给忽略了,难免有些尴尬,随即干笑了两下,一一解释道:“殿下久居皇陵,不认识我们也在情理之中,在下陆令简,在门下省担任给侍中一职,这位是白轩然大人的长子白凤临公子,刚刚回京不久,日后也会在朝中谋份差事,为凤国的江山社稷出力。” 姬妧蓦地睁圆双目,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总算是把来龙去脉给弄明白了一遍,对待二人一下子就没有了好脸色,冷冰冰地说道:“谢谢陆大人的解说,不过我对朝政不感兴趣,对一些乱七八糟的人也不感兴趣。” 第64节第63章 冤家路犹窄(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陆令简被这话呛得不轻,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窥探的眼神在姬妧和白凤临之间来回提溜,心里暗暗后悔不该掺合这趟浑水,偏偏白凤临又是白凤惜的兄长,不肯僧面看佛面,为了让他和凤惜的关系更加亲密一些,他才答应帮白凤临引荐,没想到弄出来的局面居然这样糟糕。 “二位莫非是旧识?”陆令简决定打破僵局,趁机就溜了。 姬妧斜横了白凤临一眼,面露薄怒,不客气地答道:“旧识算不上,不过是一些新怨旧恨而已。” “新怨?旧恨?”陆令简不解地看向白凤临,只见白凤临英俊白皙的面容上始终是淡淡的笑意,看样子一点也不生气,没想到他会如此温柔,这倒叫陆令简有点惊讶了! 白凤临把事先就准备好的书信从袖子里掏出来递给姬妧,姬妧把脑袋扭到一边,压根没有接信的意思,陆令简看不下去,索性把信接过来,打开后就将信的内容直接读出来。 “我不是故意的,希望殿下不要生气,我愿意做任何事来补偿你。” 陆令简把信念完后,终于有点明白了,虽然他对整个事情的原委不甚清晰,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原来白凤临喜欢姬妧殿下。 虽然白凤临患有哑疾,但是才华横溢,一表人才,以姬妧公主目前的处境和地位,下嫁白家绝对算是有利的。 “公主殿下,白兄一片深情切意,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姬妧微微蹙眉,瞪着相貌堂堂的陆令简,一板一眼反驳道:“陆大人,你说他深情切意,我想你是对整件事是有所误会,我和这位白公子没有任何私情。” 说完,姬妧不想再和这二人纠缠下去,站起来打算离开,恰好姗姗来迟的白凤惜赶过来叫住她,“公主殿下!” 姬妧看清来人,阴郁的脸色顿时雨过天晴,道:“凤惜你来了!快点陪陪我,咱们去那边走一走。”说着,她携着白凤惜两人就朝湖边而去。 被抛在原地的两人顿时都垮了脸色,白凤临一向善于掩饰尚好,尤其是陆令简,臭着脸任谁都看出他的不痛快,原本只是听过京中传言,没想到白凤惜和姬妧殿下如此亲密,他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沮丧的闷气,也不知是冲着谁的,反正看到这两人在一起亲密的样子,他就很想拿头去撞身边那颗大树! “陆兄吃醋了?”一袭暗金黑纹锦缎的杜轻寒不知何时出现在侧,邪肆的俊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冷笑,望向湖边二人背影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深浓情迷,又飘着分说不清的某种意乱心烦。 凤凰都城里的人对杜轻寒的发指行为都是略有耳闻,平日里巴结的巴结,躲避的躲避,而陆令简则是既不巴结,也不躲避,而是清清楚楚地划开界线,不与这人来往。 所以,在杜轻寒面前,他也不藏着掖着,大胆表明自己的心迹:“杜兄知道就好,我和凤惜之间的关系外人或许不能理解,但是以杜兄的行事作风想必是认同我们的,所以希望杜兄就不要再掺合我们的事了。” 第65节第64章 冤家路犹窄(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我们的事?”杜轻寒摩挲着手里的小酒杯,邪肆如飞的寒眸里闪过一丝霜寒,“一趟荆州之行,你以为你和白凤惜就会不同了?既然话说开了,那我不妨告诉你,白凤惜这个人,包括她身上的每一根头发都属于我杜轻寒,想得到她?嗬,你和其他任何人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陆令简好歹是状元,自然听得出他话里有话,心里更加愤怒不已。 杜轻寒轻蔑一笑:“这里人多耳杂,我是无所谓,恐怕白凤惜承受不住哦。” 白凤临拉住冲动的陆令简,明若秋湖的眸子冷冷审视着眼前这位邪肆狂狷的纨绔子弟,虽然是亲戚,两个人却极少有往来,白家和杜家也只是利益关系,日后若是想要推倒姬姒的政权,与杜家反目是在所难免,而想要动杜家,就势必要对付眼前这位最难缠的敌手! 以后,或许会是他计划中最大的敌人之一! “你很不满?”杜轻寒也不是省油的灯,剑眉微微挑起,“白凤临是吧?你的哑疾好像不是天生的?一般哑巴不是耳朵也不好使吗?我看你耳朵挺灵光的,莫非这哑疾是装出来的?” 白凤临不悦地绷起脸,不料对方却凑过来压低脑袋小声嘀咕了一句:“白家的那个狗.屁祖训真的管用吗?二殿下死掉的话,你们是不是也打算不放过凤惜了?” 杜轻寒冰凉的手指像单薄的利刃划过他的脖子耳后根,最后低低的坏笑起来,“不如我们打个商量,我让你进朝做官,三省六部任你选,我的条件只有一个,别让二殿下死得太快了,我还没找到比凤惜更合适的玩物呢。” 说完,他缓缓松开了白凤临,摩挲着指间的小酒杯慢悠悠朝湖边而去。 “白兄,你没事吧?”陆令简在旁问道。 白凤临摇摇头,杜轻寒指尖的那股寒意似乎还残留在他的脖子边,若是刚才那番话是交易,杜轻寒压根不在意他的答案,那么不如说是一种表态,没想到杜轻寒居然会站到三弟那边,说起来他的母亲乃是杜太公的女儿,杜家向来是支持白氏长房一脉的,而他和杜轻寒算得上是表兄弟,如今两家并没有闹僵关系,没想到杜轻寒就先有了倒戈的心思。 是因为三弟白凤惜吗?他将视线移向湖边,柳枝飘拂的地方只剩下姬妧一个人孤单而细瘦的身影。 离她不远处,高慎带着几个人鬼鬼祟祟过去了。 眉心一跳,果不其然,一声扑通落水的声音响起,柳枝下的人影没有了,而这边声乐喧哗,灯火辉煌中你唱我醉,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湖边的动静。 他推开陆令简,像一只疾速的大鸟不由分说地就朝湖边冲过去,高慎几人站起湖边哈哈大笑,一阵白色旋风从身边刮过去,不等他们看清楚,又是扑通一声,湖面上又溅起无数水花,随后跟上来的陆令简看清情形,连忙大喊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帮忙,有人落水了——” 第66节第65章 冤家路犹窄(十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这边的动静渐渐惊动了御花园里的盛宴,有许多脚步声慌忙而来,高慎见势不妙,带着自己的人立马就溜了。 陆令简站在湖边张望,有两名懂水性的宫人跳进湖中,没过一会儿,只见一道白影背覆着一团重物慢慢游到湖岸边,几名宫人连忙将人给拉上来。 白凤临将背上的姬妧放下来,只见姬妧脸色惨白,手指一探,鼻尖没有气息。 一群人顿时慌了神,早有宫人跌跌撞撞跑到宴上禀告姬姒,白凤临搂着姬妧,心里痛急,一拳回拍在姬妧的背上,这时一口湖水从姬妧嘴里呛出来,整个人抖了抖,又连续咳嗽了好几声,奇迹般地活过来了。 “活了!殿下活过来了——”守在旁边的宫人们忍不住拍手叫好,白凤临舒心一笑,低头恰好迎上姬妧迷茫又探究的眼神,两人对视片刻,最后姬妧冲他笑了笑,率先撇开视线,拨了下耳后的湿发,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白凤临不理会陆令简脸上那耐人寻味的坏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微微一笑,水洗过的俊脸挥洒出的妖娆十分淋漓尽致。 人群外的不远处有人漠然旁观着一切,俊美的容颜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喜怒。 “皇夫大人,我们还过去吗?”引路的小内侍小心翼翼问道。 官清初静静看着湖边的光影,良久没有回应,小内侍心里装着无霜姑姑交代过的话,又陆陆续续补充了几句,“下一轮应该到无霜姑姑出场了,是天仙舞,大人最喜欢的那支。” “我不在,估计她是要生气的。” 小内侍非常赞同的点头道:“她呀,是一刻离开了大人也活不下去。” 官清初眉间微凝,徐徐道:“到底是任性,若是陛下知道,就容不得她了。” 小内侍是官清初的小内侍,从进宫就跟在他身边,对他和无霜之间的事了如指掌,“她说她不怕陛下知道,只要能和大人这样长相厮守,刀山火海她也愿意去。” 官清初摇头,深幽的眸光从湖边收回来,嘴角慢慢牵出一丝迷人的淡笑,转身往回走,“回去吧。” 姬妧的衣服全部被水泡湿了,皱巴巴贴在身上,这样狼狈的模样实在不适合再去入席,索性派宫人向姬姒禀告一声后先行告退,等候宫人回禀时只听见宴上一阵阵雀跃的掌声十分高涨,舞台上有雪白的舞姬身姿纤细,在如月光婉静的乐声中翩跹起舞,远远望去,那身影和姿态倒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站在她后面的白凤临早就窥出端倪,以他过人的本事辨认出台上的舞姬就是前些日子花朝节黔阳城里游街的那位花神娘子,当初对方蒙着脸不识庐山真面目,这会儿揭下面纱后的容颜倒是的确美丽动人。 这时,宫人中不知是谁突然多了一句嘴:“那是司乐坊的女官无霜,进宫才短短四年,不过皇夫大人最喜欢她跳的舞了。” 第67节第66章 冤家路犹窄(十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姬妧自己也说不清,那一股莫名强烈的不安从何而来。 自从清妧殿走水后就一直没有重建,搬进新的宫殿,又派了两名侍女小绿和小紫过来后,大概是因为她的失势,两名侍女并不尽心。 小绿将干净的衣物搁在桌上一句话不说就直接出去了,姬妧苦笑,慢慢扒下自己身上一层层的湿衣,让小紫去御膳房打些热水半个时辰没有动静估计是没有了。 算了,她拿起洗脸架的干毛巾简单擦了擦,连忙把干净衣服穿上,到底是身子簿弱些,等到她重新穿戴整齐,已经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屏风外,温琉璃静静坐在圈椅内,不知坐了多久,等到她出来,冷漠的俊脸才稍微恢复一点暖色,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听说你掉进水里了?” “嗯。”姬妧点头,她是被人推下水的,在湖中挣扎的时候她看到高慎等人幸灾乐祸站在岸边上,但是她没有证据,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追究,高慎是姬姒身边的红人,以她如今的处境,说出真相还不如掩盖下去。 “你一个人跑到湖边去做什么?”温琉璃压抑着满腔怒火,不知是气她,还是气自己,“这里是皇宫,想要害你的人多不胜数,你绝对不能一个人待着,以后到哪儿都必须和我一起,知道吗?” “明明是你把我丢下的。”姬妧也不甘示弱地回嘴,冷不丁又打了一个喷嚏。 温琉璃一下子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一时涨得脸红脖子粗,话锋一转,关心起她的身子,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姬妧鼻子痒痒的,有些无奈地说:“可能是受凉了。” 温琉璃不由皱了皱眉头,声音沉了几分:“小绿和小紫呢?” 姬妧沉默不语,主子身体不舒服,这两个侍女却连人影都看不到,怠慢之极,可想而知。 温琉璃一声冷笑,倏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往殿门外走,“殿下纵然落魄,也不还至于让几个宫人瞧不起!” 一盏茶的工夫,小绿和小紫就哭泣着跑来殿里跪地求饶,姬妧瞧见她们脖子上有被勒过的淤痕,便知她们是一时被温琉璃给吓倒了,只怕这二人是口服心不服,以后在心里越发会记恨他们了! 不过当下这两个侍女去太医署请来御医,烧茶添水,有温琉璃在旁边冷眼监视着,二人伺候得倒是十分周到。 也亏得如此,姬妧的一点伤寒没有蔓延的趋势,很快就起了好转。 长乐殿位于皇宫的西北角落,平日里就人烟稀少,所幸温琉璃也一起住进来,除了两名可有可无的侍女外,伙食差些,冷眼多了些,她和温琉璃还算把日子过得下去。 赐婚的事情,洗尘宴过后,大概是没有哪位大臣愿意迎娶凤国二公主,所以也只好暂时被搁置下来。 一个月过去,天气渐渐转暖,姬妧难得踏出长乐殿上御花园散步,没想到宫里面早就有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传言,把她和温琉璃之间说得污秽不堪。 第68节第67章 闻君有两意(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难怪二公主没人要,听说她早就和自己的男宠有了私情!” “哪个王公大臣愿意娶个身子不清白的公主啊?” “对啊,况且二公主没钱没势,也极不讨陛下喜欢,要是得罪陛下,那就得不偿失了。” “没准,二公主和她那个男宠私下还有一个野种呢!” “你们知不知道,其实二公主也是个野种,以前宫里还不让说的,二公主的父亲是个和尚,当初把她生下来就是得罪神明的,所以那个和尚才被火烧死了,这就是报应。” 几个宫女躲在御花园的亭子里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压根没有注意到浓花丛后面藏匿的小小人影。 半夜里,弦月高悬,姬妧坐在长乐殿的前院里,温琉璃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琵琶放在她面前,她怔了怔,伸手将琵琶抱在怀里,惊疑的问道:“你买的?” 温琉璃在她旁边的石凳上坐下,盯着她咬破的嘴皮子,十分心疼地说:“嗯,托人买进来的,不是以前的那把,无聊的时候可以解解闷儿。” 姬妧抱着琵琶,抿住嘴唇半天没有说话。 温琉璃暗暗握紧手中的拳头,状似不经意地说出一句:“别人的话,不想听的话,都不要听进去。” 姬妧的肩膀微微一震,有些胆怯地问:“你听到了?” 温琉璃脸色微沉,坦白道:“我说过,在这宫里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白天在御花园里,他恨不得将亭子里的那些宫人碎尸万段,但是堵得了这三五个人的嘴,却堵不住整个皇宫里的悠悠众口,最关键的是当事人自己能够迈过这道坎儿。 “我,我是个野种,是吗?” 温琉璃心里一阵刺痛,怒气冲冲扳过她的肩膀,将她黯淡的目光固定在自己的脸上,斩钉截铁的纠正她道:“别人说的话都不要听,你只要听我说,听我说就可以了——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宝贵的人。不管你是公主还是野种,哪怕你是仇人的孩子,你都是我心尖上的那个人,就算抛弃一切,豁出性命,我也会好好守住你。” 姬妧茫然地注视着他,黝黑的眸子里泛出悲恸的水光,“他们都看不起我,清初是不是也看不起我……” 温琉璃眼里闪过惊痛,俊美的面容上露出衰败的嘲笑:“你在乎的人始终只是他,明明一直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对方受伤的眼神让她心揪,不是的,她摇头,放下琵琶扑进他的怀里,脑袋倚靠在他的肩头,泪水就像两条小河从脸颊流淌下来,痛苦压抑的哭泣声从院子里断断续续飘出来。 有些情绪连自己也无法说明白,更加没法清楚说出口。 春雨缠绵几日后,偶然放晴的日子,将她放在皇宫角落里遗忘数月的姬姒这天忽然来了兴致,趁着百花齐放的好时节在御花园饮宴朝中官员的家眷们,特意派人将姬妧给传唤过去。 等到她被宫人引领着姗姗来迟,繁花锦簇里,姬姒倚在凤椅上,睥睨着众人悠悠笑道:“大家都仔细瞧瞧,这位就是姬妧公主。” 第69节第68章 闻君有两意(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家眷们好奇的眼光纷纷投过来,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怀疑神色,这群花花绿绿的锦衣华服中间,姬妧身着月白色的半旧春衫显得十分普通,倒不是她不想盛装出席,而是内务府除了每月十两的份例银子外,一点绸缎首饰之类的都没有发放,分明是上面压着故意克扣下来了,这种水平还不如宫里的一个普通女官。 白家四小姐白凤仙站在白老夫人后面,暗暗打量了姬妧一番,眼里充满惊叹和轻视,忍不住嘟哝出一句:“我们家的丫鬟都比她穿的好啊!” 语毕,白老夫人自然少不得呵斥她两句,然而座中其他大家闺秀却都低声觑笑起来,分明是心里早就装着和白四小姐一样的想法了! 姬妧的手心暗暗攥紧衣襟,低着头,索性一味装作听不见。 这时忽然有人喊道:“皇夫驾到——” 除了凤椅上的姬姒,其他人纷纷离座站起来,齐头向徐徐而来的官清初垂头行礼,姬妧自然也不例外,待到他在姬姒身边稳稳坐下来,一行人才陆续落座。 姬妧毕竟是公主身份,自然是坐在最前的位子,离他们也是最近。 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行礼,姬妧心里不能不说别扭,虽然从小到大,她心里从来没有把官清初当成是下人,但是一直要顺从屈服于她的人,忽然间两个人就互换位置,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一个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 “清初来得正好,孤听闻皇妹如今琴艺非凡,正好打算让她为孤献上一曲。”姬姒笑嘻嘻地将身子的重心软巴巴移向他,毫不避讳地当着众人的面柔情蜜意。 “是吗?”官清初双眸含笑,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自始至终看都不看姬妧一下,仿佛他们之间提到的是无关紧要的阿猫阿狗,“只要陛下喜欢,怎么样都好。” 姬姒不问姬妧的意见,直接让人拿了一把式样古朴的琵琶过来。 姬妧嘴角扯着笑容接过琵琶,脸色十分惨白,不过到底是五年的时间没有白费,指尖碰到琴弦的一瞬间,她索性将一切抛诸脑后,顺着旧有的那股熟悉,随性地在弦上拨弄起来。 一曲云水间,云卷云舒,曲水流觞,流年暗度,芳华偷换容颜,一切现实如同水滴石穿,凄凄切切,又仿若柔肠百结,情思万绪,苦酒愁心,新烛焚情,剪不断,理还乱,只能把泪深藏,所有撕心裂肺尝遍,悄然咽下,独自黯然**,与天地,与君恩,同绝。 曲终,一片静寂,等她回过神来,座中众人早已被她的琴声震撼住,久久不能从那份悲伤中抽离出来。 尔后,凤都里渐渐流传出姬妧公主的琵琶惊天地泣鬼神的说法,就连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女儿们也纷纷效仿学起琵琶,一时之间凤都乐器坊里的琵琶价格疯涨了三四倍。 此时姬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满意地点头道:“弹得好,孤一向赏罚分明,做的好就有赏,来人,把孤头上这支金钗赏赐给孤的皇妹。” 第70节第69章 闻君有两意(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说着,她随手拔下头上的一支金钗,让宫人呈给姬妧,姬妧心中一股闷气上涌,姬姒此举分明是故意踩低她,把她当作和那些博人一笑的伶人,只有那些戏楼里的伶人弹得好才会讨赏打赏。 宫人见她迟迟没有伸手,不耐烦道:“公主殿下,这是陛下的赏赐,您还不快快收下。” 姬妧银牙暗咬,将满嘴的委屈狠狠咽下肚去,然后抬起胳膊接过那支扎手的金钗,勉强笑了笑:“臣妹多谢陛下隆恩!” “不过一支金钗而已。”姬姒掩嘴而笑,魅惑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俊逸如仙的官清初,“我的清初,你说是吗?” 官清初只笑不语,慢悠悠举起一杯蜜酿递到姬姒嘴边,姬姒也不伸手,就着他的手指浅酌了一小口,两人姿势亲密,着实叫在场的女眷们脸色羞红不忍直视。 这场春日宴快要结束时,姬姒忽然抬起眼来,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到了满头银发且雍容华贵的白家老夫人身上。 “白老夫人,你家长孙好像还没有娶亲吧?” 白老夫人愣了一愣,揣摩着姬姒阴晴不定的心思,脸上的皱纹不由深了几分,“禀告陛下,奴家的孙子幼时患有隐疾,至今并未治愈,所以一直没有议亲。” 姬姒不以为然地摆手笑道:“诶,俗话说金无赤足,人无完人,就算是孤也有诸多毛病,老夫人的孙子一点隐疾不是什么大问题。” “陛下宅心仁厚,奴家感激不尽。” 姬姒哈哈大笑道:“孤若没记错,他也老大不小了,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是时候该娶门亲事了。” 白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仍然恭谦地应承道:“陛下所言极是。” “既然如此……” 姬姒话锋一转,眼角的余光瞟向最前席的姬妧,停了一停,话未出口,一张嘴忽然被人给攫取去,狠狠地被人给吻住,蜜酿的香味在舌尖充斥与纠缠,耳边是一阵不可思议的低呼声,她闭着眼热烈地回应过去,不理会在耀眼的白日光线下被曝于人前的亲热的举动,那些女眷们尴尬离开的脚步声助长着她内心阴暗滋长的**,她在心中狂野地呐喊渴望着男人的身体,没关系,这里很快就会被宫人们清场了。 走出御花园后,白老夫人暗中松了一口气。 跟在她后面的白四小姐白凤仙脸上仍然火辣辣的热,回想起御花园里刚才的那幕激烈的拥吻,暗暗低骂了一句:“太不知羞耻了!” 白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这会儿也不去拦她,心里倒是琢磨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来,“回去以后,让府里的人立马开始着手你大哥儿的亲事。” “为什么呀?”白凤惜拿手指绞着自己的一小绺辫子,“我觉得陛下的意思,估计是要给我大哥赐婚呢,那不是很风光吗?!” 上了回白府的马车,白老夫人倚在软软的坐垫上,听见马蹄声哒哒出了宫门才重新继续刚才的话题。 第71节第70章 闻君有两意(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白老夫人瞪了瞪嘟起嘴的小孙女,十分担忧地皱起眉头,“赐婚当然是无比风光,且不说你大哥有哑疾,这次又带回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凤都里这些大家闺秀未必会答应嫁给他,倘若只是寻常的清白女子咱们白府也不会太嫌弃,就怕这陛下丢给咱们白家一块烫手山芋啊!” “奶奶不会吧?”白凤惜露出惊讶之色,“我们家对陛下忠心耿耿,连和氏璧也是我们献上去的,陛下怎么可以恩将仇报呢?” 白老夫人一巴掌轻轻拍在她的嘴上,“你这个小祖宗呀就是口无遮拦,这种话传到陛下耳朵里,你这条小命都保不住了!” 白凤惜闷哼了一声,挽住白老夫人的胳膊拿脑袋往她怀里拱了拱,这白老夫人顿时就没法对她继续发火下去,只好用手摸着小孙女的头发,“现在整个凤都的达官贵人们都知道,给姬妧公主接风洗尘那天夜里,是你大哥不顾性命跳进湖里救了她。”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是戏楼里最俗套感人的爱情典故,也可以拿来当成公主下嫁最无可挑剔的理由。 只是不能要,白家万万要不得。 姬妧拖着身子回到长乐殿时,脸色惨白得像鬼一样吓人,这时温琉璃坐在殿内垂头喝茶,故意不拿正眼瞧她,让她失魂落魄悄无声息回内殿钻进自己的被子里。 九岁那年的偷窥到光景仿若一下子就回到眼前,无论是偷偷摸摸藏进假山背后,还是光天化日之下的御花园,她看着那两个人时,身体内充斥的都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掌灯时分,姬妧才昏昏沉沉爬起床来,没想到自己缩在被子里伤心时竟然就此睡着了,一觉醒来,连眼角的泪水都已经干掉了。 外面一片静悄悄的,她唤了两声小绿小紫,半天也没有人进来。 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两声,她摸了摸空空的肚腹,好饿啊,看来就算是伤心欲绝,也依然摆脱不了食.色.性.也的人类本质。 这个时候温琉璃绕过屏风走进来,黑漆的托盘里放着一碗小白粥,二话不说地放在她的妆奁台上。 温琉璃不叫她过来吃,她倒是十分自觉地下床端起那碗温热的白粥就往嘴里送,又糯又甜,居然是一碗白糖粥,白花花的米粥入喉下肚,犹如一股暖流灌进心间,那分舒适感在五脏六腑内沉淀发酵着,整个人一下子精神抖擞不少。 白釉的粥碗被她舔得干干净净,仰头爽快地舒了一口气,她满意地把碗里里外外都打量完,忍不住感慨道:“这白糖粥真好吃啊~” 温琉璃轻哼了一声,被她的馋样弄得哭笑不得,窝在心里的闷气也发不出来了,宫里的消息从来都是流通得最快的,一个下午他就知道她举止反常的原因,本以为又要像从前那样暗暗伤心一些日子,没想到她这回恢复得倒挺快,睡了一觉起来,还知道肚子饿了。 姬妧放下粥碗,两只眼睛水汪汪瞅着他,言笑晏晏道:“琉璃,这世上肯定就是你对我最好了!” 从她脸上没有瞧见之前的黯然,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嘴角翘了下,故意揶揄起她道:“一碗粥而已,你也太假了吧?” 第72节第71章 闻君有两意(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哪里假了?”姬妧十分不满意他的反应,背过身去,推开雕花的木格子窗,“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虽然我不敢说我的心里已经没有清初了,但是我不是块石头,也不是根木头,谁对我好,我心里知道,我不敢说我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不过我可以肯定,你的确是在我的心里的。” 说着,她忽然转过身来,幽幽夜色中一抹月白香,在淡淡月光下,冰清玉洁,如水至臻纯情,“所以,不要再胡乱猜测了,也不要再怀疑我,我只剩下你了,只有你了。” 温琉璃似笑非笑,俊俏的眉眼犹如利刃穿透她的内心,果然官清初的事她并没有彻底释怀,恰恰是因为介怀,所以不能原谅,痛到极致后,才会越来越动摇。 他走到她身边,笑了笑,侧头凝视着她道:“今天的月色很好呢。” 天上的月亮十分皎洁,姬妧心念微动,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转身拉住他的胳膊就往外面匆匆走。 到了院子里,温琉璃笑而不语地搂住她的腰,不等她先张嘴,抢先问道:“是不是打算喊人搬梯子啊?” 姬妧怔了怔,两眼一亮,十分默契地点头应道:“知我者,非琉璃莫属啊。” “那两个宫女早不知溜到哪个角落去偷懒了!”温琉璃脸上露出淡淡的嘲讽,转头,把姬妧搂得更紧些,“算了,没这些苍蝇老鼠来打扰我们也甚好。” 话音未落,姬妧发出一声低呼,回过神来,人已经好好落在长乐殿的屋顶上。 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灯火辉煌的朝凤殿就在不远处的宫墙内,而被烧毁的清妧殿那边是一片死寂的黑暗,夜风徐徐吹来,她的头脑十分清醒,藏在黑夜里的心情也一片诡异的平静。 她扭头,瞪着男子犹如刀裁般精致的侧脸,好奇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轻功的?” 温琉璃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放在背后,撇头看着远处,漫不经心道:“早就学会了。” “在皇陵的时候吗?” 他点头,“嗯。” “你居然瞒着我?”姬妧心里十分不爽,在皇陵的日子两个人也有这样肩并肩一起上房顶赏花赏月赏春风的经历,只是这会儿她要对过去的旧事开始算起账来,“你这人太腹黑了,每次我还搬梯子搬得死去活来。” 温琉璃忍俊不禁,这是令他高兴的事,人和人之间无法轻易抹去的回忆,官清初和姬妧有这座皇宫,他和姬妧有那座皇陵,总有一天他会让姬妧彻底放弃官清初。 “你搬梯子前有问过我吗?”温琉璃拉她坐下来,嘴角的笑意更甚,“只要一说到做什么事情,每次都是头脑发热先冲出去,怪谁呢,只能是你自己笨呗!” “你,你分明是耍我嘛!温琉璃,你越来越没规矩了,你知道吗?!”姬妧的屁股刚挨到琉璃瓦片,霍地又跳起来,朝他指手划脚,样子苦口婆心又太过激动,脚心一个踩得不稳,差点儿滚了,又连忙像抓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把自己给稳回来。 第73节第72章 闻君有两意(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温琉璃噗哧一声笑起来,盯着被她紧紧抓住的胳膊,摇头叹气道:“我的殿下,发脾气先注意场合好不好?” 姬妧朝脚下望了一眼,两腿心虚发软,这会儿就是让她胡来,她也是没那胆子蹦腾起来,肩头一垮,老老实实在他旁边坐下来。 凉风阵阵,一片静悄悄中,远处的宫墙隐隐约约传来几声猫叫,姬妧倚在温琉璃的肩头仰望着星空,喃喃说:“琉璃,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爹的样子,如今母皇不在了,宫里人不如从前那般忌讳,也许我可以找找我的身世。” 温琉璃沉吟了一会儿,“既然先帝不愿意你知道,你何必如此执着这件事呢?” 姬妧坚决地摇头,一想起那些宫女们的话,就会心如针刺的难受,“我想知道,那些宫女们嘴里说的话是对的?还是错的?” “那我帮你。” 姬妧点头笑了笑,某个念头从脑海一闪而过,她忍不住狐疑地问道:“为什么你从来不提自己的父母啊?” 一抹阴翳划过璀璨如星的眸子,温琉璃嘴角一翘,露出淡淡的嘲讽之色,“没什么好提起的,我的母亲不过是温家老爷娶的一名侧室。”外人客气唤他一声温小公子,其实在温家生活时,他这个小儿子并不讨温老爷欢喜,反而是经常被责备,而他的母亲每次默默撇开头去,坐视不理没有替他说过一句辩解的话。 曾经不懂,如今他懂了,心里的芥蒂就再也无法除掉。 面对他突然转变的语气态度,姬妧听完怔了怔,就像是自己一不小心戳到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她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如今她回来这个自己出生的地方,既是一些人的天堂,也是一些人的地狱,她只希望她和温琉璃两个人安然无恙地活下去。 开春四月,万物复苏之际,随着渐渐回暖的天气,那些流落凤都街头的灾民们终于在这天上午被爆出滋生出来疫情,前天早上扫大街的大婶在西南角的四方街上发现三具乱民的尸体,全身长满红疹疙瘩,有些地方甚至流脓溃烂,其状简直是惨不忍睹。 到了前天下午时分,这位扫大街的大婶也开始发起高烧病倒了,一夜春风吹过去,到第二天早上这位大婶被抬到医馆门口时身上皮肤上出现大片红疹,当场吓到医术精湛的馆长大夫,哆嗦之下从嘴里迸出瘟疫两个字吓跑一群围观路人,此后不过短短半天工夫,整座凤凰都城炸开锅了,城里百姓人心惶惶,许多户人家索性关门收店,打包起家当驾着马车或牛车纷纷往城里逃跑出去。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进皇宫里,当姬妧这座偏僻的长乐殿得到消息时,前殿的姬姒心慌之下已经传达圣旨,将凤都街头的灾民们全部赶尽杀绝,而凡是染上瘟疫的普通百姓,一经发现属实,则是全家不留活口。 一场瘟疫引发的一场血腥屠杀正在凤凰都城里悄然上演。 据说这道圣旨在朝堂上遭到一些大臣强烈反对,其中甚至包括杜太公这样说话有份量的权臣,但水灾刚过,瘟疫又起,西边的小国也有些不安分了,最后姬姒听从皇夫之言,还是大袖一挥,张榜天下。 第74节第73章 闻君有两意(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宫里的内务府这次也没闲着,让御膳房熬了一大锅药汤,给各殿送来不少碗服用。长乐殿里四个人,就分到八碗药汤。 小绿小紫每日把药端回来,温琉璃把她们打发走后,那药一口也不喝,也不准姬妧拿去喝,四碗药汁全部被他拿去贡献给了殿里的几盆花花草草。 姬妧嘟起小嘴,蹲在旁边看他拿药浇花,十分烦恼地问:“不喝药的话,万一传染上瘟疫怎么办?” “宫里的小人就喜欢浑水摸鱼,上次洗尘宴还没得到教训吗?” 姬妧愣了一愣,对上温琉璃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心虚地低着脑袋嗫嚅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温琉璃把药碗搁回桌子上,狠狠瞪着她,嗤声冷笑道:“我不仅知道这件事,我还知道你这两天夜里不睡觉,打算跑到朝凤殿去找死。” “啊?”姬妧心慌地挠了挠脑袋,这两天夜里她就是有点想多了,想起已经逝去的先帝,她窝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希望找到办法劝说姬姒收回这道杀无赦的圣旨。 “我有冤枉你吗?” 姬妧摇头,皱起眉头说:“如果这药有问题,我们把药倒掉,对方迟早都会被发现的。” “发现了无非就是想其他的招数呗!”温琉璃不以为然地挑起俊俏的眉毛,“那咱们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见他一副以习为常的模样,姬妧倏地眸光一闪,脸色顿时深切了几分,话语里略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问:“琉璃,你是不是暗中帮我挡过许多次了?” 温琉璃高大挺拔的身躯微微一震,随即又变成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调侃道:“虽然我想说不是,但殿下你的确应该成长起来,皇宫不如皇陵那个鬼地方不被人惦记,我怕我一个人替你支撑不了多久。” 姬妧心如怒涛翻滚,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已经猜到,但是真正得到证实又是一种更加强烈的心理冲击。 这五年的时间,他在她不知道的情况改变许多,如果不是她慢慢察觉,他始终不动声色,那些想要伤害她的人怎么可能一开始就轻易撒手,他不让她感觉到周遭的危险,却不停抵挡外面的各种偷袭,一个弹琴赋曲的斯文人悄悄学会轻功,一个远离庖厨的公子渐渐练就非凡的厨艺,连各种食材不能混吃都细分得清清楚楚,到底还有多少真相是被隐瞒而不让她知道的? 远处的宫墙外又传来几声猫叫声,姬妧攥紧拳头,白皙的脸上仿佛下定某种决心一样露出酷似坚毅的表情,“琉璃,你让我想通了一件事,反正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别人也不会放过我。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过日子呢?” 她扬起头颅,目光温柔如水,语气却十分斩钉截铁道:“我要去朝凤殿,不然以后到了阴曹地府,我根本没脸去见母皇大人。这件事后如果我还有命活着,我会求陛下把我降为庶民,如果她不肯,那我们就一起逃出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第75节第74章 闻君有两意(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温琉璃初时俊脸上一片郁闷之色,等她说完这番话,既想阻挠她,又为她第一次这样勇敢而感到欣慰,凤帝看中的孩子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偏爱吧,在所有人眼里,姬妧生来受尽冷落养成一副良善可欺的性子,然而无论外面的环境多么糟糕,她始终没有丢失心中那份纯良,正是这份纯良让她不忍心许多无辜的人被残酷杀害,也正是因为这份纯良,或许会让她成为一个比姬姒更适合统治凤国的仁爱之君! “我陪你一起去把。”温琉璃无奈地摇头,和姬妧大眼瞪小眼,丰美的薄唇边终于噙起一丝春风般和煦的笑痕,刀山火海,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去冒险! 朝凤殿前御林军临立两侧,气氛十分森严诡异。 姬妧前脚踏在石阶上,后面顿时就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声音。 “二公主!” 心跳骤然停滞了一下,她微微回头,一张轮廓分明,五官俊美得有几分妖冶的脸孔,果然是他! 这是五年后重遇他和她主动说上的第一句话,没想到连称呼也变得这样生疏起来。 姬妧胸口泛起一阵窒闷,微微抿住嘴皮子,垂下脑袋低声问:“有什么事吗?” 官清初朝她走过来,俊俏妖冶的脸上明明挂着淡淡的笑容,冷冰冰的眼神却十分吓人,好似她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错事一样,“无论你想做什么,目前都只能好好藏在心里,三思而行才是你在这宫里应该学会的。” 姬妧心中一阵苦笑,到了嘴边终究还是笑不出来,轻声问:“你会知道我心中在想什么吗?” “这座皇宫包藏着世间所有的丑恶,但是我很喜欢这里,因为它是我和你长大的地方,也应该是我们终老的归处。”官清初收回放逐天际的视线,视线最后落在她身上时滟潋的凤眸骤然深邃了几分,“只是朝凤殿暂时不是你应该来的。” 姬妧怔了怔,一时分不清他话里的真意,不等她回答,温琉璃眯起眸子,也仰头朝天空望了望,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唉,只有那些本身丑恶的小人才喜欢这里。我们殿下啊,太过干净,在这里总被那些肮脏的小人惦记!” 姬妧拉住他的袖子,头疼地说:“你对我没规矩就算了,在这里胡闹,只怕你这脖子不够砍的!” 温琉璃忽然擒住袖子上她纤细的手,拉到他淡淡粉色的薄唇边,凝视的目光一往而深,“如果他要杀我,你会怎么做?” 姬妧张了张嘴,一时被惊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等她想出一个好的解释打破僵局,温琉璃促狭一笑,张开胳膊将她紧紧抱住,“如果有那一天的话,你不要救我,也不要回头,跑得越远越好。” 姬妧心头一骇,顿时没好气地说:“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这么做的。” “那就好。”温琉璃从她的肩头抬起视线,瞅着官清初微微僵滞的俊脸,对方讨厌他,就像他也讨厌对方一样,因为怀里这个人,他们互相拥有对方得不到的一部分。 第76节第75章 闻君有两意(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这世上只有姬妧那个傻瓜才不懂。 凡是太浓烈太深厚的感情,根本逃不过世人的眼睛。 官清初一直都知道她的心意,而他看着她在爱里挣扎与痛苦,不给她任何机会,又始终握住她的心不肯松手。 一点点的爱,盼不到,求不得,又舍不得狠心彻底抛弃,让她泥足深陷二十年,始终暗涛汹涌,无法回头到岸。 温琉璃朝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越来越多的失望,心会一点点变冷,世间所有的爱都是一点点成为不爱的,而陪在姬妧身边的人,一直会是他。 三个人在石阶下停留了一段时间,这时忽然从上面的殿里跑下来一个内侍监,一眼瞧见官清初就像找到大救星一样急急忙忙朝这边赶过来。 “太好了!皇夫大人您赶紧到殿里去看看——” 官清初微微皱眉,不解地问:“出了什么事?” 内侍监心急如焚,压根没留意到姬妧等人,“杜大人刚才顶撞陛下,殿里的侍卫把剑都拔出来了,就差动手打起来了!” “杜轻寒?”满朝文武里面,敢这样公然和姬姒叫板的人,恐怕也就他了。 官清初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他为了何事和陛下起争执?” “陛下要把右卫尉大人拉出去问斩,哪知杜大人突然来了火气,把人拦下来,还逼着陛下收回成命!” 一旁的姬妧听到右卫尉三个字顿时满脸刷白,不顾两人的谈话,唐突地插了一句问道:“右卫尉大人难道是指守宫门的白大人?” 内侍监这才注意到姬妧和温琉璃,怔了怔,欲言又止道:“就是白大人。” “他犯了什么罪?”这次是官清初问的,姬妧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内侍局的答案。 内侍监打量着官清初淡漠的神色,犹豫了一下,如实回答道:“这次的瘟疫和江南一带的水祸有关,陛下责怪白大人赈灾不济,本来想让他负责这次剿灭灾民消除瘟疫的事将功折罪,哪知他不肯领命。” 说着,内侍局又小声催促了一句,“大人,你赶紧去吧。” 这皇宫里头能够劝服姬姒的人,也就是皇夫大人和高爵爷,如今高爵爷在宫外建造了府邸,逍遥快活,在宫里待的日子倒是少了。 “我也去!” 姬妧斩钉截铁插了一句,官清初拧眉看了她一会儿,眼前的女子的确不太一样了,明亮的眼眸里藏着一分陌生的坚毅,不再是那个蜷缩在**角哭泣着说害怕的小丫头。 她还是会害怕,但也不是只有害怕了。 朝凤殿里还是当年的摆设,只有坐在凤椅上的那位,早就物是人非。 姬姒一袭大红的凤袍冷冷站在御台上,而她鲜红的指尖直逼的方向,有两名侍卫拿着长剑将杜轻寒和白凤惜拦在殿中央,白凤惜双腿跪在红毯上,而傲然长立的杜轻寒脚边已经躺了两名受重伤的侍卫。 “杜轻寒,你放肆——”姬姒怒声喝斥,猛一拂袖,头顶的凤冠步摇因为她大幅度的举止摇摇欲坠。 第77节第76章 闻君有两意(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臣不敢!”杜轻寒话虽如此,声音里却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反而嘴角慢慢牵出一丝浮笑,“右卫尉罪不至死,陛下可以重罚她,但是不应该要她一条小命。” “不需要你来告诉孤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应该。”姬姒狠狠瞪着他,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烈焰来,但她还要依赖这个疯魔的人,如此唐突的决裂对她没有一丝好处,想着想着美丽的眸子倏忽一转,不动声色地移向跪地不吭声的白凤惜。 “白凤惜,孤最后问你一次,孤的旨意你接不接?” 白凤惜始终没有抬头,只有低哑的声音仍然透出一丝执拗:“微臣不能接。” 姬姒斜瞟过杜轻寒阴郁的俊脸,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靥,“那就莫怪孤狠心啦!” 下一秒,白凤惜猛地被人从地上捞起来,杜轻寒揪着她的衣领,冷眸如染血的残阳摄人心魄,阴鸷的笑道:“好一个宅心仁厚的右卫尉,你倒是把自己的死活看得痛快,也不想想剩下的人有什么后果?!” 白凤惜麻木沉寂的脸有了一丝裂口,杜轻寒知晓她的秘密,如今在大殿上说这种话,分明是**裸的威胁。 难道她真要接下这道圣旨,双手沾满鲜血,从此背负上沉甸甸的杀业? “我替她接——”情急之下,姬妧脱口而出。 姬姒眯起美丽的眸子,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笑容里多了一丝耐心寻味的亲热,“我的皇妹,孤没有听错吧,你刚刚说的话……” 姬妧亦步亦趋踱到殿中央的红地毯上,施施然跪在白凤惜的旁边,放慢了语速,深呼吸后重申了一遍道:“我愿意接下这道圣旨,希望陛下对白大人网开一面。” 闻言,姬姒顿时冷冷笑起来,美丽的眸子藏着某种算计,“只要皇妹解决这次灾民的事,孤当然可以不追究白凤惜。” “这件事和姬妧殿下无关。”白凤惜挣开杜轻寒的束缚,重新跪下。 姬妧朝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微微闪烁的眼眸里透出坚决,仰头盯着姬姒说:“臣妹愿意为陛下分忧解难,只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若是臣妹可以治好这次的瘟疫,可以不杀凤凰城里的灾民吗?” “灾民也是孤的子民,若是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姬姒傲然转过身,慢慢坐回自己的凤椅上,“不过——若是因为这样导致瘟疫难除,连累更多无辜的百姓,这个罪责恐怕……” “臣妹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姬妧一咬牙,当着众人立下生死状,不成功便成仁,旁边的温琉璃指甲都快嵌进掌心的肉里,什么叫做引火烧身,恐怕没有人比姬妧这个傻瓜更会灵活运用了! “好!”姬姒拍案而起,打断抬眸欲言的官清初,不容更改的口吻发号施令,“既然如此,那就想将白凤惜先关押进大牢里,若是姬妧公主办事不殆,不能消除瘟疫,到时候两个人一起降罪。” 第78章 闻君有两意(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说着,她就唤人来将白凤惜意图押下去。 杜轻寒拦住上来的侍卫,说:“既然如此,何不让右卫尉助公主殿下一臂之力?” 一副似笑非笑的口吻,脸上却没有真正的笑容,迎上姬姒咄咄逼人的目光,更像是一种故意唱反调的挑衅行为。 姬姒紧咬牙关迟迟不肯松口,依她所见,此次的瘟疫不是寥寥几人就能够解决,就算再添一个人帮助姬妧也不足为虑,只是册封官清初为皇夫的事已经让杜家和她产生一丝嫌隙,而杜轻寒第一次主动倒戈站在姬妧那边正是如此,这种背叛让她有所顾忌,难以心平气和! “这种事多一个人恐怕也不会有所改变吧?” 官清初冷觑了一声,俊美的脸孔浮起淡淡的嘲讽,“瘟疫兹事体大,而且西面的理国早就蠢蠢欲动,陛下不能任由二公主等人把国事当儿戏!” 杜轻寒斜睨了他一会儿,冷笑道:“君无戏言,你不会是让陛下出尔反尔收回刚才的话吧?” 官清初面不改色,声音里却压抑着某种说不清的愠怒,尤其是对堂上的杜轻寒和白凤惜二人,“杜大人言重了,两湖一带赈灾的事本来就是你和白大人的职责,如今留下遗患自然应该由你们善后,二公主向来任性,做事没有章法且不计较后果,于朝堂大事没有半点建树,何必在凤国的紧要关头跑出来淌这趟浑水!” 杜轻寒那双寒光般冷冽的眸子骤然加深,这番话分明是将他牵扯进去,他笑了笑,仿佛一下子就看穿对方的真正用心。 他将视线移向脸红脖子粗的姬妧,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一分,“皇夫句句不离国家大事,难道没有一点私心?” 官清初微微蹙眉,神色依然淡定,“我的私心,就是希望陛下的江山稳固,陛下可以高枕无忧坐在自己的凤椅上。” “为了我们美丽的陛下,你连自己带大的公主殿下也抛下了啊?” “杜大人——”官清初冷声打断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旁的姬妧,原本以为她会因为承受不了他的话而发怒哭泣,没想到那个小小的人儿安安静静站在那里,脸上没有情绪起伏,仿若说话的人已经被她完全漠然忽视掉,这种念头一旦付出脑海,瞬间就像疯长的蔓藤占据整个思绪,那从心底爬上来让他难以接受的滋味,是挥散不去的失落。 “不用挑拨我和二公主之间的关系。” 杜轻寒勾嘴一笑,隼利的目光穿梭在姬妧的身上,“那倒是,你们之间恐怕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官清初面色铁青,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再开口说话。 “好了,你们不用再多说,孤的心意已决,这次凤凰城里瘟疫的事就全权交给姬妧公主负责,白凤惜可以从旁协助将功折罪!”几番争执下来,姬姒心烦地摆袖打断他们,美眸微睐,姿态慵懒地靠在凤椅上。 少顷,她阴鸷的目光落在姬妧身上,一字一字轻飘飘吐出最后的通牒,“孤给你们七天的期限。” 第79章 闻君有两意(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白府。 后院书房内。 “听说二公主和三弟揽下这次瘟疫的事,这下可好了,不用咱们动手,他们自己倒是自寻死路!”白凤江用狼毫笔在铺好的白纸上划下一个大大的死字,愉快的笑声中透露出嗜血的冷酷。 白凤仙微微蹙眉,娇俏的脸庞闪过一丝不赞同的神情,“二哥,三哥好歹是我们白家的人,你怎么能够说这种话呢?” 白凤江收敛笑意,侧眸撇过默不作声的长兄白凤临,解释道:“这是白家遗留下来的祖训,我们三个人是长房的孩子,三弟是二叔生的,注定我们和他无法共存,就算我们放过他,父亲他们也不会罢休的。” 白凤仙不满地嘟起小嘴,依然不能服气,但是不再出言反驳他的话,怪谁也没用,要怪只能怪祖宗留下来这样无法言喻的祖训! 换个角度来说,白家香火延绵下来,子嗣不兴旺也是这个原因,这不是在鼓励自己的子孙自相残杀吗? 说着,白凤江目光一转,把话题引到长兄白凤临身上,笑眯眯地说:“到时候父亲就会把长房的一切交给大哥,以后整个白家都是大哥的了!” 一番巧言令色后,白凤临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过于漠然的反应反倒是让白凤江脸上挂不住,好像马屁一下子拍到马蹄上。 白凤仙轻哼一声,慢慢露出来不屑的眼神,刚才被压下去的气势转瞬就反弹回来,“看起来这只是二哥的意思啊!” 白凤江恼羞成怒,“反正这次三弟和那个姬妧公主是死定了!现在瘟疫闹得厉害,咱们还是尽早安排着出城避难吧? 说到瘟疫,白凤仙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只有始终安静沉着的白凤临明若秋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幽深的暗芒。 沉寂的夜色,长乐殿里一灯如豆,温琉璃隐忍着满腹的怒火狠狠瞪向桌案后的人,对方手执毛笔正在苦心回想着药方,笔尖渗出的墨落在铺开的纸笺上如溅起的水花洇出一大片来。 “就凭一个药方子,你也敢把命押上去?” “当时不是迫不得已吗?”姬妧一副求饶的样子,她当时哪里能考虑到这些,如今骑虎难下,她才想起昔日在皇陵静室里翻阅过的抄本,其中有一本类似回忆录的传记,作者本人也提到过瘟疫一事,当时影响甚广而引发时局混乱,全靠作者寻得的一副药方子及时解救,只是当时作者身份被忌讳,这段历史没有记录凤国史册,只存在被作者记录的书里。 姬妧经常因此而联系到自己的身世,故而产生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时不时就会找出来翻阅。 而关于这个药方的真假,她心里没有十足的把握。 死马当活马医。 一股子醋意在寝殿里发酵,温琉璃忍了忍,还是忍不下这口气,酸溜溜地质问:“白凤惜哪里好了?值得你这样为他送命?” 姬妧想了想,在纸上写了几笔,冷不丁笑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解释:“他呀~我也说不上来,虽然没哪里比得过你们,但是我就是喜欢他。” 第80章 富贵险中求(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温琉璃气急败坏连笑了好几下,“你居然喜欢他?他有什么好的?一副娘娘腔的样子,整个宫里谁不知道他和杜轻寒是断袖啊!” “你胡说!” 姬妧恼怒地打断他,手里的毛笔也跟着停滞,心里一阵难受,冲他大声囔道:“我不准你说凤惜的坏话!” 没想到她反应如此激烈,温琉璃愣了一愣,脸色也十分不好看,故意和她挑衅起来:“我说了又怎样?我说他做都做了还怕人说吗?所有人都长着眼睛呢,白天在大殿上杜轻寒袒护他,你以为我不说,其他人都是瞎子,都看不到吗?” 姬妧眼神一黯,满脸讪然地丢下笔,把弄脏的纸笺揉作一团,“哪又如何?杜轻寒这人本来就恶性难改,如果不是因为我,凤惜也不会惹上他这种人!” 她停了一停,泪水掉落在手背上,姬妧吸了吸了鼻子,慢悠悠地说:“如果你觉得凤惜肮脏不堪,那不如怪我软弱窝囊。” 温琉璃闷哼了一声,坐在一旁半晌没有说话。 翌日天色刚亮,姬妧碍着前夜心里的疙瘩,也没叫上偏殿里的温琉璃,自个儿在都城禁卫军将领陆令朝的陪同下前往城里疫情最严重的西南角,禁卫军已经在四方街一带用栅栏隔离起来,姬妧刚到街口就听见激烈的吵闹声。 “放我们出去!” “官大爷,我没有病,不要杀我——” 栅栏后挤着一群男女老少在禁卫军嚯嚯发亮的大刀下没敢上前,偶尔有人想冲出重围就会惨死在刀下,如此两方僵持不下。 “怎么可以随便杀人呢?”姬妧手握成拳头,回头愤愤瞪着陆令朝。 陆令朝面不改色地答道:“如果让这些人跑出来,一旦疫情扩散,死去的人只会更多。”他不是铁石心肠,有些牺牲也是逼不得已的。 姬妧盯着地上的尸体,暴露出来的皮肤没有腐烂病变的痕迹,“可是这些人里面也有没生病的,你这样一概而论,和滥杀无辜有什么区别?” 陆令朝脸色紧绷,闷声道:“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公主殿下若有任何不满,大可以向陛下禀明一切,下官甘愿领受责罚。” 姬妧脸色一白,当场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不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冷笑声。 “既然如此,那我等一定会将陆大人纵容属下草菅人命的事上奏朝廷,陛下明察秋毫,肯定会秉公处理。” 回头一瞧赶来的两人,原来是刚从天牢里豁免释放的白凤惜,站在他身后的是笑容阴鸷的杜轻寒。 “凤惜,这样恐怕不太好。” “哼,有什么不好?他都敢对公主殿下不敬,只这一条以下犯上就可以治罪。” 说话的人是白凤惜,故而陆令朝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虽然帮姬妧出了一口气,白凤惜心里仍然顾虑,这次瘟疫的事还需要禁卫军从旁协助,一开始就得罪了陆令朝对他们并没有好处,若是陆令朝就此撤兵不配合,耽误的反倒是他们自己的时间。 她唱了这个黑脸,如今只希望陆令朝对姬妧少一分成见。 第81章 富贵险中求(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连忙出来打圆场,向两方说着好话道:“当务之急是解除瘟疫的事,其他的事情都先搁到一边,不如大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既然公主殿下深明大义,末将也不会和匹夫一般见识。”陆令朝拱手道,言辞犀利间处处透出对白凤惜的讽刺与不屑。 白凤惜轻哼了两声,微微翘起嘴角,脸上的表情看上起丝毫不在意。 她撇头凝视着姬妧,笑着问:“公主是否有良策?” 姬妧摇头,面露一丝愧色,实实在在表露道:“良策倒是没有,不过治瘟疫的药方倒是琢磨了一张,我也是曾经在书上看到的,尚还不知这药方是否有效?” “反正也是死路一条了,不如就死马当活马医好了。”白凤惜毫无顾忌,回头瞥了一眼深沉的杜轻寒,对方面色冷峻,也不知在思忖什么,一直没有表露只言片语。 姬妧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陆令朝,心里仍然存着顾虑,“那陆将军的意思呢?” “他的手下都开始动手杀人了,还有更好的法子?”白凤惜暗暗一笑,陆令朝当即面色铁青,但是纵容下属杀人是事实,也容不得他狡辩。 况且白凤惜的言语恶毒无比,但也确实说明了现场形势的严峻,陆令朝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尸体,他的确别无他法了。 “既然皇上交瘟疫一事交由公主殿下解决,那自然是由公主殿下自行定夺了。”他的话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姬妧,狡诈至极,白凤惜不由狠狠剜了他一眼,奸人! 姬妧斟酌了片刻,然后慢吞吞吩咐道:“那就——先找一两个患瘟疫的人先试药吧?” “凤惜,你去找间有院子隔离开的干净房子,然后把需要的药材和铁锅柴火带到那儿准备生火熬药。” “没问题。”白凤惜笑着点点头。 “陆将军,那麻烦你派两名属下找到两个瘟疫病人然后送到凤惜找到的房子去。” 陆令朝看了看白凤惜,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声:“知道了。” “把瘟疫病人带出来,岂不是增加了隐患?”一旁静默的杜轻寒猝不及防地开口了,“若是扩大了疫情,让整个凤城沦陷进去,公主殿下担待得起吗?恐怕万死也不足以向先帝祖宗们谢罪吧?” 姬妧脸色一白,愣愣看着他,“那杜大人有何高见?”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八个字,简明扼要,清晰明白不过了。 “不行!”白凤惜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生怕姬妧真的会从善如流,“公主殿下绝对不可以进入疫区!” “若想解决瘟疫,的确是应该进去在疫区里面解除问题。”陆令朝也赞同这个观点,瘟疫这种可怕的传染病还是彻底隔离开,做好只进不出最好。 进入疫区恐怕就是九死一生,姬妧一咬牙,暗自做下决定,“既然如此,那就进去。陆大人是职责在身,就麻烦随我一起同往,至于凤惜,就在外面采办药材就好了。” “不行!”白凤惜坚决不从,“陛下让我和公主殿下一起解决瘟疫之事,我岂能在外面袖手旁观,再说瘟疫一事事关我自己的性命,为了保命,我也应当尽力而为!” 第82章 富贵险中求(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她心意已决,姬妧阻拦不了,只好答应下来。 “那就麻烦杜大人替我们找到药材。”白凤惜转头注视着杜轻寒,凭心而论,他这番话的确是有道理,只是他是姬姒的亲信,所以很难判断不是借机让姬妧丧命,所以白凤惜也难以对他产生好感。 “好。”杜轻寒冷冷回道,逡巡贪婪的目光游走在白凤惜的身上。 既然已经确定下来,四个人立马分头行动,陆令朝让士兵挪开木栅栏放行,他们三人带着两名侍卫很快就走进了疫区。 四方街如今彻底没了昔日繁华,石板街道上两边偶尔出现几名躺地的病人,手臂和脸上都出现溃烂红肿的症状,十分触目惊心。 “我们干脆去找家医馆吧?”姬妧转头看向陆令朝,“顺便可以找大夫问问情况?” 陆令朝对这里颇为熟悉,走到前面引路,“这附近有家小医馆,我带你们去。” 绕过两个巷子,在偏僻的角落拐角处,的确找到一家小医馆,门檐上挂着回春堂三个墨黑大字,显示是这家医馆的名号。 屋门紧闭,陆令朝连忙上去敲门,半晌也没人回应,按照他们这些粗人的习惯,手里暗暗用力直接撞门而入。 哐啷—— 两扇木门豁然中开,前面厅堂里空无一人,陆令朝唤了两声:“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 “这大夫莫非也得瘟疫死掉了?”白凤惜不由猜测起来,边说边往后堂走,忽然间瞥见后堂的大木箱子里传来一丝响动。 眼神一凛,不等她先出手,陆令朝捷足先登直接把人从大木箱子里拎出来,那人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惶恐地伏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饶命啊!饶命——” 陆令朝抬起手中的大刀,没有脱鞘,架在那人的脖子上威胁道:“你就是这里的掌柜?” 那人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连忙又磕头求饶道:“小的陈六,各位官爷饶命,小的没有染瘟疫!” 陆令朝哼了一下,“刚才叫你,为何不开门?” 那人连忙抬起头来,擦掉脸上的红疙瘩,“自从闹瘟疫后,那些瘟疫病人都想到我这儿看病,我,我只好自己也扮成瘟疫才能把他们赶走——” 白凤惜不屑地踹了他一脚,“你既然开了这家医馆,就是要治病救人的,如今居然装病,把病人拒之门外,你医德何在?” 那人哎哟痛叫了一声,语气十分委屈,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我也怕瘟疫啊,而且我没法只好瘟疫——那我也不想白白送死啊——” “你——” 姬妧连忙打断白凤惜的气话,静静瞅着陈六,劝解道:“人有求生的**,的确无可厚非,不过你缩在这里一味逃避,万一整个四方街被火烧,你也不能幸免。” “啊?”陈六面露惊诧之色。 姬妧不理会他的反应,继续解释道“”“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和我们一起找到根治瘟疫的办法,你这里药材齐全,若不拿来好好利用就太可惜了。” 第83章 富贵险中求(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你是谁?”陈六审视着眼前清秀端庄的女子,心里充满疑惑。 “瞎了你的狗眼,连堂堂公主殿下都认不出来!”陆令朝在旁边低喝了一句,吓得陈六肩膀不停地哆嗦。 “公,公主殿下?”刚刚从地上单膝爬起来的陈六,顿时又跪下去磕头。 白凤惜嗤笑不已,开门见山地问道:“好啦,公主的意思要征用你的药材,你可愿意?” 陈六忙不迭点头,感恩戴德拜大礼:“公主殿下为了只好咱们老百姓的瘟疫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草民定要竭尽所能帮助公主殿下。” “快起来!”姬妧脸上一红,连忙让侍卫将他扶起来。 “我只是略懂,还需要陈掌柜帮帮忙。”说着,姬妧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笺交到陈六手上,“麻烦陈掌柜帮我抓好这些药。” 陈六接过纸笺打开仔细一看,十分震惊,拿着药方就往前厅而去,“草民这就去办。” “公主殿下果然深服人心!”白凤惜投来一个赞许的目光,陆令朝朝她翻了一个白眼,不屑的咕哝出三个字:“马屁精!” 白凤惜脸色一沉,握紧拳头就要动手:“你——” 姬妧顿觉不妙,连忙拉住她,转头向陆令朝吩咐道:“麻烦陆将军和你的属下去找一名愿意配合试药的瘟疫患者,记得用手帕遮住口鼻,小心被传染。” 陆令朝领命,瘟疫虽然可怕,但他和他的兵们都是上过战场的铮铮铁骨,鲜血淋漓的生死都面对过,这点病根本不足为惧! 长乐殿里温琉璃一觉醒来不见姬妧的身影,便知她丢下自己一个人去了,心里顿时火冒三丈。 收拾行装,换了身淡灰色的简装就往宫门赶去。 不料在宫门口恰恰碰到了坐着八人抬轿的官清初,锦绣华衣,宝冠墨发,十分俊美耀眼,温琉璃冷然一哂,难怪姬姒那个草包把前面的皇夫害死了非要另立新皇夫,就凭这皮相,恐怕早就把人迷得七荤八素了!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官清初朝他这边斜睨了一眼,神色淡淡,眸色深沉。 温琉璃一笑,仰望着他问道:“皇夫这是要出宫吗?” 官清初好整以暇地审视着他,淡淡“嗯”了一下。 温琉璃正好心里有火气,揶揄一笑:“皇夫如今飞黄腾达,风流快活,偏还不念旧情,落井下石,小心他日有报应。” “你连想守护的人都守护不了,根本没资格和我说这种话。” 温琉璃脸色铁青,紧紧握住拳头,“若不是你,她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官清初你欠她的,迟早要双倍奉还的——” “那我就期待着那一日的早日来临!”官清初嘴角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容,轻轻扬了扬手臂,八人大轿立马开始往宫门移动而去。 温琉璃掏出藏匿在身上的腰牌,宫廷禁卫见之立马放行。 他还多要了一匹快马,二话不说就出宫扬尘而去,疾速往皇亲外戚杜家的方向。 第84章 富贵险中求(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四方街内,回春堂。 陈六备好大部分的药材,剩下的几味珍贵药材也被杜轻寒带来了。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 “好了,现在就开始煎药了。” 姬妧看着准备好的药材如释重负,白凤惜在铁锅下架柴生火,炊烟升起,凝聚着众人的心神。 在远处冷冷旁观的杜轻寒,深幽玩味的目光落在白凤惜身上,“如果这药没有用,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白凤惜拍掉手上的灰尘站起来,不理会他的奚落,满不在乎地回道:“走一步算一步。” 杜轻寒嘴角一斜,脸上浮出邪气的笑容,“那个时候白大人不如就来做我的入幕之宾,可好?” “无耻!” 冷然一声打断他的话,姬妧愤愤不平,“我绝对不会让你继续伤害凤惜的!” 杜轻寒不以为然一笑,“公主殿下恐怕是自身难保,不如想想如何保住自己这条命吧?至少我能留住白大人这条命。” 陆令朝看了看他们,“这些风花雪月、争风吃醋的事,几位何不以后再谈?” 始终沉默不语的白凤惜将姬妧拉走,“公主殿下,不必为我生气,若是解决不了这瘟疫,我也不会丢下公主殿下一人逃命。” “凤惜,你为我吃了这么多苦,我都不知道如何报答你?”姬妧满脸忧虑,自从知道凤惜是女儿身后,两个人就变成难得知心的朋友,凤惜为她出生入死,她受之有愧! “我做这些从来不是为了公主殿下的报答。” 白凤惜沉静地说道,素白的脸上露出干净的笑容,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若是恢复女子模样,必然是倾世的大美女,也难怪杜轻寒那只大野狼始终对她死咬着不放! “那你是为了什么?”姬妧脱口问道,掩饰不住内心的疑惑。 白凤惜怔了怔,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因果,她对姬妧如此袒护周全的确不是单纯的想帮她,只是追溯起源,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起。 “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我会慢慢告诉你。” “不能现在就说嘛?”姬妧不解地问,以后哪有以后,若是这次瘟疫的事解决不了,她恐怕就没了性命! 白凤惜犹豫了一阵,探头东张西望了一圈,只见四周无人,这才压低声音说:“如果公主殿下想知道,那我可以透露一点,我和公主有血缘关系。” 姬妧猛地一惊,愕然立在原地,表情和话语里透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血缘关系?什么血缘关系?” 姬妧思索了一会儿,不可能是母皇,那只有不曾露过面的父亲。 “莫非你,你也是我父亲的孩子?” 白凤惜摇头,向她解释清楚道:“不是,是公主殿下的生父和我母亲是亲兄妹的关心,他们原本不是我国子民,从小逃亡到这里后,两个人在路中不慎走失,等到我母亲在见到她的兄长时,那人已经成为无忌僧人。可惜的是她们兄妹还没有来得及相认,无忌僧人就被奸人纵火而亡,这件事一直是我母亲多年来的心病。” 第85章 富贵险中求(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如遭雷击愣在当场,嘴里慢慢问出一句话来:“你和我是表姐妹吗?” 白凤惜郑重的点头,“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母亲就希望能够留着你这点血脉。” 姬妧点头,神情犹然在梦中,“我明白了。” 白凤惜拉着一起蹲坐在院子的石板上,夕阳横斜,染红天际如残血,“公主殿下可能一时接受不了,慢慢来,没关系的。” 两个时辰后,铁锅里的药熬好了,白凤惜倒出两碗药汁交给陆令朝的属下,让两位得了瘟疫的病人服下。 “情况怎么样?” 等到病人喝下两顿药后,姬妧按捺不住追问陆令朝他们的情况。 陆令朝剑眉微蹙,沉声道:“目前还没有明显的变化,不仅如此,连我送药的下属其中有一名也病倒了。” 闻言,在场四人脸色骤然一沉。 杜轻寒不由转头看向缩在角落里的陈六,不悦地逼问道:“你是大夫,快点想办法,而且你在这四方街待的时间不短,为何没有染上瘟疫?!” “大人饶命!” 陈六缩起肩膀,忙不迭从屋子里拿出几个面罩来,“这些都用艾草熏过,我每次见这些病人都带着这些口罩,用它遮住口鼻后应该有一定的阻挡效果。” 白凤惜接过面罩,连忙递给姬妧,“公主殿下,你赶快带上!” 姬妧接过面罩,缓缓戴在脸上,一股是浓是淡的药香味顿时萦绕在鼻间,挥之不去,令人心旷神怡。 灵机一动,姬妧想个点子来:“我觉得不仅仅是喝药,从今日起还要在病人的房间里熏艾草消毒,把屋子里那种污浊的空气驱散掉。” “不仅如此,我们住的屋子最好也要消消毒,以免有人被传染。”白凤惜从旁附和了一句。 陆令朝点了点有些沉重的脑袋,“那末将这就吩咐下去。” 察觉到他的一丝异样,白凤惜斜挑起眼角,狐疑地问道:“陆大人,你看上去脸色有点不对?” 陆令朝板着脸,硬生生地回道:“我没事!” 白凤惜压根不信他的话,嘴里轻飘飘地申明了一句:“你的属下才被传染了,要是你也被传染了,那就必须和那些病人一样隔离治疗。” “我说了我没事!” 陆令朝态度冷厉,毫不客气地一口驳掉她的话。 “我去看看街上的情况!” 说着,他从陈六手中拿过一个面罩,转身往屋子外面走去。 白凤惜盯着他高大的背影,眼神深不可测,偷偷跟上去,“他绝对有问题!” 陆令朝走到大街上,不时有痛苦的呻吟传过来,循声望去都是身体溃烂的病人,他眉心一皱,不由加快了脚步。 身体内仿若有股虚火在燃烧,包裹在衣料内微微发热,他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眼前的事物总是恍惚一下变成歪歪扭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撸起袖子露出半截手臂,只见手臂内侧上起了一个小小的红疙瘩。 又痒又疼,十分难受。 他轻轻一戳,红疙瘩里面立即流出脓水来。 第86章 富贵险中求(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没想到居然被白凤惜那个娘娘腔说中了! 他愤恨地拉下袖子,继续往前走。 不料白凤惜突然冒出来拦住他的去路,犀利的眸光骤然移到他的袖子上,“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 “那就让我看看!”白凤惜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用不着你管闲事!”陆令朝不客气地回道。 话音一落,只见白凤惜伸手就要来抓他的袖子,被他猛地扬手挡开,白凤惜如今武功尽失,只剩下一点灵活的手法,被他一撞,狠狠倒退几步。 白凤惜暗暗握住被震疼得手腕,“你既然身染瘟疫,就不应该一味隐瞒!” “本将军身强体壮,一点小小的瘟疫根本不足为惧!”陆令朝脸色十分难堪,加上头脑发热,眼前的视线渐渐恍惚起来。 趁着他走神的这一瞬间,白凤惜忍住手疼再次上前,手肘直击胸口,陆令朝猝不及防地弓起身子,被她抓住手臂当下掀起袖子,手臂上的红疙瘩顿时暴露在空气中。 “果然是如此——” 白凤惜紧蹙眉头,将他的胳膊绕在自己的肩上,不容置喙,“跟我回去!” 陆令朝的脑袋越来越沉重,压根没心思再和她缠斗,只能顺从她的意思慢慢往回走。 杜轻寒站在回春堂的门口冷冷看着身子挨到一起的两个人,蓦然眼神一闪,走上前去劫过陆令朝,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身上的重量骤然一轻,白凤惜愣愣看着前面两个高大的背影,慢吞吞地说:“他,他染上瘟疫了。” “就他这鬼样子,不用大夫确诊也知道。”杜轻寒头也不回的揶揄了一句。 陆令朝被放到后堂耳房的小床上,姬妧闻讯连忙赶过来,陈六掀起他的袖子和胸口,果然起了一些红红的小疙瘩,脸色惊恐不已,“陆大人是染上了瘟疫。” “这下怎么办?”另一名属下十分忧心地喃喃道。 “让他也开始喝药。”姬妧当即下了决定,立马让陈六端上来一碗汤药,陆令朝没有彻底失去意识,就着碗把药汁喝下肚去。 “没想到我堂堂七尺男儿,最后居然被这小小的瘟疫给打败了。”喝完药,陆令朝躺在小床上自悲不已。 “陆大人是朝廷的栋梁之才,一定会好起来的。”姬妧在旁边劝道,“这是姬葵先帝留下来的药方子,当年凤国也发生过瘟疫,她就是用这个药方治好大家的瘟疫,我相信会有用的。” “姬葵先帝?”陆令朝在脑海里迟钝地搜刮起来,“原来是我朝第一位君临天下的女帝。” “没错。”姬妧点头,没想到姬葵先帝如此出名,都怪她以前读书太少,孤陋寡闻,到了皇陵守孝才得知自己有位如此斐然不凡的先祖。 “姬葵先帝?你们说的是凤国第四位皇帝吗?”恰好白凤惜和杜轻寒进来,听到姬妧谈论到的人物,白凤惜不由产生了兴趣! “就是她。” 白凤惜瞅了瞅姬妧的神色,故意一笑:“姬葵先帝改祖制,拨乱反正不惜大义灭亲,从此凤国以女帝为尊,这样的魄力就算在凤国史上没有皇帝能够出其右者。” 第87章 富贵险中求(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这段陈年往事被寥寥数笔记录在凤国史册上,众人只看到女帝姬葵的果敢和杀伐戮断,却没有想过这背后遭受的挫折与苦痛,乃是常人的数倍。 光是孤苦待在皇陵的几年,那种被世间遗忘的寂寞就能将人吞没。 姬葵先帝在那间石室里记录下自己的心路经历,每天只谈琵琶和著书,不问世事,也许正是在最寒冷的时候让她狠下决心,看清世态炎凉,后来的手起刀落才会如此不留余地。 她也待过皇陵,和姬葵先帝不一样,她身边还有温琉璃和白凤惜,还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绝的地步,若是有一天,她也面对这样的局面,是否可以像姬葵先帝那样斩杀自己的亲人恋人? “公主?” 白凤惜轻轻唤她,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来,姬妧摇了摇脑袋,打消自己可笑的念头,那一天怎么会到来? 眼下自身难保,消除瘟疫才是当务之急。 漫漫长夜来临,屋子外面远远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就像鬼哭狼嚎一样,那是得了瘟疫的病人忍受不了身体上的痛苦所发出来的求救声,一下一下狠狠敲击在姬妧心里,这些都是凤国的子民,都是母皇姬悦留下来的子民。 如今凤国的子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而她这个凤国公主却毫无办法。 “公主——” 白凤惜站在她身后,盯着她垂落在两腿外侧的手渐渐握成拳头,心里也是一阵难受,两湖的水灾有她的责任。 “凤惜,你说母皇要是看到凤国现在的样子会不会怪我呢?” “会。”白凤惜斩钉截铁的答道,“今天的局面,公主殿下你难辞其咎。” 姬妧身子僵了僵,似乎没有料到她的回答,过了好半晌才回过头来,满脸茫然地看着她,“我,我也不想看到凤国这个样子..” “公主不明白我的意思吗?”白凤惜神色一凛,目光如夜炬,“不是因为公主殿下是凤国的公主而愧对凤国的子民,而是因为公主殿下的懦弱。” 姬妧脸色灰白,仿若被人戳中最致命的要害,“我知道,我一直都是个没用的公主。” “公主殿下还要自暴自弃吗?”白凤惜继续说道,走到黑夜笼罩的院子中央,“先帝本来有意将帝位传给你,公主殿下虽然性子软,但是有爱民之心,在先帝心中一定会成为慈祥的仁君,但是公主殿下却主动放弃,将凤印双手奉上,将凤国子民的性命双手奉上给心狠手辣的长公主。” “凤惜——”姬妧出言打断她。 不料,白凤惜声音变大,反过来打断了她的话:“公主殿下——所有人都能够看出来,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当今陛下不是个好皇帝,她只在乎她自己的吃喝玩乐,根本不把这些子民当回事。” 姬妧脸色煞白,喉咙一下子被堵住了说不出半句话来。 没错,姬姒不是好皇帝,从小就虐待宫人,自私又邪恶,没有一样是好的,尽管如此,她还是皇夫嫡出的孩子,身世清白,没有冒天下之大不韪不可饶恕,没有不堪的污点。 至少,她的存在是被世人认可的。 第88章 富贵险中求(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白凤惜好似看穿了她的心事,摇头叹气道:“倘若你始终执着于自己的身世,就只能画地为牢,这辈子都无法走出自己的牢地。” 姬妧咬咬牙,“皇家最在乎的就是身世,我能够不在乎吗?” “姬葵先帝不是身世卑微,倘若像公主殿下所说,凤国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女帝掌权的局面。” 没错,姬葵是宫女所生的孩子,和当时的太子姬叶有超越兄妹的感情,姬葵先帝为了站稳根脚戎装上疆场,功勋都是流血流汗一点点换回来的,后来太子姬叶登基称帝,宠爱皇后柳氏,屡屡打击姬葵的势力,后来外戚专权,差点儿把整个江山都颠覆,正是先帝姬葵先发制人,控制全局,斩杀了外戚,逼死姬叶,自己登位称帝,而且因爱生恨,从此留下女帝传位的训志。 世上自有人骂她薄情寡性,违背天理人伦,但姬妧从手札的字里行间隐隐窥探出来的秘密,太子姬叶根本不是皇家的血脉。 当年的往事,如今很难再去追溯真相。 而如今,姬姒已经成为皇帝,木已成舟,说什么都迟了。 这时屋子里突然传来动静,陈六跑出来喊他们:“陆大人吐了!公主殿下快来看看——” 说着,姬妧和白凤惜回到屋子里,小床上的陆令朝似乎体内极为不适,翻来覆去吐了几口酸水后,两眼一翻,顿时又仰面倒下去。 杜轻寒拦住上前的白凤惜,在后面踢了陈六一脚,吩咐道:“你过去瞧瞧!” 陈六皱着脸,走过去探了探陆令朝的脉象,片刻后,脸上的愁色渐渐散开去,转过头来,惊讶地回望着他们说:“从陆大人的脉象上来看,病似乎有了一点好转。” 姬妧喜出望外,连忙说道:“那就继续让他吃药。” “如果陆大人好了,那就立马派士兵架锅熬药,在全城人口密集的地方设点,让每个得了瘟疫的病人务必喝下此药。” “好!”白凤惜赞同道,立马吩咐陆令朝的属下去办这件事。 漫漫长夜过去,天色渐渐变亮,躺在小床上的人悠悠转醒过来。 “别乱动!”白凤惜出声制止他,“你的瘟疫有救了,可以再多睡一会儿。” 陆令朝刚刚苏醒过来,不解地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看看自己的手呗。”白凤惜懒得和他啰嗦,将药碗放在小床边的桌子上,陆令朝听完她的话,撸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原本的红疙瘩消下去了,只剩下一点红红的印子。 他惊讶地抬头,不等他问,白凤惜解释道:“是公主殿下的药方子起作用了。” 陆令朝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是你把我弄回来的?” “对啊,不然你现在就在横尸街头了。”白凤惜想起他出手犀利,颇有微词,“哪像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的手腕差点儿都断了!” 陆令朝移开目光,低头将袖子拉下来,冷不丁地说出两个字来:“谢谢。” 白凤惜愣了一愣,哼道:“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公主殿下,是她坚持要救你,也是她想出来的药方子。” 第89章 富贵险中求(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我知道。” 白凤惜赞同地点头,含沙射影提醒他:“记住,这是救命之恩!” 恩将仇报,那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陆令朝深深瞟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没想到你对公主殿下如此进心!” 白凤惜勾起嘴角,似笑非笑,“我从来就没放弃过公主殿下。” 陆令朝盯着她深邃的笑意,心里仿若被击中一样,关于白家的那个家训他也略有耳闻,只要追随的皇嗣没有死去,就不算输,原来是真的。 白凤惜转身准备出去,陆令朝忽然叫住她,“白大人是否认识家弟?” “陆将军何必明知故问呢?”白凤惜冷笑了一声,虽然他是铿锵有力的大丈夫,但是论胸怀还不如斯斯文文的陆令简,青楼里因为她而导致杜轻寒和陆令简争风吃醋的事早就传遍整个凤凰都城,试问都城禁卫统领岂会毫不知情? 陆令朝俊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不过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又敛容,微妙地笑了笑:“白大人快人快语,陆某自愧不如,而且救命之情的确难以报答,他日有事必定效犬马之劳,不过家弟年少单纯,涉世未深,又是我父亲寄托的希望,还请白大人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白凤惜自嘲一笑:“陆将军言重了,我与令弟只是萍水之交,他来去自如,我何来放他一马?” “那就请白大人以后不要和他来往。”陆令朝索性把话说到底了。 白凤惜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笑了笑,轻轻吐了一个字来:“好!”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房间外,一抹修长的身影正斜靠在门边上,神情亦正亦邪,放肆地目光逡巡在她的身上。 “你满意了?”白凤惜冷冷地回瞪着他,讨厌他黑眸里张狂的笑意,就像在狠狠掴她的耳光一样。 杜轻寒挪了挪身子,慢慢站直腰杆,挑起邪肆的眼角,反过来追问她一句:“那你满意吗?” 白凤惜从他让出来的门走出去,擦身而过时,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你最好早点看清事实,这天下除了我,已经没有人能够要你了。” 一股尖锐的酸涩冲上脑门,白凤惜缩了缩鼻子,眼中泛起潮意。 “没错!那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因为你早就把我拉下了地狱!” 杜轻寒倏地拦住她的去路,将她的手腕攫过来面朝向他,他俯低脑袋,邪恶的菱形薄唇凑过来逼近她的脸,十分好笑的问道:“你很恨我?” “不然你以为呢?”白凤惜冷冷反问道。 深邃的眼眸里忽然闪过一丝恼怒,不等她反应过来,火热的吻压下来。 “你放开我!” 白凤惜挣扎了一阵,终究是抵不过他的蛮力而败下阵来,任由他侵蚀压榨。 “你们在干什么?!” 姬妧的声音愤怒地传过来,杜轻寒终于放开了她,刚一松手,白凤惜立刻扬起自己的手臂往他脸上挥过去。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尖锐的响起。 杜轻寒俊美邪肆的脸上顿时浮出一个红红的巴掌印来。 第90章 富贵险中求(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愣在当场,而白凤惜脸色一抹苍白,恍若没有回过神来。 杜轻寒嘴角噙着笑意,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盯着白凤惜久久没有挪开目光。 周遭的气氛渐渐凝滞了一般,姬妧将白凤惜拉到自己的身后,生怕对面的杜轻寒对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 没想到白凤惜渐渐恢复了思绪,脸色也平静下来,她将姬妧的手缓缓压下去,静潭秋水般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杜轻寒,淡淡地说:“我和他的事,公主殿下不用插手。” “可是——” 杜轻寒点头,一脸赞同的揶揄道:“公主殿下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的瘟疫病人,保住自己的小命吧!” “你——” 姬妧气的说不出话来,回头瞟了瞟默然的白凤惜,心里又气又馁,既然人家都不要她插手,那她索性不管了! 兴致败坏的钻进屋子里,陆令朝不知何时从小床上坐起来了,上半身靠着墙壁,大概也听到外面的动静,看到她进屋也一声不吭。 “陆将军身体感觉如何?”姬妧愣了愣,走过去关心地问道。 “感谢公主殿下的救命之恩。”陆令朝诚意拳拳,“只要这场瘟疫能够解除,整个凤国的百姓一定都会对公主殿下感恩戴德的。” 姬妧勉强一笑,并不算十分高兴,冷不丁吐露出一句来:“那个时候,想必皇上也会头疼起来吧?” 陆令朝不置可否,其实姬妧所言的确有道理,她也算是储君人选,而且曾经是先帝姬悦认可的储君,一旦功高盖主,的确会成为当今圣上的眼中刺,不过这种话的确不是他做臣子的可以随便妄断的。 想了想,他最后只是说了一句:“只要公主殿下安分守已,没有落下任何把柄,皇上或许头疼,但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 姬妧点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姬姒的确不会公然对她不利,以后她只能自己多加小心,只是人在深宫,完全是在姬姒的掌控之中。 她必须想办法离开皇宫。 按照姬妧的吩咐,整个凤凰都城很快就设立了四个聚集点,派士兵驻守专门分发药汤,有些人像陆令朝一样渐渐康复,而也有人因为药性过猛而撑不住倒下,到最后一座皇城差不多有半数的病人得救,而瘟疫也终于没有扩散开来。 七日期限转瞬即逝,陆令朝经过调养完全恢复健康,翌日便随同姬妧等人一起风尘仆仆回皇宫述职。 踏进金碧辉煌的朝凤殿,众人齐齐拜下。 姬姒一袭精致的曳地金丝凤袍,妆容精致而犀利,冷冷打量着他们,脸上喜怒难分。 “皇上,臣妹幸不辱命。”姬妧低着头,恭恭敬敬回答道。 姬姒冷哼了一声,扬声质问道:“幸不辱命?死了近半数的人,你觉得是幸不辱命吗?” 白凤惜微微蹙眉,凛着声音解释道:“回禀陛下,公主殿下的确是遵守了约定解决瘟疫一事,至于那些死去的病人,是由于病情过重,已经药石无灵了。” “岂有此理!”姬姒猛地一拍凤椅上精致的凤头,完全一副不认账的样子,“朕说你没有做到,你就是没有做到,既然是要解除瘟疫,那为何那些死去的病人没有救回来?!” 第91章 富贵险中求(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暗地里,姬妧悄悄扯了白凤惜一下,白凤惜忍了一口气,没有吱声。 “怎么样?朕说得有道理吧?你们是不是没话说了?”姬姒得意地翘起嘴角,这两日皇城瘟疫的危机一解除,很多官员纷纷上表替姬妧讨功,听说连民间都在谈论她这个以身犯险的二公主! 人总是容易被一点点好处迷惑心智,明明以前个个都在不耻姬妧的身世,如果脸孔说变就变了,就像翻书一样,都是一群见风使舵的愚民。 姬姒把这股怨气憋在心里,终于等到这个时候爆发出来了。 当初把姬妧留下来就是个错误,如今她既然回宫了,就不能再给她一丝活路的机会。 “既然如此,很可惜,朕也觉得无可奈何,君无戏言,那你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说着,她残忍地笑了笑,朝旁边的内侍做了一个手势,就像从地狱召唤而来的死神。 “皇上,臣有话要说。”一直沉默的陆令朝突然开口道,姬姒把不解的目光投向他,“陆将军,你也有事要奏?” “臣不知皇上和公主殿下之间的约定,但公主殿下前往疫区解除瘟疫一事是千真万确,而且凤城子民有目共睹,公主殿下和他们患难与共,倘若皇上还因为这件事对公主殿下发出杀令,恐怕会引起民怒,百姓刚从瘟疫中存活下来,心神惶恐尚未安定,加上之前皇上曾下过一道杀无赦的圣旨,倘若此时再次激起他们的反抗之意,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从头到尾,陆令朝并没有替姬妧说了一个求情的字,但字里行间阐明的道理,已经深深敲击了姬姒的心房,本来他也不相信圣上会如此昏头,既然如此,他只好旁敲侧击提醒一番,且不说公主殿下的救命之恩,一旦凤城发生暴动,京卫出动,遭殃的始终还是无辜的老百姓。 姬姒美眸深缩,冷冷瞧着他,反问了一句:“那以你之见,朕应该怎么做呢?” 陆令朝迎视着她的目光没有躲避,毫无犹豫的回道:“臣以为如今最好的法子,皇上不仅要放下约定的事,而且还必须封赏公主殿下。” “不可能!”姬姒怒不可遏地打断道,她恨不得姬妧立马死掉,怎么可能还会对她大加赏赐呢! “皇上,请你听微臣把话说完!” 姬姒迁怒到他身上,“好,朕就让你说,倘若你不能说服朕,朕就当你是在替她们求情,到时候你和他们一起领罪!” 陆令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皇上不罚他们,反而行赏才算是顺应民心,而百姓在感激公主的大恩大德的时候,也会感觉到皇上您的宽宏大量,仁爱之心!公主彰显的本来就是皇家风范,到最后百姓慢慢会觉得是皇上您派遣公主前去治病,真正救了他们的人是皇上,而不是公主。” 姬姒美丽的眼眸里露出一丝狐疑,审视着他,冷冷地追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陆令朝眸光深邃,“一个胸怀宽阔的仁爱之君和一个残杀手足的暴君,皇上觉得百姓会更加拥戴哪一种呢?” 第92章 富贵险中求(十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犹豫再三,姬姒似乎也觉得这番话有道理,唯一让她无法解恨的就是又放过姬妧一马了。 反正皇宫大内庭院深深,只要在她的掌控之内,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好吧,既然陆将军开口求情,那朕就网开一面。”姬姒摸着自己的丹蔻指甲,勉为其难的说。 “皇上圣明!”姬妧等人缓缓叩拜。 姬姒思量了一会儿,挑起眼慢慢移向姬妧,极不情愿地问道:“那朕应该赏你些什么呢?” 姬妧没有谦虚,直接鼓起勇气说道:“臣妹别无所求,只想回到当初的公主府安安分分过完这一辈子。” 姬姒眸内闪过一丝暗芒,倘若将姬妧放出皇宫,那想要对她下手恐怕就会更加困难,一时间她不悦地蹙眉。 其实对一个堂堂的国家公主来说,这个要求的确不过分,她早已成年早就应该有一所自己的府邸,以前原本是有的,只是母皇过世后,这府邸也就随之被姬姒给没收了。 “皇妹是不喜欢和朕一起住在宫里吗?” 姬妧埋着脑袋,十分委婉地诉说道:“臣妹不敢,只是这皇宫乃是天子的居住之地,本应该是皇上和皇夫的生活地方,不应该有我这种人出现刺眼,臣妹有自知之明,不想让皇上不开心。” 这种低声下气的口吻恰恰最中姬姒的下怀,她满意地点头,轻哼道:“嗯,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多谢皇上的嘉赏!” 姬妧连忙叩首谢恩,回到京城后的她的确和以往不同了,虽然还是那样懦弱胆小,但是那些改变只有她自己知道。 哪知姬姒笑过之后,仍然不肯松口。 “可是你不在这宫里,朕又少了太多的乐趣啊。” 平日里羞辱和欺负姬妧是件让她格外开心的事,或许这也是她迟迟没有弄死姬妧的原因,慢慢玩,一下子就碾死岂不是太容易了? “只要皇上随时召唤,臣妹就算是在上茅房也要立马跑来,绝对不敢让皇上多等一刻。” “呵呵——”姬姒忍不住大笑起来,和旁边的内侍笑不可支,指着姬妧寻开心,“你们瞧瞧咱们凤国的二公主,这说话可真是毫无礼数啊!” 旁边的内侍连忙附和了一句:“就是,二公主说话真是没羞没臊的!” 白凤惜暗暗握紧拳头,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嘲笑,反观垂着脸望地的姬妧,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就像木头人一样。 眼前的公主殿下,和五年前的公主殿下的确是不同了,她越来越看不清那双明亮眼眸后藏匿的东西。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公主殿下失去了一颗正常的心,所以变得麻木而失去情绪了。 “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朕就依你吧。”姬姒捧腹大笑,肚子都快笑疼了,姬妧啊姬妧,果然还是五年前那个扶不起的阿斗! “明日让户部派人把你那间公主府邸重新划拨到你名下,三日后你就搬去住吧。” “那这几日就让臣妹多陪陪皇上,为皇上寻些开心的事!”姬妧连忙殷勤地说道,哪知姬姒对她这般巴结反倒嫌恶起来,“不必了,一天到晚看到你这张死人脸,朕也倒胃口,你就缩在长乐殿里暂时别出来出丑了。” 第93章 富贵险中求(十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恹恹将他们赶出朝凤宫,姬妧站在空地上,向陆令朝略略施了一礼。 “今日多谢陆将军出言相救。” 陆令朝往后退开小半步,谦恭地还礼道:“微臣也是实话实说,不敢受公主殿下如此大礼。” 说着,他朝白凤惜瞟了一眼,“白大人,以后说话还是顾忌些,得罪皇上吃亏的终究还是你自己。” 白凤惜愣了愣,没想到他居然管到自己头上来了,气不打一处来,又瞅见姬妧朝她不停地摇头,生怕她又和这人闹僵起来。 毕竟承了他一回情,索性就忍下去,闭着嘴没有吭声。 见状,陆令朝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告辞往出宫的方向而去。 在姬妧的央求下,白凤惜陪她一起回长乐殿走了一遭,姬妧惴惴不安地踏进空旷的大殿,不时东张西望,搜索温琉璃的身影。 “想不到你如此怕他!”白凤惜瞅着她忧心忡忡的小脸,无可奈何地叹气摇头。 “对啊,你不知道,琉璃生气的时候很可怕的。”姬妧愁眉苦脸的回答她,尤其是他们本来还闹得不欢而散,她又擅自丢下他出宫,只要稍微想一下,她就能想象出温琉璃发火时气腾腾的样子! 见她愁眉不展的样子,白凤惜好心安慰她道:“公主殿下,他明明只是你的侍从,你才是真正的主子。这世上哪有主子怕奴才的道理?” 姬妧愣了愣,似乎一下子没理解她话里的意思,过了好半晌才磨磨蹭蹭地解释道:“琉璃他不是奴才,他是我最亲近的人。” “你喜欢他吗?”白凤惜挑眉审视着她脸上迷茫的情绪,五年的时间或许真的难够改变许多东西,它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心吗? “喜欢吧。” 姬妧低头掰弄自己的手指,心里也如同乱麻一般没有章法,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五年的时间她已经习惯身边有这个人的存在,也从来没有想过没有温琉璃在身边的自己又会什么样子? 白凤惜似是而非地点头,仿佛突然明白了这一切前后,“那就难怪了,你害怕,你担心,是因为你在乎他。” “你的心里有他。” “额?”姬妧被她的话弄懵了,紧张地搓起自己的手来,“凤惜,你,你别胡说,我和琉璃,我们——” “你这么急着否认做什么——?!”白凤惜更加对她的反应不解,“你自己害怕承认吗?” “我没有。”姬妧心虚地往殿里走,是她自己不敢承认吗?不是的,无论世间改变了多少,她始终相信自己心里的那个人没有变,只要她没有变,终有一天她会找回自己失去的那个人。 殿里鸦雀无声,姬妧从里到外逛了一圈,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琉璃人呢?”这下她不躲了,反而疑惑地开始找起人来。 白凤惜盯着她进进出出的背影,知道她是故意有心回避那个话题,只好叹了叹气,也陪着她一起加入找人的队伍里来。 “屋子里没有人,他会去哪儿了?” 第94章 富贵险中求(十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摇头,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慌起来。 “琉璃——”她在长乐殿里每个角落不停喊着同样的名字,可是回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寂静。 白凤惜愁着眉头,“我们去宫里其他地方问问吧,或许他离开长乐殿了。” 姬妧忍住摇摇欲坠的眼泪,脸色十分惶恐,嘴里反复喃喃责怪自己:“我不应该不管他的,他一个人在宫里,或许发生什么事也没有人在身边。” “他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公主殿下你不要想多了,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找。”白凤惜十分冷静,倘若是姬姒想要对付她,不可能毫无线索的带走温琉璃,依照姬姒的性格,她巴不得让姬妧知道后痛不欲生! 所幸白凤惜曾经在宫门禁卫处供过职,认识不少熟人,很快就打听到温琉璃的消息。 “温公子七日前就出宫去了。”一名禁卫如实相告。 “出宫?”白凤惜看了看姬妧,脸上狐疑暗生,他一个人出宫了,可是七天的时间也没有来找过姬妧。 “他有没有说出宫去哪里?”白凤惜继续追问道。 “每天进进出出的人这么多,我们哪有这闲工夫问啊,而且就算问了,时隔七日也早就记不得了。”那名禁卫摆摆手道,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他还在我们这儿借了匹马呢,回头你们记得让他还回来。” 白凤惜十分不悦他懒散的态度,冷言冷语回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当初不借给他不就好了!” 禁卫笑了笑,也是一脸没有办法的样子:“他拿着杜侯府的腰牌,咱们这些小兵岂敢不借给他?只是这宫里马匹都是有记录的,要是还不回来就得咱们这些小兵担着了!” “杜侯府?”白凤惜暗暗一惊,杜家位极人臣,杜太公早就封侯拜相,底下的人都爱把杜家称作杜侯府,无疑就是杜轻寒他们家了! 温琉璃竟然有杜侯府的腰牌?! 姬妧显然也是受了不小的震撼,相识十二载,相依为命五年,她丝毫不知情温琉璃和杜家还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你一定是看错了!”姬妧摇头笑了笑,十分肯定的强调了一遍,“琉璃怎么可能会有杜侯府的腰牌呢?” “公主殿下,小的绝对没有看错!”那名禁卫也一口咬定,说着,他还拉起对面站岗的兄弟证实,“那天恰好皇夫大人也出宫,他们两人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呢,绝对就是温公子没错!” 姬妧浑身一震,脚下几乎打了个趔趄,幸好被白凤惜及时扶住。 “好了,多谢了,这点钱赏给你们买酒喝。”白凤惜掏出一吊钱送给那名禁卫,那名禁卫笑嘻嘻的收下了。 她瞧着姬妧毫无血色的脸,深深叹了一口气,劝慰道:“一切都只是我们的胡乱猜测,如今只有找到他本人才能够弄清事情的真实原委。” 姬妧点头,目光里有着无法动摇的光芒,喃喃自语:“我相信琉璃,他绝对不会是杜家的人。” 第95章 富贵险中求(十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那我们要去杜侯府找人吗?”姬妧心乱如麻,倘若温琉璃真的在杜侯府,她又要如何面对这个事实呢? “公主殿下不宜冒然去杜侯府,这件事还是让我来想办法吧。”白凤惜摇头阻止她,毕竟杜太公明里暗里曾经坑害过姬妧多次,比起姬姒来说更加深沉可怕,这样的龙潭虎穴根本不适合姬妧前往。 姬妧抬眸瞅了瞅她,惴惴不安地问了一句:“你不会要去找杜轻寒吧?” 白凤惜一阵苦笑,恐怕眼下还只有这个人能够提供点线索,尽管她也不认为杜轻寒会主动告诉她实情,所以她并不指望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消息,而是希望经过杜轻寒的嘴,将她要转述的话传达给温琉璃。 姬妧拽住她的胳膊,拼命摇头道:“我不要你再以身犯险,委屈自己了。” “我知道。”白凤惜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所以我希望公主殿下有东山再起的那天,当你坐在巅峰的位置一定要记得为我洗刷所有的屈辱和不堪。” 姬妧愣了一愣,没想到白凤惜居然一直没有死心! “好了,公主殿下早点回长乐殿吧。”白凤惜劝道,“如今长乐殿里就你一人,公主殿下务必小心谨慎些,我会暗中派人盯着的,你不用太害怕。” 既然在宫中行走五年,她并不是白过的,暗地里早就设下的一道道防线。 从宫里出来,白凤惜独自回到白府,刚踏进后院,花架下早有一人摆好棋局似乎在等候着人。 她走过去,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大哥!” 白凤临抬起脑袋,白皙俊秀的脸上浮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他抬手指了指石桌对面的位置。 白凤惜依照他的意思缓缓坐下来,瞧了一眼石桌上的残棋,含蓄一笑,问道:“大哥又在自己和自己对弈吗?” 白凤临点头,用眼光探询她。 白凤惜明白他的意思,抬手去拿石桌的白棋子,“好吧,那我就和大哥玩一盘。” 白凤临已经先走了一步,这下轮到她布局了。 趁着她思考的时候,白凤临用碳笔在纸上划了几下,问道:“瘟疫的事解决了吗?” 白凤惜颔首放下一颗白棋子,漫不经心的答道:“算是解决了吧,皇上暂时饶过了公主殿下的性命,不过公主殿下这次以身犯险大获民心,让皇上起了戒心,以后的日子只怕会更加难过。” 白凤临紧挨着白棋子放下一颗黑棋,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完全醉心于棋局上,闲聊不过是助兴而已。 “大哥很关心公主殿下吗?” 这时,白凤惜抬眸瞄了瞄对面深藏不露的人,冷不丁地提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白凤临放旗子的手微微一滞,白皙的脸上微微发红,过了好一会儿才似是而非的点了下脑袋。 “那不如大哥就娶了公主殿下吧!”白凤惜想也不想地随口提议,面对白凤临微诧的眼神,也只是漫漫一笑。 第96章 富贵险中求(十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不管是有心无心,这句话注定会在白凤临的心里掀起一丝波澜。 “只要白家能够长盛不衰,没有必要争得你死我活是不是?”白凤惜脸上浮起促狭的笑意,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不过从白凤临细微的反应来看,他是对公主殿下并不是无动无衷。 一场棋局终了,白凤临仍然是棋高一着,将白子围堵没有后路。 “不愧是白家的继承人,大哥果然厉害!”白凤惜淡淡称赞了一句,慢慢站起来,作揖告辞。 门庭若市的杜府,并不是每个人能够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送拜帖,求登门的人从来没有间断过,白凤惜来的突然,并没有准备拜帖,杜府的门禁将她打量了一番。 “请问这位大人您尊姓大名?” “本公子白凤惜,有事求见你家长公子杜轻寒。” 门禁回想了一下,没听过这号人物,不过白家是大族,还是姻亲,所以不敢轻易怠慢,“白大人,我家大公子不轻易见客,您可有拜帖,我给你转达进去。” “没有拜帖,不过我和杜大人是旧识,劳烦你去向你家公子通传一声,他就知道了。”白凤惜耐心地解释道,平日里对杜轻寒避之不及,没想到真需要见他一面时竟然如此困难! 门禁狐疑地扫了他几眼,本来不想再搭理,又瞧着她气度不凡,生怕得罪了自己的主子,最后勉强答应下来:“那白大人就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向大公子通传。” 一名门禁匆匆去了,剩下其他的继续把守着府门,十分森严。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那名门禁仍然不见回来,白凤惜已经有点心急了。 两盏茶的时间过去,白凤惜探头望了望里面,还是不见那名门禁回来的身影,她不由急了,皱着眉问其他的门禁。 “他怎么去这么久还不回来?”不会不回来了吧?就算是杜轻寒不想见到她,也不用彻底没影了。 其他门禁摇头,解释说:“这也是常有的事儿,主子们不愿意见的时候,这通传的人就必须一直候着,连嘴巴都不能说话。” “你们主子的性格这么古怪?”白凤惜挑起眼角似笑非笑,倒把门禁给吓着了,来访的客人如云,还没有人敢说他们家公子性格古怪的,而且下人们心里固然赞同,但面子上也是不敢承认的! “这位白大人说话还是谨慎点好,小心祸从口出的道理。”门禁中有人好心提醒他,得罪他家大公子的下场那是很凄惨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听各位的良言不说了。”白凤惜知道他们的担忧,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到了杜轻寒那里,甭管说者和听者那都是不会放过的! “只是本公子也不能在这儿耗着,劳烦你们再去通传一声,不然我这张嘴巴,恐怕连我自己也管不住了。”白凤惜淡淡笑着说,神色从容又狡黠,门禁觉得这人简直和他家大公子颇为神似,都是一样无赖! 第97章 富贵险中求(十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门禁匆匆忙忙跑到杜轻寒居住的庭院,院子里铺成石子路面,靠近楼阁的地方栽种着一人腰杆粗的榕树,只见自家大公子睡在树荫下的躺椅上,茶几上摆着香茶和水果点心,对面坐着一位娉婷貌美的丫鬟正在弹琵琶,丝竹沁耳,而他躺椅的后面已经站了两位门禁。 一瞧这状况,新来的门禁便知果然是嘴都没来得及张开的。 灵机一动,他退出来故意往自己脸上掴了一巴掌,然后捧着脸期期艾艾的跑进去:“哎哟,疼死我了,不好了,门前有位白公子跑到杜府来闹场了,他,他还出手教训了小的一番!” 杜轻寒忽然睁开眼,丝竹之声慢慢停下来。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来杜府闹场?”幽深的眼眸直勾勾地瞥向门禁通红的半边脸,语气不慢不紧,似乎没有动怒的样子。 门禁一想这可是那白公子说的,不管什么法子,只要能够让她见到杜家大公子就行! 既然想明白了,门禁索性就把谎话编下去了,“这个白公子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说话也十分好听,没想到动起手来倒是半点不含糊。” 杜轻寒眼里微微一闪,有某种光彩闪过,凉薄的嘴角不由自主翘起来,噙着一丝兴味的笑意:“这个白公子是不是叫白凤惜?” 门禁愣了愣,连忙点头,“就是这个名字!就是他!” “你说她在门外求见本公子?”杜轻寒似笑非笑的话语里犹带着一丝不确信,白凤惜居然会主动来见她,这简直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没错,他非要见到公子不可!” “哦?这么诚心?”杜轻寒嘴角翘起一丝邪肆的笑意,刚准备起身的样子,脑海里闪过念头,又缓缓靠回躺椅上,“她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这个小的没有问。”门禁低着脑袋小心翼翼的回答。 杜轻寒瞧着他脸上的手掌印,朝他勾了勾手指,门禁不解地上前了两小步,“主子有什么吩咐?” “你说这巴掌是她赏的?”杜轻寒轻轻笑着问,俊美冷峭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藏匿的情绪。 “是,是小的不留神,他就挥过来了。”门禁唯唯诺诺地解释道。 杜轻寒用手指戳了戳他红肿的半张脸,戏谑地说:“这力道还挺重的,不过我瞧着这位置似乎不对。” 门禁不解地抬头,“小的不懂主子的意思。” 猝不及防地一声闷响,门禁被狠狠的掴在地上,另一张脸也跟着红肿起来。 “你们来瞧瞧,这两巴掌是不是不一样?” 闻言,其他人都走过来审视着门禁挨打后的脸,虽然杜轻寒下手明显更重些,但两个手印的确位置不一样。 “你这个巴掌是自己打的吧?”杜轻寒的声音骤然转冷,脸上虽然还在笑着,可犀利的眼神却让人如坠冰窖,浑身哆嗦。 “主子饶命,小的该死!小的再也不敢了!”门禁立马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杜轻寒狠狠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将他踹开老远。 第98章 富贵险中求(十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竟然敢骗我?”冷飕飕的声音飘过来,杜轻寒躺在躺椅上,打了个响指示意琵琶女继续拨琴,“我们杜府不需要这种不忠不义的奴才,杖责三十棍扔出去。” 说着,就让人把门禁给拖下去了。 微风起息,榕树飘了几片叶子,落在他的身上,琵琶曲清清泠泠,曲终的时候,杜轻寒才捡起身上的叶子慢慢重新打开眼睛,嘴角浮起一丝凉薄的笑意。 “去把白公子带到这儿来。”声音掷地有声,却平静如水,隐隐约约让人感觉到心情十分不错! “小的这就去。” 等候良久终于看到回来的人,白凤惜忍住满腹怨气,挤出一个虚应的笑脸,“你家大公子肯见我了?” 门禁笑嘻嘻地回道:“公子这边请,我家主子在里面候着呢。” 说着,门禁就在前面引路,十分殷勤,都是会察言观色的下人,来来回回细微地观察后,立马就觉得这位白公子对他们家主子来说不是一般人物! “这么久才让你们通传,你家主子在做什么?”白凤惜冷不丁问了一句。 “我家主子在院子里小憩了一会儿,怠慢了公子,是咱们做下人的不周,还请白公子见谅!”门禁笑嘻嘻的回道,要是让他把气撒到主子身上,回头遭殃的还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你们杜府的下人还真是忠心!”白凤惜自然是不信的,笑了笑,也懒得在去追问。 弯弯转转绕了几圈,白凤惜终于进了杜轻寒住的院子,没有想象中的奢侈,倒是十分简单的楼台和花草,乍一看还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白大人,稀客啊,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了?”杜轻寒睡在躺椅上没有起来,自从白凤惜掴了他一巴掌后,他就从疫区回来了,整日待在府里,好几天没见过这人了! “杜大人,别来无恙嘛!”白凤惜笑着和他周旋,看了看桌几上的美食,又扫了扫弹琵琶的美丽丫鬟,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讥诮之意,“杜大人的日子过得挺惬意的!” “没办法啊,有人不待见我,我还得待见自己,这日子还要继续过呗!”杜轻寒皮笑肉不笑,双眸犀利有神,“白大人,你说是不?” “杜大人倒是心胸开阔,想得挺开的。”白凤惜慢慢树荫下走去,衣袂飘飘,移风而立,杜轻寒静静凝视着她,神情十分着迷。 不用杜轻寒示意,手脚麻利的下人早就安排了一张椅子在树下,杜轻寒特意让人将椅子毗邻他的靠椅,这样伊人一坐下,就触手可及:“白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何不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呢?” 白凤惜看了看左右,杜轻寒明知故问:“不方便?好吧,那只好让他们退下,不如还能给我们弹弹琵琶助助兴。” 很快,下人们都退出去,院子里只剩下她和杜轻寒,还有时有时无的寂寂风声。 “温琉璃失踪了,公主殿下十分担心,杜大人掌握着全城兵马,不知道能不能帮忙找找这个人呢?” 第99章 富贵险中求(二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你让我出动所有的京城禁卫去找一个男宠吗?”杜轻寒语带讥诮,向她挑起邪肆的眼神,完全不为所动。 白凤惜一点也不意外,她根本就没指望让杜轻寒帮忙找人,况且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她面上淡淡,嘴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 “既然杜大人不方便,那我也不强求了,今日特意来叨扰了杜大人,白某这就离开,告辞了。”说着,她抬起手来朝他作揖拜了拜,转身就打算告辞。 “慢着!” 杜轻寒眸光一沉,细长的眼越是促狭无比,他故意刁难刁难她,没想到她跑来热了他一下后,转身又要走了,简直就是毫不在乎的样子! 这种反应让杜轻寒心下十分窝火,“我堂堂杜侯府可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白大人继续要求我找人就应该有求人的样子,白大人你说是不是?” 白凤惜转回头来,似笑非笑,意犹未尽地解释道:“我的确是来求杜大人出手相助的,不过杜大人感到为难,我就应该识时务知进退,一味胡搅蛮缠岂不是让杜大人难做吗?” “胡搅蛮缠?”杜轻寒发出一声质疑的冷笑,缓缓从躺椅上站起来,一袭墨绿色的绸光流泻千里,修长如竹,“我倒是想见一见白大人胡搅蛮缠的样子?” 慢慢走到她的面前,杜轻寒伸手握住她的手,低下头细细摩挲起来。 光泽的手背,平滑的触感,一点一丝都渗进他陶醉的肌肤里。 “既然难得来一次,怎么能不带白大人逛逛我这住的屋子呢?”说着,他勾起嘴角,牵着她的手一前一后慢慢走出了这小庭院子。 两个男人手牵手着游园散步,的确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下人们的目光纷纷投向地面,在府里是绝对没有人敢非议的,连探究的目光也不敢,所以统统选择逃避。 杜侯府的确是大园包小园,就像九连环一样把人头都要绕晕,比起富丽美观的白府,杜府里的布局显示是精心设计过的,倘若有不熟悉的陌生人偷偷混进府里,没有人接应的话,也很难走出杜侯府。 只是防范如此缜密严谨,不知是杜太公的杰作,还是眼前这位怪癖的杜轻寒的主意? 而相较之下,杜侯府的确是个不简单的地方。 杜轻寒侧头瞥了一眼微微蹙眉的她,仿佛一下子看穿了她的心思,有意无意挑衅地问了一句话:“记住了?” 白凤惜怔了怔,她的确是想记住走过的路线,只是没想到杜轻寒观察若微,竟然她这点小心思都识破了! 面子上笑了笑,还是虚应了一声:“我不懂杜大人的意思。” 杜轻寒也没有继续戳穿她,只是双眸如弯月,笑意深深浅浅,喃喃自语道:“没有用的,这里的机关随时会变,每半个月就会重新调整一下,所以就算你这次记住了,下次又会是不同的机关,只是白费力气而已。” 白凤惜皮笑肉不笑,手上挣脱了好几次,还是没能把杜轻寒的魔掌甩掉。 第100章 彩云易飘散(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绕了两个大院子后,日头渐渐西斜,白凤惜不想再和他兜圈子。 索性停住脚,站在满片湖色水光的水榭廊下,她扬起下巴,神色间隐隐透出一丝不耐,“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杜轻寒,不如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杜轻寒似乎认真想了一下,走到廊下摘了一朵红花回转过身来戴在她的头上,红花映照下,黑发雪肤的白凤惜更加羸弱,秋水伊人,不像个男人。 他慢慢走过来,伸出纤细凉薄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当然是希望你成为我的人,不仅仅是私底下,还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杜轻寒的,女人。” “你休想!”白凤惜脸色煞白,一旦揭露身份,那就是欺君之罪,恐怕不仅仅是她自己,连同父母以及整个白家都会遭殃。 “害怕吗?” 杜轻寒嘴角噙着一丝恶毒的笑意,欣赏着她惶恐不安的表情,内心里渐渐滋生出一丝扭曲的痛快,“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这里,还想要摆脱我吗?” 白凤惜咬着牙,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憋着气冷笑着回道:“我想,可是我不会这么做,我不会放弃我的父母和亲人,只要你还有兴趣纠缠下去,我一定会奉陪到底的。” “奉陪到底?”杜轻寒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答案,微微俯低脑袋,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我喜欢,凤惜,我最喜欢看你挣扎的样子了。” 白凤惜扯了扯嘴角,一点也笑不出来,只是习惯性的动作。 离开她的唇后,杜轻寒用指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言笑晏晏:“你放心,我会私底下派人好好搜罗那个男宠的下落。” “多谢。”除了干巴巴的两个字,她的喉咙似乎已经枯竭了。 夜里下了一场雨,雷电交加,十分惊骇。 长乐殿里十分漆黑,姬妧缩在被子里根本睡不着,索性藏到床底下躲着去了,两日了,还是没有温琉璃的消息,这个人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白凤惜去过杜侯府,就连杜轻寒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而明日她就要出宫去自己的公主府了。 从今以后,她和琉璃就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乐土,她好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琉璃,让他赶快知道。 可是这会儿,她也好害怕,好害怕这样下雨打雷的日子。 外面风雨声大,哐啷一声似乎连门都被风刮开了,姬妧缩在床底下根本不敢出来,这时闪电划过白光,天地一白的瞬间,她看见一双鞋子慢慢往床边靠近,无声无息的,动作十分轻微。 和鞋子一样令她惊愕的,还有泛起森森寒光的剑头。 是来杀她的?! 姬妧脑袋里瞬间闪过的念头,吓得她赶紧捂住自己要尖叫的嘴巴,浑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子全部涌向头顶了。 鞋子突然在床边停住,倏地一声沉闷的钝响,剑头穿过棉被和床板刺下来,猝不及防地扎进她的胳膊里。 第101章 彩云易飘散(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不等她反应过来,那剑又迅速从她的肉里抽走。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屋子里升腾起来,那人大概是摸到了剑尖上湿漉漉的血渍,不由冷哼了一声:“公主殿下你莫怪我,做鬼也不要怨我,只怪皇夫容不下你,你这条命啊迟早啊都是要断送的。” 说完,床边的那双脚转身慢慢往屋子外面走出去。 姬妧捂住流血的胳膊,心口好像也被剜去了一块肉,空洞洞的,灌满屋外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那人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着,她扯了扯嘴角,哭着哭着,忽然就笑起来了。 从床底下爬起来,她在漆黑的屋子里摸索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找到了床头柜边的药箱,不敢点灯,姬妧凭着自己的嗅觉,在箱子里闻了闻摸到一瓶金疮药,拿嘴摇开盖子,然后将粉末倾数倒在流血的胳膊上。 一股子排山倒海的剧痛袭上来,姬妧眼冒金星,几乎拿不准手上的药瓶,撒药的动作不由停了一停,好在这五年的生活让她对凡事亲力亲为习以为常,做起这些事来虽然生疏,但并不显得笨拙。 用了一个时辰,她才终于单手将自己的胳膊马马虎虎包扎好,血勉强止住,满身的血腥味充斥着鼻尖,她身子一倾,仰面倒在床上半点力气也没有,也顾不得这股子难闻的气味。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念起温琉璃来,要是他在这里,一定会喋喋不休,因为她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肯定会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她把手臂放在眼睛上,半夜风雨渐渐下去,内殿里隐隐约约传来一丝微不可闻的抽泣声,在这片静寂里格外悲伤。 有脚步声从门边慢慢进来,她压抑着,心情竟然出奇的冷静,如果那个刺客去而复返,她半点想逃的心情都没有了。 那脚步声在她的床边顿住,她在心里呐喊:来吧,就拿起你手中凶狠的利刃结束我这可笑的命运吧!来吧—— 可是刀子迟迟没有落下,她经不住这幽室里与另一个陌生人长久待下去,压在眼睛上的手臂刚抬起来,没有来得及看清床前那抹修长的黑影,脖颈上倏地一疼,下一秒,就让她的意识掉进黑暗的深渊中。 黑影缓缓在床沿上坐下,伸出的细指轻轻落在她包扎的手臂上,很长时间,这黑影都保持着这样的动作,仿佛这样就能就对方胳膊上的伤痛转嫁过来。 黑夜里,另一条纤细的影子走出来,不冷不热提醒了一句:“该走了。” 过了片刻之后,床边上的黑影才渐渐有了反应,收回自己的手,在姬妧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幽幽起身离开。 走到安乐殿门口,那条纤细的影子才慢慢顿住脚,道出一句:“刚刚的那个刺客已经被解决掉了。” 黑影倏地转身,犀利的目光抛过来,“我说过不用动手。” “你很生气,那我只好替你动手了。” 黑影的声音十分冷戾,“你这样打草惊蛇,只会让对方以后行事更加小心。” 第102章 彩云易飘散(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那纤细的影子忍了一下,乖乖答道:“以后我会注意的。” 修长的黑影没有再发出半点声音,幽幽转身往外面走,没入一片沉寂的夜色中。 翌日天色大亮,姬妧从床上爬起来已是卯时过半,送她出宫的马车已经备下来,两名内侍进屋来叫她,瞧见她这人不由吓了一跳。 “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惊愕的目光落在她绑上绷带的左臂上。 姬妧低头瞧了瞧自己衣上的血迹以及胳膊上的伤,渐渐才反应过来,想出口解释一句才发现不知如何开口,所谓一言难尽,就是如此吧。 “是我自己不小心被树枝划到了。”临近出宫,她不想再惹出任何事端来,对昨晚刺客一事只字不提。 两名内侍将信将疑地进屋,眼神时不时瞄向她的胳膊,“那公主殿下的东西都装好了吗?” “嗯,都好了。”姬妧指了指床头柜上的包袱,在安乐殿居住的日子不长,也没什么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十分简单,她只把自己随身紧要的带走,至于琉璃的东西就更少了,她昨天翻过他的屋子,几乎没有什么个人物品。 闻言,两名内侍走到床头柜边将包袱拎过来放在中间的桌上,“既然公主殿下有伤在身,这东西就让奴才们给你代劳。” 说着,他又特意打开包袱检查了一下,有意无意地说:“殿下的东西真少啊,难怪奴才觉得轻呢。” 姬妧知道这两人是听吩咐办事的,如此作为不过是要检查她的包袱,只是笑了一笑,不做真的问话,她也没有回答。 从安乐殿出来走了一段长路,到达宫门口时,内侍将她的包袱搁在马车上,姬妧这才拖着虚弱的身子上车准备出宫。 车夫的鞭子刚抽在马屁股上,宫道上顿时有人开始喊道:“且慢!公主殿下且留步——” 姬妧心里咯噔了一下,迟悠悠地掀起马车帘子,只见一名内侍急急匆匆朝他们这边跑过来。 “这位小公公有何事?” 既然人都到了马车底下,姬妧只好挤出嘴角的笑容,敷衍地应和了一句。 “皇上有旨,公主殿下在外无依无靠,特意派了两名宫里的人过府照顾,公主殿下就把她们一起带出宫去吧。” 说着,跟着小公公跑来的两名宫女,眉清目秀,俱是模样和心思瞧上去都很利索的人。 两人上前盈盈拜过姬妧,姬妧迟疑了一下,名义上是照顾她,而实际上不过是姬姒派去监视她的人。 所以,姬妧从心底无法对她们产生一丝好感。 “以后就辛苦你们了,上车一起坐吧。”姬妧淡淡吩咐了一句,暗自攥紧自己的手心,那两名宫女也不含糊,十分麻利地接受了姬妧的邀请。 上了车,姬妧打量着她们二人,好奇的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碧莲。”眉心有颗细小黑痣的宫女,身穿一袭淡绿色短襦长裙,目光深灼,抢先对答道。 “奴婢叫皎雪。”面如圆月的宫女,眉眼温婉,也随后答道。 第103章 彩云易飘散(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翘起嘴角笑了一下,算是知晓了。 “宫里既然派你们来,想必都是得力之人,只不过我这公主当得窝囊,公主府里也没什么好油水,以后就苦了你们了。” 碧莲和皎雪相视了一眼,似乎也摸透姬妧开门见山的性子,也就不再费力气恭维讨好,最后齐齐说了一句:“奴婢明白了。” 公主府还是昔日的公主府,门庭高大,院子宽广,被户部那边胡乱收拾了一下,桌椅上落满灰尘,石路两旁杂草疯长,根本和废弃已久的院落没有太大差别。 五年的光景,粪土当年万户侯,目光所到之处,一派凄凉景象。 “麻烦二位了。” 姬妧吸了吸鼻子,倏地转头吩咐着跟随的两名丫鬟,碧莲和皎雪愣了愣,皎雪率先抢问了一句,“主子让我们做这些?” “不然呢?”姬妧摊开手臂,左看看,右望望,四周空暇无人,“这里除了我和你们,还有别人吗?” “可是我们——” “你们不是陛下赐给我的下人吗?”姬妧反问了一句,“这屋子里都是灰尘,还有这院子里到处是杂草,说不定还有蛇藏在里面,不打扫怎么住啊?” “可是——” “可是什么?”姬妧好笑地望着她,“你们总不会让我这个主子来干这些吧?若是那样,那我就要赶你们回宫里去了,主子不能使唤下人,下人还算是下人吗?就算到了皇上那里,恐怕也没有这个道理吧?” “我们可以请些粗使下人回来。”碧莲在一旁提议道。 姬妧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本公主从来没领过俸禄,手里没钱,若是你们愿意自己掏钱,那本公主也不介意的。” “怎么样?要走的话,大门在那边,恕不远送。”姬妧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撑着下巴等着她们的反应,丝毫没有避讳,在皇陵里待久了她早习惯这样席地而坐,倘若以前在宫里有顾忌,如今到了自己的地盘那就是彻底放开手脚了! 皎雪满脸涨得通红,都说姬妧公主殿下是个窝囊废,哪知道如此会耍人! “奴婢这就去打扫屋子!” “嗯!”姬妧佯作满意地点头,“那就赶快去扫,今天不把这屋子打扫出来,就不准吃饭睡觉哦!” “哼!”皎雪狠狠一跺脚,被碧莲硬生生拉走开去,姬妧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脸上伪装的笑容渐渐消失去,换成一副凝思的脸色。 夜幕降临时分,恢复原职值完岗的白凤惜带着两名家仆出现了,一袭白衣风尘仆仆,既俊秀细致太过,又格外风流倜傥。 姬妧带着她慢慢游览了一遍公主府,白凤惜以前从未到处这里,虽然疏于修葺,但是假山亭台,水榭阑珊,那些怡人的景致还是抱有昔日的影子。 “原来公主府如此气派啊!”她边走边笑着感叹了一句,如今姬妧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在她看来总算有了一丝小小的安慰! 姬妧点头,满目空寂,不免心里一阵失落,“是啊,就是人少了一点,以前是这样,如今更是这样了。” 第104章 彩云易飘散(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闻言,白凤惜不由顿住脚步,凝望着她满是怜惜,“杜轻寒那边还是没有温琉璃的消息,也不知道这人跑哪儿去了?” 姬妧苦笑了一下,“就是啊,倘若在杜府,应该早就传达到了。” “他会不会有心不见呢?”白凤惜脑袋里突然萌生出这个念头,脱口而出后才骤然顾及到姬妧的情绪,不禁有些后悔不已。 姬妧绷着脸色,慢慢呢喃道:“十多年的朝夕相处,五年的相依为命,他应该不会这样离我而去的。” “或许吧,想通了自然就会回来了。”白凤惜颔首点头,两个人潜意识里都将另外一种可能排除在外。 绕到一处水榭边,两人坐下歇了一会儿,姬妧环顾着亭中的躺椅,怔了怔,心下一阵酸楚,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来。 白凤惜瞧出一点端倪,不由扯了扯她的袖子,将她的神思拉回来。 “公主殿下怎么了?” 姬妧摇头,“这里以前是清初喜欢待的地方,躺椅是我命人备在这里给他歇息的。” 当日简朴雅致的小水榭,如今除了孤零零的躺椅外,只剩下无风自扰的纱幔乱舞,其他的东西早就破的破,烂的烂,甚至消失无踪。 白凤惜眉间微蹙,十分不悦地说道:“那个人不值得殿下的一片真心。” 姬妧脸上死寂,“嗯,过去的我不会忘记,无乱是好的那部分,还是不好的那部分,曾经带给我的感受是真的。” 白凤惜对她的话并不十分明白,但显示不是一个愉快的话题,她站起来,想了想又坐下,本来想离开这水榭,可这里是公主府,就算能够避开这一会儿,日后姬妧生活在这里,也是要经常徘徊在这个地方,如此避讳,实在是没有必要。 唯一的办法,只有从心底真正放下。 “公主殿下若是能够早日想通,才会真正自在起来。”说着,她旋即转移了一个话题,指了指水榭外守候的两名家仆。 “公主府缺人手,这两名家仆是我从灵阳城里带过来的,就留在公主殿下身边听从使唤。” 姬妧望了望水榭外高大挺拔的身影,一瞧就是练家子,绝不是普通的家仆,想着自己府里还有两名丫鬟要对付,她点头,从善如流:“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留下吧,只是又要你不省心了。” “这话错了,有他们在殿下身边,我才能省心。”白凤惜笑颜逐开,对于碧莲和皎雪的来路她已经探个明白了,果然又是高慎见缝插针,在姬姒耳边怂恿后安排插进来的人,无疑是高慎的手下,“那两名丫鬟恐怕不容易对付,殿下自己小心才是。” 姬妧点头,脸上并没有一丝担忧,“反正我有个好歹,她们也脱不了干系,这府里就我们几个,我想她们应该不会笨到这个地步,在公主府里明目张胆害人。” “高慎那个人阴晴不定,卑鄙无耻,说不定也会狗急跳墙的。”白凤惜没有她这般乐观,她低头瞟了一眼姬妧胳膊上的绷带,据说是树枝划到的,就连她问,姬妧也没有说实话。 第105章 彩云易飘散(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顺着她的目光,低头扫过自己的胳膊,眸色渐渐黯淡下来,面上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只是一点小伤口,很快就没事了。” 白凤惜微微蹙眉,“还是找个大夫好好瞧瞧,要是伤口化脓了就严重了。” 说着,她走到亭子外唤人,“冷心,去找个可靠的大夫来。” 亭子外的两名家仆,有一个往前小半步,抬手作揖,随即离去。 夜幕降临时分,请来的大夫替姬妧重新清理伤口包扎,姬妧咬着牙忍得满头冷汗,大夫一边包扎,一边也啧啧摇头。 “这是被利器所伤,皮肉外翻,伤口极深,要是不及时医治,等到化脓肉烂了就回天乏术了。” 大夫瞧着她是个长相标致的姑娘,请他来的人倒没有说明姬妧的身份,没想到对自己倒是这般不当回事,莫名其妙竟然有点愤慨! “大夫教训的是,下次我们一定谨记!”白凤惜从容地答道,连忙掏出些银两交给大夫,“以后公主府里要是有人看病,就劳烦大夫费心了!” 大夫接过银两,殷勤地点头,“记得按药方子抓药,每日两次,要按时喝。” 家仆冷心送大夫出门,抓药的事也一并由他去做。 碧莲和皎雪两名丫鬟将屋子整理出来,拖着疲累的脚步进屋,脸上没甚多表情,碧莲瞧着姬妧的胳膊,恭恭敬敬说了一句:“公主殿下的屋子已经收拾出来了,可以去歇息了。” 白凤惜审视着她,回头对姬妧说道:“我送你过去。” 姬妧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包袱,“碧莲,把我的包袱一起拿到房间里去。” “奴婢知道了。” 清心阁。 姬妧环顾着熟悉的环境,慢悠悠地坐下,五年前的夜晚,官清初还在这屋子里抱住她,对她说过无论是上穷碧落还是下黄泉,他不会丢下她一个人。 誓言,终于还是食言了。 白凤惜不放心门边待着的两名丫鬟,“要不然今晚我留下来陪你。” “白大人一介男子,留在公主府里过夜恐怕会出现些流言蜚语,传出去只会对公主殿下不利。”皎雪突然开口道,笑里藏刀。 白凤惜冷诮一笑,“这府里没其他人,有谁知道我在公主府里过夜呢?我不说,公主殿下不会说,如此说来,你们是要通风报信咯?” 皎雪被这话一噎,面红脖子粗,却根本答不上来。 “白大人言重了,我们只是公主府里的下人,不敢替主子做决定,只是担心隔墙有耳,才有此一虑。”眉心有痣的碧莲笑意莞尔,做出一番解释。 白凤惜笑而不语,深藏不露,这个碧莲显然比皎雪更加难以对付! “本大人的名气早就在外了,想必公主殿下也不是轻易被流言动摇的人。” 姬妧瞧着她们用嘴巴斗来斗去,尤其是白凤惜耍起嘴皮子占尽上风,心下好笑,面上正正经经说道:“的确如此,我和白大人是故交好友,不用理会他人的眼光,你们快去替他收拾一间上房出来!” 第106章 彩云易飘散(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奴婢这就去准备。”说着,碧莲就拉着皎雪离开了。 姬妧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摇头说道:“我看那个皎雪气得不行,小心她记恨报复你!” 白凤惜点头,面容平静,嘴角反而牵出一丝笑意,“她不动,我倒反而抓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她若是动一动,才会露出更多马脚不是?” “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姬妧没好气地打量着她,既不能活得像个名正言顺的女儿家,还要在刀光剑影里来去,比起她,白凤惜这一辈子才是更苦更委屈的。 想到这儿,姬妧不由自主地抓住她桌面上的手,目光如水温柔地说:“以后不要只为别人活,为自己着想一下,好吗?” 白凤惜眸光潋滟,如水清幽,任由她握住,笑盈盈地说:“我答应你,不过,殿下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就算只剩下你一人,也要好好活下去,不要放弃自己,做得到吗?” 迎视着白凤惜殷切的目光,她心头一热,郑重其事地点头。 一个时辰后,碧莲重返清心阁,将白凤惜引领到收拾出来的客房去。 另一名家仆冷情留守在清心阁,站在门外,安安静静就像个石像。 长夜漫漫,碧莲和皎雪留在自己的丫鬟房里,一灯如豆,在窗纸上印出皎雪怨恨的影子。 “那个白凤惜不能动,高大人已经吩咐过了,一旦惹恼杜统领,恐怕万死不辞,很难脱身。” 一天忙碌下来,皎雪累得身子骨酸痛,恨得牙痒痒,“可是这个白凤惜留在这里,处处刁难我们,还带来两名深藏不露的守卫,分明就是故意和我们作对!” “他就是故意想赶我们走,你不能落入他的圈套。”碧莲眸色冷戾,话锋一转,“而且今天探听到他和姬妧公主的对话,原来公主一直在找失踪的男宠,小小的男宠对公主居然如此重要,这件事我要汇报给高大人。” 皎雪按着她的思路,立马换了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对啊,要是高大人快一步找到此人,到时候再好好折磨一番,那个公主才会知道痛不欲生的滋味了!” 第二天清早,碧莲和皎雪起来后打水到客房,才发现客房里空无一人,白凤惜早不知去向。 在姬妧的吩咐下,她们二人继续打扫着其他的园子,偌大的公主府仅凭她们二人,非一朝一夕能够全部清扫出来的。 冷心负责煎药的事,顺便还找了一位手艺不错的厨娘和守门,厨娘负责府里的一日三餐,守门则负责府里看守前院大门,一个公主府才算勉强像样的维持起来,冷心做这些事并没有找姬妧拿过半文钱,姬妧想了想,心下知晓又是白凤惜的意思。 姬妧走到哪里,冷情就跟到哪里,虽然是家仆,碧莲和皎雪唤不动他,连姬妧也唤不动她,除了跟随,连端茶倒水递东西的小事他都一概不做。 这样的怪人,白凤惜居然特意留在了公主府。 姬妧偷偷打量过他好几次,剑眉星目,五官深刻,单从面相看就不像个屈居人下的家丁。 第107章 彩云易飘散(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立夏这天,阴云密布,就像笼罩在心头上的一抹阴翳。 中午时分开始下起滂沱大雨,姬妧站在屋檐下细细听着轰隆雨声,冷情站在她身后也一道望向雨中。 “凤惜今日想必不会来了。”姬妧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自从搬来公主府,已有半个月不曾被姬姒召见,或许是早就抛诸脑后,对姬妧来说,遗忘何尝不是一种欣慰。 刚说完,就看见看门人穿着一身深灰色家仆衣服穿过长廊往清心阁这边来了,平日里这人都在前边,只有吃饭的点儿才会到院子里来,姬妧细想着,微微眯起眼睛来,一瞧就是有人来了。 风雨天里登门造访,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她问道:“张伯,前面是不是有客登门了?” 看门人点头,回禀道:“是一位年轻姑娘,自称是丞相家的千金小姐,脾气倒是有点不太好。” 张伯老老实实的陈述实情,最后一句实在是不由自主感发出来的,对方手中攥着一圈皮鞭子,绝对是不好惹的主儿。 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姬妧微微吃惊,丞相家的千金小姐,那不就是风风火火的陆令萱吗? 嘴角微微抿起,姬妧神色一正,立马吩咐道:“去请她进来。” 五年的日子不算太久,陆令萱进屋的那一刻,姬妧突然有了这样的感觉,红衣如火的陆令萱手里攥着她心爱的小皮鞭,还是眉目飞扬,神采焕发。 “公主殿下,几年不见,别来无恙了。”一进门坐下,她就翘起嘴角笑了一下,不冷不热,分明还藏着一丝揶揄的讽意。 “今日风雨交加,没想到还有贵客登门,不知陆小姐此番过府所为何事?” 碧莲将茶送上来搁下,陆令萱端起茶水轻呷了一口,慢慢放回桌面上,意犹未尽地笑道:“我有温琉璃的消息。” 姬妧怔了怔,倏地从椅子上直起身起来,眼睛里闪烁的亮光熠熠燃烧,不知是因为太震惊还是太激动,太明亮,让人不由为之动容。 “他在哪儿?”姬妧急忙问出口。 陆令萱笑而不语,一下子就让问题更加扑朔迷离。 “他大概没法见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姬妧忍不住有点生气,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她不喜欢别人兜圈子,尤其是发现对方故意这样,就像是猫逗耗子一样。 “他原本是在我安排的地方落脚,可是后来被人带走了。”陆令萱抬起头来看她,“他是被皇夫派去的人带走的,现在生死未卜。” 姬妧仿佛失去全身所有的力量一样,跌坐回椅子上,倏地想到什么,她猛地抬起头来,目光逼人,牢牢盯着几步之外的陆令萱,冷下脸来追问道:“他为什么不回来?” 这一刻,她无法掩饰自己内心渐渐扩大的空洞。 她有理由相信自己和温琉璃之间的关系远远比陆令萱熟稔,他宁愿去拜托陆令萱帮忙,也不肯回来见他?嗬? 为什么—— “这一切都是拜公主殿下所赐的。” 第108章 彩云易飘散(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闻言,姬妧脸色微微一滞,好半晌后才恢复过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陆小姐说他被人带走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想到公主殿下的领悟能力如此差,或者说皇夫在你心里更加重要?”陆令萱冷哼了一声,大概对她心有不满,“反正那个傻子已经被人带走了,你若想救他,就尽快去找皇夫,不然迟了也只有收尸的份儿!” 她说得十分吓人,姬妧内心忐忑不安,又不敢完全相信。 “我找了许多天都没有找到他,这段时间你和他在一起?” “没错。”陆令萱点头。 “皇夫为什么要抓他?”姬妧疑惑不解地问,温琉璃只是一个小小的男仆,犯不着让官清初劳师动众的抓人! “听说他出宫当日就曾和皇夫在宫门有过争论,他为什么被抓,本小姐认为恐怕还是公主殿下心里最清楚不过的。”陆令萱意有所指,一副冷嘲热讽的口吻让姬妧无所适从,温琉璃和官清初之间一直合不来,原因就是她。 但是仅凭这一点,她不相信官清初会故意带走琉璃,而且宫里没有传来任何动静,这样偷偷摸摸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你怎么就确定是皇夫的人?” “我想公主殿下还没有忘记皇夫还有兄长和姐姐吧?”陆令萱冷笑着反问,手里的皮鞭紧紧攥住,“我的人告诉我,就是关清初的二哥官泽初亲自带着手下把琉璃抓住带走的。” 姬妧浑身一震,想起之前在长乐殿遇刺的事情,心头更加揪紧一团,如果这一切不是别人的阴谋,那只能说明皇夫的确不想放过她和她身边的人。 只是在内心深处,她始终不愿意去相信,官清初早就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了。 “多谢陆小姐将这些事情告诉我,”姬妧慢慢勾起一边的嘴角,想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如果没什么其他事了,我让冷心送你回去。” 这是变相下逐客令了。 陆令萱冷哼了一声,这位公主殿下的确是不同了,以往一贯温顺懦弱,如今对于敌视自己的人,既学会从容应付,也知道不动声色表明自己漠然的态度。 五年的时光,的确能够让一个人从骨子里改变,在她看来,只有温琉璃那个傻瓜,还一如既往没有变过。 冷心将陆令萱送出公主府的大门,转身就从小道出去通知在外的暗哨,将获得的情报快速通知给白凤惜。 外面雨势没有减小的迹象,走廊外落成雨帘,姬妧让碧莲将自己的披风拿出来。 “公主殿下准备出门吗?”碧莲小心翼翼试探了一句。 姬妧审视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答道:“我要进宫,你要跟着去吗?” 碧莲埋着头,委婉地回道:“公主殿下的吩咐,奴婢不敢不从。” 姬妧笑盈盈地点头,似乎很满意她的忠心耿耿,徐徐道:“好啊,既然如此,那你和皎雪就留在府里,这雨下得太大,公主府里有好几处屋子漏雨,把家具淋湿了就不好了,你们趁着雨大正好找出来就把它修葺好。” 第109章 彩云易飘散(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白凤惜的动作很快,等到姬妧撑伞到公主府大门前,一辆不显眼的马车已经停好了。 姬妧施施然上了车,发现白凤惜居然坐在里面,怔了怔,回头瞧着撑伞沉默的冷心,不由一笑:“你的人果然机灵。” “听说温琉璃被皇夫的人带走了?”白凤惜听到暗哨传来这话不敢确信,在她看来,官清初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冒然下手,他很隐忍! “陆令萱说的,我看她着急的样子,应该也是担心琉璃的安慰,不是骗我。”姬妧慢慢分析道,陆令萱对她很不客气,任何人明眼瞧得出来,但她们之间并没有任何过节,凭着姬妧的女人直觉,她能够感觉到陆令萱的敌意是因为琉璃的关系! “可是皇夫偷偷摸摸带走琉璃,这件事没有张扬出来,你就这样跑去找他,就算人在他手里,他也不会承认。” 姬妧自然也想过这一点,可是为了琉璃的性命安危,她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行不行,总要试过才知道是吧?”姬妧索然无味地撇了撇嘴角,“况且我和他有话要说,憋在心里很久了。” 白凤惜盯着她坚决的眼神,不再说话。 马车轱辘,很快就驶到宫门口,白凤惜掏出自己的令牌,让宫门卫顺利放行。 到了皇夫所居住的清风殿,森严把守,姬妧在宫人通报后才一个人独自前往。 偌大的宫殿比当初的清妧殿富丽奢华,雕梁画栋,地毯铜鼎,处处彰显出住在这里的人养尊处优的生活。 重重帷幔之后,官清初坐在长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书,青丝如墨,白衣飘飘,飘逸如云彩蜿蜒到绚丽的地毯上。 他转过脸来,笑容清浅,模样如冰花俊俏无瑕:“原来是公主殿下来了。” 姬妧缓缓勾勒起笑容,朝他颔首回笑道:“皇夫大人有礼了。” 官清初眸如溪涧,溪水潺潺,光影闪烁,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公主殿下请过来坐。” 举手投足之间,他都表现得无可挑剔,那层无法戳破的疏离无声无息横亘在二人之间,也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明白。 他笑起来还是和当年一样,而且更加成熟魅惑,但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姬妧依言走到他对面缓缓落座,宫人们奉上香茗后,很快就全部退出去。 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姬妧暗暗护着隐痛的左臂,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道:“琉璃在哪儿?” 官清初抬起眼来,眸光里闪过一丝犀利,有些发冷:“公主殿下的人没了,就跑来找我要人,这对我似乎不太公平。” 姬妧没有心思和他兜圈子,眉心微蹙,说道:“你二哥把琉璃悄悄带走,这件事皇夫大人想说自己毫不知情吗?” 官清初嘴角溢出一声冷笑,“我的确不知道。” 左手胳膊的疼痛感似乎更加剧烈了一些,牵扯着心口的位置也跟着难受,姬妧咬住牙,冷冷咬出一串话来:“何必要惺惺作态呢?” 第110章 彩云易飘散(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官清初凝视着她,对方怨恨的眼神如针扎在心上,俏丽的小脸早已褪尽稚气,她的眼睛里也不再只看到他,时光啊时光,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真的把那个小丫头弄丢了。 眸光渐渐变冷。 “既然公主殿下不肯相信我,那又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呢?不如多派点人手赶紧去找人更实际一点!” 说完,他故意笑了笑,那笑容就像刀子不偏不倚插在姬妧心窝最脆弱的地方。 姬妧绷着身子,摇着头,不知是笑是哭:“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官清初无言地凝望着她,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这样恨我?不仅要置我于死地,连我身边的人都不肯放过!” 官清初暗暗攥紧手中的书卷,倏地一笑,凤眸凄迷,“你不知道吗?做男宠从来非我所愿,若不是你母亲苦苦相逼,你觉得我会理你这个懦弱无能的公主殿下吗?” 姬妧擦掉脸上的泪水,深深抽了一口气:“就因为这样你就要杀了我们?我一直把你当作世上最亲近的人,没想到你——” 官清初眸光渐渐深幽,就像冷冬腊月的刺骨寒风刮过,“所以我最可怜的公主殿下,以后还是擦亮你的眼睛,这么容易轻信他人,只能怪你自己没用。” 他的话太伤人,姬妧心口一阵阵抽搐,过了好半晌,仍然无法从那翻天覆地的情绪变化中平静下来,“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从小到大,你待我都不是真心的?” 官清初愣了一愣,心口空缺的洞似乎越来越大,他一时间无法开口,仿佛只剩下这轻轻一下,永远也补不回来了。 他不说话,姬妧当他是默认了。 她笑了笑,比哭还难看,缓缓站起身来,“无论如此,我都会找到琉璃,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着,她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拖着沉重的步子渐渐离开了清风殿。 白凤惜等在殿外,见她从里面出来面无人色,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的,心不由提到嗓子眼儿了。 “公主殿下你怎么了?” 她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近乎二十年的人生,居然只是一场又一场的骗局。 “是不是皇夫对你做什么了?有没有哪里受伤?你究竟是哪儿不好了?”白凤惜握紧拳头,心里对官清初早就恨之入骨! 姬妧还是摇头,一直到出了宫门,回到公主府,她都保持着呆滞的状态,就像灵魂被抽走后只剩下空壳一样,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皎雪看到她的样子,暗暗偷笑,咬着碧莲的耳朵说:“没想到那个男宠对她如此重要,你看她都失魂落魄成什么样子了?” 碧莲点头,没有说话,她一向都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不过这样的风吹草动,她是一定要通知给高大人的。 不用姬妧吩咐,白凤惜决定留在公主府里陪她,夜色深浓,白凤惜盯着床边安静的人说:“既然他们不承认,那我们就用别的办法把人就回来!” 第111章 彩云易飘散(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转过头来看她,目光如秋夜的凉水沉寂,冷不丁问出一句话来:“你打算怎么做?” 白凤惜微微抿紧嘴角,“既然是官泽初把人带走的,那就先从他的府邸开始吧。” “那不是很危险?”姬妧担忧地看着她,如今官家翻身,府门森严,根本不是一般的小飞贼能够擅闯的! “就算是龙潭虎穴,公主殿下也不会放弃寻找温琉璃不是?”白凤惜噙着笑意淡淡地问道,只要她能够力所能及的事,她都会去帮姬妧做到,不问生死。 眼中有闪烁的泪光,姬妧暗暗咬住嘴皮子,“凤惜,你帮我太多了,我都不知道如何报答你——” 白凤惜不禁唏嘘长叹,缓缓走到窗边,望着黑夜里孤寂的弯月,回眸一笑,“若想报答我,就成为这天下的王者吧。” 姬妧怔了怔,定定凝视着她,目光烁,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杜府,书房。 “高大人那边传来的情报,温琉璃已经落入官清初之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活该!”一个苍老的声音愤怒地咒骂道,“江南温家那边怎么样了?” “大人放心,温家知晓真相后,虽然心有不满,但不敢跳出来和大人作对的!” 犹豫了一下,那个苍老的声音重新恢复镇定,“想办法把他弄出来,实在不行的话,就让宫里那位出手吧。” “可那位棋子是大人好不容易才安排布下的,就这样轻易暴露了,岂不是很可惜?”另一个声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事到如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可是温琉璃似乎有背叛大人的意思。” “先把他带回来再说,老夫当年拆散了轩儿他们一对,结果他当上皇夫死在姬悦那个女人手上不得善终,这孩子不能不留下。”苍老的声音既切肤之痛,也有无尽的伤心,这么多年来,只要一想起他最疼爱最满意的儿子,就无法忘记这种深切的恨意。 旁边的人闻言低头沉默,不敢再多言一句。 一大清早上,天色微亮,公主府就有人来闹场了。 踏进厅堂里时,陆令简俊秀的脸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被妹妹陆令萱大吵大闹拉来实在是件没办法的事情! 白凤惜瞥见他,不由得噗哧笑了一下,“陆大人好早!” 陆令简眼里一亮,立马走上来几步,抬手作揖道:“白大人怎么会在公主府里呢?” 闻言,陆令萱冷哼了一声:“公主殿下的艳福不浅,没想到才短短几,就有新人替代旧人了。” 姬妧微微一愣,脸上十分尴尬,又不好揭穿白凤惜的真实身份,只好红着脸解释道:“陆大小姐误会了,我和凤惜之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你不用解释,原本还以为你对温琉璃那个傻瓜还念点旧情,哪知道你压根不管他的死活,还在这里和别人卿卿我我!” 白凤惜脸色一冷,“陆大小姐说话注意分寸,这里是公主府,不是丞相府,不是你随便放肆的地方。” 第112章 彩云易飘散(十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妹妹,你不要跑到这里胡闹了!” 陆令简对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妹也十分头疼,无奈家中只有这个闺女,父亲大人对她格外宠爱骄纵,在家里的地位远远高于他和兄长! “二哥,你到底帮谁啊!” 陆令萱一跺脚,推开他的胳膊,目光咄咄逼人怒瞪着白凤惜,“谁不知道你和杜轻寒那点肮脏事,他是个无恶不作的变态,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别在我面前装清高,恶心!” 尾音未落,倏地一声脆响,重重的巴掌印落在陆令萱的左脸上。 陆令萱错愕不已,捧着自己灼痛的左脸,盯着面前扬起手臂的人,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一样,泪光渐渐涌上眼眶里,“二哥?” “我——”陆令简也措手不及,他当时脑袋一轰,也是被陆令萱的话给气到了,一时手快,等到回过神来,已经成了这个局面,想开口解释也无从辩解。 “你为了他打我?” 陆令简收回手臂,无奈地说了一句:“你不要再胡闹了!” “我哪里胡闹了?我说的全部都是实话!”说着,她愤愤甩开陆令简探上脸颊的手,抽开自己手里的皮鞭,重重一挥,几人急忙避开,桌上的茶碗被拍得粉碎四溅。 姬妧连忙躲到柱子后边,碧莲和皎雪也被这场面吓得逃到角落去了。 “陆大小姐,你先冷静下来好吗?!” 姬妧苦劝无用,陆令萱挥动的皮鞭子不停追着白凤惜赶,所幸手筋被挑后白凤惜轻功尚存一些,每次都被她堪堪避过! 只是这厅堂里已经被陆令萱几鞭子挥得面目全非了! 一直不吭声的冷情突然出手了,眼明手快,像一股旋风从姬妧身边刮过,眨眼的工夫抬起空手抓住陆令萱鞭子的末梢,暗暗一阵内功运力,不动声色就将另一端的陆令萱给震开了。 没了皮鞭的陆令萱被陆令简从后门接住,右手指骨间出现丝丝伤痕,让她情不自禁痛吟了几下。 见状,陆令简急了,抬头怒瞪着面无人色的冷情,“你竟敢伤她!” “我不伤她,她就要伤别人。”冷清面无表情地淡淡回道,对于陆令简愤怒的指责丝毫没在意! “你——”陆令简看了看脸色沉寂的白凤惜,暗暗咬牙忍了一下,扶着陆令萱就要离开。 哪知陆令萱突然道:“等一下!” 姬妧从柱子后面走出来,瞧了瞧陆令萱颤抖的右手,连忙吩咐碧莲和皎雪去拿药备茶水。 “我要救琉璃,陆小姐如果想尽一份力,不如一起坐下来聊聊吧。”她和颜悦色地说道,陆令萱被她平静的神色触动,闷哼了一声,施施然走过来坐在椅子上。 “你们打算怎么救他?” 姬妧看了看冷心和冷情,二人心领神会地退出屋子把门带上。 白凤惜也轻轻叹了一口气坐下,慢悠悠回答她的话:“我们打算偷偷潜进官泽初的府邸找人,不知陆小姐有何意见?” “你?”陆令萱嗤之以鼻,“谁知道你和杜轻寒是不是一伙的?” 第113章 彩云易飘散(十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我相信凤惜。”姬妧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哼哼,我才不会把那个傻瓜的性命交给你们手上!”陆令萱没好气地回驳道,闻言,白凤惜和姬妧互相看了看,这话算是答应入伙了! “不行!”陆令简立马出声打断道,“私闯朝廷命官的府宅是重罪,就算你们顺利把人救出来,一旦被人发现也难逃罪责!” 陆令萱突然站起来,态度很坚决:“我是一定要救那个傻瓜出来的!” “他和你什么关系,值得你这样为他不顾性命?!” “他——”陆令萱一下子也说不出来,心堵了一下,狠狠咬住嘴唇,“我就是见不得他死,我就是要他好好的,这和你没关系!” 陆令简根本不理她的狡辩之词,转头看向白凤惜,俊俏的眉微微蹙起,“白大人也不要冒险,这件事搞不好会有性命之忧。” “多谢陆大人的好意!”白凤惜微微颔首,“我们刚才只是说出自己的计划,此行的确凶险,令妹不去也好,只是劳烦陆大人为我们保守这个秘密。” 他既然说,就是不会改变主意了。 陆令简张了张嘴,还是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最后只道出一句:“白大人尽管放心便是。” 经过手下的人一天的打听,白凤惜稍微探出一点门路,决定扮成酒楼的运菜工混进官泽初的府里。 “快快,把这些羊腿和猪肉全部搬到仓库里去。”官府后门口,厨房的二管事正在清点单子上的食材,经过逐一核对后,就开始招呼人干活了。 白凤惜和另一名手下推着一辆搬运的木板车,按照府里下人的指示将肉送到仓库里,趁着下人不留神的工夫,从脑后一下偷袭,然后换下家丁的衣服开始在府里走动。 一番漫无目的的寻找后,无奈府邸太大,找起来根本毫无头绪。 这时一群丫鬟端着水果点心三五成群往这边而来。 “你们快点,今天大人有贵客,要是迟了可是要挨骂的。” “来的是什么客人呀?” “我偷偷瞄了一眼,是位长得十分俊俏的公子,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人都快要醉了,比咱们家大人还要俊俏许多呢。” “去,你说这话,也不怕咱们家大人听见不高兴!” “人家说的是实话嘛!” 偷偷躲在一旁听的白凤惜,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温琉璃,官泽初好歹也是皇夫的亲哥哥,自然不会差,但是论容貌才情,温琉璃的确是在官泽初之上! 几个丫鬟嘻嘻哈哈地越走越远,白凤惜朝手下的那人挤了眼色,也偷偷跟上去了。 还没有踏进院子里的歌楼,那绵绵丝竹的曲声就传过来了,不远处的窗扇里只见粉衣翩翩舞动,如飞舞的彩蝶飘逸翩跹,又如天边绮丽的霞光撩人。 白凤惜垂着脑袋慢慢踏进歌楼,门口站立的两个小厮顿时把她拦住,质问了一句:“你干什么去?” “管家怕人手不够,让我来帮忙的。”白凤惜胡诌了一个借口,哪知两个小厮听完后立即赶人了,“哎呀,你快走吧,大人说了,客人不喜欢男的服侍,只要丫鬟进去伺候就是了。” 第114章 彩云易飘散(十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只要丫鬟伺候? 没想到温琉璃还有这种怪异的癖好! “还不快走!”两个小厮不耐烦地赶人。 白凤惜悻悻然地点头哈腰,忙不迭转身退回来。 既然温琉璃在这歌楼里,她必须见到他本人,就算不能带走他,也要当面替姬妧殿下问个清楚明白! 左思右想了一会儿,这时又是盈盈笑语传来,只见几个丫鬟衣裙飘飘朝着这边过来了。 脑海里灵光一现,她嘴角勾起笑容,当即有了主意。 无意中听见她们交谈间唤过彩蝶的名字,是其中一位丫鬟的名字。 她微微垂低脑袋,站在小石子甬道上唤了一声:“彩蝶姐姐你稍等一下,管家有话让我告诉你。” 那个叫彩蝶的丫鬟果然朝这边看过来,疑惑地走近,一瞧是个新面孔,不禁问道:“怎么以前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吗?” 白凤惜连连点头,拿眼瞥了瞥等她的几个丫鬟,笑嘻嘻道:“小的今日刚进府的,在厨房里当差,管家这不让小的过来找彩蝶姐姐,管家催得及,怕怠慢了客人,还劳烦姐姐跟我走一趟。” 看她说得煞有介事,彩蝶点头,转过脑袋和其他几个丫鬟打了个招呼,她们先走后,才跟着她缓缓往厨房走。 “管家找我什么事?”彩蝶好奇地问道。 白凤惜帮她端着托盘故意放慢脚步,走在她的后面,闻言,一边将托盘悄无声息放在路旁的假山上扬起自己的手臂,一边回答道:“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彩蝶姐姐还是自己去问管家——” 不等彩蝶回过头来,她的手刀顿时重重落在彩蝶的后颈上,一声闷哼后,彩蝶顿时倒在地上。 白凤惜将她移到路边的假山里,把自己和对方的服饰调换过来,然后很快又从假山里出来了。 再次回到歌楼里,白凤惜端着彩蝶的托盘,螓首微垂。 “慢着!”两个小厮突然叫住她,她心里一惊,以为自己匆匆忙忙间没有收拾好暴露身份,哪知小厮瞟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抹惊色,随即热心地扶了扶她的托盘,“你是新来的丫鬟吧?别低着头走路,小心酒洒了,要挨罚的。” “谢谢二位大哥!”白凤惜虚惊了一下,忙不迭点头,端着酒缓缓踏进楼里。 华丽的主厅设在二楼上面,歌舞笙箫中,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官泽初畅快的笑声。 白凤惜小心翼翼地踏上木制楼梯,长长的裙摆让她难以适从,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穿过女装,尤其是这种飘逸如云烟的长裙,端着酒又挪不开手臂把裙裾提起来,每一步对于她而言都是人心惶惶。 踏上最后一个阶梯,她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纱织的山水屏风后人影浮动,几个丫鬟都没见过她,尤其是这般惊人之姿,不由面面相觑。 “彩蝶人呢?” 她脸上露出盈盈的笑容,如花迷人,如秋水入神,“彩蝶姐姐被管家派去干别的事一时走不开,所以派我来。” 几个丫鬟不疑有他,于是让她赶快把就给呈上去。 第115章 彩云易飘散(十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屏风后偌大的厅堂内全是铺设的松木地板,光滑如镜面,而宾客席地而坐,榻几上摆满酒品玉馔,中央的空地则是留出来表演歌舞,这个布置和宫廷里的格局几乎一模一样。 这会儿角落里弹着琵琶,五位舞姬正在厅中央翩翩起舞,水袖粉黛,十分赏心悦目。 官泽初坐在面朝正中央的主座上端起酒杯,朝他左手边的人敬完一杯酒。 瞧见丫鬟端酒进来,官泽初忙不迭吩咐道:“快递替杜大人把酒满上!” 白凤惜埋着头从旁边走过去,一声杜大人让她心里骤然一紧,心里一千个一万个声音在叫嚣,不会的!他嘴里的杜大人绝对不会是—— 微微蹲下来,这时伸过来一只修长漂亮的手忽然拿起托盘上的酒壶,就在她怔仲间,那只手的主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 就是这只手的主人将她的手筋挑断的! 为什么会是他! 官泽初眸色骤冷,低斥了一句:“没用的东西,磨磨蹭蹭,怎么能让杜大人自己倒酒呢!” 杜轻寒笑了笑,淡淡扫过倒酒的丫鬟,不等她匆匆站起来逃走,他倏地攫住手腕将人拉进臂弯里搂住,“既然如此,那就罚她好好陪着我,哪儿也不许去好了!” 官泽初以为他看上了自己家的丫鬟,大方地笑道:“既然杜大人喜欢,那只管随意就好!” 这是人话吗?他把丫鬟当什么了?! 白凤惜暗暗咬牙,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极不情愿地敷衍了一句:“奴婢知错了,这就好好替大人斟酒,大人赏个脸好吗?” 说着,她从他怀里抬起眼来,一副楚楚可怜地模样凝望着杜轻寒,青丝抚额,眸若秋水,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这是要醉了! 杜轻寒如痴如醉,轻轻抬起她圆润有弧度的下巴,凉薄的唇角噙起一丝促狭的笑痕,凑到她的唇边,暧昧回答道:“好。” 说完,他就轻轻松开了束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重新放回桌面上。 白凤惜面红耳赤地埋着头,拿起桌上的酒壶慢条斯理替他倒满一杯,这时官泽初反而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了,“听闻杜大人有特别嗜好,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杜轻寒不以为然一笑,“倒也不是什么以讹传讹,本公子的确是喜欢白家的三公子凤惜,别人的看法对本公子来说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凤惜公子的心意。感情这回事,本来就是随心所欲,顺其自然,就像皇夫可以不在乎身份,本公子也可以不在乎雌雄,难道不是吗,官大人?” 官泽初愣了一愣,勉强笑着点头,虽然有心巴结,但又不愿一味助长杜家的威风,本想就此揶揄一番,没想到杜轻寒这人油盐不进,反而把他自己弄得下不来台。 杜轻寒抚摸着身边的人如云垂落肩头的长发,并没有打量官泽初的脸色,似笑非笑问道:“听说你最近把姬妧公主的男宠抓了。” 第116章 彩云易飘散(十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眉心一动,白凤惜不动声色地瞥了瞥杜轻寒,俊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似不经意间却又步步为营。 官泽初愣了一愣,随即哈哈笑道:“确有此事,没想到杜大人消息如此灵通!” “嗬!”杜轻寒哼笑了一下,“官家今日飞黄腾达了,不过十几年前到底是杜家的部属,想要一下子翻越过去,未免太急了些。” 没错!官父是昔日皇夫杜氏的部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后面的灭门之灾。 官泽初嘴角微微抽动,“杜大人误会了,我们官家从未想过取代杜家,杜家是皇亲国戚,就连我们的陛下身体里也流着杜家的血脉,我这等臣子怎么敢有如此放肆的想法呢?”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本公子也没兴趣知道。”杜轻寒嘴角浅浅勾起,瞳里的光芒十分狠厉,“不过温琉璃是我们杜家要的人,你居然偷偷抓起来,如今本公子既已上门,你就应该乖乖交出来。” “这——”官泽初犹豫了一阵,面对杜轻寒咄咄逼人的目光,他头皮有点发麻,且不说杜家如今未倒,京城的兵马还掌握在这位手里,而且这人的名声早就狼藉,难缠起来恐怕难以对付! 杜轻寒瞧着他不安的神色,缓缓将酒杯放在桌面上,冷鸷的目光如刀刃,“有问题吗?” 官泽初的脸色十分难看,解释道:“这人是下官抓的,不过如今已经不在府上了。” “人在哪儿?”杜轻寒开门见山地问道。 “宫里。”官泽初瞄了他一眼迅速别过头去,杜轻寒的瞳,很深,迎上他的目光,桀骜凝冷。 杜轻寒撇头看了看白凤惜,嘴角溢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犹带着几分促狭和得意。 白凤惜避开他的视线,仔细瞧着官泽初的神色,不像在说谎,她心下暗忖,温琉璃既然人在宫里,那惟一的结论就是官清初软禁了他,同时还欺瞒了姬妧! “这我倒是不解了,温琉璃是姬妧公主的男宠,皇夫偷偷把他抓起来,难道是对姬妧公主还有旧情?”杜轻寒不疼不痒地笑起来,声音低沉,又似乎装了几分漫不经心,然而声落如敲,叫一个确凿,“他这样三心二意,辜负了陛下的一片真心,陛下知道吗?” 倏地一声沉闷的锐响,屋子里丝竹声骤然断裂,连跳舞的粉衣舞姬也刷刷停止了动作。 官泽初打翻了自己桌面上的酒杯,他皱着眉头,心烦地挥了挥手,把一干舞姬全部赶下去了。 “皇夫他对陛下自然是一心一意,杜大人口说无凭,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了。” 杜轻寒搂着身边丫鬟的肩,将身子的重量微微倚靠过去,神色慵懒不羁,俊俏的眉眼透出一丝邪肆,“空穴来风,必有其因。官大人可要想清楚了,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外人捕风捉影,深爱着皇夫的陛下肯定深知这种感受,你觉得把话捅到陛下面前,她会不会对皇夫深信不疑呢?” 第117章 彩云易飘散(十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官泽初满脸虚伪的笑容,“我家为杜家出生入死,自然是同仇敌忾的,杜大人何故非要处处为难呢?” 杜轻寒不以为然一笑,俊脸上沉凝冷鸷,“倘若真是同仇敌忾,把温琉璃交给我们杜家又未尝不可呢?” “不管是在府上,还是在宫里,本公子给你一日的时间,倘若一日之后见不到温琉璃这个人,哼,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他悠悠站起来,长身玉立,连同着丫鬟也一起拉起来,“本公子看上这个丫鬟了,想必你不会舍不得。” 官泽初勉强笑了笑,“杜大人随意便是。” 二人离开厅堂后,官泽初脸色顿时黑沉下来,掀手打翻了桌子的器皿,脑海里回想起白凤惜的身影,府里丫鬟虽多,但长相惊艳的他应该有印象的,刚才那个却分明陌生,隐隐又透出一丝熟悉,“那个丫鬟叫什么?” 一群下人面面相觑,有个胆大的战战兢兢回答道:“她,她是新来的,奴婢们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官泽初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更加难以释怀。 从官家大宅出来,不理会白凤惜的挣扎,杜轻寒强硬地搂着她上了自家的马车。 车内空寂,装饰雅致却十分宽敞,白凤惜和他对面而坐,脸上掩不住一丝嫌恶的情绪,撇开头一声不吭。 他瞧着她微妙的神情,眉心微蹙,嘴角的笑意讽刺又冷厉,“堂堂宫门卫大人居然是女流之辈,传出去不知其他人会怎么想呢?” 白凤惜瞪了他一眼,明眸皓齿,青丝如墨,有一缕拂在白皙凝脂的脸颊上,杜轻寒伸出修长的手指拨弄过她的发丝,被她羞愤地躲开,反过来狐疑地质问道:“不要碰我,我倒想问一句,杜大人是如何知道温琉璃在他手上?” 杜轻寒噙笑不答,可是白凤惜几乎已经猜到了答案,“你在公主府里安排了眼线。” 不管是谁,她也并不打算把这人揪出来,对于杜轻寒这样的人,不会因为她把人揪出来就停止动作,既然是防不胜防,她也不想纠结于此了。 伊人如斯,宛在水中央,可望而不可及,杜轻寒忍不住伸手抓住她的手,任由她反复抗拒,大手仍然轻轻摩挲着她光滑的手背,可是手掌心里有薄薄的茧,他邪魅一笑,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凤惜,你这样跟着草包公主混,不会有好结果的知道吗?” 白凤惜眼眸里染上一丝愠怒,冷嗤道:“谢谢杜大人的提醒,不过姬妧殿下不是你口中的草包公主,倘若你再出言不逊,休怪我不客气!” “你欠了我一个人情,就是这种态度?”杜轻寒眉心高拢,手中的力道也不由自主加重了几分,隐隐透出一丝怒气。 “人情?哼,难道你要人是为了我不成?”白凤惜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冷冷瞧着杜轻寒越来越靠近的脸,心情烦闷不已,“我倒是有一事想要请教杜大人,温琉璃是不是你们安排在姬妧殿下身边的奸细?” 第118章 彩云易飘散(十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不然你以为呢?” 杜轻寒似笑非笑地冷瞥了她一眼,幽灼的眼神就像在控诉她一样,“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犯得着去得罪咱们大夏蒸蒸日上的官都尉吗?” 他一副揶揄的口吻,白凤惜脸色微微绷紧,官泽初靠着皇夫的关系的确在朝中渐渐占有一席之地,杜家树大业大,虽不惧他,但杜轻寒得罪这样一个人并没有好处。 可是让她对这个人动恻隐之心,她从内心里感到抗拒! 白凤惜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一副女儿家的娇俏模样,倒不觉得吓人,平添了几分可爱之气,“温琉璃不是你们杜家的人吗?” “谁说的?” 白凤惜没好气地逼问道:“他出宫去过你们杜家,你敢说没有?” 杜轻寒也答得理所当然:“我的确没见过他。” 白凤惜怔了怔,瞧着他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深邃的眼神却是真切的,让她莫名有一种感觉——他没有说谎! 难道是她和姬妧搞错了? 可是宫门卫的侍卫说的肯定,也不像是在撒谎! 为今之计,也只有找到他本人才能一见分晓了! 马车兜兜转转绕到杜轻寒的一处别院,白凤惜掀开车帘,瞧着外面人烟荒芜,一片田庄,远处浅云袅袅,山色黛青,景致十分别致美丽。 回头打量着这间别院,白色的瓦墙高筑圈起来只看到院内屋顶上灰色的瓦片,没有任何繁复的雕刻和装饰,看上去只是一件普通的民宅。 这里她是第一次踏足,杜轻寒之前的别院不在此处。 她利落地跳下马车,只想尽快逃离马车内那个狭小的空间,呼吸着杜轻寒呼吸过的空气,她身体的每个神经都忍不住绷紧起来。 “狡兔三窟,杜大人不愧是深谙其精髓啊。”白凤惜嘴角一撇,笑了笑,满是揶揄的话语。 “彼此彼此而已。”杜轻寒欣然接受,也跟着从马车上跳下来,马夫在外面等候,他打开门,让白凤惜和自己一起进屋。 瓦房内有宽敞的天井,左边种着一棵皂荚树,靠近屋子的边上打了口石井,而右边就种着一棵月桂树。 屋子里开面三间,灰瓦白墙,左边拐角还依傍着两间耳房,而屋子后面还有专门用来烧饭用的厨房,厨房的天井外也有一口井。 白凤惜率先就将屋子的情况摸了一遍,这里和杜府、白府无法相比,甚至和杜轻寒以往的别院都无法相提并论,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却是最适合凤凰城里任何一户普通家庭生活起居。 杜轻寒一路冷眼旁观,瞧着她眼里闪过的一丝欣然,不由得意地翘起自己的嘴角,“这里依山傍水,还不错吧?” 白凤惜难得地点头,没错,这正是她曾经向往过的,最普通平凡的生活。 “既然喜欢,不如就在这里小住几日。”杜轻寒不由得眯起眼睛,脸上掠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白凤惜倏地警醒过来,冷着脸,斩钉截铁打断道:“不用了,这里还是杜大人自己留着好好享受吧。” 第119章 彩云易飘散(二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说着,她顿时看定杜轻寒,追问道:“你住哪间?我去把衣服换过来。” 杜轻寒用眼神瞟了瞟左边的房门,白凤惜立马钻进屋子里,反手就把门闩给插上,把杜轻寒留在门外。 杜轻寒无动于衷的笑了一下。 在屋子里找了一圈,衣柜和床帐内到处翻看,白凤惜不由有些恼火,居然连一件男人的衣服都没有。 “杜轻寒,你骗我——” 隔着门,男人性感的声线里透出一丝笑意,“凤惜,我什么都没说过,是你对我有成见。” 白凤惜伸手拉开门闩,哪知门居然打不开了! 她用力试了好几次,终于明白不是门坏掉的问题,顿时暴跳如雷:“杜轻寒,你耍什么花样,快放我出去——” 又是一阵低迷的笑声传进来,“我什么也没做。” “那为什么会这样?”她瞟了一眼关上的窗户,顿时就飞快跑过来,哪知两扇窗也 封闭的死死的,只有附在窗上的糊纸能够感受到外面的光线。 “谁叫你一进屋就心急的插门闩?”杜轻寒语带讥诮,“这间屋子有机关设计,你刚才一插上门闩就是触动机关了。” 白凤惜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不停拍门道:“那你快放我出去!” 杜轻寒笑着摇头,脑海里始终是她长发如云的样子,秋水般的眸子深深将人要吸进去,“好不容易才把你留在这里,你觉得我会轻易放你出去吗?” 白凤惜手上的动作一滞,随即冷笑起来:“杜轻寒,你真是越来越卑鄙了。” “凤惜,难道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好好说话吗?” “你觉得有可能吗?”白凤惜冷嗤了一下,“从我们第一见面开始,你始终咄咄逼人,暗藏杀机,公主殿下的奶娘就是死在你射出来的箭下,你别忘了,那一箭你是对付我的!” 杜轻寒敛去嘴角的笑意,眼神冷鸷,无可奈何地回答道:“此一时,彼一时,我以前是想杀你,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有区别吗?你和高慎他们一样处处对付姬妧殿下,而你就像猫抓老鼠一样戏弄我,这回又要玩苦肉计了?你觉得你说的话我会相信吗?” 心知杜轻寒不会轻易放人,白凤惜懒得再拍门,一阵阵麻痹的感觉袭上她的手掌心,她索性转回身来往床榻边走去。 门外传来杜轻寒邪肆的笑声,而脸上半点笑意也无,“你——既然被你识穿了,嗬,那也省得我多费口舌,这几****就乖乖待在这里吧!” 说着,门外就传来零碎的脚步声,由近及远,然后彻底消失了。 公主府,清水阁。 姬妧知道白凤惜去打探消息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同去的人悄悄回来了,给公主府里的冷心发了个暗哨。 冷心一瞧,连忙将主子被杜轻寒带走的消息告诉姬妧。 姬妧愣了一愣,仿佛失去浑身力气的退回到座位上,“杜轻寒怎么会在那里?凤惜呢?被他带到哪儿去了?” 冷心虽然心里也着急,但见姬妧满脸愁色,反而安慰她道:“主子一向足智多谋,和杜轻寒那厮也不是头回打交道了,应该不会出事的。” 第120章 琉璃碎(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皇宫,清风殿。 苍穹铅云压顶,殿外偌大的雨势,温琉璃静静听着殿外的轰隆雨声。 他消失了这么久,姬妧那个傻瓜会不会着急呢?下雨打雷的时候,一个人或许会感到害怕吧? 正想着,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沉稳的脚步声慢慢朝他这边走过来。 可是他还是不想起身爬起来,连睁开眼都省去了。 “如果我死了,让我们来猜猜,姬妧那个笨蛋会不会恨你呢?”双臂枕着脑袋,他嘴角划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 身侧上方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对方冷冷回答道:“她应该会恨吧,我已经不在乎了。” 回想起她兴冲冲跑来清风殿要人的样子,毫不掩饰的怨恨眼神,太深的执念已经让她忘记了懦弱,神情倨傲而冷清,哪怕是很久以后再回忆起来,也依然不会忘记,他失去眼前的小姑娘,便是从那一刻起。 温琉璃冷哼了一声,不屑地驳斥他的话:“既然不在乎了,那又何必将我囚禁在这里?” “我可以不在乎她恨我,但是你不能继续留在她身边。”对方的眼神骤然转冷,神情凛冽,隐隐透出一丝不容置喙的杀机。 “只要我一天不死,我就会想尽办法回到她身边。”温琉璃故意挑衅地回答他,“官清初,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阻止不了我的。而我一旦死在你手上,这辈子想必你也解释不清楚了,姬妧就算不会为了我报仇,她也不会原谅你,你们注定不会在一起。” “这个念头,我早就断掉了。”官清初裣衽缓缓在他身边坐下,将穴位上的长针故意又扎深了些,温琉璃咬着牙,一时间额头上冷汗涔涔。 “卑鄙!”他忍住身体内剧烈的痛意,咬牙切齿迸出两个字来。 官清初发出一声讥诮的笑声,慢慢回道:“我做的不过只有这一点点,比不上你们杜家卑鄙。” 闻言,温琉璃怔了怔,随即开怀大笑起来,“呵呵,你知道了?” “刚刚得知的,原本你不是杜家派出去的奸细,而是杜家在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官清初冷冷道出一个不为人知的事实,“人人称赞和同情的杜皇夫居然有个不是先帝所出的私生子,你觉得世人会不会很意外?或者很失望呢?” 温琉璃的脸色微微泛白,他猛地睁开眼睛,狠厉毒辣,“官清初,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里去吗?你别忘了,姬妧的生父是死在谁的手上?!” “啊——”穴位上的针骤然又加重了几分力,温琉璃忍不住嚎叫了一声,越叫反而笑得越痛快疯狂,“总有一天,姬妧她,她会知道,你们官家就是她的杀父仇人!” 尾音未落,他的声音突然断裂了,张着嘴发不出半点声音。 官清初慢悠悠地收回自己的手指,垂着眼,眉目漠然冷疏,轻轻道出一句来:“你太吵了。” “你潜伏在姬妧身边多年,让她连江山和帝位都拱手送人,你觉得先帝当年将你留在她身边,就是为了这样吗?” 第121章 琉璃碎(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刚刚得知这个真相的那一刻,他曾经怀疑过,先帝姬悦并不知道温琉璃的身世。 可是事情不会有如此的凑巧,因此他始终没法明白,先帝姬悦将温琉璃安排在姬妧身边的用意。 引狼入室,是他惟一能够想到的四个字。 这时,屋子外面传来脚步声,下属站在屋外,并没有进门来,淡淡汇报道:“主子,令兄都尉大人那边传话来,杜家要人来了,明日若不把人交出去,就会捅到陛下面前。” “动作倒是挺快的。”官清初俊美的脸孔上神色淡淡,有一丝凌厉的光芒快速闪过,很快就化作一潭深水。 下属踌躇了一会儿,慢慢道:“都尉大人的意思,希望主子明日就把人交给杜家,不要因小失大,现在就得罪杜家并没有好处。” 沉吟许久,官清初冷冷瞧着拿眼瞪他的温琉璃,暗暗攥紧手中的拳头,“我知道了,派人去知会我二哥,我这边自有安排。” 那人走后,官清初又唤进来一名侍从,“去,把我屋子里书柜上的蓝绿锦盒拿过来。” 不过一会儿,侍从就依照吩咐将盒子交到他手上。 官清初慢条斯理打开锦盒,里面有一只乳白色的小虫子正在蠕蠕爬行,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只小虫,然后伸出右手,把自己的手指放进盒子里,那只小虫子立马就像闻到美味的食物爬上他的指腹,很快他的指腹上就被咬了一口,浮现出一粒小红点,他漠然笑了笑,回过头又把目光落到脸色紧绷的温琉璃身上。 温琉璃目光如刃,狠狠剜了他一眼。 “有时候我也在猜先帝的心思,杜家对姬妧一直处心积虑,你说先帝把你放在她身上,究竟是想让杜家安心,还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威胁?” “不管怎样,既然杜家还在乎你这个私生子,那我只好放你回去。” 说着,他扔掉手中的盒子倾身捏住温琉璃的下颌,迫使他微微启口,然后将指腹上的白色小虫子放入温琉璃的口中,直到小虫子顺着温琉璃的唇齿爬进喉咙里,他才骤然放手。 屋外雨声淅淅沥沥,天色昏暗,他慢慢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一个时辰后,殿内来了几人将他扶将起来,送上了都督家派进宫的马车。 马车没有回到都督府,直接把人送到了杜府门前。 杜轻寒傲然立在檐下,瞧着被人扶下马车,气息奄奄的温琉璃,嘴角边绽开笑意,促狭而狡黠,这才让仆从把人给扶进府里。 点灯时分,杜太公那边忽然来人,“大公子,老爷要见见温琉璃。” 杜轻寒目光闪烁,倚在榻座上慵懒地抬头,打量着来人,狐疑地问道:“他要一个男宠做什么?” “这是老爷的意思,奴才也不敢多问。”那人垂低脑袋,生怕得罪了这个亦正亦邪的祖宗! 杜轻寒嘴角浮起一丝冷诮的笑意,“那你去告诉爷爷,我已经把这男宠杀了,让他莫见了。” “啊?奴,奴才知道了。”侍从诚惶诚恐地退下去。 第122章 琉璃碎(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那人离开一盏茶工夫的时间,杜太公那边又派了个人过来,脸色惶恐不安。 “大公子,老爷唤您过去。” 杜轻寒在榻上翻了个身,墨发如瀑垂泻而下落到地面,只见他两眼阖上,一副懒得动弹的样子。 那人头皮发麻,壮着胆子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大公子?您,您还是过去一趟吧,老爷正在发火呢!” 杜轻寒嗤声一笑,并未起身,“他在发火,我去做什么?” 那人身子一震,就像吞一口苍蝇脸色十分难看。 “那,那奴才——” 话音未落,屋子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那人眼尖,立马畏畏缩缩退到一旁,心里也啄食松了口气。 不是别人,正是杜太公迟迟等不来人,自己风风火火跑过来了。 “混账,你赶快给我起来!” 杜太公脸色铁青,怒气冲冲朝榻上的杜轻寒咆哮,杜轻寒轻叹了一声,极不情愿地坐起来。 “爷爷,只不过是一个区区的男宠,您至于如此生气吗?”杜轻寒轻飘飘投了一个狐疑的眼神,对他的怒色倒是十分淡定。 “你果真把他杀了?” “不然呢,”杜轻寒不置可否,斜睨了他一下,似笑非笑,“这温琉璃和我们杜家究竟有什么关系?” 杜太公只当他这话是承认了,当即打了个趔趄身子摇摇欲坠,在下人的搀扶下立稳跟脚,旋即把那悬挂在墙壁上的壁剑取下来,拔开剑鞘,雪亮的剑刃嚯——的划向他的脖子处。 一股寒意袭上皮肤,杜轻寒不怒反笑,索性站起来,朝杜太公这边步步逼近,“这剑削铁如泥,爷爷若想动手,一下就够了。来呀——” 杜太公向来知道这个孙子嚣张跋扈,没想到在死面前还这样乖张,又气又恨,恨不得一剑下去直接结果了这个孽障! 偏偏又下不去手! 忤逆也罢,顽劣也罢,延续杜家的香火也只有他一人了!杜家旁系虽多,子嗣也不少,但杜太公自己所出的儿子都纷纷离世,就连庶出的孙子都撒手人寰,如今也就剩下杜轻寒这嫡出的正统血脉! 如此一想,他索性愤愤地把剑丢在地上! “尸体在哪儿?” “爷爷一直顾左右而言其他,却始终不肯说明温琉璃和杜家的关系,难道说这厮的确是和我们杜家有关联?不会是爷爷藏在外面的私生子吧?” “胡扯——”杜太公气得胡子都竖起来,声音都在发抖,“老夫没你这个混账东西糊涂,干出些天理不容的下做事,温琉璃是你大伯的血脉,你如今把他一手杀了,他日死后下到黄泉我看你有何颜面去面对你大伯?!” 大伯?!那就是已故先帝的皇夫?他心里暗暗讽刺起笑,没想到当年的事,原来是先帝夫妇二人双双出轨了? 杜轻寒愣了一愣,眼里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原来如此,原来爷爷早就安排了一颗棋子放在姬妧身边,这样无论是哪个帝姬登上皇位都能延续杜家的血脉,果然是高明!” 第123章 琉璃碎(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你休要胡说八道——”杜太公指手画脚,眼前手指抖动,都快戳到他高挺的鼻梁上来了! 当年他也是不确定,直到先帝姬悦突然从江南温家接了这个孩子进宫,他才派人去江南彻查,找到孩子的生母才算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没想到先帝居然早就洞察,关于这一点,他现在想起来都心骇,也难怪先帝心思藏得深,若不是那枚凤佩突然出现,他们这些人恐怕还被先帝蒙在鼓里呢! 他一直觉得姬妧那丫头继承了先帝的某些特质,看上去傻里傻气,实际上并不容易对付,所以从过去就始终想除掉这个后患! 杜轻寒不屑一顾,慢悠悠转过身去,“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认祖归宗好了!” 杜太公何等心思高深的人,立马就听出话中的玄机! 心里一缓和,脸色渐渐有了血色,语气也变得松软下来,“臭小子,连你爷爷都敢欺骗,赶快把人交出来!” 杜轻寒冷哼了一声,慢悠悠笑道:“就在西厢的客房里。” 翌日天色微微亮,屋檐下还滴着隔夜的雨珠,公主府的守门急促的脚步声就惊醒了众人的美梦。 “公主殿下——” 清心阁前,冷情拦住他的去路,一个淡淡的眼神就充满杀气,叫守门不禁缩了缩脖子,“那个,那个门口有个自称是温琉璃的人——” 尾音未落,房门倏地被里面拉开,因为动作太大,响声也格外刺耳。 姬妧面色苍白,眼睛看定守门,愣愣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有个叫温琉璃的人——” 这次守门还是没能把话说完,那个听他说话的人已经如股飓风一般从他眼前消失了。 而冷情自然是紧随其后,轻功纵跃,转眼也不见人影。 一口气跑到公主府门前,姬妧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缓缓走过去,推开那扇沉重的府门,就像在推开一场随时会惊醒的梦般小心翼翼。 一袭淡粉色衣衫长袍的温琉璃扶着门虚弱地站立,俊美的脸孔泛起苍白的颜色,梳成马尾的长发垂在脑后,只有几缕刘海轻飘飘拂落下来,涤荡着鬓角眉梢。 就算是病态怏怏,他依然有着动人心魄的样子。 沉沉的眼眸闪过一丝虚弱的光彩,看到呆若木鸡的姬妧,他嘴角微微翘起,笑了一下道:“公主殿下,我回来了。” 过了好半晌,姬妧才慢慢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眼前不知不觉就被水雾给湿润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慢慢放大,似哭似笑道:“你真的回来了?” 心里一阵酸楚,温琉璃也缩了缩鼻子,故意摆起一张冷脸教训她:“以后你要是再丢下我,我就不回来了。” 姬妧摇了摇头,心里严守的防线一下子被击溃了,哽咽道:“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说着,她急忙扑过去抱住温琉璃摇摇欲坠的身子,“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温琉璃笑了笑,始终看着她,眼里闪过幽深似海的柔情,慢慢将她脸颊上的泪水擦去,轻言细哄道:“我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像我这种没脸没皮的人不会那么容易死的,睡几天就好了。” 第124章 琉璃碎(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忍住心头的酸涩,没好气的配合他笑了笑,和前来帮忙的冷心一起把人给扶进去。 将人安顿在琉璃轩,冷心气喘嘘嘘地打量着眼前的美男子。 “这就是那位失踪的男宠啊?” 姬妧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这下好了,你终于回来了!”冷心如释重负地笑起来,而背靠着床柱的温琉璃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下,几日不见,没想到公主身边就出现了一些他不认识的新面孔。 “皇上给我赏赐了这座府邸,冷心和冷情都是凤惜安排过来的,”说着,姬妧顿了一顿,视线瞥向门口正要进屋的碧莲和皎雪,两人手中端着茶盘子和点心,“两个丫鬟是皇上一并赏赐过来的。” 她特意咬重了皇上二字,温琉璃特意多看了一眼,心里也就明白过来了。 冷心和冷情是值得信任的人,而两名丫鬟则是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短短几日就有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没有我在身边,公主殿下一样也可以活得很好。”他嘴角似乎有一丝欣慰的笑意,然而黯淡的眼光透出淡淡的失落,如此矛盾,令人费解。 “怎么可能一样?”姬妧咬了咬牙,垂着脑袋,低低呢喃道,“如果没有你,在皇陵的五年我根本撑不下来,怎么可能会一样活得好呢..” 温凉的指腹轻轻将她眼下的泪拭去,温琉璃淡淡笑起来,看上去依然虚弱不堪,“傻瓜,对我来说,这些年也是一样的。” 他们都失去了父亲,几乎有着相同的命运,姬妧是不被世人认可的存在,而他的身世在温家也始终是见不得光的秘密,温老爷并不待见他,而他的母亲只是温老爷的一个侧室,因为他的确不是名正言顺得来的孩子,母亲也始终默认着温家对他的冷落,他的童年一直生活在阴暗里。 只有眼前这个傻傻的丫头,在他毫无光辉的生命里照进来过一丝温暖。 无论他是好是坏,正人君子亦或是流氓无赖,她都没有放弃过他。 这样纯粹真心待他的人,杜太公却要他伺机夺走她的一切,只是为了那个同父异母的可笑姐姐.. 他环顾了一眼屋子里的人,疲倦地阖上眼睛,淡淡道:“我有些累了。” 姬妧瞧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虽然心里有强烈的疑惑,还是忍住没有问出口,她想来日方长,所以就让其他人纷纷都离开了。 她自己最后起身,不料刚站起来,就被一股力道拉住手腕。 “陪陪我好吗?” 自从被官清初软禁后,每天在他要害的穴位上施针,他的身体就像经历过酷刑一般,一日日消耗着,尤其是放进他体内的那只白色小虫子,嗬,嗬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呢? 姬妧顺从地点头,又坐回床边,“很不舒服吗?我让冷心去请大夫来。” 温琉璃轻轻摇头,“我只是想多看看你,这段日子,皇上有没有再为难你?” 第125章 琉璃碎(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除了那两名高慎派过来的丫鬟,一切都算平静。”她垂着脑袋,忽然想起一事,“哦,还有凤惜为了救你落在杜轻寒手上,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 一提到白凤惜,温琉璃脸上就满脸讪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两人分开的前一个晚上,还因为这个白凤惜争执了一番。 “他不会有事的,依我看杜轻寒那个人虽然行事古怪,但是敢在御前保他,就不会轻易杀了他。” 他这副愤愤嘲讽的样子,让姬妧很无奈,“这段时间你失踪了,凤惜一直很尽心想办法救你,我不希望你对她这个态度。” 说着,她撅起嘴巴,有一点生气。 “我知道了,他对你很重要,我不会再说他了,以后恐怕也没机会了。”温琉璃自嘲一笑,眼神里闪过十分冷冽的光芒。 既然都扯到白凤惜身上了,姬妧心里升腾起一股冲动,索性脱口而出道:“琉璃,其实我也有事想问你的。不过你现在身体虚弱,如果你觉得时机不对,我们也可以改日再聊。” 温琉璃看定她的眼神,点头,渐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问吧,憋在心里,怕你这个傻瓜连觉都睡不着了!” “你和杜家是什么关系?”一字一顿,姬妧的声音既十分犹豫,又掷地有声。 温琉璃微微眯起眼睛,好整以暇地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你离开皇宫的那一天,有人看到你去了杜府,是不是真的?你从来没有说过你认识杜家的人,你去那里做什么?” 温琉璃垂下眼帘,嘴角的笑意反而越来越深,慢悠悠回答道:“没错,那天我的确是打算去杜府。” “为什么?”姬妧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听到别人说是有了心理准备,但亲口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反而让人措手不及,譬如姬妧就没想过他会如此直接,反而不知如何招架应对了! “我打算去,但最后也没进过杜府。” “重点不是这个,”姬妧情绪有点失控,反复纠正挑剔着对方的话意,“而是你为什么去杜府?” “我去向杜太公求情。”淡淡抛出来一句,他的眉目表情没有露出一丝波澜,就好像已经在心里琢磨过好些遍的样子! “当时瘟疫一事险象环生,如果做不好就会人头落地,而且你固执地丢下我,已经没法听进我的劝告了,我只好尽量帮你,但是放眼整个朝野,能够让陛下收回旨意,也只有杜太公一人。”他目光殷切,倒不似在说谎。 姬妧怔了怔,艰难地开口道:“所以你就一个人跑去杜府?” 温琉璃点头,又摇头,解释道:“我到门口后就转身了,我知道你讨厌杜家,倘若知道我去杜家求情,一定不会高兴。” 姬妧若有其事地颔首赞同,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喋喋不休道:“多亏你还记得,要是你真的去给杜家下跪求饶,我才会生你的气,而且再也不理你了!” 温琉璃俊容上极快闪过一丝阴霾,笑了笑:“你对杜家人真的很排斥呢!” 第126章 琉璃碎(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不是我要排斥杜家,是杜家一步步把我逼到了这副田地。” 姬妧无可奈何地说,她是傻,但是还没有糊涂到对别人的敌意毫无察觉,她和杜家之间,是杜家先发动了战争。 屋子里离奇的安静,姬妧盯着温琉璃的眼神,似乎也有哪里不一样了。 “如果有一天,我做了无法原谅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他笑了一下,十分苦涩。 “什么事?”姬妧偏着头笑着问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是和陆令萱有什么吧?这段日子你失踪了,她也很担心。” 温琉璃仿若没有听见她的话,抬起眼来,美丽的眼眸如同沉涩深幽的大海一样令人无法看透,“如果我做了和官清初一样的事情,你会原谅我吗?” 姬妧愣了一愣,眸光渐渐黯淡下来。 手掌在衣侧被握成拳头,她脸上的表情似笑似哭,只有说出来的话依然云淡风轻,“比起杜家,我更加无法原谅他。” 说着,她把手掌慢慢挪到心口的位置,“因为他曾经离我最近。” 因为离得最近,所以伤得太深,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痊愈了。 温琉璃骤然猛咳起来,就像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一样无法平息下来,脸红脖子粗,被姬妧急急忙忙扶住身子。 “你怎么了?我去找叫大夫——” 姬妧刚站起来,忽然被温琉璃拉住了胳膊,“不要去——” 话音未落,他突然捂住了口鼻,几点鲜红从手指间的缝隙里流出来,触目惊心,姬妧就像被当头棒喝一样,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琉璃,你不要吓我!你究竟怎么了?” 温琉璃摇头,勉强笑了一下,抓住她的手依然没有松开过,“我的病,一般的大夫根本治不好的,不要去找大夫。” “为什么会这样?”姬妧满脸惊恐地摇头,眼泪模糊,“你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温琉璃凝望着她,忧伤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翳,犹豫了良久,才慢吞吞地说:“是官清初,是他给我下了毒——” “真的是他抓了你?” 凄迷的眼泪从眼眶里冒出来,姬妧无法抑制住内心膨胀起来的浓烈悲伤,伴随而至的还有一种隐隐的恨意。 温琉璃似笑非笑的点头,嘴角弯起的一丝嘲讽,是对自己和官清初两个人深深的讽刺,官清初的确说到做到,不会让他再有机会待在姬妧身边,只是这条通往灭亡的道路他不会让自己孤单一人,下地狱,他也要拉着他一起的。 姬妧犹犹豫豫地开口,她害怕自己听到的答案,“他,他对你做了什么?” “公主,我注定是活不了了。” 喘了好几口气,他才慢悠悠说出这句话来。 一句话顿时把姬妧所有的情绪都激发出来,她站起来,一步步往后倒退,“不会的,我不相信。” “官清初早就不是当初的官清初,他如今成为皇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了只手遮天的权利,才是他展开复仇的开始,他不会放过公主你,你一定要自己当心。” 第127章 琉璃碎(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复仇?” 姬妧果然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眼神一凛,神色也变得犀利起来。 “过去的恩怨,你果然是毫不知情的。” 温琉璃如是说,压抑住心口剧烈的疼痛,最后淡然松开鲜血淋漓的手心,笑道:“官家被抄家获罪,是先帝盛怒之下的决定,而这背后的原因和公主有难以摆脱的关系。” 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姬妧脸色微微泛白,咬住的嘴唇却始终不肯松放,没错,她不敢再问了。 见她迟迟没有回应,沉默就像是一种无声的抗拒,温琉璃看定她,拖着一副病容,神情仍然倨傲。 “公主,不想知道整件事的原委吗?” 姬妧勉强扯了一下嘴角,站起来,埋着脑袋,始终回避他的目光,“我去找大夫,无论如何,先把你的病治好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她甚至不理会嘴角溢血的温琉璃,仓皇地逃离开琉璃轩。 回到清心阁,她连忙把冷心找来去叫大夫,又派碧莲去琉璃轩伺候,末了,才想起让守门到丞相府知会陆令萱一声,吩咐完这些她则静静待在屋里,只有冷清无声无息候在她旁边。 “找到凤惜了吗?”姬妧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问了一句,她总觉得冷情不止是一个保镖,暗地里肯定也和白凤惜养的探子有联系。 良久之后,在姬妧已经心灰意冷认定他不回答的时候,身后忽地传来两个语气麻木的字:“没有。” 姬妧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其实温琉璃的话已经渐渐透出不寻常的气息,她也几乎可以猜到过去的真相一旦撕开就是千疮百孔,但下意识里她觉得那是自己不能承受的局面,可是这个答案她迟早会知道的,就算没有人再主动告诉她,她心里已经埋下了一颗要去揭露的种子。 在她最矛盾又手足无措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白凤惜。 可是对方消失良久,她心里也有隐隐的担忧。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她?” 冷情面色漠然,“如果公主殿下想要知道温琉璃说的那件事,就算主子不在,我也可以让探子们去打听。” 姬妧愣了一愣,如同她所预料,冷情的确不是一般的保镖,头脑冷静,一针见血,只是这样武功极高的人居然会听命凤惜,她实在是疑惑不解。 他既然已经开口,姬妧也不打算推辞,从善如流道:“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你了。” 好在冷情一向话少,对别人的事情似乎总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并没有问她为何不直接问温琉璃,姬妧也觉得安心些,她也无法理解自己的做法,对方明明是自己最信赖的人,从内心深处她却害怕自己会产生先入为主的念头。 她告诉自己,或许是害怕别人口中的真相,宁愿自己去一点点的挖掘吧。 等到守门赶回来,还不止他一人,风风火火的陆大小姐也跟着马车一起来了。 不等人通传姬妧,陆令萱揪住守门的衣领就先去了琉璃轩。 第128章 琉璃碎(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碧莲刚走到门口,就被突如其来的猛力霍地一下子撞倒在地。 陆令萱气得跺了一下脚,愤愤扫过她,脚步追随着视线迅速就往屋子里而去。 碧莲龇牙咧嘴的爬起来,回过头只见一袭红衣如火的女子坐在温琉璃的床边,娇憨无比,又十分张扬,不就是那位陆丞相千金嘛! 冷冷扫过一眼,她才缓慢地退出去。 一瞧见面色如鬼的温琉璃,陆令萱脸上的毛发都膨胀起来,“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温琉璃朝她翻了一个白眼,不耐烦地数落道:“你能安静点吗?” 陆令萱涨红了脸蛋,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胳膊,温琉璃忍不住皱眉痛吟了一声才满意地住手,“本小姐是担心你的安危,哼,你居然不识抬举!” 温琉璃盯着被她掐过的地方,果然是一块又红又深的印子,说话的语气顿时变得十分恶劣,“我就算没事,也会被你折磨得不成人形,这里不是陆大小姐该来的地方,你赶快走吧!” 陆令萱不由攥紧挂在腰间的小皮鞭,眉目如云月,渐渐浮上一层委屈的阴翳。 “你就这般不待见我?这么想赶我走吗?” 温琉璃没有留意到她的表情,闭上眼睛想也不想地点头,有气无力地回道:“是啊,拜托你马上离开这里吧!” “走就走——像你这种人就是死了也活该!” 陆令萱气恼地站起来,胸前剧烈起伏了好一阵子,瞧着他眉目间无法掩盖的倦怠与疲累,一颗心就渐渐软下来。 半晌沉默,屋子里一下子安静无比。 温琉璃没有听到离开的脚步声,不由得好奇地睁开眼睛,只见陆令萱一动不动凝望着他,即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两只眼睛似乎有雾水氤氲起来,渐渐红润,嘴角却是死死咬住的。 温琉璃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很快就恢复成静潭死水,幽幽冷冷,没好气道:“陆大小姐何必学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这不适合你,有话就说,这样盯着我有什么用呢?” 陆令萱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似把眼里的泪水全部都猛收回去,一字一顿嘲讽道:“是不是没有在你心里,就连你的眼里都容不下?” “我来,是因为我担心你,只是想瞧瞧你是否安然无恙,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在公主殿下面前乱说话,也不会去破坏你们这间的关系!”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改变心意,我只拿你当成朋友!况且你每次都公主府只会闹得天翻地覆,不要随便说些自己都做不到的话。”注意到对方的眼泪,温琉璃暗暗在被子里捏紧自己的手心,而脸上始终清冷,甚至让人觉得有一丝残酷。 “琉璃,你不能这样责怪陆小姐。” 这时,姬妧清脆低柔的声音冷不丁闯进来,倏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碧莲跟随在姬妧的身后进屋,端着托盘将茶水呈递给陆令萱,陆令萱冷着脸没接,她便自觉地放在就近的桌面上。 第129章 琉璃碎(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不用你假惺惺多事!” 陆令萱用袖子胡乱在脸上擦了几下,眼神幽怨地瞪着姬妧,手里紧紧攥着小皮鞭。 姬妧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十分尴尬,这时躺在病床上的温琉璃突然爆了一声粗口:“滚——” 陆令萱微微一骇,冷不丁打了个激灵,恶狠狠道:“温琉璃,你居然这样对我,你会后悔的!” 说完,她剜了姬妧一眼,就像一阵风刮出了房间。 姬妧望着她绝然而去的伤心背影,回过头来,不由叹了一口气,“你不见了,是陆令萱跑到府里来告诉我的,她很担心你。” “那你呢?”温琉璃轻咳了两声,把话题岔开。 姬妧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温琉璃撇了撇嘴角,脸上仍然有些戚戚色,“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说完,他又轻咳了两下。 姬妧微微蹙眉,盯着他难免露出忧色,“我让冷心去请大夫,很快就会来了。” “我早说过了,大夫根本没用,我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 “既然是中毒,那也应该有解药。” 温琉璃瞧着她固执的神色,心里一点点揪紧,“或许是无药可解的毒。” 说着,他抬起自己的右手臂,将衣袖撩起来,只见白皙的手臂上出现了一条条红色的细痕,触目惊心。 姬妧被惊呆住,半晌沉默,才回过神来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温琉璃俊脸微沉,嘴角犹带着似笑非笑的讽意,抬起自己的左袖,他狠狠掐住胳膊的一处,只见白皙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细微的游动一样,被掐断了去路就改变了方向往回继续游动,而游动过的地方就会留下一条如丝线般纤细的红痕。 姬妧早已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温琉璃从容地撂下自己的袖子,眸光如万丈的深渊一般黑暗,“这就是官清初下在我体内的毒。” 姬妧死死扣在自己的手心,几乎要把指甲嵌进自己的肉里。 其实从她手臂受伤的那一个晚上起,她就应该清醒过来,官清初早就不再是小时候细心呵护她的少年,他变得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甚至要是对她们赶尽杀绝。 或许她早就不再希冀他心中有自己一分位置,月老庙前的执手相望恍若前世那般遥不可及,她早就不抱希望了,她告诉自己,对那个人她早就放弃了,可是为什么,事到如今一扯上那个人,她还是会痛彻心扉,几乎无法呼吸。 “死都不让我死得痛快,他必然是恨我入骨,既然如此,他自然不会给我生路,这毒又岂会有解药?” 温琉璃说得意味深长,而姬妧却无法真正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姬妧脸色如纸片一样惨白,情绪跌宕起伏,她声音微微发抖道:“琉璃,是我对不住你,是我连累了你,清初他不是恨你,他是为了皇上才处心积虑想要铲除我这个后患,他是想除掉我。” 第130章 琉璃碎(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夜深人静的时候,清心阁内,一灯如豆。 姬妧坐在桌边凝望着灯火愣愣出神,脑海里始终无法忘记温琉璃手臂上的伤痕,那一条条红痕就像细丝在无形中一圈又一圈缠绕过她的脖子,慢慢用力勒紧,让她难以呼吸顺畅。 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连累了奶娘、凤惜,难道还要连累琉璃也丢掉性命吗? 或许恰恰是她的软弱,她的退让,造就了身边最亲近的人惨烈的结局,可是一切都迟了,她缓解不了琉璃的痛苦,也无法让奶娘起死回生,她无法改变任何事。 难道就这样认命吗?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琉璃像奶娘那样殁在她面前吗? 不,她暗暗攥住自己的手掌心,不要这样就结束,她绝对不要这样认命! 没错!她要去拿回解药! 皇宫禁地,就算是她贵为一国的公主,没有皇帝陛下的旨意,她就不能踏足这里半步。 她把冷情从暗处唤出来,问道:“我要见官清初,有没有办法替我传达?” 冷情神色冷郁地审视着她,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这件事最好和主子商量后再决定。” 姬妧微微蹙眉,心情十分急躁,“我也知道,可是如今她人在哪里,我们根本都不知道,而且你也看见了,琉璃体内的毒不能再拖下去。” 冷情不愧是冷情,依然面不改色,满脸麻木,连说话的语气也始终如一,“公主殿下还是不要单独以身犯险,而且主子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她大概是碰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姬妧和他沟通不顺利,索性泄气地不再争辩,神色怏怏地说:“她是在官府遇上杜轻寒后才不见的,不晓得这个杜轻寒究竟把她藏到哪儿去了?” 依山傍水的别院,灰瓦白墙,安静无人的院子里,只有左边的房间窗门紧闭。 连续好几日,白凤惜被关在这间房子里,她在屋子里到处都检查了一遍,结果白忙活一场,根本没有找到机关。 “杜轻寒,你放我出去!你这个禽兽,把我关在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歇气的时候,白凤惜倚在墙壁上忍不住咆哮地发泄了一句,可惜这几日杜轻寒也没有再出现过。 每天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桌子上就会有早就准备好的饭菜。 刚开始她留了个心眼儿,故意在半夜里不睡打算守株待兔等到送饭的人一进屋就趁机逃出去,哪知道一夜寂静,根本没人来过。 而当她终于累极疲倦地睡着后,再次醒过来,桌子上的饭菜和碗筷又会焕然一新。 如此反复的诡异事件,已经让她的情绪紧绷到了最高点,随时都有崩裂的可能。 “杜轻寒,你给我出来——” “杜轻寒,你再不出来,我就咒你这辈子没儿子——” “杜轻寒,你究竟搞什么鬼,出来把话说清楚,小心坏事做多得报应,你爱上的人永远都得不到!”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觑笑声,啧啧两下,终于唉声叹气的有人回应了。 第131章 琉璃碎(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凤惜啊凤惜,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心狠,为了诅咒我,连你自己都不放过。” 杜轻寒语言似笑,听起来心情十分恣意,刚才那些骂他的话根本对他毫无作用,这人脸皮犹如铜墙铁壁一样厚,根本不把这些放在眼里。 他的话明显让白凤惜愣了一愣,从墙角站起来走到门后面,狠狠敲击了几下,“你胡说八道什么,快点放我出去!” “温琉璃已经被我派人送回公主府里了,这会儿大概正在和公主卿卿我我,反正这件事已经办妥,你又何必如何着急呢?”杜轻寒慢悠悠地陈述道。 白凤惜俏生生的脸蛋上露出一丝狐疑,不解地问道:“你会这么好心?” 门后传来一声讥诮的笑意,“本公子的确不会这么好心,不会那温琉璃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倒是不必本公子费心思了。” 白凤惜猛然一惊,几乎可以想象到姬妧惊惶失措的样子,情绪也难免有点激动起来,冲着门边大声斥道:“你说他身中剧毒是什么意思?是谁做的?是不是你——杜轻寒,你要不要这么卑鄙无耻啊?!” 面对她三番两次的猜忌,杜轻寒暗暗敛去了脸上魅生生的笑容,声音渐渐沉下去,“本公子想要他死的话,不会不敢承认。” 说到这件事上,杜轻寒心里暗暗冷笑,家里那个老头儿自从得知温琉璃中毒后就想尽办法想替他解毒,可惜官清初拿皇上做借口避而不见,根本无计可施。 尽管杜家如此尽心尽力想办法,但人家还是要回他的公主府去。 热脸贴冷屁股,没想到一贯居高临下的老头儿也会有这样的时候,而他的父母就算贵为嫡出同胞,却依然抵不上那个皇夫大伯的一丝一毫,到死都在给他那位兄长垫背呢。 “那倒是啊,你堂堂的京城禁卫统领自然不屑杀一个小小的男宠。” 白凤惜冷笑道,心里却是十分担心姬妧,“不如你直接告诉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放我走,我做得到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你。” “那个公主对你如此重要?” 杜轻寒深幽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可惜一门之隔,白凤惜毫无所知,听到他声音里的疑惑,以为他产生了动摇,犹豫之后然后点头。 “对,她很重要,从我出生开始,我和她的命运就是联系在一起的,她是我今生的使命。” 杜轻寒恍然若悟地点头,半信半疑,忍不住嗤笑一声道:“哦,我差点忘了,你们白家流传下来的祖训,为了一个赌约而活,你的人生的确挺可悲的。” 白凤惜暗暗攥紧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忽视掉这种不屑一顾的蔑视,没错,杜轻寒的确说得没错,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她就已经意识这点了,为了白家的兴衰,为了这场残酷的子嗣赌约,为了保护可怜柔弱的公主殿下,她一直都是活在别人的人生当中,她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还会是如此。 第132章 琉璃碎(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凤惜,就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就想把整个天下都颠覆过来吗?” 白凤惜眼神深缩,一阵警惕,“我不懂你的意思。”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意图,虽然公主已经难成气候,但是你并不死心是不是?”杜轻寒轻笑着倚靠在门框边上,脑海里临摹着屋里人怒气蒸蒸的脸蛋。 “杜轻寒,这种事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你就算妄断,也要拿出证据来。” “若是只想保住公主一世平安,让她安心待在皇陵,偏安一隅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白凤惜怔了怔,明显没有预料到杜轻寒的话,心里一紧:“你这话什么意思?” “公主不成器,恐怕不暗地里激一激她,是学不会自己往前走的,我说得对吗?” 白凤惜紧咬着牙关,脸色涨得血红,冷笑道:“哼,看来你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的确不少。” “倘若公主知道皇陵派去的刺客是你安排的,你说她会怎么想呢?” 白凤惜似笑非笑道:“公主殿下不会听信你的话。” “我不会说的。”杜轻寒话锋一转,突然改变了说话的风向,“不是因为担心公主不信我,而是我不想让你付诸的苦心都白费了。” 末了,他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出来。 “凤惜,其实我可以帮你的。” 听到这句话,白凤惜不但没有一丝欢喜,反而啼笑皆非,一副讥讽的口吻:“杜轻寒,我们都很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我会信你的吗?” “我还没说我的条件呢。”杜轻寒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其实姬姒和姬妧两个人谁坐拥这个天下,我一点也不感兴趣,我只想得到我想要的,白家的祖训我也很清楚,倘若公主死了,你也活不成,而对我来说,你绝对不可以死。” 心口猛地一个咯噔,白凤惜憋住自己忐忑不安的胸口,疑惑不解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她绝对不可以死? 为什么亲手挑断她手筋的人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杜轻寒揶揄一笑,唉声叹气道:“因为凤惜要是死了,这个世界惟一的乐趣都没有了,本公子会无聊到死。” “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本公子的条件就是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无论是杀人放火生孩子,还是了断自己的性命,你都必须替我办到。” 白凤惜冷笑一声,“笑话,倘若你想要这天下,难道我也要依你不成?” “这天下是谁的,本公子不在乎,除了这件事以外,其他的事你必须替我办到,怎么样,只有这一个小小的要求,换得我整个凤凰都城的人马兵力的支持,很划算吧?” 白凤惜眼神一片冰冷,倘若杜轻寒所言属实,他等于将一个拉拢自己的机会亲手送到她面前,占据了凤凰都城对以后的夺位之路的确是有很大的助力,反之若是一个陷阱,她踏上去就会是万丈深渊,不仅仅是她自己,连带着还有她身后的姬妧,就会全军覆没。 俗话说,落棋不悔,这一步却是进退两难。 第133章 琉璃碎(十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白凤惜沉默了一会儿,敛声道:“有什么话可以出去再说,你先放我离开这里。” 杜轻寒摇头,慢悠悠一笑:“你答应,我就放你出来。” 白凤惜脸色微怒,脱口回驳道:“就算我答应你如何,难道你就不怕我以后反悔吗?” “我相信堂堂的百家三公子不会出尔反尔,答应下来的事肯定会信守诺言。” 杜轻寒答得十分自负,叫白凤惜恨不得狠狠抽他了脸颊,可惜隔着这道坚实的门,她毫无办法。 公主府里,清心阁。 冷心拦着妆容修饰过的姬妧,忧心忡忡道:“公主殿下还是等主子回来再去吧。” 姬妧淡扫蛾眉,微微蹙起,也不是不理解冷心的好意,如今一想起日渐消瘦的温琉璃,她根本是坐立难安。 “我好歹也是堂堂一国公主,他不敢拿我如何的,而且琉璃的情况不能再拖了,不然他恐怕连命都没法保住。” 姬妧推开他的胳膊,执意往前走,跟在后面的冷情始终一言不发。 冷心无能为力,忍不住把这气撒在他身上,“你倒是也拦一下她,你不是负责保护她的安危吗?” 冷情冷冷瞥了他一眼,犹如寒冬腊月的眼神让冷心哑然失口,讪讪地闭上嘴。 “放心吧,我拿到解药会尽快回来的。” 姬妧慢慢登上公主府前的马车,神色凛然,小心叮嘱道:“我不放心碧莲和皎雪她们两个人,你要好好照顾琉璃,等我回来。” 说完,冷情也跟着上了马车,然后车夫驾着马车朝宫门的方向驶去。 宫门口戒备森严,守卫林立,马车缓缓停下来。 一名宫门卫上前来,询问道:“公主殿下可有进宫的令牌?” 姬妧轻轻摇头,拿出一些银两递给宫门卫,好言相劝道:“我是来见皇夫大人的,麻烦你们通融一下。” 一听这话,宫门卫将银两退回来,解释道:“小的不敢,高大人近来特意交代过,没有皇上的令牌不可以进宫,公主殿下还是请回吧。” 高大人?高慎?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居然跑出来从中作梗! “可是我有急事,这件事皇夫大人也知道,麻烦你们去通传一声好吗?”姬妧回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神色漠然的冷情,手指在袖子里不安的攥动,“他一定会见我的!” “我们只是一些看守宫门的无名小卒,公主殿下就不要为难我们了!” 无论如何,宫门卫就是不松口,也不放行。 姬妧在心里对高慎早就咬牙切齿,从小到大他专门找她麻烦,各种挑刺和刁难,如今她几乎可以猜到一点,高慎是故意不让她见到官清初才突然严防起来,而知道她进宫必然是公主府里早就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让他了解她的动向! 冷情瞧着她,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若想见那人,我可以带着你硬闯进去。” 姬妧怔了怔,虽然心里感激,还是摇了摇头。 就算她担心琉璃的安危,也不可以拿别人的生命去冒险。 第134章 琉璃碎(十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放他们进去。” 突如其来的男人声音从马车外面传来,冷诮不羁的口吻,恰恰就是禁卫统领杜轻寒。 宫门卫微微一愣,脸上闪过片刻犹豫,“可是他们没有进宫的令牌。” 杜轻寒嘴角绽出一抹轻浮的笑意,艳若桃花,眸光里深邃无比,“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 一股森寒的气息瞬间爬上背脊,宫门卫不由往后退了退,缩起脖子,“可是高大人说——” 话音未落,宫门卫当即被掴了一个耳光,不是杜轻寒所为,而是旁边的宫门卫队长早就替他代劳了,低声喝骂道:“混账东西,也不看看你是和谁说话!” 杜轻寒不怒发笑,只是脸上的笑容让人看上去毛骨悚然,“什么时候高慎都爬到本公子头上去了?” “大人息怒,这名小卒刚来的,不懂规矩,卑职回头好好教训他!”宫门卫队长低声下气劝道。 “让他立马滚。” 哪知杜轻寒根本不买账,冷挑挑地朝他审视了一眼,“不然就你替他滚。” 宫门卫队长脸色泛起青白,嘴角抽动了一下,尴尬地垂下脑袋,转身就让其他人上来架起那名宫门卫。 “卑职立马就让他滚,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办事!” 那名冲撞了杜轻寒的宫门卫脸色茫然地被带走了,时间太多短促,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坐在马车里的姬妧看到这一幕,虽然觉得杜轻寒做法太过嚣张跋扈,但始终没有出面阻止一言,但凡是略微知道杜轻寒性格的人,都不会轻易引火烧身。 不知道从何时起,她也和其他人一样的心肠,变成麻木冷漠。 闹了这一出,其他宫门卫纷纷让出宫门道来。 姬妧从马车上跳下来,经过杜轻寒身边时略微偷瞧了他一眼,对方依旧是似笑非笑的冷冽笑容,姬妧回过头,低声说了句:“多谢。” 杜轻寒压根不屑于她的这句多谢,没等她说完,就傲慢地转身走人了。 绕过几条宫道,姬妧又再次到了清风殿前,亭台楼阁,鳞次栉比。 宫人瞧见姬妧微微一惊,连忙跑进殿内去通传,等了良久之后,那宫人才低着头出来,似乎从她脸上可以看到她家主人的犹豫不决。 “皇夫大人请您进去。” 姬妧点头,心里同样也开始紧张起来,她不可以再任性,对着那个人也要仔细琢磨后才能说话,打起精神才能保持警惕心。 殿内熏香暖风,气息馥郁芬芳,流动着暧昧的因子。 官清初一袭紫衣长袍纤细笔直立在殿内,头顶同色的紫金发冠流光溢彩,他转回身来,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搭在前腹,矜贵而优雅,笑意淡淡地审视着进殿的姬妧。 “过来坐。” 说着,他闲步朝着窗边的长榻上坐过去,扬了扬手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姬妧没有说话,低眉顺眼,沉默地跟上去坐了。 不过一会儿,宫女端着托盘送来两碗热茶,瞧了瞧姬妧,又把目光收回投放在皇夫身上,低低嗫嚅道:“大人,无霜她在外面。” 第135章 琉璃碎(十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官清初微微蹙眉,捧起茶浅呷了一口,吩咐道:“我有客人,让她先回去。” 这句话其实并无错处,姬妧心里没来由揪紧了一下,客人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迸出来,竟然让她一下子分清两个人的亲疏,没错,对他而言,她已经成为关系生疏,说话戒备的外人了。 宫女低着头,不再发一言,很快就退下去。 放下茶碗,他眸光闪烁,轻描淡写一笑,问道:“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有什么事?” 姬妧心头微微收紧,在袖子里攥住手指,在心里暗暗斟酌了一番,终于把拿改成求,放低姿态回答道:“我来求解药的。” “求解药?”官清初翘起嘴角,脸上的笑意反而深了,“公主殿下居然肯放下身段来求我,难得啊,那个人真是好福气。” 姬妧不明白他说话为何带着一股酸溜溜的讽刺味道,只是他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姬妧为他的恶毒感到伤心和愤怒,“没错,只要你能把解药给我,我可以给你跪下。” 官清初撑着下巴,眼尾上挑格外邪肆,“可是我不想要你下跪,我就是希望他死怎么办?” 姬妧脸色一阵泛白,咬住嘴角恨不得将手中的那碗茶砸向他,但是琉璃的命还握在他手上,只好忍气吞声道:“琉璃只是一介小小的男宠,皇夫想要杀死他太容易了,只是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只要你肯拿出解药救他,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她说得斩钉截铁,仿佛在她心里,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其他东西比温琉璃这个人更重要。 官清初眼眸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倏地抓住桌面上姬妧的手腕,仿若从身边里迸出来的怒气,咄咄逼向姬妧。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真的什么都答应吗?” 姬妧紧张地点头,强调了一遍心里的顾虑:“但是你必须拿解药救活他,不能耍花招。” 官清初冷笑一声,俊朗的脸慢慢向她逼近过来,“我官清初什么时候变成那种卑鄙无耻的狡诈之徒了?对他耍花招,我还不屑于此。” 姬妧忍着心口砰砰的跳动,也咬牙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那就好。” 官清初放开她的手,身子微微后仰,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邪肆一笑,格外暧昧不清的表情,“既然如此,那就把你的人献给我。” 姬妧怔了怔,有一秒钟似乎没有明白过来,只是冲着他邪气妩媚的眼神,她脑袋一嗡,忽然就懂了。 脸颊当即就红了,心里浮上一阵屈辱,在他心里,居然把她想的这样轻浮。 “怎么样,做不到就不要轻易的许下诺言。”他揶揄一笑,说话无比讽刺。 没想到姬妧忽然也笑了,透着对他深深的嘲讽,做不到就不要轻易的许下诺言,嗬,究竟是谁轻易许下承诺却不遵守,究竟是谁说过要陪她一辈子结果选择背叛,这句话谁都可以说,只有他不可以,因为他最没有这样的资格。 第136章 琉璃碎(十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官清初瞧着她隐隐嘲讽的脸,内心滋生出强烈的怒气,从来没在这张脸上看到过的刻薄表情,居然因为他而出现了。 倘若说他无动于衷,那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姬妧仰起脖子,强迫自己不去面对内心的恐惧,理直气壮道:“皇夫大人尽可以放心,我既然敢说出来,就不会反悔。” 官清初眸内一沉,俊脸瞬间冷若冰霜,“好,那就拿你自己来换!” “先给我解药!” 姬妧绷着小脸,战战兢兢朝他伸出自己的手掌,“只要琉璃他得救了,我可以随你处置。” 官清初笑着摇头,打断她的妄想,“你错了,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既然是你求我,那么一切都应该听我的安排。” 姬妧咬着嘴唇,不肯乖乖依顺他,而他也不急,既然是她有求与他,她就应该忍住自己公主脾气,他知道她迟早会软化下来。 “那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信守承诺?”姬妧怒瞪着他,眼里充满一种忧忧的怀疑色彩,对啊,她已经不信任他了,“况且你违背自己的承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官清初微微一震,眼光闪烁,嘴角绽出一丝似是而非的笑意,暗暗垂下脑袋,似乎突然就生气了,朝她摆了摆袖子。 “那你就走吧。” “你——” “既然你要救人,那就要信任我,否则一切免谈!”再次开口,他的声音里没有夹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冷冰冰的,像腊月刺骨割面的寒风。 姬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两只小手在宽大的袖子里暗暗攥紧拳头,她想就这样离开,可是脚下却像灌铅一样,完全没法动弹。 这时,宫女又埋着脑袋无声无息进殿来了。 官清初看都没看她一眼,俊眉微蹙,不耐烦地问了一句:“又有什么事?” 宫女把头埋得更低,低低的回答道:“无霜她还在外面,她非要见大人不可。” “她倒是越来越放肆了!” 倏地一声巨响,官清初冷不丁地把桌面的茶碗拂到地面上,宫女立马吓傻了,也不知道这皇夫大人突然哪儿来的如此大的火气,在清风殿当差这么久,她印象里的皇夫一直是不爱说话,但眉眼温柔的人,从来不苛责下人,这还是第一次发火!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见她迟迟傻站着,官清初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不由坐下来长叹了一口气,神色不耐地朝她瞟了一眼,宫女闻言,立马唯唯诺诺地点头。 “奴婢这就去告诉她。” 说着,那步子十分仓促,几乎是连走带跑逃出了内殿。 姬妧还站在原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震惊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狂怒的官清初,小时候给她的感觉一直是安静的,生气也是安静的,就算后来心肠狠毒,也是阴柔的人,不像这般怒极而面目狰狞,她顿时也有些不知所措,既不离开,也不说话。 官清初倒没有忘记她这个人,冷冷朝她瞥了一眼,目光如刃,“想清楚没有?做不到就立马给我离开——” 第137章 琉璃碎(十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站在原地不动,定了定神,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 “好,我答应你,你最好说话算话。” 官清初眉目间闪过一丝讥诮之色,慢慢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犀利的眼神冷冷瞧着她,将她的紧张和害怕清晰地收入眼底。 不等姬妧反应过来,整个人倏地被人拦腰抱起来。 一声低呼从她嘴里轻溢出来,雅致的麝香味道清醒的飘进她的空气里,她惶惶然回过头,便瞧见了对方弧度完美的下巴。 在过去的梦里,她也有过很多次的憧憬,被他轻轻拥挤怀里,细细收藏,妥帖安放,却从没有想过是这样的场景。 心口泛起一阵酸涩,连眼眶也忍不住微微湿润起来。 官清初察觉到她的情绪,俊俏的脸色微微绷紧,脚上的动作却不迟疑,慢慢朝着屏风后寝室而去。 将人稳稳安放在床榻上,绫罗绸缎铺就的榻,层层如水波漾开的帐幔,姬妧缩着肩膀坐在上面,心里紧张得连害怕都没了。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官清初冷冰冰的话语再次响起来,站在帷幔之外,不动如山。 姬妧摇头,再摇头,“拿不到解药,我不会回去的。” 温琉璃还在公主府里备受煎熬,她不能就这样无功而返。 凤眸一沉,官清初缓缓解下头上的紫金宝冠,如云的墨发哗啦啦垂落下来,像光泽璀璨的黑色绸缎披在脑后,越发衬得容颜细致,艳若桃李。 一步一步朝床榻边走过来,他掀开重重帷幔,在床沿边上坐下。 姬妧深深吸了一口气,索性闭上眼睛,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完全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官清初嘴角扯过一抹冷笑,温凉的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划过,然后捏住她的下巴,用力太狠,白皙的皮肤上微微变红,而姬妧纵使疼,也始终咬着牙不发出声音。 “还是和以前一样能忍。”他顺势身子一斜,轻轻侧躺在床沿边上,一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姬妧这个人。 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无形中就像带着某种攻击性不停侵犯着她的领域,姬妧不敢睁开眼睛,只是微微抱怨道:“少说废话,你不是要我的人吗?麻烦你快点,我还要回去救人的。” 救人两个字落入耳中,官清初闪烁的眼眸骤然一沉,就像瞬间坠入万丈深渊那般黑暗。 不等姬妧反应过来,他的人倏地压上去,掠夺的吻如同雨点铺天盖地地落在她的脸上和身上。 唇齿间的肆虐对抗,就像两个人的战场,起初一味躲闪的姬妧,回过神来,也开始了拼命的撕咬报复,不过一会儿,两个人都感受到唇腔内的血腥味飘散。 分不清是谁伤得更重,可是任何一方都没有先松口,几乎快窒息,才不得已的暂时将战局告歇。 官清初抬起脑袋,忍受着姬妧冷冷的敌视,将满口血腥咽下肚子去。 “你平时和温琉璃也是这样?” 他嘲讽地笑了笑,这样亲密的动作反而越发能感受到姬妧的仇恨,他心里就越发的不自在,一把火越演越烈。 第138章 琉璃碎(十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不解地看着他,忍着嘴里隐隐的痛意,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每次和温琉璃亲热的时候,也是这般不配合?” 官清初冷笑着重新说了一遍,眼眸里饱含着浓浓的鄙夷,如刺戳痛姬妧的眼睛。 姬妧觉得他这种嘲讽简直是莫名其妙,比起她和温琉璃,倒不如说他和皇姐姬姒两个人才更加让人痛斥,“那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和你没关系。” 唇边划过一抹凉薄的笑意,官清初的手不知不觉伸向她纤细的腰肢。 “那我就让你知道,究竟有没有关系。” 姬妧怔了怔,骤然感觉到腰间的带子松了,嘴里还没喊出来,又再次被狠狠封住,这次的攻势更加铺天盖地,让她难以招架。 只有在最起初的时候,姬妧不安的双手有过挣扎和反抗,后来内心渐渐冷静下来,她反而出奇的平静了,闭着眼,乖乖地承受着一切。 这样也许更好吧,就当是一场完美的告别,她终是将自己送给了最爱的人,也终于填补了过去所有的缺口,没有遗憾了。 当身下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而来,几乎吞没她所有的理智,她只有这一个想法,这样就够了。 对这个人,天下,地位,包括自己,她曾经所拥有的一切,终究是全部交付出去,她对他,已经没有亏欠了。 床榻上鲜红的血迹刺痛了官清初的眼睛,俊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不敢置信地看着神色平静的姬妧。 “你和他竟然没有——” 姬妧搂好自己肩上的衣服,静静地凝视着他,嘴角翘起的弧度,似笑非笑,隐隐有着一抹讥诮,“你觉得我和他早就有了苟且之事?官清初,我们没有你想得那么下流,这种事你会做,可是不代表别人也会。” 五年的朝夕相处,大概其他人也不会相信,她和温琉璃之间还是清清白白的,琉璃纵然心有柔情,的确是对她求之不得,但始终把持住自己—— 官清初微微一震,顿时明白她话里带刺,意有所指。 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坐在床沿边上,心里说不上是怅惘还是懊悔,曾经在公主府见过温琉璃的下流招数,他以为,这五年的时间,有些事情早就已经发生,就像他一样,走上这条路,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对不起——” “不必了。”姬妧轻轻摇头,语气和缓,脸上也没有任何不满和嘲讽,“解药呢?可以给我吧。” 官清初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大概的确从她的脸上读不出任何讯息,终于放弃地轻叹了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衣裳,慢慢站起来。 “我去拿,你稍等一下。” 说完,他衣带缥缈,缓缓绕过屏风出去了。 偌大的殿内骤然只剩下姬妧一人,十分空荡,姬妧才缓缓抱住自己的膝盖,心口的空洞也渐渐放大了。 这时,一个小宫女端着托盘进来了。 “公主殿下没事吧,这碗补药是皇夫大人吩咐的,你先喝下它吧。” 第139章 琉璃碎(十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这是什么?” 姬妧眼里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盯着热气腾腾的汤碗,如墨一样深幽的汁水。 宫女垂着脑袋,回答道:“这是补药,喝完对身子好的。” “我没事,你放在这里就好了。”姬妧淡淡地吩咐完,宫女却还是站在原地,并不依照她的吩咐办事。 “这是陛下安排的,只要皇夫大人碰过哪个女人,事后就必须喝下这碗药。” 姬妧微微一震,沉默半晌,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皇夫私下里宠幸过哪些人,陛下都清楚吗?” 宫女没有抬头,“这个奴婢不知,奴婢只是依照吩咐办事。” 姬姒那样的人,居然能够容忍官清初和别的女人有染,她觉得不可思议,一番思虑之下,只有两种结论,一种是她爱极了这人,所以纵容;一种是她根本不爱,所以不在乎。 姬妧迟疑地端起药碗,如果是前面这种,遭殃的人必然是官清初背后那些女人。 “皇夫经常宠幸别人吗?” 宫女抬起头来看了看她,犹豫了一下,回答道:“除了无霜姑娘,这宫里人还没有敢瞒着皇上勾搭皇夫。” “无霜?”姬妧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色彩,之前也听到无霜好几次,而且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无霜一直跟随在官清初身边,形影不离。 “无霜姑娘是皇夫面前的大红人,就连皇上也顾忌到皇夫,从不轻易责罚她。” 姬妧点点头,心里掠过一抹淡淡的酸涩,到头来,不是她,也不是姬姒,而是这个无霜姑娘占据了他的心头,收获了他所有的感情归属吗? 想到这儿,她捧起药碗,准备将药喝下去。 这时,官清初从屏风后面绕进来,见到这一幕,神色平静地走过来,打断了她们的动作。 “你先出去。” 他淡淡瞥过宫女,“我有事要和公主说,药碗你等会儿再进来取便是。” 闻言,宫女点头,埋着头退出去。 “你要的解药在这里。”他摊开手掌,露出一粒小小的红色丸子,情绪激动的姬妧顿时把药碗放在旁边的榻几上,伸手将药碗拿过来,仿佛迟一秒就会被他反悔收回去了。 官清初冷冷瞧着她的反应,瞧了瞧那碗药,又把目光收回来,挑着俊俏的眉瞅着她,问道:“身子还疼吗?” 纵然疼,她也不愿意在他面前露出软弱的样子,咬着牙,慢慢摇头。 “这药不要喝了。” 官清初绝美的五官上,目光氤氲,剑眉轻挑,薄唇邪肆微翘,好似毒蛇般细腻柔媚,有着骨子里的阴狠。 在姬妧疑惑的眼光下,他端起那碗药,自己喝了下去。 他不让她喝,却自己喝下去了。 “你——” 姬妧眼里闪过一丝急切,一度以为是毒药,可是面对他镇定的眼神,她更加疑惑了。 “你这样胆小,不适合一个人活在世上,以后有了血脉相连的家人,日子就不会像现在这般难熬了。” 官清初嘴角划过一丝讥诮的笑意,十分平静地向她解释,虽然陈情委婉,但是姬妧骤然明白了他的话意,心里顿时涌上来一股酸涩,也越发不明白他了。 第140章 琉璃碎(二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张了张嘴,心里有太多的疑惑,可是官清初不以为然一笑,根本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拿了解药还不走人?打算一直留在这里陪我吗?” 说着,他霍然站起来,转身望着屏风,长身玉立,墨发如云,十分恣意洒脱。 “你为什么要喝下去?” “对我来说,有没有子嗣无所谓,重振家业,继承香火都不需要我来完成,这一世安稳,荣华富贵就是我最在乎的东西。”他毫无忌惮地说出来,丝毫不掩饰自己悲哀又不堪的人生追求。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姬妧将自己的衣服默默穿好站起来,尽管他动作并不残暴,她还是感觉到隐隐的痛意,走起路来有些不自然。 “谢谢你。” 姬妧在他身边停了一停,垂着脑袋,终究还是客客气气谢过了。 “不必了,你我是各取所需而已。” 凉薄的唇角犹带着一丝缥缈的笑意,他淡淡瞥过,眼光没有停留,“还是赶快回去救你的人吧。” 姬妧点头,转身拖着沉缓的步子往殿外走去,到了门口又微微顿住,忍不住回过头来,“我一直想问你,五年前的女儿节,那天夜里你握住我的手,当时心里可有一丝丝想过我?” 时光的长流中,只有那些美好的记忆永远不会散去,越来越久,反而越来越弥新。 官清初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 姬妧以为他没有听到,不确信地重复了一遍:“你,还记得吗?” 官清初倏地看向她,目光灼热闪烁,流动着她无法明白的光束,然后又渐渐黯淡下去,最后他不以为然的笑问道:“五年前的事吗?时间隔得有点远了,我已经记不清那晚的事了。” 浓浓的失望像一抹阴影笼罩住姬妧,她勉强笑了一下,脸色泛起惨白的颜色,而嘴角的笑意却又是释然的,然后慢慢回过身去,慢慢抬脚跨出了殿门。 她明白了,连心里最后一个答案也被解开了。 冷情看着她步履不稳的样子,深幽的眸里闪过一丝利芒,很快又恢复成麻木漠然的样子。 只是在上马车的时候,他突然好心的搀扶了她一把,连情绪低落的姬妧都察觉到了,不由转头朝他多看了两眼。 马车骨碌碌离开了皇宫的城门,姬妧掏出小心收藏的药丸,“就是这个,我已经拿到解药了。” 冷情不说话,看了看她手上的红色小丸子,又瞧了瞧她匪夷所思的笑脸,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颗药丸来之不易。 “冷情,我觉得你做事稳妥,这个药就交给你保管吧。” 说着,姬妧将药碗递给他,冷情沉吟了一下,缓缓接过去,那手帕包住后放在胸前的衣襟内。 而姬妧实在是太累了,脑袋一仰,浓浓的倦意席卷上来,斜靠着车壁慢悠悠的睡着了。 这一觉似乎睡得极不踏实,在梦里,她也眉头紧锁,看上去十分难受。 冷情坐在车内,时而瞧着她,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出来。 第141章 琉璃碎(二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醒过来时,马车已经停驻在公主府前,冷情仍旧一声不吭坐在她旁边,掀开帘子往外一瞧,车夫早就不见踪影了。 “我是不是睡太久了?”姬妧尴尬地揉了揉眼睛,慢慢坐起来打算下去,“既然到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冷情没有回答,也跟着她默默下车。 碧莲和皎雪看到她们回来,已经站在门口笑脸相迎。 “公主殿下回来了。” 姬妧看到她们两人,心里就不由自主紧了紧,不动声色地朝冷情瞧过去,还好解药已经交给他了。 “琉璃的情况如何?” “琉璃公子一直由冷心在照顾,情况嘛,还是老样子。”皎雪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姬妧慢慢走过去,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而没有说话的碧莲则跟上她,瞧见她步子有些不自然,连忙伸出手臂将她搀扶住,被姬妧及时给避开了。 “不用,本公主只是之前下马车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所以走路有些不便。” 她这样解释本来是想消除她们的狐疑,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法发觉,这样细心的解释,反倒有些欲盖弥彰了。 “那奴婢扶着公主殿下。”碧莲笑盈盈地回道,只有皎雪慢一拍跟在后面,冷眼审视着姬妧,目光如犀利的刺一样。 “没有什么大碍。” 姬妧还是避开了,转头吩咐冷情,“你快去看看琉璃的情况。” 闻言,冷情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转身朝琉璃轩而去。 紧随其后的姬妧刚踏进琉璃轩,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咳嗽声。 她刚要进去,忽然被出来的冷情给拦下来,姬妧不解地看着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公主既然摔伤了,还是暂时不要进去。” 姬妧怔了怔,在冷情无波无绪的眼光下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原来冷情是在提醒她,那么他大概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心细如尘,就连冷情都察觉到了,琉璃又怎么可能不发现她的异常,差一点,她就疏忽了,她不是存心要欺瞒任何人,只是这个节骨眼上,她不希望琉璃再受到任何刺激! “那,那你们就好好照顾他!” 眼神无法掩饰的黯淡下来,姬妧勉强朝他笑了一下,然后转身,把碧莲也一块带走,“你扶我回去。” 碧莲不动声色地朝屋子里望了一眼,然后笑盈盈的点头,卑躬屈膝的上前搀扶起她,“奴婢遵命。” 而姬妧每次看到她这张盈盈的笑脸,就感觉自己踏进了一个个没有尽头的陷阱当中,丝毫无法放松警惕。 回到清心阁,姬妧吩咐她把皎雪叫来一块准备沐浴的热水。 碧莲应声后,很快就退下去。 不过一会儿,两个人就提着半桶热水过来,如此反复了好几趟,半人高的橡木桶才有了慢慢的水量。 皎雪刚准备出去,就被姬妧给唤住了。 “等一下,你们就在这里侍候本公主沐浴,哪儿也不许去。” 隔着绣花的丝织屏风,皎雪和碧莲相视一眼,不悦地应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们就守在屏风外面,公主有事叫我们一声便是了。” 第142章 琉璃碎(二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将近一个时辰,姬妧才从浴桶里出来,她低头俯视着身体上的几处淤青,久久没有办法动弹。 “公主殿下好了吗?”皎雪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姬妧回过神来,忙不迭将架子上的衣服取下来披在身上,包裹住那些惹人猜忌的痕迹,然后才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她冷着脸看向皎雪,隐隐透着一丝愤怒,“宫里教出来的丫鬟都是这么没有规矩的吗?还是我改天去向高爵爷讨教一下?” 一番话甩过来,皎雪脸上青白一片,心里自然不爽姬妧,可是不敢回嘴,要是高大人知道她办事不利,只会受到更重的责罚。 碧莲恍若未闻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殷勤地走过来,将姬妧扶到梳妆台边,笑盈盈道:“奴婢替公主殿下梳头发。” 说着,被丢在一边的皎雪自觉无趣地绕到屏风后面,用木桶将洗澡水又重新舀出来,然后再提出去。 碧莲慢条斯理地替她把垂落的长发,从脑后梳到背后,如云瀑,如光梭,如世间最美丽最柔软的墨缎,纯粹的颜色里泛起莹润的光泽,极致而美好。 碧莲偷瞟了一眼铜镜里的人儿,檀口美眸,琼鼻明眸,眉若弯月,脸若鹅蛋,而她的眼神里泛起柔情的涟漪,就像刚刚绽放出来的花朵,美丽渐渐释放出来。 花鸟为声月为神,那些惊世骇俗的美人也不过如此吧,刚刚沐浴过的皮肤如凝脂,细细品鉴下,公主殿下竟然是如此精雕细琢过的美人。 “公主殿下将来一定会嫁个了不得的人物。” 她笑盈盈的说道,一部分是巴结恭维,但更大一部分是突然而至的感慨,自古美人倾国倾城,不胜枚举,而凤国的女子能够权倾天下,虽然是靠血统和手腕,但是也不乏以美貌惑人,让无数男人甘愿臣服和效犬马之劳的。 那位名垂凤国的青史,改变整个凤国的命运的姬葵殿下不就是如此吗?拜在她石榴裙下的太子拱手河山,与她共结连理的皇夫生死不弃,甚至亲手斩断了和自家势力的连续。 而眼前的这位公主殿下,眉目间已经渐渐有了凤姿龙章的影子,难怪高大人始终耿耿于怀,或许某一日,也能够问鼎天下吧。 姬妧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望着镜中的自己,回想起白日里在清风殿发生的一幕幕,那么不真实,可身上的痕迹却又无比清醒地刺痛着她。 “公主殿下,琉璃公子他好了!” 这时,冷心急促又兴跃的声音由远及近,一直到了院子里。 姬妧肩头微微一震,顿了一下才缓缓从梳妆台前站起来,拖着白色的衣袍打开房门,凝望着院子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冷心,眸光如水熠熠闪烁,重复的问道:“他,他好了?” 冷心用力点了点头,兴高采烈地说道:“手臂上的红线条都消失了,而且也不咳血了,这会儿精神好得很呢,非要下地走动走动,还要到这儿来瞧瞧公主殿下,被我和冷情拦住了,才消停下来。” 第143章 琉璃碎(二十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那就好。”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在地上,姬妧点点头,心口处仍然无法彻底平静下来。 脑海里不断回放起官清初孤傲又自嘲的样子,实在难以想哭的心情,还好,这次他没有骗她。 “公主殿下要过去瞧瞧吗?”碧莲冷不丁提醒了一句。 “殿下过去吗?” 冷心也跟着附和了一句,殷殷期盼的眼神似乎充斥着琉璃的感情,大概是被某人给感染了。 姬妧犹豫了一下,淡淡扫过身边的碧莲,神色不虞道:“帮我换件衣服来。” 碧莲笑脸嘻嘻,忙不迭应下进屋去找适合外穿的衣裳。 见状,冷心顿时高兴起来,瞧见姬妧不解的眼神,他连忙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这下好了,奴才见到琉璃公子那副执着的样子,都忍不住想要帮他达成心愿了。” 姬妧怔了怔,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冷心难得兴致大发,公主几人的感情纠葛也看得多了,一时忍不住发出感慨起来,“难怪公主殿下前段日子那么着急找人,原来琉璃公子如此在乎您,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他大概是最在乎公主殿下的人!” 似乎觉得这话不妥,他又笑嘻嘻补上一句,“当然除了我家主子以外,我家主子为了公主殿下上刀山、下火海都是愿意的。” 姬妧闻言迟迟没有说话,原来她身边还有痴心不悔的人,她一直在黑夜里行走,惟一欣慰的,她并不是孤独一人。 冷心在屋外等了一会儿,姬妧换了件雪缎色的锦衣,白衣胜雪,纤尘不染,三千青丝垂落身后,黑白相爱相杀,她想琉璃一定会喜欢的。 出来时,冷心神色微滞,眼里闪过一抹惊艳的光芒,连呼吸都窒息了了一下。 “公主殿下好,好像仙女下凡啊!” 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慨叹,姬妧忍不住笑了笑,这还是平生第一次被人夸成仙女呢,她有点小感动。 琉璃轩内,烛火通明,从冷心跑去汇报情况,这边就开始让人点蜡烛起来,越来越明亮,越来越耀眼,就像早就猜到她会来似地,温琉璃非要让人把他的屋子变成亮如白昼。 刚到琉璃轩的院子里,姬妧就看见站在门口的那人,形销骨立,面容苍白,只有一双桃花眼眸依旧闪烁着犀利的光芒,她觉得心酸,好似眼前的人随时会化烟而去,这场遭遇将他折磨得太狠了。 “怎么站在外面了?” 姬妧吸了吸鼻子,不满地瞪着他,夜风凉湿,他竟然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不站这里,你怎么会急着赶过来呢?我站在门口,就能瞧见你是不是一着急又把鞋子跑掉了,还是又难看地摔了一跤。” 温琉璃撇了撇嘴角,话语的口吻虽然还是和以往一样恶毒,眼里的光芒却极尽温柔,饱含着浓浓的深情。 姬妧不满地哼了哼,目光看定了他,末了,又忍不住笑出来。 “就你敢和本公主贫嘴!” 第144章 琉璃碎(二十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温琉璃笑了笑,不置可否,微微侧过身子,为她让出路来。 进屋后,姬妧掀起他的衣袖,果然如同冷心所言,胳膊上的红线条都已经淡下去,过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失了。 两人在圆桌边坐下,温琉璃看了看她,突然对屋子里的其他人说道:“你们都先出去。” 碧莲站在圆桌边,看了看温琉璃,又看了看姬妧,瞧见姬妧没有异议,随即默默低着头退了出来。 “那奴婢们在屋外候着,有事可以随时传唤的。” 冷心推开她,冷嘲热讽道:“有我们在这儿呢,你还是和你的皎雪待着去吧,这里不用你操心了。” 碧莲没有说话,脸上依旧是刚才的笑意,越发如此,越发让人觉得诡异无比。 只是冷心既然如此说了,她果然也识趣的跨出房门后就直接离开琉璃轩了。 冷情凝望着她走路的背影,眉心微蹙,眸光深幽,呢喃出一句话来:“这个丫鬟不简单。” 冷心微微哼了一下,揶揄道:“当然不简单了,一瞧就是满腹心机,恶贯满盈,不愧是那位高慎大人派来的鹰犬,生来一副恶人相!” 冷情淡淡瞟了他一眼,懒得和他解释,显然他说的,和冷心说的,不是同一码子的事情,无法交流,多说无益。 琉璃轩的房间内,空气静滞。 姬妧暗暗攥紧手掌心的衣袖,内心十分紧张,似乎已经知道对方还没有说出来的问题。 果然就算她怎么掩饰,只是一颗解药,任何借口都变得苍白无力。 “哪里来的解药?”温琉璃静静凝视着她,面容沉静如水,根本无从猜透他此刻究竟在想着什么,又意欲何为。 姬妧深深抽了一口气,坦白回答道:“我去找过官清初。” 温琉璃眸色深幽,在明亮的光线里无法掩藏其中的锋芒,然后一动不动地盯视着她,追问道:“他给你的解药?” 讥诮的语气,不难听出话里的讽刺,是啊,他怎么可能轻易交出解药? 尽管答案如此苍白,她也只能勉强点头,“嗯。” 无法解释,那样只会让真相暴露得越多,两个人的处境才会更加尴尬窘迫。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一样好哄骗吗?” 一声冷笑,心碎落满地,他无法压抑内心翻腾的血液,有些事情已经预感到,却不肯承认。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再问呢?” 姬妧垂下脑袋,掩去眼里所有的光芒,退缩回黑暗的阴影里。 她的冷淡刺激了他的情绪,温琉璃反而笑起来,艳若桃李,格外不怀好意,“你是不是终于得偿所愿呢?” 姬妧脸色刷地白了,暗暗攥紧手心,“琉璃,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是你搞清楚,我去找他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拿解药,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感激,我做这些是因为我不想失去自己最在乎的人,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得偿所愿了。” 说着,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脸上水意纵横,她抽噎了一下,“你看,你现在不就好好站在我面前了?” 第145章 琉璃碎(二十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温琉璃猛地身体一震,错愕的表情混合着惊喜、懊恼、愤恨,最后统统化作为心疼,凝聚在他的指尖,轻轻抚上姬妧冰凉的脸颊,抹去她的眼泪。 “我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但是绝对不允许他占有你。” 温琉璃摇头说,心里翻腾如潮,有热气在胸腔内上蹿下跳,他无法原谅自己,竟然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官清初捷足先登。 “就当这一切都过去了,我们都忘记好不好?” 姬妧细声劝慰道,这个时候她也不知道如何劝服温琉璃,他一直是个固执的人,有着自己的情绪和心思,根本不会因为外界的几句花言巧语就改变立场和主意。 “你忘得掉吗?” 温琉璃脸色微微涨红,眼眸如冰刃一样刺中她,一针见血。 姬妧身子僵了僵,她张开想要说当然,可是喉咙却像被堵住一样,始终发不出一个字来,官清初就算变得让她不认识,可是他仍然忧伤寡言,有着令人不解的温柔一面,只是这点小小的温柔,就足够击溃所有心房上的铜墙铁壁。 温琉璃的目光越来越深幽,也越来越让姬妧担忧,或许她的内心早就做了决定,她无法自己主宰,可是她愿意将过去埋葬,释然地挥开那些包袱,要一个重新开始的以后。 心里似乎有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她抿了抿嘴皮子,紧张地说:“我们成亲好不好?” 温琉璃被她的话震住了,仿若自己听错:“你——” “琉璃,我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你还愿意娶我吗?” 姬妧坦诚地凝视着他,目光楚楚可怜,嘴角翘起美好的弧度,“或许我会忘记过去,或许也不会,但是我愿意和你一起过以后的日子,我愿意把你当成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辈子那么长,会有很多很多个过去填补,时时刻刻都无法忘记彼此的存在。” 温琉璃微微揪紧胸口,似乎身体某种在隐隐作疼,俊脸苍白,可依然露出迷人又茫然的笑意,“你真的想好了吗?” “你嫌弃我吗?”温琉璃惴惴不安地看着他,她不再美好,他或许会厌恶。 “当然,一辈子那么长,你那么笨,我肯定会被你拖累死。”凉薄的嘴角弯起一抹揶揄的笑弧,他伸出修长白皙的右手,握住姬妧紧张攥住的拳头。 “对啊,你亏大了。” 顺着他揽过来的臂弯,姬妧笑着钻进他的怀里,掰弄着他微凉的手指,不时摩挲着对方白皙得近乎透明色的手背。 一抹艳红倏地出现在她的指尖上,她愣了愣,凝望着那触目惊心的颜色,很快不止她的指尖,对方的手背上又落下两滴、三滴—— 心口瞬间被撕裂开一道口子,渐渐变大—— 一滴落在她的脸上,姬妧僵滞地伸出手指,似乎摩挲了好几下才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慢慢望向自己的头顶上方,温琉璃已经用左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艳红温热的液体还是从他的指间缝隙里渗透出来,紧皱的俊眉,似乎极力在压抑和隐忍。 第146章 琉璃碎(二十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姬妧微微张开嘴巴,说不出话来。 而温琉璃也因为长时间的煎熬再也支持不下去,抖动的手恍惚落下,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几乎下意识地反应,姬妧摇头扶上去,稳稳托住他往前欲坠的身躯,一颗心顿时犹如坠落到冰窖里,“不,不要——” 听到屋子里的响动,冷心和冷情相视一眼,迅速推门而入,双双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头,屋子里的空气充斥着一股腥臊的味道。 冷心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一个箭步冲上去,盯着姬妧怀里奄奄一息的人,既愤怒又无可奈何,只能不停地重复心中的疑问。 “为什么会这样?毒既然已经解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恐怕姬妧和他们心里一样困惑不解,根本无法回答他。 冷情走过去,蹲在他们身边,伸出手捏了下温琉璃的手腕,又按了按他脖颈的动脉,神色始终蒙上一层阴霾,迎上姬妧投过来的希冀眼神,他冷冷的避开去。 “我们先把他扶过去躺着吧。”冷心见状还抱着一丝希望,两眼望着冷情,这个时候当然是指望大男人帮忙,总不能让身子单薄的公主来做吧? 冷情无动于衷,犹豫了一下,四个字才从他嘴里冷冷清清迸出来:“他不行了。” 冷心急了,瞧见姬妧面如土灰,喋喋不休囔道:“喂,你别胡说!” 冷情淡淡瞟过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这个时候被姬妧圈在怀里的温琉璃醒过来了,他的脑袋压在姬妧的肩头,眉目间渐渐浮现出一丝衰败之色,附在姬妧耳边,陆陆续续呢喃道:“有一件事我不想瞒你,就算你怪我,恨我,我也要亲口告诉你。” “嗯。”姬妧哽咽着点头,心痛得无以复加,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 “我,我是杜家留在外面的野孩子,和姬姒是同父异母的姐弟。”虽然他从来没有承认过一点,但此生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他的身体里流动着姬妧憎恨的血液。 两个人紧紧依靠在一起,他感觉到那道纤细身子微微一僵,明显是受到刺激,情绪上出现不小的波动,可是她还是紧紧拥住他没有说话,若是搁在平日里,恐怕早就愤怒地推开他了。 果然他选择这样的时间说出这段秘密,他很卑鄙,将原谅和不不原谅这样的难题抛给了她,注定免不了一场痛苦的内心煎熬。 可惜他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让她慢慢接受这个事实,与其以后让她从别人的嘴里得知,他宁愿亲口告诉她事实。 “对不住,是我骗了你。” 姬妧咬着牙,在他目光触及不到的地方,早就满脸泪痕,纵横肆虐。 “我只有骗过你这件事。”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浅,越来越喘,温热的气息也越来越淡,“这一路走来,你心里的人始终不是我,叫我伤心难过这么久,就当我偶尔行差踏错了一步,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恨我好吗?” 第147章 琉璃碎(二十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我不原谅你。” 姬妧抱住他的身体反复哽咽着,泪水滑过脸颊,“我不会原谅你,做了这样伤害我的事还想轻而易举的得到谅解,我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姬妧——” 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喊出她的名字,或许也是最后一次,是无可奈何,也是无能为力,最终只是一场唏嘘哀叹而已。 “不要折磨自己。” “你不用再说了!” 姬妧狠狠打断他的话,心紧紧揪在一起,“如果你就这样撇下我了,这辈子我都会恨你,非常非常恨你!” 冷心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喏喏劝了一句:“公主——” 她越是这样,越叫人担心。 姬妧心头一颤,咬住嘴皮子,身体却像破了洞一样灌满冷风,止不住瑟瑟发抖。 温琉璃嘴角流下的血浸湿了她的肩头,黏糊糊的,就像一块烧热的烙铁烫在她的身上,撕心裂肺般疼痛,从肩头延伸到全身每个角落。 “就算如此,我依然喜欢你。”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她耳边回响起来,他笑了笑,缓缓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姬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肩头上再没有传来吐气如兰的温热气息,只剩下无尽的死寂。 过了好半晌,姬妧突然如同回神一样,轻飘飘吐出一句话来。 “我原谅你了。” 房间里没有人回答。 “琉璃,我原谅你了。” 她又轻轻重复了一遍,还是没有人回应,而她的眼眶里酸涩无比,早就模糊成一片水光。 “你听到了吗?我不恨你,我真的原谅你了。” 姬妧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男子的身躯如沉重的巨石全部压在她身上,可是她依然紧紧抱住,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公主,琉璃公子他——” 冷心欲言又止,瞧着姬妧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是半个字也说不下去了,明明是花好月圆人相聚的美好结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不要死,琉璃,对不起,我不该任性的,我原谅你了——” 姬妧终于止不住自己的情绪痛哭起来,他那样在意,她却不肯原谅他,到死都让他无法安心,怎么可以这样,姬妧,她在心中不停地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狠心?! 她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这可怎么办呢?” 失去主意的冷心瞧了瞧身边的木头人,唉,连他的搭档都如此不靠谱,这时候最希望他家主子出现就好了。 冷情走过去,在紧紧相拥的两个人面前蹲下来,倏地抬起自己的胳膊,变换手势化作手刀,狠狠一下拍在姬妧的脑后的脖颈上,嚎啕痛哭的人突然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栽头倒在地面上。 冷心惊愕不止,急的大叫道:“你做了什么——” 冷情朝他瞥了一眼,深幽的眼神饱含着鄙夷和漠然,“过来把人搬开。” 冷心被他的眼神蛰了一下,敢怒不敢言地撇了撇嘴,极不情愿地跑过来接住姬妧,瞧着公主脖子上的红痕,啧啧道:“你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你就下这么重的手,也不怕有闪失,你耽搁得起吗你!” 第148章 琉璃碎(二十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冷情无语地瞟了他一眼,将温琉璃搬开放平在地面上,仔细检查了一遍。 “中毒而亡。” 四个字,字字锥心,敲击在心上。 冷心闻言,低头凝视着臂弯里晕死过去的姬妧,张了张嘴,小心翼翼询问道:“难道是药有问题吗?” 冷情抬头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我先把公主扶回去。” 冷心连忙把姬妧的胳膊搭在肩上,折腾了一番,最后在冷情的帮助下将人背着送回清心阁。 剩下温琉璃的事,自然就交给冷情处理。 郊外的别院,天色渐晚,屋外院子里的树叶传来滴滴答答被敲打的声音。 细声一听,原来是越来越大的雨声。 空荡荡的房子,风雨交加,越发显得萧条寂静。 白凤惜烦躁地躺在床榻上,睡也睡不着,听着窗外雨打树叶,潇潇雨声,不停地翻来翻去。 这间屋子的机关究竟在哪儿呢? 下雨天,屋里视线不好,昏暗的光影里,她眯起眼睛如鹰般隼利的目光扫荡着每个可疑的角落,这时,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了响动声。 院子的门被推开,然后伴随着隐隐约约的脚步声,渐渐朝屋子这边过来了。 不过一会儿,屋子里的门也传来吱呀的开启和闭合的声音。 白凤惜竖起耳边,变得十分敏锐起来。 不料,房门上突然传来轻微的敲击声。 对方幽幽一笑,戏虐地唤了她一声:“凤惜?没吓着你吧。” 一听到对方邪肆的声音,白凤惜心下骤然一松,随之升腾起来的是满腹火气,斥责道:“杜轻寒,你又跑来干什么?!” 闻言,杜轻寒声音里带着低低的笑意,有些冷情,但并没有生气,“这里是我的别院,我想来就来,有什么不可以吗?” “那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杜轻寒唉声叹气地摇头,“我这不是来了吗?” 白凤惜愣了一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说真的吗?” 尾音未落,就听见门外的锁孔一丝轻微的响动,然后门上的机关也动弹了几下,很快就恢复如初的安静。 白凤惜有些不确信地爬起来,只见门从外被轻轻推开了一部分,杜轻寒站在灯火通明的房门口,挺拔颀长,英姿过人,脸上的表情又邪肆无比。 白凤惜忙不迭从床榻跳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门边,扬手就要赏给杜轻寒一记耳光,被对方抬手紧紧攫住了。 “这样可不好,凤惜,要是惹怒了我,恐怕还得在这里待上一阵子。” 杜轻寒拽住她的手臂,顺势将她拉过来,两个人的身子相互靠在一起,凉薄而性感的嘴唇微微落在她的耳畔,吐气如兰,又夹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白凤惜咬住嘴唇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瘦削的脸蛋笼罩在阴影里,目光犀利,冷冷闷哼了一声,转头就往房门外走去。 “外面下着雨呢,不如在这里稍留片刻,咱们一起走。” 后面幽魅的声音追随而至,杜轻寒依旧站在房门边,身子微微倚靠着门框,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的背影。 第149章 琉璃碎(二十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杜轻寒慢慢收敛笑意,俊逸的五官蒙上一层阴翳,不说话的时候,他看上去有些过于冷鸷,并不如表面上那般放荡不羁。 往前走了数步之后,白凤惜倏地顿住脚步停在门口,心头闪过一丝狐疑,她不由回过头来,冷冷审视了他一眼,“你怎么会突然来找我?是不是外头出什么事了?” 不愧是白凤惜啊!杜轻寒在心底暗暗一笑,嘴角挑起嘲讽的意味,果然是心细如针,这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赞许地点头,杜轻寒双手环抱于胸,“的确是死个人而已,不过也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白凤惜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神色骤然冷凝下来,迫不及待地追问道:“谁死了?” 她越是着急,杜轻寒越是慢悠悠的,存心和她作对一样。 “算了,问你这种人,还不如我自己回去找答案。” 白凤惜袖子一甩,转头就往外面走。 可是她刚刚走出屋檐下,头发前端碰到无情的雨水时,袖子就被人猛地扯住,蓦地回头,果然是杜轻寒又抓住她了。 “你难道就不能稍微低下头吗?凤惜,只要你求我,哪怕低声下气一下也好,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依你的。” 这句话听起来就是天方夜谭,让白凤惜十分好笑。 “杜大人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以为说句好话,就能让我乖乖上钩受骗?” “不试过又怎么知道答案呢?” 杜轻寒目光如炬,仍然不依不饶,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那好,那我就请杜大人高抬贵手,从此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不要出现在我眼前,可以吗?” 她撇起嘴角轻轻一笑,说不出的妩媚,又透出一丝深深的厌恶。 见他迟迟没有作声,她更加讽刺,反问道:“怎么?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行?杜大人不是说我想要什么,都可以依我吗?” 杜轻寒眯起眼睛,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深,浓烈的阴鸷之气叫人发冷,他突然松开了白凤惜的袖子,魅惑一笑:“很可惜,只有这点做不到。” 白凤惜了然地点点头,也懒得和他既然纠缠,不客气地回敬一句道:“既然如此,就不要故作柔情,你知不知道那样叫人很恶心!很想吐啊!” 说完,她二话不说就冲进了雨里,天色渐渐暗下来,周围的空气更加清冷无比。 瞧着她很快被淋湿的背影,杜轻寒暗暗攥紧手中的拳头,故意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冲着大雨扬声喊了一句:“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就大方告诉你了,不过是公主府里找到的那个男宠死了。” 说完,他还残忍地大笑了两声。 雨中的背影仿若被雷击中一样颤抖不已,白凤惜满脸错愕,有些不敢相信地转过头来,雨水冲刷着她的脸,苍白而虚弱。 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后背爬上来。 白凤惜咬着牙,目光如刀朝男人剜过来。 杜轻寒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冷戾,眼里没有一点笑意,“就是你之前心心念念要找的那个男宠温琉璃,他死了。” 第150章 琉璃碎(三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大雨滂沱的夜晚,天空犹如撒开一道裂口。 公主府里,一片死寂。 偌大的厅堂里,一灯如豆,在薄削惨白的窗纸上风雨飘摇。 冷情设了一个简易的灵堂,从外面棺材铺订的一具厚实的十三圆棺木,缟素霜白,犹如每个人脸上没有情绪的表情。 冷心跪在蒲团上不停往火盆里扔在黄纸,绷着脸,一声不吭。 凄风苦雨中,公主府的大门却被猛地敲响,引起一阵躁动。 守门人慌忙打开府门,一瞧对方来势汹汹,统一的家丁服,不下十人,不顾三七二十一的只管往府里冲。 “呃,你们是什么人啊,怎么乱闯公主府——” 守门人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迎头挥来的拳头打晕在地上,翻着白眼,闷不吭声了。 前面的骚动一直延续到灵堂内,十人沾带着雨水踏进来,面色冷沉,目光狠厉,丝毫不受雨水的影响。 冷心手里攥着没有烧完的黄纸,慌慌张张站起来,边往后退边嘴里囔囔道:“你,你们是谁,这里是公主府,你们想干嘛——” 带人的头目扫了一眼灵堂上的奠字,顿时抬脚就往白幔后走去,直奔棺木,动作迅速毫不迟疑。 他检查了一遍棺木,里面果然躺在死去的温琉璃,眉心高拢,迅疾朝灵堂里待命的人高喊了一句,“在这儿!” 不由分说,除了两个人看着冷心,其他人纷纷挪步到棺木。 冷心吓得腿软,见过劫财劫色的,没见过半夜三更劫尸体的,要不是大活人站在他面前,他当真以为是活见鬼了! 偏偏这会儿冷情又去后堂瞧姬妧公主殿下去了! 唉——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没想到碧莲这丫鬟正好又给他端了写煎好的黄纸过来。 刚到门口,突然见到屋里多出来的许多人,手里的托盘霎时掉在地上,惊扰了其他人,转身就要往走廊里逃跑。 “救命啊——强盗啊——” 她边跑,还边大声尖叫。 一人跟着追出去,手里扬起的大刀扬起来,就朝前面挥砍过去。 哪知前面逃跑的人身子突然一歪,轻巧避过凌厉的刀风,倏地翻转过来,手就朝后面追来的人的脖子反扒过来,一根细长的银针淬着森森的寒光就扎进去,后者几乎来不及反抗,只是闷哼一声,就眦目欲裂,倒地而亡。 她冷着脸走到尸体旁边,抬起脚嫌恶地踢了两下。 转过头朝院子里种着荷叶的水湖望去,冷眸闪过一丝狠毒的光芒,然后就把尸体拖到水湖边,一脚给踹了进去。 理好自己的衣衫,被雨水浇灌一遍,地上的血迹也早就洗清了,她转身就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灵堂里,几个男人将尸体抬出来放进带来的黑色大袋子里,轻手轻脚,倒是十分注意细节,冷心瞧着好像生怕把尸体给碰坏一样。 不一会儿,温琉璃就被他们装进布袋里扛在肩背上。 头目点清人数,发现少了一人,随即命令其他人带着黑袋子先行撤退。 第151章 梦倦春浓芳意浅(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冷心张着嘴巴,看着一伙人把温琉璃的尸体搬走,不敢吱声。 只见那头目回头朝他瞥了一眼,他立马两腿发软,索性装作吓晕过去,闭着眼睛倒在地上。 偏是雨声大,遮盖了平日里的静谧,冷情在清心阁守着昏迷不醒的姬妧,对前院里的事并未有所察觉。 直到碧莲慌慌张张跑进来,气喘吁吁朝他喊道:“不好了,有强盗进来了,就在前面的灵堂里呢!” 冷情眉间微凛,冷冷打量着她,肃色问道:“冷心他们人呢?” “我刚刚吓着跑出来的,没看起灵堂里面的情况,也不知道冷心人如何了!” 碧莲垂着脑袋唯唯诺诺的回道,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 冷情凝望了一眼床帐内没有醒过来的人,犀利的目光在碧莲身上逡巡了一边,仿若一种冰冷的威胁,“你在这里好好照看公主,倘若公主有一丝一毫受损,我会让你知道后果的。” 碧莲扯起嘴角勉强笑了一下,“我会好好照顾公主殿下的。” 整个公主府里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就是冷情,没有喜好,没有表情,也瞧不出任何破绽,而且此人深藏不露,也不轻易出手,很难知道功夫深浅,反而她和皎雪在他的面前经常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出了清心阁,还没到达灵堂里,冷情就在长廊上与那位寻找同伴的头目碰头,四目交锋,电光火石之间,只见有刀光剑影闪过,再回神过来之时,冷情手中的剑已经横亘在对方头目的脖子上。 头目明显惊骇了一下,嘴里不由自主的喃喃了一句:“好快的剑!报上名来——你是谁?” “冷情。” 简短的两个字,没有迟疑,也不怕被人记恨! “谁派你们来夜袭公主府?”冷情冷冰冰的口气问道,手上的剑因为对方的动弹又加深了一分,一丝血痕跃然而上。 知道自己难以脱身,这名头目索性不再动其他心思,狠狠瞪着冷情说,“要杀就杀,何必说这么多废话?” 说着,两眼一闭,一副任人宰割,其实是让对方束手无策的样子。 可冷情不吃这一套,在他看来,但凡真心不怕死的人就不会说出这句话来,直接自己抹脖子就完了! 况且除非他心甘情愿,否则他从不受人要挟,尤其是在凤国,无论对方是谁! “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你!” 话音未落,冷情倏地闪过手中的剑刃,直接就朝对方的脑子而去! 头目大概也没有料到对方如此,脸色一僵,脖子上刚感觉的一点割裂的疼痛,立马惊慌大叫了一声:“等一下!” 冷情的剑倏地停住,斜着眼睛扫过他,“有话要说了?” 那头目抹了下脖子,脸色铁青,也没有回答他,只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脑袋。 “谁派你们来的?” “是杜太公大人,也不是夜袭公主府,温公子本来就是杜家人,太公只是让我们把他的尸体带回去。” “想要人大可以光明正大的,何必这样神神秘秘见不得人?” 头目后面传来一个清脆且愤怒的声音,冷情闻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不是别人,恰恰是从郊外匆匆赶回来的白凤惜! 第152章 梦倦春浓芳意浅(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浑身湿漉漉的人渐渐从黑暗的光影下露出本来面目,凉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墨黑的长丝早就散乱了,几缕发丝黏在她剔透泛白的脸颊,就像一种无形的漩涡,深深吸引着人的眼球。 “你又是谁?” 头目反过来瞧着她,这公主府里到底有多少神出鬼没的人物,他这两天派人监视可没发现有这号人物!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条命还想要不想要?” 对方讳莫如深的笑了一下,对上冷情不解的眼神,这笑意就变得更加促狭无比,“让你的手下把尸体送回来。” “这个恐怕不行。” 头目脸色僵硬,若是拿不到温琉璃的尸体,那么他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得罪杜太公的下场,可能比他这条命要严重很多! “好,那我问你,杜太公为什么要他的尸体?你刚刚说温琉璃是杜家的人,又是什么意思?” 头目咬着牙,越发不肯再多说一句。 反倒是冷情微微蹙眉后,插了一句道:“这个问题,还是让公主告诉你吧。” 白凤惜愣了一愣,连忙问道:“公主殿下在哪儿?” 其实一路慌慌张张赶过来,她最担心的就是姬妧公主殿下的状况,比起其他人,恐怕最不能接受温琉璃死讯的人就是姬妧了! “她在清心阁,刚才出来的时候还没有醒。” 白凤惜点头,神色复杂地看着头目,交代了一句:“这个人暂时不要杀了,留活口,我还有很多话需要问他。” 冷情递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她转身就继续往前走,又被唤住,指了指她一身的湿意,“你还是先换件衣裳吧。” 白凤惜顺着目光望了一眼自己,果然因为浸湿的缘故,线条轮廓变得更加明显,纤浓有度,眼神犀利的人一下子就能瞧出端倪来! “谢谢你的提醒。” 对于识破自己的身份,白凤惜没有露出太明显的表情,淡淡而笑的脸保持着不变的情绪,只是朝冷情投递一个感激的眼神! 清心阁内,一灯如豆。 推门而入时,白凤惜已经在冷心房间先换了一套男人的衣服,朴实无华,却也瑕不掩瑜,被雨水冲刷过的脸,光艳照人。 “白,白大人?” 碧莲瞧见她显然十分错愕,连忙从桌边站起来,“您好久没来了。” “就算我很少来,你也不必如此惊讶,这里是公主府,我乃一介男儿,的确是应该要避嫌几分不是?” 白凤惜从容应答道,大概在她们的心中,早以为他失踪数日又下落不明,早就遭遇不测了吧! “公主殿下还没有醒过来呢,奴婢去给你上茶来。” 碧莲勉强笑了笑,嘴角有点僵硬,这是又来一个不速之客了! 白凤惜兀自在床边坐下瞧着姬妧,没有搭理,她随即自觉地退出来。 仔细察看了一遍姬妧脖子后面的伤痕,索性冷情下手虽狠,但也分过轻重,有些淤青,但没有伤到筋骨,涂点棒疮药应该就没有大碍。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身体上的伤好治,只是这心口上的伤恐怕难以痊愈。 第153章 梦倦春浓芳意浅(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冷心和冷情进屋来时,姬妧已经醒过来了。 “凤惜,你回来了。” 黯淡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轻微的淡光,凝聚的笑意刚浮上嘴角,似乎猛地触碰到什么事情微微僵滞,很快又消失殆尽。 “我才几天没来,你就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了?你这样让人不省心,我怎么能不回来呢?” 白凤惜摇头故意揶揄了她两句,言语之间不敢提到温琉璃的只字片语。 空气里有短暂的安静,姬妧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后面,有一种无法抑制的痛意袭上来,让她呲牙,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倒抽了一口气,静静地问道:“琉璃呢?我记得,他流了好多血,好像——” “他失踪了。”冷心故意编了一句谎话,害怕她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刺激! 不等他尾音落尽,白凤惜冷着脸,慢吞吞地说道:“他死了,而且,他的尸体也被人劫走了。” 冷心脸色一僵,不解地盯着白凤惜,“主子——” “这种事骗得了一时,也骗不了一世。”白凤惜面不改色地回道,痛惜的目光紧紧盯着表情呆滞的姬妧,“就算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与其自欺欺人,还不如诚实点面对,熬不过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绝对不会走开。” 见姬妧毫无反应,白凤惜忍住胸口的闷意,紧紧攥住拳头,故意又申述了一遍事实:“温琉璃死了,他已经不在了。” “不要说了。” 一声低低的轻喃,就像微微的乞求在室内响起,虽然声若蚊蚋,但每个人都清晰无比地听进耳内。 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有危险的气息慢慢酝酿发酵。 “公主殿下——” “不要说了——”一声声嘶力竭的低喝声,仿佛用尽她浑身的力气,姬妧用双手掩住耳朵,胸口因为剧烈起伏的情绪而微微喘动,泪水是最滚烫的水滴落下来,在她心里烙上一个深深的伤疤。 一直冷眼旁观的冷情站着倏地开口制止,语气很冷厉,“不要逼她!” 冷心也忙不迭跟着附和道,“是啊,主子,你就不要逼公主了,温琉璃是在她面前——” 低声下气的声音,似乎也在暗暗想。 心口微微揪紧,白凤惜忍不住咬住牙,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永远不要成为逼她的那个人! “只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疼痛,她才会成长,难道你们希望她就这样消沉下去?” 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她瞧了一眼仍然双手抱头的姬妧,面对冷情的坚持,也只好暂时放弃。 “抓到的那人呢?” “在前面的灵堂里,被冷情把骨头拉脱臼了,现在动弹不得呢。”冷心忙不迭殷勤道,若非实在看不下去,他也不想和主子对着干的! 白凤惜走到灵堂时,却发现空荡荡的灵堂,没有半点人影。 心头闪过一丝恼怒,居然还是让人给溜了? 这个时候她再回去清心阁也不太合适,索性往外面走,从公主府里出来,一辆马车居然无声无息停在门口。 第154章 梦倦春浓芳意浅(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杜轻寒掀开车帘,露出一张不怀好意的笑脸,慢悠悠地问道:“白大人,夜黑雨大,要不我送你回去如何?” 白凤惜怒瞪了他一眼,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她突然挑眉问他:“是不是你做的?” 杜轻寒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摇头惋惜:“就算我说不是,恐怕你也不会相信吧。” 这话倒是半点不假,白凤惜思前想后,太多的巧合,而她根本不相信事情会如此赶巧,就在杜轻寒软禁她的这段时间,温琉璃就出事了! 在她看来,杜轻寒就算不是主谋,也是整个事件的帮凶! 白凤惜剜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回道:“我们之间的确还没有到如此信任的地步,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她从守门那里借来一把雨伞,独自走进雨里,把杜轻寒那辆华丽的马车抛在脑后。 白府门前,有两名小厮坐着嗑瓜子守夜,远远就瞧见一个人影过来,等到登上门口的石阶,认清来人的身份,两人都震惊地跳起来。 “三,三公子?你回来了?”一名小厮慌慌张张的问道。 白凤惜微微颔首,没有答话。 “公子这几日去哪儿了?老太君那里都问过好多次了,下面的人还以为公子不――都瞒着她老人家呢!”另一名小厮也赶紧跟过来。 白凤惜脚下的步子没有停顿,边听边点头,末了,才简单的答了一句,“我这就去老太君那边,让她老人家安安心。” 夜色太晚,白凤惜只是进去问候了一声很快就出来了,转了几道弯,很快就往自己的屋院子而去。 途中遇到亭子里肚子下棋的长房长兄白凤临,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走过去了。 “大哥!” 轻轻唤了一声,唇红齿白的白凤临似乎仍然沉浸在棋局当中,听到这声叫唤才茫然抬起头来,静夜里双眸如水熠熠。 一眼辨认出白凤惜,嘴角不由露出淡淡的笑意来,抬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子,白凤惜笑了笑,应邀坐下。 手中的炭笔在纸上略微划动了几下,他抬起来,给白凤惜瞧了瞧:你好久没回来了。 白凤惜点头,脑海里迸出杜轻寒那张亦正亦邪的脸孔,心情难免受到一丝影响,“被一些无赖的小事缠住抽不开身,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白凤临看了看她,目光明亮如夜色,似乎能够窥破一切真相,但始终只是微微笑着,无法开口,也不道破。 白凤惜愣了一愣,总觉得被他的目光看得心虚。 不料,他很快又写了一句:公主府出事了? 白凤惜不解地瞧着他,温琉璃的事才发生几个时辰,杜轻寒能够知道是因为他设有眼线,而自己这位养在深居的兄长是如何得知的? 况且,他因为自己的残疾所以甚少过问外面的事,以前是云游求医,回来后也一心只看书下棋。 在脑袋里思虑了片刻,她还是忍住没问,只是佯作若无其事的回道:“嗯,倒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公主身边那个男仆没了,她十分伤心。” 第155章 梦倦春浓芳意浅(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说到此处,白凤惜故意顿了一顿,细心观察着白凤临的神色。 “公主身边现在没人,大哥若是有心,不妨抓住这个机会。” 等她意味深长的说完,白凤临不由抬起眼来,若有所思的瞅了他一会儿,末了,嘴角又渐渐浮上一抹笑意。 翌日,雨后初霁,空气也格外清新,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冷心端着饭菜进屋,瞧见桌子上的东西没有动过,担忧地往床帐内望去,姬妧果然还睡在上面,背向着门口,分不清是睡着了,还是清醒的躺着。 “公主殿下,外面天气很好,您要不要出去走动走动?” 冷心笑嘻嘻的问道,语气却是十分小心翼翼的。 床帐内的人没有作声,他只好当作对方是睡着了,朝安静得没有存在感的冷情使了个眼色,唉声叹气的出去了。 没有找到温琉璃的尸体,灵堂只好撤掉了,冷心找了几件温琉璃生前穿戴过的衣饰鞋子,托人在郊外的树林埋了一个衣冠冢,好歹以后祭拜也有个地方。 过了晌午,一辆华丽丽的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前。 守门人看着车上走下来一名白衣胜雪的年轻公子,怀里还抱着襁褓,看上去便是极其富贵的人,刚想上前询问,不料那公子朝他笑了笑,他身后跟着的仆从立即板着脸阻止他上前来。 “去禀报公主殿下,白府大公子和他的女儿白姬求见。” 守门人愣了一愣,虽然十分诧异,但瞧着对方大有来头也不干怠慢,随即就往府里后院跑。 冷心刚又把饭菜热过一遍端上来,和他差点儿撞上,没好气的数落了几句。 “走路怎么不长眼呀?急急忙忙赶着去投胎啊!”心里的憋闷一下子全撒过来! 守门人憨笑了两下,连忙应道:“外面有个公子带着一个孩子来找公主,他说他是白家长子。” 闻言,冷心怔了怔,回头看向屋里的冷情,后者仍旧表情淡漠。 “既然如此,那还不把请进来。” 冷心不耐烦的回道,他们这个公主府可真够热闹的,连八竿子打不着的白家长房都突然登门,看来这京城里的几家大户都给盯梢上了! 出去前,冷情突然甩过来一句,“好歹是你家主子的长兄,你悠着点。” 冷心闷哼了两声,转眼也跟着往前院去了。 公主府的厅堂里,皎雪上了一杯热茶,期间不停打量着白凤临,都说这位白家长子有先天的残疾,所以鲜少在人前露面,没想到居然是如此隽逸挺拔的人,容貌俊秀,气质出众! 不过他手里抱着的孩子,倒是让人微微吃惊! 连亲事都没有的人,居然就有孩子了!也不知道这孩子的母亲是谁? 如此想着,她奉完茶也没有离开,而是静静站在角落边,一副等待随时召唤的模样。 冷心进屋来,朝他恭敬地行了礼,才问道:“白大公子,实在抱歉,我家公主身体有点抱恙,所以没有出来相迎,不知道您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白凤临笑了笑,低头逗弄着襁褓里的孩子,那孩子白嫩嫩的,是个模样可爱的女娃。 他不能说话,冷心自然不给始终瞅着他,只好把疑惑的目光转向他身后的仆从。 第156章 梦倦春浓芳意浅(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公主殿下在哪儿?” 仆从面不改色的问,瞟了瞟白凤临和他怀里的孩子,“我家主子想让她瞧瞧孩子。” 一提到孩子,气氛顿时变得讳莫如深起来。 冷心愣了一愣,拿眼使劲瞄着襁褓里的那团小鲜肉,一时也搞不清对方的来意。 “不瞒大公子,公主府刚办完一场白事,公主殿下心情忧郁,不便出来见客。” 白凤临抬起脑袋,目光如水温润,仍然朝他似笑非笑翘起嘴角。 “公主殿下若是见到这个孩子,恐怕会心情好转的。”仆从在旁边不懈余力的补充道。 这孩子是谁的?为何这两人如此笃定? 一时间,冷心和缩在角落的皎雪都充满疑惑,而冷心也十分希望姬妧公主能够好起来,听到对方的话后竟然也犹豫起来。 清心阁。 室内安静得仿若听得见尘埃轻轻落下的声音。 一声婴儿的啼哭突然打破了所有的静寂,让屋里的人微微震惊。 冷情慌忙站起来,公主府里哪会有小孩子的哭声呢? 只见冷心领着一个白衣翩翩的年轻公子往这边而来,而这哭声的来源就在他的怀里。 冷情挡在门口,冷漠的眼神扫到冷心,“干什么?” 冷心一时答不上来,连他也弄不清自己这是要干嘛,只能回头看了看白凤临他们,然后转过头来,十分无奈的说:“大公子想见见公主殿下。” 既然是冷漠如霜的冷情,白凤临脸上依然笑意淡淡,十分和煦。 冷情微微蹙眉,看上去果然纯真的人,他并不太喜欢,这样的人不是心思太傻,就是城府极深。 而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只会让人更加头疼。 孩子在他怀里不安的躁动,哭声断断续续,让人不由揪心。 冷情犹豫了一下,不料屋里传来一声迷茫的呢喃:“这哭声好熟悉——” 心头一紧,冷情侧过身子,只好让冷心把人带进去。 一踏进房内,白凤临抱着孩子顿时像放开手脚,没有冷心的安排,他兀自走过去,在床榻边的凳子上坐下,让坐起来的姬妧恰好能够看到怀里的孩子。 孩子盯着她,两只乌溜溜的小眼珠转动,竟然不哭了。 姬妧神情恍惚,几乎是盯着那剔透无瑕的小眼睛半晌才有思绪慢慢回潮,胸口没来由的抽搐了一下,她张了张嘴,声音出乎意料的嘶哑:“白,白姬?” 下一秒,她立刻将孩子抱过去,孩子伸出的小胖手抓到她胸前的头发,就像发现一件好玩的事,倏地咯吱一声笑起来。 笑声清脆如银铃,就像一道阳光倏地照进这块阴霾的地方。 姬妧怔了怔,滚烫的泪珠缓缓落下来,仿佛打开了某道窗口,情绪大恸,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哽咽渐渐变成了凄厉的哭声。 她哭得越伤心,白姬反而笑得越开心,小家伙完全不懂大人的世界,只是频频因为新奇,而展露出对这个世界的喜欢。 这时,白凤临俊秀的脸浮出一丝欣慰,回眸望了望自己的仆从。 仆从心领神会,立即朝冷心冷情板着腰板,一本正经说道:“孩子不是我家主子一人的,这段时间就让白姬留在公主府里,让孩子陪着公主殿下。” 第157章 梦倦春浓芳意浅(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这恐怕不妥吧。” 冷心幽幽的说道,公主殿下又未成亲,把一个小女婴在公主府里恐怕要让人误会! 白凤临不说话,笑意淡淡的看着姬妧和她怀里的孩子,和谐的画面宛如一对感情深挚的母女,温暖脉脉。 一直不曾开口的冷情突然站出来,“孩子可以留下。” 话外之意,反倒是有点赶人的味道。 冷心暗暗吃惊,冷情一向冷漠麻木,好似偏偏对白凤临生出一丝敌意来! 白凤临懒懒地站起来,给身边的仆从递了一个眼色,那仆从表情严肃,一副无法反驳的口吻宣扬道:“那今日我家公子就先行回去了,不过孩子在这里,我家公子以后每日都会过府一趟。” 冷情眼神很冰冷,但一句话也没有说。 冷心恭恭敬敬把人送到府门前,心里纳闷,索性让暗哨传给消息给白凤惜。 没想到收到的回信,居然是不必阻挠四个字。 “主子一定是疯了!” 冷心摇头叹息,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让长房插手进来,长房一直是扶助姬姒陛下的势力,如今故意来接近公主殿下,绝对是包藏祸心!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好好监视他们才行,主子犯糊涂的时候,不就是我这种手下发挥的大好时机吗?” 冷心在房子里走来走去,过了大半天后,终于暗暗下定决心。 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一身粉衣的碧莲,笑容娇俏。 冷心吓了一跳,慌慌张张问道:“你,你在这儿做什么?” 碧莲勾唇一笑,揶揄道:“冷心小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是老虎,你还怕成这样,难不成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冷心翻了一个白眼,暗暗呢喃道:“还不知道是谁在做亏心事呢?” “好了好了,我逗你玩的,”说着,碧莲掏出胸口处的一块玫瑰色的丝帕,作势就要给冷心擦额头上的冷汗,冷心紧张地弹开,躲到一旁,脸颊上涨红一片,“你,你想干什么?” 碧莲笑着收回握手帕的手,笑意格外妩媚,“你可真不开窍,难得我欣赏你,你不领情就算了,我来是想告诉你,那位白家的大公子又来了!” 那个笑容格外**,吓得冷心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慌不择路地就往屋子外面跑。 他一副见到妖怪的反应,倒是让碧莲哭笑不得,人渐渐消失不见后,女人脸上慢慢收敛嘴角的笑意,一片冰冷。 冷心一路跌跌撞撞跑到清心阁,脚下太急,进门时差点儿被门槛绊倒,索性冷情眼疾手快,不动声色虚扶了他一下,整个人才稳稳当当站起来,不然就出了个大洋相! 白凤临淡淡扫过他一眼,转头,凝视着低头抱孩子的姬妧,目光一片温柔。 站在他旁边的仆从见机立马说道,“今天天气甚好,公主殿下不如带孩子去园子里逛逛。” 姬妧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大家以为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会回答,没想到她慢悠悠地抬起脑袋,小脸泛白,眼神一片苍茫。 第158章 梦倦春浓芳意浅(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其实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冷心和冷情都没有反对,希冀的目光落在姬妧身上,在屋子里闷太久,她需要阳光冲淡身上的阴翳。 “嗯。”姬妧淡淡回答了一句。 自从白凤临登门之后,凤惜倒是没有再来过。 冷心倏地想起风情万种的碧莲,心里又疑惑又紧张,也不知那女人心里盘算什么,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 庭院里栽种的花沐浴在阳光下十分娇艳,而湖上的亭子风景独好,波光浮动,闪耀着金子般零碎的光芒。 小小的白姬似乎也感受到这样的好天气,在她怀里不停地眯起小眼睛,咯咯的稚嫩笑声,仿若这世间最美好的曲子,那是生命的声音。 白凤临坐在旁边,盯着空荡荡的石桌上。 仆从心领神会,立马让人把带来的东西备上,只见七七八八的小碟子瞬间摆满了石桌,黛青、鹅黄、绯红等许多不同的颜色骤然挤到视线里来,最后白凤临压了压手边上的白纸,放上纸镇,众人才略略懂得他的意图。 画丹青! 没想到他居然是要露一手! “风景虽好,可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画的景致。” 冷心撇了撇嘴,最不喜欢人家舞文弄墨搞些酸绉绉的东西,想要博得美人一笑,还真是不懈余力啊! 仆从瞟了他一眼,眼神十分不屑,“我家公子才你这样浅薄,你看完再说话吧!” “你横什么呀?”冷心被他一顶,脸红脖子粗,双手叉腰,像是被惹毛的公鸡斗志激昂,“这里是公主府,不是你们白府,想耍横就回你们自己家去!” 仆从也气鼓鼓的想要再辩,白凤临冷冷扫了他一眼,他欲言又止,瞬间又强忍下来。 这边姬妧恍若对家丁间的争执视而不见,还是逗着小白姬看看湖里跳动的鲤鱼,嘴角的笑容淡若无痕。 白凤临就这样眯着眼睛,静静凝视着她们好一会儿,倏地目光一动,低下头去,手上的笔也跟着落在纸上。 眉若远山,在这样静谧的时候观察对方,无论如何也不像个有先天残疾的柔弱公子。 越是细细审视对方,越是摸不到头脑,冷情忽然觉得这人比看起来要复杂多了。 而他的笔下,用笔十分细腻,一丝一缕,把画中的人物轮廓勾勒出来,楚楚动人的女子倚在亭子边上,皎洁的容颜,哀伤的神情,全部刻画进去。 都说画虎画皮难画骨,一个人能够瞬间抓住对方的神韵,并且在短暂的时间里描绘出来,分毫不差,这样敏锐的观察力可见一斑。 将近一个时辰,白凤临终于满意地放下纸笔,而对面的姬妧早就不知踪影了。 没错,她不可能如他所愿,始终坐在那里让他作画,而白凤临完全是凭着自己脑海里的印象,细细地将人像画在宣纸上。 冷心不甘心地上前偷窥了一眼,哪知对方恰好抬起头来,碰上他惊愕的表情,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 “画,画的还真像!” 冷心心不甘情不愿的称赞了一句,他向来就是个爽快的人,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第159章 梦倦春浓芳意浅(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仆从闷哼了一声,得意道:“见识到我家公子的厉害了吧!” 冷心哼了哼,酸溜溜地呢喃道:“白家的子孙的确是不一般,至于谁更好那还说不定呢!” 白凤临朝仆从看了一眼,仆从立马上前,只见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石桌,仆从随即点头了。 接着,仆从转过头来,“不知公主是否满意这幅画?” 冷心虽然不爽,但是这人像画的惟妙惟肖,丢了实在可惜,“我去问问公主殿下。” 说着,人影就飞快地溜了。 在假山后面的湖水边,姬妧正抱着小白姬扯柳树垂落下来的绿条,轻轻柔柔,就像一只温柔的手在抚摸着脸庞,可是闭着眼睛站在湖边是件危险的事,脚前端就是冰冷的湖水了。 冷心吓了一跳,连连叫着“不要动”跑过去。 姬妧缓缓睁开眼睛转过头来,神情迷茫,恍若还在梦中,没有真正清醒过来。 反而是她怀里的小白姬因为这声大喊而都受到惊吓,哇哇大哭起来。 姬妧愣了一愣,身子晃了晃,被冷心及时拉住,才没有摔进眼前满片冰冷的湖水里。 回过神来,她慌忙低头去哄怀里的孩子,而这片躁动早把其他人给引来。 姬妧抱着孩子不停地亲哄,脸色有愧疚有紧张,惨白如纸,让人无端感到一丝心疼。 仆从目光带着一丝警戒,没好气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冷心瞪了他一眼,回顶了一句:“这是公主府,轮不到你插嘴!” “你——”仆从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好歹他也是白府长房里管事的人,平日里奉承的人不少,还轮不到一个小小的奴才蹬鼻子上脸! 白凤临扬手,从他旁边走过去。 白衣翩翩的身影信步走到姬妧身边,接过她怀里哭闹不停的孩子,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一段低呢,像是一段不成调的曲子,小白姬在他低哑的声音里慢慢安静下来。 姬妧这才抬起头来,开始注意到他的脸。 嘴里翕动了几下,慢慢吐出两个字来:“谢谢。” 白凤临俊秀白皙的脸浮上一抹淡淡的笑容,微微摇头,明澈的眸里溢满脉脉的温柔。 低下头,瞧着他怀里恢复笑脸的小白姬,她诚心地说了一句:“你把她照顾的很好。” 她想,人都是会变的,她变了,琉璃也变了,而眼前这个俊秀柔弱的白家长子也变了,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满身是刺的小孩子! 这时,仆从已经把那幅画拿过来了,他递给姬妧,询问道:“公主殿下对这幅画满意吗?” 姬妧接过他手上的宣纸微微惊愕,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自像画,而画中的女子,轻蹙眉黛,清扬婉兮,皎洁的容颜上流露出无尽的哀愁,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她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这幅画却让她看到别人眼里的自己,那么浓稠的悲伤,好像小小的身体已经装不下,流溢出来充斥着空气里。 眼前有些酸涩,她哽咽了几声,问道:“这是我?” 第160章 梦倦春浓芳意浅(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白凤临颔首而笑,温煦如春光明媚。 姬妧看完之后,仆从又恭恭敬敬走上前来将画作收回去,面对众人的困惑,他慢慢解释道:“我家公子的意思,公主要是满意,改日裱好后再亲自送来。” 冷心轻哼了一声,心里颇有些不服气,他们倒是又多寻觅了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时,公主府前院里起了一丝动静。 一名宫里的内侍带着两名小随从大摇大摆的进府来,瞧见府里的众人,倒是愣了一愣,似乎没有预料到,开头的第一句话竟是:“没想到白大公子也在这里!幸会!” 白家如今到底是权倾朝野的大族,这位内侍还是颇为客气。 回过脸来,才又略微一笑,朝姬妧这边客气道:“公主殿下,皇上召您明日进宫呢。” 姬妧微微一怔,礼貌地问道:“有劳公公跑了这么远,不知皇上因为何事召我进宫呢?” 内侍精明的眸子闪烁,隐晦道:“奴才倒是不敢过问皇上的心思,不过明日有邻国的太子进宫晋见皇上。” 姬妧领悟地笑了笑,随即打发冷心道:“好好招呼一下公公。” 冷心忙不迭笑起来,上前就哄着公公说了几句好话,这种应付周全的事他最在行,转身就引着内侍笑嘻嘻的离开了院子。 宫里传话的人一走,姬妧满满的笑脸顿时掩不住,瞬间垮下来。 姬姒果然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使节来访的日子她忽然被召进宫里,几乎可以猜到姬姒又要当着满朝文武和外邦使臣的面前好好羞辱她一番了! 这是白凤临怀里的孩子忽然咯咯笑起来,一下子就拉回她的思绪,冲淡了浓浓的惨烈气氛。 也罢,现在的她内心空荡荡的,孑然一身,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了。 活好当下。 就是她现在惟一能够做到的事情。 白凤临回到白府后,随即就让仆从去和自己的母亲说了自己的要求。 白大夫人惊愕不已,但是儿子难得开口,她便和自己的相公提了,白大老爷没有过多思考,立即就答应带着他去参加明日迎接外邦使节而举行的宫宴。 “我的儿呀,你终于想通了。” 夜里,白大夫人走进自家儿子的房间里,脸上总算流露出一丝安心的神情。 白凤临淡淡一笑,用炭笔在纸上轻轻划过:作为白家的子孙,我决定不再袖手旁观。 白大夫人点头,赞同道:“这样想就对了,凭你的才识,那个官清初绝对不是你的对手,皇夫的位子迟早还是你的,娘始终没有忘记当年你祖父说过的话,你也不要忘记祖父给你取的这个名字。” 白凤临清澈的黑眸里快速地掠过一丝阴翳,他放下手中挥动过的炭笔,似是而非地点头,纸上写着一个潦草的“妧”字。 翌日,天光霁霁,云国太子和他的使臣千里迢迢地进入凤凰都城。 通往宫门的御道全面封路,都城里的百姓站在道路两边打探着太子的庐山真面目,可惜人家太子坐在车轿里,连一根头发都看不见。 第161章 梦倦春浓芳意浅(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这两年凤国水患不断,邻国趁机扰境,尤其以云国最嚣张。 而此次云国造访,恰恰也是姬姒在朝堂上听从大臣的意见决定采用议和的法子,暂时缓解这种内忧外患的局面。 实际上这位云国太子刚到而立之年,发妻刚死不久,至今还未真正解忧,这次前来凤国也是老君主听闻凤国的使者自吹凤国美女如云,希望儿子能够在凤国早日走出阴霾,找位美丽知心的女子琴瑟和鸣,故而两国有联姻的意向。 这件事早就在众位臣子之间传开,对于从未露面的云国太子,谁也不敢轻易让自己的女儿送上来。 而这次的宫宴也是个机会,但是姬姒让姬妧出席,并不是让她挑夫婿这么简单! 正式的接待仪式在前面的朝堂上进行完毕,日暮西山之时,宫里热闹的宴会才刚刚开始。 丝竹声连绵不绝地传过来,灯火辉煌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舞姬和乐伶也翩翩登场,飞舞的水袖如漫天的彩虹,绚烂多彩,姬妧抱着琵琶坐在众位女伶里,低声下气弹奏着沁入心扉的曲调。 一舞完毕,众人的叫好声不绝于耳。 云国的使者感兴趣地问道:“不知刚才跳舞的女子是何方神圣?” 一句何方神圣把全场都逗笑了,这位使者大概是如痴如醉了,对于翩然而去的蒙面舞姬肃然起敬,一下子竟然当成了仙女。 姬姒掩去眼里的鄙夷之色,鲜红的丹蔻指甲抚上自己细腕上的羊脂白玉的镯子,莞尔笑道:“这有何难?既然使臣喜欢,朕让她再来献舞一次。” 说完,就朝身边的宫人使了一个眼色,旨令立马就传下去了。 倒是使者身边的男人依然安稳如山,一袭美丽丝绣的华服,冰雪点翠,容颜俊美,但是提不起半点兴趣。 刚见到这位云国太子,姬姒就难掩一丝惊艳之色,瞬间对人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可惜对方始终神色淡淡,反应淡淡,对她这位美艳至极的凤国女皇也犹若未见,让她原本只是有兴趣的心态越发膨胀起来。 “云初太子似乎不太高兴。” 她一声讪笑,使者脸色略微僵硬,这才来凤国散心,云初太子原本就是不愿意的,但是老君主大发雷霆,倘若云初太子不肯配合,老君主就要掘开先太子妃的墓,云初太子不得不从,但是内心就更加不情愿了。 “陛下见谅,我们太子殿下一直很挂念病故的太子妃,所以才有些失态。” 对于这件事,姬姒倒是早有耳闻,但是这世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她倒是不相信哪个男人会因为女人而一蹶不振,就连她始终倾心的皇夫官清初,不也是抛弃了自己从小侍奉的主子吗! 姬妧不以为然地挑嘴一笑,忽然就把目光移向乐伶里的姬妧,白衣简朴,和其他乐伶一样的乐师宫装,实在没有一点公主的样子。 “说起来,咱们这里倒是有个人和云初太子同病相怜。” 第162章 梦倦春浓芳意浅(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她说完这句话,众人好奇的目光都纷纷投递过来,就连云初太子也一丝狐疑的看过来,眼神冰冷。 “姬妧,过来。” 姬姒突然朝乐伶班子那边招了招手,微微眯起的眼睛透满了狡黠,姬妧身子微微一僵,缓缓站起来,亦步亦趋走到众人前面。 “这是我的皇妹姬妧,前几日她最喜欢的男宠死了,也是十分伤心呢。” 姬姒云淡风轻的笑道,对于别人的生死,太过淡漠的口吻。 云初太子微微蹙眉,幽深的眼神打量了一下场中的姬妧,很快就转开去,最后落在神采飞扬的姬姒脸上。 “让那个舞姬过来给我倒酒。” 淡淡的语调,看不出任何情绪,姬姒冷冷一笑,随即做了个准许的手势,即刻就有宫人上前把酒壶递到舞姬的手中。 舞姬娉娉婷婷移动到太子殿下的位置,哪知太子手臂冷不丁缠上来,揽住舞姬的细腰一带,直接让人坐在自己的怀里。 轻纱倏地被扯下来,露出来一张明艳动人的容颜。 姬妧怔了怔,不是因为对方的容貌,而是因为这张熟悉的脸孔,竟然是无霜! 无霜眸中隐含薄怒,微微蹙眉间,又不敢直接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手里的酒壶却是洒了,酒精的因子飘散在空气里,越发酝酿出暧昧的气息。 “不错。”云初太子给出两个中肯的字,虽然太过简单,但是众人却感觉到不容易,尤其是云国的使者,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强烈感觉! 无霜低下头去,连忙为自己找退路,“酒洒了,奴婢这就去换。” “无妨。” 云初太子又淡淡的回了两个字,姬姒这时早就令人重新把酒备上来,“既然云初太子喜欢,那朕就把人赏给太子好了。” 无霜一愣,惊愕地望向高位上的另一人。 那人轻轻放下自己酒杯,微微垂首,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 说完,姬姒转头看向场中的姬妧,“皇妹在皇陵五年,如今琴艺精湛,不如就让云国的贵客也一起欣赏欣赏。” 姬妧抱紧手里的琵琶,螓首低垂,轻轻嗯了一下。 宫人很快为她搬来一张凳子,姬妧坐在场中央静静拨动着琵琶上的丝线,这场琵琶独奏似乎让众人就见识到凤国二公主的改变,没有了幼时的怯弱,孑然一身的感觉反而瞬间就可望不可即了。 没错,再也没有人能够走到她的心里了。 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珍惜的东西,太过悲凉的心境,已经让她忘记了害怕。 天地悠悠,她却仿若浸沉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外面的冷嘲热讽再也无法动摇她了。 她慢慢弹完一首曲子,场中十分安静,过了好一会儿,有人率先鼓掌,白大人若有所思地瞅着自己的儿子,清澈的眼眸里全是欣赏的光芒。 第二个拍手的是云初太子,而他一鼓掌,云国的使者也连忙跟着鼓掌,瞬间就带动了全场的气氛。 “不愧是凤国的公主殿下,这曲子弹得足以让本太子动容。” 第163章 梦倦春浓芳意浅(十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说着,云初太子把自己的随从叫到身边私下吩咐了一句,只见随从很快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个红漆檀木长盒子,云初太子没有接,而是让随从直接交给姬妧。 “这琵琶是本太子偶得的,送给公主殿下应该最为合适。” 云初太子彬彬有礼道,姬妧放下自己手中的琵琶,从善如流地接过来,小心翼翼抱在怀里,虽然不能断定盒子里的琵琶极其珍贵,但两国相交,体现在礼轻情意重。 “谢谢太子。” 姬姒含笑看着他们,“既然得到云初太子的琵琶,皇妹倒不如就用它再为大家献上一曲。” “那倒不用了。” 云初太子一口回绝道,他笑望着怀里的佳人,“琴音虽好,但不如眼福更让人满足。” 姬妧眸光一深,“既然如此,那皇妹就退下吧。” 话音一落,姬妧正准备离开,不料被人半路拦截住,她抬起脑袋凝视着白凤临俊秀的容颜,茫然不明所以,却见对方拉着她的胳膊又重新回到御前。 白凤临微微垂头,撩起衣裳下摆,一身白衣胜雪,跪在姬姒的面前。 “你?”姬姒眼里闪过一丝狐疑,宫人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神色微微错愕,不经意间艳丽的容颜上浮出一丝轻视,“原来是白家长子啊,多年未见,倒是变成风度翩翩的俊秀才俊呢!” 白凤临翘起嘴角,微微一笑,垂首将手里的宣纸递给身边的宫人。 宫人顺从他的眼神,把宣纸递给姬姒,姬姒打开宣纸一看,眼眸里闪过迷惘的神色,“你这是在求朕成全?” 白凤临点头,众人都是一副困惑的样子。 姬姒挑眉睨过去,“白凤临想让姬妧公主下嫁,皇妹的意思呢?” 此言一起,全场哗然,尤其是白大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姬妧也十分震惊,瞅着白凤临似笑非笑的脸,完全搞不懂对方心里的想法。 “我——” 她抬头,不经意瞥到御台上清俊不羁的官清初,对方也在看她,和她的视线撞上后很快又移开了,心口猛地膨胀出来的情绪,犹如烈焰喷发出来,溶浆灼烧了心脏。 “答应,还是不答应?” 姬姒冷笑着问道,虽然白凤临这个跟班从小她就不屑一顾,但是昔日不起眼的跟班如今倒戈了,她心里并不爽快,尤其对于白家的那个祖训,她也是知道的! 姬妧暗暗攥紧拳头,这时后颈的脖子处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眼前骤然一黑,她身子一软,猝不及防地倒下去。 “公主晕了——”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白凤临紧紧搂住失去意识的人,转身望向众人。 “既然公主晕过去了,那就把她放到长乐殿里去歇息一会儿,派个御医过去瞧瞧。” 白凤临一路抱着姬妧到长乐殿里,御医上来时他也在,只见御医瞧了一会儿,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妙的事情! 其他人都在宫宴里,白凤临紧紧盯着御医,锐利的眼神让御医不敢不说实话。 第164章 梦倦春浓芳意浅(十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公主殿下的身子没有大碍,刚刚晕过去应该是脖子后面受到重击所致,只是公主殿下她——”御医犹豫了一下,眼神晦暗,“她似乎是喜脉,有小半个月了。” 白凤临眼里闪过一丝惊愕,伸手掐住御医的衣领,御医挣扎了一下竟然没有松开,有点不敢置信,看上去斯文柔弱的公子手上的力道如此惊人! “微臣不会出错的。” 白凤临手里的力道加重了一分,御医额头冒出冷汗,立马又改口道:“绝对不会说出来!” 一声轻哼,白凤临这才满意地松开对方的衣领,还顺势朝对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御医吓得不轻,虽然这人看上去人畜无害,但显然是伪装得太好! “我这就开药方,让公主殿下好好安胎。” 下意识里,御医把姬妧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当成他的骨肉了! 白凤临没有辩驳,坐在床榻边上守着姬妧,时不时转过头来监视他写方子。 “只要按照这个去抓药,每日早晚两次,应该没有大碍的。” 御医将药方子交到白凤临手中,迎上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连忙缩了缩脖子解释了一句,“放心,公主殿下怀孕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姬妧不知何时醒过来了,听到这句话,从床榻上爬起来,神色十分茫然。 “御医,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怀孕了?” 御医瞧了瞧白凤临,又看了看姬妧,神色艰难地点头。 姬妧脸色煞白,仿若一下子受了很大的刺激,眼神失去神采,痴痴呆呆如同死灰一般。 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脸颊,就像她无疾而终的感情。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她曾经无数次希望和那个人的生命联系在一起,不管是哪一种牵扯,她都心甘情愿,在琉璃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的时候。 “打掉它。” 她咬着牙,冷冷抛出这句话来。 御医愣了一愣,转头看向白凤临,一时之间完全无措起来。 白凤临静静凝视着她的泪流满脸,俊秀的眉微微蹙起,她并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连别人的孩子她都可以细心照顾,不可能是如此心狠的人! 只能是这孩子也给她带来了伤害! 沉思了片刻,白凤临让御医先离开。 姬妧的情绪一时有些激动,“为什么让他离开?我不能要这个孩子,我不能要它。” 白凤临按住她的肩膀,指了指她的小腹,又指了指自己,眸里始终萦绕了温柔的光辉。 “你愿意帮我养大他?” 白凤临笑了笑,点头。 “可是他注定因为恨而来到这个世上,只要看到他,我就会想起琉璃,想起他鲜血淋漓的样子,我无法面对这个孩子。” 姬妧哭着哭着,竟然笑了,一种冷漠又讽刺的笑意,太过凄凉反而让人心酸疼痛,她似乎有点理解母皇的心情了,大概母皇对她也是这种矛盾的情绪吧,难怪从小到大,母皇都很少见她,并非不想,而是无法控制那种爱恨难分的感情。 第165章 梦倦春浓芳意浅(十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半个时辰后,白凤临和姬妧一起重新回到宫宴上。 姬姒瞧着他们,美丽的眼眸微微眯起来,问了一句:“御医看过之后有什么问题吗?” 姬妧在袖子里暗暗攥紧手心,摇了摇头,垂眸回答道:“就是近来忧思过度,没有什么大碍。” 姬姒恍然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刚才白凤临的提议,你可有答案了?” 白凤临静静看着她,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姬妧慢慢在场中央跪下来,咬着牙低声道:“臣妹对白大公子没有意见,一切听凭皇上做主。” “白大公子一表人才,的确是很配公主殿下嘛!” 高慎得意洋洋地附和了一句,脸上溢满轻视的笑意,让姬妧下嫁给一个哑巴,哈哈,很好,非常好! 连自己最信任的男宠都这般说话了,姬姒自然也难掩嘴角的轻蔑之意,眼角的余光还特意瞟了一眼旁席的官清初,只见他面色淡然,没有任何异常,“难得白凤临如此有心,那朕就在此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把公主殿下许配给你。” 白凤临也跪下来,恭恭敬敬叩首谢恩。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倒是把姬姒原本的计划给打乱了,不过让姬妧嫁给白凤临,一个全京城名门闺秀都不肯嫁过去的哑巴,羞辱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她心里还算满意。 宴会继续进行,而白凤临和姬妧再也不是全场的焦点,还有其他官家小姐也在场,感兴趣的目光自然纷纷投向云初太子。 云初太子器宇轩昂,潇洒倜傥,再加上他尊贵的身份,绝对是最佳的夫婿人选,一时间这些官家小姐恨不得削尖脑袋也要挤进他的视线里。 “云初太子远道而来,我们京城的名门闺秀特意准备了心意。” 官清初突然开口道,峨冠博带,紫金色的衣裳暗镶银丝,在火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辉,十分光彩夺目,美艳惊煞旁人。 云初太子举起酒杯,两人互相敬了一杯,放下酒杯后,云初太子不由意味深长的感慨道:“清初皇夫的确是脱俗不凡,今日一见,倒越发觉得我们这些都是俗人了。” “太子过奖了。”说着,他轻轻抬起衣袖做了手势,宫人们早就将安排好的名媛请上场来。 众多官家小姐中,经过层层的精心挑选,最后筛选出十位留下来,白家最小的妹妹白凤仙就在其中。 第一位出场的就是她,绿衣如湖水,手里握着一支碧绿通透的玉笛,款款坐在场中央吹笛子,明眸善睐,十分灵动娇俏,尤其是她有意无意地凝望云初太子这边时,目光如水倾诉柔柔的衷情。 云初太子微微缩眸,眼神里闪过一丝怔仲,意识甚至出现些许恍惚,下意识地轻轻唤出一个陌生的名字:“绿笛?” 白家这次也算是下足功夫,不仅派人前往云国打探了云初太子的旧事,而且还把那位死去的太子妃的底细也摸得清清楚楚,而白凤仙这次就是在模仿那位太子妃,惟一不足的地方是那位太子妃十分擅于吹笛,白凤惜这点很难达到。 第166章 梦倦春浓芳意浅(十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云国使者十分惊愕,看了看自家太子,又看了看场中央的女子,似乎不敢确定自己太子是喜是忧。 白凤仙的确姿态优美,也善于模拟,表情动作惟妙惟肖,和云国病故的太子妃十分相似,只是这笛声十分平淡,并不出彩。 一曲终了,场上也十分安静。 倒不是场上的宾客被她的曲声给陶醉了,而是云初太子的脸色一片青白,简直能够把空气给凝结住了。 白凤惜还眼巴巴瞅着他的方向,因为对方的毫无反应,她还有点不高兴,在家里人人捧着她,走路她在前面,吃饭全是她喜欢的菜,说话也围绕着她为中心,就算是大人们有点把她指婚给丞相家,那丞相家的公子也十分小心有礼,处处依她行事,还从不曾受过这样的冷遇呢。 “太子殿下,我吹得不好吗?” 白凤仙撇了撇嘴角,往他的位子跺脚走了两小步。 云初太子紧抿着嘴唇,手里捏着酒杯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来看她,目光十分冰凉。 “不算难听,但也算不上好。” 这句话毫无铺陈的说出来,满殿的百官和他们的家眷在场,完全是面子扫地。 白凤仙十分震惊,眼睛睁得大大的,完全不能接受的样子,本以为能够和姬妧公主一样,得到太子的赞赏,至少赏赐一两件贵重的东西,也算是挽回面子了。 这时,御座上的姬姒也发话了,“好了,凤仙就先退下吧。” 白凤仙依然固执地不肯离开,哥哥们上来劝她也不听,在姬姒的暗示下被场上的内侍给强拉下去。 “虽然是大家闺秀,但是任性粗鲁,的确是难登大雅之堂,让太子见笑了。” 姬姒淡淡评论了一句,把白凤惜批的一无是处,在场的白家人脸色都抹了黑,不算光彩,似乎从姬妧答应下嫁给白凤临开始,她就有种打压白家风光的味道了! “本太子只是就事论事,而这位白小姐应该是年纪尚轻,并无不是,陛下倒也不用苛责。” 云初太子也淡笑着应付,对于这场上的明争暗斗一副冷眼旁观的态度,只是没想到凤国的内政如此紧张,权利斗争也太跋扈,如此人心涣散,倒是的确容易被邻国有机可趁。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吧。” 官清初从旁插进来一句话,但是云初太子扬起手来,谢绝他的好意,双手缠在无霜纤细的腰肢上。 “本太子就觉得这位舞姬甚好,其他人倒不必再看了。” 官清初微微抿起嘴角,俊美的脸孔线条变得有些僵硬,但终归还是在笑,不置可否。 无霜瞅着他的脸色,自知百官面前,纵然是皇夫,也无可奈何,心头犹如在滴血一样。 “那就让舞姬好好伺候云初太子。” 这次,女皇姬姒举起杯子轻描淡写下了旨意,“若是伺候的好,云初太子满意的话,朕自会安排嫁妆,以厚礼将她嫁出去。” “奴婢——” 无霜面色骤变,刚要开口说话,眼角余光却瞥见官清初在微微摇头,满肚子的不愿意全部堵在嗓子眼儿,咽不下去,只剩下酸涩的哽咽。 第167章 梦倦春浓芳意浅(十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冷冷瞧着他们之间的眉来眼去,手抚上自己的小腹,一片寒冷。 散席后,白凤临一直送她到宫门的马车处,静静看着她坐上去,目光如同当晚的夜色。 车行到一半时,白凤惜骑着马追上来,也坐进来。 “殿下,你真答应嫁给我大哥了?” 白凤惜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当初恰恰是长房献宝有功,才让姬妧的处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姬妧盯着她好一会儿,不答反问道:“当时在宴上,是你偷袭了我吧?” 白凤惜怔了一怔,随即缓缓点头。 “谢谢。”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当时的情况,白凤惜这招的确是给了她抽身的机会,但是以身犯险不值得,“以后不要做这样危险的事了。” 白凤惜瞧着她深幽的眼眸,总觉得有点不一样的地方,“我知道了,不过你为什么要答应嫁给我大哥?” 姬妧侧了侧身,脸望向窗外,只留给她一个陌生的侧脸。 “我这个年纪,这样的身份,如此难堪的处境,既然有人愿意娶,我就不应该再挑剔了不是?” 她说得凉薄,笑起来,让人莫名的一阵心冷。 白凤惜受不了这样的相对局面,过了好半晌,也转动身子坐正身子,轻飘飘地问了一句道:“你真的被我大哥打动了?” 姬妧望着窗外的天色,没有说话。 她没有忽视掉白凤惜眼里的一丝失望,她知道她有所隐瞒,并没有挑明,可是她也不想这样,有些话她一时之间无法说出口,有些事她也需要让自己先接受。 到了公主府门口,白凤惜将她扶下来,并没有进去。 目送着纤细清癯的身影,白凤惜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旦白凤临娶了姬妧,这场祖训遗留下来的斗争就可能发生格局变化,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连她也不清楚,其实她并不那么在意祖训,成王败寇,无非是她的一条性命,她希望姬妧过得好。 比所有人都要好,就够了。 回去的路上,竟然在酒楼的门口遇见孑然一身的杜轻寒。 对方还是穿着宫宴上的装束,紫衣翩翩,格外风流倜傥,倚着酒楼门口的漆木柱子,亦正亦邪的眼神,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在此等候她多时一样。 到哪儿都能见到他,果然是形影不离,阴魂不散。 白凤惜犹豫了一下,还是在柱子边顿了顿,斜睨了他一眼,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行吗?” 他勾嘴一笑,摇头自叹,“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停下来问我,我是不是应该值得高兴呢?” 白凤惜朝他翻了一个白眼,嘴里低骂了一句:“无聊!” 说完就要走人的样子,手臂上倏地一紧,被人攫住了,下手的力道并不太重,刚刚好拦住她。 “无聊也好,反正你一个人也闲得慌,上去聊聊。” 白凤惜瞪着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又瞪了瞪他,没好气地威胁了一句:“放开!” 杜轻寒笑了笑,倒是真的放手了。 第168章 梦倦春浓芳意浅(十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白凤惜倒是没有退缩,率先往酒楼门口走去。 两人在二楼窗边的位置坐下,小二上完酒菜后,杜轻寒亲自给她斟满面前的小酒杯,然后又给自己倒满,最后把酒壶稳稳放在桌上,动作优雅,如同行云流水般自在。 “杜大人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白凤惜没有碰酒杯,而是直勾勾瞅着他,满眼的戒备。 杜轻寒自顾自地饮下一杯酒,“凤惜你也太心急了,咱们边吃边聊不是更好?” 轻佻的目光幽幽扫过她的酒杯,白凤惜心里闪过一丝烦躁,“你究竟想说什么?” “不说我就走人了——” 说完就要起身离座,被杜轻寒在桌下绊了一下脚,身子重心不稳,差点儿扑到在桌面上,幸好她手脚快,及时扶住桌沿。 抬起脑袋,怒气冲冲地瞪着对方好整以暇的英俊男人,“你——” “都说了让你不急。” 杜轻寒笑了笑,犀利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警告,转眼满脸春风就阴沉下来。 白凤惜心里忍了一下,不客气地坐下来,脸色僵硬,气氛也变得十分僵滞起来。 杜轻寒视若无睹地往她碗里夹了一些菜,她瞧着碗里没有姜丝的黄焖鱼,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虽然她从来没有提过,但是杜轻寒居然知道她对食物的喜好。 “我倒想问问你,姬妧公主究竟是什么意图?” 白凤惜拿起筷子,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口气十分冷淡,“恕我直言,我不明白杜大人的意思。” “对于你们白家的家规,我可是清楚得很,白凤临突然要娶这个姬妧公主,分明就是别有用心了,而姬妧公主居然还答应了,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好到这个地步了?” 白凤惜抬头瞅了他一眼,嘲讽地问道:“杜大人这是在帮皇上打探消息吗?” 杜轻寒深深看了她一会儿,“随便你怎么想,这件事我就想知道真相,再说了,这也和的身家性命息息相关吧?” 白凤惜微微蹙眉,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抿嘴没有回答。 “白家祖上还有这样临时倒戈的事儿吗?白家长房这是又要折腾一番了?”杜轻寒不以为然道,又给自己倒满一杯酒,“如果白家长房重新做出选择,那你是不是就成了一颗弃子了?” 白凤惜骤然放下手中的筷子,脸上一片冷漠,“杜大人,会不会言之过早了?” “我倒是希望如此,不过那个白凤临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一瞧见他那副无害的表情,就觉得阴谋重啊!” 杜轻寒挑起眉,一派淡漠地冷笑,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好人,越是大善人,他就越觉得对方心里有鬼,这世上真正为别人考虑而不顾自己生死的人,他大概只看到对面坐的这个傻子。 “不管他是不是,只要公主殿下喜欢就好。”白凤惜垂着眼,目光望向川流不息的街道,她不在乎祖训,也不在乎最后自己会输,只要姬妧殿下能够站到那至高无上的顶点,再也不用理会世俗的嘲笑,就够了。 只要她过得很好,就够了。 第169章 梦倦春浓芳意浅(十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那可不行!” 杜轻寒放下手里的酒杯,发出一声冷笑,“管他是什么白家长子,我杜轻寒怎么可能让别人坐享其成?” 白凤惜不解地看着他,“这是白家的家事,和你没关系。” “可是我就喜欢插手别人家的家事,尤其是你家的事。”杜轻寒一双薄冰的黑瞳里耀然清冷,犯上层层可怕的杀气,“要是白家长房敢突然倒戈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杜大人——”白凤惜双眸染上怒意,脸上十分不悦,“纵然你要保护皇上,但也不能拆散姬妧殿下的婚事。” 杜轻寒不以为然地抬眸瞥了她一眼,冷冷笑着问了一句:“若是我执意要如此呢?” 白凤惜端起杯子将酒水慢慢饮下喉去,过了好半晌之后,才轻轻将杯子放回原地,脸上的表情始终淡定无惧,“若是杜大人执意如此,那我也无可奈何,只能将杜大人划为我要对付的敌人。” “敌人?”冰川一样的眼眸又突然升起了燃烧的火焰,他低低笑起来,“好,很好。” 杜轻寒笑着笑着渐渐站起身来,俊朗的五官有一种扭曲的嘲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说完,这人就如绝尘的风暴甩袖离去。 白凤惜依旧静静坐在原来的位子上,俯首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久久没有动弹。 白府里,白家父子一回到家里,消息不胫而走,顿时就是天翻地覆的骚动。 白老太君早就在屋子里的等着他们来回话,白凤临进去后恭恭敬敬跪在彩绘柔软的地毯上,低着头,一副乖乖认错听说的好长孙模样。 这个孙儿素来聪慧懂事,只有哑疾这个毛病叫人心疼不己。 就为这个,白老太君也忍住没先责备他,而是等着他们自己解释。 白凤临拿出纸笔,轻轻划动了几下后,递过来交给老太君,老太君微微眯眼,只见上面写着:孙儿想娶亲。 五个字立马就触动了白老太君,长孙白凤临年纪已不小,说过的几门亲事都因为他这个哑疾被各种理由婉拒了,拖到现在,反倒二孙子白凤江都成亲了,这个做哥哥的还是孤家寡人,形单影只。 “奶奶知道你不容易,但是天下女子如此之多,你也不一定非要选那个姬妧公主殿下呀!” 一听她苦口婆心的说完,白凤临立马就换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手又在纸上快速划动了几下:可是孙儿喜欢的人就是她。 白凤临咬着嘴皮子,一副坚决的态度倒让白老太君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先松了语调,从另一面开始敲击,“能告诉奶奶是为什么吗?” 屋子里沉寂了一会儿,只剩下沙沙的写字声,白夫人暗暗瞧着丈夫铁青的脸,心里也跟着担心起自己儿子挨苦头,忙不迭劝说道:“是啊,我的儿,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再说,你爹在这里呢,不要太放肆了!” 这话分明是在提醒他,可是白凤临似乎不为所动,毫无迟疑地举起自己手里的白纸,上面写着寥寥数语:她是惟一一个不嫌弃我有哑疾的女子。 第170章 梦倦春浓芳意浅(二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白老太君怔了怔,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长子白轩然气急败坏地一手拍在桌子上,“你好糊涂啊!” “够了!”白老太君倏地打断了他,犀利的眼神生生让自己的儿子住嘴,“虽然咱们白家祖上并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但是好歹也在这凤国风雨飘摇过百年,祖宗们的苦心也是希望子孙福荫连绵,既然凤临这孩子想娶那个公主,这事我这个老骨头就做主了,你们以后不许再反对。”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白轩然和其他各房的人都不好再开口说什么,一场不算太愉快的家庭聚会就这样散了。 白府走廊里。 “大哥,你为什么要娶那个公主啊?”白凤仙喋喋不休地跟在长兄的后面,可是无论她说什么,白凤临的脸上始终挂着无可奈何的微笑。 他摇摇头,白凤仙被他的样子气得跺脚。 “真是搞不懂你们,那个姬妧公主有什么好的,你们这些男的个个围着她转,你和三哥成天往公主府里跑,就连那个刚到凤城的云初太子都对她刮目相看!”因为云初太子在宫宴上的一番话让她蒙羞,所以白凤仙就更加嫉妒被他赞赏过的公主,明明她还花费了好多心思准备的,结果被人家随随便便弹了一首伤心的曲子就赢过去了,在她心里,分明就是姬妧公主霸占了她的功劳! 白凤临淡淡瞧了她一眼,亮灼的眸子让她心怵,似乎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白凤仙撇了撇嘴角,“算了,我去找三哥!” 说完,转身就溜了。 公主府里,姬妧一回到清心阁,就把所有人都打发下去。 偏偏冷情是个赶也赶不走的家伙,姬妧心虚地摸着自己的小腹位置,小声问了一句,“你就不能去外面守着吗?” 冷情沉寂了半晌,似乎瞧出她的不对劲,但是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只有眸如夜炬,让她无所遁形。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喊出来,结果冷情还是先她一步,知趣地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姬妧再也无法强撑自己的脸色,泪水如珠一颗颗砸在地上,她崩溃地瘫坐在地毯上,手臂搭在圆凳上,整个人狼狈又伤心。 幼年时候的他们,大概永远也猜不到今日的局面,物是人非事事休,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难道也要让它来到世上面对这些错综复杂的纠葛? 难道这就是上天的惩罚,她自己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她的孩子也注定成为不被承认的私生子。 她摇头,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不可以这样,她绝对不能够让这种痛苦一直延续下去。 半个时辰后,她稳住自己的情绪,擦干眼泪又慢慢爬起来站好,然后拉开房间的门,对守在外面的冷情轻轻吩咐了一句,“让冷心准备马车,我要出去。” 不过一会儿,冷心就闻讯而来,急急匆匆的样子,脸上潮红,一副措手不及的样子。 第171章 梦倦春浓芳意浅(二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他走到姬妧身边,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公主殿下,您要去哪儿呀?” 毕竟除了进宫的那一次,姬妧殿下基本上没有出过门,况且外面天色也黑了,实在是太诡异了。 “你去把马车准备好就行了。”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姬妧慢慢站起来,抬脚往门外走去。 冷心愣了一愣,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姬妧淡漠的态度,可毕竟对方是主子,不愿意说,他也只好乖乖领命去照办。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姬妧在公主府门口上了马车,只让冷情跟着,碧莲和皎雪都十分疑惑,碧莲走到冷心身边想要套几句话出来,哪知冷心早先烦躁地摆手,嘴里囔道:“你们也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马车在城里兜了大半圈,天色渐晚,各家的铺子早就关门歇业了。 冷情瞅着她茫然无助的神色,一直兜圈子也不是办法:“公主究竟想去哪儿?” 姬妧犹豫了一下,才垂着眼慢慢道:“药铺或者医馆都可以。” “天色已经晚了,这个时候恐怕找不着了。”冷情双手环胸,淡漠地说着实情。 “我,我——”姬妧心急如焚,因为肚子的孩子她早就有点六神无主了,她之所以这样心急,就是害怕自己拖得越久,越没有办法痛下狠心。 见状,冷情似乎发出一声叹息,依旧声音淡漠的说道:“不过外城的角落里有一家,那边是狗耳巷地处偏僻,靠近贫民窟,平日里也没有官兵去管,可以去试试。” 姬妧闻言一怔,连忙拉开帘子向马夫吩咐了一句,马夫手里的鞭子不由加快了一些。 马车疾速往前而去,车子里时而颠簸,姬妧总是下意识地去按住自己的小腹,这个动作被冷情暗暗看在眼里,甚至连姬妧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狗耳巷果然如同冷情所说的一样,其他地方早就静悄悄了,而这里的贫民窟还是有摆摊的小贩,店铺里的些微灯火,在暗夜里发出一丝丝温暖的光线。 那家药铺也在其中,马夫和马车停在巷子口,冷情带着姬妧踏进了那家药铺,药铺里正好有人再看病,大概是受了伤,被大夫揉的痛叫不止,而大夫似乎早就习惯了,动作依旧十分粗鲁,手上片刻不留情面。 过了好一会儿,才算完事了,病人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发白。 姬妧看着胆战心惊,况且这家药铺不仅地方小,而且四处摆满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许多药材掺合的味道冲进鼻头,让人有种想要呕吐的滋味。 “林大夫,你又在虐待自己的病人了?” 冷情先开口打了一声招呼,似乎和对方是熟识,而且一点也不像在公主府里那么木纳,还朝对方翘了一下冷峭的嘴角,让姬妧难以置信。 那位林大夫不修边幅,扬起沾有鲜血的手掌摆了摆算是应了他的话,又瞅了瞅他身后的姬妧,一瞧她的装束,眉头就毫不顾忌地皱起来,甚至有点明显想赶人的意思。 第172章 梦倦春浓芳意浅(二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老夫一直都是这样子,倒是你,怎么带了个不该出现的人来了?” 林大夫说话不留余地,让姬妧有点招架不住,脸色微微泛白,只能尴尬地看向冷情。 “你眼里不是只有病人和没病的人吗?”冷情倒是满不在乎的口气,随手将他桌上的沾血小刀扔到一边,不偏不倚插在门桩上,“给你银子看病就是,你这里来的不都是不该来的人吗?别人给你的,我们不会少半分,其他的你又何必理会呢?” 林大夫瞧着那门桩上的小刀子,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那还缩在后面干什么?老夫可等不起闲人的!” 闻言,姬妧战战兢兢地从冷情身后走出来,本来想做得隐蔽些,不让冷情知道,但这种状况下,她已经没办法把他支开,只好涨红了小脸,咬了咬牙道:“我要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林大夫倏地抬头瞅了她一眼,溜溜的眼神格外贼光,有意无意落到她平坦的小腹上,“原来是要杀生啊,这个容易,不过老夫做不到,你还是找别人吧。” “为什么?”见他推辞,姬妧忍不住有点急了,“你只要开点堕胎药之类的不就好了?” 林大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冷情,神色依旧轻蔑,只是眸光骤然加深,如深井的冷水一样凉,“你可以问问你后面的人,老夫的规矩是只救人,不杀生。你要打掉你肚子里的孩子,那是你的事情,不过老夫管不了,也帮不了。” 姬妧蓦地回头瞪着冷情,只见对面冷漠的脸上浮上坚毅如铁的神情,大概这件事的确让他很意外,他漠然的嘴唇有点僵硬,“的确如此。” 四个字砸在姬妧心上,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心痛得更加厉害! 她仿若失去浑身力气一般坐在脚边的凳子上,脸上笑的表情比哭还难看,“我的确是想杀了这个孩子,我对世人都抱有一颗容忍的心,却容不下自己的孩子。” 冷情瞧着她的样子,把目光又投向那个低头唧唧歪歪自言自语的林大夫,“凡事都应该可以有例外,林大夫不如就帮一次忙。” “不可能!”林大夫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我要是杀生了,那以后还怎么救人?绝对不可以!” 冷情沉下脸来,目光仿若可以杀人一样,冷言冷语道:“其实从我们进来的那时候开始,你就猜出了她的真实身份,既然知道,那你也应该知道这个孩子得不到名正言顺的身份,将来可能还要饱受屈辱,你因为这样的固执错过一次,难道还想错第二次吗?” “你——”林大夫面色大变,冲他瞪大眼睛又欲言又止,“你们赶快走吧!老夫要关门了——” 冷情不为所动,反而越说越过分起来,“难道你忘了你为何今日还待在这个地方?难道不是应该愧疚所以才留下来的吗?” “够了!”林大夫大喝了一声,捂住自己的脑袋,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的话。 第173章 梦倦春浓芳意浅(二十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铺子里骤然安静下来,可是空气也仿若凝固了。 林大夫受了不小的刺激,脸色青白,久久没有缓过劲来。 姬妧微微蹙眉,每个人都有段不愿意被揭开的悲伤过往,她不愿这样苦苦相逼,倒抽了一口凉气,慢慢站起来,唤住冷情,“算了,不要为难他了,我们走吧。” 刚刚走到门口,站在原地的林大夫突然开口了,语言似低哭,掺合着浓浓的化不开的悲痛,摇头苦叹道:“每条生命都不应该就轻易辜负,既然来了,就让它好好看见这个人间。当年我不是不愿意,而是当我终于下定决心帮他的时候,他有一晚突然来找我,对我说了这番话。” 姬妧回过头去,茫然地看着他眼里的苦楚,他眼里有隐藏的秘密,尤其是看着她的时候,那种极力收缩的眼神似乎是不愿意真正面对她这个人。 林大夫抱着脑袋慢慢蹲在地上,“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虽然淡淡的,但是是在微笑的。” 冷情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倒是姬妧心里莫名感觉一种悲伤,她不由望向冷情,满脸的疑惑需要等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说的是他的一个故人。”冷情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转头看了看蹲在地上的林大夫,“或许他是对的,每个生命都应该得到一个机会,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应该决定他的生死。” 姬妧怔了怔,冷情这话的意思虽然委婉,但是也分明是在劝她改变主意。 两个人从店铺里出来时,巷子里的小贩还在卖夜宵,姬妧瞧着卖面条的老夫妻,干活累了就互相擦汗捶捶肩头,心里倏地一阵感触,不由走过去,在桌边坐下了。 冷情默不吭声地跟着她坐下来,叫了两碗面,姬妧自然吃不下,倒是冷情面无表情地拿起了筷子,动作慢条斯理,一点也不粗鲁,就和他出神入化的身手一样叫人惊叹。 “冷情,你的家人呢?” 姬妧盯着他吃面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按照的姿态举止,一点也不像做过卑躬屈膝的下人。 沉默了一会儿,冷情回了一句:“在很远的地方。” 原来他并不是一个孤儿。 姬妧抬头望了望天上渐渐露出脸来的弯月,“既然有家人在,为什么还要过这种走在刀尖上的日子,让关心你的人担惊受怕呢?” 冷情放下空荡荡的大碗,面无表情,“如果我死了,我的兄弟们会更加开心。” 姬妧微微一怔,不仅是因为他的回答,而且他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一点触动,究竟是怎样的成长环境练就他这副铁石心肠的样子?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姬妧站起来,走在他后面,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为什么你不问我怀孕的事?” “我的任务是保护公主殿下的安危,其他的事情和我无关。” 姬妧犹豫了一下,“连凤惜都不知道这件事。” “放心吧,公主殿下就当我是堵墙也可以,墙除了把别人挡在外面,其他什么也干不了。” 第174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凤凰都城的驿馆。 金碧辉煌的居室,丝毫不比皇宫内苑逊色,而且侍婢随叫随到,馆主笑脸殷勤,凤国的诚意可谓体现得淋漓尽致。 云初太子一回来就搂着无霜走了自己的寝室,房门紧闭,倒是让云国使臣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的太子自从太子妃过世后就没有亲近过女人了,这回总算可以向他们的老皇上有交代了! “你究竟想怎么样?” 无霜笔直站在彩绘地毯中央,浑身带刺像只刺猬,眼神充满了戒备,直勾勾望着坐在榻座上的俊美男人,从踏进房间后,这男人就松开了她,自顾自地坐在桌边喝酒。 “你们的女皇陛下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云初太子勾起一边的嘴角,似笑非笑,语气里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无霜清水般明亮的眸子染上怒色,恨声回道:“你休想!” “本太子若是想如何,恐怕你也无能为力吧?”一声嗤笑,云初太子端起酒杯兀自摇了摇脑袋,继续喝他的酒,入愁肠,更加断肠痛苦。 “那,那你既然不喜欢,为何还要把我带回来?”无霜瞧着他的确是没有半点念头,脸上也浮出一丝疑惑,对眼前这个男人,她真的是一点也搞不懂! “反正也阻止不了他们不断送来的女人,倒不如我自己挑个顺眼的,这样也省得外面这些人成天花心思讨好本太子不是?” “原来你是拿我当挡箭牌?”无霜一听明白倏地松了口气,毫不客气地在桌子边坐下来,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云初太子瞧着她的动作,嘴角微微翘起,“你倒是有点趣味。” 无霜闷哼了一声,端起茶杯,嗤之以鼻道:“我心里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劝你还是省省心吧,可别真的喜欢上我了!” 云初太子倏地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有轻视之意,明显是笑她的不自量力,“若是能让本太子喜欢上你,本太子倒是可以满足你任何条件的要求。” 无霜煞有介事地瞅了他一眼,“那就不必了,只要太子殿下离开凤国时记得把我留下就好了。” “这个嘛,倒是可以,不过我不能平白无故的答应你的要求,作为交换,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无霜心思深,自然知道不答应就算谈崩了,这个时候和对方搞僵关系不是明智之举,索性爽快的点头答应下来。 “好吧,你问就是了。” 云初太子挑起一边的眉毛,看上去有些狡黠,“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是谁?” “原来是这个问题。”无霜听完顿时松了一口气,本来这事她说了算,随便胡诌一个也行,但是她早就有了不平衡的心思,那人越是要藏着,她就偏要让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我喜欢的人就是当今的皇夫,官清初大人。” 云初太子依旧是挑眉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有半点惊讶,倒像是早就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只是进一步要证实而已。 见他没有说话,无霜反而笑着问了一句:“怎么样,满意了吧?” 第175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云初太子朝她举了举手中的被子,语言似笑,“那就祝我们这段时间合作愉快!” 无霜也举了举手中的茶杯,嫣然一笑,灿若莲花,“合作愉快!” 夜里,云初太子睡在床上,无霜窝在榻上,把榻几挪开后,倒是可以容她纤细曼妙的身子,只是木板太硬,比较硌疼而已。 云初太子翻了下身子侧躺着,溶溶灯火下,她的身上好像镀上一层温暖柔和的光,闭着眸子,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股子戾气,“你倒是挺倔的,被你这样的人喜欢着,你们那位皇夫应该也很心累吧?” 他一开口,无霜就醒了,其实她本来就是半梦半醒,官清初在宫宴上的沉默让她心寒,可尽管如此,她还是飞蛾扑火一样把心扑了过去。 “他的确是身心疲惫,不过应该不是为了我,就算累死也是活该了。”无霜刻薄地说道,说完才惊觉自己的满腹怨气,终归是怨的,既然在乎,又怎么能够不怨呢? 云初太子忍不住笑了两声,“你看上去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会做这种傻事,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应该很痛苦。” “何止是痛苦,简直是放在锅里煎,油里炸,还远远不够。”无霜躺平身子,痴痴望着雕梁画栋的房梁柱,“尤其是当他看着我的时候,明明就是在看另一个人,他从来没有提过,可是我却难受得想哭想嘶吼,那种清醒的意识到他心里没有我的滋味,就算是杀尽天下所有人也无法解恨。” 大概是她的话太令人郁闷,云初太子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这样看来,本太子还算比较幸运了,至少绿笛她心里是有我的,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人。” 无霜冷笑了两下,这人分明就是拿自己的感情向她炫耀,世人都说不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可往往看到别人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就会反过来庆幸自己不上不下的处境。 “那倒未必吧,说不定她心里始终藏着一个人,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女人总是善于掩饰的。” 出于心里极度的不平衡,无霜冷言冷语的挖苦了一番,哪知云初太子反而笑起来,更加坚定的神色。 “我相信她,这一点上,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无论何时,她的眼里都只有我,就算是曾经和她青梅竹马的皇兄找别的女人诬赖我,也无法改变她要嫁我的决定,她不会爱着别人,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就这点就让你深信不疑了?”无霜冷笑不止,世上居然还有这样感情专一的男人,死脑筋,简直是不可救药! “本太子知道你嫉妒,就算你说什么,也无法动摇我的。”云初太子得意洋洋道,大概也是因为逝去反而隽永不朽的那份感情,心里反而有了一丝暖意。 “可是太子殿下以后总会娶别人,也会爱上别人,然后渐渐忘记这位太子妃的。” “这天下的女人,除了绿笛,本太子不会再爱上任何女人了。” 第176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无霜嘴里倏地浮上一丝笑意,完全是冷冷的讽刺,“我才不信呢,这天下就没有不变心的男人,包括你云初太子殿下也不会例外的。” 云初太子倏地坐起来,无霜也跟着坐起来,一副谁都不会示弱的样子,大眼瞪小眼,过了好一会儿,云初太子决定和一个小女子较劲实在没意思,才先挪开了目光。 无霜自以为赢了,反而更加嚣张起来,得意洋洋的笑容挂在脸上,美丽的眼眸里神采飞扬,“怎么样?虽然你今天拒绝了白大人家的小姐,那只能说她不合你的口味,但是总有一天,你会再遇到一个动心的女人,到时候你就会变心的。” 变心两个字让云初太子对已故的太子妃蒙上浓重的负罪感,他这下着实有些不爽,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你闭嘴!” 无霜被这突如其来的骂声给震住了,刚才只顾着较劲,她居然都忽视对方的身份,万一惹恼了对方,那真正遭殃的人还不是她! 暗暗吐了吐舌头,她也识趣不吭声了,乖乖重新躺下去,虽然木板还是硌疼身子骨,但这下忽然觉得安心了,挡着云初太子的怒气,这样就好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过了许久,无霜几乎就快睡着了,没想到云初太子突然又开口说话了。“那你知道你喜欢的那人心里装的是谁吗?” 无霜这下没有睁开眼睛,就算醒了,依然装睡,而且还故意鼻间嗡嗡地翻了下身子。 云初太子偏不喜欢人家糊弄他,“你若继续装睡,那就不要醒过来了,我会禀告你们女皇陛下,直接把你带回云国去的。” 无霜倏地瞪开眼睛,是可忍,孰不可忍,闷闷回了一句:“知道!” “是谁?” “这个无可奉告!”无霜冷冰冰的回答道,她不愿意说,不是她想要保护这个她,而是她不希望皇夫大人受到一丝丝的威胁! 云初太子愣了一愣,倒是没有生气,反而对她刮目相看了。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袒护他,连他喜欢的人都一起袒护了!”呵呵一笑,虽然是话里有话,对她的深情倒是有些动容了。 无霜最恨这种故意的曲解了,不屑道:“我才没那么好心,很多时候我恨不得亲手杀死她才好!” 云初太子微微皱眉,“没想到你的心思居然这么狠,动不动就想要取别人的性命!” 无霜从善如流,“所以太子殿下千万不要把我留在身边,不然的话,恐怕就有性命之忧了。” “本太子岂会受你的威胁?”云初太子不以为然,摇摇头,越发觉得她浑身戾气,“倒是你,心肠太毒,小心会有报应!” 无霜嘴角露出一抹残忍又苍凉的笑意,“太子殿下站着说话不腰疼而已,你不是我,根本不会明白我心里的真正感受。如果你是我,你也会想这么做的。” 云初太子躺平身子,双手枕着脑袋,“本太子才不会像你这样,就算是痛失所爱,本太子也不会失去做人的最根本的理智。” 第177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红烛暗自垂泪,微弱的火光摇曳,无霜抿住嘴皮子,没有再回答他的话。 翌日,姬姒又派宫人前来,细细打探了一番情况,又向云初太子征询了一下,果然还带着几位容貌出众的女子,云初太子不感兴趣地挥了挥手后,宫人只好又带着几名女子离开了。 无霜从屏风后面慢慢走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儿,云初太子十分自然地搂着她的腰往膳厅走,因着两人挑明了情由,今日的无霜虽然有点不爽,但还算配合,一路陪着笑脸。 “太子殿下果然是神机妙算。”吃饭的时候,无霜在馆主殷勤的眼神下特意夹了一块鸭肉放进云初太子嘴里,一边伺候,一边笑嘻嘻的奉承。 云初太子知道她是故意在揶揄他,脸上依然笑着,也夹了一块辣椒里的鱼给她,无霜翻了翻眼珠子,硬生生咽下去。 还没吃完饭,外面就有人来报信,原来白家那位千金大小姐风风火火来了。 “昨日是我失态了,回去后家父还责备了我一番,今日我是特意来给太子殿下道歉的。”今日的白凤仙穿着绿衣长裙,飘飘欲仙,十分清丽脱俗,言语间也不像昨夜里那般放肆,明显是被人告诫过了。 云初太子微微一笑,俊脸上精神焕发,“白小姐言重了,白小姐良苦用心,也是为了让本太子高兴,算不上有错的。” 说着,他还特意把身边的无霜搂过来,“多亏陛下还特意赏了一位美人,本太子如今的心情的确舒畅多了。” 白凤仙这才瞧了瞧无霜,就算掩饰的极好,眼里仍然流露出一丝鄙夷和厌恶,就连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僵硬起来。 无霜也笑了笑,白凤仙的这点表情变化早就被她看在眼里了,不过白凤仙就是个被宠坏的任性大小姐,所以她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原来是她啊,宫里的舞姬嘛。” 无霜依然面带微笑,果然她按兵不动,白凤仙就忍不住了,“其实舞姬的舞都是宫里的宫人教的,她会跳的,别人一样也会跳,没什么稀奇的。” 闻言,云初太子微微翘起嘴角,深深的笑了,暧昧不清的回道:“那倒是的,跳舞又有什么稀奇的,主要还是这伺候人的功夫,关起门来就立马见分晓了!” 白凤仙怔了怔,这下再瞧无霜时脸上就只剩下**裸的轻视和不屑,那露骨的眼神分明就是把她当成了街头低贱的青楼女子。 虽然她一直对皇夫大人投怀送抱,但是那是因为她喜欢她,总想霸占着他,对别人的态度向来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当下就紧紧攥住掌心,气得浑身发抖。 等到白凤仙走了以后,她立马找了一位驿馆的下人去宫里通风报信,心里默默祈祷着一定要让皇夫大人知道她的处境和煎熬,尽快让她离开这里。 “偷偷摸摸做什么呢?”云初太子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一身轻便的绸缎,挺拔隽秀,英气逼人。 无霜勉强笑了一下,“太子殿下要出去吗?” 第178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云初太子咧嘴一笑,俊俏过人,“是啊,听说这凤都十分繁华,本太子想去见识见识!” “你不如陪本太子一起?” “倒也无妨,如果能够取悦太子殿下,对奴婢来说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无霜颔首点头,自然而然的上前揽过云初太子的胳膊,状似依偎着款对方挺拔的身体款款而行。 后面的侍卫不远不近地跟着,云初太子低下头,在无霜耳边轻轻一笑,小声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偷偷传消息回宫里了?” 无霜怔了怔,随即莞尔一笑,反问道:“太子殿下派人监视我吗?” “你大概弄错了,监视你的人可不是我,本太子只是凑巧碰见,只怪你自己太过不小心了,被人暗中窥探着一举一动也没有发觉。” 这番话深深羞辱了心高气傲的无霜,欺霜赛雪的美丽容貌霎时涨得通红,又气又怒。 走了好一会儿,她才深深倒抽了一口凉气,回驳道:“那太子殿下大概搞错了,我只是向宫里的人报个平安,顺便告诫司乐坊的那班子宫人,别趁着我不在的这几天妄想乱动我的东西。” “就这么简单?”云初太子故意睇了她一眼,说完回过脑袋继续往前走。 无霜冷冷瞧着他的背影,慢慢跟了上去。 凤城的街道石板铺路,不仅路面平坦,而且街道两边商铺林立,十分繁华。 云初太子左瞧右看了大半天,十分有兴致,倒是跟在他后面的无霜提着裙子腿酸脚软。 “上这里逛逛。”云初太子指了指路边的玉楼春酒楼,咧嘴一笑,大摇大摆地阔步走进去。 二楼的包间,云初太子选了一间僻静的房间,临近街角,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外面街上的吆喝声。 无霜跟着他的步伐在桌边坐下,推开半扇窗户,那股子嘈杂声就更加明显起来。 “太子殿下接下来想去哪里?” 无霜拿起桌子中央的茶壶和茶杯先给对方倒了一杯递过去,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边喝边问。 “公主府在哪里?” 放下手中的茶杯,云初太子缓缓问道,似乎也在间接回答她的问题。 无霜握住杯子的手紧了紧,抬起头来,乌溜溜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和犹疑。 “怎么?不知道吗?” 云初太子意犹未尽的笑了下,眉毛轻扬,夹杂着一丝嘲讽,“连情敌的巢穴都没搞清楚?难怪你只能自己自艾自怨。” 无霜手一抖,连忙把杯子放回桌面上,抽回手暗暗擦拭自己手背上沾到的茶渍,错愕地盯着对面的云初太子,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姬妧公主任何一个字。 “为什么你会知道?” 无霜眯起眼睛,满脸都是戒备的表情。 云初太子呵呵一笑,等小二进来上完菜出去后,才慢悠悠地调侃了一句:“这么说,我猜对了?” 无霜张嘴动了动,想要辩解又不知如何说起,更何况她对姬妧公主没有好感,也不想为她辩护什么,既然不是她亲口说出来的,那么她也不愿意否认答案。 想了想,无霜回了一句:“太子殿下果然聪颖过人!” 第179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公主府,清水阁。 姬妧回到府后就安安静静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除了寸步不离的冷情外,有意无意躲避着其他人的接近。 冷心有些奇怪,端着饭食刚走到门口就被冷情接过去。 “这是我的活儿!”愤愤不平的抱怨了一句。 哪知冷情头也不回的进了房间,他探头往里面望了一下,隐约可见姬妧苍白如纸的憔悴容颜。 心里不由浮上一丝狐疑,回到屋子里却见碧莲款款等候多时,裹胸的窄腰襦裙外套着薄如轻烟的纱衣,将妙曼的身段勾勒出诱人的曲线。 一句话恰好无声无息地击中了冷心的软肋,这些日子姬妧冷落的态度的确让他寒心。 冷心咯噔了一下,心不由跳快了几分,“你,你到这里做什么?” “冷大哥,你一心为公主担忧,公主殿下却时时刻刻防着你,碧莲我就算是一名小小的丫鬟,也替你感到不值。” 碧莲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纱衣从肩头滑落衣角,露出光洁雪白的一片肌肤,水汪汪的媚眼抛过来,格外**。 冷心咽了咽口水,板着脸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慌乱,没好气道:“你想挑拨离间?” 一只纤纤的玉手不经意地搭上冷心的胸膛,碧莲如同软泥一样整个身子软绵绵往他身上靠去,“我一进府就受到公主殿下各种刁难,的确是不喜欢公主殿下,不过倾心于冷大哥也是真的。” 冷心拉着她的胳膊推了一下,没有把人推开,而自己却不知为何也没有力气再把人推开。 脸上依然冷冷的,没有败下阵来,“算你识相!不过你想打什么歪主意,我劝你还是早点省省吧!” 碧莲勾起嘴角,妩媚的笑了笑,两只手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缠上了冷心的脖子,低低的声音如魅影般在耳边蛊惑起来,“我的确是打歪主意,不过不是打公主的,而是你的。” 冷心愣了愣,他虽然在外面跟着白凤惜经历过不少,但投怀送抱的女人也只有在青楼里见过,论手段和姿色倒是比不上眼前如胶似漆的人间尤物。 见他眼里生出一丝犹疑,碧莲媚眼如丝,手脚更加放肆起来,软绵绵的身子有意无意地摩擦着对方,柔弱的女生娇滴滴仿若能滴出水来,“冷大哥,你喜欢我吗?” “我,我——” 一字刚出口,剩下的话全被甜丝丝的小嘴给封回肚子里,再没有他反悔的机会。 绮雪静悄悄的站在房间外面,听着屋子里男人和女人起起伏伏的呻吟声,无声无息的推开一丝门缝,地上散落着男人和女人的衣物,只见床帐内有两抹缠绵交织在一起的身影,她的脸上渐渐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碧莲这丫头,好得很,果然这媚人的功夫学到家了! 而这边翻云覆雨的时候,清水阁里却是苦不堪言。 姬妧没有想到怀孩子居然如此糟心,不仅心里承受着取舍的煎熬,而且身体上也并不好过。 冷情将饭菜拿给她吃,她也没有打算赌气,抚摸着肚子里那个悄无声息的小生命,她终究还是不舍的,在没有真正放弃它之前,她一个人吃饭,需要养活母子两个人。 第180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阵呕吐过后,姬妧慢慢扶将起来,脸色更加泛白,也嘴唇也毫无血色。 “我吃不下。” 一声虚弱的话语后,她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眸子,静静的喘息。 冷情瞧着她的样子,沉着脸道:“我让厨娘换点素食。” 说完,转身就要往屋外面走。 “不要——” 姬妧急急忙忙地喊住他,碧莲和绮雪等人心细如尘,如果换了以往的饮食,说不定会引起她们的怀疑,就算有一点点冒险的可能,她都要扼杀到摇篮里。 冷情没有说话,深黑得瘆人的目光仿佛看透了她心中所想的一切,大概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她对于肚子里的小生命的本能保护。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察觉。” 过了好一会儿,冷情十分冷情地说出即将面临的现实问题。 姬妧沉默的咬着嘴唇,眼眶里浸润着冰冷的水光,如履薄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时,前面的守门进来通报:“公主殿下,有个自称云初国太子的人要进府求见。” 姬妧怔了一怔,明亮悲伤的眸子里浮出淡淡的迷惘。 “他来做什么?”一声询问,若有似无的低叹,又好似喃喃自语。 “公主殿下要见他吗?” 姬妧缓了一口气,既然对方是云初国的太子,自然是不能拒之门外,沉寂半晌后,她整理好妆容,慢慢走到房间门边,拉开那两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公,公主殿下?” 守门略带惊恐地看着她,她点头嗯了一声,不用对方多说什么,也已经知道自己的面容有多么吓人! 前厅大殿里,绮雪给到府的贵客上了茶,略略打量着云初太子和他随行的女子。 无霜刻意忽略掉对方投递过来的精谲的目光,都是在宫里待过的人,谁也不比谁善良单纯,只是嘴角不由浮上一抹淡淡的冷笑。 “这茶凉了些,涩口。” 拦下云初太子手里的茶,无霜故意把茶水放回桌面上,懒洋洋地评价道。 绮雪暗暗捏了捏指甲,毕竟云初太子是不能得罪的人物,她皮笑肉不笑,上前道:“既然如此,那奴婢这就去换。” “那就有劳了。” 无霜悻悻然回了一句,无视云初太子投递过来的狐疑眼神。 “你们认识?” 绮雪走后,云初太子眸光一闪,似笑非笑地问了她。 无霜耸耸肩,不以为然地娇俏一笑:“不认识,只不过以前在宫里打过照面而已。” 高慎的人,她们从来就是锋芒对麦尖,就算在宫里见到那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存在。 云初太子若有所思地瞅了她一会儿,嘴角仍然挂着淡淡的笑痕,略带着嘲讽与不屑,就像早就把她们那些暗暗较量的小把戏早就看烂了! 想到这些,无霜努了努嘴,心里十分不自在:“咱们这些人就是靠着你踩我我踩你过日子,太子殿下若是不喜,不问不看不听就是了。” 是了,只要身在皇室就没有太平日子,这位云初太子纵然呼风唤雨,但恐怕勾心斗角也是常家便饭,每天的重头戏。 但这些事情高位者只要轻轻吩咐一句,真正去掏心挖肺做事的永远是底下的人,看不到真正的血肉模糊,这些动嘴的高位者才会有如此的轻视态度。 第181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不过一会儿,绮雪又重新泡了新茶过来。 哪知无霜完全没有见好就收,这回又嫌茶水太烫了,而冷眼旁观的云初太子丝毫没有插手的迹象。 绮雪按捺着心头的火气,忍不住就要发作出来。 “你——” 这时姬妧拖着步子缓缓出现在前厅里,犀利的目光扫过来,彻底打断了她的动作。 苍白的脸色被胭脂给抹去,姬妧稍微恢复了一点红润,只是眼角眉梢的疲惫还是无法掩盖过去。 “不知云初太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冷情跟在她的身后,就像无声的幽灵默默的如影随形,但又无法完全忽视掉此人的存在。 “哪里?是我叨扰公主殿下了。”云初太子微微一笑道,手指有意无意敲打在桌面上,就连无霜也渐渐感觉到他随意的外表下,渐渐沉着下来的心境。 心里突然迸出一个念头,她不由偷偷多瞄了云初太子一眼,原来这人是早有目的,在大街上逛来逛去不过是混淆视听而已! 而这边姬妧也早就注意到无霜了,娇媚如美的容颜,柔若无骨的身段,只是端端坐在那里就是万千种风情,难怪这世间的男人都愿意为了她倾倒一颗心! 姬妧知道她是那个人的人,面上就更加肃色起来,强撑起来的精神,不敢露出一点点端倪。 “闻弦音而知雅意。” 云初太子慢悠悠信口道来,目光沉甸甸压人,“昨日听了公主殿下一曲后,本太子深有感触,所以今日不请自来,唐突之处,还望公主殿下不要见怪。” “太子殿下言重了。” 姬妧也弄不懂这位云初太子的来意,但是对方送了她一把琵琶,显然是投其所好,隐隐约约间倒像不是敌人。 “昨日收了太子殿下的厚礼,难得殿下不嫌弃,今日就由我再为殿下弹奏一曲如何?” “好!” 云初太子从善如流的点头,湛黑的眸子幽幽闪烁,似乎很满意对方的配合。 “听琴在于意境,不便太多人,这里就留下我和云初太子二人就可以了。” 姬妧淡淡地吩咐道,弹琵琶不是难事,但如今她身体虚弱,如果被太多眼睛盯着,恐怕会在细节上透露出端倪,倒不如只应对云初太子一人,对方比较是男人,纵然觉察有异,应该也不会联想到那个上面去。 无霜偏要翘嘴一笑,颇带几分委屈道:“公主殿下的琴声,奴婢们也想一睹为快呢。” 姬妧淡淡瞅了她一眼,后者也毫不示弱,故意挑衅地看着她,眼睛里全是她捉摸不透的笑意。 “不可逾越。” 云初太子倏地给出四个字,明明听上去淡若无绪,却是斩钉截铁的语气。 无霜咬了咬下嘴皮子,暗中冷冷瞟了他一眼,只好和其他人一起不情不愿地退下去。 等绮雪重新取来琵琶给她后,她用纤柔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雪白的琴弦,过了片刻后,指尖一颤,如水潺潺的声音终于慢慢流溢出来。 她选了一曲阳春白雪,缓慢而悠悠,而缠绕不绝的琴音恰好也阻隔了外面的静寂。 “太子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第182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云初太子慢慢喝了一口茶水,放在桌面上,故意微微挑眉问道:“公主殿下,可曾听过无忌和尚这个人?” 一声尖锐的颤音骤然响起,姬妧愣愣地盯着自己出错的手指,琴音一下子断了。 指尖上一条锋利的小口子,有鲜红的颜色慢慢渗透出来。 刀割一样的感觉,姬妧神情僵滞地凝望着它,直到一条白色的丝绢轻轻覆盖上来,然后轻轻裹住她流血的手指。 她才神情呆滞地抬起脑袋,撞上对方湛黑如深渊的眼瞳,里面藏着吸引人入胜的魅惑力量。 “公主殿下,你的手指受伤了。” 云初太子似笑非笑地提醒了一句,然后从她怀里接过琵琶,转身又慢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姬妧这才恍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由垂低自己的脑袋,慢慢呢喃出一句:“对不起——” 悠扬的琴音再在响起,她愣了一愣,望着云初太子拨动琵琶的手指,灵活的指法,就像在疆场上肆意驰骋挥霍的千军万马,慷慨激昂的气势,渐渐平缓下来。 弹琴需要心境,这位云初太子就算痛失爱人,却没有失去自己热血沸腾的野心和抱负。 “原来公主殿下知道这个人。” 姬妧没有正面回答,他却已经从她的反应里获知答案。 “云初太子究竟有何目的,不如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兴许我也可以帮得上忙呢?” 姬妧冷冷一笑,深幽的目光如刃锐利,大剌剌瞅着对方,不喜欢别人这样拐弯抹角,故弄玄虚,尤其是拿这件事做文章。 “假如我说云初国愿意帮助公主殿下得到这天下独尊的宝座,恐怕公主殿下不会信咯?” “原来是挑拨离间的。”姬妧冷哼了一声,如今凤国内忧外患,也难怪四面八方虎视眈眈,“我就算再不济,也不会出卖凤国的叛徒。” “公主殿下先别回答得太早,何不等我把事情说完呢?” 琵琶琴音犹在,云初太子深幽的眼眸微微眯眼,如同弯弯的月尖,就连那迷人心醉的笑容,在姬妧眼里也变得格外不怀好意。 姬妧二话不说地回绝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和你联手的。” 只要他敢多说一句废话,就算他是云初国太子,她也会让冷情把人给赶出去。 “我可以告诉公主殿下,有关一些无忌和尚的事情。” 云初太子手指的动作渐渐缓慢下来,一字一音,仿若每一下都重重敲击在最脆弱的心弦上。 姬妧眯眼微睐,浓艳的胭脂下也掩不住脸上的冷意,可是听到无忌和尚四个字,那般决绝之意到了嘴边还是只剩下两个字来:“你说!” “世人只道无忌和尚和姬悦女帝那段惊世骇俗的情事,却不知当年凤国皇室还忌惮的一点,恰恰就是无忌和尚鲜为人知的身世。” 云初太子指间的琴音越发急促起来,一点点,像一只手慢慢揪住姬妧的心脏,任何情绪都在下一秒喷薄而出。 “无忌和尚并不是凤国人,他是从云初国逃亡到凤国的,准确一点来说,他是云初国的皇子。” 第183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怔了一怔,摇头道:“太子殿下,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云初太子置若罔闻,犹如自言自语一样,“当年的无忌和尚是云初国佟贵妃所出的六皇子,他还有个同胞的妹妹,后来佟贵妃因为宫廷斗争被赐死,六皇子和他的妹妹在佟家族人的安排下侥幸逃出来,一直逃到了凤国。” 姬妧心口微微一跳,目光戒备地盯着他,“你究竟想要什么?” 云初太子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摇头叹息道:“一个云初国的皇子,在凤国受尽折磨被活活烧死,作为有血缘关系的皇室宗亲,这口气实在是难以下咽呢。” 他云淡风轻的说辞,殊不知在无形中深深刺痛了姬妧的内心,尤其是听到活活烧死四个字时,更加像是被锋利的刀刃在心头狠狠剜了千刀,那种痛苦,想要叫嚣却无法呼喊出来。 云初太子目光犀利,静静打量着她泛白的脸色,继续添油加醋道:“明明是姬悦女帝暗恋上了无忌和尚,苦苦纠缠他不放,凤国的子民却颠倒黑白,把所有的污名和错误全部怪到无忌和尚头上,可怜他一声命运多舛,还死于非命。” “够了。” 两个字淡淡地吐出来,姬妧就仿若用尽毕生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在默默的颤抖。 “怎么就够了呢?” 云初太子故意笑了一下,迷人的笑容极为残酷,“倘若不是姬悦女帝的霸道和执拗,公主殿下又怎么遭受世人的白眼,过着如今这种缩头缩尾的生活呢?” “我说够了——” 一声低吼怒而发出,姬妧眼睛红红的,瞪着他的时候,仿若能够滴出血来。 “其实你心里藏着很深的恨意,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云初太子手指渐渐停止了动作,断断续续的琴音消失后,空气里只剩下一片凝滞的死寂。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锋芒毕露的冷漠。 “你敢说你从来没有想过让姬姒去死?” 一句蛊惑,却仿若打开邪恶之门的钥匙,姬妧脸上的表情变得格外阴沉,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丝恼羞成怒的狂怒,连她自己都无法分清,那是不是一种心虚而产生的惊恐。 她想要辩驳,却无法发生任何声音。 没错,就算她无数次阻止自己去想这个问题,但念头就像种子一旦落根就会无法停止地疯长,如果姬姒死去的话,她告诉自己这是不应该有的念头,然而内心深沉无法掩盖的感受,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在皇陵五年的时间里,在宫廷里受尽冷嘲热讽的日子里,曾经在姬姒和官清初两人浓情蜜意的相依偎的时刻,也在午夜梦回温琉璃就坐在床边静静凝视她,悲伤的眼神浓稠得让她想哭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脑海里的最急切的念头,如果姬姒死掉了,就好了。 “你走。” 哪怕是破坏了应有的礼仪,姬妧还是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这个人偏知道如何激起内心最脆弱的仇恨,太可怕了。 “当年那把火是杜皇夫派人做的。” 第184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云初太子慢悠悠站起来,“世人都道无忌和尚罪孽深重,自行了断性命,其实不尽然,他是被你皇姐的父亲杀死的。” 姬妧紧紧捏住拳头,用尽浑身所有力气,声嘶力竭喊了一句:“滚——” 动静太大,冷情瞬间出现在厅堂里,他扶住摇摇欲坠的姬妧,面无表情盯着云初太子。 云初太子耸耸肩,识趣地笑了笑,被他阴恻恻的目光蛰了一下,不由收敛了几分。 “既然公主殿下身体不适,本太子就不久留了。” 拱了拱手,云初太子还是如同来时那般云淡风轻的样子,走到门口他唤回无霜,两人就大摇大摆离开了。 绮雪之前和无霜针锋相对,又被冷情给看得死死的,屋子里的谈话半句也没有偷听到,只有姬妧最后那声滚惊天地泣鬼神,让她着实震惊不小。 等到云初太子一行人离开,姬妧就被冷情扶回房间去了。 琢磨半天也没有半点线索,碧莲那边有了一丝突破,她暗暗一咬牙,可不能落后她,“究竟搞什么鬼?不管了,先通知高大人再说!”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偷偷跑到后院里放了一只信鸽,才满意的回去睡觉。 那只信鸽刚飞出去一会儿,就被人暗地里的冷箭给射下来了。 一人捡起地上的信鸽子,取出竹筒里的纸条,递给自己的主子,恭恭敬敬道:“爷,你看。” “派人好好监视这个云初太子。” 夜色弄影里,一名男子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声音低哑而冷诮,“换一只信鸽,把这个纸条传到侯爷府去。” 捡鸽子的人微微诧异,“不把它拦下来吗?” 男子冷冷清清回了一句,“这场鹤蚌相争,我们静观其变。” 翌日,宫里突然来了旨意,让姬妧立刻进宫面圣。 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姬妧保持着镇定踏进了朝凤殿,一如既往的辉煌富丽,女皇姬姒慵慵懒懒斜躺在凤椅上。 一听到脚步声,美艳的眼眸倏地睁开来。 “姬妧,你好大的胆子!” 一声冷笑的质问,吓得姬妧立马两腿发软,二话不说跪在地毯上。 “臣妹不知哪里冒犯陛下,还请陛下明示。” 她说话的声音也在颤抖,姬姒得意地看着这个命如蝼蚁般的女人,不屑的轻哼了一下,果然是胆小如鼠! “云初太子乃是朕重要的贵宾,你却对他大不敬,是否也不降朕放在眼里啊?” 姬姒故意扬起声音,兴师问罪。 姬妧俯首趴在地上,心里却是瞬间百转千回,昨日才发生过的事情,今日就闹到姬姒的面前,如果不是云初太子那边闹过来的,那么府里的眼线真是不能留了! “这恐怕是误会了。” 姬妧战战兢兢地试探了一句,“也不知是谁以讹传讹,昨日云初太子到府上造访,臣妹和他以琴会友,相谈甚欢,并没有什么不快。” 姬姒微微眯起眼睛,魅惑中透出一丝精明的光芒,“果真如此?” 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来,姬妧几乎可以确信不是云初太子那边告状,脸上不由更加坚定,“千真万确,陛下倘若不信,大可以把云初太子叫来一问便知。” 第185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料想姬姒也不会为了一件不确信的小事情而惊动云初太子,否则适得其反,只会让外臣对她这位女皇的决断和智慧心生质疑。 姬姒心生怒火,又生生按压下去,“没有就最好,空穴来风,事必有因,你也莫要太得意忘形了。” 姬妧垂着脑袋,低声回答道:“臣妹从不敢有非分之想。” 一番兴师问罪之后,姬姒才勉强收住火气放她离开,从凤殿里出来,姬妧就碰见了衣冠五彩缤纷的高慎。 高慎还是那副美丽的皮相,只是脸上的跋扈和阴狠更胜过从前。 他在凤殿台阶前看见姬妧,就笑意泱泱地走过来,拦住人家的去路。 俗话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而同样的,有些纠葛不知道来由,却波涛汹涌得莫名其妙。 前者,就像官清初之于她,难分难舍;而后者,则就像高慎和她,非生既死。 “公主殿下,别来无恙啊?” 高慎挑起细长的眉眼,眼角眉梢都是笑里藏刀的情绪。 算起来,这称得上是她从皇陵回来后,两个人第一次面对面的直接交流,无论何时,这个阴柔男子的眼里,只有满满的憎恨。 姬妧裣衽,稍稍收敛起手臂,腰背挺得笔直,形成了一种不由自主的防备状态。 “高爵爷,好久不见。” 脸上云淡风轻,嘴角边甚至还露出了一丝虚伪的笑弧。 高慎绕着她打量了一圈,表情慵懒不屑,“看来时间的确是能够改变一个人,无论如何,如今的公主殿下都和过去的那个怯弱的胆小鬼,相去甚远。” “多谢高爵爷的赞赏!” 姬妧勉强扯了下嘴角,保持着不变的笑意,刻意忽视掉他话里**裸的羞辱。 高慎微微挑眉,眼眸眯得细长,故意挑起她身后光滑如丝的墨发,动作放肆且轻蔑,“只是不知这坚强的外表下,内心是否一样怯弱如初呢?” 姬妧暗暗捏紧手中的拳头,目光渐渐变得冰冷,一字一顿道:“一经别年,高爵爷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只是为何还是如此不甘心呢?” “你说什么?” 高慎猛地撇过头来,就像被戳痛软肋的野兽,目光如刺。 “高爵爷步步紧逼,难道就只是因为本公主儿时的一句戏言吗?” 姬妧毫不客气地回驳过去,迎撞上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依旧没有避让的意思,黑白分明的眸子幽幽的瘆人,就像一下子能够洞穿对方的所有想法。 儿时,她曾因为清初的缘故,抛出要将他扔到护城河里喂鳄鱼的豪言壮语。 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高慎对她的态度变得更加狠厉了。 可是从头来过,她依然不后悔自己当年的执着,为了那个人,可以和整个天下为敌。 说到这件事,高慎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狰狞,“一件不值得提的小事,你以为本爵爷会放在心上吗?” “既然本公主的所作所为根本对你不起作用,那倒是本公主多虑了,以为有人是因为害怕,所以才始终耿耿于怀呢?” 第186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十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笑了笑,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压根就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你——” 仿若被戳中了心事一般,高慎气得脸色发白,跋扈惯了,当即就扬起手。 姬妧没想到他真的敢动手,仰着头,闭上眸子,却始终没有躲开去。 说时迟,那时快。 风声呼啸而来,却在她的耳畔骤然停止,疼痛没有如期而至。 高慎瞪着扼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愤愤的抬头看过去,目光愤恨不已。 “你可要想清楚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来,冷清如初,不带着任何情绪,“这一巴掌打下去,连着你自己的功名前程也会一起打没了。” 高慎对他恨之入骨,偏偏手腕被死死掐住,挣脱不得,不由怒道:“官清初,你以为你当上皇夫就了不起了?居然在这里威胁我?” 官清初甩下他的手,目光如狼似虎,硬是让对方不敢再肆动,“我不是威胁你,我是提醒你。” 高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神情茫然的姬妧,倏地笑了,那笑容十分诡异,“呵呵,你心里还是想着她?陛下就在殿里面,要不要我去和她说一声?” 官清初不为所动,转头看向姬妧,冰雪含翠的容颜上表情淡漠,眸光黝黑,“公主殿下若是没事,可以离开了。” 姬妧愣了一愣,回过神来,如今一看到这人,她的情绪就无法安安静静,手不由自主摸上自己的小腹,勉强笑了笑,“多谢皇夫大人出手相救。” 说完,她也朝高慎看了一眼,笑容更嫣然,“高爵爷今日这份情,本公主记下了。” 高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收回视线,冷冷哼了一声,“皇夫大人,还是好好想想和陛下怎么解释吧?” 说着,一拂袖,大摇大摆往凤殿里去。 他前脚踏进凤殿,隔了一小会儿,官清初随后也慢悠悠信步而入。 凤殿里,高慎得意洋洋看着他,显然已经向姬姒告完状,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殊不知,官清初等了这会儿才进来,似乎有意给他一个告状的机会。 姬姒斜倚在凤椅上,朝他招了招手,“清初,高慎说你偏护公主有私心,你怎么说?” “高大人一向对陛下忠心耿耿,想必不会胡言乱语。” 官清初从高慎身边走过去,慢慢踏上阶梯,走到御座的旁边,握住对方伸出来的纤纤柔荑。 “这么说来,就是真的了?” 姬姒轻佻一笑,反握住他修长漂亮的手,向自己步步拉近。 官清初淡淡一笑,慢条斯理道:“不知高大人可有说自己要当众掌掴公主的事呢?” 高慎脸上微怒,大声解释道:“我是想替陛下出气!” “是想替陛下出气还是想替自己出气?” 官清初慢慢走过去,蹲在凤椅旁边,任由姬姒执起他的手摩挲自己美艳的脸颊,“高大人若是真的掌掴了公主,这云初国的使臣尚在凤凰城里,你把陛下的名声置于何处?陛下宠你爱你,你却因为一己之私而罔顾陛下的声誉,这算不算忘恩负义呢?” 第187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十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最后一句,意有所指,又掷地有声。 “高大人近来在京城权贵圈里呼风唤雨惯了,似乎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高慎面露怒色,指着御台上的官清初呵斥道:“官清初,你少在陛下面前血口喷人!” “大胆——” 一声冷喝打断了他的声音,姬姒狠厉的眼神投射过来,美丽的容颜上冷若冰霜,没有一丝温柔。 “你在这大殿上直呼皇夫的名讳也就罢了,还大吼大叫,目无法纪,看来是朕平时太宠着你呢!” 高慎白皙的脸蛋上露出一丝错愕的神色,“陛下——” “不要说了!” 姬姒根本不听他的辩解之言,广阔的大袖一扬,就唤来人,对跑进殿里的侍卫下了旨意。 “高爵爷以下犯上,押下去关十日再放出去,另外一个月内不许进宫。” 说完,无情地甩袖,让侍卫把人给拖下去了。 话说姬妧回到公主府里,就想着把府里的爪牙给清除出去,恰好白凤惜也在府里等候她,两人一见,既有尴尬,又有欣喜。 在冷情的陪同下,两人到了清心阁。 “我还以为你不肯来了。” 姬妧小心翼翼握住对方的手,上次两人因为赐婚一事闹得不欢而散,原本以为白凤惜心生嫌隙,没想到她终究还是来了。 她到底是不会丢下她一个人不管的。 白凤惜笑了笑,十分促狭,“我自然是要来的,就算你不喜欢,也是要来的。” “我怎么会不喜欢呢!”姬妧赶紧否认道,“你天天来都好,我其实早就想告诉你,我和你大哥的婚事是权宜之计,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背弃你的。” “公主殿下又在说傻话了!”白凤惜摇头,静静凝视着她,一些日子不见,姬妧瘦削得厉害,“只要你过得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不用担心我。你说你有苦衷,是我不知道的事吗?” 一直以为,姬妧都没有瞒过她任何事情,她知道,所以当她听到这样的话,脸上就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种狐疑的神色。 姬妧心虚地点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冷情,慢慢低下脑袋去,“这个事情,我其实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但是我不知道如何启齿——” 这时,冷心端着茶水进屋来,姬妧原本鼓起的勇气一下子就被打消了,朝冷心瞅了瞅,对方虽然笑嘻嘻的,但毕竟是男人,有冷情一个知道就够她难堪,她实在说不出口来。 话到嘴边,情不自禁地就转变了,“对不起,冷心,这段日子我心情不好,让你受气了。” 冷心挠了挠脑袋,笑嘻嘻道:“只要公主殿下开心了,让小的多受点气都没问题的!” 姬妧微微一笑,点头道:“谢谢你了!” 白凤惜瞧出姬妧眼神里闪过的尴尬,心里估摸着冷心在场她不好意思开口,索性开始赶人起来,“好了,少在这里卖弄你的嘴皮子!有空在这里啰嗦,不如去看紧府里的那两个不省心的!” “主子说的是!小的这就去!” 冷心笑嘻嘻应了,夹着托盘就出去了。 第188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十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冷心走后,姬妧把自己为温琉璃求药到怀孕答应赐婚的事悉数都讲出来,其中只字片语带过官清初强迫她的这件事,白凤惜心里明白这件事对她伤害最深,又不能当面发作出来,只好忍下来。 “这个孩子不能留。” 白凤惜不留情面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冷情看了看她,目光深邃一片,但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反对的声音。 “我知道,所以我才让冷情带我去找大夫。” 姬妧勉强笑了一下,心里阵阵刺痛,她也知道孩子不应该留下来,就连这个世界上惟一支持着的白凤惜都这样说,不会错,但是她的心,还是很痛很痛。 闻言,白凤惜不由转头朝冷情瞥过去,她安排的人带着公主殿下去堕胎,这件事她居然毫不知情! “是我让他不要说的!” 姬妧瞧出白凤惜眼神里的端倪,连忙解释说,“可是那个老头不肯帮我,所以这个孩子还在。” 说着,她把手轻轻搭在自己的小腹上,脸上流露出的神色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柔和。 “公主殿下,我并不是如此狠心要夺走这条小生命。” 白凤惜将她的神色全部收进眼底,忍不住微微叹气,“只是就目前的形势,这个孩子生下来,对你对它都没有好处,你嫁给大哥或许可以避过姬姒的怀疑,但是这个孩子落在白家手里就注定成为一颗棋子,钳制你,甚至将来可以钳制官清初。” 姬妧微微愣了愣,她沉浸在自己的情感里,爱恨情仇交织,远远没有白凤惜想得远。 但又不得不相信,她说的话完全可能成为事实。 白凤惜闭上眸子长长舒了一口气,“我不在乎官清初会变怎样,但是我不能不管你,至少我活着一天,就不能让你受制于人,成为白家人手里的傀儡。” 不等姬妧给出回应,她缓缓张开眼睛,一片清明决绝,“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有人偷听!” 冷情倏地目光一寒,转瞬就风影一动,把人给擒住了。 白凤惜打量着偷听的人,不由面色一凛,“冷心,你怎么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被抓住的人倏地挣开了冷情,气鼓鼓地抱怨道:“我鬼鬼祟祟怎么了?主子你们有事情也不叫上我,分明就是撇开我!我还算不算是你们的一份子了?” 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倒让其他人又气又无话可说。 “哼!我知道了,你们根本就是不信任我!”冷心一跺脚,转身就要走。 不料肩头一紧,被冷情给抓回来。 冷心没好气地吼道:“你这个冷冰冰的家伙,放开我!” 白凤惜沉吟了一会儿,“放开他。” 姬妧走过来,将他拉进房间里来,面带愧疚的解释道:“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要瞒着你,发生这些事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你们,如何说出口,所以——” 冷心被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触动,脸上的怒色也绷不住了,只好道:“算了,我不会说出去的。” 第189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十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清风殿里,明烛煌煌。 垂首在案台上写字的官清初缓缓抬起头来,潋滟的凤眸里冷光流转,深深盯着跪在地上的人。 “消息可靠吗?” “高慎那边的探子传过来的消息,在他院子里偷听到的,是高慎亲口所说,应该是真的。” 女子半蹲在地上,一五一十回禀道。 官清初怔了一怔,执笔的手久久没有动弹,半晌得不到命令的女子不由抬起头来,却见冰雪含翠的男人神思沉溺,仿若陷入了某种痛苦或甜蜜的回忆中,如画的眉目间亦喜亦忧。 女子犹豫了一下,故意低咳了两声,打断了对方的思绪。 官清初敛去凤眸里裸露的情绪,眼睛渐渐静如深潭,再开口,清冷的声音也不带任何一丝情绪,“继续紧盯着高慎,一旦他有任何动作,及时向我禀报。” 女子迟疑了一下,对他故意避开的问题并没有打算放过,“那公主肚子里的孩子——” 官清初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把手中写好的折子递过去,“我已将高慎私下买卖京中官职和非法圈地闹出人命的事情全部收集在一起,记录在这上面,如果高慎敢轻举妄动,那就把拿这个把柄去钳制他。” 女子恭恭敬敬把折子接过去,虽则如此,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高慎那厮根本不是威胁就会收敛的家伙。 “公主那里——”官清初放下自己金丝银线的袖边,有意无意握紧脉络错综复杂的掌心,“让她自己决定吧,你们不要插手,另外通知下去,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无霜。” 女子点头,她们这帮下属爱慕主子的自然不少,但用情最深的那个就是无霜,若是让她知道,以她的性格恐怕不会听从安排行事。 “走吧。” 官清初扶着额头淡淡吩咐了一句,仿若一阵夜风吹过而已,等他再睁开眼睛,偌大的殿内除了他以外,再无一人。 走到格子花窗边,一轮弯弯的凉月挂在柳梢头,形单影只,说不出的枯涩寂寥。 他将大半个身子斜倚在窗棂边上,冷情的月光在地砖上拖出一条修长的影子。 俊俏慵懒的男子仰头望着那弯冷月,仿若只有它才是他惟一可以倾诉的朋友。 银白色的光辉落满他的脸颊和眼睛,盈盈闪烁,宛若清泠的湖光水色,波光粼粼,亦如波涛汹涌的前尘往事,泪意阑珊。 “她要嫁给人?” 他似笑非笑地呢喃了一句,分辨不清的疑惑口吻像是在问这满地银霜的天地,又像是在问自己,终究是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这样好吗?” 最后一句呢喃,似醉酒,如梦呓,渐渐消失在院子里幽幽谧谧的夜色阴影里。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似春梦几多时,去如朝霞无觅处。 这样的夜晚,同样无法入眠的人,不止是他一人。 自从白凤惜飒然离开后,姬妧就坐立不安起来了。 尤其是对方最后那句“我来想办法”让她内心没来由的揪紧,她到底是没有用,到底是动了感情,舍不下。 第190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十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冷情?” 光线暗沉的房间里,低低唤了一声。 “我在这里。” 平静沉稳的男人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一灯如豆,他渐渐出现在光影里。 夜色阑珊,没有半点困乏的意思。 其实连姬妧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休息过,什么时候会换下身上这件万年不变的皂色衣衫。 姬妧躺在床上,脑袋慢慢挪动着,茫然的视线凝望着帐子顶端,“对不起,这么晚还要吵醒你,我,我睡不着。” “公主不想打掉这个孩子。” 他淡淡的说道,肯定的口吻,一针见血。 姬妧怔了一怔,神色间闪过一丝窘迫,没想到自己的心思早就被他窥得一干二净,但当她转头看向对方时,对方还是如初的表情,一望无尽的眼眸,没有掀起任何的涟漪。 只是一瞬间,她就淡定下来了,因为她突然明白,对方只是单纯地陈述这件事,不带有任何个人的感**彩。 “你知道吗?”姬妧轻轻地问,回忆那些恍若隔世的过去,嘴角犹带着一丝甜蜜的笑意,“在我很小很小,大概是刚刚从娘胎里生出来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 “他不仅仅是救过我的命,他还教我走路,说话和识字,教训欺负我的人,他一直看着我长大,我从小被丢在自己的宫殿里没人管,那个时候他就像我的父亲和母亲,他给了我所有的一切,整个世界。” “他还答应过我,等我长大了,他会娶我,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说到这里,姬妧的眼眶里隐隐泛起水光,声音极力压抑着,却仍然挡不住那渐渐强烈的哽咽之意。 “九岁的时候,我得了一场病。”姬妧盯着床帐,手指不由自主捏紧了身上的被衾,“等到我病好了以后,我却发现我的世界已经不知不觉变了,他和所有其他的少年一样,喜欢上我那位美艳不可方物的皇姐。” “他从小失去亲人,活得辛苦,为了自己的弟弟妹妹还要忍气吞声,我知道他想要什么,前程,爱情,我知道每一样我都给不了。 ”姬妧咧嘴微微一笑,有咸涩的水顺着眼角划过耳鬓蜿蜒而下,“他既然选择了皇姐,我愿意成全他。你看,我把凤佩交出去,这江山是皇姐的,而他终于得到了他的锦绣荣华,得到了那个属于他的位置。” 深深倒抽了一口气,水光浸湿的发丝和枕头,那冰凉之意让她渐渐清醒过来,“冷情,你说我欠他的,是不是已经还清了?” 冷情面色沉寂,静静听着她的诉说,今夜她只需要一位聆听者,不需要,也轮不到任何人来置喙她的感情。 拱手河山,只为讨得一人欢颜。 这样的傻事,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位傻兮兮的公主才做得出来,明明那样傻,但总叫人无端端的心酸。 而且他知道,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两日后,宫里赐婚的圣旨就送到了公主府,不消多想,这封圣旨也同样送到了白府。 第191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十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大夏国姬妧公主正式赐婚给白家长房长子白凤临,成亲的日子订于次年的二月十五,也就是一年一度的花朝节。 皇榜一张贴出来,民间自然又是一片沸腾,私生子配哑巴,也让街头巷尾津津乐道大半个月。 自从婚书下达的那日起,白府和公主府以及礼部就开始慢吞吞运作起来。 因为姬妧贵为公主,就算是下嫁,两人成亲后仍然是居住在公主府里,所以白府那边就派了人过来,修葺房屋,重新铺张花园和院子,刷新油漆,还增添了一些打杂的下人。 这段日子,公主府里进进出出的人比平日多了一些,而清心阁是惟一没有动过的地方,在白凤临的安排下,清心阁的院子有看护守着,闲杂的下人不能出现在这边。 “公主殿下,近些日子身体还好吗?” 白府的仆人阿宽在主子白凤临的眼神下恭恭敬敬垂着脑袋,笑嘻嘻的问道。 姬妧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白凤临,头戴白色纶巾,手中握着一把雪白羽毛的折扇,白面书生的斯文模样,笑起来温文尔雅,实在难以想象,这张俊秀的脸皮下装着什么样的心思。 “我很好,有劳你们主子挂心了。” 如今婚书下达,借着整修屋子的由头,白凤临可以明目张胆的逗留在公主府里,再大胆一点,就算他执意留在这里过夜,外面的人也不会大惊小怪,无非为他们的话题又添了津津乐道的一笔。 白凤临朝阿宽使了一个眼神,阿宽识趣地退下去。 姬妧明白他的意思,但丝毫没有让冷情也出去的意图,只是言笑晏晏,装作不知。 白凤临眼明似琉璃,轻轻往冷情身上飘过,俊秀隽逸的脸容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流露出来,而是放下手中的羽毛扇子,低着头拿出自己的笔和纸,静静耐心地写字。 ——你放心,有我在这里,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孩子的安全。 姬妧静静盯着他,嘴角慢慢露出一种若有似无的微笑,任何人都看得出来,那不是真正的笑容,一种淡淡的嘲讽,不知是在嘲讽别人,还是嘲讽自己。 “谢谢,不过,我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了。” 白凤临微微一怔,凝望着她平静的表情,清澈的眼眸里渐渐流露出茫然和不解。 ——它是你的孩子,为什么不要了? 姬妧看着纸片上的字句,眼神渐渐黯淡下去,“白公子,我很谢谢你,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希望它来到这个世上。” ——既然如此,那让我帮你吧。 本以为他会极力阻止,没想到居然反应如此冷情,这反倒让姬妧心里产生了诧异,难道凤惜猜错了?白凤临根本就不是想要利用她的孩子?他能够好好善待白姬,或者他真的只是想要帮她而已? 姬妧摇头拒绝道:“不用了,这件事让我自己来。” 白凤临沉默地看着她,面若无绪,在她回视的视线里,渐渐地,他翘起一边的嘴角,矜持中露出了温和亲昵的笑意。 ——好。 第192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十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皇宫城门口,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而出,到了通关处,车子掀起一角的帘子,对方将令牌递出来。 白凤惜冷冷瞧着令牌,抬头瞥了一眼坐在马车内的男子,冰雪含翠的容颜神色寡淡,锦衣紫冠,十分的雍容华贵。 她把令牌递回去,瞪着对方,暗暗攥紧了拳头。 女子收回腰牌,不耐烦地问了一句,“可以放行了吗?” 白凤惜迟迟未动,嘴角翘起一抹深深的笑意,不紧不慢地回道:“恐怕还要仔细检查一下,皇夫大人身居高位,想要他这条命的人恐怕数也数不清,万一藏了什么刺客之类的,就不好了。” 说着,唤来两名宫门卫,在车前车后仔细检查。 女子知道她这副样子就是故意刁难,当下火气上涌,急躁道:“你――” “我是为了皇夫大人的安危着想,”白凤惜笑盈盈地接口道,不等女子反应过来,就掀起车帘检查车内的情况,“这马车的里面也要仔细检查的!” “你以为你是谁?皇夫大人的马车也敢随便查?就算你有两个脑袋,只怕也不够砍!” 女子恼羞成怒,手指着她的脸,气焰十分嚣张。 白凤惜扬手拿剑鞘一挡,就往里面钻去,掷地有声道:“职责所在,只好得罪了。” 女子顿时劈手砍来,白凤惜身子灵巧地躲开,不料对方反转过来,又化作掌风,一击拍在她的胸口,整个人倏地被飞弹出去,落在地上。 “大人,你没事吧?”宫门卫跑过来,一边查问她的伤情,一边将她扶起来。 “不自量力!” 女子扬起下巴,洋洋得意地冷哼了一声。 若论以往这也不算什么,白凤惜和她过招不在话下,如今经脉尽断,打不过对方,只能暗暗将这口气给吞下去。 “抓住她!” 白凤惜冷冷地低吼道,“妨碍公务,打伤朝廷命官,把她立刻抓起来!” 闻言,宫门卫顿时纷纷围住了马车,迟迟不敢动手,马车上坐着当朝的皇夫大人,倘若得罪了对方,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但白大人他们也得罪不起,要是传到杜统领那里,他们这群人可能会比死更加难受! “荷蕊,不许闹事!” 这时车子里的男人突然发话了,清越低徊的嗓音十分醇厚动听,却也蕴含着毋容置疑的力量。 这一句既是警告他身边的丫鬟,也是在告诫所有的宫门卫不要轻举妄动。 “白大人,你若对我怀有私怨,我在凤城京郊的香山有处别院,随时恭候你的大驾。” 官清初垂着眸子,俊俏的脸上不带任何的情绪,“在这里闹出去,以下犯上,对你没有好处,看在某位故人的面子上,今日一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说着,他让荷蕊放下车帘子,宫门卫纷纷退开让出路来,任由这辆华丽的马车慢悠悠地绝尘而去。 白凤惜擦掉嘴角的血丝,慢慢站稳身子,捂着胸口转身往岗亭的歇脚屋走去。 不料那辆华丽的马车才驶出百米远,从左右突然就冲出来一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手持雪亮的兵刃,齐齐袭向马车的方向。 第193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二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白大人,你快看——” 一名宫门卫突然在背后叫唤起来,白凤惜不由回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过去。 风中远远飘散开来的,是猎猎的杀气。 白凤惜不由皱起英气的眉,眯起明湖般的眸子观望着眼前的局面,那些黑衣人手持雪亮的器刃,动作凌厉迅捷,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白大人,我们要不要过去?” 宫门卫惴惴不安地望着白凤惜,车内坐的人好歹是皇夫大人,况且这是在宫门口,他们不出手帮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万一有个闪失,女皇陛下怪罪下来,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白凤惜扬起左手的手臂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右手捂住前胸,胸口的闷意隐隐约约袭上来刺激着身体,她慢慢吐纳着呼吸,暗自攥紧手中的拳头。 “他既然已经离宫,就算出了什么事也和我们无关!” “可是——” “陛下若是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 白凤惜漠然说道,态度坚决不容人再置喙,自从得知姬妧的事,她心里对这个姓官的早就恨之入骨,巴不得他早点出事! 只见百米开外的地方,那名叫荷蕊的女子掀帘而出,手中的暗器如星雨散落开去,划破静寂的空气,闷闷没入黑衣人的身体内,顷刻间,就有两名黑衣人倒下去。 马车依然在往前跑,这时一名黑衣人从平地刮起,强劲的刀风斩断了马腿,一声凄厉的嘶鸣,肥硕的高头大马栽头倒地,马车倾覆之间,已经支离破碎。 官清初从马车内跳跃出来,堪堪避过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女子荷蕊紧紧护在他的身边,嘴里忽然吹出一声口哨,响彻高空,仿若一种神秘的暗号。 果然,不过一会儿,从街道两边临立的屋舍缝隙间不知不觉就冒出来四个人影。 刀光剑影之间,血沫横飞,这场杀戮之战持续了半个时辰才终于结束,官清初被荷蕊护在身后,姿态高傲,静静观看完这场杀斗,冷若冰霜的俊颜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 空气里浓烈的血腥气味飘散过来,官清初扫了一眼四周散落的尸体,忽然抬起脑袋,朝白凤惜这边的方向看过来。 他勾起嘴角,凤眸里深邃而促狭,似笑非笑的吩咐了一句:“这些尸体,就劳烦白大人清理了。” 明明是轻描淡写的语气,白凤惜却将他的话一字一字听得清晰无比,不仅如此,宫门卫全部听见了。 隔空传音。 白凤惜凛着眉,愤愤不平地瞪着那抹挺拔隽逸的身影,隔空传音需要内力精进,这个人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分明是深藏不露! 荷蕊不知从哪儿牵来的马,官清初跃上马背,朝她淡然一哂,回过头去,带着其他人驰骋而去。 京郊的香山别院是吧? 白凤惜眼中闪过深深的迷惘,夹杂着一丝怨恨,胸口闷意更加明显,似乎不只是被击了一掌如此简单,她暗暗冷笑,不由心里一横,好,她一定会去赴约的! 第194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廿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你中毒了?” 杜轻寒微微挑眉,犀利的眸子黑得瘆人,伸手紧紧扼住对方的手腕,浑身散发出瑟瑟的森寒之气。 说着,他转头扫了一眼其他的宫门卫。 白凤惜瞪着他没有说话,大夫瞧过之后,发现她不仅是胸口受伤,而且还有某种毒素在身体里流窜。 这里最没有资格发脾气的人就是他,挑断她手筋,害的她毫无还手之力的的罪魁祸首,这会儿就算假惺惺的关心,也掀不起她心里的一丝涟漪。 一干人缩了缩脖子,脸上的笑容彻底僵硬了。 “杜统领,这都是皇夫大人的人干的,不关我们的事!”其中一个胆大的低声下气解释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说白凤惜先故意找碴的事情。 “皇夫大人?又是他?” 杜轻寒缓缓站起来,一袭银线菊爪纹的黑衣因着他的怒气越发戾气升腾,先是他杜家的皇夫之位被这人夺去,在朝堂之上官家兄姐不断拉拢杜家的旁系势力,有存心削弱杜家影响的嫌疑,如今倒好,连他的人都敢随便动了伤了! 好一个官清初,以前没把他放在眼里,如此下去,倒是不能不防了! 想到这里,他走到桌边时猝不及防地回过身来,俊朗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手中的茶杯重重落在桌面上,瞬间四分五裂。 “连一个男宠都对付不了,你们这些人留着怕也是没有用处了。” 一块碎片从他手中飞出去,滑过人的脖颈,片刻之后,一条鲜红的口子从脖子上慢慢显现出来。 一人表情扭曲的倒在地上,眼睛死死的鼓起来,似乎到死都不相信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住了,眸里露出惊恐之色,表情僵硬惨白。 “杜统领饶命!” 一瞬间,宫门卫纷纷跪在地上。 杜轻寒扔掉手中的碎片,掌心血肉模糊,脸上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你们是杜家养起来的份子,若是敢有二心,或是敢退缩,这就是后果。” “当然,这绝对不是最糟糕的后果。” 杜轻寒用带血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白凤惜的脸,眸光深不见底,“本大人可以保证,刑房里有一千种法子可以让人生不如死,你们会发现,速死才是最好的下场。” 宫门卫相互看了看,面无人色,诺诺点头。 “为什么杀人?” 宫门卫走后,屋子里只剩下杜轻寒和白凤惜两人,白凤惜深深吸了一口气,仍然无法摆脱那口窒息的闷意。 “为什么要杀死他?” 杜轻寒静静看了看她,似笑非笑的邪肆表情,偏偏就是不回答,白凤惜盯着地上躺着的尸体,情绪顿时有了一丝激动。 “我从来如此,不需要和谁解释。” 杜轻寒不以为然地瞟了她一眼,拿起大夫留下的白条绷带开始包扎自己的手掌。 白凤惜气极,嘴里终于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来:“视人命如草芥,杜大人果然好气魄!” 第195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廿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杜轻寒偏过头来,闲适地坐在她的身边,挑起她的下巴,“你不是不喜欢这个官清初吗?” 白凤惜没想到他突然如此一说,被人猜中了心事,脸上甚是不悦。 “据说所知,官清初这个人极为内敛低调,在宫门口挑事恐怕不是他的主意。” “杜大人好心思!” 白凤惜嘴上冷笑,心头却是一紧,杜家的人毕竟都不是省油的灯,杜轻寒观人入微,她必须更加小心行事,不然让杜家知道姬妧肚子里的孩子,又是险象环生,更加复杂。 “我的心思,恐怕只有你不明白了。” 杜轻寒狡黠一笑,声音低柔如琴弦拨鸣极为好听,只是冰凉无比,“我来帮你出这口气。” 白凤惜知道阻止不了他,眸光一凛,不由追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记得他有个老相好,好像叫无霜。” 驿馆。 一位白家的仆人揣着拜帖进来,扬言要见云国太子殿下。 云初国使者把人拦在驿馆门口,只让把拜帖给送进去。 过了半个时辰,云初太子换了简单的便装姗姗而出,带了两名随从就登上白家派过来的马车。 香山下的明月湖畔,白家的别庄,一家装潢精致的酒楼。 青外青山楼外楼,湖光山色,远山峻岭,云蒸霞蔚,烟雾朦胧,格外风光景致。 云初太子下了马车,站在山脚下的石砖上凝望着山头那边遮挡的日光,好似层层玉叶重叠筛过一样,那日光只剩下温热的表象,光影斑驳,虽然明亮照人,但是拔除它的杀手锏,再无刺伤眼睛的利器。 “这个地方倒是不错。” 他带着两个随从来到这幽静的地方,脸上没有一丝不安,只是莞尔一笑:“倒是,杜大人为何还不现身呢?” 从酒楼里跑出来一个中年人,后面带着两个小厮,恭恭敬敬迎上来,“小的是这里的掌柜,敝人姓张,我家主子在楼上等着殿下呢。” 云初太子的随从面露不悦之色,“你家主子好大的架子,既然有心相邀,如今我们云国太子殿下在此,他居然不出来迎驾?” 张掌柜愣了一愣,他家的主子向来放纵不羁,不把人放在眼里,他也使唤不动,这点他还真是没法子,“我家主子不拘小节惯了,太子殿下雍容大度,想必不会在这些小事上斤斤计较了。” 说着,他弓着身子,十分恭敬殷勤地邀人进屋。 云初太子笑了笑,不置可否,缓缓迈开步子跨进楼里。 酒楼里散发出幽幽的古檀的香味,放眼望去,紫檀木的桌椅和门槅覆盖整个空间,奢靡至极,又有种曲径通幽的意境。 除了酒楼里的小厮和女倌,没有其他客人,张掌柜引着他们穿过廊亭上了木制楼梯,直接到了二楼。 二楼的最里间的一个包厢,打开门,三面通透的琉璃窗扇,竟是三面环湖,粼粼波光跃然窗扇上,青山绿水全部收进眼底。 只是踏进来的一瞬间,心情不由得舒展开来,窗边挺拔修长的男子缓缓站起身来。 第196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廿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其他人都纷纷退出去,窗明几净的房间只剩下云初太子和杜轻寒两个人。 “杜统领想和我谈什么?” 云初太子在桌子的另一边缓缓落座,看着杜轻寒替他斟满杯中的酒水,酒水上泛着一层耀眼的银光,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柔恭谨。 “遂了殿下的心愿如何?太子殿下其实并不想要和咱们凤国联姻。” 杜轻寒一字一顿,字字如针,一针见血。 云初太子瞧着对方慢慢饮下酒水,语言若笑,“杜统领何出此言?” “只要派个人去云国随便调查一下,就知道太子殿下骁勇善战,有勇有谋,并不喜欢运筹于帷幄之间,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凡有战事,必然亲力亲为,上阵杀敌,浴血奋战。” 杜轻寒举起酒杯不动声色瞅着对方未动的酒水,犹若涂脂的唇角微微勾起,绽开淡淡的笑意,一瞬间承托得他仿佛眉目生香,勾魂摄魄。 云初太子端起酒杯,微微挑眉,“继续。” “对待咱们凤国一事,云国的朝廷里始终分为主战和主和两派,年年征战,国库虚耗严重,老君王自然是主和的,可惜他最得意的太子血气方刚,年轻气盛,和他的想法恰恰相反,想要施展抱负,一心想要上战场决胜负。” 云初太子摩挲着酒杯,迟迟没有端起酒水要饮的意思,嘴角浮起一抹意义不明的淡笑。 杜轻寒垂着眼眸,不露痕迹地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太子殿下的主战派呼声太高,老君主压不住他的气焰,只好采取了曲线救国的办法,这里面想必又利用了太子妃,太子妃既不敢得罪老君主,又劝不了太子,两边为难忧思成疾,不知为何就突然身染沉疴,****见不到校场练兵的太子,直到回天乏术,香消玉殒,太子痛失爱人从此一蹶不振,心灰意冷,无心理会朝堂大事,主战派失了主心骨,再不成气候了。” “直到近来,太子殿下突然发现太子妃一死的蹊跷,主战派的势力早就被老谋深算的老君主给瓦解了,对自己的父皇束手无策,太子殿下只好另辟蹊径,伺机而动。” 云初太子抬头,直视着杜轻寒那张俊俏而诡魅的容颜,微微挑眉,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杜轻寒摇头,轻轻一笑,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太子殿下以为,我这个故事,讲得如何?” 云初太子看着他,忽然意味深长地轻笑起来:“杜轻寒,你很好。” 杜轻寒微笑,大方地微笑。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 他记得很清楚,第一次是白凤惜说的。 “故事听完了,就算了。” 杜轻寒放下自己的酒杯,屋子里惊得出奇。 “不过有一个疑问,我倒想要找太子殿下讨教一下?” 云初太子明亮的眸子渐渐眯起来,心里渐渐浮上一丝警惕的意味。 “杜统领,但说无妨。” 杜轻寒的眼光骤然变得犀利起来,“太子殿下想要伺机而动,却答应来凤国联姻,太子殿下来凤国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第197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廿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云初太子从椅子上缓缓起身,敛了敛衣裾,走到琉璃透明的窗外,望着满眼的湖光山色,一片深幽。 “杜统领多虑了,既然本太子的势力都被父皇瓦解了,不能与之抗衡,自然只能俯首听命。” “是吗?” 杜轻寒似是而非的点头,不管对方愿不愿意承认,只管抛出自己的橄榄枝,“倘若太子殿下想要挑起两国的战事,兴许在下可以略尽一点绵薄的力量。” 云初太子眉心一跳,有点不敢确信的看着他,“杜统领这番话的意思是认真的吗?” 杜轻寒也洒脱站起身,走到太子的身边,一起望着这山水间迷人的景致,风光虽美,可是全部不在他的眼中。 “本人虽然闲得无聊,但是也没有闲心和一个男人在这里熬时间。” “杜统领似乎和传言的不太一样?” 云初太子挑起眉,眯眼微睐,从他踏进凤国的凤凰都城,关于这个男人的流言蜚语自然少不了,传闻最广的是他好男色,性格诡异无常。 杜轻寒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对世间的流言非议丝毫不放在心上,反倒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空穴来风,事必有因。” 男人的直觉,云初太子也不会认为对方会这么好心的帮助他,必有所图。 “杜统领应该不会上战场吧?” “太子殿下放心,我们各取所需而已。” 云初太子微微侧首,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心下有异,顿时抬起自己的手来,果然掌心有乌青的迹象。 到底是心思通透的人,一下子就察觉到诡异的地方,“酒杯上有毒?” 他小心提防,没想到还是着了对方的道! 杜轻寒微微一笑,极长的睫毛在他白皙得近乎光滑如梭的皮肤上落下诡谲的阴影,“酒杯上的确有毒,不过酒水里有解药。” 云初太子怔了怔,一时分辨不出对方话里的真假,迟迟未动,只是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臂,身子摇摇欲坠。 “既要合作,太子殿下应该相信我才是?这毒药发作的时间不过一炷香,太子殿下要是再不肯喝下杯中物,那我也爱莫能助了。” 云初太子恨恨地吐露了一句,眼前阵阵发黑,有力气也使不上来,“你竟敢耍我?” 说着,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杯子,心头一横,索性仰头全部灌下去了。 “太子殿下乃是云国皇位的继承者,我怎么敢要你的性命,开了小小的玩笑而已。” 听到杜轻寒轻妙的笑声,云初太子扶着桌边慢慢坐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气来。 眼前也渐渐恢复清明,他冷着脸,闷哼了一声,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根本不知道是不是明智的决定,但他踏进这屋子似乎就没有后路了。 “杜统领既然找上我,想必已有良策了?” 杜轻寒微微一笑,十分意味深长。 香山风景独美,可惜去往凤城的路幽僻并不好走,人烟罕至,白凤惜从城里雇了一辆马车,一路打听到山脚下,路过了山下一家装潢精致的酒楼,没有停歇,直接进山了。 第198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廿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上山只有一条路径,那马夫倒是驾轻就熟,在山上转悠了一阵后,最后停泊下来。 “白公子,香山别院到了。” 白凤惜掀帘望了一眼,果然面前出现了一栋山庄,院门上挂的牌匾墨漆写着香山别院四个字。 从车上跳下来,白凤惜给了马夫赏钱,又多瞧了对方一眼,从她出门雇车,一说香山别院,这个人连迟疑没有,也是极不简单的。 马夫笑嘻嘻地谢过,依然候着这里,似乎还等着拉她下山去。 她也没有多问,转身走到院门边去叩门环。 咚咚——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拉开院门。 “可是白凤惜公子?”对方眨着乌溜溜的眼珠子,巧笑倩兮,如同这香山的怡人风色。 白凤惜瞧着她,只觉得眉眼间有三分熟悉,心里更加不齿官清初的所作所为,不由冷哼了一声,沉着脸跟着踏进院子里。 院子里全是石头铺的小径,圆滑光润的石头摩挲着脚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白凤惜忍着脚下怪异的痛感,视线渐渐被小径边的一株红枫吸引,巴掌形状的枫叶纷纷扬扬撒落下来,红艳如同燃烧的火焰一样,鲜亮的颜色让人挪不开视线。 “这株红枫很漂亮吧。” 引路的女子在旁边笑着说道,“也只有到了这个季节,才会如此红火,美丽不可方物。” 白凤惜瞧着她袅娜的姿态,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姬妧那张惨白没有血色的小脸,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不由撇了撇嘴角,揶揄了一句,“这世间的事物都有自己的时节,花无百日红,做人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女子回头看了看她,不置可否。 “公子,咱们继续走吧,主子还在等着呢。” 说完,女子头也不回地继续往里面走去,白凤惜朝她翻了一个白眼,冷着脸跟上去。 穿过了两条回廊,绕过一个花园后,渐渐出现了一个小院,竟然是院中院,独门独栋,有一扇半人高的木桩子阑珊围成篱笆院子。 女子指了指那地方,笑着说:“主子就在离园里。” 篱笆院子有个单独的名字叫做离园,白凤惜没有多想跟着走进去,院子里栽种了一些不知名的花朵,不似牡丹芍药这样明艳大气,一束一束的小花开遍小院的各个角落,竟也有着不一样的别致情怀。 女子推开了门,没有进屋,站在门口朝屋里的人轻轻禀告了一句:“主子,白公子到了。” 屋里传来男人清泠低越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闻言,白凤惜不等女子回头来请,自己主动走上去,不卑不亢地挺着腰杆走进屋里。 白凤惜回头看了一眼,娉婷的女子依然守在门外,没有离去。 屋里的摆设装饰全是纯木制,布置极为简单,一床一桌四把椅子,角落有个书架,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全部都是古檀色,倒是古色古香。 官清初坐在屋子中央的一张八仙桌边,桌面上红泥小炉温着清酒,他潋滟的眉眼氤氲在白色的雾气里。 第199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廿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皇夫大人。” 白凤惜咬着字喊出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丝毫没有将眼前风度翩翩的男人放在心上。 “过来坐。” 官清初淡淡看着她,嘴角微微翘起,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白凤惜从善如流,毫不迟疑地坐下来。 “说吧,有何贵干?”一张嘴,即是开门见山,不想浪费半点时间。 “这里景色不错吧?” 官清初反倒不紧不慢,喝着自己煮在炉子上的清酒,漫不经心地谈天说地。 白凤惜微微蹙眉,迎上对方潋滟如流光的眼神,还是不由怔了怔,“就算这里山清水秀,但是如今人人自危的时候,恐怕也只有皇夫大人有闲心在这儿欣赏风景。” 官清初挑眉,勾起淡粉的嘴唇,好整以暇地笑着问道:“白大人似乎对我有很大的敌意?” 既然对方都挑明了,白凤惜也不打算藏着掖着,反而冷笑连连起来,眸光变得犀利起来,“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就凭皇夫大人做过的那点事情,我想能够认同的人没有几个,既然自己做多丧尽天良的事情,那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呢?” 官清初浅浅呷了一口温热的酒水,唇若涂脂,泛起晶莹润泽的水光,看不出情绪的起伏,始终是淡淡的。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问了:“她好吗?” 白凤惜愣了一愣,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瞅了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对他口中的那个她有了一丝答案。 脸上佯作不知,故意一脸茫然的冷笑道:“她?她是谁?皇夫大人和我打哑谜吗?” “不管她是怎么想的,高慎已经知道了她的事,让她自己多多提防些。” 白凤惜心头暗暗一惊,想到高慎那个阴险小人,不由得更加担心姬妧的处境,对眼前的这人就越发痛恨起来。 “这些话为什么你不亲口告诉她?她现在所受的这些痛苦都是你带来的,为什么你可以活得随心所欲,而她却要天天提心吊胆?” 白凤惜气愤地握紧拳头狠狠敲在桌面上,胸口因为她剧烈的动作也隐隐犯疼起来。 “老天真是不公平!” 官清初倒了一杯温酒递过来,放在她的桌前,修长漂亮的手指屈起的动作微微僵硬,凝结着若有似无的怒意。 “把这个喝了吧。” 白凤惜警惕地瞪着他,“这是什么?” 官清初慢条斯理地解释,“荷蕊那丫头出手重了些,不过你若不是功力尽失,恐怕也不会放过她。” “如果我还有功夫在身,不用等到你的丫鬟出手,我第一个就要替公主殿下讨回公道!” 官清初无语地笑了笑,言下之意,那就是要教训他的意思! “是解药。” 白凤惜犹豫了一下,拿起桌前的杯子慢慢喝下去,暖流瞬间从喉咙流窜到五脏六腑。 一种胸口豁然开怀的感觉。 白凤惜稍微解气,重重放下杯子,眼角的余光趁机偷偷审视着四周的环境,这里太简单,反而让她想起杜轻寒那间机关密布的别院。 第200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廿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这时对方猝不及防地问了一句:“作为交换,告诉我,她好吗?” 白凤惜微微挑眉,若有所思地瞅着他瞧了一会儿,口气不善地问道:“你究竟什么意思?” 官清初耸耸肩,微微一笑道:“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而已。” “拜你所赐,她一直活在女皇陛下的虎视眈眈下,如履薄冰,非一日之寒,不用你现在才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白凤惜将杯子重重放在桌面上,目光隐晦,隐隐透出一丝愤慨的杀气。 眼前这个人比杜轻寒那个阴晴不定的变态还让她痛恨,杜轻寒是杜家人,立场不同早就注定敌对的局面,而中途叛离的人才真正让人痛彻心扉,恨之入骨! 譬如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 官清初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杀机,依旧云淡风轻的笑着,别人的看法他早已不在乎了,是了,他已经失去所有可以失去的东西,他在乎的,早已失去了。 顿了一顿,他浅呷了一口温凉的酒水,开门见山道:“她怀孕了?” 白凤惜脸色一绷,惊愕地看着他,袖子里的拳头牢牢紧握,若是还有一点力量,她也恨不得立马杀了眼前这个男人! “无耻之徒!” 嘴里忿忿咒骂了一句,她抓起桌上的酒壶朝他泼过去,官清初没有躲闪,那温热的酒水落在他的脸和衣服上,水光淋漓间,他翘起嘴角,低低笑了两声,仔细听上去,竟然有一丝苦涩。 门口站立的女子生气地跑进屋里来,掏出腰间亮晃晃的软剑架在白凤惜的脖子上,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你竟然敢泼主子的酒!我要杀了你――” 前一秒温柔怯弱的女子,如今居然转眼变成女罗刹,白凤惜毫无惧怕之意,嘴角的嘲讽意味反而越来越浓烈,“不愧是堂堂的皇夫大人,迷惑女人的手段让人望尘莫及,上至凤国的女皇陛下,下至一个小小的婢女,总是有女人为你前仆后继去送死!” 说着,她又瞪向那个生气的小婢女,讥讽的笑道:“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先替你心爱的主子把脸擦干净吗?” “你――” 婢女十分气恼,手中握着的剑都在颤抖,但没有主子的命令,她又不敢轻易下手,因为一旦不听话,下场不是被 杀,而是永远的离开,再也不能跟随主子身边。 对于她来说,这是比死更痛苦的惩罚。 白凤惜瞧见她慌乱的神色,便知道她不敢轻易动手,不由心里好笑,“怎么了?想动手就快点,婆婆妈妈可不讨人喜欢的。” “你闭嘴!”婢女气愤地推搡了她一下,她好笑的摇头,识趣地闭上嘴巴。 “有手绢吗?” 这时官清初突然淡淡地开口,果然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婢女慌忙丢掉了手中的软剑,从怀里掏出一块淡紫色的手绢,空气里飘散淡淡的花香味道,亦如手绢一角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兰花,馥郁诱人。 官清初用手绢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脸,被水滋润过后,更加如山水墨画,春意潋滟。 第201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廿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擦完脸,他把手绢又叠好重新放回桌面上,眉眼始终没有看过婢女一眼,“出去吧,我没有叫你,就不要进来了。” 婢女撅嘴拿回自己的手绢,默默退了出去。 白凤惜冷冷瞧着这一幕,一字一顿警告他:“她的事和你无关,这个孩子我自会帮她解决掉,就不浪费皇夫大人操心了!” 官清初倏地抬起眼来,深不见底的瞳仁里闪过一丝锋利的暗芒,稍纵即逝,但这是他眼里仅有过的情绪,白凤惜还是捕捉到了。 她偏起脑袋,这个连泼酒都无动于衷的男人,忽然有点不明白这人那股子莫名其妙的恼怒从何而来? “皇夫大人该不会想要这个孩子吧?” 她嘴唇边闪过一丝讥诮,一般人都不会犯的糊涂,聪明的皇夫大人更加没道理会想不透,留下来就迟早是个隐患,对他自己也没有半点益处。 官清初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捏着手中的酒杯,无比镇定地说:“这个孩子的去或留,你和其他人都没有资格决定。她不愿意留,我不会怪她;倘若她想生下来,不用其他人插手,我会替她安排好。” 这话倒好像是在威胁她了! 白凤惜冷笑一声,霍霍站起来,“好,神通广大的皇夫大人,我白凤惜今天就拿自己的性命在此发誓,告诉你这个孩子绝对不会生下来!倘若违背今日的誓言,我必将受尽噬心之痛而亡!” 说完,她风姿飒飒地掉头就走。 离开香山别院,那个马夫还停在门口,白凤惜气冲冲地上了马车,很快就往回赶走。 经过山脚下的酒楼,她从车帘里往外一瞧,不料竟然看见了一些熟悉的身影,云初太子身边的两位随从,装束和凤国的不太一样,所以她一下子就留意到了。 炯炯的眼神骤然变得犀利起来,她连忙叮嘱马夫放慢了马车的速度,直到酒楼离开视线,只有两名随从站在酒楼的门口,还是没有瞧见云初太子的身影。 云初太子到这个地方来做什么? 她回到城里派人去打听过后,才知道那酒楼是杜家的产业,心里顿时一紧,更加好奇起来。 凤凰城里去处多了,她很难把这件事想成一个巧合,坐在驿馆对面的小酒馆里偷偷观察了两天,云初太子回来后也没有再出去过,倒是他身边那个女姬无霜偷偷摸摸出来过一次,她亲眼看到那女人放了信鸽出去。 白凤惜让人拦截了一次信鸽,信是送到宫里的,内容居然是让皇夫官清初赶紧想办法助她摆脱云初太子。原来那个云初太子近两日越来越黏紧她,似乎有了真想霸占她的念头。 看完信后,白凤惜让人又把信鸽给放了,天下的女人似乎都围绕着皇夫一个人转了,她好笑地摇头,心里思虑了一阵,越发察觉出一丝可疑的地方。 她这样想着,杜轻寒倒是自己出现了。 对方一身藏青色的束腰衣袍,环佩叮当,羽扇纶巾,风流潇洒,倒是颇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气派。 第202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廿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见她,就装模做样瞅了瞅她目光所及的地方,不怀好意的笑起来,“白三公子又发现什么好事了?” 白凤惜轻扫了他一眼,转过头去,根本不想搭理此人。 杜轻寒厚着脸皮自己坐下来,拿过她面前的酒杯放到自己嘴边浅浅品尝了一口,眉目舒展,倒是十分自得其乐。 白凤惜嘴角一沉。 尤其是他伸出灵活的舌头轻轻舔了下酒杯的边缘,让她心生一股恶寒之意。 杜轻寒把杯子递到她眼前,似笑非笑,两个字,从嘴边慢慢溢出来,“倒酒。” 白凤惜抓住酒壶的手握紧,她摸不清对方的真正意图,几番思量,生生把心中的闷气给忍下去,面无表情地倒满那只杯子。 杜轻寒喝着她亲手倒的酒,心情十分舒畅,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里有什么不寻常吗?” 白凤惜若有所思地瞅着他,他既然能够阴魂不散出现在这里,对她的行踪想必也是知晓几分,对她暗中做的事知不知道,她不得而知,虽然行事隐秘,但是这个人狡诈诡谲,不能轻视。 如此一想,她打算保留半分,不让对方太过起疑。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驿馆的人事不太寻常。” “哦?”杜轻寒微微挑眉,黑眸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有何不寻常?” 白凤惜不动声色地回道:“云初太子和他的宠姬都很奇怪。” 她倒要看看杜轻寒的反应,她查这件事本来就是牵扯到杜家,她不信杜轻寒是毫不知情的局外人。 白凤惜静静盯着他,秋水明湖般的眸子深不见底。 杜轻寒望着那双的眸子,仿若躺在静而无波的湖面上随时会沉下去,湖面冰凉且柔软,层层绵绵包裹着身体每个部位,每寸皮肤。 他一笑,伸手触到对方的脸颊,白凤惜一颤,浑身如麻,几乎立马就躲避开了。 “云初太子打算娶他的宠姬。” 白凤惜微微震惊,无霜的那些预感,果然是真的。 只是云初太子这个突然的决定,她看着杜轻寒,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不由联想起香山脚下的那家华而不实的酒楼。 “是你和云初太子的计划?” 杜轻寒淡淡一哂,没有否认。 白凤惜眯起眸子,索性开门见山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这个国家乱了,岂不是更好?” 杜轻寒摇晃着杯子里的酒水,透明无色,看似是水,只有尝过的人,才知道和水的味道太不相同。 白凤惜没料到他会轻轻松松说出这种话,神色一滞:“你疯了?” “你要不要加入呢?” 杜轻寒黑眸一闪,流露出邪肆的本性,他太会洞察人心,伸出修长的手指戳了戳她胸口的位置,那里砰砰跳得极快,“凤惜,这天下,乱了才有机会啊。” 他轻轻的呢哝,一字一句,如针扎在耳膜上,白凤惜心如鼓擂,眼里除了震惊,更多的是如雾般的迷惘与不解。 “为什么?” 如今这天下于他,于杜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是更好,为什么要让这样固若金汤的权势岌岌可危呢? 第203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廿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杜轻寒歪着脑袋斜睨了她一会儿,嘴角翘起耐人寻味的魅笑,然后自顾自地喝酒,摇头,似乎连自己也搞不清一样,无可奈何地叹气道:“是啊,为什么呢?” 白凤惜微微一愣,被他眼神里的丝丝迷惘给震惊住,五年的时间,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出现过这样茫然的表情。 一丝异样的错觉从心底闪过,白凤惜抓紧手中的酒杯,不再理会他。 “要加入吗?” 杜轻寒仍然没忘记之前的问题,“和我一起颠覆这天下。” 白凤惜冷冷看着他,一字一顿强调道:“杜大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想要的我会自己去争取,让这天下大乱从来不是我的本意,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也不是公主殿下希望看到的,而且我必须警告你一句,通敌叛国,遗臭千古,恐怕杜家的祖宗也容不下你这样的子孙。” 杜轻寒愣了一愣,等他回过神来,白凤惜已经从桌子上站起来离席,转眼就离开了客栈。 放下酒杯,杜轻寒眼里的光芒渐渐敛去,如夜色一样深沉的黑暗。 白凤惜离开客栈后,身边的随从不由跟上来,一直躲在暗中保护,自然也听到了两个人之间的谈话。 “这个杜轻寒是不是疯了?” 白凤惜抿紧嘴唇,骤然停下步子,沉吟道:“无论他和云初太子有怎样的计划,都不可以让他们成功。” 随从挠了挠脑袋,老实回答道:“可是凭主子的力量,咱们根本对付不了他们。” “他不是说云初太子要娶他的宠姬吗?”白凤惜说,“无霜是官清初的人,既然他的人逃不了,那咱们就拉他进来。” 她拉官清初进来,多半是利用他来对付这两人,但无霜终究只是一个女子,倘若官清初不想淌浑水,也无济于事。 “可是官清初会那么容易上钩吗?” 白凤惜嘴角一沉,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为了这不该有的念头,她暗暗攥紧了自己的手心,指甲几乎要深深嵌进肉里。 公主府还是那个公主府,只是踏进来却完全不一样了,游廊画壁,色彩斑斓,白家的工人果然不逊色,虽然没有完工,但是这公主府也渐渐有了恢弘的气色。 整个府里,只有清心阁依然安安静静。 院子四周还有护院守着,看到那些目光犀利的护院,白凤惜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大哥的人监视着这里一举一动,虽则不会有危险,但她想要帮公主打掉孩子的话恐怕也会收到阻拦。 进屋的时候,白衣胜雪的白凤临和姬妧正坐在一处赏画,姬妧身下铺着厚厚的垫子,腰间也有四四方方的靠枕支撑着,白凤临果然十分细心,每个细节都考虑得周到。 白凤惜朝他们笑了一笑,大哥对这个孩子果然很上心,当初她是希望白凤临能够庇护姬妧殿下的安危,但是如今的局势反而严峻,这个孩子以后只会让姬妧处处受制于大哥,活得更加如履薄冰。 第204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三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凤惜你来了!” 姬妧微微一笑,脸上的气色依然不太好,眉角眼梢掩不住的憔悴之色。 舍弃这个孩子,对她来说不易。而留住这个孩子,于她更是不能够,这些日子恐怕也是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 想到这些,她心里又不由微微刺痛。 白凤临回过头来,也朝她笑了笑,澈亮的眸子熠熠闪烁。 “没想到大哥也在这里。” 白凤惜走过去,轻飘飘说了一句。 白凤临点了点头。 “大公子拿了一些他绘的丹青给我瞧,给我解闷。” 姬妧略微解释了一句,自从那次开门见山说过之后,对方再也没有追问过她孩子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放弃了,只要白凤临****来,她也不露神色和他喝喝茶说说闲话。 白凤惜轻扫了一眼那些画作,栩栩如生,的确是不一般,只是他从来没有这般拿出来让人鉴赏过。 大概是因为哑疾,白家的这个长子从小就敏感内敛,白家一直认为他能够成为凤临天下的贵人,这种思想灌输多年,以前他对姬姒似乎还抱有过好感幻想,直到他送的波斯猫被姬姒转手送人后,他眼里的光彩就彻底淡了,连人也更加安静了。 家里再没有人提他和姬姒的事,而他四处寻游名医也出门好几年,再回来,就是如今的模样,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让人捉摸不透。 “大哥有心了。” 白凤临笑了笑,忽然展开了其中一幅画,上面的女子闭月羞花,一对似蹙非蹙的笼烟眉,眸光中有泪,琼鼻檀口,白凤惜看着画中的人,就仿若看到女子伤心欲泣的样子。 没想到,他笔下的画像如此逼真传神。 “这是公主殿下?” 不止这些,他再展开一副,是嗔怒的样子,再一幅,是受惊恐惧的样子,其中有一幅是少年时笑盈盈的样子,那个时候姬妧的眼里凝视着什么会放出光彩。 姬妧看到这些也愣了,怔怔地看着白凤临,九岁时候的那次见面,她早就渐渐淡忘了,没想到自己当时的神情居然被对方给记下了。 白凤临噙着笑,掏出自己的炭笔简简单单划了几笔:每一个不一样的公主殿下,我都想留在心里。 他直言不讳,竟然没有丝毫的忸怩和顾忌。 白凤惜想起自己曾经还暗暗怂恿过他,如今看来,不由怀疑对方早生此意,根本用不着她多此一举。 “大哥和公主殿下相交不深,没想到居然如此深情了。” 白凤惜淡淡一句,心里沉了几分。 白凤临身边的侍从阿宽听到话里的恼意,微微不满,“主子对公主殿下是真心的,同是自家人,三公子何必含沙射影地挖苦主子呢?” “你这奴才倒是会生事,你听到本公子哪句话是挖苦大哥了?” 白凤惜脸色微冷,不由轻轻哼了一下,“再说我所言不假,陛下赐婚之前,大哥和公主殿下有交集吗?” 阿宽不服,“主子和公主殿下之前是没有交集,但如今皇上赐婚那是名正言顺,倒是三公子您隔三差五往这里来,您一个男人是安什么样的心思,又不是公主殿下的父亲,说话的口气倒像是这府里的主人,您又凭什么替公主作主呢?” 第205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三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白凤惜被他一堵,半晌回答不上来。 倒是姬妧微微蹙眉,冷冰冰地强调道:“凤惜为了本公主出生入死,若不是她,本公主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如果大公子介意,大可以去求陛下收回这赐婚的旨意。” 白凤临看了看自己冰雪玉人般的三弟,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朝阿宽看了一眼,眼神微黯。 阿宽脸色微变,连忙跪下来,紧接着不由分说自己狠狠煽起自己的耳光来,一下一下,像根刺扎耳膜,格外响亮。 “奴才有错,求公主殿下饶恕。” 过了好一会儿,阿宽脸上又红又肿,仍然还是没有停手,姬妧若有所思地看着白凤临,轻轻叹了一口气:“算了吧,是我说话太过了。” 白凤临翘起嘴角又是一笑,澈亮的眼神又恢复了亮彩,他朝阿宽扬起手指,对方就停了。 末了,阿宽嘴角溢出血丝,仍然面不改色道:“谢谢公主殿下宽恕。” 说完,才又重新站起来。 阿宽是白凤临的贴身随从,对白凤临忠心耿耿,刚才这番话没有主子的暗中允许,他又怎么会如此大胆说出来,就算他受罚,白凤惜心里如同明镜似的,主仆二人合谋这一出,这一切不过是试探而已。 大哥对她出现在这里,果然是心存芥蒂的! 她来是有话想和姬妧说,如今大哥迟迟不离开,她反而没有机会。 而白凤临也仿若知晓她这次到来的意图,就是赖在这里,不给她们任何单独相处的机会。 站了一会儿,绮雪端茶进来。 白凤惜眼里闪过一丝阴翳,看了看静悄悄的冷情,绮雪刚走到他面前,膝盖倏地一疼,腿上一弯,手上的茶就往前飞过来,白凤惜闪身一挡,恰恰挡在阿宽的前面,那茶水便被挥向坐着的人。 “啊——” 姬妧轻呼了一声,一条白色人影忽然抱住她,将她护在胸膛内,扑扑地强烈心跳隔着衣衫传进她的耳膜里。 “公子——” 阿宽焦急的声音顿时响起,滚烫的茶水全部落在白凤临的手臂和后背上。 白凤临额头上涔出层层的冷汗,俊眉微拧,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仍然是安抚地笑了笑。 姬妧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咬着嘴唇低声问道:“你怎么样了?” 白凤临摇头,俊脸微微泛白,阿宽上前扶住他,看到白衣上有隐隐的红色浮现出来。 “快去找大夫!”姬妧吩咐了一句,冷情转眼就不见了。 “你这个奴婢怎么如此不小心!” 白凤惜的声音愤然而出,回头瞪着绮雪,绮雪这下也明白过来事情的始末了,不由恶语相向,“是你!三公子你好恶毒啊!” “你这丫鬟失手泼了茶,这会儿倒要诬赖旁人。你说我故意拿水泼公主殿下,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公主府里有你这样的丫鬟恐怕也不安生?” 白凤惜冷笑了一下,她伤了白凤临,就算被赶出府去也不为过。 “这根本就是你们故意的,想赶我走?恐怕没那么容易——” 绮雪心里一横,索性也开门见山了。 第206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三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你伤人在先,就算你的高大人在这里也保护不了你。” 白凤惜冷哼了一句。 “你们——”绮雪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算是明白了,这帮人都是一伙儿的! 这次她根本什么都没做! 其他人沉着脸没有作声,似乎就是存心借这个机会把她赶出去。 绮雪 片刻之后,冷情带着大夫出现,阿宽扶着白凤临去了隔壁房间看伤势,因为伤在背部,需要脱衣验伤,男女授受不亲,姬沅留在自己的屋里。 屋子里只剩下白凤惜和她两个人。 “凤惜,你刚才……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 姬沅垂着脑袋,语气听上去有点闷闷的。 白凤惜注视了她一会儿,微微叹气道:“你都看见了?” 连公主殿下都觉察到了,那大哥有没有识破呢? “我虽然懦弱,但不是傻子。” 姬沅暗暗咬自己的嘴皮子,白凤临衣服上隐隐透出来的血迹触目惊心。 “我只是想找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白凤惜环顾四周,摊了摊手,“殿下应该也觉察到了,这里如今密不透风,大哥寸步不离,想要单独见你太难了。也只有大哥在的时候,外面的防备才会松懈一点。” 姬沅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她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还是任由白凤临步步严防,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吧,她任由其他人来阻止凤惜,就是不希望凤惜来伤害肚子里的孩子。 若是如此,她更加不敢和凤惜说出心中的真实想法。 时间在沉默里一点一点流走,白凤惜倒了一杯茶递给她,瞧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怜惜。 “公主殿下,我见到他了。” 接过杯子的手颤抖了一下,姬沅不解地抬起头来。 她知道凤惜口中的他是谁。 可是她完全猜不出凤惜说这话的真实意图,自从有了这个孩子,不,或许是从她和白凤临的婚事订下来,她和凤惜之间有好像蒙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纱雾。 “他知道了。” 四个字,重重敲击在姬妧的心口上,每一下都心跳如雷。 姬妧努力控制住自己忐忑的声音,不让恐惧那么显而易见,“他,怎么说?” 这个答案,让她深深畏惧,仿若对方的一个字,随时都可以让她跌入冰冷的万丈深渊。 “他愿意帮助公主,无论公主的选择是什么。” 白凤惜坦荡荡地说出来,纵然犹豫,她还是不想让姬妧的心境太过难堪,有些事实她不会刻意去隐瞒。 听到这个答案,姬妧呆愣了片刻,没有意料之外的狂喜,反而盘旋在心中的是一股浓浓的悲伤。 那个时候,他告诉自己,那是一碗绝孕的汤药,喝下去就再也不会有孩子。 可是,当着她的面,他云淡风轻地喝下去了。 那样泰然自若,一点也不像在她面前演戏,况且他从来都不屑在她面前装好人! 是了,他一直是不屑的。 可是她不明白,他和姬姒没有孩子,难道就一点点也不在乎了吗? “公主殿下,你想见他吗?” 第207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三十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动静,冷心轻轻地推门进来。 白凤惜神色一顿,忙问道:“怎么样了?” 冷心答道:“大夫已经给大公子擦完药了,泼得面积有点大,背上烫伤了,没有其他的问题。” 姬妧微微蹙眉,不由紧张地站起来,“那白公子现在如何呢?” 冷心胆战心惊道:“估计很疼吧,不过一直忍着,大夫刚涂了药粉,小的看他脸色都白了。” 尤其是脱下背上那层衣服,就像生生扒下来一层人皮,简直是血肉模糊。 一瞧冷心的神情,就知道情况不太好,白凤惜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 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她转头望着姬妧,“既然上了药,那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姬妧点了点头,刚才的话题就算是临时搁置了。 另一边的偏房里,阿宽扶着自己的主子慢慢坐起来,脸色像锅底一样黑。 “三公子这次太过分了!” 白凤临默默瞪了他一眼。 可是阿宽还是气不过,“他想试探主子,还是把别人都当成傻子,这笔帐我不会就这样算了!” 白凤临的眼神骤然变冷,十分犀利。 阿宽后背一寒,立即缩了缩脖子,“主子居然就这样闷不吭声的受下了,还替他们除掉了高慎的棋子。” 白凤临一声不吭地系好自己衣服上的带子,缓缓站起来。 虽然寂静无声,但空气里隐隐扩散着一股压抑的怒气,阿宽心头一紧,不敢再说下去。 “白大公子,公主殿下来了,可以进来吗?”冷心在外面通报了一声。 白凤临朝阿宽投了一个眼神,阿宽立即赶过去开门,殷勤道:“公主殿下里面有请。” 说着,就恭恭敬敬把姬妧给迎进去,倒是把冷心给拦在了外面。 姬妧微微一笑,眼里闪过歉疚,“谢谢白公子,若不是你刚才扑过来,受伤的就是我了。” 白凤临莞尔一笑,白皙的俊容上一双明澈的眼眸格外闪烁,摇了摇头。 “只要公主殿下没有事,让我家公子赴汤蹈火都心甘情愿的。”阿宽在旁边适时地添油加醋,反倒让姬妧脸颊微辣,有些盛情难却。 阿宽紧接着继续唉声叹气道:“我家公子原本打算明日去游湖,连画舫都租好了,如今受了伤,一个人恐怕又去不了了。” 白凤惜瞪了他一眼,刚打算出言反驳两句,心里忽然想到什么事情,到嘴边的话又峰回路转了。 “既然如此,公主殿下也很长时间没有出去了,不如明日就陪大哥去游湖吧!” 姬妧惊讶地抬起脑袋,不解地望着凤惜,让她和白凤临一起去游湖? “这恐怕不太好吧。” 除了官清初和温琉璃,她还没有和其他的男子单独相处过,以前是没有人愿意亲近她,而现在她已经不愿意再去亲近其他人。 一双温润的大手忽然握住她的肩头,姬妧微愕,只见白凤临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清澈如泉水的眼眸里流露出浓浓的渴望。 心头一颤,姬妧张了张嘴,可望着对方希冀的眼神,一个不字始终没有说出来,只好点了点头。 第208章 惟梦闲人不梦君(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风和日丽,凤凰城外五十里的默湖,碧水依依,虽然已是深秋,还是柳条蔓蔓。 湖水中央一条红漆的两层画舫静静在划行,白凤惜站在船边眺望两岸,这里可以望见香山的俊秀层峦,山枫如火,像一团熊熊瑰丽的火焰在深秋时分燃烧着。 耳边时不时旁边一阵低低的细语声,她微微侧眸,只见姬妧低着头正在看白凤临在纸上比划,然后偶尔出言低声答几句。 望着两人你进我退的样子,白凤惜微微蹙了下眉。 若是联姻,白凤临实在没有必要做到如此,女皇御赐的亲事,断然是不会出现闪失的。若是不为公,仅为私心,爱之深,恨之切,就凭大哥现在这般用心,以后恐怕更加难以对姬妧殿下的前情旧事释怀。 船行了一个上午,然后到了默湖最负盛名的临仙楼,白凤惜故意咳了两声,提醒了一句:“到了。” 姬妧微微一愣,身子不由绷紧了,抬头望了望白凤惜,两只眼睛分明是欲言又止。 来这里之前,白凤惜已经让她做好心理准备,不仅仅是游湖这样简单。 阿宽走过来说:“临仙楼已经备好了酒菜,我家主子请公主殿下移步过去。” 姬妧点了点头。 望仙楼边有白玉雕成的美人鱼,上身为人形,下身是巨型的鱼尾,栩栩如生,十分惹人注目。 姬妧站在搭起的长形甲板上,指着那尊美人鱼雕像,疑惑地问道:“这就是默湖传说里的鲛人吗?” 白凤临笑了笑,阿宽见状,连忙替他答道:“回禀公主殿下,据说这湖底深处就住在鲛人,这临仙楼的主人就是见过那鲛人后才在此处搭建楼阁,****相守,可惜自从这临仙楼建好之后,就再无人见过鲛人。” “还有一个传闻,”白凤惜适时插了一句进来,惹来大家好奇的目光,“建这临仙楼的人是凤国的君主,凡是有缘见过鲛人的普通人,日后一定会权倾天下,无人能及。” 姬妧若有所思地点头,抿嘴继续往前走,刚走了两步,脚下突然一滑,忽然啊的一声,扑通掉进湖水里面。 深秋水寒,姬妧落进水里,仿若陡然间坠入一个寒冰的深渊,冰凉的湖水渗进身体的肌肤,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无边的恐惧袭上来,可是湖面的光线在她头顶上方,越来越远。 湖面上方人影浮动,可是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意识越来越模糊下去。 白凤临满脸惊愕,大手倏地捏紧阿宽的肩头,阿宽眉心一拧,忙叫道:“救人,快来救人——” 白凤惜也吓了一跳,在旁边喋喋不休地叫囔道:“公主不能有事,快点派人去救她!” 很快地,岸边上就有两名随从跳进水里,捞了半天上来,竟然一无所获。 “不可能!” 白凤惜大叫了一声,揪住随从的衣领,“继续捞,一定要把公主捞起来!” 白凤临在旁边静静看着,俊秀的脸容紧绷泛白,仿若不相信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第209章 惟梦闲人不梦君(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月光溶溶的梨花树下,她安安静静伫立凝望,无数的红丝在树枝上迎风飘舞,细细看去,每一根红丝上都写着同样的一句话。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一瞬间,她的眼眶就湿润了。 这道心结,经年累月,再也解不开了。 “别哭。” 一道淡淡的男声传过来,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叹息,竟让人无端的心颤了颤。 如此熟悉的声音,曾经在黑暗里无数次安慰过害怕的她,那红衣如火的少年,白衣胜雪的美人,除了他,还是有谁? 她回头,微微一笑,果然是他。 溶溶微光里,她看不清他的容颜。 但,是他。 “你说话不算数。” “对不起。” “为什么要抛下我?你说过不会离开我,你说过无论如何,你都会陪着我的。” 她抬起头,却看不清他的眼睛,也看不清他的嘴角,只有记忆里模糊的影子,“可是,这些年你在哪里呢?” “我一直都在的。” “你撒谎,你早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你了,是你,”胸口传来撕心裂肺的痛苦,她揪紧胸口的衣襟,“是你杀了琉璃。” “……” “清初,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了。” 她说完这句话,那光影突然淡了,忽然狂风大作,头顶上方满树的红丝似乎一下子全部断裂了,被风吹得满天都是残渣,被吸进了某个黑洞里。 梨花树被吞噬进去,他也被吞噬进去,最后连她自己也被吸进去了。 世界,在一瞬间,黑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姬妧慢慢恢复意识过来,眼前有人影晃来晃去的。 “这里是哪儿?” 她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睁开沉重的眼睛,意图看清周围的环境。 “别动。” 一道淡淡的声音飘过来,她身子一僵,昏沉的意识骤然间聚拢过来。 原来那是一场梦,可是梦里她都想不起他当初温柔的样子了。 姬妧瞪着床边的人,凤眸美目,怔怔不敢再说话。 “你先躺下。” 官清初眉心微拧,伸出手臂过来掖住她身上的被子,姬妧缩了缩身子下意识地躲闪,却没瞧见对方的动作微微僵滞了一下,很快就把她裹好。 “我,怎么在这里?” 她记得自己掉进水里,湖水很深,也很冰冷,她以为自己会被冻死,“凤惜他们呢?” 官清初盯着她憔悴的小脸,凤眸不由深了几分,“我以为你是故意的。” 姬妧愣了一下,“什么?” “故意掉进水里。” 官清初淡淡的回答了一句,“白凤惜没有和你说吗?还是他一厢情愿地让我见你?” 姬妧眼神一黯,垂下脑袋。 “她的确和我说过,我也答应和你见面。但我从来没想过以这种方式,你觉得我还是那样傻吗?” 说到这里,她心里窜上来一股子火气,不由抬起头来,狠狠瞪着他。 官清初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凤眸微微眯起来,冷嘲热讽道:“姬妧,你一直都很傻,不是吗?” “你——” 姬妧气得脸红脖子粗,“既然如此,你何必救我呢?” 第210章 惟梦闲人不梦君(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又犯傻了,我刚才不是说过了,这是计划好的。” 官清初轻描淡写地回道,这时门外有个容貌清秀的绿衣女子端着小碗进来了。 抬头瞅见睁开眼睛的姬妧不由一喜,忙说道:“公主殿下醒了,太好了,主子一直守着您呢。” 姬妧面上一热,愣愣看着绿衣女子,低声道:“这位姐姐叫什么?” “奴婢荷蕊,不敢做公主殿下的姐姐。” 绿衣女子笑盈盈的回了一句。 俏皮的模样就连姬妧都十分喜欢,她不由看了看官清初,在他身边总是不缺乏秀外慧中的女子。 官清初接过绿衣女子手中的小碗,递到姬妧的面前,“把这碗姜汤喝下去,你在湖水里泡过,暖暖身子。” 姬妧抿住嘴皮子,垂低着脑袋,呢喃了一句:“谢谢。” “白凤临对你好吗?” 姬妧捧着姜汤慢慢喝了一口,听见他的问题,不由得咬住嘴唇,他凭什么问这个问题,有什么资格问呢? 低着头,没有回答。 官清初意兴阑珊地翘了翘嘴角,“那日在云国使节的晚宴上,我见他谈吐不凡,气质温文,是位翩翩风采的浊世佳公子。” 他这样话,姬妧似笑非笑的低声道:“如果他听到皇夫大人这样的评价,想必会感到荣幸的。” “那你呢?” “我?” 姬妧不解地看着他,白凤临是白凤临,她是她,不过就算如此,她也没有必要在这个人面前撇清什么,“我的确不久之后会嫁给白凤临,但是这些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官清初接过她手中空空的小碗,“我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你觉得没有关系吗?” 姬妧十分震惊,脸色也不由得变得苍白,过了好半晌才呢喃到:“这个孩子是我的,和你没有关系。” “可是一旦生下来,和我有没有关系,就由不得你了。” 姬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虎毒不食子,她不敢相信如此冷血的话是她当初认识的那个清初,“连你也希望我不要它吗?你说过的话,是不是统统都在骗我?” “什么话?” “那碗绝孕的汤药。” 姬妧瞪着他。 她居然怀疑这个!官清初呵呵一笑,眼里闪过黯淡的光芒,“你信不信,我早就不在意了。” 眼里一酸,滚烫的泪珠从眼眶里掉落下来,“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官清初深深看了她一会儿,表情平静,嘴里溢出浓重的叹息声。 “我从来都是这个样子,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不会改变。” 姬妧忍不住歇斯底里地低吼了一句:“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那个疼我护我的清初到哪儿去了?” “那个时候的我,是被你母皇逼迫的。” 官清初的声音骤然变沉下来,隐忍着情绪,“你忘了吗?你的母皇抄了我的家,把我的兄弟姐妹关押起来。” 姬妧身子晃了晃,水雾氤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痛,那种骤然被刺醒的痛苦。 所以,他的好,都是被逼出来的。 “是,是我母皇对不起官家,可是我把整个江山都还给你了。全还给你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你还要来折磨我?” 第211章 惟梦闲人不梦君(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官清初没有说话。 姬妧掀开被子下床,摇摇晃晃站起来,两只腿止不住地颤抖。 官清初伸出手来,被她冷冷地躲闪开去。 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气从他嘴里轻轻溢出来,“你的固执都用错了地方。” 姬妧扶住桌子,身心渐渐稳当下来,她斜睨了一眼他,他身后的木格子窗扇敞开着,枫叶正红的香山如同燎原的火海,却在触及他冷清的眉间一霎那褪色霜白,所有的热情都被冰封住。 一声讥诮的笑,她好笑地问道:“痴心错付,算不算呢?” 说完,她固执地往门边走。 “若是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可以帮你。” 官清初没有阻止她,头也不回地望着窗外。 姬妧身子骨骤然一僵,两只腿差点儿支撑不住,狠狠一咬牙,忍气吞声道:“这个孩子是我的,不劳皇夫大人费心。” “这也是我惟一的孩子。” 他突然说了一句。 门口的姬妧脚下一滞,有些不敢确信地回过头去,只看到官清初修长的背影孤立在屋子里。 就在一瞬间,某个强烈的念头冲击在脑海里,她胸口一阵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控制不住那股子激动的情绪。 他想要这个孩子吗?! 姬妧张开嘴巴,“你——”话音刚起,门口忽然席卷过来一阵猎猎的风声,狼狈不堪的无霜出现在门边,瞪着姬妧平坦的小腹,眼神如同古井一样幽深。 被她的眼神一蛰,姬妧没来由地缩了缩脖子,手警惕地搭在小腹上,往后退了一小步。 这个动作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却深深刺痛了无霜。 她转头看向屋子里的人,一开口,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这是不是真的?” 荷蕊跟在她后面,鬓发凌乱的无霜让人揪心,她轻轻拉了一把:“无霜,你这个样子不行,先跟我下去。” 无霜甩开她的手,只管看着屋子里冷清的背影,越发咄咄逼人:“你和她有孩子了?那我算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个云初太子对我做了什么?” 话到后面,她几乎是抽咽着说不下去了,只有屈辱的泪水不断地往外冒出来。 “他轻薄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无霜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身子忍不住的颤抖,后面的荷蕊看着她的样子,一下子也眼眶红润起来。 说着,无霜转头轻扫过姬妧,那是一种刻骨的怨恨目光,“对我来说,你是惟一的男人。” 姬妧怔了怔,脸色微变,就像一只手掌狠狠揪住了心脏。 “无霜,不要任性。” “我没有任性。” 无霜痛哭大叫道。 “回去。” 官清初摇了摇头,除了哀婉的叹气,对于她突然出现在这里,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 “我送出去那么多信,为什么你不来?” “荷蕊,送她回去。” 他没有回答,只是简单地吩咐了一句。 无霜摇了摇头,摸了摸腰间,似乎少了一件东西,“你知不知道,云初太子他抓住我了,他撕开我的衣服,我挣脱不了,我,我迫不得已才出手了。” 第212章 惟梦闲人不梦君(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官清初骤然转过身来,目光十分寒栗。 “你做了什么?” 无霜摇头,脸上的泪水更加汹涌肆虐,只是说话的语气却越来越冰冷,“我把匕首送进了他体内,然后逃了出来。” 闻言,其他人纷纷都怔住了。 “云初太子死了?” 漆黑的眸子渐渐变得细长起来,脸色一沉,骤然间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来。 “死了最好。” 无霜茫然地说,一直在冷笑,而她的眼睛始终游走在姬妧的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你一直不来救我,原来是和她在一起,一个是凤国的皇夫,一个是凤国的公主,你们这样可以吗?背着女皇陛下偷偷生出一个孩子来,真的可以吗?” 姬妧咬着牙,她几乎感受到无霜话里**裸的威胁。 而官清初依然面色冷峻,反而是荷蕊拉住无霜,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不好了,主子,别院外面的小路上来了一大批人!” 这时另一个侍女碧荷从外面跑过来,慌慌张张地望着屋子里的人。 香山别院的大门外,沉重的脚步声纷至沓来,正是云初太子的手下。 “这里只有一户人家,进去搜搜——” 话音刚落,院子的大门反而先拉开了,一名貌美如花的侍女站在门口,瞪着几名彪悍的男人。 “哪儿来的土匪?” 姑娘声声落地,镂金刻玉般敲在心上,“没有我家主子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把那个叫无霜的女人交出来!” 为首的男子气势汹汹地叫嚣道,“她伤了我云国太子,就算是你们的女皇,也不会轻饶她的!” “这里没有你们口中所说的女人!麻烦你们速速离开!” 侍女听到他的话,明显松了一口气,原来云初太子并没有死掉! “进去搜!” 一声令下,几个彪形大汉再也不听阻拦,意欲硬闯进去,这时侍女的双手在后背一揽,手里顿时多了两柄弯形短刀,面目杀气腾腾。 大汉手中也有武器,不由分说就两厢厮杀起来。 后院内,姬妧再也忍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局面,前脚就要踏出去,下一秒无霜的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姬妧心头闪过一丝恐惧,仍然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我要离开这里!” 无霜下扫了一眼她的小腹,脸色露出半分狰狞,“你哪儿都别想去。” 姬妧狠狠朝她踢了一脚,这女人却好似发了疯,丝毫不管身上的疼意,反而手中的力道越来越紧。 “放开她。” 就在她的意识都快要模糊下去的时候,温柔的男声在耳边想起,官清初一边抓住无霜的手,一边轻言细语的哄着她。 “乖,无霜,先放开她。” 无霜的手终究是一点点被他掰开,她流着眼泪看着这个太美好的男人,一点一点被他的双手搂过去,无声的安慰。 无霜扑在他怀里失声痛哭,像个伤心的孩子,姬妧骤然重获新生,人顺着门板一点点滑落,捂住自己被勒痛的脖子,坐在地上拼命咳了好几下。 第213章 惟梦闲人不梦君(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可是她看着眼前的男女,忽然就好笑起来了。 她揪住快要崩裂的胸口,细细去探究,又好似一切感觉都忽然消失了。 只剩下一片空洞,和身体的麻木。 她静悄悄地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官清初眉心微拧,向碧荷使了一个眼神,碧荷连忙跟着出去了。 刚踏出门,身后就传来他的吩咐,“从后门的小路出去。” 碧荷点了点头,“主子放心。” 犹豫了一下,他最后补充了一句:“好好保护她。” 碧荷很快就在院子里追上了姬妧,拉着她的胳膊,企图让她跟着自己离开。 姬妧好似失去了主心骨一样,摇了摇头,只想摆脱这里的一切。 “公主殿下,您想离开,奴婢这就给您带路。” 碧荷小心翼翼地说道,紧紧拉住她的衣袖,不让她再往前面走。 “前面有人闯进来,太危险了!” 姬妧看着她好一会儿,似乎才明白过来,筋疲力尽地呢喃了一句:“带我离开这里。” 碧荷轻轻扶住她的胳膊,带着她走向庭院后边的出口。 一路上,姬妧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她心生动容,不由低声安慰起来:“公主殿下放宽心些,主子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事给烦着呢,依奴婢看来,他是关心您的,刚才出门前还特意吩咐好好保护您呢!” 听完这番话,姬妧更加苦笑起来。 “他很喜欢无霜吧?” 碧荷愣了一愣,咬着嘴皮子呢喃道:“主子是很宠无霜的。” 因为太宠溺,所以在她们这些侍女面前十分无法无天,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出身,说到这上面,她的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姬妧点了点头,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无霜的确是貌美无双,也难怪他喜欢。” “奴婢觉得主子喜欢一个人不会如此肤浅,或许无霜真的有些吸引他的地方。” 碧荷摇头不赞同,侍女中间最美貌的不是无霜,但最受疼爱的是无霜。 她偷偷瞄着姬妧的眉眼,“说起来,无霜姑娘和公主殿下倒是有几分神似,而且奴婢觉得主子是疼爱无霜,但也未必就是喜欢,他看殿下时的眼神才像是有情。” 姬妧没有作声,丫鬟间的争风吃醋她早就见怪不怪,碧荷这番话,就是无稽之谈。 走出后门就是树木茂密的香山,两个人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四周静悄悄的。 “这不是下山的路,这条路通往哪儿?” 姬妧有点累,也渐渐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索性停下来休息。 “这条路是通往山顶的林间小筑。” 碧荷一五一十回答道,后院的小路不能下山,只能通往山顶,但若是没有熟人带路也会在这林子里迷路。 其实从主子交代下来,她就觉得主子并没有打算让公主殿下离开。 毕竟公主殿下有了主子的孩子吧! 第一个怀上主子孩子的女人! 姬妧脸色微变,瞪着她说道:“我要下山。” 碧荷抱歉地看着她,劝道:“您稍安勿躁,处理完别院里的事情,主子就会来见公主殿下的。” 第214章 惟梦闲人不梦君(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没有人带路,她根本无法独自离开这片山林。 犹豫了片刻,姬妧最后还是跟着碧荷去了山间小筑。 孤独的悬崖峭壁边上一间竹木小屋,或许是山顶的缘故,天上那轮冬日显得硕大无朋,周遭除了摇动松枝的瑟瑟风声,犹如死寂一般可怕。 高处不胜寒。 这是她第一次感触到这句话的真实含义,而站在悬崖边脚下的步子更是处处小心,那种萦绕在心间的恐惧感始终无法散去,仿若一不留神就会摔下去落得粉身碎骨。 在等待来人的时间里,姬妧一直站在小筑的篱笆院子里欣赏这孤高和寡的风景,碧荷从屋子里找出一件主子的裘皮披风搭在她的肩膀上,这里通常只有主子会来,备下的衣物也全是他一人的,格外简单,就连水和食物都储藏得较少,所以她才相信主子会尽快赶来。 可是姬妧不是她,大概从官清初抱住无霜的那一刻开始,或者是早些琉璃鲜血如注倒在她怀里的时候,亦或是更早的时候他抛下她投向姬姒的那个瞬间,她无数次告诉自己,无数次重复着那些笃定的事,她依然相信他。 然而信任应该从来不需要提醒,只因再无信任,才会开始害怕。 “或许他不会来。” 碧荷莞尔一笑,似乎在笑她多虑了,“殿下放宽心些,主子不是那种人。” 那种人? 那他会是哪种人呢? 姬妧嗤声一笑,碧荷不太喜欢她眼角眉梢透出来的淡淡嘲讽,不服气的辩解道:“且不说公主殿下和奴婢两个人,就算是奴婢一个人落在这里,主子也绝对不会丢下不管的。” 姬妧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吐槽了一句:“或许他根本就管不了我们。” 碧荷依然摇头,笃定道:“殿下太小瞧主子了,我们这些姑娘有的是落难被收留,有的是心甘情愿跟随主子,就连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我一直守着香山别院,而其他姑娘或是宫里的女官,朝臣的家眷,街头的老板娘,青楼里的花魁,甚至是土匪窝里的压寨夫人,女子其实比男人更重情意,只要主子吩咐,我们这些人都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怔了怔半晌,没有人开口说话。 应该是太惊讶了! 姬妧没有想到,短短五年的时间,他居然已经建立起如此复杂的关系网,而这张大网兴许渗透到凤国的各个支脉。 而姬妧心里更重的疑问,他早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私下里如此积极地积蓄势力,目的是什么? “这里是什么时候修起来的?” 碧荷微微一笑,脸颊微红,“这个小筑是两年前修好的,主子每个月会来住上一两天。”因为这个原因她经常能够见到主子,也时常在主子面前晃动,其他姐妹都很羡慕她这样的运气。 姬妧盯着她脸上微妙的变化,难免一哂,他于女人果然是致命的毒药。 “他这样经常出宫,陛下不会怪罪吗?” “奴婢也不清楚宫里的事,不过女皇陛下一直没有孩子,听其他姐妹说,所以准寻主子出宫找各种法子。” 第215章 惟梦闲人不梦君(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怔了一怔,心头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姬姒原来有子嗣方面的问题! 低头抚了抚自己尚且还平坦的肚子,忽然想起官清初说的这是他惟一的孩子,某个念头似乎就要迸出来,却隐隐的始终无法抓住。 “殿下?” 碧荷见她走神,不由轻轻唤了一声。 “天气越来越冷了,进屋吧,我去生炭火,身子会暖和些。” 姬妧点了点头。 硕大的冬日渐渐西沉,入夜的山顶更加寒冷无比,小筑里烧着炭火倒是十分暖和,碧荷往她身上盖上一张厚实的羊皮毯子,围着火炭,碧荷又倒了两杯热茶端过来,然后递上来点心。 姬妧拿了块红豆饼放进嘴里,目光被火苗衬得格外闪亮,“谢谢。” 碧荷在她身边坐下,两个人似乎更加暖和。 她盯着姬妧的肚子,眼里闪过一丝艳羡,“公主殿下不仅身份高贵,而且美丽温柔,难怪主子会喜欢您,还让您生下他的孩子。” 姬妧如蝶翼般细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岁月大概是在无声无息中偷换了什么,曾经最受冷落的孩子,也有被人仰慕的一天,碧荷的话让她心里发苦。 “这个孩子是个意外。” 而至于官清初喜欢她,这就更加无从说起,年少时她或许还幻想过奢望过,而现在早就断了这念头,哪怕是他的一点真正的关心,都不敢再想了。 她的话却让碧荷眼生迷惑,暗暗呢喃自语:“主子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意外呢?” 姬妧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索性一笑,好奇的问道:“你还年轻,这样为他效命,就没有替自己想过,没想过以后嫁人吗?” 碧荷摇头,眼神十分冷漠坚决,“我从小被爹娘卖进白府里当奴婢,一直跟在二公子身边,我还救过二公子一命。” 她紧紧揪住左边肩头,仿若有穿骨的疼痛蔓延至全身,“可是他的姬妾把我卖到青楼,他来青楼见我却因为要娶京兆大人的女儿不愿意带我离开,后来我逃到大街上,被青楼的打手拳打脚踢,是主子救了我,收留我。” 到了最后,她眼里的光芒只剩下一点,为一人而燃,“这世上的男人除了主子,没有一个值得托付终生。” 姬妧静静凝视着她,火光映红碧荷的脸颊,娇俏圆润的小脸,因为那些无法拭去的痛苦而越来越倔强。 “你说的白府是——” 不等她说完,碧荷已经点了点头,果然是凤凰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那个白府。 “其他姑娘也和我有大同小异的经历,所以殿下,主子真的是个很好的男人。” 姬妧笑了笑,或许她习惯了怀疑,所以对碧荷的事情也产生了怀疑,因为太凑巧了,凤城街头总有被欺负的姑娘,而他救下来的碧荷,恰恰就是白府的丫鬟。 她没作声,碧荷自知说话太多,连忙拿起茶杯给她,不好意思道:“殿下,先喝点热茶把。” 话音刚落,外面的篱笆院子里就传来急急匆匆的脚步声。 第216章 惟梦闲人不梦君(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定是主子来了。” 碧荷高兴地站起来,忙不迭跑去开门。 笑声在打开门的一瞬间骤然顿住了,碧荷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干巴巴地问道:“无霜,怎么是你来了?” 无霜推开她,径自跨进屋里。 身上的寒气也一瞬间全部带进屋里,一屁股在火炭边坐下,离得近,姬妧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碧荷连忙关上门,转过身来。 拧起眉头,紧跟着又追问了一遍:“我问你话呢,主子呢?” 无霜低头拿钳子拨着火炭,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主子被耽搁了,让我先过来。” 说着,她看着旁边的点心盘子,把剩下的糕点都吃了。 “碧荷,我肚子还是很饿,你去拿点吃的来。” 碧荷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旁的姬妧,虽然不太满意无霜那副使唤人的口气,但毕竟习惯了,只好点头起身,“我去厨房找找看。”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炭火哔啵的声音偶尔传来。 无霜手里紧紧攥着烧红的钳子,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撇过头来,幽幽的目光让姬妧心头一紧,不由握住手里的茶杯。 “都是你的错。” 无霜冷冷吐露出一句。 姬妧警惕地回视她,没有作声,对于这个像疯子一样的女人,她什么也不想争辩。 “没有你,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话音未落,眼里闪过一丝怨毒,手里的钳子倏地作势挥过来,姬妧脸色一白,手中的茶杯瞬间就泼出去了。 “啊——” 无霜闭着眼睛痛呼了一声,钳子始料未及地掉在地上。 “啊,我的脸,好疼啊!” 烫红的脸表情瞬间扭曲到一起,她张牙舞爪地捡起落地的钳子,朝跑去开门的姬妧冲过去。 “你去死!” 姬妧急忙闪到一边,钳子堪堪搭在她脑袋旁边的门板上,她看见烫痕上冒起烟,那股焦灼的热气似乎就喷薄在脸上,心口就快提到嗓子眼儿。 “无霜你疯了,如果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有你在,我生不如死。” 又是一下挥过来,姬妧沿着门板滚了两圈,眼前开始有点头晕目眩起来。 这时碧荷推门而入,被眼前的状况给吓呆了。 “无霜,你干什么?” 厉声喝问了一句,她连忙去扶姬妧。 无霜眼色变得更冷,手里的钳子却始终没有放下,“若是你再不让开,那就不要怪我不念平日的情分了。” 碧荷挡在姬妧身前,手里拿过桌边的一个烛台紧紧握住,低声道:“她丧心病狂了,等下奴婢冲过去的时候,公主快走!” 姬妧搭着她的肩膀,摇头说:“我不能连累你。” “我学过一点拳脚功夫,不会有事的。” 话没有说完,眼角的余光就瞥到钳子挥过来,碧荷当即扬起烛台狠狠朝无霜砸过去,无霜闪了一下,她就势扑过去抓住对方的手,争抢起那把钳子来。 “快去找主子!” 碧荷喊了一声,姬妧慌了神跑出屋子,刚拉开篱笆院门就听见屋里传来碧荷凄厉的尖叫声。 第217章 惟梦闲人不梦君(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心头一颤,她不由回过头去,只见无霜追出来,而碧荷撞在桌角上,额头上鲜血淋漓,人已没了意识,不知是死是活。 背着屋子里的光,无霜的眸子如同无底的深渊,越是靠近,脸上渐渐浮出一丝嗜血的笑痕,“你休想逃——” 姬妧脸色一变,慌忙回身,不料刚抬起脚,膝盖窝倏地一痛,整个腿都软下去,跪在地上。 阴森森的冷笑从后面传过来,无霜一手拿着火钳子,一手摩挲着地上捡起来的小石子,“你什么都不会,怎么赢得过我?” 惊惶中,姬妧抓住篱笆竹子才没有直接摔下去,手上瞬间如刀割开,灼心的痛意袭上来让人身体更僵更冷。 “你真卑鄙……” 脚步声一点点走过来,无霜故意炫耀了一句,“我不爱习武,这是他教我用来防身的。他教过你什么?” 姬妧另一只手在地上紧紧攥住,微微侧目,不由嘲讽的冷笑起来:“他也教过我很多呢,一点也不比你少。” “不过他对你倒是很好,我也是一点也比不上的。” 说着,在无霜得意大笑的时候,她猛地反手一挥,把手中的尘土往无霜的脸上撒去。 “你这贱人——” 无霜捂住眼睛倒退了两步,红肿的脸更加狼狈。 姬妧趁机扶着篱笆站起来,冷瞅了一眼她在院子里乱挥乱舞的样子,心间稍松了一口气,不料刚一转身,背后倏地挨了一记火钳子。 “去死--” 咬牙切齿的两个字,仿若来自地狱的召唤。 天旋地转间,她仰面身子往前扑下去,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溅在泥土气息浓稠的地上。 然而她觉得最疼的不是后背,也不是胸口,而是那源源不断从身体里流失的热量,不要…… 她伸手想要去抚摸,却好似失去所有力气一点无法动弹。 求求你了,不要离开…… 她一遍遍祈求,对曾经有过的残忍终于后悔,心口也渐渐寒凉。 无霜瞅见她身下慢慢流出来的红色液体,用脚踢了踢她的腰,眼里闪过一丝错愕,然后是惊疑,最后全部变成一种疯狂的兴奋。 她站在姬妧的身边,哈哈大笑起来。 “杀了我……” 脚边姬妧微弱的声音低低传来,没有任何情绪,仿若这具身体的灵魂被掏空了。 “想解脱?” 无霜冷嗤了一声,又要她背上打了一钳子,“没那么容易,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姬妧嘴角溢出血丝,眼前一阵阵发黑,地面这么脏,身下那么冷,她居然还没有失去意识,可她宁愿立马死去,也好过此刻如同有一千只蚂蚁噬心的折磨。 “你现在不杀我,日后一定后悔……” 无霜眸色一黑,走到她脑袋边慢慢蹲下来,粗鲁地扳起姬妧的下巴。 血丝滴到她的手背上,无霜嫌恶地皱起眉头,眸色泛起深深的恶毒,“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应该划花你的脸,这样的话就再也不会有男人怜惜你,包括你那个哑巴未婚夫都不会要你了。” 第218章 惟梦闲人不梦君(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我先在你的左脸画个叉,再在你的右脸画个圈,哈哈,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无霜用手指在她脸上比划来比划去,“这个主意怎么样?你说从哪边的脸开始好呢?” 姬妧恨恨地瞪着她,脑袋却越来越重,那渐渐流失的热量似乎也要将她一起带走。 下一秒,整个世界都黑了。 “无霜,你在干什么?!” 荷蕊的声音骤然传来,站在上山的小路口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一幕,奄奄一息的姬妧和面目全非无霜。 她甚至不敢挪开步子,主子就在她后面,和云国那帮人周旋完就立马赶上来了。 他有多么心急,可想而知。 而如今这一幕—— 无霜脸色微变,手上一松,姬妧的脑袋重重垂落在地面上。 “荷,荷蕊,你怎么在这里?那,那主子呢?” 她结结巴巴的语气更加泄漏了她的心虚。 荷蕊面色铁青,慢慢让开。 一袭紫衣灰氅的官清初倏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许是刚才有交手过,他看上去气息微微有些不稳。 官清初看到她脚边的人,眼里剧烈收缩起来,无霜只觉得脸上一道刀风刮过来,天地扭转,她重重摔倒在地上。 她捂着被掴疼的左脸颊,过了好一会儿才爬坐起来,转回头去,那人已经将姬妧搂在怀里。 眼里微恫。 伸向姬妧小腹的那只修长的手竟然微微在颤抖,她脸上火辣辣的疼,却一丝也没有看错。 “你竟然为了她打我?” 泪眼模糊间,她嘶哑着声音问。 官清初往姬妧嘴里喂了一颗药,瞥了一眼荷蕊,“把她抱进屋里,一定要救活。” 荷蕊沉着脸接过姬妧,瞬即封住了姬妧身上的几处大穴,回头瞥了瞥痛哭流涕的无霜,默然进屋。 官清初缓缓站起来,瞥见自己大氅上的斑斑血迹,脑袋竟然有些没来由的晕眩。 他走到无霜的身边,凤眼黑得瘆人,无霜哭着伸手拉他的衣摆,被他冷冷地甩开。 “主子?” 无霜不敢置信地抬头,这是第一次,他排斥甚至厌恶她。 他没有应声。 无霜急了,跪直了身子,声声逼人的质问道:“为什么?我喜欢你啊,我为了你连死都愿意的,你知道的,她有我喜欢你吗?她为你做什么?她只会拖累你!为什么你就是放不下她?为什么——” 官清初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不愿再看她,“她要是有任何的闪失,你就自行了断吧。” 无霜一下子瘫软在地,就是被丢弃在一边的破娃娃。 “不止是姬妧,还有碧荷,连朝夕相处的人都不放过,你错得太多了。” 说完,他没有再回头,转身往屋里去了。 碧荷摔了脑袋索性没有一击致命,服下荷蕊给的药,很快就醒过来。 而躺在床榻上的姬妧虽然止住了血,却发起烧来,脸烧得如火云,一直迷迷糊糊,嘴里不停地呢喃。 官清初凑过去仔细听,却发现她体力太弱,根本就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嘴在不停动。 第219章 惟梦闲人不梦君(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荷蕊犹豫了一下,慢慢解释道:“公主殿下小产了。” 官清初守在床榻边半晌没有动,静静地盯着脸色惨白的姬妧,如同屋外那抹孤寂苍凉的弯月,浓浓的悲伤油然而生。 过了好一会儿,他漠然地启齿,声音有些难以预见的喑哑低沉:“她怎么样?” “暂时止血了,不过公主殿下失血过多又高烧不退,这里环境简陋,也没有需要的药材,最好尽快下山去抓药,然后找个大夫来。” 官清初眉心高拢,摸了一下姬妧的脸,吩咐道:“事不宜迟,荷蕊你立马下山一趟。” 荷蕊低下头,踌躇了一会儿,官清初挑眉斜睨过去,问了一句:“还有事吗?” “主子,饶过无霜一命吧。” 噗通一下,荷蕊埋下脑袋,双腿跪在地上。 官清初面若冰霜,没有回答,冷冷抛出三个字来:“马上去。” 荷蕊肩膀缩了一缩,脑袋在地板上重重叩了一下,咬死冒犯了一句:“我若救活了公主殿下,就算是换无霜一条命。从此天涯海角,我会带她离开,绝对不会再打扰主子和公主殿下。” 说完,不敢去等官清初的回答,她立马站起来拉开门,轻扫了一眼外面的无霜,一咬牙,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碧荷休息了一会儿,端着热茶上来递给官清初,向来俊美冷静的主子,这会儿眼睛泛红,脸色好似一下子憔悴了几年。 “先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公主殿下一定会好起来的。”碧荷轻轻劝道。 官清初微微叹气,点头道:“你也受伤了,先过去歇会儿。我守着她就好了。” 碧荷默默坐在火炭的另一个角落,眼光却始终有意无意瞟过来,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那个主子。 不是高高在上如同神砥的男人,而是也有欢喜和悲伤的一个普通男人。 官清初取下火炭上烧着的铜水壶,往火炭边的铜盆里倒了一些热水,自己浸湿毛巾,一点点拧干,然后轻轻擦拭着姬妧惨白的脸。 第一次遇见姬妧时,她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也是这样闭着眼,虚弱得好似随时会离开,明明是仇人的孩子,可是他的心口却忍不住的疼痛起来。 后来,这个孩子彻底跟在他的身边,甚至成为他活命的理由。 一年又一年,他看着她慢慢长大,他也越来越清楚上一辈的恩怨,心里的爱恨就更加难分难舍,但似乎就真的习惯了,因为她而保留的性命,不知不觉也习惯了把她当成活下去的理由。 别人取笑她,他会生气。 别人欺负她,他会不顾一切去打架。 可是他才是那个让别人取笑她欺负她的人,他很难过,却无能为力。 她说她欠了他的,所以拿整个江山来偿还。 这个傻瓜,唉,一声若有似无的喟叹在心里起伏,不是这样子的,她从来不欠他。 “活下来。” 他捏住她滚烫的手心,放在嘴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呢喃了一句。 “求你了。” 第220章 惟梦闲人不梦君(十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半夜里屋外飘起雪花来,如同扯絮一般漫天漫地,荷蕊下山去接大夫,在回来的半路上遇到白凤惜,虽然两两相看各有嫌隙,但近来白凤惜和官清初算是有合作,所以荷蕊默不吭声地带着她一起上山了。 推门进屋,白凤惜看到病床上姬妧面如素缟,顿时脸色大变。 回头狠狠瞪着官清初,冷声质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官清初没有说话,反而是一旁的碧荷忙不迭答道:“公主殿下小产了。” 白凤惜微微一怔,好半晌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在姬妧床边坐下来,虽然难过,但不得不承认她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大夫替姬妧看过之后,又开了药,随后又被荷蕊给带出门去,瞅着她那出门前幽暗的眼神,想必暂时不会放大夫下山了。 碧荷去煎药,屋子里剩下官清初和白凤惜两个清醒的人坐在炭火边烤火。 “长痛不如短痛,你总算做了一件对的事情。” 白凤惜撇了对方一眼,毫无掩饰地挖苦了一番。她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当是官清初权衡利弊得失后做的决定。 官清初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火光在凤眸里跳跃着,没有说话。 “对了,你那个婢女无霜刺伤了云国太子,现在陛下正在满城抓人呢!” 白凤惜想起出城时那沿河道贴了满城墙的告示,她提醒过官清初,不为任何私怨私情,是出于个人的直觉,单纯不想让杜轻寒秘密谋划的事情顺利进展。 “好像叫无霜吧?你的人怎么如此靠不住,还出这样的乱子了!” 提到无霜,她没注意到官清初微微蹙眉,亦不知姬妧落得此情此景全败她口中的女人所赐。 “三公子突然和我合作的原因是什么?” 官清初撇头去看床头的姬妧,她脸上依然毫无血色,双目紧闭没有恢复意识,但知道她能够活下去了,他心里就渐渐安稳下来。 白凤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一刻她似乎从这个外表冷漠寡淡的男人眼里看到不一样的光稍纵即逝,姬妧的过去她没有参与,姬妧也从没有细细提起过,她对这个男人所有的印象全是五年里累积起来的各种风闻,以及姬妧的痴情错付和伤心不堪。 所以为了姬妧,她不惜利用孩子来拉拢官清初合作,企图与大哥和高慎抗衡。 然而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有了另一种想法,这个男人对姬妧并不是完全铁石心肠。 若是这样—— 她看向姬妧,暗暗攥紧拳头,她想把姬妧推向那个最高的位置,但不是像杜轻寒那样的方式让整个国家都动荡,而且她始终不敢去猜透杜轻寒的真正动机。 “我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姬妧殿下。” 白凤惜斩钉截铁的回答,秋水般的眸子幽幽烁烁,“无霜是你的人,殿下她心系凤国子民,我不希望因为你的人让杜轻寒和云初太子继续有机可趁。至于殿下的孩子,不应该由她一个人担惊受怕,其实我曾想过,若是她想留下孩子,就应该让你帮她。” 第221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十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 白凤惜面色平静地说,“或许你是一个狠心的父亲,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白凤临那边有什么动静?” 官清初率先打破了僵局,手中的钳子拨动着火中的白炭。 白凤惜耸了耸肩,似笑非笑道:“你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不正好说明对方不想把事情宣扬出来吗?毕竟这次是我大哥提议去游湖,公主有闪失他推卸不掉,他只会慢慢在暗中寻找。” “不过我不能久留,不然我大哥会怀疑。” 说着,她又担忧地往床头望了一眼。 “等她醒过来,我会派人送她回去。” 官清初淡淡地回了一句。 原本有许多的安排和话语,但这个孩子没了,似乎一下子都用不着了。 等到荷蕊再回来,官清初便吩咐她把白凤惜送到香山别院那边,然后由其自行离去。 翌日下午,姬妧迷迷糊糊醒过来了。 她刚要爬起来,浑身就像丢进火坑里烧过一眼酸痛无比,想抬一下胳膊都无法动弹。 碧荷连忙凑过来,喜出望外道:“太好了,公主殿下你终于醒了!” 姬妧张了张嘴,喉咙仿若被灼伤般撕疼,艰难呢喃出一个字来:“水……” “好,我马上拿来!” 碧荷回身赶紧倒了水来,扶起姬妧的脑袋慢慢把水喂进她的嘴里。 接连灌了两杯水,姬妧的胸腔才犹如久旱逢甘霖瞬间清润,她的意识也渐渐清醒过来。 姬妧环顾着四周,眼里仍然有些刚苏醒过来的迷茫,“这是哪儿?” 碧荷头上缠着白纱,微微一笑:“公主殿下,这里还是山间小筑。” 姬妧看了看她,脑海里骤然回忆起昏迷之前的事来,脸色骤然变了,反过来抓住对方的袖子。 “无,无霜的人呢?” 碧荷撇了撇嘴角,提到这个人,她也是心有余悸,“她被主子带走了。” 主子二字刺痛了姬妧,他已经来过了?那他知道无霜的所作所为了是吗? 她瞅着碧荷头上的白纱,眼神微微黯淡,连碧荷也受伤了,无霜根本就是丧心病狂了,结果他只是带走了无霜吗? 碧荷察觉到她的不开心,忙解释道:“云国太子受伤一事闹得很大,主子进宫去见女皇陛下了,很快就会回来了。” 姬妧摇了摇头,回来又怎么样呢? “谢谢你,若不是因为我,你不会受伤的。” 碧荷拼命摇头,“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再说也不是公主殿下的错,您不必自责。殿下的身子还很虚弱,我扶您再多躺一会儿。” 姬妧点了点头。 稍微一动,身下就有隐隐的疼痛袭上来,姬妧身体微微一僵,好似意识到某个问题又不敢真的去面对,只是默默地躺下了。 她真的太虚弱了,很快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梦里面她孤身一人站在高处,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在她面前慢吞吞爬行,她看到前面的悬崖峭壁,想要过去抱起他,两条腿却如铁柱被钉在原地。 第222章 惟梦闲人不梦君(十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那个孩子慢慢往悬崖边爬去,她拼命地大喊,最后孩子在悬崖边回过头来,圆嘟嘟的小脸蛋上一双乌溜溜的小凤眼和官清初一模一样,他朝姬妧撇了撇肥嘟嘟的小嘴巴,不像官清初那样薄削的嘴唇,长大以后一定不会是薄情的男人。 可是这个孩子看着她,十分伤心。 母亲,为什么你不要我了…… 姬妧摇头,不是这样的,可是无论她把嘴长得多大,她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个孩子伤心地转过头去,下一秒消失在悬崖边上。 姬妧被这个伤心欲绝的梦给惊醒了。 她摸了摸眼角湿润的泪痕,屋子里烛火摇曳,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炭火燃烧发出的哔啵声音。 “需要什么吗?” 身边忽然响起的男人声音让她微微一震。 官清初一直静若无人地坐在她的床头,他看到她睡着了以后依然在流泪,连梦里都在伤心。 姬妧收回视线,没有说话。 官清初掖好她的被角,用手帕拭去她脸上的泪渍,垂眸淡淡地说道:“好好歇息几天,等你好了就送你回去。” “我的孩子还在吗?” 深深倒抽了一口凉气,姬妧按住自己胸口的位置,害怕自己的心真的会蹦脱出来。 屋子里一片死寂。 过了好半晌,她几乎以为他心不在焉没有听见,所以又呢喃了一遍。 “它,还在吗?” 屋子里似乎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叹息幽幽而过,官清初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你以后会有很多孩子。” 心口骤然一沉,四肢冰冷。 姬妧死死抿住自己的嘴唇,仿若只要一松口,她就会咬断自己的舌头。 碧荷端着参汤进来,默默放在官清初身边的桌子上。 这两天喂药喂汤,只要主子在这里,都是主子亲自做的。 “碧荷,你和荷蕊今晚先回别院去。” 碧荷乖乖点头,退出去望了一眼站在外面的荷蕊,想起刚才殿下的话脸色就有些讪讪,况且主子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足以让两个人都听清楚。 所以她也没和荷蕊说话,直接就埋着脑袋往前走。 下山的小路上,荷蕊咬了咬牙齿,直直望着前面的背影。 “碧荷,你怪我救下无霜吗?” “荷蕊姐姐想救谁都是你的事,和碧荷无关。” 碧荷的声音十分冷清,也透着毫不掩饰的刻意疏离。 荷蕊聪明伶俐,武功高强,还略懂医术,算是主子身边最得力的手下,也一直受到其他姐妹的尊重。 “我是主动投奔主子的,因为我想找回自己的妹妹。” 荷蕊轻飘飘的说,碧荷的脚步微微一滞,似乎瞬间就意识到某个关键的点。 “无霜?” “没错,她就是我要找的妹妹。” “天下之大,荷蕊姐姐难道不会认错?况且无霜心狠手辣,她伤了我不说,连公主殿下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根本就不是个好人!” 气愤至极,碧荷心急口快地说出来,也没考虑到荷蕊听完是个什么感受! 荷蕊脸色泛白,“我不会认错的,我妹妹的胸口有块红色的伤疤,像桃心一样。” 第223章 惟梦闲人不梦君(十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你就凭这个?” 碧荷倏地回头等着她,似乎隐隐在责怪她的草率行为。 荷蕊斩钉截铁地点头道:“对!而且主子已经答应过我了,只要事情完成以后,他就让我带着无霜离开。” “你还想带她走?她害死了公主殿下的孩子就该一命抵一命!” “碧荷!” 荷蕊倏地眸光一冷,“你再胡说莫怪我不念平日的情分了!” “姐妹俩果然一个德性!” 碧荷撇了撇嘴,仍然难消心头的怨气,“好好,你要杀我现在就可以动手了!反正我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不怕再来一回,倒是荷蕊你不要被骗了才好,就凭一个胸口的红印你就知道她是妹妹了?那我胸口恰好也受过伤,也有块红印,那我也是你妹妹不成?” 荷蕊蓦地一惊,顿时揪住她胸前的衣服,“你说什么?” “你放开我!” 碧荷不客气地挣开她,哪知荷蕊手脚麻利往她胸前的衣服一扯,果然露出心窝处雪白肌肤上的红印记。 荷蕊神色一滞,整个人仿若失去力气般倒退了一步,碧荷连忙扯紧自己的衣裳。 一边推搡她,一边破口大骂道:“你干什么呀?!你一个女的怎么也耍流氓啊――” 哪知荷蕊倏地上前拽住她的胳膊,逼问道:“你这红印哪儿来的?” 碧荷被她野兽般阴森的眼神吓倒,立马小声咕哝道:“我哪儿还记得啊?小时候的事早忘了,反正一直都有嘛!” “怎么会这样?” 荷蕊自言自语了一句,顿时像发了疯一样往半山腰上的别院狂奔而去。 她要去找无霜! 她一定要问清楚这件事! 这会儿无霜正躺在香山别院的客房里,脸上因为红肿涂过膏药裹了白条,只露出一双如死灰般的眸子,仿若浑身都被掏空了一样,上上下下只剩下绝望了。 荷蕊破门而入,急匆匆地抓起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都抓起来。 “无霜,你告诉我,你胸口的红印是怎么来的?” 无霜懒懒地看了她一眼,撇过头去,一副不愿意搭理的样子。 荷蕊心急如焚,眼眶都急得有些红润起来。 “你说话啊!你告诉我――” 被她摇晃得发颤了,无霜冷笑一哼,“这是我的胎记,从出生开始就有的,我是当年杜皇夫的老师傅学士的孙女,我的全名叫傅无霜,你以为我是谁?” 荷蕊仿佛被蛰了一眼,迅速松开了她。 “原来你不是我的妹妹!” 无霜呵呵一笑:“荷蕊姐姐,难怪你对我总比别人好一些,不过很可惜了,我怎么可能是你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的妹妹?” 这时碧荷也后脚跟着进屋了。 听到无霜的话,又好笑又好气,但始终瞧不惯无霜的态度。 “原来真的弄错了。” 她瞅了瞅荷蕊惨白的脸色,终究不敢再说下去。 无霜瞅着一动不动的荷蕊,似乎想到了什么,故意恶毒地笑起来。 “不过难怪荷蕊姐姐会弄错了,皇夫大人他一定什么都知道的,可是也没有告诉姐姐实话,反而存心误导你。” 第224章 惟梦闲人不梦君(十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碧荷连忙打断她的话:“荷蕊姐姐你不要听信她的话,主子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 无霜呵呵一笑,连连摇头,“他在做着什么样的事情,恐怕你们也不知道吧?” 碧荷侧眸狠狠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回敬道:“无霜,你现在这样恩将仇报还算是个人吗?我们每个人都受过主子的恩惠,你在宫里受人欺凌的时候难道不是主子救了你?依我看若说主子心怀不轨的话,倒不如说是你自己早有异心了!” “闭嘴!” 无霜脸上倏地一阵惨白,就像被踩到尾巴跳起来抓狂的猫一样,“你这种傻乎乎的脑袋,我都懒得和你说了,你以为他真的如此好心吗?若我不是傅家的后人,若你不是白府的丫鬟,你以为他会出手相救吗?别做梦了——” “他做这些都是为了一个人,你们这群傻瓜——为了这一个人,他可以毁掉我们所有人,甚至可以不惜毁掉整个凤国!” “你——” 碧荷气得直跳脚,“你这个疯子!” 她越生气,无霜反而笑得越发张狂起来。 “够了!” 荷蕊狠狠打断了她们的话语。 她看了看无霜,一时之间仍然无法完全相信所谓的真相,“你现在脸上有伤,先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咱们以后再说。” 无霜不领情地回了一句:“不用你假惺惺!” “荷蕊她救了你,你怎么这样——” 碧荷尾音未落,就被无霜不屑的一哼,轻易打断了。 “才不是她救我,若是皇夫大人真想杀我,你们任何人都没有用,所以根本不是她救我,而是主子根本就不想杀我——” “你以为你是谁?” 碧荷不以为然地哼道,“主子现在不杀你是根部顾不上你,等公主殿下好了他自然会好好收拾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懂不懂?” 无霜笑她无知,“我是傅家的孩子,我们傅家虽然没落了,但是钱财依然很多,清初他若想做成自己想做的事,就必须利用傅家的财富,他不会傻到自断生路的。” 听完这些话,碧荷反而笑起来了,好似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原来这就是主子一直宠爱你的原因?” 无霜冷着眼没有说话,挑眉瞅着她。 “真可怜,竟然需要拿金钱来买感情!钱总有花光的时候,到那个时候你还有办法拉拢他吗?” 无霜倏地神秘一笑,“我自有一个杀手锏,不过我没有兴趣告诉你们,所以你们最好对我好一点,别想着暗算我。” 山顶上静悄悄的,屋子里一片死寂。 官清初拨弄着火炭,时不时瞄了一眼床榻内的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次拿热毛巾给她擦额头的时候,姬妧忽然就睁开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小时候她也喜欢这样盯着他看,读书写字,或者是穿衣服吃饭睡觉,他陪在她身边,她只要一撇头就能看到他淡淡的笑靥。 她暗暗咬牙,摆脱掉那些不该想的回忆,低声问道:“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第225章 惟梦闲人不梦君(十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官清初的手将毛巾拎起来停滞在半空中,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 “再过几天,等你好了以后。” 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了吗? “你失踪的消息没有传出去,白凤临控制得很好,你可以放心。” 姬妧没有说话,若不是她双眼的确是睁开着,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她有静静听到。 “孩子没有了,你一点都不觉得难过吗?” 官清初将水盆端开,背后就传来她平静的问话。 这个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他依然沉默。 “或许你一直都在骗我对吗?” 等不到他的回答,姬妧忽然咧开嘴角浅浅笑了,平静的,没有挖苦,没有讽刺,一点波澜不兴,但明明不是应该笑着的时候。 “不管是小时候照顾我疼爱我,还是那次之后你说过的话,你都是在骗我吧?” 她说到那次的时候忍不住停顿了一下,语气里仍然有些不自然和难堪,他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不过,怕他和她无法心意相通,没有足够的默契,纵然不愿回首,姬妧还是细心的解释了。 她轻轻地说:“那碗药喝下去,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吧?” 他转过身来,脸上挂着淡淡不以为然的笑意。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我说你就信了,你这样好骗,难怪连这皇位都拱手让人了!” 一字一字,像细小的刺扎进心里,她以为自己会难过得想哭,可脸上依然平静的笑着。 “那就好,这个孩子没有了,对你我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官清初深深瞅了她一眼,回过头去,过了好一会儿,也似乎低低笑了,随了一句。 “的确很好。” 他离开之后,姬妧闭上眼睛,耳边有窗纸外呼呼的寒风,屋里细细燃烧的噼啪声,还有他越走越远的脚步声,她的脑袋也越来越沉重,思绪就像往下坠一样,慢慢沉进死寂的深渊。 这样也好。 没有痛苦,没有难舍,没有爱恨.. 今夜,以后无数个黑夜,她都不会再有难舍的旧梦。 十日后,姬妧重新回到了公主府前。 白凤惜亲自送她下了马车,除了少数知情人以外,其他人都以为她这些日子是在白府的别院小住了一段日子。 第一眼看到她,白凤临就微微笑了。 炭笔和纸在他随身的口袋里,但他似乎什么话也不用问,就如同外人看到那样他们相处了这段日子,没有惊喜和激动,她突然回来,也是再平常不过了。 回到清心阁,屋子里的人顿时只剩下知情的几个。 “那日落水以后等我醒来就发现被山上的人救了,那里人烟稀少不方便报信,所以身体稍好我就急着回城了。” 姬妧看了看白凤临,生怕他眼里浮出一丝怀疑,“没想到恰好在山脚下碰到凤惜,就让他送我回来了。” 白凤临眯眼一笑,点了点头,她真的不太会撒谎啊! 站在一旁的阿宽忙不迭道:“公主殿下回来就好了,自从您失踪以后,我家主子都快担心死了,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又不能大张旗鼓的找,他就自己拿着画像去那湖边四周问人,结果还被那些村夫骂哑巴呢!” 第226章 惟梦闲人不梦君(十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听到阿宽的话,姬妧微微撇头。 “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白凤临颔首一笑,从白凤惜和姬妧一起出现开始,他就开始不相信那场落水是意外,而现在的姬妧脸上仍然苍白,但似乎已经少了一点什么东西。 眼光不经意地扫过她的腹部,心里某个答案隐隐浮现出来。 他微微翘起嘴角,心底发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 冷心端着茶进屋,脸色有些委顿。 上茶的时候,一不小心差点儿把茶水泼在姬妧的手上。 “冷心你有心事吗?” 姬妧不解地瞅了瞅一旁的白凤惜,出声询问,哪知冷心深深瞅着她,越发垂下头去。 白凤惜微微蹙眉,对姬妧摇头。 见状,姬妧不由话锋一转,“我刚进城的时候听到一些消息,云初太子受伤了?” 白凤惜点了点头,一五一十回答道:“嗯,被陛下赏赐给他的舞姬给刺伤了,虽然没有大碍,但陛下十分生气,现在全城都在搜人。” 姬妧喝了一口热茶,那个人必然不会让她被抓去的,那日云国人找上香山别院也空手而回,她纵然知道无霜的下落,也不愿这样和那个人撕破脸。 “昔日有赠琴之谊,我想去看看云初太子。” 说着她朝白凤临直视而去,如今整个公主府都是白府的人,她要出去恐怕也没有那般容易。 白凤临微微一笑,如微微漾开的一池春水,杨花纷纷,洋洋洒洒撒落的都是缱绻的柔情。 他这样一笑,阿宽立马就明白过来了,立马说道:“小的这就去备马车。” 白凤临的人就如同他一样心细周到,说是备马车,等到姬妧上马车的时候才发现连同礼品单也一起备好了。 驿馆里戒备森严,自从云初太子受伤后,驿馆里的凤国人都被赶出去了,剩下的全部是云国自带的仆人在屋子里照料。 进去报信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大概是他家太子吩咐过,那引路的云国人冰冷的态度有些收敛,只是一路仍然话少。 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的确不算好,若是云初太子就这样回国,只怕很快就会两军相见了。 一旦战火燎起,兵戎相见,生灵涂炭,遭殃的永远都是凤国的子民。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踏进屋内,铜鼎内燃着火炭,一室温暖如春。云初太子被人扶起来坐在厅堂的主位上,身上裹着厚实的锦袍,只是弯腰下去的时候,他用手按着左腹动作有些僵硬,眼角眯起的纹路颇深。 这样一瞧,可见伤得的确不轻。 姬妧慢悠悠在右边的位子上坐下,礼貌地问了一句:“太子殿下的伤势如何了?” 云初太子笑了笑,不以为然道:“这点小伤难不倒本太子,只是没想到纵横世间二十余载,本人第一次被器刃所伤居然是因为女人。” 他说这番话似笑非笑,话语里听不出任何的怨恨和恼怒,姬妧不由更加相信白凤惜说过的话。 或许这就是他和杜轻寒早就预谋好的。 第227章 惟梦闲人不梦君(二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不由挑起眉眼,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对方。 “听太子殿下的意思,似乎并不生气?” “是本太子操之过急,无霜也是吓着了,本王怎么会怪她呢?本太子还想早点把她找出来,告诉她,本太子一定不会怪罪她的。” 云初太子翘起嘴角浮笑出来,姬妧点了点头,倒是更加好奇他对无霜的态度! “原来如此,果然是情深意重。” 姬妧附和了一句,此刻只是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还好她没有直接说出无霜的下落。 恰好仆人奉茶上来,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 姬妧看了看那碗茶,没有动手,话锋一转,忽然问道:“太子殿下还记得上次造访公主府说过的话吗?” 一丝暗芒从男人漆黑的瞳仁里乍现而过,云初太子若有所思地望过来。 随即让屋子里的仆人全部都退下去。 姬妧身边只有一个冷情,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姬妧心里开始信任他的,面对云初太子顾忌的眼光,她只给了一句:他是我的心腹。 云初太子耸了耸肩,似是而非的笑起来。 “这么快就找到替代的人了,公主殿下果然厉害。” 他的话如尖针扎在心头,就算所有人都不提,她也从来没有忘记过琉璃的死。 或许是尸首不见了,她也不肯去找,总相信着他还活着。 他一直还活着,在她心里。 姬妧眉心微蹙,毫不迟疑的站起来:“若是太子殿下不想谈,我的心意已经到了,可以马上离开。” “我收回刚才的话,是本太子错了行不行?” 云初太子急忙补回来,见对方回过头来,连连赔了个笑脸,“公主殿下和之前似乎有点不同了。” 姬妧不在意这个,记忆里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傻瓜,早就面目全非了。 重回正题,云初太子开门见山的问道:“公主殿下改变主意了?” 姬妧没有回答,只管开出自己的条件:“我要弄清楚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我母皇和父亲的所有事。” 云初太子微微挑眉,好笑的反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查清楚呢?” “不用我多说什么,云初太子心里自然有杆秤,帮我查清事情原委,拉拢我合作,才是太子心中真正所想的。” 一字一句,姬妧毫不掩饰地戳穿他心里伪装的真正意图。 “太子殿下的野心恐怕不止是云国那一小块,若是如太子殿下所言,我身上流淌着云国皇室的血液,云国同胞之亲,凤国杀父之仇,他日我若大权在握,太子殿下也该知道怎么选了?” 云初太子无语的笑了起来,姬妧的确说中了他的意图,最初来到这里他的算盘就是在算计她,和杜轻寒合谋是退而求其次,凤国近年天灾不断,借着战事耗空,再趁虚而入是最好的法子,可惜他父皇那派人主和不敢冒一丝丝风险。 “天下的人都看错了,凤国的姬妧公主不是草包。” 云初太子哈哈大笑起来,她既然能看透他的想法,如今又挑明了,自然是不愿意再沉浮下去了。 ... 第228章 惟梦闲人不梦君(二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云初太子好奇地望向她,意兴盎然地问道:“公主殿下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姬妧抿起嘴角,慢慢走到铜鼎边,红通通的炭火映亮眼瞳,仿若两簇火苗在乌溜溜的眼珠里跳跃。 “这个重要吗?” “不重要。” 云初太子摇了摇头,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勾起来,望向她的眼神似乎有淡淡的同情和怜悯,“你我都是生在帝王家,你活得比我辛苦,仍活得比我单纯,我原本以为你会是个例外。” 姬妧不解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这番突如其来的感慨话语。 云初太子自觉没趣,自嘲一笑:“不过也是,人生不如意十之**,若不是身不由己,谁也不想这样活着,天天算计的活着。” 姬妧沉着脸,不耐烦地问道:“何必兜圈子,答应还是不答应?” 云初太子一拍桌子,爽快道:“好!” 姬妧莞尔一笑,款款转身:“那我就静候太子殿下的消息。” 离开驿馆回去的路上,冷情静悄悄坐在马车内。 姬妧掀开车帘瞟了一眼车水马龙的街道,不管他们这些上位者如何绞尽脑汁头破血流争权夺位,只要天下不乱,市井百姓仍然是欢欢喜喜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刚才她和云初太子的话并不瞒着冷情,相信不久之后凤惜也会得知,没错,这是她的决定。 两日后进宫面圣的时候,白凤惜果然出现了。 宫道上的冷风刮在脸上,姬妧眯起眼睛,望着琼台玉宇,宫楼林立,一股冷意袭上心头。 “或许是我错了,如果我一开始就好好接受自己的命运,好好听从母皇的安排,属于我的人,属于我的一切会不会就不用失去了?” 白凤惜绷着脸,沉声道:“我想知道公主殿下心里真正的想法。” “皇姐昏庸无道,如今内忧外患,她却只知道醉生梦死,她不是一个好君主。” 姬妧静静回视着她,静静地笑了,第一次如此犀利的说出来。 听到这些话,白凤惜原本应该高兴,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女孩终于是长大了。 可是她似乎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迹,选择了一条更加黑暗充满荆棘的道路。 “可是殿下你知道吗?” 白凤惜疾首痛心,眼眶里十分酸痛,“凤国史上从来没有一位登基的君主做过通敌叛国的事,你知道这样的后果吗?” 姬妧轻轻一笑,不以为然的问道:“万劫不复还是挫骨扬灰?” 白凤惜摇头低声道:“孩子没了,以后还会有的。” 她不是傻瓜,自从回来后姬妧就变成这样了,稍微想一想,她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表姐,我是恨他,但我不会因为他而叛国,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不管曾经有多少人不愿意看到我出生,不管这里有多少人逼死过我的父亲,我都舍不得看着它被别人夺去。” 她骤然转身,黑色的发丝被冷风吹拂在脸上,眼里骤然一寒—— 她说:“我只是要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 ... 第229章 惟梦闲人不梦君(二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昨天夜里云初太子派人送来一封信,不愧是一国的太子殿下,果然是神通广大,薄薄的一张白纸写明获得的真相以及相关的线索人。 不仅如此,里面还夹杂这一张残缺不全的碎片,是被火烧剩下来的,上面没有烧毁的字迹寥寥几句看上去是佛经。 电光火石之间,姬妧仿若被电流点中浑身僵硬,不用任何人来告诉她这些字迹的来源,她就像是天生熟悉这些字迹,排山倒海的膨胀感瞬间挤压整个身体。 这是他的字迹。 一定是他的字迹。 信上说他死去的时候正在抄诵地藏经,一百零八遍,他曾经对寺里的小沙弥说过希望不要让这些罪孽报应在无辜的新生命上,无比虔诚的忏悔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不安,还是为了那个即将出世的孩子。他或许想过以死谢罪但绝对不是那个时候,佛家讲究慈悲为怀,戒酒戒色戒除杀生,包括了结自己的性命。 所以,并不是他不想见到自己的孩子,而是别人让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姬妧抹了抹自己的眼睛,他没日没夜地抄诵这些经书,一定不是不喜欢她的。 那些知晓内情的人早就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只有一个先帝宫里的老宫女活在冷宫里,每天疯疯癫癫,,没有人听得明白她的嘀嘀咕咕,而这个宫女也是在无忌和尚**后不久开始疯掉的。 收回思绪,不理会凤惜的疑惑,姬妧独自离去。 姬妧在朝凤殿拜见过姬姒,在姬姒的吩咐下还特意留下来弹琵琶两个时辰助兴。 姬姒烈焰红唇,眉如如黛,然而这几年活得放纵,虽然美艳无比,但是渐渐沾上太多风花雪月的**,荒诞无稽。 整日纵情声色越发慵懒不理政事,朝堂上大部分都交给自己信任的亲信来处理,听说这次云初太子受伤一事后,和云国使臣关系紧张,云初太子飞书回去之后随时有交战的可能。 姬姒终于派了人上杜家,杜太公近来又重新回到朝堂上执掌大权,所谓姜还是老的辣,凭着自己多年的厚黑之道暗箱操纵硬是让云国老君主不同意开战,云初太子一气之下留在凤凰城里,也暂不提回国之事。 姬姒仿佛一夜之间又重新对杜家委以重任,杜太公的轿子过宫门不下,而杜轻寒也屡次持剑进殿罔顾祖制,杜家又恢复到以往的门庭若市,而女皇陛下越发的疏于政事。 面对过于倚重外戚这件事,朝中倒有一些臣子上表过,就姬妧逗留这小段时间,都有臣子非要求见。 “我父皇一门代代都是忠良之臣,若不是你这个意外,他和母皇也不会背向相驰,而我也会从母皇手里名正言顺继承储君的位子,更加不会让全天下的人耻笑朕抢了你的东西。” 姬姒端起酒来有一茬没一茬的聊起来,姬妧觉得无论过去多少年,姬姒心里的怨气都不会消失,因为更让她不能释怀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而她的不甘和怨怼永远也得不到那人的一丝回应。 姬妧垂着脑袋拨动琵琶上的琴弦,心里忽然想起琉璃,如果琉璃是杜父皇的孩子,那恐怕杜父皇和母皇之间也没有太多的真挚感情可言。 她始终低着头没有说话,姬姒觉得她乏味得紧,后来就直接将她轰出殿外,门口有宫人偷偷在笑,她缓缓抬起头朝偷笑的宫人看过去,脸上也同样露出微微的笑意,倒是把那宫人吓了一跳。 她****在姬姒面前奉承做小,总算也有一丝偷生,宫里的人虽然心里嘲笑,面上仍然客客气气不敢正面顶撞。 掏银两疏通了冷宫的管事宫人,姬妧终于见到了那位疯疯癫癫的老宫女,大冬天的老宫女衣着单薄,露出两截桔皮般粗糙乌黑的手臂,白雪一样的发丝散落在眼前,左脸颊和嘴角都有冻疮。 看到这副情景姬妧没来由地觉得酸涩,拿出准备的吃食篮子递过去,老宫女眼前一亮顿时扔掉手里的树叶,也不管指甲沾上的泥垢,抓起一块肉饼就大口大口咬起来,这里本就像个疯人院,关进这里的宫人都是疯疯魔魔,就算进来时脑子还正常,日复一日天长日久也被活生生耗成了疯子,一闻到食物的香味这里的人顿时像群饿极的野兽蜂拥上来,冷情急忙将姬妧拉开才没有受伤。 过了好一会儿甚至有两三个疯子互相撕咬起来,管事拿着鞭子狠狠把她们抽开,临走时颇有些不善的瞪了瞪姬妧这边。 “殿下还是收起您这份好心,这里不比外面,这些疯子分不清好歹,要是误伤了殿下那就只有自认倒霉了。” 姬妧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任他趾高气扬的离开了。 那位老宫女已经吃饱靠在廊下的柱子上打算睡觉,姬妧蹲在她身边轻轻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老宫女瞪了她一眼,环抱着双臂在胸前,哼了哼地别过头去。 “如果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悄悄给你酥糖吃,好不好?” “真的吗?” 老宫女嘻嘻笑起来,双眼放光,露出黄里发黑的两排牙齿。 姬妧忍住泛起的恶心之意点了点头,继续和她纠缠下去。 “一个问题换一块糖,全部都可以给你。” 姬妧悄悄打开手边的一个荷包给老宫女瞧了一眼,在老宫女伸手过来之前动作极快地收回去。 老宫女搭巴着嘴,很不满地瞪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老宫女忽然畏畏缩缩,殷殷勤勤的笑起来。 “我答应你了,我叫芙蓉,出水芙蓉,这可是女皇陛下给我取的名字,好听吧?” 边说芙蓉便捏自己的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脑袋玩耍。 姬妧恍然,这个芙蓉关的二十年恐怕并不知道如今的天下早就易主,她口中的女皇陛下就是已经薨逝的姬悦女皇。 “女皇陛下对你好不好?” 芙蓉猛地点了点头,“女皇陛下对芙蓉可好了!芙蓉很小就跟着女皇陛下了,陛下知道芙蓉喜欢吃芝麻糖,经常留给芙蓉吃,不过自从芙蓉去了寺里就不能天天吃到了。” 说到这里,芙蓉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角。 姬妧暗暗吃了一惊,立马追问道:“寺里?寺里是不是有位僧人叫无忌?” 芙蓉点了点头。 “女皇陛下派你去寺里侍奉无忌和尚是吗?” “陛下说无忌师父心事重重,怕他想不开,所以让芙蓉去寺里照顾他,”芙蓉忽然神秘兮兮地笑了,凑到姬妧的耳朵边上小声嘀咕了一句,“其实陛下就是让我去监视他的。” 姬妧微微一怔,手里的糖包倏地就被抢了过去。 芙蓉赶忙往嘴里塞了一块糖,拍手大笑道:“抢到了咯!喔喔喔——都是我的咯——” 她这样大声喧哗几乎又要把其他人吸引过来,下一秒这种吵闹声嘎然而止,冷情面无表情地扼住对方喉咙的位置,只要手指稍微一用力,立马就能断送一条性命。 芙蓉吓住了,害怕地看着冷情就像他是阎王恶鬼一样,手里的糖包都松手掉在地上,整个人抖如筛糠。 嘴里不停地求饶道:“陛下饶命,真的不关芙蓉的事,不是芙蓉的错,是坏人要烧死无忌师父,真的不是他自己寻短见!” 说着说着,芙蓉情绪激动地趴在地上不停给无情磕头,“陛下饶命,真的不是芙蓉失职,他们有好多人,他们把无忌师父住的院子全部都烧了,芙蓉不敢出去,他们看到有人来就杀,陛下你相信我——” 姬妧忙不迭抓住她的胳膊,紧紧地,几乎要把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她瞪着芙蓉,目露凶光,情急地逼问了一句:“他们是谁?那些坏人是谁——” 芙蓉被她一声喝问吓得更加六神无主,说话更加语无伦次,拼命摇头,“大人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姬妧倏地遗憾,狠狠追问了一句,“他们究竟是谁?你再不说我就杀了你!” 芙蓉浑身一抖,脑袋重重磕在地上不敢再抬起来,呜呜大哭道:“不要!不要杀我!官大人,奴婢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的!” 官大人三个字如同雷击瞬间在姬妧头顶上炸开,脸色惨白得吓人:“你胡说——怎么可能是官大人?!” 芙蓉闭着眼睛浑身都在抖,“皇夫大人饶命,奴婢没有撒谎,真的是官大人,他一刀砍在无忌师父的脖子上,无忌师父就倒下去了,他还让人浇油少了无忌师父的院子!” “你说的是真的?” 冷情拽着她的衣领几乎要把她拎起来,“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我立马把你拖出去大卸八块!” “皇夫大人,真的是官大人,奴婢没有撒谎!” 姬妧僵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倒是冷情替她再多问了一句:“是官——大人吗?” 芙蓉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根本无法理会其他的问题,姬妧见她如此痛苦,把糖包捡起来放进她的手里,一声不吭地起身离开。 “放过她吧——” 恐怕当时连续几次遭受惊吓威胁和逼迫她早就吓傻了! 同样也是一个无辜的可怜人! 出宫回府的路上,冷情破天荒的主动开口问了一句。 “若是难受,发泄出来会更好一点。” 姬妧一脸平静,静静回视他,摇了摇头。 “我没事了。” 冷情没有再开口,言简意赅是他惯有的风格,姬妧非常满意这点。 怎么可能没事呢?她活得太离谱了,错得太离谱,因为这无法控制的离谱,她心里甚至有一丝丝痛恨起自己的母皇来。 回去后她给云初太子回了一封信,而在她三番五次的探视中,云初太子也给姬姒女皇捎去口信,他消气了,而这一切功劳都和姬妧公主殿下有关。 朝中本就有人不满杜家风头强劲,恰好云初太子出了这茬,朝臣们纷纷上表为姬妧抢占功劳,姬姒终于松口将姬妧封为护国公主,不仅有了自己的绝味和田地,也可以在宫里自由行走。 有了田产,公主府里的日子总算好过些,也可以免去白凤惜平日里的救济。姬妧十分高兴,于是每日里进宫给皇姐请安,而且事必躬亲,倒让姬姒渐渐不再故意找她的麻烦。 有一次碰见高慎进来,姬妧正在弹姬姒最喜欢的《凤求凰》,高慎禁足后再不能随便进宫,见到姬妧又是一番嘲讽和挖苦,而姬妧也不像之前在殿外那样咬牙冷语相对,反倒是殷殷勤勤,一味忍让,似乎是真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而渐渐懂得小心翼翼。 “公主殿下终于学乖了!” 高慎笑嘻嘻的盯着姬妧的小腹,绮雪虽然没用了,但是碧莲还在公主府里,所以对姬妧的情况还是掌握的十分清楚。 姬妧顺着他的目光下移,顿时笑了笑,原来他还以为握着她的把柄,既然如此,她就索性将错就错就好了! “高大人说的没错,”姬妧停止拨动手中的琵琶,缓缓转过头来,浅浅而笑,“富贵在天,生死有命,而我已经摔过无数次跟头已经知道疼了,不仅如此,整个公主府里还有下人要养,也不想再挨饿受冻了!” “只要你忠心侍奉,朕不会坐视不理的。” 姬姒很喜欢她这样认命的态度,尤其是最近她这位皇妹和白家的哑巴儿子走得近,两个人相处得倒是不错,可惜终究是让人笑话的! 呵呵,姬妧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 听到姬妧的话,高慎有些不满,自从禁足过后,他见到姬姒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他固然还是美艳无比,但这宫里美丽的男宠似乎越来越多,而姬姒过了多年对他似乎也渐渐失去兴趣,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从官清初开始,尤其是官清初依然盛宠不衰,而他却—— 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得到一切?! 而只要官清初有关的一切,他都痛恨,包括姬妧! 高慎傲慢一笑,“别是打什么歪主意!”他握有姬妧的把柄,不相信她不会就范! 姬妧若有所思地瞅了他一眼,低着脑袋继续弹琵琶,没有说话。 这时一个宫人神神秘秘地走进来。 姬姒看到来人忽然就让她退出来了,姬妧走得满,走到门口时还是隐隐约约听到皇夫两个字。 半个月后,在白凤临亲自监督下,公主府里的改建基本完成,姬妧在花园假山附近逛了一圈,昔日的湖心亭和莲池全部填为平地,变成无数的月桂树,又将原来的湖改成一条小溪引入活水,边上建成一件竹木小屋,水车幽幽抽水,潺潺隽意,一样的别致雅观,只是再不是清初的味道。 对于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姬妧点了点头,算是满意的。 白凤临无言地拉过她的手,冷情和阿宽也在场,姬妧微微哑然,没想到对方突然如此大胆起来,冒然甩开似乎也不合适,正在为难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有人求见公主殿下。 在厅堂里见到碧荷,姬妧难免吃了一惊,屏退众人才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碧荷曾经救过她,所以纵然她是那个人的侍女,姬妧还是十分客气。 碧荷捏着手心,纠结了好半天才面有难色的回答道:“香山别院被抄了!” 姬妧眸光一动,“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切都怪无霜!她对荷蕊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结果荷蕊居然跑到女皇陛下那里把皇夫私下做的事情全抖出来了。” 碧荷狠狠一咬牙,既着急生气又有一丝痛快的颜色,“无霜她自作孽不可活被抓走了不足惜,但是这下连累了主子,真是该死!” “他怎么了?” 姬妧这半个月没有出府,身体渐渐恢复了元气,不过外面的事她并非完全不知,倒是没听到姬姒和那个人的消息。 “皇夫已经十天没有消息了,那些可以联系的人都莫名其妙失踪了,要不然就是见不到,他肯定是遇到事情了。” 碧荷说起这些有点语无伦次,不过从她的描述姬妧也能猜到她的处境不太好,只是她依然能够出现在自己面前,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这算是时光给她的改变之一吧,她已经不再随便轻信任何事情。 “你这些日子住在哪儿?” “荷蕊没有供出我,大概她以为我可能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她把我锁在别院的房间里,是我自己逃出来的。” “公主府里客房有几间,倒是可以不怕多一个人住,只是你家主子的事,本公主人微言轻,恐怕无能为力。” 姬妧委婉地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倘若碧荷所言属实,没有在他最难的时候痛踩一脚,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了。 碧荷有些不敢确信地望着她,欲言又止。 过了半晌,碧荷忽然站起来,脸上一片黯然无色,“对不起,是奴婢唐突了。” 说完,她站起来就慢慢外走。 背影朝她,姬妧淡淡地问道:“你打算去哪儿?” 碧荷摇摇头,回首发现对方根本没有看着自己,她比在山上的时候似乎更决绝了! 只好又哑然启齿道:“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 “既然香山别院不能待了,不如就留在公主府里做事,我好歹是一国公主,宫里有任何消息总要比外面来得快些,你也可以最快知道你家主子的消息。” 碧荷原本脸上有一丝抗拒,但听到最后时仿佛一下子就被点通了,随即答应下来。 姬妧唤来冷心将她带下去安顿好,她肚子在安静的厅堂里坐了一会儿,大概也不止一会儿,那碗热气腾腾的香茶静悄悄变得冰凉。 有了那次大胆的唐突之后,白凤临还是常常光临,随着婚期的一天天靠近,凤凰城里的谈资也越来越多。 后面几次过来白凤临还带着自己那位冰雪聪明的小妹白凤仙,白凤仙从小众星捧月,不仅长辈们溺爱无度,而且同辈的三位兄长也十分疼爱她,哪怕调皮也总是被轻易容忍,姬妧贵为公主,可瞅着她眼里的骄纵也仍是觉得羡慕。 众星捧月是什么滋味,姬妧从来都不知道。 “公主姐姐,你喜欢我大哥吗?” 一开口白凤仙就大胆问了一句,自作主张把公主殿下改成公主姐姐,两人地位瞬间平等,无法无天惯了! 姬妧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滞,不解地看回去,完全有点无法招架这骄纵的丫头! 见她迟疑,白凤仙咧嘴一笑,更加嚣张起来。 “听说公主姐姐喜欢自己的男宠是真的吗?” 姬妧脸上的皮肤紧绷起来,只是慢慢回了一句:“你还是个孩子,这种问题不适合问。” 白凤仙撇了撇嘴角,勾着眼睛扫了一下身边安之若素的白凤临,连忙抢着解释了一句:“我是帮大哥问的!” 说完,两个人的目光纷纷都落在白凤临的身上。 白衣胜雪,翩翩俊才,可惜残缺和完美总是如影随形。 “我大哥一表人才,风流俊雅,偏偏没有办法开口说话,公主姐姐会不会因此嫌弃他呢?” 姬妧眉心微蹙,这个丫头的确是被宠坏了,就像小时候的姬姒一样,令人慢慢开始厌恶起来。 她如此无礼,白凤临却没有出言阻止,似乎也有兴趣知道这个答案。 这样一来,她又有几分怀疑,白家兄妹两个是不是一唱一和? “陛下亲口赐婚,本公主没有其他的想法。” 白凤仙撇了撇嘴角,好一个滴水不漏哦! 不过这位公主备受世人诟病,她是看不上的,有沾污家门的嫌疑,不仅如此,两个人的婚事也成了凤城街头的笑柄。 “哼,公主姐姐得了便宜还卖乖!” 白凤仙发出一声冷笑,鼻间尽是冷嗤和不屑。 姬妧静静地看着他,这副轻视的嘴脸她早就司空见惯了。 “这门亲事是你大哥求来的。” 一句话,足够堵住悠悠众口,所有的刁难。 白凤仙一噎,俏丽的小脸上怒气冲冲,偏偏对方说的没错,她又无言反驳! “果然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若不是有我白家护着你,就凭一个小小的官清初,你早就掉脑袋了!” 白凤临终于有了反应,撇过脑袋淡淡瞥过自己小妹一眼,阿宽顿时出言阻止了一句。 “四小姐,这里是公主府。” 白凤仙努了努嘴巴,被大哥的目光惊蛰,只好乖乖把后面的话给咽回去。 然而姬妧已经听出弦外之音,她忽然意识到宫里恐怕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凤惜为什么没有捎过任何消息,包括她自己最近都不见人影。 她以为上次争执之后凤惜有些恼她不愿踏足,如今才察觉到一丝不寻常。 “不知白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姬妧忍不住开口追问起来,而对方已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白凤仙冷冷撇过头去,倒是阿宽笑着出言解释了一句:“公主殿下见谅,我家小姐有口无心胡言乱语。” 罢了,也不管白凤仙投递过来的凶煞目光,坚定不移地站着,这阿宽倒是挺有胆子,不惜贬低自家小姐,只是这举动越发让姬妧起疑心! 话锋一转,她状似不经意地追问了一句,“好久没有见到凤惜了,他最近好吗?” 阿宽瞅了白凤临一眼没有开口,倒是白凤惜嘴快:“三哥他病了!” “病了?” 姬妧暗中一惊,扭头扫过默默站在身后的冷情,难道是凤惜怕自己担心,所以才不让其他人告诉她吗? “还不是那个官清初害的!” 白凤仙一口一个官清初,十分张狂,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的大不敬随时足够酿成大祸。 姬妧眼里的狐疑神色更加浓厚起来,“口无遮拦,你就不怕得罪皇夫大人吗?” 白凤仙翘起嘴角笑了笑,那神情很像在笑她是井底之蛙。 “我三哥被他的人打伤一直没有痊愈,如今伤势复发倒床不起,公主殿下还要为皇夫大人争一争吗?我白家的人都待你不薄,你这样薄情寡性真的好吗?” 字字诛心,咄咄逼人的气势毫不遮掩。 姬妧惊坐而起,“凤惜伤得这样重?” “说句不好听的,杜家那个疯子好像喜欢我三哥,如今都快气疯了,只怕这回不会轻饶了你的皇夫大人了!” 姬妧狠狠剜了她一眼,在众人面前第一次露出如此可怕的表情,一字一字强调道:“四小姐敢把这番话在皇上面前在说一遍吗?单凭你的皇夫大人六个字就足以顶个谋逆之罪如何?我们现在就进宫宫面见皇上好吗?看看究竟是谁的皇夫大人?” 说着她又看向白凤临和阿宽,“麻烦二位把你们家的小姐带回去,这里不是白府,容不得她在这里放肆,以后恕公主府不接待此人!” 一口气说完,姬妧气冲冲地甩袖离开,头也不回。 “她——” 白凤仙看了看阿宽,又看了看大哥,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而她也以为自己看错了,这还是那个怯弱怕事的公主吗? ... ... 第230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白府。 一辆绿帘宝盖的马车慢慢停下来。 冷情缓缓扶她下车,然后向府门前的家丁表明来意,“公主殿下是来看三公子的。” 家丁愣了一愣,连忙上前恭迎。 另有家丁立马跑去府里通知其他人,白府很大,人员众多,虽然姬妧只是来看白凤惜,但还是惊动了整个白府。 不过一会儿,白家各房的夫人都纷纷聚到门口来相迎。 白凤临跟在他的母亲杜氏后面,笑盈盈的相陪,一直静悄悄的。 倒是白凤仙活蹦乱跳挽着杜氏的手,似乎想要把上次那笔账讨回来。 “公主姐姐你来这里不看大哥,却只找三哥,你这心里老挂念三哥,去把未来夫婿搁在一边,让外面的人怎么想啊?” 姬妧淡淡睨了她一眼,莞尔一笑:“四小姐若是不满意这门婚事,大可以进宫向皇上退婚,本公主绝不纠缠。” “你以为我不敢吗——” 白凤仙立马抢言,完全一副要和人杠上的架势。 见这话越说越不对,杜氏连忙拉扯住白凤仙的衣袖,拦截住她,“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还不快闭上嘴巴,不要让你的公主嫂子还没进门就要先笑话咱们大家族没规没矩了!” 最近杜家混得风生水起了,杜氏在白家说话的份量又骤然起来了,她如此一说,其他看热闹的夫人们都讪讪笑了,没敢再说话插嘴。 说完,她连忙让出一条路来,客客气气道:“公主殿下里面请。” “多谢白夫人。” 姬妧脸色缓和下来,朝她和她身边的白凤临微微点头,然后款款跨进门来。 陪着各房夫人喝茶闲聊了一小会儿,又有老太君那边派人送来精致点心,半个时辰后,这才渐渐散开去,白夫人也走了,只剩下白凤临留下来。 两人相视一笑,白凤临主动站起来,领她去白凤惜所住的院落。 一路上只笑,无话。 到了门口,白凤临也不进去,只朝她让开一路条,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姬妧不由愣了一愣,没想到此人心细体贴如此,她本以为他还打算监视她和凤惜的。 心里惭愧,她不由朝他多笑了一下,低低唤了句:“谢谢。” 白凤临点头,让阿宽替他说:“公子说他在这里等您,您看完三公子出来,他再陪您一起出去。” “好。” 进了院落,一片安静。 只有一个圆脸蓝衣的丫鬟蹲在门边十分警惕,姬妧知道白凤惜的真实身份,心下了然,便知这人大概是知情的,同时不轻易让人进屋的。 所以她上前主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姬妧公主,听说你家公子病了,我们是故交,所以特意来看看她的。” 一个她字,她故意咬音很重,丫鬟打量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冷情,最后冷眼瞪着冷情说:“公子伤病未愈,要静养,不宜人多,他不能进去。” 姬妧立马点头,“我很快就出来。” 冷情和那个圆脸丫鬟横眉冷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 屋子里药味浓郁,姬妧不由皱了皱眉。 ... ... 第231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凤惜,你怎么样了?” 姬妧向床边踱去,只见蚊帐低垂,旁边放的瓷盆里有血渍,内心没来由的一紧。 过了一会儿,帐子里传来一丝低浅的声音。 “我没事。” 蚊帐内的人慢慢翻身坐起来,靠在床柱上,伸出苍白瘦削的手拨开蚊帐,容颜美丽而憔悴。 看到姬妧担忧的眼神,她轻轻一笑:“只是旧伤复发而已,没有大碍的。” “是不是皇夫伤了你?” 她记起白凤仙的话,不自觉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不是他。” 白凤惜摇头,不希望看到她伤心的样子。 “你骗不了我,肯定是他,你那个刁蛮的妹妹都告诉我了。” “真的不是他,是他身边的丫鬟做的。” 白凤惜慢慢解释,因为说话太用力气,又忍不住咳了一阵子。 她不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一丝丝血渍从她的指缝间隐隐显现出来,姬妧的眼睛又酸又胀。 “可是,他默许了,不是吗?” 低不可闻的伤心,咬牙启齿的抽搐,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都忍下去。 姬妧蹲下来,用自己的手帕轻轻擦拭白凤惜嘴边的血渍,声音轻柔得仿若不敢惊动一片羽毛。 “凤惜,我改变主意了,我们一起得到这个江山好不好?” 白凤惜微微喘气,静静注视她,似乎要看透她身体装着的灵魂,那个名字还是不是叫做姬妧。 “我发誓,我不会出卖凤国,我只是希望你活着,冷情活着,以后我的孩子活着,我们大家都好好活着,不用再担惊受怕,所有我在乎的人都不要再失去了。” 她握住白凤惜的手,紧紧捏在掌心里。 “好不好?” 良久,白凤惜似乎终于确定她是下了决心,缓缓点头。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一直支持你。” 姬妧笑了笑,心里似乎很快就有了新想法。 “你好好养病,我会派人多送点珍贵药材过来。” “不用了。” “公主府不比从前了,这些好东西以后会越来越多的,你只管把身体养好。” 姬妧摇头,不让她推辞,“都是因为我才把你害成这样,我不会让你白白受苦的。” 白凤惜抬眼看她,话里有话,她想说什么劝阻,却又发现对方根本没有说出任何明显的意图,似乎已经无法真正看清对方的情绪。 什么时候开始呢? 姬妧变得有自己的心思了,只属于自己的,不用任何人参与。 从屋子里出来姬妧将随身的玉佩送给了圆脸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梅儿。” 她不称自己是奴婢,呵呵,的确是有些性格! 姬妧点头,“好好照顾你家公子,他若是好了,本公主不会亏待你的。” 梅儿大大方方接过她的玉佩,依然不卑不亢:“谢谢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放心,为了公子,梅儿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从院落出来,白凤临依然静静站在门外,修长如竹,气质如兰。 “我要回去了,改日再谢大公子。” 她朝白凤临微微一笑,第一次主动向他示好,也第一次觉得自己身边需要更多的助力。 ... ... 第232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某日,天气尚算明媚,在出宫门的路上,冷情拦住了杜轻寒。 两人暗中较量内力,杜轻寒稍有不敌,不由一声冷笑,索性放弃,随着冷情来到一家偏僻的小酒肆。 姬妧安安静静坐在角落,乔装打扮如男子,杜轻寒满脸邪肆地在她对面落座。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公主殿下居然会找上本公子?” 不理会他的嘲讽,姬妧面色淡淡。 “杜公子心中所求的是什么?” 开门见山一句话,倒是让杜轻寒没预料地怔了一怔,不由收敛起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 “这话如何说起?” “杜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翻过这江山自己做主以外,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不能满足了。” 姬妧端起桌上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口,“但是杜公子和云初太子来回折腾又是为了什么呢?” 杜轻寒没想到对方说话一击即中,“你真的还是那个姬妧公主?不会是换了个人吧?” 姬妧不在意的笑了一下,“既然杜公子所求不是杜家的荣华富贵,那不如听听本公主的建议如何?” “哦?” 杜轻寒挑起一边的眉角,似乎有点兴趣,“说来听听何妨?” “杜大人和我可以成为盟友。” 杜轻寒摇头,嘴角却是微微勾起在笑:“有点难。” “我可以给出杜公子想要的条件。” 姬妧微微垂眸,下一秒,两个字淡淡出口从嘴里溢出来。 “凤惜。” 杜轻寒怔了一怔,端起的酒杯微微停滞了片刻,神色笼在额前刘海的阴影里,难以辨认。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没想到短短一段日子,公主殿下居然已经脱胎换骨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似笑非笑地说完一句话。 “只是白凤惜知道吗?” 他倏地挑眉,目光十分犀利。 “公主殿下把她当然棋子给卖了,她知道吗?” “有时候知不知道并不重要,至少我相信,若是我有一天能够控制所有的人和事,我会让她过她想过的生活,爱她想爱的人,做她想做的自己。” 杜轻寒撇了撇嘴角,似是而非的评价道:“听上去还不错。” 姬妧放下茶杯,脸上十分平静。 “杜公子应该知道,云初太子已经和本公主成为不错的朋友了,有些事情若是本公主想,也是可以翻出来的。” 云初太子并不曾告诉她许多事情,但杜轻寒和云初太子之间的勾搭她掌握不少,统统都是凤惜告诉她的,但必要的时候拿来用用也无妨。 譬如,在对方迟疑不能轻易决定的时候,来个小小的威胁当作助力。 杜轻寒忽然冷嘲一笑,似乎早就摸透她的小算计,“比起这种无足轻重的小威胁,我还是更喜欢公主殿下抛出来的诱饵。” 偶尔的失误,是她还不够成熟,但五年的守陵生活不会白费,那些纸上得来的手段,还需要慢慢修炼实践。 “既然如此,本公主就当失算了,告辞。” 说完,她缓缓起身,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等一下!” 杜轻寒的声音在背后冷不丁地响起来。 “既然来了,何必空手而归,不如公主殿下说说自己的打算再走?” 姬妧颔首而笑,“听说女皇陛下把她心爱的皇夫大人给软禁起来了,我想见见他。” 这件事除了女皇陛下以外,恐怕只有位高权重的杜太公和杜轻寒能够办到。 “公主殿下到现在还舍不得你的情郎吗?” 姬妧笑了笑,不置可否。 就这样吧,她的确是喜欢他的,既然所有人都这样认为,她就好好的喜欢他一回吧! 翌日夜里,在静悄悄的清水殿,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了。 殿里十分冷清,大概是荷蕊告了密,他身边拳养的美貌女婢们都不见了人影,层层叠叠的帷幔从房梁飘落下来,影影绰绰,让人难以分清哪是虚幻,哪是现实。 姬妧拨开它们,一点一点往更深处走进去,直到走到那个噩梦般的地方。 在梦里几度回来的这个地方,衣衫慵懒的俊美男人果然躺在那张华丽的大床上。 “清初——” 她轻轻的唤了一声,就像小时候的呓语,男人似乎还在梦境里一样,居然十分温和的答应了。 “我在这里,别怕。” 她站在原地,四肢发冷,连脸上堆起来的笑容也渐渐变冷了。 过了好一会儿,对方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从床榻上翻身坐起来,拨开雨过天青般的纱帐,愣愣地凝视着她。 姬妧解开脖子上的斗篷带子,一袭大红色的抹胸襦裙绣满缠枝合欢,外罩月白色的纱衣,雪白如脂的肌肤在淡淡的月白色中泛起朦胧的光泽,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幽昙花香,宛若月下仙子从云水之泽踏歌而来,格外诱人。 “你,你怎么在这里?” 只是一瞬间,他的眼神就从痴迷恢复到了冷情,狠狠撇开去,再不肯多看她一眼。 姬妧暗暗攥紧手中的拳头,抖了抖自己的袖子,款款走上来,坐在他的床沿边上,媚眼如丝,楚楚可怜。 “我听说你被陛下给罚了,担心你才特意疏通许多来的,你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你就这样讨厌我吗?” 她的声音低低艾艾,似乎要哭泣起来一样。 “就算你恨我的母亲,可是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我只是喜欢你,难道也有错吗?为什么你可以爱皇姐,却如此恨我?” 官清初翻过身去,僵硬着后背始终冷漠,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因为我是全天下人耻笑的笑话,所以连你也瞧不起我吗?” 说着说着,她真的流泪了,看上去十分委屈,心里却是恨的,这天下所有人都可以笑她,惟独他没有这个资格。 对,只有他们官家的孩子没有资格! 眸光骤然一冷,她突然赌气般抛下一句。 “既然如此,或许我死了你们会更开心的。” 说着,她转身就要去撞柱子,心里一横,死就死吧! 这时身子倏地被一股力量给弹开了,她偏了一点,额头只是擦碰了一下柱子然后摔倒在地上。 ... ... 第233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心里倏地松了一口气,她总算赌对了一把! 坐在地上,她伤心的大哭,“你干嘛要拦我?让我死了不就好了!” 一双胳膊将她给拎起来,她抬头,对上对方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里面隐隐约约闪着些微薄怒的颜色。 顿然间,她噤声,不敢再发出声音,抽噎了好几下,停不下来。 “越来越能耐了,居然学会要死要活了!” 在他眼里,她果然只是个任性不懂事的小傻子! 她在心里呵呵冷笑,清初,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你这样讨厌我,我从小就没有父亲,现在已经没有母亲了,连你都不认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的话显然刺激到了官清初,他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也不在冷硬着脸孔。 “好了,不要闹了,谁说我讨厌你了。” 淡淡地语气,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无能为力。 “真的不讨厌我吗?” 官清初点了点头,把她整个人给横抱起来,只是瞅着她这身衣裳仍然皱了皱眉头,“天气这样冷,谁让你穿成这样跑来的?” “你不喜欢吗?” 姬妧可怜兮兮地撇起嘴角,“我看到那些皇姐她们不都是这样穿吗?男人们都喜欢这样子的。” 官清初眉心微拧,俊脸有些冷沉。 “我不喜欢,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你不喜欢? 呵呵,那无霜那样算什么?不是已经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了吗? “那我以后就不在你面前穿了可以吗?” 躲在他的怀里,姬妧怯生生地问道。 “不行!” 相比较前一句,官清初的回答更加冷硬坚决,似乎这是一个非常严重让他无法忍受的问题! “这样穿伤风败俗,我不喜欢看,也没有其他男人会喜欢。” 姬妧缩起脖子,蜷缩在他的怀里,“哦,是不是我穿上没有其他人穿上好看啊?” 官清初不置可否,把她放在自己睡过的床榻上,扯过厚实的棉被盖在她身上。 一瞬间,她身上的确暖和了不少。 见他不回答,她又识趣地转移话题。 “你这里怎么没人了?” “陛下派了人在外面监守,你是怎样进来的?被发现了会有麻烦,我这次被困住,恐怕也——” 说多了,他突然意识到失言,骤然把话头给截断了,姬妧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也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是凤惜想的办法,她常在宫里走动,有些人脉关系,不会出事的。” 听她这样说,官清初脸上仍然有一丝不悦,只是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清初,皇姐为什么要软禁你啊?是不是和无霜有关?你都自身难保了,就不要管她了好不好?” 她躺在床上,状似无心的说了这番话。 官清初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末了,才叹气问出来:“你心里是不是还记恨着山间小筑发生的那件事?” “怎么可能忘呢?” 姬妧撇了撇嘴角,望着床顶上的花纹,低低地叹了口气,“那么疼啊。” ... ... 第234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过了半晌,男人的声音才隐隐传过来,“一辈子很长,你以后慢慢就会忘记的。” 不,她在心里摇头,清初你很快就会知道的,有些事情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无霜她伤了云国太子,陛下不会轻饶她。” 官清初淡淡的解释道:“不要紧,无霜她不会有事,陛下已经答应放过她了。” “真的吗?” 姬妧惊讶地坐起来,那表情绝对不是惊喜! “嗯。” “是你替她求情了?” “荷蕊把很多事情告诉给陛下,我也向陛下解释过,陛下会另加厚待云初太子,不会再苛责无霜了。” 一字一句扎在她的心头上,犹如在滴血。 姬妧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吐露出一句来:“可是陛下不是软禁你了吗?” 官清初坐在床边,似笑非笑:“她是让我禁足三个月以示晓惩,京城里哪个达官贵人不敛财,她既要我立足,就得默认我扩充势力,陛下只是不喜欢我身边围绕那些女人。” 荷蕊孤注一掷,大概没想到效果只是隔靴捞痒吧! “原来皇姐如此喜欢你。” 姬妧勉强笑了一下,手在被窝里紧紧攥住,“难怪你会选择了她。” 官清初不置可否,也探进被窝里来,“既然知道了我的选择,为何还要来招惹我?” 姬妧犹豫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语气恹恹的回了一句:“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女皇陛下会盯上吗?” “嗯?” “我身边的女人,她最忌讳的是你。” “那无霜呢?” “无霜只是一名女官,在宫里走动并不稀奇。” “你们见面说话不会被监视吗?” 这一点让姬妧很怀疑,他们之间那样卿卿我我,纠缠甚深,姬姒不是派人监视着吗?难道没有发现吗? 官清初不知道她的想法,继续说:“在宫外还好,若是在宫里有些重要的事情,我们会私底下约好再谈。” “是不是用暗号通知对方?” “嗯。” 官清初点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姬妧知道他有心不说,撇了撇嘴角,话锋一转,“难道平日里就没有交集,我觉得不可能,无霜那样喜欢你——” “她以前不是这样,在香山别院上大概是受了刺激。” 官清初微微皱眉,似乎不愿意再多谈这些事情。 “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避着我。” 官清初握住她微凉的手指,“我不是避着你,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一个时辰后,姬妧离开了清水殿。 没过多久,姬姒果然赏了很多厚礼到驿馆,而无霜的事只字不提了。 这日下起小雪,姬妧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红泥小火炉烫温酒,一个人慵懒地靠在增添的竹雕美人靠上,欣赏院中皑皑的白雪,重重压在枝头。 云初太子穿着常服进屋,一回生,二回熟,如今他来总是从后门偷偷摸摸的,熟门熟路拐进这清心小院里。 如今公主府多了十几位下人,白凤临给请来的管家,连工钱都往白大公子那里领,冷心和碧莲被调到前面院子里负责管干活的小丫鬟,平时少来这边打杂了。 自从她开始巴结姬姒,迎合高慎给侯爷府也送过几次礼后,高慎那边的奸细似乎也慢慢放松监视,碧莲和冷心不知何时好上了,两人如今倒是很满足这种管人的差事。 只有冷情始终留在这里。 云初太子白衣翩翩,进屋自己就坐下了,先取来炉上的一杯温酒饮下。 “这日子倒是越过越闲了。” 姬妧冷然一笑,眼角眉梢闪过一丝慵懒的妖娆色,“没办法,人家近水楼台先得月,任凭我等怎么费苦心也撼动不了半分。” 云初太子怔怔地望着她,含苞待放的花朵终于渐渐开始绽放出原本的样子了。 意识到旁边有人投递过来的犀利目光,他回过神来,忙不迭摇头苦笑,“这是还没上阵就自己认输了?” “还没输,只看太子殿下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了?” 她微微侧身,斜眼轻瞥过来,明眸善睐,巧笑倩兮。 只这一眼,他便觉得恐怕不是好事儿。 “不会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让本太子担吧?” “是好事。” “哦?”云初太子挑起眉,一点也不上当,“我怎么嚼出一股阴谋的味道了?” “真没劲。” 姬妧又把脑袋扭回去了,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公主殿下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云初太子摇头无奈,嘴角翘起一丝俏皮的笑意,“说吧,让本太子高兴高兴,是什么好事?” 仿佛一阵风轻轻刮过,幽幽飘着芳香,他恍然回过神。 是蜿蜒如瀑的一头秀丽长发。 姬妧已经俏然坐起来,身姿纤细,白皙的玉手拿起一杯温酒朝他举了举,促狭的笑了。 “希望你替我做一件事。” 三日后,满朝文武就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云国太子想纳宫女无霜为太子妃! 不仅如此,他还亲自进宫,表明希望女皇陛下赐婚,让两人在凤国成亲,然后再一起风风光光回云国!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顿时羡煞满凤城的姑娘家! 不过姬妧知道,无霜是不愿意的。 虽然天冷,朝凤殿里有地龙,还是温暖如春。 姬妧献上一件紫貂皮的大氅,十分珍贵,姬姒有几分欣喜,两个人便除了弹琴又多聊了两句。 “无霜这样的好福气,只怕是没人比得上的!” 姬姒不以为然一哼,“她有福气?那也未必。” “云初太子不是要娶她做太子妃了吗?” 小心翼翼的姬妧神色微诧,“等到云初太子回国登基,无霜就会是云国的皇后了,若是这样,日后两国永结同好,不会再有战祸,也是好事。” 姬姒似乎在思量她的话,“皇夫不同意这门婚事,无霜不识大体伤了太子,以后要是做出更出格的事只会污辱整个凤国的名声。” “皇姐,其实有句话我不该说的,但——”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皇夫大人和无霜两个人好像有私情,他们两个——” 一句话未完,姬姒勃然大怒,拂掉手边的茶杯。 ... ... 第235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胡说——” 姬姒冷冷盯着她,“你怎么会知道他们的事?难道你一直都在暗中注意皇夫?” 一句话就让姬妧进退维谷,是或不是,她自己都势必受到牵累。 最后,她终于怯怯的点头了。 “陛下息怒,臣妹的确忘不了他,但是在皇陵待了五年,他已经是陛下的男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臣妹早就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是如今看到无霜,臣妹的确嫉妒,她不过是一个宫女,有什么资格得到皇夫的喜欢。” 她喜欢官清初,瞒不过姬姒。 也只有这样,姬姒才肯相信她的话。 “亏你还有自知之明。” 说着,姬姒话锋一转,“不过敢觊觎皇夫,你也是罪不可赦,在外面跪着去,没朕的旨意不许起来。” 姬妧垂着脑袋,默默走出去。 天色将黑的时候,朝凤殿里才走出来一位太监将她传进去。 姬姒端坐在凤椅上,“既然你觉得他们有私情,就找出来给朕瞧瞧,不然朕不会轻饶你。” “臣妹领旨。” 姬妧忍受着膝盖快要折断的疼痛微微一笑,就凭无霜的性子,不用太久一定会想办法和官清初见面的。 冬夜月圆之夜过后,原本没有表态的姬姒突然下旨同意云国太子的婚事了。 礼部亲自督导这件婚事,按照女皇陛下的要求月底就要成亲,然后让云初太子早日回云国。 而这道圣旨下达三日后,无霜居然在女皇陛下游园的时候拦住去路,用手中锋利的匕首刺进自己的胸口,毅然决然投进了旁边冰冷的湖水中。 自尽前,她瞪着姬姒,只说了五个字。 死也不会嫁。 姬姒被这样冲撞之后,大惊一场,居然生了一场病,缠绵病榻半个月,朝中大小事务全落在杜太公一人手中。 病好后姬姒不许宫人把无霜的尸体打捞起来,非要让这个冒犯她的女人死无全尸,永远困在这冰冷的水底里。 而云国使者得知这件事后很生气,云初太子更是没有向女皇请辞就直接离开了凤城。 回到云国一个月后,立即向凤国宣战了。 战祸燎起,杜家把持朝政,又不愿让兵权旁落,最后派了作为姻亲的家族白家出去。 此行,不仅仅是白凤江和白凤惜,连素来不会说话的白凤临也作为军师远赴前线。 转眼已是隔年春天,而姬妧的婚事也因此推迟了。 因为白家兄弟在前线屡屡有捷报传来,其中军师白凤临功不可没,姬姒会象征性地召她进宫同乐,也不再向以往那般故意刁难。 就连高慎也因为她那个没有大起来的肚子而对自己布下的眼线十分失望,初春时期,碧莲在公主府外被一群流氓给错手打死了,事情最后只查到那群流氓身上。 姬妧没有深究,但高慎也不带掉以轻心,似乎受到过某种威胁一样,对她避而远之。 人间四月芳菲尽,在清水殿里禁足很久的人终于出来了。 一袭白衣胜雪,宛若天地间一抹皎洁的明月光。 见到姬妧,他依然表情很淡。 ... ... 第236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而姬妧会埋下头偷偷的笑,因为杜轻寒的关系,她如今夜里出入皇宫方便许多。 在无霜刚死的那两个月,官清初变得有些消沉,姬妧总是偷偷去看他,给他看些好吃的,好玩的,就像小时候那样,想把这世上所有她觉得好的东西都呈现在他面前。 后来他渐渐不再冰冷如初,会无奈,会担心,但最终还是顺从她。 “阿妧,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伤心?” 有天夜里,他突然这样问她。 姬妧点头,心里冷笑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因为他喜欢的女人死了。 “清初,不要难过了,没想到皇姐会如此残忍,如果你想替无霜报仇,我愿意帮你。” 官清初深深看了她一会儿,让姬妧心里发怵,几乎就要以为他看透了她所有的心思。 幸好,最后他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打算怎么帮我?” 时机终于成熟了,她终于等到了她想要的结果。 姬妧小心翼翼捏住他的手,“我愿意为了你,拱手这片江山,也同样愿意为了你,把这江山再要回来。皇姐害死了无霜,她让你痛苦,那我们就让她也尝尝痛苦的滋味好不好?” “你不害怕吗?” “我害怕。”姬妧坦白的承认,眼神十分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可是我不想看你继续难过下去,而且我想和你光明正大在一起。” 良久,清初嘴角倏地勾起一丝温浅的笑意,“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姬妧怔了一怔,没有想到五年前的那句心愿,他原来还记得。 重新回到人们视线的官清初,对待女皇陛下恩爱更胜从前,姬姒很满意,觉得三个月的禁足果然是让脱缰的野马收敛性子了。 皇夫恩宠日益渐隆,不止是其他男宠渐渐被冷落,就连朝堂上的政事似乎也不在任凭杜太公一人指手画脚,有些时候女皇会偏袒皇夫的心意。 三个月的时间,朝堂上就开始慢慢出现分庭抗礼的局面,只是杜家势大,多数占上风。 中元月明的时候,前方传来云国撤兵的消息,白家三兄弟拥兵十万凯旋而归。 不过十万大军停在灵阳城后就再也不见动静了,朝廷的旨意发出去三次犹如石子投进深湖中没有回应,女皇姬姒终于意识到了一丝危机。 她甚至把白家的老幼妇孺和姬妧一起传召进宫,想要用人质作为要挟,白家的老太君因为年纪大一进宫就病倒了,不过两日就撒手人寰,白家一片哀嚎。 无人的时候,姬妧让冷情把消息传给了凤惜。 翌日早上就收到了回信,但不是凤惜一人的,而是白家兄弟合谋的决策。 出师有名,他们有师,只差一个有名了。 出师,有名。 她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夜凉如水,她在清妧殿的废墟里站了很久,知道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那个熟悉的脚步声。 她隐去脸上的哀伤,转过身来,对他嫣然一笑。 清冷的月色下,她穿着墨黑的大氅,脑后束一个利落的发髻,眉眼略带英气,竟然有一抹冷艳的妖娆。 ... ... 第237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清初。” 白衣翩翩的男人朝她轻轻点头,缓缓走过来,从阴影里渐渐露出对方俊俏完美的轮廓。 “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官清初环视四周,只有肆虐的冷风。 姬妧点了点头,语气里有一丝惋惜,“对啊,奶娘她们都不在了,连曾经住过的地方也毁了。以前年纪小总是想不通,每夜每夜哭着睡不着觉,渐渐的才知道,人长大了,有些东西总会失去的。” “只有痛过,才会清醒。” 长长舒了一口气,她转过头,温柔地凝视着他,目光如同静静流淌的河,闪过一抹若隐若现的哀伤。 官清初握住她的手心,放在胸口的位置轻轻揉搓,垂下眼去,只轻轻说了一句:“手,真凉。” 姬妧怔了怔,嘴角的那抹笑意就再也无法若无其事的继续下去。 话,也说不出口。 温柔的清初,可以让人暖到骨子里,连心都可以融化掉了。 “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 他眸光一闪,笑盈盈地主动问她。 姬妧低下头,不敢再直视对方的眼睛。 “凤惜她们后日早上会回凤城,打的旗号是清君侧。” 清君侧,除奸佞,好,很好,名正言顺,天下助之! 他的手轻轻摸着她的头发,衷心一笑:“我原本以为要功亏一篑了,好在你是个幸运的孩子。” “清初——” 她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有些没有明白他的话意。 “凤惜他们的意思是——” 是她话说得不够清楚,他根本不明白他们的真正的意图! 官清初静静看着她,不说话,温柔耐心地倾听,真的在用心听她说下去。 “他们想的是弑君,不仅仅是迷惑皇上。你,你答应吗?” “你呢?” 官清初嘴角的笑意仍然淡淡的,“你希望我去做吗?”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不希望凤惜他们出事,但是我也不想让你为难。若是你不答应,我不会怪你的。” 手上倏地用力,被对方牢牢扣紧。 她话音微滞,被对方给截过去:“这也是个机会,替无霜报仇的机会不是吗?” “呃?” 姬妧仍然有些不敢确信,弑君一事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不管成或不成,都会让官家再度陷入不忠不义的境地。 他不仅仅是凤国的千古罪人,也会是官家的千古罪人。 “你不用有任何顾虑,我是心甘情愿的。” 他轻声安慰了一句,然后顺势轻轻将她搂在怀里。 姬妧心里一酸,反过来狠狠将他搂得更紧,在他肩头微微哽咽起来。 “我答应你,只要皇姐不在了,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犹如在梦境里,他也忍不住轻轻梦呓了一句:“可以吗?” 姬妧狠狠地点头:“到那个时候,凤国都是我的,所有人都要听我的,我就让你做我的皇夫,任何人都伤害不了你。” 他忽然就笑了,轻轻的,柔柔的,好似一片雪花落在脸上。 “阿妧小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吧?” 姬妧怔了怔,隔了那么多人和事,那些以前几乎都像前世般遥远了。 ... ... 第238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三日后,当第一缕晨曦从凤城的城墙上露出头来的时候,小内侍推开朝凤殿的门吓呆了。 “皇上死了——” 他跌跌撞撞的爬起来,疯疯癫癫地跑出去,一路上的人都听到这样的声音。 姬妧听到这个声音,第一时间冲到了朝凤殿。 偌大的殿内,姬姒整个身子栽倒在凤椅上,嘴角的血渍已经凝结,而在她的脚边台阶上坐着一个人,白衣胜雪,微微刺痛她的眼睛。 他抬起头来,俊美的脸上隐藏着一丝倦态,看到气喘吁吁的姬妧,然后轻轻笑了。 那笑容,如同冰魄中的玫瑰美丽惊心,让她忍不住伤心。 “阿妧,我把女皇毒死了。” 他说,然后手里还拿着那只空空的金杯。 下一瞬间,来人如潮涌,士兵团团围上来,冰冷的器刃几乎想要将他就地正法。 “住手!” 姬妧急急喝了一声,拦在他的面前。 “公主殿下这是做什么?” 领头的禁卫首领面露狐色,“难道您想袒护这个弑君的畜生吗?” 姬妧瞪着他,“既然是弑君的凶手,当然不能这样轻易正法,应该先关起来,办完陛下的丧事再好好定夺。” 首领看着她不为所动,杜家的势力,自然不会轻易听信她的话。 姬妧并不退让,“弑君者应该千刀万剐,你这样草率给他一个痛快,要不要先过问一下杜太公呢?” “马上派人通知杜太公!” 首领发话下去,一个时辰后不见回信,反倒是宫门那边传来如雷贯耳的声音。 姬妧心里一动,没来由的反应,是白家的军队! 自从官清初答应下来她就立马飞鸽传书过去灵阳,白家军队便拔营回京,黎明时分达到京城地界,三万人在城外扎营,两万人跟随白凤惜拦截杜家统领的禁军,剩下五万精兵跟随白凤临两兄弟进宫。 “不好了——” 一人打探回来,神色慌张向首领汇报情况,“是白家逼宫了!” “什么?!” 情势急转,首领立马掉头看姬妧,陡然间似乎明白了一点情况,脸色骤然变得狠厉,“先把公主殿下抓起来,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话音刚落,他就上前来抓人,电光火石间一道光影晃下来,将他堪堪给隔开了。 冷情如风般突然出现人前,目光如冰刃,扫视过在场的所有人。 “不要命的,就过来。” 七个字,轻飘飘的落在耳内,让人没来由的泛起一阵寒颤。 首领眸光微缩,杜轻寒手下带出来的人,也一样冷血狠戾,果然对方狠狠一笑,“反正都是死路,倒不如咱们杀出条血路来,抓个人质还闯出条活路!” 说着,他拔出腰间的大刀,大剌剌就挥过来,后面的士兵也疯狂随后而至。 冷光拔出腰间软刃在人群里穿梭,官清初将姬妧拉到自己的身边,若是有人趁虚而入,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直到白凤临带着精兵赶过来,禁卫军已经死伤大半,冷心一剑穿心将那首领击倒,这场厮杀才算暂时终止了。 ... ... 第239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白凤临走上前来,牵过姬妧的手。 下一秒顿时有白家的士兵冲上来,将官清初团团围住,“此人毒死皇上,大逆不道,当诛九族!” 姬妧张嘴顿时要阻止,不料衣袖被人紧紧拉住,她微微一顿,看了看笑容淡淡的白凤临,嘴边的话不由改了口。 “先押下去吧!” “这人是重犯,先关起来不要用刑,待定夺再说。” 快踏出门去的时候,她看见士兵不客气地推搡着那个白色身影,不由脱口而出。 众人顿了顿,只见士兵们的眼神纷纷投向白凤临,姬妧也不由得转头看他,他翘起嘴角温柔宽容的笑了,点头默许。 众人如同潮水退去,殿内血腥扑鼻,姬妧才仿若真正回过神来,连腿一阵发软,她甚至不敢再多瞄死去的姬姒一眼。 白凤惜适时扶住她,宽厚修长的手臂搂在她的腰上,竟然是意想不到的牢固而霸道,一点也不似外表看上去柔弱斯文。 不由抬头看向这个男人,俊眼修眉,温润如玉,正对着她微微笑,无论什么时候,不管她是在什么境地,除了那段互相不知身份的经历,他似乎都是温柔的笑着。 “谢谢。” 下一秒,她终于倒在他的怀里。 杜府外重兵围绕,厮杀声此起彼伏。 白凤惜站在二楼上遥望,眼里一片沉郁。 士兵一层层突破防守,杜家渐渐溃不成军。 “有没有看到杜统领?” 她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他那张杀气腾腾的弓呢?此时还没有派上用场,恐怕就要没有用武之地了吧! 身边的士兵过来汇报,“没有人看到他。” “记住,让兄弟们一定要生擒他和杜太公。” 她面无表情的吩咐下去,人转身,也慢慢走下楼去。 一步一步踏入杜家大门,这时忽然有人大声喊道:“起火了!那边起火了——” 她循声望去,只见西北边的院子浓烟滚滚往渺茫的天际飘去。 眼内剧烈收缩,她心头莫名的一阵抽紧,是杜轻寒住的院子! “过去看看情况!” 一声令下,她的步子先迈出去,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到那里。 雕梁画栋的屋子四角燃起熊熊火焰,她看见杜轻寒坐在大厅的主座上,正襟危坐,身上穿着银白的甲胄,头上银白的头盔,剑眉星目,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凛冽肃静,而右手中立起来的是他那把恣意跋扈的大弓。 四周已经被火舌吞噬,他却仿若未觉,看到屋子外的凤惜,他嘴角轻轻翘起一边,竟然笑了。 白凤惜愣愣看着他,站在原地没有再上前一步,士兵们在她后面,被她扬手拦住了。 原来他选择了这样的结局。 火势渐渐变大,呛人的烟雾不断冒出来,她觉得眼睛很酸涩,一眨眼就有泪水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大人,火势太大了。” 身边的小士兵伸手将她拉后几步,门口的匾牌掉下来将屋子里那人彻底淹没了。 另一边搜索的人回来,“大人,已经抓住杜太公了。” ... ... 从此萧郎是路人(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撤吧。” 白凤惜淡淡吐了两个字来,众人散去,她依然静静站在原地。 冷风时有时无的刮过来,心头仿佛失去了什么,空洞洞的。 杜太公被擒,那些观望的臣子纷纷倒戈。 不过一日,朝堂当中拥立新主的声音渐渐拔高。 而在皇宫深处,姬妧和杜家双方却僵持起来了。 “我答应过他,不会伤害他的。” 姬妧一醒过来,面对出现的杜家诸人斩钉截铁的回答。 “先帝的死本就疑点重重,这个时候你若是袒护凶手,是想要让所有人怀疑你和皇夫勾结残害自己的皇姐吗?这样的新帝,能够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白轩然皱着眉头,苦心相劝。 “爹,她心里惦记着那个皇夫,哪里舍得轻易杀掉他?” 白二公子白凤江冷嗤道,字里行间全是愤怒,若是碍于白凤临拦住,他压根不想废话,直接就能够了结那个皇夫了! “不管怎么样,这个人留不得!” “不行——” 姬妧并不受他威胁,咬紧嘴唇道:“就算天下人怀疑,那也没有错。这件事是我求他的,不应该让他一人承担所有的罪名。” 白轩然冷眼拦住白凤江继续说下去,姜还是老的辣,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逼,越逼越会适得其反! “公主殿下,您仔细想想,他可是您的杀父仇人,整个凤国的江山和一个妖言惑众的男人,孰轻孰重?” 姬妧哑然,凤国的江山,是祖宗留下来的基业。 “公主殿下心有悦兮,臣等深有体会,谁没喜欢过别人呢,就拿前几位女帝来说,都曾有过刻骨铭心的感情,但没有人因此就弃江山不顾,因为您一个人的舍弃,就会成全凤国上上下下无数对有情人。” 他徐徐说着,姬妧慢慢听着,渐渐有些发怔,坚定的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动摇。 “您想想姬悦先帝,再想想姬葵先帝,或是她们也这样任性为之,今日的凤国还会这样平安喜乐吗?” “我——” 她哑口无言,没错,没有人阻拦她,可是她已经无言以对了。 “让我好好想一想。” 末了,她感觉到疲倦,只得草草结束这场博弈。 “先帝新丧,国不可一日无君,臣等已经拟好圣旨,明日即要举行新帝的登基大典。” 白轩然微微一笑,和白凤临有几分神似,都是那样深藏不露,“您先好好休息一下!” 一群人陆陆续续离开,最后白凤临停在她的面前,蹲下来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在她额头上轻轻触碰了一下,在姬妧失神的瞬间悄然而去。 夜雪初歇,姬妧执着灯走到清水殿,宫人都知道她是储君,纷纷都是一副殷勤的笑脸。 虽有驻兵,但无人阻拦,期间宫人送了两次茶水进来,被她令退后再没有走动。 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只有门外的驻兵看到窗边映上细长的影子长久未动,从天黑到天明,蜡烛燃尽了,她在这里坐了一夜,才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 从此萧郎是路人(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朝凤殿重新刷洗过,又上好新漆,曾经发生过所有的痕迹被消灭殆尽。 姬妧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踏进屋内,就见宫人们喜出望外的脸,手里各自端着置办的东西,看上去已经等候多时了。 哦,差点儿忘记了,她今天登基。 这是件天大的好事,就连久违的阴霾天气也停歇了,难得露出晴朗普照的一面。 秋日的阳光温煦过人,好像终于照进她生命里的第一抹阳光,从此明耀无所能及。 是了,她应该高兴才对,辗转二十二年,她终于掌握自己的人生,今日之后,整个凤国都是她的了。 两名宫人将绣满金丝凤凰的白底凤袍呈上来,繁复的花纹金光闪闪,宫人们说是皇夫亲自挑选的,一针一线都细细叮嘱过,完工后也先经他的眼睛验过方才送来。 “皇夫?” 姬妧怔了一怔,宫人们太高兴,察觉到她脸色有异,方才察觉失口连忙跪下认错。 “陛下恕罪,是,是未来的准皇夫大人。” “哦,没事,你起吧。” 姬妧点头。 未来的皇夫,她们说的人是白凤临。 刚才她一下子产生了错觉而已,那个人是姬姒的皇夫,不是她的。 以后也不会是了。 以前也没有,他从来都没有属于过她。 只是一个心有她属的男人而已。 这些年她活过来了,没有他,在皇陵可以,在这个宫里以后也可以活下去的。 伸手亲自摸了摸那些栩栩如生的花纹,很明艳大气,却不会艳俗,是她喜欢的饰样。 “这件衣服很精致。” 宫人们顿时笑了,眼里满满的艳羡:“据说图样是未来的皇夫大人亲自描绘的,六个月前就开始日夜赶工了。” 咯噔一下,心里有什么感觉闪过去! 这件衣服至少需要六个月的绣工,姬妧微微讶异,没想到他早就为她着手准备了。 姬妧笑而不语,作为谢礼,她没有指摘宫人们对他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默认。 长鼓敲起,朝堂上的典礼有条不紊地开始了,远处的山寺也鸣响了钟声,一下一下回荡围绕着整座凤凰都城,格外浑厚浩荡。 这场低调的朝政变换,没有引起民间太多的动荡,杜太公一党少数伏诛,大多流放或罢贬,官家和高慎等人皆在流放之列,姬妧意图趁着登基大赦天下,但终究是流于表面,很多流放的人悄无声息消失在这个世上。 与此同时,白家等在这次变更中立功的人也得到赏识和升迁,白家又一次站稳跟脚,白家族长白轩然成了护国侯,三公子白凤惜荣升二品官拜户部尚书,而一直被人当作笑话的白家长子白凤临也将在数日后与新帝完婚,就连他膝下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也被新帝破格受封成了白姬公主。 登基典礼过后,进入太庙祭拜祖宗,姬妧看到最中央的那个牌位上赫赫写着姬葵女帝的名字。 她缔造了凤国女帝的江山梦,却亲自葬送了自己的爱情和心上人。 她那样绝情狠心,而后来的女帝几乎是受到上天的诅咒,每一代都在重复着她的悲剧。 ... 从此萧郎是路人(十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姬妧淡淡地吩咐下去,不过片刻,其他人都纷纷退出殿外,将殿门也体贴地阖上了。 静静站了一会儿,姬妧走上前去,拿起中间的牌位,纤细的指尖摩挲过上面刻出的痕迹,这里是重地,也是禁地,在这里清扫的宫人终生都不能踏出这里半步。 以前她一直不理解这样苛刻的宫规,可是当她把牌位翻过来时顿时惊呆了。 姬叶—— 是那个被姬葵逼死的凤国皇帝,他在这太庙里并没有设立牌位,姬妧并不觉得惊讶,因为她从皇陵石室得知这人并非真正的皇家血脉。 而世上都知道姬葵恨他,姬叶昏庸残暴差点儿让凤国的江山易主改姓,只是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 堂堂女帝的牌位,如果不是她本人特别授意,又有谁该在她牌位的背后刻上另个人的名字,一起共享凤国君主世世代代的香火供奉。 一滴水落在姬叶的名字上,原来这就是姬葵女帝的隐忍,原来到死她都没有真正放下这个男人! 那这个男人呢? 做了那么多败坏名声的错事,背负几百年的不堪骂名,是否也有自己的苦衷和委屈呢? 她不得而知,但是她知道,她爱的那个人是有的,可是以后的君王也不会得知了! 从太庙里出来,姬妧就看见一袭红白锦衣的白凤惜站在门外等候。 “陛下圣安。” 白凤惜微微颔首,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她是欣喜的,只是眉目间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疲惫。 两个人并肩而走,姬妧略在前,白凤惜略微在后,始终没有真正同步。 宫人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后面,姬妧慢悠悠走了一会儿。 仰望着天空,她轻轻说了句:“凤惜,恢复女儿身如何?” 杜轻寒烧死在自己的屋子里,她听说了,等火熄灭后,士兵们去屋子里找到他的尸体,穿着银白的盔甲,尸首已经烧成黑糊糊的焦炭,面目全非。 她曾经答应过杜轻寒的条件,也因为他曾经相助,她会放他一条生路,但局势改变,很多事情都可能违背当初。 只有杜轻寒是真正的明白人,不会轻信,选择了最轰轰烈烈,也是最保全自己的结局。 只是他早知结局,却还是做了那样的选择,大概也是希望她能说到做到,真正做到承诺过的那件事。 既然如此,那么她应该成全他的心意。 这份深沉的心意,姬妧替凤惜感到心酸,也同样觉得感动。 白凤惜扭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瞅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摇头。 “有我这个凤帝替你担着,不用怕天塌下来。” 姬妧心头一紧,不由说了句俏皮话逗她,只是今非昔比,再俏皮耍赖还是藏着一分沉重。 “我习惯这样了。” 白凤惜轻轻启齿道,脑袋里似乎想起了什么,眼里的亮光黯了几分,黑漆漆的如夜色。 姬妧觉得这眼神十分熟悉,太像曾经那个亦正亦邪的人了,她不由在心中喟叹,凤惜啊,你知不知道,你开始有点像他了! ... 从此萧郎是路人(十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她们都一样,得到了很多想要的,也注定失去最重要的。【全文字阅读.】 姬妧对白凤惜说,凤惜,告诉你们的白家族长,我要亲自送清初最后一程。 她说,让我见他。 哐—— 笨重沉闷的牢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一股难闻到令人发呕的气味猛地冲袭过来,她忍不住用纤长骨细的玉手捂住了鼻嘴,那是长年不见天日的阴暗才会滋生出来的味道,混合着腐烂恶臭令她强烈感到不适的胃紧紧抽缩,一步步沿着石阶走下来,地牢湿重,刺得她打了一个激灵。 “很快就到了。” 牢头提着羊角灯在前殷勤地引路,她跟在后面淡淡逡巡着左右两边囚禁的犯人,一见到有人来,他们就趋之若鹜地挤上去,一双双污浊发黑的手从铁栅缝里伸出来,极力想勾住她金丝银线的扇形袖摆。 牢头的刀鞘狠狠拍在铁栅上,将他们又震缩回去。 牢房最深最安静的角落设有一间封闭的牢室,不似外面根根铁栅,这间牢室四周以方岩筑墙,出口只有一道坚不可摧的铜门,铜门上方的十寸铁窗成了窥探室内动静的唯一渠道。 这里,一直关押不能赦免的死囚。 那抹白影倚墙坐在角落,被铁窗边的光亮吸引,他微微抬起头,发上绑好的一根白绸丝带松了,几绺凌乱的墨丝盖在脸上,神情笼在一片阴影里,只有摇动的烛光若隐若现地勾勒出略微仰起的下巴,轮廓深刻,弧度完美妖娆。 他从地上慢慢坐起,俊美妖冶的五官渐渐出现在烛光的映照下,她按压住内心突起的狂跳紊乱,接过牢头手中的羊角灯,吩咐人退下。 牢头走后,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男子挑起促狭的凤眸,看着她不动声色挪后半步,唇角微扬,绽出一丝似笑非笑的浅涡:“听说新帝明天大婚。” 她微骇地抬头,那双美丽的凤眸沉静如水,只是眉宇掩不住憔悴,向来白净得似透明的脸沾了些污渍,看上去有点狼狈,意识到那些暗红色可能是血,她的心就一下下剧烈痉挛起来。 那些血是他的,还是姬姒的…… 弑君是株连同族的大罪,是她亲手将他推入这个万劫不复的地狱。 她缓缓低首,柔荑不停摩挲着藏于袖间之物,瓷光滑的凉意自指腹传至心口,犹如坠入冰窖般撕裂心肺,檀口翕动,一圈艰涩……卡在喉咙里。 断肠毒药,是她给他最后的周全。 那个红衣飒飒的清泠少年,烛火戏台上涅槃重生的赤色凤凰,终究要殒落在这万丈红尘之中,再也不属于她……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想着死去的人:“无霜的死,和你有关吗?” 无霜,无霜……那个舞姿翩跹的女人,回眸一笑百媚生,满城粉黛无颜色。到头来还是敌不过,她闭上双眸,心底不觉覆上一层霜寒。 “‘盈满之时,夜昙绽开,楼外楼亭,清风明月好相思。’那般良辰美景,你不肯带我去,我便邀姐姐一同去了。” 原来她早就料到这样的结局,男子伸出手臂去抓她,可是她从一开始就退去的小半步,从此就是咫尺天涯,这一生,他再也抓不到她。 她抬起头,一眨不眨看着他。 男子仿若从未认识过她一样,眼里的陌生慢慢汇聚成一**飓风,从错愕到茫然,从懊悔到震怒,从失落到冰冷,从嘲讽到轻笑,她会记住——他的恨。 她掏出袖间的白色小瓶,颤着手递过去:“来生不要遇见我了,就做个简单快乐的人吧。” 他将她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仿佛真的记在心里,末了,接过那个瓶子,死死攥住她的手指说:“好,好……恭祝陛下从此坐拥王城,永享万年孤独。” 新帝大婚,凤鸾和鸣,十里红妆,空前盛大。 凤凰城里的百姓们拿着鞭炮一路燃放到护城河边,皇宫里也是朝喧管弦,暮列笙箫,三天三夜没有停歇,宫宴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直到三日后夜深已久才慢慢散去。 朝凤殿里红烛摇曳,白凤临被众人敬酒拖延未归,姬妧兀自让宫人换下身上繁复厚重的喜服,着一袭雪缎的中衣,从从容容爬上自己浮雕华丽的凤床。 宫人微微惊诧,连交杯酒都没有喝就这样躺下恐怕不妥,可她是高高在上的凤帝啊,没有人敢指摘她的过错,所以悻悻然的垂下脑袋,谁也没有多嘴说一句。 反倒是姬妧躺下后,不冷不热说了一句。 “孤累了,若是皇夫回来,不要叨扰到孤,让他去偏殿里歇息。” 大婚不同房?! 宫人们不由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答应下来。 半个时辰后,白凤临被阿宽扶回来,看到屋子里已经拉下的帷幔,刚要迈脚进去,宫人忙不迭走上前来阻拦。 “陛下吩咐过了,让皇夫大人去偏殿歇息,宫人们已经备好床铺了。” 阿宽怒目圆睁,愤愤地瞪着说话的宫女,“新婚大喜,连合卺酒都还没喝呢,你就让我家主子睡偏殿?” 宫女吓了一跳,脸色十分害怕,“不是奴婢,是女皇陛下的意思。” 阿宽不肯后退,扶着白凤临不肯离开。 “哪有这样的道理?” 话音刚落,白凤临扯了扯他的袖子,对方才不甘心地收住话语。 白凤临拖着摇摇晃晃的身子,一袭大红的嫁衣在跳动的烛火燎里银光闪烁,然后他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磨磨蹭蹭走过去。 一路上,阿宽喋喋不休:“陛下也太过分啦,居然把主子您赶出来了!” 白凤临脸上淡淡的表情,嘴角划过一抹温柔的苦笑,其实他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只是仍然有些难以接受。 翌日上午,白凤临穿着一袭紫白相间的锦衣过来请安,姬妧瞧见他脸色没有一丝异样,仍然是淡淡的笑着,不由嘴唇微微抿紧,一点也笑不出来。 这个人若是无心也就罢了,若是有心,深藏不露,才叫她更加烦闷。 “孤给皇夫赐了新的宫殿,即日起你就可以入住了。” 一张嘴,她开门见山。 白凤临微微俯身行礼,恭恭敬敬地接受了。 然后他掏出自己的纸笔,轻轻在纸上划了几笔:“昨日晚归,我错过合卺酒了。” “错过就算了。” 姬妧不以为然道,这杯合卺酒喝不喝,她一点也无所谓。 白凤临顿时让阿宽把就端上来,又写上几句:“我愿意和陛下白头偕老,不离不弃,所以这杯酒不能不喝。” 话语里有一丝不能轻易罢休的固执,姬妧若有所思瞅了他一会儿,如今白家功名显赫,朝廷中许多事还要仰仗他们的扶持,只是一杯酒而已,她欣然接受。 缓缓从凤椅上走下来,她从托盘里端起一只杯子,然后不徐不缓和对方喝下这杯酒。 “江山社稷为重,如今皇夫身兼重担,以后没有孤的传召,皇夫就不用特意来这里了。” ... ... 朱颜辞镜花辞树(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五年后—— “陛下最近头疼十分厉害,病情似乎又加重了。【最新章节阅读.】” 立春,朝凤殿外御医对皇夫白凤临低声回禀道,刚说完屋子里面就传来几声咳嗽声。 白凤临俊秀白皙的脸上浮出淡淡的忧色,朝御医点头,然后让其退下去。 御医走后,他才理了理紫白流光的衣袍,然后慢悠悠地抬脚跨进殿内。 姬妧懒洋洋地倚在窗边的榻上,单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也没有睁开眼睛,能够明目张胆踏进这里的人只有皇夫一人。 况且五年的时间,她对这个人的脚步声似乎都变得熟悉了。 那人也没有来推她,仍然是静静站着,好像殿里没有人一样。 唉,姬妧在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对白家她是越来越纵容,白凤临似乎还是不满足,总是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半个时辰过去,殿里没有任何动静。 他还在,姬妧知道的,所以她败给他了,缓缓睁开眼来。 白凤临颔首而笑,从袖子里拿出折叠的纸笺,慢慢展开来。 上面白纸黑字有一行漂亮隽秀的字迹:陛下,花朝节快到了,您今年想怎么过? 姬妧脸上仍然是懒懒的神情,第一次操办她的寿辰时,她的确被众人聚集的目光和恭恭敬敬的祝福给深深震颤到,内心强烈的反差让她几乎眼酸得想要落泪,而后来的寿辰年年操办,年年如此,渐渐地也开始倦怠了—— 她微微蹙眉,淡淡地回道:“又过一年了,还是和往年一样办。” 反正最好的生日礼物,她早就收到过了,而且这辈子也不会再也更好的了。 那个红衣如火的少年,翩翩起舞的样子如同浴火而生的凤凰,深深烙印在她的记忆里,永远都无法抹去了。 一想到那个人,她又感觉到头皮发麻,脑袋不可抑止地开始疼痛起来。 白凤临刚想抬脚往前一步,就被对方淡漠的声音给阻止了。 “没事就退下去吧。” 乌溜溜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深幽无比,平静无波的表面隐藏着太多太多的东西。 白凤临嘴角翘了翘,没有再过来,微微点头。 直到他离开,侍女碧荷才重新回到屋子里,自从进入公主府后她就一直跟随着姬妧,后来姬妧登基成为女皇,她也跟着到了宫里,依然是姬妧的贴身侍女,因在御前服侍,所以身份地位在宫人里的确是高人一等,妆容穿着也十分体面精致。 “陛下,皇夫大人刚才出去的时候看上去有些失落了。” 碧荷走到姬妧身边,重新添了一杯热茶,又从柜子里拿出厚实的毛毯搭在姬妧身上。 听到她的话,姬妧想了想,不置可否。 见她不搭话,碧荷也有些失落,比起五年前清初大人活着的时候,这位陛下的性子更淡了,身体也越来越差,也因为这个关系,连朝中的事情也大多交给皇夫去管,自己反倒落得个闲人。 “陛下还惦记着主子吗?” 这话也只有她敢问,姬妧不会生气,但宫人们不了解姬妧的性子,尤其是她对温文尔雅的皇夫大人一直冷淡,就给人留下了不好侍奉的样子。 姬妧慵懒地坐起来,“碧荷,孤打算出宫去到处走走。” 碧荷愣了一下,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这种事恐怕皇夫大人不会答应的,”碧荷低低地解释,在她心里清初大人是位寡淡温柔的男子,而这位皇夫大人也是个温柔的俊美男子,笑意温柔,举止优雅,尤其是他看着陛下的时候,宛若阳春三月里明媚的春花拂动那般温柔。 那是一双含情的明眸,她知道。 “孤才是这里的主人。” 姬妧淡淡地答道,“孤的事,还能自己做主。” 见状,碧荷点头,不再吭声。 花朝节那天,宫里宫外都十分热闹,这几年来花朝节都有皇榜举行放天灯的活动,夜里民间燃放的天灯,写满祝福的话语和燃放者的名字,在漆黑旷阔的天际里如同繁星,站在皇宫城楼上观望的女皇陛下若是挑中喜欢的,都会有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两年的花灯也出现一些不同形状的,以求博得女皇陛下的眼球。 姬妧站在城楼上欣赏了一会儿,繁灯千盏,她的视线忽然扫到一盏火红色的天灯,灯壁上绘有展翅的火凤凰图纹,独自孤高地翱翔在漆黑的天空里,十分显眼。 一时失神,她不由伸手往那个方向茫然出声:“那个是——” 身边的白凤临顿时朝宫人使了个眼色,不到半个时辰,那盏天灯就被宫人给呈递上来。 姬妧伸手轻轻触碰绢纱上的那支凤凰,命人把系挂在天灯内的签纸给拿出来。 目光刚触及到那上面的字迹,眸光骤然一缩,整个人如坠冰窖般愣住了。 盈满之时,夜昙绽开,楼外楼亭,清风明月好相思。 落款出没有名字,可见放灯之人,并不是为了名利。 心口一紧,她脸色涨红,顿时一阵猛咳起来。 白凤临扶住她,不料她却急匆匆地扭头问取灯来的宫人:“放灯的人呢?” 宫人摇头,低头道:“今日放灯的人太多,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找到。” 一股失望涌上心头,姬妧撇起嘴角,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淡淡嘲讽。 是了,倘若真的是那个人,心里的恨意如此深,根本就不会来见她的。 扭头看着扶住她的温柔男子,依然淡淡微笑,仿若任何端倪也没有瞧出来。 这时旁边的碧荷轻轻提醒了一句:“陛下,酉时了,诸位贵人们还在御花园里等候,在这边耽搁久了,您的臣子们怕是会等急了。” “知道了。” 姬妧站稳身子,脱开白凤临的搀扶,整了整自己身上缂丝金纹的凤袍,碧荷连忙扶住她摇晃的身子,一步步从城楼而下。 御花园里张灯结彩,火树银花,只是今年有些不同,那摆台布景还有搭起的戏台子,依稀又回到了年少那会儿。 让她的心情莫名的一下子就不好了。 ... ... 朱颜辞镜花辞树(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陛下您脸色看上去很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碧荷在旁边关心地问道,姬妧摇头,走到正中央的主桌去。 大臣们纷纷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出许多祝词,与此同时,绫罗绸缎,珊瑚玛瑙,统统都被送上来。 “诸位爱卿有心了。” 姬妧轻轻笑了下,刚坐下,一株淡紫色的山茶花盆栽就被端上来。 “陛下,这是白尚书送的。” 姬妧眼中一惊,众人也是满脸惊煞之色,紫色啊,世间少有。 如此珍稀,价值更加难以估量。 “这是她自己栽培出的新品吗?” 近三年来虽然白家把握着朝堂,但白凤惜反而渐渐淡化了仕途,别人的事一概不管,下属份内的事也很少去过问,连进宫的次数也变得少了,闲暇之余都把心思花在这些花花草草上面,据说她的尚书府里专门建了一个百草园,全是她自己浇水换土培植的花草。 “是的,据说养了三年,失败了二十次都得到这一株,世间独一无二的。” 宫人细细的解说着,听到她的话,周围也不约而同发出一片唏嘘的声音。 “白大人真是厉害啊!” “听说他一心栽花,既不热衷朝事,也不娶妻。整天对着那些花花草草,这人也太奇怪了!” “该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果然,奚落和妒忌的声音也立马尾随而至。 姬妧微微蹙眉,问那位宫人:“她人呢?” “白大人刚才把花送来后,感觉身体有些不适,所以先走了,让奴婢向陛下告罪。” “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简直太放肆了!” “对啊,虽然对陛下有恩,但是仗着这点恩情无法无天,连德高望重的白翁都不曾这样。” 姬妧转头扫过众人口中德高望重的白翁白轩然,作为白家的族长,凤国的首辅大臣,他就相当于当初备受推崇的杜太公,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轩然叹了一口气,“都怪家弟教导无方,教出这样不懂规矩的孩子,索性他也插手不到一些要事,没有惹出什么大乱子,有我们这些叔叔伯伯和弟兄们看着,料想他也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姬妧淡淡笑着,没有任何不悦的反应,神色慵懒,看上去也是对朝堂之中的纷争漠不关心的样子。 没错,凤惜如今这样才是真正满足了白轩然的疑心,他既不想大权落在别人手中,又不希望被自家的人夺走。 “这株茶花如此特别,是否有特别的名字呢?” “回禀陛下,还没有名字。” 姬妧思忖了一下,“那就让孤为它取个名字好了,此花既娇美,又冶艳,不如就叫它蓝色妖姬。” 白凤临点头拍手,其他人见状,也纷纷附和。 姬妧目光落在他身上,眸色骤深,忽然促狭一笑,“不知道皇夫为孤准备的是什么呢?” 这一问,众人也开始翘首企盼。 白凤临浅浅一笑,随即让人把准备的东西拉上来。 姬妧微微一怔,居然是匹马。 ... 朱颜辞镜花辞树(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牵上来的马浑身上下通体如同燃烧的火炭般赤红,没有半根杂毛,从头至尾,有一丈那么长,从马蹄到马头,有八尺那么高。嘶鸣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 “这是汗血宝马吗?” 众人哗然,有人忍不住发出这种疑问。 姬妧点头,“这应该是产自西域的胭脂马。” 白凤临颔首一笑,果然点头。 “没想到皇夫送的礼物如此特别。” 她在这宫里根本就用不到这样日行千里的良驹,他送这匹马来,难不成是要让她出宫? 思及至此,心头猛地一凛,犀利的目光顿时扫向站在身边的碧荷。 碧荷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妥的地方,囧着脸,朝她轻轻摇头。 白凤临俊秀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异常的表情,温温笑意,让人连心里的郁闷都找不到适合的发泄契机。 戏台上还在咿咿呀呀的朝着戏,难得的是,她第一次点了姬姒曾经最爱的那出《凤求凰》。 夜深人静的时候,曲终人散,筵席撤去,姬妧只将白凤临给留下来。 “既然皇夫今日送了孤这份大礼,那孤也想出自己的想法。” 白凤临点了点头。 “孤的头疼越来越厉害,身体也大不如从前,在这皇宫里甚至在整个凤城恐怕都没法治好,所以孤想出宫去寻医治病。” 白凤临还是点了点头。 “这次微服出巡,孤不想兴师动众,孤出去的这段时间就劳烦皇夫替孤好好安排一下。” 她静静注视着对方,白凤临从怀里掏出纸笔,简单写了几个字。 ——陛下打算去哪里? 姬妧摇头,“孤不知道。” ——那陛下打算去多久? 姬妧还是摇头,“孤是为了治病,自然希望早点治好。” ——我答应你,不过陛下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姬妧瞅着他,充满嘲讽的眼神里蓄满不解,仿佛他说的都是些违心的假话,只剩下让人反感的味道! 她没答,白凤临又严肃认真的重复了一遍。 ——陛下必须回来。 姬妧慵懒地笑了一下,压根没将这话放在心上,敷衍地点了点头。 “以后就麻烦皇夫好好监国了,对孤来说,凤国的江山姓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凤国的子民能够过上安居乐业的安稳日子。” 单从这一点上,姬妧还是十分欣赏白凤临的,变法做出很多利民的举措,虽然白家在朝堂上只手遮天,但是白家人都十分克制自律,几乎没发生过欺民的事件。 碧荷偶尔能够出宫去,回来的时候会向她汇报这些暗中观察到的情况。 听到她这句话,白凤临俊脸微沉,看上去似乎有些生气,但还是隐忍下来了。 五年来,他倒是鲜少有动怒的时候,姬妧私下认为他在真真假假之间穿梭,只怕早就分辨不出真正的自己了。 她只觉得好笑,白家的人早就不需要这样在她面前演戏了。 “孤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白姬。” 末了,她微微笑着叮嘱,再无聊下去的兴趣,唤来碧荷,慢悠悠地踏上坐辇离开。 ... 朱颜辞镜花辞树(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三日后,姬妧换了一袭月白色的衣服,和宫女碧荷离开了皇宫。【风云阅读网.】 冷情早就备好马车在宫门外等候,三个人先去了白凤惜的尚书府邸。 这座府邸是三年前姬妧赏赐的,红瓦高墙,朱漆高门,府前坐立着两尊威武的石狮子,通体看上去十分气派。 守门的小厮笑嘻嘻地引着他们进屋,一路到百草园才离去。 姬妧徐徐走进去,她是第一次来,倒是被眼前的姹紫嫣红给迷乱眼了。 “哇——” 身边的碧荷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完全是痴迷的状态,除了许多漂亮不知名的花,还有各种形状的树,有些被修理得光秃秃的,有些正在绽放,还有一些被层层纱幔包裹住,树下还燃着燃烧的炉子。 走了一会儿,她们在花厅里找到了主人,主人穿着一袭松软的黑色衣袍,如瀑的长发从脑后滑落到大理石的地砖上,她浑然未觉,仍然在专心修剪着一株梅树的盆栽,短短的独枝上绽开一朵孤独的红梅。 “凤惜。” 姬妧轻轻唤了她一声,白凤惜这才放下手中的剪刀,慢慢回过头来,那双明若秋湖般的眸子微微闪烁着笑意,两人也有数月未见了吧? 碧荷并不知道她的身份,这回初见到白凤惜的这副模样,惊讶得嘴巴都无法合拢了。 “白大人是女子?” 碧荷摇了摇脑袋,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实。 姬妧笑而不语,忽然觉得她这样闭门不出是对的, 凤惜的美是无法遮掩的,随着她越来越成熟的外表和身体,就越来越会被识破。 一段日子不见,她人又清癯了不少,五官也越发深邃立体,她越来越美丽,尤其是黑的长发,白的皮肤,明眸皓齿,看上去有种惊心动魄的窒息美感。 白凤惜邀他们入座,自己也慢悠悠坐在椅子上,指了指桌上的茶水,“不好意思,百草园里没有下人,喝水或是干别的都要自己动手的。” 碧荷默默地从她身边倒了两杯茶水递给姬妧和冷情,然后又自己倒了一杯,期间眼角的余光总是有意无意瞥到白凤惜,不由深深倒抽了一口凉气,只想咂舌。 “听说江南的银城有位老神医隐居,有活死人肉白骨的高超医术,但此人神出鬼没,我派出去的人还是没法探知对方的具体下落。” 白凤惜淡淡地解释,姬妧边听边点头,末了,才简短发表了一句想法:“到了银城孤可以自己去找,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陛下孤身一人下江南只怕不妥当,不如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姬妧摇头,静静凝视着她,直言不讳:“你有旧伤,不适合长途跋涉的折腾,若是你真想帮我,就答应我早日恢复身份找个好人家嫁了。” “大伯若是知道我的身份,不会轻易饶过我爹和我娘的。” “如今的凤国律法,明明白白写着女人也可以入仕做官,不要紧的,凤惜。” 这条举措是她登基的第二年,白凤临变法中的一条,这两年也陆续有识字念书的女子开始参加科举考试。 白凤惜闭眼摇头,叹气道:“我不想嫁人。” 姬妧怔了一怔,心里没来由的一紧,试探地问道:“陆令简也不行吗?你以前不是很欣赏他的吗?” “对啊,陆大人是状元,不仅德才兼备,相貌堂堂,而且还没有成亲呢。” “他应该是对凤惜你——”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白凤惜深幽的眼神给掐断了,陆令简拒了江凤仙那门婚事惹怒了白家,直到前年陆令萱嫁给了白凤江做继室夫人两家关系才有所好转,而去年中旬陆丞相退下来后,今年年初陆令简因为屡破案子功劳赫赫终于被提拔成了刑部尚书,虽然仕途一帆风顺,但婚事却始终没有订下来。 若不是他上面有个将军哥哥已经成亲生子,家业后继有人,他在婚事上这样推三阻四早就被陆丞相给活活打死了! 一个眼神,胜过千言万语,姬妧瞬间就懂了。 “那就拜托你另外一件事吧。” “只要不是成亲这件事,我都答应你。” 白凤惜斩钉截铁道,甚至没有问清是什么事,她一直都是站在姬妧这边的。 “最近发生了一点事,我感觉那个人好像在凤城里出现了,你帮我查查这件事。” 白凤惜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眼神交汇,她似笑非笑地点头。 “你们今天在这里先住一晚,我安排了车马,明日寅时一过就送你们出城。” 姬妧和碧荷出了百草园,跟着下人去饭厅用膳,然后再安排好住处。 冷情留下来,和白凤惜共处一室。 “没别人了,坐吧。” 白凤惜轻飘飘地说,冷情大大方方落座。 “你答应过我的事,已经办到了。”白凤惜又给他添了一杯茶,“这次陛下出巡回来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冷情没有说话。 “需要的人手和银两我都备好了,你这次回去就可以夺回属于你的一切了。” 冷情端起那杯茶,一声不吭地喝下去。 “若是需要援助的话,随时可以派人来联络,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一定会倾囊相助。” “你救过我一命,你说的这些原本就不需要。” 冷情终于开口说话,听不出任何情绪。 白凤惜心念一动,不由扭头瞥了瞥他,说出自己的大胆推测。 “你是不是不想回去了?” 就算他再是冷漠的心性,也是个血肉之躯的男人,每天的朝夕相处,对身边的人生出感情也是极有可能的。 “你是海国的皇子,一辈子当陛下的护卫,真的甘心吗?” 她只是实话实说,当年南下赈灾,偶然救下这位受伤逃难的海国皇子,他明明武功高强,却遭逢毒手,只能是被人暗算了。 后来探子回来,果然如她所料,他是海国皇帝的私生子,却也是海国皇帝最喜欢的儿子,所以兄弟相残,他不幸流落在外。 冷情喝完那杯茶,把杯子递过来,水波不兴:“能给我再倒一杯茶吗?” ... ... z朱颜辞镜花辞树(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白凤惜看了看他,依言倒了一杯茶。 末了,他喝完茶站起来,“你放心,总之我会保护好陛下的。” “谢谢。” 翌日天色微亮,姬妧一行人离开了白凤惜的尚书府邸,青幔的马车赶在开城门后嘚嘚嘚离开了。 马车往南方行驶而去,城郊的房舍渐渐从眼前往后滑去,将近傍晚时分开始进入到大片幽静的森林里。 夜幕降临之后,她们在一处荒地停下歇脚,冷情从周围捡来干树枝生起火堆,一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出城后姬妧就将马夫打发走了,只剩下她和碧荷还有冷情三个人同行。 春寒料峭,树林里的湿气重,就更加感觉到阴冷的味道。 碧荷搓了搓自己的肩膀,把放在架子上煮热的水倒了杯递给姬妧,“车上还有干粮,奴婢去拿过来。” 说着,她从马车里拿出布袋,拿了馒头和肉干出来递给姬妧。 “还是白大人设想周到,准备了好多东西。” 姬妧点了点头,“她一直都是这么细心的人,不过是这辈子孤欠了她太多了。” 以前在香山别院时碧荷也是见过白凤惜的,一直觉得她忠心耿耿维护姬妧陛下,对其后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白大人那样神仙般的人物,若是女子,天下的男子恐怕都会趋之若鹜。她居然不想嫁人,有点太奇怪了!” 姬妧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叹气道:“她恐怕也有自己的苦衷,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碧荷似懂非懂地点头,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不再启口。 冷情坐在另一边,静静地凝视着火焰,一声不吭。 姬妧无意中瞅到他,想了想,不由好奇地问他:“冷情,你当初怎么会成为凤惜的护卫?” 他这样的性子分明桀骜不驯,冷漠过头了,绝对不是轻易屈服于人的。 “她救过我的命。” 冷情淡淡地回答道。 姬妧微微惊诧,一下子脱口而出:“还有人能伤到你吗?” “人外有人。” 四个字,简明扼要,显然不想多提那些过往的事。姬妧撇了撇嘴角,忍住继续追问下去的冲动。 “原来是救命之恩。” 难怪他会如此顺从,姬妧恍然大悟地点头,“所以你就答应她来保护我吗?” 冷情解释说:“没错,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恩情,她不需要我跟着,就让我来保护你,等到这次寻医完成之后,我和她的约定就算完成了。” 姬妧不由一惊,但面色仍然保持这平静,淡淡问道:“你打算离开了吗?” 冷情抬起头,望着东方的天际,仿若那个远方有他怀念憧憬的地方。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等我夺回自己的家园,还会再回来。” 这个晚上,冷情难得地多说了一番话。 “为什么要回来?这个地方有你牵挂的人或事吗?” 她敏锐地问道,在皇宫里待久了,察言观色这种事早就熟稔。 冷情没有回答。 三个人在火堆边歇了一晚,第二天继续赶路,只是刚进城就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 朱颜辞镜花辞树(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桐城的一家客栈里,人声鼎沸,姬妧三个人选了角落的桌子坐下来。隔壁桌正在喋喋不休地讨论凤国境内发生的大小事。 “好端端的尚书府居然就着火了,说不定事情没那么简单呢!” “张兄又是在胡说了吧?如今都是白家的天下,有谁敢招惹他们啊!” “我胡说?哼,你们这些井底之蛙才不知道了吧!白尚书是白家的庶出,据说和咱们的女皇陛下关系不同寻常,想必咱们的皇夫大人早就嫉妒恨着呢!” “原来如此啊——” 三个男人聊兴未尽,端起酒碗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这时身边忽然多出一个高高的黑影。 虽然只是站在那里,但是凌厉的气势却无法让人忽视。 “你们刚刚说什么?” 冷情冷不丁地站在他们的桌边问道。 三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那个张兄缓缓抬起头来,凝望着冷情没有表情的脸,茫然地问了一句:“这位兄台,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冷情倏地一掌拍在桌面上,桌上的碗碟瓶子都发出清冷的碰撞中,可是冷情眼也没抬,只是问:“尚书府着火了?哪个尚书府?” “就是户部尚书白大人的府邸。” 话音未落,男人的衣领瞬即被揪住提起来,就像被拎住的野鸡一样抖如筛糠。 “大侠,有话好好说——”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这句话是闻言惊起的姬妧问出来的。 冷情眉心微凝,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吓人神色,“如果你说一个字假话,我就剁掉你这双手。” 其他两个男人早就吓得逃跑了,剩下的这个哆哆嗦嗦道:“三天前的事情,凤凰城里早就传遍了。”“不可能——” 姬妧脱口道,狠狠打断了他的话。 “听说白大人也失踪了,不知道是不是死在这场大火里了?” “不要——” 姬妧拉住冷情拔剑的手,连忙将人给赶走了。 “我不相信。” 她一遍遍地重复,试图说服自己,但其实这次出宫寻医她也不确定是否还有命活着回去。 难道说这么快就开始下手了?就算凤惜是白家人也不放过她吗? 想到这里,她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过了好一会儿,冷情终于冷静下来。 “陛下,我得回去。” 他斩钉截铁低声道,只是一种陈述,没有任何征求意见或者希望得到别人同意的意思。 碧荷急忙道:“可你是主子的护卫。冷护卫要是离开了,谁来保护主子的安危?” “我不会有事的,冷情你去吧,一定找到凤惜。” 冷情点了点头。 姬妧从客栈后院的马房里把那匹胭脂马牵出来,亲手交到冷情手上,一五一十道:“据说汗血宝马日行千里,事不宜迟,你早点回去救她。” “那不是皇夫大人送给您的马吗?” 冷情骑着马转瞬间就消失在客栈门口那条大道上,碧荷撇起嘴角,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连咱们的马也被冷护卫骑走了,马车也动不了了,这下可怎么办啊?” ... 朱颜辞镜花辞树(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重新雇一辆马车。” 姬妧揉了揉自己发胀的额头,“碧荷,我有点累了,今天就先在这里住下吧。” 碧荷忙不迭点头,立马跑进屋子里去找掌柜订房间。 片刻之后,碧荷回来撇了撇嘴角,“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客栈来了一群人把客房都住满了,只剩后院角落里的房间。光线不太好,掌柜说愿意给我们少一半房钱,咱们又不稀罕这点钱,主子不如换间客栈吧?” 姬妧摇头:“只是住一个晚上,不用那么麻烦了。就在这里住下便是。” 碧荷点头哦了一下,只好回去重新和掌柜把房间订下来。 小二领着他们后院歇脚,走廊上有三位粗布麻衣的男子从对面而来,浑身充满匪气,目光漫不经心从她们身上逡巡而过,吓得碧荷不由缩紧脖子。 “主子,刚才那些人好像在盯着我们,咱们还是别住这里了吧?” 碧荷小声在姬妧的耳边低语道,前面的小二笑着打趣,“姑娘别担心,咱们这城里的治安很好,衙门就在附近,经常有些粗鲁的人经过,没有人敢惹事的!” “真的吗?”碧荷忧心忡忡地问道。 “真的,咱们客栈的掌柜是县太爷的小叔子,就是捕快到了咱们这里也不敢放肆呢!” 碧荷翻了一个白眼,小声低觑道:“难怪酒菜味道不咋样,这店子还没关门。” “客官您说什么?小的没听清。” 姬妧啼笑皆非地看了看她,回答小二的话:“她说那就住在这里不换了。” 客房里没有窗户,只有一张架子床和简单的家具,索性还算整洁,而且地处角落偏僻也十分安静,倒是挺合姬妧的心意。 碧荷给了小二一两银子,让他把饭菜送到房间,小二接过银子笑嘻嘻地出去了。 姬妧头有点疼,碧荷从包袱里拿出药粉给她和水服下,喝完才上床歇息了一会儿。 到了傍晚时分,小二送来饭菜和热水,姬妧没胃口只吃两口就放下了,用热水洗过脸后就匆匆倒下,剩下的饭菜都被饥肠辘辘的碧荷给解决掉。 半夜里姬妧觉得口渴,抹黑起床倒了杯水正打算喝下去,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丝轻微的响动。 心头一紧,她捏紧杯子,慢慢往后退去。 脚后跟不知碰到什么东西,弄出一声响动来,这时门顿时被一下子推开了。 姬妧低呼了一声,“是谁——” 话音未落,只觉得一阵风刮过来,她面前明显多了一挡墙,而是是散发着凌厉之气的黑墙。 “碧荷~~~” 她张了张嘴,结结巴巴地唤着碧荷的名字,可是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应该吃了那些饭菜,不睡个三天三夜不会醒的。” 面前的黑墙出声了,是一个男人低沉喑哑的声音。姬妧的眼睛在黑暗中渐渐适应过来,她看不清男人的脸,连轮廓也也无法分辨,对方蒙着脸,高出她一个头。 姬妧忍住心里的颤意,狠狠瞪着对方:“你想做什么?” ... 朱颜辞镜花辞树(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你不会这么笨吧,现在这种状况连我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男子在黑暗中低低一笑,语气里充满了戏谑和不屑。 “你大胆——” 姬妧恼羞成怒,作势要扬起手来,不料手腕被对方给扼住了。 “皇帝陛下就是不一样,动不动就想掴人耳光,脾气果然是不得了!” 姬妧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忙不迭追问道:“你说什么?!你究竟是谁,居然知道我的身份——” “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不过一时也难以说清,既然你没有吃那些东西,只好劳烦陛下受点苦累了。” 对方呵呵一笑,不等她开口当即点了她的哑穴,然后把人给箍进怀里,抱起就往门外走。 门廊上掉着一顶孤零零的气死风灯,姬妧在他怀里呜呜了几声,男子低头看了她一眼,眸光漆黑如同这茫茫夜色,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这丫鬟也长得不错,我的那些兄弟们会把她带回去的。” 姬妧狠狠瞪了他一眼。 男子从客栈的院墙飞跃而出,身轻如燕,落在早就准备好的马匹上,两腿一夹马背,马顿时开始狂奔起来。 姬妧在马背上颠簸了一夜,脸色苍白如纸,闭着眼睛缩在他怀里眉头紧锁,已经出城很远了,他放缓马的速度,拍了拍她的脸。 姬妧极不情愿地缓缓睁开眼睛,嘴里迷迷糊糊地呢喃着:“水,水——” 男子眉头微拧,从马背上的袋子里取出水囊来,往她嘴里灌了一口,动作太猛,姬妧猝不及防地咳了起来,水喷了满脸,整个人也彻底清醒了。 她恍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可以动了,不由抬起脑袋来狠狠瞪着头顶上的男子,可是越看越觉得诡异,心脏就像被一只大手揪住,连呼吸都不敢稍微用力。 那双眼睛和藏在面纱后若隐若现的脸部轮廓都太像一个人了,她甚至来不及让自己稳住心神,手就已经伸出去将对方的面纱给扯下来了。 整个人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居然是清初! 眼眶里微微发热,有雾气慢慢氤氲上来,她哽咽着,好似这是一场梦,这五年反反复复出现在她梦里的脸,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对方的脸颊,“这是真的吗?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她以为,当初就算那样做了,白家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男子微微眯起眼睛,脸上闪过一丝狐疑的笑意,不解的问道:“我们见过吗?我没去过凤城,难道陛下曾来过黑风寨?” “黑风寨?” 姬妧眉心一跳,她听过这个名号,曾经有朝臣在朝堂上请旨剿灭黑风寨,因为这个山头上的土匪窝子近年来越来越有势力,打家劫舍的事统统干过,就像地头蛇一样让地方官府既头疼没有办法。 男子促狭一笑,脸上浮现出让她陌生的邪肆表情,“哦,忘了向陛下自报名讳了,在下就是黑风寨的寨主黑风。” 姬妧眼里闪过一丝错愕的颜色,心里浮上来的失落感觉如潮涌上来几乎将她吞噬,好半晌才磨磨蹭蹭吐出一句话来:“你,你不是清初?” ... 朱颜辞镜花辞树(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清初是谁?陛下的老相好吗?” 黑风歪起嘴角笑起来,眼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戏谑,看上去就像在调戏她一样十分轻佻。 姬妧脸上浮上一抹薄怒,同时又带着一丝迷惑,眼前这张脸明明就是清初的脸,可是这个人和清初又是那样大相径庭。 “你说话一直这样轻浮吗?” “轻浮?” 黑风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忍不住失声笑起来,呵呵一笑,继而笑得更加放肆了,“知道黑风寨是什么地方吗?” “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想了想,凝望着这张清初的脸,还是没有直接把土匪窝三个字给说出来。 黑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你不是第一个说本寨主轻浮的女人,不过你是第一个说的最诚恳的女人。” 姬妧脸色微沉,因为他这番话而内心隐约感觉到一丝不舒服。 她的声音顿时冷了几分,“既然是一寨之主,也是你手下人的表率,说话行事难道不能斯文稳重一点吗?” 不管如何,她就是受不了这张脸露出轻佻的表情。 越是多看两眼,她就越是无法忽视内心产生的某种念头,清初,她的清初—— “呵呵,黑风寨向来都是干着杀人越货的买卖,斯文稳重只怕是不太适合的。” 黑风言笑晏晏,眼角眉梢俱是撩人的风情,宛如妖冶的嗜血罂粟,既致命又迷人,“就拿这次绑架女皇陛下您来说,背后的金主出手相当阔绰,要的就是陛下这条命,说起来这应该是黑风寨目前为止接到的一桩最大的买卖。” 见她迟迟不语,末了,他垂眸瞥了瞥她,“害怕了吗?” 不料,娇媚的脸蛋上浮出一丝淡淡无谓的表情,反而好奇的反过来打量他,“有什么好害怕的,横竖不都是一死吗?” 说着,她忽然脸色一白,紧紧皱起眉头。 黑风眸色一缩,握住她揪紧自己衣领的手,“你怎么了?” 姬妧额头涔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好半晌才从嘴边勉强挤出一抹苍白的笑意,明明肆虐的痛意爬进她的眼里,她却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 强颜欢笑的样子,在这春意盎然的天地间,无端生出一丝凄凉的感觉。 她就像一个被掏空的灵魂,心早就已经死去,孤零零的飘荡在世间,等到着最后的结束。 “你看,就算你不管我,我也撑不了太长的日子了,其实我早就病入膏肓了,没想到他们还是不放心,让你来多此一举,呵呵——” 她闭着眼睛在痛苦里挣扎,看不到头顶上方的男人微微绷紧的俊脸,以及那双黑如深渊的眼眸。 意识越来越昏沉的时候,她似乎感觉到天旋地转的黑暗中圈住自己的那抹温暖越来越紧,就像要把她牢牢禁锢在这温暖的境地里永远都不再放开。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黑暗里越来越靠近,伴随着急切,不断地呼唤着她:“主子你醒醒——” 四周好黑暗,但是她没有感觉到冰冷。 ... 朱颜辞镜花辞树(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主子,你快醒醒——” 那个声音仍然还在继续,她张了张嘴想要回应,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让她再多睡会儿,可能太累了。” 过了好一会儿,另一个声音也浅浅响起来,低沉的如同泉水底沉淀的沙砾,略带喑哑却极其富有磁性的音色。 有一种陌生的熟悉,她一定在哪里听到过。 她想,她应该看看这个人的模样,眼皮子却如同压着千斤重的石头,她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一只大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温凉的,柔软的,有细微不易察觉的薄茧,就像水底微微飘动的青草在撩动。 姬妧醒过来的时候,窗外晨曦的光芒从缝隙里微微透进来,是新的一天刚刚开始的黎明。 她愣了愣,对自己睡的地方,床顶帐上的花纹,和整个屋子里的摆设都露出茫然不解的疑惑。 几乎是下意识的喃喃自语,从她嘴里脱口而出道:“这是哪儿?” 趴在床尾的人被惊醒了,满脸惊喜地叫道:“陛下您终于醒了?太好了!” 她太激动,明显没有听到姬妧的问话。 姬妧不得不又重申了一遍:“这是哪里?我们昨天晚上好像——” 失去意识的时候,她记得自己是在马背上颠簸,是在那个人的怀里—— 想起那个人,她心头不由一紧,那张脸明明是清初的,可是他的脾气和性格一点也不像,那个人是清初吗? 听到她问话,碧荷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吞吞吐吐的回答道:“这里是黑风寨。” 姬妧回过神来,不是做梦,原来她们真的被绑架了! 抬头略略打量了这间屋子,粉色帷幔层层垂落,不仅仅是紫檀木雕花桌和小轩窗,床尾摆着一盏红梅绽开的丝绣屏风,后面隐约可见半人高的浴桶,而床头这边还有专门准备的妆奁柜台和凳子,妆奁台上镶了一面很大的铜镜,镜子下面放置着一个三层的紫檀木抽屉首饰盒,半开的抽屉盒内金银闪烁,看上去精致又奢华。 很明显,这是一间女人的屋子。 脑海里没来由地回响起黑风的那句话:“你不是第一个说本寨主轻浮的女人。” 心里顿时觉得有一丝丝反感。 “没想到这黑风寨待客如此热情,只是不知委屈了寨里哪位佳人?” 说着,她看向碧荷,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碧荷摇头,眼里闪过一丝激动,泪光闪烁,“陛下,原来清初主子没有死——” 姬妧眼皮一跳,压住自己快要跳脱出来的心脏,“碧荷,你看清了吗?” “陛下,奴婢看得清清楚楚,那个黑风寨主他就是——”碧荷想起自己看清那人的模样时,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说他不是。” 姬妧心里也扑通扑通直跳,可是她不想让心头那股火焰彻底燃烧掉自己,她要让自己冷静下来,虽然她也不太相信天底下会有和清初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背后又隐藏着什么,但是她已经没有撕开这一切的勇气。 大概也没有时间了。 “或许只是长得像清初。” ... 朱颜辞镜花辞树(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碧荷摇头不肯相信,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吧,清初主子又不是孪生的双胞胎,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一名丫鬟在门外说道:“奴婢遵照寨主的吩咐过来送药。” 碧荷看了看姬妧,见她沉默不语,便努了努嘴过去开门。 一名粉衣的小丫鬟梳着丫髻站在门口,手里的托盘放着一碗黑糊糊的药汁,冒着热气,散发出浓烈的刺鼻味道。 小丫鬟没有进屋把手里的托盘交给碧荷,又探着脑袋朝里面望了望,碧荷挪动身子适时挡住了她的视线,面色不悦道:“还有什么事吗?” 小丫鬟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道:“不过是个俘虏,有什么好神气的?” 碧荷顿时心里一怒,张嘴就要骂人:“你这个小丫头说——” “算了。” 姬妧的声音淡淡传出来,碧荷只好忍了一忍,愤愤地关上门。 “这药主子要喝吗?” 碧荷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端起那碗药递给姬妧,姬妧默默地接过去,二话不说地仰头喝下去。 苦涩顿时从嘴里一路泛滥到整个胸腔,姬妧紧紧咬住牙关,将那股翻江倒海之意强忍着压下去。 碧荷担忧地看着她,紧张兮兮地问道:“主子你感觉怎么样?这碗药你就这样喝下去不怕下毒吗?” 姬妧摇摇头,苦涩一笑:“我这副身体早就中毒不清,就算再多受一点又何妨呢?况且他把我们关在这里,若是想杀死我们早就动手,又何必如此麻烦呢?” 碧荷点了点头,觉得有些道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姬妧把药碗递给她,“黑风寨是个土匪窝子,我们两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想要逃出去恐怕比登天还难。” 碧荷失望地啊了一声,小脸顿时垮下来,“难道我们以后就留在这里了?” 姬妧慢悠悠地躺下去,眼睛一闭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黑风那张邪气十足的俊美脸孔,“若是能安安静静留在这里倒也还好,只怕不会那么轻松。” 不知是药效上来了,还是身体太虚弱,不过一会儿她就脑袋一沉昏睡过去。 傍晚时分,暮色四合,屋子里一灯如豆,姬妧醒过来时周围静悄悄的。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过了片刻后看清坐在桌边的人,怔了怔心神顿时清醒过来,不由张嘴问道: “你怎么在这儿?” 对方冷笑一声,淡淡哂道:“这里是黑风寨,整座山头都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呢?” 姬妧左右环顾了一遍,屋子里除了他们两个以外,没有其他人了,便问:“碧荷呢?” 桌上烛火摇曳,黑风一袭如夜色般深沉的黑衣飒飒寒冽,他扭过头来斜着眼睛看她,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你是说你的婢女吗?我手下有位头领看上你的婢女了,所以我就赏给他了。” 姬妧心头一紧,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之色,抓住床头的柱子慢慢坐起身来,无可奈何地说道:“你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 朱颜辞镜花辞树(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黑风笑而不语。 姬妧不死心,暗自咬了咬自己的嘴皮子说:“既然有人雇你来杀我为何还不动手?” 黑风竖起手指朝她轻轻一摇,反而饶有兴味地问道:“听陛下的口气似乎早就知道有人图谋不轨,为何听之任之呢?” 姬妧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那张俊俏的脸孔,犹豫了片刻才说:“我和他们有约定。” 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种暗芒,对方的兴趣似乎也被勾搭出来,继续追问道:“他们是谁?约定又是什么?” 姬妧扭头撇开视线,淡漠地回答道:“这和你没有关系。” 不过一会儿,高大修长的身影突然站在她的面前,挡住身后的那盏灯火,黑压压的阴影笼罩在她的身上。 姬妧看不清他的脸,只有那双漆黑的眸子如夜炬在阴影里灼灼闪动。 一只大手扳过她的下巴,牢牢禁锢住,迫使她抬头凝望着那双有火苗跳动的眸子,语气宽恕而冷漠:“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不要忘了,这里是黑风寨,你是我的阶下囚,如果你不乖乖听话,我随时可以做任何事。” 姬妧不知为何就是生不出那种恐惧的心态,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人太像清初了,是啊,清初,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她从心里就无法萌生惧意。 “你真的不是清初吗?” 末了,她只是静静望着对方的眼睛轻轻道出一句话来。 对方也狠狠瞪着她,捏住她的下巴的手僵持了几秒后终于放开,他转过身去,过了好一会儿,霸道地宣布着最新的决定:“嗬,今晚好好养足精神,明日起你就是我的丫鬟。” 直到他离去,姬妧压在心口的那块石头反而越悬越高。 翌日天色微亮,昨日送药的粉衣小丫鬟又来了,手里端着昨日相同的药碗,大剌剌地踏进屋里来。 姬妧沉默顺从地接过碗将药喝下去,那个粉衣小丫鬟似乎没料到会如此顺利,原来准备好一番冷嘲热讽的话打算在对方不喝药的时候挖苦挖苦,这下子倒不知如何开口,只好憋在心口愤愤瞪着她。 姬妧早就把她的表情瞧在眼里,偏偏不动声色不予理会,喝完药自己下床穿衣,然后坐在妆奁台前梳妆,完全忽略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小丫鬟暗自跺了一下脚,终于忍不住了,在她梳头的时候故意开口道:“哼,这些东西都是月蛮姐姐的,若不是她出去办事了,寨主才不会让你住在这里呢。” 姬妧置若罔闻的握住一撮长发在胸前梳理,对她的挑衅似乎半点没有放在眼里。 小丫鬟索性走过来,瞪着铜镜里神情淡漠秋水明眸的女子,“你是聋了吗?我告诉你不要乱动月蛮姐姐的东西,不然我们寨主不会放过你的。” 姬妧将手中的桃木梳子放回妆奁台上,慢慢转过头来,眼瞳里终于出现小丫鬟的样子,翘起嘴角笑了:“你不是我的对手,若是你不服气,去向你们寨主说吧。” 小丫鬟怔了怔,因为对方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居高临下,一下子红了眼眶。 ... 朱颜辞镜花辞树(十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笑着摇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气鼓鼓地回道:“小玉。” 姬妧点了点头,“小玉,我和你无怨无仇,为什么你如此讨厌我呢?” “因为——” 小玉愣了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会儿,似乎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寨主是月蛮姐姐的!” 姬妧呵呵一笑,声音不由沉下去,“不管你们寨主是谁的,都和我没有关系。” 小玉不由缩了缩脖子,顿时有些气短。 “可是寨主让你住月蛮姐姐的屋子。”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晨曦的光线把人影拉得很长很长,黑衣飒飒的黑风站在门口,俊脸绷紧,俊秀的眉宇间似乎还透出一丝若有似无的怒意。 “寨主!” 小玉一惊,连忙恭恭敬敬垂下脑袋退到旁边。 黑风看也不看她,眼睛直勾勾落在素衣飘飘的姬妧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屑道:“丫鬟就该有丫鬟的样子。小玉,去拿一套丫鬟的衣服过来!” 小玉怔了怔,忙不迭点了点头跑出去。 半晌过后,小玉拿着一套粉色的丫鬟服跑回来交给姬妧,姬妧在屏风后换好后走出来。 小玉眼前一亮,没想到对方女装的样子如此惊艳,尤其是如墨的长发解开后披泻下来,犹如最艳丽珍贵的绸缎。 微微张着嘴巴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姬妧定定瞅着沉默不语的黑风,淡笑着问道:“这样可以吗?既然成了寨主的丫鬟,好吧,接下来要做什么?” 黑风眸内一缩,似乎有点不满她坦然自若的态度,最后冷着脸站起来说:“我饿了,去吃早饭。” 说完,男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姬妧冲着呆在原地的小玉笑了笑,顿时也跟了上去。 饭堂里正是开饭的时候,大堂里闹哄哄的围了几十方桌,剩下的都或站或蹲在饭堂各个角落,只有一桌始终空着,姬妧跟着黑风就是朝着那方空桌走过去。 不言而喻,这肯定是寨主的专用位置了。 一路走过来许多好奇的目光纷纷朝她投递过来,甚至有胆大的男人吹起口哨,姬妧微微蹙起眉头,十分不悦。 趁着这个间隙她四处逡巡了一遍,除了两三桌有端茶倒水的粉衣丫鬟穿梭,剩下的都是些男人,形形色色,高矮胖瘦,英俊的粗鲁的。 她没有看到碧荷。 她跟着黑风一起坐下来,好奇地问道:“他们为什么这样惊讶?” 黑风依然冷着脸,没有回答,反而低低吐出两个字:“起来。” 姬妧怔了一怔,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不由意味深长的笑了,果真乖乖站起来。 她看了看周围忙活的丫鬟,效仿她们微微一笑道:“寨主想吃点什么,我去拿。” “清淡点的。” 姬妧点了点头,顿时朝出菜的柜台口走过去,伙计端过来早就准备的托盘,放着卤牛肉和炒青菜外加一碗米饭。 她拿起筷子,端起那碗米饭在柜台边自己闲适自若的吃起来。 伙计瞠目结舌:“这是给寨主准备的。” ... 朱颜辞镜花辞树(十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点了点头,随口道:“给他一碗白粥。” 伙计愣愣地递过来一碗粥,姬妧赶紧扒了几口放下碗筷,从容地端起那碗粥走回黑风的身边。 “清淡点的。” 把粥推到对方桌前,她还特意强调了一句,笑起来有些故意。 黑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碗里的白粥,最后淡淡嗯了一声。 一碗粥喝完,黑风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姬妧忍不住有点诧异,只见对方淡定地放下碗筷,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 一位红衣的年轻书生这时出现在黑风的身后,手里捏着象牙白柄的折扇,眉清目秀,言笑晏晏。 “黑风寨从来没有人敢给寨主使绊子,这位丫鬟就是寨主带回来的吧?” 姬妧斜着眼睛打量他,心里不由疑虑起来,听对方说话的口吻充满试探的意思,难道寨里其他人都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吗? “没错。” 姬妧微微一怔,顿时看向说话的黑风,只见他眸光深幽,漫不经心地回看着那位红衣书生。 原来他是在回答对方问的话。 闻言,红衣书生特意打量了她一番,笑容十分温文尔雅,完全不像是跑江湖的土匪。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红衣书生嘴里念念有词,“寨主能够看上眼的女子,果然是姿色过人的。” 被酸溜溜奉承了一句,姬妧似笑非笑,不由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红衣书生微微欠身,十分有礼地回答道:“在下孟舒怀,敢问姑娘的芳名?” 她的芳名? 恐怕不便坦然相告。 姬妧看了看面若无绪的黑风,莞尔笑道:“小女子姓季,单名一个鸢字。” “季鸢?” 红衣书生细细品嚼着这个名字,过了一会儿,不由得咧嘴笑起来,“听上去是个不错的名字。” 黑风这时倏地开口吩咐道:“去议事堂。” 红衣书生怔了怔,看着姬妧的神情又略略多了一分不同,姬妧心有不解,索性乖乖跟着黑风一起去。 红衣书生跟在后头,摇着扇子自言自语道:“除了沈月蛮,寨主还没有让其他女人进过咱们议事堂呢。” 又是那个月蛮? 姬妧心中微动,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那个沈月蛮是什么人?” 红衣书生抿住嘴狡黠一笑,“沈月蛮嘛——她这个人实在是不好说,世间的女子爱之,世间的男子更加爱之。” 凤国还有这样的女子? 好歹她还是凤国的女帝,论地位其他女子无法企及,况且这世间绝妙的人物早就见惯了去,更不要说小小黑风寨是个土匪窝! 姬妧撇了撇嘴角,不以为然道:“她不就是个女子吗?” 红衣书生摇了摇头,显然并不认同她的观点。 “世间的女子也分有很多种,可以是季鸢姑娘这样刁蛮任性的娇俏女子,也可以是沈月蛮那种惊才绝艳的绝色美人。” 说来说去,言下之意,还是当她比不上沈月蛮。 姬妧朝他翻了一个白眼,闷哼了一声。 ... 朱颜辞镜花辞树(十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三个人前前后后很快就到了议事堂,院子里种着盆栽,花木扶苏,入堂的门口守着两名大汉。 进门的时候,两名大汉一直盯着姬妧,显然也是十分诧异。 堂内坐着六位男子,姬妧跟着黑风后面听到他们相互寒暄,渐渐明白是黑风寨各分堂的首领。 而红衣的孟舒怀也是黑风寨中多闻堂的首领,专门用来搜集寨外的各种情报。 姬妧听到这些事情后不由多看了黑风两眼,连搜集情报的多闻堂堂主都不知道她的身份,黑风这个寨主对跟随自己的手下都不讲实话,果然是藏得很深啊! 那对她呢? 对她说过的话是否也有隐瞒呢? 黑风和孟舒怀一落座,左手边的男子就立即开口问道:“孟堂主,沈月蛮那边可有消息了?” 孟舒怀摇头,无可奈何道:“暂时没有任何消息。你们知道的,沈月蛮这个人素来不喜欢被人探听消息,我也没有办法的。”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人满意,对方不满地哼道:“她一向负责凤城那边的事情,如今白家和咱们谈了这笔大买卖,她又不出现叫咱们如何定夺?” 孟舒怀又摇了摇头,连笑容也变得无奈起来:“宋堂主,这种事情急不来的。” 说着,他还撇头往黑风望了望,“况且这件事咱们寨主还没有完全答应下来。” “白家如今权倾朝野,得罪他们对咱们黑风寨没好处,况且这个机会难得,以后有了朝廷的势力支持,黑风寨才会更上一层楼。” 姬妧不由瞅了瞅黑风,听到白家两个字她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这五年的时间白家明里暗里做的那些事情她都清清楚楚,包括她身体里慢慢积累的毒素,从五年前开始,恐怕白家就在一直等着取而代之的机会。 然而凝视着这个像极了清初的男人,她还是无法相信,他会和白家人一样来伤害她。 黑风,清初,难道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凡事都有利有弊,不可以太草率。” 黑风淡淡地说道,居高临下扫过堂中的所有人,最后有意无意落在姬妧身上,深幽幽像古井里的冷水,让人望之生怯。 “对啊,”红衣书生也赞同地附和道,“天上不会白白掉馅饼下来,咱们黑风寨一向只做江湖上的生意,也不怕官府,若是和朝廷有了关系,黑风寨以后恐怕就不会和现在一样,任何事都可以自己掌舵了。” “总之,这件事不可以鲁莽,还是好好考虑。” 另外一个堂主也说道,“不过白家这次给出的报酬的确不少。” “朝廷里的那些人最狡猾了,咱们还是不要轻信他们!” 几个人七嘴八舌开始争论起来,黑风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口渴了。” 说话声有些嘈杂,姬妧一开始没有听清,怔怔地看着她,问道:“呃?你说什么?” 黑风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一股强烈的寒意无形中散发出来,不知不觉的,整个议事堂的说话声都渐渐凋零下去,最后变得鸦雀无声。 ... 朱颜辞镜花辞树(十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几个人的目光纷纷都随着黑风的视线落在姬妧的身上,她只好硬着头皮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你这个丫鬟怎么回事?连主人说话也不长耳朵好好记住!” 左边那个堂主顿时训斥起来,怒气冲冲的样子十分吓人。 姬妧扫了他一眼,又转头看黑风,既不争辩,也没有被吓到的慌乱,只是垂着脑袋撇了撇嘴角。 经历过曾经的那些腥风血雨,又在朝堂上几年尔虞我诈的磨练,她早就不再是以往那个怕人怕事的帝姬了。 她没有了那个可以倚靠的人,也再没有人可以倚靠,可是到最后,到如今这个境地,她已经不再心存畏惧,原来她已经不需要倚靠任何人了。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在那个偌大的宝殿里睡觉终于意识到只剩下自己,她开始思考说话的那张脸后面真正的心思,于是她也一样不再随便说出自己真实的心意,变得淡漠而捉摸不透,渐渐地,她习惯了孑然一身,习惯了复杂所有简单的事情,习惯了只对自己完全相信,习惯了嘴上说用人不疑这些话却再也走不进心里。 “我口渴。” 三个字淡淡飘过来,就如同他脸上淡淡的表情。 “哦。” 姬妧淡淡应了一声,立马转身去偏厅的桌子上倒了杯茶过来。 黑风没有接,她双手举着茶杯,言笑晏晏道:“寨主请用茶。” 黑风淡淡瞥了一眼杯子里的水,只问了一句:“这是茶吗?” 姬妧撇了撇嘴角,只好补充解释道:“寨主眼力真好啊,这是白水。” “还是凉的。” 不冷不热又加了一句。 “你这是什么丫鬟啊!” 那个堂主又发飙了,这次索性站起来,恨不得把手指戳到姬妧脸上戳出几个洞才好,被孟舒怀给拦住了,“居然给我们寨主喝冷水,是不是不想活了?!” 姬妧笑了笑,指着偏厅上的茶壶,静静地反问道:“水就放在那里,不给人喝,那何必装在水壶里?” “你——” 大概是没有想到她居然敢反驳,其他的堂主也纷纷站起来,“来人,把这个胆大妄为的丫鬟给带下去——” 姬妧莞尔一笑,若无其事地站着原地,脸上没有半点慌乱的神色,心里压根不信黑风会让这些人真的对付她! 结果,她失算了。 门口进来的两名大汉来押她走,两只大手如铁拷加诸在胳膊上,她几乎可以肯定胳膊上一定留下淤青了,两名大汉丝下手毫不客气,她也痛得咬牙。 直到她被推出议事堂,黑风都没有吱声。 临出门前,姬妧都忍不住回头去看他,意图从那张脸上发现一点点蛛丝马迹,而对方始终表情淡漠,就像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具。 两名大汉把她送到一个阴暗昏沉的地下石室里,按照姬妧的推断这里应该就是黑风寨专门囚禁人犯的地牢,她被关在其中的一间,大汉走后四周立马落入黑暗当中,四周一片静悄悄的,就仿若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 朱颜辞镜花辞树(十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坐在黑暗里怔怔地回不过神来,仍然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这一幕。【全文字阅读.】 直到耳边传来唧唧的声音,整个人顿时鸡皮疙瘩全部竖起来,哆嗦个不停。 是耗子。 她不怕死,不怕痛,却怕这种喜欢躲在阴暗里生存的小东西。 因为这样,她不敢找地方坐下来,只好在漆黑黑的空间里孤零零地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过道里传来轻微的响动,似乎有人走动的声音。 慢慢地,朝她这边靠近过来。 然后又停住了。 半晌,周围死一般的沉寂,姬妧几乎要认为刚才听到走路的声音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这时,一道低沉的男人声音划破漆黑的空间传送过来。 “感觉怎么样?” 压抑的,隐忍的,还有点伤心的声音。 一句话,寥寥五个字,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姬妧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病入膏肓了,怎么就能听出那么多不一样的情绪。 她仍然有些懵,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不是压在喉头,而是的确无话可说。 要说什么呢?能够说些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变得顾忌起来,为什么胸腔里抽上来的每一口气都是疼痛的,是不是因为终于知道了,以前那个温柔相待的清初再也回不来了? 半晌没有回应,对方似乎有些疑惑,“嗯?不说话了?吓着了?” 姬妧猛地呼吸了一大口气,这里阴暗潮湿的空气,憋在心口几乎要窒息过去,她点了点头,坦白地承认道:“嗯,吓着了。” 对方冷哼了一声,“刚才在议事堂见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没想到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胆小鬼而已。” 他极尽嘲讽,姬妧心口一苦,半点辩解的**也没有。 可是她不说话,对方却非要逼她开口说话。 “你以为你到了这里还能做你的皇帝大梦,不吭声就能蒙混过去?还是不把本寨主放在眼里是吧?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识相点儿,乖乖哄哄本寨主,兴许我会网开一面放过你!” 姬妧嘴角苦涩一笑,觉得这话实在是蒙她,若是那么容易就放过她,这人又何必千辛万苦把她给绑架回来呢? 况且她的好皇夫大人早就怨恨很深,逮到这次她出宫治病的好机会恐怕下了狠心,又怎么会轻易算了呢? “我不过是个小女子,就算是胆小鬼又怎么样?” 对方似乎被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给气着了,声音微微扬高,“你乃是一国之君,堂堂的凤国女帝居然说出这种话,也不怕让凤国的百姓笑话你唾弃你!” 姬妧呵呵一笑,反过来摇头劝他道:“我这个国君既窝囊又没责任心,被世人唾弃是理所当然的,我不怕天下人耻笑,你又何必替我操心呢?” 好一会儿周围没有任何动静,好像此处只有她一个人,可是没有离开的声音,她知道他还在,却不说话,大概真真被她气得不轻。 一点点亮光突然出现在视线里。 她顺着那点细微的光线望过去,终于看到了牢房的门口那双若隐若现的眼眸。 透过门上的缝隙,对方直勾勾地凝视着她,眼神灼灼如烈焰跳动,“你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姬妧撇了撇嘴角,没有辩驳。 他移开视线,转身要走。 姬妧一急,忙不迭出声叫住他。 “等一下——” 脚步不由分说地扑过来,隔着一道牢门,他完美的侧脸轮廓在火光的照耀下清晰地呈现在她的眼前,那股熟悉感让她视线变得模糊。 “你究竟是不是清初?” 她憋着一口气,卑微而小心地追问着那个想要的答案。 黑风没有回头,神色凝固了片刻,最后冷冷吐出来两个字:“不是。” “不,你是他——” 姬妧急了,大声反驳。 对方还是不承认:“我不是。” 姬妧压根不信,一口咬定道:“我不信,你是清初,你就是他,就算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他!” 黑风猛地回过头来,目光如利刃,神色间微微薄怒,不由得低吼了一句:“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脑子的?!” 姬妧怔了一怔,顿时不说话了。 黑风瞪着她,恶狠狠道:“我说过了我不是你讲的那个清初,你要是再敢提他一个字,我就对你不客气!” “楼外楼亭,幽昙夜绽,清风明月好相思。” 姬妧不顾他的怒气兀自喃喃地溢出这句话来,只见对方眼里微微露出惊诧的颜色,心里没来由地一恫,声音几乎颤抖得收不住,“花朝节那晚的风筝,是不是你放的?” “原来是在想念你的情郎,怎么?他死了吗?”深幽的眼眸骤然一缩,“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我不是你口中那个清初,除了生意上的买卖,你对我没有半点用处,因为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姬妧点了点头,终于不再犟下去,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牢门一点点滑下去。 “我知道你很恨我,我知道的,不过没关系,我不怪你,我一点也不怪你。” 隔着门,黑风听到里面传来她喃喃自语的声音。 不愿意再听下去。 走到地牢门口,他吩咐监守的两名手下:“三天之后再放出来,除了本寨主任何人不准见她,不准用刑,少一根头发本寨主就让你们身首异处。” “寨主放心,小的们绝不敢违抗您的意思。” 两名手下缩了缩脖子,虽然他说话的声音十分淡漠,但寨子里的人都知道,寨主越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越是面无表情。 姬妧在地牢里待了三天,期间都是黑风亲自送饭过来,偶尔他会打开牢门亲自送进来,瞅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挖苦讽刺,但是大多数时间他还是冷着脸不愿和她说话,几乎用所有的眼神和动作来表明一个事实—— 他很嫌弃她。 三天后,姬妧终于从地牢里走出来,眼睛刚接触到外面强烈的光线几乎要瞎掉一样,眼泪止也止不住地从眼角流下来。 ... ... 朱颜辞镜花辞树(十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没出息。” 黑风又在旁边挖苦了一句,她没吭声,擦了擦眼泪也不看路就往前面走。 下一秒整个人倏地被人打横抱起来,黑风冷冰冰的声音再度从头顶上发飙过来。 “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而旁边差点儿撞倒人的小兄弟被自家寨主无声剜了一眼,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咬着打颤的牙关僵硬得像块石头。 等到姬妧终于能够用眼睛看清东西,两个人早就绕了一会儿路,这个黑风半点不客气,瞧见她能够睁开眼睛了,立马把她放下来。 若不是她反应快,脚先落在地面,恐怕就会被他双手一空直接给摔下来了。 姬妧努了努嘴,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小气!” 黑风听见了,瞪了她一眼。 练功之人,隔墙有耳都能察觉,这种偷偷摸摸的风凉话根本难不倒他! 两个人穿来穿去,最后顿脚的地方是一所小楼,黑风指了指二楼,“上面是我的住处,”然后又往下指了指一楼,“以后你就住楼下专门伺候我,端茶倒水自然是不必说,随叫随到,知道了吗?” 姬妧怔了怔,“随叫随到?你真打算让我当你的丫鬟?那你的生意怎么办?白家人不容易打发的,尤其是我那个皇夫最不好对付。” 黑风脸色微沉,似乎嫌她多管闲事,“本寨主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姬妧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说什么,转身去查看一楼的房间。 就如同她自己说的那样,她是个窝囊的君主,就算舍弃那至尊的宝座,让她一辈子待在这里当丫鬟,她也没有感到半点惋惜。 因为从那个人出现开始,她就早就准备好舍弃了她拥有的一切东西。 只是没想到最后她把他也弄丢了。 一楼的房间很简陋,完全符合丫鬟的身份,除了一张木板床和一张木桌子,以及一把木板凳,啥也没有了。 他果然做得够绝! 姬妧咬了咬牙,转过头用手指点了点他,憋着一口气咬牙切齿挤出来一句:“你,很好!” 黑风扬起下巴,邪气的俊脸上似笑非笑,似乎压根听不出她说的是反话:“你说得没错,本寨主一向待人不薄。” 大言不惭啊! 姬妧点了点头,以前倒没发现他是这样的,原来人死过一遭连性情都会大变的! 很好,在有限的生命里,她一定会奉陪到底,让他满意的!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咧嘴微微笑了。 黑风怔了怔,原本以为她很生气,看到对方笑起来一对弯弯的月牙儿,不由哼了哼,不着痕迹地翘了下嘴角。 “既然知道了,以后就好好哄我开心,本寨主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姬妧又点了点头,眼里蓄满说不清的温柔。 “我欠你那么多,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愿意为你做到。” “哦?真的吗?” 黑风微微挑起眼角一端,显然促狭而邪魅,“如果我想要让你去死的话,你也愿意吗?” “真的想要我死吗?” ... 朱颜辞镜花辞树(十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目光真切,口气淡淡,样子却是十分认真的。 黑风怔了一怔,似乎没有料到她如此平静。 而她,怕他怀疑她的诚意,继续问道:“你真的想要我死吗?” “怎么了?不愿意吗?” 姬妧摇了摇头,反而温柔的笑了,“我那样对你,就算你想我死也是应该的,我不会怪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怪你了。” 黑风微微蹙眉,为她这番言辞恳切的告白。 姬妧朝他走近了两步,把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若是你愿意等一等,很快就可以让你如愿以偿,若是你片刻也等不了了,那就请现在请我一把剑,让我自行了断。” 黑风哼了哼,压根不搭理她的要求,“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中毒不轻。” 说着,他径自朝楼梯口走去,见她站在原地不动,不悦地吩咐了一句:“上来沏茶。” 楼上和楼下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楼上分有卧房和书房,还有一间浴室,里面放着一尺长,半尺宽,半身高的橡木浴桶,放置着很多香料和衣物,专门用来沐浴的。 姬妧虽然在宫里过的日子比这好上百倍,但如今处境落差太大也忍不住感慨一番,这人果然是想法子折腾她! “寨主,以后我能不能借用这间浴室?” 黑风若有所思地瞪着她,太有深意的表情让她忍不住猜想,大概以为她想用美人计勾引他。 “你不要想歪了,楼下什么也没有,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 黑风俊俏的眉目不悦地拧起,看了看她身后偷偷摸摸笑的人,十分恼火道:“我想什么想歪了?” 姬妧脸色一红,顿时明白自己失言了,不过对方脾气太冲,她也不想白白认栽。 “就是你想的那样呗!” “我想的哪样?” 姬妧撇了撇嘴角,男人都爱装蒜,“你不知道我想的什么?” “我为什么会知道?” “装蒜!” 姬妧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敢说你完全不知道我讲的是哪回事吗?你连霸王硬上弓的事情都做过了,还装什么正人君子嘛?” 后面的人终于忍不住爆笑出来了,“霸王硬上弓?哈哈——” 红衣书生孟舒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捧腹道:“哎呀,不行了,笑死我了,太阳肯定是打西边儿出来了,想不到寨主你还做过这种事情——” “闭嘴!” 黑风满脸黑沉,完全是爆发的前夕。 姬妧早就懵了,她原本只是逞一时口快,没察觉到有人在自己后面,如今这话被人听去,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孟舒怀咬着嘴皮子,点了点头,完全是憋笑的样子,让黑风看了反而更加生气。 都怪这个女人! 黑风冷着脸,吩咐道:“还不快去沏茶!” 姬妧如获大赦,忙不迭点点头,从两人面前飞快地消失掉了。 孟舒怀勉强忍住,脸上故意装出十分严肃的表情:“寨主您有话就说,我不笑了,保证不笑了!” 黑风冷哼了一声,转身往书房走,“你跟我来。” ... 朱颜辞镜花辞树(二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两个人回到书房,气氛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找得怎么样了?” 黑风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俊脸漠然,只是眉间隐隐压着一丝凝重的神色。 红衣书生孟舒怀打量着他的神色,实在不明白素来冷硬如铁的寨主这般隐忍的情绪,只是他们这些做手下的向来是不过问的。 “有一点点头绪,已经派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答复了。” 黑风眼神递过来,孟舒怀心领神会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犹豫了一下,他捏住手里的折扇,缓缓抬起幽深的眼眸,喃喃道:“沈月蛮她——” 话音未落,他的话已经被打断。 “不用理会。” 四个字淡淡疏离,却又无比坚决。 孟舒怀有点急了,“可是这不在寨里早有的计划当中。” “既然她办事不利,那就任由她自生自灭。” 孟舒怀惊愕地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这番冷漠的言词是从他嘴里迸出来的,就算沈月蛮神出鬼没,不是黑风寨每个人都见过,但是他是清清楚楚的,沈月蛮是黑风寨里对寨主最是忠心耿耿的人。 “寨主——” 黑风淡淡瞟过他俊脸上隐隐欲发的薄怒,眸色不由加深几分,言词之下却是无形的警告。 “黑风寨不需要没有用处的人,少她一个不会影响任何计划。” 孟舒怀猛地站起来,手里攥紧的拳头在姬妧端茶进来的时候又勉强放下去。 姬妧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面若无绪的黑风,屋子里流窜着一种诡异的低气压,一进屋她就感觉到了。 她把托盘放在桌子上,递给孟舒怀一碗茶,“孟堂主是不是口渴了?喝杯茶消消火。” 孟舒怀瞪着她,好半晌才接过去。 姬妧暗暗舒了一口气,她可不想这两人大打出手,眼角的余光瞥到沉默如山的黑风,对啊,就算他如今看起来深藏不露,她还是不希望他受到一点点伤害。 端茶进来后她就没有出去,默默站在黑风的椅子后面。 不知是否因为她在场的缘故,两个男人都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也鲜少开口,孟舒怀终于是坐不住把茶接过去后就立即放下告辞离开。 黑风也没有出声,任由他走了。 屋子里骤然又安静下来了。 黑风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未动,姬妧以为他心情不好,把茶端起来揭开盖子吹了吹,又送到他嘴边,轻声说了一句:“先开喝茶吧,是你最爱的苦荞茶。” 说完,黑风无声地抬头看了看她,她连忙解释道:“哦,我听寨子里的其他丫鬟说的,你要是不喜欢这茶,我再去换。” 她刚想把茶拿开,手腕倏地被他的左手捏住,他伸出右手接过茶轻抿了一口,放回桌面上。 漆黑如潭的眼眸里有一丝波澜微微漾动,姬妧觉得那是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但很快就被自己的自知之明给否决了,这个人很恨她的,对她怎么可能会有那样柔软的表情。 最后,他翘起一边的嘴角,眼神邪魅,似笑非笑:“学乖了。” ... 朱颜辞镜花辞树(二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点头,故意撇嘴道:“我可不想再被关起来了!” 原来那种感受真的是太可怕了! 五年前他呆在那间暗无天日的死牢里的时候,内心涌上来的感觉是不是更加凄凉? 就像一种无尽的绝望呢.. 不由自主地捏住他的手背,黑风怔了怔,抬起眼眸静静凝视着她微微慌乱的脸色,一双明眸如深幽的井水凉意袭人。 果然,下一秒她嘴里喃喃自语出来:“对不起。” 黑风猛地抽回手,身子后倾然后慢慢从椅子上起身,“如果这就是你的诚意,那真是很扫兴。” 他不看她,转身去推开房间的窗子,外面春光明媚,远山如黛,只有料峭的春风微微沁凉,忽然吹进来让人瑟瑟发抖,她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 凝视着墨发如瀑的修长背影,听他冷冷地说道:“这里没有清初,没有皇夫大人,也没有女皇陛下,只有我黑风和我的丫鬟。” 姬妧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记住了。那我以后应该叫什么名字呢?” 毕竟她的名字太扎眼了,这凤国因为避讳没有一个人和她的名字相同,而有着姬妧这个名字的人应该远在庙堂高座。 对方想了一想,徐徐道:“你生平做过许多错事吧?既然一心想忏悔,那本寨主就叫你不弃,纵然有过,只要不弃,悔而改之,一定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 姬妧微微错愕,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这番话出自对面的男人的口中,他这样心平气和的说出来,倒好像不记恨那些前尘往事,他是真的忘了?还是已经不恨了呢? 半晌没有回应,黑风微微蹙眉,不悦地问道:“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名字?” 姬妧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很喜欢不弃这个名字,不弃,不离不弃,真的很好,真的是个很好的名字。” 尤其这个名字还是他取的。 黑风点了点头,然后转过来问道:“好,不弃,既然你现在是我的丫鬟了,那我有话要问你,你可愿意老实回答?” 姬妧乖乖点头。 “你知道自己中毒了吗?” 姬妧怔了怔,没想到他关心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无谓的笑了一下,“嗯。” 黑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似乎有点不满她这样平静的反应,“你倒是挺淡定的,不过你的身体状况可没有那么乐观,中毒的时间不短,积累的毒素一日比一日深,依我看不用多久就可以下地府去见阎王爷了。” 姬妧淡淡瞅了他一眼,末了,只清清楚楚说了五个字:“我没有骗你。” 黑风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驳斥道:“你也骗不了我。” “我从来没想过要骗你,”说到这句话,姬妧想到五年前的事,顿了一顿,语气也萎靡不少,“上次是我食言了,以后再也不会。” 虽然不知道这个以后究竟还有多少时间,但是她不会再骗他了。 对方并不领情,反而冷笑起来:“因为快死了,所以才敢这样不负责任的承诺吗?” ... 朱颜辞镜花辞树(二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仿若一记重拳击打在心头之上,姬妧好半晌没有回应,只是愣愣看着他。 末了,才神色黯然地垂下脑袋。 黑风暗暗捏紧袖中的拳头,“被人下毒了都不知道,真是糊涂!” 姬妧摇头,“不,我知道。” “嗬,这毒在你体内至少潜伏两年了,你的毒已经开始慢慢发作,你现在当然知道了,不然你出宫来做什么?” 见她默不吭声,他不由产生一丝狐疑,嘴角不由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弧:“话说回来,你这趟是寻医?还是寻人呢?” 姬妧不解的看着他,没有回答。 过去的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站在这里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子,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黑风眸内暗芒闪烁,紧紧盯着她,若有所思的质问道:“你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中毒的?” “从我当上这个皇帝开始,白家就开始处心积虑,原本他们打算等我和皇夫生下孩子再行动,不过我登基一年后他们终于意识到那个期待的孩子有可能永远不会来,所以他们不再等了,开始在我的膳食里动手脚。” 她一字一字静静道来,脸上没有半点浮动的情绪,就连眼神都如同平静的湖面没有漾起一丝波澜。 “既然知道他们下毒,为什么你没有阻止?” 黑风斜着眼睛瞟了她一眼,似乎不明白她这个人和她内心的真正想法,“你身上的毒是真的。” 姬妧不以为然的勾起嘴角,暗自一嘲:“当然是真的,每天都有太医署的御医亲自把脉,怎么会假呢?” “不,你根本就不想反抗。” 黑风冷冷打断了她,漆黑的眼眸里压抑着一丝薄怒,“倘若你想阻止,有成千上百种法子,不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姬妧没有说话。 “为什么?” 黑风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目光如影随形,几乎让她无处遁形,“为什么你要听之任之,让他们胡来?你究竟还想隐瞒什么?” 姬妧暗暗抿住嘴唇,抬起头来,苦涩一笑:“失去最重要的人,整个天下都已经变得灰暗无色,活着和死去又有什么区别?” 黑风一掌打在窗棂上,整个木框都松动了,尘屑飞溅,他忍不住低声斥道:“你还在骗我!” 姬妧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他不愿意相信呢? 黑风一步步朝她逼近,身上蛰伏的怒火也充斥过来,姬妧没来由的心头一紧,不由一步步往后退。 “你想把这江山都拱手相让是吗?” 姬妧惊愕地瞪大眼睛,面对越来越靠近的脸孔,张了张嘴去发不出一点辩解的声音。 “既然这么轻易就可以送给别人,那当初又为何要辛辛苦苦抢到手呢?” 黑风俊美的脸孔微微绷紧,揪住她的衣领拎到自己的面前,一字一字,低沉如同暴风雨来临的前夕:“你知道吗?你如此不负责任,连那个残暴无情的姬姒的比不上!” 姬妧脸色猛地一变,全身的血气都被抽光了一样,她朝他摇头,拼命的摇头! ... 朱颜辞镜花辞树(二十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不是这样的。【全文字阅读.】” 姬妧握住他的手,想要把自己从这种窒息中解救出来,她不怕死,但是她不愿在他眼里这样死去。 没错,她负了天下人,甚至负了他,但是她和姬姒不一样,从始至终都不一样。 黑风倏地一松手,她冷不丁地往后趔趄了两步,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那是怎样呢?”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修长挺拔的身躯缓缓蹲下来,男人抬起漂亮的手指轻微地抚摸过她脸边的头发,眼里的眸色如同夜炬一样,深深灼在她的心上。 姬妧倒抽了一口凉气,才稍微稳住心绪不被眼前的美色所迷惑,语气里带着一丝讪意,听上去有些冷硬:“我不是姬姒,我和她不一样。” 这辈子浮沉几度,她最不愿意的就是和姬姒比较,纵然姬姒死了,但是她依然是个输家,早在很多很多年前她就输掉了自己最依赖的人。 黑风挑起狭长的眼角定定瞅着她一会儿,大概是被她受伤的眼神给触动了,嘴角一翘,似笑非笑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姬妧怔了一怔,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几乎是不知所措的看着对方,过了好半晌,居然傻里傻气的问了一句:“你,你做什么?” 黑风似乎也没料到自己的行为,神色倒是还镇定,轻咳了一声:“没什么,既然是我的丫鬟,那就给你烙上一个本寨主的标记。” 姬妧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若非自己刚才太过震撼,那吻的热度太真实,就恍如一个太过温柔的梦,哪里留下什么痕迹了? “哪有什么标记啊?” 她摸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嘟起嘴小声嘀咕了一句。 黑风眼瞳漆黑如渊,目光灼灼,忽然朝她低下头来,嘴唇落在她白皙光滑的脖子上,低觑的笑声如同藏在暗夜里的诡魅一样蛊惑人心,“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留一个。” 一股甜蜜的痛意瞬间从脖子上袭过来,姬妧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眩晕,黑暗仿若要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她伸出手臂紧紧拥住这个男人,嘴里微微抿住,眉间轻蹙的细纹隐隐透出那股疼痛,看上去虽然痛苦,却甘之如饴。 在爱与恨的边缘线上,痛并快乐着。 一丝血腥的气味在空气里慢慢飘散开去,男人慢慢松开嘴,鲜红的颜色洇染了他绯美凉薄的嘴唇,看上去妖冶而诡异,他用灵活的舌尖轻轻****了一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要命美感。 漆黑的眼瞳微微下移,凝视着姬妧百脖子上那个血肉模糊的牙印,他眸光深缩,低低呢喃了一句:“你是我的。” 而怀里的女人额头涔出一层细细的冷汗,唇色苍白,眼睛微闭,不知是伤口太疼,还是身体太虚弱,意识已经渐渐昏沉下去。 黑风将她打横抱起来,放到隔壁卧室里的架子床上。 他拿出身上藏起的药粒,往她嘴里塞进去,然后才施施然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片刻之后,他凝视着女子脖子上的伤口,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去拿药箱。 酒精很烈,洒在她的伤口上,她微微呻吟了一声,双目阖上,人却没有醒过来。 毒素一日一日侵蚀着她的身体,就算什么都不做,她也会慢慢衰弱下去。 不该是这样的,他要的不是这样。 记忆里某个人的声音又再度回响起来。 “我见她一人游走在整座深宫大院里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也许我错了,她真正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个天下,我曾经以为这个天下至少可以让她宽慰,但是她很痛苦。” “我们做错了,我们对不起她——” “我希望她能够开开心心的活着,而不是如今这样行尸走肉。我愿意帮你,也只为这个原因。” “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因,他也有自己的原因。 他没有回答,但是对方会懂的,爱过的人都会懂的。 “我欠你的,我还给你;你欠我的,也还给我,好不好?”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边,轻轻摩挲,嘴角浮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姬妧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易的架子床内,她微微抬头,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顿时就明白过来。 这是她的房间。 姬妧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却发现已经缠上一圈纱布,咦?这伤口是什么时候包扎好的? 而且她怎么会在自己的房间呢?她记得自己明明被黑风给咬了,然后她就疼得不行,然后发生的事她就不记得了。 房门这时忽然被推开了,小玉端着盘子走进来,不悦地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过来吃饭啦!” 姬妧点了点头。 刚下床就听到小玉开始抱怨起来:“你这个病秧子倒是会偷懒,什么事都不用做,病了还要我们这些丫鬟伺候你!” 愣了一愣,姬妧勉强笑了笑,开口道:“谢谢。” 小玉闷哼了一声,“快吃吧,待会儿我还要过来收盘子呢!” 说着,还十分不理解的警告了姬妧一句:“记住把饭菜都吃完,要是剩了寨主就要怪罪我了!你可不要连累我!” “知道了。” 姬妧点头,慢吞吞的拿起筷子和碗,手上一抖碗倒在桌上,饭撒了小半出来。 小玉怒了,过来夺过碗,质问道:“你干什么呀?故意做给我看是不是?” 姬妧很无语,对这个小丫头的蛮横实在吃不消,“不是,是我的手没有力气,刚才不小心弄倒了。” “你根本就是存心想让寨主开罪我!” 小玉恶狠狠瞪着她,“真不知道寨主把一个快死的人带回来做什么?!” 姬妧微微蹙眉,静静盯着小丫头的脸,“这件事我会自己和他说,你不用担心,就算我快死了,也不会给你添半点麻烦的。” “好啊,你这么厉害,那你干脆就别吃了,自己和寨主说去!” 说着,小玉顿时冲过来夺走碗筷,端起盘子二话不说地往外走。 ... ... 朱颜辞镜花辞树(二十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记得把门带上。” 姬妧头也没有回,心平气和的提醒了一句。 小玉气得直跺脚,哼了一声甩头而去。 半个时辰后,天色完全黯下来,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姬妧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火柴,索性摸到床边睡下。 躺下不过片刻,哐啷一声,房门猛地被人用脚给踢开了。 姬妧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阵风猛地刮到身边,瞬间就像拎只小鸡一样把她给拎起来,“你究竟想怎么样?” 男人的声音熟悉而冷酷,把姬妧呼之欲出的喊声给挡回去。 原来是他。 姬妧不解的问道:“你说什么?” 男人捏住她的胳膊,声音里隐隐压抑着薄怒,“我让小玉送吃的给你,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不识抬举,全部给我倒掉了!” 姬妧愣了一愣,顿时恍然地笑了一下,小玉果然是挑拨离间的好手,只是不知其中添油加醋了多少才会导致他如此生气,昏暗的光线里黑风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一声淡淡的低觑声,不由更加怒火中烧! “你还敢笑?” 他简直无法理解,她就这样不在乎,“你是不是以为我就是拿你没辙,真的不敢把你怎么样?” 姬妧摇头,懒得和他解释小玉的事情,只道:“不是,是我身体不舒服,吃不下任何东西。” 黑风并不领情,反而扳过她的下巴,冷笑着问道:“你一直都是这样随意践踏旁人的心意吗?” 到了这会儿,姬妧实在无法理解他的愤怒,“不过是一碗饭,寨主有必要如此生气吗?难道堂堂的黑风寨连一碗饭都舍不得吗?” 黑风气极反笑,“黑风寨的饭倒是不怕吃不饱,但是也不会拿来白白养闲人。” 姬妧察觉到话里的一丝不同寻常,不由缩了缩脖子,后背袭上来一丝凉意。 “你先放开我好吗?” 说着她挣扎了一下,不料对方的力道反而更加收紧,诡魅而性感的声音若有似无的传进耳畔,“以你的姿色,只是当个丫鬟似乎有点可惜,不如就给本寨主做个暖床的更好。” 姬妧一惊,无法忍受这种屈辱,忙不迭叫嚷道:“你放开我!” 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被推倒在床榻上,她忍不住失声惊呼,嘴巴倏地就被一只大手给堵住了。 “唔唔唔——” 不是这样子! 清初不会这样对她的! “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似笑非笑的声音在黑暗里叫嚣着,男人不顾她的反抗,用自己的身体牢牢压住她,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 霸道的吻落在她的脸上,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来,姬妧渐渐感到体力不支,索性安静下来,任由男人解开自己腰间的系带。 没想到对方手上的动作倏地一滞,也渐渐停下来,随后是一声浓重的叹息,伴随着男人低沉无奈的语气,“对不起,我以为你会愿意的。” 黑暗里静默了好一会儿。 他刚打算坐起来,脖子上倏地缠上蔓藤一样的双臂,然后女子温润的气息慢慢贴在他的胸前,“不,是我错了。” ... 朱颜辞镜花辞树(二十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翌日天光微透,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姬妧就浑浑噩噩的醒了。【风云阅读网.】 身边的男子闭着双眼,挺秀的鼻梁,浓密的眉毛,性感薄削的嘴唇,看上去温柔而安静,或许只有在他睡着的时候才能好好的相处。 很多年了,她没有细细的看过对方的样子,纤细的手指忍不住伸过去,还没触碰到对方的脸颊倏地被攫住了。 对方的手准确无误的抓住她,黑风睁开眼睛,慵懒而促狭的打量着她,漆黑的眼瞳透着意味深长的光芒。 “不弃,你想做什么?” 姬妧脸上一热,没有什么比被人当场抓个正着更加让人下不来台的,尤其是对方得意洋洋的样子,她更加不想无地自容。 犹豫了一下,她撇了撇嘴,急急忙忙想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刚刚有只蚊子在你脸上。” 黑风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十分光滑,没有黏上其他的东西,话语里不由生出一丝怀疑:“是吗?” 姬妧赶紧道:“哦,对啊,我刚才明明看到过,可能是已经飞走了。” 话音未落,对方的手忽然伸过来,不依不饶的捧住她的脸用力的揉捏。 姬妧连说话的声音也因为他的动作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你做什么嘛?” 黑风嘴角浮上一丝甜滋滋的笑容,“你的脸看上去很柔软舒服,摸上去果然也是一样的。” 姬妧听完他的话,顿时恼羞成怒:“你——” 黑风趁机又捏了捏她的嘴角,笑着解释道:“是一种让人爱不释手的感觉。” 温柔的低语声,让姬妧不由一怔,连最初的抵触都忘记了。 姬妧躺在他的怀里,两个人一起听着窗外细细的春雨,就仿若很多年前的雨夜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一样。 “清初,你知道吗?”姬妧轻轻的开口,会心一笑,“我忽然好怀念以前尿床的日子。” 黑风怔了一怔,侧头淡淡瞥了她一眼,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随后问道:“听上去你还十分高兴,尿床的事被传开只会让宫人们笑话你,你不介意?” 姬妧努了努嘴,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当然会介意,我的意思是说我好怀念每次尿床后和你一起挤床的事情,你怎么了?居然连这个也忘记了?” 哪知对方突然爬起来,虎视眈眈瞪着她,一副不可思议的口吻道:“嗬,原来你小时候就和男人睡在一起了,难怪你昨晚上那么主动,女皇陛下果然就是开放又大度哟!” 最后一句话说得刻薄,分明就是在嘲讽和挖苦她! “你竟然这么说我?” 姬妧也不甘示弱的盯着他,心口没来由的收紧,“和我睡在一起的人不就是你了?如果我不堪,那你就比我更加不堪!” “怎么你还认为我是你那个情夫吗?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会相信?” 黑风不耐烦的翻身下床,姬妧也跟着坐起来,“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承认呢?如果你不是清初,为什么你会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我才看到花灯上的字不久,你就出现把我掳到这里?他从五年前死去,你这座黑风寨也是这五年内才崛起的,如果你不是他,你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解释这一切的巧合!” 一鼓作气说出这番话,姬妧的心口也在一阵阵发冷,她不由裹紧被子,企图让自己不再发抖。 黑风站在床边没有回头,好半晌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一座死气沉沉的雕像,屋子里陷入一片沉寂当中。 过了一会儿后,姬妧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黑风才终于开口道:“既然你也说了你的清初五年前已经死了,死人又怎么可能复活呢?” “那是因为——” 情急之下,姬妧差点儿脱口而出。 “因为什么?” 黑风淡漠且低沉的问了一句,似乎有点精疲力尽的样子。 不能说! 姬妧在心里暗暗警告自己,然后摇头不解释。 半晌得不到回应,黑风似乎也不在意那个答案,只是继续把自己要说的话讲完,“如果只是你的一厢情愿,那我拜托你清醒一点,好好看清楚现实,死去的人是不可能复活过来的!” 说完,黑风穿好衣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姬妧愕然的坐在床上,外面雨声潇潇,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到达饭堂的时候,红衣书生孟舒怀和几个堂主已经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每个人神色严肃,似乎正在商量一些重要的事情。 黑风直接走过去,站在他们身后,沉着声音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孟舒怀站起来给他让出位置,给他详细的解释道:“有几个从外面回来的兄弟打探到消息,朝廷已经派了一队人马朝咱们这边过来,恐怕是有意要剿灭咱们黑风寨。” 黑风面不改色,眼睛扫过众人,不慌不忙的坐下:“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担心的?” 其中一个堂主顿时大拍桌子附和道:“没错,朝廷派来的人马都是些酒囊饭袋,咱们没必要担惊受怕,这些天让弟兄们吃好喝好,好好睡一觉起来,和他们大干一场!” “前几次的确如此,不过这次恐怕情况有点不太一样,听说这次是皇夫大人亲自带兵,似乎是下定决心要铲除咱们黑风寨。” 孟舒怀有意的瞥了瞥他们的寨主,意味深长的说道。 “皇夫大人?” 一个堂主不屑道,“他不好好待在自己的宫里享福,跑到咱们这穷荒的山头来做什么?” “就是,只会吃女人的软饭,我看这个皇夫大人也算不了什么,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赞同,孟舒怀无奈的摇头,只有黑风始终不发一言。 “寨主,我觉得咱们不能轻敌。” 黑风点头,俊脸一派漠然,“孟堂主说得没错,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先要摸清楚情况。” “那就先派个人去好好调查一番。” 黑风深幽的目光扫过众人,问道:“你们谁愿意去?” “那就我去吧。”孟舒怀接过话头,其他人也没有反对意见,寨子里轻功最好的就是他了。 ... ... 朱颜辞镜花辞树(二十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就听见走廊上的议论声,心头一紧,忙不迭跑到议事堂,恰好看见黑风从里面走出来。 “朝廷是不是要派兵过来了?” 一张嘴,她开门见山的问道,也不在意其他注意过来的视线。 黑风淡淡扫过她一眼,“以前也来围剿过,这不关你的事。” 说着,他就拽着她往外面走,“你是我的丫鬟,没事不要到处乱逛,端茶倒水擦桌子,事情都干完了吗?” 姬妧摇头,固执的追问:“你不要故意岔开话题,怎么可能和我无关?你明明知道——” “闭嘴!” 黑风冷冷打断她的话,眼神如同锋利的刀锋一样扎人,姬妧不由缩了缩脖子,噤了声。 在其他人的注目下,黑风将她带回了自己的住处,一进屋他就冷冷的吩咐道:“去倒茶来!” 姬妧跑到桌子边去提中间摆放的茶壶,刚要往被子里倒水,又听见对方的声音再度传来,“要热的!” “知道了。” 姬妧抿起嘴角,提起茶壶跑出去,从饭堂提了一壶烧滚的热水跑回来,趁着热气未散掉,赶紧冲泡了茶叶然后端上去。 “寨主,您的茶好了。” 气喘吁吁的说了一句,哪知黑风执笔埋头写字,连头也没抬一下,“嗯,就先放这里。” 她辛辛苦苦泡来的茶,没想到对方居然就是这副态度,向来被人伺候惯了的姬妧有点忍受不了,咬着嘴皮子站在旁边,半晌没有移动步子。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怨念太强烈,黑风终于意识到她这个不能忽略的存在,慢悠悠抬起眼来。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姬妧瞪着他,又看了看自己泡好的那杯茶。 黑风心领神会的笑了笑,依然不端茶,反倒促狭的训起她来:“不弃,看来你是主子当惯了,一点也不习惯伺候人,从来只有主子给奴才脸色看,还没有那个奴才会给主子脸色看的,更何况——”说着,他端起那杯茶,随手往旁边一松,茶就泼在地上了,“还只是因为一杯茶而已。” 姬妧盯着地板上摔碎的茶杯和泼溅的茶渍,用不可思议的目光审视着他,就像在认真审视着一个她不熟悉的人,表情十分陌生。 “怎么了?你看上去对我十分有兴趣?” 姬妧垂着眼,慢慢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碎片,“没什么,既然寨主不喜欢,那我尽量改就是了。” “知道就好。” 黑风翘起嘴角,“对了,议事堂不是你随便可以去的地方,以后没有我的准许不能去。” 姬妧没有回答。 片刻之后,她将捡起的碎片放在托盘内,又取出袖子里的手绢擦拭地板上的茶渍,“我只是想提醒你,皇夫他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 “哦?” 黑风眼角一挑,眸光微烁,“听上去你们关系不错,你对他倒是十分了解。” 不难听出话里暗藏的讥讽之意,姬妧咬了咬嘴角,垂着脑袋解释道:“也不算是十分了解,我和他并不是经常见面。” ... 朱颜辞镜花辞树(二十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黑风淡然一哂,觉得这话十分可笑,“你和他不是夫妻吗?朝夕相处,应该十分柔情蜜意才对,不然他又何必亲自带兵来围剿我们黑风寨呢?” 姬妧有些生气,甩掉手中的帕子站起来,目不转睛的瞪着他,“既然白家收买过你们黑风寨,你就应该知道我和他们之间的矛盾,你若是恨我直接杀掉我好了,又何必故意挖苦我折磨我呢?” “我愿意。” 三个字淡淡飘出来,犹如一种低调的惩罚。 姬妧苦笑不已,不由发出一声唏嘘:“啊哈?” “我愿意挖苦你,折磨你,比起让你直截了当去死,我愿意这样做。” 他一个字一个字缓慢的咬出来,就像在品尝一道美食不愿意轻易就结束这种微妙的感觉。 姬妧背脊一冷,整个身体骤然变得僵硬起来。 就在这时黑风慢悠悠从桌子后面站起来走到她的身后,修长的手臂滑过她的肩头,落在她的后背,然后慢慢游弋到前胸,最后停驻在她的锁骨边上。 “你的皇夫有这样碰过你吗?或者你们做过更亲密的事?譬如昨天晚上的我们——” 姬妧打掉他的手,感觉他分明是在羞辱自己,“你很在意这个吗?” “当然,既然我不是你惟一的男人,那自然也很想弄清楚你更中意哪一个?” 没想到他居然说出这种露骨的话,姬妧感觉快要抬不起头来了,“你一点也不觉得害臊吗?” “为什么?” “以前的清初是个温润寡淡的人,他很知书达理,不会面不改色的满嘴秽言。” 姬妧咬着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那应该只是他以前的样子,你记忆中美好的样子。” “不是的!” “你忘了,他后来成了你皇姐的男宠,男宠不都是寻欢作乐的吗?你认为他会成为意外吗?” 姬妧倒抽了一口凉气,将眼里的水意强硬的逼回去,“你终于承认了,如果你不是清初,为什么你会知道他的这些事情?” 对方冷漠的撇过头去,板着脸不肯回答。 她懂了,过去太痛苦,他不愿意回到过去,不愿意正视她,更加不想在提起那段痛苦的回忆。 “没错,清初已经死了,你是黑风,不过就算如此,你也不可以这样否定他,在我的眼里清初他永远是最好的。” 黑风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最后吐出两个字来:“无聊!” “无聊就无聊,反正我死也不走了。” 姬妧嘟囔了一句,收拾好地板后,端着托盘离开了房间。 半个月过去,孟舒怀风尘仆仆的回寨了,他从外面打探回来消息,皇夫一行人为了抓紧时间连夜赶路,已经到了这边的州府境内。 黑风把一伙人召集起来议事,直到月上中天还没有散场。 “那个皇夫是个哑巴,行事指挥都要用纸笔先记下来,所以这次的围剿他应该会事先写好计划然后吩咐手下的人去部署实施。” “哎呀,搞了半天原来是个哑巴啊,哈哈,这下咱们大伙儿就更不用担心了。” ... 朱颜辞镜花辞树(二十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虽然是个哑巴,但是看上去颇有城府。” 孟舒怀敲着桌面道,“况且我刚才说了对方应该会精细布局后才行动,也就是说对方这次有充分准备的。” “哪次不是劳师动众啊,孟堂主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 一位堂主打趣道,众人不由哄然而笑。 孟舒怀瞥了对方一眼,居然也笑起来了:“张堂主的风火堂做事向来风风火火不用头脑,说出这番话来也的确不让人奇怪。” “好你个孟舒怀——” 那人顿时拍案而起,言毕,又是一番哄堂大笑。 “如果事先知道对方的部署计划呢?” 这时一个声音冷不防地冒出来,议事堂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只因为开口的不是别人,而是寨主黑风。 “这个法子倒是不错,就是太冒风险了。” 孟舒怀赞同的点了点头,殊不知众人的目光又落到他身上来。 “这回可不行!” 孟舒怀连忙摆手摇头,“我才刚回来又去啊,再说了那个皇夫大人阴险狡诈,想要靠近他住的地方哪有那么容易啊?” “这本来就是你们多闻堂的事情,你不去谁去啊?” 刚才那位张堂主借题发飙了,“你刚才还说咱们风火堂没有脑子,那这事就只能靠你们有头脑的多闻堂咯!” “你们风火堂的兄弟众多,在这寨子里的消耗也最大,也没见你们做过什么贡献,凭什么每次都是我多闻堂的人去送死啊?” 孟舒怀也不甘示弱的拍桌子站起来,一时间两位堂主闹得不可开交。 “够了!” 黑风将手中的茶杯砸出去,顿时噼啪声碎,水花四溅,地上一片狼藉。 其他人也纷纷停止了动作,惊愣的看向脸色冷沉的寨主。 “外面的敌人还没攻进来,你们自己倒是先打起来了?” 漆黑如夜炬的眼眸淡淡扫过议事堂的大厅,众人不寒而栗,纷纷垂下脑袋。 “既然主意是我提出来的,那就我自己亲自去一趟。” “不行,要是寨主有什么情况,咱们整个黑风寨就变成一盘散沙了。” “对啊,寨主三思。” 黑风脸色坚定,缓缓站起来,长身如剑笔直挺翘,“如果本寨主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那咱们黑风寨也迟早要被朝廷给围剿掉,还不如趁早放弟兄们一条活路。” “寨主——” 其他人话刚张嘴,就被黑风冷声打断了,“不用多说了,本寨主主意已决,多闻堂去打听皇夫在城里的具体落脚处,明日夜里就行动,若是失败我会发信号,你们到时候就安排好弟兄们的后路。” 天亮时分,多闻堂出去打探的人回来,将抄好的图纸交给孟舒怀。 姬妧在楼梯上看到他,不由赶上前去问道:“孟堂主,昨天开始寨里就在传——” 不等她说完,孟舒怀就直接点头:“没错,寨主要亲自出马了!” 姬妧微微一愣,不觉拉住他的袖子担心的问道:“那危险吗?” 孟舒怀摇头一笑,似乎在笑她傻:“如果不危险,也就用不着寨主亲自去了。” ... 朱颜辞镜花辞树(二十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的脸色瞬间就泛白起来,紧紧扯住对方的袖子不放。 孟舒怀叹了一口气,扯动自己的袖子道:“不弃,我还有事要回禀寨主。” 姬妧茫然地松开他,可是他走在前面,她也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楼上的书房,孟舒怀推门而入,姬妧也趁机溜进来,还没等黑风开口,她主动去拿桌子上的茶壶说道:“这里面的水都凉了,喝了肚子会不舒服,我拿去换一壶热的。” 黑风沉着脸打量了她一番,没有说话。 孟舒怀把手中的图纸递给他,说:“这是皇夫所居住的宅子,宅子的构图也画好了,只是不知道皇夫的具体住处。” 黑风点了点头,将图纸接过去。 甫一抬头,发现姬妧还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不由微微蹙眉,“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呃?” 姬妧愣了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哦,我马上去。” 提着茶壶,脚步却比平时缓慢许多,直到她推门离开,还听到了孟舒怀在屋子里说了一句小心。 半个时辰后她提着茶壶回来,屋子里不见孟舒怀的身影只剩下黑风一人,他独自坐在桌后面容寡淡,不动如山。 就连姬妧走进屋里,他也没有抬一下眼皮子。 “孟堂主离开了?” 姬妧将茶壶放在桌子上,本以为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听见,哪知转过头来,却见对方正在打量自己,闪烁的眼神如同夜色下的粼粼湖水,波光闪动的水下有什么东西在暗暗流动。 “孟堂主长得的确不错,你很在意他?” “啊?” 姬妧忙不迭摇头,“我才不是在意他,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见异思迁的女人吗?” “难道不是吗?” 黑风挑起眼角,促狭而魅惑,言词也十分犀利伤人,“一生被美色所惑,误人误己。” 姬妧蓦地睁大眼珠,一股火气从心底里冒出来,没错,她是被美色所惑,可他也不想想她这辈子是被谁的美色所惑! 心里有气,说话也十分不客气,就连之前顾忌的心思都没了,开门见山质问道:“你要夜闯皇夫下榻的驿馆?” “没错。” 黑风理所当然的点头,好整以暇的打量她,“怎么了?担心了?” 姬妧咬着牙,踌躇着想要承认自己的心意。 “嗯,我是担心——” 话到一半,就被对方给抢先了一步,“是担心我失手还是担心我伤害了你的皇夫大人呢?” 见她不吱声,他嘴角的笑意更加扑朔迷离,“你放心,看在你伺候我几日的份上,我会手下留情饶他一命的。” 姬妧心头一横,恶狠狠瞪着他,赌气道:“不必你好心,若有本事你最好一刀杀了他。”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混蛋! 每次都用白凤临来刺激她,难道他不知道她最在意的人是谁吗?! 刚到楼梯处,就听到屋子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哼,活该你受气,把人家的一番好心当作驴肝肺! ... 朱颜辞镜花辞树(三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翌日夜晚静悄悄的,黑风寨里的寨主和几位堂主都出去了。 虽然是寨主亲自出马,但是整个行动也是有计划的,而且行动前后也安排好了接应的人。 从孟舒怀那里挖来的这些内幕并没有让姬妧心情好过,大概只有等到那人回来,她胸口这颗忐忑不安的心脏才能恢复正常跳动。 咚咚咚—— 门外有人叩门,压低着声音小心翼翼问道:“陛下,你在里面吗?” 姬妧微微一怔,内心闪过一丝雀跃,是碧荷的声音! 忙不迭跑过去开门,姬妧眼里闪过几许惊喜,抓着她的胳膊:“碧荷,真的是你!” 碧荷点了点头。 姬妧急忙拉她进屋,关上房门后重新回到桌边问道:“这些日子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碧荷说:“我被那个黑风寨主分派到回春堂伺候李堂主,回春堂就像是医馆,天天有病人,我每天都在磨草药,;早干完干怎么也干不完,好不容易李堂主今晚不在,所以才悄悄偷溜过来的。” 姬妧瞪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碧荷摇头,咬牙启齿的回道:“他若是敢轻薄我,我就是咬舌自尽也不会让人白白糟蹋了自己的清白。” “那就好。” 姬妧心口落下一块石头,“那你现在就回去吧,万一被人发现偷溜出来就要挨训了。” “今晚寨子里的防守很松懈,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我来就是想问陛下要不要逃走?” 碧荷一心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不料姬妧听完后脸上并没有兴奋的色彩。 不用说,她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犹豫了一下,碧荷咬着嘴唇小心翼翼问道:“陛下是不是觉得那个黑风寨主就是清初公子?” 姬妧眸光闪动,不由瞥了她一眼,听她这话的口吻倒像是话里有话。 “他和清初长的一模一样,难道你不觉得吗?” 碧荷垂着脑袋,“奴婢也说不清,他们两个人的确长得一模一样,可是黑风寨主和清初公子除了脸长得一模一样,其他的差别都很大。” 姬妧拉她坐下,宽慰道:“一人经历过生死,性情大变也不是不可能。” 碧荷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陛下说得没错,但是每次见到黑风寨主奴婢就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不寒而栗,以前跟在清初公子身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他现在变得如此陌生,你我有这种感觉也是正常的。” 姬妧仍然是拍了拍她的肩头,劝着她。 “陛下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清初公子五年前就死了,怎么可能死而复生?或许这世上真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 “他没死。” 姬妧冷不丁呢喃了一句。 三个字,非常轻,却将碧荷给吓住了。 姬妧抬起头来,又重复了一遍:“五年前,他没有死。” 这是一场预谋,也是一件永远不会在凤国史册里记载下来的秘密,本该死在五年前的弑君凶手没有被赐死。 没错,她终究还是放了他一条生路。 ... 朱颜辞镜花辞树(三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陛下——” 碧荷失神的唤了一声,“难怪您一直深信不疑。” 姬妧点头,凝着脸说:“清初不是双胞胎,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除了是他,只能是他,也只允许是他了。 不然她该怎么办?她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碧荷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站起来,“既然陛下已经决定留下来,奴婢也会跟随着,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奴婢会一直支持你。” 拉开房门,她说:“那我先回去了。” “小心点。” 碧荷脚下顿了顿,“一个人的容貌和声音,还有性格或许都有可能改变,但身上的气息是不会轻易变化的。” 姬妧怔了怔,实在不明白碧荷离开时为什么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就这样坐在屋子里,一宿未眠。 翌日曦光微透,她坐在桌子边打盹儿的时候,就听见寨子外面就传来簌簌的响动。 有人在寨子里四处喊:“寨主回来了!不弃,快点出来,寨主受伤了——” 猛地一惊,姬妧霍然站起来,拉开门抓住那个说话的人,怒目圆睁:“寨主在哪里?” “寨主在议事堂。” 闻言,姬妧撒腿就往外面跑去。 一路跌跌撞撞跑到议事堂,这里已经聚集了其他人,几位堂主围在一起,挡住的人坐在椅子上恐怕就是他了! 姬妧想也没想的冲过去,把周围的人给生生撞开,只见黑风坐在椅子上,左肩的衣袖破了一条口子,分不清伤口,只是左边的浅紫衣袖都被触目的鲜血给染成殷红色。 脸色刷地一白,姬妧愣在原地,傻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孟舒怀以为她吓着了,将她拉到一边,“你去打点热水来,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怎么会受伤了?” 姬妧目不转睛的瞪着他,眼角的余光瞥到黑风衣裳的血,“究竟是哪里受伤了?” 不等孟舒怀开口回答,黑风冷冰冰的说了一句:“我没事。” 姬妧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孟舒怀不由叹了一口气,连忙将她退出门外。 “不用担心,只是和皇夫交手的时候肩膀挨了一刀,没有伤到要害,只要及时止血就好了。” 说完这番话,孟舒怀就转身进屋了。 姬妧剩下的话只能放进肚子里,一跺脚,立即往火房跑去。 她打了盆冷水回来,刚放下就听见旁边传来讥讽的嘲笑声。 是小玉。 “连照顾人都不会,只会碍手碍脚。” 姬妧不理会她的嘲讽,拿着毛巾放进水里打湿,然后向黑风递过去,不料黑风压根没有抬手,斜着眼睛冷瞟过来:“你是怪我和皇夫动手了?” “受伤了还要和我较劲?” 姬妧拧着眉,毛巾捏在手上,压根不在意其他人若有所思的目光。 小玉把自己捏干的热毛巾递过去,言笑晏晏道:“寨主,您还是用热水擦擦,会舒服点。” 尾音未落,姬妧一下子夺过来她的毛巾,小玉怒了,反推了她一把,“你做什么?” 姬妧后腰撞在桌子上,一下子脸上血色全无,咬着牙过了好半晌才缓过气来。 ... 朱颜辞镜花辞树(三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这时回春堂的堂主站出来,是位面容清秀的年轻人,他看了看姬妧,又看了看小玉,最后说:“不弃的法子是对的,寨主伤口流血不止,不能用热水,不然伤口的血无法凝住结痂。” “怎么会?” 小玉闻言一惊,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孟舒怀抢过她手里的热毛巾,板着脸数落起来:“笨手笨脚的奴婢,还不赶快下去。” 说完,小玉灰溜溜的退下去了。 李堂主上前扶了姬妧一把,趁机打量她身上的情况,“你没事吧?” 姬妧摇了摇头,刚一挪动,后腰顿时传来撕心裂肺的酸涩痛楚。 “咝——” 一声痛苦的低呼脱口而出,李堂主顿时按住她,“别动,看上去你应该是撞伤腰了。” 姬妧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应该不要紧。” 话音刚落,黑风深幽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移过来,俊俏的眉微微蹙起,薄唇轻咬,看上去颇有几分不悦。 “几斤几两,也不自己好好掂量一下。” 姬妧一怔,顿时呆住了。 孟舒怀叹了一口气,忍不住道:“寨主,你对不弃太苛刻了,她是关心你。” 黑风冷哼了一声,黑着脸道:“如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那只会是别人的包袱,她这种人只会越帮越忙。” “寨主——” 孟舒怀想要再劝,黑风坚决的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多说了,让她出去。” 李堂主点了点头,同情的看着姬妧:“不弃自己也受伤了,还是先去休息为好。” 姬妧咬着牙,脸色惨白。 “不用担心,我们会照顾好寨主的。” “还不快出去!” 黑风冰冷的目光瞬间转到孟舒怀的身上,“你送她回去。” 孟舒怀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朝姬妧耸了耸肩,“不弃,你也看到了,寨主他这会儿不想见你,咱们还是走吧。” 黑风俊眉微拧,“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她这个样子还能走吗?赶快出去——” 姬妧还没反应过来,顿时眼前一阵天翻地覆,她被孟舒怀打横抱起来,大步流星的送出门去。 关上门,李堂主开始拿出瓶瓶罐罐和纱布,一边清理黑风左臂上的刀伤,一边小心剥开被血凝住的衣服。 他的动作十分小心,刀口比较深,割开的地方血肉外翻,黏到血的衣服已经干涸,只要稍微一撕就会重新拉开创伤面重新流血。 “没关系。” 这时黑风突然淡淡说了三个字,虽然唇色泛白,但是俊俏的脸孔上没有露出一丝痛苦的痕迹。 李堂主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点了点头,不由一笑:“还好伤口上没有毒。” “嗯。” “连寨主都受伤了,那个皇夫大人似乎很厉害。”李堂主无心的说道,“或许这次派来的人真的不好对付。” “不是他。” 黑风淡淡的开口,回忆着交手时的情形,意料之外突然闪现出来的人影,让他猝不及防才受了伤,“皇夫大人没有动手,他身边跟着一个神出鬼没的侍卫。” ... 朱颜辞镜花辞树(三十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那个人突然出现,才导致我受伤了。” 黑风淡淡陈述道,李堂主撕开他的衣服淋上烈酒清洗伤口,他顿时一咬牙,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伤口包扎好后,李堂主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了,暂时就不要碰到伤口了,等到伤口愈合后再动弹这条胳膊。” 黑风点了点头。 “这次是我疏忽了,不会有下次了。” 李堂主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这时黑风突然开口唤住他:“等一下,你去帮不弃看看,她看上去伤得不轻。” 李堂主怔了一怔,随即了然的笑了笑,“刚才看寨主很生气,我还以为寨主不喜欢不弃姑娘呢,没想到原来是我误会了。” 黑风冷瞥了他一眼,似乎在烦他多嘴,“她是我的丫鬟,我只是不希望自己手不方便的时候,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 李堂主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偷偷笑着说:“寨子里虽然女人不多,但丫鬟也有好几个,寨主若是想要人伺候,并不一定要不弃,我这边那个碧荷手脚灵活,不如就让她过来伺候寨主。” 黑风沉着脸,冷声道:“不必了!你马上把不弃的伤给治好就够了!” 李堂主摇了摇头,“想不到寨主对于这种事也难为情。” “闭嘴!” 黑风几乎不假思索的打断他,“她那种忘恩负义的女人,不应该是我喜欢的。” 回去的路上,姬妧抬起脑袋望着头顶上方的男人,忍不住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个部署计划拿到了吗?” 孟舒怀摇了摇头,平静的回答道:“寨主失手了。” “什么?!” 姬妧似乎不愿意相信这个答案,不过她一直都知道白凤临是个狠角色,不容易对付。 只是没想到连清初他都失手了。 头顶上方这时传来一声唏嘘,“这次恐怕咱们黑风寨真的要大难临头了。” “连你都这么说?” 姬妧微微失神,难道她又要失去他了吗? 怀里迟迟没有任何反应,孟舒怀不由低下头来,“吓到了?放心吧,就算朝廷的人马真的杀上来,寨主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他很在意你。” 最后五个字深深刺进她的心里,好半晌姬妧才傻傻问了一句:“他在意我?你怎么知道?” “虽然寨主对你很凶,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自从你来到黑风寨开始,他还让多闻堂的探子到处寻找神医的下落。” 听到他的话,姬妧蓦地睁圆眼睛,不由揪住他胸前的衣襟,“真的吗?” 这么重要的事情,黑风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寨主他对人其实向来温柔寡言,不仅有魄力,而且很有气度,惟独对不弃你不一样。” 说到这里,孟舒怀停了一停,细长的眼眸里乍然闪过一丝精光,“不弃,你和寨主是不是以前早就认识了?” 姬妧心里一紧,黑风寨里的人果然都不简单。 但是她的身份不能暴露,不然不止是她自己,恐怕连黑风都会有危险。 “怎么可能?我是在路上被他劫过来的。” ... 朱颜辞镜花辞树(三十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两个人刚回到房间不久,李堂主就过来了。 姬妧忙不迭趁机问:“寨主的情况怎么样?” 李堂主笑了笑,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她然后答道:“放心吧,寨主只是受了伤,伤口上没有毒,已经包扎好了,不会有大碍了。” 听完他的话,姬妧心里悬起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顿时腰间的疼痛就变得更加清晰难忍起来。 “你腰伤得恐怕不轻。” 李堂主一本正经的断言道,但见姬妧一副回避的态度,恐怕也不愿让他细看,所以就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膏放在桌子上。 “这是红花油,你自己搽在疼痛处吧。” 姬妧迟疑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桌子上的药膏,垂着眼轻轻说了句:“多谢李堂主。” 李堂主似是而非的答了一句:“没什么,我做的一切不过是听从寨主的吩咐。” 临走前,孟舒怀特意把那瓶药拿过来塞到她手上,然后两个大男人勾肩搭背出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姬妧坐了一会儿,然后打开药瓶子,虽然是伤在后腰,但到底不是胳膊特别不好使的部位,姬妧往手里倒了一点油,然后轻轻按在疼痛的地方揉搓。 半夜里她因为腰间隐隐的痛意始终睡不着,不过是熄了灯在被子里长吁短叹。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她刚警觉的抬起脑袋往外张望,房门就被推开了。 是黑风,右手里提着一盏气死风灯。 一灯如豆,对方俊俏的脸上几分凝重显而易见。 姬妧心里一紧,不由抓紧了被子,“出什么事情了?” “刚才山下守夜的兄弟回来报信,山下聚集了很多官兵,大概是想把咱们黑风寨团团围住趁着夜里戒备松懈进行偷袭,来个瓮中抓鳖。” 姬妧脸色一变,心神几分慌乱。 “那怎么办?赶快把其他人叫醒——” 她问话的时候,黑风身边的手下来了又去,似乎正在进行紧张的部署,时时刻刻都在等候命令。 “现在还不能叫醒其他人。” 黑风冷冷打断了她的话,“若是此刻寨中突然灯火通明,只会让山下那些官兵意识到情况不妙,说不定会立刻攻上来。” 姬妧心头有点乱,又觉得他的话颇有几分道理,所以并没有出言反驳。 “那寨主来找我是——?” “你的腰受伤了,万一真的打斗起来,你也没法逃走,只会拖后腿,所以本寨主打算让人先把你悄悄送走。” 姬妧微微错愕,过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摇头一字一顿道:“你让我一个人先走?除非你和我一起,否则我哪里也不会去的。” 每一次的分离,都是未知的变数。她体会得太多了,已经够了,哪怕丢掉性命,再也不想如此。 黑风没有回答她的话,“等我击溃了朝廷的兵马,就会和你会合。” 姬妧固执地摇头,露出两排红唇白牙,目光狠狠瞪着他:“如果你敢让人送我走,我会不惜任何代价咬舌自尽。” 他刚一上前,她立马咬牙:“不信,你可以试试!” ... 朱颜辞镜花辞树(三十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不料对方微微勾起嘴角,凉薄的笑了:“你以为你是谁?我会在乎你的死活?” 姬妧怔了一怔,几乎都以为这就是他的真心话了。 可是孟舒怀告诉她的那些事情,在心里萦绕不去,她不信一个千方百计想要治好她的人会这样! “反正我也是个快死之人了,我也不在乎。” 说着,她粲然一笑,当真就要作狠咬自己的舌头,黑风黑眸一凛,电光火石间扔下手中的灯笼,像风一般迅猛刮过来,下颌处一紧,她不由低低的痛呼了一声。 火光消失了,屋子里一片漆黑。 身边的男人散发出凌厉的气势,她绷紧身子,嘴里仍然含糊不清的咕哝道:“你放开我!” 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略带薄怒,顿时低斥一句:“你当真敢!” 姬妧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我连死都不怕,有什么不敢的,我说到做到。” 一阵死寂般的僵持后,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不走也可以,不过你得完全听我的话,不能擅作主张。” 黑风在黑暗中无奈的说道。 姬妧笑嘻嘻的点头,还好,她赌赢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声音里透出一丝兴奋,姬妧仿若又回到从前的日子,两人齐心协力共同抵御对手。 “你什么也不用做,好好待在这里。” “为什么?!” “你说的话都不算数吗?” “怎么可能,君无戏言,一言九鼎!” “那你刚才说过完全听我的话,这是打算反悔了?” 姬妧撇了撇嘴角,一声不吭。 黑风走到房门口,走廊上挂起的灯笼勾勒出他修长孤绝的黑影。 孟舒怀出现在走廊里,黑风走过去,“把各堂的兄弟们悄悄的叫醒,不要点火,动静不要太大。” 孟舒怀跟在他后面,边走边点头。 “让大家全部到议事堂集合,我有事吩咐。” 半个时辰后,议事堂里已经人头济济,黑风站在议事堂的石阶上凝望众人。 “朝廷不是第一次派兵来,大家不用太紧张,咱们黑风寨的山头背后悬崖峭壁,只有东南两条路可以上来,大家只要严防东边和南边,朝廷的官兵就攻不上来。” “寨主,对方想要突袭咱们,咱们要不然也来个瓮中捉鳖?” 一堂主在旁边提议,“先把他们引到寨子里来。” 黑风微微蹙眉,“不可以,这样做太危险。” “有什么危险的?咱们兄弟们反正都是一死,倒不如拼一回。难道寨主有其他的顾虑?” 这话说得众人纷纷侧目,不由投来怀疑的目光。 “对啊,寨主难不成是为了那个不弃?” 话音未落,一记凌厉的耳光瞬间落在说话那人的脸上。 黑风目光如利刃,在夜色中生出杀意,“我是黑风寨的寨主,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 说着,他又冷漠的扫过众人,“黑风寨最大的优势就是在地形上易守难攻,倘若把官兵都引进来,敌众我寡,谁能敢保证我黑风寨不会全部覆灭?” ... 朱颜辞镜花辞树(三十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众人散去后,孟舒怀站在他身后摇了摇头,无奈又无遮地呢喃了一句:“寨主就是寨主,不仅武功了得,连装蒜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黑风冷冷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丑时过半,寂静的山林里忽然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厮杀声,火把大片大片的燃亮起来,染红半块山头。 火光摇曳中,一张俊秀清隽的男人脸孔慢慢显现出来。 他一袭缂丝银线的白衣缓缓从人群里站出来,就算周遭如同血肉模糊的人间炼狱,依然宛如这浑浊世间遗世**的翩翩佳公子。 “乖乖束手就擒,我们大人可以放过你们黑风寨众人一条性命。” 说话的人跟在白衣公子的后面,全身裹着夜行衣不辨容貌,倒是声音如同山涧清泉,潺潺流淌,冷清而魅惑。 黑风寨众人退到山石后面的险地,探头往外瞄了一下,随即喊话道:“你是不是就是那个皇夫大人啊?” “没错,皇夫大人在此,你们赶快投降吧。” 依然是那个冷清的声音,却暗暗沉了几分。 山石后面忽然传出一阵大笑声:“哈哈哈,我说这皇夫大人怎么长得跟个女人一样细皮嫩肉的啊?要咱们兄弟向他投降,传出去岂不成为天大的笑话了?” 说完,山石后面的一帮兄弟全笑了,笑声太嚣张,连官兵们也不由朝白凤临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一支冷箭嗖地划破夜空向白凤临这边射过来,黑衣人迅速将他拉后半步,那箭就如同线雨插在脚边的泥土之中。 白凤临抬眼望向山石后的峭壁阴影,这时他身后的那个黑衣人声音骤然一冷,“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未落,这人倏地纵身跃起,如同鹰击长空足尖点在树梢上,拔出腰间的匕首直接射向山石峭壁后面的人影。 一声闷哼,峭壁后瞬间掉落一人。 “杀了他——” 怒声而起,刚才说话大笑的那人倏地也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声音嘎然而止。 “堂主——” 山石后传来其他人的惊呼,只见那黑衣人捏碎他们堂主的喉咙后又如同蜻蜓落在山石上,转瞬就飞出去回到对面。 群龙无首,正是方寸大乱的时候,而那位黑衣人一双寒星冷眸也令人不寒而栗,动作毫不迟疑,声音十分冷酷无情,“他们的头儿死了,把剩下这些人全部统统杀光!如敢违抗,人头落地——” “是——” 一瞬间,官兵们如同洪水猛兽涌出来,纵使箭雨如林也丝毫不敢退缩。 黑风站在山寨的屋檐上眺望山林中的局势,只见东西边火光通天,而西边更是厮杀惨烈声震天,孟舒怀轻轻落在他身后,随他的目光循去,不由皱紧眉头,“寨主,你有伤在身,不宜在这里吹风。” 黑风面色沉静,淡淡地说:“你听,西边的情况好像不太妙了。” “寨主英明,刚才本堂的兄弟来报,皇夫的主力从西边攻上山来,风火堂的堂主已经被他杀了,情况的确不太好,他们可能随时会杀上来。” ... 朱颜辞镜花辞树(三十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黑风目视远方,没有说话。 夜风一阵阵袭来,墨黑的长发在风中飞舞起来,衣袂飘飘,犹似风卷云涌,“寨主还有什么打算吗?” 他凝视着受伤的男人,不料对方蓦然回首,眼里暗芒涌动,如天上璀璨的繁星,闪动着不知名的光芒。 只是短促的一瞥,他瞬间又回过头去,声音在狂风里断断续续传来:“..一切..终于..结束了..” 他听得不真切,只好紧紧盯着那修长的背影,仿佛那浮上来的陌生感只是错觉,从来不认识眼前人一样。 “寨主?” “如果他们杀上来了,你就自寻生路去吧。” 孟舒怀微微讶异,不等他开口,对方纵身一跃,已经重新回到地面上,不紧不慢的朝自己的楼阁走去。 手心暗自一捏,孟舒怀心里一横,“好,我孟舒怀既然不能和兄弟们同生,那就一起同死好了。” 言毕,身轻如燕,飞纵朝山下火光满天的地方而去。 官兵们气势汹汹,两方几乎杀红了眼,但黑风寨的人数少,装备也不不如官兵,渐渐寡不敌众,尤其是对方那个神出鬼没的黑衣人,以一敌十,很快就节节败退。 孟舒怀赶到场地时已经尸横遍野,他摸出怀中的折扇冲进厮杀阵仗里。 折扇轻轻一动,立马从扇面飞出五把小刀,利芒闪过,顿时倒地数人。 “很好,总算来了一个厉害的对手!” 黑衣人邪肆的低笑声从夜空里隐约传来,他刚上前,身边的白凤临忽然拉住他的胳膊,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孟舒怀不由打量了白凤临一番,微微蹙眉,冷嘲热讽道:“皇夫大人又想耍什么花样?若是识趣的话就乖乖投降给本堂主叩三个响头,不然等我的刀割到你的脖子就迟了。”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寒眸凌厉的光芒四射出来,眼角余光扫过白凤临,“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大人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白凤临绷着脸,依然摇头。 黑衣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背,将他的手拉开,不太情愿的答应下来:“好了,我知道了,不会要他的性命。” “谁要谁的命还不一定呢!” 孟舒怀脸露薄怒,扇子如齿轮割开两个官兵的脖子,风驰电掣般的攻击过来。 高手较量,周遭迸发出凌厉的气场,白凤临扬手一挥,其他的官兵也不敢冒然上前打扰,而是将剩下的山寨贼人全部解决掉。 孟舒怀纵然实力不如对方,但是身手极快,飞来飞去倒是让对方抓不着,反而白白耗费了不少时间。 白凤临负手暗暗捏紧拳头,这样下去可不行,万一黑风寨其他人赶来支援,攻不上山,那原来安排好的计划就会被打乱了! 想到这里,白凤临做出手势命令其他人继续上山,他留在原地看着打斗的两人,倏地大喊了一声:“孟堂主——” 孟舒怀听到这个声音倏地一怔,顿时分心,对方一掌重重击在胸前,害他摔落在地。 ... 此时此夜难为情(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口鲜红喷薄在地上,孟舒怀捂住胸口,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白衣公子,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情绪。 “你是——” 话未出口,背后顿时一股浓厚的杀气袭来。 白凤临急忙道:“不用杀他!” 一掌如刀落在对方的颈上,孟舒怀还来不及说完嘴里的话,顿时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抬起头来,黑衣人慢悠悠道:“我听你的放他一马,不过他醒着太碍事了,还是这样好。” 白凤临点了点头。 “咱们还是赶紧追上去。” 黑衣人低觑一笑,伸出手臂搂住白衣公子的纤细蛮腰,打趣道:“有我在,你还不放心?” 姬妧坐在房间里听到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正犹疑急躁的时候,房门刷地一声被推开了。 黑风站在门口,修长如竹。 姬妧瞪着他,忧心忡忡的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官兵攻上来了。” 黑风慢慢走进来,云淡风轻的说,好像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那你还这样淡定?” 姬妧不解地看着他,心气难平,“难道你打算束手就擒吗?” “敌众我寡,我还能怎么样呢?” 黑风翘起嘴角莞尔一笑,迷离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姬妧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无奈身子一动,腰部就像要断开一样传来撕裂的痛感。 她咬了咬牙,还是没法子坐起来。 “清初,我们一起逃吧。” 黑风顿住脚步静静凝视着他,没有说话,俊俏的脸容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姬妧猜不透他的心思,焦急万分,“我的生死早就不重要了,可是你和我之间有血海深仇,和我一起死真的好吗?他日到了黄泉地府,恐怕你也没脸见你官家的父母兄弟。” 这时外面传来婢女们的求救声,凄厉和恐惧,一声胜过一声,“不好了!官兵杀进来了——” 姬妧心里一紧,如针扎一样的刺痛,“碧荷?碧荷的人呢?她有没有逃出去?” “她跟着回春堂的李堂主一起下山,抄了后山峭壁的小路,如果没有摔下山崖就应该不会有事。” 姬妧惊恐的看着他,对他的冷漠淡定难以理解,清初很温柔,但是清初从来不只是外表温柔的人。 他这样外热内冷的性子,竟然有几分那个人的影子。 姬妧惊愕的咬住嘴皮子,不等她再继续开口,外面就冲进来一个持刀的官兵。 黑风右手抓起桌子上的灯柱扔过去,一刺穿心,那官兵顿时倒地而亡。 不过一会儿,又冲进来两个,黑衣终于拔出腰带里的软铁,刀光剑影,血花四溅。 “这屋子周围早就被我浇了酒,只要一点火苗就立马可以变成燎原之势。” 黑风抖了抖剑刃上的血珠,走到门外屋檐下取了悬挂的灯笼,然后就随手扔在地面上。 果不其然,一圈火焰顿时从地面上燃烧起来,包围住整间屋子。 姬妧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难道他真的打算就此玉石俱焚吗? 片刻之后,大片的官兵冲进来,一道白色人影拨开众人走出来,看清屋里人的面容,大惊道:“官清初,竟然是你——” ... 此时此夜难为情(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说话不是别人,正是黑衣飒飒的蒙面人,而他身后跟着的就是众人眼中衣冠楚楚的白凤临。 黑风站在火舌四射的屋子里和白凤临遥遥相望,漆黑的眸子如同夜炬,神情冷峻,并没有应声。 “陛下在哪里?把她交出来,我们大人还可以放你一条活路——” “我这座黑风寨是土匪窝,又不是皇宫大院,皇夫大人想要找你的陛下,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白凤临撇头看了看身边的黑衣人,示意的点头道:“若不是当初陛下用自己的皇权交换你一条命,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离开凤城?” “如今你不思图报,反而蓄意加害,如此恩将仇报之事,你就不怕天理报应吗?” 黑风脸上一怔,蓦地转头看向屋子里的人。 “他说的话是否属实?” 屋里的姬妧满脸愕然,看着对方越来越不对劲的脸色,她知道他肯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一股怒火蓦地从心底涌上来,她忍不住冲着屋子里外面大喊大叫道:“白凤临你不要胡说!你想杀我便杀,不需要耍太多的花样——” “陛下果然在这里啊!” 黑衣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来,隐隐约约透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姬妧不由攥紧自己的拳头,她看到黑风眼里渐渐浮上来痛苦的神色,她的心也跟着一起痛起来。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外面那个人! 五年里她把所有的政事交给白凤临处理,让白家的人在朝堂上身居要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得到从未有过的无上尊荣。 不仅如此,她甚至默然他们暗中的那些举动,将送到嘴边的毒药淡然饮下,一日复一日,隐忍不发,只因为五年前她亲手做出的决定。 她已经把掌舵江山的权力都送上了,为什么他还要苦苦相逼?! “孤就算死也不会把凤佩交给你,你们白家想要凤国的江山就永远不可能名正言顺!”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肆无忌惮,“也好,就让这东西随我一起烧毁在这里。” “休想——” 一声令下,官兵们站在屋外面迟迟未动,面对着即将被熊熊火焰吞噬掉的屋子,谁也不敢莽撞冲进去。 黑风看了看外面束手无策的人,回过头来一步步朝姬妧这边靠近,嘴角微微翘起,溢出一丝苍白的苦笑。 白凤临站在门口的位置静静看着他要消失的背影,也仿佛被眼前的画面也惊呆了,只有身边的黑衣人忽然夺过手下的弓箭,迅速挽弓拉开箭弦,瞄准黑风的后背,在人影转瞬即逝的那一刻凌厉出手。 嗖的一声,冷箭划破空气钻进火海里。 白凤临转头瞪着黑衣人,眼眸里露出薄怒的颜色。 黑衣人耸耸肩将弓箭扔回给旁人,不以为然的笑道:“放心,箭偏了,不会要他的命,说不定意料之外的惊喜还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呢。” 白凤临狠狠瞪着他,这人根本是冥顽不灵,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屋子眼看就要烧垮了,黑风咬牙走到床边爬上来,一支箭翎插在他的后背上,见状姬妧不禁潸然泪下,“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 此时此夜难为情(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黑风绷着惨白的脸,冷然一嗤:“我还没打算和你死在一起。【无弹窗.】” 话音刚落,他忽然扯动了暗藏的机关,床板骤然收进去,不待姬妧反应过来,两个人顿时顺着滑道落下去。 耳边疾速划过猎猎的风声,暗道里漆黑一片,她不知身在何方,心却出奇的安稳,没有一丝惧意,脑袋里惟一清晰的意识是那萦绕不去的血腥气息。 “你还活着吗?” 黑暗里传来一句不太友善的询问,姬妧怔了怔,不由回过神来,顿时发现已经停下来了。 “我没事,你在哪儿?” 她伸出手指在黑暗里胡乱摸了几下,手倏地被抓住,对方虚弱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无奈。 “我在这儿。” 姬妧连忙挪过去,试图去摸他后背上的那支箭,不料被对方给阻止了。 “你想做什么?” “你的伤——” 姬妧急忙追问道,他越是遮掩,她就越觉得情况十分严重。 黑风只能用右手可以活动,招架不住她两只手的不依不饶,不由微怒,抱怨了一句:“你是女人,不要一直在男人身上乱摸。” 姬妧愣了一下,不解的问道:“你,你是害羞了吗?” 黑风十分恼火,辩解道:“你不要胡说,快去把石墙上的灯引燃!” 姬妧撇了撇嘴角,实在不能理解他这股怒气从何而来,只好忍着腰间的撕裂痛感勉强支撑着,听从他的安排在黑暗里慢慢摸到一边的墙壁然后顺着它爬起来。 “灯在哪里啊?” 姬妧在墙上胡乱摸了一会儿,压根没摸到任何东西。 “你尽量往上面摸摸看。” 黑风的声音微微不平,听上去是在拼命喘息,姬妧的心不由提上来,这暗道里的血腥气息越来越浓重了! 他肯定伤得不轻,不然凭他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大可自己亲自动手,又何必要吩咐闪到腰的她来呢? “这个山寨里怎么会有暗室?难道你就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吗?” 姬妧继续在墙壁上摸索,心里却忐忑不安,有意无意的和他搭着话,生怕这暗室里突然安静下来,那样会让她觉得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你以为我会像你这么笨?这条暗道从黑风寨建起来的时候就开始修了,我大仇未报,自然要为自己留条后路,怎么可能轻易死去?” 黑风说了一长串话,似乎是洞悉她的心思,声音缓慢而绵长,一点也不急躁,但终究耗费了心神,话音未落,他就猛咳起来。 姬妧听到大仇未报四个字,不禁沉默了,只有泪水在黑暗里无声滑落下来。 清初啊清初,这辈子你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父母兄弟的血海深仇,母皇对官家的怨恨报复,甚至是想要隐瞒对我的歉疚补偿,明明这一切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老天爷要让你承担所有的责任? 清初,这辈子你可曾有真正善待过自己? 半晌没有回应,黑风虚弱的声音透出一丝狐疑,“你怎么了?” 姬妧连忙吸了吸鼻子,故意转移话题道:“根本就找不到,你这条暗道设计得真烂!” “你——” 气不打一处来,黑风的声音听上去咬牙切齿,可又无可奈何。 下一秒,眼前倏地一亮,微弱的火光在暗室里渐渐晕开,渗透层层黑暗。 姬妧不由笑了,借着细微的光芒又找到其他的壁灯,这些墙壁上的石灯十分神奇,她一碰到就仿若触动某种机关,石罩顿时缩进墙壁内,而火光也在一瞬间点燃。 四盏壁灯全部点燃,映照出一间小小的石室。 做完这些事情后,她终于支撑不住,几乎瘫软滑坐在地面上,然后腰部承受不住整个人完全仰面倒下去。 两条腿止不住的颤抖,姬妧刚吁了一口气,一撇头看到地上的血迹,心里一咯噔,心脏就像被手掌狠狠揪住,脸上不由露出痛苦的神色。 好多血—— 下一秒,她猛地抬起头来,惊愕地瞪着那个强撑的男人。 “清初,你流了好多血。这里有没有可以止血的东西,继续耽误下去你会死的。” 黑风循着她焦急的声音看过来,“这是一条逃生的密道,走出去就是后山的树林。” 言下之意,这里除了冷冰冰的石头,什么东西也没有。 姬妧一咬牙,不肯就此死心,“或许树林里会有止血的草药,我们赶快出去。” 黑风指了指某一盏石灯,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你移动那盏石灯,然后顺着出现的石门一直走,就可以离开了。” 末了,他又添上了一句:“你走了,就不必再回来了。” 姬妧瞪着他,双眼红润,心里除了恨,说不出话来。 没错,她恨他。 从没有任何时候比这个时候更加痛恨,恨他的执拗,恨他,半点也不懂她的心。 “我不会走的,”姬妧冷冰冰地说,“你不想和我死在一起,我偏不让你如愿。” 说着,她翻身朝他这边爬过来,对方想要扼住她的手腕吓唬她,可惜失血过多,已经没有什么力气。 她轻轻一甩就挣开了,然后伸手握住他背后的那支箭,黑风闷哼了一声,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姬妧心狠狠揪住,咬着牙,紧紧握住那支箭,这个血口不堵住,清初迟早会因为鲜血流尽而亡。 “既然你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是生是死,那我们就赌一把。” 尾音未落,她倏地收手,箭头带着血肉外翻出来,一瞬间滚烫的热血喷溅在她的脸上,黑风经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锐利痛楚,一声痛吟倒在地上。 姬妧扯掉自己腰上缠好的纱带,动作迅速地压在对方流血的伤口上。 纱带上沾有药渣,姬妧因为涂药闻过那气味,发现膏药是用烈酒调和的草药。 她想不出其他的法子,只希望这残留的酒糟能够起到一点点作用。 血很快就渗透了纱带,随着她的眼泪不断浸湿着对方的衣襟。 “求求你,不要死..” 她就这样紧紧按住他的伤口,一遍遍不停的乞求,而躺在地上的人双眼紧闭,已经失去意识。 ... ... 此时此夜难为情(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过了一会儿,姬妧也渐渐覆盖在他的背上困倦地睡着了。 “水..” 迷迷糊糊中听到呢喃的声音,她揉了揉眼睛,意识一下子清醒过来,猛地从他的背上挪开,姬妧垂眸一瞧,发现伤口的血凝固黏住后没有再继续流出来。 心里松了一口气,姬妧还没来得笑出来,那个呢喃的声音又传过来:“水..给我水..” 姬妧看了看四周,这里除了冰冷的石墙,什么都没有,哪里有水呢? 无奈之下,她只好捧住对方的脑袋,试图将昏睡中的人唤醒,“清初,这里没有水,我们出去后再喝好不好?” 哪知她的手指刚碰到对方柔滑的脸颊,顿时感觉到不妙,黑风的皮肤很热,明显不同于寻常的温热。 “你身体好烫,清初醒一醒,你怎么呢?” 无论她怎么拍他的脸,他就是没有醒过来。 “水..” 只有嘴里不停的渴求着,是他身体潜意识里的求生的本能在呼喊。 姬妧盯着他烧得红透透起皮的嘴唇,心里一横,顿时俯下脑袋不再犹豫的堵上他的嘴。 唇齿相依,对方却恨不得撕咬她,嘴上一疼,一股血腥味顿时弥漫整个口腔,清初把她的嘴唇咬破了,她听到对方贪婪不止的吸吮声,却无法阻止,这个时候对于清初来说,就算是腥咸的鲜血也被当成止渴的甘露。 “你一定要好起来。” 姬妧紧紧搂住他的后背,在心里默默祈祷。 嘴上倏地一松,肩头反而一沉,终于止渴的清初脑袋一偏压在她的肩头上,再度昏睡过去。 暗室里不分日夜,只有几盏微弱的火光,姬妧也分不清他们两个人掉下来以后过去多少时间,只知道等到黑风再次慢慢睁开眼睛,这一段时间她仿若熬过了上百年的光阴。 刚刚苏醒过来的黑风面容憔悴,眼神茫然,他瞅着姬妧看了好一会儿,不由问了一句话:“你怎么还在这里?” 姬妧仿若没有听到一样,看到他恢复意识,简直是喜出望外,一瞬间眼底几乎是泪花闪现,“你终于醒了。” 黑风微微一动,顿时眉头紧皱,后背的尖锐痛感几乎贯穿整个胸脯,可是明显的感觉那支箭不在了。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他喘息着,垂下眼眸虚弱的问道:“是你救了我?” 姬妧莞尔一笑,握住他的手,善解人意的摇头道:“你还不知道我?我哪有那样的本事,是你自己命大。” 黑风眸光微动,盯着她的嘴巴上的血痂,拧着眉疑惑道:“你的嘴怎么受伤了?” 姬妧心里一紧,拿手掩住破口的嘴皮子,敷衍的笑了笑:“哦,是我自己不小心咬破了。” 黑风脸色虽然十分苍白,可眸光里的锐利丝毫不减,盯着她说话的神情目不转睛。 姬妧被他看得瘆人,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黑风淡淡一哂,自嘲道:“我大概因为受伤连脑子都糊涂了,昏迷的时候感觉有人喂我喝水,可是醒来以后嘴里满是血腥味。” ... 此时此夜难为情(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沉默不语。【全文字阅读.】 在他面前,她似乎没有什么能够瞒过去,而当初她还能骗过他,骗他毒害姬姒,给他一个无望的承诺,究竟是太过自欺欺人所以不懂得对方的隐忍吗? 见她垂着头半晌没有说话,黑风冰冷的语调不由得放软了几分,“愣着做什么?你的腰撑得住吗?” 姬妧摇了摇头,勉强笑了一下,之前一番强撑下来,这会儿她的腰稍微动一下就仿佛要折断了。 “那只能等我的伤稍微好一点才能出去了。” 黑风叹了一口气,“这里连水都没有,但愿出去之前,我们不会饿死。” “你一个人出去吧。” 姬妧轻轻地说,他的伤势不轻若是带上她肯定走不了,但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应该会轻松很多,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黑风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与其两个人在这里困死,不如你先出去,再回来救我。” 姬妧躺倒在地面上,冰冷的地砖渗透衣料把丝丝寒气逼进皮肤里,虽然有些冷,但是她更加懒得动弹了。 “能和当今的凤帝陛下同穴而眠,我倒是无憾了。” 一丝低低的笑意传过来,黑风也索性身子一斜躺在地上。 “万万不可!” 姬妧急忙伸手抵住他的后背,不让他躺下来,“你的伤还没有好呢。” 黑风不以为然的笑了,握住她的手慢慢睡下来,十分轻松道:“都要死了,还担心这些做什么?” 姬妧咬了咬嘴唇,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一丝难过。 暗室里火光摇曳,静寂如同孤独的心事。 “清初,好奇怪,以前那个打雷都会害怕的胆小鬼不见了,就算马上要死了,我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姬妧把手放在胸前,“这五年里,哪怕我孤身一人深在皇宫里,我也感觉不到自己那颗颤抖的心。” 黑风没有说话,静静瞥了她一眼,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何止是不会颤抖,连喜怒哀乐也消失了,大概是因为连心也没有了吧。 犹豫了一下,他终于笑了笑,语气颇有点无奈,“居然能让凤帝陛下肝肠寸断,清初真的有那么好吗?” 她苦笑,临死关头,他问出口,依然不愿意承认。 而有些事,终究是无法自欺欺人。 “幼年时我曾经对清初说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庇护他,可是我没有做到。” 鼻头一酸,姬妧拿袖子擦了擦湿润的眼睛。 “这五年里我才渐渐找出事情的真相,清初当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而我最后还是没有信任他。” “清初委身皇姐保住我的性命,将我赶到偏远的皇陵去避祸,又千方百计的让我回来,清妧殿的大火,凤城里的舆论都是他做的。就连无霜——” 提到这个名字,她几乎窒息得说不上话来。 无霜曾经是他手里最有用的棋子,却被她亲手毁掉了。如若不然,他也不用走上亲手弑君的绝路。 “他明明是温和淡薄的人,为了我,违背良心做了许多事,内心一定备受煎熬,可是我却那样对他——” 黑风轻轻地说:“不,你做得很好,你救了他的性命,不惜放弃整个江山。” 姬妧连忙摇头,压抑的哽咽渐渐变成激切的痛哭声:“不,是我骗了所有人!是我辜负了他!” “阿妧..” 她伤心自责的模样触痛了黑风的眼睛,对方终于情不自禁地唤了她一声。 姬妧仿若越发情绪不对,用手按住自己的脑袋更加痛苦煎熬,“我一直恨他的背叛,恨他成为皇姐的夫君,这种恨意就连得到他也不能甘心,我一直都知道,所以就算没有白家人,我知道我自己也无法再真正接纳他。” 抽噎了一会儿,她湿漉漉的眼睛看上去十分清醒,“其实不是他变了,清初一直都是清初,改变的人是我自己。” “就算如此,你也不忍心杀他,世事太艰难,不是你的错。” 黑风的眼眸掩藏在刘海下的阴影里,“阿妧,听我说,他不怪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他永远都不会怪你。” “谢谢你,清初。” 姬妧双手放在胸前,痴痴地凝望着石墙上跳动的火光,仿若在想着什么,“还有对不起。” 黑风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身体太虚弱,又渐渐意识昏沉。 两个人躺在地上渐渐昏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暗室一侧的机关启动,那条通往外界的石门兀自打开了。 “总算找到你们了。” 伴随着熟悉的声音一抹人影突然而至,姬妧浑浑噩噩的惊醒,看清来人心头顿时一喜,“孟堂主你还活着啊?” 孟舒怀撇了撇嘴角,不以为然道:“本堂主福大命大,自然不会轻易死掉了。” 说着,他眼角的余光瞥到倒在一旁的黑风,眉头微拧,立马凑过来察看对方的情况。 “寨主怎么了?” 姬妧连忙解释道:“他中了白凤临的一支冷箭,流了很多血,恐怕要看大夫才行。” 孟舒怀翻过来看到黑风后背上的伤口,“不好,他的伤口化脓了,必须马上处理才行。” 说着就将人背起来,这时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神色为难地看向地上的姬妧。 “不弃——” 姬妧脸上没有半点难过,反而十分焦急的催促道:“快点救他出去,我在这里等你们!孟堂主,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把他救活——” 孟舒怀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我会尽快回来救你的,你,一定要撑下去!” 说完,孟舒怀就带着黑风迅速离开了暗室。 黑风醒过来时身体已经缠满纱布,他稍微动了一下,立马有人上前过来制止。 “大人,您有伤在身,不宜轻举妄动——” 黑风看着眼前的李堂主,再看了看陌生的屋子,“这是哪里?” “您受伤昏迷,是孟堂主将您带回来的,这里是山下的回春堂。” 黑眸骤然一凛,“他——” “大人放心,我只让他在外面等候,他并没有发现。” 黑风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那陛下呢?” 李堂主回道:“孟堂主是带回您一人,并没有见到陛下。” ... ... 此时此夜难为情(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黑风微微一怔,瞬间揪住了李堂主的衣领,声音如同风中的利刃:“忘了我之前怎样交代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风云阅读网.】” 李堂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紧张万分的答道:“我这就叫孟堂主过来回话。” 黑风倏地松开他,“陛下若有意外,小心你的脑袋。” 孟舒怀候在屋檐下,片刻之后只见李堂主拉开门从屋子里走出来,脸色十分惨白,看上去情况不太妙。 心里一紧,孟舒怀赶紧上前问道:“李堂主,寨主怎么样了?” 李堂主抬头看着他,幽幽的眼眸犹如一抹化不开的哀怨,末了,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寨主的伤已经包扎了,他让你进去。” 孟舒怀眼前一亮,眉间的阴翳顿时散开不少,立即点头。 刚进屋子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出来,孟舒怀不由微微皱眉下意识地捂住口鼻。 索性桌子上燃着香炉,气味会慢慢冲淡,他往床边走过去,只见蚊帐垂下,朦朦胧胧里一抹长影斜躺在床间,缠满纱布的背露在外面,殷殷血渍渗透出来,他看不见对方的脸,只见脑后墨黑的长发从床榻上一路蜿蜒而下。 就在他悄悄打量的时候,帐子内的人突然开口了。 “听说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低缓而虚弱,但渐渐趋于平稳,可见伤势已经控制住。 “嗯,是我从后山的密道把寨主带回来的。” 孟舒怀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床间的男人眉心一跳,不由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襟,佯作无绪的问道:“不弃呢?” 孟舒怀迟疑了一下,“当时寨主伤势严重,我无法同时带上两个人,所以不弃应该还在后山的密道里。” 话音刚落,孟舒怀几乎听见骨节捏紧的咯吱声,在他看来不弃只是个寨里的丫鬟,纵然寨主喜欢,也不可能比性命更重要。 况且他并非要食言,只是寨主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此时此刻,他渐渐察觉到不寻常,空气里渐渐飘荡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寨主放心,我原本也是打算等你伤势控制住后就立马返回去救她,毕竟不弃姑娘也是咱们黑风寨里的人,不会真正丢下她不管的。” 过了好半晌,那股游走在屋子里的寒意依然萦绕不去,躺着的男人银牙暗咬,低低的开口说了一句话。 “我的伤死不了人,你快去。” 这句话不带任何情绪,孟舒怀却仿佛察觉到一丝焦急不安。 大概是有了这样的错觉,退出房间后,他立刻到后院拉了一匹马离开了回春堂。 一天一夜没有喝过水,姬妧嘴唇脱皮十分渴,她趴在地上一点点往外面的通道爬,她爬了一段路,因为体力消耗,反而越来越虚弱,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孟舒怀赶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趴在密道上晕过去的姬妧,孟舒怀把她背起来,很快带出了密道。 后山树林,日光熹微,他把她放在溪涧边上,往她嘴里灌了一些水。 姬妧猛咳了一阵,然后慢慢醒过来,强烈的光线让她眯起眼睛,一时间睁不开,也看不清旁边的人。 思绪混沌,她只感觉到有人在身边,不由茫然呢喃了一句:“清初,是你吗?” 一阵低觑的笑声传来。 孟舒怀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微微挑起眼角,逆着日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这个女子。 细细看上去,姬妧的皮肤被阳光照得透明发亮,如墨的眉黛,挺秀的鼻子,檀香小嘴,若不是那双眼睛太晦暗无光,往日里近乎凝滞毫无生气,这张绝美清秀的脸庞足以颠倒众生。 想到这里孟舒怀不禁失笑,他想不出这样年轻的小姑娘为何会有死灰般的眼眸,仿若历尽沧桑,已经生无可恋。 “孟堂主?是你救了我吗?” 姬妧抬起手臂遮住日光,略微茫然地看着他,衣服上有些地方磨得抽丝,手肘和膝盖的地方最严重,手臂似乎磨破了皮,微微发红。 “不弃,你撑下来了。” 孟舒怀莞尔一笑,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手臂,既然已经生无可恋,为何又要拼命活下来呢? 这个年轻的小姑娘身上似乎有很多有趣的地方,摇了摇头,他不禁自嘲,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对不弃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她也微微笑了一下,张嘴问道:“寨主他怎么样了?” “唉——” 他面带愁色的叹了一口气,顿时发现不弃的脸色都变了,再不好意思捉弄她。 “放心吧,寨主在山下养伤,等我带你回去就能见到他了。” 姬妧仍然有些茫然,似乎不敢相信:“真的吗?” “寨主福大命大,怎么可能轻易死掉?” 不愧是黑风寨的堂主,这句话黑风也亲口说过,果然主仆一心! 姬妧不由噗哧笑了一下,“没事就好。” 孟舒怀斜着眼睛瞥了她一眼,翻脸和翻书一样,果然是女人善变,不由撇了撇嘴,“你不担心自己,反而担心寨主,说实话你是不是爱上咱们寨主了?” 姬妧点了点头。 孟舒怀蓦地一愣,压根没想到她如此大胆直接! “想不到不弃你竟然如此厚脸皮!” 姬妧不以为然,想起往事依然是难以愈合的伤口,不会随着时间而慢慢减轻痛楚,“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爱上他了,因为不敢开口,所以我们之间错过了太多太多。” “你和寨主早就认识了?” 孟舒怀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果然他之前的怀疑是正确的。 姬妧审视着他,然后终于点头,孟舒怀救过她和黑风的命,于情于理,她都不想再瞒他。 “寨主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人?” 虽然他身为黑风寨的堂主,孟舒怀对寨主的身世却一无所知,寨主每次的行踪都是来无影去无踪,多闻堂耳目广布,却始终一无所获。 姬妧促狭一笑,不答反问:“我倒想问问你,黑风寨是怎么建起来的?” “黑风寨以前就是个土匪窝子,那时候没有名字就是沈月蛮占着山头,五年前这里突然变成黑风寨,在江湖上名声越来越大,我和其他堂主就是慕名而来的。”孟舒怀笑滋滋的说,明明是帮土匪,居然说成江湖侠客一样! ... ... 此时此夜难为情(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沉默不语。【全文字阅读.】 说完,孟舒怀笑意敛去,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好了,我回答你了,下面应该我问了,不弃,你是何人?” 姬妧眸光微缩,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片刻之后,她不禁咧嘴一笑,日光疏影斑驳落在她泛白的面颊上,“我只是个无名之辈,是谁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定不会伤害寨主。” 孟舒怀不解地瞅着她,似乎仍然有点无法释怀,“五年间寨主待在寨子里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他和沈月蛮都是神出鬼没的,你是他第一个带回来的女人,你留在寨子里的这段日子,也是他在寨子里待得最长的日子。” 寨主有事情瞒着他,他无法探知,同样的他也无法相信不弃的身份只是个简简单单的丫鬟。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追根究底。” 姬妧笑了笑,声音里充满无奈。 没想到下一秒,孟舒怀语出惊人。 “你和那个皇夫大人有关系吗?” 姬妧脸色一僵,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孟舒怀,黑风寨里的人都十分精明,就算毫无头绪,孟舒怀也觉察出那一丝丝不同寻常的地方。 孟舒怀牢牢盯着她微微变色的面庞,“虽然围剿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但是朝廷从来没有如此用心的想要铲除黑风寨,而自从你来到这里,连白凤临都亲自出马了,难道这一切只是巧合吗?”姬妧觉得这个话题谈下去,只会让气氛越来越不妙。 不由微微笑了一下,转移话题,“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寨主伤得很重,我想尽快亲眼见到他没事。” “你知道吗?” 孟舒怀眸光骤然一沉,生出星星点点的寒意,“其实我不希望你留在寨主身边。” “孟堂主?” “寨主三番两次有所保留,甚至弃黑风寨众人安危不顾,都是因为你。” 姬妧张了张嘴,一时间哑口无言。 “他伤得很严重,醒来后吩咐我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找回你。”孟舒怀说,“寨主外表看上去依然冷漠,以为瞒过我们所有人的眼睛,但我不是傻子,不止我恐怕李堂主也早就窥出端倪,他那些反常早就暴露出他的心思。” 过了好一会儿,姬妧才渐渐反应过来,声音里却充满无法相信的疑惑,“你说他为了我而弃黑风寨其他人的安危不顾?” 孟舒怀撇过头来,捡起手边的小石子扔进溪水里,咕噜一声,水花溅起,“你是寨主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我曾经很高兴,也希望你们能够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姬妧撇了撇嘴角,一阵失落,“我也希望能够如此。” “不弃,你身上藏着太多秘密,或许哪一天身边的人就会因为这些秘密而丧命。” 孟舒怀淡淡说完,投递的目光暗暗藏起锋芒。 姬妧不明白为何他突然如此,刚要张嘴解释,不料对方突然狡黠一笑,“你刚刚昏迷的时候唤了一个名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五年前传言弑君的皇夫名字就叫官清初。” 姬妧的脸上瞬间刷白,这件事当年是秘密处理的,就连皇榜上也只是提到先帝因奸人所害中毒而亡,并没有具体点名道姓。 孟舒怀打量着她的反应,一下子看穿了她心中的困惑,“别人或许无法得知,但是我是黑风寨多闻堂的堂主,这点事情还是有办法知晓的。”“你口中唤的人是这位清初大人吗?” 姬妧感觉喉咙里仿若被什么东西给堵住,想要若无其事的敷衍过去,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听说这位皇夫大人是官家的余孽,官家满门被抄,只有几个年幼的孩子贬进宫中为奴,伺候自己的敌人估计不好受吧,有一个还成了姬妧公主的男宠,姬妧公主生下来就不受宠,和这个男宠倒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可惜这位皇夫大人后来变心选择了先帝。” 姬妧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这些,只是对方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有深意,让她没来由的感觉一阵恐惧。 “咱们黑风寨一向不畏惧朝廷,杀人越货,好的坏的都敢做,当初白家找我们刺杀微服出巡的女帝,明明可以大赚一笔,寨主拒绝和白家的交易,还把你绑回来。你明明是个人质,他却让多闻堂到处帮你找神医求解药。他让你留在寨里当奴婢,却不准其他人使唤你。” 说到这里,孟舒怀也不禁嘲讽的笑起来,“况且你行事说话,处处都不像个奴婢。” “孟堂主,我们先下山去好不好..” 孟舒怀摇头笑道:“知道吗?那些官兵冲上山的时候,嘴里喊着居然让我们把陛下交出来!” 心里一咯噔,一股致命的寒意袭上背脊。 姬妧不自觉的捏紧拳头,看着孟舒怀似是而非的笑脸,“不弃,他们说陛下在黑风寨,你说呢?” 闭上眼睛,姬妧倒抽了一口凉气。 “孟堂主,你很聪明,没错,你猜中了我的真实身份。” 孟舒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我居然发现了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姬妧平静的问,她不是认命,只是习惯了接受现实。 “因为你,黑风寨其他堂主和兄弟们都死了,这笔血海深仇,无论如何也要讨回来。” 掌心慢慢合拢起来,孟舒怀的声音隐隐透着痛恨之意。 姬妧说:“你那些兄弟下山劫杀百姓抢夺财物,根本死不足惜。” 孟舒怀闷哼了一声:“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白凤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就是为了找你,为此不惜和咱们土匪强盗做交易,我若是把你交给他,想必能够得到一笔不小的酬劳。” “孤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你随便。” 孟舒怀被她一噎,憋着满腹怨气,偏偏拿对方没辙,索性用手指缠弄着自己鬓边的发丝,“不过呢,本堂主想了想,如果我把你带给他,就表明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为了保住这个秘密你那个皇夫肯定会杀人灭口。” ... ... 此时此夜难为情(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揶揄一笑,“不愧是孟堂主,连后果都考虑到了。” 孟舒怀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眼珠溜溜转动了几下,十分精明的笑着说:“况且寨主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不会出卖他。” 说完,他走过来蹲在她身边,“陛下如今是龙游浅滩虎落平阳,要是在下助陛下摆脱困境,以后是不是也可以考虑论功行赏封个官什么的?” 姬妧斜着眼睛瞅了他一眼,挑起眉问道:“你想做多大的官?” “嗯,在下是个强盗,绝对不会痴心妄想,有品阶就行。” 姬妧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犹豫了片刻说:“你家乡在哪儿?” “青州平县。” “那孤就答应你,日后孤重回朝堂一定封你做青州平县的县衙,官阶九品。” 说完,她朝对方挤了挤眼睛,孟舒怀咧嘴一翘,笑容可掬,就把人给抱起来,“听上去还不错!” “不过你得答应孤,不能叫孤的身份告诉其他人。” 姬妧凛着眉,一本正经的叮嘱道。 孟舒怀撇了撇嘴,有点不屑道:“放心吧凤帝陛下,在下还没笨到这个地步!” 傍晚时分,孟舒怀背着姬妧回到回春堂,李堂主连忙让堂子里的跑腿把姬妧给扶进去。 姬妧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扭头说:“我肚子饿了,能不能先给我弄点吃的?” 蓬头垢面的样子,没有半点女人的样子,简直像个要吃饭的乞丐。 李堂主笑了笑,无奈的摇头。 身后忽然传来一句完全代表他心声的话:“她真是颠覆我根深蒂固的某些观念啊!” 回头一瞧,原来是孟舒怀在那儿长吁短叹,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狼狈的皇帝。 “孟堂主这上山下山来回跑累着了吧,后堂为你准备了一间厢房。” 回春堂也算是黑风寨在山下掩人耳目的据点,孟舒怀点了点头,不客气道:“谢了!” 夜凉如水。 “她回来了?” 李堂主推开门送药进来,就看到床榻上的人倚靠在床柱上,不知何时已经坐起来了。 他急忙把药给端过去,问道:“大人怎么起来了?” 黑风不说话,也不接药,只是若有深思地看着他,眼眸如同漆黑的渊底。 李堂主心头一凛,顿时笑着道:“孟堂主已经把陛下救回来了,陛下一回来就在房间里连吃了五碗饭,估计是饿坏了。” “只有这些吗?” “没什么大碍,除了腰间的旧伤,和身上的几处擦伤,只要天天抹药很快就能痊愈了。”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咚咚的声音。 有人在敲门。 心里一紧,李堂主看了看不说话的黑风,转身向着门边问道:“寨主有伤在身,不方便见人。” 叩门的声音骤然停止了,过了片刻,外面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李堂主,是我。” 李堂主扭头凝视着黑风眼角眉梢细微的表情,佯作恍然的问道:“原来是不弃,你腰间有伤,怎么过来的?” 一门之隔,孟堂主微微推了下,里面果然是反扣上的,于是姬妧咬了咬嘴皮子,张嘴道:“我让孟堂主送我过来的,我能看看寨主吗?” ... 此时此夜难为情(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李堂主回过头,只见床榻上的人清隽的俊容十分冷寂。 “不好意思,不弃你还是回去吧。” 犹豫了一下,李堂主慢吞吞地开口说,“寨主他不想见你。” 闻言,姬妧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 孟舒怀垂眸瞅了瞅她不由叹了口气,腾出手来狠狠敲了几下门。 “李堂主,不弃她很担心寨主,你就不能近人情通融一下吗?你说你这么不解风情难怪讨不到媳妇儿?” 李堂主撇了撇嘴,脸色十分尴尬,他倒是想通融一下,那也得要上面的人点头才行啊! “孟堂主,你忘记你当初是为何加入黑风寨的呢?” 姬妧发现孟舒怀的脸颊很微妙的红了,看上去有一丝窘迫。 原来妙手回春的李堂主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报复心十分重,“不弃,你要小心哦,咱们风流倜傥的孟堂主曾经惹下不少桃花债,若不是寨主出手相助,他恐怕已经是牡丹花下的一抷黄土了!” 居然是这样! 姬妧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孟舒怀,后者已经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啐了一口:“算你狠!” “既然孟堂主是黑风寨的一堂之主,黑风寨里的规矩自然是知晓的,我不想挑起事端,你又何必为难我呢?” 气氛已经有些剑拔弩张了,姬妧连忙拉了拉孟舒怀的袖子,“算了,我们还是先回去!” “就这样回去了?” 孟舒怀显然咽不下这口窝囊气,但黑风寨主也在屋里,他也不好发作。 姬妧微微抿唇,片刻之后,乖乖点头。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闷。 孟舒怀脑袋里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忽然一笑:“依我看,李堂主和寨主两个人没准有私情?” 姬妧蓦地瞪眼,“你不要胡说!” “也不是胡说,从我把寨主背回来后就是这样子,他们两个老是偷偷摸摸藏在屋子里,也不许别人进去。孤男寡女这样关在一起都要出问题,更何况是两个大男人呢?” “他不是那种人!” 姬妧绷着脸十分坚决地说,这种毁坏清誉的话语她绝对不允许! 孟舒怀也只是胡乱一想,倒是没想到姬妧如此认真,顿时十分好笑,打趣道:“好,那你说他们在房间里干什么?” “李堂主是大夫,自然是治伤救命。” 孟舒怀翻了一个白眼,十分不屑这种借口,“你看过哪个病人需要大夫时时刻刻守在床榻的?更何况就是是治病,那旁人为何不能进去?” 一股烦躁的气息冲上来,姬妧皱着眉,不容置喙的表态道:“总之我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 见好就收,孟舒怀见她急了,不着痕迹地笑了笑,也不再继续说下去。 脑海里倏地闪过一个念头,孟舒怀话锋一转,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别说我不尽心,有件事我倒是十分好奇,不知你是否知情?” 说着,他的目光中闪着精明的光芒,像是有种引人入胜的魔力。 姬妧狐疑地问道:“什么事情?” “白凤临不是哑巴。” ... 此时此夜难为情(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微微怔了怔,隔了半会儿才恍然回过神来,狐疑的眼神施施然投过来,隐隐约约透着一丝茫然。 “你刚才说什么了?” 孟舒怀嘴角抽搐了几下,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天哪,他弃暗投明的决定到底对不对啊?这个陛下糊里糊涂看起来完全不像个明主呀! 见他迟迟没有说话,姬妧从他怪异的表情觉察出一丝端倪,随即绷紧嘴角的线条。 “孟堂主,你现在后悔恐怕也来不及了。” 不疼不痒的咕哝了一句,姬妧皮笑肉不笑的提醒他,孟舒怀愣了一愣,顿时回过神来,推开房门将她抱进去。 将人放回到床榻上,孟舒怀挺直腰杆舒展舒展筋骨,然后打了个呵欠,才慢悠悠地重新拉回正题。 “看你这副茫然的样子,我想你恐怕还蒙在鼓里吧?” 孟舒怀忙不迭摇了摇头,“不是我要数落你,实在是——你和白凤临也算同床共枕五年,居然连这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 姬妧沉默了一会儿,似乎终于明白了刚才的话的确是他讲过,不是自己凭空捏造出来的幻觉。 “你说的是真的吗?” 静静地问了一句,清丽的容颜上没有任何表情。 “原来你听见了,我骗你做什么,如果不是我亲耳听到,我怎么敢说这种话呀?” 说着,孟舒怀顿了一顿,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和腮边,“不过我觉得那个声音很熟悉,非常熟悉,我一定听过,就好像是——” “是谁?” 心头一紧,姬妧目光牢牢盯在他身上。 孟舒怀想了一会儿,忽然放弃了,抱歉的笑了笑:“这个我一时真的想不起来了,黑风寨上下成千上百的人,哪能记住每个人的声音啊?” “嗯?” 姬妧眼神怪异地瞅着他,孟舒怀以为她不相信,“我没必要骗你,你若不信我也没辙。” “你刚刚说黑风寨了?” 姬妧瞪着他,黑风寨咬得很重,一字一字提醒他。 孟舒怀也猛然惊醒过来,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道:“对啊,我怎么会说到黑风寨呢?” 埋头思考了一会儿,他忽然冒出一个很新奇的想法:“既然我这样说了,那说明这个声音我肯定熟悉,或许白凤临以前就黑风——” 话音未落,姬妧突然满脸通红,非常生硬地打断了他的话:“不可能,他绝对不会!” “那倒是,毕竟你们是夫妻。” 孟舒怀很快就从善如流,坐在桌子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慢饮下去。 姬妧冷着脸,低声道:“你可不可以不要说这种话,我和他虽然是夫妻,但是从来没有同床共枕过。” 孟舒怀嘿嘿一笑,转瞬间像股风就刮过来了,好整以暇地坐在她的床边,“不会吧?你和他没有——” 他还特意碰了碰两手食指,“亲亲?那你和咱们寨主有没有这个啊?” 姬妧憋着一口气,脸像烧红的炭,气愤地骂道:“这种话也问得出口,你这个色胚子,马上给我出去!” ... 此时此夜难为情(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孟舒怀笑嘻嘻地出去了。【无弹窗.】 那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声萦绕在她的房间里久久没有散去,姬妧的心里没来由地升上来一丝慌乱,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忽略掉了。 半个月的光景,路上的官兵渐渐少了,往来的行人又恢复了往日的拥挤,而回春堂里依然每天开门营业,生意一天比一天好转,偶尔忙不过来孟舒怀也要到前面帮忙,而后院里养病的黑风寨主也渐渐康复起来。 “我感觉这日子也过得很充实呀。” 一日午后,阳光明媚地照进后院的天井里,孟舒怀搬了一张藤椅睡着晒太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还特意帮姬妧也准备了一张,两个人就这样大白天的躺着假寐。 “是啊,什么功名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逍遥自在,过些平平淡淡的小日子,想看到的人每天都能看到,才是最幸福的。” 姬妧莞尔一笑,这些日子经过李堂主的治疗她的腰伤已经好了大半,不仅如此连体内的毒也好一段日子没有发作,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解毒了,但是每天早上和晚上用饭的时候能够看到黑风,她就觉得心满意足,一点也不想回到凤城的皇宫里。 孟舒怀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幸亏凤国如今内外安稳,四海升平,不然碰到乱世再逢不到明君,咱们老百姓哪有这样的小日子过啊?” 姬妧知道他故意揶揄自己,闷哼了一声,无可奈何道:“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白凤临的功劳,孤多年不问政事,前朝的事情都是他在安排处理。” “他要杀你,你还夸他。” 沉默了一会儿,孟舒怀忽然莫名问了一句话。 “我虽然不喜欢他,但是并不代表我不认可他的能力,况且他将凤国打理得这样好,我的负疚感也可以减轻一些。” 孟舒怀朝她翻了一个白眼,十分不理解的样子:“难怪人家现在想造反了!” “没有凤佩,就算他想也无济于事,名不正言不顺,这江山落在白家手里也是根基不稳,长久不了。” “既然已经不想当皇帝了,干嘛不把凤佩交出来成人之美,这样说不定还是凤国百姓的福祉呢!” 孟舒怀努了努嘴,“恐怕连你自己都觉得白凤临更适合坐那个位置吧?” 姬妧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不置可否。 “不如放手算了。” 孟舒怀突兀地吐露了一句,姬妧忍不住眯起眼睛朝他审视了一眼,“孟堂主今天看上去好像有点怪。” “哪里怪了?” “感觉不太像你,好像换了一个人。” 孟舒怀微微不平的哼了一声,饶有兴味地反问道:“那你觉得我像谁呢?” 姬妧猝不及防地被他的话给问住了,仔细想了想,清澈明亮的眼眸里倏忽闪过一丝惊悸,不待仔细看清,她已经回过神来,连忙摇头。 “不知道。” 伴随着话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怅惘的情绪。 话锋一转,她喃喃说道:“白家本来就是凤国的世家大族,没想到先帝们世世代代厚待他们,他们反而狼子野心想要取而代之,当年若不是白家掺合进来搅浑了一池水,情势也不会骤然变化,或许如今的凤帝陛下也不会是如今的凤帝陛下。” 孟舒怀逆着明媚的阳光,眸光熠熠闪烁,嘴角似乎是苦笑了一下:“你对白家的成见原来如此深。” “难怪不喜欢。” 半晌之后,孟舒怀似笑非笑地得出了一句结论。 姬妧微微一怔,为这句话里无法遮掩的一丝哀怨,也因为她明白这五个字的意思。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用去求证什么,一瞬间就是懂了。 张嘴忍不住想要辩解一句,话到嘴边,忽然就惊蛰了一下清醒过来,为什么要辩解,嗬,根本不应该辩解什么。 “不是有成见,而是两者间的渊源本来就是如此深。”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再没有开口,午后的微风拂过后院的树叶里簌簌响动,只有稀疏斑驳的阴影投落在两个人的脸上。 养伤的这段日子,姬妧和黑风很少见面。 黑风整日闭门不出,而姬妧被拒之门外一次后也不再开口提要去见他。 偶尔就连李堂主都十分好奇,在给她验伤时会忍不住试探她两句:“不弃,你最近好像变了。” “嗯?有吗?” “你最近都不提寨主了。” “哦,大概是习惯了吧。” “习惯了?” 李堂主诧异地看着她,表情看上去十分惊讶,而且还藏匿着一丝不安。 “嗯,刚回来的时候大概还是没有缓过来,见不到他寝食难安,后来天天都见不到,渐渐的就不怎么想见了。” “啊?是这样吗??” 李堂主的声音里不由自主出现一丝紧张。 姬妧螓首微抬,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对方,“李堂主不是也不让我见吗?看上去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李堂主愣了一愣,好像是自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一瞬间哑口无言。 姬妧也不理他,又垂下眼去继续看自己的书。 自从住进回春堂,她就再没有干过任何活儿,就算前堂的铺子里再忙碌,李堂主也绝对不叫她帮忙,完全把她当成神龛供起来了。 李堂主犹豫了半天,收了药箱子依然不走。 姬妧翻了两页纸后,终于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困惑地问道:“李堂主还有事吗?” “没,没有了。” 李堂主支支吾吾。 “其实呢,寨主他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他的性格有点别扭,所以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越是要求苛刻。” “李堂主究竟想说什么?” 李堂主心里一横,大胆开口道:“唉,我的意思是说,不弃,寨主他很喜欢你,所以你千万不要习惯见不到寨主。” 姬妧的眸光渐渐有点变得冷幽,“李堂主说我是寨主喜欢的东西?” 李堂主急了,皱眉道:“哎呀,怎么越解释越糟糕啊?” 姬妧敷衍着点头:“不弃明白的,我不会去骚扰寨主了,李堂主就不要再解释了,有些事情不是你一厢情愿就可以的。” ... ... 此时此夜难为情(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李堂主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稠密,不对啊,事情似乎完全朝着另一个无法预料的局面发展了? 姬妧幽幽叹了一口气,眉目间微微露出倦怠,“李堂主,你还有事吗?” 李堂主尴尬地摇了摇头,怏怏地垂着脑袋离开了房间。【全文字阅读.】 等到两扇门重新合上,姬妧的脸色顿时沉寂下来,隐隐约约的发出了一丝无奈的叹息。 幽闭的房间里,紫檀漆面的桌子上放着一顶金色铜制的镂雕香猊,从香猊里面冉冉升腾出几缕白色的烟雾,缥缈如幻,芳香馥郁。 李堂主静静地垂立在屋子中央,眼睛时而抬起头探视着帐子内朦胧的人影。 “大人,情况似乎有点不太妙。” 低低的声音细如蚊蚋,他屏住气息不敢太大声,因为完全猜不透对方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帐子里的人低低咳嗽了一下,李堂主脊背上的汗毛顿时刷的一下竖立起来。 “或许是她察觉出什么了。” 淡淡的声音低而哑,就像没有拔出剑鞘的锋刃,藏匿着一种被遮掩的凌厉情绪。 “应该不会吧。” 李堂主扯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每次进来这里他就会莫名的热躁,尤其是暖香浮动,越发的让人感觉到头脑也发晕起来。 “会不会是你行事之间让她生出了一丝怀疑?” 帐子里的声音低低淡淡,听上去十分漠然,却让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李堂主心头一震,忙不迭摇头。 “绝对不会的!” 犹豫了一下,他模棱两可的说道,“或许是陛下她真的已经变心了?毕竟重逢之后您就对她十分冷淡,而且陛下也是这样说的,难过着慢慢成了习惯,就习以为常了。” “哦~” 帐子上的影子微微跳动起来,宛如一道美丽的弧线划过,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拔开了帐子的一角,露出对方清隽俊秀的容颜,熠熠闪烁的眸子盯着他,似乎对他的话有几分感兴趣。 “她真的这样说了吗?” “千真万确。” 李堂主斩钉截铁道,“这和大人所设想的计划似乎有出入,恐怕不会进行得太顺利。” 淡粉的薄唇微微翘起,绽放出宛若莲花般的笑容,他暗暗思虑了一会儿后,还是摇摇头。 “不会的,她不可能轻易变心。” “可是——” 话未出口,已被对方低徊的声音给打断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咱们的女皇陛下就是最死性不改的人,既然二十五年都没有变过心,怎么可能会突然之间就想通了呢?” 李堂主对他这种自信微微有些不认同,垂着脑袋偷偷撇了撇嘴,忍不住辩解了一句:“陛下的态度是真的不一样了,只要大人亲眼见到她就会明白了。” 一声低叹轻轻落地,对方的脸上有过短暂的失神,末了,才没来由地迸出来一句:“我自然是见过了。” 李堂主愣了一愣,“大人?” “不必惊慌,自然不是以这副面目去见的。” 帐子里的人轻描淡写,只是俊秀的眉眼间有一抹化不开的淡淡忧伤。 李堂主微微抬起头来,眼睛里夹杂着几许不解,凝视着对方脸上若有似无的黯淡情绪,心里不由生出一丝叹惜。 良久之后,帐子里的人长睫微垂,轻飘飘的溢出一句话来。 “我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 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李堂主忙不迭阻止道:“大人万万不能操之过急,您新伤加上旧伤,精元虚耗,需要慢慢养好。” 对方的眉峰间拢聚起一丝烦躁的神色,“伤口已经愈合,剩下的不过是恢复体力,这种事情来日方长。” “可是您的身体损耗太大,这段时间内不适合再到处奔波了。” 李堂主脱口而出,顿时一骇,惊恐地敛色闭嘴。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几乎下意识就猜到了对方打算进行的计划,他所受的两道伤口都颇深,伤口才刚刚结痂,就算他不是一名大夫,也不能让他如此胡来! 黑风的眸光犀利如刃,毫不遮掩地落在他身上,“我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李堂主脸色一白,顿时说不出话来。 四月春光,芳菲渐衰,静谧的如墨苍穹,一弯月牙儿如钩悬挂在院子外的树桠枝头上。 夜色微凉,窗子里一灯如豆,人影两两向斜。 一股柔柔的凉风忽然吹进院子里,灯火不安地摇曳了几下,姬妧抬起头来,只见一扇窗子被轻微的带动了,窗棂间咯吱作响。 她眼角一挑,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的院子,声音里有几分戒备,“是谁在外面?” 院子里悄然无声,月光淡淡洒落下来,树下和墙角皆是阴影,无法分辨出来。 姬妧心生一丝疑窦,慢慢垂下脑袋继续去翻手中的书纸,倏地一声猫叫,吓得她猛地起身,一不小心碰翻了烛台,屋子里一下子就全黑了。 她连忙蹲下去摸烛台,就在这个时候门似乎轻轻咯吱了一下,她心里一跳,握紧手中的烛台,顿时绷住身子慢慢站起来。 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得仿若只剩下那若有似无的脚步声,一点点向她靠近过来。 就在她举起手中的烛台的时候,划动的风声还是传进对方的耳朵里,一声轻叹幽幽从屋子里飘散开去。 “不要伤到自己。” 六个字,熟悉的声音,她一惊,手中的烛台倏地落在地面上。 “清初?” 姬妧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怀疑,而且那股紧张感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厉害,“这么晚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来看看你。” 黑暗中有一丝故意的沉默,姬妧倒抽了一口凉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不外泄出去,“哦,怎么来了也不敲门,我还以为是——” 话音未落,被他给抢过去:“以为是什么?鬼?还是人?” 语言若笑,但姬妧也没有忽略掉那里面藏匿着一丝讥诮。 大概就来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吧? 姬妧说:“我没想到会是你。” 下一秒,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对方轻轻握住,虽然一片漆黑,他还是准确地抓住了她。 姬妧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挣扎了两次想要抽回来,没有成功只好放弃。 “我想你了。” 顺着那只手他继续将她拉过去,直到被拉进他的怀里,紧紧拥抱住。 姬妧靠在他的肩头,眼睛清醒明亮,嘴上笑着回答道:“你之前还不想见到我。” “我以为你会去找我,可是你没有。” “我有。” “只有一次而已。” 对方斩钉截铁,语气理直气壮得仿若做错事的人是她一样。 姬妧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去找我?” 对方不依不饶,语气焦灼而伤心,就在走进了一条死胡同里,希望她这个好心人能够救赎。 姬妧感觉到自己的心没来由的颤抖了一下,顿时紧张地挣扎,嘴上说:“别这样,一点也不像你。” “不像我?” 对方呵呵一笑,说不上来的悲哀好像灌满了他的整个身躯。 姬妧一咬牙,狠心地点头说:“没错,一点也不像你,现在的你时常让我感觉像另外一个人。” “也许是你和我分别太久,所以你才觉得生疏。” 黑风紧紧搂住她,双臂几乎用尽全力紧紧箍住她的后背,好像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又好似要断送她的性命终结这所有的爱恨纠缠。 姬妧喘不上气来,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臂紧紧搂住对方,好似要助他一臂之力。 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却更加叫他的心,彻骨地发凉。 就在姬妧以为自己快断气的那一刻,他忽然松开了自己,然后说:“我们离开这里吧。” “去哪儿?” “江南,那里有神医,可以彻底治好你身上的毒。” 他一字一字清晰无比,显然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我不去。” “为什么?” 对方明显一愣,几乎脱口而出。 “李堂主可以替我解毒,哪里都不用去。” 漆黑的眼眸如夜炬般灼亮,微怒地追问道:“他是不是来找过你了?” “没错,我知道瞒不过你,也没有想瞒你。” 姬妧点头,态度居然出奇的顺从,让他心里憋出来的闷气没法发泄出来,一阵肝疼。 “李堂主的医术的确不错,但是他没法子解你的毒,只能延缓发作的日子减轻你的痛苦,拖下去你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忍住满腔的怨气,他还是细心的解释了一番。 “你的情况不太好,而且外面到处都是白凤——白家的眼线,这个时候出去不安全。” “就算不安全也必须去,因为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情急之下,一番话脱口而出。 连黑风自己都傻住了。 姬妧眼角轻轻一挑,斜着眼睛审视着他,似笑非笑问:“为什么?我死了不是更好吗?你的仇可以报了,白凤临也可以得到帝位,白家再也不用称臣,每个人都各得其所。” 一番话戳中了黑风的痛点,他俊俏的脸孔微微泛白,笑声也越发越发冷,“各得其所?你根本不知道我真正的想要是什么?” “是我吗?” 对方的笑声骤然停滞了一下,似乎对她的反应始料未及。 姬妧眼睛微微酸涩,咬着牙问道,“你是清初?” “嗯。” 没有赘言,淡淡的一个字。 她的心仿若被撕裂开一样,漫过咸涩的泪水,一点点啃噬着剩下的所有知觉,这是她要的答案,却不是她期待的结局。 “你终于承认了。” 男人在黑暗里轻轻点头,似乎也没有其他的语言可以再辩解什么。 无话可说。 半晌过后,屋里的烛火重新被点燃起来,姬妧坐在一旁的桌子上,静静凝视着挑灯的修长身躯,淡淡的光亮下,他身上的月白色衣袍被分割成光与影两面,光辉耀眼处更加灿烂,而隐藏起来的另一面黑黢黢犹如无底的深渊,就像被切断的两个对立世界。 她静静审视着,心里翻涌起细微的波澜,一个人是不是可以会有这样截然相反的两面,黑与白,判若两人。 若是如此,那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呢? “我们离开这里。” 一句话从她嘴边不经意地逸出来,对方闻言回过头来挑眼看着她,只见姬妧单手撑着下巴,耳后如同流云般光滑的墨丝从肩头一路蜿蜒到腰间,虚掩着翘挺挺的鼻子,尖细的下巴,只有熠熠闪烁的目光仿若能够穿透千山万水,层云万丈,于这浊浊世间之中一扫所有雾霾尘埃绽放最耀眼的光芒。 终究是有点意外,他垂头,想了一想,不经意地问:“什么时候?” “明天,”刚说完,她立马改口了,“不,今晚,就现在吧。” 黑风黑眸微睐,只见姬妧冲他促狭一笑,样子神秘又狡猾,他不禁莞尔,虽然仓促,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好。” 两个人在后院的马房里牵走了一匹马,等到马蹄声嗒嗒嗒惊动了回春堂里的其他人时,姬妧已经抱着前面的人坐在马后,随着夜里的狂风一路咯咯在笑。 “诶,你们去哪儿啊——” 李堂主披着一件长衣跑出来追到大门口,只见两人一马蹄声疾速,扬起飞尘早就走远了。 一串嘿嘿的笑声从屋顶上传下来,李堂主抬起头,只见孟舒怀坐在上面手里握住一壶酒笑得津津有味,这人听到刚才的动静不但没有出手,反而就像看了一场精彩的好戏十分快活。 “孟堂主,你还笑,刚才就该拦着他们——” “拦得了吗?再说了,人家有情人终成眷属,你拦着做什么?” “寨主的伤还没好,他们两个就这样离开,万一再碰上危险——” 孟舒怀啧啧地摇头,“李堂主,你没喜欢过别人,和一颗榆木脑袋差不多,我没法和你说,反正这会儿也走了,你就任他们去好咯——” 说完,孟舒怀懒得和他啰嗦,纵身一跃,在几个屋顶上飞快闪过,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李堂主气急败坏地跺脚,然后无可奈何地回屋。 出城后就是山路,黑风骑马的速度随着腰上越来越无力的手臂而渐渐放缓下来。 一路颠簸,姬妧明显有些吃不消,皱着眉头,脸色十分苍白。 黑风犹豫了片刻,拉住马嘴上的缰绳,不再继续前行。 “已经跑了很长的路,后面应该暂时不会有人追上来。” 说着他抬腿下马,再转身去接马背上的女子。 姬妧刚要倾身忽然想到什么,顿时动作一滞,微微摇头,又缩回去。 “你让开一点,我自己下来。” 黑风俊眉微凛,脸上浮出一丝不悦的情绪。 “这里不是皇宫,也不是回春堂,把你任性的性子收起来。” 姬妧不满地撅嘴,咬着牙气冲冲道:“谁任性了?我是一国之君,下马这种小事情不劳您大驾。” 黑风瞪着她,眸光漆黑,没有说话。 姬妧被他瞪得心里发慌,依然死咬着嘴皮子不肯服软,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夜里更深露重,尤其又是着草木茂密的山间道上,细细的风刮过来,就像无数阴湿的小虫子钻进肌肤的毛孔里。 末了,姬妧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个喷嚏。 黑风看着她,微微叹气,脸上可怕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唉,我的手臂没事。” 他淡淡说了一句话,没有任何前缀,也没有补充,但一瞬间姬妧就懂了。 眼眶微微发涩,姬妧努了努嘴,没有辩解什么,因为这恰恰就是她刚才顾虑到的问题。 好半天之后,姬妧才低低挤出一句赌气的话来:“我不信。” 黑风不着痕迹地蹙眉,有些拿她没辙,“你怎么说不通的?” “若是要让我信你,那你就得让我自己从马背上下来。” 姬妧适时地开口,抓住任何的机会不去拖累他。 黑风沉着脸,犹豫了好一会儿,“那我必须站在马下保护你。” 低低浅浅的语气,每个字都是斩钉截铁,让人十分温暖。 姬妧垂着眼,点了点头。 她小心翼翼而且动作迟缓,马似乎也有些不耐时而嘶鸣了几下,姬妧的脸色微微一变,慌慌张张就直接跳下来。 “小心——” 黑风动作很快地接住她,两个人抱了个满怀,黑风胸腔被她撞得生疼猛咳了两声,依然紧紧箍住她圈在怀里没松开手。 姬妧受了惊吓窝在他怀里好半晌没有抬起头来,也没有注意到对方微微蹙紧的眉头,有一丝刻意压抑着痛色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砰砰跳动的心脏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黑风微微喘着气,低声问她道:“你没事吧?”姬妧在他怀里摇头,不好意思地垂着眼眸,小声询问道:“我有没有撞疼你?” 黑风呵呵一笑,一副不以为然的口吻说道:“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就你这点力气撞过来,就和小猫挠痒一样。” “真的?” 姬妧声音里透出几分犹疑,挑起眼角偷偷瞥了瞥他,夜色中只见他夜炬般的眼瞳璀璨明亮,正在温柔的看着她,蓄满似笑非笑的暧昧气息。 脸颊上一热,姬妧抿住嘴皮子再不吱声。 黑风牵着她的手穿梭在山道旁边的林子里,捡了些偏干的树枝,黑风在地上垫了几层树叶,然后把树枝架起来,取出随身带着取火石点燃起一簇火苗,姬妧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忙活,片刻的工夫而已,看上去他的动作十分娴熟。 火苗渐渐越燃越旺盛,姬妧凑过去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嘴角一弯忍不住问道:“你以前一直在宫里生活,我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些。” 黑风把马绳拴在树身上,然后回过头朝她微微一笑:“你也说是以前,这五年里过着打打杀杀的生活,东奔西跑,常年在郊外日晒雨淋,我已经习惯了。” 火光在姬妧的眼睛里不安地跳动,她容色淡淡,冷不丁问了一句话:“白家人当初有为难你吗?” 说完,她特意抬起头来注视他。 黑风脸上浮现出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他嘴唇微微动弹,仿若呢喃了什么,可是终究只有两个字。 “没有。” 姬妧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半个字,“还好他们遵守承诺,日后若是白凤临寻来,我会把凤佩交给他。” 黑风变得沉默,一声不吭。 “清初,以后我们就这样四处飘泊,四海为家好不好?” 黑风没有回答,垂着凤眼,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洒下浓浓的阴影,他隐忍着怒气,冷生生地问道:“凤国的江山你真的愿意这样拱手让人吗?”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姬妧咧嘴一笑,“凤国的江山也不过是数百年前从别人手中抢夺过来的,这世间本来就没有哪一样东西永远都不会改变,只有黎民百姓免遭战祸之苦,我可以让贤。” 话音未落,衣领忽然被人狠狠揪住。 “只要我活着,就绝不允许你做出这种糊涂事!” 黑风的脸上怒气冲冲,眼里充满痛恨之意,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仿若能够将她吞噬。 姬妧摇头,“这是孤的江山,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改变孤的心意。” “若是我不在了呢?” 姬妧眨了眨眼睛,神情专注地盯着他,似乎没有听清楚的他的话意。 “既然你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朝今日,如果你轻言就可以放弃,那我付出的究竟算什么?” 黑风冷笑,“你告诉我,我做的一切都算什么呢?” 不等她回答,末了,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什么都不是。” 姬妧拼命摇头,嘴里不停解释:“我没有这样想过。” “就算你没有想过,可是你放弃了皇位,就等于放弃了我辛辛苦苦筹划多年的心血,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宁愿你不要救我。” 最后一句话深深刺痛了她。 仿佛一个深深刻进骨头的伤口,永远无法抚平那伤口。 “你不配这样说。” 低低的一句话,从她嘴里不由自主的呢喃出来。黑风微微眯眼,神情间透出几分迷惘的阴影,“命是我的,我当然有资格这样说。” 姬妧猛地扭过头来看着他,静静的注视犹如无声无息潺潺流淌的河,越深入其中越感觉到寒凉,重逢以来,她从未用过这样陌生的眼神打量他。 这让他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捂嘴轻咳了两声,他拿着树枝拨弄火堆,把火苗又拨得更旺盛些,然后掉头看着姬妧问:“还有两个时辰才会天亮,你冷吗?” 说着,他就解开自己身上的衣袍,二话不说地走过来搭在姬妧的肩头上。 周身骤然一暖,满腹的怨气也再无法冷硬起来。 “我不冷——” 话音未落,她的手就被对方重重按在肩头上,他倾身弯着腰,恰好比坐着的她高出一个头,他性感的下巴就在她头顶上方,如墨的发丝垂落在她眼前,如上好的云缎光泽润亮。 喉咙一紧,她张了张嘴巴,骤然就一个字也讲不出来了。 察觉到她的微妙变化,他倏地一笑,眉眼弯弯,恰恰是那一抹低头的温柔,最是让人侧目。 “这样才乖嘛。” 姬妧愣愣地看着他身上雪白的里衣,隐隐约约还飘散出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心口一缩,她悸动的眼神里顿时浮现出一丝说不出的哀伤。 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她没有说话,他眼前一亮,眼神更加温柔,也不动声色地坐下来。 姬妧在心里想,他把衣服借给我,两人挨在一起,总是要暖和些的。 于情于理,都是说得过去的。 只是两个人都很有默契,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江南好看吗?” 坐在火堆边姬妧心绪微微不安,尤其是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索性有一搭没一搭地挑起话头。 “春来江水绿如蓝,日出江花红胜火。” 黑风凝着她被火光映亮的脸,仿若那火光也在他眼睛里跳跃闪耀,抿嘴一笑,信口拈来。 姬妧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他描述的画面,偏过头来好奇地问:“那里是不是很温暖的地方?” “不好说。” 他看着她,撇过头去,淡淡回应了三个字。 “嗯?” 这算哪门子的答案,模棱两可,分明是敷衍。 姬妧眼里闪过一丝狐疑,“你是不是嫌我啰嗦麻烦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说话总是寥寥几字,而且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没有。” 又是这两个字! 姬妧瞪着他,憋着满肚子的闷气,暗暗踢了他的腿一下,然后一声不吭的把头撅向另一个方向。 她生气了! 黑风心知肚明,终究赖不过她的倔强脾气,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你真的想知道原因吗?” 一句话问得无可奈何,他微微蹙眉,眼里却是似笑非笑的纵容。 姬妧蓦地转过头来,眸如秋水,眼似横波。 黑风低低一笑,几乎要沉溺在这双眼眸里,可笑的是这人后知后觉,迟钝得竟然还要亲口逼问他!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问:“江南就如同你一样,不止是一个非常温暖的地方,而且还是一个美丽得让人向往的地方。” 姬妧撇了撇嘴,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这样的夸赞,故意哼了一声:“我才不信,准是你哄我!” 黑风笑了笑,故意调戏她问道:“我怎么哄你了?” “你去过江南吗?说得好像你好像很了解江南,难道以前你在江南久居过吗?!” 无心之言,话一出口,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怔了怔, 倒是黑风反应快,很快就接过话去。 “你可曾读过香山居士的诗句,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 他声音低醇而缓慢,就像一杯细细品味的陈年老酒,姬妧不禁听得有些痴醉,“我就算没有久居过江南,亦可以从这样的诗句中感受出江南那不一样的迷人景致。” 姬妧垂头想了一会儿,“那也是江南,和我有什么关系?” “在我眼里,你也是如此。” 他淡淡的说,没有任何矫揉造作,也没有含情脉脉,却因为平淡,反而真实,更加让人内心震颤。 姬妧无法欺骗自己,这个时候她的心,真的慌乱了。 五年来,她的心第一次感觉到温度。 也是第一次,她的心仿佛遭受炮烙之刑,罄竹难书,深深感受到罪恶和愧疚。 她埋下脑袋擦了擦脸,把整张脸都埋在膝盖间,仿若要将自己彻底隐藏起来,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东方既白,天空中微微露出一丝曦光,姬妧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才渐渐意识到自己所躺着的地方是某人的胸膛。 咚咚的心跳声就在耳边,她双颊通红,不明所以地爬起来。 明明她是坐在树桩上的,什么时候和人一起睡在树叶上了? 没错,身下铺着厚厚的干枯树叶,披在她肩头的衣袍不知何时被当成床单垫上,不仅如此,而且他的胸腔还被她当成了枕头安睡一宿。 旁边的火堆热气未褪,他将风寒全部用身躯挡在外围,为她筑造了一个临时的温炕。 思及至此,她忍不住细细打量起男人的睡颜,与此同时纤细的手指就不受控制地伸上前去,还未触及到对方的脸颊,只见男人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似乎是醒了。 姬妧忙不迭惊慌地收回手,而黑风看到的恰恰是她一脸做贼心虚的表情。 “醒了?” 男人拉过她的手握了握,感觉到手心中的温度不禁莞尔一笑,“看上去你应该没事。” 话音未落,他自己猝不及防地猛咳了两下,姬妧微微一怔,顿时问道:“你是不是着凉了?” 男人摇头,又咳了一阵,才缓过劲来。 “我是堂堂七尺男儿,不要担心,这点小毛病难不倒我的。” “可是你刚受过伤,还没有痊愈。” 姬妧犹犹豫豫着说,内心涌上来无限的忧伤。 “不碍事,这里离下一个城镇不远,等咱们到了以后去药堂抓点药就行了。” 荒郊野岭,就算着急也无济于事,姬妧点点头,也只剩下这个法子。 说是不远,两个人同骑一匹马还是跑了四个时辰才看见一个村子。 村子大概百余户人,平时很有少外地人,进村的时候路边的男男女女纷纷用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和以往在朝堂上注视着她的目光不一样,笑里藏刀亦或忠心耿耿都掩藏在皇权的蛰伏下,而这里人的目光真真切切,显而易见的几乎全部是戒备和不友善。 在街上走了一会儿,两个人才在街头的拐角处看到一家药铺,店面很小,连招牌都没有挂上去,若不是铺内传出一阵浓烈的药材味,还有那一面墙的抽屉柜,他们几乎就认不出来了。 姬妧迈过高高的门槛跨脚进去,只见屋子里的有三顶红泥小火炉在煎药,腾腾的白气不断冒出来,而屋子里却没有半个人影。 “大夫在吗?” 她在屋子里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无意中瞥到内室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张大弓,如张开的庞大羽翼笼罩整面墙,姬妧眸内骤缩,整个人定在原地愣了一愣,弓身鲜艳的麒麟色如同正在燃烧的火焰,深深灼痛人的眼睛,这把弓的外形看上去十分眼熟,但是散发出来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气息,它似乎就只是这屋子的一件装饰品,弓尾没有上弦,就如同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并不完整,大概也因为如此并没有产生强烈的戾气。 这时后堂的门帘传来一串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有男人的声音笑盈盈传来:“大夫来了。” 掀开帘子,一个年轻男子匆匆忙忙钻出来,他垂着头小心翼翼护着手中的药碗,然后朝对面喊了声:“张婶,你的药熬好了——” 街道只有丈许,他唤了一声后,不过一会儿隔街对面的面馆里顿时跑出来一位四十多岁的矮胖妇人,她笑嘻嘻的捧过药碗,然后说了声:“白大夫,辛苦你了。” 说完,就仰头把滚烫的药给灌下肚去,“我这会儿面馆有客人,晚点再过来。” 男子似笑非笑地点头,直到那位张婶出门离开,他始终埋着头,继续慢条斯理的把柜台上的药一副副包好。 把柜子上的药包扎好,他似乎才想起还有两位客人,缓缓抬起头来,问道:“两位是抓药还是看病?” 姬妧张了张嘴,忽然间哑口了。 而对方凝望着他们除了微笑没有任何其他不该有的表情,自始至终没有任何纰漏,不得不说,到了今日她才恍然一个人原来真的可以有完全不同的面目,她身边的这两个男人都是如此,论城府深沉,她远远比不上他们。 “看病,顺 ... ... 此时此夜难为情(十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黑风沉着脸,丝毫没有低头的意思。【最新章节阅读.】 男子无所谓地耸耸肩,似笑非笑地往柜台边走去,他的步伐十分缓慢,似乎刻意让人忽略掉某些问题,尽管如此,还是可以分辨出他的左腿不太灵便。 “等一下!” 姬妧匆匆忙忙唤住他,“如果你给他看病,我就告诉你一件你最在意的事情。” 男子低低笑了一下,不以为意,也没有回头还是继续往前走。 “是关于那个人的。” 姬妧又补了一句,“是关于你心里那个人的事,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吗?” 男子的脚步微微一滞,似乎在犹豫,这时姬妧的声音再次传过来。 “其实她在意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仿若给了男子重重的一击,他的身子隐约晃了晃,最后还是依然挺立住。 姬妧忧心忡忡凝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一旁面无表情的黑风。 一瞬间心里凌乱如风中翻飞的落叶。 过了一会儿,男子微微叹了口气,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淡,和刚才玩世不恭的姿态判若两人,仿若拒人于千里之外。 “让他把衣服脱了,自己乖乖躺上去。” 姬妧心里一喜,顿时两眼闪烁地望向绷紧脸的黑风。 殷切的眼神如同无法阻挡的日光暖洋洋的照进心里,黑风嘴角抽动了两下,终于一声不吭地走到榻边来。 姬妧连忙站起来扶他坐下,黑风心里一软,脸色也无法继续冷下去,只好对她说:“我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 “那你答应我,一定要乖乖听大夫的话。” 黑风不情愿地斜睨了柜台边的男人一下,翻了个白眼,十分不屑地哼道:“你说他?他算是个合格的大夫吗?” “话不能这样说,如果他真的是庸医,这镇子里的人不找他看病,他这家药铺早就关门了!” “你觉得现在这里和关门的店子有什么区别吗?” 说着,黑风还鄙视地打量了一番四周,屋子虽然简朴冷清,但是收拾得十分干净,若不是这里没有别人,姬妧压根不会信都是男人自己打扫的。 “镇子里的人少嘛,而且这里只有他会看病,离开这里,我们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无论他说什么,姬妧都总是态度坚决的驳回去。 黑风低低抱怨了一句,“其他的地方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姬妧替他解开衣服上的带子,他顿时满脸绯红,突然就不吱声了。 怔了怔,姬妧看了他一会儿,心里十分明白他的顾虑,只好无可奈何道:“他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人以前喜怒无常,视人命如草芥,就算再怎么改变,也始终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话音刚落,姬妧抬头就发现男人端着药站在内室的门口。 黑风的眼眸微微眯起,气氛顿时冷凝下来。 姬妧紧张的看着他们,眼睛连眨一下都不敢,生怕这两人随时会起变化。 男人眸如寒星,深深看了他一会儿,面色冷峻,仿若有几分邪肆又重新爬回他那张俊俏的脸孔上。 姬妧咽了咽口水,尴尬地笑了一下,正准备张嘴缓和一下。 不料男人淡淡一哂,居然不以为然的笑了。 他端着药碗慢慢走进来,停在长榻边上,他对姬妧说:“你把他的上衣脱光后,就把这药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说着,他就把手中的药碗递过来。 姬妧愣愣地接过药碗,不知所措地看着男子,男子对他们并不感兴趣,仿佛他们只是药铺的普通病人,把药给她后就直接转身。 往前挪了一步,男子忽然顿了顿,提醒他们道:“哦,对了,把脉和药钱,总共十两银子。” 姬妧怔了怔,转头看着黑风,两个人不顾一切的跑出去,她身边没有带盘缠,黑风对上她的目光,摇摇头,也是一副无奈的样子。 “唉,我们怎么忘了带银子?” 姬妧小声嘀咕了一句。 黑风俯身趴在榻上,叹气道:“出来得太急,根本没有时间准备这些东西。” 姬妧脸上一热,果然冲动是魔鬼啊! 两个人嘀咕,压根没注意到男子的脚步顿在原地好一会儿了,把他们说话的内容全都听见去了。 男子一阵冷笑,转身问道:“这么说你们没钱?” 姬妧十分窘迫的低着脑袋,一副有事好商量的样子:“以后还给你行吗?” 男子闷哼了一声,掉头走回来,朝她伸出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掌来,手指骨节分明,掌心结有薄茧,看上去精瘦而有力,并非外表看上去文弱,“拿来!” “什么?” 姬妧不解地抬起头,双手背在身后。 男子皱着眉头,气愤地说道:“我的药拿来——” 姬妧瞅着他,然后摇了摇头。 男子瞪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男子倏地勾起一边的嘴角,揶揄道:“我倒想问问夫人,凤国有哪条律例可以看病拿药不给钱的?” 姬妧憋红了脸,就是不肯把药拿出去。 “十两银子对吧?只有你宽限几日,我一定会给你的。” 男子摇头,似笑非笑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难说。” 这时黑风忽然扔了一块东西过来,男子动作很迅捷,伸手接住,摊开掌心一瞧原来是块光泽通透的墨玉。 墨玉本就罕有,这块更是少有的上品,识货的人自然都知道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这东西是你的了,不仅仅是我们二人的药钱,这几日我们就住在这里,吃穿用度一切都要安排好。” 黑风淡淡地说,字里行间十分冷傲。 男子把玉拿到眼前,对着有光线的地方细细审视了一遍,墨亮的玉佩上面浮雕着衔环的凤鸟,做工十分精致,连凤鸟的眼神都是桀骜不驯的。 “好吧。” 男子把玉佩拿在手里抛到空中,然后又落下来接住,如此三番两次,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这价值连城的宝贝,倒像是故意刁难他们一样。 姬妧摇了摇头,遇到他们这种腹黑的男子,只会是他们身边的女子遭殃。 她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凤惜的样子,胸腔里顿时填满浓浓的悲哀,几乎无法抑制住。 “你怎么了?” 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黑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姬妧吸了吸鼻子,拿出药膏,轻轻抹在他发红肿胀的伤口上,边擦边掉眼泪,“我想起了凤惜,她这辈子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离开凤城的时候我见到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是最后一面。” 黑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劝她说:“也许有缘还会再见到的。” 姬妧摇头,眼泪落得更加厉害,“不可能了,她已经不在了。” 她说不下去,只剩下哽咽。 黑风爬起来翻身看着她,目光温柔疼惜,他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手指抹掉她眼角的泪水,“不弃,别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离开凤城不久,她就葬身火海之中了。” 姬妧垂着脑袋,“其实这些年她过得不好,我知道的,可是我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对身边所有人的死活都视若无睹,而我从来没有关心过她。” “她不会怪你的。” 姬妧拉住他的手,眼里的泪光映照出他支离破碎的倒影,“她为了我付出过很多很多,就连杜轻寒也是因为她帮过我,是我对不起凤惜。” 黑风阻止不了,只好心疼地看着她。 姬妧望着外面柜台上的男子,他正在给进来的其他病人抓药,“不要再针对他了,你答应我好不好?” 黑风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就当是补偿凤惜好不好?”姬妧垂着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泣不成声,“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我清楚一件事,我爱过人,我知道,其实凤惜心里是有他的。” 黑风怔了怔,似乎对她的话感到十分震惊。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轻轻点头。 “我答应你,只要他不先挑衅,我就绝对不找他的麻烦。” 姬妧埋在他的肩头,猛地点了点头,可是因为想起凤惜,那悲伤的情绪却一下子没有办法消散开去。 直到黑风不经意地发出“咝咝”的声音,姬妧才慢慢抬起脑袋看到他苍白的脸色。 姬妧瞪着他,不解地问:“我是不是弄疼你了?”刚才她哭的时候根本没有留意到他的伤口,而她的泪水滑落下去几乎也浸湿了他的伤口。 泪水微咸,就像是在伤口上撒盐一样。 若不是姬妧对他的伤势十分关心,他几乎就要认为刚才的举动是故意为之的。 黑风摇了摇头,“没事,伤口本来就没什么大碍。” 姬妧点了点头,继续让他躺下去,给他涂完剩下的药膏。 半个时辰后,黑风感觉伤口处渐渐灼痛犹如熊熊火焰在燃烧,额头上冒出一粒粒豆大的汗珠。 “白大夫,这药好像有些不对劲。” 他缓缓唤了声,姬妧靠在旁边的椅子上不小心睡着了,听到他的声音顿时惊醒过来。 姬妧摸了摸他的额头,一层冷汗,心里顿时一紧,“你的额头怎么这么冰冷?!” 男子从外面走进来,若无其事地说道:“不用担心,这时药效发作了,坚持一会儿就没事了。” 说着,他犀利的目光慢悠悠挪向姬妧。 “你跟我来,帮我把后院里的药磨一下。” 姬妧哦了一声,看了看黑风,冲他淡淡笑了下,然后跟在男子从门帘后进去了。 院子面积不大,只有一丈见方,院子的天井里摆放着四张架子,架子有三层,每层的簸箕晒着一些草药。 男子指了指右手边的架子,然后说:“在下腿脚不利索,可以麻烦夫人把这些草药磨好吗?” 姬妧点了点头,施施然在架子边的板凳上坐下来,脚边放着研磨的药碾子。 说完,男子转身就往前面走。 姬妧心里动了一动,抬头望着他的背影,脱口问道:“你的左腿是怎么受伤的?” 男子脚下的步子微微顿了顿,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姬妧心里的疑问太多,却不知从何说起,嘴里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当年你没有被火烧死,隐姓埋名留在这里,既然已经决心斩断前尘的所有恩怨,为何还要留有一丝挂念?” 男子扭过头来,不以为然的笑道:“不过是个姓而已,夫人的想法似乎有些太多了。” 姬妧没有反驳,“如果是我多想了,那也值得庆幸了,毕竟有些事情已经没有机会回头了。” 男子寒夜繁星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迷惘的神色,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似乎隐隐约约觉察出这句话里的别有深意。 姬妧勉强笑了一下,脑海里倏地闪现出翩若惊鸿的那抹影子,心里一阵阵发痛,这笑容无论如何看上去都十分苦涩。 男子眸色暗暗沉了几分,良久之后,终于佯作似笑非笑地问道:“呵呵,夫人何以笑得如何牵强?莫非白大人她成亲了?还是说她连孩子都有了?” 这句话越说越冷清,似乎还掺杂着几丝讥诮。 姬妧双脚踩在棒子上,来回碾动凹槽里的草药,微微喘着气道:“若是那样,我也能够安心些。” 闻言,男子微微眯起眼睛,眸色变得十分深幽。 “凤惜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姬妧咬着嘴唇拼命忍住眼泪,男子顿时僵在原地如同石化一样,过了好一会儿后,才慢慢挪动步子往前面的铺子里走去。 心里一急,姬妧忍不住大声质问他:“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了吗?” “我已经说过了,名字不过是个姓而已。” 男子淡淡地开口,然后头也不回地掀帘进屋里去。 姬妧坐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她只是想若是凤惜还活着,看着此时此地的杜轻寒会不会松了一口气呢? 或许不会吧。 鼻头一酸,姬妧急忙吸了吸鼻子,忙不迭从架子上抓了一把药草放进槽内,这个时候只有转移注意力才能缓解她胸腔内憋起来的闷气。 凤惜深藏不露,任何情绪都被克制在心里,不会亦不习惯表露出来,可是这五年她的愁云惨淡,郁郁寡欢,几乎见到她的人都能察觉出来。 就算身居高位,她也并不开心。 其他人或许不明白,但是姬妧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她为清初亲自递上了一杯鸠酒,这种手刃自己心上人的感受,她深知此痛,对凤惜心里的苦看得清清楚楚,纵然她已经成为天下之主,依然只能冷眼旁观而无能为力,午夜梦回的时候,她还是经常梦见清初那时幽怨的眼神,今生今世都无法轻易忘记。 而如今杜轻寒居然还活着,可是凤惜却—— 两个时辰后姬妧把架子上的药草都研磨好了,用铁罐子装在一起拿进屋,放在柜台上。 男子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直到她螓首微抬,眼眸直勾勾地望过来。 “就算你不在乎了,但是有句话我还是想告诉你,凤惜她心里喜欢过你。” 撇了撇嘴角,姬妧转身回到内室去看黑风。 黑风趴在长榻上,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连身上的衣裳都被身上的冷汗给浸湿了。 “他为什么还是这样子?” 掉头瞪着男人,姬妧脸色有些焦急。 男人朝这边看了一眼,恰好有病人进来拿药,他一边抓药,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喃喃,“大概是药猛了点。” “什么时候药效才会过去?” 姬妧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黑风,又看了看男人,眼神里夹杂着一丝刺痛。 病人拿了些棒疮药后离开,男人慢悠悠地走过来,在内室里倒了杯茶水边饮边坐下,“十二个时辰吧。” “什么?!” 姬妧惊愕地瞪着他,“你到底能不能治好他?” 男人端着茶杯,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眼眸微微低垂着,看上去有些高深莫测。 “我没有说过能够治好他。” 一句话幽幽飘出来,语言若笑,仿若那个邪肆狂狷的男人又重新回来了。 “你——” 姬妧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黑风说得没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骨子里冷血阴鸷的男人,怎么可能轻易改变呢? “既然你治不好他,为什么还要收下那块玉佩?” 姬妧恶狠狠瞪着他,摊开手心逼问,“把东西还给我。” 男人忽然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那可不是你的东西。” 然后,他眼角的余光又瞥向榻上的男人,“也不应该是他的东西。” 男人从袖子里把那块墨玉拿出来,轻佻的弯起嘴角,一字一顿道:“姬妧殿下不会如此没有眼识吧,这是白家的东西。” 姬妧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嘴角的弧度变得微微僵硬,“你认错了。” “是不是认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杜家已经没了,而白家的兴衰——” 男子嘴角的笑意倏地一冷,“和我更加没有关系。” 的确,他连杜家都可以抛弃,更加不会在乎白家的事情,他不在乎他们之间在搞什么名堂,他在乎的从来只有一个。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白凤惜是不是真的死了?” 嘴角的笑意没有完全消失,可是他的手指不着痕迹地紧紧握住了杯壁。 姬妧倒抽了一口凉气,慢慢缓过劲来,脸色仍然有些泛白,显然因为他刚才那句话而心情反生剧烈的变化。 “我和你们不一样,没必要拿一个人的生死开玩笑。” 况且这个人还是凤惜,不仅仅是她的亲人,而且还是她这辈子亏欠太多的人。 嗤声一笑,杜轻寒眼角眉梢的情绪渐渐冷峭起来,一副早就在意料之中的表情,“她为白家而生,为白家而活,也终究会因为白家而死。” 末了,他盯着墙上的大弓,神情恍惚,然后淡淡呢喃了一句,“生在侯门大族的子孙,这就是悲哀。” 姬妧面露苦笑,在病榻边慢慢蹲下来坐在地上,“没想到你倒是个活透的人。” 杜轻寒不置可否,只是瞟了一眼病榻上的黑风,寒星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狐疑,“他不是官清初吧?” “他是。” 姬妧斩钉截铁的回答,语气里无法容忍一丝丝质疑。 “只是脸长得像而已。” 杜轻寒也毫不客气地说,犀利的目光扫过黑风,就像穿透了姬妧的心一样。 “不是,他就是清初。” 姬妧瞪着他。 杜轻寒审视了她一会儿,倏地站起来向病榻这边走过来,姬妧霍然起身,挡在他的前面,“你要做什么?!” “他的脸——” 手指微抬,杜轻寒弯起腰身子前倾,还没有碰到黑风的脸就被她给牢牢攫住。 “不要——” 她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几乎用尽浑身所有力气,可还是止不住身子的微微颤抖。 没错,她的恐惧正在一步步上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十分害怕! 杜轻寒挑起眼角,寒眸微睐,冷冷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默然地收回手去。 转过身去,杜轻寒走了两步,然后脚步停顿下来,“过了今晚,他就没事了。” 姬妧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怦怦直跳,低声说了句:“谢谢。” 这谢谢两个字究竟是为他这句话,还是因为他的放手,恐怕连她本人也说不清。 傍晚时分,有位年轻的小姑娘来药铺送饭,眼睛明亮闪烁,看着药铺掌柜就眼睛弯弯,笑得如沐春风。 姬妧看着她尾随在杜轻寒身前身后,一个人叽叽喳喳,就算男人很少搭理她,她依然活蹦乱跳,开心地围着他转。 姬妧一眼就懂了,那是少女情窦初开的样子,这位姑娘很喜欢杜轻寒。 小姑娘按照杜轻寒的吩咐把饭菜放在桌上,边说边笑嘻嘻,犹如阳光下纯洁灿烂的花朵,“夫人,我叫阿青,白大夫说你们要在这里住两天,伙食钱都给了,他的饭菜都是我做的,你们要是喜欢吃什么就告诉我!” 姬妧被这阿青灿烂的笑容感染,也微微笑了笑:“清淡点的就可以了,既然白大夫喜欢吃你的菜,那你的菜一定做得很好。” 阿青猛地点点头,眼里闪过惊喜的神色,仿佛终于被人看到了真相一样。 “夫人,你不知道白大夫的嘴巴很刁钻的,刚开始的时候阿青老是被他嫌来嫌去的!好在我阿青的厨艺精湛,总算让他满意了。” 姬妧被她一惊一乍的表情给逗笑了,“既然被他嫌弃了很多次,那你干嘛还要送饭给他呢?” 阿青脸上忽然一红,摇头道:“白大夫不会做饭,如果我不给他送饭吃,他会饿死的。” “你很喜欢白大夫吗?” 姬妧盯着她,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阿青怔了怔,脸撇到一边,嘴巴也突然变得笨拙起来,“我,我没有——” “那你不喜欢他?” 阿青转过头来,慌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 她还来不及辩解什么,姬妧又追问了一句:“你想嫁给他吗?” “啊?!” 阿青微微一惊,眼角眉梢沾染上娇媚的春意,隐隐约约透着喜色。 是了,这才是小姑娘真正的心意。 这样如水嫩芽的年纪,这样娇俏可人的脸孔,这样天真无邪的表情,还有那满腔的爱意,的确是叫人心生向往。 姬妧心里倏地一闷,身边有了这样的小姑娘,难怪他已经不在乎了。 那凤惜呢,这些年深居简出,把自己的心封闭在府邸的花苑里。 “如果他心里喜欢着别人,你还想嫁给他吗?” 阿青愣了一愣,恍若闪耀美好的琉璃瞬间在眼神里破碎一地,对了,她一直在她的世界里憧憬着,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这些年白大夫都是一个人待在药铺里,既没有亲友来探访,也没有故人寻来,而且他每天在药铺里忙来忙去,除了镇上的姑娘偶尔去看看病,除了自己,也从来没有见过白大夫和其他姑娘单独出去过。 他一直是一个人啊! 她习惯了,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白大夫心里怎么可能会有其他喜欢的人呢?! 阿青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最后渐渐汇聚成眼眸里的焦点,全部投放在对面的人身上,“白大夫他——有喜欢的人吗?” 小心翼翼的语气,一下子仿若卑微到尘埃里,却也要在尘埃里开出一朵花来。 姬妧心疼这样的情绪,她就是从这样的忐忑害怕中寻寻觅觅过来的,曾经她那样小心翼翼,连心都会跟着狠狠地疼,但就算是那样的固执不死心,还是在繁华世间弄丢了那个人。 ****一事,全凭天意,真是半点不由人。 “他没有吗?” 姬妧微微一笑,温柔的语气,却还是给了对方重重的打击。 她知道,可是她也知道,梦迟早会有清醒的一天,面前这位小姑娘终究会有伤心的时候。 就如同曾经不知所措的小帝姬。 阿青脸色刷白,固执地反驳道:“不可能!白大夫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姬妧微微叹气,忍不住问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白大夫来这里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年,你对他过去的生活了解吗?或者他有没有告诉过你过去的事情呢?” 咚的一声,阿青把菜碗重重摆在桌上,然后赌气地坐下来瞪着她,不解地反问道:“夫人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难道说你也喜欢白大夫吗?” 姬妧怔了怔,随即摇头笑起来。 “他只是你的白大夫,并不是所有人的白大夫。” 阿青瞪着她,满脸不爽的回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 说着,姬妧转头去看外面的人,习过武的人耳朵都特别灵敏,不知是否听得见她和阿青两个人之间的谈话,“他或许和你想的不一样,他比你年长很多,他是个活生生的男人,以前应该有其他相好的女人。” 说完,外面柜台那边似乎发出一声低低的淡哂,姬妧看过去只见对方依然面色寡淡地清点药材,连头都不曾抬起来,或许只是她心里的错觉而已。 阿青的脸色蓦地发热起来,看了看姬妧,又扭头看了看外面白衣胜雪的男人,剑眉星眸,绯美的薄唇,那样的俊逸出尘,镇子里根本找不到比他更加风度翩翩的男子,她不能把那种不堪一目的事情和他联系起来,心里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你胡说——” 姬妧静静凝视着她,既不反驳她的话,也没有生气,半晌之后只是摇头,然后伸手拿起桌上的碗筷,默默地夹菜吃饭。 黑风还没有清醒过来,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在低低呢喃着什么,姬妧没有凑过去细细听清,她再不是当初那个小帝姬,所有的事情都要追根究底问个清楚明白,她也不再固执,也不愿意去孤执地追求真正的答案,因为所有的爱恨恩怨都不一定会有所谓的结果。 阿青的话脱口而出,就发现外面的人抬头看过来,心里顿时一紧,抓着空空的饭篮子就急匆匆的逃窜了。 离开的时候,阿青埋着脑袋从掌柜面前一溜烟跑过去,柔软有肉的耳垂红得像快要滴出血来。 姬妧默默地吃完饭,把碗筷放在桌子上,然后一抬头就看见杜轻寒倚靠在内室的门框上。 外面的夜色已经完全黯下来,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天下,他就那样静静凝望着月亮,清辉落满一地。 “你怎么了?” 姬妧想了想,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男人缓缓扭过头来,一副十分无语的样子,“你会烧饭吗?” 姬妧摇头,“这种事情我从来没有做过。” “在皇陵里也没有做过吗?” 姬妧轻轻点头,“在皇陵的时候,大部分事情都是琉璃做的,烧饭、洗碗还有擦桌子之类的。” “那你在做什么?” “琉璃觉得我什么事都干不好,只要乖乖坐着看就好了,我偶尔会扫扫院子里的落叶,更多的时候是去石室里看书。” 男人若有所思地凝视了她一眼,“那个时候白凤惜其实也在暗暗接济你吧?” 姬妧怔了怔,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话不能说开了,随即点头。 “每过一段日子,就会有人偷偷送物资到皇陵里,如果缺什么,琉璃也会传信给凤惜。” 说到这里,姬妧的眼里不由爬满浓浓的忧伤,物是人非事事休,她也不过二十五的年纪,却已经看尽人间沧桑。 “没想到你居然知道,凤惜大概也没有什么事情真正能够瞒过你,如今看来你也放过我许多次,谢谢了。” 男人撇了撇嘴,不太在意她的这番谢意。 “其实你比姬姒要幸运太多,她虽然一直是被众星捧月过日子,但是先帝和白凤惜、温琉璃,甚至是——”他的目光在病榻上的黑风身上停留了一下,“官清初他们每个人都不顾一切护着你,你得到了太多人的真心,而姬姒身边并没有这样的人,包括我的祖父,所想所为都是为了杜家。” 姬妧浑身一震,僵在原地无法开口。 姬妧也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黑风静静躺着榻上,额前的发丝被冷汗浸湿黏在脸颊边,“可是我已经失去他们了。” “现在不是又有了一个?” 男人闷哼了一声,语带讥诮,似乎对她这样的运气有点不满。 姬妧喉间似乎被什么东西猛地堵住,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细细看去,她的眼里蓄满泪光,飞快地掠过一丝复杂的暗芒。 男人耸耸肩,唉声叹气了一句:“既然你把人赶跑了,明日起恐怕得你自己烧饭吃了。” 说完,拉开帘子,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黑风昏昏沉沉了一夜后,翌日醒来,身上的不适渐渐褪去。 姬妧睡在他旁边的躺椅上,憔悴的小脸看上去更加苍白,眼皮底下淡淡的青色,显然是疲倦至极了。 窗外天光透亮,他闻到自己一身汗意,不由微微蹙眉,小心翼翼的撑着身子坐起来。 他的动作十分轻微,每动一下都要扭头瞅瞅躺椅上睡着的人,生怕会惊醒了她一样。 从屋子里出来,他来到后院里,只见丈许之地满满都是浓烈的药味,捏了捏鼻子,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醒的挺早?” 院子后堂角落的屋子里倏地打开了一扇门,一袭秋香色衣袍的杜轻寒缓缓从里面挪步出来,他抬头直视着黑风,嘴角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黑风脸上淡淡的,眼角微斜审视了对方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杜轻寒淡淡一哂,把脖子里的长发撂到脑后,十分慵懒地问道:“你看上去对我充满敌意,可笑的是我和你并无宿怨。还是说你脑袋里的弦绷得太紧了,整天把自己弄得紧张兮兮的,才会草木皆兵?” 黑风不理会他的讽刺,微微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没想到你竟然活着,还逃到这里来了。” 杜轻寒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只要我愿意,恐怕阎王爷暂时还收不了我,不过你要是不 ... ... 譬如昨日事事休(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猫扑中文 ) 姬妧瞪着他,久久没有再开口。 半个时辰后,锅里的水开始汩汩沸腾起来,姬妧拿来水瓢和木桶,默默无言地舀了半桶水,然后摇摇晃晃提出去。 左右晃了一眼,没有专门用来洗澡的地方,姬妧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黑风跟着走出来,然后指了指杜轻寒的卧房。 “掌柜的房间里应该会有浴桶,就去他那里。” 姬妧踌躇了一下,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 黑风微微一笑:“不过是借个洗澡的地方,掌柜不会不答应的。” 话音刚落,这时院子里倏地闪进来一道修长的影子,杜轻寒笑着拦住她道:“我还真的是不答应。” 黑风的脸色微微变冷,杜轻寒不理会他的表情,似笑非笑道:“你不问自来,不问自取,做事全凭自己的心意,我的地盘不是让你随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难道说你这房间里还藏有什么秘密不成?” 黑风发出一声冷哼,脚步已经迈开,径直就朝杜轻寒卧房而去。 杜轻寒挡住他,两人顷刻间就手碰手过起招来,“秘密倒是没有,就是看你不顺眼而已。” 几个回合下来,只见手拳交错,折来挥去,难分敌我。 姬妧站在一旁,咬了咬牙齿,然后把手里的水桶重重放在地上,瞪着斗来斗去的两人,低声吼了一句:“你们要打到什么时候,再过一会儿水变凉了,也不用洗了。” 闻言,两人都渐渐停下手来,黑风伤重刚刚好转,活动筋骨正好血气上涌,不由有点气喘吁吁。 “你可以去洗,但是他不行。” 杜轻寒瞅了瞅姬妧,毫不客气地抛下这句话,然后转身就去了前堂。 黑风站在原地,面沉如铁。 被人如此不待见,他暗暗握紧拳头,为这个不知好歹的瘸子怄气。 “算了,我把浴桶搬到院子里来。” 姬妧对杜轻寒的狡猾善变早就司空见惯,瞪着面容憔悴的男子,只剩下一片无可奈何。 黑风点了点头,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精神怏怏的,“我帮你。” 两人推开卧房的槅门,踏进杜轻寒的房间里。 屋子里放着很多陈年旧物,但是十分整齐,家具的式样精致古朴,而且还有女人专门用的妆奁台和镜盒,一张红梅傲雪的屏风立在内室角落,绕进去果然放着橡木浴桶,旁边的架子上装着供泡澡的药材和花料以及一件女人用的淡粉丝光绸衣,这间房无论如何看上去都应该有女子同住的痕迹。 姬妧诧异地打量着这间屋子,身后的黑风眸色微沉,却忽然说:“算了,就按他说的,这只浴桶还是你用吧。” “为什么?” 姬妧不解地回头,不料碰上男子意味深长的目光,两个人犹如触电般迅速避开。 黑风沉吟片刻,然后喃喃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只浴桶应该就是给女人用的。” 姬妧愣了愣,这只桶内壁微微湿润,应该是装过水的,但是桶内气味干净,除了木板的色泽有些陈旧,但并没有任何污损。 “可是它是湿的。” 黑风又扭头环顾了室内其他的东西,“这屋子里的其他女人用的东西应该也是如此。” 姬妧心里一阵狐疑,脑海里不由自主联想到天真烂漫的阿青,“难道杜轻寒藏了女人在这里?这个禽兽,我还以为他——” 黑风看了看她,“就算他真的金屋藏娇,也不至于被骂成禽兽吧?” “你居然为他说话了?” “我才不会为了那个瘸子说话,只不过作为男人,我必须澄清这点。” 很简单,物伤其类的道理。 姬妧朝他翻了一个白眼,喋喋不休道:“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好人!” “况且这些东西应该还没有女人用过。” 黑风微微蹙眉,神思凝重地注视着整间屋子。 姬妧愣了一愣,电光火石间恍然大悟,不然心跳如鼓,悲喜难分。 “他应该是为了某个女人准备的。” 话音未落,姬妧的嘴里已经呢喃出来:“凤惜。。” 一瞬间鼻头上的酸意涌上来,浸湿了眼眶,姬妧站在这间精心准备的屋子,“他是为凤惜准备的。。” 黑风脸色微沉,随即叹了一口气,无奈的释怀了:“难怪他不肯让我用这里的浴桶,你是女人到无妨,我是男人,只怕他早就把这东西当成对方的替代品了,不许别的男人碰。” 姬妧看了看他,低低说了一句:“我们还是出去吧。” 既然是属于凤惜的东西,她也不愿意去破坏。 “嗯。” 黑风从善如流,两个人慢慢从屋子里出来,又将房门轻轻拉上。 “我想,他一定很想和凤惜一起在这里生活。” 姬妧仰起脑袋望了望天,眼泪再也抑制不住,顺着眼角无声无息地滑落下去。 黑风静静在旁边守着,眼里的神色越来越深幽。 过了晌午,对方的张婶送来三碗面条,虽然比不上宫里的山珍海味,但还算干净,草草吃了一顿后,姬妧在柜台上找杜轻寒借了点钱,大概是猜到她的用意,杜轻寒倒是二话不说给了她一吊铜钱,姬妧在街上走了圈后终于买了一个新浴桶回来。 浴桶放在后院天井里,黑风扯了药铺前堂的帷幔在院子里设成了一个隐秘的空间,杜轻寒看着光秃秃的内室,再看到院子里的这幕,又好气又好笑。 黑风瞪了他一眼,倒是不像之前那样排斥他了,不卑不亢道:“你不用心疼,我会重新挂回去的。” 杜轻寒笑了笑,一脸无谓,“随意就好,反正那块玉佩价值连城,我是不会还给你了。” “没想到你还稀罕这样的东西。” 黑风嗤之以鼻,顺手把桶里的热水倒进去,厨房里姬妧正在烧水,出来看到这个大概会很惊喜吧。 “我也没想到你稀罕的东西竟然不是那一样。” 说着,杜轻寒仰头看了看辽阔的天空,蔚蓝如洗的颜色,这是凤国的天空。 姬妧烧了慢慢一大桶热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倒进新买的浴桶内,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气喘吁吁地说了句:“好了,可以泡澡了。” 黑风站在帷幔外面没有进来,温和的声音淡淡的传进来,“这是给你用的,过会儿我把干净的衣物送过来,你先慢慢泡澡吧。” “这不是给你——” 姬妧话刚出口,骤然想起什么事情又住嘴,话锋一转,“好,那就麻烦你了。” 从回春堂出来后他们就一直露宿荒郊野外,身上早就弄得脏兮兮的,终于有了洗澡的机会,姬妧长吁了一口气,整整泡了半个时辰。 杜轻寒的小药铺里只有他自己的卧房,姬妧和黑风只好睡在前堂的内室里,姬妧睡在榻上,杜轻寒拿了两条棉被给黑风打地铺。 夜半时分,屋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音,姬妧睡得浅,猛然间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给惊醒了,她两只眼睛在黑暗里静静盯着屋顶。 只听见那细微的声音慢慢往后院的方向移去,犹如人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姬妧不由心头一紧,转头看了看睡在地上的黑风。 对方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熟了。 “清初。。” 憋着气息,姬妧小声的唤了一遍,片刻之后,对方毫无反应。 大概是因为伤势没有完全恢复加上白天太累,这会儿睡在地上的人十分安静。 姬妧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终于还是蹑手蹑脚的爬起来,穿上鞋子跟着出去了。 屋里太暗,她不小心踢到凳子,顿时回头瞧了瞧打地铺的男人。 他睡得很沉。 姬妧心想,每一步更加小心,手里半空中摸索,这屋子并不大,好在还是让她慢慢找到出口。 她掀开门帘子往外窥去,外面的月色莹润如银,只见一抹黑影站在杜轻寒的门边,正弯着腰探头探脑,行事十分鬼祟,似乎只想打探清楚周围的情况,并不想惊动任何人。 杜轻寒的屋子里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动静。 姬妧心里犹豫不决,杜轻寒毕竟是习武之人,而且以前的功夫还不弱,应该比一般人耳聪目明,对自己周遭的环境更加警惕,但是他左腿受过伤不利索了,说不定功夫也不如以前了,之前和黑风两人缠斗竟然不分上下,在她的印象里另外那人一直都是弱柳扶风的。 她不知道这会儿屋里的情况,内心不由焦躁起来。 这时那抹黑影忽然站起来,扭头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对方的脸笼在暗影里,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是隐隐预感到对方觉察出自己的偷窥了。 心里一提,姬妧浑身绷紧如拉开的箭,她也睁大眼睛看着黑影的位置,只等那千钧一发的时刻。 一支冷箭倏地从屋子里破窗而出,黑影提腿往后一跃,那道杀气腾腾的冷箭从他面前擦脸而过,黑影微微一惊,顿了顿脚步,然后很快纵身跃向屋顶,几个迅速的闪身,踏月而去。 姬妧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她转过头去侧目凝视着门框,只见上面插着的并不是一支冷箭,而是一根银钗,在月光下泛起森寒的冷芒。 刚才就是这根小小的银钗差点儿要了那个黑影的性命,逼得对方不得不逃走。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姬妧用了点力气才把银钗从门框上取下来,她施施然走到杜轻寒的卧室门口。 “可以进来吗” 姬妧询问了一句,想了想,又给了个理由,“我把银钗还给你。”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窗纸上慢慢有了一丝亮光。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缓慢地,向门这边走过来。 咯吱一声,门从里面轻轻拉开了一角。 杜轻寒挑起眼角朝她看过来,如墨的长发,松垮的白衣,俊美邪魅的脸隐隐残留着一丝阴郁,薄唇微勾,犹如地狱来的使者。 “这个还给你。” 姬妧把手中的银钗递过去,杜轻寒面无表情的收进袖子里。 就在姬妧以为他要关门回去的时候,他倏地抬起眼眸,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幽幽逸出一句话来:“这是凤惜的银钗。” 姬妧怔了怔,朝他的袖口瞥了一眼,然后说:“我一直以为凤惜不会有这些东西。” 在她眼里,凤惜一直都不是个顾影自怜的人,命运给她的任何安排,她就算委屈自己也好好接受。 “她的确从未带过,”杜轻寒笑了笑,为她道明真相,“这是我买给她的,但是一直没有送出去。” “为什么不送呢?” 姬妧一下子脱口而出。 杜轻寒翘起嘴角索然无味的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但姬妧也不再追问,显然她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凤惜纵然喜欢面前这个人,两个人却一直水火不容,就算送出去,凤惜又怎么可能会收下呢? 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这个亦正亦邪的男人十分可怜,哪怕足够藐视众生,却无法得到自己的所爱。 怨憎会,爱别离,这世间的男男女女终究不过是凡夫俗子。 “你们恐怕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杜轻寒关上门后,从屋子里面传来了一句话。 姬妧猛然一震,慢吞吞地问道:“你是说刚刚那个黑影不是找你,而是找我们吗?” “不然呢?” 里面传出来一声冷笑,“你们来这里之前,我这间小药铺向来是无人问津的。” “怎么可能呢?” 姬妧喃喃自语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世上想要这样千方百计找到她的人,除了她的皇夫以外,还会有谁呢? 屋子里的光亮骤然熄灭了,一切又仿若恢复如初,只是个寻常的静夜。 姬妧思绪翻飞,在月光下静静站立半晌,那日黑风寨众目睽睽之下对方亲眼看着她葬身火海居然还不死心,而且还能找到这里来。 这一切看上去都太不同寻常了。 他们的行踪就连黑风寨里的人都无法得知,却被今夜的黑影所获悉,那种感觉就仿若她一直就在被掌握之中。 回到前堂的内室里,黑风依然在熟睡,刚才院子里发生的一切他浑然未知,姬妧沉吟了一会儿,悄悄走回来坐在长榻边。 一夜无眠,直到窗纸外面微微有一丝光线透进来,身边打地铺的人开始有了动静。 黑风轻轻翻了下身子,然后慢悠悠的爬坐起来。 转头朝长榻上瞥了一眼,他微微怔了怔,姬妧的眼睛是睁开着的,可是她并没有看着他,而是痴痴地凝望着屋梁。 “什么时候醒的?” 黑风平静地看着她,微微一笑,样子十分温柔。 姬妧侧目静静回视着他,眼眸犹如深幽的海水一样,潮意绵绵。 她没有说话,黑风嘴角微动,仍然保持着脸上如同涓涓细流的笑容。 “你一夜没有睡吗?” 话锋一转,他的语气透着些许不解,“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昨天晚上药铺里进贼了。” 姬妧轻描淡写的回答道,黑风一脸茫然,微微蹙起眉头,暗自责难道:“大概是我睡得太沉了,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说着,他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似乎无法忍受这样的疏忽。 姬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里的阴暗渐渐被掩藏起来了,声音里仍然留着一丝冷清,问道:“你真的没发觉吗?” 闻言,黑风沉下脸去,语气里不由多了一丝嘲讽的笑意,“我不懂你的意思。” “没什么。” 姬妧摇了摇头,不愿意这微妙的气氛更加僵滞崩裂下去,“反正后来杜轻寒赶走了那个贼,没有出什么事情。” 黑风闷着头,没有说话。 “去哪儿?” 姬妧唤了他一声,只见黑风慢悠悠站起来,一声不吭地往门口走去。 黑风叹了一口气:“我去后院,这会儿天已经亮了。” 姬妧连忙叫住他:“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吧。” 黑风嗯了一声。 “我们还要赶路去江南找神医替你解毒,这里的确不能久待了。” 掀开帘子出去,黑风在院子里碰到杜轻寒,后者见到他翘起嘴角,夹杂着一种似笑非笑的促狭神秘。 “昨夜睡得好吗?” 黑风懒得理会这表情里有几分的不怀好意,开门见山道:“我需要一匹好马,还有干粮和十两银子。” 他不回答,杜轻寒微哼了哼,倒也没有立马翻脸,不过有仇不报不是他的性格,所以趁机刁难起对方来:“你有银子吗?” “那就把玉佩还给我。” 黑风冷冷地开口道,懒得再去多费口舌,“我自己去当铺,欠你的银子还了置办这些东西还绰绰有余。” “把手拿过来。” 杜轻寒耸耸肩,慢吞吞走上前来,从胸口的衣襟内掏出那块墨玉丢在他手上,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黑风没有料到他如此爽快,一下子怒气横生。 “你——” “你这块玉佩放在我这里是块烫手山芋,不如你就拿去外面,你去瞧瞧外面有哪家当铺会收下它?” 杜轻寒胸有成竹的说道,“或者说你也希望被人知道你们的行踪?” 一语道破,黑风微微眯起眼睛,凤眸里闪现出一丝危险的光芒,“你知道的太多了。” 杜轻寒的眼眸如同寒渊一样,泛起零碎的暗芒,毫不在乎地挑衅道:“怎么了?知道害怕了?所以你想要杀人灭口了?” “你们在聊什么,什么杀人灭口?” 一抹低低缓缓的女声突然传过来,姬妧站在黑风的身后,神色狐疑地看着院子里针锋相对的两位男子,尤其是凝望着黑风时眼里更加添了一分别具意味的幽黯。 杜轻寒朝黑风冷酷一笑,黑风的脸色顿时绷紧了。 “你想知道吗?” 姬妧看着问话的杜轻寒,一脸怅惘地点了点头,“我想知道你们聊的是什么。” 杜轻寒盯着她紧张的神色,不由好笑一番,有意无意打量着黑风的表情:“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杀人灭口而已。” 闻言,姬妧心头一紧,好像瞬间触痛了什么,脸色刷地苍白起来,“谁要杀人灭口?” 杜轻寒微微一笑,颠倒众生:“当然是藏着秘密的人。” 姬妧的目光始终盯着他,自然也注意到他诡异的视线投放到何处,可是她不愿意去看,就好像看着看着,就突然察觉到失望了。 摇了摇头,她抱怨道:“你们这些男人说话比女人还要隐晦难懂,我不想听了。” “既然你不想听,那我不说了。” 杜轻寒见好就收,迈着步子往前堂而去,一日难再晨,他要开门做生意了。 顷刻间,后院小天井里只剩下姬妧和黑风两个人。 黑风给她瞧了瞧掌心里的玉佩,然后解释说:“你不要听他胡诌,我让他替我们准备一匹马,他不肯,所以我才要回玉佩的,拿它去当掉应该能够得到一些银子,我们把药钱还给他,剩下的银两就可以用来多买些干粮和水带在路上,以备不时之需。” 姬妧点头,无论他说什么,所谓的真相是什么,此刻她选择都去相信。 “你去当掉吧。” 姬妧最后只说了这句话。 晌午时分,黑风从药铺出去在镇上逛了一圈,镇上只有两家当铺,分别在街头和街尾,他去了街头的那家当铺。 一个时辰后,他牵了一匹良驹满载而归,马背上驮着的口袋里都装得鼓鼓的,迈出前脚踏进来,手里的两锭白银已经稳稳搁在药铺的柜台上。 “这是还给你的。” 黑风得意洋洋地瞪着他,杜轻寒笑而不语,把摆在柜台上的两锭雪花白银从善如流地收进抽屉里。 姬妧迎出来站在门口抬头望了望天空,浓云蔽日,铅色压顶,仿若即将会有一场暴风雨来临。 黑风循着她的目光抬头也看了看,淡淡地开口道:“大概有一场风雨要来了。” 姬妧微微蹙眉,低头瞅着他问:“那我们现在离开,是不是就得淋雨了?” 黑风笑了笑,不置可否,答案不言而喻。 “要不然等这场风雨过了再走吧。” 说着,她回头朝柜台里的男人看去,“可以吗?” ... ... (l~1`x*>+` 譬如昨日事事休(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人人欢迎您的光临,请记住本站地址:,,以便随时阅读《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 杜轻寒垂着脑袋,正在一边拨动着袖珍的小天秤,一边用手往秤上添药材,听到她的话低低一觑,然后喃喃自语道:“只怕你们走不了了。” 姬妧怔了怔,转身回头,半晌没有说话。 天有不测风云,三人吃过午饭后小憩了一会儿,刚到未时一刻,姬妧躺在榻上就听见外面的窗纸上传来噼噼啪啪的拍打声。 下雨了。 屋子里的光线昏暗,仿若一下子就进入了黑夜的前夕。 姬妧爬起来,凝视着那渐渐被打湿的窗纸,只见倏地白光闪过,一声惊雷炸起,仿若整个世间山崩地裂了。 她身子没来由地颤抖了几下,胸口的位置抑制不住地抽搐,一次胜过一次,瞬间全身的血脉都在沸腾膨胀,灼痛的感觉从血液流遍全身各个脉络。 一声痛吟脱口而出,姬妧瞬间脸色泛白,双眸紧闭,栽头往榻上倒下去。 “糟糕,她身上的毒开始发作了——” 见状,黑风大惊失色,忙不迭地冲过来扶起她,手掌心抚摸着对方的脸颊和额头,对方四肢发冷僵硬,更加让他心头一紧。 杜轻寒走过来,蹲着身子查看她的情况后,然后束手无策的摇了摇头。 黑风瞪着他,深潭般的眼睛里仿若能够滴出血来。 “就算你杀了我,我也没法替她解毒,就像你知道的,我的确是个半路混出来的庸医。” 杜轻寒微微叹气,大抵是对方幽幽的眼神太揪心,他还特意解释了一句。 外面电闪雷鸣,如同山崩地裂般声声轰隆,屋子里却仿若凝结冰封住,男人心里反复念叨的只有一句:她不可以死。 “很快就会来了,你” 黑风紧抿嘴唇,将臂弯里的人紧紧搂在胸膛里,这时一只手掌伸到他的面前,掌心里静静躺着一粒白色丸子,黑风愣愣地抬头,迎上杜轻寒那张无可奈何的俊脸。 “这是天山雪莲炼成的丹药,我偶然得到的,据说可以保持人的心脉十二个时辰内不会衰竭,也就是给快死的人续命。” 面对黑风狐疑的眼神,他坦然一笑,“只有一颗,我没试过,至于她要不要服下,你自己看着办吧。” 黑风沉着脸,低头凝视着怀里越来越苍白的脸颊,终于心里一横,拿过那粒白色丸子放进姬妧的嘴里。 “你再坚持一会儿,他们很快就会来了。” 他轻轻在她耳边低喃,低微的语气仿佛在求她宽恕一样。 杜轻寒听到他的话,顿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果然是去通风报信了。” 黑风沉着脸,并不打算和他细细解释,“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 “你这个样子,和官清初真是差太远了。” 杜轻寒无趣地摇头,佯作不经意的自言自语:“就连我都察觉到了,也不知道咱们的姬妧陛下怎么就会没有瞧出端倪呢?” 黑风猛然一震,缓缓抬起脑袋来。 “就算你这么瞪着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杜轻寒语言若笑,既悲哀又同情地审视着对方,“我不知道是你在自欺欺人,还是她在自欺欺人,又或者你们两个都是。” 说完,他沉默地离开了。 一声惊雷仿若在心里炸开,让人犹如五雷轰顶,心变得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黑风将药丸塞进她的嘴里,过了好一会儿,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大概是杜轻寒的药起了作用,他不由朝外面的柜台望去,想起这人的话,心里一片惊悸。 这场雨来势汹汹,去时并不匆匆,淅淅沥沥,一直纠缠到半夜。 夜里十分安静,因为下着雨,路人稀少,药铺周围的店子都早早关门熄灯了。 而今夜药铺里却一直开着门,潮意被夜风吹进来,屋子里一灯如豆,在墙上摇摇晃晃,杜轻寒坐在柜台后撑着脑袋,久久没有收拾的意图。 他看上去就像在等人。 子时刚过,潇潇的雨声里依稀传来一阵马蹄声,朝着药铺的方向越来越近。 “你等的人来了。” 杜轻寒微微睁开眼睛,朝内室里的男人投去一道促狭的目光,男人回看了他一眼,搂着怀里的女人没有动弹,整个下午到晚上,男人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似乎连自己身上的伤都给忘记了。 话音刚落下去,三匹马骤然停驻在药铺门口,马上的人揭下皂黑的披风,一白一黑一青三道人影迅速闪进来。 “陛下在哪儿?” 黑衣人最先开口说话,同时以最快的速度打量完整间屋子。 内室里顿时传出一道沉郁的声音,急切地说:“人在这儿。” “找到了没?” 黑衣人看到他怀里昏迷不醒的女子,不由分说就把青衣人给拉过去。 “人带来了,就是他。” 黑风朝青衣的中年男人望过去,只见对方脸上透出一丝不情愿,大概是被逼迫到这里的。 这样的情况,就算让他勉强给治,恐怕也不会尽心尽力。 略微沉吟,黑风不假思索地说道:“你若能救活她,治好她,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中年男人听他这样说,顿时闷哼一声,颇有点恼火道:“老夫什么也不要,只要你们把我的孙女平安无事地还回来。” 黑风眸色顿沉,语气却十分低软,“情急之下才有所冒犯,我可以拿自己的性命来担保,绝对不会伤害您的孙女一根汗毛,并且还会重金相赠。” 中年男人不悦地闷哼了两声,但见对方态度诚恳,而且气度不凡,言语间已经透露出其高贵的身份,况且怀里的人面色发青,的确不太像说谎。 僵滞了一会儿,中年男人瞪着他,“人都快死了,还不过来让老夫瞧瞧?” 闻言,黑风和那个黑衣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黑衣人回过头去看着柜台边的白衣人影,无比欢快地说了声:“白大人,陛下有救了。” 这边半晌没有动静。 杜轻寒抬起头来,凝视着门口的白衣公子,他自然是认识白凤临的,而且对方也认得他,白凤临的母亲就是杜家太公的女儿,逢年过节白母回来探亲,他们也见过一两次面。 白凤临微微张嘴,口中一个“你”字刚脱口,顿时脸色微变,连忙住嘴了。 杜轻寒微微眯起眼睛,他好像发现了一件出乎人意料的事情。 “这位爷有什么话要说吗?” 黑衣人的注意力开始转移到这边来,人人都知道白凤临不会说话,没想到他居然十分冷静地这样问。 白凤临摇了摇脑袋,然后转身往内室走去。 走了两步还不时回头朝他这边望了一眼。 黑衣人看到掌柜的脸,神情一滞,顿时愣住了。 “是你——” 他眼里闪过一丝意料之外的惊慌,再次把视线转向自己的同伴,一股寒意骤然间从后背的脊梁冷不丁地袭上来。 杜轻寒瞥向黑衣人,微微眯着眼,侧头打量了黑衣男子一会儿,然后说:“阁下认得我吗?” 黑衣男子眼神不善,说话的语气隐隐透出一丝讽刺,“你这张脸恐怕也只有躲在荒山野地才不会被人认出来,不然恐怕也活不到现在。” 杜轻寒不动声色地翘起嘴角,俊俏的脸颊上锋芒敛藏,十分无辜地笑了一下:“没想到我这张脸如此惹麻烦,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弃之也只有那么点点可惜。” “哼,没想到威风凛凛的杜大公子居然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说着,黑衣人还有意无意朝白凤临瞥了一眼。 杜轻寒不理会他的挑衅,从柜台后慢慢走出来,缓慢地踱向内室去,从黑衣人身边擦身而过,他淡然一哂:“我救了你们要救的人,你若打算恩将仇报我随时恭候。” 黑衣人的肩膀猛地绷紧。 杜轻寒若无其事地走到神医的旁边,神医正在伸手替姬妧把脉,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过去,神医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到最后眉头紧锁,沉默不发一言。 神医轻轻叹了一口气,松开手去,然后摇了摇头。 黑风眼里一闪,深幽的眼瞳如同古井里的凉水,冷冰冰盯着对方问道:“她怎么样了?” “难治。” 神医绷着脸,不咸不淡地吐出两个字来。 “既然是难治,那就并非是不能治。” 黑风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话里的玄机,语气霸道而不容拒绝,“神医话都说出口了,何不坦白说清楚,不管是多难办的事情,只要神医替她解掉身上的毒,我答应你一定做到。” 听到他的话,神医闷哼了一声,朝他翻了个白眼故意又问了一遍:“什么都肯做?” 黑风毫不犹豫地嗯了一声。 “那我让你去死呢?” 神医故意挑衅地瞅着他,“一命换一命,你死,我就救她!” 话一出口,屋子里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黑风的身上。 未及,他忽然一掌朝自己的胸口狠狠击去,喉间一热,腥甜顿时溢满整个嘴腔,他咬牙,拼命忍住,一丝血线从嘴角不受控制地泄漏下去。 不仅如此,胸前的伤口裂开,又有半点血红从衣服上洇出来。 “你——” 神医没料到他如此冲动,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黑风的鼻子想骂偏偏骂不出来,最后恨恨地说:“糊涂——你这颗心要是震碎了,就算你死也救不活她了!她已经毒气攻心,若不换掉心头血,她就没救了。” 黑风捂住胸口的撕心裂肺,然后伸出手去颤抖地抓住对方的衣襟,喘着气断断续续道:“那你救她..就用我的..心头血..” 神医惊愕地瞪着他,又低头瞥了瞥他怀里的人,然后痛恨地骂了一句:“疯子!” 黑风扯嘴一笑,似乎很满意他的赞赏,“你肯救她了?” 神医哼了哼,算是默认了。 转过头去才发现身边还站着一名高大挺拔的身影,一瞧对方的表情他就郁闷了,“唉,你就别找我了,你的左腿气血郁结,筋脉断了,是治不好了的。” 杜轻寒微微一愣,脸上骤然阴云密布,他仍然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当真无药可医了吗?” 神医摇头,“你只是腿脚不便利而已,不会危及性命,还是想开点儿吧。” 黑衣人和白凤临就站在他身后,白凤临没有说话,黑衣人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同伴,然后不甘心地问道:“你的腿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杜轻寒置若罔闻,冷冷瞅着神医道:“这几年我自己研读医书,也略懂岐黄之术,不过是筋脉断了而已,怎么可能会治不好?神医什么的,我不信你!” “比老夫还要固执,不信,你就自己试——” 神医微哼了哼,不等他的话说完,杜轻寒冷着脸转身就走。 夜雨倾盆,尤其是到了晚上就更加冷清。 白凤临的目光一路追随着他孤傲的身影,直到杜轻寒掀开帘子出去,他才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身边的黑衣男子顿时上前问道:“刚才一路淋雨过来,是不是着凉了?” 白凤临摇了摇头,嘴刚张开:“没——” 神医那边也跟着打了一个大喷嚏,顿时喋喋不休起来:“哎呀,都怪你们这群疯子,老夫这回淋雨准是受凉了!” 黑衣人十分无语,不由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你不是神医吗?只是受凉这点小事用得着如此惊慌吗?” “神医就不是人了?你这没良心的东西,都怪你,还害得老夫淋了一身雨!嘴真臭,说出来的话最难听!” 神医吹胡子瞪眼,指着黑衣男子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才解气! 黑衣人嘴角一抽,被白凤临暗中伸手扯住衣袖,对方朝他轻轻摇头,才勉强作罢。 白凤临低着脑袋,在黑衣人耳边轻轻嘀咕了两句:“你先在这儿听候他的安排,我去去就回。” 黑衣人没有说话,眼底暗潮涌动,好半晌只是静静地瞅着他,仿若要掏出对方的心来瞧瞧一样。 白凤临刚掀起帘子时,黑衣人忽然一笑,意味不明地呢喃了一句:“没想到你会如此在意他?” 没有得到回答,或者说对方压根不想回答,然后这抹白色的影子就从匆匆消失在视线里。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神医忍不住慨叹了一句,黑衣人目光如刃扫过去,他依然似笑非笑,不为所动。 “这世间的男男女女,情深的多,缘浅的也多,老夫所指又并非是你,你犯得着生什么气呀?” 一针见血—— 无论是痴情男女,还是相虐相杀,那些情深缘浅都和他无关,他始终是个局外人! 黑衣人眼眸骤然深缩,情绪有点失控一样,“你闭嘴!” 神医撇了撇嘴角,乖乖的闭上嘴巴。 屋外雨声淅淅沥沥,屋子里一灯如豆,把窗纸上瘦长的身影拉得更加萧索冷寂,如风中飘飘摇摇的落叶。 他猝不及防地又打了个喷嚏。 “进来吧。” 屋里的人说话的声音忽然幽幽传出来,被漫天的雨声里掩盖,但还是那样轻而易举的辨识出来。 无数次出现在他噩梦里的那个声音,怎么可能轻易就忘记呢? 咯吱一声,他推开门轻轻踏进屋子里。 迎面而来的冲击不是他的脸,而是整间屋子。 “这里是——” 三个字脱口而出,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终究还是迟了,对方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允许这样明显的纰漏! 杜轻寒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单手撑在旁边的桌几上,烛台就在他的眼角眉梢前慢慢燃烧,闪烁出迷离而耀眼的光芒,然后随着她说话的声音响起,那双寒潭般的眼眸里渐渐刮起了小小的漩涡,仿若把所有的东西都要吸收进去。 “你的声音听上去很熟悉?” 白凤临绷紧身躯,面容也微微僵硬,在他面前几乎快要无所遁形。 “凤惜?” 杜轻寒微微挑起眼角,嘴角不由得浮上来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弧,“是你吗?你没有死?” 这声音纵然听上去玩世不恭,但无法抑制的张扬出一丝欣悦。 对方僵持了好一会儿,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似乎终于向他投降了。 “是我。” 两个字淡淡吐出来,是从未有过的心力交瘁。 杜轻寒轻呵一声,侧目不再看着她,脸上那轻佻的笑意并没有散去,反而因为桌几上的烛火,一半明灿,一半阴暗,就如同他此刻捉摸不透的心绪,“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她心头微缩,抿了抿嘴唇,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杜轻寒翘起嘴角,但脸上没有真正的笑容,“看来我注定要死在你的手上。” 白凤惜愣愣地盯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五年的时间,他还是轻佻促狭,亦正亦邪,但身上的那股戾气似乎已经荡然无存,或许当一个人开始远离杀戮,那种残暴的气息就会慢慢远去。 “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她终于开口,问出了心中最想要知道的事情。 杜轻寒的目光下移,挪到自己的左腿上,然后轻蔑地笑了笑,“你对我的事情也终于有点好奇了?”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态度忽然变得冷淡起来,“很可惜,我不想说。” 白凤惜咬了咬嘴皮子,倒抽了一口凉气,心窝里凉飕飕的,“不想说就算了。” 杜轻寒默然一笑,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兴趣盎然道:“以前是女扮男装,现在又扮成你那位哑巴大哥,唉,你什么时候才会做回真正的自己呢?” 白凤惜微微一怔,环顾着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东西,尤其是那张彩漆的妆奁柜,精致的菱花镜,浮雕的首饰盒,是她心底从未真正去碰过的东西。 曾经她怕自己一旦沾惹上就再也无法做好白家的三公子,后来姬妧登基,她终于可以不用辛苦隐藏身份,但却再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女为悦己者容,她无法再为任何男人提起妆点的心思,这个男人如同可怕的梦魇始终笼罩住她的全部世界,而当她以为这个人已经葬身火海里,她的世界没有得到救赎,也如同被熊熊大火燃烧过,付之一炬。 她终于后知后觉,在无数个夜夜里辗转反侧,渐渐看清自己心里扭曲的感情。 原来,他已经在她的世界里。 脚下的步子很轻,她缓缓走过来,缓缓从阴影处走到光线明亮的地方。 白凤惜抬起手臂,右手放在左耳后根,然后轻轻撕下覆盖在脸上的人皮面具。 挺秀的鼻梁,如墨山水般的眉目,明若秋湖的眼波,白皙苍白的脸颊上,一丝丝隐忍的情绪。 眼前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脑海里的念念不忘的人儿。 弥久的时光让她更加楚楚动人,容颜张扬出傲然的美丽! 杜轻寒微微眯起眼睛,然后不自觉地站起来,朝走过来的人伸出手去。 掌心触碰到对方冰凉的脸颊,他心头一颤,猛然惊醒过来,想要抽离的手掌倏地被另一只柔软的手心握住,手背上的柔腻刺激着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疯狂地叫嚣着,张狂地渴望着。 白凤惜握住他贴在脸上的手掌,然后微微扬起脑袋,目光里藏着一丝凄楚,明明心里有几分怀疑,仍然无法就此认定,“这间屋子的女主人是谁?” 杜轻寒捧起对方的脸颊,声音低低呢喃着:“你在乎吗?” “若是如此,我和你就不应该再纠缠下去。” “纠缠?” 杜轻寒声音里起了一丝狐疑,似是而非的笑了起来,“我没死,总以为你知道了会恨不得一刀杀了我才痛快呢!” 他松开手,骤然将她搂进胸膛里,把最脆弱致命的地方留给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已经够了。” 白凤惜轻轻环住他的腰,心里既酸又软,有多久了,她没有感受到自己心脏真正在跳动的声音。 “而我也不再是白凤惜,天下的人都知道,白凤惜已经葬身火海了。” 杜轻寒捧起她的脸,亲吻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松开。 “若是你想要,这间屋子就是你的,从今以后你都可以做真正的自己。” 他的声音如同最勾人的鬼魅在耳边轻轻吟诵,伴随着男人温润如兰的气息,时不时的飘进耳内蛊惑着她。 白凤惜茫然地看着他,不觉间发上忽然被他插上了东西,她伸手拔下来,居然是一只素淡的银钗。眼里闪过惊愕的颜色,她重新插回自己的头发里,“从今以后,我只是凤惜了。” 去掉了白这个姓氏,就如同卸下生命里最沉重的包袱,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杜轻寒点了点头,又听见她在他怀里轻轻的问:“你会和我一起吗?” 沉默了一会儿,杜轻寒语气平静地说:“我的腿——” 曾经高高在上威风八面的人,到底还是介意自己身体上的残疾。 白凤惜看着他,忽然又打了个喷嚏。 杜轻寒挪动步子,缓慢地往角落的屏风走去。 “我去给你烧热水,你泡泡澡换件干净衣裳。” 譬如昨日事事休(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说着,男人迈开步子朝门边走去。 只剩下白凤惜一人留在屋子里,她茫然地环顾了一遍周遭,然后朝妆奁盒那边慢慢走过去,杜轻寒离开时把烛台移到这里,铜镜里的烛光反射出来,而铜镜里的人在稍微明亮的光线里有着更加清晰的眉眼,迷离的眼神,无法掩饰的一丝欣喜的光亮,她连自己都骗不了了。 因为再见到这个人,所以她感到快乐,纵然不堪,依然执迷不悟。 静静凝视着这样的自己,她伸手把头发上的银钗取下来,上面浅浅勾勒出来的凤纹灼烫着手心的肌肤。 外面风雨交加,房门倏地被推开,烛光闪烁了两下,只见一道阴沉的暗影蓦地出现在门口。 不是杜轻寒,但白凤惜的表情依旧十分淡定。 “你怎么来了?” 她回过头,凝视着铜镜里那个跨进屋子里的黑影。 “你——” 黑衣人看到她的脸顿时一惊,憋着满腔的幽怨无处发泄,最后冷冰冰地反问了同样一句:“你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 白凤惜淡淡地回答,声音里透出一丝纳闷之意,“陛下那边怎么样了?不是让你一直守着他们吗?” “神医已经答应救人,不过需要准备些东西,我来问问杜轻寒他这里有没有。” 黑衣人一五一十道,提到杜轻寒三个字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味道。 闻言,白凤惜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末了,只是淡淡问了一句:“需要些什么东西,我们一起想办法。” 黑衣人静静凝视着镜中人的容颜,忽然停止继续往前的步子,不是因为握在她手心里的那支精致银钗,而是藏匿在对方眼角眉梢的神采。 就像一颗蒙尘的明珠,拂去厚厚的灰尘,再次绽放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见到他,原来竟让你如此高兴。” 不可否认,五年了,直到今夜,天昏地暗,大雨倾盆,天地仿若要被吞噬,但是她又活过来了。 “冷情,我以为你懂的。” 白凤惜没有反驳,她爱上了一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她爱上自己的敌人,这本就是错误的,而如此,她反而打算一错再错下去。 只是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说不清的。 “我为什么会懂?” 黑衣男子语带讥诮定定看着她,似乎完全无法理解她这种想法的缘由。 白凤惜瞪着他,好一会儿才慢慢移开目光,“你这样全心全意配合我们的计划,难道不是为了姬妧吗?” “我以为感情的身不由己,你该是有所体会的。” 冷情揶揄一笑,“所以你指望我能理解你?为了你这莫名其妙不够清醒的喜欢而找理由开脱吗?” 白凤惜脸色微绷,轻轻咬住嘴唇。 过了一会儿,从她嘴里咬牙低低溢出四个字来:“我很清醒。” 这时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黑衣男子回头,恰好看到杜轻寒站在门外,两人目光交锋,黑衣男子眼神十分晦暗。 他掉头就往外走,飘荡在空气里的声音里不夹带一丝温度。 “你这个样子恐怕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杜轻寒将门边的水桶提进来,白凤惜走过去,被他伸手拦开,然后一只手提起水桶。 “虽然我的左腿不太灵活,但是还不是没用到连桶水也提不起来。” 话已如此,她只好放手。 这样来回跑了五趟,花了两刻钟的工夫,才终于放满浴桶的水。 “你赶快进去泡。” 杜轻寒指了指屏风后,转身朝屋子里的衣柜走去,这样来回跑还是不小心被雨淋湿了衣裳,发梢的水滴落在肩头,“我换件衣裳。” 隔着屏风,乃是另一方天地。 白雾氤氲的桶内漂浮着玫瑰花瓣和姜片,白凤惜在浴桶里泡了近半个时辰,出了一身汗,顿时感觉身心轻松不少。 待到她从屏风后面绕出来,杜轻寒已经换上一件白色长袍坐在桌边,他沏了一壶热茶,扭头看过来。 白凤惜穿着一袭鲜红柔软的丝绸浴衣,因为刚泡过澡的缘故,皮肤氤氲着水汽越发白皙剔透,透出淡淡诱人的绯粉,晶莹欲滴,尤其是一双翦水瞳仁朦胧如同烟雨迷离,令人痴往如醉。 她向来英气如翩翩少年,从未如此做过女子打扮,尤其是刚刚出浴的样子。 杜轻寒直勾勾看着她,让她不好意思地垂低了脑袋,脸颊上透出了几分不自然的娇羞。 她在屏风后面的架子上只找到这样的女装,第一次穿红衣,也不知道是否妥当。 “过来坐。” 这时杜轻寒微微翘起嘴角,朝她招了招手。 “喝杯姜茶驱驱寒意。” 手里斟满的茶杯递过去,放在她的桌前,白凤惜施施然的坐下来。 浅呷了一口,姜味很重,但并不难喝,里面应该还放了几味药材,有一丝甘甜的味道。 “很合身。” 身边的男人忽然说了三个字,她怔了怔,骤然反应过来,对方深幽的目光里夹杂着一丝促狭,显然早就不动声色的将她上下打量过一番。 她穿上的时候就觉得尺寸很合适,肩宽和袖口腰围都是刚刚好,就连衣长也不短,她比同龄女子略高,若是穿寻常女子的衣服那自然会短半截。 原本以为是凑巧而已,此刻听到他如此说话,便知不是凑巧这么简单了。 “这时按我的尺寸做的?” 她茫然地开口,对方抿了一口茶,然后缓缓点头嗯了一声。 再次环顾着这间屋子,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如热浪席卷上来,白凤惜心口怦怦直跳,几乎是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的语气在问:“这些——全部是你特意为我准备的吗?” 杜轻寒凝视着她,嘴角犹带着一丝甜蜜的笑意,似乎准备这些东西让他感到高兴:“喜欢吗?” “为什么?” 她咬牙,低低的问。 他笑着看她,没有说话。 “或许我永远都不会来,或许我永远都看不到你做的一切,为什么你要做到这个地步?” 白凤惜咬着抖动的嘴唇,心里溢满无法抑制的悲伤情绪,“如果我永远都不会来怎么办?” 杜轻寒伸出修长的手指压住她淡淡的粉唇,咧嘴一笑,俊脸上几分无奈,“其实我从来没指望过你会出现,我不信神佛,也从不做梦,做这些不是为你,是图自己快活而已,可是你来了。” “看来老天爷待我不薄。” 说完这句话,他倾过身子倏地俯低头来吻住了她的唇。 温柔缠绵了一会儿,两人意乱情迷地松开,白凤惜靠在他的肩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值得吗?” 杜轻寒捏着她的下巴,笑了笑:“只为了这一刻,也是值得的。” 白凤惜觉得心酸,为了这一刻,他已经付出所有,等待了太久。 “不只有这一刻,等办完所有的事情,我就陪着你,无论是留在这家小药铺,还是去任何地方,我都和你在一起,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好吗?” 好半晌,屋子里只听得见外面的风雨和雷鸣。 白凤惜抬头看着男人,对方俊脸上是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 他没有回答,她的心口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落落感觉。 “你扮成了你大哥,那真正的白凤临人在哪儿?” 白凤惜沉默了一会儿,含蓄的答道:“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就会越危险。” “你是说我,还是说你自己?” 杜轻寒勾嘴一笑,眼里闪过狡黠的光芒,白凤惜怔了怔,她差点儿忘了,眼前这个男人也不是可以轻易隐瞒过去的。 眼神一黯,她偎在对方的怀里,听着对方有节奏的心跳声,她才终于有了一丝心安,“我也不知道。” “依我看,你大哥已经有点疯魔了,六亲不认恐怕也是迟早的事情。” 他语言若笑,云淡风轻就如同当年他亲手燃起的那场大火将杜家烧个精光一样。 他和白凤临都是绝顶聪明的人,而血液里也同样流窜着普通人无法理解的疯魔因子。 “我已经无法抽身而退了。” 过了许久,白凤惜一声喟叹,想来想去只有这句苍白的话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仔细想一想,大概是五年前吧? 杜轻寒低头,听出她话里意有所指,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揶揄一句:“那你还让我等。” 白凤惜咬了咬牙,目光闪烁如同荡漾的水波,如今她的确是心存着一丝侥幸,“原本我已经不在乎了,而如今我会努力活下来。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杜轻寒摇头,冷淡地打断了她的奢望:“所以我从来不许诺,因为从不轻信承诺。” “杜轻——” “嘘——” 杜轻寒在嘴边竖起手指,在她耳边吐气如兰,低低如吟诵:“我已经舍弃了这个名字。” “如今我姓白,这镇上的人都叫我白大夫。” 白凤惜怔了怔,抬头看着他。 男人一阵低笑,眼神魅惑,在她耳边继续细声细语蛊惑着:“从今以后,你就是白夫人,如何?” “呃?” 男人挑起眼角,目光如注,让她不敢轻易移开目光,“你不愿意?” 这转变来得太快,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这会不会太草率了些?” 白凤惜面带忧色,压根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如何发生的。 男人促狭一笑,丝毫不给她反悔的机会:“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正式拜堂成亲。” “你看——这里早就布置好了,明晚就是我们的洞房。” 说着,男人抬起女人的下巴,让她看着帷幔轻纱,画屏锦字,处处诗情画意,充满着柔情蜜意。 白凤惜不解地凝视着他,直到他回过头来,目光沉甸甸的落在她身上,“我等过前半生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鼻头一酸,白凤惜眼前蓦地浮上层层水雾,对方的脸在她的视线里渐渐模糊,她不再迟疑,终于缓缓点头。 前堂里,神医在杜轻寒的药铺里翻箱倒柜的找药材,铺子里弄得狼狈不堪,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把五十五味草药给凑齐了。 神医抬脚跨过倒在地上的抽屉柜,气喘吁吁地倚在柜台边上歇了会儿,“这小小的药铺倒是真不赖呀,好几味难得的药草都有货,嘿嘿,那小子恐怕为治好自己的腿也耗费了不少心思呢!” 说着,神医还偷偷的笑了笑。 见状,站在旁边的冷情目光扫过来,表情很逊的问了一句:“他的腿还有得治吗?” 神医冷哼了一声,不耐烦的答道:“我已经说过了,没得治了!你们一个一个都要问,问完又不相信我的话,哪干嘛又还要问呢?” 冷情冷冷瞪了他一眼,目光如冰刃刺过来,神医禁不住都要哆嗦一下,这人和其他人不同,别人有所求,那威胁总有一丝妥协,而眼前这个人完全不是如此,几乎是看你不爽,下一秒他就可能直接把你干掉了。 无欲无求的人,才是没有弱点,最可怕的。 “他的腿究竟是怎么回事?” 冷情问,之前他暗暗观察过,杜轻寒的腿并不像是旧伤那样简单,他走路的时候有意在减缓使用左腿,似乎像在控制某种疼痛一样。 神医打量着他的神色,从对方狐疑的眼神里瞧出来一丝端倪,顿时神秘兮兮的笑起来:“小子,不错啊,有慧根!不如认了老夫做师父,老夫这一身的医术秘笈都可以传授给你的!” 冷情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警告他适可而止。 神医嘿嘿一笑,终于松口了:“好吧,看来你也的确是觉察出一丝不对劲了。” 说着,他忽然惋惜地叹了口气,“其实呢那小子看上去也不是一般人,他的左腿变成如今这样并不是因为外伤,而是长期使用过一种迷药而在体内积累下来的毒素,毒素淤积在他的左腿,只要运行经脉就会感到疼痛,这种毒从他的皮肤渗入,遍及血肉,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清除,要想根治只有舍弃一条腿。” 说到最后一句话,神医故意打量着冷情紧绷的神色,然后似笑非笑调侃起来。 “怎么样,这回我说的够详细了吧?如果老夫料想得没错,那小子以前应该是左腿上受过大面积的创伤,譬如烫伤或者烧伤然后大片大片溃烂,迷药是用来止痛的,不到忍受不了的时候,一般人不会轻易用到它,而且还是大剂量的使用。” 冷情瞪着他,脸上略带薄怒,“你一会儿没得治,一会儿又有救,嘴里没有半句实话,存心糊弄众人不成?” 神医闷哼了一声,解释道:“我说了那小子不是一般人,必然是个极其心高气傲的,就算一直疼下去,也不会砍掉他那条腿的,所以就是没得治了。” 沉吟了片刻,烛火跳动了几下。 “既然如此,今晚你我说的话,日后就不要透露半个字出去,否则休怪我手中的刀剑无眼!” 冷情面无表情地警告了一番,神医不悦地哼了哼,瞅着他腰间的三尺青锋,硬是没敢吭声,也算是默认了! 这时后堂的帘子被掀开了一角,一抹红衣翩翩如蝶转瞬闪现在屋子里。 神医惊愕地瞪大眼睛,嘴里呢喃了一句:“三更半夜从哪儿冒出来的绝色美人,难道是女鬼不成?” 白凤惜面露尴尬,浅浅笑了一下,眼光扫过沉默不语的冷情,然后低声细语道:“我是白掌柜的娘子,明日就要拜堂成亲了。” “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神医看了看同样惊讶不已的冷情,又看了看帘边的红衣女子,啧啧不停道:“我就知道那小子不是盏省油的灯,居然在屋子里藏了这样一位绝色大美人!艳福不浅啊——” 闻言,白凤惜满脸绯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恰恰最是那一抹微微低头的温柔,不经意间,不胜娇羞。 下一秒,冷情从神医面前穿过,大剌剌走过去拽起红衣女子的胳膊。 “你跟我来。” 动作有些粗鲁,白凤惜不由微微皱眉,低声斥问道:“冷情,你要做什么?!” 神医见状,在旁边直摇脑袋叹气。 原来这人还是有软肋的,人世间千百种,终究还是逃不过一个情字! “男女授受不亲,你拽人家那瘸腿臭小子的媳妇儿成何体统,你看人家脸上都不乐意,还是赶快松手吧!” “闭嘴!” 冷情冷言打断,然后拽着红衣女子头也不回地掀帘而出。 大雨滂沱,白凤惜来时撑着一柄油纸伞放在檐下,出来时来不及撑起伞,就被前面的男子拉进雨里,两个人淋得浑身湿漉漉! 冷情将她拉进厨房,关上门,屋子里一片漆黑,只能看到对方灼热的眼神,听见对方低喘浑厚的声音。 “你是不是疯了?!” 相反的,白凤惜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的镇定自若,她摇头,低声微微喘气:“我说过了,我很清醒。” 冷情几乎是低吼而出,血气上涌,两只眼睛红通通的,“那你还要嫁给他?” “如今我们在做的事情到最后会变得如何,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或者说任何人都没法控制,既然如此,那么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白凤惜咬牙切齿的说出来,衣服冰冷冷地贴在身上,每一口呼吸都是寒彻入骨。 她被对方禁锢在臂弯间,背后是冰冷的墙面,而胸前却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怒意。 冰火两重天,竟然是这般的折磨难熬。 过了好一会儿,漆黑的屋子里响起男人的声音,喑哑而昏沉。 “我不同意。” 四个字,简单明了,又斩钉截铁。 “冷情..” “凤惜,我不同意你和他成亲。” 他再一次重申,极度悲伤的声音里隐忍着某种痛苦。 白凤惜怔了怔,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猛然被炸开了,她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 “我喜欢你,凤惜。” 话音未落,她冰凉的唇上忽然被对方绝望地堵住,满满地,都是苦涩的滋味。 白凤惜咬住牙,一闭眼,酸涩的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她从来没有想过冷情会喜欢自己。 门倏地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杜轻寒站在门口,寒星般冷鸷的眸子盯着屋内的情景,然后眉峰皱紧,疾步冲过来狠狠给了冷情一掌风,将红衣纤纤的人影拉过来揽在怀里。 “离她远一点儿。” 一句没有温度的话从他嘴里甩出来,闻言,冷情慢慢站直身躯,冷幽幽地笑了起来。 “杜轻寒,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你忘了以前你是怎么伤害她的呢?” 杜轻寒微微眯起眼睛,摆出一副很好奇的样子,“看样子你对我们之间的事情很了解。” “我一直都在凤惜身边,你对她的所作所为每一笔我都记得很清楚,包括你挑断她的手筋让她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不要以为几句花言巧语就可以迷惑住别人。” 白凤惜在他怀里猝不及防地颤抖了两下,显然是被对方的话给刺激到了! 杜轻寒嘴角渐渐冷凝起来,“没错,我的确是做了,而且我现在一点也不后悔。” 话音未落,对方的眼里已经浮现出一丝得意的光芒,杜轻寒甫一低头,白凤惜果然是不敢置信地凝望着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 他倏地抓住怀里的人的手腕,固若金汤,不容对方有一丝一毫的退缩和迟疑,“既然是我心爱的女人,就要被我牢牢控制在手心里,除了我这里,任何男人的怀里都不可以去。如果她有会飞的本事,我就要折断她逃走的翅膀。” 说着,他低头凝望着怀中女子,勾嘴一笑,“你看这世间被迷惑的男人不止我一个,若是我没有先下狠手,我根本就不可能抓住你。” 白凤惜不由愣住。 冷情面露怒色,打断他讽刺道:“杜轻寒,你风流成性,以前在风花雪月的场子里天天逍遥快活,这种话只怕对女人说过不下几十遍了吧!” 杜轻寒解开一边的衣衫将湿漉漉的凤惜裹进怀里,听到对方的话,不由浅浅抿嘴,露出几分邪肆狂狷来,“逢场作戏的话我的确说过不少,不过自从和凤惜有过鱼水之欢后,我就深感食髓知味的道理,其他女人就算脱光衣服躺在我的床上,呵呵,对我来说也像是鱼干一样索然无味,这种滋味没有体会过的男人是不会懂的,所以我才不能没有凤惜。” 以前就是如此乖张,仿若一下子变成原来的那个嚣张的杜家大公子,尽管说着露骨的话。 只是听到的人却完全是不一样的感受。 鱼水之欢,四个字从他嘴里溜溜地跑出来,白凤惜和冷情都吓了一跳,胆战心惊地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你——” 冷情咬牙切齿,手紧紧握住腰间的佩剑,“这种话还好意思说出口,若不是你断她手筋,逼她就范,她又怎么会如同笼中鸟那样任你予取予求?!” 杜轻寒淡淡一哂,搂紧怀里身子僵硬的人,意味深长的笑了:“我对她的坏都在明处,我对她的好都在暗处,而你恰恰相反,看上去你处处关心她,但为了离间我们的关系却一而再再而三拿话刺激她让她痛苦,看似无意实则故意,试问孰好孰坏,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针见血,冷情无地自容,面对白凤惜投递过来的悲恸目光,倏地脑袋一嗡,银光从眼前一晃而过,终于忍不住拔剑相向。 “不要——” 白凤惜倏地脱口而出,从杜轻寒的怀里挣脱出来站在两人中间,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隐忍的痛意。 冷情的剑就横亘在她的脸侧,剑气如刃,将她耳鬓的长发轻飘飘削去一绺,垂落在地。 冷情执意地瞪着她,迟迟不肯收剑回去。 “为什么?” 他问,就如同她逼问杜轻寒一样,困惑,无解,痛彻心扉。 而这一次是冷情在痛。 白凤惜摇头,泪水从眼角无声地滑落下来。 “为什么是他?” 他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铮铮的剑鸣就像低低的哭泣声。 好半晌过去,白凤惜才慢慢调整过来自己的呼吸,抑制着声音里的哽咽,含糊的呢喃了一句:“对不起..” 三个字,如同五雷轰顶,在他头顶訇然炸开,手中的剑骤然垂落在地。 一声利落的钝响。 眨眼之间,一股猎猎的风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发丝在风中乱舞,白凤惜愣愣地站在原地,无声无息的哭泣,她面前的这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或许,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良久,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她知道,那个默默守候的人还没有离开。 可是她心绪乱如麻,根本无法平静的面对他,甚至连转身都不敢,只能哑着嗓音低低乞求了一句:“让我一个人静会儿好吗?” “这里冷,回房间去。” 男人的声音透着不容拒绝的霸道,说着不等她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攫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出了厨房。 一进屋子,他立马把她拉到屏风后面,她摇头拒绝,不料对方竟然下起狠手开始拽她的衣服,红衣纤薄,经不住他的撕扯,顿时碎成满地红花。 白凤惜捂住自己的胸口,红着眼睛瞪着他,恼羞成怒的发出一声低吼:“你无耻——” 见她如此伤心,男人肚子里蓦地升起一股闷气,不悦道:“我让你洗澡换衣不要受凉,你居然骂我——” “我说过了我不要——” 她像头发疯的小狮子乱吠,不料倏地被人攫住下巴,男人目光阴鸷,冷冷地逼问她,“你心里是不是有他?” “我不懂你说什么?!” “他走了你就这么伤心?!” 男人气愤地问道,然后不由分说就开始吻她,“好啊,既然你说我是无耻,那我就无耻给你看——” “不要!放开我——” 白凤惜埋下脑袋,并非故意排斥他的亲近,而是一想起冷情离去时痛苦悲伤的脸,她就无法立刻无动于衷地和另一个人男人欢好。 杜轻寒充耳不闻,反而更加霸道用力,将她整个人扔进浴桶内,浴桶里的水居然是温热的! 她在水里呛了一下,倏地被人拎出水面不由猛咳了好一阵,而就在这间隙,杜轻寒竟然也褪下衣衫坐在浴桶内,双手从身后紧紧环住她的腰身,他的轻佻话语也随之传来,“没想到我第一次用它,居然就是洗鸳鸯浴了!” 白凤惜正要发作,目光一移,落在水面下的那条腿上,倏地怔住。 杜轻寒转过她的头,在她脸颊上浅浅亲吻。 她推开他的手,又把目光移回去,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 “你的左腿——” 停了一停,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怎么会变成这样?” “很可怕吗?” 粼粼的水光下,弯弯曲曲的痕迹犹如鱼鳞爬满男人那条修长的左腿。 杜轻寒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脑袋微微后仰倚在浴桶边缘,淡笑不语。 白凤惜忍不住伸出手去,指尖还未触碰到对方皮肤上那些坑坑洼洼的痕迹,倏地就被一只大手给拦截住了,茫然地转过头去,只见杜轻寒那张俊美得邪肆的脸上似笑非笑,两只眼睛如同静谧的潭水一样深不见底。 他不愿意。 五年的时光,终究让他们面目全非,再也不是旧时模样。 他还是心高气傲,但性格上也有了阴暗和卑微的地方。 纵然如此,白凤惜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一丝线索。 “这是烧伤对吗?” 她屏住呼吸轻声问,常年在男人堆里混,也在校场和刀剑棍棒过了几年日子,对于许多受伤的症状,她还是略有所知的。 杜轻寒垂着眼睛抚弄着水面上她光滑的发丝,嘴角始终噙着一丝淡漠的笑痕。 在她看来,这算是默认了。 心头没来由地微微缩紧,她下意识地捏住自己的手心,“是不是五年前的那场大火造成的?” 白凤惜看着他伤痕累累的那条腿,心一阵震颤如麻,几乎不敢相信当时受伤的情景以及他煎熬的样子,烧伤的皮肤最容易感染化脓,大片大片溃烂,而那种疼痛更是她无法体会的,对此她惟一深刻的记忆是曾经在军营里有烧伤的士兵因为疼得熬不下去而自行了断以求解脱。 过了好一会儿,对方缱绻的吻细细密密地贴在她的后背上。 她忍住内心的疼惜,闭着眼睛喃喃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以为得不到回应,片刻之后,对方却缓缓抬起脑袋,眼眸浸过水光而变得光影迷离,他轻轻在她耳边吐出一个字——“你。” 猛地水花四溅,白凤惜一下子转过身来,浴桶里的水只剩下一半,两个人面对面相望,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了。 “每一次都是因为你,我只要一想到,倘若我就这样结束自己的性命,你一定会笑话我是个懦夫!” 他一字一顿,说得无比清晰。 “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看不起我,但是不能让你轻视我。” 白凤惜怔怔地看着他,怅惘地问道:“你就是这样逼自己的?” 没错,曾经的他们就是这样互相较量,可是她始终不是他的对手。 想到这里,她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杜轻寒靠过来,微微垂下脑袋,凑到她的嘴角边,暧昧地吐露着心声:“我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惟独你不行。” 外面雨声渐渐变小,仿若也感受到屋子里的旖旎春意。 待到天色微微变亮,屋子外面曦光微透,算是放晴了。 一大清早,神医就开始敲门了。 “我要准备救人了!你们赶快出来搭把手——” 过了好半晌,屋子里的门才微微拉开,杜轻寒墨黑的长发垂落在肩头胸前,冷着脸审视着对方。 “这屋子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用,但是人不能借走。” 神医被他一噎,气不打一处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小子怎么如此冷血啊?!” 杜轻寒不以为然的一哼,顿时就把门给关上了。 神医气冲冲地跑回前堂内室,朝静卧一旁的黑风撒手道:“不行了!不行了!就我这老头子一个人是救不了的——” 黑风捂着隐隐作疼的胸口,经过神医一晚上的药草救治,他稳住心脉,渐渐恢复了一些体力。 “神医需要几个人?” 黑风幽幽地看着他,神医发出一声讥诮,“还几个呢?你的人已经跑了——” “不会的。” 神医冷哼了一声,“你还不信,这会儿就算我要离开也没人拦着呢!” 黑风冷幽幽地瞪着他,让他没来由地毛骨悚然,撇了撇嘴角,没有继续说下去。 “反正老头子没帮手是救不了她的!” 黑风喘着气,凝视着榻上脸容越来越惨白的女子,低声问道:“这药铺的掌柜呢?把他找来。”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神医想起自己刚才吃了闭门羹,尤其是 ... ... 譬如昨日事事休(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他们的关系很好吗?” 白凤惜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在她目光默默的逼视下,老妇人不由轻轻叹气,还是先投降了,“其实老妇人是一点也不明白这白大夫心里的想法,要说他也是挺关心青娘的,他又不娶她,若说不关心也不对,刚才听说青娘晕过去了,他又亲自送药去了。【无弹窗.】” 心里微微一愣,杜轻寒给人送药? 若是搁在以前凤城的日子,怕是打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那个青娘,终究还是有那一丝不同吗? 算了吧,她和杜轻寒两个人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从今以后他们就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人,而其他的种种都如同烟云消逝,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够看开的呢。 如此,她翘起嘴角,淡淡笑了下,“既然如此,青娘应该是位好姑娘。” 老妇人一时猜不透她这话是真话还是反话,也不好多嘴,只是跟着笑了笑点头。 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说话的声音。 隐隐约约,好似一句伤心欲绝的叹息话语。 白凤惜猛地站起来,头上的璎珞如同枝头上的果实在风里摇摇欲坠。 老妇人愣了一愣,不解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你听见没,外面好像有人在说话?” 她仿若受到了某种刺激一样,脸色十分苍白。 “大概是张婶她们吧。” “不是,是男人的声音。” 老妇人怔了怔,仔细往后竖起耳朵,过了一会儿,摇头。 “一定是听错了。” “不会听错的,怎么可能会错呢?” 白凤惜坚决地摇头,眼里溢满悲伤的泪光,却掉落不下来。 “他问我还记不记得五年前曾做过什么。” 惨然一笑,她摊开自己的手掌,仿若这双手已经沾满鲜血罪孽深重,“怎么可能会忘记..” 如云的发丝垂落在背后,衬得肤白胜雪,白凤惜穿着一袭凄艳的红衣缓缓走到门边,不顾阻拦拉开房间的槅门。 媒婆恰好在门口,瞧着突然冒出来的新娘子,满头雾水,朝屋里望了望,十分纳闷道:“这是怎么了?” 老妇人赶过来,也摇了摇头,两个人都看出来了,新娘子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可是白大夫这会儿又不在店子里,妇道人家一时也慌了神。 “你就是白大夫的新娘子吗?!” 一声娇脆的声音倏地响起来,红衣的人影被人伸臂拦住,青娘泪痕纵横的小脸上满是委屈和愤愤不平。 白凤惜顿了顿,默默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对方看清她的容颜,却好似受到了更大的刺激,更加伤心起来了,“原来你长得如此漂亮,难怪白大夫愿意娶你。” 白凤惜眼神渐渐汇聚起来,心里一顿,不由问道:“你是青娘?” 青娘怔了怔,眼神里顿时闪过一丝光芒,“你知道我?是不是白大夫提到过我?” 白凤惜眼角微微挑起,没有说话。 青娘浑然不觉,原本欣然的眼神在触及到对方身上鲜艳的红色后猛然清醒过来,小脸顿时一松,伤心的情绪又渐渐回潮,她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我从来没见过你,为什么你会嫁给白大夫?” 想了想,她答:“他未娶,我未嫁。” 说着,她低头看着对方拦阻的手臂,然后抬头认真地说:“若是你想嫁给白大夫,就不应该拦着我离开。” 青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眼睛蓦地睁大了,然后慌忙收回自己的手臂闪到一边。 白凤惜似笑非笑,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堂走去。 老妇人和媒婆看到青娘跑来了,吃了一惊,连忙凑上前拦住她道:“你这丫头怎么来了?白大夫不是给你送药去了吗?!” 青娘怔了怔,一脸茫然道:“啊?!我没见到他啊!” “哎呀,一定是错过了。” 老妇人皱着眉头道,说着,狠狠拍了青娘的肩头两下,“谁叫你没羞没躁的跑来了?找不到人活该——” 青娘疼得哎哟了两声,十分委屈道:“我一路走过来,根本就没见到白大夫。” 末了,三人在院子里坐下来等白大夫回来,张婶沏了茶,又从自己铺子里找了盘瓜子,有意无意的聊起来。 少顷,老妇人想了想,忽然说了一句:“我明明看着他提着几包药出去了,而且张婶问他是不是去看你他也没反驳,难道他不是给你送药去的?” 青娘摇头不知,却对刚才出去的新娘子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兴趣,“新娘子怎么走了?” “唉,也不知是不是撞邪了,她说听到有男人说话,然后一声不吭的就往外跑了。” 老妇人喋喋不休道,“说不定是后悔嫁给白大夫了,虽然咱们镇子上的人都看重他,外面的人没准儿会嫌弃他腿脚不利索,这位新娘子如花似玉,恐怕是想逃婚呢!” 话音未落,青娘的脸色顿时变了变。 门口站着回来的白大夫,俊俏的脸看上去十分阴沉,由此青娘不得不猜测他听到了老妇人说的那些话。 老妇人嘴里还在呢喃,青娘只好打断她,故意说了一句:“白大夫你回来了?” 杜轻寒凝视着院子里的三人,刚才去前堂就发现没有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升上来,而此刻他终于明白那种不好的感受从何而来,心口不禁微微疼痛起来, 他不自觉地翘起嘴角,哑声问了一句:“新娘子走了?” 青娘缓缓站起来,似乎被他脸上难过的神色所感染,竟然不敢回答了。 这会儿,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很伤心。 老妇人和张婶面面相觑,还是老妇人最后开口回答了:“她走了好一会儿了,这会儿也不知道人在哪里了?” 杜轻寒没有再说什么,表情淡淡的,然后走过院子关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见状,青娘三个人识趣地悄然离开。 杜轻寒走到妆奁镜前,拿起她还来不及插进发髻里的那只银钗,暗暗捏紧,“果然,你还是走了。” 三个月后。 江南朦胧的水乡,钱塘烟波浩淼之地,堤岸杨柳青青,湖水依依,而姬妧就住在西湖边上的一家小院子里慢慢调养着身体。 虽然经过神医的救治使她保住一条小命,但是身上余毒并没有完全清除干净。 神医每隔半个月会替她把脉一次,然后重新换一种药方子。 天气晴朗的时候,姬妧也会在院子的躺椅上晒晒太阳,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一直是凤惜,死而复生的凤惜。 偶尔她也会关心地问上一句:“凤惜你知道吗?杜轻寒没有死,我昏迷前就在他的药铺里,你见到他了吗?” 凤惜笑而不语,没有给过明确的答复,所以姬妧总是不厌其烦的提及一次又一次,姬妧是善良的,所以真心希望着她和杜轻寒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她越是这样,反而让白凤惜更加的忍受不了,对于这段记忆总是不愿意轻易去触碰,因为想起那个人,她的心就会忍不住的遗憾,忍不住的隐隐作疼。 幸好,姬妧并不执着,自从苏醒过来以后,她比以前看上去虚弱,也更加平静无波,她喜欢天空,喜欢这小院子,喜欢细细吹拂过脸庞的清风。 “这里的天好美丽啊!” 姬妧仰头躺在椅子上,伸出手指向天空的方向,露出一丝欣悦的笑意。 白凤惜坐在她的身边,顺着她的手指抬头眺望着头顶的这片天,天空十分湛蓝,如同用水清洗过一样的干净透明,完全不像凤城的天空那样晦暗。 “好想让清初也看看这片美丽的天空。” 一句细细的低喃从姬妧的嘴里脱口而出,她微微嘟着嘴,目光殷切,“凤惜,你说他去哪儿了?你有见到过他吗?为什么他一直不来看我呢?” 白凤惜微微抿嘴,佯笑道:“他会来的,只是这会儿被耽搁了而已。” 姬妧乖乖地闭上嘴,就再也不问了。 只是晶莹剔透的眼睛里溢出一丝无法遮掩的低落情绪。 每当这个时候,白凤惜就会心跳如雷,有隐隐的疼痛挤压在胸口的位置。 神医也住在西湖边上的一座小院子里,离姬妧的小院子有点远,院子里也养着一名面色泛白的男人。 推门进屋,神医气喘吁吁地在桌子上倒了两杯水一灌而下,只求解渴。 男人无声地看着他,利眸如电,神医忙不迭地将情况说了一番,“她身上的毒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自由走动了。” 说着,神医故意顿了顿,“说你吧,心窝子见红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痊愈的,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若是照顾得不周到,以后很容易变成旧疾。” 闻言,男人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捂住自己的心口上的位置,脸上紧绷的神色却是渐渐地松缓下来。 见状,神医又是一番唉声叹气,“唉,红尘自有痴儿女,你居然连自己的命都不管了,你倒是个痴人,唉,这世上最让人头疼不解的恐怕就是这所谓的一个情字了。” 不管他如何说,男人都淡淡地,没有搭话。 神医摇头不爽,又开始嘀咕起来:“这会儿跟个没事的人一样,要不是老夫医术高明,只怕你早就没命了!” 话音刚落,院子里飞来两只灰白色的鸽子,停在院落青砖灰瓦的院墙上,神医斜瞟了一眼,顿时哼了哼,嘴里嘀咕道:“啧啧,你的信鸽又来了。” 男人沉默地看着他。 半晌之后,神医终于不耐烦地走到墙边把鸽子取下来,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到男人的腿上。 男人翘了翘嘴角,取出信鸽腿上的纸签,将纸上的字快速浏览过后碾碎成粉,而随之而来的,他的情绪也变得十分低沉。 神医摇头,“你呀这段时间什么事也不能搁在心里,什么事都别想了。” 半个月后,姬妧已经能慢慢走动了,开始只是在院子里稍微活动活动,后来渐渐不满足这小小的空间,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白凤惜只好依她偶尔在西湖边走走。 七月流火,接近炎夏的尾声,每日清早和傍晚时分外面的阳光都失去了毒辣的火气,姬妧就趁这段时间出来逛一会儿。 断桥游人如织,姬妧和白凤惜两人穿梭其中,不料竟然惹来周遭频频注视的目光,有些胆大的书生才子也会上前来搭讪。 只不过很多时候,这些人还没有来得及多说两句,就被白凤惜犀利的目光给逼退回去。 “西湖美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等闲过。” 一位银色衣袍的俊俏男子忽然站在她们的前面,施施然地笑起来。 姬妧和白凤惜不由顿住脚步,抬起眼来打量这个挡路的男人。 男人手里的折扇在胸前轻轻摇动了几下,倏地扭过头来,笑容可掬,“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我道是美人何来,却不过是故人归来。” 白凤惜微微一怔,嘴里脱口而出:“陆公子?” 陆令简点头,微微笑着。 白凤惜被熟人撞破认出,不免有些尴尬,好在对方只是笑了笑,没有特意提起凤城里发生的那些事情。 陆令简朝姬妧躬身拜了拜,身边路人络绎不绝,他亦识趣地没有道破姬妧的真实身份。 姬妧浅浅一笑,苍白的脸色如同剔透的水晶。 “好巧啊,陆爱卿怎么会在这里?” 陆令简微微垂眸,笑着说:“钱塘人杰地灵,陆某早就想来见识见识,没想到恰好得到这个机会迁任这里,今日无事就出来游玩西湖了。” “你被迁到这里了?” 白凤惜微微诧异,毕竟论家族的势力陆令简完全不用外调江南,况且他本就在六部内任要职。 陆令简看出了她的疑惑,淡淡一笑,坦然解释道:“我半个月前和白公因今年科考选官的事情争执了一句,结果就被扔到这里来了。” 他口中的白公就是如今白家的家主白轩然,没有姬妧在宫里,他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白凤惜沉着脸,淡淡说了一句:“想必这次的榜首前三甲都是他的门生。” 陆令简点头,笑得有些无奈:“没错,都是你们白家的旁系子侄。” 姬妧转过头去,看着泛起涟漪的湖水,满脸的似笑非笑。 过了好一会儿,白凤惜淡淡地说:“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家主他一心只想壮大白家,却忘记了这样亘古不变的规律。” 陆令简默默注视着她,明澈的眼眸里闪烁着淡淡的温柔光泽,不由诚心地笑起来,“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我倒是真心感谢白公了。” 白凤惜脸颊上闪过一丝窘迫,慢慢道:“对不起,我并非有意相瞒,希望陆大人不要说出来。” “那个地方活得太累,能够抽身而退并非易事,既然你做到了,我又岂有不成全的道理?” 白凤惜露出一丝笑容,“那就多谢陆大人了。” “我既然已经调任这里,从此就远离凤城那个漩涡,”停了一停,他的声音变得十分小心翼翼,“以后可不可以去拜访你们呢?” 姬妧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白凤惜,然后神秘地笑起来,“我们就住在西湖这边的小院子里,陆大人有空可以来坐坐喝杯茶,大家总算还是故人。” 她既然如此说,白凤惜也不能再说拒绝的话,索性也跟着点了头。 陆令简心中涌上来一丝欣喜,忙不迭答道:“如此甚好,陆某一定去登门拜访。” 在西湖边逛了半圈子,不知不觉夜色降临下来,湖上游人渐渐少去,姬妧和白凤惜在路边卖花灯的地方买了一盏气死风灯,两人相依着往回走。 “凤惜,我觉得陆大人好像看上你了?” 姬妧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会的。” 白凤惜眉心微跳,手里握紧灯笼,配合着姬妧的步伐慢悠悠地走着。 “为什么不会?他看你的眼神和杜轻寒看你的眼神其实都一样,只不过杜轻寒表现得更加露骨而已。” 提到杜轻寒,白凤惜微微蹙眉,心口的某个地方没来由地抽搐了一下,没错,她绝情甚至决绝,对他有一些残忍,但是她并不冷血,也会难受得无法呼吸。 “他不会像杜轻寒那样的,他的家族和他的身份会让他保持理智冷静,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姬妧听完她的话,略微想了想,似乎有些明白了。 “难怪你会喜欢上杜轻寒。” 说着,她促狭的笑了,两人眼神来来回回,丝毫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人影。 “原来如此,这个世上可以豁出一切来喜欢你的人只有杜轻寒。” 姬妧黑幽幽的眼里闪过莫名的光芒,“就像清初,这个世上可以豁出一切来拯救我的人也只有他。” 话音未落,白凤惜忽然拽住她的袖子,制止她继续往前走。 姬妧怔了怔,侧目顺着白凤惜的视线往前面看过去,只见湖边的柳树边站在一人,身形颀长,安安静静得被黑暗吞噬着,如同鬼魅的影子一样。 心里渐渐涌上来一丝紧张,她们两个人都顿住脚步,没有继续往前面走。 她们不动,那抹人影却动了,朝着她们这边慢慢的靠近过来。 “你是谁——” 白凤惜凛着声音冷冰冰地质问了一句,对方没有回应,脚下的步子也没有停下来。 见状,她把姬妧挡在身后,在耳侧悄悄地呢喃了一句:“等会儿我冲上去的时候,你就赶快往回跑。” “那你怎么办?” “他的目标应该是你,我不会有危险的。” 说完,白凤惜将脚下的石子朝人影踢过去,趁对方脚步一滞,她立马朝身后低低喊了声:“快跑——” 姬妧不敢犹豫,尽管身体有些虚弱,仍然拼尽所有力气往前面跑,而且边跑边朝身后囔囔了一句:“我是凤帝陛下,我在这里,你要抓我就来追啊——” 没错,她不可以停下,她要赶快跑,她也不可以连累凤惜,一定要跑得越远越好。 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再也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声音。 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沉重,而她脑中的意识也越来越淡薄,甚至连身后的人有没有追上来她也分不清。 直到脚下一软,她结结实实地往前扑去,摔在路面上。 一声痛呼声脱口而出,她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跑来了完全陌生的地方。 只是西湖的水风还在空气里飘荡,她应该还在西湖边上,恐怕是到了平日里没有来过的这块地方,因为在湖的另一面,路程太远,所以凤惜从来不让她走到这里,而她也因为身体虚弱没有反对。 只是这会儿,路上看不到来人,四下里黑漆漆的,除了别人院落门前的数盏孤灯,根本分不清方向了。 她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却爬不起来,只好趴在地上喘息一会儿,而手心也渐渐有种火辣辣的疼。 “救命啊..” “有没有人听见..帮帮我..” 声如蚊蚋,根本没有人听见,渐渐地,她也放弃了呼救,索性躺在地上,心里只是担心凤惜有没有摆脱那个黑影逃脱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揉了揉眼睛,从床榻上慢慢爬起来。 不由一愣,姬妧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除了她睡的床,还有一张桌子,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心里一阵茫然,她明明是睡在路上的,怎么一觉醒来就变成床了? 不解地挠了挠额头,她微微一滞,抬起自己的手来,只是她的两只手掌上都缠上了纱布,离得近了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飘出来。 有人帮她上过药了。 姬妧想,她一定是遇上好心人了。 想到这里,她掀开被子慢慢的下床来,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这时房间的门倏地被人推开了。 她抬头,不由一惊,失声地问道:“清初?你怎么在这里?” 黑风冷着脸,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里本来就是我的房间。” “啊?” 姬妧不解地看了看这里,难怪如此简单,想想之前在黑风寨里给她安排的住处,也只有他才做得出来。 渐渐回过神来,她朝窗外望去,还是鸦青色的苍穹微微透出天光,似乎快要天亮了,没想到她竟然就这样耗了一夜过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算了,暂时顾不了这些事了,我要赶快回去。” 说着,姬妧忙不迭站起来就准备往外面走。 “等天亮以后再走吧。” 黑风忍不住出言劝阻了一句,姬妧却摇头,她心里一直担心着凤惜的安危,所以想要尽快回去看凤惜是不是已经安然无恙地待在屋子里了。 “不行,万一凤惜出事了怎么办?” 一时情急,她不禁脱口而出,说完又后悔不已,连连打自己的嘴巴恕罪,“乌鸦嘴!怎么只会说些不好的话!” 黑风看着她的样子,先是摇头叹气,后面又忍不住失声笑了。 “说起来你怎么会半夜里一个人晕倒在路上呢?” 姬妧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有人想拦住我们的去路,凤惜绊住那个人,让我好逃走。” 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把话全部说出来。 其实她拼命地跑,也是希望引开那个人,让凤惜可以不和那个人正面交锋,如今的凤惜其实和她这个弱女子也没什么区别。 “什么人?你可有看清对方的长相?” 黑风眉峰微蹙,眼眸不自觉地深了几分,就像浸在幽幽的井水里越来越往下沉。 姬妧沮丧地摇头,“天色很暗,除了黑黑的影子,哪里看得清?” “那声音呢?那人说话的声音?” 姬妧瞪着他,没好气的答道:“他没有说话,他就是悄无声息的走过来了,像幽灵一样。” 黑风又摇头,太过无奈,只好忍不住揶揄了一句:“所以你根本就没弄清对方究竟是人还是幽灵咯?” “是啊,我不像你身怀绝技,看到人只会吓得转身跑,我一直都是这么胆小如鼠,小时候还尿床,这些事是不是都应该拿来嘲讽一下——” 黑风嘴唇抿成一条线,任由她理直气壮说了一大堆话,这回就是不吭声了。 “让开——” 姬妧绷着身子站在他面前,眼神瞟过他身后的房门。 黑风纹丝不动,淡淡回视过去,轻描淡写地回道:“等天亮以后,我就送你回去。” “不用了。” 黑风微微诧异,没料到姬妧居然会如此干脆地拒绝他的好意。 她不是一直都渴望和他独处的吗? “放心,这里离你住的院子很近,就在西湖边上。” 闻言,姬妧微微哼了一下,没有任何言语上的表态。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连屋外的风声似乎都隐隐约约传进来。 “你究竟想怎么样?” 一声叹息过后,男人终于先投降低头了。 心里闪过一丝狐疑,“你是不是——” 话音刚出口,就被姬妧给硬生生打断了,她眼神清明,不似以往的痴迷和狂热。 “既然需要你的时候没有出现,那就不要阻止我去见需要我的人。”顿了顿,她深深抽了一口气,“我体会过那种失落,所以我不希望在凤惜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没有出现。” 说完,她目光不移,直勾勾望向他的眼眸深处。 少顷,男人终于低低吐了一口气,不着痕迹地按住自己胸口的位置,然后先转身,“那我和你一起去。” 说着,他率先打开了房门。 咯吱一声,黎明前夕的凉风倏地吹过来,姬妧缩了缩脖子,没来由地打了个冷噤,然后跟在男人后面默默地走出来。 到了这会儿,姬妧才算细细打量完这整间院落,院子里的布置和她住的小院如出一辙的格局,简直就是凤城里那种平民巷里最常见的小四合院。 她在自己院子里睡的房间就是刚才黑风的那间,而正对院门的那一间是凤惜睡的,想到这里,姬妧不由扭头看了看他这里的,然后问了一句:“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吗?” 黑风摇头,“还有一个人。” “谁?” 几乎想都没想就直接问出口了,姬妧知道自己有点反应过激,脸上微微发烫,再没有出声,索性天色暗淡对方没有察觉到她这边的异状。 “哦,是你也认识的人。” 她认识? 姬妧心里纳闷,脑袋里冒出无数个想法,反复回忆着自己认识的人,可惜过滤蹦出来都是清一色的女人。 无霜这个名字都在她脑海里冒出过两三次,若不是无霜已经死掉了,她心里的答案肯定就是了! 她不由敲自己的脑袋,一定是犯病了吧,干嘛老要联系到那些花团锦簇的女子身上,难道说自己是在意的吗? 末了,她索性移开视线挪动步子,状似不经意地应了一声:“哦。” 黑风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也不再多问,跟在她的后面。 两个人走出院子,湖面的风透着湿润的潮气迎面吹拂过来,姬妧更加难受起来,捋了下散落在耳鬓的发丝,她一咬牙,终于没忍住:“是谁?” “嗯?” 突如其来的两个字,黑风怔了怔,随即渐渐觉悟过来,狐疑道:“你想知道住在我院子里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好端端要追问这些事情呢? 姬妧咬了咬嘴唇,硬生生回道:“就是想知道。” 黑风审视着她脸上的表情,渐渐瞧出一丝端倪,随即挑起眼角,似笑非笑起来:“吃醋了?” 姬妧给了他一记白眼,根本没有回答的想法。 “既然你不说,那我也不说了。” 对方呵呵一笑,看上去十分高深莫测,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产生影响。 姬妧闷哼了一声,索性迈开步子不停地往前走,很快就和后面的人拉开一段距离。 “你以前就是这么小心眼儿吗?” 黑风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过来,姬妧猛然一滞,转头瞪着他,想起他明显故意的语气,就冷笑不止:“你究竟是不是清初?你不是看着我长大的吗?以前我什么样,你不是很清楚吗?” 黑风笑了笑,没有接话。 过了一会儿,“那间屋子是神医的。” 姬妧翘起嘴角,恍然大悟般的惊叹道:“原来你和神医住在一起!” “嗯。” “原来你一直就在我的身边..” 无声的一笑,姬妧的声音在嘴里来回犹豫着,始终没有明明白白说出来。 黑风扭过头来,仿若察觉到她眼神里的矛盾,目光深邃,温柔而安静。 这段路程走得很慢,姬妧本来就体力不济,而走得时间越长,她也渐渐发现对方的身体也不太正常。 尤其是好几次,他都故意侧起身子隐藏身上某处的不适,而姬妧只要开口问他,他只是摇头。 他这样隐忍,倒是和以往的清初极其相像的,直到后来她登基后获悉真相才终于明白他所有的心思。 他藏得那样伤,伤了身边的人,而终究伤得最深的,却是他自己。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终于绕着西湖走回姬妧的小院落,院子里没有灯火,一片静寂。 姬妧不由提起心弦,忙不迭地推开院门,往屋子里疾步走进去。 “凤惜,你回来了吗?” 她朝院子里喊了一声,片刻之,除了院子里那棵槐树迎风簌簌的声音,没有任何回应。 屋里没有人? 凤惜没有回来? 姬妧心里的丝弦渐渐绷紧了,朝后脚进院子的黑风望了一眼,然后转身去推开屋子的房门。 哐啷一声,门打开,黑漆漆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呼吸的气息。 姬妧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失魂落魄地走出来,心里的丝弦已经扯到极限。 “她没在这里。” 语带哭声从她的嘴里轻轻溢出来,眼睛酸酸的,可是当她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时,却半滴眼泪都没有落下来。 面对眼前的男人,有一种清醒的悲哀,她已经欲哭无泪。 黑风俊美微微蹙起,他站在院子里如同一具没有心的冰冷石像,“你们是在哪里分开的?” 一句话猛地提醒了姬妧,“就在这附近。” 话音未落,她拔腿就往外跑。 黑风跟在她的身后,左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一路的疾走丝毫不敢放松,生怕一不留神,这个人会从他眼前消失一样,而他的脸色也因为这样的追逐越来越惨白。 姬妧终于停下来,她在湖边的柳树下来回绕了几圈,心里一片空荡荡的。 说不上是忧,是喜。 “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喃喃自语蹲在地上不停地喘息,地上没有躺着的身体,这周围也没有人的踪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这两样她都没有找到。 “放心吧,她应该还活着。” 黑风在她身边微微喘着气,东方既白,周围的视野也变得比较清晰,过了好一会儿,他审视着这附近的环境后给了一句结论。 “她又是为了我..” 一声苦笑,藏掩不住浓烈的讽刺。 怕她胡思乱想,黑风细心的解释了一 ... ... 譬如昨日事事休(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他为了救你连命都不要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狠心!” 神医反过来朝她瞪眼,骂骂咧咧一通。【最新章节阅读.】 姬妧眼里闪过一丝困惑,骤然站在房间门外,“这话是什么意思?” 神医恍然明白过来,顿时朝着屋里大喊了一句:“喂,臭小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没告诉她?” 屋子里十分安静,过了半晌,也没有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神医站在姬妧的对面,只管摇头。 姬妧目光渐渐灼热,一眨不眨地瞪着神医说:“既然他不告诉你,那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神医闷哼了一声,不屑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好,臭小子不肯说,那让老头子我来告诉你,你身上的毒日积月累早就进入五脏六腑了,毒气攻心若要按寻常的法子来解那就是无药可医,所以呢老头子我换了个法子,而你身上的毒之所以能够慢慢清除,那是我用臭小子的心头血救了你。” 说着,神医摇了摇头,“现在你明白了吧?” 姬妧一脸茫然,仿若收到刺激后一下子无法恢复过来,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神医瞅着她脸上的狐疑之色,分明是阴晴不定的,顿时没好气地补了一句:“若不是用这个法子,恐怕你早就去见阎王了!” 姬妧扶着门框往后趔趄了一步,身子的重心也全部朝门框移过去,“你说是他救了我?” “怎么了?” 神医斜眼瞅了她一下,嘴一歪,对她这反应十分不满,“你还不乐意?” 姬妧脸上透出几分苍白,她闭了闭眼,默了一瞬,然后缓缓开口道:“我宁愿他不要救我。” 神医眼睛眨了眨,神情十分错愕,最后忍不住叹气道:“我老头子见过的痴男怨女也很多,就属你们两个人的关系最摸不着头脑,你这样子倒不像对他有情意,宁愿死都不乐意让臭小子救呢!不过臭小子对你——” 灼热的目光投递过来,他感觉那乌溜溜的眼眸里一闪,不知为何,他骤然就改变主意,话锋一转,悻悻然道,“倒是早就料到了,难怪一直不说呢!” 听到他的话,姬妧情不自禁地看了屋子里一眼,眼神却是渗透着苦涩的,仿佛有些勉强,“我和他的关系,别人弄不清,连我自己大部分时候都是糊里糊涂的。” 神医一拍大腿,头疼,不愿再理会这些理不清的纠葛,“算了,老头子也不爱管这些事,我还是先去看看臭小子死透了没有?” 姬妧心里一抖,脸色倏地绷紧了。 “他不可能这么容易死掉的。” 想也没想,话就从嘴里给冒出来。 神医不爽又被人给把话驳回去了,先是那个杀气腾腾的冷情,然后又是冷若寒冰的杜轻寒,这会儿连小姑娘都如此了,不由一哼,“嗬,是人就会死,这世上不管有多么出类拔萃的人,迟早都有化作粪土灰飞烟灭的那天,臭小子就算再厉害也是个活人,不过是血肉之躯而已,为什么就不会轻易死了?” 姬妧一滞,犹如当头一棒敲在脑门上,她仿若有所感觉,一瞬间枯竭的泪水就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样从脸颊上哗哗地滑落下去。 “诶——” 神医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语气太重了,唉声叹气的不停,“老头子说的是大实话,你咋就哭了呢?” 姬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倚靠在门框上默默地掉眼泪。 “哎呀,臭小子没死透,老头子还是能够把他救回来的,你别哭啊——” 神医气得手忙脚乱,姬妧茫然地抬头看着他,然后摇头,泪水却无法停止。 “你究竟是怎么了?” 姬妧猛地摇头,抽噎了好几下,然后断断续续道:“你去救他吧,我没事..” “我去把臭小子救活,那你答应我,可不许再哭了!” 神医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提条件。 姬妧咬着嘴唇,拼命点头。 说着,神医就急匆匆地跨进房门,一眼就瞧见榻上躺着的男人,胸口的血渍面积越来越大,肯定是伤口又裂开了,神医气得想打人骂人,偏偏就打不得,而且对方闭着眼睛显然是太累已经陷入昏迷状态,骂也没有用。 “唉,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臭小子你的?!” 说着,神医从腰间的布袋里拿出一些药来,然后迅速地拨开男人的衣衫,点了几处穴道,然后在血肉模糊的伤口出洒了药粉,片刻之后,那些药粉凝固了血痂,伤口的血才渐渐止住了。 姬妧端着一盆清水进来时,神医已经收好自己的药瓶子放回布袋里,然后指着伤者袒露的胸膛,说:“你这有没有干净的衣裳,给他换件穿上。” 姬妧愣了一愣,眼光不由朝男人的胸口看过去,可怖的十字刀口,皮肉微微外翻,而伤口殷红色渐渐浓如黑色的血可以看出伤口很深,她瞪着那伤口,仿佛直接看见一只手将他的心从里面慢慢掏出来一样,一瞬间眸内剧缩,额头冷汗直冒。 半晌之后,她听到一个飘浮的声音,仿若不是自己的,“我这里没有男人的衣衫。” 神医不理会她的借口,眼角一挑,“难道让他的伤口就这样一直露在外面?” 姬妧哑然。 神医义正言辞分明就是觉得她亏欠了对方,而她的确如此,可是她依然没有办法心平气和。 “那我去凤惜的屋子里看看。” 说完,她垂着头,默然地离开了房间。 姬妧在白凤惜的房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所幸最后找到一件男人的衣袍,半旧的月白色,隐隐约约透出一丝药草味。 心下了然,姬妧不由微微叹气,原来这世间并没有所谓的看开放下,一切看开放下都是看不开和放不下,看似洒脱淡然,不过是被隐藏起来,在心里慢慢的疼,慢慢的忍耐,然后慢慢的服输。 “这不是有了吗?” 神医瞅着她手上的衣袍,意有所指,“你不用心,不尽心,自然什么都是没有的。” 姬妧不搭腔,也不理会。 她慢慢走到榻前,凝视着安静的俊容,手里抖动了一下,然后施施然半蹲下身子去脱男人的上衣。 神医识趣地站起来,退到一边去,“老头子还有事要做,先走了。” 说着,不等姬妧回应,他就非常迅速地离开了。 少了一个人,姬妧反倒没有之前那样的拘谨,更何况男人昏迷不醒,整间屋子仿若就只有她一人。 将清水端过来放在桌上,她从衣架上取下手巾,在盆里浸湿水后拧干然后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他的伤口。 期间男人闭着眼微微蹙眉,发出咝咝的痛吟,吓得她差点儿把手巾掉在地上。 最后花了半个时辰,她终于给男人换上月白色的衣袍,挺直腰杆长长吁了一口气,不觉间她全身已经被汗意湿透了。 站了一会儿,她终于慢慢恢复了气色,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移向那张俊俏的脸孔。 “很疼吗?” 一句轻轻的试探从她嘴里溢出来,大概是知道对方听不到,所以大着胆子继续呢喃,“这个伤口,一定很疼。” 榻上的人毫无反应。 她心情放松,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来,凝视着那张魂牵梦绕的脸,继续问:“为什么连性命都不要了还要救我?还是你以为这样一切就会有所改变?” 摇头,她伤心地摇脑袋,嘴角是苦涩的笑容。 “又或者这也在你的计划当中?” 整整一个时辰,无论她说什么,榻上的人始终双眸紧闭,没有一丝醒来的迹象。 午时刚过,外面天光明亮,姬妧的肚子饿得瘪下去,实在忍受不住,她起身朝厨房里去。 她刚拉上房间的门,榻上的男人蓦地睁开了眼眸,眸光澈亮如水,犹如涓涓的细水在流淌,看上去十分清澈,一旦触手摸上去却冰凉异常。 其实神医吩咐姬妧去找衣衫的那会儿,他因为胸口袭上来的痛意就悠悠转醒过来,然而神医让姬妧替他换衣裳,他几乎可以预料到姬妧的窘迫和别扭,便不能清醒过来。 她以为只有自己是清醒的,果然更加放松些,只是那些无意之中吐露出来的真心话,似乎让他的伤口更加隐隐作疼了。 在厨房里找了一圈,有没有用完的食材,但是全部都是生的,她不知道如何下手,无奈之下,只好先回房间看看男人的状况。 “你醒了?” 踏进屋子里,她看见黑风已经坐在桌边的凳子上,胸口的纱布已经被衣袍挡住,而惟一可以寻觅蛛丝马迹的地方,只剩下他惨白没有血色的脸。 “嗯。” 黑风淡淡应声,垂着眼眸没有看她。 姬妧怔了怔,然后盯着他的脸色细心地问:“肚子饿了吗?” 黑风倏地抬起头来,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凝视着她,“是你来烧饭吗?” 姬妧撇了撇嘴角,“我不会。” 黑风点头,然后眸光又垂下去了,“那就只能继续饿了。” 姬妧咬牙道:“你流血很多,应该多吃点东西补回来,不可以饿肚子。” “没有办法不是吗?” 姬妧斟酌了一会儿,有种被人赶鸭子上架的错觉,竟然鬼使神差地开口道:“厨房里还有食材,要不然我动手试试吧。” 不过是烧饭而已,应该难不倒她这个凤国堂堂的女帝的。 “好。” 黑风淡淡的口吻,几乎是很轻易地答应了。 “不保证好吃哦。” 心里掂量掂量,姬妧还是把狠话先说在前头,然后男人在她殷切的目光中,从容而淡定地点头。 唉—— 长长舒了一口气,姬妧转身走出去,在厨房里傻傻站了片刻后,她看了看灶台,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瓜果蔬菜,回忆着白凤惜平日里的做法。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凤惜在厨房烧饭,她惊愕地张大嘴巴,完全想象不出凤惜那双曾经将刀剑耍得行云流水的手拿起菜刀居然也是一流功夫,而且最后烧出来的菜肴味道还过得去。 当时她很惊诧,坐在桌边盯着凤惜问:“凤惜,你居然会烧菜?” “以前在灵阳城的军营里烧饭的厨子伤了手,父亲让我亲自代劳了数天。” 这样的法子不仅是收买人心,而且由此可以看出来,白瑾然的确是把凤惜当成男孩子来培养,十分严格。 姬妧若有所悟地点头,筷子在碗里翻动着,然后说了一句:“你以前肯定吃过不少苦吧。” 白凤惜想了想,“行军打仗本来就是苦活儿,而我们军营里的士兵都是心甘情愿的,只要不让灵阳城里的百姓受苦。” 对的,这些苦都比不上战祸引起的苦难,那才是真正的水深火热,痛不聊生。 “凤惜,虽然我是凤国的皇帝,但是我还有其他人包括清初都比不上你。” 记得她当时笑了笑,衷心说了这句话。 没错,她、清初和姬姒,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爱恨纠葛里苦苦挣扎,不顾一切的报复,不顾一切的夺权,不计后果地杀戮,到头来凤国千疮百孔,连这江山都快要易主了。 犹豫了好半天,姬妧的肚子又咕咕叫了,她一咬牙,拿起桌案上的白菜萝卜。 将近一个时辰后,厨房里传来一阵欢快的声音,姬妧将两盘菜端进来。 “好了,做好了!” 她放下盘子,兴高采烈地看着屋子里的男人。 黑风抬眼往桌上瞧了一眼,只见一盘烧焦发黄的白菜蔫气儿一样躺在盘子里,而另一盘黑糊糊的,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 他如此用心的审视着菜,姬妧有点心虚,“我已经尽力了,而且我说过的,不保证好吃。” 黑风点头,嘴角微微翘起来,似乎想要笑,又没有真正笑出来。 姬妧瞪着他,没好气地问道:“你笑什么?” 黑风摇头,移开视线不去看她的脸,“辛苦你了,其实不用太费心,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这个要求还真低! 姬妧想着自己就为了这低廉的要求把厨房折腾得天翻地覆了,枉费了她太多的心思! 撇了撇嘴,她连忙又跑出来拿来两具碗筷,黑风接过筷子,挑了一小片白菜放进嘴里,姬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偏偏这人就像木偶一样,脸上淡淡的,什么端倪也瞧不出来。 吃完一片,他又挑了一片,二话不说地放进嘴里。 “味道怎么样?” 姬妧瞅着眼前的两盘菜,自己都没胆子下筷子,只能狐疑地盯着对方,然后小心翼翼地探求真相。 “嗯。” 黑风垂着眼眸,淡淡点了下头。 姬妧脸上闪过一丝茫然,“还可以吗?” 这回对方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再尝一尝这道菜!” 说着,姬妧用筷子指了指那碟黑糊糊的东西,黑风淡扫了一眼,犹豫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这是什么?” “萝卜啊。” “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黑风不明白,萝卜明明是白的,怎么会变成黑糊糊的东西呢? “哦,我看到灶台边有罐很不错的酱汁,就把它放进去了,这样应该会好吃些。” 姬妧一五一十地答道,黑风哭笑不得,几乎可以想象出她把整罐子酱汁都倒进去了。 耐不住对方殷勤的目光,他硬着头皮挑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好吃吗?” 姬妧迫不及待地追问,只见对方勉强笑了一下,然后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姬妧忙不迭自己也动筷子,吃了一块萝卜,“哇——”的一声立马就被吐出来了! “好咸——好苦——” 她惨兮兮地看着对面的黑风,这种东西吃下去会不会死人啊?! 接着,她又夹了一片白菜,哦,糟了,她只顾炒白菜忘记放油盐了,满嘴充斥着烧焦的味道。 她本来打算一口吐出来,可看见对面的男人慢条斯理把白菜吃进嘴里,只好勉强咽下去。 “你怎么吃得下去啊?” 她瞪着对方,心里十分不解。 “我说过了,能够填饱肚子就行了。” 黑风淡淡一笑,筷子继续夹白菜,被姬妧拦手把筷子抢掉了,“你也不怕吃了会闹肚子?” “只是味道差了点儿,没有那么严重。” “不许吃了——” 姬妧闷哼了一声,端起两个菜盘子转身就往厨房走去,厨房里菜叶散落一地,灶台上油盐酱醋的瓶子东倒西歪,而灶台内的火炭还在微燃烧着。 姬妧随手将两个盘子丢到桌子上,在桌边坐了一会儿,肚子还是咕咕叫。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知道,是黑风。 男人的声音温柔而轻微,仿佛连这里的一丝尘埃都不愿意惊扰到,“我也不会烧饭,不如我们出去吃吧。” 一股闷气升起来,姬妧猛地扭头回瞪着他,“你干嘛不早说这句话呢?” “原本我是想说的,不过你想试试,就成全你的一番心意。” 温柔的话语里透着一丝无奈,姬妧捏了捏拳头,咬牙切齿,“你是故意耍我?” 男人摇头,“脾气真坏啊,明明是你自己要做的,结果反过来怪别人不阻止你。” “嗬,你是在教训我吗?” 她早就不是当初被欺负的帝姬了,五年时间,就算是傀儡,她还是凤国高高在上的王,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尤其是他。 黑风敛去眸色中的深幽,似笑非笑:“这么任性,很容易让身边的人伤心。” ... ... 譬如昨日事事休(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绷着脸,没有再继续反驳。【无弹窗.】 这时黑风指了指她的脸颊,含蓄道:“出门之前,最好先用清水把脸洗洗。” 姬妧不明所以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结果手拿下来后掌心一片污黑,“天哪——”猝不及防地低呼了一声,她忙不迭用袖子又擦了擦脸,结果袖子也变脏了。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 气得跺了一下脚,姬妧连忙去房间拿来铜镜,只见铜镜里的自己脸颊和额头都被烟熏黑了,尤其是她的脸颊被擦过之后如同涂抹过一笔笔重彩十分滑稽,她暗自怄火,终于明白这人之前偷偷忍住笑意的原因,心里更加感觉到受辱,洗脸的动作也变得十分粗鲁。 “你是不想要这张脸了?” 黑风看不下去,沉着声音有些严厉。 “你管不着!” 姬妧正在气头上,直接甩了四个字过去,也不管对方听到后骤然紧绷的脸色。 过了好一会儿,院子里只听得见水花飞溅的声音,姬妧一张小脸浸满水痕,微微发红,看着让人揪心。 她的性子偏是这样,平时凡事好商量,一旦执拗起来,任谁也拿她没辙。 黑风叹了口气,嘴里的话也开始变得犀利起来:“你是我的人,我怎么管不着了?” “你——” 姬妧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种话来,顿时满脸窘迫,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能够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话有错吗?” 黑风眼角一挑,俊俏的脸颊沐浴在明媚的阳光里,不屑地看着她。 姬妧咬了咬嘴皮子,“脸是我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既然你是我的人,凡事自然由不得你,若是你毁容了,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堂堂的黑风寨主的女人是个丑八怪?” 姬妧气得脸红脖子粗,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毒舌,“什么丑八怪?你不要胡说八道——” 黑风丝毫不为所动,审视着她被擦红的脸颊,“现在不是,恐怕等会儿就是了。” 姬妧轻轻碰了下发烫的脸颊,一时害怕对方的话会真的灵验,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末了,气愤难解,骂骂咧咧了一句:“你简直不可理喻!” 黑风唉声叹气,“神医那儿应该有药的,等会儿在外面酒楼吃完饭后再去他那里拿点药回来擦吧。” 姬妧努了努嘴,这回没有反驳。 回到房间换了套干净衣裳,湖蓝色的衣袍,面料底纹是缠枝莲暗绣,映上光泽如梭的湖蓝颜色宛若大片大片绽开在湖水里的嬉戏莲花。 凤惜替她准备的衣裳,只是一看上去就是价值不菲的料子。 姬妧在屋子里挑了好几件,只有这件还算低调些,其他的宝花绫,十字锦都是千金一匹的丝绣绢品,就这样青天白日大摇大摆穿出去招摇过市,实在太过惹眼了。 从屋子里走出来,姬妧理了理身上的衣裳站在房门口,院子里的黑风微微眯起眼睛来,她把头发梳成马尾髻束在脑后,露出尖尖的小耳朵,和尖尖的下巴,在阳光下她脖子上的皮肤细白如雪,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倏地,一双深幽清冷的黑眸转过来,直勾勾瞪着他。 眼神里透出一丝挑衅,她微微仰起自己的下巴,看上去十分的有恃无恐。 黑风不着痕迹的勾起嘴角,眸光一闪,云淡风轻地移开视线,好似对方只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姬妧哼了哼,施施然地走过来。 “走吧。” 黑风嗯了一声,然后转身先去开院子的大门。姬妧默默跟在他的身后,有好一会儿,两个人只是这样一前一后,没有人说话。 湖风吹拂过来,柳条依依,略带着淡淡清香的熏风暖人醉。 不知不觉,连人的心情也似乎变得轻松一点了。 两个人在湖边慢悠悠走着,宛若散步赏心一般,姬妧撇头看旁边的人,“去哪儿?” 黑风的目光望向断桥边上的一座红瓦琉璃的酒楼,眺望过去隐隐约约可见二楼的阑珊处有人影闪动。 姬妧微微蹙眉,直言道:“我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 “那你想去哪儿?” 这回黑风没有和她挑衅逼问到底,他回头看姬妧,只见她的目光凝望向三潭映月湖中的一处凉亭,那里固然安静,可是除了凉亭之后,什么也没有。 “好。” 姬妧怔了怔,她什么都没说,对方居然已经先开口决定了,“那个地方的确是风景独有,我让醉西湖的小二把酒菜送到湖心去。” “可以吗?” 黑风对她笑了笑,“有钱能使鬼推磨。” 果然如他所言,醉西湖酒楼的小二不仅把酒菜安排好,而且还准备了一条小船送他们到湖中心的凉亭去。 整个过程中,小二都是热情而周道的,甚至那笑脸里还有一丝殷勤的味道。 姬妧看着船夫载着小二离开,心里闪过一丝担忧,“我们怎么回去?” “半个时辰后,小二会让船夫过来接我们回岸上的。” 黑风拿起酒杯,为两个人各自斟满一杯温酒。 姬妧瞪着他,“万一不来呢?” “那我们就在这里留宿一晚,这里湖光水色,天高气爽,到了夜晚明月当空,倒映在幽静的湖水里,恰好应了三潭映月的美景。” 他言笑晏晏,给她描绘了一副唯美的画卷。 姬妧一时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不由问道:“你说真的?” 黑风笑而不语,端起自己的酒杯朝她举了举,然后慢条斯理地饮下去。 “你伤口未愈,别喝酒了。” 姬妧盯着他空掉的酒杯,不自觉地微微皱起眉头。 “这是药酒。” 说着,他指了指她面前水光盈盈的酒杯,“来,你也尝一尝。” 姬妧有点无语,可是对方目光殷切,她还是端起那杯酒兜头灌进肚子里去。 如同温热的泉水流淌过胸间,她吁了一口气,顿时感觉胸口舒畅了不少。 “这是什么酒?” “神医自己酿制的秘方,他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解千愁。” 姬妧眼里闪过一丝狐疑,“你偷的?” 黑风不由笑起来,实则啼笑皆非:“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姬妧翻了一个白眼,没有正面回答他,“既然是他的秘方,怎么可能轻易送给别人呢?” “我拿东西换回来的。” 姬妧撇了撇嘴,似乎不太相信。 “真的,其实神医他一点也不吃亏的。” “你拿什么东西换的?” “三件事。” “嗯?什么意思?” 姬妧有点糊涂了,切,原本她还以为黑风用价值连城的宝贝换来的! “我答应替神医做到三件事。” “就这样?” “嗯。” 黑风点头,转头望了一圈亭子外面的远山湖水。 “神医原来如此好骗的?” 姬妧暗暗嘀咕了一句,黑风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的脑袋还是不灵光吧?” “黑风寨主,这里不是你的黑风寨,我也不是你的小喽喽,你不要动不动就贬低别人好吗?” 黑风闷哼了一声,“我说的是事实。” “什么是事实?你用一句话就骗了人家的心血,难道这不是事实吗?或许你就是乐此不疲,看着别人痛苦的样子,你才会真正觉得开心吧?” 最后一句话说完,仿若连周围的风声都静止了,气氛不知不觉地冷凝下来。 姬妧狠狠瞪着他,眼里有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冷意。 仿若悬在头顶的那把利刃终于要掉落下来了。 “难道你没有想过,我要替神医做三件事,倘若他要这片江山,我都必须答应他。” “嗬,你不是善于骗人吗?”姬妧拿起酒壶给自己斟满一杯酒,手指止不住微微颤抖,连杯子里的酒水也洒了不少出来,“就算你答应他,难道你就会真的遵守约定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 黑风的俊脸沉寂一片,眸光隐藏在阴影里,连同他的声音都失去了原有的温度。 姬妧呵呵一笑,忽然将杯子狠狠扔进了湖水里。 “你说错了吧,应该是我问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黑风蓦地抬起眼来,黑幽幽的眸子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他静静凝视着对方充满嘲讽和鄙夷的脸,不动如山。 “安排了好大的一个局,你究竟是想干什么呢?”姬妧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不屑地看着对方,“我的皇夫大人。” 黑风脸上淡淡的表情,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悠悠的动作,好似姬妧口中质问的人,是另外一个人。他把酒杯放在鼻间嗅了嗅,淡淡地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什么时候呢? 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恐怕连她自己都已经分辨不清了,或许是在黑风寨的密道,又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在自欺欺人,那只别有用心的天灯,那段无法抹去的悔恨.. 一直在她的心里—— 或许她宁愿自己再糊里糊涂些永远都不要发现,好让自己的这场美梦继续做下去,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她做人太傻,做事太窝囊,可是偏偏在感情上却十分清醒。 一个眼神,一个转身的感觉,一句说话的语气,都鬼使神差地成为发现端倪的蛛丝马迹。 ... ... 当时已惘然(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她戳破了真相覆上的最后那层纸,而对方的男人还是很冷静的面露微笑,用那张她魂牵梦绕的脸。【无弹窗.】 “不弃,我们谈一谈。” 他不唤她陛下,也不称呼她的名字,而是用了这样一个他赠与的名字,宛若新生。 姬妧的心这时仿佛被一只小而恶毒的兽“咔嗤”狠狠咬了一口,酸痛难当,她忍着那股疼意默然点头。 对方的男子缓缓把手指伸向自己的耳腮后面,然后慢慢撕开脸上的那层人皮面具,男子的脸容因为长时间隔绝空气而变得非常惨白,只有清隽深邃的五官依然保留着线条完美的轮廓,终于暴露在明朗的阳光下。 重见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姬妧深深倒抽了一口凉气,似乎男人撕开了不止是一张面具,而是她不愿意醒过来的梦。 她恍然若失的反应落在白凤临的眼里,他不着痕迹地绷紧嘴角,目光依然温柔,如同这西湖微微漾起的涟漪。 白凤临毫不含糊地承认了她说的谎言,甚至有些自嘲地说:“怎么办?我费尽心机,还是被你发现了。” 心里猝不及防地被撞击了一下,姬妧抬头瞥向对方,而他也正幽幽看着自己,姬妧咬了咬薄唇,扭头看向亭外的湖面,“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白凤临淡淡瞅着她,“我从不后悔今日的这番所作所为,还以为自己装得很像了,可惜还是被你拆穿了。” 姬妧暗暗捏紧自己的衣角,“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安排这一切的?” 黑风寨从五年前开始声名崛起,姬妧心里隐隐约约闪过一丝不安,难道他从很早之前就在筹划今天的事情了? 白凤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似笑非笑:“其实你已经猜到了。” “为什么你要做这些?” 明明那个答案在心里呼之欲出,姬妧有些慌乱,还是不愿意去面对,或许是她的感觉出了错,那么多利益牵扯,利用和被利用,他出于各种野心考虑不得不为之安排这步棋,她宁愿听到对方给出她心里想要的答案。 “大概是我一时疯了。” 白凤临淡定的调笑,不去拆穿她的心思,从善如流地讽刺自己,仿佛事不关己。 姬妧抿紧自己的嘴唇,不敢继续去注视对方的眼睛和脸。 白凤临眸光骤然变深,恢复成以往在皇城里那副淡漠矜贵的模样,“你知道,虽然白家如今封侯拜相权势如日中天,但毕竟是异姓王侯,说到底还是这凤国称臣的奴才,就算我得到江山,根基不稳也容易被人取而代之,所以我需要一位有天家血脉的真正的继承人。” 几乎是想都没想过,姬妧就完全听信了他的话。白凤临静静注视着她,大概在她心里,宁愿他们之间除了利用对方这点价值以外就再也没有任何牵连了。 “原来如此。” 姬妧发出一声冷笑,心里那些纠缠不清的烦恼丝仿若一瞬间被斩断理清过来,“难怪你多年筹划,如此处心积虑安排这盘棋让我入局。” 白凤惜笑而不语,端起一杯酒仰头饮下去,泛白的嘴唇让笑容看上去苦涩,透出几分勉强。 大概是太急了,他呛了一口,捂住胸口猛地咳嗽起来。 姬妧心里微动,压住自己差点儿不安分伸过去的手臂,坐在对面冷眼旁观,眼睛却死死盯着他的胸口,生怕那里月白色的衣袍上又沾染上触目惊心的点点红斑。 她应该恨这个才对,为什么反而生出不一样的情绪呢? “我没事。” 这时白凤临忽然低低说了三个字,似乎是察觉到她矛盾的情绪后特意安抚她,他越是温柔体贴,姬妧就越发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不由心里生出一丝怨气,也不知这怨气是因为对方还是因为自己,却只想拿对方出气:“为了解掉我身上的毒,你连自己的命都豁出去了,你这样处心积虑,就不担心万一你死了这皇位就是别人的了?” “若真如此,那我只能认命。” 日光明晃晃,白凤临安静从容,从他清隽淡漠的样子细细看上去,他应该知书达理,指染墨香,沉浸在翰院书府间博览群卷涓涓长流,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是那种对权力有野心和**的人。 说来说去,只能说明这个人隐藏得太深了,连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都掩藏了。 而且,他不是一个哑巴。 想到这里,姬妧闷哼了一声,用嘲讽的口吻称赞着男人:“这么多年伪装成不说话的哑巴,哪怕是个正常人也应该忘记如何开口了,没想到你的城府如此深,你这隐忍的耐力,咱们凤国上上下下恐怕没有一人能及。” 而且,她心里想着,越是腹黑的人,心思越是小如针尖,譬如杜轻寒那种人,而她面前的有过之而不及,所以这个男人一定非常记仇。 小时候姬姒嘲笑他,而结果他亲手策划让姬姒失去了皇位。 那会儿花朝节她也因为一只猫和这人结下梁子,回凤城的路上他还提醒过自己,由此可见他并没有忘记,难道他也因此打算向她报复? 白凤临瞅着她阴晴不定的面容,似笑非笑,没有辩解。 从姬妧那张变化万千的小脸上,几乎可以揣测出她在自己的脑袋里已经把他的形象妖魔化得面目全非了,成见太深,不会因为一言一语就能够轻易化解。 五年的时间,她始终对他漠然视之,那么等待,就是他做的最有耐心的一件事。 既然话也说开,她索性开门见山,不再避讳。 “凤惜是不是你的人带走的?” 白凤临眼角微微上挑,“是我让她在这里照顾你,带走她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途。” 姬妧郁闷地瞪着他,“就算不是你,你也一定知道是何人所为。” 他笑了笑,默然。 “帮我救她。” 四个字,姬妧脱口而出,一副斩钉截铁的口吻。 不管对方是谁,她知道这个人有足够的手段和背后实力可以把人找出来。 他还是笑了笑,既不答应,也没有拒绝。 姬妧放在桌下的右手狠狠攥住自己的手心,指甲嵌进肉里的痛楚袭上来,她咬牙忍住,声音透出一丝嘶哑,“帮我救她,我可以让你如愿以偿。” 白凤惜细细咀嚼着如愿以偿四个字,暖暖日光下犹如一桶冷水兜头浇下,让他从头到脚湿透,都是**裸的讽刺。 “好。” 他语带调笑,低低浅浅地从嘴里盘旋出一个字来,仿若置身之外。 这场午宴不欢而散,小二带着船夫重新回来亭子里收拾碗筷,白凤惜递给他和船夫每人一片金叶子,小二怔了怔,茫然地接下,然后欢欢喜喜地道谢,那好奇的目光却总是忍不住在白凤惜苍白俊秀的脸上打转,一顿饭的功夫,这亭子里怎么就换了人? 两人沿着西湖堤岸走到神医的院落,神医看着白凤临这张脸,倒是没有惊讶太久,反倒笑嘻嘻地调侃道:“臭小子?呵呵,老头子早就好奇了,原来你长成这副德行!” 白凤临朝他拱手作揖以示谦让,从这话里分明听出弦外之音来,“神医高明,果然什么都逃不出你的法眼。” 神医得意地笑了笑,没有反驳,眼角余光瞥过进门后就始终不语的姬妧,她的脸色很冷。 心下闪过几分狐疑,不过年轻人的事情他是管不着的,索性不去细细追问,听完白凤临的讲述,转身去屋里拿药。 “坐一会儿吧。” 白凤临扭头看着像根冷冰的银针杵在地上的姬妧,院子里槐树的树叶茂密成荫,神医小日子过得十分惬意,在树下铺着小桌子和四张板凳,桌上还放着一盘点心和一壶凉茶。 日光太盛,虽然明媚温暖,但是顶着晒了数个时辰,也不免让人头晕目眩,尤其是姬妧的小脸上细细的密汗从额头上涔出来,脸上更加如纸般泛白透明。 姬妧往旁边的板凳瞟了一眼,小腿的确有些发软,而心有犹豫,偏偏就是不愿顺着男人的心意,所以依然倔强地站在原地,把那后背的躯体线条硬是绷成一条直线。 白凤临哭笑不得,便不再开口相劝。 这会儿他说什么,她恐怕都只会对着干。顶着官清初那张脸,她尚且还有所顾忌和迟疑,而如今连这最后一层面纱都被捅破,她那一丝嫌恶和怨恨就再也没有掩藏的意思。 神医从屋子里出来就瞅见这极不和谐的画面,郎才女貌本来看上去十分般配,却像一对各怀心思的怨偶,偏偏少了那一份郎情妾意。 “你的伤口太深,不能沾水,及时上药,马虎不得。” 神医将药瓶交给白凤临的时候,神情严肃地字字叮嘱,姬妧却听得清醒分明,这话神医天天唠叨,白凤临岂会不知道,这会儿说得严重就是拐着弯说给她听的! 姬妧僵着脖子不看他们,这神医只管偏心对方,着实让她心里怄火! “都记住了?” 说着,神医的眼光还不停射向姬妧的身上。 瞧他那煞费苦心的模样,白凤临面露苦笑,无可奈何地唔了一声。 神医点了头。 然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椭圆形的小黑瓶,唉叹了一声,有些心不甘情不愿,“这个是拿来涂脸的,可以去疤。” 说到这里,姬妧心里一动,终于将视线挪过来。 很明显,这瓶药是给她的。 她刚要伸手去接过来,哪知神医也一并将它搁在白凤临的手上,故意说:“这药十分珍贵,要省着点用。” 说完,他就如同姬妧之前那般收回视线,直接把周遭剩下的人给忽略掉了。 这是故意给她脸色看—— 姬妧胸口剧烈起伏,一时郁闷得要死。 白凤临又从房间里收拾出几件衣服带走,两个人然后离开了神医的小院子。 回去的路上,白凤临将椭圆形的小黑瓶递过去,姬妧朝他看了看,没有接。 “人家不是说这药很珍贵,你干嘛给我?” 白凤临撇嘴一笑,没想到她倒是挺记仇的,“我不是也说过不希望别人笑话我娶了个丑八怪当老婆,还不快拿去?” “你——” 姬妧面对他这种狡诈卑鄙的人,实在是词穷。 痛恨地闷哼了一声,索性丢盔弃甲,一甩袖不再和他纠缠下去。 “真的不要?” 白凤临把小黑瓶握在手心举起来,“反正我是用不着,你若不要,那我就扔掉了!” 说着,他把小黑瓶举到湖面上空,只要稍微一松手,小瓶子立马就会掉进波光粼粼的湖水里。 西湖如此大,若是掉进去,简直犹如大海捞针,根本不可能再找到。 姬妧盯着他的手,又气又急。 他笑了笑,修长的手指忽然动了动,姬妧的心也跟着悬起来,索性冲过来一把从他手里抢过去,“你简直不可理喻!” 哪知动作太急,她一时冲劲太猛,身子往前倾去,白凤临的手臂又在她的争抢过程中躲避收回去,人就这样毫无阻碍地朝着碧波荡漾起伏不定的湖水扑过去。 “啊——” 一声惊呼,过了好一会儿,意料之中的落水声音并没有响起来。 姬妧惊魂未定地悬在湖水上方,而她的脚还死死抵在岸边的石阶上,千钧一发之际她绝望地闭上眼睛,脖子后面猝不及防地有一只大手拉住了她的衣领,将她牢牢扯回去才得以悬崖勒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仿若一个世纪那么长久难熬,她屏住呼吸,愣愣地看着自己湿透的刘海发梢垂落在眼前,额头上一滴吓出的汗珠无声无息掉落进波光粼粼的湖水里。 然后就在一声咬牙的闷哼中,她被猛地拉回岸上。 白凤临坐在地上急促地喘息,刚才的那一记拉扯他几乎是咬牙忍住剧烈收缩的胸口才完成的,这会儿回过神来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姬妧转过身来,背朝着日头,白凤临微微抬头一瞬间只能看清她沐浴在阳光里的纤细身影。 她的脸,她的表情,是一片背光的阴影。 静默了好一会儿,连轻拂柳条的风也停止了。 他冲着不动的那片阴影,慢慢翘起嘴角:“呵呵,我又救了你一次。” 算起来,他救过她两次,她的命早就应该是他的了。 姬妧慢慢走过来,在他的身边一点点蹲下,大概是惊魂未定,也没有顾虑甚多,然后就在他身边的石阶上慵懒地坐下来。 一扭头,乌溜溜的眸子瞪着他,“我又没让你救,再说呢,你虽然两次救了我,但是哪一次不是你害的我?” 闻言一震,白凤临笑眸深深,抬头眺望着远处的宝塔,坦然承认:“那倒是。” “你这像不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句讥诮,从姬妧嘴里笑盈盈溢出来,充满了挖苦的味道。 白凤临侧头,她恰好将鬓边的发丝拨到耳后,露出玉润白皙的下巴,那瘦削的下颌线条就像凌厉的刀锋划进心里,留下淡淡的刺痛。 若是早知道这样的艰辛和苦涩,将如同涓涓不止的细流静静流淌过他的生命之河,他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任何回应,他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他执着于那个灯火辉煌的夜宴,小女孩眼中闪耀的璀璨光芒,仿若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个红衣如凤凰的少年。 他羡慕那样的痴狂和专注,对那位小帝姬也产生更多兴趣,渐渐发现她同样被世俗所抛弃,同样一无所有,却因为喜欢着那个如同浴火凤凰的红衣少年,宛若拥有整个世界。 不在乎世间的所有一切,只在乎那个人。 她竟然活在自己的憧憬里,那样的开心。 他明明是不屑的,甚至是嘲讽,只要想起她这种傻瓜的笑容,心里就如同扎着一根刺.. 是谁说过这样的话,一旦在意的目光时而不经意地停留在同一个的身上,这种在意就是一切痛苦的开端。 当他开始在意起某个人,势头的发展似乎就渐渐偏离了自己的掌控,究竟是什么时候慢慢积累起来那样可怕的念头了,在他十五岁的某个夜晚,被提亲的姑娘家拒之门外后,他竟然在梦里第一次重温了那样的痴情眼神。 **如同钩子,将潜藏在心里深处的念头给慢慢勾出来,而这种念头就像撒下的一颗种子,就算他不愿意去正视,它却在日复一日中慢慢盘根错节,破土发芽,长成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当她和她的红衣少年住在公主府里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时,他却一步步泥足深陷无法回头。 记不清在梦里见过多少次她痴情的眼神,亲吻过多少次那张嘟起的红润小嘴,当甜蜜的梦境渐渐变成蚀骨的相思,他终于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和姬姒看官清初的眼神一样,没错,他嫉妒,想要占为己有,想要那样痴痴傻傻的眼睛里只有自己。 他心里蛰伏着一只困兽。 当那块凤佩送到白家的手上时,他几乎听到那只困兽慢慢苏醒的嘶鸣声,这是命运给他的机会。 没错,至少那个时候,他认为那是拆散这对情根深种的男女最好的机会。 ... ... 当时已惘然(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只是追逐这样单纯的痴心,到头来究竟是谁更痛苦呢? 白凤临似是而非的笑了,唇边的痕迹比白纸更淡,“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全文字阅读.】” 姬妧苦笑,是了,太多的身不由己,半点由不得自己作主。 只想留住一个人在身边而已,家不家,国不国,她怎么会弄成了这个样子?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 姬妧在自己的的房间里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往脸上涂药,院子里树叶沙沙的动起来,姬妧以为起风了,站起来去关窗,眼前倏地有什么黑色东西疾速地闪过去,稍纵即逝,几乎成了她的错觉。 回过身来,刚刚关上的窗面上一抹长长的影子跃然纸上。 姬妧惊愕地回过头,不由心里一紧,几乎低声喝了一句:“是谁?!” 那抹黑影转眼就消失了,推门而入的人是白凤临。 他穿着一件雪白的中衣匆匆冲进来,俊俏的脸容上隐忍着一丝阴翳,不动声色地微微蹙眉,将姬妧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你没事吧?” 姬妧脸上还涂抹着黑糊糊的药膏,被他这样细细的瞧着,心中大窘,顿时转过身去,忙不迭摆起手来。 “我没事,你出去吧。” 这点微妙的情绪逃不脱白凤临的视线,他拿出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将嘴角的笑意给压下去,“他们来得很快,可能还会回来,你一个人待着房间里不安全,我留下来陪你。” “这样不行!” 姬妧慌了,拒绝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他们想要杀我早就动手了,不会如此麻烦,也许我可以趁这个机会将凤惜救出来。” 也许这些人并不是敌人,她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想,两次,她都后知后觉,是因为根本没有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她如此决绝,白凤临只好笑了笑,“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出去了。” 说完,姬妧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然后是房间的门被拉开又重新关上的声音。 重新坐回镜子前面,姬妧的内心却不如之前那般平静,空荡荡的房间,窗外漆黑无比,她心里忐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监视着自己。 这种感觉持续到寅时过去,天色渐渐变亮,她终于抵不住身体上的疲倦趴在镜子前面昏昏沉沉地睡去。 殿下。 梦里有人在她耳边轻轻低叹,鼻尖萦绕着一抹淡淡薄荷的香味,熟悉的感觉几乎让人心头一酸,热泪盈眶。 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将她从睡梦中唤醒过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仰起头来,一切还是如昨,除了满室清寂而孤单的日光,还是只有她自己。 她洗了洗脸,然后起身去开门,白凤临径自端着托盘进来。 一碗雪白的小米粥,两个雪白饱满的馒头。 放在桌子上,还在冒着袅袅的热气。 “饿了一宿,先喝点粥吧,我让人特意熬得稠一点。” 他果然是神通广大。 姬妧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淡淡笑了一下:“皇夫大人如此有能耐,昨夜为何没有在院子周围安排守卫呢??” 言下之意,分明是怀疑他和黑衣人是同党。 “呵呵,”白凤临伸手拿起一个白花花的馒头,修长的手指撕了一点放进嘴里,“不弃果然聪明,其实昨夜我在屋子周围安排过两名暗卫,但是都被杀掉了。” 这也是他昨晚放松警惕,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察觉以及从房间里赶过来的原因。 那些暗卫是他培养出来的死士,经过残酷的训练,层层筛选出来的高手。 他说得云淡风轻,姬妧还是从中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除了你们白家,还有谁有能耐有胆子对我这位凤国皇帝动心思?”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纵观整个凤国上下,就算其他人怀有不轨的心思,但只有对比这实力悬殊怕是也要乖乖放弃。 白凤临不理会她说话带刺的语气,就事论事,“也许对方并没有对陛下动心思,只是想找白家的麻烦。” 姬妧眼里闪过一丝错愕,过了好半晌,幽怨的笑道:“那倒是,如今你们白家树大招风,想要扳倒它取而代之的不计其数,想要锄奸扶正的也大有人在,寻仇的恐怕也不是少数。” 最后一句话慢慢说完,白凤临终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最讨厌这种华而不实的笑容,每次他这样笑,她就有种要掉进陷阱的感觉。 “好了,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姬妧微微皱眉,开始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他淡淡嗯了一声,已经慢条斯理地吃掉了半个馒头,他坐在桌边,迟迟没有动弹,“等你吃完,我有话和你说。” 可是有他这个人在身边,姬妧根本食不下咽。 “你说。” 她憋着一口气,索性开门见山。 白凤临晃了晃她碗里纹丝未动的小米粥,眼神微不可察地掠过一抹黯淡,只是情绪波动太快,旁边的人根本没有察觉出来。 “你考虑清楚了?” 他要说的话,就是她心心念念找寻的结果。 两个人心照不宣,几乎都意识到了。 所以,他很慎重地问了,确认了。 是了,不管如何,她还是如同以往那个心眼很小、小到世界只能容下一个人的小帝姬,义无反顾,不后悔。 “或许你会改变现在的想法,若是你还坚持现在的心情要救凤惜,我答应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会做到。” 他说得如此深沉,一声一声就像前面是条没有尽头的深渊,姬妧不由自主地捏紧拳头,几乎已经隐约感觉到那些未知的仓惶。 白凤临提及了一件他们都知情的陈年旧事。 五年前,如潮水般的白家精兵涌进朝凤殿里擒住了弑君的官清初,在她面前将人带走。 她盯着凤椅上面容可怖的姬姒差点儿两腿发软倒在地上,生前一直漂亮高贵的女子此刻却是七窍流血,怒目圆瞪着前方,似乎不相信眼中看到的人会毒死自己,那种刻骨的怨恨和满殿惨厉的鲜血充斥着她的视线和心房。 这是她一手造就的罪孽。 就算是后来的很多很多年,她孤身站在朝凤殿,还是心生凄惶。 那一刻,她已经后悔了。 没错,她就是如此窝囊懦弱,她无法如同当初下定决心时那样狠绝,她害怕这座宫殿里的杀戮,尤其害怕那里也沾上清初的血。 “殿下,这和当初的约定不同。” 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她坐在上位,依然能够感觉到下位白轩然的虎视眈眈。 “没有不同,我依然会和白凤临成婚,”她淡淡看着站在他身后安静的白凤临,“只不过是一条微不足道的性命,不会影响到我和白家的关系。” “这可不是一条普通的性命,弑杀先帝,罪不可赦。” 姬妧勾起嘴角,呵呵一笑:“那我们又算什么呢?” 白轩然的目光骤然一沉。 “白大人,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就不要说什么弑君这类的话了,放过清初一条性命,我会给出你满意的条件。” 白轩然挑眉,没有说话,他的确不在乎这条性命,对姬妧口中的条件更加感兴趣。 姬妧脑袋微微仰起往后面的椅背上靠去,嫣然一笑,“这座江山够不够?” 在场的人俱是一惊,她的目光却意有所指地投在白凤临的身上,“待我登基之后,可以不问政事,就把这执政大权全部交给皇夫大人。 见白轩然有所迟疑,似乎并不敢轻信,她索性心里一横,“我还可以拟下圣旨,死后把这帝位留给皇夫,如此一来,就算天下人颇有微词,白家还是可以名正言顺得到这天下。” 如此一来,她死后就算下落黄泉,也无法去面对姬家的列祖列宗。 良久之后,白轩然忽然笑起来,“一个小小的男宠,值得殿下如此吗?” 姬妧眼里没有一丝迟疑,斩钉截铁道:“值不值得都是看个人,功名利禄,如同过眼云烟,又何以值得天下人争相追逐?” “殿下的悟性如此高,淡泊名利,那白某自然乐意成全。” 说着,他朝身后的白凤临看了看,“我会让犬子好好安排。” “不用了。” 姬妧出声打断他,目光如灼,“只要白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凤惜借给我,我自己来安排。” 没错,整个白家,她只信任凤惜。 既然她自己没办法亲自出面,那么她会选择最信任的人来确保万无一失。 “三郎?” 白轩然依旧笑了笑,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听候殿下的差遣吧。” 姬妧微微抿住唇角,白轩然这只老狐狸,就算他明面上点头答应,她也不可以掉以轻心。 从遥远的思绪拉回来,心情依然浸泡在深水里一样沉重。 “我让清初喝下假死药,安排凤惜送他离开。” 白凤临看了看她,颤动的长长睫毛在眼睛上投下两排黯淡的影子,仍然掩藏不住那双眼睛里的憔悴。 “其实你做了两手准备,凤惜是用来掩人耳目,另一批人护送的才是真正的官清初。” ... ... 当时已惘然(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怔了怔,眼里瞬间闪过一丝狐疑的神色,“你怎么知道?” 那种感觉犹如她已经站在悬崖边上。【最新章节阅读.】 白凤临放下手中白花花的馒头,抬起头来静静看着她,清澈黝黑的眼眸里涌上来的是一种淡淡的悲伤,却如同盐水漫过无法愈合的伤口,细细的疼痛感包裹上来,几乎让人绝望的窒息。 姬妧收回桌上的手,不自觉的在桌下攥住自己的衣角,仿若意识到某种不安的预感,然后轻轻说了一句:“不要告诉我。” 一声叹息,轻轻从男人的嘴里溢出来。 “你心里有数了,又何必自欺欺人?” 没错,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姬妧咬牙切齿,怒极反笑,冷幽幽地在唇边绽出一抹绮丽:“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如果不是你,不是你们白家在背地里反悔,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吗?” “不弃,是你棋差一着,先输了。” 姬妧甩袖拂落了面前的小米粥,脆弱的瓷碗掉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粥水肆意流淌,一地狼藉。 “我输了,呵呵,我从来就不想入局,为什么我要输?” 姬妧浑身气得发抖,眼睛里爬满愤怒的红血丝,“谁愿意陪你们玩这套?谁愿意——你们白家已经得到想要的了,为什么还是不放过他?” 桌子对面的纤细身影犹如一只彻底发狂的小猫歇斯底里,几乎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了。 他撇了撇嘴角,喉咙里没来由的发痒,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解释又有什么用,他不杀伯仁,伯仁的确是因为他而死,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站在父亲面前时,心里的疑惑还来不及质问出口,父亲却先拍了拍他的肩头说,我知道你的心思,现在好了,只要官清初死了,你就能够真正得到陛下的心了。 可笑的是,他的确是让女皇陛下侧目了,姬妧这辈子都会在心里仇恨着他了。 她的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纵然是如万箭穿心,呵呵,似乎也比被无视的感觉要好那么一点点。 他想,他大概也快疯癫了。 “你们白家会得到报应的..” 末了,她幽幽地说了一句,伸出纤细的右手手臂指着门口,“你给我马上出去。” 说完,她扭过头去,脸上只剩下一片阴影。 白凤临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碎片放回托盘内,姬妧不耐烦地连托盘一起打翻在地,“你给我滚啊——” 馒头砸在他的衣襟上然后顺势滚落下去,白凤惜面若无绪的缓缓站起来,转身左脚刚迈出房间的门槛,犹豫了一下,男人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还是传过来。 “那你还要救白凤惜吗?” 脸上的情绪微微一滞,姬妧的身体绷得很僵硬,可是她没有出声,就像桌边上一座被石化没有生气的雕像,久久立在当地。 五年前的事情她的安排很隐秘,知道整个计划包括逃亡路线的人除了她自己,只有白凤惜。 如今这个计划却被白家另一个人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她没有别的念头,因为只能说明一件事实,白凤惜背叛了她。 她不信,凤惜竟然会背叛她。 为她出生入死的人,怎么可能会这样做? 其实她有怎会不明白呢,凤惜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除非是万不得已,只是她依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手里的拳头紧紧攥住,哪怕清晰感受到指甲嵌进肉里的淋漓和疼痛,“我要亲口听她说。” 她再也不能相信任何人了,她要亲口听那个最信任的人告诉她事实。 白凤临的声音依然淡淡的,“好,我的人已经有了一丝眉目,三天之内应该就能找到对方的下落。” 姬妧蓦地转头,冷不防地问了一句:“你的哑疾一直都是装出来的吗?” 白凤临翘起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 姬妧冷呵呵一笑,从嘴里轻飘飘吐出两个字来:“不信。” 白凤临嘴角噙笑,顿时脸色有些泛白,用手不着痕迹的捂住自己的胸口。 月光如银,洒落一地清辉。 自从昨日早上那番谈话之后,姬妧就没有和他再说过半句话了。 更加确切的说,她把自己封闭在一个世界里,不许任何人靠近。 白凤临指尖捏着的是最新传来的消息,他站在院子里,在细密的树叶间仰望着零零碎碎的光辉,大概有些事情早就是注定的吧? 摩挲了一小会儿,他走上前去,敲了敲姬妧的房门。 半晌过后,屋子里没有任何的动静。 门内没有点灯,从外面看上去也是一片漆黑,可是他知道,里面的人一定没有睡着。 “有他们的消息了。” 他淡淡的说了一句。 过了好一会儿,屋子里传来桌椅倒地的声音,然后又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房间的门慢慢地从里拉开。 姬妧苍白的脸颊在月光下近乎透明,让人看得心口微微窒息,她没有说话,只是睁着那双乌溜溜的眸子默然地看着白凤临,却好似又无边的寒凉侵袭上来。 “就在这附近的山寺里,明早天一亮我们就去。” 说完,姬妧就要关上门。 倏地被一只手给挡住了,姬妧微微蹙眉,瞪着那只门框上的大手,然后抬起脑袋。 “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白凤临的声音压抑着一抹怒气,“两天不吃不喝,你看看你的样子,还没见到你想见的人,恐怕你自己就要变成鬼魂了!” “命是我的,用不着你管。” 姬妧冷冰冰地撤回视线,利用身体的力量往门上推挤。 但恰如白凤临所说一样,她浑身无力,根本撼动不了对方铁一般坚硬的力道。 “你的命是我救的,就算想死也要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一声低喝,男人倏地用力往前一推,门扇大开,而姬妧因为身子后倒,重心不稳,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她龇牙咧嘴,全身的骨头犹如散架了一样让她窒息,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慢慢坐起来。 身子骤然一轻,她冷不防就被人给打横抱起来。 “你干什么?!” ... ... 当时已惘然(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屋子里光线昏暗,而他两只眼睛如同夜炬一样在黑暗里熠熠闪烁,带着她不停地穿梭其间。【无弹窗.】 在一阵天翻地覆之后,屋子里传出来一声轻呼。“啊——” 姬妧重重摔落在自己的床榻上。 她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人还没有爬起来,男人忽然如同捕猎的野兽般欺压下来,两条手臂撑在她的脑袋两侧,将她禁锢在床板和他的人之间,温热起伏的气息不停地喷薄在她的脸上。 姬妧屏住呼吸,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试图控制住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 “你放开我——” 她侧过脑袋,在昏暗的光影里低斥了一句。 压在身上的人却丝毫没有反应,只有微微起伏的喘息声隐隐约约传过来。 而周围稀薄的空气似乎也在渐渐升温,变得燥热不安。 姬妧心里没来由地感受到一丝恐慌,不能坐以待毙,她的脑袋骤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片刻之后,静谧的房间里一丝幽怨的浅笑响起,夹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白凤临,你以为这样就能够得偿所愿了?” 一丝森森的寒意骤然袭上身来,她微微缩起肩膀,而压在身上的影子忽然移开了。 片刻之后,起身,下床,屋子里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朝着房门口的方向,离她越来越远。 那脚步声在门口稍微一滞,“若真如陛下所言,五年的时间我早就应该如愿以偿。” 淡淡的话语,无奈的口吻,在夜风里轻得转瞬即逝,恍然一声梦呓,并不真实。 姬妧怔了怔,坐在床上内心翻涌,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五年的时候,她和白凤临并不同住,而且从未同住,然后她虽然住在朝凤殿里,白凤临却手握着她亲手奉上的皇权,如他所言,若他执意要和她生下一个皇嗣,并非没有机会。 他可以为了这局棋花费五年的心思,却并不一定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相比之下,选择用手中的权力来压制她,满足自己的野心,于他不是更加容易吗? 五年的时间他没有这样做,而如今他突然改变主意,难道是突然才有了这样的想法? 姬妧摇头,连自己都骗不了自己,五年看他运筹帷幄,翻云覆雨,内俢外攘,让凤国的国运蒸蒸日上,黎民百姓安居乐业,白凤临并不是一个欠缺考虑的人,如若他有这个想法,那么他早在五年前就会考虑到了。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当日一时气愤被他一番言词狡猾敷衍过去,如今待她幡然醒悟,更加忐忑不安。 他煞费苦心摆下这局棋,如果不是为了子嗣,那么他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自问没有他那样深壑般的城府,想要猜中他的心思,对她来说简直难如登天。 姬妧不禁苦涩一笑,心里的疑问似乎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让人头疼不解。 想来想去,她如今剩下的价值也只有凤国女帝这个身份了。 想到她最珍惜的那个人,居然早就天人永隔,她居然没有撕心裂肺的痛,也没有痛不欲生的苦,大概她对世间诸多百般累得已经失去眷恋了,枯萎的心仿若只剩下漫天扬起的黄土沙尘,早就没有一丝生机。 既然已经一无所有,她忽然觉得好笑,也再无一丝恐惧。 翌日清晨,天色尚早,白凤临刚拉开房间的门,旁边那间屋子的门也轻轻从里面拉开。 姬妧穿着一袭淡紫暗纹蝶蛱丝绣的衣裙,耳鬓两侧乌墨的发丝挽在脑后梳成角髻,脑后余下的发丝垂落在后背,光泽如梭如同黑色的绸缎。 一夜过去,她似乎重新恢复如常,没错,是恢复成了五年来素日那副淡然不羁的样子,虽然脸上微微泛白,黛青的眉间依然笼着淡淡的倦意,但是那双乌溜溜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视线内的一切事物,仿若只是在注视着而已。 她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他,翘起淡淡的嘴角,然后淡淡问了一句:“是不是有凤惜的消息了?” 白凤临清澈墨亮的眼睛闪过一丝黯然,然后缓缓点头。 两人默默吃掉仆人送过的早点,出门时白凤临已经在院子外备好一辆青幔马车,车头坐着戴帽子的马夫,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大半张脸,姬妧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有一绺白花花的胡子在他指缝间落下来,似乎是位上了年纪的老者。 白凤临在车边扶了她一把,姬妧默然地移开视线,从善如流地跟着一起上车。 马车只是一般街上的款式,车内空间不算大,容纳两个人倒是还算宽敞,而且在左边的车角落还放着一个包袱。 姬妧有意无意瞟了两眼,白凤临察觉到她的好奇,嘴角不着痕迹地勾起一丝弧度,然后他伸手拿过那个包袱放到面前,慢条斯理地解开它。 鼓鼓的包袱里放着很多细麻线捆好的小纸包,姬妧状似无意地瞟了一眼,脑海里还没有分辨出是什么东西,而鼻端已经隐隐约约闻到一股香味。 有很多种不同的香味,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食物的香味。 正当姬妧了然于胸的时候,白凤临已经解开了一个纸包,然后递到她的面前。 淡淡桂花的甜腻香味瞬间就袭上来,姬妧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中晶莹剔透如同黄水晶一样的糖,上面还裹满焦香的芝麻粒。 明明嘴里已经不知不觉开始分泌出馋人的涎水,姬妧仍然固执地扭头看向一边,没有回应。 桂花糖,这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可恶,这个人故意耍心眼,分明就是挑衅她! “来,尝一块,我特意让管伯去城里老字号买来的,味道绝对正宗地道。” 姬妧犹如有猫爪子在挠心,心里一阵痒,偏偏这马车出了城后还越来越颠簸,更加让她心里磕得慌。 见她迟迟不伸手,对方主动往自己嘴里放了一块,然后喜滋滋地笑起来:“好甜啊~” 一声甜糯糯的感叹,犹如这诱人的味道,要让人化掉一样。 ... ... 当时已惘然(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说话间,白凤临又拆开了一个纸包,那股香喷喷的牛肉味儿顿时溢满整个马车内。【风云阅读网.】 “这包是什么呢,呵呵,原来还有城南的灯影牛肉丝,听说每天只卖五十包,很早就有人排队等着,去迟了就没有了,想不到管叔居然都买来了。” “听说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们都爱吃玩意儿,所以奴才昨夜里子时就出那铺子门口守着,买来让夫人尝尝鲜。” 说话的人正是外面赶马车的马夫,声音听上去苍老而健硕。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分明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夫人,这是管叔的心意,你不尝尝吗?” 白凤临一副恍然若悟的口吻,故意咬着夫人二字说出来隐隐约约透着股笑意,分明是故意在她面前,姬妧咬了咬牙,扭头瞪了他一眼。 “多谢管叔。” 末了,她说了四个字,然后把头扭到另一边去,“我不饿。” 转眼间,一只水囊殷勤地递到她的面前。 “就算你不饿,坐了这会儿马车,喝点水总是不为过吧。” 姬妧撇了撇嘴角,漠然地接过来。 拧开水囊的塞子,她仰头灌了一小口,满嘴清香顿时随着口中的清露一路往下,整个胸间瞬间清润许多,微微愣了下,她拿过水囊放在鼻尖凑了凑,果然不是普通的水,不由神色古怪地瞥了一眼旁边的人。 白凤临目光澈然,注视着她,嘴角的笑容如水般温柔。 “山泉水煮出来的清凉茶,里面加了薄荷、茉莉花草和甘草,口感清爽怡人,尤其是心烦意乱的时候泡来喝,应该还有点宁神静心的效果。” 话里意有所指,姬妧重新拧好水囊的塞子,低着头,只管装作不知。 出了城以后路途渐渐颠簸,在马车内坐久了,渐渐不免腰酸背痛,连脑袋也是颠来颠去,晕晕乎乎。 姬妧靠着车壁内,故意和白凤临坐开距离缩在门帘附近,不料这番山路下来胳膊撞得生生发疼,她瞟了眼全部都压在角落里的靠垫,须得从白凤临面前伸手过去,少不得要借他一臂之力,索性不肯说出来,一味咬着牙忍住,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 “你和我现在目标一致,是友非敌,若是不能平心静气相处,如何能够把白凤惜救出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言简意赅地指出她不合时宜的行为。 姬妧轻轻一哼,显然对他的挑衅不以为然,反唇相讥道:“以你皇夫大人的能耐,不过是救一条人命,怎么可能难得倒你呢?” “原来陛下如此看得起我。” 似乎没有听出她话里的讥诮,他还温和地笑了笑,掀开车帘一角,望了望山路两侧茂密的树林。 “只是如今我旧伤在身,敌暗我明,恐怕我有浑身解数也无法施展。” 闻言,姬妧不由朝他这边看过来。 随着白凤临清浅的目光,姬妧也从车窗外望了出去,只见日光过午,已有偏西的趋势,而山顶上那座绿木掩映的寺塔微微露出了一半的面目。 心里犹豫了一番,姬妧微微抿唇,抬头看过来,“好,救出凤惜之前,以前的事情我暂且先不和你计较。” 白凤惜浅然一笑,将手中的纸包递过来。 天色渐晚,暮色四合,马车停驻在那座寺塔的门前,此处山林深处,又是傍晚时分,山寺的门敞开着,而空旷的寺院内除了他们,没有其他的香客。 客心洗流水,余响入霜钟。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门匾上印上隽逸秀气的楷书字体:碧山寺。 晚钟在晚来徐徐的山风里敲响,三人缓缓踏进寺内,在大雄宝殿的佛堂内驻足时,一位青灰色袈裟的小沙弥从侧门垂头走进来。 “三位施主,不知有何贵干?” 双手合十,小沙弥在胸前施了一记佛礼。 白凤临上前一步,也朝小沙弥施了施礼,温和的笑道:“我们是从外地过来上香还愿的,一连赶路到此处天色已经晚了,山路崎岖,夜里辨不清方向恐怕会迷路,所以想在此处借宿一晚。” 小沙弥瞅了瞅他们三人,然后缓缓开口:“这件事需要先禀明主持方丈,你们随我来。” 说完,小沙弥转过身去,从刚才进来的侧门走过去。 白凤临三人紧随其后。 这间佛寺道场并不是很大,穿过大雄宝殿和罗汉堂,很快就到了后面的斋堂,以及方丈主持的禅房。 小沙弥进去先回禀了一声,随后他们三个人也被请进去。 主持方丈看上去年过六旬,脸上生有皱纹,白花花的长胡子和管叔一样透着苍老的味道,只是他的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十分犀利。 小沙弥恭恭敬敬站在住持的身边,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停下来后,住持才放下手中的小折子,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 “你们是从外地来的香客?” 白凤临轻轻点头。 “我们三人想在寺里借住一晚,不知方丈大师可否行个方便?” 方丈大人也轻轻点头,“我们这里偶尔逢年过节的时候还有几个香客上来,外地来的香客倒是从来没有的,不过听你们的口音倒像是北边来的。” 白凤临眸光一闪,淡淡应道:“没错,我们是从凤城来的。” 方丈大师又问:“既然是来还愿,那施主以前应该也来过碧山寺,不知许过什么样的心愿?” 小沙弥撇开看了看方丈大师,然后又看了看对面俊秀温和的男施主。 白凤临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姬妧,浅然一笑,那笑意看上去颇有深沉的味道,“在下当初心有所系,白云苍狗,匆匆数载,如今终于心愿得偿,所以特意携着内人一起前来还愿。” 方丈大师轻咳了几声,垂着脑袋,淡淡嗯了一声。 “寺里佛堂不多,而且佛门清静之地,男女不便同房,就委屈施主和这位年长的施主一个房间,女眷另外安排一间屋子。” 小沙弥又看了看施主,似乎有些晃神。 住持大师目光微斜,又重重咳了一声:“戒痴,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带三位施主去安顿下来。” “这就去了!” 小沙弥回过神来,连忙带着三人从后院禅房里出来。 寺庙里僧徒三三两两,的确如同方丈大师所言那般,这里的香火并不旺盛。 两间禅房被安排在一起,小沙弥离开后,姬妧遂即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 走到隔壁的房间门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敲门。 “是谁?” 屋子里传来淡淡的男声,听上去温和有礼。 姬妧微微蹙眉,似乎可以从这声音里就能窥见对方脸上温温浅浅的笑容。 “我。” 撇了撇嘴,她淡淡一个字。 片刻之后,房间的门被拉开,白凤临给她让出一条路来,“进来坐。” 姬妧走进来时打量了一下房间,两间禅房的摆设都一样,佛门离了尘世对待香客不分贵贱,大概是让他和管叔两个人挤一张床。 见状她不由特意瞅了白凤临一眼,脑海里想象不出来那副情景。 白凤临浅浅一笑,似乎感受出她的心思,“管叔今晚要留在马车那边,恰好可以守着车上的东西。”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 他怎么可能会委屈自己呢?! “管叔呢?” 环顾了一圈,她才发现这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管叔去斋堂里端斋饭去了,很快就会回来了,你就在这里坐会儿,用完晚膳再回房去歇息。” 他一提到歇息,姬妧忽然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声音顿时凝冷下来,十分纳闷的样子。 “你是带我来救凤惜的,为什么我们又会留宿在这间碧山寺里?”说着,她故意停了一停,把视线落在对方身上,“你到底有没有凤惜的消息?” “如果我没有料错,凤惜应该就在这寺里的某个地方。” 他胸有成竹的笑了笑。 姬妧怔了怔,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慢慢回过神来,“你的意思是这寺里的人把她藏起来了?” 白凤临不慌不忙地点头,然后拿起桌中央的茶壶和水杯,不偏不倚倒了一杯茶水,慢条斯理地递到姬妧的面前。 “这座寺庙——” 姬妧一声惊讶还没有说出来,倏地被一只温和宽厚的手掌给捂住了嘴巴,她蓦地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举起手指放到嘴上示意嘘声的男人。 “不要打草惊蛇。” 下一秒,他的脑袋忽然凑过来,在她的脸颊上若有似无地轻轻划过去,留下轻轻的呢喃,然后姬妧的脸上随着他气息划过的痕迹顿时如同着火一样慢慢燃烧起来。 姬妧下意识地捏紧自己衣领的位置,连眼神也变得小心警惕起来。 “既然如此,等到天黑以后,我们是不是应该趁着夜色去四处打探情况,找出凤惜的下落。” 白凤临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将她脸颊上垂落的发丝拨到耳后,然后轻轻笑着说:“你乖乖待在房间里就好了,管叔去过这趟后会暗暗把周围的路线都摸清楚,不管今晚外面有什么动静你都不要出来,好好睡一觉,等到明天早上醒过来,或许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闻言,姬妧乌溜溜的眸子有浮光闪动,看上去多了几分幽深。 “你又骗我?呵呵,说什么只有我们三个人,敌暗我明,你才是真正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碧山寺四周只怕早就埋伏着你的人,只等着你的信号一起,就可以内外应合,瓮中捉鳖了。” “陛下不愧是陛下,果然是料事如神,一切都逃不出你的眼睛。” 白凤临坦然承认,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 没来由的心里一紧,姬妧并不被他的话给劝住,“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刀剑无眼,我只是为陛下的安危着想。” “你答应过我,一定会救出凤惜。” 姬妧暗自捏紧手中的拳头,“就算她是女儿身,曾经欺瞒过白家,但她毕竟是你们白家的人。” “离开白家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世人皆知百家三公子已经葬身火海了。” 白凤临面不改色的说,“不是因为她的姓氏,而是因为陛下的关系,我才答应救她,这件事我会尽力而为。”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姬妧微微叹气,果然是个没有心的人! “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你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谁,自然也不会明白那种失去后的感受。凤惜一直为凤家而活,从来没有做过真正的自己。可是杜轻寒那样疯魔地逼着她,疯魔地爱着她,结果她的感情和她的心也真的如同疯魔了一般~~~” “原来陛下是这样想的。” 白凤临笑而不语,暗暗捏紧手中的被子,缓缓把茶递到她的手上,“喝杯茶缓缓心气,看看才不过几年光景,陛下已经就这般心力交瘁,憔悴不堪了,看着总是让人揪心。” 姬妧瞅了他一眼,似乎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或许你看不上杜轻寒那种人,以前我也恨过他,甚至一想到奶娘的死就没法消除这种恨意,但是他为了凤惜放弃了一切,这世上如果还有人能够让凤惜过得幸福,我想到的人只有他。” “我不明白,”白凤临眸光幽幽,嘴角的笑意有些勉强,“五年前她背叛了你,她亲手杀死了官清初,为什么你可以原谅她?” ——为什么你可以原谅杀死官清初的凶手,却不可以接受我? 白凤临眸光如水一样幽幽,凉透了。 姬妧身子微微一僵,脸色透白,过了好一会儿后才缓过来,捧着手心里的茶水浅浅抿了下。 心里知道和亲耳听到原来还有是差距的,惟一让她不知是喜是悲的,是她眼睛干涩,酸酸的,却没有眼泪。 哀莫大于心死,她大概就是如此吧,爱不起了,也恨不起了。 这一辈子太短,来不及让她和他拥有太多无忧无虑的共处时光。 这一辈子太长,兜兜转转,分开太过漫长,她等了太久太久,还是无法等到和那个人再聚的一天。 注定和那个人无法在一起,那么上穷碧落下黄泉,或许可以生死追随。 只是五年的时间,迟了五年,那个红衣如火的少年,她的凤凰啊,奈何桥边那碗汤,他会等她一起吗? 如今她孤然一身,心如荒漠,她一个人这样已经够了,“我和凤惜两个人,至少有一个人可以如愿以偿。” ... ... 当时已惘然(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渐渐地,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无弹窗.】 “不管怎样,你都不可以——” 姬妧指了指男人晃动的脸,又指了指桌前那杯茶,眼前一黑,顿时脑袋往前栽去,扑倒在桌面上。 修长的手指伸过来轻轻触碰到她绯红的脸颊,明澈湛黑的眼瞳里波光闪烁,不经意间掠过了一丝隐忍和冷酷。 “乖,好好睡吧,等你睡醒过来,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半晌之后,他将昏睡过去的姬妧动作轻柔的抱进屋内的床榻上。 门外有一丝异动。 “进来吧。” 白凤临如水的目光定定凝视着床上的人,没有回头,少顷房间的门从外轻轻被推开,迅速闪进来一抹黑影。 “主上,管叔都打探过了,还没有找到藏人的地方。” 露面的人是白凤临常年随侍的仆人阿宽,此刻阿宽面色沉肃,目光犀利,和平日里威武粗壮判若两人,俨然是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 “让管叔先守着静观其变,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不要轻易出手。” 说着,他目光在姬妧身上划过,“他们要找的人已经来了,迟早会先动手的。” “属下明白。” 说完,阿宽又如来时那般黑影一闪,消失在房间里,只有那轻轻摇晃的门在静寂中动来,又动去。 一声叹息从屋里悄悄溜走,似无奈,似嫉妒,又似松了一口气。 “今晚,就彻底和过去做个了断吧。” 夜幕低垂,远山沉寂,只有顶上佛塔星火点点,恍若天上的明灯,遥遥抚籍着十丈尘世。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万籁俱寂中,佛堂后院中,一丝轻微的吟诵从屋顶上不经意的流露出来,仿若最美丽的花在暗夜里静静绽放出来,紧接着另一个声音也响起来,照着刚才的话字正腔圆复述了一遍,声音年轻而稚嫩。 “师父,这是什么诗啊,感觉好美啊,不过我记住了。” 小沙弥挠了挠自己光溜溜的脑袋,扭过头,笑嘻嘻问身边的人。 “这么快就记住了?还是戒痴你聪明,比小姬——” 话到嘴边微微一滞,淡淡的笑意随即如同墨汁在宣纸上点点洇开,小沙弥满目茫然,“师父怎么了?你说的是小鸡?小鸡是谁啊?” 他不解的挠了挠脑袋,好奇怪的名字? 方丈大师摸着他的光头,笑了笑:“你比师父教过的另外一个人聪明多了,她啊,一背书就犯困。” 小沙弥灵光一闪,“原来师父还有一个徒弟叫小鸡啊!这是他的真名吗?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 方丈大师不置可否,又笑了笑,“把你留在山上,倒是可惜了!” “一点也不可惜,我才不喜欢念书,我也和那个小鸡一样念书就犯困,还是跟着师父混好。” 小沙弥眼里闪过一抹慧黠,顿时变得贼溜溜起来。 方丈大师仰起脑袋,漫不经心地望着夜空,鹊桥银河,繁星如斗,“今夜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小沙弥顿时也机警的点点头,溜溜的目光在黑夜里逡巡了一圈,周围安静得出奇,连鸟叫声都没有。 “师父。” 小心翼翼的唤了声,小沙弥腾地从屋顶上跳起来,脚下一用力,还踩碎了两块瓦片,若不是被身边的人及时拉住,只怕就要踏碎瓦片掉进屋里去了,小沙弥一时战战兢兢的。 连声音也夹杂着一丝忐忑不安,“师父,我去戒嗔那里瞧瞧!” 说着,大概是怕遭责备,也不等住持方丈开口应答,他就逃也似的慌慌张张下了屋顶,不过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里。 方丈大师微微蹙眉,夜里山风吹来,心里一悸,却骤然想开,罢了,不过是定数,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小沙弥一路匆忙飞快,转眼就跑过几个院子来到罗汉堂外,他在门口左右望了望,然后又极快极轻地推门进去了。 外面静悄悄的,片刻之后,院子角落的大槐树发出簌簌的轻微响动,不知不觉间,苍茫的夜色里多了一抹黑色的影子。 “去通知主上,已经找到了。” 低若蚊蚋的声音在空气里传播出去,转瞬间那树叶又晃动了几下。 小沙弥在佛堂里站了一会儿,眼睛渐渐适应了面前的黑暗后才开始往里走,他顺着右手边走,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暗默念着数,等到了第八十二尊罗汉像前时,他微微抬头,黑暗里看不清罗汉像的原来面目,只是从黑压压的雕像轮廓去分辨,小沙弥走上前去,凭着脑海里的记忆摸向佛像身下的坐骑,随着手上勾勒出来的轮廓,黑暗里的坐骑在他脑海里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是一尊张嘴的吊睛老虎,龇牙咧嘴,似乎冲着来意不善的人张开血盆大口,然后露出一条如献血般红得刺目的舌头。 小沙弥用手渐渐抓住那条舌头,一咬牙,暗暗将那条舌头使劲拉出来。 蓦地一声轰隆巨响,雕像下面的方形石台倏忽打开了一面,露出一条石阶砌成的密道顺势而下,里面有微微的光束透出来,小沙弥深深抽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密道里走去。 一步一步,眼前的光线也越来越明亮,直到他最后停下脚步,眼前的石室明灯如炽,将周围的光滑如镜的墙面映着光芒四射,迷离而梦幻。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顿时脚步声也迅速靠近过来,对方看到小沙弥微微一怔,随即问道:“戒痴,你怎么来了?” 一切都安然如常,小沙弥心里骤然升起一丝隐隐的不安,“今天晚上有点不同寻常,师父让我们都要多加小心!” 戒嗔被他高出半个头,显然心思也更加灵活缜密,听完他的话,看上去仍然十分淡定。 “看来师父说得没错。” “如果师父的话没有错,那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戒痴,既然师父都说今晚有点不寻常,那你还愣在这里干嘛?” 另一个人探出头来,也朝这边望了望,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师父平日里最疼的人就是你,这会儿你还不去保护他老人家?!” “这里没有事,人都在这儿。” 戒嗔朝他点了点头,也适时在旁边附和了一句。 小沙弥被两位哥哥教训得傻愣愣的,刚一转身,倏地一股风刮过来,脖子上骤然一凉。 整个人顿时如石头一样僵化了。 “戒痴——” 小沙弥盯着脖子上那柄寒光凛冽的刀刃,又抬头看了看面前蒙着脸的黑衣人,额头上立马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大哥哥,有话慢慢说,刀剑无眼的..” 小沙弥可怜兮兮地瞅着黑衣人,两只眼睛水汪汪的,无辜的模样就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 黑衣人目光犀利,当真冷血无比,面对他的讨饶,眸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时小沙弥身后的两位哥哥乍然惊起,指着黑衣人这边,大声怒骂道:“什么人——还不快放了戒痴!” 黑衣人冷哼一声,只见对面两人举起手里的剑就气势汹汹地冲过来,黑衣人当即嗤声一笑,嘴里吐出四个字来:“不自量力!” 说完,他倏地推开眼泪汪汪的小沙弥,手里寒光一闪,身轻如燕,迅速往前飞跃而去。 刀光剑影之中,只见几道身影上蹿下跳,金属激烈碰撞后产生的火花在眼前一下下炸开,小沙弥在一旁看得傻眼,竟然忘记去搬救兵。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不小的异动,空荡荡的密道里渐渐涌来一股肃杀的气息。 “戒痴,你还愣在那儿——” 戒嗔为了躲避黑衣人的剑气,一闪身之际后退数步才堪堪避过,不料还是被划破右手的袖子。 一抬手,就瞥到右手边的小沙弥,一想到这黑衣人功夫不弱,心中急躁,不由朝小沙弥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把人带走!” “哦——” 小沙弥恍然大悟,立即收回视线就往里面走,而那黑衣人洞悉到这边的情况,手上的剑锋一转,也有意避开二人想追上去,刚甩开一人,偏偏戒嗔又迎上来加入战局,纠缠数招之后,竟然脱不开身。 小沙弥急急忙忙跑进石室的另一个房间,手往墙上的壁灯推去,石门一伸一缩,转瞬又是一间新的密室,而刚刚进去的门已经不知隐秘在那面墙上,碧山寺历经数朝,这里香火不旺,外人却很少知道这寺底下的秘密,而就算误打误撞闯进来的人也很难从这里走出来,岔路太多,又变化来去,有些地方甚至机关重重,宛如一座地下迷宫。 他上前几步,急匆匆地喊了一声,“有人追来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这间石室里有一张石床,而石床上还有一人,原本静静躺在石床之上,听到小沙弥的声音后,那人才缓缓坐起来。 那人看了看他,问了一句:“你师父呢?” 小沙弥微微蹙眉,神情有些沮丧,“师父还在外面,可是密道里来了一群黑衣人,没法出去了,如今惟有离开这地下迷宫下山去这条路了。” 那人一袭素衣,长发垂落在脑后,静静凝视着他片刻,宛若天地间一抹凄楚的白月光,声音有点迟疑,“就我们两个人?” 见她眼神如此伤心,明明没有眼泪,却好似有泛滥的泪水流淌过脸颊一样,小沙弥看着也觉得十分伤心,嘴不由一动,“那不如我们出去后再绕回到寺里来,你觉得如何?” 那人缓缓点头,“嗯。” 如浓墨般的夜色,一轮孤寂的弯月挂在天上,如同尖锐的钩子剜上心头,呼吸里微微透着疼,却止不住那一阵阵越来越紧缩的抽搐。 他看着屋顶上的人,心如此月,无法顺畅地呼吸。 一股细细的凉风吹过去,他飞跃而上,翩然如蝶,轻轻落在瓦片上,至落下如针坠地般的响动,临风而立,长长的黑发和身上墨黑的衣袍一起怒然翻飞,在黑暗里张牙舞爪,恣意撒欢。 “你来了。” 坐在屋顶上的方丈大师没有回头,印上皱纹的脸容渐渐添上一抹高深莫测的表情,而他的声音清泠而低醇,在暗夜里如陈年美酒静静弥漫开去,配上他极不相称的脸居然产生出一种诡异至极的魅惑。 听到这三个字,白凤临终于忍不住先笑了一声,干涩而勉强。 他未雨绸缪,步步为营,没有想到对方却心如止水,隔岸观火,仿若置身事外,却早就预料到这个局面。 等着他飞蛾扑火一般往下跳。 周围的树枝间如同蝙蝠蛰伏的黑影明明都是他埋伏的暗卫,明明他胜券在握,可这一刻,这种微妙的不适感,却好像他已经先输了。 为什么? 他在心里冷笑不止,却更像是在嘲讽自己,怎么可能先输掉了? 杜轻寒为了她可以忍辱负重委身姬姒多年,放弃掉一个男人所有的脸面和名声,没错,他不能比,至少在姬妧心中,完全不能比。 他背弃祖训,将依附的皇权拉下马,甚至外戚专权,手握重兵,步步设套诱她入局,将整个白氏家族推到风口浪尖之地。 呵呵,这些都是野心,这些都是他罔顾君臣的野心罢了。 何止姬妧这样想,连他自己都这样反复告诫自己,又有谁会知道,他对姬妧的爱,不比任何人少一点点。 深深抽了一口气,他镇定自若地说:“过了今晚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会是过去。” 坐着的人笑了笑,望着眼前的黑暗,没有说话。 见他如此,白凤临也索性在旁边的屋脊上坐下来,本就是在山顶上,如今就更是孤高在上,俯瞰下去,黑压压的一片,宛若万丈深渊。 “你设了如此大的局,就是为了得到她。” 方丈大师淡淡地开口,“没有想到,你对她居然是有一份心思的。” 惺惺相惜的知己,居然是自己忌惮的敌人,命运真够讽刺! 白凤临淡淡一笑,“这几年我步步为营,我不止是为了得到她,而且是为了找出你。” “我知道。” 又是一句洞察先机的话,白凤临怔了怔,眼里不由微微一沉,似乎真的是自己输了。 不过他并不是乖乖弃械投降的那种人,“无论你是官清初还是碧山寺的方丈大师,我都比姬妧更加了解真正的你,若是你知道,为何还要自投罗网?”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事情的结局会变成怎样不是吗?” 一声淡淡的笑意,皱纹满脸的方丈大师突然站起来,扭头正视着白凤临,“这世上若是有人待她更好,护她更周全,我愿意远远看着,我知道你对她并非无心,可是这些年来她被白家折腾成了什么样子,让我看着她去死,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就无法冷眼旁观。” 白凤临暗暗攥紧手中的拳头,到了这一刻,他才深刻地感受到,对方的那份决心.. 可是,这个世上不需要两个深爱她的男人。 “你觉得你今天能够活着离开这里吗?” 迎视着对方投递过来的目光,白凤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但是他丝毫没有退避,眼神交锋,波涛暗涌。 方丈大师没有说话,只见白凤临的右手慢条斯理的抬起来,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若有什么话想对她说,我可以帮你转达。” 修长的食指屈起微微一动,手指上的戒指在暗夜里泛起一抹幽怨的银色光芒,说时迟那时快,顷刻间猎猎风声穿透空气袭过来。 白凤临镇定地站在原地,数十支冷箭仿若长了眼睛一样从他的脑袋和身侧疾速穿梭过去,而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有凌厉的风掀起他耳鬓的发丝,一瞬间轻舞飞扬起来。 而就在这时,眼前的人目光骤然一凛,右手倏地抓起胸前的袈裟猛地抛起在半空中撒开成一张黑色的大网,那袈裟明明只是普通的衣裳,骤然间却好似金属软甲挡住数十只冷箭的攻势,只见他身姿如同陀螺那般在空中疾速旋转,渐渐汇聚成一股强劲的气流,生生将数十只冷箭反弹回来。 白凤临动作敏捷,一闪身堪堪避过了两支冷箭,而躲在身后的暗卫中却有一两个没来得及躲开,一声痛吟之后便呜呼断气了。 方丈大师暗暗翘起嘴角,身体倏地回旋落下来,然后一声噼啪的剧烈响动,瓦片四溅。 白凤临急忙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面,等到稳住身子再看过去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刚才面前那人已经不见踪影,而屋顶上的瓦片也破了一个大洞。 居然趁机逃走了! 心头一凛,顿时冷着脸大喊了一声:“出来——” 话音未落,屋顶上就出现三名黑衣蒙面的暗卫以半跪的姿势俯首听命。 “快去陛下的房间看看——” 还记得刚刚那人最后意味深长的那句话,他心里猛地涌上来一股不好的预感,让他一时焦躁不安,话语里的狠戾也骤然重了几分,“若是见不到陛下,你们就提头来见。” 说完,转瞬之间他也跟着那个大洞跳下去,他和白凤惜不一样,而且这次他一定不会再让对方有机会逃走了! 站在屋子里摸索一会儿,他渐渐适应屋子里昏暗的光线,左右环顾并无人影,他用火折子点燃桌上的烛台,在房间内找了一会儿,最后窥出端倪,走到床边拉起蚊帐上的钩子,果然床上石板倏地打开了一条通道。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他就跳上床往里面滑落下去。 而落下来后,他才发现已经找不到刚才掉落的入口了。 密道里光线阴暗,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感觉到地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片刻有几只疑似老鼠的东西从他脚边疾速窜过去。 白凤临犹豫了一会儿,脚步微动,顺着老鼠离开的方向慢慢前行。 半个时辰后,没路了,他摸着眼前那面坚固的石墙,在黑暗里无声无息地笑出来了。 错了,居然是条死路。 没有想到他堂堂一国的皇夫,白家的嫡长孙,最后居然会命丧在这碧山寺的密室里尸骨无存吗? 顺着石墙滑落下来,他索性坐在地上歇息,脚边有老鼠过来啃噬他的鞋头,被他一脚甩开,只听见骨头碎裂的细微声音,大概是摔死在地上了。 骤然间,周围安静得如同万物死去。 他想起了官清初最后那一番话,那个男人没有怨恨他嫉妒他,居然是在怪他不够好好珍惜,他爱姬妧居然如此深,不求回报,不问索取,只要姬妧过得好,就算不是因为他也值得,这份爱,他不及.. 原来,他一直都比不上的。 就在他一个人静静感伤的时候,阿宽等人也在密道里追丢了人,密道机关重重,一旦深陷其中,竟然无法全身而退。 就在其他黑衣人被墙里射出的箭翎射成刺猬的时候,阿宽侥幸在管叔的救助下捡回一条命。 阿宽惊讶地看着管叔身边的女子,嘴里不由脱口而出一句:“三公子?” 白凤惜冷着脸,只淡淡看了他一眼。 因为常年都是这样的叫法,所以一时都没法改口,碍于对方如今尴尬不清的身份,就更加不知该如何称呼,索性就按原来的称呼唤人。 “管叔你怎么会和三公子在一起?” 管叔应该跟随在主上身边才对,这会儿怎么和他要找的人站在一起了? 管叔看了他一眼,“逃走的人是陛下,我按照主子的吩咐去看陛下见到的是清醒的三公子,如今最要紧的不是找人,主上也进了这地下迷宫,如今只有三公子能够带我们找到他离开这里。” 言下之意,也是提醒他,暂时不能对三公子动手。 虽则如此,阿宽目光如炬,“三公子居然连同叛贼一起对付主上?” “如果我要对付他,早就一走了之,如今就不会站在这里。” 白凤惜淡淡道,这迷宫的机关地形是她被带到这里后从官清初那里获悉的,其实这座碧山寺的每个房间几乎都是这座底下迷宫的入口,而出口却只有两条,一条在碧山寺内,一条通往寺外的山中树林。 原本她可以和姬妧一起进入密道,但她还是决定留在房间里,一是为了掩人耳目拖延时间,二来终究无法对白家人的死活完全坐视不理。 管叔轻轻将阿宽推到一边,阿宽顿时后退数步,让白凤惜先行,而苍老浑厚的声音里隐约也可以窥得此人内力十分高深,“先找到主子再说。” 另一边山路崎岖,小沙弥带着姬妧逃出来,两人却因山路难走,磨磨蹭蹭。 “你就不能换条好走的路吗?” 姬妧手背上又莫名多了一条小伤口,她忍着疼意终于朝后面的小沙弥看去。 小沙弥也比她好不了多少,不小心摔了一脚,满脸的泥污,更加郁闷难受。 “好走的路都有人埋伏起来的,你想被抓回去吗?真笨!” 姬妧憋了一口气,好久没有人如此说她了,“你居然敢说我笨?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沙弥犹豫了一会儿,犹似喃喃自语:“你不会就是师父口中的小**?” “小鸡?” 姬妧愣了,前夜里她被白凤惜唤醒后,也渐渐得知了一切真相,枯萎的荒漠也在一瞬间仿若听到水细细流淌出来的声音。 原来,他没有死。 犹记得自己倒在白凤惜的怀里哭得像个泪人,“谢谢你,凤惜..谢谢你..” “其实你应该怪我才对,我没有违背宗主的意思,我刺了他一剑,就在胸口致命的位置,然后将他推下悬崖,是生是死我告诉自己全凭老天爷来安排。” “他还活着..”若是其他人,根本不会给他这一丝丝的活路。 “嗯,这就是老天爷的意思,五年前我做错了一次,我不能再做错第二次,你若和他走,我不会阻止你。” 她来叫醒姬妧并非要带她走,而是要给她一个清楚的选择,她将白凤临不惜性命救她的事情以及那般情意也悉数相告,一切都让姬妧自己考虑做决定,跟着白凤临一起回去,还是跟着官清初一起离开? “若是你回去,断然也不会和从前一样大权旁落,大哥并不想要这江山,他想要的人是你,五年的时间我才渐渐读懂他的心思,当初提亲原来他是真的想娶你,而且如今他已经舍弃白家了。” 舍弃白家.. 回想起这句话,姬妧仍然心中一悸,白凤临舍弃了白家,他做的居然和她想的并不一样。 “喂,你傻了?怎么愣着不走了?” 见她发愣,小沙弥顿住脚瞅着她,心里嘀咕,果然如同师父所说,这个小鸡真是脑子笨。 姬妧回过神来,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怅然若失,声音也低落了几分,“为什么是这个名字?” “你不就是叫这个名字吗?” 小沙弥翻了一个白眼,姬妧又好气又好笑,“我怎么可能去这么难听的名字?我叫姬妧,姬是那种很美丽能迷惑人的妖姬的姬,妧呢,”她想了一会儿,“反正就是姬妧的妧。” 小沙弥满头黑线,“姬是凤国皇族的姓,而凤国如今只有两个人姓姬,一个是应该比我小的公主,而另一个——” 说着,他瞟了瞟姬妧,似乎有点不太愿意相信,“就是当今的女皇陛下,你和她的名字一模一样,你就是她?” 说完,又是一连串的唉声叹气,“原来女皇陛下如这么笨,咱们凤国的命运真是堪忧啊!” 话音未落,脑袋忽然被人狠狠敲了一记,姬妧瞪着他,眼里闪着两簇火苗,恶狠狠道:“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黄毛,居然也敢藐视我?!” “你这个女人怎么如此凶悍啊!” 小沙弥捂着脑袋伤心得几乎掉眼泪,完蛋了!完蛋了!师父怎么找回来这么一个凶巴巴的婆娘,住在一起那还有好日子过吗? 闻言,姬妧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第一次有人说她凶悍,她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十分开心,前半生宛若虚幻的梦,而她第一次真正的畅怀大笑。 “笑什么如此开心?” 一道淡淡的声音倏地从身后传过来,姬妧怔了怔,笑声骤然而止。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身后的人也没有动,静静地在她身后。 梦吗? 她不敢回头,万一是她的梦怎么办? 小沙弥敏锐地察觉到微妙的气氛,既然师父来了,他就不用担心了,索性不知不觉地走了一边去。 “陛下。” 那个声音又淡淡唤了两个字,温柔而无可奈何,似宠溺,似甜蜜的笑,又似早就对她习以为常。 “别叫我。” 姬妧慌慌张张地喊了一句出来,心跳如鼓,她咬紧自己的嘴唇,直到有疼痛的感觉袭来,她依然拼命的在脑海里问自己。 如此真实,这究竟是不是一场梦呢? 他就在这里,清初他在这里.. 眼泪婆娑间,肩头倏地被人轻轻扳过去,满是皱纹的脸,只有那双潋滟的凤眸如月光倒映在湖面上。 “这不是梦,陛下,我在这里。” 姬妧点了点头,缓缓抬起颤抖的右手,将他脸上的面皮一点点撕下来。 远山如黛,剑眉凤眸,鼻梁如挺翘的山脊,绯美如脂的薄唇,渐渐露出来的是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容,那是一张男人的脸,历经沧桑,隐忍内敛,眉间染上点点憔悴,却依然温柔如故,只是静静凝视着她,就让她心口微微发疼。 “你还活着,真好。” 她的手指在他的脸边犹豫着,终于还是颤抖的收回来,深深倒抽了一口凉气,还是无法停歇的颤抖,让她心悸。 “虽然有白凤惜带路,他们应该没那么快就会找到出路了,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 察觉到她的动作,官清初淡淡一笑,轻轻握住她的手,抚摸着手背上的伤口,眼神微黯,“以后恐怕要让陛下跟着我受苦了。” 姬妧摇头,“不要叫我陛下了。” 或许连白凤临都没有察觉到,他给自己取名不弃,其实清初和她在一起时从来都是如此卑微的态度,以前唤她殿下,如今唤她陛下,他从未唤过她的名字。 想到这点,姬妧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她并不知道清初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 官清初笑了笑,没有说话。 “既然出来了,以后我就不是什么陛下了,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小鸡?”小沙弥突然插了一句,姬妧愣了愣,忽然就笑了,“小姬也可以,不过是妖姬的姬。” “我又没说是哪个ji,是你自己想歪了吧?” 小沙弥偷偷笑起来,满脸都是得逞的表情。 姬妧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扭头就看到官清初嘴角微微翘起,心里那股闷气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清初,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小黄毛?” “谁是小黄毛?” 小沙弥烦躁的哼了一声,姬妧扳回一成,笑嘻嘻道:“小黄毛还问,不打自招!” “师父,她欺负我——” 小沙弥皱着脸可怜兮兮地瞅着师父,官清初一直默默跟在他们身边,这会儿被小沙弥求救,却反过来把姬妧的手握的更紧,拉到自己的胸前,“人心都是偏的,师父自然也是偏心的。” “天哪——” 小沙弥哀嚎了一声,欲哭无泪,以后的日子还能好好过吗?! 见状,姬妧和官清初互相看了看,捂着嘴都笑起来。 天亮时分,三个人终于下山了,小沙弥找到早就准备好的一辆马车拉过来。 姬妧瞅着马车,不由愣了愣,脱口问道:“这不是昨日——” 小沙弥嘿嘿一笑,“小姬记性真好,就是哦,而且我发现这里面居然还有好多吃的!” 姬妧满头冷汗,“你不怕被人发现啊?” “不用担心,我们走另一条山路进城,到了城郊就弃掉马车。” 小沙弥挠了挠脑袋,“况且这是那些坏人的东西,他们把咱的窝都掀了,就该有点补偿!不然你想自己走下山去?” 姬妧两条腿早就累得快断了,听到这里连忙摇头,乖乖爬上车去。 清初在身后扶了她一把,随后也钻进马车里来,小沙弥坐在外面开心地当起车夫来,手里的小皮鞭一挥,马车就嗒嗒嗒动起来。 姬妧摸出角落里的几个包裹,果然是昨日白凤临带上山的东西,她打开一个纸包,是城南那家的灯影牛肉丝,白凤临还故意在她面前献宝似的说了一大堆话,她拿了一根放进嘴里,心里没来由地划过一丝怪异的感受,十分不是滋味。 “清初,你肚子饿不饿?” 说着,她又递了一包点心给官清初,官清初察觉到她眼神的黯然,默然接过去,将纸包给了外面的小沙弥。 “不用担心,有白凤惜带路,他会安然无恙的离开那里的。” 温柔的语调,淡淡如同细流,姬妧惊愕地抬起脑袋,迎上他潋滟的目光,“若是你后悔了,待到进城后,我可以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 姬妧连忙摇头,小脸上怅然若失,“我一直以为他是要害我的,原来他对我也很好,白家下毒害我,他却自己的性命来救我,凤惜告诉我,为了我,他甚至要舍弃白家了..” 说着,她慢慢朝官清初这边靠过来, ... ... 当时已惘然(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马车被弃在城西五里外的树林里,三个人拿上车里的干粮往城里的方向走,城西是小道,大清早上路人极少,偶尔有一两个赶路的,那目光都纷纷朝他们这边投过来。【全文字阅读.】 姬妧起初并没有留意,渐渐地,越靠近城门人渐渐多起来后投递过来的目光也越来越密集,顺着他们的目光姬妧的视线不由瞟到走在左边的官清初身上,官清初已经换回原来的脸容,不过剃去的头发一时半会儿不会长出来,乍看上去他就是位年轻的僧人,而且是位长相十分妖媚的僧人,眉毛浓厚而纤长,眼睛深邃而促狭,挺秀且弯弯勾起的鼻翼,如刀片薄削而鲜红的嘴唇,肤白若雪,剔透而光滑。 姬妧一边这样瞧他,一边走路,殊不知前面已经没有路可走,然后人猝不及防地往前撞在城墙上,“哎哟——”一声,她捂着自己的脑袋窘迫的跌坐在地上,惹来周遭路人纷纷投递过来好奇的目光,小沙弥顿时捧腹大笑起来。 官清初站在他的旁边,嘴角不着痕迹地翘起来,分明也是在笑。 姬妧脸颊上猛地发烫起来,犹如被火烧着一样,她连忙拍拍屁股上的泥土爬起来站好,脸上又红又羞,瞪着大呼小叫的小沙弥恨不得拿针线把他的嘴给缝上。 “好了!” 官清初适时的开口,当着众人的面并没有去扶她,扭头让小沙弥适可而止,“别太引人注目了。” 小沙弥朝姬妧吐了吐舌头,然后乖乖的闭嘴。 众人的目光散去,他看了看姬妧额头上红红的一片,眯起眼睛问道:“疼不疼?” 姬妧眼里闪过一丝窘迫,好像每次在他面前她都出糗,想到这些她连忙摇了摇头,笑着解释道:“我没事,只是碰了一下而已。” 说着,她还用衣袖胡乱擦了一下,哪知手上力道没控制住,按到伤处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意,当下就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咝——” 官清初顿时抓住她的手臂,微微蹙眉,“额头上都红肿一块了,你的手别再碰了,万一破皮会流血,还是先找个大夫瞧瞧。” 手腕被他紧紧握在掌心里,姬妧愣了愣,好半晌才感觉到腕上袭来的压迫感,原本还郁闷的心情倏忽间就豁然开朗,脸上噗哧一笑,眼睛都弯成两汪熠熠动人的月牙儿。 官清初看着她,无可奈何的摇头,声音里却包含着一丝宠溺,“又在傻笑了?” 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她忽然拉住他的胳膊晃来晃去,可怜兮兮地咕哝起来:“清初,我腿疼。” “忍一忍好不好?” 她这样撒娇让他没辙,小沙弥就看着一向清心寡欲的师父在大街上流露出微微无措的表情,这个小姬明明就是耍赖,师父居然也真的细心哄着她,太可恶了! “乖,大街上人来人往,我背你不合适。” “可是我的腿走了大半夜的山路,真的快断掉了。” 姬妧赖在原地不肯挪步,两条细藕般的雪白胳膊缠着他的肩膀就往脖子上勾去,“你知道的,我虽然从小到大受欺负和冷落,但是也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山路。” 从小到大受欺负和冷落,他是亲眼看着的,这会儿听她可怜兮兮地说出来,心里早就软得一塌糊涂了。 哪里还顾忌着自己的这身扮相和她这样的女子纠缠在光天化日之下于理不合。 “乖,那就不走了,我来背你。” 说着,他转过身去,背朝着姬妧慢慢蹲下来。 小沙弥愤愤不平地看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唤了声:“师父——” 连师父都逃不出这个婆娘的魔爪,以后的日子恐怕更加难过了? 小沙弥在心里悲哀的想,那厢师父却完全不理会他这声幽怨的呼唤,背着那婆娘慢悠悠的站起来了。 姬妧朝着满脸茄色的小沙弥挤眉弄眼,偷偷的得意,让小沙弥更加怄火。 不料师父忽然转过头来,俊美的脸上透出淡淡的无奈,可是那双潋滟的凤眸却神采奕奕,小沙弥不由惊住了,他从未看过师父如此开心,那笑意渗透在眼眸里,一丝一毫都是开花的痕迹。 明明被这婆娘欺负,师父他..他居然真正的开心?! 胸口那股子火气骤然就像被浇了冬天的雪水一样,蔫蔫的熄灭了,而小沙弥的脑袋里也留下了一个无法理解的疑惑,关于男人和女人之间这种奇怪的相处模式,似乎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微妙,尚未情窦初开的小沙弥满脑子都是大大的问号。 耳边师父责备的话,听上去比蜜糖还要软绵腻人! “都已经是当上女帝的人了,居然还耍这些小性子,真是长不大~” 姬妧嘿嘿一笑,下巴抵在他的右肩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宁神而静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都是这样傻的。” 在他面前,她永远是那个犯傻犯困还爱偷懒的小姬妧。 走到街角右拐处发现一家药堂,官清初将她背进去放在椅子上,店里的药童小二看了看他们,眼神里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 官清初清了清嗓子,故意咳了一声,慢慢解释道:“这位女施主在城西受伤摔倒在地,行走不得,快请你们郎中出来瞧瞧,不知是否腿扭到了?” 闻言,小二的眼神慢慢清明起来,末了,望向官清初的目光是越来越崇拜,连忙殷勤笑起来道:“大师慈悲为怀,小的非常佩服,您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请师父过来。” 说完,小二就急匆匆往里堂去找人来。 姬妧捂住嘴忍不住偷偷笑起来道:“清初,没想到你说起谎话来脸不红气不喘,我真是小看你了!” 闻言,官清初捂住嘴轻咳了一声,白净脸颊上飞上两抹莫名的绯红。 见状,姬妧笑得更加厉害。 是啊,她以前大概真的是犯糊涂了,完全没留意到他装腔作势起来,居然如此厚脸皮,偏偏他这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看上去又要比杜轻寒那种邪肆癫狂的类型更容易让人受骗! 这样细细一番对比下来,昔日只不过是杜轻寒的名声在外,论起心中的那腹黑和杜轻寒分明就是不相上下的! 小沙弥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在旁边嘀咕了一句:“若不是你耍赖让师父背着你走,咱们才不用编这种无聊的谎话呢!” 姬妧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戒痴,你好像对我很不满,说说我到底哪儿得罪你这个小祖宗了?” 有这个机会,小沙弥正想好好抱怨一番,没料师父温柔如水的目光忽然投过来,他心里一咯噔,努了努嘴,翻了个白眼没再吭声。 姬妧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官清初,眼睛微微眯起来,似乎瞧出些许端倪,没来得及张嘴,里堂那边就传来了零碎的脚步声。 “三位客官久等了。” 说话的声音传来,姬妧便适时的住嘴了,只见药堂的小童引领着一位年轻的绿衣公子出来,而刚刚开口说话的便是此人。 绿衣公子声音干净如泉水,长相清秀,行为举止也十分彬彬有礼,朝三个人拱手作揖拜了拜,然后抬起头来询问:“不知是哪位要看病?” 姬妧仰头望天,十分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个人看上去比杜轻寒那个庸医还要不靠谱啊! 一阵腹诽,其他两人也是愣了愣,神情微妙没有插嘴,她只好自己开口说了一句:“大夫,麻烦你瞧瞧我的左脚是不是扭伤了?” 绿衣公子笑了笑,恍然大悟般走出来:“原来是这位姑娘受伤了。” 说着,他慢慢蹲下身来,伸出手指了指姬妧的左脚,委婉地表达自己的逾越行为,“在下替姑娘瞧一瞧左腿的伤处。” 姬妧点了点头,脱下鞋抬起自己的左脚,隔着白色长袜,绿衣公子的手指轻轻戳了几下她左脚的踝关节,然后轻轻的问:“疼吗?” “不疼。” 姬妧摇了摇头,对手的手势很轻,而且她又伤得不重,所以对方戳过来,她完全没有感觉到剧烈的痛意。 过了一会儿,绿衣公子抬起头来,擦了擦额头上细细密密的一层汗珠,然后舒了口气,“姑娘不必担心,没有伤到左脚的筋骨,只是一点皮外伤,擦几贴棒疮药就没事了。” “谢谢大夫。” 姬妧放下自己的左腿,淡淡的吐出四个字来,一下子如释重负。 说完,绿衣公子就吩咐身边的药童去拿棒疮药,这时站在旁边的官清初和戒痴仍然安静的站在旁边没有说话,姬妧不解地看着他们,然后故意咳了下想引起注意。 哪知小沙弥瞪着绿衣公子,忽然没好气的来了一句:“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啊?” 绿衣公子眼里一怔,脸上微微羞赧,微微泛蓝的眸子瞅着小沙弥,又抬眼瞄了一下官清初,最后掩着嘴唇尴尬地笑起来。 “半年不见,戒痴你这小子还是那么不解风情,在美人面前拆穿我太不厚道了吧?” “哼,花狐狸,甭管你变成哪副面孔,只要看到你这双色眯眯的狐狸眼睛,就别想骗过我!” 小沙弥毫不客气的回道,话音未落,他又“哎哟——”惨叫起来,捂着被揪红的耳朵,抬头瞪着得意洋洋的绿衣公子。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完全忘掉坐在旁边傻掉的女子。 好半晌,姬妧才慢慢思绪回拢,“你们早就认识了?” 官清初站在她的身边,顺着她的视线去看斗嘴斗得热火朝天的两人,嘴角的笑意越发淡了。 “嗯,他们都是我的人。” 得到了回答,姬妧不但没有释疑,眼珠子反而睁得更大,嘴里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你是说这家药堂的真正老板其实是你?” “不止这家药堂,对面街角的酒楼还要城南卖牛肉丝的老字号。” 官清初气定神闲地开口,姬妧一脸茫然,指了指药堂门口的药童,“可是他们看上去都不认识你啊!” “嗯,只有每家店铺的掌柜才知道我的存在,其他人都只是普通的仆人而已。” 绿衣公子突然也开口了,就在姬妧怔愣之间,也不知究竟是哪个时候他和小沙弥停止斗嘴了,走过来解释了一句:“少主说得没错,他才是这里真正的幕后老板。” 姬妧默默看着官清初,对方俊美无垢的脸上依然是淡然自若,“像这样的店,凤国境内有多少家?” “一千多家。” 他微微嘴唇,温柔的笑如沐春风。 她点头,若有所思,“凤凰城里也有吗?” “嗯。” “我是不是又错了?” “陛下..” “不要这样叫我,我说过的..” 他沉默,静静凝视着她,目光灼热。 “你很聪明,五年来一直隐藏得很好,可是我把白凤临引来了。” “和你没有关系。” 姬妧摇头,“如果不是我,你不会轻易露面的。” 官清初双手捧起她的脸,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轻轻呢喃:“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捱到今天,掉下悬崖的那一刻早就已经死去了。” “我经营这么久,渐渐成了如今的局面,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助你摆脱白家的控制。” 绿衣公子和小沙弥不知何时也偷偷溜去门口站着,留着他们在厅堂里恩怨纠缠,“或许是想激发我救生的意志,当我中剑掉下悬崖的时候,白凤惜最后告诉我,我这一命是你用凤国江山换来的。因为这句话,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咽气,既然你用整座江山来换我的命,我又怎么可以轻易死掉辜负你?” “我不在乎江山,”说到这里,姬妧的眼神里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黯然稍纵即逝,她终究是姬家的不肖子孙,她愧对皇陵石室里孜孜不倦呕心沥血的那位祖宗,“我在乎的是你,只要你好好活着,一切都值了。” “所以,答应我,不要去和白凤临拼命好不好?” 姬妧反抓住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神情凄楚,眼眸蓄满浓浓的水雾。 “纵然你有万贯家财,但是白家权倾朝野,你不是他的对手。” 她暗暗咬住自己的嘴唇,况且白家众人都是老谋深算,而白凤临更是心机深沉,也绝非等闲之辈。 官清初没有看她,他的眼睛垂下,一直盯着脚尖前面两寸的地方,姬妧等了好久,他始终没有再说话。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悬殊,不单单为了他自己,就为了这一千多家铺面上上下下为他卖命的人,他也不能轻举妄动,只是如今对方如鲠在喉,容不下他,势必有生死较量,他断然是退无可退了。 “清初..” 她忍不住轻轻唤了他一句,“既然你有这般雄厚的家财,不如离开这里吧。” 如羽毛般浓密绒长的睫毛轻轻一颤,那双潋滟的凤眸朝她看过来,如同汪了两抹幽幽的白月光。 如此悲伤的神情,让姬妧心里微微一凛,仿若有只大手捏住她的心脏慢慢收拢起来。 离开故土,远离凤国,就意味着整个姬氏的王朝也会在她手中覆灭,祖宗的庙堂,先帝的陵寝,这些都将因为改朝换代而无处安灵,从此以后,她只是一位无名无根的流放者。 心,不是不疼的。 可是比起对方的疼,她心里这点委屈早就不值一提,无论如何,这次她都不能再抛弃他了。 嘴里暗暗一咬牙,姬妧铁了心,又声音沉沉地重复了一遍:“我们离开凤国。” 一只宽厚的大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她静静靠在对方的胸膛前,良久,只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从头顶飘然而逝。 日光明媚,外面的街道上今日多了一些巡逻的城卫,困意乏乏的药童坐在药柜前按照郎中师傅的指示抓药配药,一包一包用纸扎起来,渐渐在柜面上堆上几座小山,把他这小个子头的身影都挡了去,他缩在柜台后的椅子内眯着眼打起盹儿,脑袋里暗暗纳闷今日看诊的三位客官不知怎的就在后堂住下来了,好在郎中师傅忙着应付他们,这会药童儿抽不开身也不来查看他,他翘起嘴角偷偷笑,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正想得出神,忽然有人重重的敲柜台,药童吓了一跳,正要破口骂人,眼角余光骤然瞥到城门的官服,到嘴边的话顿时改了口,笑脸殷勤的问道:“官爷,有什么事吩咐小的?” 那官爷满脸凶横,手里亮出一张画像让药童瞧,“可有见过这三个人?” 药童瞅着画纸上潦草的人像,隐约觉得其中两个光头和尚很像住在后堂的两位客人,嘴角一动,话还没出口,半截衣袖闪过,那张画像纸就被人给拿过去了。 “你——” 官爷满脸怒容,只见面前这人笑盈盈递过来两锭雪花白银,表情顿时愣了一愣,转瞬即逝的茫然后,脸上的怒容顿时如同铁树开花,变成乐呵呵的笑脸。 这时绿衣公子也款款笑了,眉目生辉,让人眼前一亮,“官爷这纸上面的三人,咱们铺子里的人都没瞧见过。不知他们犯了什么事情,咱们这些老百姓也好留点心,有线索一定尽快通知官爷。” 这人风姿绰约,官爷看着他只觉贵气逼人,嚣张的气势也顿时矮了半截,反而有点拘谨起来,“这些都是朝廷重犯,要是你们看到这些可疑之人就尽快来府衙通信,免得惹些不必要的麻烦上身。” 绿衣公子连连点头,十分殷勤。 “那是自然的,既然是朝廷重犯,那必然是作奸犯科的大恶人,草民等不敢姑息。” 说着,他又捧了官爷两句,塞了几锭白银,才把这瘟神好好送出门。 药童愣愣地看着郎中师傅,想起送出去的那些雪花大白银,心里疼得紧,脸也皱成一团,刚才官爷在他不敢开口,这话人走了,他实在是憋不住了,“师傅,咱们后堂那几个人——” 话音未落,就被绿衣公子冰冷的眼神给瞪回去了,下一秒那绿衣公子忽然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剩下的一锭白银放在柜面上,“这个给你留着买糖吃,少说话,咱们和那些官爷耗不起,不知道祸从口出吗?” 药童眼前一亮,连忙将白银收进怀里,笑嘻嘻地点头。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花狐狸,事情都解决了吗?” 慢悠悠的回到后堂,绿衣公子刚迈进屋子里,小沙弥就凑上来追问。 绿衣公子用手指戳开他的脑袋,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本公子大摇大摆的回来了还会有事吗?小傻子,你再花狐狸花狐狸的乱叫,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小沙弥也翻了个白眼,狠狠地瞪回去。 “师父在这儿,你要是敢割我的舌头,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绿衣公子冷笑一声,倏地就拎住小沙弥的衣领,“你这小傻子嘴巴真吵,吵得我烦死了,不如我现在就割掉你的舌头,让大家都清静清静?” 说着,绿衣公子的脸上浮起一抹诡秘的笑意,就连信誓旦旦的小沙弥也不由吓了一跳,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下一秒,小沙弥很没骨气地又哭又叫起来:“花狐狸杀人了,师父,快救我——” 姬妧看着一大一小闹腾不由微微吃惊,反而坐在她旁边位置上的官清初神色自若,就连小沙弥那声求救也没有让他眉头多皱一分。 犹豫了一下,姬妧不由低低问了一句:“这位绿衣公子不会真的要割掉戒痴的舌头吧?” “有可能。” 官清初看也不看他们,却淡定而陈恳的回答了一句。 话音刚落,那头绿衣公子果然从腰间掏出一把亮晃晃的匕首,刀刃出鞘,寒芒四射。 姬妧看到那把匕首,原本安然的心也不由紧张起来。 “你不阻止他们吗?” 官清初摇头,“狐黎这个人性格变化多端,就算是我,也无能为力。” 闻言,姬妧不由细细审视起那位绿衣公子来,虽然不知那张清秀面皮下藏匿着一张怎样的脸孔,但那双促狭而细长的眼睛里绽放出来的光芒透着兴奋和疯狂,姬妧脑海里闪过一道熟悉的影像,这人竟然和那个邪肆狂狷的杜轻寒有几分相像。 杜轻寒.. 姬妧想到这个人,额头也是冷汗涔涔,这个狐黎居然像他,这下子反而更加担心起戒痴来,呃,他们都是让人意想不到的.. ... ... 当时已惘然(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那明晃晃的刀刃从眼前晃过去,情急之下,姬妧倏地跳出来喝止他们道:“你们别闹了!” 狐黎手上的匕首抖了一下,刀尖一寸处恰好戳着小沙弥细皮嫩肉的脖子,小沙弥眉角抽动了两下,额头上冷汗直冒,顺着耳鬓滑落下来一颗豆大的冷汗,然后两个人动作僵硬地扭过头来,迟疑的看着姬妧。【无弹窗.】 姬妧察觉到两人眼神诡异,心里不由升起一丝狐疑,随即不解地扭头去看官清初,却见他抿嘴一笑,垂眸不语。 他居然偷偷在笑?! 姬妧心里一窘,回过头来狠狠瞪着动作僵滞的两人,一只手指着绿衣翩然的狐黎,“你磨磨蹭蹭的,要动手就快点——”另一只手指着光头的小沙弥,“你唧唧歪歪的,甭说狐黎公子,连我都想割掉你的舌头——” 说着,姬妧两手叉腰,“两个男儿郎纠缠不休,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吵死了!” 屋子里骤然安静得诡异无比。 狐黎和小沙弥脸上一阵抽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片刻后如梦初醒的两人纷纷松开对方,满脸都是阴恻恻的表情。 “今天有贵客临门,本公子不想大开杀戒,这次就放过你了。” 狐黎神色傲慢地斜睨了小沙弥一眼,然后慢条斯理的将手中亮晃晃的匕首收回去。 小沙弥翻了个白眼,又吐了吐舌头,对他的话完全不服,只是也不再吭声。 刚才的惊心动魄转眼间就春雨润物,那股紧张的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姬妧瞪着他们,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啊! “师父,您看,我都受伤了。” 回过神来,小沙弥戒痴渐渐察觉到脖子上的锐痛,拿手捂住伤口可怜兮兮的哼起来,尤其是一双幽怨的小眼睛充满了无尽的委屈。 姬妧满眼狐疑的神色,听戒痴满腹委屈的口吻倒像是他师父害的,明明是狐黎的匕首割伤了他,他不敢惹恶人,反倒是怪起温柔不语的师父来了! 果然是人善被人欺吗? 姬妧面部线条渐渐绷紧,心里一阵郁闷,她受不了别人这样欺负她的清初! “谁让你非要和人家吵架了?!” 小沙弥咬着嘴唇,满脸哀怨,既委屈又郁闷。 见状,官清初忍住笑意,抬眸凝视着姬妧缓缓动嘴说了一句:“他们每次见面都是这副样子,就算不管他们也不会出现大问题,两人都以习为常,只怕今日倒是被你这副样子给吓着了。” “被我吓着了?” 闻言,姬妧脸颊顿时微微发热,怎么可能是被自己吓着了? 就算如此,那不是应该直接向她诉苦抱怨吗?干嘛一张口就往他师父那边看去了?! 姬妧惊愕地侧眸,目光如尘,盯着小沙弥戒痴脖子上一条浅浅的小伤口,她记忆深刻,这是刚才她出声时对方的刀刃不慎划下的痕迹,羞愧的感觉自然而然的就冒出来。 大概是和她有关,她心中一悸,不敢再多看连忙把视线移开,心中隐隐升起来一丝负疚,憋在胸口的那股闷气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他们。 别扭了一会儿,她鼓起脸颊终于低声咕哝了一句:“我哪知道他们是这样子,你都不告诉我,就是存心的。” 说着,她抬起低垂的脑袋,打量着小沙弥戒痴的神色,看上去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反正这里是药堂,既然是我害的,大不了让我来给他上药好了。” “药堂里有伙计,这个不用你来做。” 官清初淡淡一句,戒痴也脸红脖子粗的咕哝起来,“对啊,小姬你是女人,我才不要呢!” 姬妧被他一噎,瞬间满头黑线,“别以为剃光头就是真和尚了,就这你这副唧唧歪歪的样子,佛门清静地还不收呢!” 戒痴气得脸鼓鼓的,手指着她颤抖不止:“你这女子果然蛮横!” “好了,别吵了。” 官清初淡淡开口道,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既然安排好住处,那各自都回房好好歇着,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 “啊?” 戒痴大吃一惊,“师父,白家的暗卫搜不到人是不会轻易罢休的,所以我们还是尽快离开钱塘吧。” “风声太紧,这会儿不好出城。” “那就让花狐狸想办法,反正是在他的地盘上,就让他露两手呗!” 说着,戒痴得意洋洋的怂恿了两句,然后循着他的目光,官清初和姬妧也纷纷把视线落在绿衣公子狐黎身上,只见他掸了掸自己的衣裳,顷刻间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依我看,还是听取少主的意思比较好。”狐黎无视戒痴投递过来的白眼,指尖轻轻在脸颊上摩挲,“有句话叫做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吗?少主在这里住上几日,官府若是迟迟抓不到人自然会认为人已经不在钱塘了,等到风声没这么紧的时候,我再安排送少主离开。” 姬妧在旁边频频点头,“我觉得狐黎公子说得有道理。” 官清初看了她一眼,目光十分温柔:“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药堂前面铺子虽然开间不大,但后院却深长且宽敞,姬妧和官清初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推开北边窗子是药堂的院子,推开南边窗子能够看到后门的大街。 而她屋子里的摆设显然也是精心布置过的,姑娘家的梳妆台和妆奁盒,绣花的屏风和浴桶,紫檀木做的衣柜和衣架,还有挂在床架上的纱帐都是妩媚的妃粉色,香风罗衣,也全部是熏染过。 比起之前住过的屋子,这里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渐渐领会其中的妙处,清初的温柔总是在无声无息中渗透到她生活的每个细节,所以就算他什么也没有说,她也能够感受到那一丝丝缠绵与柔软。 细细回想起来,当初能够识破白凤临的伪装也有这层原因使然,本来凭借白凤临的心思缜密,他断然不会轻易去做这件事,然而他学到清初**分的样子,若是旁人难免会混淆不清,只是对她而言,爱别离的痛苦太深,反而清醒而敏感,一丝丝微妙的迥异都足以摧毁整个世界。 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清初,于他人是一样的,而于她却是不一样的。 她站在屋子里痴痴的想,傻傻的笑,压根没有注意到敲门的声音,更加没有留意到敲门未果的人直接推门进来了。 官清初手里端着一盘黄油油的香梨,瞅着姬妧脸上的表情,微微纳闷,“想些什么如此开心?” 姬妧吓了一跳,扭头看到一张俊俏的脸,眼里片刻的茫然后骤然回过神来,脸色大窘,两颊绯红一片。 “清初,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官清初微微一笑,解释道:“我刚刚有敲过门的。” 姬妧尴尬地笑了一下,虽然他敲过门,但是她完全没有听到,更加不能这样说出来。 视线移到他手中的盘子上,姬妧眼前一亮,小脸上顿时灿如夏花,“咦,是香梨。” 闻言,官清初也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盘子,伸手从中拿出一个递给姬妧,剩下的全部放在桌子上。 姬妧双手捧着黄油油的香梨,心里一暖,不由撇起嘴撒娇道:“还是清初你最好,就连一盘梨子都会拿来给我。” 官清初倒是无所谓的笑了,“我本就是你的男仆,自然凡事都应该以你为先。” 姬妧不悦地皱起眉头,“你怎么还说这种话?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我的仆从,你知道吗?清初,我从来没有——” 她一时情绪激动,说话也变得急躁不安起来。 官清初伸手抓住她急躁乱动的小手,温柔的安慰道:“不用烦,只是我这些年习惯如此,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口。” 手背上传来的温度,仿若跟着皮肤的毛孔一丝丝钻进血液里,让心跳渐渐沸腾起来。 姬妧眨了眨眼眸,黑白分明,熠熠闪烁。 而有些话憋在心里,她忍不住不去在意,还是说出来了。 “在你心里一直只把我当作你的殿下吗?” 小心翼翼的语气,小心翼翼的等着那个答案。 官清初笑了笑,手上一紧,仿若把她牢牢给捏住了。 “是,又不是。” 姬妧撇了撇嘴角,娇俏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不悦道:“清初你是不是故意回避我?这些年你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明白,可是你从来没有表露过一丝丝明显的暗示,我几乎每天都在胡思乱想,可是我笨,我猜不到你的心思,我知道你和母皇之间有承诺,若只是因为我是你的殿下,你必须对我尽忠,那你大可不必如此照顾我,你做的早就够了,你早就补偿我了。” 她抽回自己的双手,紧紧攥住桌子旁边坠下的桌帷。 官清初垂着眼眸,一只手支肘撑着额头,另一只手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桌面,似乎有些漫不经心,似乎在细细琢磨着她的话。 沉吟了一会儿,他喃喃道:“我还记得小时候殿下的承诺,就算与天下为敌,也会站在我这边,生平第一次有人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更加让人想不到的是,殿下真的傻傻的这样去做了。” “因为你对我好,”姬妧很平静的说,“这个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 “我并没有你说的那样好。” 一句话猝不及防地打断了她,官清初微微叹气,声音里透出一丝无奈和惭愧。 “你有。” 姬妧的声音也很固执,“如果当初不是你救下我,根本就不可能有如今的姬妧女帝。” 官清初眼里一片黯沉,“虽然那时候救下你,但是再得知你的身份后我就后悔了,我救了仇人的女儿,为此我曾经夜夜煎熬。后来我被安排陪在你的身边,不过是你的母皇对我们官家的报复,因为我的兄弟姐妹被你的母皇当作质子威胁,所以我不得不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照顾你,就算这样的生活看上去光鲜亮丽,但真正的处境确是如履薄冰。” “那样的日子我心里时时刻刻都是忍耐,我讨厌被人称作男宠,官家世代为武将,而我成了玷污门楣的耻辱,而每次看到殿下无忧无虑的笑容,我就会想起关在牢里受苦的妹妹,我会恨自己救了你。” “我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好,为什么你还要一直信任我?唉,居然为了我得罪高慎,还说出那样的话来。” 那个时候他的确被深深的震撼了,或许是因为这句话,或许是因为她是个单纯又依赖他的孩子,那些怨恨的感情渐渐淡了,而他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改变最初的想法。 所以当温琉璃被送来的时候,他本应该终于松一口气了,再也不用因为她而遭受女皇的惩罚,但内心隐隐的失落似乎在提醒着他,他并不因此而好过,尤其是温琉璃和她一起大笑的时候,他的胸口从未有过的闷堵,仿若一根针深深刺进来了。 “温琉璃是你的母皇安排送来的,姬悦陛下一直心思缜密,也很少走错棋子,但那次却走眼了,甚至没有找人查清他是杜皇夫的私生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是因为我,她本想让我成为你的奴仆供你使唤补偿你,但你中毒后的表现让她幡然醒悟,她的女儿为了仇人连命都不要了,一切都反过来了。” “所以她寻找天下间最貌美的少年送给你,让你不再执迷于我。”说到这里,官清初抬眸瞅了瞅她,眼里闪过一丝黯然,“这世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六年里,你的确对我疏远很多了。” 姬妧迎视着他的视线,眸光深深。 他以为她和琉璃感情变好才疏远了,殊不知她是看到他和姬姒之间的暧昧不清才渐渐灰心不去理会。 姬妧张了张嘴,惊讶得骤然间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是这样想的! 姬妧心中大恸,痛的她几乎喘不上气来,忽然伸出一条胳膊横过桌面抓住对方胸前的衣襟,眼中怒气腾腾,隐隐有一丝咬牙的声音,“我和琉璃并非你想的那样,那段时间你和皇姐秘密来往,我很难过,可是我也不想拆穿你,这件事只有琉璃知道,他怕我伤心所以天天陪着我哄我高兴!清初你这个大坏蛋——你居然觉得我是被他的美色所迷惑了?” 说着说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渐渐湿润起来,如同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氤氲着轻烟般若有似无的哀伤黯淡。 “就算是又如何呢?琉璃死了,我连他的尸首都没有见到,我连他的墓在哪儿都不知道……” 最难熬的十年时光,琉璃骂她恼她惹她生气又始终陪着她,她曾经以为会永远在她身边的人却烟消云散,五年里她派人去找无迹可寻,就真的像一缕烟都捕捉的痕迹都没有了。 任由她揪扯着衣襟像只抓狂的小兽那样痛诉,她的心疼那样显而易见,官清初抬起手指,温凉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迹,她眼神那样悲恸,让他也一下下的揪心,末了,只听见他无可奈何的叹气,然后一声唏嘘:“那你是被我的美色给迷惑了吗?” 低低柔柔的一句话,仿若千回百转,柔肠寸断,碎成千百片慢慢坠落在尘埃里,却又在碎碎屑末里悄无声息的开出一朵花来。 姬妧怔了怔,雾水氤氲的眸子里闪过片刻的茫然,然后缓缓移上来,和他的视线在静寂中交触在一起。 他无奈的笑,潋滟的目光如水一般温柔,“你看,我对你并不好,甚至是让你伤心难过,你这个小傻瓜还是如此痴迷于我,不是被我的美色所迷惑吗?” 一句戏谑的话语似真似假,她有些讶然,脸颊上却莫名的热起来。 静静凝望着对方的脸,她的视线早就在心里默默勾勒着对方的轮廓和眉眼,若说没有,她为何对这副模样痴痴眷恋,若说有,这世间比他更加绝色出尘的男子并非没有,为何她却对他情有独钟,哪怕是相同的容貌站在她面前,感觉还是不一样…… 恰恰是这样的矛盾与纠结,让她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一时失神,手上的劲也松了,官清初察觉到胸口处那股力道渐渐消失了,不由低头轻瞥,姬妧的手悄然收回去,只见他胸前的衣襟上多了几道褶皱,他整了整衣襟,然后抬头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怎么不说话了?” “我也不知道。” 神色恹恹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隔了好半晌,姬妧微微蹙眉应了一句。 官清初笑了笑,没有说话。 “若是被你的美色所迷惑,那又怎样?” 微微垂眸,视线落在那盘未动的香梨上,官清初淡淡说:“那就不是真的喜欢。” 姬妧嘟起嘴咕哝了一句,对他的话颇有几分不满,“那除了我,皇姐喜欢你,其他女子也喜欢你,难道她们喜欢的不是你的样子,难道她们的喜欢也都不是真的喜欢了?” “她们的喜欢我不在意,她们痴迷于我的外表我亦不在乎。” 说着,他眼角微微挑起,丹凤斜飞入鬓,颇有深意的看着姬妧,然后轻轻的笑了,那笑容动人心魄,让姬妧的小心脏也跟着微微颤动起来,“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这世间千千万万,芸芸众生只有一人于我有不同,你懂了吗?” 姬妧摇头,她不懂,他永远这样模棱两可,她不要这样,她要听到他心里切切实实的声音。 “我不懂。”姬妧唯唯诺诺的回道,“我一直很笨,清初,你别再让我猜了好吗?” 很累,她真的累了。 官清初摇头叹气,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因为在我心里,你和她们不一样,所以我不希望你在意的是我的样子。” 姬妧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间或还故意朝他的光头多瞅了一会儿,微微哼道:“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若是贪恋美色,也不会看上和尚呀!哪怕是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和尚,我可不好这一口!” 纵然是寡淡的人也不淡定了,俊俏的脸微微变色,瞅着她欲言又止,一双潋滟的凤眸里蓄满幽怨的神色。 屋子里的气氛好像也因为这个眼神而骤然降温了。 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感觉到危险,姬妧慌忙站起来,妆模作样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念道:“我好像肚子饿了,去厨房找点东西填肚子。” 说着,她匆匆忙忙的迈开步子往房门边走,而身后那道幽怨的目光仍然如影随形。 终于走到门口,她双手抓着门框正要拉开,倏地被一股力气给挡回去,门又结结实实的关上了。 一颗梨子落在地上滚到她的脚边,姬妧特意扭头朝它看了看,刚从就是这颗梨子撞在门框上了。 梨子当然不会自己撞在门框上,姬妧心里很明白,不由身子微微僵住。 “过来。” 波澜不兴的声音传过来,姬妧不得不回过头来,顺便还捡起掉在地上的梨子,“梨子都摔坏了。” 他云淡风轻地扫过梨子,好似置身事外,然后若无其事道:“没事,盘子里还有三个梨子,既然你饿了,正好可以把它们吃掉。” 清初心里发颤,乖乖在他目光的指示下坐回原来的位子,无辜的小眼神偷偷瞄过去,“清初,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生气?生什么气?” 他蓦然抬首,眸光深深,勾起半边的嘴角透着一丝魅惑。 被他这样一问,姬妧连忙摇了摇脑袋,然后鬼使神差又补了一句:“其实我觉得你这样也挺好看的。” 电光火石之间,那双凤眸里似乎有一股低气压的飓风刮过,姬妧在心里狠狠的骂自己果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不等她忏悔完,眼前骤然一黑,大片的阴影侵袭过来,她忽然就被人从椅子上给拎起来了。 “啊——” 一声惊呼,她来不及看清眼前旋转的事物,整个世界就已经颠倒过来了。 “清初,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吧——” 姬妧张着嘴巴求饶道。 ... 当时已惘然(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真的吗?” 后背上的手臂托住她的身子,只要一松手,她整个人就会硬生生的摔在地板上。【全文字阅读.】 姬妧额头上吓出一颗颗汗珠,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瞳可怜兮兮的望向他,心里丝毫不敢松懈下来,嘴里很没骨气地小声嘀咕了一句:“真的,再也不说了。” 官清初点了点头,嘴角不着痕迹的往上翘,然后将她人慢慢扶将起来,稳在自己的怀抱中。 脑袋经过一阵天翻地覆后,眼前的景物终于又恢复到最初的水平角度。 姬妧傻愣愣坐在他的腿上,心里余悸未消,脑子里缺氧一时无法回过神来,直到官清初掏出袖中的小刀将梨子削皮递到她的手边。 “不是饿了吗?” 官清初瞅着她,言语温柔。 姬妧茫然的接过梨子,放在嘴边魂不守舍的咬了一小口,丝丝脆甜的梨肉水分十足满口生津,她一怔,仿若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坐在官清初的怀中,身子微微一僵,整张脸顿时如烧开的水一样沸腾起来。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啃梨子,虽然脸上热乎乎的发烫,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半点也不想离开他的怀抱。 “你的脸好红。” 官清初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她动作微滞,脸上有些窘迫。 “呃……是吗……” 干笑了两声,她继续啃手上的梨子。 官清初审视了她一会儿,潋滟的目光越来越促狭,然后十分好奇的问了一句:“你自己没有感觉到热吗?” “呃……好像有点……”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姬妧也不能完全充傻装楞,她晃了晃手上变成骨头的梨子,“可能是吃了梨子,所以感觉不太明显了。” 官清初看着她死不承认的表情,嘴角微动,没有说话。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 静寂中的气氛越来越诡异,隐隐约约有一丝说不清的暧昧在无形中游走。 楼下的院子里传来戒痴和药童说话的声音。 “看见我师父了吗?”戒痴的声音,先开口问人了。 回答的声音虽然稚嫩,但是十分淡定,还有着一份故意装出来的老成,“嗯,看到了,他端着一盘梨子去找你师姐了。” “师姐?” 戒痴纳闷了,不由脱口道,“你搞错了吧,我哪儿来的师姐啊?” 药童横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的反驳十分不悦,还有几分不屑,“就是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位姐姐咯,你不是说她也是你师父的徒弟吗?而且她年纪比你大,不是你的师姐是什么?” “你说她——” 戒痴哀叫了一声,他烦死小姬这个蛮横无理的女人了,居然还平白无故变成他的师姐了,天哪,简直不可理喻,“她怎么可能是我戒痴的师姐啊?!” “你没看到我是个小和尚吗?!” 药童朝他翻了一个白眼,十分无语的样子:“你不是假和尚吗?你刚刚不是去厨房拿了一块鸡腿吗?” 戒痴瞪着这个表情木讷的药童,气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恨恨一跺脚,铁了心道:“哎呀,总之小姬不是我的师姐!你不准再喊她师姐,不然我就让花狐狸扣掉你的工钱!” 药童鄙视了他一眼,额角的冷线不断往下,这个小和尚真难缠,不过算了,好女不跟这种小男人斗,听说这个小男人输了会哭的,唉,真麻烦!他们那位花枝招展的郎中先生就是喜欢有事没事招惹这种麻烦回来~~ “好吧,小姬不是你的师姐。” “嗯,这样就对了。” 戒痴终于满意了。 不过很快的,戒痴挠了挠光溜溜的脑袋,又开始难过起来了,“我师父真偏心!什么好东西都偷偷拿给小姬,都快忘记我这个小徒弟了!” 药童捂着额头,唉,又是一阵无语的怨念。 “笨蛋,这有什么好难过的,你师父是男的,小姬是女的,这很正常,同性相斥,异性相吸懂不懂?” 戒痴被药童训斥了一番,满脸茫然,连他叫自己笨蛋都忽略了,“什么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啊?” 药童摇头,兀自慨叹了一句:“这个世界的孩子真晚熟啊!” “晚熟又是什么意思?” 戒痴被他搞糊涂了,头顶上的问号不知不觉又多了一个。 “这都不懂,我的意思是说你师父喜欢小姬,所以他偏心也没什么,等你以后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你也会这样的,你现在明白了吧?” 戒痴似懂非懂的点头,眼前倏地一亮,好像发现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两只手紧紧抓住药童的肩膀,不敢置信的问道:“什么——师父喜欢小姬?!” 药童残酷的点了点头。 “这不可能——” 戒痴仿若遭受了天大的打击一样,整个人瞬间就蔫了。 他崩溃地蹲在花坛的角落边,身子笼罩在一片阴影里,看上去无助又可怜,“我宁愿让小姬当师姐,也不要师父喜欢小姬!” “唉,我看你还是趁早接受现实,以我这个爱情专家的经验来说,你师父很喜欢小姬的,没准儿很快就要娶过门了!”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戒痴感觉自己已经眼冒金星,快要昏厥过去了! “要是小姬变成师娘,那我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她有这么可怕吗?” 药童回想了一下,“我觉得是个美丽又和气的女子。” 戒痴瞪着双眼,很严肃的纠正他的话:“你错了!她很凶的,和母老虎差不多!” 药童同情的看着他,然后拍了拍他的肩头,“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我很庆幸,还好你师父不是我师父。” 说着,药童拿起扫帚,开始打扫院子里的落叶。 戒痴抹了抹眼睛准备上楼,药童忽然唤住了他,语重心长道了一句:“唉,我劝你这会儿还是别上楼,我看到你师父进了小姬的房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基本上相当于**,你还是个未成年,要是撞见少儿不宜的画面就不好了。” 戒痴瞬间石化了。 不仅是戒痴,楼上房间里的姬妧也瞬间石化了。 原本就尴尬的气氛,因为药童的那番话更加诡异起来。 姬妧已经感觉不到最初的甜蜜,僵硬的身子纹丝不动如坐针毡,连呼吸的声音都不敢放重。 “我的腿麻了。” 过了好半晌,身后传来一声叹气。 ... 当时已惘然(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诶?” 姬妧愣了一愣,脸上大窘,慌忙从他怀里跳起来。【最新章节阅读.】 她紧张兮兮站在官清初的对面,手心捏着身侧的衣角,只见官清初绯美的薄唇微微一动,似乎有话欲说,姬妧也不知怎地心里一慌,扬起纤纤玉手指了指房门,先嘟囔了一句:“我,我出去了——” “哐啷”一声巨响,门像是被一阵风席卷而过,就连院子里站着的戒痴和药童都不由抬起头来。 姬妧急急匆匆的下楼,一眼瞅见表情别扭的戒痴才骤然冷静下来。 对方绷着脸别过头去,眼神里居然有一丝躲闪,大概是因为药童最后一番话,他正在脑子里胡思乱想自由发挥。 念及此,姬妧脸上也微微有点窘,厚着脸皮微微一笑,先出声打招呼询问起来:“戒痴,来找你师父吗?” 这时药童忽然凑到戒痴的耳边偷偷嘀咕了一句:“她在屋里一定是听到我们刚才的对话了。” 这句话姬妧也听到了。 只见戒痴眼里一颤,战战兢兢的看着她,似乎已经把她看成洪水猛兽一样,先是痴痴傻傻的点头,随即被药童拧了一下后又急急忙忙的摇头。 姬妧特意瞅了瞅旁边的药童,小小的年纪唇红齿白,这小药童长得细皮嫩肉的,高深莫测的眼神和脸上呆板的表情倒是不甚相符,狐黎这人稀奇古怪,挑的人果然也是神秘兮兮的。 她忍了一忍,不去理会他的小动作,仍然笑着凝视戒痴问道:“怎么了?你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戒痴被她的笑容一蛰,只觉得这笑里藏着刀子还有说不清的其他意味,顿时感到有点毛骨悚然。 “我不是来找师父的!” 戒痴在衣服上搓了搓手指,然后犹豫了一会儿,手指一抬,指向旁边的药童,“我,我是来找他的——” 姬妧弯起嘴角,勉强笑了起来:“你们这么快就熟了?” 戒痴指了指脸上的伤口,一想到这凶悍的女子就要变成自己的师娘,顿时战战兢兢地解释道:“我的伤口还有点疼,所以找他给我涂药。” 说完,他还特意扭头朝药童瞥了一眼,眼神交递来去,“是吧?” 药童眼角抽搐,小脸上笑若灿花,然后僵硬地点头。 姬妧只觉得这小小的药童十分的鬼机灵,瞅着面前两个小人来来回回几下,随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药童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好像特意琢磨了一圈,然后笑得讳莫如深:“我叫席慕容。” 姬妧点了点头,心里纳闷这个名字虽然别致却也并非独特,难道说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让人如此反复回味。 见姬妧和戒痴两人都无甚反应,药童竟然有一丝丝失落,索性自己主动解释起来:“俗话说少女情怀总是诗,而这个名字就如同一首隽美的诗般,代表着一位才华出众的诗人深沉的爱和触及灵魂的感悟。” 戒痴眨了眨眼睛,看着他这番自我陶醉好像看到鬼一样表情悚然。 而姬妧在听到他这番话后脸上也闪过一阵短暂的茫然,虽然不太懂药童的意思,但是前面那句话她听懂了,所以隔了好一会儿后,她才上下打量着药童然后微微诧异的问道:“你是女儿身?” 此言一出,戒痴更加震惊了。 药童面不改色的点头,好似看不到戒痴眼里的错愕之色,背脊挺得笔直,“嗯,我是个女的。” “你是女的——” 这下轮到戒痴尖叫了,“你骗我——” 药童双手抱臂环在胸前,不紧不慢的翻了一个白眼,“我骗你什么?我有说我是男的或不是个女的吗?” “那你还给我涂药!” 戒痴追悔莫及,脸上涨得通红,不知是气愤还是太过羞涩,“那只花狐狸居然让个女的给我涂药,他分明就是故意欺负我——” “嗯哼,就你这样不淡定,迟早是要近女色的!” 药童十分镇定老成,连旁边的姬妧都对她这个反应咂舌,难道这就是言传身教的结果?由此可见那个狐黎公子平日里纵情声色风流成性啊! “呃……那个慕容啊……你小小年纪……说这种话不太合适吧……” 姬妧尴尬地插了一句,哪知对方听到后,眼角一挑,犀利的余光顿时扫过来,“小姬姑娘,你莫要觉得害羞,其实********这种事很正常的。” “我看得出来,你师父虽然待人温柔,但是对你是不同的,这世上两情相悦太难得了,你不用在意师徒的身份,神雕侠侣杨过和小龙女就是师徒,他们长相厮守在一起就非常好。” 姬妧愣了一愣,心里苦恼不已,天哪,这个小丫头嘴里究竟说的是什么东西,自己怎么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呢? “莲心,你又在胡说八道了。” 这时一道清越的男人声音传过来,站在院子门口的绿衣公子衣袂翩翩,不过换了一张陌生的脸,俊俏而妖娆。 戒痴恨恨喊了一句:“花狐狸!” 姬妧怔了怔,这才恍然反应过来,盯着那张陌生的俊脸尚且不能完全适应,说话的口气不由多了一丝探询的意味,“狐黎公子?” “嗯。” 绿衣公子笑了笑,然后点头。 “这是你本来的样子吗?” 尾音未落,不料戒痴在旁边嘀咕了了一句:“谁知道他究竟长成哪副鬼样子?!” 绿衣公子微微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丝促狭的光芒,然后轻飘飘的笑起来:“好像连我自己都快忘了,我就喜欢千变万化的样子。” 姬妧额头上冷汗涔涔,原来就连戒痴也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那清初呢?难怪之前戒痴在厅堂里说他本事大有办法把他们送出城去,原来是真的。 “莲心,前面来客人了,还不快去招呼。” 绿衣公子淡淡地说,可是不等药童有所反应,他已经伸手拎起药童脖子后方的衣领,就大摇大摆地往前堂里走。 “莲心?” 姬妧这次意识到了,抓住莲心细瘦的手臂,不禁微微错愕,“她的名字叫莲心,那之前为什么还要骗我们说什么席慕容呢?” 绿衣公子似乎习以为常,并不惊讶,甚至连眉毛都没有挑一下,“这小丫头自从被雷劈过以后就变成这样了,说话时常风言风语。” ... 水风空落眼前花(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月色沉吟,驿馆内高堂明烛,一室如昼。【风云阅读网.】 “她在哪儿?” 病榻上卧躺着的白凤临眉目低垂,声音里透着一缕虚弱的喘息。 “不知道。” 跪在地上的白凤惜脸上没有半点血色,额角的冷汗黏着发丝,整个人看上去如纸片人一样憔悴,似乎风一吹就能飘走。 站在她身后的阿宽微微垂眸,表情肃然道:“三公子毕竟是白家人,何必要帮着外人和白家作对。” 白凤惜闻言无甚表情,这时阿宽瞧了瞧自己的主子,在默认下暗暗示意道:“三公子一身孑然,却不知灵阳城里的二老爷和夫人为你忧心忡忡,日夜难安。” 湖水般涟涟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无比,白凤惜不看这位含沙射影的奴仆,而是隐忍着恨意瞪向榻上之人,“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你若要杀要剐就冲我来,不需要苦苦相逼,事情是我一个人惹出来的,我父母从未背叛过白家,你不要利用他们。” “你觉得我是在利用二叔和二婶?” 白凤临轻轻摇头,似笑非笑,“二叔亲口对我父亲说,你是一时鬼迷心窍了,若是你这次能够悔过回头,他愿意在灵阳城招兵买马,襄助父亲完成宏图霸业,而条件就是让家主饶过你一回。” 白凤惜怔了怔,她家在灵阳城驻守多年,和城中民众早就官民同心,同仇敌忾,是以为了保住一方安宁,而五年内她父亲白瑾然在白家权倾朝野时依然选择明哲保身留守灵阳城,以一种独善其身的态度回避白家长房渐渐膨胀起来的野心,不兴兵,不议政,就算是回京述职的时候也鲜少回白府居住,在外人眼里犹如没有交集。 而这种做法恰恰是因为她父亲谨遵祖宗遗训,毕竟是骨子里流淌着相同血脉的一家人,家主和父亲在意的始终是整个白氏家族的兴衰,只是家主选择急进,而父亲则担心后路,看中家族的利益荣辱重于一切,就是怕有朝一日,白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白家家主如今手握大权,存了夺得天下的心思早就将祖训抛之不顾,不止一次想要将她父亲拉拢进来,而且放眼凤国的江山,灵阳城与凤凰都城相距最短,进可长驱直入都城,退后留守也可以扼住凤城,无论从哪点上考虑都是秘密屯兵的好地点。 一直以来,白瑾然都是以祖训为由婉言相拒,没想到为了她这个不孝的女儿却要破了自己的坚持。 “父亲大人他——” 这时阿宽在后面也适时的补充了一句:“三公子还是重新斟酌斟酌,就凭二夫人和陛下的关系,三公子也不应该让陛下流落在外。” “别拿我娘再来威胁我,我可以屈服第一次,但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白凤惜垂首微微喘息,破碎的衣袖露出一截皓腕,原本是冰肌玉骨,可是无暇的手臂之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好似尖细的利器所划,有的已然脱了痂,有的尚且猩红刺目。 数日来,她被白凤临的属下用刑逼问,宛若脱了一层皮形销骨立,她的身体早年在杜轻寒的手中就摧残毁了元气,再折磨下去只怕她也坚持不了太久,若不是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伤势未愈的白凤临也不会亲自提审她。 可惜的是一切不过是徒劳罢了。 她的确不知道,可是就算知道,也不会让他如愿的。 她亲眼看到了姬妧的绝望和欢喜,五年的时间姬妧那样空洞无物般眼神已经深深刺进她的骨子里,此生她都不希望再看到那样的眼神。 原来,这世间不是所有人都和白家一样趋利避害,想要俯瞰河山,拥享如画的帝业。 床榻上的人半晌没有动静,闭着眼眸犹如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就连手足都觉得他卑鄙残忍,如此而来他已经无话可说。 阿宽看了看自己的主子,常年跟随他自然知道主子心中的苦涩。 心里不由微微动怒,“主子从未对二夫人不利,三公子这话说得太过分了。” 白凤惜冷冷一笑,不为所动的回答道:“当初若不是你们拿母亲的性命作威胁,我又怎会有负陛下所托,将官清初打落悬崖下去?” “三公子和陛下是血脉至亲,三公子和少主也是血脉至亲,两个血脉至亲在一起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我也希望如此。” 白凤惜苍凉一笑,缓缓抬起头来,凝视着病榻上的白凤临时眼神里充满浓烈的悲哀,“难道这段时间大哥还没有看清楚吗?若是能够让陛下重拾笑容,我宁愿配合你的计划,我看着你步步为营,看着你一步步欺骗她,我只愿她能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可是陛下从来没有倾心于你,她喜欢的人只有官清初。”榻上的人因为她的话渐渐脸色泛白,紧咬薄唇,眉心微蹙,似乎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一样,就连白凤惜见了也有一丝不忍心,停了一停,她深深倒抽了一口气,“她如此清醒,你又怎么会骗得了她?” “主子——” 阿宽皱起眉头,脸上的神情变得十分难看。 脚上的步子还没来得及迈出去,却被白凤临扬起的手给制止了。 气愤至极,他扭回头怒瞪着跪在地上的白凤惜,“三公子何必狡辩,你分明就是和官清初这些反贼早就同流合污了!” 白凤惜却不理会他,依然看着病榻上的男人,“就算这世上的事情不能尽如人意,难道就要以死相逼吗?你苦心谋划这一切也不过是希望她能够好好活下去,既然如此,你难道就不能放她一马吗?” “阿宽,你们都先出去。” 白凤临忽然低低吩咐了一句,阿宽看了看他的面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对方犀利的目光中默然推门离开。 “大哥有话不妨直说。” 白凤临捂着自己的胸口,忍住那里袭上来的钻心痛意,一阵阵仿若要将他吞噬,“我想让她解开心中的死结好好活下去,我给她取名不弃,实则是我对她永远不离不弃,而不是让她和别的男人一起好好生活下去。” ... 水风空落眼前花(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他如此执拗,白凤惜无言以对。【无弹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面网,中有千千结。这便是爱的另一面了,爱而不得,却只能画地为牢,缚住自己,也伤害着别人。 唉,满室光华,却犹如置身无尽的阴影里,只剩下一声叹息。 时间静静在屋内流逝而去,过了好半晌之后,她才恍惚中听到一句喃喃的低语,“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白凤临倚靠在床头,脸上没有半点的血色,看上去出奇的平静。 “凤惜,为什么你可以放过杜轻寒?” 白凤惜心里一颤,微微咬着泛白的嘴唇,没有说话。 成亲之日不告而别,她几乎是在杜轻寒的心上打上一个死结,他应该不会原谅她了,而且他身边已经有位温柔体贴的红颜知己,以后他们花前月下耳鬓厮磨,杜轻寒或许会渐渐忘记她,连同这份解不开的心结也渐渐释然。 如此,甚好。 “为什么不回答?” 白凤临那双明亮的眼眸越来越深,犹如无尽的深渊。 白凤惜心头一紧,犹豫片刻,有些话不得不宣诸于口:“我对他并不——” “怕吗?” 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对方轻飘飘的两个字给生生堵回去了。 一瞬间,她紧咬住嘴唇,面容紧绷。 白凤临了然一笑,似嘲似讽:“我懂了,是因为你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所以这一切都可以舍弃了。” “这世间的倾心相待,并不是得到以后相守相亲才会有,我和他相知,他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更加了解我,就算只是这样,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既然我无法和他一起幸福,我愿意让他得到幸福。” “你看,你到死才舍得放手,我为什么要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呢?”白凤临微微眯起眼睛,长眸斜飞入鬓,俊秀温和的脸上掠过一丝少见的残忍,“只是你对杜轻寒的这份心意,我可以成全。” 连绵的夜雨过后,天气骤然清冷许多。 姬妧从敞开的窗台望出去,只见楼下的院子里芭蕉叶子一片新绿,红花润泽,娇艳欲滴。 两日来她的右眼一直跳,好像有事情要发生的预感,心里总是隐隐不安的。 狐黎公子说这两日城里很安静,街上那些巡逻的官兵也不见了,大概是白家人以为他们离开钱塘城了所以渐渐放松警惕,再过个三日就可以安排他们逃出去了。 官清初过来敲她的房门,自从那日被戒痴和小药童闹过之后,她和清初就变得有点别扭,两人四目相对,总是有尴尬的意味在流转。 “起了吗?” 温柔的声音,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如同淡淡的缠绵扣人心弦。 “来了。” 姬妧从梳妆台前站起来,快步拉开房门站在走廊上,两人相视一笑,然后一起下楼,住在药堂的日子清初早上会过来喊她一起去厅堂用早饭,不知不觉两人形成了默契,就算早起,姬妧也会坐在房间里等他过来敲门。 厅堂里已有三个人在等候他们,正是戒痴,狐黎公子和他的小药童莲心,姬妧看着三人安安静静坐在桌边微微诧异,往日里不等他们来,戒痴和莲心两人早就你争我夺生怕输给对方一样开始拼命喝粥抢肉包子了。 官清初自然也察觉到了,只是不动声色。 姬妧迷惑的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了一圈,然后微微笑了笑,问道:“你们怎么了?” “呃——没什么呀!我们是在等你和清初师父呢!” 莲心用手肘撞了一下戒痴的胳膊,戒痴楞了一下,也勉强扯了扯嘴角,可到底是笑不出来,脸上顿时更加黯然下来了。 “师父……” 他瞄了一眼官清初,然后默默的垂下头去。 官清初看了看默不作声的狐黎公子,凤眸里黯光沉浮,脸上也是淡淡,然后拦住戒痴的话,“戒痴,吃完饭再说吧。” 戒痴瞅了瞅他,又偷偷瞄了下姬妧,然后又垂下脑袋,乖乖点头。 电光火石间,姬妧骤然就意识到了什么,她将举起的小瓷碗又放回桌面上,目光沉沉的盯着戒痴。 “你们不用瞒我了,戒痴,你说究竟出什么事了?” “我……” 戒痴抬眼看了看师父,埋下脑袋不敢说。 虽然小姬很可怕,但是师父生气的时候会更加让他害怕的! “和我有关对不对?” 姬妧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又一个问题接上来,步步相逼,非要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戒痴挠了挠自己的光头,又急又不安,简直是无比的头疼啊,“小姬,你还是听师父的,先吃完早饭再说吧~~” 姬妧循着他的目光望向官清初,乌溜溜的眸子里渐渐升起愤怒,反而故意赌气道:“我不吃!今天你们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一粒米,一滴水都不会吃!” 说着,她把手中的筷子重重搁在桌上,戒痴和莲心都缩了缩脖子,虽然明知道这怒火分明是冲着师父去的,但他们还是没有骨气的吓到了! “唉~” 这时换了一张脸穿着月白色衣袍的狐黎公子忽然打开手中的折扇,无奈的摇了两下后,眼角微微往上一挑,估摸着官清初的反应,长叹了一声说,“算了,反正这事已经传开,纸已经包不住火了,她这么犟,吃下去也会吐出来的,还是先告诉她吧!” 官清初扭过头凝视他,目光深深。 “好,你们不说,我就自己出去问!” 姬妧的右眼跳得厉害,这使她更加坐立不安,又因着狐黎公子一番话说出来,她索性从桌边站起来准备出去。 “慢着——” 官清初唤住了她,俊俏的眉微微蹙起来,心里似乎有一丝不情愿。 可是终究抵不过她的倔强,没错,他对她,总是纵容一点点的。 微微一声叹息,他说:“戒痴,你说出来吧。” 戒痴脸上的伤心因为这句话彻底流露出来,他看了看旁边的莲心,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呢喃出一句话来:“凤惜姐姐死了。” ... 水风空落眼前花(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怔了怔,似乎没有听清楚刚才那句话,抬起头茫然的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戒痴咬了咬嘴唇,看了看其他人,再次把目光回落到她的身上,似乎不敢确信她没听清,抑或只是不能接受。【全文字阅读.】 “小姬……” 战战兢兢轻唤出两个字,戒痴倔强的眼神里难得的流露出一丝于心不忍的同情,“我是说凤惜姐姐死了。” 耳膜很疼,九个字如同针一样细细密密扎进来。 她的眼瞳剧烈收缩了一下,然后睁得大大的,嘴角却渐渐浮起来一丝莫名的笑意,“怎么可能?你和莲心又在搞什么鬼?” 戒痴瘪起嘴来,不再说话了。 厅堂里的气氛一下子安静得诡异起来,半晌也没有人动筷子,只有狐黎公子摇着扇子低低的叹气。 姬妧盯着面前的碗筷,淡淡的声音听在耳朵里仿若不是自己的,没有一丝颤抖,“是真的吗?” 戒痴重重的点头,低声解释了一切:“是莲心早上出去买馒头看到的,我后来也跟着偷偷去看过了,尸……人就挂在城墙上,是凤惜姐姐没错……” 话音未落,豆大的眼泪珠子一颗颗砸在桌面上。 “为什么会这样?” 姬妧满脸震惊,不过是几日前在碧云寺的禅房里凤惜还鲜活地站在她面前,凤惜是来救她出去,自己却还是留下来,她说她纵然是脱离白家身体里流淌着还是白家的血液,不能眼睁睁看着白家的嫡长子被困在地宫里就这样断送性命。 她到底还是顾念着手足亲情,因为她不够心狠,所以她输了,所以终究还是死在白凤临的手里了吗? 不,不会的,她在凤城里也曾经九死一生,可是她还活下来了。 “她不会死的。” 末了,她终于说了一句,众人的眼神瞬间都黯淡下去,她果然没有接受这个事实,若是她大哭大闹,甚至生气砸东西,其他人反而更加安心。 屋子里太闷,姬妧没有任何的食欲,她缓缓站起身来。 “我要出去走走。” “等一下。” 官清初适时出声唤住了她,姬妧没有回头,她此刻就如同被困在笼子里的小兽没有方向,也失去了理智,只能将自己关起来不安而焦躁的折磨。 “我不是要阻止你。” 温柔的语气没有因为她的倔强冷漠而发生一丝变化,反而有一丝隐隐的担忧和焦急,官清初转头看着沉默不语的狐黎公子,“你给她做张面具吧。” 狐黎公子难得满脸慎重的点头,看了看官清初,又看了看姬妧的背影,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我看我还是做两张面具吧。” “那我也要去。” 戒痴在旁边急匆匆的插了一句,狐黎公子哼了哼,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官清初抢先了一句,“你就待在药堂里。” 淡若无绪,却掷地有声,让人听了肃然起敬,不敢去反驳。 戒痴撇了撇嘴,只好不再吭声了。 狐黎公子的易容技术可谓是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是慢工出细活,饶是狐黎公子手法娴熟,两张面具仔仔细细做下来还是要花掉两个时辰,等待的期间姬妧在椅子上坐立不安,两个时辰对她来说仿若两千年那样漫长难熬,官清初始终牢牢抓住她的手,一丝一毫也不敢放松下来。 “清初,你能松开我一下吗?” 姬妧盯着手腕上的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的问了一句。 官清初盯着她,似乎明白她话里的深意。 “如果你想做什么,我可以陪你去。” 姬妧一怔,眼里的神色骤然冷寂下来,表情漠然地吐露了一句:“我要去出恭。” “好,”官清初轻松一笑,俊俏的脸颊上没有半点尴尬,反而更加温柔体贴起来,“我陪你去。” 他这样说,姬妧反而不想动弹了。 “我不会逃跑的。” 姬妧轻轻叹气,黯然地看着清初不咸不淡的补充了一句,仿若直戳到对方的心坎上去。 官清初没有说话,淡淡的笑了笑,手上却仍然没有一丝松开的痕迹。 姬妧终于放弃,乖乖的待在椅子上。 铜炉里的香料添了两次后,狐黎公子的房门终于拉开了,他一手拿着一张面具,然后递给姬妧和官清初,“时间比较仓促,做得不够精细,不过本公子做出来的东西倒是不会让人瞧出端倪。” 官清初微微颔首,“多谢。” 狐黎公子打量了一下他的脑袋,吩咐莲心帮姬妧戴好面具,然后自己对官清初说:“你的头太明显了,不管换成哪张脸都容易让人怀疑,需要再弄一弄。” 官清初转头凝视着一旁的姬妧,眉峰微微蹙起,“需要多久?” 狐黎公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心领神会,随即拍了拍他的肩头,勾起嘴角无奈的笑了一下,“你放心,一下下就好了,不会让你的心上人等得不耐烦的!” 官清初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两个人换好装扮出来,姬妧顶着一张麻子脸,让人看完一眼再也没有想多看一眼的冲动。而官清初也换成一张平庸的男人脸,狐黎公子给他戴了假发套,倒是看上去不再像僧人。 做好准备后姬妧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就往城墙边上赶去,晌午过去,烈日当头,街上看热闹的人渐渐少了,而在城门上悬挂着的人还在静静的曝晒,宛若一根蔫掉的菜叶。 姬妧仰着脑袋,天空中刺眼炽烈的太阳令她晕眩,她怔怔地望着那城墙上挂起的尸身,不敢眨眼,拼命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样。 身后有一两个看热闹的百姓伸着手臂指指点点,“听说这个女人勾结反贼谋害皇夫大人罪大恶极,官府要把尸体挂在城头三日,然后再拿去碎掉喂狗。” “对啊,而且谁要是敢把这尸体放下来,就视同反贼,一并拿下问罪。” “没想到一个女人也会如此大胆,都说白家权势滔天,果然是越来越不得人心了,你看这皇夫连尸体都不放过,的确是狠毒。” “这种话你也敢说,脑袋不想要了,赶快走吧。” 姬妧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烈日骄阳之下,她的身体却阵阵发冷,颤抖不止。 ... 水风空落眼前花(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清初,是她吗?” 姬妧的声音如风中的残烛断断续续的飘过来,她虽然仰着头,但眼前却始终有氤氲的雾气遮挡,看不清城墙上挂起的那具尸体。 身边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官清初不说话,她就颤抖得更加厉害,喉咙里如同被塞了一块抹布,无法再继续问了。 不会的,她告诉自己,凤惜不可能会沦落到这副田地的! 城墙上有士兵驻守,有人久久立在当地不动,难免会惹人怀疑。 官清初将她拉到街边的一处茶水铺子前,姬妧如同木偶一样任由对方摆布,目光呆滞,没有焦距,抬起头来时似乎是在看着他,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进去。 日暮西山,天色渐渐沉下来,傍晚时分郊野外的林间山风穿过城墙袭来,渐渐张狂,如同张牙舞爪的夜鸷苏醒过来。 白凤惜的尸身在大风中如断线的木偶无力摇晃,枯白的脸色、紧闭的双眸再也不见往昔的风采。 城墙下,晚风萧瑟,风过,沙粒吹打在人脸上,生疼生疼的。 风中,姬妧的声音被吹得零零碎碎,不过官清初还是听清了,她嘴里低微呢喃出的几个字:“如果是她,我要带她回去。” 凤惜是那样出尘脱俗的人呀,就算是死了,她也绝对不能让凤惜的尸身再受到这样的屈辱! 姬妧不由自主的攥紧手心,然后在茶铺下站起来,脊背挺得笔直,仰起头来眺望着城头上漫天的夕阳,而眼中只有被吊在城头随风无力摆荡的那具尸体,是她吗? 满口的苦茶,官清初放下杯子,眉睫垂下来,低声且无比坚定的说:“好,我帮你。” 却在这时,他们几乎同时在风中听到“嗖——”的一声箭鸣凌厉地破空而去,如闪电般的速度割断绳索,那具尸身如风中的落叶晃晃悠悠骤然飘落下来。 姬妧来不及思考,两条腿已经迈出向前狂冲而去,身边白色的衣影却更快的从旁闪过,恍如一道闪电掠过去,在尸体摔碎在地上之前稳稳接住了。 离得很近了,姬妧气喘吁吁的蹲下去,从官清初的手里接过那具尸体,拨开那些拂脸的乱发,姬妧的动作骤然一滞,身体顷刻间僵硬了,这回她看清了,真的是她,真的是凤惜。 一瞬间,她胸口似破了个洞,空荡荡的,再也补不全。 而与此同时城墙上忽然又传来一声惊恐痛苦的喊叫,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即便傍晚天色未暗听来也令城下百姓悚然而惊。 一具士兵的尸体从城墙上掉落下来,落在姬妧他们不远处的路面上,血沫横飞,惨不忍睹。 “抓住他们——” 城墙上的士兵们彻底醒悟过来,手里扬起的大刀从城头上往下直指他们所在的地方,“皇夫大人有令,抓住反贼,重重有赏——” 而姬妧却在找冷箭发射出来的地方,举目而望,她果然在一间酒楼的二楼上看到了那个披散着头发的白衣男子,他手中那张麒麟色的大弓还没有放下,如同熊熊燃烧的怒天火焰仿若要吞噬一切,他俯低下头,痴望着她怀里的尸体,半晌都未动一分。 果然是杜轻寒! 他脸色苍白,神色凄厉,发髻散乱,衣衫随风张狂飞扬,大风吹开了他的头发,露出一张脸来,俊俏妖冶,美艳得惊人! 他掏出箭筒里的箭翎,动作流畅而迅捷,很快就射出第三只箭,射穿两名从城墙上追下来的士兵。 官清初回头看了一眼,促狭的凤眸微微眯起更加细长,他拔出腰间的细软,一柄雪白如昼的剑刃,“我来挡住这些人,你带着凤惜的尸体走,做得到吗?” 姬妧死死咬住嘴唇,仿若铁了心般的坚决,从嘴里迸出三个字来:“我可以。” 说完,她就将凤惜的尸体转过来背在身上。 一步一步,仿若用尽余生所有的力气。 官清初手中的剑始终在为她开道,在斩过几名守城的士兵后,庇护她杀出一条血路,而对方显然早有准备,援军也在这期间迅速赶过来。 仅凭一柄软剑,一张长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今日想要带着这具尸体全身而退,几乎是比登天还难。 匆匆赶来的阿宽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厮杀场中面容陌生的两个人,眉目骤然一凛,迅速吩咐下去:“弓箭手准备!” 跟在他身后的两对弓箭手如同密密麻麻的钢针在他的马前迅速排开,好似一张铺开的网,将场中的人包围的严严实实。 阿宽凝神待发,耳边忽然传来猎猎风声,他微一侧首,凌厉的箭尖擦脸而过,断了一缕发丝,随即是一阵切肤的剧痛,他伸手摸了一下,指头上斑斑血迹,心中余悸未消,他猛然转头,望向二楼高处,眼里迸出露骨的杀意,怒声大喊道:“杜轻寒——” 对方冷笑,阿宽大怒,手一扬,随即当场下令—— “是杜家的余孽,抓住他!” “放箭!” 弓箭手被这声大喊震醒过来,慌忙改变方向举箭射向楼上男子,一阵乱箭,生生将男子逼退到了酒楼里面。 箭翎无眼,杜轻寒虽然躲过,但是楼中却又其他客人中箭而亡。 阿宽视若无睹,分明是被逼红了眼。 而这边姬妧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无辜百姓死去,心中那股撕裂的疼痛再难忍受,当即仰天嘶吼了一声:“白——凤——临——” 阿宽听到这声音,猛地一震,一挥手大声道:“全都住手!” 这边姬妧已经扯下脸上的面具,露出惨白凄美的一张脸来,她将凤惜的尸体放下来抱在怀里,红着眼瞪向马上的阿宽,“叫白凤临出来——” “原来是你!” 阿宽咬牙切齿的呢喃出一句话来,眸光十分的意味深长,隐隐有一丝丝杀机显露出来。 官清初手起刀落斩下一名守将的头颅后,飞快跃至姬妧的身边,将人护在身后,冷冷睨向阿宽,说出来的话一字一字犀利清晰:“她是凤国的女皇陛下姬妧,你一名白家的小小奴仆还不下马!”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13章 水风空落眼前花(四),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水风空落眼前花(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这句话回荡在钱塘城的半空中,而惊天动地之间,躲进茶铺里的路人也忍不住探出头来,很快就有一小片的骚动:“是女皇陛下?” “刚才那个人说是女皇陛下!” “白家真的成是要反了吗?!” 渐渐喧嚣的街头铺子惹来阿宽不悦的目光,他扫了一眼马下领头的守将,冰冷的命令道:“把这些人统统杀了!” 守将微微怔住,眉间挤出一丝难色,“大人,我们是奉命抓反贼,可是这些人都是普通百姓啊!” “妄议朝政,其罪当诛!” 阿宽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话音一落,守将只好一声令下,弓箭手纷纷调转箭头方向,密密麻麻对准茶铺的众人。 “住手——” 姬妧厉声一喝,将白凤惜的尸体平稳放在地上,然后缓缓站起来,咬牙切齿迸出来的字犹如寒冷的深冬里无比锋利的冰刃,“我是凤国的姬妧女帝,没有孤的准许,谁也不准射箭,若有违者,株连九族!” “哈哈哈——” 阿宽忽然发出一阵夸张的笑声,“你说你是姬妧女帝,有谁能够证明?本人为官多年,从未见过女帝大人登朝议政,又有谁认识尊贵的女帝大人,本人说你不是!” 姬妧闻言身子止不住一震,这些年她从不过问政事,江山交给白凤临打理,除了皇宫里的宫人们,多数官员的确不认识她,就更不用说军营里的士兵。 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这个皇帝做得有多么糟糕!而此时此刻连自己的子民都保护不了,凤国自开国以来就一直是姬氏一族的天下,传闻始皇是九天凤凰转世为帝,世代庇护这片土地的子孙,所以立凤国称凤帝,她是皇室后人,却生生让两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几乎江山易主,实在是愧对凤国的列祖列宗。 官清初捏紧手中的软剑,在阿宽一声“放箭”脱口而出时几乎同时身影一掠,漫天箭雨朝着茶铺齐齐落下,他挥动的剑终究有局限,堪堪避过将桌脚下的小女孩救下,抽身而退时仍然不敌肩头中了一箭。 而茶铺里此起彼伏的凄惨叫声一下下剜在姬妧的心里,不过一会儿就陷入死寂当中,姬妧死死盯着那些如同刺猬的人倒下去后再也没有过一丝动弹,眼里如被针扎一样刺痛,一股淡淡渐浓的血腥气息从风里飘过来。 官清初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殷红的鲜血渗透他的肩头衣衫,那双潋滟的凤目里此时盛满一片浓稠的哀伤。 “对不起。” 他终究是无能为力,他救不了那些人,甚至是救不了她。 他身后的小女孩眼里是极度的恐惧和空洞,经过刚才那血腥可怕的一幕,脸色更是如同死人一样惨白。 姬妧摇头,他总是拼尽全力去救这些无辜的生命,就如同救了小时候的自己一样,可是他终究只是一个人,他不可能救下所有人,这从来都不是他的错,更加不应该让他替她把罪责揽过去。 “清初,已经够了。” 姬妧微微翘了下嘴角,眼里有泪光闪动,面上却有一丝笑容。 清初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她眼角的泪水,淡淡的笑意里有一丝无奈,他认真的看着姬妧说:“也许我们要葬身在此了。” 姬妧摇头苦笑,“今日能够和你死在一起,我已无憾,只是可惜了这个孩子。” 两人齐齐看了眼孩子,悲色不言而喻,这时阿宽已经命令弓箭手重新准备,已经有百支箭羽同时对准场中的两大一小。 “放过这个孩子,反正你想要的是我的命!” 望着那抹女子的身影,阿宽眼里浮起一抹狠色,他阴狠的冷唇轻轻自语了一句:“陛下啊陛下,莫要怪阿宽狠毒,只有你死了,少主他才会少了这根软肋,从此无往而不胜。” 眼看即将成事,是以他最后留了一丝怜悯,“就照她的做,让那个孩子走过来!” 那个孩子畏畏缩缩,最后被领头的守将急急匆匆拉了出去。 “好了,这孩子的命我留下,这下该轮到你们了!” 姬妧终于心满意足,看也不看他,殷切的目光始终凝视着官清初,然后轻轻的笑着:“清初,让我最后一次看看你的脸好吗?” 官清初点头,姬妧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将面具撕下来,还是那张倾世明艳的俊脸。 就在对面的人扬声喊出“放——”的时候, “与子成说,生死契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懂。” 官清初轻轻念了几句,姬妧眼瞳剧烈收缩,有惊愕的光芒一闪而过,那是年少时她的秘密心事,她以为他不明白,原来他一直是在的。 与子成说,生死契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竟也是这样想的。 微笑着闭上眼,这一生,她已满足。 然后,一秒过去,预料中的箭雨没有落下来。 伴随着始料未及的一声轰鸣,士兵们的惨叫声却在同一时间响起来,风中有硫磺和血腥的气息一起夹杂袭过来,姬妧睁开眼看到硝烟弥漫中,和士兵们刀锋相拼的那些身影竟然是黑风寨里活下来的一些人,最显眼就是穿红衣的孟舒怀。 “你们——” 姬妧心里一阵激荡,几乎不敢相信,而与此同时官清初拉住她一起站起来。 她茫然四顾,热泪一下子涌上来,“他们怎么会来?” 官清初摇头。 这时轻功一流的孟舒怀忽然跃到他面前,脸上是鲜少有的肃穆之色,“寨主来救沈月蛮也不说一声,咱们可是喝过结拜酒的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时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时死。” 官清初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在姬妧忐忑不安的注视下然后缓缓的点头。 姬妧心里悬起的一颗小石头总算落地,白凤临假扮的黑风以前一直都是易容成清初的样子出现在黑风寨,所以孟舒怀一定是把官清初当成自己的黑风寨主了。 这会儿他们来救人,姬妧自然是希望不要被揭穿! 对方到底人多势众,火药弹也只是暂时吓唬他们扭转局势,孟舒怀扛起地上白凤惜的尸体,对他们说:“寨主,你快带着不弃先走!我一路过来看到那个皇夫的马车也快到了!” 说完,他又对着厮杀的数人大喊了一声:“快撤——” 皇夫的马车? 难道是白凤临也来了?! “我们快走——” 姬妧急忙拉住官清初的衣角,虽然此刻她对这个人恨之入骨,但是此人来了,他们就更加没有逃脱的机会! 城门已经封锁,他们只能往回走杀出重围,官清初刚带着她跃上街道一边的屋顶,眼见不远处也有马车的嘶鸣声传过来。 赶马车的车夫是管叔,马车后面跟着两排手持长矛枪的士兵,而与马车同行领头的人是钱塘太守陆令简。 下面一片混乱场面,而他们站在高处最显眼的地方,一下子就被他隼利的目光给捕捉到了,他回头撩起车帘向车内的人说了些什么,姬妧见状心头骤然紧缩,暗道一声:“不好!” “我带你冲过去!” 官清初揽住她的肩头,眉心微拧,深邃的眼神透出无比坚韧的光芒。 话音未落,他便揽着她在屋顶上飞快的跑动起来。 猎猎的风声呼啸而过,马车的窗帘被撩起来,露出白凤临一张惨白虚弱的脸,和往日的温文气质不同,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看上去冰冷无比,犹如寒潭深渊一样可怕。 “抓住他们。” 他淡淡的动唇,姬妧隔了一段距离看着,居然清清楚楚知道了是那四个字。 在凤惜的告知下,原本她对他是心怀愧疚的,她从不知道这个人对自己竟然有那般深沉的心思,而且还付出过很多,为了救她甚至差点儿赔上自己的性命! 那时他还是清隽明朗的翩翩公子,和如今戾气满满的他简直判若两人,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吧! 姬妧心如刀绞,凤惜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人而留下来的,却反而被他夺去性命悬挂城楼遭受侮辱! 这时管叔忽如闪电一般飞快跃过来,清初连忙松开她,挥剑阻挡对方的攻势。 “白凤临,你怎么可以杀死凤惜!她是你的手足啊,她是为了救你才回去的——” 姬妧站在一边,冲着下面的白凤临大声嘶吼了几句。 她一偏头就看到孟舒怀还在下面,阿宽从马上跳下来拦住他的去路,两人缠斗下来,他扛着尸体并没有机会抽身而去。 白凤临回望着她,眼神十分冰凉,一字一顿从嘴里缓缓而出,“她勾结反贼,早就被白家逐出门。” “就算念在她助你逃出地宫的份上,你杀了她,也不应该把她的尸身挂在城头上风吹日晒,受尽非议!” 姬妧声嘶力竭,依然用最大的力气喊出最深切的痛恨,“我恨你,我恨不得亲手杀死你这个凶手!” 这边她痛不欲生,那边官清初有伤在身,而管叔的功夫更是深不可测,徒手击打在剑上竟直接将官清初逼退数步,手中寒铁顷刻间断成碎片掉落下去。 只不过是转眼间,管叔伸出去的食指和大拇指就弯成利爪扣住官清初的脖子。 “算你走运,我家主子要抓活的。”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14章 水风空落眼前花(五),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水风空落眼前花(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放开他——” 姬妧一时惊呆,三个字才从嘴里迸出来,老者脸上的神色却骤然凌厉,而就在这片刻之间,一支箭羽从管叔脑袋旁边擦身而过。 利箭在空中划出一条笔直的垂线,落在孟舒怀身后的士兵的额头,那士兵刚举起的长矛在离孟舒怀肩上的尸体一寸的地方嘎然而止。 一箭双雕,这一箭落在旁人眼里难免让人生出一丝唏嘘的意思。 射箭之人正是杜轻寒。 白凤临看到他,嘴角微翘浮起一抹诡异的笑意,“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深情之人!” 杜轻寒冷冷瞟过他一眼,寒星般幽亮的眸子冰霜凝结,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拔箭搭弓一气呵成,同时不给人喘息的机会,那破空而出不见血不罢休的箭羽朝白凤临的马车射过去! “小心——” 管叔微微蹙眉,手上再顾不得其他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回马车边将那支箭羽给生生截获住了。 只是这交手和转身回旋的功夫就足以探出此人深不可测的身手,想要从他手上逃脱并非易事。 官清初回头看了看酒楼栏杆处的杜轻寒,只见后者面容冷清的转身离去,步履略微蹒跚,一步步朝楼梯口的方向而去,官清初盯着他的背影,眸光越来越深,“杜轻寒,不如我们一起联手来对付这个老头,兴许还有机会冲过去!” 哪知对方只是摇头,一笑之间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没有回头,但说话的声音仍然清晰无比的传过来,“我是为她而来,其他的事一概不想插手。” 姬妧张嘴打算再说什么,被官清初劝阻,“他这样的人,又岂是你和我一两句话就能改变心意的?” 此话言之有理,杜轻寒虽然邪肆乖张,但脑中的意识只怕比任何人都清醒。 姬妧点了点头,而白凤临一行人也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比起之前的攻势,而这回管叔再出手全部是狠招,似乎经过刚才这一箭的恐吓后,他心中想法有变,已经打定主意将他们全部消灭干净! 官清初本就不敌他的修为,再加上肩上有伤且没有来得及包扎流血更甚,退败之意几乎是很快就显现出来! 姬妧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一颗心几乎悬在喉咙里,连惊呼都迟钝忘了。 “我家主子说了,只要陛下平安无事即可。” 官清初淡淡回望,俊美的脸容没有一丝的恐惧,而管叔这番话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除了姬妧以外,其他人都要死。 这是对他的杀无赦! 就在这时,一道极速的寒光从天而降直劈下来,落在官清初和管叔之间,把两人给生生逼开来。 伴随而至的还有一道纤细的白色人影,黑风在空中飘散,冷峻的面容看上去放浪不羁。 “冷情!” 姬妧大喊一声,神色间不知是喜是悲,一时感慨万千。 阔别多日,他的眸还是冰凉,只是嘴巴的胡渣给添多了几分颓废,他重新握住自己的剑,剑锋一转,对着管叔挥刃相向。 “凤惜呢?她在哪儿——” 他每砍上去一剑,嘴里就止不住的质问一遍,那夜过后竟然是死别,那抹凄艳的红衣竟然成为这世间再也没有的绝色,他不信! 他绝对不能相信这个事实! 他的剑快狠准,闪过如流星,素来都是一流的,和功力深厚的管叔缠斗了一会儿,两人竟然不相上下! 姬妧趁机跑过去扶住受伤的官清初,官清初虽然脸色泛白,但依旧朝她挤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我没事。” 姬妧忧心忡忡的盯着他的左肩头,因为没有及时包扎,刺目的鲜血已经染遍整只袖子。 官清初凝神看了一会儿交手二人,忽然视线旁落松开姬妧,身如飞燕矫捷而下,直逼马车上的人。 “清初——” 姬妧有些始料未及,只见他在顷刻间回眸一笑,世间万物犹如昙花一现,纷纷而落。 只有他潋滟的凤目里有一丝璀璨的微光。 他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姬妧怔住,随即点了点头。 “当心!” 他说的没错,对方人多势众,这样耗下去他们体力渐渐不支,迟早会败下来。 白凤临坐在马车内并没有动弹,倒是身边的士兵纷纷冲上来,陆令简手持一柄剑跃上马车极力相护,他与白凤临相交多年,关系匪浅,今日围剿一事并非心甘情愿,但性命攸关之际,他还是忍不住挺身而出! 官清初一心想救姬妧脱离困境,和陆令简交手不免力求速战速决,不顾自己的伤势随即连招数也渐渐凌厉起来,有一种穷途末路的孤勇。 白凤临手捂着胸口,刀光剑影在周遭来来去去依然面无表情。 “令简兄,你先出去。” 片刻之后,他突然开口,声音有着前所未有得一种冰凉。 陆令简一愣,手中的剑顿时被官清初挑落在地,脖子上骤然一凉,官清初的剑已经抵在他的喉头。 他愤愤的瞪着白凤临,显然对他让自己分心一举十分恼火,眼下却只剩下一片无奈。 白凤临面色惨白,唯独一双眼眸深不见底,宛若黑洞,他淡淡瞥过官清初,“我要和你谈谈。” 官清初手中的剑丝毫不敢放松,剑眉微拧,一眨不眨的回视过来,“你若是想要保留性命,就立刻让其他人住手,并且打开城门放行!” 白凤临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他抬首望着屋顶上那抹孤单的影子,缓缓将车帘放下来,外面剑拔弩张,厮杀不断,而车内一室封闭,陆令简退出去后,那些持长矛枪的士兵也诡异的没有再靠近过来。 “我若是不同意,就算你杀了我,你们也会留下来给我陪葬。” 他慢悠悠的说,眼里有一抹深深的嘲讽。 官清初也无惧,“果真如此,那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说完这句话后,白凤临冷淡的眉眼莫名的染上一抹怒色,“这就是你对她的爱?你想让她陪你一起死?”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15章 水风空落眼前花(六),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水风空落眼前花(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官清初盯着他,目光越来越深,“若不是你,她又何必陪着我一起死?” “她是凤国的女帝,坐拥万里江山,肩负家国重任,你怎么可以让她跟着你到处去流浪?” 官清初握紧手中的剑柄,没有作声。 白凤临因为情绪上的波动而心有抽痛,渐渐捏紧胸口的衣襟。 “就算今日我放过你们,以她的身份你们又能走多远呢?在凤国尚且如此,到了其他国境难道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别忘了各国皇家的大内探子,她的身份一旦被发现就会沦为质子。” 末了,他淡淡的说了一句,“质子是何处境,我想我不说,你也应该很清楚。” 官清初脸色僵硬,的确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受制于人的那种感觉,且不说日子如履薄冰,内心的煎熬最是让人产生绝望。 他曾经因为官家被抄而牵连入宫,兄弟姐妹都沦为姬悦女帝手上的人质,时时刻刻如同行走在悬崖绝壁的钢丝上,死尚且能够一时痛快解脱,而他不行,背负着其他人的性命,只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样的生活,怎么可能让姬妧再去尝试呢? 白凤临忍着胸口的一阵剧痛,缓缓抬眸,意味深长的说:“既然如此,不如就束手就擒吧。” 一切似乎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 官清初被擒下。 姬妧瞬间如坠深渊,脚下一个错步差点从屋顶上滚落下来,白凤临一声急唤,管叔撇开交手的冷情堪堪将人接住,一招不慎被对手刺穿右肩胛骨,血肉横飞。 一下子就落了下风。 冷情面色如铁,却因为对方救了姬妧没有再继续动手,目光一斜就扫到和阿宽过招的孟舒怀以及他背着的——尸体! “是她。” 白凤临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只有淡淡两个字,却足以深重如泰山千顷压在心头,一切都变成尘埃,灰飞烟灭。 冷情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僵硬,不,他不相信,上次的不欢而散竟然就成了生死永别! “是你杀了她——” 冷情目光中染上血色,他手中的剑刃直指向白凤临,“我若不为她报仇,他日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见她呢!” 杀意渐起,马车周围的士兵不由自主的警惕起来,却又因为对方杀气腾腾的气场而战战兢兢不敢上前去。 不料,官清初忽然挡在白凤临的前面,似乎不畏惧这腾腾的杀戮之气,一字一顿道:“你若是为了她,就应该立刻带她离开。” 冷情呵呵一笑,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鄙夷的颜色。 就连姬妧也不能理解他了,痴痴望过来问:“清初,他是杀死凤惜的凶手,你干嘛要替他求情?” 官清初看着她,潋滟的凤目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却丝毫让她没有看透。 “杀了他,我们谁也走不出这里。” 此话一出,冷情不由冷哼道,“没想到你原来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进姬妧的耳朵里,她脸色刷的一阵红,一阵白,近乎赌气的看着官清初说,“走不出去就大不了我们和他同归于尽,至少还可以替凤惜报仇解恨!” 若是从前她一定又要误会他,甚至是对他失望灰心了!可是如今不会了,她信他,这世上再没有人让她如此相信了,因为他所有做的一切统统都是为了她,她知道的,他要对她好。 可是她不忍心看着他再这样委屈自己,哪怕一点点,她也不允许! 姬妧几乎立马穿过重重人群跑到官清初的身边,她柔若无骨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不看其他人,眼睛只看着他,脸色露出从未有过的坚决,“好,若是你真要救他,无论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一起。就算是被天下人取笑,我也不害怕。” 身边的两个男人都微微怔住,而官清初的眼里有浮光闪烁,不待他点头,姬妧已经撇过头去,一脸凛然的瞪着失去理智的冷情。 “冷情,对不起,我知道你想替凤惜报仇,我也想替她报仇,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杀了清初,如果你今天非要杀掉他们,就先从我的尸首上踩过去吧!” 说完,她毫无怨言的闭上眼睛。 “动手吧,我绝对不会怪你。” 冷情眦目欲裂,情绪近乎要失控了一样,手中的剑柄都要被他捏碎,他瞪着姬妧,一字一字咬牙切齿道:“想不到连你也要逼我,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吗?” 他分崩离析的声音里渗透出丝丝的痛苦,姬妧深深抽了一口凉气,也是一阵痛彻心扉。 “不,我从来不怀疑你对凤惜的情意。” 一声叹息从她嘴里慢慢溢出来,“从得知她在凤城的府邸付之一炬你毅然而去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冷情微微错愕,却听见她继续说,“这五年里我早就派人调查过你的身世,你保护我是因为凤惜的意思,其实你早就可以离开了,因为喜欢她,你才甘愿留在凤国。” “你——” 没错,他的确是没有想到,这个傻兮兮的女子竟然早就窥破他所有的秘密! 姬妧始终闭着眼,声音里没有丝毫迟疑和颤抖,“来,动手吧,让我可以早点去和凤惜团聚!” “好——” 冷情扬起手中的剑,几乎所有人的心都瞬间提起来,只见浮光剑影,他手起刀落之后,一绺青丝颓然垂落在地上。 呼—— 众人一声轻叹,瞬间松了一口气。 姬妧缓缓的睁开眼睛,只见眼前青丝如黑色的雨线在空中飘起来,然后慢慢落下去。 冷情的剑偏了一寸,从她的脸侧过去,削断了她左边脸颊的头发。 伴随而来的是冷情一番冰冷彻骨的话语—— “好,今日看在你的份上,我就先放过他一马,但是你我之间的情意犹如此发恩断义绝,他日我不会为了任何人再次手下留情了!” 他话音刚落,人群里忽然一声刺耳的嘶鸣声传过来,马蹄飞溅,众人纷纷躲避开来。 而混乱之中杜轻寒数箭齐发,围上来的士兵纷纷倒地,而他一骑驰骋抢过了白凤惜的尸首。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16章 水风空落眼前花(七),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水风空落眼前花(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这一秒,姬妧猛然回头,眼神如同冰冷的刀刃无声无息的剜过白凤临,嘴里是凛冽的三个字:“放他走!” 白凤临微微抬眸,似嘲似笑的撇了撇嘴角,环顾四周,声音轻的如同拂掉一片羽毛:“你们没听见陛下说的话吗?” 阿宽捏紧拳头,脱口而出:“少主——” 尾音未落,白凤惜无声无息的眼神已经扫过来,阿宽心头一紧犹如千军万马逼迫过来,骤然哑口无言。 得到白凤临的首肯,士兵们不再阻拦,纷纷让出一条路来直接逼向城门处。 “杜轻寒,你站住——” 冷情脸色一变,再管不得眼前几人急忙要追上去,衣角却被人用尽力气攥住。 一回头,竟然是姬妧的纤纤玉手。 冷情不解的瞪着她。 “放开!” 姬妧摇头,神情凄楚,“冷情,算我最后一次求你,不要追了,放他们走吧!” “你——” “凤惜已经死了,你就当作满足她最后的心愿。” 和最爱的人在一起,哪怕活着的时候不能做到,生亦同眠,死亦同椁,这也是她最后能为凤惜争取做到的一点补偿。 寒光一闪,“小心!”姬妧被官清初拉回怀里,而冷情的剑下,他衣袍的衣角被骤然割裂,姬妧惊惧的看着他,可是他死死攥着剑,仿佛花光平生所有的力气,那锋利无比的剑身骤然碎成几段,铿锵掉落。 可是他没有追上去。 杜轻寒的马一路疾驰,眼看就到了城门之下,姬妧心里一痛,仿若要把身体里所有撕心裂肺的痛楚都拽拉出去,大声喊道:“给他打开城门!” 轰然一声,那道千顷重的城门缓缓被推开,杜轻寒再不停留,一手抱紧怀中的人,一手握住缰绳,双腿夹住马腹使劲一蹬,嘶鸣刺耳,只见众人眼里,他飞快地驶出城去。 就在他离开的下一秒,冷情也心灰意冷的消失了。 而对于他的离去,其他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这时白凤临缓过气来,朝挡在面前的官清初淡淡瞥过一眼,“你们束手就擒吧!” “寨主——” 旁边有人大喊了一声,官清初和白凤临齐齐转过头来,只见孟舒怀等人在看着他们,眼神中的焦急十分明显。 官清初沉吟了一下,回头静静瞅着对面脸色苍白的男人,淡淡开口道: “放了他们,我跟你走便是。” 姬妧眼中闪过一丝惊痛之色,对于孟舒怀他们来说他是跟随几年的黑风寨主,而对于官清初来说他们不过是几个陌生人,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管这些人的死活,但是他做了,可她不能阻止他,因为这些人曾经都对她有过恩惠,哪怕没有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白丢掉一条性命! 她暗地里攥住官清初的袖子默默跟随,声音虽然轻但是坚定不移,“对,放过他们,我们跟你回去,要杀要剐不过是把这条性命给你!” 白凤临翘着嘴角似笑非笑,姬妧眼里深深的痛恨像刀子一样凌迟着他,爱到深处,却是这样的结果。 他已经无能为力,聪明如斯,神通广大如斯,就算他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世上终于还是有他不择手段穷尽手段也无法达到的事情啊! 他心有不甘。 可是,他认输了。 缓缓闭上眼睛,他气若游丝,苦涩自嘲,“好,我答应你,这是我第三次救你,你这条命以后就是我的了。” 姬妧一怔,身体竟然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不知是因为他这番意味深长的话,还是因为他说这话时那不可抑制的虚弱和无奈。 在这次碰面之前,他一直是温润如玉的公子,从容自若的世家权贵,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庙堂皇夫大人,在她的印象中他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疲倦,就有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流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接近干涸,透出来的气息全部都是……绝……望…… 是……绝……望…… 她被自己心里的这种感受所吓倒了。 一时间看着这个人,脸上的情绪变得阴晴不定,十分复杂难辨。 她转过身去,走到孟舒怀身边,对他说:“你们走吧,不用来救我们了!走得越远越好!” 孟舒怀脸上有点血污,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潇洒倜傥,只是笑容里有些落寞,“不弃,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姬妧点头,也会给他一记笑容。 “嗯,我记得,要给你封个大官,衣锦还乡!” “我信你!” 孟舒怀笑嘻嘻的拍她的脑袋,“我等你的好消息!” 听完这句话,姬妧竟然鼻头一酸,眼眶不知不觉的湿润了! 她咬着嘴唇,然后拼命的点头。 “我们走了,保重!” 说完,孟舒怀朝官清初看了一眼,然后在她耳边轻轻呢喃了一句,“其实他就是你在密道里哭着要找的那个人对不对?” 姬妧浑身一震,而孟舒怀等人也渐渐看清形势,趁着众人分神之际也迅速撤离了。 官清初和姬妧被白凤临带回驿馆,狐黎公子在药堂等待两人至天黑未回,不由派了小药童莲心出去打听,莲心去了半个时辰,回来时脸上神色十分凝重。 “师傅,大事不妙了!” 她保持一贯的作风,进门后就最先抛出一句,惹得戒痴急忙跑出来。 而狐黎公子就显得淡定许多,施施然随后而至,湖绿色的衣衫格外清爽雅致,只是脸上又换了一张新面容。 狐黎公子轻轻摇着自己的折扇,慢悠悠地张嘴道:“说,出什么事情了?” “我没有打听到清初师父的下落,但是我听出今天城南那边官兵杀了很多人,都快血流成河了,就是清初师父他们去的那里。” 戒痴听完一怔,随即就要拔腿往外面跑,不料衣领一下子就从后面被拽住了。 “你去哪儿?” 狐黎公子一手拽着他,一手收回折扇慢悠悠的问。 “臭狐狸,你放开我!我要去替师父报仇——” 戒痴怒气冲冲的大吼大叫,一阵拳打脚踢却始终摆脱不了对方的钳制。 “你就打算这样替你师父报仇?” 狐黎公子嗤笑一声,湛黑的眸子中渐渐有犀利的寒意浮现出来,“你知道上哪儿去报仇吗?你要是跑到官府门口去闹,我保证你还没有见到仇人的样子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戒痴恨恨的咬牙道:“就算如此,我也要去!才不像臭狐狸你这样贪生怕死呢!” 莲心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叹气,然后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唉,冲动是魔鬼,而且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 戒痴十分无语,哀怨的瞪着她。 “你别瞪我了,还是安安静静的听我师父的话!” 莲心摇头劝他,只不过收效甚微,戒痴不屑的一哼,“我才不要听他说呢!” “那你还想不想救你的师父呢?” 狐黎公子气定神闲的追问了一句,戒痴眼睛一亮,又忍不住心生狐疑,“师父他都死了,还怎么救啊?!你这只臭狐狸又想骗我!” 狐黎公子冷笑一声,“不孝,你竟敢说你师父死了?” 戒痴理直气壮反驳道:“明明是你的徒儿莲心说的!” 莲心皱着眉头,十分郁闷:“我哪里说过这样的话,我说的是城南那边死了很多人,又没说死的是清初师父!” 戒痴一愣,总觉得自己被这师徒二人给强词夺理的绕晕了! “那师父他没有死?” 不管怎么说,只要师父还活着,他就高兴。 “也不能这么说。” 心里一跌,戒痴挠了挠脑袋,终于不耐烦的嚷嚷起来,“你们存心耍我是不是?” 莲心无语的瞪着他,解释道:“反正你师父现在是下落不明了,至于是死是活,现在还不好说。” 说完,她扭头看向自己的师父,对于师父这张太过俊俏的面具还有点不能适应,她都忍不住眼睛看直了,“师父,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呢?” 狐黎公子莞尔一笑,拍了拍小徒弟的脑袋,还是自家的小徒弟乖巧伶俐,“你和戒痴今晚先留在药堂里,我去官府那边查探查探,懂了?” 小徒弟莲心乖巧的点头,对于自己的师父那些偷偷摸摸的高超伎俩,她还是不担心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驿馆里戒备森严,尤其是关押人的柴房,尤其是重兵把守。 姬妧和官清初被关在这里,屋子里黑漆漆的,连一盏照明的烛火也没有。 “怕吗?” 男人温柔的声音在暗黑的环境中慢慢响起来,就像一缕划破黑暗的光亮。 姬妧朝着他的身边凑过去,然后缓缓摇头。 官清初张开手臂顺势将她揽在怀中,轻轻安慰道:“别怕,我在这里。” 姬妧点头,仰起脑袋靠在他的胸膛,对方热烈的心跳隔着衣料一下又一下传过来。 她笑了,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感,“我知道,所以我不害怕,一点也不害怕。” 听到她的笑声,官清初也跟着翘起嘴角,虽然姬妧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也感觉他沉重的心事终于有了一丝喘气的机会。 这也是她一直不问他的原因。 他有事瞒着她,若是他想让她知道,就一定会亲口告诉她。 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柴房的门忽然有了动静。 一人打开门站在那里冲他们喊道:“出来吧,皇夫大人要见你们!” 姬妧咬了咬唇,如今这些人嘴里口口声声只有皇夫大人,倒是把她这个女皇陛下给彻底架空了! 官清初将她扶起来,两人相互依偎着走出柴房。 在那位士兵的引领下出了柴房的院子,而院子外头等候的人是脸色阴沉的阿宽。 姬妧心里顿时一紧。 阿宽冷眼扫过他们两人,转头就先走在前头,身后有下属催促了一句:“别愣着,赶快跟上去啊!” 姬妧狠狠瞪了对方一眼,那人被她眼里的狠厉吓了一愣,一下子住嘴了。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17章 水风空落眼前花(八),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水风空落眼前花(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走进一座灯火森森的院子,里面士兵林立,戒备更加森严。 阿宽走进去站在房子的门口,回头看着他们说:“你们进去吧!” 姬妧眼里闪过一丝狐疑的神色,屋子里突然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心里倏地一紧,是白凤临。 姬妧和官清初踏进屋子里时,阿宽没有跟进来,而是恭恭敬敬候在外面。 白凤临躺在床榻上,身边只有白须髯髯的管叔站在旁边。 “你也出去。” 白凤临抬头看了看管叔吩咐了一句。 管叔默然点头,从姬妧二人面前躬身慢慢退下去,房间的门一下子关上,幽幽密密的氛围,仿若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隐隐约约透出一缕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姬妧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床边灯火更加明亮的地方,愣愣的盯着面前的人,似乎有点不敢相信。 “你——” 如今的白凤临面容枯瘦,如同惨败的落花一样奄奄一息,苟延残喘。 “我的伤一直没有痊愈。” 他捂住胸口的位置,淡淡的看着姬妧,眼神里有一丝难以捕捉的凄楚之色。 姬妧身子微微一震,仿若有某种情绪慢慢从心口里溢出来,像一片阴郁的云翳笼罩住她整个人。 是因为她! 没错,是因为要救她,替她解毒,所以他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憔悴不堪的样子! 说得更实际一点,他看上去已经是油尽灯枯的趋势了! “为什么一直没有好起来?” 姬妧听见自己惴惴不安的声音,她应该恨他的,恨不得扑上去直接掐住他的脖子让他窒息,可是她站在当地,脚下好像灌了铅一样纹丝不动,她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有些干涩,并没有眼泪落下来。 “大概是伤得太深,好不了了吧!” 白凤临淡淡的说,然后淡淡的笑,而他的目光一直在淡淡的注视她,眸底有暗波涌动,其中的深意说不出的耐人寻味。 是他的心伤的太重了! 是她把她伤的太深了! 求不得,爱别离,他这颗心一直在备受煎熬,患得患失,从未有过片刻的安宁。 终于是累了。 马上就要迎来永世的安宁! 舍得的都是舍不得的,放下的都是放不下的,他迫不得已走到这一步了,就是不甘心也不能改变,只可惜这颗心再也不会为了她而跳动! 他的话让姬妧无言以对,大概是换过他的心头血,姬妧此时此刻也感觉到胸口传来隐隐的痛意,那些心房里颤动的血液也在愤怒的呐喊和叫嚣! 他真的罪无可恕,可是她也真的对他下不了手! 她恨自己的懦弱,站在原地紧紧咬住嘴唇,直到官清初走到她的身边,宽厚的手掌轻轻搭在她的肩头,才好像给了她一点点的支撑和动力。 官清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白凤临,凤眸深邃,闪烁着幽幽的光芒,然后缓缓开口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姬妧不解他的话,只觉得他和白凤临之间有她不知道的事情瞒着,白凤临视线微一偏过去,不咸不淡的落在官清初身上。 “我很讨厌你。” “我知道。” 官清初面色淡定,丰姿过人,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动容。 “我辛辛苦苦五年谋划这一切,不是为了给他人作嫁衣裳,让你坐享其成。” 白凤临一字一句,气息微喘,说得极其缓慢。 “我知道。” 官清初依然如是答。 “我想杀了你。” 话音未落,姬妧的声音率先抢过去,“你若是杀他,就一并杀了我吧!” 白凤临撇了撇嘴角,瞪着她眸色深得骇人。 “我也想……” 白凤临刚说出三个字忽然一阵咳嗽,他捂住嘴,等他咳完手心里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他神色漠然的抬起头,在姬妧惊愣的眼神里,缓缓说出一句话来,“可是我做不到。” 姬妧惊愕的看着他,良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所以,我只能成全你。” 这是世上最隐忍的告白,也是他最后为她做的一件事。 他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早就是情非得已,欲语还休。 姬妧摇头,不解的看向身边的官清初,看到对方同样忧郁和疑虑的眼神,可是官清初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想把凤国的江山还给你。” “为什么?” 姬妧暗自呢喃了一句,不是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她不明白他的初衷,白家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一切,不就是这片如画的江山秀丽吗?明明已经唾手可得,他却费尽心机要还回来给她? 天下还有比这更加荒唐可笑的事情吗? 他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他的这个决定会让白家满门覆灭沦落为谋逆,而他就是整个白家灭族遭祸的罪人! 他要大义灭亲舍弃白家其他人的性命?他宁愿成为白家世世代代都要唾弃的不肖子孙?! 她不愿相信,也不敢去面对,这样犹如深海一般的情意! 姬妧瞪着他,脸上并没有因此而出现几分好颜色,“你是不是又和我们玩什么花招?” “我都快死了,有必要骗你吗?” 他云淡风轻的说出自己的死期,视线一直盯着戒备的姬妧,“只有把凤国还给你,你才不会那么轻易的死掉。” 有皇权保护,她才可能活得更长久一点,更加从容自在一点,而除此之外,无论是白家夺权还是她流落他国,这些上位者都不会放过她。 他越是无私温柔,姬妧就越是烈火焚心,内心煎熬难受! “那你为什么要杀死凤惜?” 姬妧忍不住声音的颤抖问道,“为什么你要杀死这么多无辜的人?凤惜她有什么错,你竟然如此狠心?那些街上的百姓有什么错,也要受到这样无辜的牵连?” 她声声质问,犹如利剑一样锋芒毕露,白凤临始终面沉如水,就算遍体鳞伤,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官清初扶住她的肩膀,让她不至于太崩溃而滑落在地上。 凝视着她的满脸泪痕,白凤临眼底暗潮汹涌,有一丝丝隐忍的晦暗泛滥,暗暗压抑下去。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18章 水风空落眼前花(九),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水风空落眼前花(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以后你会明白的。” 她的质问,她的眼泪,最终换来的只有这样一句话。 不是解释,甚至听不出一丝丝的愧疚。 白凤临目光偏移,深深看着沉默不语的官清初,这个男人以色侍人,身世坎坷,除了那副妖惑世人的皮囊,没有半点比他出彩的地方,可是他竟然有一点点羡慕了! “我知道你会做好。” 白凤临对官清初说,他对官清初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希望你们可以答应我,并且不会食言。” “你们究竟是在说什么?” 姬妧不解的看着他们,而官清初目不斜视,也看着病榻上的白凤临,凛着眉问,“什么条件?” “等到陛下重新掌握到凤国大权,我希望陛下可以免除白家众人的死罪,留白家一条血脉。” 官清初转头看着茫然不解的姬妧,眼神越来越深,“白家谋害篡位,加害君主,欺街霸市,横行无道,早就犯下诛九族的大罪,若要饶过白家所有人的性命,恐怕天下人也不会服气。” 白凤临勉强笑了一下,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动怒,反而有一丝优越感,“可是现在的凤国就在我们白家手上,如果你不答应我的条件,你们还有更好的机会吗?” “你就不怕我们会反悔吗?” 官清初眉峰微微凝起,的确如此,他和姬妧如今没有更好的选择,求生,求自在的活,就必须走这条最艰辛和危险的路了! 白凤临讳莫如深的笑了,目光又挪回来,静静落在姬妧身上,“我背叛了整个白家来成全陛下,陛下应该不会不成全我这个小小的心愿吧?” 末了,他淡淡如轻烟般的声音飘散在屋子里。 “我愿意相信你。” 姬妧微微一怔,心头又是一阵没来由的揪紧,隐隐作疼! “好,我答应你。” 姬妧脱口而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说的是什么事情,她甚至没有去看清初的表情,只是因为那一股钻心的痛苦,她没来由的眼睛酸涩,只是因为那一丝丝涌现而过的恻隐之心,她就冲动的开口说了这话! 白凤临朝她笑了笑,眼神深幽,闪烁着零零碎碎的光芒,“我知道你会答应的,你对我并非完全没有一丝感情。” 他的喃喃自语让姬妧怔愣了一会儿,她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不要说了,不是这样的。” “就让我说吧,以后你就算想听,也没有机会了。” 白凤临似笑非笑,低微的声音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温柔! 灯架上的白烛静静的燃烧着,白凤临消瘦的手臂也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他缓缓抬起来,朝姬妧的方向伸过来。 “可以单独陪我一会儿吗?” 姬妧有些迟疑,看了看身边的官清初,白凤临也洞悉她的心思,“以后她都是你的,只是这最后的时光,我想和她单独待一会儿。” 官清初的凤眸微微眯起来,虽然怕诡计多端的白凤临又有什么新花招,但在他看来床榻上这个人脏器耗损太甚,血气中亏,的确是回天乏术的症状了! 踌躇了片刻之后,他还是让步了,对着神色忐忑不定看上去有点动摇的姬妧莞尔一笑,“别担心,我去外面等你,有什么事的话就大声喊出来,我会马上听到的。” 姬妧点头沉默。 官清初慢慢走出去,灯光煌煌的屋子里变得安静异常。 姬妧也没有走上前,而是在离床不远的檀木桌边坐下来,幽幽灼灼的目光落在床榻上的人身上。 她的举动落在白凤临眼里,换来无可奈何的轻轻一笑。 “你,真的快死了吗?” 犹豫了一下,姬妧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她一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神通广大,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的没了。 白凤临笑了笑,没有回答她。 “不是还有那个劳什子的神医吗?” 姬妧不解的问,“他能救活我,自然也可以救得了你。” 屋子里没有人回答,他静静的看着她,让她越来越坐立不安。 末了,白凤临眼眸里闪过一丝淡淡的暗芒,然后平心静气的说道:“你不用觉得愧疚。” 姬妧怔了怔,猛地抬起头来。 眼里泄漏出来的一丝慌乱,暴露出她的内心,没错,他的确是看穿了她的想法。 “你身上的毒是白家下的,由我来补偿是最合适不过的,本来就是白家欠的,我只是还给你而已,你不用觉得愧疚,也不要可怜我。” 他一股脑说出长串话来,脸色更加惨白无比,“或许你并不知道,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同情。” 姬妧暗地里攥紧自己的手心,明明知道他这番话没有错,却还是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膨胀起来的情绪。 对这个人她恨不起来,却也没法真正放下成见去喜欢。 将他们纠缠在一起的始终是利益,而如今他表明了自己的真心,她除了唏嘘,只有一句:“你欠我的,已经还了。” 人死如灯灭,就算他的的确确伤害她太多,一切已经发生,而一切也不过是随风而逝去,此去经年,流年暗转,再做计较也早就没有意义。 她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他今夜如此,恐怕已经是大限将至。 “可以扶我躺下来吗?” 他冷不丁的说了一句,两人四目交接,深深凝视了对方一会儿,姬妧从桌边的椅子上施施然起身。 走过来的每一步都仿若有千斤重,姬妧走到床边上扶住白凤临的手臂和肩膀,触摸到才发现这人的确是消瘦得太厉害,**的骨头架子仿若尖锐的刀锋快要从刀鞘里冲出来,生生硌疼她的手心。 感受到她手上的温度,白凤临疲倦的闭上眼睛,缓缓往后仰躺在床榻上,微弱的气息随时都要断灭,他没有再睁开眼睛,只有不停咧动的嘴唇让人可以得知他的存在。 “管叔是我身边的人,我已经交代过他了,以后行事有他在身边会更加方便的。” 一句若有似无的淡淡叮嘱,虽然他闭眼看不见,但姬妧还是无声的点头。 “对了,白姬她很久没看到陛下了,一直很想念你。” 姬妧一怔,眼泪不由自主落下来,从破庙里带回来的那个孩子,是她交给他的,他虽然并不情愿,但一直细心待着那个孩子。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过去,他渐渐不再说话,只是手却抓住她的袖子,屋子里变得十分安静,有一种诡异的静,姬妧盯着他苍白剔透的容颜,眼里蒙上一层浓浓的哀伤的神色,不知他是睡着了?还是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外面夜色冷清,屋子里的门忽然被拉开了。 姬妧一脸平静的露出头来,她轻轻唤了声:“清初——” 旁边的阿宽眉头深锁,十分警惕:“主子怎么样了?” 姬妧看了看他,淡淡说:“他刚刚睡着。” 说着,她讳莫如深地扭头瞥向管叔,神色说不出的疲倦,“你进去守着他吧!”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19章 水风空落眼前花(十),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水风空落眼前花(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管叔默默看了她一眼,然后默默的走进屋子里。 姬妧和官清初站在门口,没有得到屋里传出来的命令,阿宽不肯放他们离去。 片刻之后门露出来一点点缝隙,管叔站在门后,用沉甸甸的声音说:“少主的命令,放他们回去,备一间屋子好好守着,任何人不能动用私刑,没有少主的手谕不得探视。” 话音一落,那扇门瞬间又关上了。 阿宽瞪着姬妧二人,既然管叔这样说了,阿宽这回自然是信了,立刻叫来士兵带着他们二人离开。 士兵带他们离开后不再将他们送去之前的柴房,而是和几名驿馆的管事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姬妧二人就被一路引领着到了其他院子,关在驿馆一间普通的房间里。 不仅如此,驿馆里的小厮还送来了一碟白花花的馒头和一壶冷茶,屋子里虽然没有白凤临居住的房间那样敞亮精致,看上去环境简陋,但姬妧站在有光线的地方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相较于柴房他们的境遇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 原本还不觉察,这会儿看到食物,姬妧才发现肚子的确是在咕咕叫,白天出门到这会儿都过了大半夜了,她一直滴水未进,的的确确是饿得慌了! 她转头看着官清初,他们一起出门,他也同样到现在滴水未进,不仅如此,清初应该比她的状况更糟糕,他一直在打斗斡旋,而且左臂上还中箭受伤了! “清初,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吧!” 箭头已经被他拔去,染红的袖子上血迹已经干涸成印,他一直没有提起过,不动声色仿若不存在一样,但是姬妧心里清楚,那么深的箭头拉出来就是皮开肉绽,怎么可能会不存在呢? 他不过是不想让她看到害怕而已! 官清初摇头,拿起桌上的馒头先咬了一口,随即又倒了半杯凉茶将馒头给咽下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了一口气,把剩下的馒头全部递到姬妧面前,淡淡的说了一句:“吃吧。” 姬妧一怔,眼眶有些发热。 慢慢拿起盘子里剩下的大半个馒头,一点点塞到嘴巴里。 清初紧接着又咬了另一个馒头,但是每个馒头他都只咬了一小角,而且只咬一口。 他的用意,姬妧有怎么会不明白呢?! 只是心中越清楚,就越无法装作不在乎! 她咬了咬嘴唇,低声呢喃了一句:“清初,你别这样,我想活着,也想让你活着,如果你死了,我不会独活的。” 姬妧的语气异常坚决,官清初看着她,她却伸手递了一个馒头过来,是那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执拗,官清初眼里闪过一丝悲伤和无可奈何,最后还是缓缓将馒头接过来。 屋子里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阿妧——” 他第一次这样亲切温柔的唤她的名字,姬妧握住馒头的手微微一颤,好半晌没有动弹,也没有开口说话。 她的这颗心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给握住,没来由的慢慢收拢起来,她隐隐预感到,清初有话对她说。 官清初将她微妙的反应收进眼里,心中的悲哀更加浓烈。 他慢慢握紧自己的手掌,“你知道你的母皇临终前对我说过什么吗?” 姬妧猛地抬起头来,一眨不眨的瞪着他,声音里闪过一丝不确定的情绪,“最后是你在她的身边?” 官清初明白那一丝情绪隐隐掺杂着什么,他抿起唇角轻轻弯起来,然后淡淡嗯了一下。 姬妧脸色微微变色,用一种不敢置信的表情瞅着他,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就算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还是有些无法承受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她说了什么?” 官清初没有回答,兀自喃喃低语起来,“我爹曾经是杜皇夫的旧部,他是名忠心耿耿的武将,一生所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对杜皇夫尽忠分忧,所以他擅自纵火烧死了你的亲生父亲,惹怒了先皇,最后连累整个官家一起落难。” 他静静诉说,姬妧也始终没有说话。 “无忌大师是位德高望重的僧人,他从没有对官家做过任何事,而且杜皇夫也从来没有让我父亲对他下手,是我们官家欠了他的。” 他看着沉默的姬妧,一字一顿道:“先帝说这辈子是我欠了你,的确没有错,是我欠了你的,所以就算我为你做过什么,你也不用愧疚。” 末了,他轻轻问了一句:“记住了吗?” “清初——” 姬妧眼里泪光闪动,声音低微而哽咽,“这是上一辈人的恩怨,你不要全部揽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你不知道。” 姬妧垂着脑袋摇头,不,她知道,她早就知道了,五年里她知道的事情已经太多太多,曾经那些不可言说的秘密再也不是秘密,而她却渐渐成为这些宫闱秘密的一部分了。 深深抽了一口气,姬妧的眼睛平静没有波澜,她看着官清初,“你是不是还想说,母皇最后喝下的那些毒药都是你亲手端上去的?” 官清初微微一怔,似乎没有预料到她会这样说,不,应该是没有预料到她知道这件事,没错,就如同她所言,姬悦女帝最后不见任何人,只有他可以走进殿内,而那些催命符般的药水都是他亲手端给她的。 他点头,然后无可奈何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就不应该再离我太近。” “你就是这样想的?” 姬妧狠狠咬牙,瞪着他时眼里闪过一丝薄怒,“你休想!这辈子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除了我死掉,否则你休想甩掉我!” 官清初心里一震,有些生气起来:“不许再说这种话!” “好!” 姬妧爽快的答应下来,说着把盘子里最后一个馒头递给他,“那你也不许再故意推开我了!” 官清初盯着她瘦长的手,末了,还是把馒头接过来,“为了我,输了整个天下值得吗?” 姬妧坐在桌边用手撑着脸颊,不以为然的笑道:“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要我愿意就够了。” 她粲然一笑,两只眼睛弯成迷人的月牙儿,“我愿意为了你放下这片天下!” 儿时的一句无知的话,她却一直用行动在证明。 这些年,他们之间究竟是谁轻易辜负了诺言?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姬妧走到门边,敲了敲门,终于将一名士兵引过来。 士兵站在门口出声询问:“出什么事了?” “这里有人受了伤,麻烦你们那边准备些创伤药和止血的布条过来。” 姬妧一字一字清晰无比,不卑不亢道。 士兵迟疑了一下,又听见里面的人说:“虽然我们现在是被关在这里,但我比较是凤国的女皇陛下,倘若有个闪失,恐怕你也是担负不起的。” 淡漠的口吻,却是一针见血,直接击中对方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贪生怕死,是人的天性。 士兵听完果然态度有所转变,“你们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回禀给大人。”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士兵带着一名大夫回来了。 大夫恭谦的踏进房间,为官清初查验伤口,撕开那些被血粘住的伤口时大夫一直皱着眉头,姬妧站在旁边看着他的动作,头皮一阵发麻。 “大夫,你轻点儿!一定要轻点儿——” 嘴里不停的嘀咕,她的样子看上去比当事人还要紧张,官清初咬着嘴唇没有露出声音,他另一只手不着痕迹的轻轻握住姬妧的手心,感受到对方投递过来的目光就翘起嘴角勉强笑了一下。 笑容十分苍白,姬妧看着他佯作无事的样子,心里更加难受。 官清初的额头上冷汗涔涔,他瞅着大夫,声音有一丝微弱,却异常的坚决:“大夫,你快点动手吧,我不要紧!” 他盯着姬妧,只有早点结束这个过程,她才能够放松下来。 好在大夫处理伤口的技法还算娴熟,约莫半个时辰清理完伤口缝好线后,再撒上一些消炎止血的药粉就重新给他包扎起来。 “不要沾到水,也不要触动伤口,多多静养。” 大夫简单吩咐了几句,又留了一些伤药后就跟着士兵重新离开了。 姬妧愣愣的站在一旁,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好了,过来吧。” 官清初浅浅而笑,朝她招了招手,姬妧抿起嘴角,慢慢走到他身边坐下。 “你感觉怎么样?” 小心翼翼的语气,她不敢朝他受伤的地方看。 刚才大夫撕开衣袖时,她的确是被吓坏了,箭头拔出来带着皮肉外翻,由于伤口太深隐隐可见血肉之下森森的白骨。 官清初察觉到她的微妙情绪,若无其事的笑起来: “大夫已经给我包扎了,别怕,我不会有事的。”姬妧点头,眼泪开始止不住的大颗大颗往下掉落,“是我连累了你。” “傻瓜!” 官清初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不是说不要计较这些吗?” “可是——” 官清初摇头,止住了她继续说下去的冲动,“没有可是,就像你说的,不管是我欠了你,还是你连累我,我都不在乎,我惟一在乎的,是你好好的活在我的面前。” 姬妧怔了怔,乌溜溜的眼睛有零碎的水光闪烁,璀璨得耀眼。 驿馆里的另一边,屋子里白烛煌煌,床榻上的人气息微弱,眼睛几乎已经睁不开了。 但是他知道身边有人。 管叔恭恭敬敬的候在他的床边,神情深沉而肃穆,没有一丝不怠。 “管叔” “老奴在这里。” 床上的男子似乎听不清他的回答,又轻轻呢喃了一遍:“管叔” “老奴在,少主有何吩咐,只管说便是,老奴一定替你完成。” 这一回,管叔的声音微扬起来,听上去更加清晰。 床上的人静默了一会儿,似乎昏昏沉沉,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今晚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好,老奴这就去安排。” 管叔垂低脑袋,恭恭敬敬应了一句。 “去吧。” 两个字如烟雾般轻易飘淡在屋子里。 管叔慢慢往后退去,这时床上的人嘴唇又动了动,奄奄一息:“管叔” 管叔步子一顿,再也没有往后退去,而是定定的站在原地。 这一刻终究要来,不会早一秒,也不会迟一步。 他听见穿上的人最后淡淡嗫嚅了一句,仿若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上,成为他余下残生所有的人生。 “替我照顾好她” 狐黎公子在驿馆的屋顶上兜兜转转了一会儿后就迅速离开,等他回到药堂时已经是四更天了,整座钱塘城里就像墓地一样死寂安静。 他摸黑回到房间里,不料屋子里倏地燃起一盏油灯,小徒弟玉莲和小光头戒痴都坐在他屋子里翘首企盼,四只小眼睛闪着幽幽的光芒。 “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狐黎公子挠了挠头发,有些无奈,只好回身走到桌边来。 小徒弟玉莲笑嘻嘻的回答道:“师父你一出去,我和戒痴就进来了。” 狐黎公子瞅着桌子上摆的点心和茶水,眼角微微抽动,这两个小鬼倒是会享受啊! 不过看戒痴一脸沉闷的样子,估计也没什么胃口,多半是自己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徒弟干的。 果然是有其师父必有其徒弟啊! 不可否认,他们都是一对奇葩! 狐黎公子摇了摇头,自顾自的拿了块绿豆糕放进嘴里,小徒弟殷勤的倒了杯茶水递过来。 “师父,您夜探官府情况如何啊?” 小徒弟笑眯眯的问了一句。 狐黎公子慢悠悠的喝着茶水,不看她,反倒拿眼角的余光瞥了瞥另外一边坐着的戒痴。 “嗯,算是有点收获吧。” 闻言,戒痴的脸上果然有了一丝激动的情绪,“是不是找到我师父的下落了?” 狐黎公子点头,却一阵唉声叹气。 戒痴不耐烦了,瞪着他骂道:“臭狐狸,你快点说话啊,我师父到底关在哪里?” 狐黎公子冷哼了一声,“你师父和你那个师姐的确还活着,而且关在一起,不过就算我告诉你,凭你这点本事可以把你师父救出来吗?” 戒痴被他激怒了,刷地站起来狠狠一拍桌子道:“只要他们还活着,就算我豁出这条性命也要找到他们!” “师父,您有什么高招吗?” 小徒弟玉莲笑嘻嘻的凑过来问了一句话,殷勤的给他奉茶,压住火气。 狐狸公子慢吞吞喝了一口后,想了想,然后神秘兮兮的翘嘴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姬妧和官清初在屋子里待了一夜,翌日清晨,管叔推门走进来看了看他们,不露声色说了一句:“跟我走吧。” 姬妧不明所以,皱着眉头问:“你要带我们去哪儿?清初受伤了不能轻易乱动!” 管叔没有回答,他转身离开院子,而尾随在他后面的士兵立马开始催促起来。 “磨蹭什么啊!快点走啊——” 姬妧不悦地等着他们,这时官清初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唤了姬妧一声,劝慰道:“我没事,我们跟着他走一遭吧。” 姬妧不解地看着他,最后还是妥协,她扶着官清初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路上都在士兵指引,过了一会儿她在一处隐秘的门前见到静静等候的管叔。 管叔看到他们走过来,然后转身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闷不吭声的抬起脚来跨进去,姬妧不解的站在原地,身边的官清初已经先迈出步子过去。 姬妧拉住他的袖子,非常谨慎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清初!” 官清初回头朝她微微一笑,然后轻轻摇头,反过来拉住她的手说:“龙潭虎穴,你愿意陪我一起去闯吗?” 姬妧微微一怔,随即眸光跳动,然后坚定的点头。 “好,我陪你去,无论那道门后面是什么,我都愿意陪你一起去面对!” 官清初静静凝视着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捋了一下她的发丝,闪烁的光芒分不清是喜是忧! 末了,只有一句淡淡的感叹:“小傻瓜!” 姬妧嘻嘻一笑,搀扶着官清初两个人随即也跟着踏上石阶,走到那扇门边,然后推开走进去。 门后是一条甬道,两边竖起高高的墙壁,静悄悄的仿佛只剩下走路人的脚步声,而甬道的另外一边尽头也是一扇厚重的木门,使得整条甬道显得森然而幽谧。 姬妧搀着官清初沿着甬道缓缓而走,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一边嘟着嘴咕哝起来,“你说他们究竟是卖什么关子啊?” 官清初沉吟了一会儿,淡淡答道:“这个嘛,估计要等我们跟上去后才知道。” “你说会不会是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啊?” 姬妧心里惴惴的,她不怕死,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是她怕生不如死,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就算她没有体验过也忍不住本能的害怕。 “别担心,或许会是不一样的事情,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样!” 官清初瞅着她担忧的神情摇头,轻声安慰了一句。 “会吗?” 姬妧瞅着他的脸色,哪知官清初却露出一脸神秘的表情,“谁知道呢?” 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管叔又在等候着他们,而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姬妧左看看,右晃晃,发现周围没有一个人士兵。 这回管叔没有再一个人先行离开,他神色漠然地看着姬妧二人,然后说了一句:“跟我来吧。” 既然对方开口了,姬妧也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究竟要带我们去哪儿?” “你跟着我来便是了。” 管叔瞪着她,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话。 姬妧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料到会突然有如此大的反应,眼神里不由闪过一丝狐疑的神色。 “你?” 管叔眉头微微动了一下,神情闪过一丝微妙的变化,唬住脸道:“我怎么了?” “你好像有点不对劲?” 因为他这个微妙的表情变化,姬妧心里的疑虑更加浓重起来,“你究竟想做什么?” 说完,她索性站在原地不动了,将身边的官清初的也一并拉住。 “跟着我走就是了,不要废话!” 管叔也有点急了,一下子暴露出更多的本相来。 姬妧脑袋里乍然闪过一道亮光,脱口而出惊叹道:“你不是管叔?!” 管叔脸色微变,顿时呵呵笑起来,“没想到这次居然被你这个小师姐给识破了!” 姬妧一听他的声音,立马转怒为喜,笑着走过去,“你是狐黎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狐黎公子的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光芒,得意洋洋的说道:“我自然是来救你们的,废话少说,先跟着我离开这个地方后再细细说吧。” “不愧是狐黎公子啊!” 姬妧喜出望外,连连点头,转头去看一直站在原地的官清初。 对方脸上没有表情,淡淡的,看上去让人捉摸不透。 “清初,我们走吧。” 姬妧走回去拉他,却他拉在原地如同千斤重的巨石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姬妧微微诧异,不解的注视着他,又喃喃重复了一遍:“清初,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狐黎公子也走过来,一起劝他:“快点走吧!等会儿被发现了就走不了了!” 官清初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潋滟的凤眸深不见底,过了好半晌以后,才从嘴里淡淡逸出一句来:“狐黎公子,你走吧。” 这下把姬妧和狐黎公子都愣住了,姬妧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清初,你不走吗?” 官清初看着她,眼神里隐藏着说不清的情绪,“阿妧,我们不走好吗?” “为什么?” 姬妧不解的瞪着他,一步步后退,这时狐黎公子也挤上去,眼里闪过一丝愠怒的神色。 “少主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走啊!” 官清初默默看着他,然后再次一字一字重申道:“你走吧,我们不走了,我们要回去。” 说着,他朝姬妧伸出一只手来,默默看着她。 他说:“你相信我吗?” 姬妧凝望着他,眼里晦涩如海,反反复复,明明灭灭,最后都化成一片沉寂了。 “我信你。” 姬妧抿住嘴,深深抽了一口气,缓缓朝她走过去,“我跟你回去。”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20章 水风空落眼前花(十一),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水风空落眼前花(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狐黎公子看了看姬妧,又看了看官清初,最后摇头叹了一句:“你们真不走了?” 官清初目光幽幽,藏匿着说不清的情绪,他微微凝眉,回答十分坚定。 “狐黎公子,谢谢你今日冒死前来相救,这份人情以后还你。” 话音刚落,驿馆里已经出现一阵骚动,隔着高高的墙壁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正循着蛛丝马迹在搜寻着他们。 “那我先走了!” 说完,狐黎公子继续往之前的方向快步走去。 而站在原地的两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后,才开始转动脑袋,官清初伸手握住姬妧的手掌,两人慢吞吞地朝着来时的那道门迈过去。 穿过那条长长的走廊的时候,官清初忽然停下脚步侧头看过来,潋滟的凤眸里闪过一丝不解,“你不问我为什么回来吗?” “既然你一定要留下来,就一定有留下来的理由。” 姬妧舒了一口气,面带一丝微笑,“其实我很想知道,但是你是为我着想的,如果你想告诉我,你一定会告诉我。” 官清初点了点头,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翘,终于有了一丝欣慰,“总算是慢慢学乖了,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全部告诉你。” 姬妧没有反驳,然后点了点头。 厚重的木门被缓缓打开,门后的空地又见到白须冉冉的老者管叔,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些侍卫,个个表情冷酷,不喜不悲的石头样子。 姬妧心口一紧,不自觉地往官清初身边靠拢过去,这回是千真万确的管叔了。 管叔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走出来,然后吩咐了一句:“两位既然没有离开,那就请跟随我来吧!”“去哪儿?” 姬妧乌溜溜的眸子微微收缩,丝毫不敢放松一丝警惕。 管叔没有回答,视线偏移落在她旁边的官清初身上,那样的意味深长让姬妧心里的狐疑更加浓厚。 官清初轻轻拍她的手背,螓首垂低在她耳边细细呢喃了一句:“不要害怕,我会一直牵着你的手!” 管叔带着他们来到一块十分隐秘的房间,屋子里的窗扇都被封死,乍然走进去眼前一片漆黑,但是有股凛冽的寒气从四面八方袭过来,渗透她衣服的料子,钻进她皮肤的毛孔里。 这屋子很阴冷! 姬妧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下意识的缩起脖子,心急的追问了一句:“这里是什么地方?” 管叔没有回答她。 片刻之后屋子里的光线骤然变亮起来,管叔手中拿着一颗夜明珠,他把相同的四颗夜明珠放在房间的四个角落里。 夜明珠亮如白昼,瞬间把屋子里映衬得十分明亮。 姬妧揉了揉眼睛,慢慢适应过来,屋子里的东西顿时一览无余。 只是淡淡一瞥,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屋子的地面上置放着大量的冰砖,而在房间的墙壁几架上盛放着各种冰冻的食品,只是排排的几架边还放置着一副冰棺。 怔愣之间,官清初拧着眉解释了一句:“这里是驿馆的冰库。” 水风空落眼前花(十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盯着屋子中的那具冰棺,久久不能挪开目光,过了好半晌以后,她嘴里一动,忍不住问道:“那里面有人吗?” 管叔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顿了顿,然后缓缓应声道:“有。” 闻言,姬妧猛地一震,脚下趔趄往后倒退了半步,被身后的男人及时扶住才站稳。 “别怕。” 官清初在她的耳边安慰了一句,姬妧微微摇头,脸上依然泛起惨白的脸色,仿佛某个可怕的念头随时会叫嚣而出! “这里面躺的人” 姬妧的声音惴惴的,仿若来自某个阴森森的黑洞,不是她的声音。 管叔脸上的肌肉微微绷紧,嘴唇不动声色的拉成一条线,嘴梆子也咬得紧紧的,看上去有些慑人。 官清初沉了眸色,俊俏的脸看上去冷寂了不少,仿若冷却熄掉火气的烟花。 他不说话,隐隐之中已经预料到那个答案。 姬妧看着不作声的管叔,脚下的步子开始不听使唤,一步步朝那副冰棺的方向移过去。 心口的跳动一下比一下厉害,当她的视线终于越过棺木瞥到里面的人,一瞬间她的心脏仿若要破皮而出。 清隽而俊秀的男人闭着眼睛安安静静躺在冰棺内,因为置身这样冰冷的地方,他的脸色和嘴唇微微泛白,反而看上去更加如同阳春白雪,斯斯文文,亦如初见时那般温文尔雅,床前明月。 姬妧张了张嘴巴,喉咙里好似被石头堵着居然发不出半点声音。 怎么可能会是他呢? 姬妧摇头,这个人怎么可能会轻易就安息了? “竟然是他。” 四个字从她嘴里清清淡淡溢出来,没有任何的情绪,就如同她此刻一片空白的大脑,以及空洞一片的心。 姬妧茫然地看着一旁的管叔,似乎不明白眼前这副状况,这五年里她见识过的他不动声色的外表下隐藏的翻覆天下的才能,除了儿时的那次软弱,她从来再没见过他的慌乱和无措。 这样一个无所不能的人,此刻居然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躺在棺材里? 不可能 “他” 在心里翻涌来去,反复平定下去,来来回回还是只有一个字就哽咽住,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主子的心口上的伤一直不能痊愈,从他换心那天开始,就是迟早的事情。” 管叔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他看着姬妧的眼神,如同深不见底的潭水,没有任何鲜明的喜怒之色。 姬妧愣了一愣,神医的话并没有玩笑之意,的确是一命换一命,他不可能痊愈,或许被人照顾得好,乖乖遵从医嘱,活得舒心些也可以多延续一些年数。 “为什么?” 姬妧脚心一软,重重跪坐在冰棺旁边,脸颊贴上冰冷的棺材,一瞬间面如刀割。 “从今以后,老奴会跟随在陛下身边,直到助陛下重新掌握大权。” 管叔面无表情的说,“这是主子最后的遗愿,老奴一定会完成。”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她明明很痛恨这个人的,心口却莫名其妙的疼得厉害。 水风空落眼前花(十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他,还有没有什么遗言?” 姬妧犹豫着问出口,弥留之际他有没有话要对她说呢,或许他早就后悔了! 说不定他心里还有对她的怨恨来不及说完。 管叔毫不迟疑的摇头,没有丝毫的迟疑,让人心里微微失望。 “除了这个遗愿,主子再没有挂碍的事。” 冰棺里面容沉寂的年轻男人,看上去清隽而俊秀,安详的面容就如同管叔所说的话一样,没有任何的不安。 人死如灯灭,一切的爱恨都随之消失了吗? 但愿如此,姬妧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来生就不要再相遇了,这样才华横溢的人应该有更加灿烂耀眼的命运,他也不用为了她平生添出许多不必要的烦恼。 一瞬间,她深深吐了一口气出来,仿若释然,眼睛里透露出坚定的光芒。 没错,就让一切恩怨都彻底湮灭,她不恨他了。 她真的不恨他了。 “什么时候启程回凤城?” 姬妧扶着冰棺慢慢站起来,注视着冰棺里的人,表情略微复杂。 管叔拒绝道:“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说完,他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语的官清初,两人的眼神交汇,似乎形成了某种诡异的默契。 姬妧微微一愣,环顾着封闭的冰库,渐渐有些觉悟,“你不打算把他运回凤城了?” 管叔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没错,主子的死除了我们三人,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你的意思是要把他的死讯隐瞒下来?” 姬妧惊愕的瞪眼,她看了看冰棺里的人,又看了看官清初,心里的疑惑更加强烈,“这怎么可能呢?他身边的人很多,只要一段时间不露面,迟早会被人发现。” 管叔的目光偏移了半寸,不着痕迹的落在官清初的身上。 “关于这一点,主子也早就考虑到了。” 姬妧察觉到气氛里的一丝诡异,联系上之前的种种反常,她心里的某个真相渐渐清晰起来,“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管叔没有说话,目光一直盯着深沉的官清初。 姬妧循着管叔的目光看过去,视线最后也落在这个俊俏妍丽如同冰山美人的男子身上。 “清初,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官清初微微抬眸,深幽的凤眸里有浮光暗涌,“这是白凤临和我已经计划好的事情,那天我冲进他的马车里时就知道了他的计划。” 姬妧眼神一深,几乎也是同时明白了那日官清初挺身救白凤临的反常行为。 深深吸了一口气,姬妧听见自己问出来的声音:“他计划了什么?” “成全你我。” 四个字从官清初嘴里慢慢溢出来,他的嘴角带着一丝诡秘的笑痕,眯着凤眸看上去似乎在笑,又似乎没有真正在笑,让人难以捕捉到真实的心思。 姬妧猛然一震,“不可能,他若真要成全我,又为什么要杀了凤惜?” 官清初注视着她的反应,眼里闪过一丝疼惜,“他的计划就是让我成为他,从此以后毫无顾忌的站在你身边。” 他年我若为青帝(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不能一直把他放在这里。” 官清初沉吟道,“这里通常会有人进进出出,太容易被发现了。” 管叔盯着他,也没有其他的对策,实话实说:“这里气温低,我把主子放在这里是避免他的身体开始腐坏。” 闻言,官清初走过来站在冰棺边注视着躺着的男子,俊俏的眉微微蹙起来,“还是让他入土为安为好。” 姬妧也认同的点头,“我也和清初想的一样,让他早日安息吧。” 管叔看着他们,一脸慎重的回答道:“那就等到天黑以后再开始行动吧!” 三个人意见搭成一致,官清初转头看向管叔,问了一句:“你身边有可以指派的人吗?” 管叔斟酌了一下,然后如实道:“嗯,你若是有什么需要,老奴可以找人代劳。” “帮我送一封信去城南那家买灯影牛肉的老字号铺子。” 管叔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似是而非的撇起嘴角来,轻轻一哼:“没想到连那里也有你的耳目,难怪之前你对我们的行踪都会提前有所察觉。” 官清初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如今再说这些,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此话不假,他们以前是敌人,现在是站在同一线上的同伴,立场改变,利益同体,自然再不能把以前的恩怨再拿出来纠结了。 管叔也不是个拘泥的人,随意爽快的答应下来:“好,你尽快写好拿来,老奴一定将信给你送到便是。” 三人从冰库里离开后,姬妧和官清初又被送回原来的房间软禁,中午送饭的人将他的信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 等到暮色四合,夜灯初上的时候,送晚饭的人进来时就将回信给带过来了。 待房门重新被关上,官清初不紧不慢地拆掉信笺,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将信笺放在微弱的火芯上慢慢燃烧掉。 姬妧在旁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他烧完信转回身来,两个人的视线才相互交汇。官清初潋滟的凤眸里仿若揉碎所有的星月,又好似落进细腻的柔波里,明明灭灭,闪烁着迷离而璀璨的光芒。 “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安静了一会儿后,他轻轻说了一句。 姬妧眼里的忧色无法遮掩,一路走来,她的生命里有很多人进进出出,带走了一些东西,又留下了一些东西,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太漫长,再回首早就面目全非了。 没有生父,没有了母皇,没有了姬姒,没有了琉璃,没有了孩子,没有了凤惜,没有了皇夫 她的身边只剩下清初一个人了。 幸好,她的身边还剩下清初。 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接下来的要走的路,一条颠覆天下的道路,她几乎可以预见那些踏在脚下铮铮白骨搭建起来的垫脚石,走过的地方都是血流成河。 她不想要,却没有办法再回头。 命运的手推着她一步步往前,所以她只能胆战心惊的看着最在乎的人,每一眼都仿若是最后一次,每一次都小心翼翼而格外珍惜。 他年我若为青帝(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桌上的白烛静静燃烧着,宛若独自垂落下来的眼泪。 外面的大街上传来一下一下又一下的梆子声,仿若击在人的心上,无形中有根弦在慢慢抽紧起来。 窗子口传来轻微的叩响,只是微不可闻的一下子,但是对于早有准备的人来说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姬妧和衣在床榻上躺了一会儿,看见官清初倏忽站起来,她也匆匆忙忙跟着爬起来。 官清初回头朝她看过来,然后缓缓抬起手臂,姬妧迟疑了一下,心里渐渐被一股热气填满,她抿起嘴角,将自己的手掌放在对方的手心里。 官清初指了指刚才被敲响的那扇窗子,对着她小声说:“爬窗子出去。” 姬妧愣了一愣,原本压抑的心情没来由的得到了一丝喘息,嘴角不由自主的翘起来。 她轻轻嗯了一下,然后乖乖的点头。 官清初小心翼翼的推开窗扇,窗台虽只有半身高,姬妧穿着曳地的裙子,翻越起来却不算太利索,她自觉地搬了圆凳放在窗台下,左脚刚抬起来踩上去,整个人倏地就被横空抱起来。 她心头一惊,一声惊呼差点脱口而出,被她用嘴及时给捂住了,蓦地抬起头来,就看见头顶上方男子俊俏不凡的脸孔,他扫了她一眼,淡淡柔弱的光芒,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情绪,“小心点,别摔倒了。” 姬妧没来由的脸上一热,忙不迭垂着眼眸,乖乖点头。 官清初双臂一样让她的大半个个身子越过窗台,然后姬妧坐在窗台,脚下轻轻一跳就轻松落在外面。 等到官清初也动作麻利的从窗子里跳跃出来,一直藏在暗处的人才慢慢从阴影里露出来。 “跟我来。” 管叔对他们说,没有任何的迟疑,姬妧也知道时间耽搁不得,和官清初也随即跟上去。 一路上不仅非常安静,而且连守夜的士兵都没有看到。 “那些侍卫去哪儿了?” 姬妧心里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句。 管叔没有回头,声音在夜里幽幽传过来,“今晚驿馆里的其他人都被灌醉了。” 姬妧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看起来老神在在的管叔居然还会来这一手! 和姬妧的想法不同,官清初听到他的话后开始微微皱眉,“这么大的动静,只怕容易引起人怀疑。” 话音未落,就听见黑夜里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冷笑。 三个人瞬间都顿住了,表情变得格外凝重。 “是谁?” 环顾着黑漆漆的四周,官清初不动声色的站在姬妧的前面,不带任何情绪的问了一句。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只是那隐约的冷笑依然在回荡徘徊。 “阿宽,是你吧?” 这时沉着脸静默了一会儿的管叔开口了,“我听出你的声音了,既然你跟来了,就现身吧!” 随着他的声音渐渐落下去,角落里的阴影里果然走出来一人。 阿宽瞪着他们三人,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狠厉的暗芒,声音十分阴鸷,“管叔,你打算偷偷把他们两个带到哪里去呢?还有主子的人在哪儿?” 他年我若为青帝(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管叔凝着神色审视着阿宽,然后用苍老的声音慢慢回答他道:“既然你想见主子,那就跟着一起来吧。” 阿宽眼里闪过一丝狐疑的神色,站在原地没有动。 管叔沉着脸打量他,问:“不想去吗?” 一旁的姬妧早就屏住呼吸,紧张兮兮看着他们,一旦被他发现白凤临已经没有活在人世,是不会就彻底功亏一篑了呢? 被他一激,阿宽将信将疑的看着他,狡谲的目光遂即又落在姬妧和官清初身上,“你带着他们去做什么?” 管叔一哼,说话顿时也开始变得几分不客气,“老奴都是听从主子的吩咐行事,自然没有向你交代的道理。” 阿宽拧着眉瞪他,没有说话。 他虽然跟随在白凤临身边多年,但是许多秘密的事情主子会单独交给管叔去做,而管叔知道的内情也比他多得多,所以在白凤临心里必然是更加信任管叔! 相较之下,他自然也不能轻易去得罪此人! 只是眼下的情况又透着一份说不出的诡异,他不愿意就此放弃! 而就在他暗忖的片刻,管叔心里也是来来回回转过好些念头! 周遭的气氛就在这来来回回中越来越紧张。 “管叔你说得没错,咱们都是听从主子的安排,但是今日你把驿馆里的侍卫们都灌倒了,此时此刻驿馆的防护形同虚设,如果这也是主子的命令,的确是让人匪夷所思!” 阿宽说出心中的疑虑,然后紧紧盯着管叔脸上的表情,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微妙变化, 闻言,管叔撇起嘴角,嘴边噙起一丝冷笑,“那你和我一同去见主子不就知道了?” 姬妧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同时心里又暗暗佩服起管叔,所谓姜还是老的辣,不管阿宽怎么挖白凤临的下落,管叔始终看上去深不可测。 阿宽迟疑了好一会儿,又怕是故弄玄虚的陷阱,又非常想窥得这其中的真正秘密,眼角余光一偏,就落到默不吭声的男女二人身上,心情顿时开始沉郁下来,末了,心头一横,他索性用狠厉的口吻幽幽答应下来。 “好,”阿宽脱口而出,“那就有劳管叔带路了。” 管叔略微点了下头,也不再和他计较。 四个人在驿馆的走廊里来回穿梭着一会儿,然后慢慢停在冰库门口。 一路上,阿宽心中的疑虑很重,他抬头望着冰库的门扇,“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主子就在里面,进不进来随你。” 管叔淡淡回了他一句,然后扭头向官清初递了个眼色,“你们跟着我进来!” 姬妧和官清初乖乖点头,说着两人兀自迈起步子推开门。 阿宽在外面站了一小会儿,看到他们进去也连忙跟上去。 冰库里光线偏柔和暗淡,而且到了深更半夜就更加冰冷,强烈的寒意迎面扑过来,叫人冷不丁打了个激灵,阿宽眼睛往屋子里一晃,顿时眼眸骤然缩紧,第一个反应就是迅速转身。 这时管叔神不知鬼不觉已经站在他的身后,挡住紧闭的门窗,给了他重重的一击。 他年我若为青帝(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阿宽防患未及,扑身往前整个人重重摔落在地上,嘴里的鲜血喷薄而出,溅了满地。 他慢慢爬起来,表情痛苦地捂着胸口,嘴里艰难的挤出一个字来:“你——” 话音未落,一柄森寒雪亮的利刃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的脖颈边,让他不敢轻易动弹。 抬起头来凝视着握剑的俊俏男子,阿宽的嘴抿成直线,看上去略微僵硬。 “管叔,没想到你居然勾结外人杀了主子?” 杀气腾腾的声音,听上去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管叔没有说话,动了杀心,他没有打算澄清。 官清初手中的剑没有丝毫松懈,淡淡地看着他,解释了一句:“你家主子的身体早就被掏空了,根本用不着别人动手。” 阿宽压根听不进去,瞪着屋内三个人,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们最好现在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替主子报仇,白家也不会放过你们。” “你已经死到临头了。” 官清初暗暗握紧手中的剑,受到偷袭的阿宽本就气喘吁吁,此时此刻根本没法还手,官清初看了看默不吭声的姬妧,心里一紧,有些残忍注定是要让她亲眼所见,这时阿宽似乎有所预感,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我要见主子最后一面。” 官清初手中的剑顿了顿,姬妧忽然轻轻唤了他一声,眼神似有所求,心中喟叹,他还是妥协了。 “让你见见你家主子最后一面。” 一句话轻描淡写的从他嘴里说出来,阿宽绷着脸,嘴里微不可闻的哼了哼。 阿宽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在官清初手中的软剑胁迫下寸寸挪动,步伐小心翼翼,他站在冰棺前缓缓跪下去。 就在这时,他倏地把手伸向袖子里将一枚烟弹扔出来,白雾骤然而起,阿宽趁机往官清初的胸口偷袭一掌,而电光火石间官清初的剑凌厉一转,再不迟疑,迎着他的那一掌继续往前把剑送进对方的身上里,剑入剑出,是利器割破血肉的声音,一道耀眼的白光掠过之后,末了只有对方的一声呜咽仓皇传来。 姬妧急急忙忙跑上来,扶住身子微微晃动的官清初,“清初,你怎么样?” 官清初扔掉手中的软剑,捂住胸口慢慢滑下来,单膝跪在地上,摇头微微喘息道:“不要紧,只是挨了一掌,没有什么大碍,很快就会好了。” 姬妧看着他微微苍白的脸颊,害怕得快要哭出来。 这一刻,她终于深深的意识到某种痛苦的领悟,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官清初见她紧紧抿住嘴唇,不由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莞尔一笑:“我真的没事,你要是哭了,我才真正的要慌了。” 姬妧怔了一怔,没想到居然听到了他一句糊里糊涂的情话,这实在是破天荒的事情! 而她居然也被深深感动到了! “真的吗?你这样的人还会心慌吗?” 官清初点头,笑意更加缱绻,“自然是真的,不怕死,不怕痛,从小就怕你哭,只要你一哭,我就头疼没辙了。” 他年我若为青帝(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管叔蹲下来查探了一下阿宽的鼻息,然后说:“他断气了。” 官清初和姬妧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种结局也是早就注定了。”倒是管叔微微一叹站起来,“就算让他知道了主子的安排,阿宽这个人也不会归顺于陛下。他对主子太过熟悉,就算今日不被他发现,以后迟早会看出破绽。” 姬妧扭头看了看冰棺,心情复杂地说了一句:“管叔,我们开始吧。” 管叔淡淡嗯了一下,随即在虚无的空间里唤了声:“出来吧!” 话音未落,从冰库的屋梁四角倏地闪出四道黑影,恭恭敬敬落在管叔面前。 管叔抬起头来,凝重的目光注视着姬妧,问道:“陛下想把主子葬在哪里?” 姬妧愣了一下,沉吟片刻后,迟疑道:“我和他曾经都在西湖边的小院落里住过一些日子,那段记忆也算是值得怀念的,就去西湖那边。” 平淡而美好的日子,如果人死之后会有魂魄流于人间,那么应该也会欣慰些吧? 管叔点头,按照她的意思给四名神秘的黑衣人传达了命令,缓言道:“听陛下的吩咐,把冰棺移到西湖边去。” 四名黑衣人垂首而立,迅速起身朝冰棺走去,在姬妧二人的注视下抬起沉重的冰棺,动作轻盈而小心翼翼,仿若这里依然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 饶是姬妧两条腿加快速度依然有些赶不上,不由一声惊叹,“管叔手下的这些黑衣人真是厉害!” 官清初也附议的点头,解释说:“这些人恐怕都是白凤临以前训练出来的暗卫,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大内高手。” “嗯。” 姬妧轻轻点头,“其实他比我更加适合统治这个国家对不对?” 官清初戳了戳她的额头,不以为然道:“没有人比你更加名正言顺,你身体里流动的血液才是凤国皇家正统的血脉。” 姬妧撇了撇嘴角,“可是论手段和智谋,以及收揽人心,我没有一样是强过他的,这五年凤国又日益强大起来,百姓们不用和以前一样在水深火热里挣扎,这些和白凤临有不可或缺的关系。” “霸者无双,仁者无敌。” 官清初牵着她的手,两个人并肩同行,他一边走一边说,“虽然你没有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才能,但是你比任何人都有一颗仁德之心,你会成为让百姓拥戴的好皇帝!” “我可以吗?” 问这话的时候,姬妧特意侧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哪知官清初没有望过来,倒是给她留下了惊艳而**的侧脸轮廓。 眼神一黯,她正有些失望,不料官清初忽然扭头冲她一笑,手指轻轻戳她的额头,“小傻瓜,你当然可以,你以后会成为凤国史册里被后人歌功颂德的女帝。” “真的吗?” “我信你。”三个字,淡淡的叫人心酸。 眼眶一热,姬妧握紧他的手,心想哪怕是被人唾弃,她也不在乎,她想要的答案早就已经揭晓。 而如今试探和追问,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 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走到西湖边上,夜里的水风荡漾而开,有淡淡的水腥气味萦绕在鼻尖周遭。 他年我若为青帝(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冰棺被放置在西湖边的小院落里,四名黑衣人连夜刨土,在院子的槐树下方挖了一个大洞出来。 封棺,入土,姬妧看着那静静躺在冰棺里的人被泥土一点点掩盖,呼吸渐渐变得有点说不出的难受,直到挖出来的坑再度被填平,除了树下新翻出来的泥土有动过的痕迹,一切仿若从未发生过。 那个白衣不染且才华横溢的俊秀男子从此要安安静静的长埋在此,而这一场沉眠千年万年,或许再也不会有重见光明的时候,会不会太过寂寞呢? 姬妧吸了吸鼻子,在槐树底下静静站了一会儿。 快到五更时分,鸦青色的天空是黎明来临之前的黑暗,忙完这一切后,管叔对四个黑衣人吩咐了一句:“退下吧。” 语毕,那四个人很快就消失了。 偌大的院子里有夜晚的风不停的袭来,灌满衣袍,无限的寒凉。 官清初看着管叔,喃喃地说了一句:“我要去见一个人。” 管叔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还没开口,只见官清初忽然上前一步,右手搭在他的肩头上,小声说:“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陛下。” 说完,他朝槐树那边静静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不知官公子有什么计划?” 管叔忽然在他身后开口,“我既然答应过主子,就会一心辅助陛下。” “我并不怀疑白凤临的眼光,他既然相信你,那我也不会疑你。” 官清初蓦地回首,凤眼里深不见底,有隐隐约约的暗芒在里面璀璨闪烁。 “天亮之后,驿馆里的众人就会清醒。” 管叔不再多问,只是淡淡提醒了一句,到那个时候光靠他只怕也撑不下去。 官清初颔首,目光默默注视着另一边的人,胸有成竹的回道:“你好好看着陛下,放心,今日天黑之前我会自己回驿馆去。” 说完,他拉开院门,如同一片风叶翩然而去。 东方的天空渐渐透出一丝浅白的光色,管叔抬头揣度了一会儿,缓缓朝槐树下走过去。 “陛下,我们该回去了。” 他低低轻叹了一口气,清晨冰凉的空气吸进肺里,让人瞬间清醒不少。 姬妧回过神来的时候,茫然地朝四周望过去,发现身边只剩下管叔一人。 她走神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长时间,可是她的回忆如同逆流的长河一直静静流淌,让她陷在里面久久不能自拔。 从二十五岁一直往前倒退,生命里每个人离开她时的姿态和情景,从登基到驱逐出京,从住进天下至尊的宝殿朝凤殿到冷清烧成灰烬的清妧殿,她所有记忆的源头是从襁褓里和男孩初次的相见,大眼対小眼,应该是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是了,在生命的最初她就认识他了,从一开始有她就有了他,羁绊缠得那样深,怎么能够轻易从她的生命里抽离出去? 她曾经对他说,来生不要再相遇了,那样他会活得更好。其实这句话更像是对她自己说的,自欺欺人的安慰着她自己早就恐惧到绝望的心。 他年我若为青帝(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环顾四周,忍不住开口问道:“清初人呢?” 管叔审视着她微变的脸色,眼神里乍然而现的一丝仓皇,如实回答道:“官公子有事要去处理,暂时不和我们同行,陛下不用担心,他交代过今晚天黑之前会回驿馆。” 姬妧愣了一愣,心里骤然漏了一拍。 铺天盖地朝她席卷过来的是恐惧,姬妧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脸色仍然一片大剌剌的苍白,管叔没想到她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一时之间竟有些措手不及。 “陛下,我们该回去了。” 思忖了一会儿,斟酌来去说出的话仍然只有这句,其实从外人来看,都会心知肚明,这会儿不管说什么话都不能缓解她的情绪,解铃还需系铃人,惟一的办法也只有那个人。 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羁绊才会让眼前的女人如此小心翼翼,深陷不能自拔呢? 难怪她为了这个人连天下人痴心贪慕的皇权也愿意拱手相让,说她是太痴心还是太愚蠢? 姬妧深黑的眼眸微微转动了一下,她看着管叔,又好似没有看得真切,好半晌才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一前一后静静的走着,天光微黯,空荡荡的街道没有行人。 “天黑之前,他就会回来了吗?” 姬妧每走几步就顿住脚步,回头望一眼管叔,然后颤着声音问一句。 管叔应了她三次,终于在她第四次顿住脚的时候,深深叹了一口气,回荡在空寂的街道上,寂寥而悠长,那一抹忧愁好似始终也散不去。 可是他看着姬妧,在她幽幽怯怯的眼神里还是无奈的妥协,淡淡的嗯了一声。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姬妧眼里快速闪过一丝亮光,然后满意的回过头去继续往前走。 而跟在她后面的管叔丝毫没有感觉的松口气,似乎已经预感到下一次追问很快又会来临。 就这样磨磨蹭蹭的回到驿馆,天色已经大亮,驿馆里的侍卫们昏醉一宿,这会儿开始陆陆续续醒过来,只是每个人都乌青着脸,看上去精神不济,面色十分难看。 管叔带着姬妧两人从后门而入,偶尔遇到一两个爬起来的侍卫,被管叔犀利的眼神一扫,都垂着脑袋不敢再问一个字。 穿梭来来去去一会儿后,管叔将姬妧带到了之前白凤临的卧房,他站在门口说:“陛下先在这里好好歇息一会儿,老奴要去处理一下昨天晚上的烂摊子。” 姬妧点头,关上门回过身来,脑海里一下子就回想起前日在这里见到白凤临的情景,那个时候的他十分虚弱,可是她却从未想过他会真正的离去。 如今再站在这屋子里,她失神地看着那张空荡荡的床,内心竟然抑不住那一丝丝的颤栗,脚如同灌铅一样无法往前再挪一步。 僵滞在原地很久,久到她几乎有了晕眩的感觉,她才踉跄数步扶着旁边的椅子坐下来,终于还是抵不住眼前一黑,歪着头昏沉过去。 驿馆里乱作一团,阿宽手下的几位小头领找不到自己的将领,嚷嚷着要见皇夫大人,被面冷的管叔一一给拦下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天黑之前,士兵们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管大叔,皇夫大人究竟什么时候出来啊?” 一个将领喋喋不休的嘟囔了两句,士兵门在他的鼓动下更加情绪暴躁! 管叔犀利的目光落在那个带头吵闹的将领身上,声音苍老而浑厚,无形中给人造成一种心理上的压力,“皇夫大人日理万机,难道是你这种人想见就能见到的吗?” 将领被他不动声色的眼神给剜了一下,不由愣了一愣,心里顿时有了一丝胆怯,说话的语气也不由自主软下来几分。 “管大叔,您知道末将不是这个意思,不过眼下驿馆里乱成一团糟,总要有个人出来主持局面,您说对吗?” 管叔一哼,毫不客气的把话驳回去,“就这点小事,还不需要劳烦皇夫大人亲自出马。” 只见他说话是一副胸有成竹的口气,看上去完全是经过皇夫大人授意过,一下子使得周围的侍卫们也不敢随便造次。 将领察言观色,立即话锋一转,态度变得更加殷勤起来,“那您的意思是——” 管叔微微皱眉,捋着自己嘴边长长的白须,“昨晚的事自然要调查清楚,但是不可自己先乱了阵脚,侍卫们先好好整顿,越是这种时候,驿馆里的防守越是不能松动。万一有心存歹念的人趁机偷偷潜入驿馆内,你们谁来保证皇夫大人的安危?要是出了闪失,你们谁又能担得起这个罪责?” 话越说越严厉,到了最后几乎是兴师问罪的口吻,将领闻言,和周围的侍卫一样也被唬得不轻,随即连连点头,“您说得有理。” 管叔斜瞅了他一眼,声音变得十分冷诮,“那都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将领顿时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开始驱赶周遭的人群,“没听到管大人刚才说的话吗?赶紧的,该干嘛就干嘛,谁要是擅离职守了,就等着掉脑袋吧!” 说着,这个将领赔着笑脸迅速消失了。 管叔站在院子中庭,暗暗吁了一口气出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些将领都是贼精的人,被他唬得住一时,等回过神来脑袋清醒后恐怕会更加怀疑刚才的事情。 毕竟是常年跟随在阿宽手下的人,对他虽有一丝忌惮,但是不会完全听从。 他也不知道能够撑得住多久,目前惟一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官清初这个男人身上了。 想到这里时,他不由抬起脑袋朝白凤临住的院子那边望了望,隔着一道院门,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只是就如那屋里的人一样,都在翘首期盼着那个男人的归来。 城南熙攘的街道,官清初带着一顶蓑笠帽安安静静的在来来去去的人群里穿梭,直到眼前的街道上排起长长的队伍,他抬起来果然就看到那块响亮的老字号招牌。 官清初微微压下帽檐,然后顺着队伍默默往前走去。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他前面的人终于散去,一位笑脸嘻嘻的小二站在门口,微微弓着身子,态度十分热情,“客官,您想要点什么?” “人。” 小二微微一愣,眼睛快速将他上下打量过一番后,然后笑着说:“客官,请跟着小的进店来挑挑,酸甜苦辣咸,咱们这里的牛肉丝就只有您想不到的味道。” 官清初颔首点头,“那我要的是不酸不甜不苦不辣不咸的味道,你们这里有吗?” 小二满脸错愕,态度顿时微微起了转变,“这位客官您是来拆台的吗?” 官清初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答道:“的确如此,去叫你们的掌柜出来。” 小二倒也面无惧色,一口答应下来,“那您先跟着我进来,您要拆台也可以,但是先别挡着咱们铺子做生意!” 官清初回头看了看门外焦急等候的其他客人,已经有人开始不耐烦的嘟囔起来了:“就是嘛,你不买,也别耽误别人啊!赶快走吧——” 官清初嘴角的笑意变得更深,他顺驴下坡,对小二喃喃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跟着你走一趟。” 小二带着他穿过前堂,走到屋子后院里,让他在厅堂里等待了一会儿,半柱香的时间过去,门外走廊里渐渐传来一串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你来了?” 对方摇着折扇,笑意盈盈的踏进屋里来。 官清初没有抬头,手里端着下人奉上来的热茶浅浅抿了一小口,开门见山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对方嘴角微微一挑,眼神顿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他的纸扇收叠起来,好整以暇的轻轻叩着茶碗盖的边沿。 “你这个人倒是半点不含蓄。” 一句话淡淡的从对方嘴里溢出来,口吻冷淡,表情轻蔑,看上去并不太喜欢官清初。 官清初不理会他话里的讥诮,简明扼要的说了一句:“天黑之前,我要会驿馆去。”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人了。” 对方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官清初将手中的茶碗放在桌面上,微微抬眸,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姬妧一个人在那里,她需要我。” 话音未落,对方手指尖玩弄的茶碗瞬间就摔出去,哔啵一声剧烈的响动,立马热气蒸腾,水花四溅。 对方面部的线条一下子绷得紧紧的,眼里有两簇火苗闪烁,“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官清初从善如流的站起来,脸上的表情依然非常平静,“只有我,还不够。” 对方脸上的薄怒渐渐变得毫不遮掩,深刻完美的五官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微微扭曲,“很可惜,有你在,我看着就觉得很讨厌。” “我来不是求你,只是告诉你而已。” 官清初看着满地的狼藉,潋滟的凤眸里流露出来是一种悲哀的情绪,只是他越是这样,对方脸上的情绪就越是无法忍受。 对方的指尖缠着自己胸前的长发,说话的语气十分恶毒,又偏偏是无处发泄一样,“别以为我和你是一伙的,这世上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犀利的光芒从深幽的凤眸里一闪而过,官清初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有些同情,“那你最在意的那个人是谁?” 对方一愣,眼睛蓦地瞪得大大的,好像猛地被人掐住了最敏感的那根神经,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官清初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站在外面的小二偷偷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对于他家长相妖艳的掌柜那阴晴不定的脾气早就习以为常了,他忍不住偷偷好奇,屋子里只有掌柜骂骂咧咧的声音,那位气度不凡的挑剔客人倒是很淡定啊! 过了好一会儿,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官清初看着坐在椅子上微微喘气的男人,然后气定神闲的朝门外唤了句:“小二,给你家掌柜上点凉茶水。” 小二一怔,随即应了,忙不迭提着擦得光亮的铜壶进去倒茶,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猛灌了几口水后长长舒了一口气,末了还是不忘记朝官清初翻了一个白眼。 “看样子你需要时间好好考虑,我先走了。” 官清初也不再迟疑,转身就要往外面走。 “等一下!” 对方喘着气忽然唤住他,语气仍然有一丝不情不愿的别扭,“你不要是要找狐黎公子吗?” 官清初回过头来,只是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对方撇过头去,不满地哼道:“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过来了。” 官清初点头,然后心平气和的吐出两个字来:“多谢。” 小二提着铜壶默默离开的时候,屋子里一下子安静得出奇,而围绕在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也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直到他完全退出去都没有人再说话。 良久,似乎过去了漫长的等候和沉淀,长相俊俏得有点阴柔的男人无意识的拿起桌面上的折扇,无措地捏在手心里,一点点握紧。 酝酿了又酝酿,斟酌了再斟酌,犹豫了还是犹豫之后,他紧闭的牙关终于露出一丝丝缝隙,每个字都艰难而隐忍,而声音近乎低微得没有存在着:“她,还好吗?” 静默了一会儿,官清初凝着眉似乎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末了,淡淡一句道:“我不知道。” 对方缓缓抬起头来,十分不满的瞪着他,“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一直待在她的身边吗?” 官清初沉吟片刻,嘴角不自觉地抿起,淡漠的俊脸笼上一层说不出的复杂神色,“五年的时间,或许是我离开得太久了,她的心似乎空了。” 说着,他眉间不自觉地蹙起一缕缕细纹,对面的人看着他的表情,竟然也莫名的安静下来了。 偌大的厅堂里,只有飘浮在空气里的游丝如同悲伤的触角伸向每个角落,隐隐约约之中有谁发出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末了,“是啊,她一个人撑太久了。” 有人终于开口说话,低微的声音如同一声悲恸的哭泣,滚烫的泪水深深烙印在谁从未愈合的伤口上。 年少的情事,如同前尘的旧梦,午夜梦回时眼角无声滑落的泪水,都被绝望的摈弃在他的意识和灵魂之外,以为再也没有相见的那一日。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31章 他年我若为青帝(八),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他年我若为青帝(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钱塘郡的驿馆内,两名副将带着人堵在白凤临居住的院子门口,始终不肯离去。 “管大人,皇夫大人本就身体不适,这两日一直闭门不出恐怕不妥吧?”满脸虬髯的副将说话很有气势,说着就把身后跟着的郎中推出来,“这位是钱塘郡里最好的郎中,不如让他给皇夫大人瞧瞧?” 管叔守在中庭里没有让步,郎中被他身上散发的凌厉气势给生生逼退回去,“皇夫大人乃是金枝玉叶,岂是任何人都能随随便便可以看的?” 闻言,两名副将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虬髯大汉嘴角的笑意开始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俗话说事情有轻重缓急,若是皇夫大人身体抱恙,管大人又何必太拘泥于形式呢?万一耽误了皇夫大人的病情,咱们这些人恐怕都担不起啊!” 这时旁边身形削瘦如同棍子的副将也开始附和了一句,“没错,若是皇夫大人身体没有大碍,为何迟迟闭门不出?毕竟昨夜里驿馆也发生了变故,阿宽大人到现在都不见踪影,这实在是太蹊跷了!” 管叔微微皱眉,板着脸没有说话。 两名副将虽然不敢冒然硬闯,态度却十分坚决,势要不达目的不罢休。 “管大人跟随在皇夫大人身边多年,应该是皇夫大人身边最信任的人,如今皇夫大人身体不好,却这样三番四次阻拦,不知是何用意?” 瘦瘦的副将挤眉弄眼,说话绵里藏针,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管叔眉角一挑,怒色从眼里渐渐生出来,“老奴对主子的忠心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既然老奴如今站在这里,你们就休想从我面前闯进去!” “既然如此,那咱们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两名副将互相看了看对方,眼里闪过一道利芒,也在同时拔出挂在腰间的佩刀,“今天无论如何,咱们都要亲眼见到皇夫大人!” 利刃毕现,剑拔弩张的一瞬间,那名畏畏缩缩的郎中忽然跳出来,挤着笑脸殷勤的说:“各位大人千万别动手,刀剑无眼啊——” 管叔功力深厚,瘦瘦的副将心有忌惮,只好硬着头皮顶了一句:“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咱们也不想兵戎相见,管大人又何必如此强硬呢?” “是啊是啊——” 郎中忙不迭迎合上去,他缩着肩膀笑嘻嘻的朝管叔靠拢,“不过就是瞧一眼皇夫大人而已,管大人就通融通融嘛——” 管叔瞪着他,苍老的脸容十分冷硬。 郎中背对着两名副将,一直朝他笑嘻嘻的挤眼睛,“其实皇夫大人的身份高贵,草民也不敢随便给他开药,就远远看一眼就行了!这有病没病,其实看一下脸色也能知道七八分了!” 管叔微微眯起眼睛,实在没听过哪位德高望重的御医说过这种神乎其神的鬼话! 只是郎中先生乐在其中,似乎压根没看到他眼里的鄙夷,反而回过头去寻求两名副将的认同,“两位副将大人,草民说的对吧?” 两名副将愣了一愣,本来就是找个人进屋查看虚实,逮到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瘦瘦的副将点头如捣蒜,爽快的应道:“郎中说得有理,不用开药,只要看一眼就行了!” “管大人,只是远远看上一眼总不会怎么样吧?” 郎中笑眯眯的说,管叔眼瞳骤然收缩了好几下,似乎意识到什么,眉间一丝狐疑,终于还是在对方笑意深深的眼神中选择妥协了。 “好,皇夫身子骨弱,不方便见太多人,尤其是杀戮气息太重的人会妨碍他的调息,只能让郎中进去。” 两名副将见好就收,忙不迭收回手中的利刃,咧嘴笑着应承下来。 “管大人说得有理,咱们这些粗人风尘仆仆的,就不进去了,让郎中进去!” “让郎中进去就行了!”另一位满脸虬髯的副将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郎中先生,你可要好好看清楚了!别玷污了咱们钱塘郡第一妙手的名声!” 钱塘郡第一妙手? 嗬,他什么时候有了一个这么响亮的名号了? 郎中听着两名副将意味深长的话语,笑得越发灿烂。 管叔跟在他的后面,不敢两名副将任何偷窥的机会。 哐啷一声! 两扇门在他们面前响当当的关上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门又被拉开了! 郎中跟在管叔的身后,诚惶诚恐的迈着步子走出来。 两名副将满脸不解的走上去,急急的追问了一句:“怎么样?” 郎中似乎受惊过度,两条腿还有些颤抖,“二位副将大人,皇夫大人的确在屋里!” 副将一怔,问出来的话也变得断断续续起来,“皇夫大人的身体如何?” “皇夫大人只是有点虚弱,并无大碍。” 郎中慢吞吞的说,然后想到什么没来由的哆嗦了一下,“只是——” 两名副将的心情也被他带得一上一下,心绪不宁起来:“只是什么?” 郎中垂缩着脖子,说话也开始变得战战兢兢起来:“皇夫大人看到我进去有点恼怒,幸好我跪地求饶,他才放过我一条小命。” 说完,他还有些后怕的打了个冷噤,“二位大人,里面还有一位女子,我刚刚进去可能打断了他们,皇夫大人的眼神像要吃了我一样,草民只是混口饭吃,这——以后再有这事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他忙不迭把先收的诊金塞回到两位副将手上,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匆匆忙的寻路溜出了院子。 两名副将愣在原地,脸上的神情变得十分难看。 管叔冷眼瞧着他们,皮笑肉不笑的问道:“二位大人还想进去吗?” “里面的女子难道是——” 虬髯大汉心中闪过一道亮光,话还没有说完,顿时就被另一人狠狠掐住胳膊给打断了。 管叔冷笑着接口道:“是姬妧陛下。” 如他所料,果然两名副将像吞了几只苍蝇一样,抿住嘴没有说话。 皇夫大人虽然将女皇陛下软禁起来,但手下的将士都知晓他对女皇陛下的深情。 一想到触怒皇夫大人,瘦瘦的副将连忙自打脸找台阶下,“咱们粗人有眼无珠,刚才得罪了管大人,既然皇夫大人身体无碍,那咱们就不打扰了!”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32章 他年我若为青帝(九),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他年我若为青帝(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两名副将离开后,管叔转身重新回到房间里,昏睡过去的姬妧这会儿已经被扶到床榻上躺着,哪怕是意识不清的时候,淡烟笼月般的眉间还是蹙起一丝丝的细纹。 暮色四合,夜色渐渐爬上纸窗的时候,院子里有风声划过树叶簌簌响动,管叔起身去开门,幽幽的月色下,树下的阴暗处藏匿着一抹黑色的影子,管叔踱着脚步慢慢朝树边靠近,略带一丝防备的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 “我回来了。” 一道男人微沉的声音从阴影里淡淡冒出来,管叔不由一顿,只见那人慢慢从树荫下露出脸来,一张无比熟悉的斯文俊秀的脸孔。 月影横斜,风摇翠竹,疑是故人来。 管叔的眼瞳骤然收缩起来,仿若看到风姿秀雅的年轻主子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 官清初察觉到他失神的样子,目光澄澈而静寂,并未点破。 倒是管叔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回过神来,敛去脸上的神色,然后淡淡唤了一声官公子。 “因为时间太过仓促,我目前还没有学会控制自己的声音,这段时间在人前不便开口。” 官清初淡淡的解释了一句,他从狐黎公子那里学来易容之术,虽然火候不够,但是总算掌握基本的要领,而脸上这张精致的人皮面具经过狐黎公子的细心调制还算可以维持几天。 而学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也是易容术中的一项技能,但相较人皮面具又颇有难度,并非一日可成,他还来不及好好学过来,所幸的是白凤临患过哑疾,平日里就甚少说话,偶尔才动嘴一两句,但回到凤都和白家人打交道就不能掉以轻心了。 “放心,这点上老奴会替公子挡下来。” 管叔从善如流的应答下来,思绪一顿,不由问了一句,“下午来的那位郎中先生是官公子的朋友吧?” 官清初点头,缓缓道:“不过他的确是回春堂的郎中。” 说着,他扭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燃起的灯火,神色难辨,“陛下怎么样了?” 管叔并不惊诧,只怕那位郎中先生已经将姬妧陛下的情况转告给官清初了,他也只是如实回答:“还没有醒过来。” 闻言,官清初绕开他,直接迈开步子朝屋子里走去。 亮晃晃的精致房间,将她脸上的苍白映照得更加明显。 官清初站在床边,凝视着她昏睡的容颜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管叔站在他的身后也将视线投过去,忆起回来时路上他和姬妧两人的情景,就像有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缓不过来,让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哪怕是换不来一个回眸的眼神,白凤临也甘愿为了姬妧而放弃掉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其实在心里他上替主子感到不值得,没有这个女子,主子必然能够成就千秋霸业,将凤国的疆土更加扩充数倍。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如此才华横溢的人,最后还是躲不过这一关。 他答应主子就不会违背承诺,但无法不去埋怨这个女子,只是白天里又忽然发现,她活得远远比自己希望的样子更加糟糕! 仿若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有些明白主子为何会耗时五年的时候来精心编织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 沉吟片刻,管叔忍不住开口道:“官公子,老奴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说吧。” “姬妧陛下好像是病了。” 管叔斟酌了半晌,还是只能找到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语来形容。 闻言,官清初特意回过头来,潋滟的目光里有些许不解的神色,病了?狐黎公子说她只是太疲累了,好好睡上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管叔下意识的戳了戳自己的心窝位置,“姬妧陛下她的心,有些不太一样。” 他的描述让官清初的眼神越来越深,“管叔,你的意思是说她有心病吗?” 管叔绷着脸,唉叹了一声。 “你不在的时候,她每隔一会儿都要问一遍,看上去还是能说能笑,能吃能睡,可是她很焦虑,而且健忘。” 犹豫了又犹豫,管叔还是把最后一句话往心里压下去,他觉得姬妧陛下有点失心疯的征兆了。 倘若她真是失心疯了,就算重新得到自己的皇权,坐拥整个天下又有什么值得开心呢? 她连自己的欢喜和悲忧都统统失去了,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一切还有意义吗? 官清初慢慢在她的床沿边上坐下来,伸手将她额头的发丝轻轻拨开,又小心翼翼抚平她眉间的皱纹,他凝视着她闭上的眼睛翘起嘴角,心里不停的想,睡觉的时候怎么能够皱眉呢?怎么能够呢? 有他在,怎么能够让她皱眉呢? “管叔,你先去歇着吧。” 官清初淡淡吩咐了一句,管叔也不再多言,朝屋子四周环顾了一圈,然后默默的离开了。 管叔前脚刚踏出院子,夜色里立马有一抹黑影从屋檐上飞跃下来,急不可耐的推开房门冲进来。 来人一下子扯掉自己的蒙面黑布,气势汹汹的指责道:“官清初,你看看你都把她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官清初连眼也没抬一下,目光依然凝视在女子的脸上,“你想把驿馆里所有的士兵都引过来吗?” 俊俏美艳的男子站在几米开外没有走过来,翻了个白眼,嘴里不甘示弱的把话顶回去,“是啊,大不了咱们一起同归于尽得了!” 官清初一句话轻描淡写的戳中对方的软肋,“你不过来看看她吗?” 男子的脸色顿时变了又变,俗话说近乡情更怯,他觉得自己此刻翻覆的心情就如同这句话,他害怕见到那个人。 深深的爱过,亦同样深深的伤害过。 迟疑了好半天,他终于小心翼翼追问了一句:“她会厌恨我吗?” 想见对方,又害怕看到对方眼里浓浓的厌恶和鄙夷,他的确早就千疮百孔了,练就了一副冷心肠,哪怕是金刚不坏之身,可软肋就是软肋,一击即毁。 “她没醒。” 官清初淡淡吐出来三个字。 纠缠的思绪却始终停留在管叔的那番话上面。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33章 他年我若为青帝(十),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他年我若为青帝(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刚才那老头说的话是真的?” “我说过,她的心好像空了。” 官清初暗暗攥紧袖子的手,白凤惜曾经要他好好待她,因为五年的时间里,姬妧活得和行尸走肉没有区别。 如今他总算有点彻悟过来,姬妧不是没有爱人的能力,也不是感受不了疼痛,而是经历过痛苦的极端,剧烈的起起伏伏之后,她曾经濒临绝望游走在崩溃的边缘,其实早就已经渐渐开始崩溃。 她还是依赖他,可是她已经失控了。 犹豫地跺了跺脚,来人还是无法控制住内心慢慢沸腾起来的情绪,挪着步子走到床边来。 床榻上的女子陷在轻薄的被衾里面,姣好的五官在岁月的锤炼中越来越深邃,散发出一种叫做成熟的风韵。 来人怔怔地站在床边,呼吸不知不觉变得有点急促起来,所有到嘴边的情绪都变成反反复复的同一个字:“她,她” 下一秒,他忽然拉开床边的官清初自己扑过去牢牢抓住女子柔若无骨的手掌。 “殿” 脱口而出的称呼被他生生扼杀在喉咙里,他撇了撇嘴角,笑意有种说不出的凄凉味道,“不,是陛下,你今日已经不同往时了,整个凤国都应该是你的。” 说着,他又伸出另一只手轻柔地摩挲过女子的额头,对方苍白的脸色让他的心没来由的揪紧,“你怎么还是照顾不好自己呢?为什么越来越憔悴了?你这样让我怎么能够放心呢?” “不放心的话,就留下来守着她岂不是更好?”官清初适时的见缝插针,抛出引诱他上钩的饵料。 “看到我,她也许会更加难受。” 男子眼神一黯,害怕再轻易的靠近她,她变成如今这样其中会不会也有他的伤害造成的部分? “既然如此,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官清初十分冷静地反驳他,男子愣了一愣,在对方审视的目光中一下子哑口无言。 长夜漫漫,良久之后,男子倏地站起来,失魂落魄的往漆黑的屋外走去。 官清初没有阻拦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和不得已,而结果无非只有取和舍,他需要一个人好好冷静下来做出决定。 窗外鸦青色的天光渐渐从纸窗上投射过来,而桌上的蜡烛已经燃烧殆尽。 官清初撑着额头坐在桌边太困睡着了一会儿,他惺忪的睁开眼睛,床榻上的人还没有清醒过来。 而屋子外面的窗门这时倏地被叩响了,不等他站起来,管叔先推门走进来。 “陛下还没有醒过来吗?” 他淡淡问了一句,官清初也淡淡的嗯了一声。 顿了顿,管叔凝着眉头神色渐渐绷紧,“早上快马加鞭从凤城里来了信函,希望公子早日启程回去主持朝堂大局。” 官清初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不解地看着管叔问道:“为何突然这样急?” “钱塘郡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凤城里去了,白二爷似乎和侯爷闹翻了。” 管叔喃喃道,“阿宽杀了不少百姓,闹得人心惶惶,朝中的其他势力也有些蠢蠢欲动,侯爷应该是希望公子早日回去弄清这件事情。” 官清初听完之后反而变得气定神闲起来,鹤蚌相争,凤城里闹得越乱,形势才会越有利,“若是如此,咱们倒不用急着赶回去,何况如今陛下还没有醒过来。” 管叔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床榻,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就算如此,也不能拖延太久,否则侯爷那边会起疑心。” 官清初不置可否,一心一意最记挂的是人,“若是人没了,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管叔出门前,官清初忽然唤住他,别有意味的说:“陛下身体不适,让外面的人把昨日的郎中再请过来瞧一瞧。” 半个时辰后,郎中先生风风火火的送进来了。 到了屋门口还听到郎中先生叫苦不迭的喊声:“哎呀,我都说我不来了,怎么又逼我到这儿了?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侍卫们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带到厅堂里复命后就被遣退下去。 “行了,人都走了,就别装了!” 官清初看他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痛苦的抱怨,折腾了好一会儿还不消停,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郎中先生眉毛一挑,眨着贼溜溜的眸子顿时笑逐颜开,“呵呵,这不是怕被识破吗?” 官清初却半点也笑不出来,今日嘴里来来去去反复的也只有这句话:“她还没有醒过来。” 狐黎公子怔了一怔,审视着他眼角眉梢的愁色,当即收敛了嘻嘻哈哈的嘴脸。 “自从你们被抓后就没消停过,可能是太累,睡的时间长了一点。” 想了一想,狐黎公子宽慰了数句。 不过他的安慰显然无济于事,官清初眉间的皱痕反而越来越深。 他表情略显凝重,剑眉美眸,难得满脸慎重的问:“你能治心病吗?” 狐黎公子微微一愣,脸上略显诧异,然后渐渐变成为难,“你是说她有心病?” 官清初深深吁了一口气,站起来踱到屋子中间的位置顿住脚步,看上去凉薄而无可奈何,“她和以前的确不太一样,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病的缘故。” 狐黎公子握着拳头抵在下颚处,一边作深思状,一边摇头,“都说心病还要心药医,我最多给她开点静心宁神的药调理调理,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难怪我每次见到她,心里都怪怪的难过。” 他恍然若悟的点头,“就算是坐拥天下,还是有这么重的心病啊!人哪,竟然怎么样才会真正的满足呢?” 等他漫不经心的说完,官清初已经默默注视着他了。 他索性就张嘴问了,“你呢?想要什么?究竟到哪个地步才会觉得心满意足了?” 官清初望着屋外簌簌的树叶,思绪也有些飘忽,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画面却是十年前的凤城庙会,许愿树下溶溶灯火里,少女甜蜜的笑脸和明亮的眼眸里迷离的神采。 “不知道。” 收回思绪,三个字从他嘴里淡淡溢出来。 狐黎公子感到十分扫兴,撇了撇嘴角,兀自站起来往床榻边去,“我去瞧瞧病人。” “哎呀~” 片刻之后,官清初忽然听到一声惊愕传来,忙不迭追过来查看情况,只见狐黎公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床榻上的女子。 而床榻上的女子睁着眼睛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们。 “你醒了怎么也不吭声啊?吓死我了!” 狐黎公子拍着胸脯压惊,不料倏忽被人狠狠一用力扯到旁边,身后的人影已经窜上前去,坐在了床沿边上。 “你醒了?” 姬妧愣愣地瞪着眼前握住自己双手的男子,惊愕的说不出话来,“你” 反应过来的官清初连忙解释了一句:“我是清初。” 温柔的语气,熟悉的声音,姬妧顿时眼前一亮,“清初你回来了?” 官清初颔首点头。 姬妧细细端详着他的脸孔,茫然地问道:“你怎么变成白凤临的样子了?” “以后我就能够时时刻刻的陪在你身边了,这样不好吗?” 官清初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伸手揉了揉她额前的头发。 “你没有骗我吧?” 姬妧问,心里仍然有一丝狐疑,“你真的不是白凤临?” “我不是,我是清初。” 官清初无比肯定的回答她,“你忘了,白凤临的尸体是我们亲自埋葬的,就在西湖边你住的小院落的树下。” 姬妧渐渐回忆起来,也跟着点头,“好像是这样,然后我一转头,你就不见了,管叔把我带回驿馆,我一个人待在白凤临的房间等你回来,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吗?” 她左右打量了一番周遭的处境,视线最后落在官清初的身上,眼里闪出一丝忧虑的神色,“清初,你去哪儿了?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官清初缓缓将她揽在怀里,“放心,我不会不告而别,昨天我去找狐黎公子了,这天下也只有他的易容术足够以假乱真。” 她的眼里仍有疑虑,趴在他的肩头上却不再问了。 “嗯?” 久久得不到她的回应,官清初不由试探地松开她。 “在想什么?” 姬妧摇头,垂着眼眸回答道:“没想什么,你回来就好了。” 听到这番话官清初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揪紧,看了看一旁的狐黎公子,然后对姬妧说道:“你看上去很憔悴,让狐黎公子给你瞧瞧好吗?” 姬妧点头,当狐黎公子的手指掐住她的手腕时,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她静静盯着对方的脸,片刻之后忽然猝不及防地伸出一只手朝对方的脸上袭过去。 狐黎公子吓了一跳,连忙松开她的手腕,惊惶未定的问:“你想撕我的人皮面具?” “我只是好奇,你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子?” 姬妧毫不掩饰地回答,“会不会有时候连你自己都忘了你原来的样子呢?” 狐黎公子愣了一愣,琢磨着她的话里是否还有别的意思,“你不会是怀疑他吧?”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34章 他年我若为青帝(十一),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他年我若为青帝(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眼光闪烁,流露出一丝丝说不出的情绪。 狐黎公子十分惊疑,忍不住开口道:“你真的怀疑他?” 姬妧避开他灼亮的目光,把头移向其他的方向,脸上的神情有一种扑朔迷离的茫然感。 “发生的这一切都像梦不是吗?” 她淡淡的溢出一句话来,不看他们任何人,却仿若在询问着每个人,然后等待得到一个微不足道的回应。 狐黎公子转过头去,特意瞄了瞄那个始终沉默的男子。 莫名的气氛让人渐渐缩紧了呼吸,就连狐黎公子这样肆无忌惮的人也感觉到一丝丝难受,偏偏屋子里安静得出奇,好似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够清晰的辨识出来。 咳了两下清完嗓子,狐黎公子撇了撇嘴角,不由叹了一声气:“浮生若梦,本就如同泡影一般难以捕捉。” 姬妧莞尔一笑,“有时候我根本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方,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在我身边的人是真的存在还是另一场虚无缥缈的假象?” 白凤临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官清初真的已经从五年前那场暗杀中奄奄一息的活过来吗? 五年了 才过去五年吗 那样漫长而孤寂的夜晚,她在那空荡荡的宫殿里仿若独自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原来才过去那么短暂的一点点的时间,余生中还会有几个五年呢,她还要这样日复一日继续熬下去 姬妧说得很安静,嘴里甚至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笑意,仿若喃喃自语,狐黎公子张了张嘴巴,却仿若嘴里被塞了满满的石子,那样深深的尖锐干涩,只剩下无言以对。 狐黎公子又看了看男子,他还是静静待在那里,没有任何言语,仿若和满屋子沉寂的陈设什物融为一体。 他摇了摇头,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头疼。 姬妧喝完药又重新睡下,两个男人都不声不响的从房间里退出来。 狐黎公子扭头看着身边的男子,微微皱起眉头,“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官清初淡淡扫过他一眼,也只是扫了一眼,然后没有任何动作,继续往前走。 狐黎公子闪到他面前,拦住去路,脸上略带薄怒,忍不住道:“你打算这样一直不说话?” 官清初煞有介事的看着他,默不作声。 狐黎公子不胜其烦地抱怨道:“你瞪着我做什么?你别这样闷不吭声,陛下现在怀疑你,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不打算解决。” 官清初嘴里淡淡吐出五个字来,一脸淡漠,让狐黎公子越看越怄火。 狐黎公子诧异的看着他,完全不明白他的话意。 “你就让她这样?” 官清初抬起头来看天,神情从未有过的专注,而目光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一天不行,那就一年;一年不行,那就十年;十年不行,还有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不管要花多少时间,我余生的时间都会陪在她身边,等着她不再怀疑我的那一天。” “你——” 狐黎公子惊愕的看着这个男人,却发现这张俊秀清隽的脸散发出熠熠的光辉,宛如在闪闪发光一样的耀眼迷人。 他年我若为青帝(十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狐黎公子叹了叹气,一脸无奈道:“我看你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了。” 官清初特意看了看他,四目交接,两人都不由自主撇了撇嘴角。 长夜漫漫,又是一个无梦无眠的静夜。 红烛暗自垂泪到天明,窗纸外的天色渐渐透着细微的亮光,官清初坐在桌边缓缓舒展着自己僵硬的胳膊,然后动作轻巧的站起身来,脑袋往床榻那边偏过去,帐幔下的人闭着双目,一派静悄悄的景象,应该还没有醒过来。 他松了一口气,拉开房间的门迈步走出去。 清晨微凉,衣衫里间都沁着一丝丝湿润的凉意,倒是格外醒神。 鸦青色的天空东方既白,渐渐有晕染的红霞随着即将到来的光明而蔓延开来,也只有这个时刻,才会让人感觉到仿若整个世间都在沉睡着一样,那份安静绝世而**。 在中庭站了半晌,就见到管叔不动声色的露面了。 “公子起的真早。” 官清初颔首点头,无波无澜的静静看着他。 “我仔细考虑过了,既然凤城里传来急报,我们还是尽快动身启程。” “公子说的是,既然已经决定了,那老奴这就让下面的人去安排。” 管叔毕恭毕敬的说道,扭头朝房门口望了望,一字一顿,“公子既然已经露面,那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那以后老奴就唤公子为少主了。” 官清初负手而立,点头答道:“嗯,就这样吧。” 管叔离开后,随即让人着手备车收拾行装,又派了两名侍卫去告知府衙中的人。 钱塘郡太守陆令简得知消息后,特意纵马赶来了一趟。 此人文采斐然,曾经是风光无限的状元郎,而且从管叔嘴里得知他和白凤临是年少时相识的朋友,虽然白凤临在外面游历过几年,但双方相知甚深,关系匪浅,所以当日在城门下才会拼死救扶白凤临,而且这人并不容易糊弄。 “慎重起见,少主不如就婉拒了。” 管叔站在屋子里说,官清初坐在一旁久久没有说话。 而这时已经醒过来的姬妧坐在床上,静静的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脸上如同平静的海面。 官清初眸光深邃,然后说:“一直都见的人,倘若突然就不见了,反而容易引起怀疑。” “少主的意思是要见一见他?” 说着,管叔的视线匆匆瞥过姬妧,然后变得越来越复杂起来。 官清初点头,然后缓缓站起来。 “如果我连陆令简这个人都骗不了,那凤城里还有白家人,尤其是白家的族长大人白轩然,就更加不可能骗过他们的眼睛。” 管叔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这一关,始终还是要过的。”官清初一边说,一边扭头去看姬妧,温柔的眼神,嘴角边浅浅的笑意,都是他安安静静的守护。 姬妧看着他,风平浪静的眼波里渐渐有了一丝漾动,她微微张嘴,说出来只有两个字:“清初。” 官清初笑了笑,回过身去,嘴唇不知不觉的渐渐抿成一条线。 他年我若为青帝(十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驿馆的前厅里,下人给坐在椅子上等候的太守陆令简上了一杯热茶。 “皇夫大人的身体可有好些了?” 陆令简端起桌上的茶碗,顺便问了一句下人。 下人正要退下去,闻言垂首道:“好些日子没见过皇夫大人了,他最近一直在房间里静养,小的也不知情。” 陆令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犹带着几分诧异,不禁道:“有这回事?莫非他病得很严重了?” 下人摇摇头,还是一脸不知的样子。 见状,陆令简微微蹙眉,脸上的神色看上去多了一分凝重。 “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别在这里等,主动去他屋子里瞧瞧。” 说着,陆令简放下茶碗,兀自站起身来。 下人连忙劝阻,一脸无措的说:“大人稍安勿躁,先坐着喝茶,皇夫大人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 毕竟管叔私下里已经吩咐过了,不能让陆大人进院子,皇夫大人自然会来见客,若是陆大人这会儿硬闯进去,只怕管叔会怪罪下来! 对于下人的频频阻拦,陆令简有些不耐烦,又不能真的和驿馆的下人闹腾起来,“唉,这哪儿是喝茶的事情?若是皇夫大人不便起身,我去见他才更加省事!” 话音刚落,门外的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 陆令简一怔,连忙迎出去,果然这笑声的主人就是白衣胜雪,弱质纤纤的白凤临。 紧随跟在他身后的人,便是留着白须的管叔。 “让陆大人久等了!” 管叔代自己的主子先开口说了一句,陆令简闻言连连摆手,不由松了一口气,“管叔不必客气,只要皇夫大人的身体无碍,让陆某再多等片刻也无妨。” “陆大人这份心意,主子心领了!” 听到管叔的话,陆令简又瞅了瞅自己的好友一眼,只见白凤临颔首而笑,朝他微微点头。 一行人又重新迈着步子回到前厅里,旁边的下人连忙退下去备茶。 重新落座,陆令简才淡淡道出此次的来意。 “听说皇夫大人打算尽快回凤城,可有订下动身的日子吗?” 他一问完,就见白凤临扭头瞥向身边的管叔,管叔面色沉肃,立刻回答道:“已经订下来了,主子离开凤城有一段日子了,凤城里的侯爷催得急,所以打算后日天亮之后就启程。” 陆令简边听边点头,随即也附和道:“后日就启程的确是比较急促来,这边的事情可都办妥了?最重要的是皇夫大人的身体吃得消吗?若是有需要我这边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白凤临面色沉吟,这时管叔开口了。 “说到一事,倒的确是有件事需要麻烦陆大人处理,白家三公子勾结反贼曝尸城门,没想到那日却被歹人劫走了,还希望陆大人能够尽快抓到人,继续寻找三公子尸首的下落,毕竟三公子还是白家的血脉,纵然死了也要带回去给整个白家一个交代的。”陆令简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搀着一丝丝复杂,在管叔灼灼的目光下才缓缓点头。 他年我若为青帝(十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陆令简面色一僵,过了片刻才迟疑的开口把差事给应下来。 端坐在上位的白衣男子无视他脸上的黯然神伤,和管叔互相交换了眼神后,神色疲倦的缓缓站起来。 管叔也适时说了一句,“陆大人,我家主子身体有些乏了,回凤城之前不能陪大人多聊一会儿实在是憾事。” 陆令简瞧了一眼白凤临泛白的脸颊连忙也跟着站起来,笑意款款的摇头道:“皇夫大人的身体要紧,把酒言欢这种事以后有的是机会,就劳烦管叔费心了!” 寒暄几句之后,白衣翩翩的皇夫大人站起来和管叔一同离开了前厅。 陆令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思及刚才白凤临和他说的这番话不由走神了,末了,等他回过神来发现屋子里已经安安静静,空无一人。 不由自主低叹了一口气,他随即悻悻然离开了驿馆。 陆令简回到自己的府衙,立即把手下的师爷和府里管家叫到书房来,细心吩咐了一番才退散下去。 “人走了?” 房间的门咯吱一下响了,姬妧抬起头来随口问了一句,随即看到从屏风后面绕出来的窈窕人影,白衣胜雪,容颜俊秀清隽,宛若绝世佳公子。 第一眼看去,她几乎以为是白凤临又活过来了! “怎么了?” 进来的人问了一句,澄澈的眼神注视着她,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姬妧回过神来,然后摇了摇头,“怎么样?陆大人呢?” “应该回去了。” 姬妧点头,心里却不是滋味,沉默半晌后,她幽幽的开口问道:“清初,以后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这的确是个问题! 换了身份,就必须利用起这个身份的所有,换言之,根本分辨不清是他在替白凤临活着还是白凤临因为他而活下来! “你说得对,为了避免露出破绽,这个问题的确需要解决。”官清初静静思索了一会儿,“你以前是怎么称呼他的,以后就怎么称呼我。” 姬妧沉寂了一会儿,“我很少唤他的名字,一直都是以皇夫大人来相称。” 官清初颔首而笑,在她身边坐下来,忽然提及很久以前的事情,“还记得五年前你向我许下的那个诺言吗?” 姬妧迟疑了一下,五年前为了让他给姬姒下毒,她曾经信誓旦旦的向他承诺,等她登上帝位的那一日,就让他成为她的皇夫。 往事不可追,如今再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她就已经对他封闭了自己的真心,字字珠玑,那些情真意切的话也不知何时就渐渐就成了最天真的谎言。 “嗯,一直不敢忘记。” 这是她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去伤害他,她不敢忘记,午夜梦回,甚至难受得不敢闭眼,因为一闭眼就是他在阴暗的牢房里透露出来的那犀利的眼神,因为一闭眼耳边就会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着他幽幽的笑——愿君从此坐拥无边的江山,永享万世的孤独。 他的诅咒,从此成了她的梦魇。 “既然没有忘记,那我们就把它当成你兑现了承诺吧。” 他年我若为青帝(十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清初。” 姬妧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根本不需要迁就她如此多,“你不用做到这一步的。” 官清初微微一笑,对于这样的迁就甘之如饴。 “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你老是考虑别人的感受,为什么从来不考虑自己的心情呢?”姬妧注视着他,心没来由的抽缩了一下,“难道你从来都不会觉得委屈吗?不会感到难过和心痛吗?” 官清初伸手过来,轻轻触碰到她憔悴的脸颊,不禁甜蜜的笑了,“因为有你。” 姬妧始料未及,愣愣的看着对方,仿若一下子就望进对方深幽如潭的眸子里。 “小时候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摆脱罪臣之子的包袱带着兄弟姐妹逃离凤都这个地方。”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渐渐习惯了跟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小丫头。” “比起我,这个小丫头其实更加可怜,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也得不到母亲的疼爱,身边的兄弟姐妹讨厌她,而且还要忍受周围每个人异样的目光,没有人愿意陪她玩,也没有人真心实意的对待她。” “她总是缠着我,因为她一个人太害怕,也一个人太寂寞了。” “大概开始就是因为这样吧?” 官清初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在这皇宫里也是孤零零一个人,看着她应该是想到了自己,渐渐的就会觉得不甘心,觉得难过,每次看到她的笑脸我会觉得安心。” “看到她过得好,我的心里会觉得踏实。” 屋子里渐渐陷入一片安静之中,白衣翩然的男子安然如故,嘴角浅然的笑意成为女子眼中惟一的风景。 姬妧一点点朝他靠过去,伸出手去触碰他的脸,声音微弱中透露出一丝丝乞求,“让我看看你的脸好吗?” 官清初握住她的手,轻轻应了一声:“好,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 姬妧不解的看着他,眼神迷茫,让他忍不住咧嘴笑起来,不敢让她看出他眼里的酸楚,他屈起手指将脸上的面具一点点撕下来。 深邃的眼窝,细长而促狭的凤眼,绯美的薄唇,挺拔的鼻梁,饱满的额头,虽然脸上血色淡薄,但是依然挡不住俊俏过人的美丽姿色。 姬妧的眼眶一下子湿润,激动的情绪如滔滔江水奔涌扑面而来。 她扑过去紧紧抱住他,从未有过的脆弱。而这时官清初温柔的话语也一边响起;“你要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不可以再提这张脸,忘记掉它。” “为什么?” 姬妧不解的问,然后本能的摇头,“怎么可能忘记掉它?怎么可能忘记你的样子呢?” 那是她惟一想要拥有的记忆,回忆里的那个少年,曾经温柔她年少时所有的岁月。 “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你可以依赖的那个人。” 耳边再度回响起他温柔的细语,“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够了。” 姬妧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官清初没有回答。 沉默往往让人更加忐忑不安,可是他不想隐瞒她,又无法亲口告诉她。 她会自责,她会难过,她会把所有包袱都背负在自己的身上。 那样的姬妧,反而让他更加无从选择。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她的心病越来越严重…… “他不愿意说。”屋子里不知从哪儿忽然传来另一道声音,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几乎让人的心在一瞬间颤栗得快要碎落在地上,“我来告诉你。” 姬妧趴在官清初的肩头,迟疑的抬起眼睛,在她的视线尽头,有一位绿衣恣意的男子摇着手中的扇子,嘴角边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好整以暇的凝望过来。 那画面太过久远,仿若是上辈子见过那样久,然后一点一滴从她的记忆里跳跃出来,让人几乎不敢呼吸,她怔怔的看着绿衣男子,不敢眨眼。 “你……是琉璃吗?” 她张了张嘴,下意识的就呢喃出来了这句话。 而绿衣男子嘴角的笑意也因为她这句话而一点点收敛起来,他脸上伪装的惬意再也没有办法继续维持,只剩下僵硬。 “是吗?” 姬妧又问了一遍,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如同她忘不掉琉璃鲜血淋漓地倒在她怀里的那一幕。 琉璃一点点攥紧手中的拳头,仿佛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敢重新抬起脑袋面对她,暗暗一咬牙,他有点懊恼,又有点心慌,憋了一口气才勉强回答了三个字:“嗯,是我。” 姬妧身子微微一震,瞳孔剧烈收缩起来,眼泪在一瞬间无声无息的流淌下来。 她轻轻拍着官清初的后背,笑了:“清初,他说他是琉璃。” “清初,你看,琉璃他居然还活着!” “清初,原来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一句比一句更加小声,一句比一句更加哽咽,到了最后。 她几乎变成泣不成声了。 官清初安抚着她,温声细语的回答道:“我知道。” 他安慰,她反而哭得更加汹涌。 屋子里只剩下她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两位谪仙般的男子都面容静寂沉默不语,只有那发泄般的哭声,一下一下,如同刀刃在心上凌迟。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从白色渐渐变灰,最后一片漆黑。 趴在他背上的人儿因为哭得太累而昏睡过去,官清初才将她慢慢放回到床榻上。 “暂时不要告诉她。” 他转过身来,静静凝视着角落里一动不动的绿衣男子。 “她迟早会知道的。” 琉璃沉着脸,眼睛如若夜炬,咄咄逼人,“你又打算骗着她吗?” “她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我不想再刺激她,以后等她能够接受的时候,再告诉她。”停了一停,他轻轻叹气,“你也希望她过得好不是吗?”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这是最好的法子。”官清初站起来,走到桌边将烛台上火光拨得更亮一些,“那是个龙潭虎穴之地,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不能让她再受到一点伤害,哪怕是赌上这条性命也无妨,这点代价又何妨?” 就算他不说,琉璃也早就懂了。 从过去到现在,这个男人一直都是如此。 他可以舍弃自己,但是他永远都高估了另外一个人。 “如果你死了,她应该怎么办?”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39章 他年我若为青帝(十六),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他年我若为青帝(十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屋子里很安静,仿若流动的空气也慢慢放缓脚步。 他又何尝不明白姬妧的心思呢? 只是她早就排在他的前面,在他的心里,比他自己更加重要,他没法在先考虑到自己的情况下再去顾虑她,或许恰恰是因为他们太相似,所以总在不经意间宽慰了自己,反而让在乎的人更加痛苦不堪。 “没有人会怀疑你对她的好。” 温琉璃手里捏着扇子,环抱于胸,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只是你藏得比任何人都要深,爱上你这样的人注定是要吃尽苦头的!” “这丫头看上去胆小懦弱,没想到竟然全部都扛下来了!” 温琉璃似笑非笑的开了一句戏语,眼角余光瞥到的地方,还是不由浮起一抹心疼的神色。 他一个人在旁边絮絮叨叨许久,也不怕旁人失去耐心因为他的自说自话而彻底爆发。 沉默片刻之后,官清初终于开口,淡淡的语气看似不经意,却不容置疑,“我不会死的。” 温琉璃微微一怔,有点出乎意料。 官清初直视着他,“我会陪在她的身边,和她在一起。” 温琉璃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走过来重重拍他的肩头,如释重负的笑起来。 “这种好事,岂能让你一个人独占?” 官清初也翘起嘴角,相视而笑。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我会通知狐黎公子的。” 温琉璃轻轻摇着手中的扇子,慢慢朝屋外走去,孤独的月光撒落下来,投在他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和忧伤。 “嗯。” 官清初颔首点头,“我们明日就要启程回凤城了,我会沿途留下信号联络。” “好。” 温琉璃左脚刚踏出房间的门槛,身后忽然传来官清初的呼唤,低低浅浅,名字就仿若唤醒一个人的咒语。 “琉璃。” “嗯?” 温琉璃回过头来,浮光掠动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茫然。 “如果你想留在她的身边,就和我们一起走吧。” 闻言,温琉璃撇嘴一笑,没有回答,然后扭过头去,慢悠悠的消失在夜色里。 从驿馆里出来,温琉璃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不禁抬起头来,孤月当中,人影萧条。 许久之后,清冷的月光落满迷离的桃花眼眸,他摇头苦涩一笑,迈步继续往前走去。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姬妧昏昏沉沉的醒过来,她捂着闷闷隐痛的脑袋从床榻上爬起来。 只见烛火已熄灭,屋子里鸦青一片,不见人影,亦没有人声。 “清初?” “琉璃?” 一室清冷,她几乎以为自己又做了一场梦。 直到过了一会儿,房间的门咯吱响了,管叔推开房间的门慢慢走进来。 “陛下您醒了?” 姬妧怔了怔,思忖了一下看着他问道:“其他人呢?” 管叔看了看她,垂下眼睛回答道:“皇夫大人在厨房里。” 姬妧情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心里顿时产生了好奇,“他在厨房里做什么?” “皇夫大人亲自给陛下炖了一锅粥。” 姬妧惊讶不已,在她心里那个人不染纤尘犹如谪仙,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现在清初居然亲自下厨了?! 她连忙下床来,隔着屏风一边穿衣服,一边催促道:“厨房在哪儿?快点带我去。” 管叔站在原地,眼睛始终盯着脚下的地毯,“陛下还是不用去了,老奴刚才过来的时候,皇夫大人的粥已经炖好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姬妧穿衣的动作不由自主的放缓下来,果然等她从屏风后面出来时,门外的院子口渐渐出现了一抹淡紫色的高大影子。 近了,渐渐看清的是白凤临那张俊秀清隽的脸孔。 姬妧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她真正想要见到的那张熟悉的脸庞已经隐藏着这张面具下。 什么时候她才能摆脱白凤临在心里投下的影子? 什么时候她才可以看着清初而不想起另一个人的名字? 官清初亲自端着粥煲走进屋里来,他看着脸色泛白的姬妧,莞尔一笑,将手中的粥煲放在桌子上。 “眼睛肿了。” 他冷不丁的说了一句,姬妧微微愣了一下,顿时回想起昨夜里的事情来。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不敢明言,只好委婉道:“我昨天晚上好像做了一个梦。” 官清初笑而不语。 这下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姬妧扭头看了一眼管叔,“昨晚上有其他人来过吗?” 管叔如实回答:“嗯,来过一位皇夫大人的朋友。” 姬妧蓦地一怔,几乎控制不住内心激荡的情绪,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官清初,“是不是他来过了?” “嗯。” “清初,你一直知道他还活着吗?” 官清初把盛好的粥递到她面前,潋滟的目光如盈盈的碧波春色,故意避开她的问题笑着说:“这粥里面特意放了珍珠粉和人参,对你的眼睛有好处。” 姬妧迟疑的接过来,因为他的不回答,所以她也不继续再问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今日可以动身了吗?” 片刻之后,官清初扭头看着管叔,先打破僵局问了一句。 管叔点头,“等陛下用完早膳,我们就可以启程了。” 离开钱塘之后,他们脚下的路会变得越来越凶险。 那座繁华的凤凰都城,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之地。 回凤城的仪仗一共十辆马车,姬妧被安排在第二辆马车内,淡青色的马车外表看似平淡无奇,内里四壁涂满金漆,用手指敲上去有金属的轻响,车子里面实际上镶嵌着铜片防刀箭袭击,而且软榻小几和香炉,布置得十分精致。 姬妧倚躺在软榻上,甚至感受不到马车的颠簸。 犹豫了半天的时间,姬妧偷偷瞄了一眼旁边默默喝酒的官清初,“琉璃他不愿意见我吗?” 举杯的手不经意的停了一下,官清初噙着淡淡的笑意,慢慢的摇头。 “他怎么可能不愿意见到你呢?” 浅呷了一口,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邃,“他能够活下来,大概就是为了再见陛下。” 姬妧苦笑,然后摇头,“这些年他明明还活着,如果他是想见我,为什么还一直瞒着我?” 那些沾满她全身的鲜血,无论怎样清洗都无法从她的记忆里抹去!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40章 他年我若为青帝(十八),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他年我若为青帝(十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 她说完这句话后,旁边浅呷的官清初忽然扭过头来,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 幽幽烁烁的目光,让她没来由的微微一怔。 “清初?” “嗯?” 眸光一闪,官清初不经意的翘起嘴角,有意无意的冲她撇嘴一笑,那笑容宛如春风拂面,却又自有一种魅惑众生的味道。 “你——” 姬妧心里不由生出一丝诧异,她盯着面前笑意盈盈的男人,欲言又止。 一根修长微凉的手指抵在她的嘴唇上,清隽俊秀的男子温情脉脉的凝视着她,促狭一笑。 姬妧不由噤声。 “这世间最复杂就是感情,人心思变,反复无常,又何必非要去探寻一个究竟?” 求也求不出一个结果,又何必苦苦执着一个结果? 如今这般,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能够看到她,听到她,感受到她的存在,已经心满意足了。 官清初身子一偏,伸手撩起车窗上的帘子一角,察看着外面的情况,落叶无声无息的落在路上,天气渐冷,风头更甚,“帘卷水楼鱼浪起,千片雪,雨蒙蒙。” 姬妧垂着头,缩在一旁,听到他的话,没有再作声。 直到马车渐渐停下来,管叔撩开车帘子让他们下车。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队伍找到了一个小镇上的客栈,管叔拿出一些银两交代下去,很快就把其他客人都清场了。 姬妧睡在两楼的客房,官清初的房间在她隔壁。 对于这样的安排,姬妧没有质疑,在外人看来她和白凤临虽然是夫妻,但坊间早就传闻两人不和,几乎很少同寝。 “好好休息。” 她对官清初说了四个字,然后转身准备上楼。 “陛下!” 官清初忽然唤住她,若有所思的瞅过来,心里同样生出疑惑。 姬妧面不改色,一脸的平静,淡淡的说:“既然到这里了,就不要有顾虑了。” 说完这句话,她嘴角噙着一丝笑,脸色仍然泛白。 半夜时分,小镇里如同死一般的沉寂,客栈的屋顶上有瓦片微微轻响,宛若在风雨中飘摇。 漆黑一片的屋子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开了一扇窗,有清冷的夜风骤然间刮进来。 片刻之后,屋子里有低不可闻的絮语声传出来。 “他怎么样了?”一个人小声的问。 过了一小会儿之后,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低低的响起来,“你还不信我的手艺?” “少卖关子!” “哼!”男人不屑的哼了一下,“自然是没事的,只是暂时还没有醒过来,再说伤口愈合也需要时间,不可能这么快就好的。” “人都没醒,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是来看看你吗?”男人的声音充满鄙夷之情,“这些东西是给你的,小心点儿,不要露出破绽了。” “放一百个心在你的肚子里,本公子绝对不会把事情搞砸。” “你莫要小看了那丫头,她看上去傻乎乎的,其实挺敏锐的!那个白凤临步步为营做得天衣无缝,还不是被她看穿了!” 屋子里骤然沉默了片刻,“放心吧,我又不是白凤临,哪有他那么傻,机关算尽还是黄粱一梦!” “如此最好,那我先走了。”不等回应,黑影迅速闪出去。 夜风微凉,转瞬之间一切又回归平静。 翌日清晨,一行人又开始匆匆启程赶路。 路过繁茂的树林的时候,绿叶阴阴的深处,偶尔有簌簌的响动。 原本躺在榻上的官清初不知不觉之间渐渐坐直了身子,倚靠着车壁,眉宇间微微凝结,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就连坐在他旁边的姬妧也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氛,脑袋里的一根弦不由自主的微微绷紧起来。 “不管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去,知道吗?” 官清初倏地看过来,目光深邃,暗暗藏着一丝说不清的犀利光芒。 姬妧迟疑的点头,毕竟她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孩子了,就算面对重重埋伏,已经没有慌乱,只是随即问了一句:“有人跟踪我们吗?” “恐怕不只是跟踪这样简单。” 官清初笑了一下,话音未落,车子外面忽然听到一声大喊,“有刺客——” 脸上的笑容骤然敛去,官清初凝望了姬妧一眼,忽然凑过来往她的嘴上轻轻一触,在姬妧震惊之际,眼前的身影如同一道凌厉的风迅速刮出去,只剩下车门重新合上的声响。 不过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一些陌生的声音。 “主子有令,这些人统统不能留!必须把白凤临的尸体带回去!” 听到这话时姬妧心头一凛,很快就传来刀剑互相撞击的尖锐响声。 蒙面的黑衣人有十个,虽然数量不算多,但是个个训练有素,并非逊逊之辈。 一番打打杀杀下来,反倒是官兵死伤更重,除了官清初和管叔之外,两名统领受了轻微的皮外伤,其他人都被对方手中的圆月弯刀给伤及。 管叔看着对方手中的武器,眉头一皱,顿时大喝道:“你们是白家的影子杀手?!” 黑衣人发出一声冷笑,“没错,不过死人是没法回去告密的!” “是谁派你们来的——” 管叔捏住一名黑衣人的胳膊,反手将对方持刀的右手给反缠住,绕过对方的脖子,弯刀闪过,对方脖子上一道血痕,随即葬送在自己的兵刃之下。 领头的黑衣人呵呵一笑,没有开口,只是眼见管叔和官清初久攻不下,而黑衣人的数量渐渐变少,也不继续缠斗很快就闪了。 “这条路长着呢,你们的脑袋是要定了!” 临走之前,黑衣人还不忘记放出一句狠话来。 官清初随手踢起脚边的一粒石子飞过去,那人动作极为敏捷,稍微一闪那石子就从耳边飞擦出去。 黑衣人回过头来,狠狠剜了官清初一眼,眸如深渊。 风波暂时平息下来,官清初擦了擦身上染上的血迹,环顾一圈,周围的侍卫死的死,伤的伤,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这时姬妧听见风声渐熄,也从马车内跳出来,她走动管叔身边,不解的问:“他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呵呵一笑,没有开口,只是眼见管叔和官清初久攻不下,而黑衣人的数量渐渐变少,也不继续缠斗很快就闪了。 “这条路长着呢,你们的脑袋是要定了!” 临走之前,黑衣人还不忘记放出一句狠话来。 官清初随手踢起脚边的一粒石子飞过去,那人动作极为敏捷,稍微一闪那石子就从耳边飞擦出去。 黑衣人回过头来,狠狠剜了官清初一眼,眸如深渊。 风波暂时平息下来,官清初擦了擦身上染上的血迹,环顾一圈,周围的侍卫死的死,伤的伤,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这时姬妧听见风声渐熄,也从马车内跳出来,她走动管叔身边,不解的问:“他们是什么人?”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41章 他年我若为青帝(十九),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他年我若为青帝(二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 管叔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之后,语气凝重的说:“是白家的影子杀手。” “白家的影子杀手?” 姬妧微微吃惊,感到十分不可思议,“既然是白家的影子杀手,他们为什么会袭击白——” 话到此处一噎,她不由抬起头来看着旁边白衣翩翩的男子。 官清初适时也看过来,眼里同样盛满不解和困惑,喃喃道:“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杀无赦!” “一般的百姓根本不知道影子杀手的存在,就算是一些知情的朝廷人士也只是知道影子杀手是白家训练出来,而实际上这支神秘的队伍是由白家偏房支派的。” 管叔一五一十的解释道,眉头深锁,“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支队伍以前一直是听命灵阳城主白瑾然的。” 姬妧蓦地一怔,心里的惊叹随即脱口而出:“那不是凤惜的父亲吗?” “没错!” 管叔随即点头,“恐怕就是他了。” 姬妧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想起凤惜胸口难免一痛,“他一定是想替凤惜报仇的!” 千错万错,凤惜也不过是想要护主,灵阳城主大人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子嗣,就这样白白没了,还要暴尸在城楼上三日,心中的悲痛和愤怒可想而知! 就算是姬妧,如今明白了白凤临的用心,也无法从心里原谅白凤临做下的事情! 管叔叹了一口气,从姬妧脸上的表情也能猜出她此刻的内心,主子做下这一切就没有求过被谅解,而他自然也不能替他辩解什么,末了,只有一句话慢慢溢出来:“主子的这步棋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闻言,官清初挑起眼角特意审视着他,摇头一叹。 “刚才黑衣人留下话了,绝对不会轻易罢休。” “影子杀手不好对付,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姬妧回头看着管叔,其他的人都是负伤累累,也只有他们几个安然无恙。 这时,官清初忽然伸手一揽,胳膊搭在姬妧的肩头上,脸上是一派似是而非的笑意,“我呢,能力有限,倒是可以带着陛下一个人逃走的,至于其他人就没辙了。” 姬妧面色坚决,“我不会一个人逃走的,再说黑衣人是为了寻仇,比起我来说,皇夫大人的处境才是更加危险的!” “说的没错!” 管叔面带狐疑,诧异的打量着笑嘻嘻的官清初,“不过对方也不打算留活口,想必是白城主已经下了狠心,抱着玉石俱焚的打算。” “可是真正的皇夫大人已经死了。” 姬妧低低说了一句,“这样下去,我们或许没法顺利回到凤城,不如等下次黑衣人来的时候,我们向他表露身份。” 他们不是杀害白凤惜的凶手! 管叔皱眉,语气强硬而决绝,“万万不可如此!一旦主子的身份被拆穿,被白侯爷知道,整个计划就没法进行下去了。” “可是——” 姬妧犹豫道,“不能明言,那我们岂不是要被影子杀手一直追杀?或许表露身边,还能得到灵阳城主的一份相助。” “灵阳城主是为了报仇,但未必就愿意和陛下合作。” 官清初这时也摇头,“况且他如今是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不会考虑后果,和疯子合作太冒险了!况且他虽有整座灵阳城,但未必就有足够的势力能够和白侯爷抗衡!白轩然掌握着朝政,才是真正不容易对付的角色!” 说着,他故意戳了一下管叔的肩膀,“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管叔眼里闪过一丝狐疑的神色,虽然心有困惑,但是依然点头道:“的确如此,所以陛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相反他越是追杀我们,才更加让白侯爷不会起疑心!” 既然管叔如此说,姬妧只好点头,心里却始终不是滋味。 她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和灵阳城主为敌! 且不说她亏欠了凤惜,城主夫人更是她有血脉关系的亲人! 影子杀手是白凤惜父女辛苦训练出来的杀手,若是真正能用来铲除白轩然的势力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没有让凤惜的辛苦白白浪费,而如今的局面,除非他们解决掉这些影子杀手,否则根本没有机会回到凤凰都城。 夜里燃起火堆,姬妧坐在马车上仰望着漆黑的天空,心头一团乱,“凤惜,你在天上看着我们,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恐怕你就是这样望到天亮,她也不回答你。” 身边一声幽幽的叹息,姬妧扭过头去,就看到白凤临那张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个极为轻佻的笑容。 不像白凤临,也不像官清初。 “凤惜是因为我而死的。” 姬妧收回视线,自言自语了一句。 “她为了你死,就是希望你活着。” “我不想伤害其他人。” 姬妧眼里满满都是自责,“就算是白天那些影子杀手,他们想要报仇也没有错。” 旁边的声音还是那样的不以为然,“为了活下去,有时候就不得不做些违心的事情。”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活着?”姬妧咬牙,脸色紧绷,心里更是不服。 男人呵呵一笑,在安静的夜里格外的醒目刺耳,“亲爱的陛下,你还要那样天真吗?看看那些受伤的侍卫,这就是最赤裸裸的理由,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你。” “如果你丢不下这一点点恻隐之心,凤国的百姓就会像这些侍卫一样活得生不如死,苦不堪言。” 姬妧怔了怔,被他狠狠训了一番,反而麻木的心反而有了一丝丝虫蚁咬噬的痛意,渐渐的,反而变得更加快活一些,“这天下除了一个人,再没有其他人会这样喋喋不休的骂我了!” 官清初一怔,嘴上轻哼,难得的没有反驳,脸上竟然有了一丝丝的别扭。 “不知所谓!” 紧接着姬妧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清初他从来都没有骂过我。” “他会骂你,这天恐怕都要——” 话说到一半,面前的男子骤然住口,脸上的神色霎时间变来变去,最后黑眸一闪,索性一眨不眨的瞪着姬妧。 活得生不如死,苦不堪言。” 姬妧怔了怔,被他狠狠训了一番,反而麻木的心反而有了一丝丝虫蚁咬噬的痛意,渐渐的,反而变得更加快活一些,“这天下除了一个人,再没有其他人会这样喋喋不休的骂我了!” 官清初一怔,嘴上轻哼,难得的没有反驳,脸上竟然有了一丝丝的别扭。 “不知所谓!” 紧接着姬妧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清初他从来都没有骂过我。” “他会骂你,这天恐怕都要——” 话说到一半,面前的男子骤然住口,脸上的神色霎时间变来变去,最后黑眸一闪,索性一眨不眨的瞪着姬妧。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42章 他年我若为青帝(二十),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他年我若为青帝(廿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 “会怎么样?” 姬妧饶有兴味的看着他,似乎对他接下来的话非常感兴趣。 嘴角抽搐了好几下,偏偏他就是说不出来。 末了,索性一挥衣袖,爬进马车里来,十分无奈的叹气道:“什么时候识破我的?” 姬妧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老老实实回答道:“清初和你不一样,你的感觉不对。” 男子撇了撇嘴角,不肯服气道:“照你这样说,那我岂不是早就露馅儿了?” “管叔恐怕已经对你有所怀疑了。” 姬妧瞅着他,嘴上虽然喋喋不休,但是内心反而激动难安。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刻意维持着这种气氛,仿若一旦安静下来反而无所适从了。 “那个老头子武功倒是厉害!” 男子点头,“白凤临身边有这样忠心耿耿的人,只可惜他自己天生薄命,不然恐怕很难扳倒他。” 姬妧扭头看着男子的脸,明明就是白凤临的脸,却说出这样的话,听上去实在透着几分诡异的味道。 “人都没了,再提他还有什么意思。” 她不愿意提起,好像一提到那个人,她的心也无法完全无动于衷。 “唉,若不是他呀,咱们现在也不至于被那群影子杀手追杀,连手足都可以利用,这个人倒是够狠的!” 男子长吁了一口气,往后一躺,睡倒在马车内。 天上寒星数点,不远处的火堆边躺着的侍卫偶尔传来几声痛苦的呻吟,夜风习习,更加的冷清孤寂。 沉默了片刻之后,姬妧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清初呢?” “嗯?” 男子双手枕在脑后,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被她一声轻唤又拉回了几分意识。 “清初他在哪儿?” 耳边再次传来姬妧的问话,淡淡的,却是斩钉截铁的语气。 男子的神思渐渐清醒过来,闻言,不由勾嘴一笑,“我还再想你会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姬妧回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被她幽幽的眼神看得心痒,男子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闭着眼睛呢喃道:“放心吧,他没事,很快就会回来了!” 姬妧仍是满脸的不解,“他去哪儿了?” 心里的酸楚一点点冲上来,她暗暗捏紧自己的手心,为什么每一次他都要选择不告而别? “这个不好说。” 男子睁开眼偷瞄了她一眼,神态里尽是不以为然,只有心口处慢慢的收缩起来。 “你们又有事情瞒着我是吗?” 姬妧深深抽了一口凉气,目光始终落在马车内的男子身上。 男子一愣,脸色顿时暗沉了下去,犹豫了好半天,才终于放开口问了出来:“你是不是很恨我?” “恨过。” 姬妧没有否认,淡淡的两个字,道尽她内心曾经的煎熬与痛苦。 因为付出过真心,所以才会有刻骨铭心的痛楚。 男子身体一震,撇了撇嘴角,反而神态漠然的笑起来。 “我知道,我从来都没有奢望你的原谅,我只是受了他的所托暂时保护你,等他回来这里,我会离开的。” 姬妧心口一缩,被他这番漠然的话给深深刺痛了。 “好,你们想离开就离开吧。” 她淡淡的笑,表情如同这夜色里的冷风一样虚无缥缈。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给予过伤害后口口声声说着不奢望得到她的原谅,可笑的是他们何曾问过她真正的想法,何曾需要过她的原谅? 既然不需要,那她为什么要去原谅呢? 男子闭着眼睛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其他的话。 一夜过去,有几位重伤的侍卫没有熬过来,剩下来的侍卫继续跟着马车赶路。 走了半天之后,姬妧一行人的队伍进了一座小城。 小城虽然不大,但是十分热闹,又是江南水乡,绿荫环绕,倒是颇为富足安定。 一行人太过打眼,管叔便在进城的地方选了一家偏僻的客栈投宿,又给了掌柜银两请来城里的大夫前来诊治,如此忙活了大半天之后,所有人的伤势算是得到了救治。 临近黄昏,暮色四合,有了片刻的清闲工夫,男子倚坐在窗边,指着楼后面那条蜿蜒的小河。 “老是待在屋子里也够闷的,不如今晚我带你去坐船游河吧?” 姬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小桥人家,河水依依,的确是有着江南浓浓的婉转之美。 心头的愁云不知不觉也淡了些,念头一动,她缓缓点头,“难得来到这里,去游河也无妨。” 男子莞尔一笑,轻身一跃,如飞燕般衣带飘动,转瞬就站在了房间门口,“好,那我去备船。”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后,姬妧才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摇头。 管叔进来的时候,姬妧已经换好了出门的衣服,女扮男装成了一位清秀过人的弱质公子。 “这是防身的匕首。” 他将一柄短小的匕首递到姬妧的面前,姬妧将它收好藏在腰间,抬起头来,诚恳地说了声:“谢谢!” “那位公子恐怕不是官公子吧?” 管叔沉吟了一会儿,试探的问了一句。 姬妧一怔,然后迟缓的点头。 “老奴没有别的意思,陛下既然能够将他留在身边,那他必然是陛下的朋友。” 管叔正色说,“只是他行事不按常理,如今影子杀手又随时随地都想取我们的性命,陛下还是要万万小心!” 姬妧点头,心里明白管叔的顾虑,从以前开始那个人就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心高气傲,又有些我行我素,对她都敢指手画脚,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从客栈里出来,街上的夜市也陆陆续续开始了。 灯火溶溶,路边的小贩拿出各种新奇的绝活来吸引路人,比起凤城,竟然一点也不输了热闹。 两个人刚在小摊上吃了豆皮,男子立马又拉着她追着街上的卖糖的小贩跑,“那边有卖糖葫芦的!” 姬妧跑得气喘吁吁,捂着胸口接过他手中的冰糖葫芦串,不解的问:“我们不是去游河吗?” “等会儿就去游河,你看这夜市多好玩儿!” 男子笑嘻嘻的望着川流不息的人流,俊秀的脸被灯火映亮,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宛若多年前傲慢冰洁的少年。 心!” 姬妧点头,心里明白管叔的顾虑,从以前开始那个人就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心高气傲,又有些我行我素,对她都敢指手画脚,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从客栈里出来,街上的夜市也陆陆续续开始了。 灯火溶溶,路边的小贩拿出各种新奇的绝活来吸引路人,比起凤城,竟然一点也不输了热闹。 两个人刚在小摊上吃了豆皮,男子立马又拉着她追着街上的卖糖的小贩跑,“那边有卖糖葫芦的!” 姬妧跑得气喘吁吁,捂着胸口接过他手中的冰糖葫芦串,不解的问:“我们不是去游河吗?” “等会儿就去游河,你看这夜市多好玩儿!” 男子笑嘻嘻的望着川流不息的人流,俊秀的脸被灯火映亮,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宛若多年前傲慢冰洁的少年。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43章 他年我若为青帝(廿一),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他年我若为青帝(廿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姬妧一时有些恍然,记忆里那个无法无天的少年仿若是上辈子那么遥远了! “愣着做什么?” 男子回过头来瞅着她,然后在她的怔愣下,对方朝她伸出了一只手来。~随小,..。 更新好快。 “快牵着我,别等会儿人多给‘弄’丢了!” 男子咧嘴一笑,姬妧注视着他,动作缓慢的伸出自己的手去,与此同时她嘴里不由自主唤了他的名字:“琉璃?” “嗯?” 男子先是一怔,随后动作愣住,语气变得十分别扭,“怎么了?” 姬妧依然朝他伸着手,一脸的无辜,故意问道:“你为什么看上去很生气?” “我哪里生气了?” 温琉璃嘴上嘟囔了一句,脸上却绷得紧紧的,生怕被她瞧出任何端倪去。 “那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说话一副气冲冲的样子?” 姬妧开‘门’见山的问。 “你看错了!” 温琉璃言简意赅的堵上四个字。 “你讨厌看到我?” 姬妧瞪着他不依不饶起来。 温琉璃皱着眉头,烦糟糟的回答了一句:“根本没有的事情!” “这些年过得好吗?”她忽然静下心来,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眼不见,心不烦,当然好了啊!” 温琉璃随口应了一句,因为心烦,说出口了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心头一紧,他战战兢兢看着眼前清秀过人的小公子,生怕她会‘露’出一丝丝失望和伤心的表情。 谁知道灯火阑珊处,来来往往的人‘潮’里,她只是静静看着他,然后微微笑起来。 温琉璃心里没准,瞪着她没好气道:“傻兮兮的笑什么呀?” “你过得好,我就觉得开心,所以忍不住就笑了。” 姬妧眸光澄澈,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说得太过由衷,让听的人反而心里难受。 温琉璃脸上的怒意顿时烟消云散,撇了撇嘴角,还是有一丝忸怩之态,声音也小心翼翼的,“那你呢?这些年过得好吗?” 闻言,姬妧不语而笑。 她不以为然的模样和当年那个胆怯害怕的小帝姬简直判若两人! 在皇陵里的时候,那个小丫头恐惧的时候会黏着她说自己害怕,肚子饿的时候会跟在他屁股后头可怜兮兮的‘摸’肚子博取他的同情,受伤流血的时候会摇着他的胳膊嚎啕大哭说疼,疼啊琉璃,那个时候他看着她,心里更多是气鼓鼓的! 如今她再也不说疼了,他的心反而开始觉得疼了,揪在一起,窒息一样的疼.. “干嘛不说话?” 温琉璃拽住她的胳膊,不准她走,“切,才过几年就开始在我面前装神秘了?” “不管好或不好,我现在都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不是吗?” 姬妧微笑着说,对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仿若只是风过去,轻轻翻过了书卷上的一页纸。 “你这丫头——” 温琉璃心里气闷,倏地拽住她的胳膊往自己这边拉过来,姬妧猝不及防地撞在他的怀里被他紧紧拥住。 周围的行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温琉璃无动于衷,只是紧紧拥着她,声音里有一丝丝难以掩饰的哽咽。 “这个样子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了,知道吗?” 姬妧窝在他的怀里,隔着衣服的料子,耳边听着他‘胸’口咚咚起伏的心跳声,然后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温琉璃几乎是低吼出了这句话,“明明对不起的是我,为什么你要一直对我说这句话呢?!” 姬妧垂着眼眸,没有辩解。 “跟我来!” 两个年轻公子在大街上搂搂抱抱太惹人注目,温琉璃拉着她一路狂奔,终于跑到一处僻静的河边停下来。 候在码头边上的船夫,朝他们两人瞧过来,笑嘻嘻的问道:“两位公子可要坐船?” 温琉璃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抛给船夫,一边拉着姬妧上船,一边爽快的说:“今晚你这船我们包了,不准再载其他的客人!” 船夫笑嘻嘻的把银子收进腰间,拿起船边上一根长长的竹篙,立刻热情的回答道:“好呢!公子要去哪儿?” “这条河通向何处?” “这条河从东向西流,若是顺着河水往下就会到西城‘门’,若是逆流而上就会到东城‘门’去。” 船夫一一对答如流,“不知公子想要去那边?” 姬妧没有说话,扭头看了看坐下来的温琉璃,他们是从西城‘门’进城,投宿的客栈也是在西城‘门’那边。 “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往那西方去,看一看是否真的是极乐世界?” 明明心里就有了主意,他偏要转个弯儿说出来,姬妧心里暗笑,忍不住摇头。 船夫又确认了一遍,“往西边去?” 温琉璃掏出袖子的扇子,随意朝着灯火溶溶的两岸指了指,眼里水光浮动,“你就顺着这岸边划船就行,本公子今日就想好好在这小城里溜达溜达,尽兴了自然找个地方下去!” 船夫点头,热情地送上一壶酒和一盘‘花’生,然后退回船头开始撑杆。 ‘波’纹从幽暗的水面上一路划开,岸上的‘花’红柳绿,莺声燕语,从河面上遥遥望过去,仿若隔着一层纱,又是一个‘迷’离幻化的浮尘世界。 温琉璃看着身边的人,直到今夜以前,这些年他活着的状态就犹如这江面上的人,冷眼旁观着岸边上世人的生死百态。 仿若一个局外人,心口空‘洞’‘洞’的,只剩下麻木。 姬妧一直看着岸上的情况,等到她回过头来时才发现对面的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而随着水流,河面上渐渐也出现一些水灯,灯芯上燃着一点点蜡烛,而那微弱的火光承缔着放灯人最真挚的心愿。 “你快看,好多灯好漂亮!” 姬妧随口唤了他一声,温琉璃的目光随着她的手势不着痕迹的移开去。 “你要是喜欢,也放一盏吧。” 说着,他就打算让船夫靠岸,姬妧轻轻摇头,“不用了,河灯我以前也放过的。” 河灯一放三千里,妾身岁月甜如蜜。 年少无知的时候,她也许下过如此动听的心愿,而风雨十年后,回首已是沧桑,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场得不到的虚妄。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44章 他年我若为青帝(廿二),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他年我若为青帝(廿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好吧,既然如此,那船家就继续划船吧。” 温琉璃默默注视着她,没有强求。 “好呐!” 船夫应了一声,把船又撑回了原来的航路上。 河水悠悠向东去,而他们的船渐渐往西走,两岸的风景随之也渐渐的凋零起来。 黑压压的夜色,除了船在水上划动的声音,周围变得十分安静。 繁华已逝,剩下的难免索然无味。 刚才有多么欢喜,如今随之而来的就有多么失落。 温琉璃摇了摇头,又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只好唉声叹气起来:“好无趣啊!这小城里的风光也太少了吧?” 姬妧凝视着他,淡淡的笑了一下,转头望着岸边小楼紧闭的窗扇,有几盏微微的灯火透出来,看上去虽然单薄孤寂,却又透着不一样的脉脉温情。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情怀近酒家。” 不由自主的轻轻呢喃出一句诗词,她扭过头来,对他笑着说,“世间那么多的纷纷扰扰,好不热闹,日子久了也难免觉得心累,你看现在,这片刻的清静也很难得不是吗?” 温琉璃摇着扇子,过了好一会儿,目光灼灼,看着她问:“觉得累了吗?” 姬妧弯起嘴角,似是而非的笑了笑,然后点头。 “有时候希望闭上眼睛以后就再也醒不过来,这样的话就再也不会觉得喘不过气来了。” “没出息!” 温琉璃心里不由收紧,脸上却佯作嗔怒,故意揶揄了一句。 姬妧倒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一派淡定的低声笑着说:“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我,你知道的,我一直就是这样没出息。如果不是你和清初在身边,可能也不会有现在的我了。” 无论是在冷清的清妧殿里,还是偏僻苦寒的皇陵,他们之中总有人陪在她身边,让她不至于一个人,太害怕了。 温琉璃脸上的表情微微僵滞,她这个样子倒是让他有些不适应了。 而这时他们坐的船不知不觉停在了河水中央,周围的楼窗都紧闭而密不透风,没有一丝丝亮光。 只有头顶那一抹皎洁的月光。 温琉璃微微蹙眉,站起来朝船头唤了一声:“船夫,怎么回事?这船怎么没有动静了?” 船头没有人回应,温琉璃眯起眼睛,只能看到撑着篙的那抹黑影摇摇欲坠。 周围的气氛也随之渐渐变得诡异起来。 温琉璃随手捡起船上的石子就朝那抹黑影扔过去,谁知那黑影被小小的石子一撞竟然扑通落进了河水里。 姬妧吓了一跳,连忙扭过头来,盯着船头不解的问:“怎么回事?刚刚是什么东西掉进水里了吗?” 温琉璃将她拉过来,保护在他的臂弯里,然后小心翼翼的审视着周围的情况,“我想应该是船夫的尸体。” 姬妧差点儿惊呼出来,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船夫他怎么会——” 温琉璃冷笑一声,然后说了一些让姬妧感觉上去十分莫名其妙的话语,“这附近恐怕设下了埋伏,只能看他们谁来得更加快些!如果是那群影子杀手,咱们只怕逃不出这里了。” 姬妧茫然的听完他的话,脚下的这条船忽然开始摇晃起来。 前尘往事是是非(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啊——” 姬妧惊呼了一声,身子顿时也跟着船身摇晃起来。~随小,..- 温琉璃眼疾手快的上前拉住她,脚上一抬,踢中船边上的那支撑船的长篙,长篙如水,‘激’起一滩水‘花’后,随即从水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呜咽声。 水里暂且没有了动静,而陆面上猎风阵阵,几抹刀光剑影快速晃过。 姬妧来不及看清眼前的事物,就被迅速推开,她一下子跌坐在船上,而温琉璃已经与三个黑衣人同时过招起来。 三个黑衣人的武功都不弱,温琉璃以一敌三,渐渐有些应付不来。 温琉璃一阵手忙脚‘乱’,眼角的余光还要时刻注意到旁边的姬妧,分心之下更见凶险,被一位黑衣人的剑划伤手背后,他猝不及防地痛‘吟’一声顿时开始骂骂咧咧起来:“那个死人还不来,等下去,咱们都要一起变成死人了!” 四周一片漆黑,姬妧在昏暗的视线里看得不太清楚,听见温琉璃的叫声慌忙站起来。 情急之下,不由脱口而出道:“琉璃你怎么样了?!” 闻言,那三个黑衣人似乎愣了一下,回过头来朝姬妧这边望了一眼,其中一人随即道:“把这个‘女’的抓住带回去!” 得到命令,黑衣人里顿时分离出来一个人上来抓人,温琉璃心里一急,龇目‘欲’裂,顿时不管不顾的冲过来,怒不可遏的斥了一声:“不准碰她——” 他几乎把后背暴‘露’给两个黑衣人,深深受了两人一左一右两刀,而另一个黑衣人完全没想到他如此疯狂,措手不及之间被他手中的纸扇划到脖子,凌厉狠辣的手法,瞬间倒地一命呜呼。 温琉璃咬牙忍着后背上传来的火辣辣的割痛,将姬妧护在身后,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姬妧睁大眼睛怔怔的瞅着他,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鼻头,她似乎又再次回想起离开皇陵的那一晚的情景,她也是被一群黑衣人袭击,慌‘乱’之中琉璃也是挡在她的面前,让她先行离开。 虽然他一直欺骗着她,但是并没有如他所说那样狠心,他一直都在保护着她。 “你受伤了?” 姬妧担忧的问,她伸手想要去搀扶他,却被他拦截住。 “不要紧,这点小伤不碍事,等我把剩下的两个解决掉,咱们就离开这里。” 就算痛不‘欲’生,他也咬着牙,大言不惭的说出这番话。 两名黑衣人见到同伴倒下,一时都惊愕不已,再听到这番话,心里顿时也起了迟疑,漆黑的夜‘色’里他们虽然知道自己划伤了对方,但是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情,他们也分不清对方的伤势有多重。 温琉璃也在赌,硬拼之下他肯定不敌,他自己的生死他早就看淡,这条‘性’命本来就是偷来的,但是姬妧在他的身后,他不能让她被抓住,也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丝伤害。 黑暗中,一双柔荑不动声‘色’的握住他湿漉漉的手,姬妧的声音没有畏死的忐忑,只有毅然决然的决心,“我不怕死,真的,如果这里就是葬身之地,我陪你一起死。” 她终于不再是那个胆小怕事的小帝姬。 只是她不知道,她越是懂得隐忍,就越是让他觉得心疼。 背上的伤口一直流血不止,洇湿了他的衣衫,静静从温琉璃的手臂上流淌下来。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呻‘吟’一下。 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但是姬妧握着他的手,黏腻的感觉让她的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对面的黑衣人犹豫过后,忽然回过神来,其中一人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咱们出来就没想过活着回去,今日拼劲全力也要杀了他替少主报仇!” “好!” 两人达成一致,不再迟疑。 温琉璃心里一沉,松开姬妧的手。 然后说了一句,“是死是活,全凭天意了!” 姬妧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说的话,忽然身体往外一斜,整个人就从船上飞落下去。 扑通一声,河水四溅。 冰冷的河水很快就吞没了她,她来不及挣扎,甚至来不及去思考,奔涌过来的河水从四面八方灌进她的耳鼻和口中,渐渐的也吞噬了她的意识。 一点,一点,往水下沉去。 ‘迷’‘迷’糊糊之间,眼前的视线慢慢变得清晰起来,朴实无华的房间里,天‘色’微微透亮,从窗户纸的缝隙里照进来。 姬妧捂着脑袋,想要坐起来,却是一阵晕眩。 她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下,屋子里顿时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 “你醒了?” 姬妧有点吃惊,循着声音望过去,就看见青衣纤然的男子正温情脉脉的注视着她,鸦青‘色’的光线里,俊秀清隽的面孔非常熟悉。 “白凤临?” 意识刚刚清醒的姬妧茫然的呢喃了一句。 “嗯。” 俊秀的公子闻言,淡淡的应了一声。 姬妧愣了一愣,渐渐回过神来,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指着他说:“他已经死了。你是琉璃还是清初?” 话虽如此,姬妧心里十分清楚,眼前的男子不是琉璃,琉璃说话的语气不是这样子,“你究竟是谁?” 男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难道你是清初?” 姬妧迟疑的问出口,惟一没有变换的始终是这张脸,“清初你去哪儿了,你看到琉璃了吗?我们本来是在一起的,可是遇上了黑衣人,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他没事。” 男子淡淡的回答了三个字。 “他在哪儿?” 姬妧仍然不肯罢休,虽然大晚上的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她知道琉璃流了很多血,就算他不肯让她碰,有些事情反而是瞒不住的,“让我亲眼去见见他好吗?” “他不在这里。” 男子还是淡淡的语气,“等你恢复以后,我们就要赶路了,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去看他。” “他真的还活着吗?” 姬妧情不自禁的揪住他的衣袖,“清初,你一定不可以骗我!” “我不会骗你的。” 男子点头,姬妧深深的审视着他,忽然抓住男子的手,“清初,让我看看你原来的样子好吗?” ...q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46章 前尘往事是是非(一),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前尘往事是是非(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记得我们最后的约定吗?” 男子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你答应过我,上次是最后一次。” 姬妧怔怔的看着他,然后摇头,“怎么可能?让我以后都忘了你的样子,怎么可能做得到?” 男子轻轻的叹气,转过身站起来慢慢走开,“那张脸已经不存在了。” 姬妧茫然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官清初,从今以后只有白凤临。” 男子的声音一字一顿,清晰如同锋利的刀刃拨开血肉模糊的现实。 “你究竟是谁?” 姬妧瞪着他,心里开始疑惑起来,这个人的声音和面孔都不像官清初,他真的是清初吗? 男子也毫不退让,湛黑色的目光十分犀利,“陛下看到的人是谁,我就是谁。” 心里咯噔了一下,姬妧傻眼了。 “你是白凤临?不可能,白凤临明明已经死了——” 男子沉默的看着她,微微一笑,温柔的说:“这是你要忘记的第二件事。” “什么?” 姬妧一愣,男子反而讳莫如深的笑了。 “忘记我的脸是第一件事,而忘记这个人的死是第二件事。” 姬妧情急之下翻身从床上爬起来,脚心没有力气,刚一站起就跌坐回去,男子见状立即又扑到床边来。 “你究竟是谁?” 姬妧被他扶起来,情急之下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而另一只手就朝对方的脸侧探去。 手上的动作一滞,姬妧瞬间就神情僵滞,呆若木鸡。 “不是面具?” 姬妧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惊恐万分的松开他的衣领,一步步往后退去。 “你不是清初!” 姬妧抱着自己的肩膀颤抖不已,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明明是她亲眼看着白凤临死掉的,“怎么可能会这样?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和白凤临长得一模一样?” 男子眼里蓄满淡淡的忧伤,凝视着她,久久没有开口。 “你走开——” 姬妧一时情绪失控,捂住自己发闷的胸口,不愿意让男人靠近。 她的吼叫声惊动了屋外的人,不过片刻,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管叔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屋里的两个人。 “让他出去!” 姬妧从床上跳下来跑到管叔的身边,指着男子近乎崩溃的嚷嚷道。 “陛下——” 管叔看了看躲在自己身后的姬妧,又看了看坐在床边的绿衣男子。 绿衣男子嘴角噙着笑,掸了掸衣衫自顾自的站起来。 “好好照顾她,我先出去了。” 说完,他果然一声不吭的出去了,经过管叔身边时甚至没有抬起头来朝她这边看一眼。 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姬妧的情绪才渐渐缓和下来。 管叔盯着她白花花的脚丫,慌乱之下,她连鞋子都忘记穿上就跑过来了。 “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从坐船那晚回来,姬妧莫名其妙的落水,被扮成白凤临的男人**的带回来,整个事情就变得十分蹊跷起来。 而如今姬妧的反常行为更加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隐隐约约之间,他感觉扮演白凤临的男人不止一个,“公子他有什么问题?” 姬妧摇头,如今她脑袋里一片混乱,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事虚假。 前尘往事是是非(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队伍继续前行,而一连数日,姬妧都没有再见过那个长相白凤临的男人。 白凤临坐在另外一辆马车上,为了避开她的视线,几乎很少出来。 姬妧偶尔也觉得茫然,对着铜镜梳理妆容的时候,竟然发现眼角上不知不觉出现的一丝丝细纹。 怔然半晌,她痴痴望着镜中的自己没有回过神来。 世上果然没有什么是天长地久,永恒不变的。 连她自己都开始慢慢衰败了。 再没有韶华可以挥霍,再没有红衣如火的翩翩少年郎檀口贝齿,笑意盈盈等着她。 “为什么哭了?” 镜子里有个模糊的人影在她的身后慢慢靠近,绛红色的衣裳如同怒放刺目的火焰,在眼前熊熊燃烧,有着微微的灼痛感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摇头,没有说话。 温琉璃静静站在她的身后,然后慢慢蹲下身来,他的脸颊在铜镜里渐渐浮现出来,一张妖娆而俊俏的脸,姬妧微微张嘴,几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的脸——” 话语嘎然而止,因为她实在找不出词语来形容。 在他的左边侧脸上有着如同血色蔓藤一样的纹路,如同瑰丽诡魅的凤凰图腾,又如同曼珠沙华无声无息的触角,让他看上去妖异万分,熟悉又陌生。 温琉璃勾起嘴角,意味深长的笑了。 “不喜欢吗?” 姬妧摇头,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一切太过匪夷所思,让她难以承受。 温琉璃的手划过自己的左脸,深幽的眼神闪过一丝不同寻常的光芒,“在我心里,它曾经是一种寄托。” 只要看到脸上的图腾,他每每烦躁暴动的心情才会稍微得到缓解,在他心里,这个凤图腾就是某个人,一下一下刺进他的身体里,仿若从此以后就时时刻刻都在,他和她从未分开过一样。 凝望着镜子里湿润的脸庞,温琉璃心里一动,压藏在胸口许久的话终于鬼使神差的溜出来:“看到它,就像看到了你。” 姬妧一怔,惊愕的看着镜子里的男人。 “还记得吗?”温琉璃静静的注视着她,双手搭在她的肩头,仿若一种无声无息的安慰,“你一直说官清初像浴火而生的凤鸟,你很喜欢,在皇陵里你总是偷偷画凤鸟的样子,每一张都视若珍宝,不许我碰,更不许我撕掉。” 姬妧苦笑,嘴里满满都是涩味。 没错,她的确喜欢如火燃烧起来的凤凰,只是不是因为她喜欢凤鸟所以才喜欢清初,而是因为她喜欢像凤凰一样的清初所以才那样执着的喜欢着凤鸟。 近似疯魔,无法自拔。 她沉默,温琉璃凄凉一笑,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 “既然你放不下他,就应该知道他一直在你身边。” 姬妧拼命摇头。 温琉璃抓住的肩膀,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丝悲哀的情绪,“他是清初。” 姬妧眼泪婆娑,止不住哽咽起来。 “虽然他改变了容貌和声音,但是他就是你等的那个人。” 温琉璃给她解释,就如同狐黎公子曾经说过的,她的心病太重了。 所以他一定要找到狐黎公子,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他也一定要治好她。 姬妧摇头,拼命的哭,声音嘶哑:“他不是。” 前尘往事是是非(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他不是清初。随?哈哈-” 姬妧轻轻的呢喃,从男人的眼里看到都是隐忍的犹豫,心里如同冷冬里面的寒冰一阵一阵拔凉,几乎只是一个眼神,她就懂了,他不信她。 就连琉璃都不信她的话了。 大概他也和其他人一样,认为她神志不清,病入膏肓了。 想到这里,姬妧哭着哭着就忍不住笑了,刺耳而悲凉的朗朗笑声仿若要划破整个云霄。 又哭又笑,反而让人看得更加触目惊心。 温琉璃微微蹙眉,眼睛眯起来,也不敢再‘逼’她:“好,你说不是就不是。” 或许真的像官清初说的,她有心病,一时之间很难接受。 姬妧摇头,乌溜溜的眼眸里面蓄满黯然的冷光。 “你不信我。” 温琉璃不敢再刺‘激’她,软了语气:“我信你,别害怕,陛下,不管发生任何的事情,琉璃不会变,我会一直站在你的身边。” 姬妧呵呵一笑,眼神十分忧伤,然后她施施然的站起来。 “这世上有什么是不会变的呢?” 她问他,更像是在问自己。 温琉璃一怔,竟然无言以对。 时光是最锋利的刀刃,轻易将他们之间划开一道无法跨越的裂口。 他竟然觉得陌生,眼前似笑非笑的‘女’子已经变得让他越来越生疏起来。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快要到达凤城的时候,姬妧已经披上‘毛’茸茸的裘衣。 马车在结霜的荒原上慢慢的行驶,这段日子被躲在暗处的黑衣人袭击过两次,所有人的身心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温琉璃掀了帘子钻进来的时候,姬妧靠在马车角落不知不觉睡着了。 冰冷的空气骤然袭进来,她缩了缩脖子,不期然的惊醒过来。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她‘迷’‘迷’糊糊的看着温琉璃那张过分妖异的脸,鼻子也嗡嗡的,“到了?” “哪有那么快?还要再过两天才能到凤城呢!” 温琉璃看着她笑,从怀里掏出一包热栗子,香喷喷的气味想挡也挡不住,“想不想吃?” 姬妧眼前一亮,神智更加清醒了几分,兴奋的倾身过来问:“大冷天的,你从哪儿‘弄’来的?” 温琉璃笑容很神秘,将她的双手掰过来,然后把手绢包好的栗子放在她的手上,故意卖关子说:“想尝一尝味道如何?” 姬妧依言,将手绢铺在马车的席面上,随意捡了一颗剥壳放进嘴里,栗子热腾腾的香味顿时从她的嘴里肆意流窜,她边吃边笑眯眯的说:“好吃!琉璃你也吃一个!” 说着,她就拿起一个剥开塞到温琉璃的嘴里。 他是白凤临带回来的人,浑身上下总是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就算他天天出入姬妧的马车,从来也没有人多问,就连管叔也没有提一个字。 “很香吧?” 温琉璃也捡了几个栗子剥了壳,然后统统塞到她嘴里,“多吃点儿!” 姬妧点头,又重新问了一遍:“你从哪儿‘弄’来的?” “不是我!” 温琉璃对答如流,几乎没有犹豫和思考。 姬妧怔了一怔,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大半,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 温琉璃扫了一眼她的表情,状似漫不经心的说:“是他骑马跑了大半天路从镇子上买回来的!” 姬妧忽然觉得艰涩,难以下咽,将手中的板栗悄悄放回去。 嘴里刚刚吃下去的东西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都快一个月了,你还不打算和他说话呀?” 姬妧抿住嘴角,没有说话。 “不能再赌气了,再过两日就要到凤城了。” 温琉璃轻轻叹气,对她简直是无可奈何了! 他挑着重点,一五一十的说给她听:“白轩然那个老东西恨不得你死,如今你回去就是面临着重重危机,你们要是还不能齐心,岂不是直接去送死吗?” 姬妧仍然没有话说,只是脸上的肌肤微微紧绷起来。 “你打算这样憋死?”温琉璃挑眉拽住她的肩膀,不容许她逃避,“倒是说句话!” 姬妧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抬起头来看着他的时候,眼里全是苦涩的泪水。 “你不是一直很讨厌他的吗?” “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子?” 她淡淡的笑着,晶莹闪烁的眼眸里充斥着浓浓的不解。 “这世上或许其他人不了解,我和你还有清初三个人曾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们应该是最熟悉他的人呀,为什么连你也要开始相信他了?” “他就是清初。” 温琉璃压低了声音在她面前又强调了一遍,看着她的眼神充满的痛心和无奈。 姬妧摇头,笑着申辩道:“呵呵,我们都被他骗了。” 温琉璃皱眉,痛惜的凝视着她,“我知道你过去的五年里过得很不好,你的心伤得很深,不要紧,我们可以慢慢来,我不要你马上就去相信,但是你先答应我,先试着去接受他这个人的存在。” “就算是为了我们所有人,你也不希望我们这群人在凤城丧命吧?” 姬妧扑在他的身上,因为太难受而微微颤抖,哭泣的声音嘶哑而力竭,一遍又一遍的呢喃起来:“清初你在哪里?” “她怎么样了?” 从马车里跳出来后,温琉璃就去了另一辆马车。 车内的男子穿着厚厚的白‘色’锦袍,靠在车内正在执卷看书,一头黑丝束在脑后,面如冠‘玉’,显得格外清秀俊朗,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清澈而犀利。 眼前的人就是一位文质彬彬的世家公子,也难怪姬妧不愿意相信,和昔日的官清初相比,少了那双‘迷’‘惑’众生的凤眸,没有了绯美‘性’感的‘艳’‘唇’,的确相去甚远。 “虽然还是不太能够接受,但是她应该听进去了。” 温琉璃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坐进来。 “也不能怪她,要不是我知道内情,看到如今你这副样子,我也不敢相信你是官——” 白衣翩翩的公子挑眉瞪了他一眼,他立即适时的住嘴。 男人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解释了一句:“但愿她能快点振作起来,白轩然绝非等闲之辈,不能让他察觉到可疑之处。” ...q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49章 前尘往事是是非(四),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前尘往事是是非(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放心吧,我相信她,”温琉璃轻轻叹气的说,特意瞅了对方一眼,“她还是姬妧,不会真的放任不管。” 白衣男子没有说话。 是啊,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她的弱点,明明已经千疮百孔,还是在逼迫着她。 暮色四合,天**晚的时候,一行人在离凤城五十里的邻近城镇投宿住下来。 靠近都城地界,此处渐渐繁华,夜晚隐隐约约有丝竹声从街道行飘过来。 姬妧的房间在二楼,推开窗子是客栈的花园,整个客栈的构造成回形,从她的房间探头出去恰好可以看到对面的房间,精致的木格子窗轻轻推开,姬妧不经意的看过去,一抹白色身影出现在窗边。 她一愣,不期然的和对面投递过来的视线碰撞在一起。 姬妧静静瞪着对方,而那个人也始终沉默,眼神如同海水一样深幽。 忽然哐啷一声,动静有点大,姬妧先关上了窗子。 夜色深沉,屋子里的桌上散落着冷掉的栗子,姬妧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没法入睡,索性慢慢坐起来。 往身上披了一件大氅,她动作很轻的重新推开了窗子,仿若怕惊动什么一样,格外小心翼翼。 子时过半,周围的丝竹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对方的房间闭上窗子屋子里黑漆漆没有点灯,那个人大概已经睡着了吧? 姬妧没有点灯,坐在窗边搓了搓手,呼吸着冷空气,眼前的视线反而不是一片黑糊糊。 只是安静的城,和白天的样子,简直不像同一座城。 天上月,遥望似一团银。 夜久更阑风渐紧。 银白色的光辉洒下来,姬妧眼前一片清明。 她不由自主的翘起嘴角,几乎快要重新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不知从何处飘出来,姬妧心头一紧,顿时拉回了理智。 这时男人低徊清泠的声音也冒出来,状似不经意的一句话。 “这家店也叫龙凤店。” 姬妧怔了一怔,循声望去,这声音分明是从她的屋顶上发出来的,清晰无比。 “你为什么坐在上面?” 茫然的姬妧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反而要把心里的疑惑给弄清楚。 男人的声音里似乎掺杂了一丝丝的笑意,“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坐在上面,看风景可以看得更清楚,就算是看月亮也会觉得月亮变得更圆更大了。” “那你为什么非要坐在我的屋顶上面?” 姬妧探头又问,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一个白眼,只要看到他的那张脸,想到他的那张脸,她就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这个位置最好,不禁坐在这里比较舒服,而且看月亮也最清楚。” 姬妧一哼,心情瞬间就没了,也懒得再搭理她,缩回身子就要把窗子重新合上。 “黔阳城里以前也有一家龙凤店,不知道和这家店老板是不是同一个人?” 闻言一震,姬妧快要阖上的窗子留下一条缝隙,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你什么意思?” 他摇头,嘴角边开始有一丝淡淡的微笑。 前尘往事是是非(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姬妧忽然抿住嘴‘唇’,声音变得冰凉凉的。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矢口否认,态度十分冷硬,“我从来没有住过什么龙凤店。” “你从皇陵回到凤都的时候,在黔阳城里不是住过吗?” 男人语言若笑,淡淡的口‘吻’好像和她讨论着风‘花’雪月般的事情。 姬妧一哼,眼里也渐渐蓄满冷意,“这件事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过,为什么你会知道?” 当年她和白凤临住在黔阳城里的事情,除了她和白凤临两个人以外,根本不可能有其他的人知道。 男人没有被她问倒,气定神闲的说:“那个时候我也在黔阳城。” 姬妧愣了一愣,就听见他继续道:“当年黔阳城里的‘花’神节,将‘女’官无霜挑选成那一年‘花’神,我还记得她在河舫上惊鸿一舞,名动天下。” 心头微微一刺,姬妧不由失了神,半晌没有说话。 曾经名动天下的‘女’子,在香山上将她‘逼’到绝境,害她失去了骨‘肉’。 那是她第二次主动去伤害一个人,她利用姬姒‘逼’得无霜投湖自尽,她没有如清初所愿不染纤尘,终于还是亲手让自己沾满了鲜血。 无霜,是她不愿意想起来的回忆。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吗?” 姬妧不为所动,从动摇中渐渐又回过神来,“你当时就在我身边,当时黔阳城里的很多居民都知道清初在那里,他在那里又怎么样,他怎么可能知道当时我也在那里?” 男子没有反驳,他只是在夜里轻轻叹息了一口气,好似自言自语般的呢喃道:“怎么会不知道呢?” 姬妧背转过去的身子骤然一僵,就像被施了定身咒,捏紧拳头久久没有动过。 不可以被他‘迷’‘惑’!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不可以被眼前这个人给‘迷’‘惑’了! 他不是她的清初! 身后有风声骤起,她没有回过头,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无声无息站在了她的身后。 “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一句无可奈何的质问,犹如一丝悲哀的叹息,在屋子里慢慢的‘荡’漾开来。 姬妧咬了咬牙,忍住心头的酸涩,可笑的笑出来:“为什么你还要来欺骗我?” 男子在她身后做了一个眯眼的动作,然后似是而非的勾嘴笑了一下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是清初。” 姬妧淡淡的说,每说一个字就如同在把心口上的那道缝撕裂得更大些,“如果你真的希望我接受你,你就应该先告诉我真正的清初在哪儿。” 男子静静看着她,嘴里轻轻念道:“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一室冷清,两抹孤影在昏暗的屋子里,仿若要将这时间凝结住。 “如果我告诉你,你想要的清初再也回不来了,你又当如何?” 男子问她,声音里有一丝说不出的倦怠。 “我会杀了你。” 她深深‘抽’了一口气,淡淡的语气,清晰无比的五个字。 “现在你没有这个能力。” 男子在黑暗里撇起嘴角苦笑,声音听上去没有任何变化,“除非你有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力,这天下都为你所用,否则你这辈子都可能杀了我。” 犹豫了一下,他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在心口上凌迟,“也不可能替他报仇。” 姬妧猛地回过头来,昏暗的室内,她的眼睛如同夜炬,燃烧着焚毁一切的熠熠光芒。 太耀眼,让他的眼睛都有些刺痛。 良久,寒冷的风瑟瑟吹进来,姬妧的声音冷得有些哆嗦。 她捏着拳头,咬牙启齿的吐出四个字来:“你说得对。” 失去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没有这锦绣的江山为聘,她拿什么去夺回属于她的爱人,再也没有任‘性’的资格。 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两日后,姬妧一行人顺利到达了凤凰都城。 白凤临和她的马车到了城‘门’口就看到白凤江带着‘侍’卫等候多时,白凤江看到马车里的姬妧,眼神有些闪烁。 他略微蹙眉,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白凤临,没有说太多话,然后引领他们回宫。 朝凤宫里,一切如故,昔日的摆设还是原封未动。 姬妧换上华丽的宫装,重新回到这座宫殿里,一时间竟然有些茫然失神。 “陛下,白大人在外求见。” 这时一名宫人走进来毕恭毕敬的回禀道。 姬妧微微一怔,手心不由自主捏住边上的袖子,“让他进来吧。” 宫人应声退下去。 她拂袖拖着长长的衣摆一步一步缓缓踏上‘玉’阶,‘玉’阶之上就是那天下至尊的宝座。 白轩然进来的时候,看到姬妧安安稳稳的坐在凤椅上,一派平和,安之若素,眉目之间竟然有了一点点姬悦‘女’帝的影子。 将近一年多的时间,她活着回来了,倒像和以前有点不同了,看上去倒像是深藏不‘露’。 白轩然微微蹙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略微做做样子。 姬妧冷眼看着他敷衍的动作,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孤出宫寻医,这一年朝堂和宫里的事情都辛苦白侯爷了。” “陛下言重了,老臣能够为陛下分忧,实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白轩然一本正经的回道。 姬妧笑而不语。 “陛下这次安然回宫,实乃是咱们凤国的福气,朝堂上下都倍感欣慰,所以老臣特意让内务府备下筵席,为陛下接风洗尘。” 白轩然说,言语之间,这宫廷禁地也早在他的掌握之中。 姬妧莞尔一笑,“孤这次能够回宫,全都是皇夫大人拼死相护。” 她故意顿了一下,盯着御台之下的老狐狸,意味深长的夸了句:“你们白家功不可没啊!” 白轩然呵呵一笑,连皇帝都要说好话来恭维讨好他们白家,脸上不自觉的就‘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 “如此甚好,陛下能够和皇夫大人琴瑟和鸣,才是我们凤国的福气!” 姬妧点头而笑,眼神一直是冰凉的。 白轩然昂首阔步离开后,姬妧‘揉’了‘揉’额头,将身边的宫人唤过来。 “跟着孤进宫的那名叫琉璃的红衣男子,他是孤的贵客,你们可有好好安排下来?”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351.第351章 前尘往事是是非(六),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前尘往事是是非(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宫人垂着脑袋,回禀道:“皇夫大人已经吩咐过内务府,给这位琉璃公子择了一处宫殿住下。” 姬妧扶着额头,淡淡的问道:“是哪处宫殿?” 宫人回答:“回禀陛下,琉璃公子住在清妧殿。” 姬妧怔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名字,不由复述了一遍:“清妧殿?” 宫人点头。 “清妧殿不是烧没了吗?” 姬妧十分诧异的问,曾经的清妧殿在她的记忆里已经变成一片废墟和瓦砾。 “陛下说得没错,不过一年前皇夫大人命令内务府重新搭建清妧殿,如今已经重新建起来,而且里面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和原来的清妧殿一模一样。” 宫里无人不知晓,清妧殿是姬妧幼年居住过的地方,所以这名宫人说起这件事来也像献宝一样兴奋,十分殷勤。 “你叫什么名字?” 姬妧随口一问,宫人顿时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暗暗雀跃的说:“奴婢叫莲儿。” “进宫多久了?” 莲儿垂着脑袋,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奴婢进宫一年了。” “多大年纪了?” 莲儿小声说:“再过一个月就满十六了。” 不到十六的年纪,果然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而她十六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她没有忘记,只是那段过去已经遥远得好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羞涩的小姑娘在许愿树下写出此生最甜蜜和烦恼的心事,可是她的花灯却在落水的那一刻倾覆湮灭。 有些心愿注定只是心愿,不会有成为现实的那一天。 恰恰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无法释然和放下吧! 姬妧深深吸了一口气,暼着大殿里局促不安的小宫女:“你仔细观察过这宫殿里的其他宫人没有?” 莲儿满脸茫然,摇了摇头说:“奴婢不懂陛下的意思。” “是内务府派你过来的?” 莲儿连忙点头,开心的说:“能够被派到朝凤殿里来,奴婢觉得自己肯定是上辈子修来的运气!” “待在这座朝凤殿里的宫人,没有几个是心甘情愿的。” 姬妧淡淡的说,“孤虽然是一国之主,但是孤给不了你们想要的荣华富贵和高官厚禄。” “不仅如此,这座朝凤殿经历过太多的腥风血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葬送了你们的性命。” 莲儿惊愕的看着她,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尊卑的身份。 凤椅上的姬妧面容淡然,不咸不淡的说出这番惊心动魄的话。 “如今你知道,为什么内务府会派你过来了吧?” “陛下为什么要对奴婢说这些话呢?” 莲儿张了张嘴,结结巴巴的问出心中的疑惑,就算回过神来她的心脏依然扑通扑通,没有办法真正平静下来。 “你还小,有机会是可以往上爬的,只是这里不适合你。” 莲儿一惊,连忙跪下磕头。 “陛下不要赶莲儿走,莲儿再也不敢了!” 姬妧淡淡的拂袖,“你又没有做错事情,有什么不敢的,赶快起来!” 莲儿摇头,肩膀微微颤抖起来,“莲儿说错话了,莲儿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前尘往事是是非(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人人欢迎您的光临,请记住本站地址:,,以便随时阅读《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 姬妧一双乌溜溜的眸子仿若覆盖着霜雾,淡薄中隔着看不透的疏离。 “退下吧。” 拂袖轻扬起来,她没有再多看莲儿一眼,兀自撑着额头坐在凤椅上。 莲儿点头,如获大赦一般逃出去。 这一幕被走到朝凤殿门口的温琉璃撞见,倒是觉得十分新鲜,不由拉住受惊的小宫女,问了一句:“陛下可在里面?” 莲儿缩着脖子,战战兢兢的点头。 温琉璃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光芒,言笑晏晏道:“别怕,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如果受了委屈,本公子给你做主讨回来可好?” 莲儿怔然的抬起头来,眼前的男子目似朗星,笑若兰花,一张妖娆万分的俊脸上勾勒着诡异而美丽的红色图腾,着实让人既心生颤栗又无法自拔。 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好看的男人! 莲儿痴痴的,竟然一下子忘记了刚才的恐惧。 温琉璃眯起眼睛,勾起嘴角,魅惑的笑意越发深邃迷人,他对这样的表情并不陌生。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 痴迷于他这副美丽皮囊的女子,莲儿既不是第一个,更加不会是最后一个。 温琉璃竖起食指,在她的眼前晃了两下,又出声唤了一下。 莲儿才恍若回神,愣了一下,随即脸上两颊染上红晕,如同被火烫过一样。 “刚才在想什么呢?” 温琉璃掏出袖子的扇子,缓缓打开后,握在手心里摇了几下后放在嘴边,欲遮半掩。 莲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动作,直到最后他冲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莲儿心跳扑通扑通,又悦跃,又羞涩。 她摇了摇头,连忙劝住他说:“公子,这里是陛下的宫殿,你还是不要轻易乱闯,陛下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免得触了霉头,我就是刚刚才出来。” 听到姬妧心情不太好,温琉璃的眸光黯沉了几分,嘴角的笑意依然还在,不动声色。 “你在关心本公子吗?” 温琉璃眨着眼睛故作惊讶,“为什么?难道你喜欢我吗?” 莲儿脸上一热,随即垂着眸子害羞起来。 “公子是个温柔的好人,莲儿不希望公子出事。” “莲儿?” 温琉璃细细念着这个名字,仿若品尝着一道精致可口的点心。 下一秒,还在羞涩当中的莲儿倏地被扇子抬起下颌,男人俊美的笑颜在眼前慢慢的放开,靠近过来。 “难怪生得这样肤嫩如水,姿色动人,果然是如同莲花一样的可人儿!” 莲儿心跳如鼓,早就被他迷得七荤八素。 而男子在她痴迷的目光中不着痕迹的收手,转身迈着步子悠闲的往朝凤殿里走去。 温琉璃一边走,一边欣赏着朝凤殿的样子。 他来朝凤殿的次数并不多,寥寥几次,但是都格外的记忆深刻。 第一次来这里,他还是个孩子,见到了姬妧的母亲姬悦,也正是这位高深莫测的母亲,他的命运从此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从未不安,也没有悔过,他早就厌倦了那个像地狱一样的家和默默忍受的母亲。 而后来再来这里,他已经知道了自己那羞于启齿的身世,杜家从未正式承认过他,可是他那同父异母的姐姐姬姒利用着从未有过的血脉亲情引诱着他,他讨厌自己,也讨厌着同样是私生子的姬妧,不惜欺骗和伤害着姬妧。 他记得自己最后一次来这里,是他终于想通了,和姬姒摊牌。 而随后招致而来的便是杀身之祸。 这个地方还是原来的样子,昔日的血腥风雨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如同烟灰,一旦逝去,灰飞烟灭,就像从未出现过,也从未发生过。 他停住脚步,静静望着台阶之上,坐在凤椅里的人。 有片刻的工夫,他脑袋里什么也没有想,只会是一片空白。 姬妧坐在凤椅里,阖着眼,胳膊撑着额头,就像倦极而睡着了。 没错,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傻傻的小帝姬,既胆怯,又懦弱,害怕一个人待着。 她真的坐在那里了。 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在轻轻叹息。 昔日里,他夜夜期盼着的梦,就这样突然之间以最直接的方式呈现在他的面前,他有些措手不及,甚至无所适从。 虽然早就知道她是整个凤国的皇帝,但是亲眼见到,才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 这原本就是属于她的东西,果然是适合她的。 “琉璃,你来了。” 姬妧忽然睁开眼睛,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神态中夹杂着几许慵懒之意。 温琉璃眸光一闪,随即撇了撇嘴角,故意揶揄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坐在凤椅上睡着了!” 姬妧闻言,眼睛微微睐,不由笑了:“如果你不在外面调戏小姑娘,我也不会坐在这椅子上睡着了。” 温琉璃一怔,勾嘴一笑:“好啊,原来你是在装睡。” 姬妧解释:“也不是装睡,谁叫你非要在朝凤殿的门外逗人家小姑娘,我就算不想听见,它也还是要跑到我耳朵里来。” 温琉璃不和她争辩,摇着手中的扇子,又往殿中央走近几步,心里斟酌了一下,温和的开口问了一句:“刚刚回来,还适应吗?” 姬妧抿嘴,似笑非笑,喃喃的说:“白侯爷已经来过了,他命宫人备下洗尘宴,就在今天晚上。” “刚一回来,这只老狐狸就坐不住了。” 温琉璃冷哼了一声,言语之间掩不住对白轩然的厌恶,“能耐倒是不小,连宫里的人都能使唤自如了。” 说到这儿,他发现姬妧的脸色冷了许多,比刚才还要神情复杂,“白家把持朝政到如今已经六年了,是孤荒废朝廷太久,怨不得别人动心思。” 温琉璃倏地促狭一笑,“没有到最后一刻,还不知道会鹿死谁手。” 姬妧盯着他的笑容,心里很清楚他这笑容背后隐喻的意思。 可是她做不到心如止水,想起那个人立刻面如冷霜,一个字一个字充满苦涩的说:“琉璃,以后我只剩下你了。” 温琉璃神情复杂,盯着她柔弱中带着忧伤的脸,既无法点头,也无法摇头。 新月娟娟,凤城四周,夜寒江静山衔斗。 伫立皇城墙头,凭栏远眺,星斗横幽馆,夜无眠,冰凝泪烛,灯花空老。 她站了多时,直到脸上开始变得湿润,小雨纤纤风细细。 “陛下,宴会要开始了。” 站在她身后的宫人垂着脑袋,低低禀告了一句。 姬妧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来,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别让白大人等急了,走吧。” 宫人递上来一块手绢,低声说:“陛下,您的脸湿了,擦擦吧。” 姬妧接过手绢,擦了擦额前的头发。 偌大的宫殿内,灯火通明,丝竹之声隐隐约约传过来,姬妧步履沉稳,一袭曳地的凤纹华服站在殿门口。 门口的宫人立即唱和道:“凤帝陛下驾到——” 丝竹声断了,饮酒作乐的众人骤然停下来,随着皇夫大人白凤临放下酒杯霍然起身,其他人也纷纷跟着站起来。 白凤临从御台之上走下来,一手负于身后,一手缓缓抬起来,朝着门口的姬妧伸过去。 姬妧满脸漠然,淡淡的目光扫过殿内的所有人,嘴角微微上扬,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个含而不露的笑容。 白凤临牵住她的手,目光温煦和暖,“你总算来了。” 两人并肩而行,姬妧唇瓣微动,说出来的话只有他们两个彼此咫尺的人才能相互听见,“这是我的盛宴,我不能缺席。” 白凤临抿唇,随即也笑了,“你能够自己想通,我很高兴。” 姬妧笑而不语,除了几位昔日的老臣子,全部都是新面孔。 而立于御台右下方的白轩然等到她渐渐走近后,才不紧不慢的站起来。 姬妧顿住脚步,朝他的席位走过去。 “辛苦白爱卿了,孤很满意你这番安排。” 宫人端过来一杯酒,姬妧拿过来,朝白轩然举起酒杯,“这杯酒,是孤敬你的。” 说完,她仰头一饮而尽。 “陛下过奖了!” 白轩然笑呵呵的把自己的酒也喝掉,殿内随即有人附和了一句:“凤帝陛下英明——” 有了第一声,紧接着就有更多的人附和,此起彼伏的声音,放眼望去都是年轻的面孔。 姬妧脸上露着微笑,心里一目了然,这些新晋的官员肯定都是白轩然的门生! 白家的势力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朝堂,此时他们心悦诚服,不过是因为她身边站着的这个男人。 就算白轩然心有不轨,他断然也不敢让自己堂而皇之的坐上这个帝位! 相比之下,只有她的皇夫才算合适! 姬妧瞅了瞅身边的男人,两个人手牵着手,一起慢慢踏上御台的玉阶。 “如今白家想要颠覆整个朝堂,简直是易如反掌。” 姬妧故意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恰恰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不明白白凤临的做法。 “可是这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男子垂着眼眸,两排细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神,只有嘴角的笑意依旧还在。 姬妧侧头斜睨了他一眼,笑道:“那你想要什么?我吗?” 男子扭过头来,凝视着她讥诮傲慢的侧脸,抿唇一笑,“是,我想要你,不仅仅是你这个人,还有你的心。” “我也拭目以待,会不会有你说的那一天?” 说完,姬妧拂袖敛裾,姿态雍容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敬众位爱卿一杯!” 端起自己桌前的酒樽,姬妧朝众人微微一笑,“孤昔日寻医治病离开皇宫一年多,今日有幸得救回来,难掩心中那份感慨和激动,既然上苍让孤保住这条性命,孤就不能在荒废下去,从今日起,孤会好好治理国家,为凤国的子民谋求福祉。” 等她说完,御台之下一片鸦雀无声。 一位老臣激动万分的站起来,举起手中的酒仰头灌下去。 “如今奸臣当道,国将不国,陛下您总算是醒悟了!” “张大人,你喝多了!” 座中有人出声制止了一句,张宗泽大人扭头看过去,出言制止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家二公子白凤江,张大人顿时哈哈大笑,怒骂道:“你们白家在这朝堂上只手遮天,铲除异己,滥杀无辜百姓!别以为老夫不知道,前些日子钱塘郡发上来的折子也被你们压下去了!” 白凤江冷笑不止,“张大人,说话要讲究真凭实据,不然您这帽子可给白家扣大了!” 张大人瞪着他,横了心道:“你们白家人在钱塘街上屠杀百姓逾百人,就算折子压下来了,但是你们这些年做过的坏事一笔一笔都记录在案,老夫自会呈给陛下,将你们的恶状公诸于天下!” 白凤江绷着脸,脸色已经十分难看,“那都是你们这些人胡编乱造,故意诬陷的!” 话音刚落,他手下的侍卫就有拔刀的意图。 姬妧冷眼看着这一切,厉声喝止道:“够了!” “张大人醉酒闹事,口出狂言,行为不端,有辱圣颜,孤罚你闭门思过三日,罚去俸禄半年。” “陛下——” 姬妧怒瞪着一旁的宫人,根本不再给张宗泽大人开口的机会,“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张大人带下去醒酒!” “岂能就这样算了?!” 白凤江瞪着她,丝毫没有把她这位凤帝放在眼里。 “陛下莫不是存心要袒护这张大人?” 说罢,他就指着那位扶住张宗泽的宫人,“今日陛下不给白家一个合理的交代,谁也别想出去!” 姬妧冷冷看着他,不由暗暗捏紧了手心。 “带他下去。” 这时身侧的人忽然淡淡开口了,宫人抬头看了一眼,殿里的人都不敢出声,那宫人随即默默的将人扶出去。 “大哥——” 白凤江怒瞪双眼,不解的看了看白凤临,随即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白轩然。 “今日是陛下的洗尘宴,不要惹事。” 白凤临淡淡瞥了他一眼,深不见底的眼眸,却犀利无比。 “你——”白凤江气愤的捶了一记桌子。 “好了。”这时白轩然也沉声开口制止了一声,面无表情,眸如静潭。 见状,白凤江才闷闷不乐的收声。 姬妧心里冷嗤,面上噙着笑,适时开口道:“白家向来忠心耿耿,孤不会相信这些浑话。” “陛下明鉴!” 白轩然站起来说了一句,看了看自己的儿子,随即坐下来。 他的态度分明是看白凤临的情面,压根没有把她这个凤帝放在眼里。 姬妧暗暗捏着手心,面上依旧保持着淡然的微笑。 宴席结束后,众人渐渐散去,姬妧坐在御台之上,神情专注的望着空荡荡的整座宫殿。 “从来没有想过还会回到这里。” 她自言自语呢喃了一句,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循着她的话放眼看去,眸光一片清冷。 “花开花谢,都来几许?且高歌休诉。不知来岁牡丹时,再相逢何处?” 白凤临扭头看着她,“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做打算吧。” 闻言,姬妧笑盈盈的站起来,长长的衣摆慢慢从玉阶上滑落下去。 身子轻轻晃了一下,白凤临伸手上前扶住她,被她轻轻推开。 “呵呵,今天有点喝多了。” 男子目光温和,上前拉住她的肩膀,“那我送你回去。” “放开我!” 姬妧不悦的蹙眉,转过头来时眸光犀利如刃,“孤不需要人扶,尤其不用伤害清初的仇人来扶孤!” “你等着!” 唇边牵出一丝诡异的笑意,姬妧一边推开他,一边用手指着他的脸,“总有一天我孤拿回属于孤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力,让你们白家对孤俯首称臣,孤一定会亲手替清初报仇!在那之前你给孤好好活着,你给孤好好等着!” 她歇斯底里的喊出来,一步步往后退开,直到确定对方站在原地没有再上前的意思,她才骤然拂袖转身而去。 一声沉重的叹息从门口飘进来,紧随而至的人挂在门框上摇着扇子,接二连三的摇头。 “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把你当仇人了。” 温琉璃唉声叹气,一脸的不值得。 男子淡淡瞥了他一眼,眸光流转,“没关系,就算她现在把我当仇人,迟早她会明白过来的。” “你倒是心大,既然你能这么想,那我也无话可说。” 温琉璃摇摇扇子,撇了下嘴角转身就走。 男子的声音缥缈而低沉,却透着无法撼动的坚决,“不管我是谁,总有一天会让她接受我的。” 温琉璃脚下微微一滞,顿了顿脚步,因为这莫名其妙的感觉而心生懈怠,没有回头。 “琉璃,你来了。” 姬妧一踏进朝凤殿,就看到坐在殿内椅子上的红衣男人,不由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喝醉了?” 温琉璃缓缓站起来,皱着眉头朝她走过来,哪知刚一靠近,姬妧就朝他的怀里扑过来。 “琉璃,这宫里只有你对我是真的好。” 姬妧呢喃道,“他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白家的人,这宫里的人,他们都知道我只是个傀儡,哈哈——” 温玉软香,温琉璃撇了撇嘴,却无法控制自己逐渐跳快的心脏,想要推开她,却又迟迟下不来手。 “你究竟喝了多少酒,竟然醉成这样?” 温琉璃皱着眉,怀里的人不安分的动弹,身子却好似软泥往下滑,无奈之下他只好反手搂紧她的腰。 “我没有喝醉,孤没有醉,孤很清醒,可是孤心里好痛,还不如醉着好呢!” 姬妧趴在他的肩头,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始撒娇起来,期期艾艾的语气十分伤心,“孤好想清初,你知道他在哪儿吗?琉璃,我真的好想他,我想他..” 被她的伤心给感染,温琉璃也没来由的感到心口微微刺痛,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软化几分,“傻丫头,他一直都在你身边呀。” 姬妧摇着头,“他不在,他消失了,他在哪儿?” 温琉璃也没辙了,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也不能轻易说出口,末了,只能无奈的说:“你那么爱他,为什么就不愿相信他呢?” 趴在肩头上的人渐渐没了声响,温琉璃将她松开,然后拦腰将人抱起来,怀里的人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温琉璃将她放在床榻上,刚要转身离开,袖子忽然被扯住一角,他回头,瞅着袖子上那只芊芊玉手,顺着手臂望过去床榻上的人闭着眼并没有醒过来。 只是姬妧嘴里还在迷迷糊糊的呢喃着:“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温琉璃叹了一口气,握住袖子的手顺势坐下来,“好,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你,你安心睡吧!” 姬妧这才渐渐安心,被握住的那只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婴儿手臂粗细的白烛静静燃烧着,到了后半夜,姬妧感觉口渴,翻了个身忽然就醒过来了。 手还紧紧捏着对方,她盯着坐在床边靠着柱子睡着的温琉璃,他的睡颜竟然透着从未有过的安静和柔和,仿若还是多年前那个如花似玉的小男孩。 她一动,他就醒了。 温琉璃睁开眼睛,刚刚苏醒过来的眼眸里透着一丝茫然。 姬妧微微笑起来,仿若怕惊扰到睡意中的他,低声对他说:“我渴了,想喝水。” 说着,她扬起两个人紧握的人,开始是她不愿意松开,到后来却是十指紧紧缠绕在一起。 温琉璃的眼眸渐渐恢复清明之色,脸上那股子别扭的傲气又回来了,故意撇了撇嘴角,“知道渴了?酒量这么差,还敢乱喝酒,哪有皇帝像你这样喝得烂醉如泥的!” “那你是打算让我渴死吗?” 姬妧撇了撇嘴,眼巴巴的瞅着他,像只萌萌的小狗鼓着乌溜溜的眼珠非常可怜兮兮。 温琉璃白了她一眼,这才松开她的手,却不让她动,自己从桌子上倒了一杯茶拿过来给她。 姬妧接过茶一口喝完,十分爽快。 温琉璃瞪着她,眼里不由闪过一丝温柔的光芒,嘴上却没好气的问道:“还要喝吗?” 姬妧忙不迭点头,笑嘻嘻的。 温琉璃又给她倒了一杯茶,直到喝完三杯茶水,她才终于畅快,心满意足。 ... 前尘往事是是非(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喝完水,姬妧躺在床头,神智也彻底清明了。 温琉璃坐在床沿边看着她,皱着眉说:“不要再喝醉了。” 姬妧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反而偏着脑袋问他,“我醉酒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温琉璃瞪着她,一声不吭。 何止是难看呢,他在心里想,看着她喝醉酒的样子,看着她哭得无助的样子,他心里难受,五脏六腑好像被狠狠揉作一团。 姬妧满脸狐疑,又问了他一遍:“真的很难看吗?” “没错,以后要是再喝醉,我就不管你了。” 温琉璃绷着俊脸,放出一句狠话来。 姬妧点头,也渐渐敛去脸上的笑意,暗自下定决心道:“好,我再也不喝醉了,至少在一切尘埃落定以前,我不会让自己再这样糊里糊涂了。” “那就好。” 温琉璃也点头,被她熠熠的目光晃得有点失神,不由撇开脸去,站起来说:“你好好歇息,我先出去了。” 姬妧拉住他的袖子,望了望窗外漆黑的夜色,喝醉酒的时候醉得越厉害,醒来的时候反而就越是清醒。 尤其是在这漫长的夜里,心里的空洞就像这夜色一般无限的放大。 姬妧心里产生了一丝依赖,声音无比的柔弱惹人怜惜:“已经很晚了,不走可以吗?” 温琉璃回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犹豫,没有说话,也没有立即离开。 姬妧往床铺里面挪了挪身子,给他让出床边靠外的位置,眼神全是软弱的哀求,“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一瞬间,只是一个眼神,只是一丝哀求,纵然他的心里早就筑起道道高墙来抵挡,也顷刻间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早该知道的,早就知道的,她一直是心里的那道死穴。 怎么可能狠得下心来? 甚至心里拼命忽略的,不敢去正视的,就是那一丝丝暗潮汹涌的躁动。 朝凤殿里仿若是谁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温琉璃握住她不安的手,重新坐下来,躺在她的身边。 姬妧平躺在他的身边,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床帐顶部悬挂的五色丝绣,“我只有你了。” 温琉璃双臂枕着脑袋,墨黑的发丝如瀑布一般披泻下来洒满床榻,学着凤城当年酒楼里唱戏班的腔调细细哼吟起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姬妧听着他细声婉转,不禁嘴角上扬,眯起眼睛笑起来,“若是把你放到戏院里去,你肯定能成角儿了!” 若不是年少的时候被姬悦女帝选进宫里来,他仍然是江南曲艺世家的小公子,他天生擅于琴曲,也极为热衷,若不是命运如此捉弄,也必然能以琴技和歌赋独绝一方的。 姬悦翻身侧躺过来,凝视着他深刻而绝美的侧脸轮廓,有一种说不出的淡淡忧伤。 他的唱曲没有完,而她也在这细细的靡音中渐渐安稳的睡去。 翌日天色蒙蒙亮,一阵急促的脚步在宫道上快速穿过后停在朝凤殿门口。 “不好了,出事儿了!” 宫人刻意放低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丝惊慌,“陛下,京兆尹大人有急事求见。” 姬妧难得一晚睡得沉,身边的温琉璃微微蹙眉,在宫人接二连三的呼唤声中不耐烦的走出来,拉开殿门。 “陛下还没醒呢,何事来惊扰?” 站在旁边的京兆尹立刻俯低身子,略微往前一步,面色堪忧。 “今日清晨有人来报案,刑部侍郎张宗泽大人在府里遇害,本官派人前去查探发现张大人一家三十七口全部都被杀光了!” 话音刚落,殿门又传来咯吱的声音,被人拉开,姬妧的声音从温琉璃的身后冷不丁响起来。 “你醒了?”温琉璃扭头看她,给她让出路来。 “你刚才说什么?” 姬妧置若罔闻的盯着京兆尹,脸上瞬间仿若凝结了冰霜,没有一点温度。 京兆尹被她的样子吓到,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战战兢兢的垂着脑袋重新又说了一遍,“张宗泽大人一家昨晚全部被人杀害了!” “何人干的?” 姬妧的声音仿若寒冬的冰刺,透着前所未有的森凉。 京兆尹摇头,断断续续的回答道:“下官正在派人彻查之中,还没有结果,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恐怕这件事要变成无头悬案了。” “那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姬妧心口仿若被人狠狠撕裂开来,她从朝凤殿的殿门跨出去,冲到京兆尹面前揪住他的衣领,“皇城之中,朝廷命官被人这样杀害,你居然告诉孤你一点头绪都没有,那孤还要你这个京兆尹何用?!” 恐怕不是毫无头绪,而是官官相护,早就只手遮天了! 京兆尹吓得两腿发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是臣无能,陛下若要降罪,就惩罚微臣吧!” 姬妧冷哼一声,脸上的笑容比怒火更加可怕,“你以为孤不能拿你怎么样?” 京兆尹脸色泛白,嘴边却十分硬,“臣任凭陛下发落!” 姬妧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京兆尹正要发作,一下子被温琉璃给拦住,抢先把话给截过去了,“陛下因为张大人遇害而心伤,一时失去理智,大人还是先退下吧。” 京兆尹看了看面容妖冶的男人,又看了看张嘴说不出话来的姬妧,脸上闪过一丝困惑,却在男人犀利的目光中打了个哆嗦骤然清醒过来,忙不迭起身告退。 直到京兆尹的身影从朝凤殿消失不见,温琉璃将她拉回朝凤殿里才把她松开,而他一放手,姬妧也终于能够重新开口说话。 她瞪着温琉璃,怒气冲冲的质问道:“为什么要拦着我?你没看到他的态度吗?他分明就是受白家的指使,他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就算如此,你处置得了一个京兆尹,白家还可以派出无数个人来替代他?你能把白家如何?” 温琉璃反过来质问她,一字一句,让她心口一堵,哑口无言。 姬妧趔趄后退,呵呵一笑,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奸佞当道,国将不国。” 温琉璃拧着眉,语气里透着一种凝重的决心,“虽然现在是这个局面,但是我们迟早会改变它。” “这才是你回来的目的。” 姬妧没有说话。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京兆尹为什么突然跑来告诉你,没准儿也是白家的阴谋,就是为了逼着你先动干戈!” 温琉璃一字一顿,犀利无比。 姬妧深深注视了他一会儿,十分认真的说:“张大人这件事不可能轻易就算了,既然对方希望我动,那我就动给他们看!” 虽则如此,他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张大人三十七条性命加上钱塘城里上百条性命,都不能这样轻易的忍过去! 温琉璃担忧的看着她,没有反驳,这个时候的姬妧就像高高在上的女帝,一意孤行,旁人的话很难再左右她的思想! 姬妧走到殿门边,重新拉开朝凤殿的门,淡淡扫了一眼静静候在旁边的宫人。 “传旨下去,京兆尹办事不怠,孤即刻起免去他的官职驱逐出凤城,再召集三品以上官员到议事厅,孤要重新挑选京兆尹,严厉查办张大人一家遇害的事情。” 宫人愕然的抬头,似乎有点惴惴不安。 “愣着做什么?” 姬妧目光犀利,缓缓走到宫人面前,冷淡的说:“还是你也想和京兆尹一样,孤可以立即下旨成全!” 宫人缩着脑袋跪下,低声说了一句:“奴才不敢!” 话音刚落,朝凤殿前的石阶上渐渐露出一个人的身影来。 宫人仿若看到救星一样,瞬间松了口气,眼里也不经意的露出欣喜的颜色,另外还有宫人直接念出声来:“是皇夫大人来了——” 姬妧微微蹙眉,乌溜溜的眸子不由自主的眯起来。 几名宫人甚至不经过她的允许,直接跑过去迎接,给白凤临叩首行礼。 紫衣翩翩的白凤临莞尔一笑,一派的春风得意,丰神俊朗,他轻轻一抬手直接让众人都站起来。 姬妧漠然看着眼前的画面,嘴角微勾,不由讥诮的冷笑出来。 “不愧是皇夫大人,连朝凤殿的宫人都不把孤这个陛下放在眼里了,你果然深得人心。” 白凤临上前一步,停在她的面前,毕恭毕敬的朝她施了礼。 “陛下长乐未央。” “你的大礼,孤恐怕无福消受。” 姬妧冷觑来了一眼,几乎不愿再多看他一下,转身拂袖就准备进殿去。 “陛下息怒。” 白凤临倏地轻轻唤住她,举手投足之间十分雅致,“宫里的事务一向是由本宫管辖,宫人惹恼了陛下,是本宫的失职,本宫自然不能让陛下受到委屈。” 此言一出,周围的宫人纷纷神情一顿,不由僵住了身子。 白凤临的话没有停,慢慢悠悠如同溪水细细流淌,把人的耐性几乎都要磨光了,“陛下想要如何处置他们,本宫立马让内务府来抓人去办。” “皇夫大人饶命!” 到了这个时候,宫人们终于回过味来纷纷跪下来替自己求情,渐渐知道害怕的滋味了。 白凤临气定神闲的说:“你们得罪的人是女皇陛下,而不是我,就算求情,你们也求错人了。” 姬妧静静回望着他,宫人们转了风向舵,渐渐围上来拽住她的衣衫为自己求饶。 “陛下,奴才错了,再也不敢违背您的意思了。” 姬妧面无表情,这些人根本没有情义可以拿出来提,都是趋炎附势的墙头草! 她不看他们,只是冷冷瞧着对面微微笑着的俊秀男子,“他们以下犯上,早就犯下了死罪,不过本宫今日不想再见到血腥,就饶过他们的性命,全部都逐出朝凤殿,孤以后在宫里不想再看到他们了。” 宫人们听完,脸上刷的惨白,有一两个在宫里待得上年头的宫人更是眼睛里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仿若以前这位华衣的女子不是他们记忆中的那位温温吞吞的陛下,陌生得让人感觉可怕。 “好。” 白凤临的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也不看这些求情的宫人,直接差侍卫上来拿人。 悲恸的哭泣声此起彼伏,就算再不情愿,也渐渐远离了朝凤殿。 姬妧站在原地没有动,眼里幽幽一片,刚才侍卫来拿人的时候她又看到了数天前那个叫燕儿的小宫女,凄凄惶惶的稚嫩小脸充满了对未知的茫然和恐惧,才入宫一年就从此被打倒深渊谷底,没有翻身的机会,不是不可怜的。 只是在宫里,人人都是可怜人,琼楼玉宇万凰楼,本就半点不由人。 包括她这个看似高高在上的凤帝陛下。 “现在满意了吗?” 白凤临走上前来,微微笑着,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 姬妧冷睨了他一眼,根本无法像他那样若无其事的笑出来,“你知道昨夜刑部侍郎张宗泽大人一家三十七口全部遇害了吗?” 白凤临抿了下嘴角,微微垂眸,状似不经意的卷起自己的袖子,“我刚听说了这个消息。” 姬妧眸光犀利如冰冷的寒刺,仿若要将人捅出几个大窟窿,“皇夫大人向来才智过人,旁人不及,孤倒想听听你的见解,一夜之间残害张大人家三十七口人,如此心狠手辣的作法,你认为这件事会是何人所为?” 白凤临迎视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退缩,“凡事都要讲究真凭实据,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我不想做任何臆断,去伤害一些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呵?” 姬妧哼笑了一声,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绕着白凤临打量了一圈,最后又停在他的面前,“如此看来,你心里早就有人选了是吗?” 白凤临眸光闪烁,笑靥温煦迷人,没有回答。 姬妧撇了撇嘴,没有真的较劲。 这不是她的目的。 “孤决定召集各位大臣重新选定京兆尹,专门彻查此事。”姬妧毫无掩饰的说,一字一句都细细观察着他脸上的蛛丝马迹,“记得你说过要助孤重新拿回属于孤的东西,孤如今倒想看看,你会打算怎么做?” ... 前尘往事是是非(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 一秒记住【】,更新最快,无弹窗,热门免费读! 白凤临闻言,没有出言阻拦,而是派人传令下去。 罢黜京兆尹一事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争议,而被召集来的三品官员们纷纷以白轩然为风向,既不先进屋,也不先发言。 白家父子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虽然不知道两人正在谈论什么,但是却成了众人眼中最关键的目标。 “把她留着,你打算如何?” 白轩然凛着眉,颇为不解的盯着紫衣恣意的白凤临。 “我不想要她的性命。” 白凤临言简意赅,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好,当初你执意要出宫去,我没有阻拦你,如今你把她找回来,听说你差点儿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那她呢?她是怎么感激你的?”白轩然有些忿忿不平,“你就不应该一意孤行,把她留下来始终是个祸害,今日是个小小的京兆尹,明日是不是就该轮到咱们白家自己人了?” 白凤临微微蹙眉,神情变得冷峻。 “她毕竟是凤国的女帝。” 白凤临强调了一句,“若是不明不白的死去,哪怕是我们白家得到帝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根基也不稳固。” “父亲难道希望咱们白家的人始终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吗?” “谁敢?” 白轩然不以为然的说,傲慢的神色简直溢于言表,“这天下都变成咱们姓白的,还有谁敢不要性命的乱骂?” “我要名正言顺的得到这天下。” 白凤临不理会他的话,言词果断,一字一顿,听上去淡淡的语气,却透着不容反驳的狠厉。 白轩然愤愤的哼了一下,道士所言,能够颠覆天下的是他的这个儿子,而且要得到这天下,人心所向,也必须要他的配合。 “我自有分寸,但是如果陛下受到伤害的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说完,白凤临朝他微微施礼,然后转身离去。 白轩然咬牙切齿,在心里暗暗生闷气,这天下的女子比比皆是,环肥燕瘦,温柔贤淑亦或是冰雪聪明,为什么他最厉害的儿子就偏偏痴情于这个一无是处的女帝陛下? 众目睽睽之下,白凤临率先迈过议事厅高高的门槛跨进殿内。 官员们闻风而动,也纷纷开始往殿内走,面无表情的白轩然随后也一道进殿来。 姬妧早就安安稳稳坐在她的位置上,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位面容妖异的神秘红衣男子,更加令众人一头雾水。 “陛下长乐未央。” 白凤临在最靠近的位置上径自坐下来,其他人也纷纷效仿,恭恭敬敬的施礼入座。 最后一位入座的人是白轩然。 姬妧看到他,随即笑颜逐开,“白大人,孤特意给你留了个好位置。” 说着,她又指了指右手边的空位,然后让宫人引领着白轩然过来。 “陛下客气了,听说陛下罢免了原来的京兆尹,不如此番叫咱们这些老臣过来所谓何事?” 白轩然装模作样的说,脸上虽然笑着,声音却没有半点温度,反而像是动了他手下的人后,在找姬妧兴师问罪。 “孤正是为了这件事。” 姬妧笑意款款的回答,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在场的所有官员。 “张宗泽大人一家被杀,京兆尹办事不利,查不出半点线索,着实没有能力再胜任这个职位。” 停了一停,她故意拖慢了字音,“孤希望诸位爱卿仔细想想,能够举荐一位新的京兆尹。” 听到她的话,其他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白轩然,静待他的反应。 白轩然沉着脸,仿若这件事和他毫无关连,偏是一句话也不说。 “诸位没有可以举荐的人吗?” 这时白凤临冷不丁的插言了一句,温温凉凉的语调,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众人心头一紧,被眼前的局势给弄得晕头转向。 “诸位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那本宫就来举荐一个人了。” 白凤临适时的说,避过白轩然隐晦的目光,一派风雅。 众人心中骤然松了一口气,目光凝望着白凤临,“皇夫大人向来才高八斗,乃是人中龙凤,若是大人举荐的人,也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白凤临撇嘴一笑,目光移向姬妧身边的红衣男子,“那本宫就举荐这位温公子了。” “啊?” 众人面面相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神秘兮兮的红衣男子,似乎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弄蒙了。 白凤临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不禁笑了起来,调侃了一句:“怎么?各位大人不满意我的举荐吗?” “这位温公子昔日可曾为官?” 温琉璃坦然的摇头,两个字送上来:“没有。” “那温公子可有什么过人之处?” 温琉璃依然摇头,“没有。” “这——” 一干人等陷入了难题,看了看默不吭声的白轩然,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的白凤临,最后把目光落到了姬妧身上。 不等他们开口,姬妧就抢夺了他们说话的权利,“既然没有异议,孤同意皇夫大人的提议,就由温琉璃替代京兆尹一职,并且好好彻查张大人一家的命案。” “在下多谢圣恩。” 温琉璃笑嘻嘻的答应下来,不过一会儿就有宫人将早就准备好的官印和绶带给送上来。 而剩下的众人全部都傻眼了。 好像他们今日来这趟议事厅,就是在演一场戏而已,而他们这些人只不过是配角,而戏码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众人散场而去,白轩然最后一个走,他回头深深睇了白凤临一眼,转身拂袖而去,任谁都看出来他脸上的薄怒。 “陛下还满意吗?” 白凤临坐在椅子上没有动,潋滟的目光安安静静的扫过来,就如同他嘴角的笑意一样耐人寻味。 姬妧瞥了他一眼,脑袋里有些茫然和混乱,没有立即回答他。 倒是身边的温琉璃摇着扇子笑嘻嘻的,“看到白轩然那张快要气炸的脸,我简直是太高兴了!” 姬妧点头,立即也笑了一下:“今日的确是挫了他的锐气。” 说着,她偷偷瞥了下白凤临的反应,后者似乎有点感觉,抬起来看着她,视线不经意的碰撞在一起。 他的眼里充满了无奈。 “你看上去一点也不高兴。” 姬妧撇了下嘴角,故意揶揄面前的白凤临。 白凤临并不反驳,既然她把话给挑明了,他索性也开门见山道:“今日虽然得到一时痛快,但是陛下这样贸然行事,势必会先惹恼了白大人。” “白大人?” 姬妧语带讥诮,眼里十分不屑和鄙夷,“哪个白大人?是你的父亲白轩然大人,还是你那庶出的弟弟白凤江大人?” “陛下!” 白凤临微微蹙眉,对她的这种冷嘲热讽的态度有点不适应。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温琉璃看到他一脸严肃,也不再笑了,渐渐一本正经起来,“陛下,其实我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既然我已经得到了京兆尹这个职位,也算小小的赢了一把,咱们现在还是不要胡闹为好!” 姬妧扭过头来,脸上有些意外的神情,她没有把对方的话给听进去,反而心思一沉越来越多疑起来,“一个小小的京兆尹,就把你给收买了?” 温琉璃一怔,没想到她会脱口而出这句话。 或许连她自己不都肯承认,却也没法做到真正的自欺欺人。 温琉璃心口微凉,不由苦笑了一下,她能够突然而然的说出这句话,其实已经说明她并不是真正的信任他。 从小看到大的小傻瓜啊,是只有他才可以数落的小帝姬啊,他揪着自己的胸口,仿若身体的这个位置被什么利器狠狠捅了一下,又拿走了一些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宝贵的东西,他的心口空荡荡的,一下子灌满了风。 温琉璃好半晌没有说话,定定的盯着她,让姬妧渐渐意识到自己刚才情急之下说过的话的确是太突兀,很容易伤害别人。 她暗暗抿住嘴,不由绷起脸来,却不肯再说一句辩解的话。 “你们都下去吧!” 过了好半晌,姬妧终于开口说,不再看他们任何人,只是把所有的情绪都憋在自己的心里。 温琉璃笑而不语,拿出手中的扇子边摇边走。 白凤临在原地站立片刻,姬妧始终没有一丝松软的意思,他只好轻轻叹气,从她面前擦身而过的时候,姬妧听到他有意无意的呢喃了一句:“难道要把身边所有的人都推开,你才满意吗?” 殿门慢慢的阖上,殿内立刻变得静悄悄的,姬妧背对着殿门站了许久,如云瀑般的长发垂在脑后,她肤色胜雪,寂静的容颜上有两行浅浅的泪痕。 孤家,寡人。 清初,是不是坐在这个位子上,就注定要一个人孤独的走下去? 她不想怀疑琉璃,但她的心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心,她想要信他,却还是忍不住心里那不时冒出来一丝作祟的想法,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她要变成一个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人? 议事厅的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压抑的哭泣声,声嘶力竭,痛彻心扉。 白凤临静静站在门外,他一直没有走远,只是让守在这里的其他宫人都一一退下去。 姬妧在屋子里待了很长时间,随着纸窗上的光线从白到黑,议事厅里也渐渐变得暗淡下来。 这时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姬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缓缓抬起头来,眼神涣散,似乎闪过了一丝茫然。 紫衣翩翩的男子站在门口,他身后的屋檐上挂着灯笼,溶溶的火光,在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纵然他背着光,姬妧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却依然能感觉到一丝丝柔和。 白凤临抬腿走进来,一步一步朝她的位置走近。 “你来干什么?” 姬妧神情萧瑟,好像深秋枯黄落地的叶子。 “天黑了,陛下打算在这里待到几时?” 白凤临的声音很平静,就如同他斯文安静的外表,没有任何的波澜。 姬妧撇嘴似笑非笑,眼里一片冷清,“这是孤的事情,和你无关。” 白凤临站在她面前,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回去吧。” 他没有和她争辩,也没有多说什么,在她的身边慢慢蹲下来,说出来的话像是一个淡淡的请求。 “没关系的,不管你做什么,你说什么,温琉璃他不会生你的气。” 姬妧怔怔的看着他,幽幽灼灼的目光有难以掩饰的悲伤。 “我伤害了他。” 白凤临轻轻握住她扶手上的左手,“陛下,你要记住我现在说的话,为了保护你自己,你可以伤害任何人。而我们为了让陛下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会去做伤害其他人的事情。” 穷则独善其身,富则达济天下。天下之大,而他也终究只是凡人,保护不了每一个人,也不能随心所欲,他惟一能做的只有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姬妧抗拒的摇头,“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你们全都这样?我不想变成那种人,我不要变成一个连自己都讨厌害怕的人。” 白凤临目光如炬,捏紧她的手,耐心的解释道:“你没有错,只有保护你自己,才保护了凤国,整个凤国的百姓才能够安居乐业。” 姬妧仰起脑袋,还是忍不住眼中滑落的泪水,“就算赢得了整个天下,我还是失去他了。” “那我们来约定吧。” 白凤临忽然说了一句,姬妧转过头来看他,昏暗的光线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约定什么?” “等到你重新得到整个天下的时候,我就把他还给你。” 白凤临平平静静的说,姬妧怔住,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痴痴傻傻的问了一句:“他,还活着?” “那么重要的一颗棋子,你觉得我会轻易丢弃吗?” 白凤临垂着脑袋,嘴角牵出一丝浅笑的弧度。 姬妧反过来抓着他的手,指甲划破皮肤扎进肉里,扎得有多痛,她心里的恨就有多深重,“果然是你。” 白凤临笑了笑,没有否认。 “既然如此,那陛下也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我也不敢保证我会不会遵守承诺。”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55章 前尘往事是是非(十),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前尘往事是是非(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姬妧瞪着他,“什么条件” “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再任‘性’妄为,擅自挑衅白家。。 更新好快。复制网址访问: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白凤临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无比清晰。 姬妧撇了撇嘴角,极不情愿的点头。 “好,我答应你。” 姬妧说,声音淡淡的,在光线黯淡的屋子里没有任何起伏。 白凤临知道她并不快活,在心里喟叹了一声,满腹的心事如同这昏暗不清的一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前路究竟是走向何处 “走吧,一直没吃东西,肚子不饿吗” 他开口唤了一声,注视着她的时候眼里仍然闪过一丝疼惜,“天‘色’晚了,你不能一直待在议事厅里面。” 隔了一小会儿,姬妧慢吞吞的站起来,倒是没有再和他作对。 如今在她心里想到的是不能垮下去,她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养好自己的身子,她要夺回这整个天下,就不能不先善待自己 见她站起来,白凤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等到姬妧先走上前才跟着,然后两人一前一后踏出了议事厅。 回朝凤殿的路上,姬妧和白凤临并行坐在车辇内。 “琉璃他在哪里” 姬妧目视着前方猝不及防的问了一句,神情既漂浮又专注,始终没有侧眸。 白凤临顿了一下,淡淡的回道:“应该在清妧殿。” 无论何时听到清妧殿三个字,都会让姬妧有一秒钟晃神,她迟疑了一下,忽然改变主意了,开口叫住宫人。 “孤不回朝凤殿,孤想去清妧殿瞧瞧,让宫人把晚膳就摆到清妧殿去。” 宫人埋首应了一声,然后附近车辇改道。 坐在姬妧身旁的白凤临则始终保持着沉默,看着眼前的宫道渐渐通向那座清妧殿,没有说话。 清妧殿和往昔的样子如出一辙,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曾经走水成为一片废墟,她真的会以为这就是原来的清妧殿。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望着灿亮亮的红砖琉璃瓦,抚‘摸’过朱漆的宫苑大‘门’,姬妧眼角竟然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涩味道。 物是人非事事休,说的是不是这种景况呢 小月,小莲,‘奶’娘,还有清初。。他们都不在这儿了。。 姬妧在‘门’口站了许久都没有动,痴掉的神情让周围的宫人都微微茫然不安。 白凤临站在她的身后,走上来轻轻握住她的手。 温热的掌心好似记忆里熟悉的感觉让她一时失神,姬妧几乎想都不想的扭过头来,口中的名字脱口而出:“清初” 满眼的欢喜在看清对方的脸孔时骤然凝滞住,神采奕奕的眼睛也在同一瞬间失去了光泽,变得晦暗而幽怨。 姬妧脸‘色’骤变,不客气的甩开对方的手,“谁让你碰孤的” 说完,她脸上带着薄怒,气冲冲的抬脚跨进了清妧殿。 殿里四名宫人,规规矩矩的跪在院子里接驾,每个宫人衣着光鲜,面‘色’红润,显然待在清妧殿里的日子还算不错。 姬妧淡淡扫了一眼他们,今日的清妧殿和昔日的清妧殿的确是不能相比了,同人不同命,当年这宫里的人几乎都是看着内务府的脸‘色’过日子,而如今的宫人穿的比她当年做帝姬的时候还要好些。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她慢悠悠走到一位跪地的宫人面前,淡淡的问了一句:“温公子人呢” “温公子在沐浴更衣,他通常不让人靠近打扰,奴婢还没来得及说陛下来了,就被他给轰出来了。” 宫人埋着脑地,声音低而缓,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委屈。 白凤临站在姬妧身后,适时解释了一句:“他并非情愿如此,当初为了解毒活下来他忍受了很多折磨,脾气也变得很坏,而且这些年他心里始终有结,过得并不快活。” 姬妧沉默的站着,看了看‘腿’边跪着的宫人,分明看到对方颤抖不已的身体几乎随时都要歪倒下去,这就是皇权的可怕之处吧,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没有说,只是站在这里,却已经让人感觉到害怕至极。 过了好一会儿,她开口说:“都起来吧。” 宫人愣了一愣,然后纷纷迟疑的站起来。 姬妧没有多说什么,宫人自觉退避两侧让出一条路来,她兀自慢慢的往前走,步子放得极慢,仿佛她记忆中的人还坐在那敞开的殿‘门’之内,言笑晏晏,眉眼温柔。 回应她的,只会是又一次空‘荡’‘荡’的现实。 她站在殿内,环顾四周,一切如故,连她儿时写字的书桌都还放在偏殿的窗前。 好像一场梦,十几年的时间,恍如隔世。 姬妧坐在殿内的榻上,白凤临跟在她身后,自然而然的坐在她的对面位置。 两名宫人连忙下去准备茶水,而剩下的已经站在殿内候命。 “奴婢这就去叫温公子。” 刚才的宫人反应灵便,很快就站出来主动请缨。 姬妧摇头,不以为然的说:“不用,让他好好沐浴更衣吧,他这个人是极爱美的,孤不急,可以在这里慢慢等他。” 宫人微微一怔,脸上有些泛白,没有想到‘女’皇陛下居然如此迁就这个温公子 宫里一直说‘女’皇陛下和皇夫大人并不亲近,而且‘女’皇陛下年少时就一直有倾心爱慕的情人,难道就是这位温公子吗 宫人心里狐疑,缓缓点头,并不敢表‘露’出来。 茶点很快就递上来,姬妧坐在榻上打量着宫殿的每个角落,就像在寻找着昔日回忆的蛛丝马迹。 她一直没有理会身边坐着的白凤临,而白凤临脸上并无恼意,反而很安静的坐在旁边,既不出声,也没动弹,偶尔望向姬妧痴痴的神情时,眼里还会流‘露’出一丝隐隐预约的心疼和爱怜。 宫人们看在眼里,也越发相信宫里老人们说过的话,皇夫大人当年不嫌弃受尽冷落的‘女’帝陛下,不仅风风光光的娶了‘女’帝陛下,还暗中助她登上了今日的宝座甚至不惜谋害了先帝 不过这种话也只是在静悄悄的夜里睡不着时宫人们之间偷偷‘私’语几句而已,谁也不敢多加议论 因为据说皇夫大人看上去很温柔,实际上却很可怕,为了保护‘女’帝陛下,各种酷刑来整治后宫也毫不心软。 ...q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356.第356章 前尘往事是是非(十一),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前尘往事是是非(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两盏茶的时间过去之后,屋子里还是静悄悄的。 姬妧坐在榻上凝视着桌上的茶水出神,而陪在她对面的白凤临还是能捕捉到那双乌溜溜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黯然。 “温公子还没有出来吗?” 他抬起眼,声音清越而温和,不经意的追问了一句。 候在一角的宫人立即垂着脑袋躬身走上前来,毕恭毕敬的回道:“奴婢刚才出去奉茶的时候,温公子其实已经沐浴完了。” 白凤临微微蹙眉,眸光泛凉,问道:“那他为何还没有出现?” 宫人的脑袋埋得更低,似乎不敢回答,唯唯诺诺,“这个”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白凤临的眼神越来越深,虽然看上去依然风度翩翩,文质风流,但是却让人产生一种惧怕感。 “温公子他回房去了。” 宫人断断续续的说,“奴婢说陛下来了,可是温公子说他倦了,身体不太舒服,就不来接驾了。”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拖到现在才说?” 白凤临拧着眉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让陛下在这里白白等了一段时间。” 宫人神色一慌,连忙跪下来解释道:“奴婢以为温公子只是说说而已,他偶尔也会和我们这些宫人开开玩笑,当不得真,毕竟没人敢这样的。” “算了。” 姬妧冷不丁的淡淡开口,目光扫过紫衣的白凤临,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不用为难这些宫人了,是他不愿意见我。” 说着,她缓缓站起身来,“我们还是走吧。” 白凤临蹙眉,深幽的目光扫过殿内一干众人,宫人们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御膳房的晚膳恰好送上来,遇到出门的姬妧,一时也愣了,不知这菜是送进去还是不送进去,杵在门口难下决定。 姬妧扫了一眼,“孤没胃口,这些东西就留在清妧殿吧。” 闻言,御膳房的宫人才继续送菜。 “走了吗?” 层层纱帐如波浪漾开,侧躺在床铺上的红衣男人淡淡问了一句,一头如瀑的发丝从床上蜿蜒下来,妖冶无比。 宫人惴惴不安的点头,回禀道:“陛下他们走了,不过御膳房送来了晚膳,应该是陛下打算和公子一起用膳的。” 温琉璃轻轻嗯了一声,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公子,从来没有人敢这样以下犯上,奴婢觉得您还是不要和陛下作对,陛下坐拥整个天下,万一她哪天对公子腻了,说不定就会把今日记起来了。” 宫人绷着脸一五一十道,可不想因此受到牵累,一想起皇夫大人临走时的那个冰冷眼神,就让人毛骨悚然。 温琉璃冷觑了一声,慢悠悠的睁开眼睛。 “怕本公子连累你们?” 宫人垂着脑袋不敢回答。 “既然如此,那本公子现在就将你逐出清妧殿好了。” 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他最讨厌那句“万一哪天她对公子腻了”,若不是不想在宫里给姬妧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不能冲动行事,他现在就恨不得拧断对方的脖子。 黄昏却下潇潇雨(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宫人一愣,抬起头来,从对面那张妖冶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丝嗜血的疯狂。@随@梦@小9- 两‘腿’一软,宫人哆嗦的跪在地上,不敢再吭声,眼前的这个人喜怒无常,的确让人非常害怕! 温琉璃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一边掸了掸衣袖,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陛下的样子看上去失落吗?” 宫人垂着脑袋,因为他的起身而浑身绷紧,颤颤巍巍的回答道:“嗯,听到公子歇下了,陛下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失落,而且原本陛下是打算在清妧殿里用晚膳的,后来御膳房送来了,可是陛下没有吃就直接走了。” 宫人停了一停,‘欲’言又止。 温琉璃淡淡瞟过她一眼,不紧不慢的站起来问:“怎么了?还有什么话不敢说吗?” 宫人愣了一下,听这位温公子的语气,总感觉他天不怕地不怕,哪怕是在这皇宫内院里也根本不在乎。 既然如此,她说了也无妨,“不是的,只是离开清妧殿的时候,虽然陛下没有说什么,但是皇夫大人看上去好像很生气。” “他生气?” 温琉璃呵呵一笑,似乎完全在情理之中,倒让宫人微微讶异。 “公子一点也不惊讶吗?” 温琉璃弯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长,“他生气不是很正常吗?贵为凤国的皇夫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确是贵不可言,但是却要忍受陛下身边其他的男人,你觉得他能够容忍吗?” 宫人一时哑口无言。 “好了,既然晚膳来了,就不能‘浪’费了陛下的心意。” 温琉璃拖着宽松的衣袍慢慢往外面走去,发丝如墨,在风里轻舞飞扬,而他身上的红衣如火一般胜似骄阳。 一夜过去。 翌日天‘阴’,刚到巳时,外面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细雨来。 温琉璃坐在马车内,一路上哒哒哒的马蹄声,溅过路面的水‘花’,更加清晰无比,充盈于耳。 出了皇宫的大‘门’,他靠在车壁上,手中的扇子掀起车窗上的帘子,悠闲无比的赶往京兆尹的衙‘门’。 自从白凤临举荐他成为新任京兆尹以后,皇榜已经昭告天下,又从吏部那里拿来文书和绶带,就可以走马上任了。 马车跑了半个时辰后,终于找到了京兆尹的府衙。 下着雨,路上人少,而且府衙‘门’口看不到守卫,看到的只有紧闭的大‘门’。 温琉璃闷哼了一声,挑起眉眼,吩咐马夫道:“去击鼓。” 马夫白须冉冉,从善如流的下车去击鼓,鼓声咚咚咚的响过三遍以后,大‘门’咯吱一声忽然被打开了。 一名青衣‘侍’卫凶巴巴的冲过来问:“何人在此击鼓?” 马夫放下手中的鼓槌,面不改‘色’的看着对方,语气浑厚,一字一顿道:“新任的京兆尹大人到了,你们还不打开‘门’出来迎接?” ‘侍’卫愣了一愣,似乎有点愕然,将马夫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是新任的京兆尹大人?” 马夫面无表情的说:“大人在马车里面,把衙‘门’里所有人都叫出来。” ‘侍’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雨中的马车,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想要发难,手指戳着马夫的前‘胸’道:“那你敲什么鼓,一个小小的马夫,也敢扰‘乱’公堂!” 话还没说完,‘侍’卫的胳膊忽然被人捏住了。 伴随着一声脆响,‘侍’卫痛苦的尖叫了一声,吓得往后退去。 车里的人低低笑了一下,然后幸灾乐祸的说:“管叔,下手轻点儿,这些人可经不起你折腾的!” 管叔双手负在身后,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 一双隼利的鹰眼静静的看着手骨断裂的‘侍’卫,不紧不慢的重复了一句:“把所有人都叫出来!” ‘侍’卫再不敢放肆,握着受伤的胳膊面如土灰的跑回衙‘门’里去。 空气里只剩下潇潇雨声,‘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温琉璃手中的折扇一下一下敲击在车窗上,大约敲了二十下之后,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渐渐的近了。 不过一会儿,衙‘门’里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府衙‘门’口。 就连厨房烧火的厨娘,和挑水修剪‘花’草的管家都一起站出来。 管叔目光扫过众人,心里统计了一下,略略是二十人。 “都到齐了吗?” 管叔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之前那个受伤的‘侍’卫站在最前面,随即点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管叔瞧了眼他受伤的胳膊,“这府里有大夫吗?” “没有。”回答这话的是管家,穿着绿‘色’的长衫,是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 管叔打量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如流,是这府里的管家。” 管叔拧着眉,“府衙重地,难免平日里会有些磕磕碰碰,还是招位大夫进来吧。” 管家如流笑着应下来。 管叔点头,这才回过头看了一眼雨中的马车说:“去把京兆尹大人接下来吧。” 管家拿出油纸伞慢慢走过去,掀开车帘,眼神愣了一下,车里坐着的男人红衣如火,目似桃‘花’,脸上的凤凰图腾看上去格外妖异。 这样的人竟然是他们的京兆尹大人! 温琉璃一点也不惊讶对方的反应,咧嘴一笑,手中的折扇在掌心一下一下的轻敲着。 如流回过神来,忙不迭开口道:“大人请——” 等到温琉璃从马车里走出来站在大家面前时,又是那种反应! 温琉璃扫过一干人,从袖里不紧不慢的掏出官印,“温某就是朝廷新任命的京兆尹,诸位是否还有疑问呢?” “不敢不敢——” 一群人吓得纷纷低头,让出一条道来。 温琉璃顿了顿,扇子往后指了指一旁岿然不动的管叔,“这位是管叔,以后如果有什么事通知不到我,你们就禀报给他就行了。” ‘侍’卫已经见识过管叔的厉害,不敢有异议。 手中的扇子骤然合起来,他淡淡的问:“谁来带路?” “小的来带路。” 一名褐衣的男子,约莫三十来岁,下巴留着一小撮胡须,说话温声温语,看上去是斯文的读书人。 温琉璃打量了他一眼,他立即自报家‘门’:“小的张文,是府衙里的师爷。” “如此说来,你应该知道以前那位大人不少事情吧?” 一边往府衙里走,温琉璃一边旁敲侧击的揶揄师爷,师爷脸‘色’一白,脸上的笑容变得十分牵强。 “张大人一家的命案调查的怎么样了?” 府衙的大堂内,温琉璃悠闲的坐着,随手翻起桌子上的卷宗,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师爷张文紧张兮兮的站在一旁,弓着腰,“回禀温大人,还没有什么进展。” 话音刚落,一本卷宗被狠狠甩在桌案上,顿时纸笔飞扬。 师爷吓了一跳,绷着脸‘色’说不出话来。 “还没有进展?” 温琉璃一哼,“你们知道上一任京兆尹是怎么丢官儿的吗?” 底下的人不敢声张,屏住气,连呼吸声都弱弱的消失不见。 温琉璃溜了一眼他们,自知没有人敢回答,索‘性’喃喃自语道:“就是因为张大人这件事办得不得力。” “你们是不是也想和他一样卷铺盖走人呀?” 师爷瞅了一眼温琉璃,面有难‘色’,似乎有口难言。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这么憋着做什么?” 温琉璃嘴里什么话都敢说,倒是把底下这群人‘弄’得面‘色’难堪。 师爷被他如此训斥了一番后,支支吾吾开口了:“大人,咱们府衙是个小地方,凤城里官大势大的多了去,咱们就算有心查案也惹不起,这案子也查不下去。” “是吗?” 温琉璃勾嘴一翘,眼里的诡谲光芒开始一点点闪烁,“官大势大,你说的是哪个官?哪个势?天子脚下,哪个不长眼的如此嚣张?脖子上的脑袋是不是不够稳当了?” 师爷哆嗦了一下,脸‘色’都吓绿了。 “大人,您快别说了——” 温琉璃剜了他一眼,目光犀利如刃,一一不漏的扫过其他人,“这是本大人的地盘,说句话都不能了?看来咱们这个府衙里面也是‘混’进了几粒老鼠屎,不干净了。” 不用说,白家的势力简直遮天蔽日,这种地方有它的爪牙,一点也不奇怪。 师爷埋着头,不敢再说话。 “不急,老鼠屎可以慢慢挑干净,但是张大人的案子就不能拖延了。” 说着,他指了指掉在地上的卷宗,命令师爷捡起来。 “张大人的尸首在哪儿?” 站在大堂里的灰衣衙差中有人回答道:“已经送到义庄去了。” “找回来。” 温琉璃不徐不疾的给出三个字,“案子一天不完结,张大人的尸首就要留在咱们这里。” 师爷看了看中衙差,开口道:“大人,这恐怕不太” 不等他说完,温琉璃随手执起桌上的‘毛’笔,不偏不倚打在师爷的眉心,师爷痛叫一声,话也散了。 “这里是本大人做主还是你张师爷做主?” 师爷‘揉’了‘揉’红肿起来的眉心,捡起地上的‘毛’笔,温琉璃瞪着他的手忙不迭训斥了一句:“那是本大人的笔,还不快还回来!” 其他人在一旁看热闹,或有幸灾乐祸的,或有目瞪口呆的,也有深不可测的,温琉璃一概没有放在眼里。 ...q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58章 黄昏却下潇潇雨(一),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黄昏却下潇潇雨(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三日过去后,府衙里一片安宁,没有任何动静。 温琉璃心里挂念着宫中之人,偏偏这案子没有任何一点进展,害的他这个临时上任的京兆尹烦闷不已! “这帮孙子,居然给我阳奉阴违!” 温琉璃烦躁的把手中的砚台给砸出去,外面雨声淅淅沥沥,不经意间就听到有人猝不及防的惨叫声! “哎哟——我的脑袋!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既然拿砚台来砸人!” 那人惨叫之后,忍不住开始破口大骂。 “这是本大人的砚台。” 温琉璃拿起桌上的扇子,一边轻轻的摇着,一边大摇大摆的走出去,站在门外的走廊里冷冰冰的看着说话的那个人。 “你说谁不长眼呀?” 温琉璃笑眯眯的问,脸上的凤纹妖异无比,在那双细长的眸子映衬下隐隐约约透着一丝森寒之意。 “是,是京兆尹大人!” 一看到温琉璃,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顿时脸色一僵,变成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的砚台呢?” 无视那人头上的伤,温琉璃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在,在这里呢!” 温琉璃慢悠悠接过对方双手递上来的砚台,微微一哼,随手就把着砚台扔到廊檐外面的雨里,砚台摔了两次,终于被摔成了两半。 “这次只是砚台而已,若是还这样拖延着,下次恐怕就不会这么走运了。” “大人..” 不等对方开口,温琉璃的扇子边缘已经凌厉如刀刃抵在对方的脖子上,只要他再随意动一下,这人就要成为扇子下的亡魂了。 “有话要说?”温琉璃笑着说,“说话之前先好好想清楚了!” 那人咽了咽口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慢慢滑落下来,连呼吸都不敢放重了。 过了一会儿,温琉璃慢悠悠的又问:“想好了吗?” 对方点了点头,在扇子的威胁下结结巴巴道:“卑职这就去把张大人的尸体带回来。” 温琉璃满意的收回扇子,倏地眼前一亮,命令道:“张开你的嘴——” 对方不太情愿,又不敢违背他的意思,结果刚一开张嘴巴,就不知温琉璃塞了一颗什么小东西咽下肚子里去。 “大人,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穿肠烂肚的毒药而已。” 温琉璃轻飘飘的回答,眼神里尽是恶毒的光芒,“乖乖的听话,我会给你解药的。” 三日后,案子终于有了一点点进展,温琉璃坐上马车摇摇晃晃的进宫了。 偌大的宫殿内,温琉璃看了看凤椅上的姬妧,又看了看一旁静静伫立的白凤临。 “我会想办法把矛头推向白家的。” 所谓证据,也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轮到他们来操纵这一切,以及别人的生死。 白凤临说:“想要捏造白家的罪证,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温琉璃朝他翻了个白眼,感慨道:“你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白家的人,虽然人人都知道这件事白家所为,但是白家训练出来的杀手的确做得很干净,根本找不到可疑的蛛丝马迹。” 白凤临问:“你打算怎么做?” 温琉璃在殿内走了两步,眼角的余光瞥向姬妧,神秘兮兮的笑着说:“天机不可泄露。” “会有危险吗?” 姬妧只是问了这一句,别的话都没有说。 温琉璃眸光流动,嘴角挂着不以为然的笑意,一身绛红色的锦袍,腰间缠着彩丝编成的腰带,悬着七彩的璎珞,玉冠束发,既有世家公子的翩翩风度,又似毒蛇般细腻柔媚,有着骨子里的妖异。 “陛下只要在宫里等着我的好消息。” 姬妧捏了捏手心,沉默,回到凤城这个龙潭虎穴的地方,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怎么可能有不危险的地方? 说着,他如来时那般潇洒,拿出手中的扇子,轻轻摇曳了两下,然后又翩翩然的离去。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不见,姬妧才幽幽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呢喃了一句:“他比以前更加顽劣,也比以前更加洒脱随性了。” 白凤临看着她,没有说话。 白府里,书房中。 窗子外花木扶疏,小桥流水,仿若置身于林郊之中,十分幽静。 而窗子里,一人坐在书桌后面,一人站在书桌前面,旁边的圈椅内还坐着一位女子。 白凤江紧皱这眉头,如实禀告道:“大伯,府衙那边的人传来消息,那个新上任的京兆尹温琉璃从尸体上找到了证据。咱们是不是应该有所行动?” “找到证据了?” 书桌后的中年男人面色深沉,纵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不过是眼神里稍微一动,没有任何大的波澜。 “我不过让你办事利落一点,怎么会留下证据?” 不变的语气,沉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却无形中又是一道逼迫人的压力。 “白家的杀手一向做事干净利落,但是凡事做过都可能会留下痕迹,所以小辈也不敢十分确定。” 白轩然淡定的说:“那就十分确定后定夺。” 说着,他朝面前的人摆了摆手,连眼也没抬一下,“说完了,没事就下去吧。” 白凤江站在原地捏了捏手心,憋在心里许多的疑问还是没有忍住,张嘴道:“大伯——” 白轩然淡淡瞥了他一眼,目光如锋利的刀子一样。 白凤江心里一横,还是胆大的开口追问道:“小辈不明白,皇夫大人如今究竟想做什么?” 白轩然冷着脸,嘴边的线条绷得紧紧的。 “皇夫大人把陛下带回来了,不仅如此,还安排了一个新的京兆尹,处处压制白家,他究竟意欲何为?” 白轩然打断了他,“这件事我自有分寸,无需你操心,下去吧。” 白凤江站在原地未动,“我们一心一意为了白家,而皇夫大人却分明是在维护陛下,若不是他擅自杀死凤惜,三叔也不会和咱们决裂,把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他如今这么做,小辈倒是要怀疑他是不是打算帮助陛下铲除咱们白家——” 白轩然拍桌子,生气道:“住嘴!” 白凤江脸色煞白,依然不服气,面无表情的回道:“小辈可以为了白家万死不辞,但是绝不可以看着白家葬送在自家人手里。” 白轩然抓起桌案上的茶朝他狠狠砸过来,白凤江没有躲,茶碗直接击中他的额角,落下地上扑通一声摔成粉碎。 鲜血的液体搀着茶水一起从额角滑落下来,两片茶叶黏在他的脸上,白凤江站在原地,仍然是一动不动。 “爹..” 坐在旁边的白凤仙被突如其来的这幕场景给吓了一跳,颤颤巍巍的唤了一声白轩然,只见对方骤然滑坐在椅子上,因为他的愤怒,额头上有几根青筋暴突出来,十分明显。 白轩然摆了摆手,让他们都离开。 从书房出来,白凤仙才颤巍巍的问了一句:“二哥,你的额头受伤了,疼不疼?” 白凤江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嫡出的小四,全家人都很疼爱她,虽然嫁了人还是隔三差五回来,也是因着白家权势滔天,所以她才敢这般随心所欲的过日子。 白凤江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说:“我没事,只是你也听到了,皇夫他和白家越来越离心离德了,有朝一日他站在陛下那边,那咱们整个白家都会完了。” “会有这么严重吗?” 白凤仙不敢置信的问,她和白凤临一母所生,始终相信血缘的亲密,“大哥毕竟是咱们白家的子孙,咱们都是白家的血脉,他不会为了外人而背弃我们的。” 白凤江摇头说:“我们根本一点都不了解他,自从知道他杀了凤惜,我就觉得没有什么不可能了。” “听说皇夫还把凤惜的尸体悬在城门上三日,凤惜并没有犯什么大错,就算是站在对立的位置,白家的人历来都不会做到这个地步,他这样对待凤惜,也是在辱没白家的名声。” 白凤仙一怔,是了,虽说白家的祖训导致白家的子孙一直以来不得不针锋相对,但是那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而白凤临杀死白凤惜这件事,根本算不上,那些死掉的白家子孙也会被好好安葬。 “大哥他..” 白凤仙纳闷不已,心里却隐隐约约感到一丝恐惧,“为什么要这样做?” 白凤江一哼,眼里掩饰不住的嘲讽和刻薄,“从他提出要娶姬妧陛下时,我就越来越看不透他了。如今看来,大概他是真的喜欢那个女人。” “如果真是这样,他一定不会让白家杀掉那个女人!” “二哥..” 白凤仙看着眸光熠熠的白凤江,心里一阵寒意袭上来,忍不住战战兢兢的问了一句:“你有什么打算吗?” “大伯指望着皇夫,但是我不会坐以待毙。” 白凤江毫不避讳的说,他转头拍了拍白凤仙的肩头,“小妹,这关系到整个白家的命运,既然皇夫不忍心,那总有人来做,你不会告诉大伯的对吗?” 白凤仙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好半天才吞吞吐吐的问了一句话出来:“二哥你要杀陛下吗?” 白凤江摇头,意味深长的说:“总有替死鬼,咱们就当杀鸡儆猴,就从那个新来的京兆尹开始呗!” ... 黄昏却下潇潇雨(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人人欢迎您的光临,请记住本站地址:,,以便随时阅读《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 这几日的雨,淅淅沥沥,如同松树的细细如尖针的叶子,润物细无声,却一直没有停歇过。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站在屋檐下的人轻轻呢喃了一句,手中的扇子轻轻摇动起来,嘴角犹带着一抹神驰神往的笑容,“自从入春以后,这雨就没完没了了。” 旁边的小童撇了撇嘴,嘀咕道:“不是您非要下雨天跑出来看风景吗?” 远山眉黛,在蒙蒙的细雨中,袅袅白烟氤氲而起,萦绕在青山湖水之上,恍如人间仙境。 温琉璃扭头瞥了一眼小童,不以为然的问道:“我的酒烫好了没?” “喏,”小童撅嘴,看了一眼炉子上的酒瓶,“好了。” 说着,小童递了一杯温酒过来。 温琉璃笑盈盈的接过来,低头品了一口,似笑非笑的瞧着小童说:“以前我欠了别人的人情,今日终于可以还了这份人情。” 小童不解的瞪着他,下雨天在这亭子之下还人情? 温琉璃端着自己的小杯独酌,目光落在虚处,不再理会他。 半个时辰后,渐渐有马蹄声近了,踏水而来,一路惊起水花四溅。 小童瞪大眼睛,不过一会儿就看到一辆宝盖青色绸布的马车朝他们这里飞奔过来。 嘶鸣声骤起,马车在亭子外面停下来,车夫居然是个年纪轻轻的丫鬟。 丫鬟掀开马车帘子,然后从帘子里面伸出一把油纸伞来,一位锦衣华服的女子从车子里慢慢跳下来。 女子单手执起油纸伞,站在蒙蒙的细雨里,娇艳的容颜上闪过一抹茫然凄迷的表情。 “真的是你?” 陆令萱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袭鲜艳如火的红衣,如墨的发丝被梳成马尾束在脑后,额角留了几绺发丝从脸颊两侧垂落下来,更加添了几分恣意,让原本就妖艳至极的脸变得更加惑乱众生。 盯着他脸上的那凤纹的赤血图腾,陆令萱明亮的黑瞳骤然一阵剧缩,似乎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妖孽般的男人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她以为,这辈子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就算有一日去到黄泉,站在奈何桥边相见,他一直翘首等待的人也不是她。 不是她啊,他心里的那个人一直不是她啊! 若是如此,还不如就让她死心,没有了那一丝丝惦记,她还可以用那些弥足珍贵的回忆来抵过思念的煎熬。 为什么还要回来? 为什么还要活着回来? 温琉璃并不知道她心里此刻已经是翻天覆地的波浪,故人相见,总是别有一番惆怅。 更何况温琉璃已经不再是昔日的温琉璃,而她陆令萱也不是昔日的那个拿着小皮鞭到处抽人鞭子的陆令萱。 她嫁人了,是白家的媳妇。 身上穿的绫罗绸缎是白家给的,脖子上戴的金银珠宝是她的夫君送的,就连她的子嗣的身体里都流动着白家的血液。 旧日挥动的小皮鞭早就不知压在哪个箱子底下,恐怕连她自己都快忘了那些鲜衣怒马的岁月。 举手投足之间得体规矩的陆令萱,岁月把她变成了一位娴静的深宅夫人,也让温琉璃感觉到无比的陌生。 “别来无恙,白夫人。” 温琉璃笑着唤了她一声,手中的扇子依然轻轻摇动着,“没想到温某此生还有机会见到你。” 陆令萱的身体明显一僵,撑着伞缓缓走进亭子里面来。 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依然恍如做梦一样,心情复杂的说:“原来你还活着。” 当初知道他死后,她还闹过公主府,却仍然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心中藏着这个遗憾,这些年来在梦里她总是看不清他的样子,每次拨开迷雾等到她想要看清这张脸的时候,就会醒过来。 这么多年来,她终于再次看清了他。 这一次,她一定会牢牢记在心里,再也不会忘记了。 温琉璃淡淡的笑,然后淡淡的说:“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不过是一句行尸走肉而已。” 淡漠的语气仿若曾经那些痛不欲生的折磨都不是他经历过的。 陆令萱心中一刺,忍不住脱口道:“琉璃..” 温琉璃朝她笑了一下,锐利的眼神让她骤然恢复了理智,陆令萱愣了一下咬住嘴唇,只见他指了指亭子里早就铺好的桌几和席子,笑意款款的说:“白夫人,请坐吧。” 陆令萱默默点头,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的坐下来。 小童倒了一杯烫好的酒递过来,丫鬟接住放在桌面上,没有动。 见状,小童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温琉璃倒不介意,勾起嘴角妩媚一笑:“夫人昔日的恩情,我一直不敢忘记,所以夫人今日约我相见,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就一定不会推辞。” 陆令萱愣了一愣,心里微痛,一下子不敢再看他的脸。 犹豫了再犹豫,斟酌了又斟酌,陆令萱捏住手心,慢慢的说:“以前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从来没想过要让你回报我什么,就算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 旁边的丫鬟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陆令萱目光落在桌面的酒杯上,嘴里还在继续说,“你今日肯来见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傻丫头。” 三个字从他嘴里轻轻溢出来,电光火石之间,陆令萱猛然地抬起脑袋,惊愕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温琉璃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黯然,“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傻。” 陆令萱呵呵一笑,一滴眼泪无声无息落在手背上,“我是傻,可是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陆令萱了。” 他到底明不明白呢? 她绝望的看着这个男人,还来不及真正的伤心。 亭子外面忽然有猎猎的风声划断了雨帘,站在雨中的四个蒙面黑衣人还没有动,眼前一晃,桌案边的丫鬟猝不及防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朝他胸口刺过来。 “小心——” 女人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旁边的小童立即把烫好的酒朝丫鬟迎面泼去。 那丫鬟闪身,动作迟疑了一下,匕首还没刺到温琉璃的胸口,就被扇子凌厉的割伤了手腕。 ... 黄昏却下潇潇雨(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丫鬟往后退开一步,冷眸扫向一旁脸色煞白的陆令萱。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陆令萱愣了一下,看了看怒目相对的丫鬟,又看了看温琉璃,神色复杂难言。 输了输了.. 她到底还是不忍心的.. 就像他说的,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傻啊.. 亭子外的雨越下越大,四名黑衣人迅疾如箭一样的冲进来。 小童掀了酒壶,畏畏缩缩躲到一旁,嘴里还不忘记骂道:“居然以多欺少,呸!真卑鄙——” 卑鄙二字还没有落音,丫鬟手里的匕首在空中划了一个抛物线落到左手上,她脚步没有迟疑,立即杀气腾腾的袭击过来。 “妖女杀人啦——” 小童东躲西藏,身手还算灵活,只是到底年纪小功夫浅,躲过十几下后就渐渐不敌对方了。 温琉璃以一敌四,对方都是底子硬的身手,好不容易解决了两个,根本分不开身来救他。 陆令萱出手时根本让人没有料到,丫鬟被她从身后重重击了一掌,口吐血沫往前扑倒在桌面上,丫鬟反过身来一掌回击将她逼退数步,这时躲在旁边的小童捡起地上的匕首动作迅捷,直接就戳进了丫鬟的心窝子,丫鬟痛吟一声,当场一命呜呼。 黑衣人见状,微微错愕,其中一人顿时仰起头吹了一声口哨,疑似某种暗号,温琉璃惊觉下来伸手拧住对方的脖子,还是迟了一步。 “糟了!”陆令萱脸色微变,嘴里呢喃了一句,“他是传信号给白凤江——” 温琉璃挑起眉头,不解的看着她问:“什么意思?” 陆令萱抬起脑袋,眼神里竟是悲哀的神色,笑起来比哭还要难看,“白凤江应该已经知道计划失败了,他既然留了这一手,恐怕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我。” 说着,她又自嘲的笑了笑,“他这么做也无可厚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这是在做什么?” 温琉璃走近一步,戳了下她的额头,将她落在脸颊上的头发拨到耳朵后面去。 “都说你是个傻丫头了。” 温琉璃摇头轻叹,“我今天来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不过是想把欠你的这份情给还了,你又何必继续如此呢?” 陆令萱一怔,眼里全是钻心的痛意,她呵呵一笑,失魂落魄的坐在亭子里,淡淡的说:“你走吧,这条路是我自己的选的,我不怪任何人。” 温琉璃斜睨了她一眼,嘴角一弯,走到她面前,忽然将她揽腰抱起来,陆令萱低呼一声,惊愕的瞪着他,面前这个如同妖孽的男人笑得邪肆又无可奈何说:“我不想欠你更多的人情,要走一起走。” “哟嗬——” 小童在旁边鼓掌叫好,温琉璃瞪了他一眼,“还不去把马车赶过来!” 马车辘辘的在山路上颠簸,陆令萱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温琉璃瞅着她不太对劲的脸色,凝神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陆令萱咬着牙摇了摇头,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温琉璃眸光一动,掀开她长长的裙子,只见有鲜红的血迹顺着她的小腿流淌下来。 “你——” 陆令萱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然后惨淡一笑,“我刚才在亭子里应该是动了胎气,孩子估计是保不住了。” 温琉璃脸上邪肆的笑容渐渐敛去,幽幽的看着眼前这个容颜憔悴的女子。 “其实我并不喜欢这个孩子,当初嫁进白家也不是我心甘情愿的,但是它现在消失了,我忽然觉得自己真的不配做个母亲。” 陆令萱淡淡的说,眼里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来。 温琉璃握住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心里一阵抽痛,他早就看淡了生死,嚣张跋扈也不怕得罪人,哪怕是对着九五之尊也说不出半句逢迎的假话,这个时候却难得的说了违心的谎话,“傻丫头,你不会的,你的孩子一定会好好的,我们马上就去找大夫。” 赶车的小童听到里面的动静,手中的马鞭顿时挥得更用力了。 陆令萱趴在他的怀里无声的哭泣,然后缓缓点头。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背叛了白凤江,背叛了白家,就算她回去,白凤江也不会放过她了。 她更加不能回陆府,不能连累自己的父亲和兄长。 无论她会得到怎样的下场,可是此刻躺在他的怀里,她竟然不觉得害怕了。 “琉璃,还能见到你真好,我一点也不后悔。” 她轻轻的说了一句,马车骤然颠簸了一下,马匹嘶鸣,却骤然停下来。 “怎么停下来了?” 温琉璃心急如焚的训斥道,小童掀开车帘,可怜兮兮的看着车里的人,然后挪了挪身子,指了指马车前面挡路的家伙。 细细飘飞的雨丝中,一袭紫衣的白凤江骑着高头大马在最前面,身后是同样骑着高头大马的是个黑衣人,手里雪亮的兵刃经过雨中的冲刷更加光芒森寒。 他看着车里的两人,俊朗的五官紧紧绷起,一脸森寒。 温琉璃撇起嘴角,似笑非笑的斜瞟了他一眼,先开口道:“这不是白大人吗?白大人胆大包天嘛,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刺杀当朝命官,难道这次也想像上次对待张大人一家那样杀人灭口?” 白凤江面不改色,冷淡的开口道:“温琉璃,不要以为你变成如今这副鬼样子就没人认得了,杜家外戚专权,图谋不轨,你不过是杜家留下来的余孽,就算杀了你,那也是歼灭乱党,就算细究起来陛下也应该为我行功论赏。” 温琉璃眸光骤然变得冰冷,不能容忍的说:“我和杜家没有半点关系。” 白凤江不以为然的轻哼,雨丝飘在脸上,他用手狠狠抹去,冷漠的说:“就算你不承认也无妨,反正你今日是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温琉璃把手放在陆令萱的脖子上,脸上阴险的笑容让人摸不着头脑,“看来白大人是不打算管你的夫人和孩子了?那我辛辛苦苦活抓了你夫人,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了?” 陆令萱怔忪了一下,看了看温琉璃,视线落到雨中的白凤江身上,难掩凄楚的神色说:“夫君,你救救我们的孩子..” 本站收录的所有均由本站会员制作上传,纯属个人爱好并供广大网友交流学习之用,作品版权均为原版权人所有。 本站尊重他人的知识产权,如果版权所有人认为在本站放置你的作品会损害你的利益,请指出,本站在确认后会立即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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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江抿住嘴,在众人面前没有再多说什么,心里却是十分明白,这女人见过旧情人就立马想要和他划清关系,恐怕是两个人还有藕断丝连,纠缠不清。 原本就打算除掉温琉璃,如果再加上一个夺妻之仇,白凤江对马车里的男人简直是咬牙启齿,恨之入骨。 “还愣着做什么,立刻给我动手剿灭乱党!” 说着,他淡淡的扫过陆令萱一眼,然后不紧不慢的说,“不必顾忌其他人。” 最后一句话,简直让人不寒而栗,言下之意,他已经不管自己的老婆和孩子的生死了。 身边的黑衣人听命而动,猎猎风声中升腾起一阵浓烈的杀意。 “没办法了。” 温琉璃无可奈何的看了看怀里的人,“傻丫头,你放心,若是你杀,我绝对不会让你孤单上路的。” 陆令萱惨淡一笑,然后缓缓点头,“我信你的,只是我们好不容易才重逢,我不想死,你带我一起活着离开这里吧。” 黄昏却下潇潇雨(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温琉璃抬起头,嘴角轻笑,答应下来:“好,我们一起活着离开这里。” 十名黑衣人围攻而来,温琉璃松开陆令萱,从马车内钻出来,小童急忙跳窜到一边,躲避到马车下面去。 温琉璃一哼,一挥衣袖,扇子从袖中滑落出来,在手心里抖开一弹,划过飘飞的雨线,向黑衣人迎面而去。 陆令萱抿住嘴紧张不已的盯着雨中的厮杀,以一敌十,况且对方的实力不弱,温琉璃很难应付。 况且还有那个高头大马上的男人,还没有开始动手。 陆令萱目光一斜,看到白凤江一声不响的从马背的袋子里抽出长弓和箭翎,搭箭,拉弓,一眨不眨的对准着被黑衣人围住的温琉璃。 心口骤然紧缩在一起,她微微张嘴,忽然冲着对面的男人大喊了一声:“白凤江——” 拉开弓箭的男人骤然一愣,偏移了方向朝她望过来,而手中拉开的弓弦也在这声喊叫中下意识的松开了,一支离弦的冷箭,划破雨丝和空气,闷闷的刺进血肉之躯里。 “不要——” 一声疾呼骤然掐断在喉咙里,白凤江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抓了个空,手中的弓箭颓然落地,而周围的打斗也因为男人脸上错愕的表情都停下来。 温琉璃纵跃回到马车上,盯着女人胸口处那根长长的箭翎,他的神情变得颇为激动,双眸中隐约闪动着两簇被激怒的火苗。 “白凤江,你居然对她射箭——” 与此同时,另一道悲愤的男人声音凄厉的传过来:“小妹——” 白凤江后面的山路上冒出来一批士兵,而领头的人正是陆令朝将军。 他瞪大眼睛惊愕的看着马车里的妹妹,浑身僵硬无法靠近去,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样血腥而残忍的一幕,是因为自己的亲妹妹。 陆令萱抓着温琉璃的手,胸口的血一点点渗透出来,她眉心紧蹙,唇色尽失,就像开败的花那般一点点褪尽生命的颜色。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个影子,眼神却在渐渐涣散根本看不清,只能从声音里依稀辨别出是一直疼爱自己的大哥。 温琉璃心如刀割,泪却始终没有落下来,这一刻他似乎明白陆令萱心里在想什么,不等她开口先问出来,他体贴入微的先替她说:“是你哥哥。” 陆令萱安心的点头,而随即浮上来的浓浓悲伤又很快覆没了她,她张了张嘴,嘴角有血丝不受控制的落下来,眼里的凄凉就更加浓稠起来,声音断断续续道:“我,我好像不能遵守约定了。” “傻丫头” 温琉璃顿觉不忍,轻揽她入怀,心疼般地说:“我们马上下山去找大夫,你一定不会死的。” 陆令萱摇了摇头,心口撕裂窒息的剧痛时时袭来,她皱着眉头,痛苦不堪的说:“能够死在你的怀里,我已经心满意足了。琉璃,替我转告大哥,我想回家,我想回自己的家” “好。” 温琉璃声音哽咽,手中的拳头捏了又捏,抬起头来,目光阴寒嗜血,瞪着呆若木鸡的白凤江。 “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报仇,然后送你回陆家。” 黄昏却下潇潇雨(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淫’雨霏霏,经过雨水连日来的洗礼,朝凤殿变得更加颜‘色’鲜9- 姬妧穿着一袭曳地的紫罗兰龙爪菊纹深衣长裙,静静站立在朝凤殿‘门’槛内,明亮如点漆般的黑眸遥遥望向殿‘门’外的无情冷雨。 “听说陆家和白家反目了?” 姬妧喃喃的问,站在殿中央的白凤临慢慢转过身来,他穿着一袭淡紫广袖长袍,左‘胸’和左袖绣着栩栩如生的兰‘花’,长发如云瀑,眉目如画,看上去如同谪仙般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嗯,白凤江‘射’杀了自己的妻子,而且陆令萱已经有了他的骨‘肉’。陆令朝当时在场,一怒之下砍断了白凤江的右臂,如今把人也扣押起来了。”白凤临慢慢的说,“白家想把人要回去,陆家不肯,如今双方已经僵持不下了。” “陆丞相一生沉稳内敛,老谋深算,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放任陆令朝如此做法,和白家作对,对陆家来说并没有好处。” 姬妧喃喃自语,又有自己的一番想法,宫里有些流言蜚语,说的是白凤江那一箭是误杀了陆令萱,他原本瞄准的对象是新上任的京兆尹温琉璃,虽然其中的真相已经难以分辨,但当初陆令萱对温琉璃的那份感情,姬妧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流言是说陆令萱救了温琉璃她也愿意相信几分,不知不觉间,心里隐隐约约生出了一份伤感来。 “陆家虽然不如白家,但两家结为姻亲之后也算是站在同一阵营里,如今遭此变故恐怕再难同心,两家闹翻,朝中那些不服白家的势力也会越来越嚣张。” 白凤临淡粉的两瓣‘唇’微微翕动,然后眉眼如故,低声温和的给出了一番细心的解释。 姬妧听到他的话,反而颇有深意的笑了起来,轻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表情充满了嘲讽的意味,不解的问道:“你怎么说的好像是别人家的事一样呢?你可别忘了,你也是姓白的。” 白凤临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然后淡淡一笑,表情令人难以捉‘摸’,“陛下多虑了,既然我如今人在宫里,不管我的姓氏是白还是官,我都是和陛下站在一起的那个人。” 姬妧静静凝视了他一会儿,眼里有几分疑‘惑’,却终究压制下去。 她转移了话题,然后说:“琉璃呢?我要见他。” 白凤临嘴角弯了弯,眼里没有半点笑意,“他如今恐怕不想见任何人。” 姬妧看着他,目光幽幽,没有说话。 连日‘阴’雨绵绵,京兆尹府邸,一片静寂,自从陆家和白家闹出事以后,白家倒是没有再派人来挑衅,张大人一家的灭口案还在继续追查中。 温琉璃躺在长榻上,窗边的帘子卷上去后,他正慵懒无比的撑着脑袋仰望着院子里的细雨,静静的出神。 “大人,有客人造访了。” 管叔突然出现在‘门’口,苍老厚重的声音清晰无比的传进屋子里来。 温琉璃连眼也不抬一下,直接不耐烦的脱口道:“本大人今日不想见客,让他们那些送礼的都马上回去。” 管叔张嘴准备再开口说话,一只白皙的手扬起来,及时制止住了他。 来人明眸皓齿,无声无息的对他摇了摇头,然后默默的走进来。 管叔不再多言,默默的退下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外面细细的雨声隐隐约约的回‘荡’在耳边。 等到那股气息越来越靠近,终于在身后不远处停下来的时候,温琉璃才怅然若失的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 他这样说了一句,站在身后的人怔了怔,随即微微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姬妧微微翘了一下嘴角,缓缓的走上前来。 温琉璃慵懒的爬起来来,然后缓缓回过头来,有些无可奈何的说:“我好歹也是身怀绝技的人,屋子里多出一个人来,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姬妧觉得他的话有几分道理,只是仍然有些不解,不由继续问了一句:“就算屋子里有人,你怎么知道就是我呢?” 温琉璃眸光如水光彩流溢,脉脉的注视着她,然后无可奈何的撇了一下嘴角,心里却在想,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么多年来,夜夜魂牵梦绕的影子,那怕就是化成灰了,他也会认得出来。 “大概是我和你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语言似笑,他故意逗她一句,只是刚要笑,忽然之间又想到什么了,笑容僵滞在嘴角上,然后又无声无息的消失去了。 姬妧也察觉到了,脸上好不容易‘露’出来的笑容也再也装不下去。 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无边的寂静当中。 “琉璃,你是不是心里很难过?” 姬妧担忧的凝视着他,然后轻声轻语的问出来。 温琉璃撇了撇嘴角,脸上的表情分不出是想笑还是想哭,他记得当日在山上,陆令朝抱着陆令萱离开时,眼神深幽幽的看着他,就如同他说的话一样,他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陆令朝说,温琉璃,我知道我妹妹是为了谁而死,虽然不是你杀了她,但是亲手把她推到这个境地的人,就是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不是我不恨你,是因为你的这条命,是用我妹妹的命换来的,她不舍得,做大哥的不愿意让她难过。 字字锥心,钉在了心头。 难过二字,对于他对陆令萱的亏欠来说,实在是太轻了。 “是我辜负了她,她有孩子,也有丈夫,还有家人,因为遇见我了,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连命都没有了。” 温琉璃淡淡的说,语言带着浓浓的自嘲味道。 姬妧悲哀的注视着他,这种感受她深有体会,就如同清初遇到她一样,因为她的存在,那个人失去了拥有的一切美好事物。 “琉璃,就算你一直这样伤心下去,陆令萱她也不会活过来了。” “我知道。” 温琉璃从她脸上移开目光,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因为被雨冲刷的关系,变得更加鲜‘艳’‘欲’滴。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压在‘胸’口的那股气息却始终消散不去,浓浓的,凝结成稠密化不开的忧伤,时常让他觉得窒闷难以呼吸。 姬妧走到窗边,也轻轻叹了一口气。 “为了那些死去的人,我们一定不可以输,对吗?” 温琉璃也凝视着窗外,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不会输的。” “我不怕输,可是我怕失去你们。” 姬妧轻轻一笑,目光幽幽灼灼,“所以我不能输。” “以后不要轻易从宫里跑出来了。” “我不放心你。” “我知道,可是你别忘了,白家真正想要对付的人是你,或许不止是白家,所有不怀好意的人都有可能。”温琉璃说,“至少在宫里,还有他可以保护你。” 姬妧怔了一下,自然明白温琉璃口中所指的人就是白凤临。 “琉璃,你真的相信他吗?” 温琉璃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她,突然明白她一直都不相信那个事实,只好撇了撇嘴说:“至少我相信他不会伤害你,不管他是谁,只有知道这一点,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姬妧点头,淡淡的说:“好,我答应你。” “我让管叔送你回去。” 说着,温琉璃把站在屋外的管叔叫进来,姬妧重新将披风的帽子戴上后,慢慢跟着管叔离开。 回宫的马车辘辘前行,在经过御街的时候忽然慢慢停下来,‘阴’雨天气,马车外面的街道上一片闹哄哄的。 “发生什么事情了?” 姬妧不解的问,掀开车帘往外面偷偷看了一眼,只见马车前方聚集着一大群人,从衣服的样式和颜‘色’来辨认是两拨人,白衣上面写着白字,绿衣上面写着陆字。 赶车的马夫掀开车帘,朝里面的人说:“前面是白家和陆家的人,两边僵持不下,恐怕这会儿马车是没法过去了。” 姬妧眉心一跳,,嘴里喃喃自语道:“白家和陆家?” 管叔声音不变,苍老而沉稳,“陛下放心,老奴一定会安全送您回宫的。” 姬妧点了一下头,轻声说:“有管叔在,孤自然是不用多虑,只是这两拨人为何会在这里呀?” “陛下稍等片刻,老奴出去打探一下情况。” 说着,管叔就掀帘坐在马车外面了。 马车前面聚集的人此刻正是剑拔弩张,穿着白衣的人先开口说:“把白二公子‘交’出来——” “白二公子不在这里,你们休想闹事!” 穿着绿衣的人挡在‘门’口,时时刻刻防备着对方攻过来,“这里是做生意的酒楼,不是你们随便撒野的地方,吓跑了咱们的客人,惹恼了咱们主子,白二公子的情况只会更糟糕!难道说你们想害死白二公子吗?” 白衣的人怒了,抬起手中的剑直指绿衣人,“如果不想你们的酒楼毁了,立刻把白二公子‘交’出来!我现在从一数到三,若是你们没有任何动静,那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 ‘交’谈了好一会儿,双方都不肯妥协,这是白衣人中有个锦衣华服的中年‘女’子忽然急急的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动手,把这里给我砸个稀巴烂——” ...q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64章 黄昏却下潇潇雨(七),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黄昏却下潇潇雨(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管叔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面容沉肃,不动声‘色’的回过身去掀帘。,最新章节访问: 。 “回禀陛下,前面这家聚福来的酒楼是陆家的产业,应该是白家二房的夫人带着家仆过来要人了。” 姬妧脸上‘露’出一丝狐疑的神‘色’,不由问:“那是白凤江的母亲吗?” 管叔点头,回答说:“老奴以前跟在少主子身边时候,见过这位夫人,的确是她。” 姬妧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问:“那马车能够绕过去吗?” 管叔瞟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人群,尤其是那位神情‘激’动的‘妇’人,“白二夫人如今失去了理智,如果不表‘露’出身份,他们恐怕不会让马车通行。” 姬妧犹豫了一会儿,“管叔,你是皇夫身边的人,白家的人应该认识你,你去和白二夫人说一声。” 话音未落,面前的人忽然‘乱’成一团,打的打,砸的砸,双方都不退让,场面一下子失去了控制。 而‘混’‘乱’之中,还有些路过的百姓也被无辜的连累了。 马儿受到惊吓之后,忽然抬起前蹄嘶鸣了一声,马夫重心不稳一下子被掀下来。 姬妧坐在车内,颠簸之下,额头无意间也撞破了一点。 管叔眼疾手快,一掌下去拍在惊慌的马身之上,马一下子歪倒在地,与此同时,周围的人也被惊骇住。 姬妧踉踉跄跄的从马车里爬出来,恰好看到白衣家丁手中的大刀不长眼睛一样挥向从酒楼里跑出来的客人,她心头一骇,忍不住脱口嚷嚷道:“快拦住他——” 话音一落,管叔闪身来回,已经将家丁握刀的手给捏住,客人吓得傻傻的坐在地上。 “什么人竟敢出来捣‘乱’?!” 一袭石榴红锦衣的‘妇’人怒气冲冲的走上前来,管叔微微蹙眉,回望了她一眼,“二夫人,还记得老奴吗?” ‘妇’人愣了一下,没有恐慌,眼里反而‘露’出一丝‘激’动,“你不是凤临身边的管叔吗?是不是皇夫大人派你来救江儿的?太好了,连皇夫大人都出面了,我看陆家也迟早要完蛋了!” 管叔看着她,没有说话。 姬妧冷笑了一声,慢慢走过来,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白二夫人是吗?当街行凶,目无法纪,你可知你已经触犯了凤朝的律例了?” “你——” ‘妇’人惊愕的瞪着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里断断续续的呢喃道:“姬——陛下?你怎么在这里?” 姬妧没有回答她,眸‘色’反而越来越深幽,“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你在大街上草菅人命,孤倒想问一问,是谁借给你的胆子如此放肆?不想要你的脖子上这颗脑袋了吗?” ‘妇’人惊讶不已,心里却并不十分害怕,如今白家权倾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女’皇陛下不过是个傀儡而已,相比之下,反而是白家的人更加让人忌惮,“你,陛下还是少吓唬我了!” 想通之后,在夫人看来,姬妧的气焰不过是只发威的病猫而已。 “你以为我是在吓唬你?” 姬妧从‘妇’人眼里看到了轻视,“今日你所犯之事,孤一定会追究到底。” “陆家扣了我的儿子,陛下若是不能明辨是非,那草民就算是拼掉这条‘性’命也要把人给救出来。” “说孤不能明辨是非?”姬妧冷冷一笑,犀利的目光扫过周遭的人,眼里没有一丝惧意,就连白二夫人都以为自己看错了,眼前这个哪里像是以前担惊受怕的那个帝姬,“以下犯上,恐怕你自己也不能安然脱身了。” “管叔,把白二夫人扣押下来,‘交’到府衙里去,孤相信刚上任的京兆尹大人一定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的。” 管叔淡淡的应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回道:“陛下说的是。” ‘妇’人一时错愕,连忙往白家的家仆里钻去,躲在人后,嘴里不停的嚷嚷起来:“拦住他们,拦住他——” “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姬妧面不改‘色’的看着众人,“虽然你们是白家的家仆,但是你们更是孤的子民,如果你们信了白二夫人的话,那你们就是违抗圣命的‘乱’党,按照凤朝的律例,不仅你们自己要被斩首凌迟,就连你们的家人也要受到牵连。” “她是危言耸听,这天下早就是白家的天下了,她不过是个傀儡皇帝!” 白二夫人害怕不已的说,生怕周围的家仆会倒戈相向,语无伦次起来。 “大胆——” 姬妧怒瞪着她,话音未落,倏地一支冷箭穿风而过,闷声刺进了白二夫人的身体里,白二夫人痛‘吟’一声,瞪大眼睛回过头来,嘴里的血沫溢出来,然后倒在地上。 一时间,大街上鸦雀无声。 白轩然从轿子里慢悠悠的走出来,仿若刚才那幕不曾发生过一样气定神闲,而站在他身边的随从慢慢放下手中的弓箭,安安静静站在一旁。 姬妧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也有些始料未及,再看看已经倒地没有动弹的白二夫人,心里一阵森寒骤起。 “你——” 白轩然看到姬妧,皮笑‘肉’不笑的问了一句,“陛下这是微服出宫来了?” 姬妧瞪着他,脸上绷得紧紧的,不敢置信的脱口道:“你‘射’杀了她?就算这样,难道就能掩盖刚才白二夫人说出口的话了吗?你们白家的人果然是好,在这大街上说杀人就杀人,当真把这天下当成是你们白家的天下了吗?” 白轩然捏紧拳头,然后又缓缓松开,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消失。 “一个疯‘女’人说的话,陛下又岂能当真呢?何况此人以下犯上,老臣让人‘射’死她,不过是她应该得到的下场,这一切都是为了维护陛下的威望和尊严不是吗?” 姬妧嘴角一弯,眼里没有半分笑意,又十分可笑的说:“白侯爷当街杀人是为了孤?难道这些白家的家仆在这里闹事也是为了孤吗?” “陛下教训的极是,这些家丁不服管教,的确是老臣教导无方失察了,这就给陛下一个‘交’代。” 说着白轩然朝身边的随从使了一个眼‘色’,顷刻间所有穿白衣的家仆都被后来的‘侍’卫抹脖子一刀,一命呜呼。 血溅当场,有几点落在姬妧的脸上,滚烫不已,她用手指抹了一下,指尖上鲜红刺目,她当场目瞪口呆。 ...q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65章 黄昏却下潇潇雨(八),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黄昏却下潇潇雨(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姬妧咬牙切齿的捏住手心,实在没想到白轩然居然猖狂到如此地步,直接在她面前杀人! 白轩然瞅着她白剌剌的脸蛋,嘴角一勾,说话的语气不禁夹带着一丝嘲讽的味道:“陛下,这些人对您不敬,老臣已经把他们都杀掉了,现在满意了吗?” 姬妧心口怦怦跳个不停,她深深‘抽’了一口气后,故作镇定的说:“孤,要回宫去。.最快更新访问: 。” 哼,不过是个脾气硬骨头软的黄‘毛’丫头而已! 白轩然隼利的眼神里藏着一丝冷笑,然后才应声:“陛下的马车已经不能坐了,老臣这就派人护送陛下回宫去。” “多谢白侯爷。” 姬妧碍于面子,还不是和这个老狐狸撕破脸的时候,所以她勉强笑了一下。 不过一会儿,白轩然身边的随从就把一辆宝盖蓝绸的马车给带过来。 姬妧磨磨蹭蹭的上了马车,白轩然派了随从,有管叔在身边保护她,她倒是并不害怕。 临走前,白轩然皮笑‘肉’不笑的提醒了她一句:“宫外险恶,陛下以后还是不要随便出宫为好。” 天上的雨丝飘浮下来,落在姬妧的脸上,她只觉得比寒铁还要冰冷。 回到朝凤殿时,雨停了,临近傍晚时分因为下过雨,天‘色’并不明朗,乌压压的一片,仿若铅云压顶,山雨‘欲’来风满楼。 姬妧脱掉身上的披风走进朝凤殿,偌大的殿内铺着柔软的地毯,燃着明烛,偶尔烛火中还爆出几个火‘花’,将榻边的人影在地上拉得细细长长的。 “你怎么在这里?” 姬妧脚步停滞了一下,凝望着倚在榻边静静执卷看书的白凤临,他一袭月白‘色’广袖长袍,墨发如瀑披在脑后,顺着低头的动作滑落到‘胸’前,看上去十分俊逸飘缈。 白凤临放下手中的书卷,慢慢撑直了腰杆,似笑非笑的凝望着她:“我在等你。” 姬妧想起回来路上那血腥的场面,仍然心有余悸,对白家的人产生了极度的厌恶和抗拒,连带着看眼前的人也有几分不太顺眼。 她的语气不太友善,不耐烦的问道:“皇夫大人日理万机,等孤这等闲人做什么?” 白凤临弯了弯嘴角,对她话里的讽刺犹如未闻,仍然十分温和的说:“听说你今日出宫遇到了麻烦,可有哪里碰着吗?” “皇夫大人的消息果然灵通!” 姬妧翘嘴一哼,丝毫不掩饰自己语气里的嘲讽意味,她才刚刚回宫,他就连路上发生的事情都‘摸’清楚了,恐怕他的探子比她回宫的速度还要快吧? “我没有派人监视你。”白凤江静静的看着她,然后无可奈何的说,“我来这里是原本有事和你商量,恰好白侯爷差人进宫传话给我,比你早到一步,说是白二夫人死了。” “没错,是被你父亲的随从一箭穿心,你满意了吗?” 姬妧点头,心中的恼意也渐渐升腾出来。 “你的额头好像受伤了?” 白凤临叹了一口气,凝视着她头发下被遮盖着大半部分微微肿起来的红口子,语气不由自主的软了几分下去,“我不是来和你怄气的,让我看看你额头上的伤好吗?” 姬妧瞪着他,终究被他温柔的眼神给击败了,扭过头朝另一边的圆桌走过去,然后慢慢坐下来。 她没有回答他刚才的话,而是反问道:“说吧,你找孤有什么事情?” 白凤临低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陛下的生日快到了,内务府那边已经拟好了折子,我过来问问你的意思,毕竟是你的生日,应该按照你的心意来‘操’办。” 宫人奉茶进来,姬妧端起泡好的茉莉‘花’茶浅浅抿了一口,然后放下,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来。 “孤的生日吗?” 姬妧呢喃了一句,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个红衣如火的翩然少年,站在烛火通明的高台上凤凰于飞,如斯美好的回忆,此生都不会再拥有了,再也不会有比这个更好的生日寿礼了。 想到这些,她感觉到一丝丝索然无味,“每年都过的生日,没什么好铺张的,就和往年一样吧。” 白凤临点头,对此并无多言,也看不出他任何的其他情绪:“既然如此,那我就找陛下的意思吩咐下去。” “你可以走了。” 姬妧眼也没抬一下,开‘门’见山的赶人。 白凤临瞥了一眼她的额头,然后从善如流的离开了。 不到半个时辰,太医署的御医亲自拎着‘药’箱上了朝凤殿来。 “御医?孤什么时候传过御医了?” 姬妧沐浴更衣过后,身上披着雪白的大氅靠在长榻上,听到宫人禀报,白净剔透的脸蛋上闪过一丝狐疑的神情。 宫人垂首而立,恭恭敬敬的回道:“回禀陛下,是皇夫大人吩咐的。” 姬妧怔了一下,倒是没有发火,只淡淡的说:“既然来了,就让御医进来吧。” 翌日雨后初霁,天空如洗般湛蓝干净,万里无云,而窗外的院子里‘花’木清新,时而还有鸟儿啁啾。 用过御医给的伤‘药’,又睡过一晚之后,姬妧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消肿结痂了,宫人用脂粉涂抹掩盖过之后,几乎看不出痕迹。 朝堂之上,果然有人将前日里发生在御街上的闹事奏报上来,大部分的臣子仍然屈服于白轩然的权威,没有吱声。 而另一边陆丞相父子对于扣押白凤江一事也是缄口不言。 “陆将军,白凤江乃是朝廷命官,就算他杀了人那自然有官府和大理寺来处理,你这样把人扣住用‘私’刑,恐怕已经触犯了咱们凤朝的律例了吧?” 白家党羽里的一名臣子在白轩然的眼‘色’下站出来大胆说话。 “张大人,你说陆某‘私’扣了白凤江可有真凭实据吗?” 陆令朝丝毫没有退让,满脸肃然,“若是空口无凭,那陆某也可以反过来告张大人污蔑朝廷命官,有违法纪。” “明明就是陆将军你抓住了白凤江大人,这会儿你不认账也说不过去吧?” “没错,我的确是带走了他,那是因为他是我的妹夫,我妹妹死了,我让他给我父亲一个解释,难道这也有问题吗?” 陆令朝面不改‘色’的说,“可是后来我把他放了,至于他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q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66章 黄昏却下潇潇雨(九),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黄昏却下潇潇雨(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倒是有点惊讶,没想到威风凛凛,一派正气的陆令朝也挺会装的,说起谎话来也是像模像样的。 “这是狡辩了。” 张大人气愤不已的指责了一句,拂袖一甩,朝高位上的人作揖道:“陛下,白凤江大人统领着凤城的治安,如果迟迟不出现,恐怕连皇宫的安危也无法预料,还请皇上明察。” 这个时候,姬妧觉得自己不能继续袖手旁观了,“张大人说得有理,只是白凤江大人如今到底身在何处,孤和众人大臣都不得而知,而凤城百姓的安危不能不顾,所以在找出白凤江大人之前,孤决定另外选派人暂代他的职务。” 此话一出,全场不由都噤住。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纷纷落在白轩然身上,若是白凤江的职务被人取代,那白家在凤城里的势力活动势必会受到掣肘,更重要的是女帝此番举动之下,是否还另有图谋? 而白轩然的反应也很关键。 众目睽哭之下,白轩然像只狡猾的老狐狸依然满面笑容,言笑晏晏的抬起脑袋问:“既然陛下深谋远虑,不知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姬妧明眸善睐,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明黄色朝服的男人,然后才把目光落在这只老狐狸身上,皮笑肉不笑的说:“这个嘛,孤心中并没有人选,不知白大人可有什么好建议吗?” “既然陛下仍在考虑当中,那不如就把这件事交给白大人去处理。” 这时站在身边的那个玉树临风的男人终于开口了,温声细语,却字字掷地有声,根本不容置喙。 姬妧瞪着他,她正好趁这个机会把白家统治凤城治安的势力给剥夺去,没想到他舌尖一绕,又轻而易举的给要回去了。 这个男人说什么会帮助她,根本就是一派谎言! 她根本就不该对他有一丝丝的奢望! 只是如今骑虎难下,他已经抛砖引玉了,满朝的臣子大部分立即上前附和,她断然不能不答应。 姬妧暗暗捏住凤椅的扶手上的凤头,然后微笑的说:“既然如此,那就按照皇夫大人所言,就交给白大人定夺人选。” 白轩然撇了下嘴角,精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然后重重的说了三个字出来:“臣遵旨。” 这件事还没有完,白凤临站在她的旁边继续居高临下的发号施令。 “陆将军,白凤江如今失踪了,闹得人心惶惶,昨日在你们陆家的酒楼还闹出了人命,本王不想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只是白凤江是从你这里消失不见的,不管你之前所言是否属实,你都有难以推辞的责任,本王现在就命令你三日之后将他找出来。” 白凤临心平气和的说,陆丞相和陆令朝的脸色都十分难看,但是隐忍不发,而另一边白家党羽脸上个个都是得意的神色,只要有皇夫一日,他们就有不会倒台的靠山。 姬妧捏了捏手心,刚要张嘴就被白凤临射过来的犀利眼神给制止了。 魂归花朝路茫茫(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 他居然用这样的眼神来制止她! 姬妧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几乎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这一幕! 而白凤临已经移开他的目光,深不可测的看向御台之下的人,声音听上去依旧十分平和,却不知不觉透着一股森寒之意,“陆将军,本王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陆令朝绷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喏了一声。 姬妧回过神来,心里不由怒火交加,暗暗捏住手心。 “若是没有其他事要上报,可以退朝了。” 白凤临用眼神给身边的宫人传递信息,宫人仰起脑袋,刚要大着声嗓喊出来的时候,姬妧忽然出声制止:“等一下!” 众人狐疑的目光纷纷落到她的身上,姬妧穿着一身金黄色缂丝凤纹长袍,腰上系条五彩丝绣的嵌宝罗带,螺髻插着短短的紫金簪子,双眉黑压压地飞到鬓内去,那容颜是滟滟的,光彩夺目。 而她那双娇媚的美眸仿佛蒙着层云雾,隔着烟波浩渺遥遥俯瞰着众人,“张大人的案子至今没有进展,孤听闻京兆尹的上报,这件事牵扯到白家,只是白大人位高权重,一个小小的京官不敢惊动白大人,不过白大人向来为了孤的江山社稷而鞠躬尽瘁,定是那京兆尹心胸狭隘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白爱卿怎么可能利用自己的威望阻止官府查案呢?” 一番话说得风平浪静,却也惊心动魄,在众人心底激起惊涛骇浪。 “官府办案,就算是朝廷一品大员也不能阻碍公事。” 这时陆丞相也顺水推舟的附和了一句,而他的门生也随即纷纷附和。 白轩然面无表情,只有一双如鹰眼般隼利的眼眸透着狠厉的光芒,一眨不眨的望向凤椅上的姬妧。 姬妧觉得如果眼神能够杀死一个人的话,她早就被白轩然如狼似虎的目光给千刀万剐了! “老臣忙于为陛下分忧,没想到凤城里居然出了这种事,张大人乃是老臣的同僚,被人这样无情杀害老臣也十分气愤,如今还有这等不实的谣言,老臣也希望陛下能够早日找出真凶,还白家一个清白。” “如此甚好。” 姬妧莞尔一笑,对他怨毒般的目光视若无睹。 “从今日起,所有和白家有关的人都不能再干涉张大人的案子,否则严惩不殆。” 姬妧拂袖缓缓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白轩然,笑靥如花:“白爱卿,孤说的对吗?” 白轩然浑身一僵,额头青筋暴突,还是硬生生忍下来,抬起双臂拱手作揖,咬牙切齿的应了一个字:“对。” 姬妧呵呵一笑,脚下的步子盘旋如同蹁跹而起,身上柔软光滑的袍子也跟着飞舞起来,她抬起手臂,张开的两只扇形袖子如同绽开的翅膀,在众人猜忌的目光中,一只傲慢的凤凰甩过头去离开了朝堂。 屋檐外面阳光明媚,下了许多天的雨,终于放晴了。 姬妧情不自禁地从屋檐下走出来,沐浴着温暖的春日,她眉开眼笑,皮肤在阳光下盈盈发光,晶莹如雪,通透如冰,纤薄如纸,明亮如镜,清脆如磐的冰肌玉骨。 随后而来的人在屋檐下静静的看着她,一双如狐狸般狭长的眼睛,带着微笑久久地打量着她,他悄无声息地蹿至她的身畔,薄凉的指尖轻轻划过她如云瀑般的头发,声音犹如魅音萦绕在她的耳畔。 “你打破了约定。” 姬妧微微一滞,白皙的脸上僵住,如花般迷人的笑容瞬间消失而去,她警惕的眯起眼睛,目光清冷而灼灼,唇畔却带着一丝淡淡嘲讽的笑意。 “现在还指望我相信你吗?你刚刚在朝堂上做的,孤心里一清二楚,也不能怪你,毕竟你身体流动着的始终是白家的血液。” 白凤临冷冷将她看着,只是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最深处却好像有一簇火焰在烧,灼热又压抑,“你食言了,你答应过我,不会自作主张,擅自行动。不管你是否信任我,你这样做,我只能说我不能保证会对那个人做些什么。” 他的眼神深不可测,他的话语同样耐人寻味,姬妧或许完全猜不透,但是她很清楚他口中的那个人是指官清初。 姬妧瞪大眼睛,伸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紧张兮兮的问:“你把他怎么样了?” 白凤临铁石心肠的轻声回答她:“这都要取决于陛下的一举一动。” “你——” 姬妧气得说不出话来,深深抽了一口气后,还是放开了白凤临,“孤刚才是一时情绪失控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希望你不要计较,就算琉璃真的查出什么线索,凭孤的势力,也根本不可能把白家怎么样。” “孤求你,不要伤害他。” 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弱下去,像一盏残灯,风一吹,便熄灭了。 白凤临微微蹙眉,他想要的,不是眼前这个女人的低声下气,而当她这样低声下气来求他的时候,他心里会觉得无法抑制的难受,就像暴露在河岸边的鱼一样濒临窒息。 他轻轻叹气,不置可否,凝望着她洁白无瑕的脸庞,只是忽然连伸手的勇气都没有了。 “再耐心些吧,再等一个月,一切都会结束了。” 姬妧又惊愕又茫然,不解的问:“一切都会结束?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个月后你会让我见到他吗?” 白凤临不愿意再多说一点点内情,眸色深沉,就连这明媚的春光也温暖不了他眼里的幽凉,“到了那一天,你就会知道了。” 说完,他转过身去,留给她一个清冷而孑然的修长背影。 三日后,陆令朝果然还是把白凤江交出来了,只是这人脸色苍白,断了一条手臂,衣服上还沾染着污秽的血迹,日子隔得有些久而变得黑青色,而白凤临这个人表情呆滞,简直折磨得没有人形了。 白家将人带回去,这人也呆呆的,好像丢了魂儿一样。 白轩然怒拍桌案,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68章 魂归花朝路茫茫(一),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魂归花朝路茫茫(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白凤仙吓了一跳,怯生生的唤了声:“父亲大人?” 白轩然朝她看了一眼,忍了忍,语气仍然有些生闷,“近日可有进宫去看望你大哥?” 白凤仙点了点头,把宫里带回来的话转述了一遍:“我把二哥的情况告诉给大哥了,大哥说如果父亲有任何举动,他会尽力配合,只是别伤了陛下的安危。” 一提到最后这句话,白轩然就怒不可遏,几乎破口骂道:“我看他就是被这个陛下给迷昏头了!要不是他执意拦着,姬妧那个草包早就死在宫外了,哪里还有如今这等麻烦事?你二哥也不用落到现在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 白凤仙战战兢兢的看着他,在她的印象里父亲一直是和颜悦色的,就算有任何情绪也会深藏不露,几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暴跳如雷,或许事情变得真的有点糟糕了! “父亲大人打算怎么做呢?” “幸好他还没有完全糊涂!” 白轩然摇头,屋子里的香炉燃着袅袅的沉檀香,沉吟了片刻后,他才无比狠辣的说:“如今陛下下旨让白家不能插手张宗泽的案子,恐怕就算找不到证据,他们也会处心积虑的扳倒白家。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白凤仙一怔,虽然早就猜到父亲的野心,但是如今亲耳听到这番话,仍然有点心惊胆跳,自古这条路都充满血腥,成功自然是登峰造顶,从此白家再也不用俯首称臣,而一旦失败,恐怕整个白家都会遭殃,她这种弱女子也不能幸免。 想到这里,她有些心虚:“父亲大人..” 白轩然察觉到女儿眼中的恐惧,倏地一笑,有些高深莫测,“不用担心,陛下早就把这江山拱手让给咱们白家了,你爹还留着那份契约,咱们白家是不会轻易败下去的。” “契约?” 白凤仙眨了眨眼,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契约的事情,陛下和白家之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契约吗? 白轩然也察觉到自己失言了,清了清嗓子说:“这件事只有咱们白家的人知道,不要告诉你的夫君和公公。” 白凤仙点了点头。 见状,白轩然话锋一转,“你二哥怎么样了?” 乌溜溜的眼睛里顿时流露出一丝丝伤心,白凤仙难掩小脸上的难过之色,呢喃道:“二哥他..还是老样子。” “没用的东西!” 白轩然冷哼了一声,“你去告诉他的随从,要是明日他还是这副样子,就把他从后门赶出去,我们白家没有这种的子孙。” 白凤仙不敢反驳,点了点头,然后答应下来。 “回去告诉你的公公和夫君,让他们也做好准备,一旦白家得势,以后自然不会亏待他们。” “是,父亲大人。” 白凤仙暗暗记下来,离开白家的书房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丫鬟随即跟上来,“小姐,咱们已经给老太君请过安了,现在是直接回去吗?” “不急,父亲让我去看看二哥。” 白凤仙步履轻盈,虽然已经嫁作他人妇,但是已经穿着色彩鲜艳的罩纱薄衫,肤白胜雪,看上去像个美艳的豆蔻少女。 白家的公子都有自己**的院落楼阁,白凤江的院落经过精心的打理后别有一番景致,花木扶疏,鸟语花香,景色怡人。 白凤仙推开院子的门,两名随从纷纷恭敬的唤了声四小姐。 白凤仙拖曳着仙气缥缈的裙纱径直走进屋子里,厅堂里放着一张藤制的躺椅,躺椅上铺着厚厚一层羊毛毯,白凤江睡在上面,睁着眼睛痴痴地看着屋外叶子新绿的大树,一动不动,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这样的白凤江看上去,完全像个傻子。 白凤仙走过去,在躺椅边的凳子上坐下来,怜悯的目光落在白凤江的身上,轻声说:“二哥,我是你的妹妹小仙,你听到了吗?你说句话好不好?” 白凤江置若罔闻,依然一动不动的看着屋子外面的院落。 “二哥,你究竟是怎么了?陆家对你做什么了?” 白凤仙低头看了一眼他被绷带缠着严严实实的右臂,从此以后,他都没有右手了。 白凤江眨了一下眼睛,没有说话。 “二哥,你一向聪明过人,就算少了一只手,你还是很厉害的。父亲大人说陛下现在想除掉我们白家,你赶快好起来,等到父亲大人夺得这个天下,二哥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会有的。” 白凤江转过头来,无声无息的看了她一眼,眼眸深不见底。 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怵,白凤仙怯怯的唤了一声:“二哥..” 白凤江扭过头去,不再理会她。 白凤仙顿时有些气愤,站起来狠狠一跺脚,不耐烦的说:“二哥,父亲大人已经说了,如果你还这样下去,他就让府里的下人把你赶出去,再也不认你了!” “好。” 一个字冷不丁的在屋里响起来,嘶哑如同锯木一般让人难受,正是许久不曾开口说话的白凤江的声音。 白凤仙浑身一震,似乎没有回过神来,茫然的看着他,嘴里呢喃道:“你说什么?” 这时白凤江闭上眼睛,翻过身子蜷缩在一起,侧面躺在藤椅内,一副完全不再搭理人的样子。 白凤仙又气又恨,跺脚走到房门口,对着门边的两个随从冷冰冰的说道:“父亲大人说了,要是明天他还这副样子,就把人从白府后门扔出去!” 两个随从面面相觑,无比震惊的看着她。 白二夫人才死没两天,这又要把二公子也赶出去,难道大房已经再也容不下他们二房的这班人了吗? 白凤仙前脚一出门,院子里的下人后脚就偷偷跑到老太君面前去哭诉了一番。 夜幕降临之后,众人都渐渐回房歇息去了,只留下守夜的人在值班,白家的老太君差身边的婆子把大房里的人喊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白轩然掀帘进屋来的时候,老太君正坐在靠窗的榻边上,后背倚着金钱蟒刺绣的大方枕头,身上盖着蝙蝠纹的锦被子,“都说这年纪越来越大,做事情也会越来越稳重,你如今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69章 魂归花朝路茫茫(二),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魂归花朝路茫茫(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白凤仙吓了一跳,怯生生的唤了声:“父亲大人?” 白轩然朝她看了一眼,忍了忍,语气仍然有些生闷,“近日可有进宫去看望你大哥?” 白凤仙点了点头,把宫里带回来的话转述了一遍:“我把二哥的情况告诉给大哥了,大哥说如果父亲有任何举动,他会尽力配合,只是别伤了陛下的安危。” 一提到最后这句话,白轩然就怒不可遏,几乎破口骂道:“我看他就是被这个陛下给迷昏头了!要不是他执意拦着,姬妧那个草包早就死在宫外了,哪里还有如今这等麻烦事?你二哥也不用落到现在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 白凤仙战战兢兢的看着他,在她的印象里父亲一直是和颜悦色的,就算有任何情绪也会深藏不露,几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暴跳如雷,或许事情变得真的有点糟糕了! “父亲大人打算怎么做呢?” “幸好他还没有完全糊涂!” 白轩然摇头,屋子里的香炉燃着袅袅的沉檀香,沉吟了片刻后,他才无比狠辣的说:“如今陛下下旨让白家不能插手张宗泽的案子,恐怕就算找不到证据,他们也会处心积虑的扳倒白家。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白凤仙一怔,虽然早就猜到父亲的野心,但是如今亲耳听到这番话,仍然有点心惊胆跳,自古这条路都充满血腥,成功自然是登峰造顶,从此白家再也不用俯首称臣,而一旦失败,恐怕整个白家都会遭殃,她这种弱女子也不能幸免。 想到这里,她有些心虚:“父亲大人..” 白轩然察觉到女儿眼中的恐惧,倏地一笑,有些高深莫测,“不用担心,陛下早就把这江山拱手让给咱们白家了,你爹还留着那份契约,咱们白家是不会轻易败下去的。” “契约?” 白凤仙眨了眨眼,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契约的事情,陛下和白家之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契约吗? 白轩然也察觉到自己失言了,清了清嗓子说:“这件事只有咱们白家的人知道,不要告诉你的夫君和公公。” 白凤仙点了点头。 见状,白轩然话锋一转,“你二哥怎么样了?” 乌溜溜的眼睛里顿时流露出一丝丝伤心,白凤仙难掩小脸上的难过之色,呢喃道:“二哥他..还是老样子。” “没用的东西!” 白轩然冷哼了一声,“你去告诉他的随从,要是明日他还是这副样子,就把他从后门赶出去,我们白家没有这种的子孙。” 白凤仙不敢反驳,点了点头,然后答应下来。 “回去告诉你的公公和夫君,让他们也做好准备,一旦白家得势,以后自然不会亏待他们。” “是,父亲大人。” 白凤仙暗暗记下来,离开白家的书房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丫鬟随即跟上来,“小姐,咱们已经给老太君请过安了,现在是直接回去吗?” “不急,父亲让我去看看二哥。” 白凤仙步履轻盈,虽然已经嫁作他人妇,但是已经穿着色彩鲜艳的罩纱薄衫,肤白胜雪,看上去像个美艳的豆蔻少女。 白家的公子都有自己**的院落楼阁,白凤江的院落经过精心的打理后别有一番景致,花木扶疏,鸟语花香,景色怡人。 白凤仙推开院子的门,两名随从纷纷恭敬的唤了声四小姐。 白凤仙拖曳着仙气缥缈的裙纱径直走进屋子里,厅堂里放着一张藤制的躺椅,躺椅上铺着厚厚一层羊毛毯,白凤江睡在上面,睁着眼睛痴痴地看着屋外叶子新绿的大树,一动不动,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这样的白凤江看上去,完全像个傻子。 白凤仙走过去,在躺椅边的凳子上坐下来,怜悯的目光落在白凤江的身上,轻声说:“二哥,我是你的妹妹小仙,你听到了吗?你说句话好不好?” 白凤江置若罔闻,依然一动不动的看着屋子外面的院落。 “二哥,你究竟是怎么了?陆家对你做什么了?” 白凤仙低头看了一眼他被绷带缠着严严实实的右臂,从此以后,他都没有右手了。 白凤江眨了一下眼睛,没有说话。 “二哥,你一向聪明过人,就算少了一只手,你还是很厉害的。父亲大人说陛下现在想除掉我们白家,你赶快好起来,等到父亲大人夺得这个天下,二哥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会有的。” 白凤江转过头来,无声无息的看了她一眼,眼眸深不见底。 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怵,白凤仙怯怯的唤了一声:“二哥..” 白凤江扭过头去,不再理会她。 白凤仙顿时有些气愤,站起来狠狠一跺脚,不耐烦的说:“二哥,父亲大人已经说了,如果你还这样下去,他就让府里的下人把你赶出去,再也不认你了!” “好。” 一个字冷不丁的在屋里响起来,嘶哑如同锯木一般让人难受,正是许久不曾开口说话的白凤江的声音。 白凤仙浑身一震,似乎没有回过神来,茫然的看着他,嘴里呢喃道:“你说什么?” 这时白凤江闭上眼睛,翻过身子蜷缩在一起,侧面躺在藤椅内,一副完全不再搭理人的样子。 白凤仙又气又恨,跺脚走到房门口,对着门边的两个随从冷冰冰的说道:“父亲大人说了,要是明天他还这副样子,就把人从白府后门扔出去!” 两个随从面面相觑,无比震惊的看着她。 白二夫人才死没两天,这又要把二公子也赶出去,难道大房已经再也容不下他们二房的这班人了吗? 白凤仙前脚一出门,院子里的下人后脚就偷偷跑到老太君面前去哭诉了一番。 夜幕降临之后,众人都渐渐回房歇息去了,只留下守夜的人在值班,白家的老太君差身边的婆子把大房里的人喊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白轩然掀帘进屋来的时候,老太君正坐在靠窗的榻边上,后背倚着金钱蟒刺绣的大方枕头,身上盖着蝙蝠纹的锦被子,“都说这年纪越来越大,做事情也会越来越稳重,你如今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69章 魂归花朝路茫茫(二),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魂归花朝路茫茫(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姬妧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撇,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吹了又吹,杭白菊在水中翻腾了几下后渐渐下沉,她浅呷了一口,暗暗骂道:“姓白的果然不是好东西!” 温琉璃看着她,无可奈何的摇头,然后无可奈何的笑了。 “他既然走到这一步,恐怕已经做好不回头的准备了。” 听到这句话,姬妧澄澈的目光忽然闪烁了一下,不知不觉添了一抹淡淡的忧愁和无奈,“不止是他吧,我们每个人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这个话题一下子就被扯到了沉重的地步,已经不适合再继续谈下去。 姬妧扭头看了看水波荡漾的湖面,撇了撇嘴,然后转移了话题问:“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温琉璃摇头,耸了耸肩说:“像这种暗杀很难找到确凿的证据,但是所有尸体上的伤痕差不多都一致,和白家训练出来的杀手的手法很吻合,但是光凭这点不能治白轩然那只老狐狸的罪,不过现在恰好白凤江死了,这件事肯定也会交到衙门来,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来查办,或许会有新的进展。” 姬妧见他说得头头是道,知道他又在打鬼主意,不由笑起来:“幸好还有你。” 温琉璃怔了一下,移开凝视她的目光,水波不兴的说:“我说过会陪你,至少要陪到你再也不害怕了,这天下都属于您一人的那天为止。” 走到这一步,他不敢说自己问心无愧,只是沾染了鲜血,这条路也要坚持走下去。 “一个人?” 姬妧轻轻呢喃着,无可奈何的撇嘴笑起来,她落魄时总是处境堪忧,无法保护身边的人,所以想要爬的更高拥有更强大的力量,而真正坐在这个位子上,她才悲哀的发现,没有人和她并肩而立,这个位子本来就是独一无二的,她身边还是空荡荡的,她还是孤零零的那个人, 这大概就是高处不胜寒! 可是坐在这个位子上,她究竟得到了什么? 温琉璃喝了一口茶水,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听宫人说,你最近和皇夫都不说话了?” 姬妧不自觉的蹙了一下眉头,神色冷清了许多,不悦道:“眼前春光明媚,又何必提那个大煞风景的人呢?” 温琉璃不解:“你对他的成见为什么如此深?” 姬妧皱眉:“他是白凤临,是白家的嫡长孙,是白轩然的亲生儿子,他杀了凤惜,他还..不说他做过的这些事,单凭他的身份就足以让我对他有成见。” 温琉璃无奈:“我明明说过他不是,难道改变了容貌和声音,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吗?我一直以为你不会的,没想到连你也不认识他了。” “你不了解他。” 姬妧面不改色的说,心口一点点收紧,“他的确很聪明,这点恐怕就连清初也比不上,只是就算他骗过世上所有的人,他也骗不了我。” 温琉璃对白凤临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绝对不是陌生人会有的,所以他才更加肯定姬妧的无端猜测是错的,“你口中的这个人已经死了。” 姬妧没有争辩,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此寂静,水波不兴。 他知道劝说无用,也不打算再强逼她,迟疑了一下,他伸手从腰间摸索出匕首放在桌面上,金镶玉的刀鞘,就连手柄上也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 姬妧诧异的看着他,温琉璃把匕首放到她的面前。 “这把匕首你好好带在身上,必要的时候可以拿来防身。” 姬妧端详着匕首,短小而精悍,做工也十分细致,佩戴在腰间也可以当作装饰来用,她点头,拿起匕首放进袖间淡淡的笑着说:“好。” 如同温琉璃所言,白家果然将白凤江的死推卸给陆家了。 而陆家自然是不会承认备下这黑锅,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件案子还是闹到了府衙里去,还是交由京兆尹来彻查。 半个月后,京兆尹这边终于有些进展,一边是张大人的案子,官差抓到一个白家的暗卫,此人亲口承认张大人一家是受白家二公子的命令进行,只因白凤江离奇死亡,他察觉其中的真相后才突然倒戈,但在牢里关押一夜后就离奇服毒自尽,下地牢前是搜过身的,至于让他致命的神秘毒药从何而来就不得而知,而另一边是白凤江的案子,陆家和白家双方僵持不下好几天之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名陆家的小家丁,就在开堂公开查办此案时突然站出来指着陆令朝口口声声讲述了白凤江被陆令朝如何动用私刑残忍折磨的实情,京兆尹于是将陆令朝暂时收押起来。 两件案子,一件戛然而止,另一件“水落石出”。 京兆尹温琉璃这回办事总算是功过相抵,而花朝节在即,正值凤帝陛下的诞辰,不宜见血光, 到了二月初五花朝节这天,凤凰城中皇宫内外都是张灯结彩,笼罩着浓烈的喜庆气氛。 这次女皇陛下的寿诞就连白侯爷也提出要大办一场,礼部和内务府更加是不敢怠慢,大张旗鼓的操办起来,请了宫廷外最好的唱戏班子在御花园里搭台,又让宫人们在长乐殿备好美食玉馔来供应前来贺寿的大臣们及其家眷。 一大清早,白家就开始有动静了。 白轩然难得的心情很激动,激动中还夹带着一丝丝小雀跃,他穿戴好朝服,还特意让丫鬟给梳了两遍头发,连发梢都用香油给焗得光溜溜,然后到老太君屋子里去请安了。 自从白凤江死后,老太君就不再让他踏进门里来,也不过问府里的任何事,这些日子白轩然也忙得不可开交并不来打扰,只是这些忙乱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着的,到了花朝节这天终于就要有结果了。 他按捺不住内心的狂跳,主动来见老太君。 老太君倚在榻边打瞌睡,她的耳根子和她的眼睛都还利索,听到响动慢慢睁开瞧了一下,看到衣冠楚楚的白轩然就像没看见一样,很快就阖上了眼睛。 “您在屋里好好等着,过了今天,白家就会不一样了,我不会输,白家也会赢。” 老太君依然闭着眼继续打瞌睡,仿佛他是在自言自语,可是他知道她肯定听见了,所以他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开。 等他走出屋子,老太君才缓缓睁开眼睛,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双手合掌,在半空中对着虚无的神灵叩拜祈祷,白家的列祖列宗,请你们保佑白家能平安度过这个难关吧! 月华溶溶,花影寂寂,春风凉凉,夜色阑阑。 长乐殿内,灯火幢幢,丝竹清越,觥筹交错,正是宴会开始之际。 正红的镶金边地毯一路铺到殿外,两旁淡金色的纱幔轻轻飘动,灵动而飘逸。正前方朝南方位是凤帝和皇夫的专座,随后两排倾斜放置的是各宫嫔妃的位子,最后两边才是大臣的座位,一同进来的家眷则不在此,而是在御花园里听戏。 沿着雕栏玉砌的石桥,踏过汉白玉的台阶,姬妧在众目睽睽之下身穿着金丝银线勾勒出来的凤纹大红袍,头戴凤冠璎珞帽,明眸皓齿,烈焰红唇,而夜晚灯火中的长乐殿虽然不如朝凤殿磅礴而豪华,但是富丽而堂皇,远远看去,金瓦红墙隐没在漆黑的草木间,似现非现,琼楼殿宇,参差错落,勾心斗角,在溶溶烛火下隐隐展现着一股迷人的光彩。 “恭迎女皇陛下——” 百官纷纷站起来鱼贯而出,姬妧缓缓走进殿内坐在凤椅之上,而皇夫白凤临也同样穿着颜色妍丽的大红色锦衣默默跟着坐在旁边,只是细心的人就会发现二者之间全无交流,姬妧端起宫人递上来的酒樽朝御台之下的众人敬了一杯,而后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酒过三巡之后,臣子渐渐有了其他的建议。 “陛下,御花园里也设了喜宴,还搭了台子唱戏,请您移步前去观赏。” 白轩然笑眯眯的说,慢悠悠的放下酒杯,简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姬妧撇了撇嘴角,心里一寒,面上还是从容淡定,似笑非笑的回答道:“难道是白大人精心安排的一出戏?” 此话一出,座中有人微微变了脸色,如今陆家失势,朝中就剩下白家独大,而这群人也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白轩然眯起眼睛,看了看白凤临,白凤临微微颔首,他便胸有成竹的把目光转向姬妧,仿佛她是一条离开水后垂死挣扎的鱼,“的确是老臣精心安排的,不知陛下是否愿意赏光?” “既然是白大人的心意,孤当然不能辜负。” 姬妧从善如流的回答,心里仿佛已经预感到什么,垂下手臂暗中摸了摸缀在腰间的那把精致的匕首。 灯火交错中,更吹落星如雨,御花园内笙歌四起,无数靓丽的影子穿梭其中,而最热闹的地方就属靠近太液池那一块,而戏台就搭在池边。 姬妧渐渐停下了脚步,伫立在石栏边,看池面碧波荡漾,粼粼水光,似洒了层细碎的金色流沙,池中红色的锦鲤,摇头摆尾,一群群,一簇簇,似一团团水中娇花,映衬着这碧水白石,分外亮丽。 岸边柔柳抚风,带来细细清润,混着缕缕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眼前的一切好像又回到她八岁生辰的那天,那天也是花朝节,她坐在最角落的桌子上独自看戏。 那个时候她没有好看的新衣服,没有好吃的点心,也没有耀武扬威的仆人,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什么也没有,而如今她穿着天下最尊贵华丽的衣裳,吃着天下最美味的食物,所有的人都是她的臣子,她才终于明白,那个时候她拥有着世上最好的一切,可是后来她还是弄丢了.. 正在出神间,忽然听见一道清越中略带促狭的熟悉声音在后方响起,吟咏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姬妧转过身瞧去,只见温琉璃正笑嘻嘻地站在后头,穿着一身以浅紫色为底,缎面用银线绣着兰花的长袍,里头着一件牡丹色的衣衫,腰间系着一条同色带流苏的绸带。头发梳成马尾髻,插着一根水透中带着浅紫的紫罗兰,配上他手中那把古色古香的折扇,模样倒是有几分清俊,见惯了妖冶如鬼魅般的他,现在这副打扮,让人耳目一新。 “微臣见过女皇陛下,陛下千秋万代,长乐未央。” 温琉璃颔首,朝她躬身行礼。 他这副若有其事的样子倒是让姬妧有点不习惯,当着众人的面,她微微一笑,有板有眼的回答说:“原来是京兆尹温大人,免礼吧。” 温琉璃乖乖点头,言笑晏晏走到她身边来,丝毫不理会周围大臣和内侍们告诫的眼神,“微臣刚刚在园子里已经走了一圈,不如就让微臣给陛下引路吧?” 姬妧也不理会其他人,兀自笑起来,“好吧。” 原本紧张的心情直到遇到温琉璃后才稍微放松下来,她暗暗松开手心,还好,她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种一触即发的场面。 “今天唱的是什么戏?” 姬妧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的问,这时正在看戏的家眷都纷纷站起来给她行礼。 温琉璃弯起嘴角,瞅了一眼唱戏的台子,笑滋滋的说:“倒是没听过的戏,是戏班子最新排出来的,叫做《剑客》,讲的内容是发生在一个虚构的朝代里,有一位暴君叫做秦始皇,有一位天下最负盛名的剑客叫做荆轲,后来敌国请了荆轲去刺杀秦始皇,结果荆轲失败了反被杀死。”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故事,倒也不觉得这出戏有何不妥,只是似乎并不合适今日这样的气氛,温琉璃这样特意讲出来,姬妧心里产生了奇怪的感觉,嘴里呢喃了一句:“的确是没听过的戏目。”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71章 魂归花朝路茫茫(三),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魂归花朝路茫茫(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说着,温琉璃故意朝白轩然瞥了一眼,嘴角撩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白轩然脸色十分难看,心里微顿,朝身边的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随从刚走到御花园门口,就遇到白凤临身边一直跟随的管叔。 管叔拦住随从的去路,平心静气的说:“放心,皇夫大人已经都安排妥当,东宫门和北宫门都有伏兵,不会有问题。” 随从看了管叔一会儿,犹豫了片刻,然后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回禀侯爷。” 管叔略微点头,随从又折返回去。 白轩然看到去而复返的随从,眼里闪过一丝狐疑的神色,这时随从暗暗朝他点了下头。 见状,老狐狸白轩然不仅没有安心,反而心里有了更多的疑虑。 白轩然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故意放慢了脚步,把白凤临拉到旁边嘀咕了一句:“什么时候开始?” 言下之意,已经心知肚明。 白凤临目光如炬,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只要陛下一坐下,戏马上就开始。” 白轩然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关键时候,你可不能心软。” 白凤临俊秀的面庞上表情始终淡淡的,听到白轩然的话,嘴角微翘,看上去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痕,“父亲大人放心,我自有分寸,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白轩然颔首点头,暗自在袖内捏了捏手心,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白家一定不会败的! 在众人的簇拥下,姬妧携着百官来到戏台下方,戏台正中央的主桌视野最好专门供给帝后所用,此时桌位上早就备好茶点果脯,姬妧施施然坐下,还特意让温琉璃陪坐在身旁,而白凤临依然坐在另一边的位子上。 相比之下,倒是能够看出女帝陛下和京兆尹更加亲近些。 有人嘴碎,忍不住窃窃私语,而白轩然瞅着前面的三个背影,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自从他儿子娶了这个女人,带给白家的就只有无尽的耻辱,不过很快就会结束了。 随着咚咚锵锵的声音响起来,戏台下说话的声音倒是渐渐消下去了。 闪闪烁烁的烛火之中,戏台上的人时而翻身,时而跳跃,当荆轲终于决定去行刺秦始皇的那一刻,全场人的心也跟着起伏的剧情一起悬起来。 哐啷一声,只见荆轲抽出随身的宝剑,雪亮的剑刃让姬妧微微一惊,那把剑好像是真的利器! 不等她细想下去,台上的荆轲手腕一转旋身,手中的剑就朝秦始皇刺去,就在众人以为剑要刺中的时候,不料台上两人擦身转个了大圈,荆轲手中的剑往上一翻,改变了握剑的姿势,然后直面朝着正中央投射过来。 姬妧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把锋利的尖刃朝自己刺过来,一时间就连身体也忘记做出任何反应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身边的人忽然推了她一把。 魂归花朝路茫茫(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一声闷痛的低哼,姬妧跌坐在地上,抬起头来惊愕的看着那个推开她的男人。 “皇夫大人——” 座中顿时惊起一片,内侍跑过来查看情况,白凤临单手抱臂,他用手掌覆盖住的地方衣料被割破了,有浓稠的鲜血不断从他的手指间溢出来,内侍惊慌不已的说:“您受伤了?” 白凤临摇了摇头,殷切的目光落在姬妧身上,关心的问了一句:“你有没有事?” 温琉璃和宫人把姬妧从地上慢慢扶起来,只是刚才摔倒的时候磕磕绊绊碰到了腿,留下了几处淤青,和这个救她的男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姬妧默然的摇了摇头。 白轩然早就惊骇的站起来,看到受伤的白凤临,再看了看安然无恙的姬妧,龇目欲裂,拳头捏的咯吱响。 整个戏班子的人都被扣押下来,戏台上扮演荆轲和秦始皇的两个人被带上来。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公然行刺陛下!快说是何人派你们来的?” 内侍监怒骂了一句,众目睽睽之下,刺客满脸不在乎的样子,仿佛早就把生死看淡了。 白凤临微微蹙眉,俊秀的脸庞透着几分苍白,而他的左袖已经被血染了大片,“你们倒是不怕死,不过行刺皇上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恐怕你们死了也不能一了了之,你们的妻儿和父母恐怕也要一起陪葬了。” 刺客微微惊愕,咬牙看了看白轩然这边,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一旦行刺成功,白家拿下皇权,纵然他们难逃一死,但是他们的家人却会因此得到厚待。 况且这位皇夫大人是和他们一伙的,怎么突然改变态度了? 白凤临似乎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成王败寇,既然你的行刺已经失败了,就没有什么以后可以想了。若是你们供出幕后主谋,陛下兴许可以饶过你们的家人一命。” 刺客一惊,眼里渐渐有了屈服的意思,“是,是白侯爷..” 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白轩然身上,而白轩然早就做好了打算,也没有辩解,脸上一寒,立即下令道:“来人——” 话音一落,一大批的侍卫们顿时如同潮水般涌进御花园里来。 宫人家眷们吓得缩到一团,有些乱跑乱窜的当场被一剑杀死,血花四溅。 白轩然目光一移,接过随从手中的长剑指着白凤临,厉声逼问道:“你不是我儿子,你究竟是谁——” 白凤临眼神深幽,淡淡凝望着白轩然,一字一句的问:“父亲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白轩然冷笑不止,“事到如今,你以为老夫还会相信你的鬼话?你根本就不是皇夫,你和这个女人——”他手中的剑又指向姬妧,“把我的儿子怎么了?” 姬妧看了看旁边的白凤临,眼里又出现了一些疑惑,“白大人,你狼子野心,图谋不轨,如今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认了?” 白轩然哈哈大笑,“这天下早就是白家的天下,陛下六年前亲手立下的契约,为了一个男宠竟然把江山拱手相让,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姬妧脸色一白,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下几乎说不出话来。 就连温琉璃都微微一惊,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怎么了?陛下已经忘记了吗?” 白轩然得寸进尺的逼迫姬妧,虽然这御花园里都是他的侍卫,但是他也怕名不正言不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正好可以澄清澄清,史官也不能把他完全写成篡国造反的奸贼。 白凤临慢慢走到姬妧的身边,暗暗牵起她颤抖的手,姬妧错愕的扭头看着他,她倒是不那么怕死的,可是她害怕这样去见姬悦女帝,根本无颜愧对,她为了一个男人把先祖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送给别人了。 就算她从来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但是她的确是做错了。 她终于是为了不负清初一个人,而负了天下所有的黎民百姓。 “父亲大人,您说的这件事为何我从来不知呢?” 白凤临淡淡的问,平静的语气却字字清晰的投掷在每个人的心上,“如果真的是陛下心甘情愿把江山让给白家的,那我也无话可说,如果不是的话,那行刺陛下就是不可饶恕的死罪,恐怕还要祸及满门。” 白轩然从善如流的回答道:“那份契约就在我手上。” 字字确凿,他右手执着长剑,左手从衣襟内拿出那份契约,轻轻抖开,然后公示在众人面前。 “你们看——” 白轩然理直气壮地囔囔道,“这上面白纸黑字,不仅仅有女帝陛下的亲笔落款,还要凤印的纹章。” 他这样说,众人都被侍卫拿到架在脖子上,根本没有人敢走上前来。 “姬妧陛下,你又犯糊涂了,还写过这种东西?” 温琉璃唉声叹气的摇头嘀咕了一句,他面无惧色的走上前来,“好,既然白大人理直气壮,那我就来看看——” 白轩然挑眉打量着他,脸上虽有几分不悦,但是却没有让侍卫阻拦。 温琉璃走到他身边,潋滟的目光盯着他手中的契约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然后念出来:“白家数百年来忠心侍主,为凤国立下千秋功业,荣封首榜,如若有不肖子孙试图以下犯上,图谋作乱,必将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白家后人务必清理门户,并将此人从白家族谱上除名,永世不得复名。” 白轩然听他念完,气得面红耳赤,不堪的咒骂了一句:“混账!竟敢戏弄老夫——” 手中的长剑立即挥过来,温琉璃闪身一退,轻巧的避开,嘴里戏谑的调侃道:“白大人说的白纸黑字,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怎么会是我戏弄白大人呢?” 白轩然不信邪的翻过来,自己一看,居然真的如温琉璃所说,白纸黑字,全都是白家的祖训。 “怎么可能?” 他脸色一愣,手中的契约掉落在地上,究竟什么时候被掉包了? 双目充血泛红,白轩然像只发狂的野兽一样瞪着白凤临,无比狠厉的叫嚣道:“是你!杀了他们,把这些人全部杀光——”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73章 魂归花朝路茫茫(五),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魂归花朝路茫茫(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话音刚落,就听见御花园外一阵轰天动地的厮杀声。 白轩然正在困惑之中,身边有随从立即禀报道:“大人,不好了,有援军来救陛下了!” “什么?!” 白轩然吃了一惊,咬牙切齿的看着姬妧,没想到居然被这个窝囊的草包摆了一道!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成败在此一举,他也没有任何退路了,不然就拼个鱼死网破! “你们都给老夫听着,谁给老夫先取了陛下的首级,老夫坐上皇位,第一个给他封侯拜相!若是今日败了,你们和老夫一样,都逃不了一死,还会被株连九族!” 白轩然一番话让身边的随从以及其党羽都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拼死反抗起来,发了疯一般乱杀乱砍。 “保护好陛下!” 白凤临捂着手臂厉声喝道,身边的内侍和宫人们都吓得缩成一团。 而白轩然右手执剑,龇目欲裂,一路朝姬妧这边杀过来,凡是冲上前来阻挠的人都是血沫横飞,统统被砍死了。 姬妧在几名宫人的守护下步步后退,而白轩然深藏不露,此时手法凌厉狠毒,简直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只剩下白凤临身边的管叔能够和他斡旋。 温琉璃也被白轩然手下的暗卫给纠缠住,这时一名黑色的随从拿出手中的弓箭对准姬妧这边,姬妧愣愣的看着他,她记得这个人如鹰眼一般隼利的眼神,那日在大街上就是这个人的一支箭射死了白二夫人。 姬妧惊恐的张大眼睛,她知道自己要躲,同时她也很清楚自己躲不掉,无论她往哪里躲,这个人一定都会射中她! 随从从她眼中读懂了一些情绪,嘴角翘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没错,他的箭法例无虚发,哪怕是在树林中奔跑的野猪和小兔子,都能一箭射中,而眼前的女人是如此大的活物,就更别妄想逃脱了! 就在这时,那支箭离弦而出,划破半空中的气流,夹杂着猎猎风声,快、狠、准的朝着姬妧这里射过来。 受伤的白凤临忽然夺过身边侍卫的长剑,迅疾地冲到姬妧的面前,剑心向上,咬着牙双手紧紧地握住剑柄,同样更快,更狠,更准的将那支箭劈开成了两半,而他的手也因为那支箭猛烈的撞击力而微微颤抖,胳膊上的伤在气流波及而流出更多的血来。 “你..” 姬妧躲在他的身后,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男人,眼里又是一阵迷惑,“你究竟是谁?” 受伤的白凤临笑了笑,回头看着她,意犹未尽的回了一句:“陛下,我今晚救了你两次,这份恩情很重的。” 对面隔着打打杀杀人流的随从看到自己的冷箭被生生劈成两半,眼睛一眯,顿时又抽出后背箭筒的三支箭来,准备再次来连射。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把箭放在弓弦上搭好,忽然闷哼一声,被身边内侍模样的人给捅了一刀,他痛苦的扭过头去,那人动作很快,又连续捅了他两刀,随从口吐血沫,两眼一翻,整个人瞬间就栽倒在地面上。 受伤的白凤临看到这一幕,朝姬妧扬了扬下巴,指着站在随从尸体旁边的内侍,神秘兮兮的笑着说了一句:“嘞,他来了。” 姬妧顺着他的目光往对面看过去,只看到一张其貌不扬又十分陌生的脸孔,只是看着那个人的身形和动作,姬妧的心口就莫名其妙的一下下狂跳起来。 渐渐地,她的眼眶也开始有些热乎乎的,慢慢湿润了。 那个人,原来他就在这里。 身边的白凤临忽然叹了一口气,不满地嘀嘀咕咕起来:“呃,亲爱的陛下,现在还不是你有空哭的时候,你还得陪我演完最后一场戏,我才能脱身。” 姬妧不解的眨了眨眼,好半天才终于慢慢醒悟过来:“你..是狐黎公子?” 狐黎公子朝她翻了个白眼,有点讨厌她:“我的易容术绝对是举世无双的,况且根本就没有一点点痕迹,而且我连声音和动作都模仿得毫无差别,就连温琉璃那个臭小子都被我骗过去了,没想到居然还是被你识破了,你看上去又傻又笨,究竟是怎么看出来我不是他的?” 姬妧听着他的话,认真在脑海里想了想,好像连她自己也没有答案,可是她就是知道他不是清初。 “嗯..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认得出来,你不是清初。” 狐黎公子无可奈何的摇头,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太液池,“算了,看到那边的池子没,等会儿我把你劫持到那边,然后你就趁机杀死我,然后把我推到池子里去。” “杀了你?” 姬妧吃了一惊,狐黎公子的白眼又甩过来,“我现在是白凤临,你当然要杀了我,不然我怎么脱身?” “哦,我懂了。” 姬妧恍然大悟过来,然后点头,说着眼睛又忍不住朝那个内侍的身影偷偷瞄了一眼。 狐黎公子不耐烦的数落道:“别磨磨唧唧了,等办完正事,你可以慢慢欣赏!” 话音未落,他忽然伸手一把拽过姬妧到面前,朝着不远处的白轩然喊道:“父亲大人,我知道错了,我抓到这个女人了,我现在就杀了她,以绝后患——” 白轩然正在和管叔交手,刀剑无眼,被他这样一叫,分神看过来,恰好看到白凤临挟持住了姬妧,一时也分不清白凤临的真假,心中大喜,大声嚷嚷道:“好,你马上杀了她!” 而就在这时,管叔从后面偷袭过来,狠狠一掌击中他的右肩,骨头一阵剧响,握在白轩然右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上。 等到白轩然回过身来,管叔已经用脚勾住那把剑握在手中,然后搁在他的脖子上。 “统统都住手——” 管叔苍老而浑厚的声音响起来,这时周围剩余下来的叛军纷纷都停下动作。 白轩然怒不可遏的瞪着管叔,质问道:“管叔,你服侍在凤临身边十几年。为什么要为陛下效命?” 管叔面不改色的回答他:“侯爷,因为这就是少主的遗命。” 白轩然一怔,仿佛明白过来,再朝太液池边的白凤临看过来时,只见刚刚还劫持着姬妧的白凤临,这会儿居然被姬妧用手中的匕首捅了一刀,然后给推到池子去。 轰隆一声,水花四溅,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幕。 白轩然恍然大悟过来,顿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他的儿子凤临早就已经死了,而一直以来,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甚至怂恿他造反的这个白凤临是别人假扮的,好大一出戏啊,居然就是等他往这里面跳的! 既然对方精心策划出这样的大戏,恐怕早就控制了全局! 哈哈哈—— 他果然是输了—— 只可惜他不是输给别人,白家果然是逃不出那个诅咒,终究是毁在自己人的手里—— 这样刁钻的法子,恐怕也只有他那个天资聪慧的儿子才会想得出来! 连自己的父亲和亲人都算计进去,白凤临不愧是白家的孩子! 周围的人都被他魔性的笑声给吓住,白轩然一边笑,一边往后退,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尸体往后跌坐在地上,他双手撑地仍然在哈哈大笑,视线一转,忽然瞥到地上掉落的兵器。 眸光一寒,他忽然伸手捞起染血的断剑,管叔握着剑正要防备,不料他扬起剑反手一转,朝着自己的脖子,利落一刀下去,鲜血如注,他弃下断剑,仰面倒下去,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嘴里最后嘀咕了一句:“老太君,儿知道错了。” 援军杀光叛党涌进来,剩下的余党全都乖乖的投降了。 “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领头的人也是一名中年男人,和死去的白轩然有两分相像。 “白城主,竟然是你。” 姬妧惊愕的瞪大眼睛,没错,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灵阳城的城主白瑾然,也是白凤惜的父亲,姬妧的姑父。 “快起来——” 姬妧伸手将他扶起来,想起死去的凤惜,心中一片赧然和愧疚。 白瑾然点头,从容的站起来,此时此刻看到女儿奋力保护的姬妧陛下还好好的活着,也是又庆幸又心酸。 姬妧双眼湿润,犹豫了一下,还是换了一种称呼问:“姑父,您怎么来了?” 白瑾然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点了点头:“是这位小兄弟暗中通知我的,幸好来得及,赶上了。” 说着,他特意将旁边不起眼的一名内侍拉出来,姬妧看了看内侍,内侍又看了看他,而白瑾然又看了看他们两人,一瞬间三个人都心领神会。 而此时此刻,站在旁边悠闲旁观的温琉璃也终于瞧出一丝端倪来。 “嗯,姑父这次前来救驾有功,孤一定铭记在心,好好封赏救驾的众位将士,若是凤惜还在的话,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开心的..” 声音越来越小,姬妧低下头忍不住抽泣起来。 “经过此夜,陛下和白城主还有大家肯定都很辛苦了,那就麻烦将士们把这些叛党押下去,然后好好歇一宿放松放松,隔日陛下再好好论功行赏。” 站在姬妧身边的内侍突然开口,声音清越而沉稳,十分镇定人心。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74章 魂归花朝路茫茫(六),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魂归花朝路茫茫(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众人退去,御花园里只剩下姬妧和温琉璃,还有其貌不扬的内侍三个人。 夜风徐徐吹来,还夹杂着浓郁的血腥气息,让人忍不住微微皱眉。 姬妧强压下从喉间涌上来的恶心,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个内侍,既没有上前一步,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温琉璃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挑起眉角,不悦地睨向内侍模样的男人,讥诮的问道:“谁能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内侍目光轻移过来,“我可以给你解释,不过首先,我们能不能先换个地方再聊?” 温琉璃冷哼了一声,没有异议。 细心如他,同时也发现了姬妧脸上表现出来的不适。 一轮孤月悬挂在漆黑的夜空中,幽幽泛着清冷的光芒。 清妧殿里,一扇小轩窗敞开着,初春的晚风带着份凉意,吹动柔软的纱幔,淡黄的烛光忽悠地晃动着,但闻缕缕清香浸透在空气里,一屋子地弥漫开来。 夜已静,姬妧静静坐在窗榻下,柔和的烛光映射在她的脸上,朦胧似镀了一层轻薄的雾气,如梦似幻。 刚才让宫人伺候着沐浴更衣一番过后,她终于恢复了些许气色。 从十五岁离开皇宫后,这是她第一次重新歇在清妧殿里。 一景一物,全部按着她离开的时候那样摆设布置,偶尔不留神,她就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年少的那段时光。 世事一场大梦,人间几度新凉? 她也好像做了一场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扭头看着另一边的两个男人,不知不觉都变了模样,转眼间年少的他们都已经朝如青丝暮成雪,不再年轻了。 温琉璃坐在椅子上,开门见山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 内侍模样的男人安然的坐在他的对面,温言细语的解释了一句:“我并不是有心要骗你们,本来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到了最后一刻狐黎公子忽然改变了了主意,放弃给我换脸,他代替我假扮了白凤临。” 听完这句话,温琉璃更加气愤,“你们居然一直瞒着我?难怪有人一直嚷嚷着不是不是呢——” 闻言,姬妧润泽粉色的小嘴微微的嘟起来,凝望着那个内侍,柔情似水的眸子里荡漾着温柔的神色,心底深处也如同被净化了般,变得飘忽而柔腻起来,“我才是被你们大家蒙在鼓里的那个人,可不能冤枉我了。” 说到这里,温琉璃又气又羞愤,他当初还信誓旦旦的认为她认错人了,搞了半天,其实自己才是最蠢的那个! “陛下的确事先不知情,你若是要怪责,就怨我吧。” 他轻柔地低喃着,“其实我也想过告诉你,只是当时你们已经身在宫中,到处都是白轩然的耳目,为了狐黎公子的安危,所以才一直没有告诉你们。” 温琉璃又哼了一声,想起这段时间被那个狐黎公子蒙在鼓里,估计那人在心里取笑死他了,“那个狐黎公子哪根筋不对了?他不是一向不爱凑热闹吗?这回怎么又主动来搅局了?” “好了,人家毕竟帮过咱们,可不能说是来搅局的。” 姬妧反驳他了一句,在御花园里还是狐黎公子救了她两次,“狐黎公子替我挡了一剑受伤了,后来又掉进水里,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内侍”眉目温柔,淡淡的笑着说:“放心吧,这几个月里狐黎公子在明,我在暗,已经把白轩然的爪牙都清理掉了,如今换上的都是咱们自己的人,早就安排好人过去接应他了。” 姬妧双眸弯弯如月牙儿,嘴边噙着一丝丝浅笑:“终于可以睡个舒坦的觉了。” 温琉璃十分应景的打了个哈欠,略微不满的盯着对面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什么时候把这副样子换回来?” 对方倒是无所谓的说:“我的身份这样突然出现在宫里不太合适,这身内侍打扮便于行走。” “那就这样吧。” 姬妧宁愿他能这样来去自如,也不要再时时受到掣肘,不能见面。 “那还不容易,如今皇夫也死了,陛下正好可以重新挑选新人,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宫常伴在她左右了。” 温琉璃言辞犀利,其实狐黎公子上演落湖那一幕,他就已经猜到了,就算他不说,这也是他们已经想好的路子。 对方淡淡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从温琉璃犀利的目光中已经读懂了,对方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 “我已经拜托过灵阳城主白瑾然,他会将我收为养子,入户籍,身世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真的吗?” 姬妧眼前一亮,身子前倾,喜不自禁的坐起来。 “原来早就在你的控制之中了,难怪白轩然会沮丧得要自尽。” 温琉璃讽刺了一句,官清初并不是不争取,而是一直蛰伏着,等待着最好的时机,如今终于等到了,他也毫无退让。 “如此说来,你还是会以白家人的身份入宫,那陛下也肯定不会再动弹白家的人了。” 温琉璃字字尖锐,按照白轩然所犯下的大罪,轻则抄家满门,重则可以株连九族,而照如今的情形,不仅白瑾然救驾有功,而且官清初又要入白家的户籍,姬妧肯定不会重判,恐怕连造反谋逆的大罪也不会给白轩然扣上,不然难以服众。 官清初注意到姬妧微微顿住了的身子,似陷入了思绪中,忖了忖,才慢慢地说道:“我知道陛下一直对白家耿耿于怀,但是陛下和我都很清楚,当初如果不是白凤临的成全,我们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姬妧抬起头来,楚楚可怜的目光投递过来,其实温琉璃说得没有错,她可以饶过姑父和姑母一命,却不能轻易绕过白家其他人。而在这件事上,显然清初摆了她一道,明知道她不会伤害他,却用这样的方式逼迫着放手。 如果她以谋逆造反来治下白家的罪,就没法将成为白家养子的他名正言顺的迎进皇宫。 不然进宫侍主,就是入奴籍,和男宠无异。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75章 魂归花朝路茫茫(七),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魂归花朝路茫茫(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她在痛苦的挣扎着,官清初的目光温柔,依旧微笑的看着她:“陛下忘记了吗?你答应过白凤临,会饶过白家其他人一命。” 清冷的银华洒落,穿过格子窗棂,斑斑驳驳,显得阴暗不明,素净的脸异常苍白阴冷。 “为什么连你都要来逼孤?” 姬妧低柔的嗓音如同掠过一袭冷风,只是脸上依旧是优雅娴静如常,他可知道,如果当初不是白家从中作梗,她就不会从十五岁时开始颠沛流离,姬姒不会生出害死母皇取而代之的心思,她不会连母皇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而她这个失去母亲的孩子也从此尝尽人间生死别离的苦难。 而将她的人生搅得一塌糊涂的始作俑者,都是白家啊。 “姬~陛下,白家并非人人都是死有余辜。” 官清初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姬妧临窗而靠,月华拉的她绰约的身影很长很长。 “别被怨恨蒙蔽了双眼,姬悦先帝当初之所以想把凤国交给你,肯定和所有人一样,相信你会成为一位贤明仁厚的女帝,难道因为陛下心中的恨,所以打算做个言而无信的人吗?” “你——” 姬妧喉间一堵,仿佛被塞了很多很多的石头,艰涩而难以下咽。 她的目光移开,落在屋子里的虚无一处,淡淡的说:“你们都走吧,孤想一个人静静。” 两个男人离开后,姬妧命宫人吹熄了殿内的烛火,房间的光线骤然变得十分阴暗,黑得都瞧不清人的模样,只是浓浓的一股檀香之气弥漫,笼罩了整个室内,层层白色的纱幔拖曳在地上,无风,寂静而且清冷。 从未有过的孤独围绕上来,姬妧在黑暗中抱住屈起的双膝紧紧缩成一团,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她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明明都是为了他,为什么到头来错的那个人好像变成她了 原来就连清初也不懂得她的心 三日后,姬妧才从清妧殿里走出来,而文武百官已经翘首企盼着,这位扳倒白轩然的女帝能够带给朝廷一片新气象。 而在众人惊愕的目光,她却做了一件惊人的举动。 花朝节晚上的混乱被轻描淡写的掩盖过去,皇夫和白轩然死在刺客的袭击之中,姬妧并没有治白轩然的罪,也没有继续追究白家。 有人不服,走出来想要开口,被她犀利无比的眼神给制止住了。 “虽然白家如今后继无人了,但是朝堂政事不能因此而荒废,从今日起张贴皇榜,重开科考制度,向天下招揽贤才。” “陛下英明!” 既然白家再也构不成气候,其他官员也不再吭声,只不过白家失去仪仗,那些私底下的恩怨,自然会有私底下解决的办法。 “陛下,如今皇夫位子空缺,是否应该重新从世家大族中挑选一位?” 这时有人突然站出来禀道,姬妧记得他是刚刚封赏起来的武官,原本是辞官的灵阳城城主白瑾然的手下,白瑾然虽然辞官了,但是被姬妧加封为护国候,世代承袭爵位,而且姬妧还追封了死去的白凤惜为一品护国女郎将。 魂归花朝路茫茫(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如今官清初成为白瑾然的养子已经入白家户籍,改名白凤栖,字清初,人称白清初。 姬妧淡淡扫了那位官员一眼,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不,放眼天下,真正有贤能的人未必都出身世家大族,孤决定选秀,从全国范围内来挑选孤的新皇夫。” “这..” 官员以为自己听错了,大殿之上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或许陛下只是想走走形式而已。 姬妧撇过头,微微眯起眼睛,不解的看着他:“嗯?黄爱卿有意见吗?” 那位官员连忙摇了摇头,“微臣不敢,既然陛下已经有决定,那礼部的人应该早日操办起来。” 礼部的人横了他一眼,微微不满的说:“这个就不用黄大人操心了,礼部自有安排。” 多管闲事什么的,最讨厌了! 姬妧点头:“好,这件事就让礼部来办。” 高远的天空飘浮着丝丝云缕,天色湛蓝,如水般澄澈,日头并不强烈,柔和地折射在院子里,两旁花木扶疏,光影分明,一道道斑驳的暗影伸张开来,点点亮光如沙漏点缀,又似遗落的星子,璀璨夺目。 清妧殿,偌大的宫殿空荡荡的,显得寂静而萧索。院前的几株梨花在风中微微颤抖,小小的洁白色花蕊抖落在地上,失了水分,几丝残留的暗香隐隐浮动,在风中轻轻旋起,一阵蹁跹飞舞。 细细的青苔子方砖间的夹缝中冒出来,密密地泛着油油青色,如铺了层柔软的草垫子,透着一丝幽幽的凉意。 旁边的廊檐下的两抹人影翩然而立,遥望着没有边际的天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 “你真要这样做吗?” 温琉璃挑起细长的眼角,斜飞入鬓,脸上的凤纹图腾在半明半暗之间更加妖冶美艳。 姬妧目视远方,眼里一片渺茫,仿佛空若无物,连没有瑕疵的脸颊上也带着一抹渺茫的神色,好似她的心此刻已经不在这儿了。 过了一会儿后,她忽然慢慢弯起嘴角,缥缈的笑意一吹即逝,“嗯,为君者不是应该言而有信吗?君无戏言,孤说的话同样是一言九鼎的。” 温琉璃微微蹙眉,叹气道:“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赌气而后悔半辈子。” 姬妧听在耳里,顿觉一股怒气涌上来,又是她的错了?心中忽然间极为的不舒坦,只能隐忍着怒意,道:“温琉璃,你越逾了,孤手握天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对不会后悔。” 语气中明显是掩藏不了的清冷和冷漠。 温琉璃怔了一下,许久之后,滟潋的凤目中才渐渐有了意味深长的笑痕。 “臣知错了。” 姬妧回头瞅了他一眼,心中松了口气,语调不由放缓下来,“孤并非要苛责你,无拘无束那是外面的天空,这里是皇宫重地,孤也是为了你好,以后还是注意点好。” 温琉璃静静瞧了半晌,这里从来也没有变过,他也一直没有变过,不禁苦笑道:“如今政事都由陛下自己处理,可还应付得过来?” 最近听宫人说女皇陛下经常在朝凤殿里秉烛批奏折,还让内侍把姬悦先帝往年批阅的奏折拿出来查看和学习,通常睡一两个钟头又赶起来去上朝,日子过得十分辛苦。 身边没有帮助她的人,全部靠她一个人来慢慢学习适应,就必须付出更多的精力和努力。 “孤以前一看书就要打瞌睡,经常害你和清初被太傅责罚,你肯定还记得很深刻。” 姬妧喃喃的回忆着过去,嘴角牵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过去毕竟是过去,她已经在流逝的时光中换了张陌生的脸孔,“幸好在皇陵的五年没有白费,不然现在才开始努力,孤真的会焦头烂额。” “其实..” 温琉璃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欲言又止,花朝节之后她就下令不准任何闲杂人等随便进出皇宫,而这道禁令阻挡的人恰恰就是官清初。 她生气,她不甘,却不愿伤害他,所以将他驱逐出她生活的范围。 不看,不问,不听,倔强而孤傲的守着她一个人的城堡。 姬妧打断了他犹犹豫豫的话,咧嘴一笑:“你还记得皇陵的那个石室吗?姬葵女帝真的是巾帼不让须眉,她在石室里励精图治,写过很多关于治国方针的良策,每一条都让孤受益良多。姬葵女帝一生辉煌,为凤国立下丰功伟绩,于公事已经无可挑剔,她一辈子最失败的地方,大概就是她的私人感情。她没有夫君,没有孩子,就连继位者也是从皇族宗亲里挑选出来的。” 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可是爱一个人是自己没法选择的,心不能被自己控制,惟一可以做的就是控制自己的行为,不去想,不去看,不去听,也不去问。” “你看,她杀了自己的爱人也活了一辈子,不过短短几十年,一辈子也很容易过的..” 声音越来越无奈,这样也好,国事让她目不暇接忙不过来,她每晚都让自己熬夜熬到很晚,很累很累的睡去,似乎也不会再做伤心的梦了。 “这样真的好吗?” 温琉璃一手扶着额,揉了揉倦态的眉心,姬葵女帝就是殚精竭虑,所以活得时间并不长。 姬妧沉默的站着,知道刚才的自己是过于激动了些,忖了忖,方才自怀中掏出一个东西轻轻地放在他手边,“你为孤做过很多,孤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这算是一点补偿吧。” 温琉璃打开碧玉的盒子,顿时有些错愕,盒子里面养着一只晶莹剔透的虫子,他虽然没有见过,但是也听到处游历的狐黎公子提起过,“这是苗疆的冰盅。” 姬妧点头,盯着他脸上的火红色图腾,淡淡的说:“我让人找了很久,恰好找到了这一只。” 冰盅并不好找,确切的说,是养成这只盅需要五十年一开花的天山雪莲,还有千年灵芝,所以就算是狐黎公子也是束手无策,没想到居然被她找到了! 姬妧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事,“皇宫里其他的没有,偏偏就是灵芝什么的稀世珍藏都有。”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77章 魂归花朝路茫茫(九),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魂归花朝路茫茫(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姬妧凝视着他,温和的解释道:“听说冰盅可以令肌肤完好如初,除掉这个图腾,以后你也做个普通人好好的生活吧。” 比起碌碌无为的人,他们这些人更愿意去过那种平庸的日子,只是可惜她没有机会,那么至少让身边的人能够平平淡淡过完余生。 “陛下不必如此。” 温琉璃潋滟的目光移向院子里的别处,天空蔚蓝如洗,他却没有感受到一丝丝阳光明媚,他并不需要她的任何亏欠,她越是这样做,反倒越是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真的有了一道无法跨越过去的鸿沟,君与臣。 就算是曾经直面生死,他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此时此刻,她就是站在自己的面前,温琉璃却从来没有感觉到,她离得如此遥远。 “这是孤的一份心意,你只管收下它,用不用孤不会干涉。” 姬妧抬起头,嘴角轻笑,飘渺如同水中浮萍,“日后要是心里有了中意的姑娘,孤也可以替你赐婚的,只是你千万别和孤计较客气便是。” 温琉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末了,只无奈地道:“既然陛下从未考虑过接受我,那微臣只好遵旨了。” 姬妧莞尔一笑:“你是孤最信任的京兆尹,若是把凤城的安危交给其他人,孤无法放心。” “知道了。” 温琉璃无奈的摇了摇头,“微臣一定好好替陛下守护好整个凤城。” “孤相信你。” 姬妧轻轻地说着,脚下微移朝廊檐尽头的殿门口走,两人在宫道上分开道别,不过片刻之后,等到温琉璃再回头看去,那抹纤弱挺直的身影已渐渐地远去,扬着淡淡的幽香,一路的风姿绰约。 江南水乡,某个不知名的小水镇上,杨柳依依,树影斜斜。 “快看,快看——” 卖萝卜的张大婶走在大街上用大嗓门吆喝着,“每天买两根又白又嫩的大萝卜炒菜吃,保证女人吃了白里透红,男人吃了俊俏无双,说不定还能被女皇陛下选中当皇夫呢!” “当皇夫?”坐在她对面卖白菜的林大叔瞅过来,“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你居然还不知道?” 张大婶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刚才官府门口有官差出来贴皇榜了,说是原来的皇夫死了,女帝陛下要重新选皇夫呢!” “那是人家皇亲国戚该操心的事,你瞎嚷嚷什么呀?” 林大叔也瞧不起她这副嘴碎的样子,“小心官府抓你去坐牢!” 张大婶没好气的驳回去,手中捏着又白又胖的大萝卜,嘴里大大咧咧的骂道:“人家官差都说了,陛下这回是要从整个凤国挑皇夫,怎么就要抓我呀?” 旁边买菜的人心里一动,拎着空空的菜篮子,不声不响的往官府门口走去。 这时官府门口的告示栏前果然围着一群人,有些识字的年轻书生也站在其中,嘴里念念有词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女皇陛下即日起在凤国境内举行选夫一事,只要是行过弱冠之礼,不惑之年以下的男人,德才兼备者都可以去官府报名” 我愿与君歌一曲(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旁边有人不解的问:“好好的皇夫怎么就死了?” 书生津津有味的乐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白侯爷死了,白家的皇夫也死了,这事情可是不同寻常的。如今白家的气焰下去了,咱们的女帝陛下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才敢这样大肆的招夫。” 一群大妈大叔恍然大悟的点头:“原来如此。” 书生说着说着,眼光一瞟,无意中扫到人群外围的一抹青衣丽影,明媚的春光下白皙的肌肤泛着柔润无暇的光泽,生动的眉目就如同这烟波浩渺的江南水乡旖旎,顿时看痴了眼,嘴里暗自呢喃道:“好一位倾国倾城的佳人啊。” 有人好奇的顺着书生的目光瞅出去,顿时一目了然的说:“那是惜儿姑娘。别痴心妄想了,她家里有位大哥,对你们这些男人可是凶狠着呢,上回有人去给李员外的小公子说媒还被吓出来了。” 那抹青衣的丽影已经走了,书生还在痴痴的望着,一时没有回过神来,顺口问了一句:“那惜儿姑娘的大哥是谁?” “不就是杜大夫吗?” 豆腐西施回了一句,一提到这个杜大夫就少女怀春似的满脸兴奋又羞涩,“哎呀,就凭杜大夫那样貌和气质,又会治病救人,如果不是他有腿疾,咱们镇没一个男人比得上他的,他要是来报名,肯定能选上皇夫的!” 回去的路上,隔壁卖鱼的李婶忽然唤住她:“惜儿姑娘!” 惜儿姑娘在她家门前停住脚步,微微一笑,问道:“李婶,有什么事吗?” 李婶瞧着她手里空空的菜篮子,摇头笑起来:“你今天没买菜吗?我这儿正好有剩下的鱼,给你一条,拿回去让杜大夫煎给你吃。” 说着,不等惜儿姑娘说话,李婶已经从院子里挑了条肥鱼塞进她的菜篮子里。 惜儿姑娘俏生生的脸蛋上染上一抹羞赧,连连低声说了几句:“谢谢李婶。” “傻孩子,你看你太瘦了,难怪杜大夫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 李婶摇头念叨着,“明明自己腿疼不方便,什么事情也要自己揽着干。” 惜儿姑娘愣了一下,迟疑的呢喃道:“他腿又疼了吗?” 李婶煞有介事的看了她一眼,连忙住嘴道:“杜大夫不让说的,别说李婶我告诉你的。” 惜儿姑娘点了点头,慢慢朝自己家的小铺子里走。 铺子里恰好有两位来抓药的病人,惜儿姑娘进屋时朝柜台后面忙碌的男人偷偷瞧了一眼,他走起路来微微有点跛脚,只是挺拔结实的身姿融合着优雅沉稳的力道。举手投足,行止得当。 病人都是乡里相邻的熟人,热络的和她打招呼:“惜儿姑娘回来了!” 惜儿姑娘朝病人点了点头,“嗯,张叔,你的腰疼又犯了吗?” “是啊,只要稍微干点重活又开始疼了,老骨头不管用了!” 惜儿姑娘腼腆的笑了一下。 柜台后面的男人慢慢抬起头来,朝她瞥了一眼,男人眉宇轩昂,目如寒星,清华如松风水月,朗润如仙露明珠,温润寡淡,傲然卓雅,肃肃而立,胜似谪仙。 他瞅到她篮子里的鱼,没有多说什么,“先进去吧。” 惜儿姑娘乖乖点头,垂着头挽着菜篮子往里屋去了,小镇的房屋结构大多都是前堂后院,他们住的这间也不例外,从前堂出来有个小小的天井,连着后院偏屋的火房和柴房。 惜儿姑娘在井边打了点清水,把鱼放在木盆里暂时活养起来。 半个时辰后,杜轻寒开完药送走客人后掀帘出来,她还坐在井边的小板凳上,盯着木盆里游动的鱼发呆出神。 她侧脸的角度,她唇边勾勒的形状,她眼波涟漪的尺寸,无不让男人为之心动,甚至疯狂。 世上的凤惜已死,而他的惜儿依然鲜活。 想到这样,那双寒星般的眸子里不知不觉添了一抹温柔的神色。 当初他抱着她失去生息的尸体离开了钱塘,却执意不肯将她埋葬,守着尸体整整四天,在雨里浇灌挖好了土坑,却始终不敢把她的尸体给放进去。 第四天的夜里凌晨,这具被雨水浇灌湿透的尸体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又活过来了,可是却不记得他,也不记得她自己,不记得任何一个人,她仿佛失去了过往所有的记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上天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惊喜,只要她还活着,不记得就不记得吧! 当时的凤惜身体十分虚弱,而他行动也不太便利,所以并没有走很远,在江南一个不起眼的小镇暂时隐姓埋名停留下来,他化名杜三,凤惜化名杜惜儿,一眨眼就住了半年,半年里他靠行医开药维持生计,一边也正好调理凤惜的身体,后来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下开了一家小小的药铺,日子才算真正的稳定下来。 只是凤惜终究是块美玉,不管到哪里都会备受注目,半年下来,上门来提亲的人不下十家了,都被他一一拒之门外,若不是他当初救过镇长小儿子的命,有镇长撑腰,早就有人上门来捣乱了。 只是尽管如此,世人的眼光总是格外犀利,隔壁的李婶还是瞧出了端倪,他虽然没有亲口承认,也没有否认。 “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什么?” 杜轻寒走到井水边慢慢蹲下身来,伸手将小脸上垂落的发丝轻轻拨到她的耳后。 惜儿姑娘微微一怔,抬起头来,清泉一样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依旧剑眉星目的他。 “哥哥,我今天去市集,看到官府贴告示说女皇陛下的皇夫死了,白侯爷也死了,陛下要重新选夫了。” 杜轻寒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眼眸亮如星辰,唇线优雅弯起,“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当初她醒过来看到他,问的第一句说就是:你是我哥哥吗? 他无法回答,她就理所当然当他默认了,他也想说不是哥哥,可是万一凤惜哪天恢复记忆了,他不想让她误会,也不想让她名不正言不顺的跟着他过日子,他要她心甘情愿的嫁,他也心甘情愿的娶。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79章 我愿与君歌一曲(一),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我愿与君歌一曲(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惜儿姑娘抬起头来,明若秋湖的眸子闪烁着光芒,叫人难以挪开目光。 “我应该想起什么来吗?” 她一边好奇的问,一边茫然的摇头,“为什么大哥要这样问呢?” 说着,她双手捂住脑袋,脸上的茫然渐渐变成了疑惑的纠结,每次只要提到过去的事情,她就会变得这样的痛苦,让人不忍心再继续追究下去。 杜轻寒寒眸如星,嘴角浅含着笑,语气中是少有的温柔:“没什么,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只是随口问问。” 惜儿姑娘放下自己的手,目光如注,一瞬不瞬的凝视着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孔,仿佛全部都清晰地勾勒在心里一样,“要是我一直想不起自己是谁怎么办?” 杜轻寒听后,下意识地拉过她的手,突然间笑了笑,如同那雨后初霁的阳光,璀璨而绚烂,是他原本略显寡淡的俊容更加迷人深邃。 “就算你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我也会陪着你,绝对不会让我们家的惜儿一个人孤零零的活下去。” 惜儿姑娘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明眸似有水光却没有破眶而出,没有说话。 “你看你长得这样好看,古有沉鱼落雁和闭月羞花的绝世美女,而我的惜儿不施粉黛,鬓鬟自冶,眉目如画,才是最好看的那个,放着你一人,世上无数登徒浪子,我又怎么会安心呢?” 惜儿姑娘目光依依身子往前一倾,骤然间张开两条胳膊紧紧抱住杜轻寒,杜轻寒微微蹙眉晃了一下,受伤的那条腿顿时袭上来一股子钻心的疼痛,但是紧紧回搂住怀里的女人,强撑着没有摔倒下去。 “大哥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对吗?” 惜儿姑娘趴在他的肩头,轻轻的追问了一句,“可是李婶和张婶她们都来家里说亲了。” 虽然杜轻寒跛脚,但是镇上的姑娘就是对他放不下,借着各种小病的由头隔三差五的来药铺搭讪,这两日镇西的柳员外家又派人来给自己的小女儿说亲了,说是只要柳大夫答应娶他们的小女儿,不收任何聘礼,就连惜儿妹妹也可以一并住进柳员外家里受人伺候。 柳员外家的媒婆前脚才走,庆福大酒楼的张老板后脚就派人来给自己家的二女儿来说媒了,简直就像是两家早就商量好的,连给出的条件也是一模一样。 杜轻寒拍着她的后背,缓缓吃力的站起来,淡淡的说:“你不用担心,不管大哥走到哪儿,都不会丢下你。” 惜儿姑娘不相信推开他,眼里全部都是受伤的神情,惊愕无比的看着他呢喃道:“你真的要娶她们?” 杜轻寒的眼底幽暗不暝,如一泓深幽的潭水,平静而无绪。 “你为什么不说话?”惜儿姑娘伤心的问他,“你想娶她们中哪一个?是柔情似水的柳家小姐,还是娇媚可爱的张家千金?” 杜轻寒没有说话,温柔的日光落在他单薄的衣衫上,春深的细风里他瘦骨伶仃,以前留下来的那些伤疤始终在日夜折磨着他,只是他骨子里还是记忆里那般邪肆和嚣张,英挺的眉,深不见底的瞳,轮廓是刀塑的深刻俊美。 我愿与君歌一曲(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她们两个,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杜轻寒出声问,温柔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惜儿姑娘的目光幽幽烁烁,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神里流窜着一种说不出的忧伤和惆怅。 过了一会儿,她不高兴的低喃道:“她们两个,我都不喜欢。” 杜轻寒没有生气,只是无奈的淡淡一笑,从容的回答道:“既然惜儿不喜欢她们,那大哥就不娶她们。” 惜儿姑娘惊讶的抬起头来,嘴里不由呢喃了三个字出来:“真的吗?” 杜轻寒轻轻点头,郑重其事的回答道:“只要是惜儿不喜欢的女子,大哥就不娶。大哥要娶的姑娘,一定是惜儿也喜欢的姑娘。” 惜儿姑娘疑惑的问:“如果一直都碰不到我喜欢的姑娘呢?” 杜轻寒弯起嘴角,无所谓的笑了笑:“那大哥就一直不娶,这样好不好?” 尽管这样的条件对于他很苛刻,甚至有点不公平,可是惜儿姑娘点头答应了,就让他终生不娶好了,“如果大哥一直娶不到老婆,那我也愿意一辈子都陪着大哥。” 杜轻寒拍拍她的肩膀,“好了,你去前面看着铺子,我去做饭给你吃。” 说着,他蹲下身子抓起盆子里的鱼,鱼身灵活,从他手中不小心滑溜下来,他又弯腰捞了两次才抓住,一旁的惜儿姑娘看着他不够灵便的动作,眼神渐渐变得黯淡。 惜儿姑娘走上前抢过他手中的那条鱼,杜轻寒抬起头来,惜儿姑娘朝他笑着嘟了嘟嘴:“我来做,还是你去前面守着铺子,反正那些姑娘们来抓药也是来瞧你的。” 杜轻寒无奈的摇了摇头,“何必与她们计较?咱们还要靠她们手中的银子来吃饭的。” “我知道,她们都是财神爷送钱来的,哪有把财神拒之门外的道理嘛,所以我让你去前面,免得我扫了她们的兴,人家再不肯来了呢!” 惜儿姑娘撇了撇嘴角,满是揶揄的语气,透出一股浓浓的酸味,“我啊,还是躲进厨房做饭去,就不打扰你们了!” 听完她的话,杜轻寒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细心的叮嘱了几句:“烧饭的时候小心些,别让烟呛着,如果搞不定你大声唤我就是,还有别太累着了。” “知道了,就算被烟呛着那也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惜儿姑娘怏怏的敷衍了一句,转身就要朝厨房走去,杜轻寒忽然拉住她的胳膊,她不解的回过头来,只见这个近在咫尺的俊俏男儿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柔和而专注,那薄薄的温润仿佛一泓秋水细漩,把她慢慢吸下去。 他那矜持中带了温和亲昵的笑意,看起来美好而无害,璀璨如寒星的黑眸,宁静而清澈,却也似蕴了月光般的清冷深邃,在抿唇一笑时,散淡如云烟,仿若那种冷到忧伤的眼神,只是不经意的错觉。 在她茫然错愕的眼神中,这个俊俏的男人抓着她的肩头,轻轻俯下头来,不经意的浅啜了她的嘴。 我愿与君歌一曲(四)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片刻之后,杜轻寒缓缓松开手,重新抬起头来,俊俏的脸庞从容而淡定,那双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如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 惜儿姑娘双瞳翦水明如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缠绕着说不清的淡淡思绪。 过了一会儿,渐渐回过神来,她低下脑袋,断断续续的呢喃道:“我,我去做饭了。” 杜轻寒缠上她的手,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在地上了,翻来覆去的扑腾了好几下,偏偏这会儿谁也没有心思去注意到它了。 “你随我来。” 杜轻寒将惜儿姑娘拉到铺子前面,让她坐在柜台后面的凳子上。 “这段时间你也认识不少药材了,要是有病人来抓药,你就按着药方子上写的的抓便是了。” 惜儿姑娘变得有点沉默了,微微点头,没有吭声。 杜轻寒瞅着她窥出一丝丝端倪,没有说破,只是弯了弯嘴角,轻轻叮嘱了一句:“我去后面做饭,要是有人来看病,你再来唤我。” 惜儿姑娘坐在铺子里面,脑海里反复回忆着院子里杜轻寒亲吻自己的那一幕,不由渐渐发呆起来。 “惜儿姑娘?惜儿姑娘?惜儿姑娘” 县太爷的公子林昭阳站在柜台面前,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惜儿姑娘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不解的注视着他,只听对方关心的问了一句:“惜儿姑娘你怎么了?” 惜儿姑娘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脸上有点羞赧,摇了摇头,然后客气的问道:“林公子,你是来抓药的吗?” 林昭阳盯着惜儿姑娘的脸蛋瞧了瞧,有美一人,婉如清扬,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在他心里,便是如此了。 惜儿姑娘盯着他,见他半天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脸上渐渐有些不高兴起来,语气不悦的唤了一声林公子,把人的魂给拉回来。 林昭阳愣了一下,看到她的表情顿时有些尴尬,白皙秀气的脸不由自主红了起来,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我,我最近有些上火,想买点降火的薄荷叶回去泡茶喝。对,就是这样的。” 惜儿姑娘狐疑的瞅了他一眼,才淡淡的说:“那你稍等一下。” 说完,她转过身去在满面的抽屉柜里搜寻了一会儿,然后蹲下身来,在柜台底下的抽屉里找到薄荷叶,用纸包起来系好后放在柜台上,一本正经的说:“十文钱。” 林昭阳盯着她的动作,迟钝的溢出声来:“啊?” 惜儿姑娘无可奈何的叹气道:“林公子,这是你要的薄荷叶,一共十文钱。” “哦,好的,谢谢。” 林昭阳连忙点头,掏出腰间的丝绣荷包递给她十文钱,一边拿起柜台上的药包,一边犹犹豫豫的问:“惜儿姑娘,最近城隍庙前的庆福大酒楼请了京城来的戏班,明晚上你有空的话,我请你去看戏好不好?” “庆福大酒楼?” 惜儿姑娘呢喃了一句,若有所思的盯着他,“京城来的戏班,戏票应该很贵吧?” 我愿与君歌一曲(五)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林昭阳连忙笑嘻嘻的说:“不贵不贵,一两银子一张戏票。” 一两银子一张戏票? 一两银子足够让一个普通的家庭一个月花销了。 好贵啊.. 惜儿姑娘在心里默默嘀咕着,这个人居然还说不贵,果然是不知民间疾苦的二世祖! 而林昭阳看到她迟迟没有开口,急忙先开口说:“那我明天吃过晚饭来找你。” 不等惜儿姑娘答应下来,林昭阳前脚已经踏出了药铺,他买的薄荷叶还孤零零的落在柜台上面。 惜儿姑娘拿着药包追到门口,路上早就没有了人影。 转过身来,杜轻寒正好掀开门帘跛着脚走进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她随口一问:“刚才是谁来了?” “县太爷家的林公子,买了药忘记带走了。” 惜儿姑娘淡淡的解释了一句,随手把药放在柜台上。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恐怕也不在乎这包薄荷叶。 杜轻寒淡淡的点头,也不看柜台上那个遗忘的药包,淡淡的说:“饭做好了。” 惜儿姑娘轻轻点头,盯着他转过去的清瘦背影,尤其是扫到他的腿时,心口微微一沉,不由开口问道:“大哥,你想看戏吗?” “嗯?” 杜轻寒顿了下脚步,一时之间似乎有些不太明白她的意图。 惜儿姑娘继续说:“最近庆福大酒楼请了京城里来的戏班来唱戏,大哥你想去吗?” 杜轻寒沉吟了片刻,温和的语气里不经意多了一丝丝冷清,“你想去吗?” 两个人朝夕相处的日子长了,惜儿姑娘还是能够察觉到他话里的那一丝丝不同寻常,抿了抿嘴角,她心里有些疼惜,“这个小镇虽然安宁,但是平日里都是冷冷清清的,听隔壁张婶说咱们是半年前才搬来的,那大哥一定也见识过外面世界的繁华。” 听完她的话,杜轻寒的身形明显一僵,缓缓转身望向她,他的眼中只有一个人影,她的眼睛深邃的如同世上最深的海沟,黝黑明亮的瞳仁里只倒映着她:“雕栏玉砌,金酒玉馔,功名利禄,不过都是富贵云烟,转眼即逝而已。” “听大哥的话,好像这些都是咱们不要丢弃的东西。” 惜儿姑娘眨了眨眼睛,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笑起来,“难道我们以前真的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吗?” 杜轻寒不置可否,哪怕是搁到现在,她依然可以要回属于她的那些荣光,只要她记起来过去的事情,而他们之间便是咫尺天涯了。 许久之后,两个人默默吃饭的时候,他夹了一块鱼肉放在惜儿姑娘的饭碗里,抬起眼来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她问:“你想过那样的生活吗?” 惜儿姑娘茫然的抬起头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喏喏的问道:“大哥不想吗?” 如果他们有钱有势的话,就可以搜遍天下的奇珍异宝,说不定就可以治好他的腿了。 杜轻寒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饭碗,迟迟没有动筷,“如果可以过上那样锦衣玉食的生活,只是可能要离开大哥的身边,你愿意吗?” 惜儿姑娘惊愕的看着他,摇了摇头说:“如果离开了大哥,那我一个人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又有什么用?” “你并不是一个人,或许你会发现,你还有其他的家人,他们对你也会很好,比我还要好。” 杜轻寒淡淡的说,英俊的脸孔上看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对于过去的凤惜来说,他根本不确定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她可以为了她想要保护的人和想要做的事情毅然决然的抛下他,在他们成亲的日子悄然离开。 在她心里,或许从来就没有他的位置。 回到她原本拥有的生活当中,或许她就能记得过去的事情,比和他待在这穷乡僻壤过得更加开心快乐。 惜儿姑娘手里的筷子不小心掉在地上,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忐忑不安的嘀咕道:“你要赶我走吗?” “不要胡思乱想了,有你在身边大哥觉得很安心,怎么会赶你走呢?” 惜儿姑娘连连点头,嘴里也嘀咕了一句:“我也是,只有和大哥待在一起,我才安心。” 说着,她夹起一块鱼肉放在杜轻寒的碗里,眼神里满满都是担忧之色,“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绝对不可以丢下我。” 杜轻寒抬起眼来,目光如夜炬熠熠闪烁,没有说话。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小镇渐渐安静下来,杜轻寒将门条一根根放上去,因为腿脚不利索,动作有点迟缓,没走两步都要歇一歇,惜儿姑娘将烧好的茶水放在桌子上,见状忙不迭走过来帮忙。 “别动,我自己来。” 杜轻寒伸手将她的手臂轻轻拂开,语气里的坚决却叫人心里收紧,说完他咬牙抬起门条又走了两步,俊脸上全是隐忍的神色。 惜儿姑娘心里揪作一团,不管不顾的抱起剩下的门条也在旁边帮忙,门条虽然有些沉重,但是她还能够承受。 杜轻寒回头看到她,英气逼人的俊脸上浮出一丝薄怒,声音顿时沉下来:“我不是说过让你别动吗?快点放下来——” 惜儿姑娘固执的扭过头去并不理他,缓缓把门条搬到门槽边,然后竖直起来嵌进去。 杜轻寒忍不住走过来拉住她的胳膊,惜儿姑娘抬起头来幽怨地瞪着她,明若秋湖的眸子,如水波澜。 被她这样看着自己,杜轻寒满腔的闷气一下子被堵在喉咙里,他那些责备的话语竟然说不出半个字来。 过了半晌以后,他终于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不是你干的活儿,乖,去那边的凳子上坐着。” 惜儿姑娘还是瞪着他,一声不吭,眸子里却是幽幽如秋水,叫人望不见深浅。 杜轻寒被她看得无所适从,微微蹙眉,一个大男人见惯各种场面经历过大风大浪,生死也看淡了,却被眼下的局面弄得有些不安:“你,你心里不高兴也要说句话,憋在心里气坏了身子。” 惜儿姑娘撇了撇嘴角,不服气的嘟囔道:“那就让我憋在心里,气死算了。”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83章 我愿与君歌一曲(五),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我愿与君歌一曲(六)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胡说什么?!” 杜轻寒闻言,脸色骤然一变,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 惜儿姑娘被他摄人的眼神给瞅着,脸上一片委屈,撇了撇嘴低下头呢喃了一句:“我错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杜轻寒的脸色依然很冷峻,冷冰冰的瞪着她,“以后都不许再说死这个字!” 惜儿姑娘乖乖的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她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将门条一根根的放进门槽里,花费的时间有点长,但是长夜漫漫,本就没有什么可以打发的消遣,如此慢或快都变得无所谓,于是终究还是完成了。 杜轻寒缓缓坐在椅子上,气息微微喘,惜儿姑娘连忙倒了一杯热茶给他,眼里蓄满担忧的神色。 缓了几口气下来,他渐渐恢复了脸色,端起手中的热茶喝了一口,然后无声无息的放下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连这点小事都做得如此费力,连他自己都觉得无法接受。 惜儿姑娘摇了摇头,她怎么可能会嫌弃他呢,“我希望你好好的,不要受到任何伤害。” 有时候看到他隐忍痛苦的样子,她宁愿最苦最累最痛的那个人是自己。 杜轻寒凝视着杯子里的茶水,小小的水纹浮动了几下,他轻轻叹了一声:“我是个男人,脏累的事情本来就应该是我来做,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也同样可以保护你。” “可是你的腿——” 惜儿心急口快,一时忘记了避讳,口无遮拦的把自己心里的想法给说出来。 杜轻寒微微蹙眉,手下意识的捏住自己的膝盖,“我的腿是有一些残疾,不过不要紧,就算腿不灵活,我还有这双手可以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惜儿姑娘回答道,“这里没有人会伤害我,你也不用担心。” 他不想说,他怕总有一天,会有人不放弃,终究找到她。 而不管来找她的那个人是当今的姬妧女帝还是邻国的皇子冷情,他们都有本事从他身边把人带走! 他早就不再是昔日的那个威风八面的杜统领,没有可以使唤的兵马,只有一具残破不堪的身体! 坐在他对面的惜儿姑娘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在她看来,这个人越来越性格阴郁,反复无常,也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 从前的他,自负恣意。 如今的他,有些自卑。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才过去短短十年光阴,就已经物是人非,判若两人了。 果然是造化弄人! 而陷在这般尴尬境地的又何止他一人,从初见开始就视为眼中钉的敌人,却变成她心里永远也无法拔掉的一根刺。 从前是受制于人,处处被要挟,不得不侍奉于他,任他蹂躏欺负。 可是如今他已经没有办法牵制她了,她却依然走不了,从她再次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哪儿也也去不了了,这凌乱的余生,上至碧落,下到黄泉,她都无法再离开他。 两个人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漆黑的夜里惜儿姑娘安安静静的躺在床榻上,总是要等到弯月悬在半空中,就会听到墙的另一边传来的窸窣声音。 她不敢起身,也不敢随意动弹。 那个人除了腿脚变得不利索以外,其他的本事还是不减当年,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也会立刻被他察觉到。 而每当她的房间传出一点动静,哪怕是翻个身而已,周围也会立刻变得安安静静的。 他被自己的腿疾反复折磨着,却始终不愿意让她知道。 惜儿姑娘暗暗捏紧自己的被衾,咬住嘴唇,听着一墙之后那不断压抑的痛吟,眼眶的泪水不断汩汩的落下来。 翌日天晴,碧空万里无云,洁净无暇,江南小镇上柳条依依,门前流水迢迢,恰是春光怡人。 惜儿姑娘坐在药铺子里,手掌托着下巴倚在柜台边,几乎打起盹儿来,一夜无眠,不仅眼睛下面透着淡淡的青色,而且明若秋湖的眼珠也有点红肿。 一位穿着淡紫色衣裳的年轻姑娘施施然走进来,探头左顾右盼,面容娇俏,状似不经意的随口一问:“杜郎中人呢?” 惜儿姑娘淡淡瞟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说:“他出去替人看病了,若是看病就晚些时候再来,若是抓药直接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紫衣姑娘特意看了看她,眼神里充满着打量和猜测的神情,一边迟疑着,一边慢吞吞的开口问:“你就是杜郎中的妹妹吗?” 惜儿姑娘眯起眼睛回视着紫衣姑娘,不置可否。 紫衣姑娘见她不回答,微微蹙眉,不由低声数落了一句:“怎么这样不懂礼数?我刚刚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 “你又是什么人?” 惜儿姑娘不屑的回瞪回去,“这位姑娘,你要看病就看病,要抓药就抓药,无缘无故打听人家的身世,不觉得已经很唐突吗?” 说着,她又上上下下将紫衣姑娘打量了一番,从紫衣姑娘的衣裳和身上的金银坠饰来看,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说话既羞涩又无礼,恐怕也是往日里就被家人给宠坏了! 所以惜儿姑娘随便一句质问,就让她仿佛受到奇耻大辱一般难以接受。 紫衣姑娘娇俏的脸蛋上一片红,一片白,明明十分生气,却又被对方给噎得说不出话来。 “杜郎中怎么会有你这么不知礼数的妹妹?我,我不和你说了,我改日再来——” 说着,紫衣姑娘气得跺了跺脚,转身拂袖就往药铺门外走。 惜儿姑娘在她身后笑嘻嘻的说:“我看姑娘你白里透红,身体好得很,咱们药铺是给人看病抓药的地方,改日姑娘也不用来了——” 紫衣姑娘气愤的回头,手里的丝绢揉作一团,恶狠狠的丢出一句话来:“你等着——” 惜儿姑娘坐在柜台后面,笑嘻嘻一哼道:“我可不会等你。” 紫衣姑娘气呼呼的走了,半个时辰后,杜轻寒背着药袋子终于回来了。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84章 我愿与君歌一曲(六),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我愿与君歌一曲(七)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回来了?” 惜儿姑娘笑嘻嘻地迎上去,杜轻寒点了点头,慢慢坐在铺中的桌子上,将身上的药袋取下来搁在旁边。 “铺里有人来吗?” 他随口问了一句,惜儿姑娘倒了杯热茶递给他,眼也不抬的回答道:“没有。” 杜轻寒抿了口茶水,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惜儿姑娘在桌子对面的位置慢悠悠的坐下来,顿了一会儿,撇了撇嘴低声说:“倒是来过一个的,看上去健健康康的,不像是生病,我就让她离开了。” 杜轻寒静静地看着她,寒星般的眸子像潭水般深不见底,漾起若有似无的细漩,仿佛要把她慢慢吸下去。 “干嘛这样看着我?” 惜儿姑娘别过头去,不愿意继续迎视他意味深长的目光。 面对她的追问,杜轻寒淡淡的说:“我以为你打算继续说下去。” “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我又不认识她。” 惜儿姑娘给自己也倒了杯热茶有意无意的抿上一口,杜轻寒倒是没有继续追问她来的人的详细情况,话锋一转,把注意力搁到另一件事上面。 “想去庆福酒楼看戏吗?” 他的声音平和而有力量,仿佛一条大河在大地上缓慢却沉稳地流淌。 惜儿姑娘愣了一愣,一双瞳仁剪秋水,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脸上不由露出茫然的神情。 “你答应了吗?” 俊美绝伦的脸上缓缓漾出如晨曦般明柔的光彩,他将茶杯轻轻搁在桌面上,淡淡的说:“小镇的生活的确是有点枯燥,既然是从京城里来的戏班,带你去看看热闹也可以。” “可是..” 惜儿姑娘犹豫了一下,别扭的说:“一张戏票要十两银子。” 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若是搁在以往的日子,十两银子根本不足挂齿,而如今他们过着平凡的日子,经营着这家小小的药铺,已经不能和当初同日而语了。 杜轻寒瞟了一眼惜儿姑娘忧心忡忡的脸,不由弯起嘴角,轻轻一叹,然后笑起来说:“半年的时间,这点积蓄还是有的。只是往后这两个月要吃素了。” “啊?” 惜儿姑娘笑脸顿时垮下来,他的身子本来就应该多补补的,如果连买肉的钱都没有了,那她宁愿不去看戏了! 她也并非那样喜欢,只是想让对面那个人也热闹热闹,高兴高兴的! “那还是别去了。” 她怏怏地说完,杜轻寒施施然从自己的衣襟里掏出两张戏票摊开放在桌面上,无可奈何的说:“票已经拿到了,不去恐怕是不行了。” “你竟然偷偷去买了?” 惜儿姑娘站起来将戏票拿过去仔细一瞧,还真是庆福酒楼戳了章子的,明码标价,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售价十两白银。 心里顿时有些怄气,惜儿姑娘瞪着俊俏淡定的男人,嘴里不由得抱怨了一句:“二十两银子就这么没了?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让你光吃两个月的青菜恐怕连人都没了!” “气死我了——” “那只好扔掉了。” 杜轻寒淡淡的说,伸手拿过桌面上的两张戏票,被惜儿姑娘急急忙忙抢过去。 惜儿姑娘心疼不已的捏着两张戏票,龇牙咧嘴的说:“二十两银子呀,哪儿能说扔就扔呀?” 原本县太爷家的公子打算请她去看戏,她还打算把杜轻寒也带上可以省掉一笔,没想到他居然自己去把票买了。 不知不觉又是一天过去了,夜幕降临,西方边际的彤色晚霞染红了大半片天空。 平安药铺早早关了铺面的门,杜轻寒和惜儿姑娘在屋子后面的小院子里吃过晚饭后就准备出门了。 院子里有道后门通向小巷,绕了一个弯又是铺门口的那条路了。 这时不远处迎面走过来一位年轻清秀的锦衣公子,正是昨日说好的县太爷的儿子林昭阳。 “惜儿姑娘?” 林昭阳言笑晏晏的走过来,目光最先落在惜儿姑娘身上,然后才转向她身边长身如玉的男人,彬彬有礼的唤了一声杜大夫。 杜轻寒淡淡点头,站在他身边的惜儿姑娘也冲林昭阳莞尔一笑,然后轻轻的问道:“林公子今晚可是要去庆福酒楼去听戏吗?” “正是如此,昨日和惜儿姑娘约好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忘记呢?” 林昭阳微笑的说,尴尬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瞟过不冷不热的杜轻寒,他倒是没有想到连惜儿姑娘的大哥也会一同前往,一时之间还有些措手不及。 惜儿姑娘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依然面不改色的说:“我和大哥也要去庆福酒楼听戏,连戏票都买好了,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林昭阳听完,激动的情绪一下子就被扑灭了,“是吗?杜大夫也打算一起去吗?” 杜轻寒一双寒眸如璀璨的星辰,淡淡瞥过面前温润如玉的公子,随口回答道:“嗯,听说是京城里来的戏班子,既然惜儿想去,那我就陪她一起去。” 林昭阳点了点头,眼里的神采骤然之间黯淡下去。 “林公子你怎么了?” 惜儿姑娘察觉到他脸上的神色有一丝不对劲,不由关心的问了一句。 “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林昭阳摇了摇头,皮笑肉不笑的说:“不要紧,我没事,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早点去庆福酒楼。” 说着,三个人就一起前往,小镇的夜晚十分安静,只有庆福酒楼上上下下挂满了大红灯笼,看上去既十分喜庆热闹,又亮晃晃的。 四名小二站在酒楼门口热情的招呼着客人,一边仔仔细细的验票,一边把人往门里带去。 庆福酒楼里明烛高堂,摆好的桌椅前稀稀疏疏坐了一半人,小二穿梭在走廊里端茶倒水,忙活得不亦乐乎。 小镇里几乎都认识林昭阳这位县太爷家的公子,所以小二的态度就更加殷勤,给三个人安排了二楼正中央的位子。 刚刚坐下来,小二立马就热情的对林昭阳说:“林公子你们稍等片刻,小的马上就去准备茶水点心。”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85章 我愿与君歌一曲(七),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我愿与君歌一曲(八)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听说花朝节的时候这个戏班还进宫给女皇陛下唱过戏。” 林昭阳目光落到楼下的戏台上,此刻还没有开始,红绸铺就的戏台上空荡荡没有人。 他的话成功地引起了惜儿姑娘的注意,她原本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客人,忽然扭过头来特意看了看面前这个斯文清秀的男人。 惜儿姑娘莞尔一笑,喃喃说:“原来如此,难怪戏票卖的比金子还贵,还有不少人前来捧场。” 这时小二上来奉茶,一边将托盘上的四道点心放在桌面,一边笑嘻嘻的插言道:“林公子说得没错,这些人都是亲眼见过女皇陛下的,都是沾了光的,能够来咱们这种小地方唱戏,这点钱可是值了!” “是吗?” 惜儿姑娘眨了眨眼睛,“听小二这样说,那二十两银子还是花得值了?不知今晚准备唱那出戏?” 小二仍然满脸笑容的说:“《荆轲刺秦王》,听说花朝节那天也是唱的这出戏,以前可是没有的,最近可是很火了。” “荆轲刺秦王?” 惜儿姑娘眼眸一动,十分好奇的呢喃了一遍。 “是呀,昨日小的已经唱过一回了,说的是个叫荆轲的刺客想要刺杀皇帝,结果技不如人失败了,连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了。” 小二绘声绘色的说着,旁边的林昭阳弯起嘴角笑了笑,“小二,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戏还没有开始唱,你都把故事结局都说了,哪里还有什么看头。” “林公子说得对,小的管不住嘴,真是该死!” 小二尴尬的收起托盘,连连赔着小心离开了。 林昭阳看了看桌面上的云片糕,用筷子夹了一片放进惜儿姑娘的碟子里,瞅着她失神的样子不由好奇的追问道:“惜儿姑娘,你怎么了?” 惜儿姑娘怔了一怔,回过神来朝始终沉默的杜轻寒瞟了一眼,对方恰好也在看着她,四目交接,顿时有种说不穿的意味深长。 低下头来,看着碟子里的云片糕,以及林昭阳殷勤的笑容,她顿时明白过来,羞涩的轻声说:“对不起,我刚刚有点走神了。” 林昭阳诧异的看着她,旁边的杜轻寒一声不吭,让他渐渐没有了之前的顾忌,言语之间对眼前艳若桃李的女子越发流露出殷切的关心,“惜儿姑娘刚才在想什么吗?” 惜儿姑娘踌躇了一下,有意无意的说:“当朝的白侯爷和皇夫大人好像也是花朝节那晚突然发病亡故的。” 林昭阳了然一笑,“原来是这个,惜儿姑娘也觉得有些跷蹊吗?” 惜儿姑娘故作惊讶的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他。 “其实很多人都有这种想法,一夜之间两位大人都病故了,的确是有些太巧合了。我爹是知县,之前也听到进京回来的郡守大人说这件事的确不是那样,京城里都流传着一些说法,说是两位大人都不是病死的,而是被陛下给暗中解决了。” 林昭阳徐徐的说,这种大不敬的话原本是禁忌,然而在天高皇帝远的江南偏远小镇,反而就像闲话家常一样,不被大家放在心上。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当初是白家辅助陛下登基的,如今陛下大权在握,自然也容不得这种权倾朝野的臣子。” 惜儿姑娘静静的听着,并没有说话。 杜轻寒在桌子底下捏住她的手,长满一层厚厚的茧的手心,触摸上去十分粗糙,却莫名地让人安心下来,“白家虽然死了两位大人,但白家并没有因此覆灭,依我看陛下未必如此,倒是有可能是造谣诋毁。” 林昭阳怔了一怔,断然没有料到对方会出言反驳自己,撇了撇嘴角,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了一丝尴尬的颜色,“杜大夫说的有点道理,这些话的确都是传言,陛下英明神武,乃是一代仁君。” 惜儿姑娘并不发表意见,只是若有所思地呢喃了一句:“陛下又要重新挑选夫婿了,不知这回的新皇夫又是什么人?” “那倒是!” 林昭阳微笑着附和了一句,“这次是陛下亲口下旨,不问家世出身,只要是青年才俊都可以报名参加。” “林公子谦谦有礼,又是一表人才,倒是可以试一试的。” 杜轻寒冷不丁的插了一句,说着慢悠悠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浅呷了一口,然后放下来。 林昭阳愣了一下,慌忙看了看惜儿姑娘的表情,刚要出声反驳,不料惜儿姑娘先朝他笑了一下,细声细语的说:“的确如此,放眼整个小镇,没有哪个年轻男子比得过林公子的。” “不..” 林昭阳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我是绝对不能参加的。” “为什么呢?” 惜儿姑娘好奇的瞅着他,“难道林公子有什么隐疾不成?” 坐在另一旁的杜轻寒看了看她,轻轻训斥了一句:“惜儿,不得对林公子无理。” 惜儿姑娘吐了吐舌头,垂着脑袋不服气的哦了一声。 “没事没事,惜儿姑娘就是率直了一点,本公子觉得..这样..很好..” 林昭阳忙不迭的劝说,心跳不已,既十分紧张又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意。 “林公子你为什么不能报名?” 惜儿姑娘还是十分好奇,“要是被陛下选中的话,可就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了!” 林昭阳盯着惜儿姑娘艳若桃李的容颜,尤其是那双明若秋湖的眼眸,一时之间有些痴醉,“我,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能入宫去侍奉陛下。” 惜儿姑娘愣了一愣,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随即捂嘴笑起来:“我一直以为林公子是风流才俊,风花雪月,没想到你居然有心上人。你昨日把买走的薄荷叶落在药铺里了,我还以为你是寻花问柳,想要轻薄我来着——” 说着,她举起自己的茶杯,微微笑着说:“是我错怪林公子了,我以茶代酒,给你赔个不是了。” 林昭阳看着她垂眼慢慢的将茶喝下去,心里十分犯愁,欲言又止:“其实我,我——”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86章 我愿与君歌一曲(八),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我愿与君歌一曲(九)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这个嘛..” 林昭阳尴尬地拿起自己的茶杯,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他倒不是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只是昨日去药铺并不为了买药,此刻被惜儿姑娘连消带打一口否认,他又怕越描越黑,反而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惜儿姑娘言重了,能够得到你的肯定,林某心里十分高兴。” 惜儿姑娘笑着点了点头,端起自己的茶慢条斯理的喝下去。 见状,林昭阳也只好随即把自己手中的茶水也一口喝光。 随着楼下一阵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戏台上开始人影晃动起来,穿着彩衣的优伶浓墨重彩的登场。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林昭阳毫无察觉的盯着戏台上的表演,而杜轻寒和惜儿姑娘都敏锐的察觉到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微微转头望向身后,只见柱子边如梦似幻的纱幔下站在一名身影窈窕的女子,身上穿着一袭光鲜夺目的紫衣,她朝这边步履轻缓的走过来,渐渐把容颜暴露在视线里。 原来是她! 惜儿姑娘微微蹙眉,脸上顿时划过一丝不悦的神色。 杜轻寒抿了下嘴角,俊俏的脸不由露出微微的笑意,呢喃了一句:“原来是庆福酒楼的大小姐。” 女子脸上匀了细细的珠粉,淡扫蛾眉,一双琥珀似的眼睛大喇喇地望向他,只是当她看到另一旁艳若桃李的女子时,神情冷漠得犹若二月寒雪。 这时林昭阳也回过头来,眼前一亮,有种意料之外的惊喜:“咦?这不是芙蓉姑娘吗?” 女子颔首笑着应了一声:“林公子大驾光临,敝店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 林昭阳抬眼微笑,仔细打量着眼前风姿绰约的女子,如果没有遇见惜儿姑娘,他很难保证不被眼前的女子给吸引去,“芙蓉姑娘知书达理,又头脑灵活,以后这庆福酒楼在你手上肯定会更加生意兴隆的!” 说完,芙蓉姑娘的视线一偏,落在林昭阳后面的桌位上,杜轻寒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始终是事不关己的淡定模样。 “这不是杜大夫吗?” “芙蓉小姐,幸会,幸会。” 杜轻寒朝她笑了笑,冠若束发,鬓若刀裁,眉似墨画,一袭朴素的白衣,潇洒从容,身上散发的淡淡气息,让人不敢轻视怠慢,就如同她的感觉一样,这个俊俏如斯的男人绝非等闲之辈。 芙蓉姑娘深深抽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尽量平静淡定:“杜大夫一向深居简出,今日怎么有兴致来庆福酒楼了?” 杜轻寒笑着解释说:“小妹喜欢热闹,所以我就带她出来逛逛。” 循着他的话意,芙蓉姑娘不得不再次朝惜儿姑娘看去,这个如花般的美人,两泓秋水波光闪烁,明明然有一丝忧郁,从眼底渗出,蔓延到眉头。 “惜儿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她皮笑肉不笑的说,惜儿姑娘撇了撇嘴角,“原来是你啊,我说是谁这么贪得无厌,十两银子一张戏票,还不如直接去街上抢钱,芙蓉姑娘这生意可真是会做,难怪林公子也对你赞不绝口!” 什么叫牙尖嘴利! 什么叫气死人不偿命! 芙蓉姑娘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和她这样说过话,她第一次尝到了死对头的滋味! “你——” 芙蓉姑娘一张如花似玉的俏脸顿时涨得通红通红的,只是当着杜轻寒和林昭阳两位男子的面,她又不敢口出恶言,只好将这股火气硬生生的咽回去。 面容僵硬地扯了下嘴角,芙蓉姑娘干笑了两声,“惜儿姑娘说笑了,庆福酒楼打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人,花钱也是心甘情愿的,我可没有把刀架在惜儿姑娘的脖子上不是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若是惜儿姑娘不喜欢这里,庆福酒楼的大门此刻就在那儿敞开着,绝对不会阻拦。” “我银子都花了,戏还没有唱完,我当然不会就这样出去的。” 惜儿姑娘眉头紧锁,不紧不慢地敛了敛衣裾,然后轻飘飘的坐下来,目不斜视地扬声喊了一句:“小二,还不快上茶——” 芙蓉姑娘笑盈盈地朝小二看过去,细声细语的吩咐道:“他们三位都是我的贵客,去把刚到的金骏眉拿出来,泡一壶茶给贵客品尝品尝。” 她和颜悦色,相较之下,倒显得惜儿姑娘是在耍横。 惜儿姑娘倒是不在乎,她的确是心里不爽,和故意找碴也没有差别。 杜轻寒和林昭阳纷纷谢过之后,惜儿姑娘的脸色就更加难看起来,而芙蓉姑娘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似乎就是故意要等她也低头讲和。 气氛不知不觉变得尴尬起来,林昭阳朝对面的惜儿姑娘偷瞄过去,冷着脸的美人柳眉淡淡,杏眸婉婉,清波流滟,惊人的姿色丝毫不减半分。 他原本想劝惜儿姑娘一言半句,如此一来反而说不出口了。 话锋一转,他把视线转移到另一个女子身上,“芙蓉姑娘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不然留下来一起看戏吧。” 芙蓉姑娘看了看杜轻寒,又看了看惜儿姑娘,思索了一会儿,原本她是打算逼着惜儿姑娘向自己低头,而眼前的状况恐怕一时半会不太可能,她也不愿意长时间站在旁边,于是就同意了林昭阳的提议。 大方桌刚好可以坐四个人,芙蓉姑娘恰恰就坐在杜轻寒的对面。 芙蓉姑娘又兴奋又羞涩,为了让杜轻寒对自己有更多的好感,她思忖了一下,然后把自己的丫鬟叫过来:“小玉,你去把掌柜叫过来。” 片刻之后,小玉丫鬟和掌柜一起回来了。 芙蓉姑娘对站在身边的掌柜说:“林公子和杜大夫都是我的贵客,今天由本小姐做东请客,你去取三十两银子来退给他们,然后让厨房再备些好菜送上来。” 掌柜点点头,然后下去照办。 芙蓉姑娘看了看不吭声的惜儿姑娘,嘴角一抹笑,顿时掩不住的得意。 “惜儿姑娘,这样你可满意了?”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87章 我愿与君歌一曲(九),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我愿与君歌一曲(十)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再好不过了。” 惜儿姑娘笑眯眯的回了一句,和芙蓉姑娘意外之中的不同,对方并没有生气,如此一来反而让她自己心里生出郁闷。 原本和芙蓉姑娘赌气,可是听到她要退钱,惜儿姑娘一想到接下来的两个月不用省菜钱,心里就特别高兴,连和对方计较的这点心思都变淡了。 杜轻寒轻描淡写的瞟了她一眼,嘴角不自觉的弯起来,好像瞬间就窥破了她所有的小心思。 芙蓉姑娘看到他迷人的笑容,一时有些懵怔,心里就像开花了一样,也懒得再去理会其他人,殷勤地说:“杜大夫要是喜欢听戏,可以经常来庆福酒楼坐坐,杜大夫治好了我的病,如今又帮家父调养着身体,家父对你也是赞不绝口,早就没有把你当外人了。” 楼下的戏台上,燕国的太子丹正在劝服着刺客荆轲,为了让荆轲答应刺杀秦王愿意倾尽家财,软弱无能的人只能把所有的希冀寄托在别人身上,孤注一掷。 惜儿姑娘听着戏台上的唱词,用筷子夹了一块云片糕正要放进嘴里,右手在半空中微微一滞,糕点不慎落在桌面上。 三个人的目光不由投过来,林昭阳看到惜儿姑娘微微变色的脸,连忙解围地说:“原来惜儿姑娘喜欢吃云片糕,这块掉了不要了,盘子里还有。” 说着,他直接把盘子换了位置摆在惜儿姑娘的面前。 见状,芙蓉姑娘也笑了笑,吩咐身边的下人:“小玉,还不快把桌子收拾干净。” 惜儿姑娘转头看着芙蓉姑娘,明眸如秋日的湖水,声音有点低沉:“你刚才说了什么?” 芙蓉姑娘怔了怔,被她的脸色给唬住了,明明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只是比她的个头高一点点,浑身却散发着一股犀利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畏惧。 “啊?” 可她毕竟也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庆福酒楼的大小姐,很少看人脸色行事,就算是如今开始打理生意也只是逢场作戏的笑笑而已,从未真正放低过身段,如今被对方这种凌厉的气势压迫下来,心里反而渐渐生出不服气的倔强。 “惜儿姑娘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夸了杜大夫几句,你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了?” 惜儿姑娘放下手中的筷子,微微笑着说:“芙蓉姑娘,杜大夫对你们家来说是不是外人,并不是你们说了算的,有些事情是你情我愿的,一厢情愿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芙蓉姑娘脸上一热,当着两个男人的面好似被人掴了一巴掌,脸红脖子粗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惜儿姑娘面不改色地说:“这种事情我看还是不要说明白了好,我倒是不怕,就怕芙蓉小姐面子大脸大,承受不起。” “你——” 芙蓉姑娘倏地拍桌而起,惜儿姑娘也毫不退让的跟着站起来。 这时手腕上忽然被人拽住,杜轻寒又拉她坐下来,惜儿姑娘的气势瞬间就比芙蓉姑娘矮了半截,她不服气的问:“你是不是要教训我?” 杜轻寒撇嘴一笑,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摩挲着说:“不要吵架,好好看戏。” 惜儿姑娘撇着嘴皮子直勾勾瞪着他,虽然心里不服气,但还是乖乖坐下来了。 不料下一秒,一个猝不及防的巴掌落到她的脸上,下手虽然不重,轻微的响声却叫周围的人都瞬间静滞下来。 芙蓉姑娘扬起自己的手掌,怒气冲冲地看着她说:“我让你长点记性,不是什么话都可以随口胡说的!” 惜儿姑娘的手刚动,就被杜轻寒给紧紧抓住了,他不允许她继续和芙蓉姑娘纠缠下去,这点却更加惹怒的惜儿姑娘! 她瞪着杜轻寒,眼神如吞噬什物的烈焰,又如同包裹着万年冰封的寒霜,“是她先动手的,你是不是还要偏袒着呢?” “你这个丫头,难道真的看不出来我是在维护谁吗?” 杜轻寒同样寒眸如冰,俊脸如同降霜一样难以接近,他的目光慢慢挪向盛气凌人的芙蓉姑娘,一言不发,无声无息的注视就如同一只利爪无形之中掐住了人的脖子。 这个时候,掌柜拿着点清好的银两送上楼来,芙蓉姑娘使了个眼色,掌柜忙不迭把银两恭恭敬敬的放在桌面上。 杜轻寒根本不朝桌面上的银两看一眼,他将按住惜儿姑娘的那只手轻轻抬起来,改成了轻轻握住的姿势,然后就势将人也一同从位子上拉起来。 “庆福酒楼打开大门做生意,进门都是客人,既然我是买票进来的,就只是这里的客人而已,和芙蓉姑娘并无半分关系。” 说着,杜轻寒就牵着惜儿姑娘不紧不慢地离开了位置。 楼下一片热情高涨的喝彩声,戏台上的荆轲见到了秦王,拔出了他藏好的利刃,正在和秦王进行着生命中最后一场殊死搏斗。 人生沸腾中,杜轻寒牵着惜儿姑娘的手从容不迫的穿梭在其中,两个人宛若谪仙眷侣般美好,行走世间仿若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不沾半点世间的喧嚣。 “芙蓉姑娘,你刚才太过分了。” 扫兴的林昭阳拿起小二递上来的酒壶,草草的倒了一杯,然后一口往嘴里灌进去。 芙蓉姑娘站在二楼的栏杆边,凝视着那成双的纤姿背影,嘴里渐渐变成了一抹冷笑,“林公子,你不觉得他们二人看上去很般配吗?” 林昭阳不解地看了看她,只觉得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针般难以捕捉。 他摇了摇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楼下的戏台上荆轲虽然勇猛的进击,但终究还是失败了。 回去的路上,清冷的弯月静静地挂在漆黑的夜空当中,两个人的步子走得十分缓慢。 杜轻寒一直听不到她的动静,忍不住先问了一句出口:“还在生气?” 惜儿姑娘摇了摇头,撇嘴说:“可惜了那二十两银子,就那样白白的没了。” 杜轻寒弯起性感的薄唇,轻轻的笑了,声音更加温柔:“脸还疼吗?”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88章 我愿与君歌一曲(十),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我愿与君歌一曲(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已经不疼了。” 惜儿姑娘摇了摇脑袋,脸上是不以为然的轻笑,“到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你别看她气势汹汹的样子,下手其实没有什么力气的。” 杜轻寒静静地看着她,眼里的神色反而不知不觉变得深幽起来。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慢慢走上前的纤细身影,并没有说话。 凤惜.. 半个月过去以后,天气变得越来越暖和。 灿烂明媚的气息更加浓厚起来,迟迟春日弄轻柔,花径暗香流。 绿杨影里,海棠亭畔,红杏梢头,随处可见出来踏青的人们,惜儿姑娘单臂撑着下巴倚在柜台边眺望着铺子外的小镇,也感受着沐浴在春光里的温暖气息。 “大哥,不如我们明日也去城郊去踏踏青吧?” 她随口一提,眼里盛满浓浓的期待,仿若神思已经飞向那片憧憬的场景里去。 这样无忧无虑怀揣着痴心的惜儿姑娘,和以前不苟言笑总是在忧患中计较着得失前进的白凤惜是不太一样的。 杜轻寒也随口一问;“那谁来看铺子?” 一句话顿时浇灭了惜儿姑娘大半的热情,她撇了撇嘴角,嘀咕了一句:“那就歇业一天嘛。” “哪能随随便便的歇业,咱们这家药铺就靠这点收入来维持开支了。” 杜轻寒语气清淡,脸上没有一丝丝情绪。 惜儿姑娘顿时气馁,蔫了气扑在柜台上,沮丧的小脸拉得老长老长。 杜轻寒弯起嘴角,被她垂头丧气的样子给逗笑了,不由话锋一转,放弃了继续捉弄她的念头,一本正经的说:“不过呢..只是一天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惜儿姑娘愣了一下,肩膀一抖,刷地从柜台边跳起来,满脸惊讶地瞪着坐在桌子边装药的杜轻寒,脸上慢慢从欣喜变成了恼羞成怒。 “你居然骗我!” 杜轻寒笑了笑,没有反驳。 惜儿姑娘脸上红扑扑的,像光溜溜的苹果一样娇俏可爱。 她叉着腰气呼呼地站起药铺门口,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好好修理他! 这个时候铺子外的小路上出现了两名衙差,手里拿着卷宗和画像上门寻访。 “这里是杜准的家吗?” 衙差看着气呼呼的惜儿姑娘,美人发怒也是另一番风情,问话的语气也变得十分的随和。 惜儿姑娘愣了一下,警惕地看着两名衙差,满脸疑惑的问:“两位官差大哥,找他有什么事吗?” 就在问话的空隙,屋子里的杜轻寒放下手中的活儿,慢慢朝铺子门口走过来。 衙差对了对手中的画像,默契的相视点头,然后说:“没错,就是你了。” 惜儿姑娘扭头看了看杜轻寒,心里的疑惑更加浓厚,挡在门口追问:“究竟出什么事了?我大哥他怎么了——” 衙差看她紧张的表情,不由笑着解释说:“姑娘别担心,是好事上门了,你大哥报了名征选皇夫,还有另外两个人,明日就要一起上路去京城了。” “报名征选皇夫?” 惜儿姑娘满脸错愕,杜轻寒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脸上依然保持着镇定,“二位官爷是不是弄错了?草民并没有报名参加,所以不可能会被选中。” 衙差看着他说话的样子不像撒谎,又拿出手中的卷宗和画像仔细核对了一遍,“这画像上的人和你长得很像,而且地址也没错,你是杜准?” 杜轻寒点了点头,不紧不慢的回答道:“草民的确是叫杜准,但是并未去官府报名参加皇夫的征选。” 衙差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说:“这上面说的就是你不会错,今晚好好收拾行李,明日出发。” “你们这是强人所难——” 惜儿姑娘气愤的说,杜轻寒立刻拦住她,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后。 衙差似乎也怕捅出什么篓子,脸上的神色变得十分严厉起来,语气不善的警告道:“你们可别想逃,逃了就是欺君的死罪,抓回来就是要掉脑袋的,乖乖的上京城去,说不定还能得到封赏呢!” 杜轻寒撇嘴似笑非笑,淡淡的说:“知道了,草民今晚会收拾好行李。” 衙差点着头,这才算满意,数落着他们不识好歹:“这还差不多,真是的,这种难得的机会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等人走远了,惜儿姑娘站在他的身后,已经缓过神来,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冷静。 “这件事分明是有人暗中捣鬼!” 杜轻寒明显已经心知肚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知道就好。” “你猜到是谁了?” 惜儿姑娘撇了撇嘴角,又强调了一遍,“是不是?” 杜轻寒眯起眼睛,眉色清冽,嘴角的笑意却愈发潋滟,无可奈何的说:“你也想到了不是吗?” 自从看完戏的那晚回来以后,他就慢慢不再把她当成懵懂无知的小丫头来看了。 惜儿姑娘震动地望着他,唇角闷声嗫嚅着:“那你真的要去参加陛下的选夫吗?” “刚才的两位官差不是说过了吗?不去就是欺君之罪,就算现在咱们想逃走,恐怕这里已经被监视了,不可能逃出去。” “既然如此,那只好去收拾包袱咯。” 惜儿姑娘耸耸肩,“反正你去哪里,我也要一起去的。” 关于这点,杜轻寒也没有反驳:“我也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着小镇里。” 隔日天色还没有完全亮透,衙差就上门来敲门了。 惜儿姑娘拿好自己的包袱,跟着杜轻寒一起下楼,慢悠悠的搬开门条,露出一道门缝来,她不耐烦地瞪着外面的衙差:“这么着急干什么呀?” “啰嗦什么,既然是陛下选夫,当然是要早日启程去京城!” 说着,衙差把剩下的门条都给搬开了,惜儿姑娘拉住杜轻寒的衣袖,一同往马车边走。 “哎——你跟上来干什么?” 衙差拦住惜儿姑娘,她并不放手,“我大哥要去凤城选皇夫,我当然也要跟着去!” “这不行——” 惜儿姑娘哼了一下,“有哪条凤朝律法规定不可以带家眷一起上京城的?”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89章 我愿与君歌一曲(十一),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我愿与君歌一曲(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衙差被她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只好说:“这辆马车不能随便给人坐的!” 被他这样一说,惜儿姑娘更加来劲了,咧嘴一笑,容颜更加闪耀夺目,“如果我大哥被选中的话,我就是女帝陛下的小姑子,那就是皇亲国戚,你说我是那种可以随随便便应付的人吗?” 她一板一眼,说的煞有介事,衙差一时被她的话给蛊惑,她说的这话也并非没有可能,万一真的变成事实,日后恐怕才有他们遭殃的时候,顿时不好反驳。 想到这些,衙差的态度比刚才稍微缓和了一点,“这是大人的意思,咱们都是当差的,如果姑娘执意要去的话,咱们也不能阻拦,只是必须得让入选的其他人同意才行。” “两位公子,我和大哥相依为命,从来没有和他分开过的。” 惜儿姑娘掀开车帘,楚楚可怜地望着坐在车子里的其他人,都是些清秀斯文的年轻男子,虽然对女皇陛下怀有憧憬,但是对眼前这位貌若天仙的女子也顿时起了一种怜香惜玉的心绪。 “姑娘,既然如此,那你就同我们一起坐这辆马车,去京城路途遥远,你一个弱女子也不安全,咱们路上还有个照应。” “谢谢公子!” 惜儿姑娘回头朝站在她身边的杜轻寒挤了个眼色,得意洋洋的看着衙差说:“那小女子就不客气了!” 她刚爬上马车,就听见身后有人焦急地叫她的名字:“惜儿姑娘——” 一听这声音透着几分熟悉,她立马就辨出是知县大人的公子林昭阳,到了此时此刻,她连回头搭理的心情都没有! 衙差喊住她:“等一下!” “公子爷,您急匆匆的跑到这儿有什么事情吗?” 有衙差殷勤地走上去相迎,还不忘态度谦和的追问了一句。 林昭阳摆了摆手,看到背着包袱的惜儿姑娘,小心翼翼的问道:“惜儿姑娘,你也要离开这里了吗?” “当然!” 惜儿姑娘扬起眉,目光炯炯有神,“我大哥要去京城选皇夫,我自然也要跟他一起走,不管到哪里,我和他都是不会分开的。” “可是——” 林昭阳心急如焚,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惜儿姑娘要离开小镇,好像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不等他断断续续说下去,惜儿姑娘漠然地勾起嘴角,莞尔一笑,无比冷冰:“我们离开了小镇,这不正是林公子的意思吗?” 林昭阳一怔,顿时明白了她的话意。 难怪她的态度变得如此冷淡,只是惜儿姑娘说得没有错,事到如今,的确是他一手导致的结果! 庆福酒楼的芙蓉姑娘到官府偷偷给杜准报了名征选皇夫,原本这件事手续漏洞连连,但是在芙蓉姑娘的挑唆之下,他授意县衙里的师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呈报上去,把这件事变得水到渠成了。 原本他是指望着杜准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拦他追求惜儿姑娘了。 没想到的是杜准是要离开了,而惜儿姑娘也要跟着一起走了!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不,我从没想过让你离开这里..” 林昭阳心虚的解释着,只是这句解释听上去十分苍白无力。 惜儿姑娘并没有动容,婉言谢绝了他的心意,“林公子,你还是回去吧。” “惜儿姑娘——” 林昭阳焦急地唤了她一声,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某种重要的东西,“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我的意思是..你还会回来这里吗?” 惜儿姑娘背对着他站在马车边上,人生如浮萍,聚散有时,何时何地能够重逢,她真的没有那个答案。 “如果有缘的话,或许还会再见吧。” 这趟是去京城,于她,再熟悉不过的那座凤凰都城,才是她真正的家,如今踏上的这条路或许才是真正的归途吧? 林昭阳心里渐渐绝望了,惜儿姑娘对他的确没有半分留恋。 “不行!我不准你离开——” 下一秒他突然爆发出来,指使着周围的衙差,冲动地叫嚣着:“把她给我抓起来,我不准她离开这里!” 这时,一直沉住气的杜轻寒把惜儿姑娘揽在身后,如寒潭般清泠的嗓音震彻住周围所有的人,“且慢!” “你先上去。” 他回头吩咐着惜儿姑娘,然后目不斜视的望向情绪激动的林昭阳,“林公子,杜准是一介草民,不过如今也是女皇陛下的皇夫候选人之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恐怕令尊也会受到牵连的,希望你三思而后行。” 一字一句,说得十分清晰,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就连站在原地的衙差也深深赞同,他们只是奉公办差,并不想遭受无妄之灾,“公子爷,这个杜准说的没错,要是闹出什么事情来,知县大人没法跟朝廷交代的。” 林昭阳并不答话,只是胸口的剧烈起伏暴露出他此刻反复翻涌的内心情绪。 “天下的女人多的是,环肥燕瘦,公子爷想要什么样的都会有的,为了一个女人实在不值得的!” 林昭阳暗暗捏紧手中的拳头,就算天下的女人多的是又怎么样呢?她们都不是惜儿姑娘啊! 美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他不可能再找到一个如此喜欢的女人了! “我不要其他的女人。” 林昭阳嘴里低低呢喃了一句,仍然不肯就此放手。 惜儿姑娘已经钻进了马车内,听到他轻微的话语,掀起车帘偷偷往他这边瞄了一眼,明若秋湖的眼眸里渐渐流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神色。 衙差看了看面孔冷峻的杜轻寒,又看了看满脸不甘心的林昭阳,前者的气势更加凌人,那种恍惚的错觉似乎随时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公子爷,这件事关系到当今的女皇陛下,出乱子恐怕会惹出大祸来!” 衙差不懈余力地劝说着,林昭阳咬了咬牙,忽然改变了主意,说:“好,我答应放她走。” “公子爷果然深明大义!” 衙差高兴的奉承了一句,不料,林昭阳却朝马车这边大咧咧走过来。 走到杜轻寒的面前,他的脚步停下来,直勾勾的看着对方,然后十分坚决的说:“不过,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说完,他俯低头淡淡扫了一眼杜轻寒的右腿,然后抓住马车的车壁腿脚麻利的跳上车。 “惜儿姑娘,我陪你一起去京城。” 林昭阳自觉地坐在惜儿姑娘身边,惜儿姑娘扭头看着车帘外面,“林公子,真的不必如此。” “人心叵测,惜儿姑娘你一个弱女子,不知道这世上的险恶,有我在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林昭阳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的打量着马车内剩下的两名年轻公子,戒备的眼神仿佛对方就是她口中的坏人一样。 两名年轻公子顿时面色不虞,脸上的肌肤也收紧变得尴尬起来。 惜儿姑娘轻轻吁了一口气,被身边这个喋喋不休的男人吵得头疼不已,可是又无法完全忽略掉对方话语中的好意,“你说的话我都明白的,不过这种话以后就不用再说了。” 林昭阳乖乖点头,明白过来惜儿姑娘是在关心自己,内心更加欣喜不已。 最后一个上车的人是杜轻寒,他的腿脚不便利,花费的时间有点长,惜儿姑娘掀开车帘一直想帮她,可是她的手就想断了筋脉一样使不上力气,这时林昭阳探出身子,朝对方伸出自己的手臂,“我来帮他吧。” 杜轻寒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幽深的眼眸如同无底的深渊,他没有接受林昭阳的帮助,狠狠咬着牙让自己跳上了马车。 林昭阳扫兴的收回手臂,撇了撇嘴角嘀咕了一句:“只是拉他一把而已,用不着如此在意吧。” 这时车内的一位公子终于找到回击的机会,慢条斯理的开口说:“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有骨气的人就算饿死路边也不会要嗟来之食。” “真是傻瓜,死了才什么都没了。” 林昭阳轻哼了一声,他从小也在私塾里饱读圣贤书,他爹希望着有朝一日他能够金榜题名,可是他随着年纪慢慢的增长,对书中的道理渐渐不以为然,写出来的文章虽然辞藻华丽,却观点往往标新立异,被私塾的老师所不容,称之为旁门左道。 “林公子此言差矣,死有重于泰山亦或是轻于鸿毛,死并不可怕,重点在于死的是否有价值和意义。” 年轻公子不服他的话,义正言辞的反驳了一句。 林昭阳问了一句:“还没有请教公子你的名讳?” “在下江惊鸿,见过诸位。” 年轻公子彬彬有礼的作答,还抬手朝惜儿姑娘这边作揖。 “江公子的话真是好笑,不管有没有意义,死对于人来说都是相同的。与其好死,不如好好活着,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命还在,才能继续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林昭阳按着自己的想法辩解着,“所以,人为了生存,应该想尽办法,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90章 我愿与君歌一曲(十二),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我愿与君歌一曲(十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惜儿姑娘默默注视着他,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语出惊人,说出这样一番和形象完全不相符的话来。 两个月后,一行人的马车才终于抵达凤凰都城,遴选的日子在即,进城的大道上路人如织,比往昔这个时节更加热闹和拥挤。 自从进了城,惜儿姑娘就变得十分沉默,目光扫过经过的街道,秋湖般闪烁的眼中渐渐笼罩着一股沧桑的迷惘神色。 杜轻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俊俏的面容上一派寡淡,漠然的呢喃了一句:“这个地方还是老样子。” 无论是经过多少次的血雨冲刷,物是人非,这片街道还是如同往日那样的繁华,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与茶坊酒肆。 惜儿姑娘朝他看了看,没有说话。 对面的江惊鸿听到他的话,不由好奇的问了一句:“杜兄以前来过京城吗?” 杜轻寒撇起嘴角淡淡笑了笑,下意识的用手捏住自己的右腿,只是心里像被什么器刃划过,漫过淡淡的疼,这笑如同他虚弱的脸色一般苍白。 “玉京曾忆昔繁华,万里帝王家。琼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 就在他喃喃低语的时候,一只香软的柔荑轻轻握住了他的掌心,不知不觉打断了他沉浸到纷杂过往的思绪。 “原以为杜兄只是精通岐黄之术,没想到连文采如此斐然,今日有幸见识,在下真是佩服!佩服啊!” 江惊鸿情不自禁地说,一路行来,他们已经发现杜轻寒的腿有点毛病,虽然并非是残疾,但走起路来不如普通人行动自如。原本都是来参加皇夫征选的,就算同行也不能避免竞争。 而杜轻寒有这个无法掩藏的缺陷,就明显落了下乘。 只是女皇陛下这次的懿旨已经说明凡有意者都可以报名参加,所以只要报上名的,都有资格来凤凰都城面圣。 “对呀,杜大夫,想不到你还会吟诗,有潜力啊!” 林昭阳也在旁边附和了一句,相处的时间长了,他发现惜儿姑娘眼里心里只有杜准一个人,就算两个人是兄妹,他也忍不住开始渐渐嫉妒起这个男人了! 惜儿姑娘仿佛看穿了车里这些人的想法,忍不住要为杜轻寒争辩一句:“这有什么,莫说是区区几句诗了,我大哥的武艺也是十分精湛了得的!” 这话说不来,车里其他人显然都不是太相信,连走路都走不快的人,提及武艺之类的简直是笑话了! 林昭阳捂嘴差点偷笑出来,又不好驳了惜儿姑娘的面子,只好假惺惺的说:“惜儿姑娘的心情,我懂的,杜大夫的确是很厉害的人!” 惜儿姑娘冷冷瞅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马车在闹市里穿梭,由于这次选夫参加的人数众多,所以朝廷没有安排住宿,五个人商量后,决定先找到投宿的客栈后再拿着文书去驿馆报到。 结果不出所料,大部分的客栈都已经客满了,而剩下的客栈也没有容纳五个人的厢房了。 “还有一间普通的厢房,后院的柴房收拾好后也可以当一间普通厢房,价钱呢可以算便宜点,考虑的怎么样,你们到底住不住?” 客栈的掌柜站在柜台前神色慵懒地说,“你们要是不住呢,我就让给后面排队的客人住了!” “老板,你没看见咱们这里有位貌若天仙的姑娘吗?” 林昭阳站在柜台前,往日在小镇里横惯了,来到天子脚下照样如此,“剩下的柴房,你让我们四个大男人怎么住啊?” 掌柜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的说:“客官,客栈里就剩下一间房了,如果你不满意,那我也没有办法。” 林昭阳还没遇到过如此怠慢的掌柜:“你——” 这时,杜轻寒淡淡开口说:“房间就留给林公子和两位兄台住,我和惜儿可以另外找地方投宿。” “那怎么行呢?” 林昭阳立即反对道,而站在旁边的两人并没有吱声,而眼里显然是赞同的神色。 “林公子你就留在这里,我和惜儿还有亲戚住在京城可以去借宿的,等安顿好了咱们到驿馆再碰面。” 说着,杜轻寒牵着惜儿姑娘转身离开客栈,林昭阳还想说什么,被江惊鸿二人给拉回来,最后林昭阳住那间普通厢房,江惊鸿二人住后院腾出来打扫干净的那间柴房。 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惜儿姑娘背着自己的包袱跟在杜轻寒身边,小心翼翼问了一句:“我们去哪儿?” “你跟着我来。” 惜儿姑娘默默跟着他走,心里不由渐渐害怕起来。 想起昔日两个人吃饭时无意中聊起的内容,她脚下的步子如同灌了铅一样,越来越沉重,最后终于彻底停滞住了。 惜儿姑娘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低着脑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决,“我宁愿露宿街头,也不要回去那个地方。” 杜轻寒静静看着她,他那矜持中带了温和亲昵的笑意,看来美好而无害。寒星般闪亮的眼眸宁静而清澈,却也似蕴了月光般的清冷深邃,却在抿唇一笑的时候,散淡如云烟,仿若那种清冷到忧伤的眼神,只是她不经意的错觉。 他说:“你已经想起来了?” 他虽然状似是在问她,但话间的语气是十分肯定的,原来如此,究竟是什么时候呢,他已经发现了。 凤惜怔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下肉,缓缓抬起脑袋,无声无息的凝视着他。 其实从她重新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找回了所有的记忆,是的,她从来没有失忆过,也记得以前发生过的所有点点滴滴。 可是在满天冰冷的雨水里,她醒来第一眼看到那张被雨水淋透的俊脸,整个人好似瞬间麻木了一般,她忽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这个男人,她曾经在成亲的时候偷偷溜掉,而因此后悔莫及。 她明明从来都无畏无惧的,那一刻却忽然心生胆怯,害怕他不肯原谅自己。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91章 我愿与君歌一曲(十三),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与尔同消万古愁(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 “嗯,我根本就没有失忆。” 凤惜老老实实的坦白说,眸光澄澈,隐隐约约透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我没有一刻忘记过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所以..所以你还会要我吗?” 杜轻寒静静看着她,俊俏的脸孔上渐渐褪去了所有的表情,这样胆怯的凤惜在他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哪怕是跌进深渊也顽强抵抗的人,此时此刻却把自己内心深深的恐惧完全暴露在他面前。 这不是他记忆里熟悉的那个凤惜,但就是这样一个凤惜,却真正让人最是心疼的。 他抬起自己的右臂,朝她的方向默默的伸过去。 凤惜愣了一愣,闪烁的眼眸里渐渐流露出一丝丝惊愕的神色。 “如果你还要我的话,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 杜轻寒那双寒星般的眸子里慢慢浮出璀璨的光芒,嘴角一弯,露出和煦般撩人的温柔笑容。 凤惜猛地点头嗯了一声,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上。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到了这一秒,她终于能够深深体会到其中的感受,也是她余生惟一的期待。 “我们现在去哪儿?” 凤惜跟随着他的步伐,轻轻的追问了一句。 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渐渐变少了,街道渐渐变得宽敞很多,最后杜轻寒的脚步停下来的时候,他们的周围已经变得静悄悄,没有其他的路人,除了他们,只剩下一片颓败的废墟。 朱漆的大门贴着交叉的白色封条,烫金大字的门匾结满蛛丝无声无息的掉落在地上,曾经登峰造极荣耀几世的杜府在经过一场大火以后如今已经变成了如此这副蒙尘的田地。 杜轻寒默默地走上前去,把门匾的蛛丝网给摘掉,用袖子擦掉杜府两个大字上的灰尘,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门匾放到墙边。 凤惜没说什么,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杜轻寒慢慢站起来,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有话,又欲言又止。 凤惜摇了摇头,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示意他不用说出来。 “看看你当年的大手笔杰作!” 凤惜抬起脚跨进门内朝着四周眺望了一圈,似笑非笑的调侃了一句,“还好杜府够大,没有全部都烧个精光,还能找到晚上歇脚的屋子。” 被她这样撇着嘴一说,杜轻寒心里的沉闷骤然间被四面袭来的风给吹散了许多,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好汉不提当年勇,爷爷要是还活着的话,肯定要把我这个不肖子孙赶出来的。” 粪土当年万户侯,杜家几代人的基业,就这样一败涂地了。 凤惜也叹了一口气,虽然是伤心地,但是她知道他不是个喜欢逃避的人,哪怕是难受到极点了,还是要回到这个地方来,“水满则溢,辉煌过后归于暗淡,不管是昔日的杜家,还是现在的白家,都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放弃她的姓氏,没有了家族的利益冲突,她和杜家其实并没有深仇大恨,杜轻寒抬起眼来看着她,嘴角轻轻一弯,终是释然的笑了。 临近傍晚时分,凤凰城里的暮鼓一下又一下的敲响了,女帝在新的一年宣布新政取消了宵禁,凤凰都城的静夜也变得热闹起来,夜市开始了。 宝马雕车香满路,更吹落,星如雨,皇城高墙之上,放眼眺望而去,都是一片灯火溶溶的景象。 “陛下,最近的凤城变得更加热闹了。” 默默站在身后的侍臣满脸微笑地开口说了一句,“就连宫外的街道上的人流也变得拥挤起来了,听说很多年轻的男子都是为了来参加皇夫大选的。” 凤冠锦衣的姬妧站在皇城上,听着身边的人轻言细语的说话,脸上十分平静,眼里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 良久之后,她轻轻问了一句:“户部呈递上来的花名册,有多少人了?” 侍臣垂着头,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好像有七八百人吧,再过三日就到了截止的日子,想必这两日还会有更多的人到驿馆报到的。” 姬妧轻轻颔首,不再继续问话了。 侍臣凝望着城墙那头的繁荣景象,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凤国上上下下很久没有这样欢腾热闹过了。” 姬妧沉吟了一会儿,腥风血雨,帝位更替,不管是她还是姬姒,不管是白家还是杜家,赢或输,始终颠沛煎熬的是凤国的百姓,“凤国会越来越强盛的。” 她轻轻的说,就好像在漆黑的暗夜里,她对这片繁华盛景许下的承诺。 “陛下..” 侍臣凝望着她孤独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欲言又止。 姬妧眼中的眸色微凝,侧过头朝侍臣看过来,淡漠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侍臣抿了抿嘴唇,然后小心翼翼的陈述道:“护国候白瑾然大人的养子白凤清有意参加这次的皇夫大选,所以户部尚书想要征询一下陛下的意见,是否答应让他报名?” 静默了好一会儿,只有徐徐的风声在夜里吹拂而去。 缠绵撩人的发丝拂过姬妧肃冷的脸颊,她回过头去,声音里没有泄露一丝丝异样的情绪,“孤说过要在整个凤国上下挑选皇夫,既然是一视同仁,那他自然也要资格来参加,让户部尚书公事公办就行了。” 侍臣点了点头,话虽如此,心里反而充满更多的不解和纳闷,毕竟挑选皇夫本就是女帝陛下的私事,真的可以公事公办吗? 茫茫夜色中,女皇陛下的声音再度传来,如同静潭死水般不痛不痒,“传孤的懿旨,凡是参加皇夫选拔的人,三日后辰时到东宫门前来,第一关孤会亲自出题,当场前五十个答出来的就可以进入第二关,让礼部尽快安排下去。” 清初.. 翌日天色透亮,凤惜醒过来时,杜轻寒已经买回来两份烧饼当作早饭。 整理过的房间似乎也恢复了往日的几分光彩,凤惜坐在桌边一边咬着手中的烧饼,一边抬起头来看着屋檐下的栏杆边安之若素的男人。 ... 一秒记住【搜狗】,精彩随时阅读,。搜狗高速首发皇夫上位:凤栖花朝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392章 与尔同消万古愁(一),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与尔同消万古愁(二)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与尔同消万古愁(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与尔同消万古愁(三)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与尔同消万古愁(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与尔同消万古愁(大结局) - 皇夫上位:凤栖花朝 - 红叶沾襟 杜轻寒颔首,淡淡嗯了一声。 姬妧惊愕的看着他,心里深处的某个地方终于慢慢松开了死结,回到凤城这段时间,只有这个消息是让她最开心不已的,太好了,凤惜没有死。。 回过神来,姬妧的语气有点激动,甚至是迫不及待的,“她在哪儿?” 杜轻寒回答说:“她在围场门口等我。” “那马上——” 姬妧话刚一脱口,站在身边的朝廷命官立即出声提醒道:“陛下,复试还没有结束呢,众目睽睽之下,还是要以公事为重呀。” “是啊,况且此刻外面人流杂乱,为了陛下的安危,还是不要轻易放人进来。” 姬妧目光骤冷,回驳了一句:“凤惜不是别人,她是孤最亲近的人。” “陛下,凤惜并不希望引起任何骚动,尤其是影响到您的选夫一事。” 这时杜轻寒不咸不淡的补充了一句。 姬妧听到他的话,才稍微冷静了几分,“你说得对,凤惜不喜欢孤这样子的。” 说着,她的视线转移到内侍身上,心情焦急的说:“还有几个人没有回答?” 内侍瞅了瞅官清初,恭恭敬敬的回禀道:“陛下,还剩下一个人了。” 姬妧心急的说:“只剩一个人了,那就不用磨磨唧唧了,孤心中已有答案,最后一个可以不用听了。” 内侍喏喏的点头。 不料,官清初忽然从人群里站出来,语气坚定的说:“陛下,既然微臣已经站在这里,应该和其他人那样有一个公平对待的机会。” 姬妧扭过头来,一袭红衣的官清初站在人群里也十分显眼,其实她心中也知道,他没有给过她一个答案。 可是对于那个答案,她此刻已经没有兴趣知道,就如同她已经料到过他做的事,只剩下失望而已。 姬妧仰起下巴,微微挑眉,问道:“那你有什么想说的?” “如果是想要认错,那就不必了。” 官清初墨发如云,用冠带束在脑后,剑眉凤眸,俊美犹若天上的谪仙,“回禀陛下,微臣并不是来赎罪的,微臣今日来,只是为了来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姬妧不解的瞪着他,“什么东西?” 官清初一字一顿:“就是陛下自己。” 姬妧的脸色骤然大变,而身边的内侍也察觉到对方的无礼,立即大声呵斥道:“大胆——谁允许你在陛下面前口出狂言了?!” “孤什么时候成为你的东西了?” 姬妧拦住内侍,闷声闷气问了一句。 官清初面不改色,理直气壮的说:“陛下年幼时,曾经说过要嫁给微臣为妻,君无戏言,所以微臣今日就是来让陛下兑现自己的诺言。” 姬妧眸内微缩,没想到他会提这茬,不,应该说是没想到他还记得她说过的话,就算与整个天下为敌,她也是要和他一起的。 “你。。” 全场都噤住声,姬妧嘴边低微的呢喃也变得格外清晰。 “陛下是否承认昔日说过这样的话?” 官清初不给任何人退缩的机会,尤其是她,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错过就会永远的失之交臂,他不愿意再被动的等待了。 在众人纷纷投递过来的目光当中,姬妧面无表情,淡淡的回答道:“孤的确说过。” 姬妧泄了力气般坐回椅子内,抬手指了指杜轻寒,吩咐道:“他留下,其他人都可以离开了。” 官清初捏了捏拳头,内侍不明所以的问:“陛下,那皇夫的人选是杜准吗?” “三日之后,孤会把结果用皇榜昭示天下的。” 语毕,其他人都怏怏的离开了围场。 姬妧看着留在原地的杜轻寒,犹豫了片刻后淡淡的说:“孤想见凤惜,明日你带她来皇宫里相见。” 因为太激动,所以反而情怯了。 翌日微微细雨,润物无声,整个天地间弥漫着春雨最后的温柔气息。 凤惜穿着一袭白衣,长发如云垂落在脑后,明若秋湖的眼眸汪了潋滟的春水,眉目如画,如同烟雨氤氲的水墨江南,岁月无情,可挂念的人还是如同初见时那般光彩照人,让人过目难玩。 她的脚步很轻,可是进殿的时候,姬妧还是察觉到了动静,心里也不由一提。 “陛下,我回来了。” 凤惜凝视着她的背影,看见她的身子明显一僵,不由抿住嘴角,微微笑了一下。 “陛下,凤惜回来了,你过得好吗?” 姬妧眼角一酸,猛地转过身朝她扑过来,趴在她的肩头呜呜哭泣起来。 “凤惜,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你。。都是因为我。。” 凤惜忍住眼中的酸涩,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应该早点回来见你的。” “你为什么不早回来?” 姬妧心痛的说,“如果有你在,我和清初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我一个人,谁也不敢相信,为什么你现在才回来?” 凤惜劝慰着她:“就算我不在,陛下也可以做的很好。” 姬妧摇头,“你知道吗?清初为了逼迫我答应白凤临的条件,竟然成了你父亲的养子,连他都在骗我,白凤临杀了你,我怎么可以放过他?清初还宽恕了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大哥的确并没有真正要我死。” 凤惜眼里蓄满浓浓的忧伤,“所以别为了我,做出让陛下痛苦的事情。” 姬妧松开她,擦着眼泪说:“可他还是欺骗了我。他对我也要算计了,我们都回不到从前那样子。” 凤惜叹了口气,说:“事情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终结是他的必然,富贵的人多宾客,贫穷的人少朋友,事情本来就是如此。您难道没看到人们奔向市集吗?天刚亮,人们向市集里拥挤,侧着肩膀争夺入口,日落之后,经过市集的人甩着手臂连头也不回。不是人们喜欢早晨而厌恶傍晚,而是由于所期望得到的东西市中已经没有了。从前您失去了帝位,臣民都离去,如今您返回,不能因此怨恨臣民而平白截断他们奔向您的通路。官清初肯定也这个意思,希望您对臣民像过去一样。” “原谅他们吧。” 姬妧静静看着她,泪珠凝结在眼角,久久没有说话。 三日后,皇榜张贴在凤国的大街小巷,坊间茶舍也纷纷谈论着,姬妧女帝陛下果然君无戏言,兑现了自己许下的承诺。 全文完—— ...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